《风吼证道录》 第一章 青山寺 佛曰:一切众生皆有定数。 生死有定数,轮回有定数,富贵荣华、爱恨情仇都有定数。 那么,定数到底由谁来定?是天地大道的宿命因果,还是谁在背后操控着定数? 如果有朝一日,当所有的佛界定数变得不再确定,并且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否算逆天而行? 谁又将打破冥顽,逆流而上? 而这,又会触犯到哪些人的利益? ······ 清晨,青山寺。 寺庙坐落在青山中,所以叫青山寺。 “为什么寺名取的这么随意啊?”一风拿着扫帚,手摩挲着自己的小脑袋,呆呆地看着牌匾。 他身后是结跏趺端坐,坐在门前石墩上练功的大师兄元隐。 一阵风过,掀起几片树叶。 一风没有等来回答,只吃痛地抱着被敲过爆栗的头,龇牙咧嘴。 但他还不得不听大师兄在那大声训斥,嚷嚷什么“寺有传承,古有意法,不可亵渎”,什么“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不过还没听他念完,一风就被二师兄火猴扯着袖子拉走了。 二师兄火猴是个急性子,长得完全就是个猴样,眼睛小而圆,老是滴溜溜乱转,好好的一身僧衣挂在身上,像被几根竹竿串起来,风大一点,估计会被吹上天当风筝。 不过二师兄倒是挺能干的,负责寺院的供应采购,偶尔还会负责寺庙大家的斋饭。 从青山寺下山,沿着山脚的路,向北走上两天,就是青萍镇。二师兄经常和镇上的小贩商户打交道,他本来就机灵,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变得更加精明了。 不过一风和二师兄挺要好的,因为他会常常从镇上带一些零嘴和小玩意回来给他,这小小的寺庙里,哪有这些新奇玩意儿。 一风虽然是个半大小伙子,可基本上没下过山,童心未泯,还保持着那一份天然的纯真和好奇,又怎能抵挡这些诱惑。 刚才火猴师兄把一风从大师兄那里扯走,就是他又从镇上给一风带好吃的回来了。 火猴师兄也怕被大师兄念叨,毕竟大师兄除了灵力雄厚,念叨人的本事也是亲传自师父,功力了得,神神道道,无物不念。 当然,备受火猴师兄宠爱的不只有一风,还有小师姐秀姑。原本火猴师兄每次带回来的东西,一风都会悄悄和小师姐秀姑一起躲在后院的厨房里,偷偷分着吃。 这都是火猴师兄靠着修炼的砍价神通省下来的买菜钱,明显是违反了寺规。 万一被师父这个念叨的祖师爷看见了,虽然师父心善,不怎么爱处罚他们,但是他们三人恐怕耳朵一个月都不得清闲。 那太恐怖了,估计晚上做梦都是师父在大展神通。 三师兄这时候,就会烧着柴火煮着饭菜,看着一风和秀姑两只馋猫傻呵呵地笑。 不过今天小师姐不知道去哪了,半天都没见着她。 一风怀里揣着半份酥糖,手中拿着另外半份,躲在厨房里吃得满嘴都是。 三师兄金罗已经在准备中午的斋饭了,对一风指了指他坐着的柴垛。一风对金罗师兄笑了笑,起身走到一边。 听说,原来三师兄也是和二师兄一样,机灵古怪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在一天的深夜里,被师父派出去办事,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变得不太愿意说话了,常常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夜里还经常一个人跑到青山东面的那片深树林里去。 但是,他每次夜晚回来总是一身伤痕,众人一开始都觉得奇怪,但是金罗师兄怎么都不说实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的,所以人都习惯了。 尽管金罗师兄受了伤,只要他没伤到不能动了,他第二天晚上肯定又会继续出去,像是每天晚上那黑黢黢的山下森林里,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召唤他。 除非,金罗的身体到达受伤的极限了,师父笛衣法师就会在当天晚上,默默地在寺门口站定,三师兄如果想强行支撑着身体继续夜出,一看到寺门口师父的身影,就会默默地折回睡房安歇。 但好不了几天,他又是这样,长期以往,金罗师兄的话就越来越少,只是对众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再加上一副冷冰冰模样,性格严谨犀利,又时不时突然腾起一股寒意森森的杀气的四师兄书礼,就是青山寺的全部成员了。 青山寺,是大武国十三州之一,云洲的莽南郡青萍镇的乡野下,一个偏僻的山坳里的小寺庙,一个原本与世无争的地方。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大武国波澜壮阔的历史转折点,将会从这座不起眼的小寺庙开始,而这几个不起眼的佛徒,将会成为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的风云人物,共同书写一场旷古烁今、轰轰烈烈的战争传奇史诗。 大武国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凡人和修炼者都是她的子民,但是凡人和平常老百姓占据绝大多数,修炼者少之又少,却往往成为主导大武国统治的强大势力。 大武国修炼界的名门正派成千上万,但主要修炼的教派,以儒释道三教为首,尤其是佛道,因为大武国的统治者尤为信奉,佛道势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鼎盛时期,信佛之人何止千万! 但是,这鼎盛的景象之下,有汹涌的暗流涌动,只是被佛道的香火烟雾缭绕,现在,谁也看不清檀香雾霭之下隐藏的巨大危机。 此时此刻,一风更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他眼前只有他唯一的、最疼爱他的小师姐,秀姑。 “你知道么!”小师姐说的时候瞪大眼睛,眼睛到处瞟,说话悄声细语的,怕给别人听到。 “你知道么?”小师姐凑过来,像是揣着什么宝贝般,忍不住重复一遍。 她有着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白皙的肌肤,秀丽的脸蛋,鬓旁的漏下的丝丝秀发,无意间扫到一风的眼睛,他觉得痒痒的,又不敢擦。 “我刚刚偷听师父和大师兄的谈话,知道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秀姑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蒙着一层水雾,像小鹿的眼睛般灵动地眨巴着,此刻透露着得意,却也带着一丝犹豫的神色。 一风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纸包的半份酥糖塞给她,秀姑伸手接住,打开吃了起来。 一风反而被她吊住了胃口,看着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秘密?” 秀姑吃着酥糖,眼神明显有些犹豫。片刻后,她轻咬贝齿,下定了决心,说道:“十几年前的那天晚上三师兄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抱着一个婴儿,你知道是谁吗?” 小师姐又瞟了一眼旁边,小心翼翼,又神秘兮兮的。 “谁啊?” 一风仿佛也被这个气氛感染,不由的轻声说道。 “就是你呀!”小师姐伸出手指轻轻戳着一风的眉心,她自己却蹙起了眉头。 一风心里微微一动,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寺里的人捡回来的孤儿。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有时候会想想,但是师父和师兄师姐都对他非常好,他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只不过,原来他一直以为捡回他的是师父,没想到是三师兄。 三师兄,是从捡回他之后,才变得沉默寡言的吗? 晚间,青山寺五观堂。 大家围坐在用餐的木桌上,等着师父训诫。大师兄元隐和二师兄火猴坐在师父的左首,三师兄金罗、四师兄书礼、小师姐秀姑坐在师父右首,一风坐在对面,对着师父笛衣法师坐定。 平常这是一风最欢乐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边吵吵闹闹,边看着师父念叨,他的嘴巴一动,唇上和下颌的白胡子一开一阖,像两团棉花在空中飘,十分有趣。 小师姐和一风是最坐不稳的,众师兄也对师父日常冗长的训诫很是无语。 师父说着说着,就会闭上眼睛,慢慢陶醉在自己的讲法里。师兄弟们早就忍耐不住,开始上筷子吃饭了,小师姐和一风还会打闹两下,也开始夹菜吃了。 但是今天一风听了小师姐的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闷闷不乐一天了。 众位师兄师姐开始吃饭时,他还盯着师父的白胡子发着呆。 “食时五观,一观记功多少,量彼来处,二观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三观防心离过,贪等为宗······” 师父还在专心念叨,但他的白胡子此时像湿漉漉的白棉花,塞到一风的心里,透不过气又拿不出来,絮絮的憋的难受。 “怎么了?”小师姐看到一风的异常,给他夹了一块豆腐做成的青衣鱼——名字是文绉绉的书礼师兄起的,她自己嘴里也咬了一块,含糊不清地问他。 “没什么。” 他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三师兄,三师兄晃着膀子,在憨憨地认真对付那碗米饭。 一风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了碗筷。 入夜不久,月色暗淡。 寺庙各处的灯火都被大师兄点亮,大雄宝殿的佛像在灯光照耀下金碧辉煌,又影影绰绰,庄严又神秘。 一风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歇息,此刻的他躲在寺门的左侧的墙角,心突突狂跳,等着那个身影出现。 上一次,他看到师父站在寺门口已是三天前了,今晚说不定金罗师兄就会重新出现,他等的,就是独自夜出金罗师兄。 寺门口有六个大石墩,从高到低排列着,那是平常师兄姐和自己练功用的。 此刻像六头怪兽伏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眺望青山东面的黑暗森林,一如焦急等待的一风,定不下心来,不安地眺望着那片地方。 黑暗森林原来的名字不太清楚,小师姐和一风晚上有时候出来闲逛的时候,看到山下一片黑黢黢的林子,无边无际的,像一片黑色的海洋。 不论月光多么清亮,却总是点亮不了那一片黑暗,月光照上去,如同被林子吞噬了,所以他们俩把这片林子叫做黑暗森林。 从他们来到寺里懂事开始,就一直被师兄们告诫,晚上不要出门,去黑森林更是严令禁止。 后来,师兄们发现他们偶尔溜出寺院,也只是在寺外的草丛里抓抓蟋蟀萤火虫,所以也就放心下来。 青山寺统共就他们师徒几人,后院是师父的住房,厨房杂房和五观堂分置在左右厢房。 前院就只有一座大雄宝殿,供着香火。 大雄宝殿的两侧,左侧偏房打通为一间,是五个师兄弟的睡房。右侧偏方分为两间,角落里是小师姐的睡房。 靠近寺门口旁边的是客房,秀姑负责每日收拾干净,可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香客住宿。 所以青山寺很小,小到大师兄和二师兄晚上说梦话、三师兄打呼噜都听的一清二楚。 一风和小师姐一开始晚上溜出去,还被二师兄逮住,抓回来教训里一顿。 后来他们俩根本不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出寺瞎玩。 但师兄们抓他们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他们就在寺庙旁边,最多跑到后山。 后山有一条小径,寺庙砍柴捡柴禾都是这条路,没什么危险,知道一风和秀姑不会跑远,大家也就放宽了心。 偏偏今晚,一风破例没有叫上小师姐,而是独自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好像是青山寺门口的第七只小石怪,伏在黑夜里,守候着目标出现。 青山寺的寺门不论昼夜,基本上不会关闭,因为不管谁进入寺院,都能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而这小小的寺庙,那几个香火钱,似乎也勾引不到贪心的歹人。 门口黑影闪动,似乎有人出门! 虽然光线不好,但一风一眼就看出来了,依照那宽宽胖胖的身形,必定是三师兄无疑。 只见他站到寺门口石墩前,面对着上山的碎石阶道路,凝神片刻,双手合十,提神聚力。 突然,三师兄僧袍之下隐隐有红光闪动,一风正要定睛去看,只见三师兄纵身一跃,如夜枭展翅,一瞬间腾起十丈高,稳稳地落到了山道旁的大树的树冠上,几个起落,消失在青山脚下茫茫黑暗中。 一风走出墙角,活动手脚,运转功法,提起灵力,汇聚灵力至腿脚上,蠢蠢欲动,准备奔跑下山追踪三师兄。 “一风!”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喝,一风的身形顿时僵住,心中一突,面色僵硬,缓缓转过身来。 第二章 毒金莲果 一风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一袭月白僧袍,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四师兄书礼那双忧郁的眼神。 他瞥了一眼一风,然后目光转移到山下那片黑森林,茫然眺望。 “四师兄,师兄?喂?” 书礼师兄好像是入了定,一风叫了几声,没见回应,他急忙甩了甩胳膊腿,转身面对青山东面,再次匆匆提神运力。 一股温暖蓬勃的力量,从身体腹部涌出,扩散开来,在一风的操控下,力量全部灌注到双脚。 此刻一风觉得双脚肌肉胀鼓鼓的,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甚至在主动催促他释放这股力量。 他迈开双腿,准备在四师兄失神之际,再去追赶三师兄。 他的好奇心已经被调动,不能就此放弃。他隐隐觉得,三师兄的古怪行径,可能与他的生世有关,他虽然对自己的身世没有想太多,可是现在,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种不安的直觉,让他无法像以往那样安静下来。 他鼓动双腿的强大力量,一跃两丈多远,再一跃就到了石墩之外,只要再多两个起跳,就能到上山路口了。 正当他第三个跃动跳在空中的时候,一风耳边微微一阵风动,整个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周边景物飞速后退——他知道今晚没戏了。 寺院门口,四师兄看似柔弱的肩膀上倒挂着一风,不顾他一直锤着自己的背,手舞足蹈,乱叫乱喊。 秀姑也被吸引出来,问清楚缘故之后,对着一风做鬼脸,一风不甘地嚎叫着,被书礼放下来,拔腿就往寺院门口跑。 “师父。” 一风的身形一顿,差点撞了上去。 书礼和秀姑看到一风前面的身影,秀姑顿时安静下来。 书礼脸色淡漠,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入睡房,小师姐朝着一风吐了吐舌头,也转身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间了。 “一风,今天晚上你想去哪啊?”师父看起来没有生气,淡淡地笑笑。 “我......”一风挠挠头,“其实,我想去看看三师兄下山干嘛去了,金罗师兄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为什么他每次受伤,师兄师姐都不会觉得奇怪,而且伤势恢复得那么快,还有,为什么他每次伤愈后还要去,还有......” 一风突然安静下来,好像也觉得自己问的也太多了,便抬起头看着师父。 师父笑了笑,唇上的白胡子弯起来,“一风,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好了,快去睡吧。” 他伸手摸了摸一风的小光头,像他这样的年纪,在佛门中,本来应该受戒了的,不过,除了元隐师兄,其他人都没有受戒。 这要放在其他寺庙,恐怕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不过这青山寺就在偏僻的乡野山坳中,也没有谁管,甚至他们连大武国佛僧向官府报备的度牒,都没有拿到。 一风回到房里,书礼师兄已经睡下了。一风躺在床上,虽然郁闷不已,但年少无心,呆呆想了一会,没有头绪,烦恼很快丢开,睡着了。 青山寺对于一般寺庙认定的戒律似乎不太在意。 比如受戒,只有大师兄受了十二点的菩萨戒,其他师兄弟都没有严格的遵守。 甚至,一风在小的时候,还看到四师兄留着长发,挽了一个书生髻在头上,倒不像个僧人,反而像个道士了,还像个书生,套上月白僧袍,简直有点不伦不类。 比如说法号,笛衣法师也没有让大家论资排辈地叫上法号,都比较随意。 更不用说,本来小师姐不应该待在寺庙中的。 一风从师兄口里得知还有尼姑庵,那里面都是小师姐一样的女僧。 有段时间,他很好奇为什么师父会单独把小师姐收留在寺,而不是送到尼姑庵那种地方。 后来,他和小师姐一起长大,逐渐明白了,这世间上,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叫做感情。 罪过,罪过。一风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心头默念。从小堆在佛经里的他,却总感觉自己的心思,不听使唤。 不过仔细想想,小师姐虽然名义上是师姐,但是除了和他们一起练功,从来没有做修行之事,也不太遵守佛门戒律,倒像是留在寺里的香客一般。 除了练功修行,其他的佛门规矩,师父好像从来都不介意。 记得有一次一风和小师姐,背着师兄们,跑到青山后的山涧边,抓鱼烤着吃,不幸被大师兄抓到了。 元隐师兄原本还以为是后山林子着火了,赶着过去,发现是他们两只偷腥的猫儿,一手一只,提着他们俩回来就放到大殿门口,责令跪着,然后就去叫师父了。 然而,元隐师兄去了半天也没见回来。 师姐弟两个惨兮兮地抬起头,望着大殿里,那尊低眉庄严大佛像,像两只仓皇淋雨的小猫儿,可怜兮兮地跪着,心里像师父念经敲木鱼一样,“当当”地响个不停,胸口突突直跳,不知道师父会给他们什么责罚。 又过了半晌,大师兄还没回来,师父也没出现,倒是火猴师兄经过殿门口,看着他们俩可怜巴巴地跪在佛前,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原委一说,火猴师兄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指着后院,“我说师兄和师父怎么兴致这么高,在后院树下下了半天棋了,原来是你们俩调皮了。师兄生了气就会去找师父下棋,或者找个角落修炼他的‘静心诀’,这会儿应该没事了。” “师父师兄真的不会责罚我们了吗?”两双无辜的眼睛,巴巴地看着火猴师兄。 “没事没事,后山山涧是一条瀑布流下来的,那条瀑布旁边是一道山崖,是寺内高人清修的场所。 “大师兄怕你们过去扰乱大师的清修,又怕他们修炼时的道法神通无意中伤到你们,所以生气。 “以后你们去的时候,和大师兄说一声,也不能进入后山太深,就在寺后的小溪边玩耍就行了。” “那可以吃鱼了吗?”一风和秀姑顿时眼里放光。 “可以。”火猴师兄那双猴眼滴溜溜一转,贼兮兮地笑笑,俯下身子轻声跟他们说,“我经常去镇上买东西,都会吃驴肉烧饼,每次回来师父都会敲我的头,敲过就没事了。” “哇!”两人跪在地上,却无比开心,手舞足蹈地对火猴说道:“师兄师兄,以后给我们带驴肉烧饼,好不好,我们也想吃!” “哼!” 火猴师兄转身便走。 一风和秀姑瞬间就忘了责罚的事,连忙从地上起来,追着火猴师兄的屁股,叽叽喳喳、好言细语地央求他。 次日,金罗一夜没回来,白天也还没见到山脚有他的人影。 这很不寻常,以前金罗即便出去,也是在半夜就回来了,最多不过清晨。 一风还在清扫寺门落叶的时候,还碰到过他一回,数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元隐在上午带领众师弟师妹,在石墩上修过静心诀后,就独自来到寺院外的练功场。 这里长宽约二十丈,放着梅花桩、石锁、铜钟,还有沙场及其他练功齐聚,从这里靠近东面的边沿,是一道山坡,长满了各种大树,隐约可以看到上山的碎石道路。 练功场上放着的家伙什,是最基础的练功道具。 以元隐的修为,已经基本不上那里去了。在寺院西南角,有一座浮屠塔,其后有一排专用的练功房,师兄们如果想静心修炼,都是在那边练功了。 但是,今天元隐走到那边,似乎有什么心事,呆呆地遥望着青山东面的树林。 白天看过去,那边的黑暗树林此刻郁郁葱葱,一点都不像晚上狰狞的模样。但即便是山脚向北去坐落的猎户和农家庄稼人,也都不敢在白天深入这片树林。 元隐凝望了半晌,转过身嘟哝了两声,准备回寺庙。 突然,山道下有轻微沙沙的声响。 元隐快步走到寺门口正对的上山路口,透过两旁的青松怪柏各种大树,他看到有一个身影,蹒跚着脚步,异常艰难地向寺庙走来,正是昨晚彻夜未归的金罗! 元隐瞬间发力,几个纵跃,就飞到了金罗身旁,只见金罗气息萎靡,浑身是血,伤口纵横,深浅不一,似乎还有禽兽的抓痕,血淋淋的。 看到元隐,金罗瞪大双眼,一把抓住元隐的肩膀,想努力说出话,但是头一低,昏死过去。 金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大家都已吃过晚饭。 但是五观堂木桌上还留着一只最大的饭碗,和几碟清斋素菜。 金罗不在的时候,一般是大师兄元隐下厨,不过口味比起金罗炒的,简直不要差太远,要不是大家肚子饿,谁都想挡住下厨前,那个跃跃欲试的大师兄。 金罗慢慢地爬起来,看见一风坐在他床位对面,靠着墙壁睡着了。 伤口已经包扎好,他一看就知道是秀姑处理的,手臂处还绑着白纱,挽了一个蝴蝶结。 他无声地笑了笑,伤口依然有些酥麻,想必是书礼用了药,他以前读了很多书,其中便有医术。 他走出房门,来到五观堂准备吃饭。忽然看见木桌上放着师父每次用来给他疗伤的金莲果,这一颗是红色的,正发着淡淡的红光。 众师兄弟都不知道这个金莲果那里来的,以前每次受伤,师父总要拿出三颗,都是汤圆大小。 一颗青色,水润透亮,嘱咐小师姐吃,入口清香润泽。 一颗是淡金色的,光华温润,专给一风吃。 一颗就是淡红色的,专给受伤的金罗吃。 每次吃完这金莲果,金罗的伤几乎是一夜就能好得七七八八,效果好得火猴直流口水。 不过火猴他腆不下脸和小师弟小师妹抢,又不忍心和受伤的大师兄争食,每次只好在旁边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垂涎三尺。 金罗拿起这颗金莲果,想起火猴的馋样,有些想笑。 红色金莲果在他手里面淡淡发着光,随着手指转动光亮忽明忽暗,仿佛会呼吸似的,颇为神奇。 他看着这颗果子,憨憨地笑了笑,没有多想,往嘴里一塞,还是像以前那样清脆微甜。 红色的汁液随着金罗咬动从他嘴角漏下来,忽然,他表情一顿,已然觉得不对劲! 他正想吐出来,没想到汁液像活过来一样,直接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 紧接着,他腹内一阵剧痛,人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 所罗门人 “嘭!” 五观堂内一阵混乱的声响,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一风。 一风翻身起来,急急忙忙穿好鞋,往五观堂的方向跑。 他耳边突然几声风响,是大师兄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他,等他到达五观堂的时候,除了小师姐,人都到齐了。 大师兄扶着三师兄的肩膀,师父面色凝重地把着三师兄的脉搏,白眉拧成一团。 “是中毒,火猴!书礼!”师父抬头,眼神郑重。 “是,师父。”两位师兄瞬间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们身影闪动,两位师兄奔出门口,分别纵上后院师父住房和前院大雄宝殿的屋脊上,淡淡月色中,他们俩登高眺望,四处查看,寻找可疑痕迹。 “师父,三师兄怎么了?”一风被严肃的氛围感染,也有点着急。 师父看到三师兄襟前还有点点红色,用手沾上一点,放在鼻子下。 “我之前听一个寺内长辈提到过,应该是所罗门的幻千果,这种果子是所罗门下的雷花一系,专门灌注业力培养,每晚都需要在业力的催动下生长,三年后一株幻千草只能生长出一个果实。 “虽然这个果实成熟后,可根据掌控者的操纵长成随心的样子,但过程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加上幻千草本身就难以寻找,一般的门派根本没有资本培养。 “果实虽然看起来和别的果实一样,但是幻千果里混杂着渗入的业力,这业力,是歪魔邪道修炼才有的,一旦沾染,终身都挥之不去。 “在食用时,业力自行纠缠在一起,带着主人的一丝神识,便于主人操控。误食者轻则灵力受染,被人控制,重则瞬间钻入身体各处,肆意破坏血肉,身死道消!” “师父,现在怎么办?”一风听得呆了,一旁的元隐沉声问道。 “现在就看能否找到下毒者,幻千果内含的业力,需要下毒者操控,方能达到控制他人的效果,而操纵的距离越近,把控的效果越好。” 一风心中一动,脱口道:“所以,现在下毒者肯定在周围?” 屋顶,两位师兄四下搜寻,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发现寺院西南角有人影闪动,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两个,并且是一大一小。 火猴性子急躁,瞬间就窜出去。 书礼迟疑了一下,向院中喊道:“师父,西南角发现敌踪!”他喊完之后马上加了一句:“尽快寻找小师妹!”旋即飞身而起,迅速跟上火猴。 笛衣法师这才惊觉没有看到秀姑,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听到,随即他吩咐元隐:“元隐,你且在这照看金罗,一风,跟着大师兄,别离开!” 人影一晃,笛衣法师已经飞出门口,直奔秀姑的卧房。 青山寺后面,那道黑色人影不断地腾挪跳跃,在树林里急速飞奔,径直向后山深处逃去。 天色极黑,月光惨淡,又是在这样的密林里,黑色人影几乎不可察觉。 火猴运转灵力,汇聚双眼,瞳孔中透出淡淡红光,身形如兔起鹘落,紧紧咬住黑影,即便这后山满是大树参天,林密草深,也一直不曾放松。 书礼眼睛青光闪动,从后方几个纵跃,渐渐超越了火猴,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人影了。 前方的人似乎觉察到事情紧急,在跳上一束枝桠时突然停下,手一挥,似乎向四周抛洒什么东西。 黑影的左侧就是后山的山涧,寺院后的小溪就是从这里流下来。 随着黑影的手挥洒,几个呼吸之间,周围的地面、水面就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看过去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破土而出,几乎是迎风而长,瞬间长成三四丈,在前方扭动。 火猴和书礼几乎同时赶到这些怪物的前方,黑影却已经消失在怪物背后。 他们师兄弟的瞳孔闪动青红二色光芒,才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它们的身躯如同蟒蛇直立,水桶粗细,浑身长满青色鳞片,顶端似乎是一朵花,不过花瓣如同舌头伸展和卷动,花蕊中心就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里面一排锋利的牙齿,仿佛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在那里摇摆搜寻着食物。 两人立即向右侧飞去,想从旁边绕过去,不料这些东西怪的很,跑得飞快,它们飞速移动,眨眼间便爬到他们右侧,再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这才看到这些东西的脚,是像树根一样的爪子,十几根爪子在地面攀爬,十分迅速。 怪物们却容不得他们歇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再次移动,飞快向他们爬过来,张开那张锋利的大嘴就要咬他们。 火猴按捺不住,运转灵力,从身体里牵引出两条暗红色的气,双手挥动,气体绕着他周身游走,突然火猴手臂一振,往前一推,暗红色的气体在前方点燃,凝聚出两条火龙,向前冲去。 火光照亮了周围,只见十几只怪物已经把他们包围,火龙冲到前方的那几个怪物身上,轰地一声,爆炸散开,又分离出几条小的火龙,窜到周围怪物身上,缠绕着它们,烧得它们吱吱乱叫,几个呼吸间便烧得萎靡不堪,倒在地上。 火猴趁热打铁,故技重施,持续牵引火龙攻击怪物,很快就只剩下几只怪物。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火龙窜到它们的身上,却突然熄灭了。 火猴定睛看去,只见剩下的那几头怪物身上还湿哒哒的滴着水。 他们心中一动,很快辨认出这是从小溪里长出来的,可能这种怪物,根据环境长有不同属性,还有不同的攻击方式,倒是有些古怪之处。 这几只怪物见到火猴攻击他们,飞速向他们爬过来,头顶肉花瓣张开,黑洞洞的嘴带着湿哒哒的口水,直接咬向他们。 火猴无计可施,只好身影一闪,退开一丈。 书礼却毫不慌张,双手一捏,指尖捏出一朵淡青色的莲花,扔向空中,青色莲花绽放光芒,飞速旋转着,越变越大,笼罩在他的头顶。 那几头怪物攻击到书礼头顶的时候,身体弯曲,如同巨蟒般俯冲而下,一头扎进青色莲花里,却没有从下面出来咬住书礼。 怪物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它们的头颅已经钻入了青色莲花中,疯狂扭动身躯,它们湿哒哒的鳞片与青色的莲花摩擦出耀眼的火花,鳞片极其坚硬,但锋利的青色莲花也不容小觑。 等几只怪物拼了命,好不容易挣脱了青色莲花,却只见从接触青莲的身躯开始,上半身都不见了! 它们剩下的半截身躯血肉模糊,被拦腰斩断,腥臭的黑色血污随着它们吃痛的抖动,汩汩而出,十分恶心。 书礼头顶的青色莲花光芒一闪,消失不见,怪物倒下,瘫死在地上,还不时扭动一下。 这时,后面有声音传来,两人回头看去,看见师父几个起落,瞬间来到他们身边,看了周围一眼。 “走!” 师父一改往日絮叨的本性,毫不废话,拔地而起,急速向前追去。 “师父,小师妹呢?”书礼跟上来问道。 “没有找到,想必已经被劫持了。”笛衣法师面色凝重。 书礼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他就怀疑那个稍小一点的人影,应该是小师妹,所以他才提醒要尽快寻找小师妹。 估计师父寻了小师妹的住处,和寺庙周围,没找到才赶上来的,现在几乎验证了他不好的预料。 那黑影劫持小师妹做什么呢?书礼和火猴心中都十分奇怪。 由于刚刚怪物的阻挡,前面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三人一边加快飞奔的速度,一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要是找不回秀姑,她落在所罗门修行者的手里,以雷花系的恶名昭著,秀姑必定会很难存活。 突然,前面传来隐隐的佛号,接着金光一闪,前面似乎有人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他们三人飞速赶过去,只见有人身穿一身金色袈裟,挡在了前面,那个黑影栽落在一棵大树树根下,背靠着大树,喘着粗气。 那个人身上的金色袈裟的金光流转,而黑影则隐藏在树影里,难以见到真面目。 黑影前面还滚落着一个小小身体,赶过来的火猴定睛一看,果然是昏迷不醒的小师妹秀姑。 三人赶过去,火猴飞速奔向秀姑,一把从地上捞起她,身躯闪动,落在金色袈裟的那人一旁。 师父和书礼则依然停在黑影后方,与前面的火猴形成前后夹击,把黑影死死夹在中间。 “嘿嘿嘿......”黑色身影突然阴岑岑地笑了起来,似乎毫不害怕。 “你是谁,为何要毒害金罗?” “金罗?那个傻和尚?”黑影的声音尖锐,阴笑刺耳,“他只不过是一个药引子罢了。我隐藏在黑森林,观察了他四年,也在暗中观察青山寺很久了,原本雷花只是想调查金莲果的来路,没想到却让我发现了青山寺的秘密,你们一个个,都不简单呐,嘿嘿嘿.....” 第四章 佛子初现 师父笛衣法师的脸色有点阴沉,一改往常的淡然,手掌中金光氤氲绽放,一掌挥出,金光如蟠龙,气势汹汹,直冲黑影而去。 黑影虽然受了很重伤,但是双手掐诀,瞬间在身前形成一朵黑色花蕾光圈,花蕾从远方看去似乎还是一张鬼脸的重影,鬼脸额头还有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图腾。 金光冲到鬼脸雷花光圈上,嘭地炸开,巨大的神通冲击波掀起周围的空气,吹得远处的火猴的僧袍和金色袈裟衣衫都烈烈作响。 黑影最后画出的图腾,仿佛已经释放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无力地垂下手臂,但还是在轻笑。 “佛子。” 黑影吐出的这两个字,犹如水滴落下般,细微轻巧,但是笛衣法师和金色袈裟那人,两人脸色一变,尤闻惊雷,瞬间全身一紧。 金色袈裟那人身上更是金光流转,他的身体中,隐隐还有似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佛音吟诵,金光和佛音,紧紧围绕着金色袈裟的那人旋转,他身上一股强大的威压扩散开来,似乎他下一个瞬间便要猛地扑向黑影。 火猴和书礼不禁侧目,他到底是谁?以前听师父说,青山寺后山有前辈高人,难道,他就是那个前辈高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和佛子有关系!”黑影的声音打断了火猴和书礼的思绪,黑影猛地咳嗽几声,却像终于揭开谜底的猜谜人,兴奋异常。 “你还知道什么?!”师父的脸色铁青。 “这个还不够吗?单凭这一点,你们青山寺在大武国就会遭到灭顶之灾,灰飞烟灭!绝无生还的可能!”黑影的声音里不无威胁。 笛衣法师目光一闪,忍不住看了金色袈裟的那人一眼,他的心中想起来,这位青山寺的前辈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传闻,一件对佛子有性命之忧的传闻。 “那你为何要挟持我小师妹?”书礼冷喝道。 “你们都不对劲,谁让她倒霉,碰上我了,反正我也不知道选谁,干脆就是她了。”黑影人冷冷道,“只要把她带走,再搞点手段研究研究,我就能知道你们到底和佛子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你现在已经逃不出去了。” 火猴才不管这些,他早就被这黑影挟持小师妹的事激怒了,他缓缓从身体里牵引出三条火龙,火龙的光亮渐渐增强,似乎还发出阵阵龙吟声。 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地方,照出火猴凝重的脸,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此刻尽是愤怒的红色火光。 但是火龙依旧照不到黑影。 黑影毫不畏惧,冷冷道:“我们雷花从来不做无退路的计划,除了这小女孩,你们有人已经中了幻千果的毒了吧?我们所罗门是大武国的第一大门派,是那么好惹的?业力,知道是什么吗?修罗!” 听到这个词,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惊。 黑影似乎颇为得意,继续说道:“幻千果的毒释放出的业力会融合中毒者的灵力,渗入到他全身各处,难以拔除,以后不论他修为有多高,身上总会有一丝我种下的气息,只要是雷花的人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幻千果那么难得,中毒的人必定是极其重要的,所以不论中毒者去到哪,我们雷花铁定会追查到底,你们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揭开。我死在这里,已经无关大局了。” 说着,黑影便扭动手腕,结一个古怪的印法,全身“嘶嘶”地乱响,火猴缓步走向前,照亮了黑影。 但是此刻已经认不出他了,他的脸上和身上的血管像是根须一样隆起,还在不断地蠕动,像是在汲取他身体的养分。 只听到“啵啵”的声响,根须竟然从皮肤里钻了出来,却很奇怪地没看到他流血。 根须迅速穿透黑影人身体的皮肤,枝条长高,居然还分出黑色的枝叶,枝叶不断舒展,在分叉处长出一个黑色的花蕾,花瓣扭动,“嘭”地炸开,流出黑色的液体。 黑影的身体很快被这朵诡异的黑色花蕾吸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汁液腐蚀的薄薄的衣衫。 他靠着的大树,也在黑色汁液流下的瞬间枯萎,大树的树叶迅速失去了生机,发黄的树叶唰唰地从头顶落下,很快,大树就成了光秃秃的,在火光和惨淡月光的映照下,像一只扭曲手脚的怪物。 “我佛慈悲。”金色袈裟近前,手指一挥,衣衫被金光点燃,瞬间飞灰湮灭,而黑色花蕾也慢慢化作黑色的尘埃,被风吹散。 金色袈裟那人口里吟诵不止,想必是在念诵往生咒,欲度苦厄。 “师父,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痛苦的死法?”火猴散去火龙,来到笛衣法师的身边。 笛衣法师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想必,他是要给别人留下痕迹以便追查吧。你看,这种吸取身体养分的黑色花留下的汁液,已经完全渗入土壤,你掘地百尺,依然无法清除干净。 “还有这淡淡药香,以人做药引,这方圆百丈的树林都会受到这种香味的侵袭,不出一个月就会慢慢枯死。 “所罗门肯定有人指派他过来,一旦出现问题,便又会有人过来追访。他们就像是跗骨之蛆,我们已经无力摆脱了。”师父无奈摇摇头。 “那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书礼拧紧了眉头问道。 “今天正好向你们引见一下,这是光尘大师,是我的师叔。按照辈分,应该是你们的师叔祖。” 笛衣法师向光尘大师合十行礼,书礼也双手合十,向光尘大师鞠了一躬。火猴抱着小师妹,微微欠身,叫了一声师叔祖。 笛衣法师继续说道:“光尘师叔已经修炼到了玉乘佛法境界,佛力雄厚,定有解决之法。你们俩先带着秀姑回寺,这里我和你们师叔祖处理。” “是,师父。” 火猴和书礼没有多想,转身一闪,几个起落已经到了远处。 “笛衣,佛子的事,怎么被所罗门知晓了?”光尘大师目光闪动,神色肃穆。 “可能是金罗前往黑暗森林修炼,受伤频繁,而因为佛子的缘故,周围必定有奇香异果诞生。所以我每次拿出金莲果,给金罗疗伤,在黑暗森林里,十分诡异,一些人早就盯上他,加上他伤口愈合实在太快,露面太多,恐怕引起有心人注意了。” “金罗现在怎么样?是否伤及性命?” “无妨,只是确如这个黑影人所说,金罗受到修罗业力侵染,恐怕他这一生修为都会受影响。”笛衣法师无奈摇摇头。 光尘大师叹了一口气,手中佛珠捻动。 “师叔,这里如何处置?”笛衣法师随即问道。 “这黑影人最后施展的印法虽然古怪,但我冷眼观察,似乎是修罗牢神一系的道法。早年在大武国西南州十万大山里,和几个业力深厚的修罗牢神交过手,后来参悟过敌对之法,这种印法,我应该可以化解。”光尘大师淡淡说道。 “那就好,否则所罗门不断派人过来查看,我们关于佛子的秘密,就真的守不住了。”笛衣法师松了一口气。 “这也只是拖延之计。此人再过一段时间,无法向指派之人汇报情况,所罗门依然会派人过来打探。对了,佛子之事,和一风说了吗?”光尘大师沉声道。 笛衣法师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我本想等一风再过几年,他再长大一些,稍显成熟一些了再和他交代情况,没曾想这么快就出了意外。师叔,你觉得现在对一风说明情况的时机到了吗?” 光尘大师目光闪烁,说道:“佛子事关重大,确实应待一风长大一些,才能与他交谈情况。但现在我们已经被所罗门人盯上,所罗门的权势通天,在大武国只有太清门和圣书院及佛门北宗寺与之抗衡,一旦被所罗门知晓我们隐藏佛子的秘密,恐怕即便以大武国之大,就真的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笛衣法师点点头,说道:“好的,师叔,我已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接下来一风该承担的重任,就应该让他肩负起来了。那这里就烦请师叔处置,我回去看看秀姑如何了。毕竟,秀姑的身份,同样不一般啊。” “去吧,切记,佛界二十诸天法度森严,不可不察!” 笛衣法师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光尘大师抬起头,望着暗淡的月光。 “二十诸天啊,你们可曾睁眼看到这离乱破碎的人间!” 第五章 佛道劫数 翌日,青山寺。 昨晚回来后,元隐已经把秀姑安置在房内,并且把了脉。 秀姑只是因为受到冲击昏厥了,并无大碍。但他生怕再有异数,搬了蒲团在门外守候。 笛衣法师回来后,听了元隐汇报情况,点点头,让其他师兄弟都去休息,他独自把还在昏迷的金罗带回了禅房。 这个时候,师兄弟们都起来了。忽然“吱呀”一声,秀姑的房门打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到元隐,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大师兄”。又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大师兄,你怎么在我房门口,我昨晚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罢,也好。没事,你只是被一风吓唬了一下,受惊昏了过去,我有些担心,便在这里打坐。”元隐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秀姑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脑袋一歪,说道:“一风这死小子呢?看我不收拾你!”说着便急急忙忙跑开了。 元隐见秀姑一夜无事,便自顾自点了点头,来到了寺门口的石墩上修炼静心诀。 其他师兄弟也先后来到了石墩上修炼,秀姑拎着一风的耳朵,一风莫名其妙,又不得不求饶着走了过来,随后听元隐的话,没有继续打闹,端坐下来练功。 只有第三个石墩上空荡荡的。 清晨修炼静心诀是青山寺立下的规矩,在修炼一个时辰的静心诀后,才开始用早膳、做早课,开始一天的其他修炼。 寺里对早课或念经一类事情倒不是非常看重,但是由大师兄教其他师弟修炼静心诀功法,和众师兄弟之间互相监督修炼,是不变的两条规矩。 此刻他们闭上双眼,任由体内灵气由丹田涌出,绕着全身的筋脉运转,运转大小周天,经由天柱、玉庭、百会等穴位,灌注到神庭。运转一个周天后,他们静心感受澎湃的灵力对身体的滋养。 神庭净土,位于人的脑袋之内,只能用神识才能探查到,是修炼佛道功法的人身体内最重要的地方。 “一风,你跟我来。” 笛衣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墩后面。师兄弟们齐齐睁开双眼,转过头看去,秀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师父和一风身上转了两下,便盯着一风偷偷轻笑,“等着挨罚吧,死小子!” “哦。”一风无语地摸了摸头,跳下石墩,跟在师父背后,笛衣法师迈开步伐,走向寺院西南角浮屠塔,后面就是青山寺的后山了。 “一风,你知道我们修炼要经过多少历练过程吗?”慢慢走出师兄弟的视线范围,开始走入后山之中,笛衣法师在前面淡淡地问道。 “哦,师父,我知道的,大师兄教过我们,告诉我们要勤修苦练,提升灵力,修成正果。”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一风还是乖乖地回答。 “嗯,如此说,倒也不错。不过仅仅如此,远远无法囊括咱们求佛的道路艰辛。”师父走到浮屠塔,却没有停步,折转向后山走去。 一风觉得今天师父十分奇怪,但是又不好问出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师父走。 “求佛路漫漫,不仅仅需要苦修,更需要机缘。” 笛衣法师一面走一面说,“佛门的修炼之路,便是不断修炼,积蓄天地灵气。灵力如水,全身流转,蕴养身体,延绵寿元。 “灵力积蓄到一定程度,于丹田出开辟藏灵之所。藏灵之所按照容纳灵力的大小分为子泉、玉池、佛海三个层次,每个层次藏纳的灵力之数有天壤之别。 “同时,修炼功法,远转灵力,也会修炼四肢躯体,意在巩固身体承受灵力的极限。如果身体承受不了太多的灵力,修炼之路便止步于此。稍有偏差,还可能肉体破裂受损,甚至丧失性命。” 一风在师父后面听得入了神,他以前只知道跟着大师兄修炼静心诀,便觉察出全身灵力涌动,四肢仿佛被灌注了强大的力量,可以跳跃数丈高,几丈远,还可以一拳就打歪一棵树,就是在练功场的几百斤的石锁都能轻易提起来。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力量来自何方,又有多少属于自己,身体又能够承受多少这种力量的灌注。 他的修炼之路,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 此刻,师徒二人已经渐渐深入西边后山了,但是师父没有停步的意思,口中继续娓娓道来:“修炼体魄,只是为求佛之路筑基,真正的修炼还远远不止如此。 “神庭有净土,静心生万物。修炼佛道要不断参悟佛法,领悟法门,便会于人的身体内滋生慧根。 “每个修炼佛道功法的人,脑袋中的有一处地方,叫做神庭净土,如有佛缘,慧根便会诞生在净土之中。 “而拥有慧根,才是一个人可以修炼佛道的标志,也是他求佛之路的开始。 “然后,修炼佛道之人,才能运行不同功法,调动丹田灵力,蕴养慧根,使之不断成长。慧根发芽、长大,将净化提纯灵力,反哺自身修为。 “待到慧根成长壮大,于神庭净土修成菩提树,结出佛果,此刻神魂修成人形,于菩提树下参悟,机缘偶得,便飞升成佛,寿元无疆,佛法无边。” “这就是咱们的修佛之路的总体面貌。” 一风呆呆地跟着师父走,深深地陷入师父刚刚的释道中。 “你可知佛门修炼有几个境界?”笛衣法师转过身来,一风还在低头思考,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一风吃了一惊,刹住身子,懵懂的双眼看着笛衣法师。 “为师问你佛门修炼有几个境界。”笛衣法师轻轻地摸了摸一风的小光头。 “哦,我听大师兄说过,好像是小乘、玉乘、大乘三个境界,但是刚刚师父你又说还有子泉、玉池、佛海三个境界,我,我有些糊涂了。” 一风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一点扎手,又该去找三师兄剃头了。转念又想到三师兄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又有点伤感和忧心。 师父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安慰他。 “你之前很喜欢跟着金罗去山涧里挑水,我便拿挑水跟你打比方吧!“” “所谓功法,其实就是扁担和水桶,是挑水的工具。天地灵气,就是我们需要喝的水。我们把水挑回来了,总得用水缸装吧?那子泉、玉池和佛海,就是三个由小到大的水缸。 “用小缸装水,我们就叫做小乘境界,用中间的水缸装水,就叫做玉乘境界,而用最大的水缸装水,那就是大乘境界。 “而所谓神通,就是我们把挑回来的水用出去,洗菜、煮饭、蒸馒头,那就是各种各样的神通,有不同的效果和用途。 “另外,我们用水的时候,也需要用到瓢来舀水,这瓢也是工具,所以咱们施展神通的时候,也还是需要用到功法。” “听明白了吗?” “啊,懂了!”一风心中豁然开朗,点了点头,结合刚才师父说的,他想了想,说道:“我们最重要的,不是用水去洗菜煮饭蒸馒头,那只是普通的作用。水的真正作用,是去滋养咱们身体里,那一处神庭净土的慧根,我们才能真正地长大,修为和境界才会提升,对么,师父?” 笛衣法师眼中透露出欣喜的神色,快慰地点了点头。 “可是,大师兄这么厉害,才只是小乘境界啊?”一风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 “哈哈,孩子气!”笛衣法师摇摇头笑了。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是连佛门都无从进入的吗?大武国十四州,数万万之人,大多数人即便是将功法传给他们,修炼一百年,也无法吸纳天地灵气,更别说储存和蕴养灵力,修成子泉,成就小乘境界了。 “每个能够修炼功法之人,都必须拥有修炼资质,慧根,就是咱们佛道的修炼资质,儒教和道门,也必须要有相应的修炼资质。 “可不论哪一种,在凡人中,几乎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之人。所以,修炼者的人数才会那么少。你大师兄的小乘境界,已经是无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贵机缘了!” 一风颇为惊叹地点了点头,以现在的他,实在难以想象整个大武国的修炼界的面貌。 笛衣法师看到一风的悟性如此之高,来了兴趣,继续有滋有味地说道:“小乘境界内有乾坤,亦分高低。 “在小乘境界内,佛法灵力灌注躯体,使之施展异于常人的力量,这是‘佛力’小境界; “灵力成气,牵引出体,引气归元,这是‘佛气’境界; “灵力生光,佛光暗藏,运转灵力,体内光晕流转,形成莫大佛力,这是佛光境界,神通更上一层楼。也是你二师兄火猴、三师兄金罗、四师兄书礼所处的佛门境界。 “至于更高深的玉乘,乃至大乘境界,为师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笛衣法师感叹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一风不自觉地点点头,说道:“哦,原来我和小师姐,还是佛力境界呢!”他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说道:“师父这么厉害,都修炼不到玉乘境界吗?” 笛衣法师脸色平静,似乎早已看破了这些,说道:“每个人的秉性不一,天赋不同,有些人修炼到佛力境界,就止步不前;有些人修成佛气境界,虽然灵气盎然,但是再难提升。 “另外,每个人的开辟的子泉不一样,所能提升的潜力就不一样。每个人的子泉能提供的灵力种类、蕴含的力量不同,慧根成长的速度就不同。而一旦慧根得不到滋养,便会枯萎,甚至消失。 “所以有些人就会一辈子停留在小乘境界的佛气甚至佛力境界,子泉也就成了死泉,灵气终有一天散去,直至身死道消。这就是所谓的‘佛渡有缘人’了。” 笛衣法师口中颂佛,叹息一声。 “除此之外,凡踏上修炼之人,此生必定遭劫,渡劫之后方能突破境界,继续修炼,达到更高境界。佛门中,便有三大劫数,一风,你天赋异禀,恐怕是在劫难逃啊。” 第六章 二十诸天 “啊?劫数?什么劫数?” 一风呆住了,他总来没听说过这种讲法,更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被降劫,这让他的心里很慌乱。 “是的,劫数。但是你不用害怕,凡是求佛修炼之人,都会经历,有些天资聪颖,悟性高之人很容易就度过去了。”笛衣法师说道。 一风内心想,我也不像是天资聪颖之人啊,这该怎么办。 “师父,那劫数都有哪些啊?” 笛衣放慢脚步,今晚的月光稍显明亮,从树林子枝叶的空隙里射下来,星星点点洒在师徒两人身上,有一种浪漫的美感。 但是师父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浪漫,还很玄妙。 “初阿僧劫,初能以菩提心观众生诸业之生住异灭的过程,能了知部分生之因缘与断生因缘之法,为修大悲。 “次阿僧劫,能了知一切业生之因缘于断生因缘之法,即已具一切智,但尚不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智。 “大阿僧劫,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能。” 师父娓娓道来,一风却摸不着头脑。 笛衣法师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刚才说的,小乘境界就是用小缸盛水,玉乘境界就是用中等大小的水缸盛水,大乘境界就是用最大的水缸盛水。 “但是啊,咱们在挑水的路上,通往这三个水缸的路是不同的,路上还有很多阻碍。 “去小缸的路上会有一条小水沟,去中等水缸的路上会出现一条深渠,通往最大的水缸的路上,则有一条看不到边际的深渊,水沟、深渠和深渊,就是劫难。” 笛衣法师再度用水缸打比方,一风顿时恍然。 林子间淡淡风吹过来,轻轻拂动两人的衣裳。一风此刻又摸了摸头,今天他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头都要摸完了,都不需要找三师兄剃头了,被自己磨得光溜溜了。 师父回头笑笑,可能觉得劫数的命题确实对一风太复杂了,又继续解释道: “佛者,集大悲、大智、大能于一身也。若无劫数,何来慈悲。所谓成佛,在成佛之前,又有多少劫难已经降临于身?经历过人世间多少痛苦过往和惨淡经历,才能达成自觉、觉他的境地,才能换来一颗慈悲心?” 笛衣法师放慢了脚步,抬头看着漫天星华,林风吹过,落下几片枯叶,如笔尖在空中挥舞,书写出一篇篇铺满人间悲喜爱憎的经卷。 “你可知地藏王菩萨,誓要渡化一切罪苦众生甚至地狱恶魔的宏愿,是历经了多少苦痛与劫难,忍受了多少了凄离悲欢才能达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亘古千万春秋,犹在劫难中,仍不能成佛。一风,求佛之路是如此艰难,你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吗?” 笛衣法师在一棵树下定住,缓缓转身问道。 “我······”一风又是语塞,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和他说了这么多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情,而每个师父提出的问题,他都难以作答。 “是啊,道路修远,阻碍重重,为师尚在探求而不得,又如何能盼你道破呢?”笛衣法师轻笑一声,颇为无奈。 笛衣法师继而语风一转,郑重说道:“但是一风,你要有觉悟,去求索,去经历,去克服重重障碍,探求这条道路! “因为你生就不凡,必定能够带领众生,走出一条路!让所有的无知、苦痛、罪恶都能够烟消云散,让所有在这个岁月迷宫沉沦的芸芸众生,得到救赎!这一切,只因为你是佛子!” 一风惊得呆了,脑子一片空白。 笛衣往旁一挪,伸出手臂,指着那棵树下,树下有一滩褐色的液体,浓稠粘腻,气味难闻。 “这就是你的劫难的开端。你可知这些是什么?这是第一个出现来找你的人,来自你劫难第一个人!” 一风看着那一滩浓汁,泛起一股恶心,他强行忍住,说道:“可是,师父,他们为什么来找我啊,什么是佛子,我为什么是佛子啊?” 一风脑海里现在全是问号,只能挑几个排在前头的问出来。 笛衣也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思索片刻,开口道:“为师知道的也不多,或许还有些谬误,这个也需要你以后自行去求证了,我先说我知道给你听。 “凡世间传说佛界有二十诸天,是修成大乘境界的求佛者所安身的地方。二十诸天之中,佛光普照,佛气氤氲,是诸多天王、罗汉、金刚、菩萨甚至佛陀修行的神佛领域。 “而在这二十诸天中,有万千宝物,其中最宝贵的就是来自功德天的功德果,来自大梵天的大梵子,来自帝释天的帝释根,这三件宝物统称为佛子。 “俗世也有说法,说这三宝的来历和效用及变化形态,都只存在传说中,无从得知细节,但由于其珍稀异常,一出世便是天地三界修炼者争夺的对象。 “其实这是世人对佛道的误解。在佛道之内,三宝的概念并不是这个,佛子也更有深意。光尘师叔曾经和我说过,他说,佛子是代表诸天佛界下凡的代表,是为了佛界下凡历劫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佛子当然也算得上一件佛界宝物,不过不是物,而是人。 “听闻佛界千年前出过两个特别惊天动地的佛子,他们历经劫难,为佛道创下了最顶级的功法,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开辟了佛道的修炼盛况。 “虽然现在看不出如今的佛道有什么重大危险,但是既然上天派你下凡,必有不凡的天赋,和极其艰难坎坷的经历,不论是为了佛道,还是为了整个世道,你要做好准备。” “可是,师父,我要怎么做准备?又为何认定我是我佛子?”一风还是疑惑不解。 笛衣思考片刻,说道:“十一年前,青山寺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寺庙,而我和你的师兄们,也都只是普通的僧人。除了你师叔祖和书礼,再没有一个修炼者。 “忽然有一天夜里,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光璀璨,把青山寺照亮如白昼,同时伴随着无比庄严的佛音,降临咋青山寺东面的黑暗森林里。 “彼时金光萦绕,把整片森林都染成了金色,光华灿烂,持续了整整一夜。我和你的师兄们都被惊醒,但是震慑于金光,不敢靠近。 “直到白天,你三师兄胆子最大,也最机灵,我便派他偷偷潜入森林察看情况。 “他在森林里找寻了一番,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正要往回走的时候,他发现有一棵树的树杈上,有一个包裹,包裹悬在空中,但是没有掉下来,还隐约发着金光。 “你三师兄小心翼翼爬上树,来到包裹边上,探头一看,看见包裹里居然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还转头对着他笑。他很震惊,但是没多想,一把揽住包裹,爬下来。 “说也奇怪,就在前几个月,我们也是在夜里,已经在寺门口捡回一个女婴。襁褓里面写着姓名和缘由,希望佛门慈悲,能收养她。 “这种事虽不常见,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从森林里捡回来的婴儿,回到青山寺后,更奇怪的事开始发生了。 “一出森林,婴儿身上的金光便消散了。当天夜里,婴儿身上又开始发光,但是再没有其他异常发生。我们都勉强睡去,留着金罗照顾婴儿。第二天醒来,我们都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 说着,笛衣法师眼中,不自觉地绽放出神彩,像是得到了佛门很大的庇佑,一风的眼里也闪动着光芒。 “我意识到不对劲,马上请在后山修炼的光尘师叔给我们察看情况,他对我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遍看还一边紧锁着眉头,不断地摇着头惊叹着‘不可思议’。 “后来师叔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大家竟然都已经开了慧根,打开了吸纳天地灵气的神庭和子泉,甚至连同样捡回来的普通的小女婴居然也开了慧根,拥有了步入了修行佛道的资格!” 笛衣法师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师叔和我们欣喜过望,他教给我们一些修行的法门,让我们日夜修炼,不求能够神通广大,但求延年益寿,得佛门庇佑。 “不过,在高兴之余,我和师叔祖都疑惑过此婴儿的来历,根据当时降临的情形有过许多猜想,但是可能性最大的,还是于佛子有关。 “毕竟替人开辟慧根这种逆天的行为,这种比点石成金还要大的法力,加上当时庄严的佛音,十有八九是与佛门的佛子有关。 “从此,他仿佛就像一场春风吹进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的人生有了巨大的转变,因为能够修炼,我们的人生将变得广阔,充满了更多可能性。所以,我替他取名‘一风’。现在你应该明白了,那个婴儿就是你。” 笛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一风却如五雷轰顶,蒙在当场,他知道自己是孤儿,却从未想到过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古怪,就像远古的传说一般神奇,实在难以置信。 笛衣继续说道:“佛曰,一切皆有定数。为师修行浅,恐怕不能教你如何去做准备,但相信上天佛界自有安排,天机难参透。” “哈哈,你们果然与佛子有关!” 西北角的一棵树后突然一闪,走出一个削瘦身影。 第七章 玄阴护法 “是谁?” 那消瘦的人影一出现,笛衣法师立即挺身向前,把还在发呆的一风护在身后,同时大喝道。 “是这个什么一风劫难的,第二个人。” 黑影从前方树荫下慢慢走出来,身上隐隐发出银色的光,若隐若现,将他的装扮照亮,手指着一风,轻笑道。 原来刚才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笛衣法师和一风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个人一身玄色紧身衣,身材消瘦,脸发黄,但眼色凌厉,下颌及唇上还有一圈淡黑色的胡茬。 奇怪的是,他右臂及身上有几处伤口,血迹斑斑,但已干涸,应该还是受伤未愈。 他瞥了一眼前面的笛衣法师,然后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终于让我找到真正的宝贝了。”瘦个子阴岑岑一笑,随即向笛衣法师两人直逼过去。 “你是谁,你要如何!” 笛衣法师暗夹灵力的一声佛门棒喝,把周围的空气鼓荡带着力量向外扩散,周围的树枝都被吹得哗哗地向后仰去,他想以此威慑惊退来者。 可是这股力量来到瘦个子身前,却连他的衣角都未吹起。 瘦个子停下脚步,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笛衣法师身后。 “佛门小乘境界?雕虫小技,也配问我是谁!” 瘦个子左手从袖口处摸出一把一尺长短的短刃,右手往刃身一抹,短刃渐渐发出紫色的光华。 “紫云刃!你是云州玄阴派的什么人?!” 笛衣法师眼光一闪,随即身体一紧,做出戒备姿态。 “老和尚,没想到你还没老眼昏花,招子还挺亮。没错,这把就是玄阴派的紫云刃,虽然说在门内不是最好的杀器,不过在云州也是数一数二的。” 瘦个子眼睛怜惜地看着手中武器,眼中放光,像盯着美艳的女人。 “要说我是谁,嘿,本来是你们不配知道的,不过,今天老子捡到宝贝心情好,告诉你们也无妨,也好让大小俩和尚死得明白,免得下了地狱还来纠缠老子。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玄阴派天南护法林志林煞王!” 林志哈哈一笑,却十分狡猾,完全不给笛衣法师反应时间,身子猛地往前一侵,紫云刃带着光芒扫向笛衣法师。 笛衣法师反应不及,用双手握拳挡在胸前,叮的一声,紫光扫在笛衣法师手腕的佛珠串上,这佛珠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被锋利的刀刃一扫居然没有破裂,只是受力脱落,一颗颗撒在地上。 笛衣法师见状,果断地将左手竖在胸前,右手护着一风往后一退。 林志提着紫云刃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脚力凝滞,似乎被谁扯住了脚。 地上洒落的佛珠发出淡淡金光,看似散乱,却依稀像一个阵法。 这时,只见笛衣法师低喝一声:“伽罗降魔阵!” 佛珠应声飞起,缓缓绕动,将林志围在中间,从头顶看去,十八颗佛珠形成一个佛门“卍”字,佛珠的金光更加明亮,最边缘的几颗佛珠连成一个光圈,将林志定住。 林志提着紫云刃,身体不能行动,他似乎毫不惊慌,一脸淡然地站在光圈中间。 一风此刻依然被笛衣法师护在身后,偷偷从笛衣法师腰间探出脑袋,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 林志低头一眼钉过去,一风吓了一跳,缩回脑袋,林志将目光转向笛衣法师,冷笑一声。 “真是暴殄天物,佛子这么大功用,能聆听无上妙音,得悟无尽法,却被你们这小小的破庙拿来当开慧根的肥料,真是可惜。”林志一脸鄙夷。 笛衣法师此时镇定下来,听林志的口气,好像知道更多佛子的情况,内心一动,说道:“我岂能不知佛子的意义,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不能冒太大的风险。” “真是蠢得要命!” 林志抬头,想起了他在玄阴派秘典殿偷看的一本《犹婆提舍大集论》,里面一些篇章提到了佛子,经文中说道,佛子能聆听妙音历地狱,无尽妙法生万物。 意思是说,得到佛子在机缘巧合下,有机会听到二十诸天的无上妙音,无论是儒释道何种功法,都能提升智慧,对修炼参悟有极大的好处。 同时佛子能够滋养万物,为一切本体释道,只要时间足够,即便是一棵普通的花草都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并且树、花、果甚至枝叶都有各种令人惊奇的功效。 当然这种逆天的宝贝,可能几百年也见不到一次,没想到自己因为偷盗云州一个家族的宝物,遭人追杀,逃到这荒郊野岭来,小心翼翼地逃命,还撞上大运了。 林志越想越高兴,似乎被追杀受的伤都好多了。 他冲笛衣法师师徒俩阴险一笑,握紧了紫云刃,刚刚因为佛珠阵冲击暗淡下去的紫光,又开始提升了亮光。 “真是无双宝物啊,天赐给我成道的机缘,你们和尚念叨的佛度有缘人,想必我就是这个有缘人了吧!” 他抬头狂笑一声,把紫云刃提起来,竖在胸前,双手握在刃把上,将刃朝下,保持下插的姿态。 突然间,笛衣法师感应到有一颗佛珠有异样。仔细一看,之间最边缘的一颗佛珠可能被刚刚紫云刃扫中,有些破损。现在这颗佛珠从破损的裂缝中,居然开始溢出一丝紫光。 转眼间,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从这颗佛珠开始,向下一颗侵染,慢慢地,有一半的金色佛珠都成了紫色。 笛衣法师感应到的佛珠越来越少,心也渐渐沉下去。 这串佛珠是光尘师叔赠予他的,是师叔从西南州十万大山里历经劫难得来的,是佛门中不错的法宝,对佛门灵力天然相契,辅助修炼时,还能在人周围形成一方小天地,对参悟佛法有很大的帮助。 现在佛门法宝被破,光尘师叔为解决所罗门那人自爆的事情,下山去找东西,已经离开后山好几日了。 林志看起来手段颇多,看功法似乎是修炼道门功法,很可能已经修炼到上清境界,相当于佛门玉清境界的高手,今天与此獠对战,恐怕要以死相拼了。 就在笛衣法师思考时,十八颗佛珠已经全部变成紫色,阵型却被林志操控、调整,隐隐围绕林志形成一个太极图。 一股股紫光波动,从太极图外围传到中心的林志身上,受到紫光的滋润,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明显提升,好像由佛珠组成的太极图正在给他疗愈一般。 笛衣法师渐渐感到疲惫,似乎有人从他身体里抽取灵力,面色越来越差。 “不好!” 笛衣法师很快发明白过来,紫云刃本就有窃取别人修为的功能,只要伤到敌人,紫云刃上的紫光就会逐渐侵染身体,直到与紫光同化,最终被持刃者所用。 可是他没想到,紫云刃没有伤到他的身体,只伤到了他的法宝,居然也有这种作用! 不能耽误了,越拖延越对自己不利。 “一风,退后!” 说完,笛衣法师鼓荡身体剩余的灵力,双手在胸前结印,手掌金色光芒流转,隐隐还要金色符文闪动。 “金谛迭魔印!” 笛衣法师蓄力完毕,双掌往前一推,金光从手掌中倾泻而出,汇聚一道金光,符文转动,在空中瞬间形成一头巨象的虚影,巨象虚影抬起柱子般的蹄子,对着林志狠狠踩下去。 还没落到林志身上,林志的头顶上的空间,都隐隐被那头金色巨象虚影的巨腿踩凹陷进去一块,要是林志真的被踩到,人还不被踩成肉泥。 象蹄继续踩下去,林志还是没动,毫不慌张。 象蹄终于落到他头顶,在接触到他头顶的一霎,巨象虚影却突然崩碎,金色符文瞬间散乱开来,并且齐齐迸射出去。 笛衣法师也仿佛收到重重一击,身体一弓,人被击飞,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八章 何为恶魔 金色符文在飞射出去击中笛衣法师,然后缓缓消散在空中。 笛衣法师吐血之后,脚下猛撤退数丈,才逐渐稳住身形,但已经是气息萎靡,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林志。 林志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身上的衣衫,狞笑着,迈步向前踏去,慢慢逼近笛衣法师和一风。 “你,你别过来!” 一风绕过师父,挡在他身前,张开紧握着拳头的双臂说道。 “嘿嘿,小和尚,虽然你佛缘深厚,不过,现在你就是毛没长齐的肉鸟,张开翅膀随便乱飞很可能会摔死,你知道么?” 林志冷笑道,“更何况,连你们佛门的那些老和尚,都不一定能懂佛子的功用,你一个小和尚作佛子,能干什么?还不如和我一起走,我教你怎么把佛子的潜能激发出来,说不定你就修炼成佛了呢!哈哈哈!” “你骗人!我不是什么佛子,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佛子,更不会跟你这个坏人走!”一风气冲冲地说道。 “哼,你懂什么!”林志冷笑道,脚却依然慢慢迈向他们,只剩下十丈距离。 “你本无罪,怀璧其罪。佛子本来就是整个修道界争抢的至宝,将来会有多少人会因为你而死去,又有多少罪恶因你而生,你可以说是佛子,更可以说是恶魔!我是恶人没错,但你以后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一风呆住了,自己是佛子这件事已经让他倍感压力,但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将来还可能成为恶魔! 他眼神呆滞,艰难地转过头去,瞪着一双恍惚失神的眼睛,看着笛衣法师道:“师父,我真的,会变成恶魔吗?” 笛衣法师艰难地缓过一口气,看着一风因激动而红涨的眼睛,清秀的小脸因气血涌动青筋暴起,变得古怪僵硬,心里十分心疼这个小徒弟。 他坚定地摇摇头:“一风,你知道我们是修行的行者,但是很多人不是,他们都是平凡的老百姓,有着生老病死和爱恨情仇。 “在我没有因你成为修行者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侣,即便我研读过非常多的经书,也无从找寻成佛的门道,更不用说达到佛门至高境界——普济众生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依照佛家传统,多行善事,死后超生,免堕轮回。 “但是我知道,成佛不说,甚至仅仅是免堕轮回,对于没有任何能力的人而言,只是虚无缈缥的海市蜃楼,是镜中花和水中月,是安慰自己向善的信仰。如果没有功德,谁都无法逃离轮回之苦! “然而,我成为佛道修行者之后,能够修炼身心增强体魄、延绵益寿之外,还逐渐探索到成佛的法门。虽然那样的目标,依然相距万里之遥,但是你让我和你师兄们,有了践行自己信仰的希望! “你给予我们修炼资质,给予我们修行佛道的希望,但你就是我们的希望!既然你注定是佛子,那么你更是消除这世界一切罪孽和邪恶的希望!你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佛光!” 笛衣法师伸手把被他一席话震惊的一风拉过来,重新拦在身后,然后紧紧盯着步步逼近的林志,说道:“如果这世界还有恶魔,那像他这种企图把希望扼杀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林志离他们只剩下不到五丈,笛衣法师站直了身体,鼓动刚刚恢复的残余灵力,捏住法诀,几个呼吸间,笛衣法师就恢复到当初最佳的状态,只是隐隐间气息有些不稳。 为了一风,他宁愿把他全部的精血激发出来,殊死一搏! 伴随的灵力捏出一个庄严的印法,只见他咬紧牙关低喝一声:“心胜涅圣印!” 随即双手摊开,画个光圈再瞬间合拢,往前一推,仿佛把周围天地间的力量汇聚在双掌上。 在往前一推的刹那间,佛音一声浩荡,周围的天地灵力化作炽亮的金色符文,组合成一尊隐约的三丈高的佛陀虚影,坐在金色莲花座上,悬浮在笛衣法师头顶,随着笛衣法师推出双掌,那金光佛陀虚影的手臂同时轻轻往前一拍,金色法掌猛然拍出,轰向前方的林志。 林志此时脸色也变得凝重,他迅速挥舞着紫云刃,飞速在身前画出一个葫芦形状的图案,淡淡发着紫光,挡在自己的身前。 金色法掌“轰”地一声,轰击在紫光葫芦图案上,压迫着林志往后倒退。 林志倒退了好几步,但他肩膀一抖,马上压住了脚步,金色法掌还在往前施加力量,但是再难进一寸。 趁此机会,林志拿着紫云刃往紫光葫芦的上端一划,仿佛给葫芦开了个口,金色手掌的光芒马上开始暗淡,金光迅速向葫芦口转移,像是被吞食掉了。 眨眼间,金色手掌便迅速暗淡下去,轰然消失。 笛衣法师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他强撑着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击,竟然如此脆弱,竟然被他轻易化解。 他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身体十分空虚,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他不得不慢慢蹲下去,最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面如死灰。 林志脸上狞色一闪,乘胜追击,不再留手,他右手拿着紫云刃,挥舞数下,一道像饿狼一样的朦胧紫色光影凭空而出,狼嚎一声,猛地冲向笛衣法师和一风。 而林志却没有待在原地,而是紧紧地跟在紫狼光影后面,他手中的紫云刃的刃口发着幽暗锐利的光,他只待趁乱最后一击,杀了那老和尚,小和尚自然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笛衣法师见状,连忙挣扎着站起来,但他还没站稳,只见紫色光影闪动,紫狼和林志就到了笛衣法师面前,笛衣法师拼尽全身力气,奋力张开双臂,如母鸡护住幼崽般,拼死也要挡住他们的去路。 可没想到,紫色光影狼猛地往前一窜,竟然直接钻进了笛衣法师的胸膛,然后只听到“嘭”地一声闷响,那头紫光狼影竟然在他的身体里爆炸开! 而紧跟在后面的林志抓住时机,手中紫云刃猛地一划,“撕拉”一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笛衣法师胸前,鲜血喷涌而出,诡异的是,空中飘散的红色的鲜血里,还混杂着幽暗的紫光! 笛衣法师身体无力晃了晃,“咚”地一声倒了下去,身下的泥土,像无数嗜血恶魔般吞噬着他流下的鲜血。 一风瞪大了双眼,他看着笛衣法师的身体,眼里是无尽的惊恐。 他张大嘴,想喊出声来,但是他的喉咙因激动紧缩,像被人掐住了,喊不出来。 只有眼泪,只有无用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断流下,身体也因过于激动而瑟瑟颤抖。 他像是看着自己从小依靠的大山,瞬间在眼前崩塌,脑袋里有万千道惊雷一起轰下,在轰隆隆地捶打他的脑子,他的身体被抽空了所有力量,“咚”地一声,双腿重重跪在地下,然后他不顾一切地扑在笛衣法师身上。 “师父!——” 一风终于哭喊出了声,声音却因过于激动,直接吼出来,却像两块石头摩擦一样的粗粝沙哑。 林志悄悄站在一风的身后,紫云刃就像喝了血一般变得赤红,一如他兴奋发红的双眼,狞笑着紧紧地盯着一风。 “师父!”“师父!” 就在这时,两声呼喊在背后接连响起,只听见空气呼啸,两道强劲的力量贯穿空间,直奔林志背后! 林志虽然吃惊,但他战斗经验丰富,头也不回,抬起右手往身后一抹,就将一道金光和一道青光就被紫云刃击碎。 随即两道身影出现在笛衣法师身体前侧,在落地的一瞬间,一个抡着发着金光的法棍直劈下来,一个握着一把青色的剑如毒蛇般往前刺去。 林志依旧挥舞着紫云刃招架,但是来的两人显然愤怒至极,力量尽出,凌厉霸道的攻势硬生生地将林志逼退了七八丈。 随后,两人收了攻势,身影一闪退回到笛衣法师身边,赫然是元隐和书礼两人。 元隐把倒下的笛衣法师扶起来,查看伤势,书礼蹲下去,把跪在地上痛哭的一风抱在怀里,书礼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林志,眼里发出噬人的青光。 第九章 子母玄珠 雨,下雨了。 青山寺的后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浓黑的乌云遮住了原本的漫天星空,竟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这时节的雨冰凉透彻,粘在衣衫上冰冻刺骨。 但是书礼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林志,林志站在远处冷笑,却没有进攻的意图,似乎是志在必得,毫不在意书礼和元隐的突然出现。 于是书礼这才稍稍转头,看向旁边为师父疗伤的大师兄元隐。 元隐感应到书礼的目光,抬头,眼里充满悲愤,似有泪光,痛苦地摇了摇头。 “一风,你在这里守着师父。”书礼对在他怀中抽泣的一风轻轻说道,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元隐轻轻放下师父,拍了拍伏在师父身上哭泣的一风的肩膀,拾起地上的法棍,同样站起身来。 两人在绵密的小雨中面向林志,眼中饱含着愤怒的寒光,比此时冰冷的雨还要寒气透骨。 “有棍混元!”元隐怒喝道。 “有剑青蛇!”书礼厉声道。 “伏诛吧!”两人身形一动,挥舞着武器,冲向林志。 “雕虫小技!”林志冷哼一声,右手握着紫云刃一划,迎上他们俩。 刹那间,只看见黑夜的林间,金光、青光、紫光不断划破黑暗,不断碰撞又分开。 元隐和书礼似乎知道紫云刃的厉害,始终没有让紫云刃接触到他们的武器,只是通过灵力灌注到各自的武器上,通过碰撞的力量试图破开紫云刃的攻势。 在两人棍剑夹击之下,林志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从容不迫地挥舞着紫云刃,有时甚至还背着一只手在身后,一副信手捏来的模样。 反观对面,元隐和书礼如此投鼠忌器,根本无法开展有杀伤力的攻击。 在这间隙,元隐和书礼对视一眼,下定决心,两人同时调动更多灵力附加在武器上,在武器周围形成厚厚的光膜,紧紧地包裹在混元棍和青蛇剑之上。 如此一来,紫云刃就算接触到光膜,却划不到武器本身。 只见攻伐战斗间,元隐和书礼的武器迸发出金色青色的火花,紫云刃的功效无法施展,两人的攻势瞬间凌厉了许多,林志也被压迫得脸色转青。 他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紫云刃光芒突然大放,攻势反压过去,左手却伸入衣裳,掏出一物,朝两人一丢。 那物在飞出去的瞬间分成两半,发着银光分别向元隐和书礼攻去。 两人正费力拆解紫云刃的攻击,心思注意到银光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面前。银光突然炸开,扩散成一个小圈,把两人罩住,两人顿时感到身体一紧,四肢僵硬不能动弹。 “子母玄珠!”书礼惊呼一声,旋即脸色一黑,问道:“这是云州书家的至宝,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志眼神一闪,道:“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有人认识它!你是书家的什么人?说!” 书礼被困在子母玄珠之中,却没有惊慌,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书家是云州三大家族之一,我这个小破庙的和尚哪能高攀。子母玄珠是他们家族天巧阁供奉的宝物,这个人人都知道。” 林志面向元隐和书礼,慢慢逼近过去,“子母玄珠确实云州书家供奉的宝物,这个确实人尽皆知。但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且能够说出它藏身之处就是天巧阁的人,怎么可能和书家没有关系?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林志把紫云刃横在胸前,开始调动灵力灌注在短刃上,紫色光芒越来越强烈,逼向书礼。 子母玄珠是书家的防御至宝,灌注灵力激发符文,形成防御空间,能够抵御各类攻击而不破,传说中甚至能够抵御上清境界的修炼者全力一击而不崩溃。 同时,它还能够禁锢敌人,如果运用者灵力足够雄厚,甚至能够禁锢高出自己一两个小境界的敌人,如果子母玄珠套在一起,效果能够叠加到更可怕的程度,实在是攻防两佳的宝物。现在用它来禁锢还是小乘境界的小辈,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林志冷笑道:“本来还想放你们一条生路,我就只带着佛子走就行了。没想到你们俩和书家还有牵扯,那就斩草除根吧!” 其实林志身上本来有伤,和笛衣法师战过一场后,已经是十分疲惫了,现在还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来支撑子母玄珠的运行,这对他非常不利,速战速决是他最好的选择。 “慢!”书礼眼中发着青光,大声道:“我承认,我以前在书家待过小段时间,所以知道这些事。但是我大师兄他们和此事毫无瓜葛,你杀了我,放他们一条生路,也算积点善德。” “善德?”林志讥讽道:“只有你们佛门才在乎这些破玩意儿,关我屁事!” 说着,林志已经走到了书礼面前,右手往前一递,毫无阻滞地穿过子母玄珠的光圈,刚准备用紫云刃往旁一划,割断书礼的喉咙。 书礼感觉到冷冰冰的刃口在脖子上散发着寒气,知道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就在此时,笛衣法师倒下去的那个地方,突然金光一闪,林志还没反应过来就深受重击飞了出去,飞出二十丈远才摔在地上摩擦着停下来。 林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抬头向前看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刚刚还伏在老和尚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和尚,现在居然站起来了,全身冒出金色的光芒,不断流转闪动,在金色光芒的边缘,甚至还因为金光太过浓烈,而产生赤色光芒,如同炽热的火焰。 然而,在一风眼中却是另一番世界,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师父慈爱的眼神,白棉花似的胡须,怜爱的笑容,耳边似乎还有师父正经的念叨:“食时五观,一观记功多少,二观忖己德行......” 画面和声音都在他的眼前和耳边挥之不去,走马灯似的围绕着他。 转念间,师父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凌厉凶狠,声音也变的凄厉,他的脸色狰狞,伸出手指着他,不断地对他说:“你是恶魔,杀了林志,杀了他!杀了他!” 可一转眼,画面又变了!画面突然变成师父刚才把他拦在身后,他温和、怜爱而坚定的声音传来:“你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光!” 一风身体一转,忽然站在了师父的对面,师父抬头看着他,眼神幽怨,说:“可惜我看不到了······一风,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风被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耳边乱哄哄的声音,折磨得十分难受,他的心绪起伏不定,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因为这些画面和声音,变得一会高兴一会失望一会愤怒。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他不断挥动自己的拳头,想把这些东西赶走,却烦人的苍蝇一样,怎么也赶不走。 挥舞着,挥舞着,他好像突然没有了力气,就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一丝力气都没剩下,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歪倒在了地上,身体砸进了泥泞里。 元隐和书礼却一脸惊愕,书礼看着这个小师弟,浑身冒着金红色的炽热光芒,像突然发了疯一样乱走乱打,而他的每一拳似乎蕴含着恐怖的威能,拳头之上冒着金红色的光芒。 一拳打在旁边腰粗的树上,树拦腰截断,还像被点燃一样瞬间化成灰烬,一拳打在地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其中有两拳打在子母玄珠上,两个银色光圈晃了晃,竟然破碎开来! 一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元隐和书礼都受到拳头攻击的波及,禁锢解除后,两人还猛地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脸色苍白。 林志刚才更是被一风的一乱拳击倒在地,又紧接着被他乱打的拳头打中四五拳,躺在那里,如同烂泥,呻吟声都渐渐衰弱,再不能动弹。 元隐心底泛起一阵寒意,这哪里是小沙弥,简直就像是小恶魔。不过马上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把它狠狠压在心底,不再去想。 他扶着旁边的树,依然还是感觉气血翻涌。 即便是林志没有精力控制子母玄珠,造成防御力不足,而被一风的拳击打破,但如果不是子母玄珠形成的光圈,抵挡了一风乱拳的大部分力量,元隐和书礼两人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元隐定了定神,松开树身,准备去扶同样受到冲击的书礼和倒地的一风,但就在此时,元隐扶着树干上的手却突然一紧! 元隐手一挣,居然没有甩脱,反而像树活过来拉着不让他离开! 他瞪着惊恐地双眼,震惊地看向这棵树。 第十章 云州书家 元隐的手还扶在树干上,却看见手和树接触的地方,竟然有新的枝蔓长出来! 棕色的枝蔓紧紧缠绕在他的手上,并开始飞速攀爬,几个呼吸间便由肩头爬满了全身!把元隐整个包裹住,只留下脸部的五官! 元隐调动残存的灵力,想要挣脱树枝的缠绕,没想到树枝坚韧异常,捆住四肢完全不能动弹。 他动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倒地的书礼和一风,发现他们也被地上冒出来的树枝缠得紧紧的,顿时心里一沉。 这时,一风所在的那个方向的树上,有人影闪动,眨眼间,从树影中跳下一个魁梧的大汉,玄色衣衫,黑巾蒙面,脚步却很轻,慢慢走到一风的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微微点头。 这是一风劫难的第三个人?他是是玄阴派弟子,还是所罗门门徒? 元隐却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和师弟们都有危险了。 果不其然,那魁梧大汉先是握紧拳头,然后对着一风捆绑的树枝,手掌一张,枝条都迅速褪下去,钻入了泥土里。 还在昏迷的一风倒在地上,身上的金红色光芒早已散去,此时像一只安静睡着的小猫,丝毫没有刚才如同雄狮发狂的骇人模样。 那大汉弯下腰去,准备把一风抱起。突然,一风的眼睛猛地睁开,看向大汉,眼里金红色光芒一闪,那大汉吃了一惊,往后一跳,做出备战的姿势。 金红色光芒没有什么攻击力,一闪过后,一风的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元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担心,一风会因为刚才的异常状态受伤,现在看来,一风的身体并无大碍。 大汉又绕着一风的身体走了几步,仔细确认了几遍,发现确没有异常了,才又弯下腰,把一风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前一窜,消失了在林间。 看到这一幕,元隐的心又提起来了,那魁梧大汉看着来者不善,不知道他要把一风带到哪里去。 片刻,大汉消失的方向金光闪动,一声“阿弥陀佛”的呼号传了过来。 元隐听到这声音,知道是师叔祖回来了,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心绪经过这几波起伏,此时精神一松,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云州不归山。 这里位于云州的中部,隶属于西南州横天山脉的支脉,山势苍莽辽阔,青松怪柏长满山间,粗大高耸。 不归山位于支脉的正中,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穿过层层叠叠的青翠树木和飞溅溪流的山谷,弯弯绕绕从山脚直通山顶。 山顶树木葱茏,云雾萦绕。 在树木掩映间,有牌坊一块,耸立巍峨,十几丈高,有对联一幅,字体硕大,左联写着:“笔中天地挥毫古今大义”,右联又写:“声朗乾坤吞吐浩然正气”,中间横批遒劲有力:“章华天下”。 由此往上遥望,有无比恢弘的十几座楼阁坐落在山顶各处,有的面朝峡谷,有的背靠山崖,不时有书声琅琅传来,在山谷回响。 最高处的一座阁楼修建在山顶,居高临下,一览群山,仿佛坐落在云端之上。 阁楼三层,修建精美,古色古香,阁楼正面一片小广场,此时一个学子模样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斜觑着阁楼上“求仁堂”三个字喘匀了气,正想进去,门柱处转出两个人,白衫高冠,气度不凡,喝问道:“何人来此?” 那少年站定一看,往前作一揖,道:“二位师兄,我乃二族老管教的弟子,因有要事禀报,冲撞师兄,还请谅解。” 两位师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转身进了阁楼,片刻又出来,对台阶下的少年说道:“你叫书雨吧?族长说了,让你进去。” “多谢师兄。” 少年再行一礼,跑上台阶,在求仁堂门口整理一下衣衫,快步走了进去。 求仁堂内十分开阔,但是家具布置很少,只是在正堂前面拱了一幅老者和仙鹤的画像,左边供着一颗小巧美观的袖珍青松,右边一个黄铜钟,中间则是香炉。 香案左右是两把古木座椅,与堂内两侧的十几把座椅的样式稍有不同。此时香案左首和下面的座椅上坐着七八个老学究模样的老者,在他进来之前应该在议事。 他一进堂,所有人停止讲话,眼光转过来集中在他身上。他顿时感受到目光带来的压力,跪下向前一拜,口中道:“各位族老安泰,小辈有事禀报。” 族长面容慈祥,白须白发,白色衣衫上罩着透明玄色衣袍,他手往前一挥,说道:“你起来说吧。” 书雨却转头看了族长下首第一位老者一眼,待那老者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站起来,说道:“禀报族长,各位族老,前段时间家族中天巧阁子母玄珠被盗一案,已经有了眉目。” 各位老者一时哗然,议论纷纷。 族长伸出右手,在空中向下按了按:“安静。” 堂内顿时肃然,族长朝书雨微微一笑,鼓励他:“你继续。” 书雨顿时对族长称谢,说道:“家族中卫道院的师兄查看了天巧阁的被盗现场,纵然贼人淫技巧妙,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他在破除玄珠封印之时,动用了真实的功法,留下一些痕迹,同时惊动了守卫天巧阁的师兄,与他交手过几招,即便不是他本门的功法,也能够推测出一些端倪。” “你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结果。”下首的那位族老说道。 他一说话,书雨明显感觉心里一紧,这位二族老主管书家学堂,更重要的是,他还在书家掌管着家法惩处,出了名的严厉,一想到此,他连忙说道:“是,卫道院的师兄认为此贼人和玄阴派有密切关系!” 此话一出,又引起骚动。 玄阴派和书家都是云州有名的修炼门派,修炼路径不同,功法也不同,虽然稍有矛盾,但是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没想到这次居然派人过来盗宝,实在是卑劣至极。 二族老面色一冷,道:“族兄,这玄阴派屡次挑起事端,在云州各地与我家族修炼子弟大打出手,此次更是派人盗我至宝,实在不能放任他们如此嚣张。我认为,应立即派遣卫道院与英武院的弟子,组成伐恶之伍,前往玄阴派讨回宝物,更要讨回公道!” 族长面色也不好看,但他淡淡说道:“的确不能轻易罢休,子母玄珠乃是我家族镇族至宝之一,不容有失,但为何一向不曾交恶的玄阴派会如此冒失前来盗宝呢,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他转头看向书雨,沉思片刻,道:“家族中有秘密追踪功法,每一件族中宝物都有相应的功法追查,卫道院的弟子追踪出去,只有这点线索吗?应该还有其他顾虑吧,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书雨不由钦佩族长,心思如此细腻,丝毫没有被二族老情绪扰乱,能抓到事情关键。他说道:“禀族长,确实另有原因,不过······”他转头看向二族老,有些犹疑。 族长看了一眼二族老,二族老转头低喝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书雨吓了一跳,犹犹豫豫道:“卫道院派出去追踪的其中一位师兄,确实在云州南部查到了关键的线索。但是他人最后没有回来,也失去了踪迹,我们怀疑他遭遇了不测,恐怕凶多吉少,另外······他传回来的消息,说在那地方见到了大师兄······” “嘭!” 一声异响,二族老一激动,把木椅扶手掰下来了一块。 第十一章 轮回寂寂 青山寺。 笛衣法师的房间,朴素干净,除了禅床,就只剩下一张桌椅。此时笛衣法师正躺在禅床上,脸色蜡黄灰暗,意识不清。 禅床紧靠窗户,外面天气灿烂,阳光从窗外射进房内,铺在禅床上,像是给笛衣法师披上一层金色佛衣,覆盖着他因流血过多而孱弱的身体。 他在后山林中战斗,已经耗尽了全部灵力和生命力,现在只剩下光尘大师全力运用灵力功法,把笛衣法师拦在鬼门关外。 五位弟子都侯在禅房里,大师兄和四师兄坐在木桌旁,一风和秀姑乖乖地和光尘大师坐在床边,陪在昏迷的师父身旁。 一风晚上被带回来后,光尘大师为他检查过身体,表示问题不大,他早晨听到师父尚未圆寂,还在昏迷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坚持要过来陪着师父。 三师兄金罗受伤未愈,被送到光尘大师那里去了,现在依然情况未明。 二师兄火猴性子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还一边叹气:“师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火猴,别走来走去的,影响师父休息!”大师兄平时说话都是不慌不忙的,现在脸色不好看,话里也显得不耐烦。 “我这不也是担心嘛,更何况师叔祖说,师父的情况不乐观,我也很难受啊。”火猴又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光尘大师也忧心忡忡,转头说道。 正在几位师兄弟准备出去的时候,只听到禅床的师父轻哼一声,大家立马调转过来,围拢在师父身旁。 师父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费力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血丝,但是依然有神采。 他看到众位弟子,嘴角牵扯了一下,算是笑了笑。大家都看在眼里,师父状态转好,他们也很开心。 光尘大师却依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甚至还微微摇了摇头。 笛衣法师稍微转头,看向一风,张开嘴,声音干涩:“一风,你没事啊,很好,很好。”他看向其他人,看到大家都在,很是欣慰。 他随即又想起什么,对大家说:“好了,不要在这里看为师的笑话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一风说说话。” 秀姑一脸不情愿地跟着其他师兄弟走了出去,轻轻扣上房门。 光尘大师像是知道什么,闭上眼睛,依然端坐在床头,没有出去,笛衣法师也再没有说什么。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一风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 “一风,你抬起头来。”师父轻轻说道。 一风抬起头,看到师父的样子,又难受得低下去。 笛衣法师无奈地笑了下,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师父是因为你受伤,你才这么过意不去啊?傻孩子,师父本来就应该保护你的,这是师父的责任。更何况师父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不关你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一风,明白了吗?” 一风听话地点点头。笛衣法师却沉默了下去。 一风觉得奇怪,又抬起头来,看见师父的脸色比刚才又差了一点,焦急道:“师父,你是不是还难受啊,你别说话了,睡一会吧!” 笛衣法师微微摇头,道:“师父不能睡,师父还没有把话讲完。”笛衣法师想了想,像是在回忆昨天晚上与一风在林间的对话。 “昨天晚上为师告诉了你很多事情,你怎么看?”笛衣法师问道。 一风歪着头,眼睛不停转动,看着笛衣法师憔悴的脸庞,想了想,似乎有些伤心,说道:“师父,为什么佛道修炼这么艰难,还要经历这么多劫难,突破这么多大境界、小境界?这样的话,很多佛道前辈和同门佛徒直到圆寂,或许都不能看到成道和飞升的一线希望,他们浪费了自己的一生,到底图什么呢?佛道又给他们什么了呢?” 笛衣法师沉默下来,光尘大师看着大惑不解的一风,眼中神色闪动,插口道:“一风,从古到今,凡事必有代价。吃饭要种庄稼,穿衣要搓麻,修炼佛道同样如此。如果不付出代价,不经历劫难,如何去参悟佛法?佛法不能参悟,那么佛道的价值何在?循序渐进,才是顺应天道。” 一风摇着头,表示还是不懂。 光尘大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叹了口气,说道:“一风,既然你是佛子,想必今后的境遇必将非同凡响,这些问题,相信你以后的经历,会告诉你答案。” 一风沉默地想了一会,还是无法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便不再去想,看着笛衣法师,又说道:“师父,我还是不要当佛子了,我已经让三师兄受伤了,现在都不知道他好没好。现在又让你受伤了,我觉得那个人说我是恶魔,我原来不信,但是······” “胡说!” 笛衣法师低声呵斥,因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一风紧张地看着他,生怕师父又昏迷过去。 笛衣法师气息起伏,他的手颤抖着,轻轻地抚平胸口,沉声说道:“我说过,你是师父和师兄弟们的希望,虽然为师不知道上天佛界要你完成什么使命,但是,作为天降降大任的佛子,你必将是这个世间佛道的希望!恶魔,恶魔和你是仇敌!” 笛衣法师看着房顶,像是在回忆什么,“自从我和你的师兄姐们获得修炼的资质之后,我们越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得越远,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越重。 “这也许是静心诀发挥的作用,以前研读的经书,因为静心诀从经卷上,开始融汇到身体里,融合到血液和心灵中,这应该就是所谓参悟佛法了。 “经书上的普渡众生、免堕轮回的法门,开始变得具体起来,佛法带给我们超越普通人能力的同时,也指引着我们向佛法大道上行走。” 说到这,笛衣法师又轻轻笑了笑,仿佛看见成佛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他继续说道:“在佛法的指引下,我们修炼身体,也掌握了一些佛法神通。但是修炼是速度从快至慢,瓶颈变得越来越明显。那时候,我才知道,即便是开了慧根,也无法每个人都修炼成佛。 “并且,随着修炼程度越深,我们接触的黑暗也越来越多。这个世界是混沌的,苦难的,修炼者也并不都是像我们一样,肩负着普渡和救赎的责任。他们的目的更加复杂,也许更加阴暗,更加自私。或者更加具有野心。” 他转头看着一风:“劫走你的第一个人和昨晚来找你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他们是这个世界黑暗的产物,是大武国野心家的一个缩影。同时,他们也是你的劫难。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遇到的每个人,包括我,包括你的师兄师姐,很可能都是你的劫难。” “但是!”笛衣法师口气一转:“劫难并不全是坏事,经历劫难能够让你快速成长,让你可以在这个世界坚强地生存下去!比如此刻为师若一命归西,那便是你第一次面对死亡,有了这个开始,你便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生死的勇气! “倘若你仅仅是一个小沙弥,青山寺的扫地僧,那你可以面对生死可以害怕、哭泣,甚至产生阴影。但是,你是佛子,上天佛界必定不会让你甘于平凡,你这一生,不论如何都不能怯懦!你的经历将会跌宕起伏,你的人生注定波澜壮阔! “你是佛门至宝,你将要代表佛门诸天去这个世界历练,你要引导世人明晰善恶,惩恶扬善,更要知行合一,以己渡人,以佛渡恶,直至觉行圆满,修行成佛!你不能轻易放弃!” 说完他一顿,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他:“一风,你可明白?” 一风虽然不明白,但是看到师父这种郑重其事的口吻,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笛衣法师欣慰地笑了笑,说完这些话,像是抽尽了全身力气,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灰暗。他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光尘大师看在眼里,眼中不忍的神色一闪,对一风说道:“一风,你师父累了,你先出去吧。” 一风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难受得眼眶含泪,可因为刚刚师父的殷殷教导,不敢流出来,拿衣袖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他走到门口,听到光尘法师低低颂道:“生死大劫觉行满,轮回寂寂一场空。” 声音萧索,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一风突然心有所感,心脏一阵抽搐,猛地折返笛衣法师身旁,大呼一声:“师父!!” 房内声音回荡,而笛衣法师却再也没有回应。 第十二章 书家天才 秀姑关上了房门,元隐带着师弟妹几个离开了禅房。 元隐和书礼身为修炼者,昨晚的遭遇虽然惊险,幸好伤势不重,在静心诀的运转之下,调取子泉的佛门灵力,滋润全身,身体受到的冲击也治愈得七七八八了。 书礼跟在人群最后,看起来却心事重重,手里还握着一物,赫然便是昨晚的“子母玄珠”。 他知道,这子母玄珠与他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尽管非他所愿,书家还是在因缘际会之中,与他重新开启了关联。 书礼看着手中还在发着淡淡银色光晕的珠子,一大一小,小的套在大的空间里。两个珠子的表面有奇形怪状的古文字符号在表面流转,形成银色的光圈。 他知道只要他稍微运转灵力,两颗珠子就会分开,并随着他的心意扩大光圈保护自己,或者禁锢别人——就像他在书家,父亲展示给他看的时候一样。 从书礼诞生开始,家族就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这一辈的长子,还因为他出生之时,曾经天降祥瑞。 听母亲说,他出身的时候,书家的求仁堂前左右的千年古松,突然驾临两只仙鹤,与求仁堂供奉的仙人图上的仙鹤一模一样,同时,香案上的黄铜钟无人自动,撞击了十八下,声音清越,犹如神音,与仙鹤长鸣相和,整座不归山、书家全族上下清晰可闻,引为传奇,并传颂一时。 于是,家中族老商定,为他取名“礼”,字“克己”,分别为两重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天降祥瑞,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他出生就注定不凡,希望一生都能够行大义、扬正气,得到神的祝福。 第二层意思是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希望他能够达到圣人所说的境界,匡扶天下。 如此宏大的愿景,在已经隐退多年的书家极为少见,似乎也过于重大,但是书礼并没有辜负家族的希望。 从小时候开始,他便展示出他天才的一面,修习各个书院的功课都鹤立鸡群,甩出众师弟很远。 他有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那就是对什么东西都过目不忘,只要被他看过之后,都能熟记在脑海中,难以磨灭,这也让他奠定了书家天才弟子的地位。 书家树明轩的夫子喜欢他熟读四书五经,好学勤勉,有古人之风;英武院的武师赞叹他修炼出众,武艺高超,有先祖遗风;卫道院的众师弟师妹都敬仰他,以他马首是瞻。 他的人生似乎就这样完美开始,并依照家族的愿望成长,成为书家的又一个圣人也是极有可能。 直到那一天,他执行卫道院的绞杀任务时,偶然碰到的一位长辈。这一次的际遇,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往事历历在目,书礼忍不住开始回想起来。 那一次,卫道院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曲革令”。 这是书家祖法中最严厉的命令:如直致曲,革其根本,无论死生。只要有人背叛家族,危害族人,那就执行曲革令,一革到底,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一支八人的执行小队集结,最后把那位长辈围困在一座荒山的荒地里。 那位书家曾经的长辈披头散发,护着妻儿。 妻子和两个儿子还没来得及转移,大一点的孩子七八岁,小一点还在襁褓。他瞪着眼睛,四下张望,企图寻找生路。 书礼带着七人紧紧形成包围圈,让他无路可逃。 “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枉你们自称是圣人弟子,还求仁立德,求个屁!”他用力地骂着,头发散乱,在空中凌乱。 “是你自寻死路!你只道我们要杀你,可是你叛出家门,是为不孝,投靠玄阴派,与家族作对,是为不忠,残忍杀害家族后人,是为不义! “你杀害书家的家人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他们凄惨?可曾想到他们家人的痛苦?偏偏你在这里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是大放厥词!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难道不该杀? “近墨者黑,你绝不会教育出仁德之子来,必定还是小叛徒,杀人的小恶魔!早杀早投胎,不要再入你这畜生的家门!” 书礼旁边的一位师弟,平时油嘴滑舌,此时却颇有一番正义之士的风采。 书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一家。 “可他们还只是孩子啊!”那位披头散发的老者嘶吼一声,开始低头哽咽:“我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杀了我,你们也算完成任务了,家族不会追究你们的。” 书礼眼神一闪,说道:“你当初杀害我的师弟师妹的时候,你可想过他们于你而言,还只是孩子!甚至还是你的后辈!我们这是匡扶正义,今天务必要清理门户!” 他转头环顾几人,眼神一狞,如同在家族训练时,在深山中围剿猎物那般配合默契。 寒风刮起,血气飘散。 书礼几人用随身带的白色棉巾拭去剑上的鲜血,书礼的剑上青光流转,仿佛是不沾俗尘的一汪清水,他温柔的抚摸了一会,心满意足,收剑入鞘。 几人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尚。 月白的袈裟,面色慈祥,却闭上双眼,似有不忍,用身体挡在他们前方。 书礼等人顿时觉得不对劲,和尚出现的时机未免凑巧。 “你想干什么!?”还是那位师弟喝问一声。 “各位施主,是刚从地狱回来罢?”和尚睁开双眼,眼神温润,给人一种淡定安详的感觉。 “什么地狱!?老和尚,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我们是杀了人,不过是执行家法,杀该杀之人!”那位师弟愤愤然。 “不忠不孝之人,死后将入乌藉地狱,入地狱血池受苦;而扼杀孩童之人,必将堕入乌略地狱,受巨石碾压之苦。彼入乌藉,尔入乌略,岂不都是从地狱回来?”和尚声音清淡,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杀了我的师弟师妹,他本来就该死!要如你所说,这世上就没有了是非对错,没有邪恶和正义了?”书礼心里一紧,知道来着不善,必定修为远超他们,但依然顶住压迫,咬牙说道。 “是非对错,善恶难分,哪里这么简单就能区分和看破。大多数的杀戮,这是理念相冲而已,何须至此。”和尚继续辩答。 “如此说来,便都没有过错了,那就放我们过去。”书礼说着,悄悄握住了剑柄。 “你我理念相冲,没有杀戮。但是,你等与刚才的死者理念相冲,却造下了孽业。”和尚回复道。 “废话连篇!”书礼不耐烦了,一声抽出青蛇剑,一剑向和尚刺去。 和尚微微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随即一挥,张开双臂,敞开胸膛。 不断有灵力从和尚身体里溢出来,化作金色符文,不断扩散,形成一个金色光圈,把书礼他们全部笼罩进去。 书礼眼中的景色突然一变,仿佛从原来的荒山荒地,一下子钻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看见,刚才他杀的那个人又活过来了,并且变得年轻了,还牵着一位年轻的女子的手,在不归山脚草地和鲜花丛间奔跑,脚步翩跹,两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画面一闪,又变成了求仁堂,只见那位长辈跪在堂内,不断磕头,族中长辈怒发冲冠、须发尽张,伸出手指,不断呵斥他。 书礼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从画面中能够感受那位长辈的虔诚、真心和恳切,甚至还看到他的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 接着画面一变,变成了师妹等人率众前去寻找那位前辈,在一出山崖言辞冲突,大打出手,长辈不断避让着师妹等人的攻击,师妹等人却越打越急躁,攻击越来越凌厉。 突然,师妹一招刺出去,长辈险险地避开,却没想到师妹用力过猛,一招收不回,而前面就是悬崖,他看着长辈伸出手去,想把师妹拉回来,师妹却依然掉下山崖。 画面紧接一变,变成了刚才书礼众人对着长辈一家痛下杀手,画面铺满的是他们狰狞的面孔和血色的光芒。 下一刻,书礼又看到那名长辈被人投入到一个血池,血池像是腐蚀着他的骨肉,把他的皮肤、肌肉腐蚀成红色的烂泥,把血液蒸发,只剩下一具骷髅在悲愤痛苦地嚎叫,倒入身下的血池里。 可一转眼,长辈又被抬了过来,血肉完整,却被黑色的鬼怪再次投入血池之中,不断地重复刚刚那令人胆颤心惊的一幕。 就在此时,书礼等人感觉到脚下振动,身子一空,突然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黑红色地洞,他瞪着惊恐的眼睛,环顾四周,看到的黑色是凝固的血液,而红色是冒着泡的炽热岩浆。 他们感受到血腥的臭味和岩浆的灼烤,衣衫似乎都要被点燃了。 在极度难受之中,只觉得头顶一黑,一颗巨大的陨石降落下来,陨石上流淌着红色的岩浆,飞速坠下,直奔他们而来,他们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肮脏的研钵之中,而那颗陨石就是巨大的石杵,要将他们碾成稀碎! 他们想躲,却发现陨石和地洞十分契合,不论他们躲到哪里,都会被陨石碾碎,碾成肉泥。 书礼衣衫破碎,口干舌燥,嘴里冒着血泡,抬头死死地盯着陨石,他想呼喊,嗓子却干得冒烟,根本没有声音,他想挥剑抵御坠石,却发现已经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在无比的绝望之中,他的手掌一松,手中剑青蛇坠落。 第十三章 为何背叛 “叮铃”一声,青蛇剑砸在地面的石头上,迸出一朵火花。 书礼看到的画面唰地一下全部消失,他猛地抬头,只看见无数的金色符文慢慢消散在空中。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站在那片荒地上,前面依然是挡路的和尚,身后,也依然是书家那位曾经的长辈和他妻儿的尸体。 他旁边的师弟们都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书礼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心有余悸。 他弯腰蹲下去捡起青蛇,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虚汗涔涔,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拄着青蛇,半跪在地上。 他红着眼睛抬起头,盯着前面的和尚,问道:“老和尚,你刚刚给我们看的,族中那位长辈救了小师妹的事,可是真的?” “假的。”和尚淡淡地道。 “妈的,这秃驴耍我们!”旁边那位师弟大声骂道,他还想起身继续骂,没想到动了几次,发现依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喘粗气。 “也可以是真的。”和尚不为所动,继续道:“善恶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每一件事情站在不同角度都有不同解读。 “在未知的真相面前,有无数种可能性,并不排除这一种。如果真是如我所示,那你们造下的杀戮必将会在地狱里得到惩罚。” “你说的是废话,有你说的可能性,也有他杀害族人的可能性,都有可能,那你就是在和稀泥!”书礼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还是你们和尚,向来就喜欢打机锋,模糊善恶,自以为是?” “贫僧并无此意。如今这世道纷乱,整个大武国暗流涌动,云州也不例外,各门派与书家控制的栖凤城争夺成为云州最强的势力,已经从理念冲突发展到世俗对决,互相攻讦,冲突不断,据江原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 “你今天造下的杀戮,其实是矛盾日渐严重的缩影,别说书家和玄阴派,甚至连我佛门南宗寺都不能独善其身,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此次暴乱。 “在这乱世,作为佛法弘扬者,贫僧必须入世,唤醒众人,引人向善,避免更多流血与杀戮,让这世界不至于沦为修罗地狱。”和尚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书礼心中诧异,但是面色冷静。 这一次他只是如往常一样,执行书家的家法和命令,远没有想这么多,也根本想不到这件事情是如此复杂,会牵涉到云州的几大势力。他在卫道院修炼和执行任务时,对云州如今的情况也有所耳闻,但无法和今日的事情扯上关系。 “那你今日要如何?”书礼冷冷问道。 “书安,你过来吧。”和尚突然转头对着排在后面的最小的师弟说道。 书礼和其余人都大吃一惊,面色一变,转头看向那位师弟。 那位师弟一言不发,慢慢站起身,拄着剑,一步一步往前走。 书礼旁边的那位师弟最先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身,将书安拦下。 书礼脸色难看至极,这个小师弟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仿佛永远在他屁股后面跟着,平时也爱说爱笑,性格活泼,他和众位师兄都非常喜欢他。 可他绝不会想到这个小师弟居然也会叛出师门,背叛家族!书礼更恨的是,自己居然与他相处多年,居然没有一点察觉,心中不由愧恨交加,十分难受。 没想到的是,书安竟然毫不退让,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师兄,他的脸色虽然同样苍白,但是神情十分坚定。 两个人像两头发怒的豹子一般对视了片刻,书安伸出手臂,淡淡地把挡在面前的师兄拨开,一言不发,往和尚那边走去。 “你走了之后就别回来!”那位师兄在书安背后急得直跺脚,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书礼站起身来,向书安走去。 书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去,看着这位陪着自己长大,现在依旧是自己敬仰的大师兄。 “大师兄。”书安轻轻地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低头。 “这是你最后一次这么叫我,以后你没有机会了。”书礼紧紧握着手里的青蛇。 书安看了一眼大师兄,淡淡说道:“大师兄,你是准备要杀我吗?” 书礼不说话,抬起了持剑的手臂。 书安不退不让,站在那里,如迎接狂风的一株小松树,稚嫩却挺拔。 书礼脸色一狠,持剑刺了出去,后面的师弟纷纷惊呼乱叫。 青色的剑锋刺出,丝丝光华如数条竹叶青蛇般萦绕剑身,在刺出之时相互缠绕,形成一条青色龙影。 他没有留后手,他相信书安有实力躲过这一剑,这也是书安能够跟随他来这里执行机密任务的资本。 血,从书安白色的衣衫里沁出来,一滴滴沿着剑身流出,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书礼似乎能听到,剑锋轻轻刺入了书安身体那一刻,那种几乎无声响的撕裂感,剑锋刺穿他的衣服,刺入他的肉体,指尖感受到了剑锋的凌厉和微微的震颤。 鲜血,从剑锋滴落下来。 书安身后的和尚也没料到这种情况,脸色一变,想要冲过来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书礼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布满血丝和震惊。 “你为何不躲?”书礼的声音嘶哑,近乎吼出来,混含着莫名的愤怒。 “我为何要躲?”书安笑了笑,嘴角有血丝渗出,“你是对的,我的确是背叛家族叛出师门的人,我应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但是啊”,书安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我也的确厌倦了家族的争权夺势,每一次阴暗的碰撞和流血的争斗,都让我的心变得更加黑暗,各位师兄,” 他转头看了看书礼背后的师兄们,眼神里是无奈和悲悯:“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从小话很多,很活泼呢?可是你们知道么,一年多以来,我的心渐渐沉下去,话也变少了,笑得也少了,你们注意到了吗?” 书安嘴角的血越来越浓了:“是啊,你们不会注意到,因为能够注意到我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的人,已经死了啊。” 他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此时却分辨不出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心口的痛楚。 书礼的手开始颤抖,但是他不敢松手,因为一松手书安只会死得更快。他只能继续听下去。 书安却自己伸出手来,握住青蛇剑的剑锋,吃力地慢慢把剑往身体外面拔,表情越来越痛苦,但是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倔强。 他咬着牙,沉痛地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她的名字,叫书玲,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那次匆匆见面后,我又在家族学院里碰到了她,从此她便成了我倾诉的对象。我的父母去世得早,在庞大的家族中,没有太多可亲近的人,她几乎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她死了!” 书安面容越来越痛苦,脸色灰暗,肌肉因痛苦抽搐,但还是坚持将痛苦用声音吼出来:“她是被我们自己杀死的啊!她也是去刺杀他的人”,书安指指他们后面的尸体,“但却反过来被他洗脑,她是那么地单纯,那么地相信别人,最后被我们自己人杀死!” 书安终于拔出了剑尖,伤口的血汩汩流出,他无力地倒下。 书礼扔掉青蛇剑,扶住无力倒下的书安,其他师兄弟也围拢了过来,把想要冲过来的和尚隔离在不远处。 和尚却自己停了下来,双手合十,脸色悲沧。 书礼把书安抱在怀里,书安瞪着双眼,眼神迷茫,如有血雾笼罩,他的眼睛看着灰白的天空,喃喃说道:“大师兄,我不恨你,也不恨家族,我只恨我生在这乱世,我不愿意再继续忍下去。” 他稍微转头,向和尚那边看了一眼,却被其他师兄挡住了视线,没有看到,有些失望地说道:“了然师父说,佛门是能消除孽障,引人向善,让我跟着他一起布施佛法,拯救苍生。 “师兄,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离开这里,去一个让我安心的地方。我得渡一人,便一人,得渡众生,则是我佛缘深。可是,现在,我一个人都渡不了了。 “师兄,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再杀人了,去救人吧,你那么聪明,一定,一定可以想办法拯救像我,像书玲,甚至像那位书家长辈一样,更多的人。” 书安的脸色越来越灰暗,口中溢出鲜血:“师兄,再见了,但是我很高兴,我要,去见,玲妹了。” 书安缓缓闭上了眼睛。 书礼沉痛万分,心如刀绞。 突然一阵佛音浩荡,仿佛从上空炸响,向书安俯冲而来。 第十四章 佛缘噩梦 一股充沛而柔和的力量,从书安尸体上空倾泻下来,把书安周围挡住的师兄们都强行推开,让他们不由得纷纷后撤。 不远处的了然大师飞身而起,跳入这股发着金色光芒、如同瀑布倒挂一样的力量中,弯腰轻轻把书礼怀中的书安抱起来。 书礼想奋力阻止,但被这股力量冲击,瘫坐在地上,举止艰难,身体内的法力几乎滞涩,难以运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书安被了然大师带走,其他人也想要阻止,但是都近不了和尚的身。 走出不远,了然大师回过头,面无表情:“书安与佛有缘,他生前已尽渡人之能,善因必成善果。他已然是佛门的使者,老衲须将他带走,请各位回去禀告贵家族。” 说完,只见他缓缓走出,却恍如幻影般,几个呼吸就消失在视野里。 书礼呆呆地看着,那股如瀑布般流泻下来的力量消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血迹,瘫坐着,无力地垂下了头。 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他的心里承受了太多这世界的洪流,有仇恨、震撼、恐惧、懊悔、悲情、怜悯,无比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让他以往如磐石的信念,受到前所未有的猛烈的打击,甚至,已经开始悄然瓦解。 书礼记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家族的,只记得一回到家里,便倒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 二族老吹胡子瞪眼,发了好几次脾气,差点没拿着家法棍去把他抽醒,硬生生被家人阻拦了。 可是书礼也不好受,与其说他是休息了三天三夜,还不如说他在噩梦中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难熬的时间。 他梦到来到小时候的学院学堂,学弟学妹们,书安书玲的面目尤其清晰,清晰到可怕。 他们,都在蹦蹦跳跳地在学院里阳光中的树荫下玩耍,开心地奔跑,认真地读书和练功。 可是,阳光忽然不见了,画面变得灰暗,他们像是看到了恶魔一样,全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淡漠的眼神,没有表情的脸色,看着他心头一寒。 他转身离开这里,却发现整座不归山,整个书家的所有长辈和家人都是这样的陌生,陌生的脸庞,淡漠的眼神,他们仿佛都暴露出人性黑暗的那一面,灰暗的画面里所有人都像是幽魂一样行走。 书礼心里沉甸甸,像是被塞入了一个布满灰色尘土的空间里,憋屈难受。于是,他想走出这个空间透透气,不知不觉来到了不归山的通山大道。 他看着通往山脚下的蜿蜒的青石大道上,熙熙攘攘来往的士子,再远眺一点,便是书家的势力范围——不归山下的栖凤城。 可现在,那座规模可巨大容纳几十万人口的城镇,上空却飘着浓黑的云彩,下着雨,却是赤红色的,触目惊心。 他觉得心里更堵了,不想去看,却发现栖凤城的前方突然射过来一道金光,眨眼间,金光来到栖凤城上空,把乌云染成金色的,雨也变成了金色的。 金光越过栖凤城来到不归山,一切灰暗的色彩因为金光的到来,重新变成了正常的颜色,青色的松柏,清澈的山涧和溪流,白衣如从的士子们僵硬的表情和淡漠的眼神如冰雪般融化,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走过。 等金光到了书礼的面前,他才透过闪耀的的金色光环,向里面看去,却蓦然发现金光里的是了然大师,一手握着金色的佛珠,一手竖在胸前,闭上双眼,面色悲戚,宝相庄严。 正在书礼不知所措的时候,了然大师突然睁开双眼,眼里射出愤怒的金光,如怒目金刚,探手向书礼抓过来,书礼躲避不及,被了然大师抓到,然后他的手一用力,手掌竟然从额头刺进了他的脑袋里! “轰——” 脑袋一阵嗡鸣,他猛然一吓,便醒了过来。 他醒来一看,只有父亲坐在他卧室的圆木桌旁,脸色肃穆地看着前方。 “你在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二族老声音低沉。 书礼慢慢爬起来,靠在床上,背上冷汗浸湿了衣衫,连被褥都潮湿了。他喘匀了气息,倔强地淡淡说道:“没有。” “没有?你可知道你刚才睡在床上发生了什么?!”父亲的声音有些愤怒。 书礼想了一会,只得说道:“不知道。” “你体内居然迸发出了佛道金光!这是佛门的功法!由子泉调取的灵力运转的功法!你这些年修炼天地圣心决修养的浩然正气呢!?”父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书礼一跳。 书礼呆了一下道:“我真不知道。对了,娘呢?我有点饿了。”他看了看窗外,找母亲的身影。 “你还有脸吃饭!”父亲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书礼的母亲进来,嗔怪地瞪了一眼父亲,急忙走到书礼床边坐下,拉着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 “娘,我有些饿了。”书礼向母亲说道。 “好好好,能吃饭了是好事,今晚母亲亲自下厨给你做饭。”母亲看着书礼没事,脸上笑着道。 父亲腾地站起来,冷哼了一声,朝门口走去。 “吃完饭后,来后山求仁堂找我!”父亲说完,迈步走出房门。 书礼在下午醒来,吃完饭后,已近日暮,书礼出发从家中朝求仁堂走去。 暮色中的求仁堂笼罩在夕阳斜照里,金碧辉煌又和煦温暖,正如书礼从小接受的儒家经典的教诲,中正平和,不偏不倚。 但是求仁堂背靠着夕阳的堂口这一面,像是隐藏在黑色阴暗里,令他隐隐不安。于是,此时在他眼中,求仁堂变成了一头盘踞的恶兽,正蹲在阴影中准备吞噬他。 他在堂口广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堂门,发现里面冷清得很,只有族长和父亲端坐在木椅上。 族长招呼他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和二族老对视了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二族老上前按住书礼的肩膀,也上下打量,似乎没什么结果,转头对族长说:“族兄,开始吧。” 族长从衣袖中拿出一物,看起来像一面铜镜,但是两面都打磨光华,左右各用一条红绳牵引,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至于长相怪异。 书礼并不知道,族长这是拿出了本族的镇族之宝“应天镜”。 只见族长退后两步,二族老也跟着退后,族长正对着书礼,开始闭目凝神,慢慢地,族长身上开始滋生银白色的光晕,在他的衣袍间缓缓绕行。 随着时间推移,族长身上的白色光晕越来越多,与族长的白色衣袍交相辉映,整个人都脱离出俗世般,呈现一种超然的姿态,正气盎然,庄重严明,不可亵渎,就像是求仁堂前面供奉的那个仙人的模样。 书礼知道,这是他从小就和学院武师学习的天地圣心决,运功的时间越长,能够牵引的浩然正气越多,展现的神通功法也就越强,只是他不知道现在族长要做什么。 只见族长双手掌一展,各自牵引着应天镜的一端,应天镜被白色的光晕激发,发出淡淡温和的黄色光芒,笼罩着书礼,随着族长圣心诀运转的时间越长,光芒越来越耀眼。 但是除了有点晃眼,书礼却没有什么其他不适。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有点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他心里一紧,感觉非常不安。 随着热度的增加,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感觉头上有点痒痒,他强忍不适对着应天镜看了一下。 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差点把自己吓昏过去。 他看着有一条手臂,正从自己的额头上伸出来! 第十五章 满地青丝 书家求仁堂。 书礼额头上的手臂伸出来之后并没有停止,另外一条手臂也开始伸出来,两只手臂发着金色光芒,像是书礼头上的两个角。 族长和父亲也震惊得不轻,反应过来后,两位长辈立即鼓荡天地圣心决,浑身沐浴着银色光晕,严阵以待。 两条手臂还在努力往上往外挣,在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另一个脑袋慢慢从书礼的头顶浮现出来,还是个光头。 光头像初升的太阳一样,也沐浴着金光,一下子就挣扎了出来。 “了然和尚!” 族长和父亲同时诧异道。 光头徐徐睁开双眼,面带微笑。本来祥和的脸庞,但是就这样挂在书礼的头顶,显得诡异至极。 “了然和尚,你想做什么?”父亲黑着脸问道。 书家的长辈毕竟是掌握云州一方势力的高层,和云州的其他两个门派的重要人物都打过交道,了然和尚作为云州佛门南宗的重要长老之一,虽然尚无深交,但毕竟相识。 “书銮,书钰,你们不必紧张,老衲现在只是书礼脑海中的一抹神识,且并无加害之意。书礼因书安的死耿耿于怀,产生孽业,老衲经历此事,也脱不了干系,神识牵引至书礼梦中,为此子消除业障。 “老衲也未曾想到,书礼似乎与佛门有着莫大干系,老衲施展出的佛门功法全部被他吸收,甚至佛门功法与他身体甚为融洽。或许,此子因书安一事开悟,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佛门。故老衲便在他身上种下神识,以便观察,不曾想被书钰族老察觉,故现身释因。佛渡有缘人,贵公子有如此佛缘,实是好事,未来可期啊!阿弥陀佛。” 族长书銮和书礼父亲书钰却越听脸色越难看,当了然和尚说到书礼已经一只脚踏入佛门的时候,两人气得身体直发抖。 “书礼本是书家弟子,是儒教的精英学子,岂容你佛门觊觎!” 待了然说完,两人怒不可遏,各自手用力往前一推,银色光芒汇聚成两柄银白光剑,刺向了然。 了然却不闪不避,剑刺中他的时候,金色光芒一闪,嘭地一声炸开,了然和尚炸成成百上千的金色符文,消散在空中。 同时,求仁堂香案上的铜钟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接一声,先是响彻在求仁堂,然后扩散到书家各处楼阁,直到整座不归山上下清晰可闻。 钟声清越,像是在欢呼庆贺,但十分诡异的是,响一声,书礼的头发便掉落一部分,响完十八声,书礼已经成为了光头。 钟声十八响,与书礼出生时情形一致。但不同的是,那时是书礼出生,现在,好像是书礼要出家了。 不过,族长和书礼父亲可不像书礼出生时那么欢喜,他们的脸色凝重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求仁堂才重归寂静,天色黑下去,求仁堂没有点灯烛,黑色笼罩着他们三人,谁都没有出声。 书礼已经被刚才的几番变故惊呆了,一时间在脑海回想起这一幕幕,又是被了然伸手钻进脑袋,又想到说自己一只脚踏入佛门,那明明庄重无比但总觉得诡异万分的钟声,好像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的心里十分诧异,而求仁堂沉重的黑暗似乎要将他窒息。他在黑暗中,看着满地的青丝,明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却如同抹不开的粘稠的一滩黑泥,就像他出生以来最大的一滩污点,映在他的眼睛里,抹在他的心上,让他心寒不已,却不知所措。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应天镜,看到镜中自己光头的模样,像是见到了被许多人围观的一丝不挂的自己,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浓郁的悲伤涌上心头,想想这些年自己神丰俊貌,潇洒倜傥,如今眨眼间便成了和尚,这叫什么事! 再想想在书家,他担负着几乎家中所有长辈的期望,书家在云州的崛起便系于他一身,他自己也曾经站在不归山之巅,睥睨横天山脉,俯瞰栖凤城,意气风发,立志要创造一番事业,如今这一幅模样,怕是再也不见容于书家上下了。 他心里越想越难过,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父亲呵斥道,“南宗这些秃驴,说得好听,什么不愿天下再生罪恶,拯救天下苍生,一幅丝毫不想沾染俗世纷争的模样,实则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到处拉拢势力,如今竟然想直接控制我们书家的核心传承人,真是恬不知耻!给他们二十诸天的神佛丢尽了脸面!” 书钰还想再说,被书銮阻止了。 书銮收起应天镜,一挥手,求仁堂的灯烛全部点燃,映照着书礼光光的脑袋。 书銮一时之间也颇为尴尬,沉默了一会,对书礼说道:“南宗和尚素来爱打机锋,花言巧语,这些手段也不过是他们的肮脏手法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你是书家这一辈的长子,行为举止有许多人眼见耳闻,甚至引以为榜样,如今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这些天你执行任务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没事的话,先不用出家门。其余的事,我和你父亲会想法为你解决的。” 书礼沉默地点点头,撑着沉重的身体缓缓站起来,默默地转身离去,留下在黑暗里的族长和父亲。 “这孩子。”族长书銮叹息一声。 “是啊,以前,不论犯了多大错误,受了多少惩罚,走的时候依然是毕恭毕敬,谦谦有礼。也许,现在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吧。”书钰说道。 书钰又问道:“族兄,你说了然和尚说的是真的吗?” “暂时看不出来,虽然南宗也有参与云州的势力博弈,甚至还参加了据江原的那场争斗,但是了然和尚在外声名还算不错,不至于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族长思考了一会说道。 两个人更沉默了,在灯火摇曳中两人身影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难道,书礼真的是佛门有缘人?” 没有人回答。 夕阳早已经落下,星空下是不归山上鳞次栉比的阁楼,和与星空交相辉映的每家每户的摇曳灯火。 但是书礼的心情很沉重,十分别扭地捂住脑袋,惊慌地往家里赶去。一路上,他都小心躲闪着来往的家人、学子,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书家更像一个异类,像一只过街老鼠,而不是此前备受推崇和敬服的德才兼备、器宇轩昂的书家大弟子。 他内心感到痛苦,却无人诉说,他眼角的余光看着满天星辉和书家灯火,第一次觉得不归山上这个庞大的、曾给他温暖和尊严的家族是如此陌生。 回到家是,家中的丫鬟看到他的模样吓得叫出声来,一时间家人都出来了,母亲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惊诧莫名,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便落下滚滚热泪。 书礼也无意管家人的想法,他惊慌失措地躲闪着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如同一只仓惶的老鼠回到了黑洞中,他看着熟悉的房间,红了眼眶。 不到一会,母亲便赶上来,用力敲打着他的房门,焦急地呼唤他的乳名,他却没有心思去开。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着走几步坐在床上,连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便开始运转天地圣心决,激荡浩然正气,以体内的法力气息灌注全身,激发身体的最佳状态,然后汇聚到头顶。 是的,我还是我,还是书家的弟子,还是修炼天地圣心决的儒教学子,只要我想,我便能够运转功法,将头顶的秀发以莫大法力激发,让它们生长出来!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除了法力急剧消耗,和身体逐渐不堪重负,光秃秃的头顶,一点反应都没有。 书礼脸色苍白,神情前所未有的憔悴,他抬头看着窗外,一筹莫展,突然想起树明轩夫子从小便教给他的那几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恐怕,再也不能在父母前尽孝了吧。一股浓郁的悲凉浸透他的心间,冰冷而沉重,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精神松懈下来,不知觉浑浑睡去。 在黑暗中,一道幽幽的金光浮现出来,慢慢形成一个人影,看着熟睡的书礼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身体飘荡着穿过窗棂,倏忽化为一条金色光线,射向天空,隐而不见。 第十六章 摘星成圣 次日,书礼睡醒后,懵懵懂懂地起床,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梳洗,他想起此次执行任务回来,变故轮番上阵,接踵而至,连一天都没有安心过。他在卫道院还有事情没有交割,心中又一团乱麻,就向家门口走去。 在出家门的路上,他似乎发现自己有了特异的功能,他像隐身了一般,所有人见到他,目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就像是他不存在一样。 他觉得疑惑,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却蓦然一惊,突然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一沉。 他明白了家里人为什么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们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心中诧异,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所以才选择熟视无睹。 他猛地转头一看,果然,他们都在他的背后瞪着充满好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们正在议论纷纷,被他这么一看,他们反而不知所措地散开了。 他们是不想让他这位书家的大弟子尴尬和难受吗? 一定是的,书礼心中想,以往,他走在路上,都是许多人打招呼,寒暄不停,今日看到他这副怪异的模样,他们不敢近前来,必定是怕他难受。 书礼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他其实挺感动家人们能够为他着想,但是依然觉得非常别扭。 时至今日,也没有其他办法,该去卫道院依然要去。 所幸,今天路上的学子和长辈都不多,他们偷着打量他几眼,就匆忙离开了。遇到认识的长辈,书礼硬着头皮打招呼,长辈虽然神情有些淡漠,却依然像以前那样点点头。 他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以往在家族中的表现,不论是修为修炼上的,还是执行家族任务上的,他的威望还是能够打消大家的疑虑,只是现在,他的光脑袋,被当做了一个特立独行的行为而已。 他来到卫道院门口,是两个认识的师弟值班站岗,他对着他们俩笑了笑,准备走进去。 他走完院门口的台阶,来到大门口,忽然眼前出现两条手臂,交叉着挡住他的去路。 他讪讪地笑道:“两位师弟,不认识我了吗?” 两位师弟对视了一眼,表情也不是很自然。 其中一位对着他笑了笑:“大师兄,我们怎么会不认识你,只是例行程序,问一下你进去的缘由。” 书礼脸色僵了一下,还是笑道:“是,卫道院规矩比其他书院更加严格一些,一直是有这个规矩,我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还有一些事情要汇报和交接,想找院里负责发布‘曲革令’的族老处理一下,马上就出来。” “师兄,你说的那位夫子今天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书礼看了看他,那位师弟依旧微笑,却明显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生疏。他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卫道院的确有这个通传的规矩,但是放在之前,他以书家大弟子的身份和与卫道院上下都熟稔的关系,进出院门口从来没有执行过。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被执行这个规矩。 即便是当初,他第一次要踏入这个院门口的时候,是由父亲带领而来,以父亲的威望,当然不用通传。这卫道院上上下下成百上千的弟子,谁不知道他是书家二族老的儿子,又有谁不知道他是这一辈的翘楚,可眼下,他连卫道院的门都进不去了。 或许真的是夫子不在罢了,现在他只能这么想。 也好,什么事都有第一次,这个第一次,让他也明白了,他并非是完美的,虽然以前不论从修为还是地位,看上去是,但一受到偏见的伤害,立马就现出原形了。 本来他在来的路上,还想着去完卫道院,再去找树明轩的几位交情不错的师兄弟寒暄两句。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其他地方了,只想马上回家。 “师兄,你怎么说夫子不在?”卫道院门口另外一个师弟问刚才答话的师兄。 “你笨啊,刚刚不是夫子亲自来交代我们他今天不想见大师兄的吗?”那位答话的师兄说道。 “哦,我还以为直接告诉他不想见大师兄就行了。”那位师弟挠挠头。 “直接这么告诉他,不是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吗?大师兄平时那么骄傲,现在扫他的脸面岂不是得罪他了,二族老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那位师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嫌他见识短浅。 “可是大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啊,我昨天晚上听遇到大师兄的人说,还不相信,今天看到真是吓了一跳。” “我也不清楚,听说昨晚求仁堂连夜开会,把所有族老都叫过去啦,不知道要对大师兄怎么样。” 走在远处的书礼听到他们的对话,默默背转身,彻底死心了。 这天夜里,书礼在隔着院墙的书房看书,忽然听得院门口隐隐有人声喧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父亲在书家一向德高望重,并且行事严谨严厉,怎么可能有人来他家门口喧哗? 他带着一丝疑惑,走出书房,想往院门口去看一眼,只见管家急冲冲地往这边走,拉住他的衣裳。 “怎么了,邓伯?”书礼疑惑道。 “没事,公子,不过是一些嘴碎的人在外面瞎嚷嚷。”邓伯脑门见汗。 “我倒要去看看!说到底,我不过就是剃发而已,究竟是何等大罪,需要如此辱我家门!”书礼气不打一处来,甩开邓伯,冲向院门口。 父亲和母亲正在大门口费劲口舌介绍,但面对数十位不认识的人的质问,也是一筹莫展。 “他出来了!”几十双眼睛立马钉在他身上。 “是,没错,”书礼怒气冲冲,“我出来,怎么样?我就是剃发了,能怎么地,是书家有家法不让剃发,还是大武国有规矩不让剃光头!?” “谁管你光不光头!”一位看似年长的老者拄着拐棍,巍颤颤地指着书礼道,“我只想问问你,我们家书安和他们家书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对,对!肯定是死在你的手里!” “卫道院执行队回来都说了,和你脱不了干系!” “你背叛了书家,你是书家的罪人!” “对,他本来就喜欢杀书家自己家族的人!” 周围的人群附和着,喧闹着。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书礼只觉得心脏像被别人突然刺了一剑,心口冰凉,寒气蔓延全身,刚才愤怒的火气全不见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人,如堕冰窟,僵在那里。 突然画面一转,他蓦然想起他刺向书安的那一剑,彼时和此刻,不知道书安是不是都是经历同样的感觉。 书安,他的嘴里有一股苦涩,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他的血液却因为心寒而在慢慢凝固,而耳边全是人群嘈杂且越来越大声的质问,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隔了模模糊糊的一层,脑袋嗡嗡直响,像是灵魂脱离了身躯。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激动,书钰脸色铁青,呵斥着家人快把书礼拉回家去。 书礼如行尸走肉般呆呆地被他们牵引着走向卧室。 直到嘭地一声,房门关闭,他才回过神来。 他猛地将所有人赶出房门,再次用力把房门嘭地关上,背靠着房门,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冷汗直冒。 可他回过神来的这一刻,脑海中全是钻心的痛楚,刚才的冰凉化作剧烈的尖刺,刺痛着他全身各处,心脏像被人一把攥住,血液都变得滞涩,他缓缓地滑向地面,瘫坐在门口,重重地喘息着。 良久,他才缓过来,只觉得头颅有千斤之中,倒头便睡。 半夜,他睁开眼。 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安静得不像在现实世界里。 这种安静让他无法忽视心脏的剧烈跳动,他突然想出去走走。 打开房门,刚走到院中间,只见墙角飞来几条人影。 他仔细一看,是平常的护院把头,书礼对他笑笑。 把头点点头,对他说:“族老让我们护院盯紧点。”说完,又飞了回去。 整座不归山都是书家的,他的家也是在书家本家中,都是同一个大家族,需要防备着谁呢?书礼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走了出去。 他一出家门,就看到了满天星斗。 不归山的美景有数处堪称大武国之绝,其中之一就是这满天星斗。 不归山的来源,传说是书家的第一位圣人,练功至于圣境,就在这满天星斗中驾仙鹤飞升而去。族中上下,遥遥望去,圣人就像是上古的摘星人那般,一去仙境而不复返。 所以后来大家都叫书家这座山峰为不归山,同时也是寄托着希望,所有人满心期待着,书家能出第二个摘星人。 与许许多多书家的孩童一般,小时候的书礼在族老和学堂夫子们的教导下,也无限向往着能够修炼成为摘星人,为家族再往仙境天府摘下一星,让书家再度辉煌,让不归山在大武国的万里山河中闪耀光芒。 然而,眼下的他走出家门,背后却悄无声息地跟了两条影子,像是防备,也是监视。 摘星?辉煌?光芒? 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第十七章 湖底月光 不归山群峰众多,山谷纵横。从山顶的书家家族群居处,越过那块著名的“章华天下”牌坊,下到半山腰,周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路径通往不同的山谷或者山峰,甚至可能到达溪涧、瀑布、湖泊,层层叠叠,构成不归山不同去处的别样风景。 可惜现在是在夜里,书礼也并没有心情看风景。 在柔和月光和漫天星空的陪伴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山腰处一条土径之前。 他觉得这条路有点陌生,不知道是以前走得少,还是现在看不归山的所有东西都觉得陌生。他信步朝这条路走去,土径两旁松柏掩映,在夜里显得别样黑暗,像是走进了一个黝黑的山洞。 对于黑暗,书礼却并不陌生了。 以前在英武院等学院练习功法的时候,尤其是卫道院为执行任务特别组织的训练的时候,针对黑暗环境下施展功法神通有过许多次集训,为的就是去执行特殊的秘密任务。 黑暗一直在延续,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依然没有走到尽头。如果是夏天,这条遮天的林荫道会无比凉爽舒适,但现在,丝丝的寒意在书礼的皮肤上掠过,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伴着深深的不归山上,不知名处的禽鸣兽吼,眼前这条路无比漫长而阴森。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轮明月,就在前方林荫道出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加紧了步伐,走到前方的出口,一下子豁然开朗。 前方是有一轮明月,不过是倒映在湖泊中,这个半山腰的湖泊静静地躺在这里,周围是森林密布。 湖水平静,如果没有倒映着星空和明月,这汪湖水就像是不归山张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嘴,吞噬着光芒。 现在,异样平静的湖水倒映着这轮明月,像是巨兽一只独眼,诡异而狰狞。 书礼仔细一看,只见湖泊对面赫然耸立着一座十多层的宝塔,却没有灯火照明,只有湖泊中明月反射的微弱光芒,照着高耸又巨大的塔身。 书礼似乎想起来,家族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书家从很久远开始,有一个旁支人家世代守护着家族的藏书阁,阁楼里汇集了天下最罕见和珍贵的古籍。 藏书阁之中海纳百川,有历史典籍也有功法宝典,这是书家在云州占据一方的资本。因此此处戒备森严,书籍基本不外借,阁楼也从不对外开放,家族中很少有人出入那个地方,只有那个旁支家族中人才能出入藏书阁,并且学习里面的宝典功法。 很难说那个旁支家族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一出生在书家这个旁支,就肩负着守护阁楼的使命,从生到死,不允许踏出书家半步,别无选择。 但同样的,他们能够学习里面书家最顶尖最全面的功法,作为书家的一个传承,也是一条退路,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又非常幸运。到底如何,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现在书礼沿着道路,隔着湖泊遥望藏书阁,从脚下左右延伸,有两道绿堤通往藏书阁,而没有一人看守。 此处防备森严,书礼知道想要去藏书阁不会如此简单,但想了想,还是迈开脚步,从右边绕过去。 湖泊看着不大,但是要走过去也要颇费一番功夫,书礼走了许久,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藏书阁越来越高耸巍峨,但是处于山坳中,地势较低,因此这里才能蓄水成湖,并且被高大的松柏包围着,所以即便藏书阁如此壮观,从外面也无法看出这里别有洞天。 书礼立足观看了一会,月明星朗,映照着湖水宝塔,别有一番奇景。他迈步继续向藏书阁走去,抬起脚却发现踏不下去,他用力一蹬,像踩在柔软的气泡上,脚周围还发出一圈圈淡淡白色光晕涟漪。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重重踩下去,脚踩得更深了,但是猛然一弹,他没站稳,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 书礼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往前几步,同时催动着天地圣心诀,双手萦绕着洁白的光华,双手握拳直直砸了过去。 但是,他刚接触到那层隔膜就知道糟了,防护隔膜坚韧非常,远不是他的神通能够打破的。 这时,一道闪电从天空之中产生,瞬间轰击在他拳头接触隔膜那个地方,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力量从拳头上强推而来,下一刻,他被这股力量击飞,摔在数丈外,身体砸得湖边绿堤的草齐齐卧倒,滑出去好远。 书礼顾不得身体的酸痛,心中大为诧异,这个防护阵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他现在修炼到儒家功法中“立身、立功、立德”三大境界中立身的高阶境界了,书家数千年轻子弟中,能练到这个地步的,也就一只手之数而已,他这一拳虽然只有六成功力,但要是打在山石上,定能将山石碾成齑粉。 可是,这个法阵竟然毫发无损,还将他甩出去,这种看似随意的回击,其中蕴含的力量,已经足够令他震惊的了。 他还待试探这个防护阵法,但他后面人影一闪,两个身影落在他旁边。书礼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身影挡在他的前面。 书礼没有说话,默默地爬起来,继续朝藏书阁走去。 “公子,这里是藏书阁,是书家的禁地。”护院把头提醒道。 书礼没有理睬他,继续往前走。 护院把头迫不得已,再次挡在他身前。 “怎么,连你也要监管我吗?你也相信我是书家的叛徒吗?信不信我也把你杀了。”书礼想起晚上门口那些指责他的人,冷冷说道。 “公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护院把头的脸色有些僵硬。 “以前我是族中长子,现在是叛族的罪人,以后还不知是何人。”书礼冷哼一声,伸手把护院把头拨到一边,向防护阵法走去。 护院把头没有再阻拦,在后面凝神戒备,他不相信书礼能够破除禁地的防护法阵,只是怕再有意外发生。 书礼倒不是故意与护院把头作对,只是自从执行任务回到家族中后,发生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心里又是震惊,又是痛苦,还有浓烈的愧疚,不管如何,书安的确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件事让他难以轻易原谅自己。 今夜本来是他回到书家之后,第一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出来散散心,却被这阵法一激,反而将他这些天来积蓄的郁闷和愤怒,有了发泄的对象,现在他今天就和这个阵法杠上了。 书礼来到阵法前面,一时间也找不出破解的办法。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平静的湖水,突然“扑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书礼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后面两位护院一跳,他们连忙跑到岸边,看着湖中往藏书阁游去的书礼发呆。 “怎么办,把头,要不要下去救公子?”年轻的护院问道。 “不用,公子的功法深厚,他应该是觉得湖中有防护阵法的薄弱之处,想从那里突破,应该不碍事的。不过,你还是速速回去禀告族老,未免事情闹大。”护院把头说完,那名年轻的护院已经身形一闪,迅速返回书礼的家中。 湖中,书礼从跳下来就后悔了,此刻湖水冰凉,即便他运转圣心诀抵挡寒冷,可是这湖水还是冰透彻骨,这很不正常。 并且,从他跳下来的地方一直往湖中延伸,都是阵法的覆盖之处,那一层透明的隔膜无处不在,甚至把看似平静的湖水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只是不细心看的话,湖水荡漾间,根本看不出来。 他再次试着攻击阵法,但依然受到反击,在平静的湖水中荡起阵阵浪花,哗哗的水声打碎了这片禁地的宁静。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怎么也突破不进去,只不过湖水卸去了一部分阵法的攻击,让他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身体受到更大的打击。 突然,他一个猛子就扎入湖水中!他就不信,上面打不破法阵,难道湖水下面还打不破不成? 他继续往下面潜行,冰冷且黑暗的湖泊深水中,他此刻就像处在一个完全与现实割裂的黑暗世界里,只有身上发出淡淡银白色光晕笼罩着他。 但白色的光和所有的声音像是被黑暗的湖水吞噬了,黑暗冰冷的湖水包围着他,安静得可怕,咚咚的心跳声,像鼓槌般擂响整个黑暗的湖底世界。 越往下潜,越感觉像深入无底的深渊。书礼承受的水的压力越来越大,运转圣心诀消耗的力量越来越多,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因为长时间的潜水,湖底又是这样的黑暗和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让他开始怀疑这个湖底是不是真的没有边际。 正当他支撑不住,想要放弃,打算往水面上潜的时候,在湖底深处突然亮起了一片圆形的月光。 月光虽然是在湖底,却像挂在天上那样,散发着同样的白色光华,明亮、澄澈、透净,只不过圆形的月光中间似乎还有一条黑线。 书礼观察了一会,转头往湖底四周看去,发现距离这片月光十来丈的地方,同样是漫步边际的黑暗中,竟然还有一片同样的月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两片白色的月光竟然开始移动,并迅速地向他逼近! 书礼的心中突然一紧,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第十八章 天一神兽 看着黑暗深邃的湖底深水中,那两轮银白色的明月飞速逼近,书礼心里莫名的开始慌乱,他终于想起藏书阁及这汪湖水的另外一个传说。 此处人迹罕至的原因,除了书家的旁支家族日夜守护之外,还听说这里有书家唯一的一头神兽镇守。 此兽狰狞可怖,凶悍无比,只是不曾听说过它的模样。但据说有一次,书家一位叛族之人想临走前,偷盗藏书阁中的功法,没想到被此兽发现,死状凄惨,参与处理此事之人都一致缄口不言,讳莫如深,于是来此处的人就更少了。 此时此刻,书礼盯着湖底深处这两片圆圆的月光,心中猛然一震,这分明就是两只硕大无比的眼睛! 两只眼睛直逼书礼,书礼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立即调集全身法力灵力运转功法,头也不回往湖面上蹿去。 但是很明显,异兽在水中游动的速度远远不是他能比的,逼近的速度远超过书礼的想象,不到片刻,在他将要接近湖泊的水面之时,异兽已经逼近至书礼的脚下了! 书礼顿时感到手脚发麻,脚心传来一阵凛冽的寒意,传遍全身,他感知到巨大的危险就在他的脚下! 他顿时挣扎着调动灵力施展功法,慌乱之中,在脚下形成一个亮白色的圆形盾。 就在此时,一只水箭突然从下方射过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扎在圆盾上,圆盾勉强抵御了一瞬间便溃散成白色符文,消失在水里。 书礼感觉到脚下一痛,水箭的冲击余波传到书礼身上,即便他身上依然有浩然正气护体,却依旧被水箭的冲力击中,哗啦一声,他的身体冲出水面,射向空中,一线血光撒过,书礼如同飘荡的柳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抛洒在空中。 然而,书礼的身体还没来得及从空中落下,一阵哗啦啦的连续水响,那异兽猛地从旁边水底地钻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书礼感知到危险,在空中运转功法,稳住伤势,身形稳定下来,身体缓缓坠落,在这间隙,他如临大敌般面对这头庞然大物。 这异兽身形庞大,遮住了湖中的半边天,整体像一条巨粗的水蟒,通体漆黑,长着一颗狰狞的脑袋,血口大盆,尤其那森白的巨齿,尖锐而泛着寒光,此时,它的目光凶狠,还打着响鼻,喷出一段段水雾,脑袋整体看起来,倒是有几份像神话古画中麒麟的模样,只不过配上光溜溜如巨大泥鳅的身子,和背脊后一对宽大的黑色肉翅,立在那里,又和麒麟搭不上边,反而像是麒麟和巨蟒生下的后裔。 这时,只见这异兽张开黑色的肉翅,银白色的光芒再次从它眼睛里射出,在水面之上,它的眼睛的银光更加耀眼,远不如在湖底深处那般温润,同时,它张开黑洞洞的巨嘴,露出森白的巨齿,摆出了第二次攻击的姿势。 看着它这副模样,书礼还在想它的来头的时候,异兽突然急速地抖动肉翅,一团团的水花不断溅落,被它眼中的银光一照,如同无数雪花抖落,还没等书礼反应过来,它突然将脑袋猛地往下一扎,身子俯冲,如同毒蛇噬敌,急速向书礼攻去,看起来想一口把他吞食掉。 书礼一惊,立即运转天地圣心决,想要如水中般凝聚一面银色圆盾来抵御,无奈被水箭攻击后,体内灵力法力运转散乱,能支撑着他飞在空中已经是万幸了,根本无法再次凝聚出神通抵御它的进攻。 眼看着异兽的血口大盆到了他眼前,书礼已经闻到了此兽口中浓厚的水腥味和恶臭,巨齿像洁白利刃那样割过来,黑洞洞的大嘴少说也有十几丈,速度之快,让他几无逃跑的机会,书礼心中一寒,忍不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书礼准备坐以待毙的时候,后方的岸上一声大喝,一线青光射过来,直逼异兽的眼睛,眼睛看起来是它的要害,异兽只能被迫停下攻击躲避。 但是,它躲过那道青光的攻击之后,引发了它的狂躁的兽性,它仰头嘶吼一声,马上调整姿势,圆睁怒目,向青光射来处再次俯冲而去。 青光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落在一个人的手中,书礼一看,是自己的父亲书钰,他正站在湖泊岸上,冷冷地看着书礼和那头异兽,他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护院。 攻击眨眼便到,书钰面对异兽猛烈的攻击毫不惊慌,慢慢地用青色剑画出一个光圈,然后手往前一推,青色的剑发出幽暗的光,在光圈中快速旋转,越转越大,慢慢地从他身前的一个小光圈,转成了十几丈的巨大光盾,光盾中剑锋狰狞,寒风凌厉,眨眼间,青色光盾便轰到异兽头颅前方。 异兽好像也知道厉害,怒吼一声,湖水翻腾向空中,周围黑色的湖水立即坠下去一大截,在空中凝成一支巨大黑色却透明的水箭,箭头朝着剑光圈,呼地一声射击而去。 “嘭!” 光剑圈和水箭炸开,在空中形成一道壮丽的青光碎片和水箭残影,瞬间扩散,携带着巨大的威能冲向四周。 护院把头连忙跳下湖中,一把捞起已经支撑不住坠落湖中的书礼,然后一个闪动,飞身躲避在书钰身后。 书钰和异兽受到青色水光圈的冲击,各自都受到神通的冲击波及,身形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面撤退了好几丈,异兽在水中荡起湖水哗啦作响。 从异兽出现到书钰与之交锋,看似漫长,其实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 但这种交锋,更加激起了异兽的愤怒,异兽此时凶性大发,怒吼连连,书钰凝神戒备,缓慢而有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青蛇神剑。 书礼搭着护院把头的肩膀,看着前方的战斗,他诧异地看到,原来透彻无华的青蛇剑,在父亲不断灌注法力下,居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青色蛇影,不断在剑身中游走。父亲持续地激发青蛇剑,那条细小的蛇影越来越大,不到一会就突破剑身,刹那间,青光绽开,赫然在父亲身前形成一条巨大的青色蟒蛇虚影,浑身散发着冰冷而凌厉的青色流光。 这一幕看得那异兽也是一愣,这时的空中,出现了两条庞然大物,一青一黑,彼此对峙,若不是此刻正在交锋,那异兽的古怪神情还挺有一番趣味。 但是,那黑色异兽反应过来,甩了甩头,水花四溅,它再次怒吼一声,身上突然炸其黑色的疙瘩,从中长出黑色骨刺,骨刺与骨刺之间浮现出青黑色的鳞片,骨刺和鳞片在皎洁的月光下发出幽幽黑暗的光芒,异兽身躯一动,便要向青色巨蟒撕咬而去。 “不可鲁莽!”一声呵斥,从黑色异兽后面,藏书阁方向传来。 声音浑厚,在湖泊和山林间回荡,嗡嗡作响,足见此人修为之深厚。 书礼等人凝神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墨绿色衣袍的老者,从藏书阁方向飞来,衣袍烈烈,白须飘飘,很有几分修仙得道模样。 只见他飞身过来,落脚在黑色异兽的脑袋上,那异兽似乎习以为常了,银光闪闪的凶目也恢复了几分冷静,乖巧地让他落脚,“噗噗”地打了两个响鼻。 “你等何人,为何深夜至此!?”老者站在异兽头顶高处,向他们看过来。 书钰对此处比书礼更要清楚内情一些,不敢怠慢,撤去功法神通,青蟒的身形顿时化作青色符文消散,空中旋转的青蛇剑回到书钰手中。 他立即向老者作揖行礼道:“在下书钰,是现今掌管书家第一百三十七代的族老之一,犬子无知,惹怒神兽,期间恐误伤小儿性命,这才贸然出手,多有冒犯,还请族兄见谅。” 那青衣老者听罢,从袖口处翻出一本泛黄的破旧书籍,翻看一下,点了点头。又从背后腰间取出一支拳头粗细的毛笔,单手持握,在空中挥舞,不一会,空中赫然出现一条青色的鱼儿的光影,那黑色的异兽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眼中的银色光晕急剧闪烁,盯着鱼儿,发出呜呜的哼声,颇为激动和兴奋。 青衣老者手臂一展,青光鱼儿在老者的不断挥舞下渐渐活络,最后老者持笔对着它点了点,鱼儿便发出耀眼的光芒,须鳞毕现,栩栩如生,在空中游走。 “去吧。”老者淡淡说道。 鱼儿如获重生,倏忽一下,便钻入了下面的湖中,光华隐隐下沉,老者脚下的异兽早就按奈不住,“噗通”一声,欢天喜地地钻进了湖中,抓那条鱼儿去了。 湖水被异兽的举动荡漾出一道道巨大的波涛,过了好一会才平息。 那老者也从空中缓缓飞下来,落在了书钰等人的旁边。 他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转了转,在书礼身上停留了一眼,随即抚着下颌的胡须微微一笑道:“书钰,老朽痴长你几辈,一生都在此处守护着书家藏书阁,想必你也知道此处的重要性,今夜若不是无人能够制住天一神兽,我本不应贸然出现。” 书礼这才知道刚才的那头异兽的名字叫做“天一神兽”,古言称,天一生水,想必这只神兽也是怕藏书阁失火,以其天赋神通用来守护藏书阁吧。 书钰闻言,便知他是自己的长辈,刚才称呼的“族兄”有些造次,当即面色肃然,躬身作揖道:“长老,确实是晚辈造次,还请看在晚辈辛劳一生为家族操持的份上,原谅晚辈和犬子。” 青衣老者淡淡一笑:“无妨,不过天一神兽潜藏湖底,若不是能感应强敌来袭,一般也不会被惊动,”他看了书礼一眼,点点头说道:“后生可畏啊。” 书钰连忙拱手:“是晚辈教子无方,引起今夜不必要的麻烦,今后定将严加管教。” 青衣老者看了看书礼,尤其是看到他光滑的头颅,映照着月光,光晕如水,他眼中神色一动,口中说道:“无妨,许久不曾出阁,今日良夜,就当赏景了。” 书钰犹豫一下,道:“如此,晚辈不敢多做打扰,就此告别,他日若能再有机缘,必定好好谢过长老。” “去吧。”青衣老者淡淡说道,随即指了指书礼,“这位后生可有时间,与老夫共赏今夜良景?” 书礼闻言一愣。 第十九章 初谈大道 书钰带着两位护院走了,只剩下书礼和青衣老者站在湖岸边,身后湖水如镜,抬头圆月如盘。 青衣老者转头看了看书礼,书礼也正在偷偷打量他,和老者的目光一接触,稍显尴尬地抬头去看明月。 青衣老者笑了笑,对书礼道:“想不想去藏书阁看看?” 书礼心中一动,眼睛还是没有看他,却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衣老者转身往藏书阁走去,书礼连忙跟在后面。 只见青衣老者走到护法阵边缘,抬手轻轻一挥,身前突然浮现出一个门洞,像是空气中开辟出来的,中间空,边缘泛着淡淡银光。书礼走过去的时候非常好奇地摸了摸,洞口边缘水润光滑,凉丝丝的。 “是不是很有趣?”青衣老者在前面转身看着他,“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吧?”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这种白色发光符文,我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青衣老者抚着胡须,说道:“你应该熟悉。看你的功法境界,应该是这一辈中的翘楚,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后辈,是无法抵挡天一神兽的任何一次攻击的。你刚才虽然受伤较重,但还是抵挡住了它的攻击,现在虽然你强行压制伤势,但能够行走自如,功力也非一般小辈可比。 “由此可以推断出,你在家族中应该有着不低的地位,至少,能够进出天巧阁。而这个护法大阵,同样出自天巧阁,与镇族之宝之一的子母玄珠同出一脉。”说完又转身往前走。 书礼恍然大悟,追上前去,问道:“师祖,我不知道这么叫对不对,父亲刚刚叫您长老,怕是不对。” 青衣老者哈哈一笑:“皆可,老夫出生于书家守护藏书阁的这一脉,连人生都身不由己,名号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事啦。” 书礼继续道:“师祖,最近几天,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通,所以今夜出来散心,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此处,十分打搅,深感愧疚。不知您是否可以解答弟子的一些疑惑?若能为弟子指点一二,不胜感激。” 青衣老者转身停步,打量着他,在他的光头停留了一眼,说道:“嗯,可以看出你境遇离奇。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祖,那这指点,则无不可。不过,我或许未必能够解答你的疑惑,咱们先去藏书阁旁的抚镜亭坐下来再谈吧。” 书礼跟着老者走到藏书阁下处的抚镜亭,此亭悬于湖上,依傍岸旁,两端有木板桥曲折通行,亭有双层,飞檐勾角,雕梁纹木,十分精致。最奇的是来到亭子的二楼,往窗外朝湖中看去,圆月、湖水都如同镜子一般,从这个窗户看出去,不论是明月还是水中月,似乎可以伸手可触,建造此处可谓是匠心独运。 青衣老者坐在亭中圆木桌正对窗口的座位上,书礼侍立一旁。脚步声动,书礼看过去,不知哪来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端了一套茶具过来,放桌上后默默离开。 “坐下喝喝茶吧。”青衣老者说道。 “晚辈不敢。”书礼连忙说道。 “古人曾言,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我都快二百岁了,这些规矩不守也罢,坐吧。”老人熟练地整理着茶具。 “师祖,最近我一直心绪不宁,这几天的遭遇就像是一场离奇的梦一样,不真实,但确实也难以在现实中摆脱,弟子颇为苦闷。”书礼依言坐下,开口说道。 “哦,那你先说说你的经历。”青衣老者说道。 书礼整理了一下思绪,把从执行“曲革令”遇到了然和尚,到意外刺死自己的师弟,一直到回到家族,褪去头上青丝、被众人指责背叛家族等等事情,一一说给青衣老者听,希望他能够为自己指引出一条未来的出路。 青衣老者静静听着,洗出一杯香茗放到自己和书礼的面前,自己手握小巧精致的茶杯,轻嗅茶香,慢慢思考。 一时茶尽,青衣老者把杯子放下,看着书礼,说道:“出生在书家,你应该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但是,你可曾对书家的历史有过了解?” 书礼一愣,摇了摇头。 青衣老者低头轻抚着茶杯,继续说道:“书家至今已经有近千年历史,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可谓福泽延绵。但千年前,书家祖先到此地之时,不归山苍茫荒凉,山脚下的栖凤城也只不过是一个破旧的村庄。说起来,书家也有过最为辉煌的时期,书家先祖原本是大武国朝廷的一家重臣,和圣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千余年来,大武王朝帝王更迭,如潮起潮落,似月升月降。大武国出了朝廷,还有许多依附的门派,所罗门、圣书院、佛家南北宗、道家太清门,都是大武国有千年根基的名门大派,互相掣肘,即便互有损伤消耗,依然人才辈出,为王朝重用。 “然而,从千年前一次变故开始,书家先祖因厌倦了朝堂争斗,心灰意冷,举家迁徙,打算归隐此处,专心教育,培养书香子弟,传承薪火。直至书家一位先祖飞天摘星,不归山的名气才在大武国传扬开去。” 书礼听得十分专注,因为家人及家族的学院从来没有如此详细解释过家族的历史,最多不过稍微讲一讲先祖成圣的辉煌盛景,同感荣耀,其余的缄口不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青衣老者又重新泡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示意书礼也尝尝看。书礼端起茶杯,已经微凉,但是一口品过,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青衣老者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天地圣心诀的来历?” 书礼举着杯子,继续摇头。 青衣老者再抿了一口茶,娓娓道来:“天地圣心诀原是书家先祖从圣书院带回来的功法之一,十分符合书家子弟传习,经过书家多代的传承,融合无数书家大师的智慧,已经发展成为大武国一流的功法,并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受惠。孩子,这种影响大武国修炼界历史的功绩,确实足以让我们引以为傲啊。 “不过,书家从圣书院带回来的功法并不只有这一种,后面的藏书阁里,可以比肩圣心诀的功法还有数种,同时数千年来书家收集整理的外面的功法数量也十分巨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藏书阁需要单独的一脉来守护的原因,因为藏书阁里藏着的,是我们书家的根基。 “而其他功法,只是由我们这个旁支单独学习练习,书家的一般弟子,都只修炼天地圣心决。这样做的原因,传承藏书阁遗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挖掘其他功法之长补圣心诀之短,使天地圣心决更加完美,发挥出更大功效。 “但因此事带有极大的风险,因此守护藏书阁的这一脉必须选择默默无闻,只专心练功。家族都期盼我们这一脉能够出现天纵奇才,再出现一个摘星圣人。但即便我们博闻强识,比家族其他人更具优势,功法深厚,寿元更长,却依然无法突破圣境,飞天摘星。这是命数使然,不可强求啊!” 说到这里,青衣老者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书礼也沉默下来,让从来没想到书家还有这些隐藏颇深的隐情,书家,似乎和外面的世界,有着错综复杂的过去。 青衣老者望着窗前的湖面圆月出了一会神,回过神来,继续问道:“你说你近年来常有机会出山执行任务,那你可曾足够了解外面的世界?” 书礼回道:“晚辈只是执行家族的任务,不敢有丝毫懈怠,执行完毕即上山回禀,对俗世知之不多。” 青衣老者说道:“俗世?山下是俗世,山上是何世?书家先祖因厌倦争斗归隐此处,本想潜心教育,传承书香,可没想到,近千年家族的发展早已超过了先祖们的预期,也脱离了他们预设的轨道。 “书家人口鼎盛,人一多思想就多,于是一些人开始下山,将山下的破旧小村建成了几十万人口的栖凤城,栽培人手,打造护城军队。书家在山下的发展迅猛,经历短短数百年,在云州的权势领域里就独占一头,成为与玄阴派、南宗鼎足而立的重要势力。 “有权势就有互相倾轧、争斗,有争斗就有流血,有争斗就有阴谋和阳谋,阴谋死数人,阳谋死千人。俗?书家从朝廷繁琐的俗世中脱身,又一头栽在了云州的俗权中。何人不俗?” 青衣老者的一番诘问让书礼无从辩驳,他甚至无法深想,若是为了权谋斗争,这近千年来,书家的前辈和弟子们的手中,会沾染多少鲜血,会造下多少冤魂。 青衣老者继续说道:“但是,孩子啊,不俗也不行啊。书家即便一心归隐,但人口繁衍,乃是天道,人口众多,则需要的资源更多,无法掌控资源,最终还是将灭绝啊。不仅仅是书家,大武国千千万万个门派,包括所罗门、圣书院、南宗寺北宗寺、太清门等等千年巨派,都是为生存着想,才会互相争斗,暴乱不休。” “就没有大家和平共处的方法吗?”书礼问道。 青衣老者无奈地笑笑:“或许有,但至少现在没有。” 他想了一下,说道:“让老夫颇感慰藉的是,数千年以来,一直有人致力于如何平息战乱,甚至纷争,如佛门的一些佛陀,又如道家的一些天师。佛门引人向善,道家道法自然,儒家重建礼教。这世上存在着这么一些人,即便他们来自于不同门派,有着不同信仰,修习着不同功法,但是他们的目标一致。在佛门佛僧看来,是普度众生,而在我们儒教看来,是匡扶天下。” “那么,儒释道的修道之路又有何不同呢?”书礼追问道,他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些问题,今夜借此机会,要一问究竟。 “儒释道本源相同,于混沌初辟分化,后来者领悟法门,创造功法,以天地灵气为载体,修行自身,汲取力量,甚至达到无死生,不轮回。天地混沌,分化天地灵气,由此无数人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竟渐渐划分出许多类别,主要为三种:儒家的浩然正气、佛家的佛力灵气、道家的阴阳气或称真气。以此为主流,却分化出大武国大大小小数千的门派,门派间修行理念的偏差又导致长期的纷乱。纵观历史,合而划分,分而争乱,实在是本末倒置啊。” 书礼心中激荡不安,儒释道,以往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现在已然清晰了许多,他们共同利用天地灵气修炼功法神通,却因修炼理念不合而相互倾轧,残酷斗争,这世界,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他沉默着,青衣老者却不慌不忙,轻轻品香茗。 半晌,书礼抬起头,对青衣老者说道:“师祖,以前我也想着刻苦修行,以待天成,如今以我的切身经历,结合师祖的解答,了解到世事的复杂,心中再难安宁,如此浑浑噩噩修炼下去,想必是无法造就什么功绩出来。 “师祖,我想,只有我像那些致力平息纷争的前辈那样,以天下为己任,匡扶天下,拯救黎明百姓于纷争水火之中,我才感受到此生的意义,也许才会回归内心的平静,才能够在修炼中有所突破!” 青衣老者颇为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孩子,老夫固守此深山,枉费百岁光阴,也无法找到修炼的道路,直至今天,仍一事无成。匡扶天下,一直是儒教弟子心中最崇高但也最遥远的梦想。但是,老夫要提醒你,胸怀大志容易,披荆斩棘实属艰难,要想弘扬正义,匡扶天下,任重而道远。虽然你已经受到了佛道的影响,但是路要怎么走,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那我第一步该如何走?” “接受自己,去和这个世界谈谈。” 第二十章 书生出山 青山寺。 书礼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子母玄珠,回忆着那些少年往事。他原本以为,在不归山得到了大道的真谛,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私自下山,可下山之后,才蓦然发现,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山下的栖凤城中,那些错综复杂的世族势力,其中大部分都是千年之前,他们的先祖作为书家的部下,跟随着书家来到不归山,原以为找到了世外桃源,能够安居乐业。 可惜,耗子窝里也有内斗,就在这山脚下的栖凤城,从一个小小村落发展为人口规模达几十万人的城市,却没想到世族势力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依然存在,甚至都摆在了明面上,有人获得了更大的好处和更多的利益,有些家族慢慢衰落,有些人待不下去迁走了,有些人固执而贫苦地坚守着。 以前,他每次经过栖凤城,都是以书家大弟子的身份,短暂停留,感受着这栖凤城的熙熙攘攘和热热闹闹,可是没想到,在这热闹喧嚣的底下,是数不清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败落世家子弟,和贫苦挣扎的劳动百姓。 他一下子从什么“匡扶天下”的大梦中惊醒,在栖凤城的落日中,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散落一地尘土和脏物的街道和污水沟,灰暗的街道和刺鼻的气味,让他的春秋大梦刺入了俗世的一把利刃,梦想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他再次浑浑噩噩,如果此前他还是书家的大弟子,他的懵懂和浑噩就像是“何不食肉糜”的淡漠和疏离,而此时此刻,立下雄心壮志的他,却迎面扑来俗世贫苦百姓的落拓,人生艰难的境况成为眼前真实的写照,他心中那四个大字搅动着他的心肠,匡扶天下?何为天下?如何匡扶?! 没有理想的人才不伤心,有了梦想的人就要亲眼看到自己的梦想毁灭。 他因此,一路魂不守舍地往南而走,自己也成为了身无分文的乞丐,他没日没夜都在土路旁的杂草中,看着凄风冷月,苦思大道,心中的凄凉蒙蔽了他的双眼,雄心壮志也如烟消云散。直到,他遇到了笛衣法师。 笛衣法师将他带回了青山寺,面对他的衷心诉说,并没有嘲笑讽刺,他就像看着一只迷途的羔羊般,温和而慈祥地说道:“看看佛经吧,孩子。” 从此,他便成为了青山寺的一员。 大师兄元隐、二师兄火猴坐在青山寺师父的禅房前,后院大树下的石桌旁。小师妹秀姑安静不下来,蹦来蹦去干扰着正襟危坐的大师兄,大师兄没搭理她,她又去骚扰二师兄火猴,二师兄就绷不住,和她小声地打闹着。 她不敢去打扰四师兄,四师兄平常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爱说话,经常发呆,有时是对着一棵树,有时对着天空,甚至有时对着一杯茶水。秀姑虽然知道四师兄书礼也是好人,但是还是不敢和他开玩笑,一到他的面前,就好像哪里吹来了一股冷风,吹得她浑身难受,一风也同样是这种感觉,两人对书礼都有些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后怕。 书礼其实非常喜欢这个小师妹,只是他坎坷的经历,经常让他看到事物的悲剧性一面,因此不敢太多透露出真实的情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此前在书家,曾经执行过那些需要杀人嗜血的特殊任务,在这些年通读佛经后,逐渐明白自己心中已经积累下了许多罪孽,那些血腥的过往和罪孽的阴寒,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的气质也颇为阴冷。 四个人就在院中闲谈着,他们从刚才师父的神色看来,想必师父应该无大碍。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师父的禅房中,小师弟一风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师父!” 元隐和火猴腾地站起来,四个人一起奔向师父的禅房。 门被哐地一声打开,只看见房内一风俯在师父的身上恸哭,师父脸色青灰,毫无知觉。光尘大师闭目捏着佛珠,不断念着往生经。 进门的书礼师兄妹们呆住了,在这一瞬间,他们已经明白了情况,但是他们心中震惊莫名,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光尘大师睁开双眼,看着门口表情呆滞的他们,缓缓说道:“笛衣师侄圆寂,前往极乐世界,你们不必过于悲伤,好好与你们师父告别吧。”说完,脸色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笛衣法师就此与尘世告别,一风和众师兄姐心中悲痛不已,一风更是懊悔自己无能为力,众人都痛心,对那偷袭者痛恨不已,可谁愿意去责怪这个他们平时就异常疼爱的小师弟呢? 因为怕玄阴派和所罗门派出的追踪者查到端倪,光尘大师同他们众师兄妹商量,最终还是决定把笛衣法师按照佛门的规矩,积柴火葬。 火葬所用的柴枝是几个弟子从青山寺各处拾来的,师父在青山寺待了一辈子,与这巍巍青山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怀,师父的离去,临了,还是需要这苍莽的青山投出一树一枝来与他作别。 几位弟子心情沉重,是光尘大师点燃的柴堆。天色阴沉着,下着绵绵细雨,师父躺着的柴堆生出浓厚的烟,无情地把师父的面庞遮盖,最终被燃起来的更无情的烈火把师父化为灰烬。 众人念诵往生咒,一风红肿的眼睛流着伤心的泪水,在心中不断地祈求笛衣法师超度轮回,脱离苦海······ 青山寺五观堂。 几位师兄弟围坐在一起吃晚斋,上首坐着的是光尘法师,今晚的斋饭似乎特别难咽,大家也都沉默不言,低头拨弄着筷子和碗。 光尘大师放下碗筷,喝了一口粗茶,看了看几位萎靡不振的弟子,微笑着说道:“孩子们,今晚的菜不合口味吗?” 元隐连忙端正坐姿说道:“没有,师叔祖。只是,只是大家都觉得很难过,不太想吃饭。” 光尘大师点点头,道:“你们对笛衣感情深厚,这是好事,不过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不能也不会一直如此沉溺在悲观的情绪中。元隐,你跟着笛衣的时间最长,你可知道笛衣为什么从来不像其他寺庙一样,把你们的名字都改成规整的法号吗?” 大师兄想了想,摇摇头。 光尘大师道:“你们知道,佛门极重戒律,规矩森严,对于遁入空门之人,有许许多多的约束,其中整理法号即是其中之一。法号除了便于管理,也寄托着赐名者对修行者的期盼和要求,例如老衲法号光尘,便是师尊希望我如光入尘,照亮世俗的不堪,度化俗世的业障。 “但笛衣却从不执着此道,除一风外,其他人的名字都是取自俗世。笛衣相信,佛门放达,海纳百川,能够容纳所有人的信念和信仰,不论你来自何处,只要有佛存心,即是修行,因此不执迷于法号。 “不仅如此,连秀姑这样的女孩子,他都愿意收留下来,一是不忍心她孤苦无依,同时也是笛衣心纳众生,有大慈悲。 “佛家常说无我无念,悟性悟空,却又常常设置藩篱,沉于执念。所以,你们当如你们师父,放下执念,悲欢离合是人之常情,却是佛家之执念。卸下包袱,才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路才会更加宽广。” 元隐和火猴、书礼点点头,一风和秀姑年幼,即便心里难过,也乖巧地跟着师兄们点了点头。 元隐沉默了一会,说道:“如今玄阴派和所罗门都有人殒命于此,一个是云州的大门派,一个是大武国最强大门派巨擘之一。此事虽小,但一旦他们认真查究起来,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和凶险。师叔祖,我认为,一风必定是不能再待在青山寺了。” 一风闻言抬起头,眼神闪动。 要离开青山寺么?一风的心中蓦然一痛。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温暖的家,突然要离开这里,他内心的难过又浓郁了不少。但他知道,大师兄说的没错。 光尘大师说道:“你说得对,一风虽然年少,但身份复杂,且身负重任。避开其他门派的追查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就是一风确实需要去这个世界看看,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修行道路。不过,一风绝不能一个人出山,此行必定危难重重,需要有人从旁保护,与他一起成长。不过一风的身份关系重大,因此陪伴他的人也十分危险,不知你们可有人愿意?” 元隐第一个抢道:“师叔祖,我愿意。” 火猴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少的了我?” 书礼沉声说道:“师叔祖,我也愿意。” 秀姑早就举起白嫩小巧的手臂:“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光尘大师看着大家,点了点头:“你们都想去,很好,证明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情谊深厚,笛衣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但是,元隐不行。青山寺是你们大家的家,待得风浪过后,这里依然会回归自然平静。那时候如果你们或许需要一个归去暂避恶浪的港湾,这里依然能庇护你们度过风雨。因此,元隐需要继续在此修行,这既是继承笛衣的衣钵,也是接纳更多的福缘,元隐,你可知晓?” 元隐思考了一会,点头道:“弟子懂得。” 光尘大师看着其他人,眼神闪动,继续道:“元隐思虑周到,行事稳重,青山寺留他一人足矣。其他人都可以与一风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历练。” 秀姑和火猴两个人顿时兴奋地“哦”地叫一声,俩人还互相击了一掌。连一风也被他们俩快乐的情绪感染,看着他俩,刚才的难过似乎减轻了许多,方才五观堂里沉重的气氛也被稍稍驱淡。 “但是”,光尘法师笑着按了按手掌,说道:“此番历练不是儿戏,你们需要思考周全,同时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很可能要应对数不清的变故和危险。书礼,你是他们中比较稳重的,心思也比较细密,这一路你需要顾全大局,与师兄妹们互相帮衬,互为依靠。” 书礼站起向光尘法师躬身行礼,火猴撇撇嘴,道:“师叔祖就是偏心眼。” 众人都知道火猴机灵古怪,性格爽直,都不在意。 光尘法师轻抚白须,没有搭理火猴,朝着书礼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那老衲问你,出山后,首先前往哪里?” 书礼低头思索了一会,道:“回师叔祖,据弟子此前的经历所知,所罗门和玄阴派的势力都非常强大,即便我们将隐姓埋名出山历练,但也需要考虑到万一被查出来能够有容身之处。 “所以我们最好能够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暂避风声也有足够的能力抗衡此二派的地方,因此弟子想,方圆千百里之内,佛门中,只有云州南宗寺满足这个条件。我们去投入云州南宗寺,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一则都是佛门,修行环境适应得较快,并且同修佛道,也不算叛出师门。只是,有一个问题。” 火猴争着问道:“什么问题?” 书礼道:“云州南宗寺,是大武国佛道中,足可以与北方君州的北宗寺并肩,堪称大武佛道的唯二佛道巨擘,是佛道修炼最顶尖的寺庙,恐怕,我们去,他们也不收。” 光尘法师点点头:“你此番思考确是周全,与老衲想到一处了。南宗的确是云州佛门的第一宗派,门规众多,戒律森严,既然如此,你可想过如何想办法,投入南宗?” 书礼一呆,自从他浑浑噩噩被笛衣法师带回来,在一风还是婴儿被捡回来后,突然发现自己同样拥有了佛道修炼的天资,神庭净土中诞生了慧根,从此便专心修炼佛道,对外面的状况一无所知,对云州南宗寺更是只有耳闻,他想了想,低声道:“弟子惭愧,弟子不知。” 光尘法师笑了笑,说道:“这不怪你,毕竟你在外历练还是不够,即便认识什么人也无从深交。老衲认识一人,有过数面之缘,相谈投机,此人在南宗倒是较高的地位,由他引荐,想必你们能够少费许多周折。” 秀姑和火猴都瞪大了眼睛,兴奋之情流出,这一次秀姑抢在了火猴前面,急忙问道:“师叔祖,是谁呀?” “此人便是,南宗寺的了然大师。” 霎时,书礼脸色一变,变得僵硬至极。 第二十一章 金色风铃 书礼的脸色变化被光尘法师看在眼里,他问道:“书礼,你怎么了?有何不妥?” 书礼艰难的摇了摇头,低头无言。众人早已习惯他性格较为孤僻怪异,不以为意。 这时候,一风低声嗫嚅道:“师叔祖,我想,还在寺里留两天。” 光尘法师看了看他,点点头说道:“这两天你就在寺里,不要外出,小心一点。” 一风小声“嗯”了一下。 翌日,众师兄妹都在各自房里收拾行李和闲谈,想象着出山后的日子,充满好奇和期待。 元隐在师父的禅房里清理师父的遗物,遗物很少,元隐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衣柜的上层角落里还有两件遗物,元隐伸手去把衣物拿下来,忽然听见“叮铃”一声,从衣物里掉落一物,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元隐觉得奇怪,把衣物搁在一旁,弯腰捡来那物什一看,原来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手镯,整体看上去,是使用一圈圈银白色的丝线缠绕而成,还绑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金色风铃。 银色丝线中空,里面缓缓流动着一种银白色的带着金色星点的液体,发着微弱的光,若不是元隐仔细,还真看不出里面的液体在发光,或许晚上就可以看见了。 不管怎么说,这风铃一看也不是凡物,金色风铃表面上看平平无奇,最多也就精致可爱,但是内壁上阴刻着一条极微小的金龙,虽然非常细小,但是栩栩如生,鳞片毕现,光线依次从龙头顺着金鳞照到龙尾,往风铃内壁猛一看,还会以为是一条漂亮的金色长虫子在缓慢爬动,很是神奇。 元隐再一看那堆衣物,原来是一个襁褓和婴儿的衣物,襁褓用料讲究,被面精致的绣花和绣着金龙的宽带,以及触手非常柔软舒适的衣物,都体现着当初被包裹着的婴儿出身娇贵。不过,从样式判断,应该是女婴的衣物。不难判断,那个金色风铃手镯应该是小师妹秀姑的随身之物。 但为何师父这么多年一直藏在衣物中,而不是交还给师妹呢?元隐想不通缘由,但直觉告诉他,这只手镯还是不宜交还给师妹。 此时,门扇响动,元隐连忙把手镯藏在衣袖中。进来的正好是秀姑,秀姑轻轻巧巧地进来,却看着元隐抱着一堆女孩子的衣物左右顾盼,脸色绯红,坐立不安。秀姑看着元隐,瞪着漆黑的秀目看着元隐,元隐憋着红脸,更加无所适从了。 秀姑不怀好意地笑着,突然跑道元隐的身旁,仔细打量这堆漂亮的衣物,她把衣物从元隐手中接过来,轻轻地抚摸着衣服,细细地打量着花纹装饰,完全被精致漂亮的它们吸引住了,元隐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秀姑睁着水灵的大眼睛新奇地道:“好漂亮的衣服啊,大师兄你从哪里拿来的啊?” 元隐讷讷道:“哦,我从师父的衣柜里取出来,看样子是女婴的衣物,想必这是你小时候,放在寺院门口的时候所穿的。师父捡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托人在山下的村里找来一位阿婆照顾你,后来一风也来到寺里,阿婆就照顾着你们俩,一直到你们学会吃饭穿衣才离开。后来几年也经常来看你们俩,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秀姑抬头道:“当然记得啦,是余婆婆。小时候我和一风玩闹,一不小心拿树枝戳到一风眼睛边上,出血了,吓得余婆婆哭天喊地地到处找师父,后来看伤势,只是戳到了眼皮下面,并没有戳伤眼睛。不过眼睛流血的那个样子,吓得我也哇哇大哭。”想起这些童年记忆,秀姑不知觉地吐吐舌头。 元隐摸摸秀姑的头,说道:“啥小时候,你现在就是小时候。”说着呵呵笑了两声。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以前那个常来的香客金花,经常跟我玩笑的姑娘,人家都来庙里拜佛求姻缘了呢!”秀姑撇了撇嘴,呐呐道:“不过,这几年怎么没看见余婆婆来看我们了呢?” 元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前院睡房。一风拿着小木凳乖乖地坐在门口,双手托着小脑袋发呆,清秀的脸蛋上眉毛拧在了一块。 房里,二师兄火猴和四师兄书礼正在收拾行李,二师兄是一刻都不闲着,连四师兄收拾行李的时候,他都打来闹去的,一会说四师兄的剑穗很漂亮,一会有看中了书礼的哪件衣服,要穿上试试,书礼阴沉着脸,却拿他没辙。 火猴换好衣服走到一风这里过来显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风啊,你看看师兄穿着这身是不是有那种器宇轩昂的感觉?就那种,万人迷,惹人爱的俊小伙?” 一风转过头,看着火猴穿着书礼的精美衣袍扭来扭去,十足像一只调泼的猴子穿上了人衣,一风说道:“二师兄,前两天四师兄跟我讲解过一个成语,我觉得非常适合现在,叫做‘沐猴而冠’。” “哈哈哈!”书礼在房里听到后,连平时性格阴郁的他都忍不住在大笑,火猴扭头看了下笑得趴在床上的书礼,然后一巴掌拍在一风的脑袋上:“小小年纪,不学好!” 一风愣了下,疑惑道:“哦,是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太对了!”书礼在房内强忍笑意,“一风啊,今天师兄再教你一个成语,也很合适,叫‘衣冠禽兽’,哈哈哈······” 火猴翻了一下白眼,没理他,对一风道:“对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去找秀姑玩?” 一风又重新看向院子,低声说道:“我在想三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伤势好了没有。” 房内的笑声渐渐低下来了。 火猴也沉默了一下,说道:“三师弟现在在青山后山里,那里是师叔祖的修行处,师叔祖佛法高深,有他帮三师弟疗伤,想必不会有问题的。” 一风轻轻点头:“嗯,三师兄一定会好的。二师兄,我还在想,如果能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就好了。” 火猴楞了一下:“青山寺不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吗?” 一风轻声说道:“不是的,我想去山下的那片森林看看。” “不行!”书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旁边,又恢复了那副阴沉严肃的表情,说道:“那片树林很有古怪,三师兄不知什么缘故,自从你来了寺庙之后非得隔三差五就要去那里,每次都一身伤回来,如果古怪危险,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去?” 火猴眼神一身,想要说什么,又突然忍住。想了想,还是说道:“对,书礼说得对,这段时间寺内发生大大小小这么多事,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出事端。” 一风低下头,扯着自己的僧袍捏来揉去,喃喃说道:“可是,师兄,我们走之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我连自己出生的地方都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更是一无所知。师父说,我这一生必定要历尽磨难,度尽劫数,也许这件事情不了解清楚,我或许难以面对以后的艰难险阻。” 火猴和书礼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小师弟,经历了最近的这些变故之后,思考问题竟然如此清晰了,考虑还比较长远,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内心都非常高兴,这个师弟,必定不凡。 火猴顿了顿,说道:“那便去,师兄陪你去,我倒要看看,这森林到底藏了什么魔,我佛门神光能否降住这些妖魔之辈!” 第二十二章 深林兽吼 入夜,青山寺院门口。 火猴和书礼一前一后,中间保护着小师弟一风,开始往黑暗森林前进。 两位师兄都已经修炼到“佛光”境界了。 佛门修炼“小乘、玉乘、大乘”三大境界,佛光境界是小乘境界“佛力、佛气、佛光”的最高一个境界,按照这种修炼速度,两位师兄都已经超越年轻一辈的僧众良多了。 且不说天生具备慧根的修炼之人在僧众中数量极少,便是在修炼的僧众里,许多佛僧一辈子都只能在前两个小境界困住一辈子,能在四十岁之前修炼到佛光境界就已经是智慧超群了,更何况两位师兄还是如此年轻。 佛光境界开始,各人的修炼方式就开始显示出不同,譬如二师兄火猴,在展现神通之时,会发出赤红色的佛光,加持在神通上,眼睛也会发出红色光芒,让他在战斗时辨识敌人的动作和神通时,更加清晰快捷,更有优势。 而四师兄书礼则是不同的路数,他会使用武器,还是儒家常用的剑器,常年修炼剑术,听元隐师兄说,书礼师兄的剑术非常厉害。书礼的佛光以青色为主,这种佛光同样可以在战斗中加持剑法和神通,增加自身的战斗力。 可惜,即便是两位师兄聪慧绝顶,但是青山寺这样屏蔽在群山中的小庙,并没有合适他们的功法。 当初,包括火猴、书礼、元隐、秀姑,甚至师父笛衣法师,基本上都是平常的佛徒,并无特别之处,也无法修炼佛道功法,整个青山寺,只有光尘大师能够修炼佛道功法和神通。 自从一风那一晚的变故之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的脑袋之中开辟了神庭净土,并且诞生了慧根,拥有了佛道修炼资质,笛衣法师这场让光尘大师给大家传授佛道修炼功法。 光尘大师传给众人的“静心诀”,只是引导疏通身体佛气的普通功法,对于战斗神通并无多大的辅助作用,修炼起来,效果非常微弱。 并且,除了功法之外,战斗神通的种类也很少,光尘法师传给师父和众师兄弟的,只是普通的掌法、印法、拳法,并无强力的战斗神通,也就是书礼的剑法,在结合佛气之后,能够发挥出不一样的神通效果。 也许,此次下山,众人都将抓住机遇,增强自己的一身佛门功法神通,这也是书礼和火猴这两天都比较兴奋的原因。 三人凝聚佛气,提纵身体在高大树木间飞跃,一风还只修炼到佛力境界,灌注佛气到下半身,加上两位师兄刻意等他,一风还能勉强跟上他们。 黑暗森林看似不远,就在青山寺的山脚下,但是这里是云州的群山汇聚之处,除了高耸的山峰,其他小山丘、山包也连绵不断。所以从青山寺下来,一路经过的树林和奇山怪石,比往常站在青山的高处看见的要多很多。 因此,一般情况来说,即便两位师兄修为高,体力也好,也会出现佛气灵力运转不周的情况。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人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反而感觉精力越来越充沛,火猴和书礼在飞驰中互相对了一眼,也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修炼之人都知道,天地间充满了普通人察觉不到的灵气,譬如佛门的佛气、儒家的浩然正气和道家的真气等等,即便许多修炼之人有众多不同功法,可以将与修炼之气迥异的灵气转化为自身需要的同属性灵气,但在实际战斗和运用过程中,汲取外界天地灵气仍然是非常施展的手段。 战斗中通过自身灵气的牵引,能够短暂地将一部分天地灵气的能量汇聚起来,补充到功法神通中,以便发挥更高的战斗功效,这就是功法的主要作用。 但是这种牵引手段非常消耗自身的灵力气运,越壮观澎湃和威力强大的神通,越需要消耗自身灵气来牵引。 但是,一般的佛道修炼者,大多数是处在小乘境界,身体的丹田之内能够储存天地灵气的就是子泉。子泉是佛道修炼者身体内一个比较狭小、逼仄的修炼空间,很多佛道修炼者的子泉并非如深泉那样幽深,而是既浅又小,身体中储存的天地灵气十分有限。 所以普通老百姓眼中修炼之人都是御剑飞行或是乘云驾雾来去自如,岂不知要做到这一步,十分艰难,既需要体内有深厚灵气储备,也需要十分精妙的修行功法,一为消耗,一为吸纳,如此才能支撑飞遁这种看起来逍遥自在,实则消耗颇大的神通。 不过,让修炼之人感到欣慰的是,经过无数代修炼之人的努力钻研,修炼界已经开发出多种高深玄妙的功法,来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神通、提升修为,并且能够不断拓展身体中的修炼空间,用以蕴养储藏更多的天地灵气。 同时,那些精妙的修炼功法,在与人战斗的时候,能够流畅运行功法,以消耗较少的灵气为代价,吸纳更多的天地灵气,让战斗实力倍增,并且更加持久。虽然这种功法只存在那些门派巨头之中,很多普通修炼者一生都无缘修炼,但依然是众多修炼之人坚定修炼道路的内心的基石。 火猴想到,当时大师兄元隐说过,光尘法师传授给众人的静心诀,应该只是一部高深功法的残篇,虽然看起来依然有疏导和蕴养体内佛气灵力的作用,但实际效果不是很理想,战斗起来也是非常艰涩难以控制。 所以他们现在运用佛气灵力来,应该是比一般修炼者还要艰难的。但是今晚,他们三人越往黑暗森林的方向去,越感觉体内灵力运转顺畅,不得不说,这里面必大有古怪。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黑暗深林里,原本应该是黑黢黢的森林,竟然偶尔透出淡淡光芒,可是转眼又突然不见,三个人见到这种状况,便知有异,立马打起精神,加速向前飞跃而去。 间或出现的金光的亮度逐渐提升,不过,他们还隐约听到了一些野兽的嘶吼,低沉、暴戾,神秘、幽深。 火猴心里一沉,他想起了师父曾经跟他提及过的,关于黑暗森林的传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暗森林的深处总有一股非常凶恶的戾气,师父之前跟一个高人学过瞳术,运用自身的佛门灵力使这个眼技发挥出了出乎意料的神通。 笛衣法师曾在黑夜中看到过黑暗森林的异象,虽然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他觉得可能是一些野兽的聚集,对于修炼之人不算特别危险。但他还是告诉了他们几位徒弟,并告诫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所以几位师兄从不允许一风和秀姑两人晚上出去乱逛,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 三师兄金罗也是借着这个异象,隔三差五就出去修炼,他擅长战技,在危险的环境中最能考验和锻炼他的近身战斗技能,所以师父也未阻拦他的修行,只是在他回来后默默给他药物治疗,其中就包括金莲果。 但现在隐隐传来的阵阵兽吼和层层戾气,远远超出了师父所说的“不是很危险”的范畴,是师父看错了,还是最近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故? 火猴内心更加急躁,脚步也越来越快。书礼是能跟上火猴,但是他必须关照一风,所以他们俩落在了后面。 当他们俩赶到光芒绽放的地方时,只见火猴立身藏在一颗大树的后面,悄无声息地看着前面发光之处,也许是看得太出神了,连书礼和一风赶到时他都未曾察觉。在这样未知的危险环境里,向来机警的火猴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前面确实有非常震撼他的事情发生。 书礼和一风在火猴后面停下,悄悄地贴近火猴,在离他一步远处悄声叫了一句师兄,火猴登时肩膀一耸,肌肉一紧,吓了一跳。看到是他们俩,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神情紧张地招呼他们俩靠近。 终于,书礼和一风也看到了前面发光之处,瞬间也被惊呆了:在许多高耸壮大的巨树围绕之下,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坑越往中心越深,形成一个漏斗形状,但最引人瞩目的,是坑内中心处,至少有十几丈深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发光的宝物! 但是因为光芒的急剧闪烁,他们看不清楚那宝物的模样,只看到庄严的佛门灵气汇聚在物体周围,竟然凝聚出规整精美而又复杂晦涩的佛门符文,不断地释放出浓郁、耀眼的金色佛光! 然而,这不是他们最吃惊的地方,震惊他们三人的,是沿着坑周围,竟然静静俯着数不清的野兽! 凝神看去,那些野兽群中有恶虎、狼、豹、野猪,也有麋鹿、野牛、猴子,更有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叫不出来名字的怪兽。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眼睛里盯着闪烁的金光,像是一群大小不一的猎手贪婪地盯着令它们垂涎三尺的美味猎物。 贪婪的眼神使它们低低嘶吼,却又像被什么镇压了似的,不敢高声嚎叫,更没有互相攻击,恶斗在一起。所有的怪兽动物都自觉地分隔开,分群地伏在地上,兽头攒动,气味刺鼻,既躁动又压抑,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的来临。 这时候,深坑中心的金光十分迅速地急剧闪动数下,突然,金光熄灭了,像在暗室中掐灭了灯火,一切都陷入黑暗中。但随即而来的,是深坑周围亮起一盏盏明亮的灯光——那是所有野兽贪婪的眼睛。 “吼——” 突然而起的震天吼叫差点震穿火猴三人的耳朵,无数的兽吼杂乱而狂躁,此时他们震惊地看到,庞大的兽群终于按捺不住,收起锐利的爪子,扭动身躯,一哄而上,拼命向坑内深处俯冲而去! 原本相安无事、整齐分群的野兽在奔跑俯冲中,踩踏、抓挠、冲撞,狂躁的气氛达到了顶点,野兽们终于开始了恶斗。 在这一刻,在深坑之中,野兽的身体被撕裂、踩碎,弱小的野兽转眼间便成了肉泥,鲜血像一股股喷泉一般飚到空中,兽毛、羽毛纷纷飞舞,无数肉体撕碎、骨骼断裂的声音,夹杂着凄厉的吼叫和愤怒的嚎叫,冲出天际。 火猴书礼和一风三人呆呆地站在树后,喉咙咽不下一口唾沫,只是干干地滚动,他们的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在小小寺庙中生活了多年,何曾见过如此残暴血腥的景象,即便是书礼也曾杀人,但比起现在,那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但是幸好,浓郁的黑暗恰到好处地掩护了他们,也淹没了这场三人眼前的恶兽争斗炼狱,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等着它们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第二十三章 野兽变异 火猴、书礼和一风三人潜伏在大树后面,只看见前面的深坑中,无数野兽眼睛里发出的赤红色光芒在黑夜中飞舞,乱如搅动欲望的鬼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耳欲聋的兽吼声才渐渐平息下来,赤红色的鬼火一盏盏熄灭,黑夜森林变得名副其实。 就在这时,深坑中心金色的物体又开始发出光芒,一明一暗,像是大地的心脏般跳跃,又似重复着刚刚兽潮死斗后的沉重呼吸。 在金光的明灭间,火猴三人看到,深坑中早已是尸山血海,但在深坑离金色物体最近的,还有几群兽影。 这些影子不同于刚才的野兽,比它们的同类更加高大、强壮,甚至有变异的部分:豺狼高大,前肢肌肉虬实,狼爪和狼牙发出隐隐赤红光芒;豹子身上的黄色斑点突出皮肤一寸,尾端锋锐,形成坚硬无比尖刺,犹如一头巨型豪猪;恶虎威猛,背脊中端两侧隐隐出现两翼肉翅,在示威中簌簌抖动,强劲有力,如是等等。 他们甚至还看到了硕大如恶狗的黑蚁张嘴嘶鸣,口吐黑烟,金光在那些黑蚁浑身黑亮的坚硬铠甲上流转,铠甲散发出的诡异黑光,估计平常的刀剑都难以刺穿。 它们各据一方,紧张地对峙着,谁都不敢往前走,怕招来其他野兽的围攻。如此看来,不仅仅是身体超出常态,它们的神智也得以提升,懂得谨慎应对面前更加复杂的战斗环境。 过了一会,火猴等人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除了它们对峙不动,还发现它们距离金色发光物的距离出奇地一致。 有几个野兽一旦想越过这个距离更靠近金色物体的一瞬间,野兽们就会被金色光芒震得全身酥软,昏昏沉沉,再无任何战斗力,其他同伴连忙把它们拉回身边,保持安全距离。 不仅如此,深坑里外堆积如山的野兽尸体,也在金光的照耀浸润之下,慢慢地软化。那些刚才的恶战过后的破碎的肌肉、断裂的骨头、断开的头颅,混杂着黑红的兽血,渐渐被金光如同太阳般融化,渐渐变成一种粘稠的、金色的液体,如一条条金色的小溪流般流过那些幸存的兽群旁边,汇聚到深坑中心,被金色宝物缓缓吸收。 金色宝物仿佛能贮存一片大海般,鲸吞了所有恶兽的残躯融化而成的金色液体。而幸存的那几群野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野兽的残躯连同血液都被金色物体吸收,金色宝物发出的光芒也更加明亮、庄严,周围的符文萦绕,加速着围绕它旋转,庄严肃穆的光芒让人根本看不出,它刚才做了那样匪夷所思而又诡异的事情。 正当火猴等人以为对峙的状况还会持续时,最后的战斗爆发了。 所有幸存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往金色物体挤,一旦被金光照拂,身体瘫软了之后,被其他野兽扑上去撕咬攻击。而同类野兽冲过去,一边咬牙挥舞爪子,把同伴拉出来,一边怒吼、反击。虽然因为数量减少,战斗的范围缩小了,但是因为这些野兽变异后,身躯变得异常强壮,让这场战斗又更加险恶、壮观,展现出的异兽群体的战斗决策、个体战斗技巧甚至堪称精彩。 异兽们变异的强壮躯体,让战斗虽然看上去猛烈,因为彼此的实力都在战斗中慢慢逼近,杀伤性反而降低了,各据身体天赋优势的兽群的战斗开始变得胶着。 正在此时,一道金光像是潜伏已久,刹那间从不远处的黑暗森林中冲天而起,凌空飞出,眨眼间便冲到了异兽们的身旁,悬在战斗兽团的上空。火猴三人仔细一看,瞬间脸色惨白:那金色的身影正是三师兄金罗! 黑夜无月,高树围裹,在眼前的这方天地,金罗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身金色袈裟,披在身上,身上金光流转,与正下方金色物体遥相呼应,仿佛共同呼吸,汲取天地灵气。 但野兽们看到他之后,仿佛看到了无比熟悉却恨透了的仇敌,齐声怒吼嘶鸣,变得狂躁不安,黑蚁朝他喷射碧绿色的毒液,长着肉翅的恶虎展翅飞跃,向他咬去,灵敏的豹子挥舞着利爪向他扑了过去。 就在火猴三人愣神的一会,异兽便取得了显著的战绩,三师兄金罗身上就多出了几个血淋淋的伤口。 金罗在群兽的围攻下,拼命地施展各种拳法印法防御,同时坚定地向金色物体落去,但随着和金色宝物的距离拉近,他也出现了和群兽一样的身体不适,防御异兽们的攻击反应慢了许多,手脚酸软,头晕目眩,身上的血淋淋的伤口开始明显增加。 火猴三人虽然不知缘由,也始料未及,但也不再多想,噌噌几声,人影闪动,他们一起冲出隐藏的地方向金罗奔去。 火猴双手挥舞,从身体牵引出佛气灵力,汇聚成数条赤红色的火龙,同时运转功法,将天地灵气关注到神通中,火龙变得更加炽热。这数条火龙躯体如岩浆般通红,带着不断掉落的火星,龙吟着冲向兽群。在未及异兽身旁,就已经闻到它们皮毛的焦臭味,火龙围着它们身躯一绕,即便是有着坚硬铠甲的黑蚁,也嗤嗤地冒出黑烟,而狼豹直接被火龙们捆住,身体直接被火龙烧穿,骨头碎裂。 书礼右手持剑青蛇,除了锋利剑身劈砍异兽的身体,青蛇剑内,那条流动的青色蛇影急速射出,如一道锐利无比的青色剑芒,十分灵动地穿过异兽的头颅,野兽立即一命呜呼。 一风也不甘落后,双拳生风,霸道而强劲的拳风逼开身旁的异兽,他再使出灵活的身法穿过兽群,十分迅速地向金罗靠近。 金罗此时已经差不多要昏迷过去,被异兽攻击的伤痕越来越多,一风此时赶上,从空一把拉住金罗的手臂,往前冲去,落在前面的坑底不远处。火猴和书礼立即赶至,把一风和金罗挡在身后。 异兽们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也十分冷静地停止了攻击。虽然它们数量众多,刚才被书礼和火猴攻击造成的死伤的数量还不算特别严重,但是它们仍然保持着对他们俩的警戒,同时继续彼此分散开,俯头低吼,互相对峙。 战斗情况又变得微妙,但现在对火猴他们几人却是有利,书礼使个眼色,让火猴戒备兽群的攻击,自己转头俯身去看金罗的情况。 金罗此时好了很多,但是身上伤口还在不断流血,金色袈裟也被染成金红色。 “三师兄,你怎么样?”一风关切地问道。 金罗微微笑着看向两人,眼睛盯着一风道:“一风啊,师兄真是没用啊。”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风拧紧眉头道:“师兄,你说什么呢?”书礼也奇怪地看向金罗。 金罗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前面深坑中心的金色发光物体,那金色物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刚刚开始便不再闪烁,而是一直绽放出最纯正、辉煌的金色,如同佛门至宝。 金罗摇摇头,对一风道:“那物什,是随你掉落到这里的。” 一风和书礼同时吃了一惊,转头看过去,火猴也盯着那物体看,但是实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别看了,我在这修炼了好几年,今天是第一次离它这么近,还是没看清到底是什么。”金罗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那物什和你一起从天而降,到了这片森林上空,不知道什么缘故分开了,它把这边森林砸了一个大坑,而你则掉落在远处的树杈上。” 说着,他吃力地伸出手臂,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一风下意识看过去,却不知道是森林中哪个地方。 金罗顿了顿,又挣扎着说道:“本来一开始我也没发现这个东西,只是把你带回了寺里。后来我们所有人都因为你生出慧根,我感到十分蹊跷,于是又来到了森林。然后才发现了这里的异况,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发现那东西有着和你使我们长出慧根一样的神通,它能够使周围的动物变异!你们现在面前的这群古怪凶残的异兽,并不是天赋异禀,而是依靠这东西经过这十几年变异而来的!” 一风等人闻言又是一惊。 第二十四章 法宝现身 金罗躺在地上,稍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淡淡地说:“很神奇吧,和一风一样,能够度化众生。只不过这件无主之物躺在这里多年,一直没有人和动物能够靠近得到它,更没有谁能得到它。 “一开始我和师父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师父想和我一起来把这件宝物带回一风旁边,于是我们来这想尽办法去拿回它,但是依然不得窍门,无功而返。” 一风看着三师兄,感觉今天他的话明显有点多,脸色也很不正常。 “此后我向师父建议,我每天过来看看,一是想办法取回宝物,二是守护它防止落入他人之手。后来,森林里的动物们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纷纷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不知是何缘故,这件宝物对它们也非常有吸引力,想是这法宝的威能直接影响了这些异兽的思维。” 火猴看了看前面死死盯着他们的那几群异兽,它们的眼睛中虽然映照着淡淡金光,但是那种凶残和贪婪也暴露无遗。 “它们是对的,这件宝物的确有十分神奇之处。一开始三五只的野兽互相争斗、受伤,然后离去,再隔几天它们带着同伴来到这里,宝物的光芒照射着它们,日久天长,它们真的在进化,变得更加强悍凶猛。 “每次聚集的野兽数量也越来越多,争斗也更加惨烈,因此它们会修养时日,再重新来此享受宝物抚照和争夺宝物,从而形成了一个月一次的兽潮。” 金罗顿了顿,身上的鲜血还是不断涌出,书礼施展神通,想要催动伤口快速愈合,可是收效甚微。 金罗见此摇摇头,继续说道:“师父了解这情况之后,担心我的安危,想过不让我来此涉险。但是,我不想陪伴一风出生的宝物落入这些畜生之手,是一风给我带来修炼的希望,我想守护着他和他与生俱来的宝物。” 一风颇为感动地看着他,金罗却吃力地笑了笑,嘴边的鲜血流下来:“一风,师兄也是有私心的。我修炼的是战技流,只有通过不断地战斗才能提升我的实力,虽然只是和这些畜生争斗,但随着它们实力越来越强,战斗思维和技巧都在提升,我也受到了宝物抚照和战斗历练。” 一风摇了摇头,眼眶已经泛红。 金罗继续说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切居然同样被歹人虎视眈眈,窥伺已久。那迫害我的歹人,想必看到宝物私生贪念,没有如实报告给他所在的所罗门雷花系,而是想据为己有。 “他见到这个兽潮和宝物的棘手后,又想利用我成为一个不断尝试拿到宝物的工具,因此,他隐忍着好几年,暗中观察青山寺,调查大家的背景。然而,他最终下手毒害我,不是忍耐不住了,而必然是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书礼皱着眉头,说道:“那所罗门的人修炼的都是邪魔外道,要想将这个佛门宝物纳入囊中,确实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这佛门宝物看起来十分强大,难怪他会隐忍这么久。” 金罗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我的伤势一直不能痊愈,体内的佛门法力始终夹杂着假金莲果的业力,业力难以拔出,因此身体很难恢复。 “我本来一直在后山静养,直到今天,我从师叔祖那里听到了师父的死讯,我真的痛不欲生,又听说你们要离开青山寺准备下山了,我前思后想,想最后拼一把,不论如何,也要帮一风拿到属于他的宝物。我相信,这件宝物对他将来很重要,下山后,你们在倍加艰险的道路上,前途未卜,但只要能庇护你们一时,我愿足矣。” 说罢,金罗惨淡地笑了笑。书礼深受感动,而一风早已泪流满面。 黑夜里,深坑中心的宝物依然金光流转,映照在他们几人和群兽身上,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兽群的臭味,金色光芒在最惨烈残忍的环境里显得尤为庄严,而在这血腥的生死场中,金罗的话一句句敲打着几位师兄弟的心。 金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就伤势未愈,在光尘法师出去寻找疗伤药物时偷偷吃了一粒他的疗伤金丹,强行凝聚一身佛门灵力,来此做殊死一搏。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再难摆脱业力的侵袭,修炼再无法更上层楼,与其庸活于世,不如为一风他们拼尽力气,为他们的前路荡开些许尘埃。 没想到还是失败了,金罗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书礼和一风看在眼里,均是无可奈何。 片刻后,一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松开了拧紧的眉头,双手拭干眼泪,站起身来,面对深坑中心,目光坚毅。 紧接着,他在书礼火猴的目瞪口呆下,在对峙群兽的警惕目光中,一步步走向深坑,毫不畏惧,充满勇气。 书礼反应过来,想站起身来去拦截一风,但金罗扯住他的衣袖,艰难地说道:“不妨,只要防备野兽攻击即可,我之前思来想去,那雷花系的歹人恐怕想到的突破之法,恐怕就是一风自身。” 眼看着一风慢慢接近宝物的防御范围,所有人和兽的目光都开始变得紧张和炽热。 终于,在众多紧张的目光中,一风迈出了越过防御圈的一步,啪地一声轻响,踏入宝物的防御范围。 但看情况,原本应该手脚瘫软,失去所有力气的一风,似乎没有受到宝物的任何影响,不过宝物发出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明亮,既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欢呼,令人猜疑不定。 一风越来越靠近它,到只剩下两丈远时,金色光芒强烈得已经不能目视,光芒将一风的身体都遮蔽,火猴和所有的野兽都扭转头去,但又忍不住想要瞥一眼。 这些年来,从没有人这么近距离到达它的身边,周围的人和异兽都十分震惊,也非常好奇。 一风却并没有因为光芒的提升而停止脚步,在所有人无法直视的状况中,一风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那个宝物绽放的光芒,光芒将他白皙的手掌照得经脉毕现,一风突然发狠,迅速穿过强烈的金光,拿起了宝物。 就在这一瞬间,金色光芒像是长鲸吸水般收敛,所有的光芒都收回宝物之中,周围重新遁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众人从强烈的光芒中还没反应过来,看向周围只觉得幻影重重,十分朦胧,在这模糊的光影中,所有的目光纷纷看到,一风手中的宝物淡淡发着荧光,笼罩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箔。 随着宝物落入一风的手中,所有野兽开始躁动不安,火猴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奔到一风身旁,书礼抱着金罗紧跟而上,他们这时才察觉出宝物的防御圈已经消失,在适应了现在的黑暗之后,不免又再度提高了警惕,防御野兽的围攻。 一风拿着这个收敛了光芒的宝物,直到现在才看清它的面目:这件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宝物,原来是一个金色的法螺! 一风小心地用双手捧着,大约两手掌长,五寸宽,浑身金色,表面雕刻精美的佛像纹饰,貌似罗汉,排列整齐在法螺表面。 罗汉雕像每一个的脑袋如拇指大小,大概数了一下,真的有十八个。再细细一看,每一个罗汉像金光灿灿,精致小巧,栩栩如生,金光流转,连结罗汉像间的衣袍飘带似乎都在雕像的空隙中飞舞。 奇怪的是,一风手中的这个法螺,壳口内还盛着金色液体,在金光照耀下缓缓荡漾。 似乎有一种召唤般,一风看到这种金色液体,控制不住,鬼使神差地拿起法螺往口中送去。不仅是火猴和书礼,连同所有野兽都惊呆了,全部愣愣地看着一风。 一风仿佛没有察觉,喝完之后还抹了下嘴,打了个饱嗝...... 火猴顾不得许多,一把将一风拉到身旁,仔细查看他身体上下,没发觉异常,稍微松了口气。他看着一风,翻着白眼道:“馋死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往嘴里塞。” 一风此时也觉察不对,他突然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暖流腾起,从丹田中扩散开来,在身体经脉中不断流转,甚至不需要功法催动,就能自动在体内蕴养身体。 一风立即内视,只见刚刚的金液流入丹田的子泉之中,形成一团独立的纯金色灵液,随即金色灵液开始运转,从子泉扩散到全身,流经神庭净土后,只感觉头部有点点痒痒的,也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挠挠头,讷讷回答火猴道:“二师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种水,突然间好像十分口渴,非喝不可,所以手不自觉地就拿起来喝下去了。” 书礼在一旁担忧道:“没什么事吧?” 一风回道:“四师兄,我没事。” 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毕竟这种金色灵液他们可是亲眼看到,是由无数异兽的尸体和鲜血融化而诞生的,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现在一风已经喝下去了,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 但周围的野兽睁着红眼,怒吼连连,看着一风把金液喝下去了,十分愤怒,张牙舞爪地准备扑过来。 就在此时,已经油尽灯枯的金罗,在书礼怀中看着一风,嘴角淡淡地笑着,像是终于了却了心愿,撒开了双手,眼睛一闭,头颅无力地扭到了一边。 “师兄!”“师弟!” 三个人同时大声疾呼,悲凄的呼喊撕裂天空,兽群见此突发,一时也不敢贸然攻击。 金罗毫无反应,面如死灰,气若游丝,只待吐出胸膛最后一口气。 书礼见状,忙把金罗放下,运转体内灵力,双手稳稳扶着他的脑袋,调动灵力灌注到金罗体内,然而,书礼的青色的灵力从金罗的七窍中不断溢散出来,疗伤毫无效果。 火猴眼睛一转,对着一风严肃地说:“一风,用刚才的宝物,那个法螺!” 一风看着手里的法螺一愣,抬头道:“二师兄,怎么用?” 火猴果断道:“吹!” 第二十五章 下山觅道 此刻火猴心绪急转,他以前在听师父碎碎念念的时候,提到过法螺是佛门八宝之一。 传说佛祖在鹿野苑初传佛法时,帝释天王佛曾将一支金色法螺献给佛祖,被佛祖视作为吉祥圆满之物,因此民间一直将法螺视为佛门瑞宝。 火猴自己在偶然翻阅《法华经》时,经文里说:“今佛世尊欲说大法,雨大法雨、吹大法螺。”想必此宝应该是用吹,才能显现佛门大能神威。 对,应该没有错! 一风见火猴如此果断,便不再犹豫,拿起法螺尾部,放到唇边,鼓腮一吹。 “呜嗡——” 刹那间,号声在耳旁响起,浑厚有力,低沉庄严,恢弘壮阔,似有梵音只下九天,化为佛门的怜悯和慈悲,充斥在这一方天地。 一口气吹完,金罗没什么反应,但是兽群反而不再躁动,十分好奇地盯着一风,它们眼中的凶光竟然退去不少,纷纷怪异地保持安静地聆听。 一风一看没有效果,便再次鼓起口气,更加大力地吹响法螺,只见这次法螺中闪起了金光,像一圈圈涟漪般扩散,接触到金罗时,竟然直接渗入他体内! 有效果! 这时,他体内的业力与金色灵力互相冲撞,浮现在他脸上,明显看到一道诡异的黑色和金色在他的面庞之上冲撞交织,像是激烈地斗法,但是金罗却在痛苦地呻吟。 片刻后,金色灵力像是力有不逮,无奈地化作一堆细碎的符文从他脸上消散,而黑气却再次钻进了金罗的身体,金罗十分痛苦,在呻吟间,终于不再挣扎,吐出了他胸膛中一口活气,再无反应。 一风心中焦急万分,第三次使劲全身力气吹响法螺,这一次,只见法螺响起之时,法螺身上的金色佛像竟然逐个亮起! 金色法螺上全部罗汉像绽放光芒,仿佛间,有一阵风吹来,罗汉雕像间隙的衣袂飘带,竟然从法螺上被吹起,连带着罗汉像飘向空中! 罗汉像,活了? 一个个罗汉像面无表情,却迸发出金光漂浮在一风的周围,紧接着,他们围绕着瞪大惊诧的双眼的一风开始旋转,细密沉重的梵音从这些佛像口中吐出,深邃浩瀚,宏伟深沉,嗡嗡地响彻天地,像是在做一场盛大的法事,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一段经文念完,所有的罗汉像身上的金色光芒开始不断闪烁,突然,一个罗汉像冲向另一个,重叠在一起,面色淡漠却无比神圣的罗汉像越来越大,片刻间,一尊十丈大小的金佛悬在众人头顶。 金色罗汉神情肃穆,身旁周围的空气中,不断有金色的仙花异草生成、消失,似乎还有仙乐缓缓飘荡,一风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神圣庄严的异象,心中震惊无比。 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无形神威震慑着一风,他瞬间感觉体内的所有力量,似乎都有一力量强大的神掌操控着,只要神掌稍微一挥手,他们身体全部的力量都会被抽尽!这强大而恐怖的感觉,令所有人和异兽们都不敢动弹,眼巴巴、傻愣愣地看着空中硕大的金身罗汉。 金身罗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神温润祥和,柔和的金光在瞳孔中流转,将此间事物收入眼底,他微微一笑,口吐佛音:“一风,可是你在此间俗世的姓名?” 一风呆住,立即诚惶诚恐回道:“上禀尊佛,正是弟子姓名。” 金身罗汉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此乃我身投影,听闻法螺号声,必有事端,前来查看。前后因缘,我已知晓。” 一风不敢抬头,但是好奇心驱使他问道:“未知尊佛法号,弟子惶恐。” 金身罗汉说道:“你不必着急,以后还有相见之时,天机不可泄露,贫僧法号到时你自然知晓。” 书礼眼光一凝,双手合十,道:“未知罗汉尊者降临,所为何事?” 那金身罗汉看向书礼的目光闪烁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此法螺从帝释天掉落,乃是第一次于此世界鸣响。若加持螺,诸高处望,大声吹之,四生之众生,闻螺声灭诸重罪,能受身舍已,等生天上。此乃大功德,然劫难重重,贫僧乃是受人差遣,前来与一风相见,稍阐因果。” 一风心中十分激动,抬起头看着他道:“罗汉尊者,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是从天而降,为何我劫难重重,我到底身负什么重任?” 金身罗汉淡淡笑了笑,说道:“一风,凡世佛道有难,你身为佛子,便是拯救佛道之人。你且在此世好生历练。金罗者,助你寻宝,引你入途,欲护你周全,自有功德。无奈凡事种种,因缘祸福难定,贫僧见其心可鉴,随我入极天修行,以待正果,你等不必挂怀,多生悲沧。” 一风和火猴书礼闻言,心中十分高兴,极乐世界,是多少世间佛门中人梦寐以求之处,如今金罗有这般境遇,舍却一身凡俗的皮囊又有何憾! 金佛神眼看了火猴一眼,又看了书礼一眼,随后抬头望天,像是自言自语:“觜火猴,轸水蚓,如此看来,确是佛门式微啊,可惜可惜。” 佛像渐渐暗淡,佛花也消失不见,之间金罗嘴中吐出一道金光,围绕着三人盘旋飞舞,似乎依依不舍,片刻后,像是受到什么召唤,朝西冲向天际,倏忽不见。 不知何时,野兽都已经逃走散去,只剩下三人互相对望,刚才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他们的心,一时之间难以平复。 ······ 天明,青山寺后山,古松青翠,阴雨绵绵。 光尘大师和元隐等一众弟子,站在两个土堆前面,两座石碑朴实无华,一如镌刻他们法号的字体那般古拙。 光尘大师和元隐听闻金罗圆寂的过程后,心中对一风的非凡表现和金身罗汉的出现万分震惊,这段时间,因为一风佛子的身份,轮番发生了这么多变故,金罗误食金莲果中毒,玄阴派、所罗门接连出现的歹人,危及寺内众人性命,笛衣法师和金罗的意外身亡,佛门宝物金色法螺引发兽潮异变?????? 这一切仔细想来,不得不让人担忧一风“佛子”身份到底是福是祸,他如果下山去外面历练,这个非同一般的身份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奇遇和劫难? 佛曰,一切众生皆有定数。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不过肯定的是,既然上天佛界让一风作为佛子转世下凡,凡间的际遇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过,光尘大师和元隐此次对于金罗的离世,并没有过多表现悲伤。 一是他们是青山寺的长者,想要稳定众人心绪,不至于乱了分寸,毕竟这几天大家对于两个最亲近人逝去已经承受太多;二是他们遁入空门,信仰佛家道法多年,对于早登极乐的观念早已深入心底,金罗能够被罗汉尊者接引至极乐天,他们甚至还有些羡慕。 书礼站在墓前,依然是那般冷静,他经历过更多死生别离,对于生死更多了一丝明悟。 只有两个最年轻的一风和秀姑,还沉溺在忧伤中。 一风从心底认为金罗是因他而死的,加上师父,已经有两人因他而离世。不论师兄们如何排解,总归在心里有一把刀在慢慢刻画,再隐忍也会疼痛。 秀姑则从小被师父和三师兄宠爱,无数次她因调皮捣蛋受罚,不是师父自己绞尽脑汁想理由帮她解脱,就是三师兄憨憨地帮她完成惩戒之事。三师兄是她最喜爱的兄长,即便他被接引去西天,可毕竟再也见不到他了,什么圆寂,什么死亡,对活着的来说,都是一样,一样的悲痛和不舍,一念如此,难免忧伤。 光尘大师看了看这群弟子,转身望着山前的青山寺,和更远的阴郁着的天空,微微叹气,说道:“佛尘至此,叶落缘归。一风,你们该出发了。” 一阵凉风随着细雨吹来,所有人都紧了紧衣袍,同望天外,乌云重掩。 回到寺内,大家最后再检查一遍行李。一风将法螺带回来后,法螺非常有灵性,竟然自动缩小,成为一枚拇指大小的精致的物件。 秀姑喜爱得不行,替一风高兴,她性子急,马上张罗着帮一风用金线织了一个漂亮的璎珞,用红绳连接,挂在一风颈间,一风清秀的脸庞因这点缀更加了一层庄重和成熟。 书礼看到后,细想了一会,说道:“我研读的佛经上说‘见闻菩萨,以诸香华、衣服、饮食、宝贝、璎珞,布施供养,所获功德福利,无量无边。’这璎珞,确实配这宝物。” 秀姑听到更加不胜欢喜,蹦蹦跳跳围着一风转,上上下下仔细看,像是在打量自己精心创造的作品。 火猴看到他们这般也放下心来,他总感觉最近压抑的氛围过于沉重,一风和秀姑最近的变故带给他们沉重的心灵伤害,他们一点不像本应该在这个小小年纪的那样欢愉和无忧。 现在因这小事带来的活跃气氛,渲染了这小小房屋,火猴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 整理完毕,众人来到寺前,光尘大师和元隐已经在寺前通山道路口等着他们。 云气散开,天空露晴,阳光把光尘两人身影拉长,像两座矗立的山峰,耸立在青山寺门口。 然而,一风等人此行,注定要跨过这两座山峰,踏过艰险,走出自己的路。 一风和师兄姐们慢慢走近,光尘大师慈祥地看着他们,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去,像是要仔细地把他们记在心里。 一风向光尘大师和大师兄元隐躬身合十行礼,光尘大师点点头,说道:“此去凡俗,万事小心,如遇妖魔,挺身除邪,但须量力而行,万不可托大。”火猴等人表示谨记。 大师兄也看看他们,眼里满是不依,这群弟妹,突然要走出自己的羽翼,除了不舍,还是担忧。 他一时语塞,想了半天,终于缓缓说道:“我有一念,念诸平安。” 一风和秀姑跑到他身边抱住他,他轻抚着最小的两位师弟师妹,轻轻说道:“去吧,去吧。” 这时,书礼看着秀姑,悄悄伸手到衣袖里,轻轻摸了摸那枚手镯,脸色却很平静。 火猴也双手合十道:“师叔祖,大师兄,你们多多保重,我们早日回来看你们。” 光尘大师和元隐回礼,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火猴等人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缓缓走下山去。 光尘大师看着他们的背影,闭上双眼,说道:“此去一别,怕是永期啊。” 元隐道:“师叔祖,怎么会呢?他们说不定过几年就回来了。” 光尘大师淡淡说道:“他们会回来的,我相信。但是,我虽然修炼法门,一身修为也颇得佛福,却依然脱离不了苦海。这寿元的瓶颈,是所有修炼之人最大的障碍,否则所罗门也不至于不择手段地,选择各种令世人不齿和恐慌的修炼手段。我虽不惧,却稍有遗憾。可能,这便是佛缘未到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元隐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目光依旧,他们身影却渐行渐远。 火猴等四人慢慢走下山,按一般人的想法,修炼之人赶路应该是风驰电掣,速度极快的。 不过,这只是凡人的一厢情愿,只有修炼之人自己知道,像那天晚上去黑暗森林赶路,只有那种非常情况才会调动体内灵力赶路。 因为这种赶路的方式,虽然能够修炼体内灵力运转的速度和耐力,但是消耗十分快,只能是短暂的爆发,日常修炼一两个时辰还行,如果整天如此赶路,对身体损耗非常大,一般的修炼者,尤其是一风这种低等的境界,是无法承受的。 当然,火猴和书礼也明白,这也是因为青山寺的静心诀不够高阶和完整导致。 如果一门精深玄妙的功法辅助修行,不论是运转或消耗灵力,其功效与一般的功法,会有天壤之别。 不过,这也是无奈的事,也不是现在急需解决的事,他们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如何解决住宿问题。 晌午时分从青山寺出发,因为一风和秀姑两个小师弟妹还是孩子心性,一路上摘花捕蝶、爬树抓虫耽误了不少时间。 本来他们一路向北,以火猴以前往青萍镇采购寺里物资的经验,这会儿已经到了镇上了,然而现在他们距离青萍镇依然有十几里路。 此时天边夕阳斜挂,云霞似火,壮丽美好,但对于赶路之人,只怕是需要紧迫求宿的信号。 秀姑在前面蹦蹦跳跳和一风玩闹,突然她停下来,手指着前方,回头兴奋地向火猴他们道:“师兄师兄,你们看,前面有人家!” 火猴等人一看,前面真有一户农家,坐落在一座山脚下,前方还有一条小河流蜿蜒流过,映照着岸边的树影和远处彩霞的火红,农户似已归家,炊烟袅袅,与青山绿水相依傍,呈现一幅朴实又安宁的乡村农家画面。 几人一眼看过去,都觉得非常温馨舒心,尤其离开家一样的青山寺,在外奔波,虽然离开才不过半天时间,但离别的愁绪在天色将黑之时,尤其浓厚。现在看到这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心里的忧伤倒有了一些安慰。 “走吧,”二师兄火猴微微笑着发号施令,“我们去前面看看,问问人家是否今晚能容我们一宿。” 秀姑欢喜地“哇喔”一声,拉着一风的手往前奔去,一风一边喊着“慢点”,一边踉跄着脚步跟着小师姐往前跑,却笑容满面。 火猴看着他们俩,心里无限唏嘘,两个从小无亲无故的孩子,成为亲密的姐弟,若前方注定有无限坎坷,至少他们如此快乐,也是幸事一件。 书礼则在最后缓缓而行,青蛇斜挂在腰间。 僧人佩剑,再往前行,行人将越多,这古怪的模样必然引起侧目,但书礼毫不在乎。 他此时也看着秀姑和一风,心里却颇不宁静,临走前,大师兄元隐将秀姑的手镯交给了他,秀姑的身世扑朔迷离,根据这枚十分不凡的手镯,她必定来历不浅,身世也会很复杂,一风,那就更不用说了。 书礼现在担心的是,就凭他和火猴两人,真的能保护好他们俩吗? 青蛇仿佛呼应他的心思,腾起一片莹绿色光晕,缓缓流转,而书礼袖内的手镯,居然也突然发热,像是在和青蛇取得联系,似乎,它们是许久未见面的老友。 书礼觉察异样,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第二十六章 强行收租 西边落日,彩霞漫天。 那农家小院就在眼前,因为有了目标,火猴等四人走得更快了,大家都想找到一处今晚可以容身的地方,最好还能有可口的斋饭斋菜,大家此时都已经饿了。 从远处看,那小小的一户农家,走近时才发现,这农家还有宽阔的院子,茅屋四五间、杂房两间,还有一处牲口棚,对于一户农家来说,可以说是生活较为宽裕了。 院子虽然简陋,但是十分整洁,杂房前农具排列得整整齐齐,连牲口棚都并不显臭,几头牛羊在摇头摆尾,吃着新鲜的草料。 可见这户农家持家有道,也许是他们生活富足的原因。 火猴等人来到院门口,轻叩柴扉。里面农户听闻声响,出来一人,只见他是五十年多岁的模样,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身穿麻布长衣,看上去干净爽朗,老实和善。 他一出来,看到是三个光头和尚和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心中虽感到一丝奇怪,但还是憨厚地笑问道:“几位师父,打哪里来?” 火猴双手合十,笑着回道:“这位农叔,我们从不远处的青山寺来,因天气稍晚,赶夜路不方便,所以还请农叔施舍一处屋檐,待明早出发。” 这时,从茅屋里出来一位朴素面善的大婶,一看火猴他们几个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她似乎也招待过一些求宿之客,性格大放,一边笑着喊“几位师父好”,打着招呼,一边埋怨农叔怠慢,农家夫妻一起把火猴等人让进了院子里。 大婶笑呵呵对火猴说:“几位师父,俺们这乡下地方,只有两件茅屋,还是俺们俩的孩子去青萍镇上谋事了,正好今天得空,给清理出来了。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打扫的还算干净,委屈几位师父了。” 火猴说道:“不敢,不敢,出家人四处为家,能有一片瓦遮身就足够了,谢谢大叔大婶,心善必有善果,阿弥陀佛。” 一风等人也跟着行礼。 “走路累了吧,快进去休息吧!” 接下来那大叔大婶让他们几人分别进入茅屋,只见里面陈设简单,不过普通床桌,但是干净朴素。秀姑单独一间,火猴三人挤一间,但几人都觉得舒服,很是受用。 收拾完毕,火猴站在那里笑,然后对书礼和一风道:“刚刚过来,看见门口的小河流很是清澈,这也赶了大半天路,在大叔大婶这里不方便洗浴,我们不如去河边洗澡吧!” 秀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火猴等人脸色一愣,书礼道:“师妹不能去。” 秀姑不服:“为什么?你们都能去,为什么丢下我?我和一风经常去后山溪涧里抓鱼,不也一样吗?不行,你们不能不管我,我偏要去!” 火猴想了想,无奈道:“好吧,那我们就不脱衣,简单去河边擦洗一下吧。” 书礼还要说什么,火猴摇摇头示意无妨,道:“今天第一天离开寺,小师妹对外面的生活还不习惯,避讳等礼节也不是很懂,不带上她,怕她思念青山寺,又多想伤心。我们简单擦洗就回来,没事。” 秀姑听说,“哦”地欢呼一声,拉起一风就往不远处河边跑了。火猴笑着跟农户夫妻招呼一声,也和书礼紧跟其后。 从农户往南走的小河一侧有一处小湾,岸边绿树成荫,小河湾简单铺设石阶,想必是农户日常浣洗衣物之处。 从这里回看农家,房屋能看清,人影却细微了。 几人来到这里,看见河水清澈,水浅齐膝,还能看到小鱼在游来游去。此时夕阳尚未下山,岸边绿草染上金黄,而河面更有大团橘红色浮于水面,水波荡漾,金光如鳞,煞是好看,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温馨。 火猴道:“抓紧时间擦洗吧,太阳快下山了,天黑了更不方便。” 于是火猴等人把外面的僧袍脱下,让秀姑拿到河边一棵大树底下的草地上等着,几人身着白衣小褂,弯身舀起河中清水,擦洗手脸,洗去这一天赶路的风尘和疲惫。 突然“噗通”一声,一风一下子栽倒了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原来秀姑才懒得帮他们看衣服,她就是来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一风身后,把他推了下去,站在岸边笑得花枝乱颤。 一风在水里挣扎了两下,站了起来,不过惊魂未定。火猴和书礼也吓了一跳,一脸无奈地看着笑嘻嘻的秀姑。 一风反应过来了,捧起河中的水就往岸上秀姑泼去,秀姑吓得大叫,连忙躲到两位师兄身后,结果秀姑没泼到,他们俩淋了一身水。 火猴和书礼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火猴说道:“在寺里也难得有机会出来一趟,这河水清浅,看着可爱,我们也下去玩玩吧。”火猴脱了鞋袜,走入浅河中。 书礼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站在河边擦洗。 河里,一风和火猴玩开了,一边向岸边的秀姑泼水,一般互相泼水,引得这河中岸上秀姑惊叫连连。 书礼也站起身来,运转灵力,迈步从河面上走到河中,站在火猴一风不远处,将这暖红夕阳、绿岸、金波、嬉闹的画面收入眼底,微微笑着。 这段偶然的美好时光,是他们最近的阴郁悲伤的经历最好的洗礼。 这一天他们下山,这一刻他们走出阴霾收获这暖心的美景,然而这一天以后,他们将带着未褪尽的童心闯荡世间。 “四师兄在那里发什么呆啊?”一风看着书礼站在河面上奇怪地问道。 火猴翻了个白眼:“哼,装腔作势!一风,看我泼他!”说着两人一起捧水泼向书礼,引得书礼狼狈逃窜。火猴两人哈哈大笑,岸边的秀姑也笑声连连,互相呼应,笑声连成一片,洒在河波里。 突然,书礼定住,定睛看向河水。 “等一下,二师兄,情况有点不对!”书礼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火猴和一风呆住,也看向河水,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偶尔还飘过一丝殷红,在夕阳照射下更加红艳得怪异。两人脸色瞬间难看,这种颜色和味道他们再熟悉不过,是血! 火猴迅速跳出水面,踩在河水上,往岸上奔去,同时招呼书礼和一风跟上。 一风心口一突,一种不祥的感觉袭来,不敢怠慢,往岸边跑去。三人一起奔到岸边,秀姑也看出情况不对,早在岸边就把衣物收拾好了,几人一起往前方农院奔去。 奔到农家不远处,只见刚刚还一片宁静祥和的农家庭院,此刻却站满了人,闹哄哄的,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人加快速度,运转灵力,飞奔入院。 院子里一片混乱,一拨壮汉站成一圈,团团围住,火猴等人扒开人群,院内的汉子纷纷怒目而视。 一风的眉头一皱,只见院子中间,农家的那几头牲畜倒在地上,鲜血满地,一头牛被砸碎了脑袋,一块带着血迹的石头弃在一边,几头山羊被刀子捅死,臌胀起大大的肚子,还有一地鸡毛,而农家大叔大婶一改刚才的大方和爽朗,十分无力瘫坐在血泊里,红着眼眶,淌着眼泪。 一风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几个壮汉从远处过来,为首的黑脸胡茬汉子一到院门口就大声嚷嚷:“二哥,俺回来了,这几只羊宰了,在河边洗好了,今晚可以吃火烧羊腿了,哈哈哈。” 火猴皱着眉头,小心走到大叔大婶旁边,一风和秀姑把他们扶起来,火猴轻声问道:“叔,婶,这是怎么回事?” 大叔大婶还没张口,那回来的黑脸汉子看到书礼,胡咧咧道:“咦,这是哪来的佛门师父啊?俺们来的时候,不是说师父们不过来吗?” 这时,那一圈壮汉为首的叫“二哥”的那个人走了出来,背着双手,身材高大,虽然姿势有些猖狂,眼睛瞪着一风他们,却依然皮笑肉不笑地,假装面色恭敬地问道:“这几位师父从哪里来?他们是青萍寺的僧祗户,俺们是奉青萍寺师父们的命令,来收租的,还请师父们行个方便。” 火猴脸色冷淡,回道:“我们只是路过的行僧。” 那站在院子外面,被书礼挡住的黑脸汉子恍然道:“哦,不是青萍寺的师父们啊,那管他什么鸟,都给我让开,你斧头神斧大爷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撸起袖口,晃着膀子就要过来拉扯书礼。 第二十七章 凄惶世道 随着号称斧头神的黑脸汉子走向前,周围的汉子也把木棍铁棍亮了出来,有几个人手中还亮出几柄明晃晃的砍刀。 斧汉子左手一把拉住书礼的袖口,想往旁边一带,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书礼却纹丝不动。 他动了恼,右手一挥就是一拳朝书礼的腰眼打过去,快要打到他腰上时,斧汉子窃喜,这是他的必杀拳,以前和别人打架来这么一下,疼得他们半天都直不起腰。 这瘦和尚应该交代在这了!他高兴起来。 突然,他只觉得拳头一紧,手臂一阵凉意袭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断了一截,滚在了地下,他瞬间痛得嗷嗷大叫。 不过这斧汉子倒是有一股狠劲,趁着手臂断去剧痛带来的一股麻木还未消退,他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肠,猛地挥起右手一巴掌甩过去,想给书礼甩个大嘴巴子,一巴掌拍死他。 但是,他的巴掌还没挥出去,一股寒意再度袭来,他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撤回了自己剩下的这只手,像是噩梦惊醒,瞪大了血红的双眼,一个趔趄,向后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外面跟着斧汉子的人逼了上来,有人去把他的手臂按住,不让他失血而亡,其他人看着书礼,早就吓破了胆,只是瞪着眼睛,脚却像扎了根,压根不敢动弹。 院子里,周围的汉子顿时一阵骚动,十几人各自提起木棍铁条,不管不顾地冲向火猴等人。书礼见状,把青蛇往上一抛,青蛇剑锋向上,悬浮在几丈高空,随着书礼手掐剑诀,大量的青色符文发着荧光散发出来,刹那间形成一个莹绿色的保护罩,把所有人,连同大叔大婶一起笼罩,保护起来。 虽然书礼的性格阴厉,但是经过这些年佛经的开悟,多少沾染了佛门的慈悲之气,即便他此时只要一个呼吸,便能将他们置之死地,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要是放在他遁入空门之前,在书家执行曲革令的任务时,别说断他们一臂,恐怕此时早已是尸体满院了。 那十几个汉子才毫不领情,一起动手,猛敲荧光保护罩,仗着一把力气,乱劈乱砍。但这保护罩青色荧光流转,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那叫二哥的顿时大怒,从边上的手下拿过自己的狼牙棒,狼牙棒发着淡淡银白光芒,一看就是有修炼者用法术神通加持过了。 只见他双手把狼牙棒举过头顶,使尽全身力气往下一劈,银白光芒瞬间炸开,威能冲击扩散,青色保护罩居然一阵晃动。 见此,书礼神色依然十分淡漠,但周围的汉子大喜过望,纷纷再次举着木棍铁棍来敲打保护罩。 书礼还待有所动作,但此时火猴长吸一口气,猛地往外一吐,轰的一声,一条身长几丈的赤红色火龙成型,双目喷火,绕着火猴转动。 火猴心意一动,突然龙头望天长啸一声,龙身晃动,直冲向人群,龙身游曳,一阵混乱搅动。 霎时,周围的汉子一个个被点着了衣裳,火烧屁股,或仓皇奔出院子跑向河边,或四处打滚,掀起一阵阵尘土,四处飞扬,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火龙见使命完成,回到火猴身旁,身体缓缓消散,化作灵气被火猴吸入体内。 “都给我回来!起来!怕什么,我们有青萍寺的师父们做靠山,给我起来杀了他们!” 二哥提着狼牙棒在那里喝骂,那黑脸斧汉子捧着那只断手近前,脸色极其难看,抖着嘴唇颤声说道:“二,二哥,他们也是修炼者,我们打不过,还是走吧!” 二哥满脸横肉,脸上的油光映照着众人衣裳上的火光,眼神一闪,冷哼地一声,收起狼牙棒对着受伤的兄弟一挥,叫一声“走!”拔腿便冲到院门口。 “慢着!”火猴长身一跃,挡在他们身前。 “你想干什么!”那二哥眼神凶狠。 火猴淡淡道:“赔礼道歉,并且要赔偿大叔大婶的牲口。” “哼!”二哥满脸不屑:“他们本来就是僧祗户,租着青萍寺的田地,年年纳贡交税,天经地义!” 那大叔大婶颤巍巍站起来,抖着双手,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以前和青萍寺的师父说好,五年才交一次贡粮,今年才第四年,还没有到时间。” “那是以前!原本你们两个儿子,和我们一样是青萍寺的佛图户,五年纳一次粮,是青萍寺师父们给你们的恩赐,是佛祖施舍给你们的福缘。 “可你们两个儿子,不但不知恩图报,在青萍寺孝敬师父,居然还想不开,跑去当兵卒了!那就是不知好歹!还想免田税?!做梦!”二哥愤愤不平地说。 大叔大婶没了话,想必他们儿子前去当兵的事,他们也是知晓的。 “当兵又怎么样!这世道当兵从戎,保家卫国,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们居然敢来欺负兵户,也不怕官府来找你们算账!?”秀姑扶着大叔大婶,气愤说道。 “官府来又怎么样!?”二哥扬起头,得意洋洋:“大武国的佛道寺院,向来‘寸绢不输官府,升米不进公仓’,他们租种的本来就是属于青萍寺的田地,官府来了也管不着,不就几头畜生嘛,再多杀几头,也没什么!” 火猴一脚踹飞那二哥,那二哥啪地一声摔出去,躺在地上在那里哼哼,爬不起来,其他手下赶忙去扶。 “我不管!”秀姑放开大叔大婶,走到火猴旁边,伸开手挡住院门,脸色执拗:“你们今天不赔偿,就休想出这个门!” 一风一个侧步,和她并肩而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人。 那二哥好不容爬起来,和黑脸汉子对视一眼,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币,扔到大叔面前,就想起身走。 “不够!”秀姑斩钉截铁。其实她也不太懂大武国的武丰币到底价值几何,但是她就想让他们多付一点代价。 那二哥脸上横肉抖了抖,从怀中摸出一枚金色的武丰币,十分不舍地扔到大叔前面地上。 “走!”他们终于狼狈逃出院门。 其他人一看,纷纷抖落着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跟了上去。 跑出不远,那二哥停下脚步,回头道:“你们记着,今天大爷先放过你们,你们最好别从青萍镇过,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火猴等人没有搭理,过去帮大叔大婶清理院子。 大叔大婶连忙罢手,制止道:“感谢各位师父的搭救之恩,哪里还敢劳烦你们做这些小事,这里污秽,还请师父们不要沾了脏气。”一边晃晃悠悠地活动开身子,准备打扫院子。 “没事,我们不怕,何况我们借宿一晚,别无回报,也是应该的。”火猴在寺里也经常在后厨干杂活,之前还帮一风和秀姑杀过鱼,即便是出家人避讳的血腥,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但是大叔两人执意不肯,大叔年纪尚佳,恢复了心绪和身体后,干活很麻利,一会就把杀死的牲畜移到一边整理好。 而大婶忙着端着水冲洗院子,两人配合默契,有条不紊,一时也插不进手。只是看他们边看着那些牲口,边长吁短叹,有几份感伤。 待他们整理好,天色已黑。 一风和师兄们一起在大叔大婶的房内胡乱吃完晚饭,几人回到住处,准备安歇。 火猴、书礼和一风挤在一张床上,三人身材均匀,尚不嫌挤,但是一风怎么也睡不着。 “二师兄。”一风唤道。 “怎么了,一风。”火猴闭着眼睛。 “今天他们说的青萍寺,是在哪里?” “就在青萍镇上,我每次去采买寺里物资,都需要经过他们那里,青萍寺是青萍镇最大的佛寺,香火旺盛,每天来添香添油祈福的人非常多,如果是逢年过节更加是拥挤不堪。 “听说以前的寺门是木头的,后来被挤烂过好几次,现在换成铁门了,连门槛都是铁的,但磨得溜光滑,中间还踩下去了一截,香火好得很。” “那青萍寺里的师父香火钱,应该有很多吧,为什么还要来欺负大叔大婶他们呢?”一风还有疑惑。 火猴枕着手臂想了一会,说道:“我听说青萍寺被县令赏赐了很多良田,又有各路的乡绅富豪为求福报,也为青萍寺添置了许多田地。 “但是,青萍寺的出家人,都不会亲自动手耕种,于是便租赁给田地附近的农家,定时收租,称作僧祗户。 “到了年底,寺里的僧人租金收不过来,于是在交租较多,又很积极纳粮的僧祗户中招了一些人,称作佛图户。给这些佛图户的家里纳粮纳税的优惠,或者给予月钱,让他们帮着寺庙收租。 “因为农家耕种,看天吃饭,有丰年就有荒年。交不上租的时候,佛图户就会想尽替办法,甚至不择手段帮寺庙里收取租粮,保证寺庙的财收,不然他们的好处也就飞走了。” 一风睁着眼睛看着茅屋顶,说道:“可是,如果有农家确实遇到灾荒,种不出粮食,自己吃都不够,怎么还能交租粮田税呢?” 火猴道:“佛图户们可不管这么多,交不出租,很可能就要用农家人自己的田地抵,自己的田地抵完了,就用牲口抵,牲口没有了,就用农具抵,农具都没有了,那就拆房卖瓦片,甚至听说还有卖儿卖女的。没办法,佛图户和寺庙催逼得太紧,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可活下去,却总有人活不下去。” 一风喃喃道:“不是的,我总觉得出家人不应该这样做......” “如果交给当地乡绅地主来收,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火猴没有多想,随口道。 一风沉默了半晌,扭动着身体,躁动不安。 火猴闭着眼摸着一风的小脑袋拍了拍,道:“好了,不要想了,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 月光从茅屋的木窗里投射到几人身上,淡淡月光如同毯子一般盖住三人,可一风却感到一阵新来的寒意,比月光还冷。 书礼歪着头,眼睛望着窗外银灰色的月亮。 他出身书香世家,从小的教育是匡扶天下,经世济国,懂的道理也比他们两人多,他能够觉察出,这种事态的发展继续下去,大武国恐怕会有乱事发生。 这种事态,甚至超过了他十几年前在栖凤城看到的那副景象,栖凤城中的人落魄困顿,同样是人间凋零百态,但至少还能够勉强糊口,再怎么样,也不会如此凄惶,还不至于典卖儿女,家破人亡。 可是现在仅凭青萍镇的这一小地方,他便感觉出世道的凄惶。 火猴所说的,并非特例,而是普遍如此。在寺庙和佛图户无情的催逼下,已经有人家破人亡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没有他们在,这农家夫妻一时想不开,或与佛图户死拼,或伤心欲绝,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他从书家下山,立志要寻求道路,匡扶天下,拯救苍生。 可偏偏眼前的这一户农家,眨眼间失去了农家最珍贵的牲口,以后很可能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耕地拉车运货,很可能粮食收不回来,交不了租,再继续被佛图户催逼,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他能怎么办呢? 匡扶天下,不过是他心中遥远的梦想,他在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刚下山梦想被现实击碎的那种失魂落魄。 被他亲手所杀的书安的影子,如同此前的无数次那样,混入了他的脑海。 是啊,匡扶天下,天下为何?他连自己的师弟拯救不了! 他曾想去入仕,想去当兵,想去改变这一种人间仓惶的百态,可他一想到父亲提到的,朝廷的各种腐败乱象,和书家千年来的隐世规训,他就心灰意冷,此刻束手无策,何谈匡扶天下? 可笑。 但他总觉得有一条路,可以改变这种局面,并且十分奇怪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路,或许就在一风的脚下。 第二十八章 入青萍镇 天色微亮,众人就听到外面农夫和大婶在忙碌了。 昨晚的牛羊宰杀之后,肉多得吃不完,平常过年普通农家都舍不得杀一头猪,宰一只羊,现在突然杀了这么多,只好将肉腌好或熏好,以便于收藏,因此他们有大量杂事要做。 这是普通老百姓在经历了灾难之后,用勤劳的双手,弥补内心的心酸的习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于是,一风和师兄姐们也都起床,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农叔们是否需要帮忙。 没想到农叔把他们让到屋里,让他们吃早斋,丝毫不让他们插手。 火猴等人无法,只好先把粥喝了。 东方鱼肚白,一风等人准备上路了,院门口作别,农叔对他们又是千恩万谢,并好心地一次次叮嘱他们,让他们千万绕过青萍镇,不要再去和青萍寺的人打斗了。 火猴等人看着比昨日冷清许多的农院,农叔俩人一夜多出来的根根白发,不胜唏嘘,双手合十告别。 走在路上,一风和秀姑也不再打闹,紧紧跟在火猴与书礼身后,经历了昨夜的风波,两人也成长了许多,这世间的诸多不易,由此可窥一斑。 但火猴内心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活泼玩闹,正是这世间的不易,纯真与欢乐才显得更加珍贵。 秀姑脚步暂缓,小声朝前问道:“二师兄,四师兄,刚刚大叔他们提醒我们要绕过青萍镇,避免再与他们发生冲突,我们现在为什么还是要去青萍镇?” 火猴笑了笑,对秀姑道:“秀姑,昨夜我们是帮助了大叔他们,对么?” 秀姑疑惑道:“对啊。” 火猴继续道:“如若他们再来,我们已不在,要怎么办?” 秀姑愤愤道:“他们还敢再来!” 书礼脸色淡漠,插口道:“有何不敢,世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受过教训,但他们昨夜已知晓我们只是行路僧,必然还会前来纠缠。” 秀姑恍然:“我明白了,今天我们就去和青萍寺的和尚们理论理论!” 一风没有说话,脸色平静,似早已想到了这个原因,火猴与书礼看在眼里,默默点头。 四人一路向北,脚步不停,目标正是青萍镇。 青萍镇,是云州南部莽南郡的重要城镇之一,与秀水镇、天梅镇、雷兴镇并称莽南郡四大镇。 这里有着莽南郡四分之一、数十万的人口,辖区广阔,因此青萍镇人流汇集,经济发达,是远近闻名的大城镇。 青萍寺作为青萍镇最大的寺庙,自然也是香火鼎盛,人流如川,财资丰厚,金碧辉煌。 四人来到青萍镇上,镇上店铺林立,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即便他们三个和尚,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但是在人群中行走的,多得是奇装异服的人,还有和其他稀奇古怪的僧侣,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 但是他们注意到,街上的所有僧侣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去,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交头接耳的老百姓。 火猴拦住两人,合十作礼,问道:“二位施主,我等路过宝地,人生地不熟,请问镇上有何露宿之处?” 两老汉拱手回礼,一个粗布包头的老汉随和地说道:“这位师父,这青萍镇大的很,大大小小的客栈有十几家,你看,前面就有一家,走几步就到了。” 旁边的老汉争辩道:“你懂个啥,哪还需要这么麻烦。师父,你们不用花那个钱,青萍寺在镇里有的是房屋,只要是行脚僧都可以投入住宿,还不用戒牒,只要是佛门子弟都可以入住。” 那粗布包头老汉也道:“我不懂?我肯定想到了啊,不过今日不同,今天青萍寺有场大斋醮,为青萍镇所有百姓祈福,是青萍镇五年一次的盛事,接着后面,那就更热闹了,还要推选青萍寺新一届的住持,青萍寺的所有人都忙得很,恐怕今日是没空来招待这些师父们。” 旁边的老汉不服:“什么五年一次的盛事,现在才不过四年,只不过听说是青萍寺有长老不服住持管教,要借今日的斋醮......” 那粗布包头的老汉连忙捂住他的嘴,做个噤声的手势,慌张地左右看了看道:“陈老汉,你今日不想回村啦!再乱说话,小心佛图户把你的舌头割掉!走吧,走吧!” 火猴等人看着两老汉离开,与书礼对视一眼,都觉得今日这场热闹必有蹊跷,不能错过。 但他们今日是去与青萍寺理论的,必然会发生冲突,投入青萍寺住宿定不方便,还是先找一家客栈放下行李,再做打算。 书礼和两个师弟师妹自然无意见,一行人向前方的客栈走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背后,有一个神色诡秘的瘦长汉子,看到他们走向客栈,转身便往青萍寺方向匆匆走去。 “二哥,他们到了镇上。”青萍寺一处偏房,下首一位汉子禀道。 上首坐着的,就是昨夜打闹农家的二哥,黑脸汉子人称“斧哥”的也在,只不过一条手臂断了一截,被白布包裹缠绕,渗出一滩殷红。 斧哥咬牙切齿道:“哼,就怕他们不来,来了就别想走!老子那天的板斧没带过去,要不然他们早就成了肉酱!” 二哥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挥挥手:“去,先去禀告青萍寺的清法师父,再把没受伤的兄弟叫上,再通知几房兄弟,散布出去,监控那几个和尚。今日那明长老有大事谋划,绝不能让他们破坏捣乱,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青萍镇街上,火猴等人在客栈打听到,青萍寺的大斋醮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所以火猴带着几位师弟师妹,在热闹的街上闲逛。 火猴因常来青萍镇采买寺内物资,所以对镇上情况还算比较熟悉,带着兴奋的秀姑和一风,在镇上这看看杂耍,那看看纸鸢,还给他们一人买一串糖葫芦,书礼则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秀姑拉着一风来到一处杂耍表演的地方,只见众人围拢,在中间的场地上,有一名壮汉,光着膀子,头上顶着大缸,缸里还坐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壮汉双掌撑住大缸,用力往上一顶。 大缸飞起,那壮汉在下面连翻几个筋斗,眼看大缸就要砸下来了,下面壮汉马上倒立,大缸稳稳落在大汉双脚上,快速抖动,大缸随即旋转不停。 一时停下,缸内小姑娘马上一个翻身,立上缸顶,接着如蝴蝶翻飞般在缸顶翻转身姿,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赢得周围老百姓一阵喝彩。 秀姑也兴奋地拉着一风蹦蹦跳跳,周围的老百姓都看过来,一位秀丽活泼的小姑娘拉着一个小沙弥在街上蹦来跳去,觉得十分奇怪。 火猴不想这么引人关注,招呼秀姑一风往前走,老百姓们又看杂耍去了。 秀姑十分不情愿,嘟着嘴跟在后面,一风看到了,道:“师姐,你别不高兴,前面还有更好玩的呢!” “哼,臭二师兄,明明那么好玩不让人家看。”秀姑还是不高兴。 突然一风指着前面兴奋道:“师姐,你看,前面有人表演幻术!” 秀姑大眼睛一下就亮了,往前面看去,只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提着拂尘在那里变着戏法,同样吸引了许多观众。 秀姑又拉着一风跑过去,跑过火猴身边的时候,秀姑朝他扮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火猴不禁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书礼跟上火猴,说道:“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 火猴一顿,仔细向四周看去,发现人群里有几个固定的人,总是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于是他沉声道:“看见了,应该是昨天那些佛图户的人。” “不对,师兄,还不止。”书礼看似漫不经心地观察周围,同时手指了指秀姑跑过去的方向,“你有没有发现,今日街上的道士特别多?” 书礼手指前方,那边刚掀起一阵惊呼喝彩和欢声笑语。 第二十九章 青萍佛寺 火猴看了一眼书礼指向的地方,观察四周,凝神片刻,道:“走,先去瞧瞧。” 他和书礼来到聚拢着众多围观者的变戏法之处,场地中间正在表演的,是个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道士,头扎偃月冠,灰色长髯,一把洁白拂尘挥来挥去,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只见他站在街道一旁,背靠青萍镇城中蜿蜒小河,他的身边,除了一把拂尘挥洒之外,别无一物。 但就在此时,这把拂尘突然变得银光闪闪,往河中一招,一条金色小鱼从小河中被他召唤出水面,眨眼间飞到道士身边。 小金鱼在道士身边悬浮着,活蹦乱跳。道士的拂尘继续闪烁银光,在金鱼的前后挥洒数次,金鱼身旁慢慢浮现一层薄雾,渐渐把金鱼身体遮盖。 不多时,只听到里面噼啪作响,突然哗啦一声,一条三尺长的白色小银龙,从薄雾中猛地钻了出来,吞云吐雾,嘶吼连连,龙吟声声,在道士身边钻来钻去。 周围百姓惊骇莫名,目瞪口呆。道士再一挥手,银龙直冲天际,盘旋飞舞片刻,再度冲入身后小河中,溅起一片水花,消失在河中。 老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兴奋地哗哗的鼓掌,喝彩叫好声冲天而起。 火猴和书礼对视一眼,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个道士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变戏法,但是那拂尘很奇怪,一看就不是凡品,是属于祭炼过的道家法器。 并且他在变法的时候,明显灌注了道家真气,明显是幻术神通,而不是普通的戏法师的障眼法。 除此之外,周围来来往往的至少有五六个道士经过这里,这里如此热闹,且变戏法的道士同属道门,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向这里多看一眼,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他们彼此都认识。 因青萍寺这场法事的事情传播远扬出去,今日青萍镇比以往举行大集市的时候,还要热闹许多,但是以火猴多次来青萍镇的经验,也没有如此奇怪的现象。 火猴把秀姑和一风从人群中拉出来,一边警惕观察周围,一边继续往前走。 秀姑和一风还沉浸在刚才的戏法当中,他们的修为根基尚浅,也没有见识过幻术神通这种比较高级的神通,还当真以为是精彩的戏法。 他们一路看一路走,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前方就是青萍寺前的广场,广场两边有两棵硕大的古樟树,枝叶繁盛,将广场的大部分都遮盖起来,把阳光挡在了外面。 因此平常不论再多香客信众来青萍寺上香拜佛祈福,这片广场都能够容纳,并且不会感到闷热难堪。 不过,今日老百姓们要进入青萍寺,都只能从广场侧面绕过去。因为这片广场已经搭建出一个数十丈宽的圆形道场。 整个道场高出地面数迟,用猩红的地毯铺设。 道场东边升起一块金黄色的幕布,上书一个大大的“佛”字。 幕布之下,安放着几把精致木椅,与道场的法事台隔开,另外作为看台。 青萍寺的和尚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今日法事的大小事项,还搬来一个两人高的铜钟,放到了道场的一侧。 这里已经围拢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风等人挤在一旁,听他们谈论。听说,这场法事是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一起准备,中间还穿插着各种佛门礼仪,因此人多事杂,程序繁多,那个大铜钟是用来发号施令,推动法事礼仪的进行。 日光渐明,时辰将近。 法事台四周围拢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青萍寺格外重视这场法会,特派出青萍寺内护法院的数十名武僧,均匀分散站立在法事台四周,将老百姓与道场台子隔开,以免意外发生。 火猴、书礼师兄妹也掺杂在人群中,静候法事开始。 他们只有法事过后,推选出新的住持,他们才能够与新主持协商,彻底解决大叔大婶的难题。 一声钟响,声彻云霄,众人拭目以待。 一时间,只见许许多多的得道高僧,他们看起来年纪都有五六十,身披大红色镶金丝的袈裟,从青萍寺院门口鱼贯而出。 人数至少有上百个,排列整齐,纷纷登台,按照蒲团摆放,层层落座,然后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等待法事开始。 这时,在得道高僧身后,数名身着金光灿灿的袈裟的长老,互相谈笑着,欣然前往看台,落座在东边幕布之下,精致黄花梨木椅上。 一坐下来,各位长老都收敛笑容,面容肃穆,不怒自威。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们穿着金光闪闪的袈裟,看起来雍容华贵,更增添了几分强大的气派,他们应该就是青萍寺的掌权者,不是住持,就是高层长老。 只有一位例外。 一风把目光转向那个长老,他年纪和其他长老都差不多。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穿着金光闪闪的袈裟,而是一身朴素的、暗淡的杏黄色袈裟,看起来有些泛白了。 虽然颜色差不太多,但是此时对比看起来,却是格格不入,颇为显眼。 他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常年用心修佛的慈祥神色,与旁边那几位不怒自威的高僧气质迥异。 此刻因为过于低调反而显目,他神色之间,倒隐隐有些坐立不安。 众长老落座之后,最中间的木椅却无人坐,中间木椅的左侧,就是那位面容和善的朴素长老。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弟子,一身同样朴素的黄色僧袍,身材匀称,孔武有力,神情刚毅。 右侧坐着另外一位长老,披着珠光宝气袈裟,肥头大耳,颇有佛像。 他身后也站着一位弟子,黑色衣袍,但是手脚处都紧裹,像是练功穿的劲装,十分干净利落,却更显凌厉的气质。 秀姑和一风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排场,兴奋地瞪大眼睛,四处梭巡。 秀姑拉了拉旁边火猴的衣袍,兴奋地说道:“二师兄,你看那台子上坐的人衣袍都好好看啊,一闪一闪的,好漂亮呀!他们是什么人啊?” 火猴看着小师妹发亮的眸子,无奈地笑笑:“刚才来的路上,听老百姓说,今日是青萍寺大斋醮,也是推选新一任住持的大典。因此周围秀水镇、天梅镇、雷兴镇的寺庙都派了高僧前来观礼。” 秀姑兴奋地撩了撩脸颊边秀发,高兴地“嗯嗯”数声,又点点头。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小师父,你还有所不知,中间那无人坐的位置,是为今日新住持准备的,因此空着。 “左边是青萍寺的现任住持,那何大师,旁边是他的大弟子清宁师父,颇为年轻呢! “右边那披着金色袈裟的是那须长老,是那何大师的师弟,也是提出要在今天重新推选住持的人。他旁边站着的,是青萍寺的首座弟子,清法师父。 “你们别看两位弟子都三十来岁,年纪不大,可是佛法精深,功法神通,都可圈可点。只可惜,今年听闻这届推选,不同以往的以佛法辩道来晋升,而是以武论道。 “修为高深者,功法神通强大者,方能有资格任住持。不能亲闻青萍寺的高僧论经辩道,见识见识佛门高僧的佛法造诣,实在遗憾啊。”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点头不已,他看似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一风和秀姑只知道忙着点头,书礼和火猴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时,书礼的目光一闪,用胳膊轻轻地碰了一下火猴。 火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刚才杂耍的大汉肩上扛着小姑娘,变戏法的道士,都神情紧张,并有意无意地、不断地往法事台的方向挤过去。 火猴会意,正待想说什么,这时,又听到看台北边的街道上,人声忽然嘈杂起来,并且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他跟着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只见竟然有一支阵容齐整的军队往这边进发,浩浩荡荡,居然有数百人。 这支军队从围观人群中自动开辟的一条同道跑过来,在法事台前列好队伍。 队伍后方一个身影转出来,看起来是一位领军模样的统领,神色霸道而冷漠,扣着腰中的剑,大步流星地走到法事台前。 他一出现,看台上其他长老都端坐不动,熟视无睹。 但清法和尚马上堆起笑容,疾走两步,往统领这边赶过来,双手合十,堆起笑容说道:“阿弥陀佛,宁县尉安好,虽说县衙需要来护法维持秩序,怎么是您亲自带队来到敝寺呢?折煞小寺了!” 宁县尉皮肤黝黑,脸庞硬朗,眼光有神,但是嘴角却时不时朝一边上翘,像时刻在嘲讽别人。 他看到台上端坐的那几位长老,却没有留给他的位置,心中不快,冷冷道:“青萍寺大斋醮,又是新一任住持推选,居然无人来请县令坐镇,真是狗眼看人低!” 看台上的其他长老都是面色如故,仿佛没有听见。 想来也是,以他们的身份,对等的不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至少是县令。 除非县令亲自来,否则,他们还不愿意放下身段呢! 现在在大武国,佛门寺庙,不论在那个地方,小镇也好,大城也好,甚至在帝都君州城,那也是显赫一方的所在。 在大武国武帝魏宇的统治下,佛道相当如鱼得水,不用缴纳税赋,又不用服兵役和劳役。 佛寺既有香火钱财,又有土地存粮,还有众多佛图户帮佣,既有钱,又有人,不论比起哪里的门阀世家,那也是毫不逊色。 也不看看,各地方所有的乡绅富豪、豪强士族、达官贵人,哪个敢得罪佛道? 只有那何大师,作为青萍寺现在的住持,听到宁县尉的混账话,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他脸上慈祥的神色上,浮现了一丝怒容,清宁也上前一步,紧跟在他师父背后。 宁县尉睃了那何大师一眼,冷冷地笑了笑。不过他语气一转,自己给个台阶下,说道:“不过县令也懒得管你们这些劳什子事,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们计较。他老人家心中挂念着百姓平安,着我等来此,看守法场,以防宵小之辈捣乱,破坏青萍镇安宁。” 清法和尚连忙陪笑道:“区区小事,不敢劳烦县令亲临,此事本就为众生祈福,求佛门庇佑。敝寺也顾虑周全,派出护法院弟子护卫,想来宵小之辈,不敢作乱。 “只不过,还是叨扰了宁县尉及众兄弟,请宁县尉上台落座,待事后敝寺奉上福瓜福果,请兄弟们一同受福保平安,来来来,请请请。” 宁县尉不置可否地笑笑,指挥军队在法事台周围,列好队伍,便跟着清法和尚来到台上。 早有人抬了一张精致木椅摆放在右侧,宁县尉看了看位置,就是最末尾,而那些长老脸色也十分淡漠,似乎根本没看到他。 宁县尉重重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地坐下。 清法和尚刚待要走,被宁县尉一把拉住:“清法和尚,你别跟我抖机灵,你和县令商议过的事,可还算数?” 清法和尚眼神一闪,看了一眼那些长老,法事即将开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他轻笑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待此间事了,必有县尉和县令的,福报,重重的福报。” 第三十章 一风异状 火猴等人看着清法和尚与县尉交头接耳,面相谄媚,心中十分不快。不过此时又说不得什么,只好静待法事的开始。 一声钟响,天地祥和。 那何大师应声站起来,来到圆形法事台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神色肃穆地继续道:“武帝天威,天下臣服,民生兴旺,天地清和,百姓福祉,尽享恩泽。 “此乃当今武帝文治武功,开拓盛世,又亲临北宗灵山,为民祈福。 “武帝下诏赐恩,佛门子弟,同享辉煌;且免除税赋,给养自身;再大开方便之门,许天下百官,但有善心添油添香者,尽归沙门,以求佛祖庇佑。 “此乃天地伊始,浩大君恩,我佛门之幸。从此,佛门万众欲百世轮回为僧,青灯古佛,只为芸芸众生祈福。 “然尘世纷乱,乍有斗争。仅据江原一战,便是血流成河,罪孽丛生。生者哀嚎,亡灵呜咽,此乃人间大不幸。 “念我佛门承蒙皇恩,不及回报。于今日设下大斋醮,为亡灵超度,早度轮回,还世间一片清和,尽沙门一份薄力。阿弥陀佛。” 所有人都听着那何大师时而激昂、时而沉郁的话语,心内都感慨不已。 只有那县尉冷笑,还有那些分散在法事台四周的道士,面色十分阴沉,似乎那何大师说的话中,有什么触怒到了他们。 在那何大师的示意下,铜钟再次鸣响,法事终于开始。 一百零八位得道高僧,从《华严经》开始,阐述因果,念及轮回,超度众生。 一百零八种声音汇聚,集合一百零八个木鱼的敲击,间或配合着法事台下其他僧众的锣鸣钹响,霎时,铜号声呜呜,法事声声,灌注在所有人耳内心中,嗡嗡作响,震撼心灵。 在这一瞬间,阳光仿佛从无色的炽热,变成满地的金辉,穿透古樟树影,如漫天佛光,投在众人头上肩上,熠熠生辉,恢弘庄严,肃穆礼敬,散发着佛道大气。 不知道为什么,一风听在耳内,此时无数的经文念诵和木鱼敲击,像是一个个拳头般重重锤在他的心窝,撞击到他丹田处的子泉。 更奇怪的是,此前他修炼继续的佛门灵液,卷起宝物法螺带给他的金色灵液,顿时在他体内激起狂澜,如决堤之水一般从子泉涌出,流经他体内的经脉,汇聚到头部神庭之内,再灌注于净土之中,润养净土中慧根之后,片刻又从中溢出,再经过经脉回归子泉。 一风心中惊诧不已,他没有运转功法,怎么功法自己运行起来了? 但是,他体内的佛门灵液和金色灵液,在润养过净土慧根之后,数量变少许多,但是头部神庭净土松动,慧根似乎要从净土钻出!这是慧根将要发芽的前奏! 慧根的成长,也意味着境界的突破,不过此刻,肯定只是小乘境界里的小境界松动,要想突破到玉乘境界,路还远着呢! 一风此刻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还有一丝不安。因为他身体的经脉也因此膨胀,血管张裂,气血翻涌,顿时感到全身奇痒奇痛。 一时间头昏目眩,身体支撑不住,他忍不住伸出双手,一把扶住站在他前面的火猴的肩膀。 火猴拧过身来,看到这位小师弟气血潮红,脸色痛苦,赶紧扶住他道:“一风,你怎么了?” 书礼和秀姑也觉察到一风的异状,纷纷关切围过来。 书礼伸出手,把住一风的手腕,感受到他体内灵力波动的澎湃汹涌之力,内心震惊不已。 但来不及多想,他积蓄自己的灵力,从手腕处灌入一风的体内,想帮他安抚体内狂躁的灵液。 可是没想到,书礼的灵力一到他的体内,便如同羊入狼群,雨落大海,被一风体内的风暴粗暴地吞噬,瞬间无踪无影! 要知道书礼是小乘境界的佛光境界,就差一步就进入小乘境界大圆满了,体内的灵力非常庞大,可以说是数倍于一风。 但是他现在灌输自己近半灵力,去安抚一风,庞大的灵力竟然如泥牛入海,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非常惊愕。 这时,一风涨红着脸,说道:“四师兄,你不要把灵力传给我,我会吸掉的,过一会,就没事了。” 一风虽然很清楚自己体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不清楚原因。 即便他自己这么说,但是随着法事台上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风抓着火猴的手也越来越紧。 就在火猴等人一筹莫展,快要引起前方军队注意的时候,一风胸前的璎珞里,包裹着的那个金色法螺,此刻突然发出淡淡金光,如同回应诵经声一般,一闪一灭。 一风似乎得到法螺的帮助,脸色渐渐平缓,渐渐松开了紧抓着火猴肩膀的手,虚脱地靠在他肩上。 火猴等人连忙把一风,从法事台那边扶着挪到古樟树下。 大树底下,有一圈大理石围筑的台阶,有许多百姓都坐在那里观礼,但是他们看到一风这病恹恹的样子,都纷纷让开,让一风坐下来。 一风结跏趺坐,双手安放在膝上,感受着因诵经声和木鱼声,带来的潮水般的灵液涌动,胸口法螺如深渊般地,吸收这股疯狂产生的巨大能量,让他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 不过,一风胸口法螺的光芒实在太过于显眼,火猴有意无意地挡在一风身前,书礼和秀姑则坐在一风旁边,时刻关注他的状态。 然而,远处的人群中,有好几双眼睛盯了过来,只不过碍于众目睽睽,没有立即挤过来细看,但他们明显感受到了灵力的剧烈波动,时不时地往这里瞥几眼。 法事台旁的看台上,那几位长老同时也觉察到了,四处察看,但因为火猴的身体挡住了,他们也没有发现异状。 “到底怎么了?”秀姑看起来十分焦急,拖着哭腔问道。 一风耳朵一动,虽然在闭目运功养神,但听到小师姐焦躁不安的话,忍着体内的剧痛,紧闭晃眼,口中说道: “小师姐,我没事的,可能,可能是因为喝了那些金色灵液,没,没有消化,突然听到这些诵经木鱼法号,灵液的力量化开了,我,我运转功法,消化一下,就好了,别,别担心。” 书礼对秀姑微微摇头,秀姑会意,乖巧地点了点头。 终于,随着再一声钟鸣,大斋醮法事告一段落。 钟鸣声落下,人声鼎沸,都在讨论着刚刚法事的恢弘,虔诚的佛徒当即跪在地上祷告求愿,法事台周围乌泱泱地跪下一大片人影。 那位肥头大耳的那须长老立起身,身披亮闪闪的锦红袈裟,缓步走到看台前,向各位僧众及老百姓说道: “今日敝寺大斋醮,许宏天法愿,消业障,渡苦厄,实乃众生所愿,亦是佛门之缘。却才住持师兄所言,只及今日事项一半,另外一半由老衲宣布。 “众所周知,青萍寺住持五年一推选,择德高望重、佛法精通、佛缘深厚之人当选,为青萍寺之将来谋划,为佛门清净地身先缘扫。 “只是那何师兄当选住持值四年,尚有一年才能推选下一届住持,本不当在今日举行推选。” 那须长老话语一顿,看向身后那何住持,那何住持紧闭双眼,神色悲戚,不发一言。 那须长老冷笑道:“但云州据江原一战,玄阴派与书家争夺势力,彼此杀戮,生灵涂炭。 “我青萍寺本着救世济人,渡人向善之心,遣人随南宗寺的得道高僧,专程前往战场调解,却无奈卷入纷争,死伤惨重。 “青萍寺三长老那生、四长老那往,带领弟子以身参佛,却身死道消。住持师兄深感有愧,不便再做住持,特将青萍寺住持大选定于今日。” 台下跪着的信佛的老百姓纷纷抬起头来,交头接耳,吵吵嚷嚷,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青萍寺的这件事,据江原的那次大战,他们也有耳闻,只不过没想到,青萍寺竟然也参与其中,选住持,还与此有关。 那须长老说到此处,转头看看身后两位站着的弟子,和几位观礼的长老,手臂一展,往下一压,台下的老百姓瞬间平息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老衲与住持师兄相商,如今虽说国泰民安,但宵小之辈尚存,时常作乱。因此,特商定此次参选住持之人,除佛心坚定、佛法深厚之外,更应法力雄浑,神通服众。 “老衲身后两位弟子,便是本次住持参选之人,清宁弟子,乃是从小拜入佛门,随住持师兄潜心修佛,天资聪颖,佛心本善,行事稳重,深得寺内众位长老器重。” 清宁脸色似有不悦,毕竟他师父要为青萍寺那一次的事情付出代价。但他依然双手合十,对着那须长老微微行礼。 那须继续道:“清法弟子,于凡尘中悟道,见性明信,遁入空门后随老衲修行。自入青萍寺修炼佛法以来,修为突飞猛进,已修炼到佛门小乘境界佛光境界大圆满,为门下年轻弟子第一人。 “此子行为严谨,精研佛法,律己诫人,素得本寺弟子敬仰。 “此外,据江原一战,清法与本寺长老一同前往,立宏愿,救众生,奈何世间孽重,尚不可如愿。 “难能可贵的是,他卷入战场,拼尽全力,为佛道据死力争罢了,还能够只身一人,将本寺长老弟子遗躯带回。贫僧和寺内各位长老感念非常,因此有机会帮助那些战场枉死的长老弟子,早登极乐,此事功德深厚,行迹可嘉。” 清法脸色十分得意,但也没忘了双手合十,朝那须长老行礼。 “不过一搅混水的逃兵罢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火猴等人耳边响起,他们转头一看,是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物,和刚才那位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的书生,气质十分相似。 火猴立即感应到此人修为不凡,此人面容硬朗,眼神坚毅,身着白色衣袍,衣冠整洁,悬剑在侧,风度潇洒大气,却另有一股桀骜。 在他旁边站着的,却是面熟,原来是刚刚向他们介绍两位法师的年轻书生,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现在看来,他们身穿同样的白色书生衣裳,佩精美长剑,风度翩翩。此时那年轻书生站在中年书生身后,十分恭敬。 不过接触到火猴等人的目光,年轻书生眼神温和,报以微微一笑,十分友好。 别人就算了,但是书礼看到他们俩,心里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气质,这种风采,他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只听那年轻书生,笑容满面,对他彬彬有礼地问候道: “大师兄,近来可安好?” 第三十一章 无理要求 居然有人叫书礼为“大师兄”?! 火猴、一风和秀姑都惊奇地转过头来看着书礼。 书礼脸色阴沉,对他们说道:“二师兄,你们先在此等候,我与他们单独交谈片刻。” 书礼站起身来,朝两位书生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径直向人群边缘走去。 那一大一小两位书生对视一眼,也跟着他离去。 秀姑实在忍不住,问火猴道:“二师兄,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叫四师兄为‘大师兄’?” 火猴脸色也不平静,眼神迷茫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当年小书来到青山寺的时候,自己曾提过他的家世。 “大家只知道他是云州书家一个偏远族裔的长房子弟,和云州书家已经没有太多关系。因家中变故,受到书家其他支脉族裔的排挤,父母抑郁双亡,他悲愤不已,决定不再做书家弟子,遁入空门,一心求佛。 “但,刚刚那两人的气度及修为,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啊,他们到底和小书是什么关系呢?” 秀姑瞪大了眼睛:“啊?原来四师兄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啊。难怪四师兄总是闷闷的不说话,我从小听到四师兄批评我,就害怕,还容易哭,比大师兄处罚我还怕。”说着悻悻地撇了撇嘴。 一风也是第一次知道四师兄的身世,他自从戴上了法螺之后,变得十分敏感。 这段时间,他的确感觉到四师兄书礼身体内,除了佛门灵气,还有其他修炼法力,十分雄浑。 他虽然没见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四师兄的佛道修为,能够后来居上,几乎超越了大师兄,那一股另外的法力,肯定功不可没。 正在他们为此各自乱想之际,只听见法事台上又一声钟鸣,住持的比武推选开始了。 法事台上,大斋醮的僧人们都已经撤下台,只留下清法和清宁师兄弟。 因刚刚书礼的插曲,火猴他们没有听到推选的规则,只好请教旁边围观的老百姓。 一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翁,摇头晃脑地向他们介绍道:“刚刚那须长老说了,以一炷香时间为期限,两位法师在台上较量,为了不伤及性命,点到为止,特在他们两人的双肩、手足、和胸口后背各缀上一枚轻薄的小铜铃,攻击以击碎铜铃为底线,不可放纵故意杀人。 “两人较量时,或一方认输,或一方被迫离开台上,剩下的那个获胜。如一炷香时间内无人认输或离开台上,则以击碎的铜铃数量多者为胜。 “不过,依老夫看来,即便如此,两位法师都是得道高僧,这么较量,还是有失鲁莽啊。”老翁不禁摇头感叹。 旁边一年轻小伙听了,辩驳道:“吴伯,你此言差矣。刚才那须长老也说了,这个世道说好也好,说乱也乱,必须有点实力才能统领青萍寺在纷争中不吃亏。 “更何况他还说了,佛法修佛心,神通炼真金。神通广大的法师们,必然同样对佛法也研究精深,在佛性修行上,当然足矣为其他佛门弟子指点迷津。” 另有一旁的尖脸瘦汉子讥诮道:“哼,什么佛性不佛性的,都是说的好听!我有一排行兄弟在青萍寺内厨管事,我早就听他说了,清宁师父和那何大师在寺内主张佛门清静地,要断去尘缘,潜心修佛。因此他们俩主张把青萍寺多年来,被恩赐或者购买的田地,都归还给当地穷苦百姓,施恩众生,积攒佛缘。” 那老翁闻言来劲了,赞道:“这是积福积德的好事啊!” 那尖脸汉子冷哼一声,道:“好什么好!清法和尚和那肥猪一样的那须和尚,当然不同意。他们俩啊,野心大着呢!他们强烈反对,还要扩大青萍寺的势力,要在青萍镇其他各处分建寺庙,多积香火,因此还要加收现有青萍寺的僧祗户的税租!” “什么?还要加租?这是要像牛蝇子一样,吸干我们的血啊!”“是啊是啊,还让不让人活呀!”周围看热闹的村夫庄稼老汉都议论纷纷。 那尖脸汉子继续说道:“所以啊,这次推选,也是那须肥和尚,联合了寺内那些支持他的长老弟子,强行举行的。还有秀水镇、天梅镇、雷兴镇的和尚都赶过来支持,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你想想,谁还放着大把的收钱不要,偏偏要还田给庄稼人?这个头一开,其他镇上的寺庙怎么办?都去喝清粥寡汤去啊?” “就是,就是!”“自古官商勾结,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官僧勾结!” “没错,你看看刚才清法那副狗腿子的模样,像不像咱们家的那条讨骨头的老狗?” “你别说,还真像,哈哈哈······” 一风此时已经将在黑暗森林中喝下的金色灵液消化了,顿时感觉到身心都充满了力量,他站起来,听到周围百姓的话,心中却是一沉。 火猴和秀姑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恨不得有个地方钻进去。 尖脸汉子却没管这么多,他看到自己的话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顿时来了精神,继续说道: “那须肥猪和清法和尚,自知不如清宁法师佛法高深,如果是辩论佛道推选的话,必输无疑,于是,偏偏要以武推选,打得过就听谁的,真是没脸没皮。” 说道这里,那尖脸汉子小眼睛往四周转一圈,低下声来,继续道:“我听说啊,那清法和尚还和县衙有过勾当,一旦赢了就有好处给他们。现在看这阵势,估计是县老爷坐不住了,怕清法和尚食言,派县尉跑过来看场子了。” 一番话听得一风和火猴秀姑更加局促不安,脸色尴尬至极。 他们没想到这场看似平静和普通的推选里,竟然有这么多猫腻。 同为佛门子弟,他们感到很羞耻,但农家大叔那般的老百姓,将要继续受到青萍寺的压迫,一旦增加租税,更要闹得鸡飞狗跳,甚至鲜血四流,一想到此,他们又愤怒不已,各人各想,脸上十分难看。 “你们是谁?你们来干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一处偏僻的屋墙脚下,书礼脸色阴沉,对着跟来的两位书生说道。 那中年书生还未开口,彬彬有礼的年轻书生抢先开口道: “大师兄,我是书和,是卫道院的弟子,这位是英武院的书山师叔。我和师叔都曾在书家执行隐秘任务,因此大师兄可能对我二人不熟。 “前段时间,有书家的弟子得知你在青萍镇附近,二族老十分挂念你,派出我和师叔两人前往这里,一是过来看看你,二是想让你重返书家,带领书家子弟重整儒学,匡扶天下,令书家再现辉煌······” “闭嘴!”书山喝道,“哪来这么多口舌,言多必失,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毛病!执行这么多次秘密任务,都忘了我们的规矩了吗!” “他的确应该闭嘴,”书礼冷冷地说道,“我还不知道我那位父亲,恐怕在我离开书家之时,就已经与我断绝关系、如今深以为耻吧?何来挂念之说,简直荒谬。 书礼目光一闪:“从你们出现那一刻,我便已经知晓你们的目的,只不过是来追踪子母玄珠吧?” 书山和书和同时眉眼一挑,对视一眼,书山笑了笑,顺着他说道:“不愧是书家年轻一辈的天才人物,一眼便看出关键。不错,我们的确是为家族重宝而来,但是,家族中对你的关怀也确实不假······” “请将子母玄珠赐我随身!” 书礼突然一改刚才的冷傲,双手拱在头顶,弯腰作揖,完成深深一个大礼,如墙角下被拦腰折断的野草。 书山和书和面面相觑,书礼稍稍起身,但双手依旧保持作揖姿态,言辞恳切: “师叔,师弟,我知道你们肩负任务而来,只为找寻这子母玄珠。我当然也知道它对家族的重要意义。 “但是,我依然想恳请家族能够将此宝,赠与我这个不肖弟子。此次从青山寺下山,我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想要寻访的道路,好像已有端倪。 “但是这条路太过艰险,我们差点就被人杀害在寺里。现在,我的身上肩负着保护同门的职责,这份职责,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说到这里,书礼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古樟树下的一风等人,语气变得更加恳切:“我当然知道,这样的决定非常自私,也是家族不允许发生的。 “但是我还是想请求你们,能够把这个决定转告给家族族长和我父亲。并且与他们说,念在我在书家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多年的份上,请他们以宽容之心思虑。 “如果同意,我愿与家族断绝关系,再不以书家弟子身份面世。将来在外,如果闯下的泼天大祸,由我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书家,给书家带来一丝耻辱。” 书山与书和同时沉默,对于书礼的请求,他们确实无法接受。 子母玄珠的重要性,不是书礼说的那么轻易。 但是他们也看出来了,书礼现在非常需要它,世道纷乱,他的同门从刚才的举动和异变来看,一看就不是凡人,必会引人注目,招惹祸害。 不过,如若书礼执意不给,他们实在拉不下脸,强行出手争夺。 三人一时再度陷入沉默。 片刻后,书礼再次双手拱前,弯腰鞠躬,继续恳求道:“师叔,如家族实在无法割舍,我愿意暂借此宝,护我师兄妹周全。二十年后,必将一步一跪,爬上不归山归还此宝,以谢大恩。” 书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天空,沉声说道:“书礼啊,你给我俩出了一个难题啊!你知道,刚才你所说的筹码并不多,远远比不上子母玄珠的价值。 “不过,看在你曾经为书家一辈长子、书家少年英才,二族老又是兢兢业业为书家劳碌了一辈子的份上,情面上,功劳上,都不好说。你暂且让我们商议一下吧。” 然而,书山心中想到的,却与口中所说截然不同。他想到的,是书礼的父亲力压众意,将诛杀书礼的“曲革令”强行压了下来,书钰在家族中的威望,恐怕会一落千丈。 但是,族长书銮却并没有责怪他,如此看来,书钰的权力还不至于旁落,书礼虽然提出的要求让他意外,但是现在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书礼却根本不知道他的算计,他缓缓起身,眼眶微红,眼中含泪,标志性的冷漠的脸庞也有点动容,他微微点头,再深深一揖,然后转身朝人群走去。 那边人群掀起一阵喧哗,比武已开始。 第三十二章 青萍比武 书礼缓步走到火猴等人身旁,秀姑瞪着大眼睛,看看书礼,又瞅瞅他身后,一双点墨般的眼睛乌溜溜乱转。 书礼淡淡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秀姑的脑袋,示意她专心看台上的比武。 秀姑安静下来,用只能书礼听见的声音问:“四师兄,你刚刚哭了吗?” 书礼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法事台上,此刻与方才的大斋醮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清宁和清法在台上各执武器,剑拔弩张。 清法和尚双手握住两颗铜锤,铜锤硕大,两个金黄色狼头雕饰狠狠咬住铜柄底部,铜锤上端露出一截尖锐的枪尖,气势汹汹。 反观清宁和尚,身姿挺拔,拄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黑色法棍,神态平和。 秀姑心急,抢着说道:“师兄,你们看那个清法和尚拿着大铜锤,看样子那么凶,对面的清宁师父就拿着根铁棍子,这怎么打得过?我们还指望清宁师父打赢了,能够帮大叔大婶他们免除税赋呢!” 火猴弯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不要着急,这个武器只是战斗中的辅助而已,输赢全看双方的修为和战斗经验。我看清宁师父面色平静,气态祥和,修为深厚,对面的清法和尚虽然看似气势夺人,但气息浮动,过于急躁,对于战斗,这是大忌。” 一风静静听着,虽然他体内气息还不稳,但此时也说道:“而且,师姐,我看清宁师父的那根黑铁棍也不是普通的铁棍,还散发出一些灵力波动,只是比较微弱,看不太清楚。那个清法和尚的就没有。” 书礼眼色一闪,看了一风一眼,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听闻云州等州境出产异铁,质地沉重,边角锋锐,能工巧匠异铁打造的‘云刀’锋利无匹,‘云尖枪’穿透力惊人,在大武国都声名远播。 “这还不是最值得称道的,这种异铁出产量极少,在打造成兵器后,能供神通者烙印神通在其中,在使用此种武器攻击时,能够释放神通,威力惊人。 “更有甚者,能够请到专注于研究神通符文的修行者,能够烙印相应的符文在其中,使之永久地发挥比普通武器更强大的威力。 “这种武器单人掌握或许并无厉害之处,毕竟在单场较量中,个人的战斗都充满不确定性,武器只是变数之一而已。 “但如果将此种武器装备到一支军队,那在战场中发挥的价值和战斗力,都不容小觑,是敌方不敢忽视的一支奇兵。” 众人听说,都惊讶莫名,转头再去仔细观察清宁和尚的法棍,眼神都变得更专注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此种武器装备到军队的,并不是子虚乌有。 云州书家不归山下的栖凤城中,就有这么一支奇兵,是当初书家在据江原之战中屡建奇功的秘密武器。 即便在书家,了解此支奇兵的人也并不多,但书礼曾作为书家的大弟子,自然更深知秘辛。 说话间,法事台战斗已开启。 清法和尚手持大铜锤,脚下一顿,身体向前猛奔过去,及到清宁和尚前方,举起铜锤对着清宁和尚向下猛砸,似乎一瞬间就要将清宁和尚砸得脑浆迸裂。 清宁和尚依然面色平静,待清法和尚举起铜锤之际,猛地把黑色法棍拽到身前,迅速双手紧握,往前一刺,黑色法棍如同毒蛇般往清法和尚胸前钻去。 清法和尚只好略将铜锤攻击距离缩短,用力往下一敲,反而把黑色法棍砸到地下去。 清宁和尚却正好以黑色法棍落插在地上的一端为支点,猛地用力一跃,身体划过一道弧线,双脚带着巨力猛地踢向清法和尚。 清法和尚抬起手中铜锤,往胸前一挡,挡住了横踢过来的双脚,把清宁和尚挡回去,自己受力不稳,连连后撤了几步才站住。 而清宁和尚双脚踢中铜锤后回弹,稳稳当当地落在原处,把黑色法棍从地上一抽,再一横,神情肃穆,气势夺人,台下老百姓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清法和尚冷哼了一声,重新将铜锤稳稳把住,又冲上去与清宁和尚厮杀。 台上两人身上小铜铃叮铃铃乱响,台下老百姓看得连连喝彩。 但显然刚刚的一回合战斗,只是两人互相的简单试探,连佛门灵力都未曾激发。 不过随着比武继续,看得出,一寸长一寸强,清宁和尚一直故意将清法和尚隔开,通过黑色法棍的长度和身法的灵敏度来游斗他,伺机击破清法身上的铃铛。 但是,一寸短也有一寸险,只要有机会被清法和尚欺身拉近,清宁和尚就要十分注意铜锤的重力攻击,和其顶端锋利枪尖的攒刺,每当此时,也是险象环生。 随着两人激发出身体的佛门灵力,两个人连带武器都变得金光闪闪,身体和武器碰撞之际,金光闪耀,火花四溅。 同时,两人作为佛光境界的修行者,挥手之间爆发出的神通,虽然神通招式简陋,并不高深,但威力不容小觑,慌得台上的那何和那须两位长老,联合青萍寺的几位长老,连忙在法事台周围,用自身修为布下了隔离结界,免得伤及无辜百姓。 法事台的构造也很神奇,是由数十个六角石墩排列成蜂巢之状组成,石墩沉重且质地坚硬。 此种搭建方式一来简单,只需要把石墩排列整齐则可,二来可以随意控制大小,百余个石墩即可组成多个、大小不一的台面,三来搬运方便,替换方便,且排列紧密,十分稳固。 由此组成的法事台不论是举行庆典仪式,还是比武较量,都非常便捷高效。 但是此时,法事台却被两位和尚的比武,拆得破烂不堪,两个人佛门灵力碰撞产生巨大冲击力,让覆盖在石墩台面上的红毯破碎纷飞,石墩被神通轰碎,碎石带着极快的速度朝周围飞溅,撞到隔离界才砸落下来。 眼看着不断遭到损坏的石墩一个个增加,那须长老心疼不已。 这些石墩虽然制作简单,但是材质坚硬,十分特殊,非比一般普通石头,也是从云州莽南郡四处搜寻而来,颇费了一番工夫。 并且,要浑然天成地开凿成一个个同样大小的石墩,耗费的这种特殊的石料可不是小数,制作也费了很多工匠的心血,这向来也是青萍寺财大气粗的象征之一。 眼下看着石墩一个个被神通击破、断裂、粉碎,那须长老心疼得眼角直跳,他的肥脸上都急出一层热汗来了。 “顾不得了,顾不得了!” 那须长老在心底默念,只要自己的弟子在比武中获胜,多从僧祗户手里增收点田税,别说几个石墩子,哼,就算再造一座青萍寺,也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清法和尚突然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只见他身上的小铜铃已经破碎了五颗,而对面的清宁和尚虽然也神色疲惫,但是只破碎了手脚处的两颗小铜铃,依然拄着黑色法棍,像一棵扎入土地的松树,刚才的战斗不过是微风拂面。 清法和尚转头看了一眼烧得越来越短的那柱香,顿时面色一狞,顾不得歇一口气,双手握住大铜锤,闭目念念有词。 几个呼吸间,只见原本就闪着金光的铜锤,释放出的金色光芒越来越耀眼,下一刻,所有围观者听到叮地清脆一声,只见硕大的铜锤竟然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嘭”地一声炸开! 台下的人急忙看过去,只见铜锤如莲花般绽放,清法和尚立即把铜锤朝向清宁,无数的光芒从金莲中迸发出来,如利箭般穿空,无比迅猛地射向清宁和尚。 清宁和尚脸色凝重,用脚把黑色法棍一踢,横在胸前,紧接着双手转动法棍,速度越来越快,然后手一缩,放开法棍,黑色法棍兀自悬浮在空中,但旋转速度加快,恍惚间形成一道黑色的盾牌,挡在他身前。 金色的光芒直直射向黑盾,在“叮铃铃”的几十道清脆声响中,碰发出无数耀眼金色火花,金色光芒最多之时,清宁和尚与黑色法棍,都被爆炸开的金色光芒花火淹没,远远看去,就像一团炸裂的金色烟火。 当最后一枚金色光芒射在法棍上炸裂后,像是年关最后一声爆竹,带着几分余声,缓缓散去。 黑色法棍也渐渐停下来,清宁和尚右手一伸,将法棍抓在胸前,左手捏诀,似乎要释放什么大神通。 台下的人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黑色法棍突然弯曲,首尾相接,成一个黑色圆圈,挂在空中。 黑色圆圈中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黑雾,如同有谁在里面烧火做饭一般,黑雾萦绕,还隐隐传来几声怪异响动。 十分奇怪的是,书礼此时腰上的青蛇剑无缘无故地亮了起来,发出莹莹绿光。 法事台上,随着黑雾越来越浓,响声也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黑雾中钻出来······ 第三十三章 诡异神眼 清宁身前的黑色法棍绕成一个圈,浓黑的烟雾从里面喷涌而出。 随着“嗡嗡嗡”的一阵声响,从黑色的雾霭中,一群墨绿色的毒蜂出现,每一只硕大如拳头,尾针如钢锥般锋锐,闪着幽黑的光,数百只毒蜂一出现,马上就冲着清法和尚扑过去。 清法和尚一看来者不善,重新灌注灵力到铜锤中,铜锤散开形成的金莲,发出“呜呜”鸣叫,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对着墨绿色毒蜂射出,无比精准地射中每一只将尾针对着他的毒蜂,几乎在电光火石间,数百只毒蜂全部被击杀,无一幸免。 只见毒蜂被金光击杀后,并无残躯掉落,它们在被击杀一瞬间又幻化成墨绿色的青烟,被黑色法棍的黑色雾霭吸收进去。 但同时每被击杀一只毒蜂,清宁的脸色就难看一丝,看来这个烙印在黑色法棍里的神通是非常消耗灵力的。 此时一声清亮的类似鹤鸣的叫声,再次从法棍圈里传来,“噗”地一声,一直火红的鸟拖着正在燃烧的尾翼穿过黑色雾霭,直直向清法和尚扑了过去。 清法和尚连忙收缩铜锤,将其举高,猛地砸向冲到身前的火鸟。 这一次火鸟并没有像毒蜂一样被扑杀成云雾,而是双翅横挡,挡住了铜锤的砸击,不过火鸟也被迫停下攻势。 但是紧接着,火鸟唰地竖起艳丽的正在燃烧着赤红色尾翼,只听嗤嗤响动,所有燃烧的羽毛从尾翼上脱离,像着火的箭矢像火雨般射向清法和尚! 清法和尚故技重施,想用金光全部击飞火羽,但没想到金光击中火羽之后,火羽只是稍微削弱了一点火光,但攻势不改、速度奇快地射向清法和尚。 清法和尚见状,面色凝重,将灵力灌注到身体各处,硬抗火羽瀑布,每一支火羽攻击到清法和尚后,叮地一声,并没有射进他的身体,但猛地炸裂开来,明显清法和尚犹如受到一击重拳,脸色阴暗一分。 火鸟羽毛散尽后,嘭地散开,重新化为粉红色烟雾,被黑色法棍圈吸入黑色雾霭中消失不见。 但紧接着,一声嗥叫清晰可闻,一头双眼发出赤红色光芒,浑身是金色毛发的壮硕巨狼,从黑色雾霭里蹿了出来,低沉地吼叫一声,朝清法和尚扑了过去...... 秀姑看得入迷,眼睛盯着那个黑色法棍圈,悄悄扯了扯书礼的衣袖:“四师兄,那个圈圈是什么呀?感觉好好玩!” 书礼无奈道:“那个叫做阵法神通,看来是之前哪位修行阵法神通的修炼者烙印在法棍里的。我之前见过类似的神通,这种叫‘五行唤灵术’,就是用法阵牵引天地灵力,模仿出世间一些有奇特攻击力的珍奇异兽,来击败敌人。 “但并不是真的有异兽从别的地方钻出来,你看到的各种异兽,其实都是假象,不过它们的攻击倒是真的,因为凝聚它们身体的天地灵气,本就蕴含着强大的威能。” 书礼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但是,这种神通应该是道门的人精通的啊,并且还属于等级较高的神通,按理说不会轻易在民间流传,更别说在佛门修炼了。难道是如今佛门真的财力雄厚,连道门高级的神通秘诀都能买卖了?” “师兄,你看,那个傻和尚还真的把我们九龙观的五行唤灵术给学会了!” 距离比武的法事台十丈左右的人群中,三个道士模样的人盯着台上比武,其中左边一个削瘦尖腮的道士对中间那个道士说道。 中间那个道士手上搭着银白色拂尘,全神贯注看着台上比武,目光炯炯。 如果秀姑他们在一旁的话,肯定能看出来,这个道士就是刚刚在表演戏法的那个人。 只不过现在他旁边多了两位同门,右边的道士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紧绷着脸不说话。 他们身着玄色道袍,袖口雪白,胸前一个暗金色的圆形图腾,图腾中一条暗金色火龙喷吐着一颗赤红色的龙珠。 如果有人站在人群边缘仔细一看,人群中错错落落的,竟然有十几位同样装扮的道士。 “师兄,”那个尖腮道士一脸谄媚,悻悻道:“早知道他真的能将我们道门的神通学会,当初多骗他几颗银碧果就好了,还劳烦师兄您帮他烙印法阵,消耗不少道门真气,真是亏大发了。” “不可惜,”那道士师兄咬紧牙,沉声道:“只要能给小尹报仇雪恨,一切都值得!” 此时,清法和尚面对越来越多且更加强大的异兽攻击之后,手中的铜锤表面已经是黑迹斑斑,像墨水打翻在铜镜上,他身上的僧袍也破破烂烂,露出被神通攻击的伤口,气喘如牛,脸色灰暗,像被黑色雾气笼罩了一般。 反观清宁和尚,也不好受,因为五行唤灵术对他身体的极高消耗,让他的灵力供应和身体力量都消耗殆尽,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破纸,空洞洞的眼神和都已经无力撑开的捏诀的双手,还在勉强支持着神通的运转。 然而更着急的是清法和尚,他才是小铜铃破损更多的那个人,按照比武规则,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如果再不能把清宁身上的铜铃击碎更多,或者把他击飞到法事台之外,这次的比武就必败无疑。 清法和尚面色阴鸷,眼中狠厉神光一闪,双手铜锤如莲花绽放,虽然此时莲花上污迹斑斑,但依然透露出金色光芒。 他将铜锤用力往上一掷,两朵黑金色莲花缓缓浮现在他的头顶,紧接着他双手握拳,猛地击打在自己头部! 只听见他体内有嗡地一声闷响,下一刻从他脑袋上开始,一丝丝金色光芒从他体内挣脱释放出来,然后不断地蜿蜒向下,从头顶到耳部,从脖颈到胸膛,从腹部到脚掌,一丝丝的金光迸裂,裂纹蔓延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犹如一个即将裂开的金色鸡蛋! 一瞬间,金色光芒转换成熊熊金色火焰,在他黑色僧袍上肆意燃烧,他双手向上对着铜锤金莲摊开,猛地怒吼一声,像是野兽最后的挣扎。 随着他的怒吼,悬在空中的两朵金莲开始变化形态,莲叶慢慢脱离,互相交叉、重新组合后,由两朵数尺大小的金莲,慢慢组成全新的一丈大小的金莲,并慢慢地吸取清法和尚身上的金色火焰,但金莲的颜色却逐渐转变成黑色,释放出幽暗深邃的光芒。 随着光芒越来越明亮,在莲花之上,渐渐浮现出一只黑色的莲蓬,无数的乌云随着莲蓬的诞生被风吹来,遮天蔽地。 原本明亮的天空笼罩一层阴霾,而那黑色的莲花和莲蓬,就像一轮新的黑色太阳,受人瞩目,绽放出黑色却透明质地的光,射穿笼罩着法事台的古樟树的树杈枝叶,把这一方天地变成灰暗的透明空间,人们的视线可以穿过古樟树,看到深远的天空,直视乌云。 一风和师兄姐们也盯着突然变得透明的这一方天地,所有的围观百姓、道士、一众高僧,都被这朵黑莲的幽深光芒震慑住,露出震惊和痴迷的眼神。 但是,一风却若有所感,他的目光越过黑莲,往更高的天空看去。 他突然看到乌云之上,有一双巨大无比的神眼在俯瞰着这里,那双神眼中满是嘲讽。 一风直直地盯着那双神眼,此时,神眼像是感应到有人在观察,瞳孔转动突然盯住一风,就这一瞬间,一风感觉到那双神眼,突然变成了两个漆黑的旋转着的黑洞,粘稠的黑色缓缓旋转,没有一丝杂光,仿佛所有的东西会被两个黑洞吸收,神秘诡异。 突如其来地的一阵心颤,一风瞬间感觉体内的灵力不断被黑洞吸引,力量被黑洞汲取,连魂魄都被使劲撕扯着往黑洞里钻去! 灵魂撕裂产生的巨大痛苦让他意志濒临崩溃,他脸色涨红,因体内灵力和魂魄的力量不断损耗,脸色越来越灰暗,感觉魂魄下一刻就要从地下被拉扯到天空,然后葬身在那两个黑洞之中了。 他心急如焚,焦躁不安,在巨大撕裂苦楚中他感应到,那双神眼的黑洞里,没有轮回,有大恐怖! 一风在痛苦挣扎,但周围的人群除了清宁和尚,都被黑色莲花迷惑住了!连书礼火猴和那须那何等长老,也不得不紧闭双眼,抵抗着黑莲的蛊惑。 原说旁观者清,现在变成了旁观者迷! 就在此时,黑色莲蓬开始变化,莲蓬中孕育的莲子,一颗颗从莲蓬中挣脱出来,统共六颗。 只见其中一颗莲子轻轻“蹦”地一声裂开,一个金光灿灿的佛家符文浮现,随着一声巨大的佛门真言轰出,如龙吟长啸般轰隆而来,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那颗爆开的莲子就像是绽放在天空的一颗金色焰火,绚丽的佛门符文伴随着炸裂的巨响,差点把在场所有人的魂魄的震碎,所有人捂着耳朵一阵眩晕。 这是原本属于玉乘境界的“佛音”攻击!并且是十分饱满、十分强大的佛门音吼! 与所有人快要被震碎灵魂的惨状不同,受到那声佛音爆炸的影响,在这一瞬间,一风反而从痛苦的挣扎中回到现实,他不但摆脱了那双神眼的拉扯,并且那声佛音涤荡了他的身心,让他迅速恢复了神智。 书礼是除一风之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即从身上拿出子母玄珠的母珠,用银白色的护盾笼罩着火猴等人,并拼命灌输灵力维持。 过了好一会,火猴和秀姑才稍微地恢复清醒,反观一风,正经端坐,抬头望天,似乎那炸裂的佛门真言与他无关,丝毫没受影响。 清宁和尚收到佛音冲击是最大的,尽管黑色莲花未能使他陷入迷惑,尽管身前有黑色法棍的法阵抵挡一些冲击,但是他还是深受重伤。 他感觉到胸膛像是要炸裂般,“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黄色僧袍被巨大的冲击撕碎,一条一缕地向后拉扯飘荡,身前的法棍虽然没有被冲走,但是凝聚出来的黑色浓雾早被吹得不知道去哪了,胸前的小铜铃早已碎成铜粉,随风散去。 清宁和尚脸色煞白,胸前黄布染满鲜血,但幸运的是,他双肩还有手脚处的小铜铃竟然还没有破碎。 然而,那黑色莲蓬上诞生的诡异强大的莲子,还剩下五颗,这一次爆炸都是如此恐怖,下一次的攻击他该如何抵挡? 第三十四章 青蛇出现 随着莲子的炸裂,黑色莲花迸发出的诡异的黑色光芒减弱了几分。 在场的修为较高的一些人,青萍寺的那须那何长老,前来观摩法事的其他长老,变戏法的中年道士,还有一个特殊的人——那个在街上杂耍顶大缸的汉子,他们都恢复了神智,能够目视黑莲而不受影响了。 那何住持连忙重新大喝着,让所有长老再次凝聚出一道结界,保护不远处的那些被震傻了的老百姓们。 书礼祭起子母玄珠,银白色的护罩笼罩着他们四人,透过银白色半通透的护罩看向黑莲,他们也能够抵挡黑莲的诡秘吸引。 只是那个县尉,盯着黑莲,眼神呆滞,口角流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黑莲及莲子威力奇大,但代价也巨大。 一风端坐在树下的石阶上,他抬头看到,在佛音神通爆炸的那一瞬间,天空上的那只诡异的巨眼退到乌云之中,像是急着躲避着什么,没有再出现了。 他转头看向法事台,他看到清法和尚身体上的金色火焰慢慢变小变淡,他还透过清法和尚的身体,看到他子泉内的佛门灵液越来越少,五脏及经脉仿佛被火烤烧得焦枯,甚至还看到他头部的神庭内,净土龟裂,如同被烈日灼烤了半年的干涸田地。 突然,“轰”地一声,一风猛地一惊,看到第二颗莲子爆裂开来,空气就像是水面一样被翻起,然后随着声音的波动冲向人群。 但神奇的是,这一次的浩大佛音,却没有给普通人造成伤害,反而是修为越高的人受到的冲击越大! 刚刚清醒过来的为数不多的那须那何道士几个,双手捂着耳朵,表情痛苦,面目狰狞,强行忍耐。 书礼挥舞着双手,持续灌输灵力到子母玄珠上,背后,火猴伸出有力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灵力疯狂灌入,助他一臂之力,但此时两个人的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与所有人的反应不同,一风竟然呆呆地看着莲子爆炸,毫无动静! 他看着随着莲子爆裂开来,蹦出来的金色符文炸裂、消失,他看到这个佛门符文之时,内心一片安宁,丝毫没有受到冲击。 金色的法螺在他胸前一呼一吸地发着幽暗的金光,法螺上面的罗汉尊者的面孔一亮一暗,像是在吐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风突然觉察到一股别样的灵力波动,心中一动,他立即转头向清宁法师方向看去。 此次莲子炸裂,将没有伤害到普通凡人的力量,一股脑汇集起来,全部冲击到他的方向! 一风想象不到这股原本应该冲击普通人的力量,该是如何强大,刚才甚至连那何住持他们,也不得不捂着耳朵,来躲避伤害。 此刻,清宁和尚依然躲在黑色法棍后面,但是此时的黑色法棍已经是表面坑坑洼洼,像一根悬在空中弯折了的破旧丑陋的烧火棍。 “轰!——” 所有力量轰在了清宁和尚的身上,在这一次的神通冲击中,他拼尽全力调动全身灵力,竭力护住了身上的小铜铃,可手脚的肌肉却在冲击中,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的手臂因要护住肩膀和手上的小铜铃,受到冲击最大,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红色夹杂着骨白色的手臂,在冲击波后的狂风中忍不住地颤抖。 巨大的痛苦让他佝偻身躯,瞪着血红的双眼,但是,他目光依然坚定,抬起已然不太完整的手臂,掐起鲜血淋漓的手指,捏了一个诀。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诀在飞速引起一些变化。 首先是早就被风吹散的黑色浓雾,又丝丝缕缕地充盈进黑色法棍圈住的那片空间,其次,黑色浓雾之中,又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变大,沙啦啦的嘈杂声响越来越近,然后随着声响的加强,浓雾后面开始隐隐透露出绿色光芒,与黑色浓雾混杂,一下就变得诡秘起来。 一风在那瞬间像是突然开悟似的,眼神转向书礼,准确地说,是瞄上他腰上的剑。 书礼似乎也感觉到了青蛇剑的异样,它仿佛焦躁不安,又十分忐忑地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浓雾中刷地刺出一条手臂粗细的鞭子,毫不畏惧地直接抽向黑莲蓬上悬浮着的莲子,似乎根本不在乎那莲子强大恐怖的威力。 “嘭——” 一声巨响,被抽中的莲子瞬间炸裂,但是,这次的莲子是被迫炸裂的,被炸裂让莲子的威力还未蓄积完成,因此就像是一声民间的爆竹炸响,连符文都未出现,莲子便炸散了。 清法和尚却如受重击,仿佛鞭子抽中的是他。 鞭子抽击一下后,立即退回黑色浓雾中,青光流转,有东西随着青光绽放从黑色浓雾中钻出来! 先是两个拳头大的鼻孔,然后是弧形的兽吻,再一点点出来,是一颗发着荧光的青色下颚。 突然,一双闪着金光竖着一条黑色瞳孔的硕大双眼,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一颗青色的蛇头猛地钻了出来! 像是被黑色浓雾挤压着,青色的蛇头钻出来之后摇了摇头,嘭地一下变得十分巨大,几丈高青色蛇头,绽放着发着强烈的青色光芒,遮盖住了一大片天空,蛇头两侧金色的肉刺,和金色的眼睛遥相呼应,闪闪发亮。 唰地一下,一条黑色的舌头从它嘴里吐出来,赫然便是刚才手臂粗细的黑色长鞭! 蛇头钻出来后和黑莲对峙,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蛇头毫不犹豫地再次伸出舌头,就在一瞬间,长鞭舌头疯狂攒动,刷刷几下,就像小孩子点炮仗玩似的,砰砰砰三声,把对面剩下的三颗黑色莲子炸掉,空气中除了声音,一点异动都没有······ 有风吹过,把炸掉的莲子残骸吹走,就像吹走几片落叶一样,蛇头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嘭地一声,铜锤化作的黑莲砸到地上,几乎同时,清法和尚也咚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身上金焰熄灭,他的皮肤焦黑干枯,像旁边两棵古樟树上粗糙的树皮。 这时候,那硕大的蛇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蛇头一转,金黄色的眼睛里像是射出一道闪电般,盯住书礼,准确地来说,是和一风一样,盯住书礼腰上的剑。 它青色的蛇头张开黑漆漆的大嘴,“嘶昂”地一声巨响,手臂粗的黑色长鞭般的蛇头卷过来,目标便是书礼的青色剑。 “嘭”地一声,黑色长鞭飞到书礼前面时,直接撞到了子母玄珠的银白色透明光罩上,黑色长鞭收回,但光罩喀嚓一声,由撞击处裂开,然后碎成一片片化作银白色符文消散。 蛇头一看有机会,“呼”地一声,黑色长鞭蛇头再次甩过来,速度之快,连一风都无法看清攻势。 黑色舌头就这样卷住了剑鞘,书礼被蛇头一带,立身不稳,跪在了地下,但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青蛇剑柄,哗啦一下把青蛇剑拔出来。 青蛇剑长吟一声,剑锋出鞘,青色剑光流转,漫天清辉闪烁。 青色蛇头恼怒地把剑鞘甩脱,却被火猴趁机一把捞住。 书礼运转澎湃灵力灌注至青蛇剑身,漫天清辉渐渐聚拢,凝成一头青色巨蛇虚影,与那黑雾中召唤出来的青色蛇头遥遥对峙。 青色蛇头呆了一下,随即似乎发觉到对方在模仿自己,愤怒地张开漆黑的大嘴,一道青色的闪光唰地一下直击书礼而去。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如箭般的闪光消失了,黑色浓雾也消失了,黑色法棍无力地摔在地上,如同一条死蛇般一动不动。 清宁和尚跪在地上,气息萎靡,鲜血从胸襟、袖口流出,给破烂的黄色僧袍染上了几近黑色的鲜血。 书礼也撤去灵力,所有青色光辉如鲸饮水般吸回青蛇剑身,乌云顷刻间消散,仿佛没有来过。 但是他心有余悸,不知道刚才那头青蛇大蛇什么来路,它为什么要觊觎他的青蛇剑? 虽然阳光已经彻底被抹去,但至少这阴天比刚刚亮堂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也都渐渐清醒,一个个迷瞪着双眼,仿佛刚刚从噩梦中醒来。 书礼用手轻轻抚触着青蛇剑,细细回忆着刚才的遭遇。 他感觉到从黑色浓雾中钻出来的青色蛇头,必定与青蛇剑有关,五行唤灵术只能将世间的灵异神兽模拟出来,但是并不能创造出来,所以,刚才的青色蛇头必定是世间的珍奇神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与青蛇剑关系不浅。 只是现在自己现在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并且眼下最急迫的,还是去南宗寺的路上,众位师兄弟的安危,和面前的危机。 他的直觉告诉他,危机尚未结束。 那须那何长老也缓缓睁开双眼,定了定神。 虽然刚开始,他们说过这场较量是点到为止,但是在那须长老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到后面想要他们收手的时候,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现在他咳嗽一声,想准备来收场了。 但随着他的咳嗽,县尉带过来的军队迅速围拢上来,几十个人一拥而上,竟然趁机将还未恢复和反应过来的那何长老赶下台去,然后将法事台层层包围。 官兵们将手中所有的兵器对着法师台内,有二十名身材异常壮硕的兵卒举着黑色长枪,枪尖锋利,围成一圈逼对着清宁和尚。 “哈哈哈......精彩精彩,不过现在也该收场了!” 县尉的修为虽然比那须他们低许多,但是好在刚才他见状不妙,紧紧地躲在了那些老和尚的身后。 此刻,他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大笑两声,走到法事台,与那须长老对视了一眼,得意地放声说道。 第三十五章 道士搅乱 天空阴郁,偶尔阵阵小风吹来,刚刚被剧烈震动的两棵古樟树,满身的树叶终于支撑不住了,纷纷随风吹落,微黄的叶子,夹杂在摇落的樟叶中——离秋天不远了。 法事台上,二十名盔甲明显比普通兵卒厚重的黑衣官兵,手持黑色尖枪围成一圈,枪尖直指清宁和尚。 县尉走进他带来军队形成的包围圈,走到那须长老旁边,朝他微微一笑,站定,头也不回地冷喝道: “杀了。” 清宁和尚无力地躺倒在台上,眼神疲惫,意识模糊中,朦胧的眼睛,带有一丝迷茫地看着黑枪县兵的枪尖缓缓刺到他面前,速度越来越慢,他的心却越来越远。 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他记起来,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田地里干活,一队兵丁从田野中路过,把正在劳作的父亲硬生生抢走了。 他哭喊着光着脚跑,在田地里跑,在乡土路上跑,他跑回去告诉正在生火煮饭的母亲,母亲同样哭喊着,拉着他的手,往父亲消失的地方疯狂追赶,可是,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的身影。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是母亲因为失去父亲的苦痛,和生活的重压,身体垮掉了。 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邻居的好心人告诉她,把孩子送到寺院去,那里是佛门清净地,不会有乱世纷扰,让孩子行善积德,为父母亲超度来生。 他来到了青萍寺,原本是没有机会进入的,那何长老看着在院门口跪着的苦苦哀求的瘦弱的母亲,答应了。 于是,他从小跟着那何长老修行,一生诚诚恳恳修佛,虔诚专注,一心跟着师父把青萍寺打造成众生的福荫地。 可是,他没想到,在本该清净安和的寺院中,也有如此多的阴谋诡计和疯狂欲望,他和师尊逐渐被孤立、被架空后,青萍寺已经染了多少老百姓的鲜血! 为了从小就立下的宏愿,让更多的百姓可以自由信佛,不再青萍寺成为压迫剥削老百姓的修罗场,他今天必须站出来,他不能输! 他还年轻,他一旦重新掌握权力,必定不会将青萍寺的名声、大武佛道的清誉,断送在利欲熏心之辈手中! 因此,他在比武之前一段时间就开始准备,甚至不惜把寺里最重要的珍宝“银碧果”交换出去,只为了请别人将自己的法棍烙印法阵,并意外获得一种神通——异度唤灵术,这让他更加有信心面对今天的比武较量。 今天,他没有输,但是他败了。 枪尖马上就要穿透他的咽喉和胸膛,将他的灵魂驱离身体,他再无法修佛,再也无法帮助青萍镇的任何一个正在被欺负、被压迫的百姓了,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阵嘈杂的声音袭来,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师尊那何长老肯定会拼上老命营救自己。 而对准自己的黑衣官兵必须先把枪头调转先去解决师尊。 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知道,师尊带领的小部分弟子,必定会被那须长老带领更多弟子拦下。 即便是师尊冲过来了,也会被县尉的兵卒撕成碎片,即便逃过县兵的合击,今天来观摩法会的长老,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把逃出枪林的他们一一击杀——对于那须长老和县尉及其他寺院的长老的勾结,他早有听闻,如今更是确凿无疑。 他死定了,这是他疲惫的胸膛里、几乎耗竭的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突然,一阵更大的嘈杂声音响起,连那须长老和前来观摩的长老都怒喝了出声,他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却蓦然发现,台上竟然莫名多出来十几个道士。 这些道士都是统一的着装,胸口都有一个圆形图腾,一条暗金色火龙喷吐一颗赤红色龙珠。 其中有两个很是面善——他猛然记起来了,那两个就是给他烙印法棍,并教他异度唤灵术神通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着道士服,因此没有认出他们的身份。 只见道士们飞入台上县兵的包围圈,和刚刚还在攻击那何长老的那须长老们,及黑衣兵卒们对峙,道士们傲然挺立,毫无惧色。 包围圈外,那何长老带领十几个弟子冲击上去,想去营救清宁和尚,被台上几位长老联合一击,深受重伤。 他带领的十几个弟子虽然也是修炼者,但是资质不高,根基太浅,根本无法有效运转灵力施展出神通,只是仅仅比一般兵卒刚猛一些。 他们愤怒地试图冲上法事台,却依然在县尉的军队合击之下,死伤惨重,鲜血溅落在已经破破烂烂的法事台,他们连包围圈也无法突破进去。 道士当中有一位身材高大者——不怀好意帮助清宁烙印法阵的那位,他挺起胸膛,昂然跨出一步,拂尘往手臂一搭,冷笑道:“好一场精彩的较量,不过台下的戏更足,令我等大开眼见,佛门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那须长老一挥手,示意身边两个弟子先把清法和尚带下去,听到道士的话,他面色凝重,冷冷道:“你是谁?这是我们本寺的内部事宜,不需要外人插手!” 那道士讥笑道:“你以为我会管你们这些老秃驴的破事啊?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们识相的话,今日,我可以只杀一个人。” 那须长老心想,他们和这些道士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必定是清宁那厮在外面惹了马蜂窝。 听清法说,清宁那小子一直不安分,经常在外面为了一些个村民老百姓与别人争斗,还和县衙发生了几次摩擦,这次,必定也是惹了麻烦回来了。 想到此处,他定了定神,清清嗓子,双手合十,面带微笑道:“阿弥陀佛,不知是本寺哪位不识像的弟子冲撞了师父,还请看在老衲薄面,原谅宽恕之。” 他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同时示意其他长老和兵卒远离躺在台上的清宁和尚,把他那一片地方空出来,让给那些道士。 那道士看着,脸上讽刺意味更浓,阴笑地回道:“清法和尚!” 那须长老一惊,脸色一变,面带愠怒,大喝道:“哪来的不识像的毛道士,我佛门清净地岂容鼠辈放肆!佛门有慈悲心,尔等最好现在退走,否则,恐怕要替佛祖斩除孽障了!” 那须长老和那何住持一般,自从前几年借助青萍寺数百年前留下来的重宝——“往生树”结下的银碧果,经历幻灭之境,身心受重创,但好在艰难地度过佛门的初阿僧劫,勉强进入玉乘境界。 虽然一直不再有长进,但毕竟已经是玉乘境界的修炼者了。 这次他把莽南郡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请过来,一是请他们坐镇今日的比武,二是想和其他寺院达成一致,帮助今后青萍寺清理实行增收赋税制度后,可能带来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彼此相助,让佛道势力在莽南郡再次迅速发展,大家同享福缘。 为此,那须长老不惜拿出数颗银碧果来招待他们,看到他们欣喜若狂又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又心疼又厌恶。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的寺院也有此等增收税赋的打算,只是怕引起那些老百姓造反,担不起这个责任,没人敢动。 现在他站出来开这个头,实在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何况,还额外得了一枚银碧果。 虽说不是每一个人吃了银碧果都有增长修为的效果,但修炼到他们这把年纪,再无长进就要和普通人一样葬身黄土了。所以,即便有一丝的可能性,也能让他们狂喜不止。 同时,为了万一百姓作乱,能与县衙做到同步进退,那须长老同样在答应增收赋税后,将献衲部分钱财给他们,还答应孝敬县令一枚银碧果。 县令当然也是喜出望外,他本来也抱着求财的心,只不过朝廷没有发布法令,便无法向百姓增收田赋,万一闹出乱子,他的乌纱帽都不保。 现在青萍寺愿意当出头鸟,他巴不得快点实行,何况还能收到银碧果这等珍宝,他辛苦修行的儒家一系的浩然正气,境界很有可能再上一个台阶。 那须长老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定了定神,现在他距离完成这个令人心动而兴奋的计划,还差一步,只要把面前的这些道士赶走,青萍寺已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至于那何长老这些顽固不灵的家伙,在他联合的官府和佛道势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 第三十六章 为所欲为 法事台上,面对着那须长老的威胁,那道士丝毫不把那须长老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抬头挺胸,悠然道:“佛门要都是像你们这些秃驴,勾结官府,欺压百姓,搞得民不聊生,二十诸天的神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那须长老闻言,脸一黑,手臂一挥,招呼几位助阵的长老和县兵一起上,把道士围困在法事台当中,佛门神通纷飞,锐利兵器尖刃攒刺,朝着他们冲击而来。 道士们毫不慌乱,在当中的高大身材的道士指挥下,迅速结成了一个法阵,。 道门擅长阴阳术数,因此法阵神通相当厉害,别的不论,就单说他给清宁和尚在法棍上烙印的法阵,就足以在莽南郡甚至整个云州的阵法师中排上名号。 那须长老们的神通和县兵们的兵刃攻击到他们身前,却被法阵牵引天地灵力形成的防御神通挡了回去。 但那须长老们马上又组织下一波进攻,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完成了几轮攻势。 随着时间推移,虽然道士们的法阵很稳固,牵引灵力形成神通防御也十分流畅,但那须长老毕竟已经进入玉乘境界,几位帮手长老的本事虽然差一些,但是也不低。 更别说还有二十名钢甲兵卒手持黑色长枪——就是用书礼所说的云州异铁打造的“云尖枪”轮番攻击,尖锐异常,并且还能释放出兵器法阵威力,于是,道士们的脸色渐渐难看,神色有些焦急,但依然坚守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十几个道士中已经有几个支撑不住了,纷纷瘫倒在地。 可是当中那个高大的道士紧咬着牙,不做任何变动,只是不断地注入道门真气到法阵中,像缩头乌龟般抵挡着那须长老他们入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那须长老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烦闷,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十几个道士要杀自己的徒儿,并且联合几个佛门高僧长老攻击了他们这么久,才倒下几个年轻道士,不由地感叹道门的法阵神通果然名不虚传。 青萍寺的其他普通弟子,包括刚才做大斋醮的高僧们,都是平平凡凡的和尚,没有多少本事,更何况他们被那数百的普通县兵挡在法事台下,尖刀尖枪,令他们望而生畏。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修炼者的稀少和重要性了,偌大的一个青萍镇,最大的佛寺中的修炼者寥寥无几。 青萍寺近千名佛僧中,只有五六十个修炼者,其中慧根粗劣者占了一半,最拔尖的就是清宁和清法。 这些佛门修炼弟子,除了那何住持率领的那一小部分,被那何长老他们联手攻击受伤颇重,和普通弟子一样,上不来台,剩下的,就都在法事台上,和那须长老一起攻击那些道士。 然而,现在那须长老也很心烦,他担心久久解决不了他们,就无法进行下一步计划。 更何况眼下,他师兄那何住持的心不死,看到有反抗的机会,竟然重新带领着他的弟子们开始在背后骚扰,那些普通的县兵的兵器没有云尖枪那样锐利且烙印了法阵,威力强大。 这些县兵不过是普通百姓的招来的兵卒,比不得那些黑衣官兵,所以,那须长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去阻截他们。 此时,清宁和尚还是像枯木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县兵围住他,到道士们的出现的期间,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 虽然这种战斗他们沾着就死,但他们已经忘了刚刚黑莲子爆炸,给他们震得灵魂出窍的剧烈痛楚,他们还是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还聚拢在一起,隔着数十丈远不肯离去。 这种大场面他们人生中能遇到几次?一些胆大的还在远处说笑起哄,真是不知死活。 “走啊,走!”清宁和尚瞪大眼睛,吃力而无声地对着他们呻吟。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火猴和书礼在街上看到道士的身影时就发觉有异,但没想到他们会公然直闯法事台,搅乱比武。 虽然这场比武因为那须联合了其他寺庙和县衙,已然失去了公正性,但道士们的搅局还是让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一风看着倒在法事台被晾在一边的清宁,从刚才围观的尖脸汉子口中得知,如果是清法和尚这次获胜后,将再次提高老百姓尤其是农民的赋税,在这种压迫下,不知道还会发生像农家大叔那样的悲剧,不知将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站起身来,想和火猴书礼两位师兄商量的时候,身旁刮过了一阵风,带起他的一片衣袖。 他心中一动,意识到不妙,赶忙伸出手随着这股风想抓住什么,但空落落地什么也没抓住,只见眼前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闪动——秀姑就朝着法事台已经冲出去了。 “嘶——” 一风和火猴书礼三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都被秀姑的急躁的举动惊吓到,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却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只能苦笑一声。 书礼转头对一风道:“小师弟,你刚才身体不适,就待在此处休息,我和你二师兄去去就来。”一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人从古樟树底下拔地而起,身影闪动,急速追着秀姑闪了过去。 一风不禁再次苦笑,要说急性子,他们三个谁都不让谁。 现在场面混乱,法事台已经成了乱斗的场地。 那须长老与几位佛门长老及县兵一起攻击道士防御法阵,那何住持又组织着自己弟子在后面攻击那须他们,其余县兵分作两拨,乱纷纷地在两个战团中间游斗着。 秀姑闪过去的时候,两个战团神通与兵器齐飞,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因此,秀姑灵机一动,先把清宁和尚救到一旁,那须长老虽然看见了,有心来阻止,却被这十几个道士挡在另一边,只能干瞪着眼。 那须重重冷哼一声,今日反正撕破脸皮了,那何与清宁都必须死。 就在他分心的时候,身旁的几位长老跃在空中施展神通攻击着,却突然却像被无形的攻击扫中。 刹那间,他们一个个在空中口吐鲜血,像是几座紧挨着的火山连续爆发,把天空染红一片。 那须长老顿时目瞪口呆,刚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身体有一股巨力从腹内袭来,搅动他的五脏,一股钻心的剧痛压到胸口,自己也喷出一大口鲜血! 什么情况?那须看着自己金灿灿的僧袍上一滩鲜血,心中惊诧,大惑不解。 就在这时,道士们风轻云淡地散去法阵,相视一笑。 那几位倒地不起的道士被扶起,期间有几位县兵照旧冲过来攻击他们,却被他们几招神通击飞,像破麻袋一样飞起摔到远处。 他们知道,从一开始,他们的真正对手从来只有几个和尚,而不是那些县兵。 他们作为九龙观的修炼道士,一个可以抵住二十个,即便是持着云尖枪的黑衣甲兵,几招神通过来,还是一样丢盔卸甲,深受重创。 在法术神通面前,除非是大规模的军团,否则小批量的兵卒是无法抵御十几个修炼者的。 所以,他们选择智取,智取的目标就是哪几个老和尚,只要将他们搞定了,剩下的,就都是砧上的鱼肉。 县尉看到那须长老那几个老和尚都相继吐血,受伤颇重的样子,顿时脸色大变,当即手臂乱挥,大喝着把在场剩余的兵卒集结在他的身旁,结成军阵,对峙着道士们,严阵以待。 当中的道士脸色冷静,却依然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对躺在地下气息萎靡的几位长老冷笑道:“那破果子有那么好吃么?”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道士们顿时狂笑。 那须使尽全身力气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道士,有气无力道:“你,你对我们吃的,银碧果,动什么手脚了?” 一削瘦尖腮的道士回道:“还不是靠你们那位清宁和尚,天真地以为几枚破果子就能换取我师兄亲自烙印法阵,还换去了我们九龙观的异术。想得美! “我们九龙观的势力虽然与南宗、玄阴派比,还有一点点差距,但是我们的法阵神通足以笑傲云州,在整个大武国也威名赫赫,凭你们几枚破果子就想捞我们这么多好处?呸!” 糟了,寺内的银碧果让他们动了手脚! 那须长老肠子都悔青了,给其他几位长老和县令分完银碧果后,只剩下两枚,于是便贪心地全部吞入自己的肚中。 被抬下去的清法和尚被他的师弟们紧紧护着,此时听到台上道士们的话,心中一沉,那寺内剩下的银碧果,包括原本要给县尉的那一颗,都被他吞了! 他顿时紧闭双眼,气息委顿,竭力想睁开眼皮,可惜失败了,无力地瘫在那里。 那高大身材的领头的道士看了一眼县尉处,县尉紧张地盯着这边,不时让县兵调整位置,以便挡住他的要害。 他也注意到了悄然飞上法事台、紧紧护住清宁的一风和秀姑等人,瞟了一眼,似乎探查清楚他们的修为,冷笑一声,不再理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对那何住持身上,那何长老虽然没有参与分食银碧果,但是他刚刚和另一名长老动手,却被他击伤,受伤颇重,现在只能靠身边仅剩的两名弟子搀扶。 道士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他感觉到胜券在握,现在,他是这里唯一的胜利者,今天,他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为所欲为地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第三十七章 暗中一刀 天空笼罩着阴郁的云,像黑色的棉絮一般铺在填上,日光阴暗,风吹落叶,卷起几分萧瑟。 法事台上,高个的道士目光炯炯,声音低沉:“早就听闻你们佛门乌烟瘴气,不潜心修佛,反而勾结官府,压榨百姓,手段残忍,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如今看你们这群和尚,明里暗里勾心斗角,还真是所言非虚。” 他目光扫过那须长老他们身上,又转到县尉那边:“县尉,我知道你只是奉命办事,我奉劝你还是及早撤离,这里本就与你关系不大,不要枉送性命。 “我是九龙观的道士,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杀我们的人在先,我九龙观没有理亏,从不露怯!县令那边我相信已经得了一些好处,此件事了,我会代表九龙观会补偿他的。” 县尉阴沉着脸,看了一下一众倒在地下吐血的和尚,又看了看这群道士,掂量着今天凭借他们百来号兵卒,是无法与他们这群修炼者对拼了,何况为了县令的利益,丢掉自己的命也不划算,于是,他十分果断地将手一挥,县兵迅速改变阵型,步伐整齐地撤退。 县尉临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九龙观也别做的太过分了,否则,即便我们管不着,但是朝廷派遣的云州牧使商固可不是善茬,我们县令和他有点关系,你们别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哼!” 高个道士毫不在意,还赞赏地看着县兵撤走,这县令虽然贪图财利,但是治军总算不错。 大武国如今虽然时常有民众暴乱,但从没听说过能持续一个月的,大武国朝廷崇武的精神,和朝廷的军团里那几位主要带兵的将领功不可没。 他向左边看过来,火猴书礼等人随着他目光逼视,感到呼吸一紧。 火猴敏锐地感觉到,这道士至少已经踏入上清境界了。 道家修真派的境界分为“玉清、上清、太清”三个大境界,上清境界是道家修真派的第二个境界,相当于佛门的玉乘境界。 按理来说,这道士的个人实力应该比那须那何还要高上一线,只是因为他带过来的人都不及他,只能借助法阵防御,老谋深算地等候他们的下毒的计谋得逞。 道士察觉到火猴鄙视的眼神,质疑道:“你们呢?又不是青萍寺的和尚,出什么风头?三个小和尚带着一个小姑娘,这么奇怪? “我倒只听说我道门有修真的女人,没想到佛门也有不是丘尼的女俗家弟子。 “不过,我今天没兴趣管你们这些破事,你们身后的清宁和尚是青萍寺的高层弟子,他必须留下,你们逃命去吧!” 说着,他让手下的师弟们去把刚刚抬走的清法和尚,从法事台下弄过来。 有青萍寺的弟子反抗,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凡人,怎么可能是这些道门修真者的对手,几个照面,顷刻间哀嚎不断,死伤惨重。 高个道士充耳不闻,自顾自道:“青萍寺,本处于云州莽南郡的偏僻小地,你修你的佛便罢了,为什么要派人参加据江原的战争呢? “你们不是号称佛门清净地吗?参加也就参加了,毕竟云州的大势力,书家、南宗、玄阴派没有不参加的。甚至连外人对这场战事很少提到的九龙观,实际上也有我们的人参与。 “不过,你们青萍寺的人也太不知羞耻,居然在战后谈判妥当之后,出阴招杀了我道门的弟子! “这个仇,若不是当时迫于谈判形势,只好压下来,我事后查清楚之后,这笔账就一直在我的心里,今天就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 一风和秀姑这时候也被现在种情况弄得六神无主,一风偷偷转过头来问火猴:“师兄,现在怎么办?” 火猴低头沉思,这种情况非常棘手,他们已经出头,并且必须要救下清宁和尚,才能给青萍镇成百上千靠土地养活的村民们带去一丝希望。 如果让清法和尚,或者另外的人主持青萍寺的大局,那务必还是要加重村民们的税赋,到时候土地养不活他们,要么就是饿死家中,要么就是起义反抗,不论哪一种,都会给世间带来血债和罪孽。 书礼看出火猴的顾虑,他也是非常为难。按理来说他们不该与道士们对抗,撤退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最好的计划就是将清宁和尚一起带着逃走,道士们若真的只针对清法和尚。 那么,届时当清宁和尚事后回来,道士们该算的账也算了,也应该离开了,清宁和尚就可以接受主持青萍寺的事务,目的也就达到了。 难就难在,那道士偏偏还是要留下清宁和尚,这就逼得他们不得不对抗了。 那高个道士低声吩咐了身旁的几个师弟,那几个道士点点头,大步走过来了。 这时候,书礼低声对火猴道:“师兄,你们带清宁师兄走吧,我拦住他们。” 火猴看着道士越来越近,低声道:“师弟,你能拦截住吗?” 书礼急迫道:“没事,刚才我两位书家族人也来找我了,他们可以助我。” 一风也是紧张得冒汗,对书礼道:“四师兄,我留下帮你!” 书礼一把推开他们,站出一步,挡在他们身前,喊道:“快走!” 那几位道士看着情况不对,马上暴起,冲了过来。 书礼迅速祭起子母玄珠,银白色光罩如同盾牌一样,挡住他们的冲击。 火猴眼疾手快,迅速将清宁和尚一把背到背上,招呼一风和秀姑,三个人运转灵力,几个闪身,就飞到了数十丈外的还在依依不舍地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人群里。 可老百姓闷还没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就只觉得几个黑影一闪,越过他们的头顶往远处飞去了。 片刻后,火猴三人在青萍镇的屋脊上飞奔跳跃,一风与火猴并肩,秀姑稍后,在飞奔带动的呼呼风中,一风急切地问火猴:“二师兄,我们应该往哪去?” 火猴一边背着清宁和尚奔跑,一边思考。过了一会,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无追兵,便慢慢停下来,落在青萍镇靠近镇外的一处房屋的屋脊上,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青萍镇的郊外了。 火猴把背上的清宁和尚放下来,替他把了把脉,发现清宁和尚的灵力十不存一,经脉多处破裂。 他刚才与清法和尚比武时,拼到最后,他体内的灵力像是一把把剪刀,从他身体中剪开刺出来,狂暴倾泻到法阵中,才能与清法和尚妖异的黑莲相对抗。 不过,现在他身体像个漏风的破麻袋一样,只剩下心脏若有若无的跳动。 看了情况之后,火猴对一风说道:“现在清宁的脉搏不稳,但一时三刻还死不了。书礼在后面殿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 “这样,一风你把他背上,往外跑,在外面的村庄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沿途做好记号,我去接应书礼,到时候找你们汇合。” 一风和秀姑都点点头。 火猴又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想要找点大武币给他们,秀姑一下子猜到了火猴的心思,急迫道:“二师兄,你放心去吧,我这里有。” 火猴诧异地看了一眼秀姑,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多言,迅速转身折返,身形闪动,飞回来处。 法事台上,书礼此时发挥了他身兼浩然正气与佛门灵力两大修炼体系的长处,连绵的灵力不断地灌输在子母玄珠之中。 因为子母玄珠还有自动反攻的属性,书礼的灵力虽然消耗在飞速提升,但不仅防御住了,甚至进攻的几名道士中还有两名弟子受了点伤。 要论起这几名道士加起来的攻击力,还不到刚刚被召唤出的青蛇攻击力的三分之一,书礼才能够勉力抵住。 这几名道士重振旗鼓,几人身形一错,迅速再度结合一个微小的法阵,眨眼间,汇集灵力凝聚出一只孔武有力的巨大兽爪,猛地重重拍在在子母玄珠的光罩上。 这次法阵攻击的冲击力巨大,道门的法阵神通果然名不虚传,书礼体内的灵力冲得紊乱,其中有一小股错乱之下撞到心脏,书礼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来,洒在子母玄珠的光罩上。 子母玄珠却悄无声息地吸收了书礼的鲜血,原本被兽爪拍得摇晃暗淡的银色防御光罩,又重新亮了起来,不过能否接的下再次一击就很难说了。 正当书礼担心之时,对面一位道士突然“啊”地悲鸣一声,只见他心口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把匕首,无力地到了下去。 几名道士顿时眼就红了,本来他们只是想奉师兄的命令,去追回清宁和尚,现在居然有师兄弟被杀了! 几人中有一位立即阴沉着脸,恨声道:“原来这些死秃驴都一个鸟样,阴险毒辣,人面兽心,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下地狱死去吧!” 这时,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杂耍的汉子摸了摸腰上少了一把匕首的刀囊,裂开嘴,无声地笑了。 第三十八章 火龙珠现 因为年轻道士的死亡,让前来砸场的所有道士都愤怒不已。 与儒家佛门等各派系的情况相同,拥有修炼者天资的几乎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人,死伤一个对于门派来说都是重大的损失。 即便青萍寺的僧人有成百上千个,但是修炼者却不会超过五十个,并且都是寺内各院的主事长老或精英弟子,修为参差不齐。 所以,即便那须和那何通过食用银碧果,侥幸踏足玉乘境界,但现如今道士带领十几个师弟就足以对抗整个青萍寺了。 就算加上前来助阵的那几位长老,也不过相当于多了几个精英弟子,道士结成法阵就足以抵御他们的神通攻击。 至于县尉带来的二十个手持云尖枪的黑衣县兵,最多相当于两个精英弟子,应付道士们只是杯水车薪,普通县兵基本沾不到道士们的衣袖。 更何况,就算是这种勉力对抗的状态,也被道士们的偷梁换柱下毒的阴谋攻破,那须长老们中毒后,几乎失去了青萍寺可以一战的主力,任人鱼肉。 这足以说明一个具备修炼资质的弟子,不论对于哪个门派,都是宝贵的财富。 除此之外,道门的弟子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修炼道家法阵,是道门发挥法阵作用的重要工具。如果少了一个人,对于法阵的攻击力就要大打折扣,重新培养一个能够配合法阵的人,需要非常多的精力。 二个就是道门擅长炼丹修炼,即便是普通修炼弟子,也是从小习得炼丹之法,被各种珍贵的药草养大,身具炼丹家、阵法家的潜力,道门对修炼弟子的投入非常之多,死去一个修炼弟子,损失几乎是其他门派的数倍。 因此,这次高个道士带领十几位师弟过来砸寺,除了感情上,那位死去的“小伊”是他的唯一亲传弟子,也是为了代表师门九龙观告诫其他门派,他们的一个弟子都不能冤死! 现在,书礼当着他们的面,又让他们彻底失去一个师弟,他们心痛至极,又愤恨不已。 把清法和尚抬出来的几名道士,将奄奄一息的清法和尚往台上一扔。 除了高个道士外,其他人都气势汹汹地赶到书礼面前,联合刚才攻击书礼的弟子组成更大的法阵,接下来这一击,即便书礼有子母玄珠这等宝物,恐怕也无力抵挡了。 台下古樟树背后,书山和书和两人紧握着剑柄。 年轻的书和紧张地看着台上的情形,知道这次在十几名道士的围攻下,大师兄书礼是在劫难逃了。 他额头和手心都渗出汗水,低声问道:“师叔,我们当真不出手帮助大师兄吗?” 书山脸色阴沉,无奈而坚决地道:“不能,我们的衣着与剑法、功法都太过于明显。那领头的道士明显就是参加过据江原之战,如果我们出手必定会被识破身份。 “再说,我们若贸然出手,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书家。本来不归山下的栖凤城书家兵团也参与据江原之战,在惨烈的战况下,才与各方势力妥协了。此时我们出手,将会打破各方势力的平衡,重新引发战乱。” 书和不甘地问:“那大师兄怎么办?我们看着他活活被哪些道士打死吗?那些道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书山也陷入焦虑之中,他狠了狠心,实在不忍心书家器重的大弟子就这样丧命于此,踏出一步,从古樟树后面挪出身,想运转浩然正气飞跃而去时,一道身影狂奔而至。 人还未到,一条炽热的火龙,带着低沉的嘶鸣,向台上的道士们狂奔而去。 此时书礼面前子母玄珠的银白色护罩,已经被道士们攻击得支离破碎,书礼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子母玄珠被收回,书礼只好持剑,干脆冲进道士之中,破坏他们的法阵,左挪右支地与众多道士们游斗。 道士们已分散开,手里拿着各类武器,多数是剑,也有拿拂尘、铁山、判官笔、玉笛等武器的,只不过书礼从小修习剑法,天资聪颖,剑法精湛,一时之间还取不了他的性命。 不过,书礼除了被法阵攻击身受内伤,此时被道士们的武器刺中打伤,衣服破碎,鲜血直流,体外伤也不少,十分狼狈。 火猴的折返让状况有了变化,道士们被火猴的火龙短暂地隔开,火猴得以靠近书礼,两人背靠背落入道士们的围攻中,道士们见状,也暂停进攻,抓紧时间调息,静候攻击时机。 火猴看见书礼气息紊乱,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急切地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书礼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火猴微微松了口气,凝神看了看台上的情况,县兵早已撤走,只剩下倒地的几个老和尚,清法和尚眼看只剩下一口气。 而青萍寺剩余的所有弟子全部涌出来了,围拢在法事台之下,虽然有数百人之多,且都拿着棍棒,但是他们看到了刚刚的那几名道士,如入无人之境地强势抢回清法和尚,原本守护清法和尚的青萍寺弟子们受伤惨重,都已经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只是在议论纷纷地哀叹着,普通人如何与修炼者相抗衡! 那何长老倒稍微好一点,虽然之前在几名老和尚的围攻之下也受了重伤,现在被弟子护在台下,一时没有性命之虞。 可是人数众多、实力强大的修炼道士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火猴和书礼迅速看清了战况,火猴迅速对书礼道:“师弟,把子母玄珠给我。” 书礼闻言一愣,但他对师兄的信任已深入骨子里,马上下意识地掏出子母玄珠交给火猴。 火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今日他和书礼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个宝物了,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这颗宝珠能不能护他们周全了。 火猴马上祭起子母玄珠,调动全身的灵力灌输到子母玄珠中,子母玄珠立即张开防御护罩,只是和火猴的灵力相呼应,护罩颜色也变成了赤红之色。 此前火猴并没有使用过子母玄珠,连好好看一眼都没有过,虽然他知道这颗从歹人手中夺回的宝物价值极高,但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在他的心中,书礼与自己一起修行,情同手足,什么无法和师兄弟的情谊相比,因此即便火猴生性好奇,也从不觊觎这宝珠。 可是此时,子母玄珠却如同对火猴遇到了老熟人,心有灵犀一般,每吸收火猴的一份灵力,火猴对宝珠的感应就多一点,很快,宝珠的威力便开始突飞猛涨。 火猴心中十分纳闷,但是现在顾不了这些,他现在只想祈祷宝珠能够稍微抵挡一下道士们,让他们俩能逃出去,就是佛祖保佑了。 道士们看到火猴在肆意祭起宝物,并且眼神乱飘,马上意识到不能让他们逃走,纷纷再次拿起武器向两个和尚攻过来。 九龙观在云州势力虽然不及三足鼎立的玄阴派、书家和南宗,但是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因此,门内的修炼弟子都得到足够的重视,他们的武器都是各自的师门长老用异宝亲自祭炼,并融合了九龙观自傲的法阵,每一件武器都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宝,配合他们的道门真气灌入其中,攻击力相当惊人。 各种法宝向火猴二人砸过来的时候发出各色光芒,声势浩大,威力恐怖,火猴瞪大了双眼,心中已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他们两个势必会在这些法宝攻击下粉身碎骨,毁身灭道。 但是,当所有的法宝攻击到火猴头上的时候,子母玄珠已经勉强吸够了火猴的灵力,“嗵”地一声,一道赤红色光芒急剧闪烁,红火的护罩紧紧护住火猴和书礼。 法宝砸在火红的护罩上,纷纷被反弹回去,强大的反击让道士们纷纷向后摔去,砸在了破破烂烂的石质法事台上。 他们纷纷躺在地上哀嚎着,拿着法宝武器的手,轻的被震得麻木酸痛,重的手骨折损,虎口流血。 火猴也不好受,五脏都快要被震碎了,噗地一口鲜血吐在子母玄珠火红的光罩上。 光罩又悄无声息地把鲜血吸收,但这一次,与吸收书礼鲜血时毫无反应不同,这一次鲜血被吸收之后,渐渐从赤色光罩上显现出两条赤红色的火龙,不断在光罩表面游离。 火猴忍着再次吐血的伤势,下意识地,仿佛心有所感地手一招,子母玄珠立即听话地撤去光罩,回到了他手上。 但是珠壁上依然有两条赤红的火龙透出强烈的光芒,不断嬉戏游走,隐隐还有低沉的龙鸣之声传出。 不远处的高个道士和远处按住刀囊的杂耍大汉同时惊叹一声:“火龙珠!” 第三十九章 九龙往事 火猴没顾得上听道士的大呼小叫,收起子母玄珠,或者叫“火龙珠”的宝物——管他什么呢!火猴急匆匆和书礼两人飞身而起,往青萍镇外围狂奔。 然而,台上高个道士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还惊疑未定,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 高个道士看着火猴和书礼逃离的身影,却陷入了沉思。 道门炼丹是一种流传了千百年的技能,修炼者炼丹可以将其转换为神通,炼出更强大、更有效果的丹药。 炼丹要求对天地灵气的属性极为熟悉敏锐,布置法阵要求对天地灵气的操控极为灵活,一个修炼者道士,要么是炼丹师,要么是阵法师,这两种是道门主要的修炼途径。 但二者往往不能同时被一人掌握,因为既要敏锐感知,又要灵活操控,天地灵气乃是混沌之气所化,是天地间最基础的物质,不是对谁都这么友好,这么听话的。 一个道士,如果能拥有其中一项天赋就足以自傲,能把其中一项练至最高境界更是罕见。 他们九龙观创观之初,开山鼻祖身为法阵和炼丹奇才,同时把此二项天赋练至登峰造极,更令人咋舌的是,他居然把法阵和炼丹之道两种截然不同的途径融合在一起,开创了炼丹修道前所未有的局面。 开山鼻祖虽然当时还是没有突破太清境界,但是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闭关修炼了十几年,誓要炼制一颗上品道丹,突破最后的修炼瓶颈,修仙得道。 十几年里他费尽心机,研究道学,剖析自身修炼瓶颈,发现自己五行缺火,只有将天地灵气转换成火属性的道门真气,再以法阵融入到炼丹的天材地宝中,才能将自身修炼缺点补全,成就修仙大业。 谈易行难,这就要涉及到第一个问题,什么是天地灵气? 天地灵气产于天地之间,初为混沌,是天地大道蕴养万物之根本。 自然万物接受天地灵气滋养,却浑然无知,因此只能懵懂生长,吸收多者成为天材地宝,吸收少者不过普通草木。 不过,随着它们的衰老死亡,天地灵气重新归于自然。 而人却能够主动吸取天地灵气,修炼功法,成就自身,天赋异禀者成仙得道。 有旷世奇才,能够将天地灵气因利势导,创造一定的修行法门,高效利用天地灵气适应人本身的修炼,此类法门就叫修炼功法。 功法有优劣,差别在于将天地灵气利用效率的高低,例如书家的天地圣心决属于上品,青山寺残缺的静心诀就是下下品。 功法修炼后天地灵气在不同人身上有不同表现,比如佛门就是灵力,道门就是真气,儒家就是浩然正气,以及其他较为少见的小种类灵气。 第二个问题是,天地灵气和天地能量的关系,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前者是物质,后者是力量。 不论是灵力还是真气,或者是浩然正气,各种灵气与修炼功法相匹配,但本质上都是天地灵气。 通过功法修炼后,研制出来的攻击招式就是神通,神通就有千千万万种了,并且随着一代代人的修炼,不断有新的神通研制出来,繁复缤纷,叫人眼花缭乱。 但万变不离其宗,神通的根本还是通过功法吸取天地灵气,然后转化成天地能量释放出去,天地能量的特征就是通常凝结为各式的符文。 换句话说,一般情况下,符文越多,说明天地灵气汇集得越多,天地能量释放出来的力量越大。 凡人看到修炼者五光十色的神通飞来飞去的时候,其实是各色的符文聚集巨大的天地能量,在短时间内爆发释放。 神通释放之后,若没有攻击到对象,符文消散,天地能量归于天地之中,重新化为天地灵气。若攻击到对象,天地法力将会对被攻击者强制做出改变,或改变被攻击者的结构,例如使人肌肉受伤,那就是天地灵力转化成的天地法力,改变了被攻击者的身体结构。 人需要通过药物治疗或者自然痊愈,将这份被迫接受的天地能量排出体外,伤势才能痊愈。 但不论是药物疗伤还是自然痊愈,其实都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在吸取天地灵气,体内循环,以此互相抵消,排出额外接受的天地能量,并重新化为天地灵气归于自然之中。 如果被攻击者直接死亡,那此次攻击神通连同人一生所积攒的天地能量,都直接重归于自然,化成天地灵气。 那如果被攻击的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东西呢? 如果被神通攻击的对象是自然物体,例如土块、大地、石头、草木、河水,很简单,天地能量,会作用在它们身上,然后借此重新回归于自然。 从此意义上看,即便不是修炼者,普通凡人也和自然中的石头草木一样,体内其实都已经蕴含着天地灵力,只是凡人和石头草木不知利用而已。 对于天地灵气而言,总归一句话,不论是自然万物,或是万物之灵的人,整个天地的东西,都是通过天地灵气,演变完成生命的全过程,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归于斯。 对于天地灵气和天地能量的关系而言,天地灵气虽然通过各种形态的天地能量,进行百种、千种不同形式的转换,天地能量会增减变化,但天地灵气孕育万物、蕴养万物,是构建整个天地的基础,总归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因此,通过天地灵气,延伸到人的修炼,那么,决定人修为高低的重要因素在于: 一是资质,凡人与普通草木一样,对天地灵力的感应利用几乎为零,谈不上修炼,只有拥有修炼资质的人才能够感应并利用天地灵气,天生资质更好,修炼基础就更牢固; 二是功法,功法精致玄妙,就能够更高效地利用天地灵气,修炼更稳,境界提升越快; 三是神通,神通高深巧妙,更强大的神通,能够短时间内积聚更多天地灵气,释放更多天地能量,从而在争斗中占据上风。 两个最重要的问题阐述清楚了,所以话说回来,天地灵气的不增不减,不生不灭,它就像世界上无处不在的冷冷的旁观者,可以加以利用,却难以改变其本质属性,甚至提纯出某一种属性,都是十分艰难。 所以,炼丹师的目的,就是要将天然混沌的天地灵气中,提纯出单一的一种属性,并强行将其融入到各色属性完全不同的炼丹材料中,平衡它们自带的天然排斥性,使其浑然一体,并发挥出理想的独特功效。 这个过程就像是非要把炽热的火,融入到冰冷的水之中,还要求它们能够相处融洽、和谐共生,甚至发挥更强大的功效,这过程艰难的程度,苦不堪言,这也是所有炼丹师一辈子的痛点。 而九龙观的开山鼻祖十几年的潜心研炼,终于开创了这一条炼丹的新途径,他将火属性的天地灵气,与舍命采来的天材地宝,经过时间苦久的熬炼,逐渐炼成一颗凡世间最完美、最融洽的道丹,取名为“火龙珠”。 如果能够将天地灵气通过炼丹法门,与炼丹材料结合,融入到丹药的一二成,那就是价值不菲的丹药,如果能融合到三四成,那就是十分珍稀的丹药,如果到六七成,这种丹药百年也难得一见,而“火龙珠”,传闻至少融合了九成以上! 开山鼻祖在火龙珠的辅助下,十分顺利地突破修炼瓶颈,踏入了道门中传说中的太清境界,并且大大延长了寿命! 寿命,这是所有修炼者都梦寐以求的资本,道门尤其擅长于延寿之道,只要不断地炼丹修炼,寿命越长,修炼的资本也就越雄厚,成仙得道也指日可待。 这种独特的炼丹的方法,使九龙观在整个大武国声名鹊起,所有人都知道,九龙观有炼丹的新法门、新途径,可以炼制十分完美的丹药,以此可延长寿元,提升修炼年限! 各门各派纷至沓来,前往九龙观拜访、结交,云州僻壤小小的九龙观,手握独创炼丹秘诀,很快在各种资源的倾斜之下,飞速发展壮大,门人迅速扩充,势力急剧膨胀,连古老的三巨头之一的太清门,都特派使者来云州九龙观道贺,理由是九龙观出了一位太清境的天师。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九龙观出了一位太清境界的天师,太清门之所以特意强调这么说,只是拉不下来面子,他们身为道教巨头,却没能在炼丹一途上有什么光彩,反而要向这么个小门派求教。 至于太清境界的天师,太清门数量本就不少,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当今主流的儒释道三大修炼门派,修炼者一生依照实力修为,基本上分为三大境界: 儒家依据养正气之多寡分为“立身、立功、立德”境界,佛门根据佛门灵力之深浅分为“小乘、玉乘、大乘”境界,道家依照道家真气之高低分为“玉清、上清、太清”境界,称呼不同,实力相当。 正如佛门灵力体内有“子泉、玉池、佛海”的修为分水岭,其他两家各自都有其判断同路修炼者归属于何种境界的标准。 至于极少数的独门独户的修炼功法修成的实力,只有与之交手才能判断大致在哪个境界了。 甚至还有所罗门的门徒和魔奴修炼的修罗道,外人很难知道他们的境界和手段,反正是非常骇人听闻的,名门正派的人听到的都不多。 九龙观开山鼻祖的太清境界,虽然与佛门的大乘境界、儒家的立德境界,并称为修炼者的三大至高境界,却远远不是修炼者的终点。 只有再次把这三大至高境界修炼至大圆满,才能修仙得道、立地成佛、飞天成圣! 能让太清门这种巨头都这么兴师动众的真正的原因是,随着时间的增长,任何门派的修炼者在修炼道路上都会不断遇到瓶颈,在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后,仍然没有好转,如同攀爬一座没有尽头的山峰,越往后越艰难越险峻,随时都有跌落致死、身死道消的危机。 因此任何能够尝试突破修炼瓶颈的方法,都可遇不可求,花费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以前各门派的修炼者,也不是没想过道门的炼丹之术来辅助修炼,但从来没有可以突破如此高境界、效果极好的炼丹之法,因此,那个时期,又在大武国掀起了一阵炼丹热。 九龙观的开山鼻祖也是一代风流人物,胸怀开阔,思想卓越,并无藏私,把独创的炼丹秘诀,在不断的资源交换中传播出去,使得不论各方都赞赏不已。 因此各门各派,即便需要付出众多重要利益的代价,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共赢的局面。 九龙观因此在他们门派的图腾上,将原来的数条蟠龙缠绕,改成了一条金龙喷吐出一颗赤丹,以此来彰显九龙观引以为傲的炼丹之术,也是他们势力扩充的证明。 不过,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正当在各门派得到九龙观的炼丹之术的帮助后,各自兴冲冲地尝试进行炼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均以失败告终。 各门派不甘心,为此请回了大武国许多道门的炼丹术士,耗费大量的天材地宝和修炼资源,再度尝试。 有些门派为了采集高等药材,攀山潜渊,在险恶之地丧失了大量的门派中人的性命;有些门派巧取豪夺,不断地抢掠炼丹药材,引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门派直接在这场热潮中毁灭,销声匿迹······ 在这样的势态下,各门派很快觉察出九龙观的炼丹之法,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和局限性,炼成“火龙珠”这种道丹遥遥无期的时候,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将四面八方的滔滔怒火,纷纷引至九龙观,一场浩大的讨伐渐渐成型。 在这场讨伐中,其实各门派都隐隐潜伏着,那个不可明说的、令人亢奋的真正目的——火龙珠! 因为他们从不同途径证实,火龙珠其实没有被九龙观的开山鼻祖吞食服用,而是依然存在九龙观! 并且这个消息还给他们普及了一个丹药修炼的盲点:谁说丹药只能拿来服用! 一场热热闹闹、暗流涌动、轰轰烈烈的讨伐,朝着九龙观汹涌而来。 第四十章 道士决心 大武国各门派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夹杂着愤怒与无法克制的兴奋,来到九龙观讨要说法。 九龙观一时之间,成就了建观以来最热闹的历史,人数达到十数万的人群,乱纷纷地拥挤着,占领了九龙观所在的无机山各处,花草践踏,景观破损,吵吵嚷嚷,你推我搡,摩肩接踵,但九龙观是人仰马翻。 各门派领头人物纷纷踏进九龙观,指名要观主出来解释清楚。 但是,观主早就不是开山鼻祖了,开山鼻祖炼出火龙珠之时,早已避世,一心只为修炼,后来将炼丹的法门散播出去后,更是神龙见尾不见首。 现任的观主只好慌慌忙忙地跑出来,陪着笑脸,把各派的领头人物让进会客大厅,立马着人去找开山鼻祖。 结果,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找到这位祖师爷的下落,在他的住处、闭关所在、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找不到他的一点痕迹。 各门派的领头人物当然不肯轻易地罢休,扬言找不到他,就把火龙珠交出来,否则就要放火烧了无机山。 观主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但是他们来势汹汹,九龙观纵然发展了一阵子,但对付十几万的各门派的人马,即便这里面多得是各门派跑腿,和加入门派以仗势欺人的普通人,修炼者只有上千,但九龙观从开派至今,加起来的修炼者道士都没这么多,要对抗他们,还远没这个实力。 此后一个月,观主日日派人去寻找这位祖师爷的下落,但始终音信全无,而更加诡异的是,原本供奉在观里的火龙珠也随他一起消失了。 为了平息众人的怒火,九龙观拿出最好的物资款待各路人马,还出力不讨好,到处都是贴冷屁股。 在这期间,各路人马当然没有闲着,在九龙观的无机山到处晃荡,打着寻人的幌子,冲进炼丹院,把上等丹药和一些重要的炼丹方子都抢了去,药材也被抢去不少。 他们还跑到兵器库,把原来作为交易的宝物都夺了回来,事后清点,不仅把九龙观此次炼丹秘诀交换得到的宝物全数吐出,原来观内的一些宝物,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还打算强行进入九龙观的藏宝阁,里面有大量令人眼馋的真正炼丹秘籍,和重要的镇派至宝,要不是观主集中全观所有修炼者道士加强护卫,把各路强取豪夺的大部队堵在外面,恐怕九龙观会在这场浩劫中连根拔起。 所幸,各门派与九龙观的冲突除了小规模的打斗,没有出现重大人员伤亡。 这也是九龙观被抢夺的物品,并不是道士们的根本,只是一些额外获取的宝物和可以复制还原的炼丹方子,因此九龙观忍耐下来了。 但总体来说,九龙观依然是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闹腾了这么久,把无机山都踏遍了,把九龙观都闹翻了,各门派依然不肯罢休,只是因为,他们最想得到的火龙珠还没有消息,那位天才绝艳的祖师爷,不知道何种缘故下落不明了。 但是兵法有云,兵久无功,再这么闹下去,各门派家里那一摊子事恐怕也要出问题了。 所以,他们在取回了自己之前交换出去的物资之后,实在没有办法,也怕再逼下去终究会两败俱伤。 各门派都有自己的仇敌,一旦真正与九龙观搏命,那恐怕不只是两方的战争,而会掀起一场卷入各门派的混战,这是他们也不希望看到的。 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九龙观背后并非简单的这几个道士,他们背后还有整个大武国道教。 在大武国虽然教派林立,除了所罗门像大武国最大的一片云遮雾隐让人分辨不清的阴影之外,最核心的要属儒释道三大修炼法门,大部分修炼者的功法都是出自这三种。 在各门派矗立的背后,各有一团看不清楚的云雾,笼罩着层层叠叠的靠山,或儒教,或佛,或道,主要是儒教的君州城圣书院,佛道的南北宗寺,道教的太清门。 所以,看似是各门派之间的纷争,但是真要闹大了,各门派动手之后,紧接着就会是席卷全国的三教之乱,这是朝廷最不希望看到的,也绝不会允许发生。 其中,道教虽然明面上只有太清门在君州占据庞大势力,但它是大武国土生土长的教派,比佛门还要根基更深,也更得人心。 道教相对低调的作派和一心求道的姿态,都让他们真正达到了无为而治,无争而争。 然而在大武国善于观察与思考的人眼里,道教成为教派的巨擘,除了上述所说,还有一个不可明说的原因: 传闻,太清门与大武国君当代武帝十分亲近,太清门的一位身份极高的道姑,与大武帝私交甚笃。 传说那道姑清丽无双,风采出尘,每每与人照面,几乎被以为天仙下凡。 大武帝与之情意缠绵,甚至已酿情果,因此道教才能做到如此不争而争。 只是这些事情太过隐秘与忌讳,无人敢公开质疑,但背地里,大武国朝廷的百官各恃一方,胡乱猜测与暗中推波助澜者,不在少数。 即便如此,依然不能动摇道教在大武国的根基。 儒释道,犹如大武国三颗擎天的巨树。 儒教,有大武国最深厚的背景,在文武百官中最得势,最重要的是大武国君大武帝同样是儒家拥趸,这颗巨树无意是最为庞大,枝叶最为宽广。 道家,是产生于本土的势力,因其修仙得道的独特追求,和炼丹养生的独特法门,满足了千千万万人的修炼幻想,最不济至少能够修身养性、延绵寿数,因此道家这棵树扎根最深。 佛门,虽然是外来教派,在传教之初,一度被认定为“胡教”,遭到强烈排斥,但佛门入教门槛极低,包容性极强,号称只要心存善念,心系众生,心中有佛,出家入世皆可称为佛徒。 这无疑将大多数善良的人,无意中囊括在其门下,同时佛门宣扬的因果轮回,极大地吸引了凡俗中犯下过错之人。 并且佛门能够不断地吸收儒家和道家的核心道义,化为己用,久而久之,佛门这颗树成为三颗巨树中最突出、最高的那一株。 而所罗门,则是笼罩这三棵树的最大黑色迷雾,虚无缥缈,又无处不在。 不论如何,一个月后,各门派只能带领着自己的人马,悻悻离去。 九龙观在这场灾难中,如同蟠龙被拔掉全身的鳞甲,血肉模糊,只留下千疮百孔的伤痕。 好在九龙观筋骨尚存,通过多年的低调发展,九龙观又慢慢生长出了鳞片。 虽然不能与根基深厚的云州三家相比,但是凭借着优异的炼丹之法,与闻名的阵法,源源不断地为云州的修炼者,提供高品质的辅助修炼。 因此,它自身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培养出炼丹术士和阵法师数量不在少数,尤其是联合攻击阵法,十数名上清境界的道士,就足以抵挡一名太清境界实力的修炼者,而九龙观上清境界的道士不下百数。 总而言之,九龙观如今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了。 放到现在,如果还有云州的各路门派前去抖威风耍横,都要仔细掂量掂量,这仅次于云州三大家的九龙观的实力了。 此次事件之后,还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骚动。 大武国的核心古老门派太清门有上千年的底蕴,大武国巅峰的炼丹大师不在少数,他们也同样集中起来,一起研究九龙观开山鼻祖的炼丹方,最后,终于证实了此丹方的诞生,纯粹属于偶然,几乎无法依样画葫芦地仿制炼丹。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发现此次天降幸运、偶然成型的道丹,虽然不是大武国顶级丹药,但是却具有骇人听闻的、可以自动完善提升威力的功效! 完善修炼缺憾、突破修炼瓶颈,是炼制火龙珠的最初目的,可没想到这枚丹药不仅仅能够完善人的修炼缺陷,连自身都能完善升级! 虽然火龙珠实现这种完善和提升,需要极高的代价和极长的时间,并且还尚不知道是否真实,但这恰恰解释了,那个开山鼻祖为什么不服用火龙珠,因为这宝贝如果能够自动升阶,那么总有一天,它能够成为修炼界最巅峰的丹药,成为大武国的“丹皇”! 所有人又把火热的目光,再一次投射去九龙观的无机山。 但这一次,九龙观全派上下,都以一种极其无辜和无奈的态度,对待卷土重来的投机分子。 是啊,这件事是太清门研究出来的,九龙观压根都不知情,知道了也没法,因为火龙珠早就不见了! 后来大家也想明白了,既然知道火龙珠的最大秘密,谁还会待在九龙观等着别人来抢呢! 所以最后所有人依然无功而返,反而大大增加了九龙观的名声,又给九龙观投入了一大波新的门徒,九龙观却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青萍寺外,法事台。 高个道士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回想着九龙观的辉煌且坎坷的历史,这证明了火龙珠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看了一眼周围,县兵已经撤走,台上除了十几个活道士和一个死道士,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那须等几个老和尚,及不知生死的清法和尚。 台下是吐血后气息萎靡的那何长老,及护着他的忠心弟子,还有百来号,只敢瞪眼不敢上台的那须手下的弟子,其他人都逃散了。 台前往青萍镇主街道的广场边缘,依然围绕着乌泱泱看热闹的百姓。 混乱的场面中,高个道士和围观百姓里的杂耍大汉,惊呼一声火龙珠后,随即便被刚才因攻击火猴的道士哀嚎声,与围观百姓闹哄哄的惊叹声淹没,谁也没注意他们两个在惊叫什么。 但是高个道士现在却如受重击,内心如同惊涛骇浪般起伏澎湃,呼吸骤然急促,身上的毛孔张开,像是要帮呼吸不过来的鼻子和嘴助力。 但其他人都不知道,除了火龙珠对九龙观的重要性,在他心中,却另有一个原因,另有一层重要性。 他是九龙观后期发展起来的门徒之一,从小拜在九龙观门下修仙练道。 他的师尊是醉心于炼丹的痴人,整天喝闷酒疯疯癫癫的,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被九龙观所有的道士都看不起。 只不过疯道士年轻的时候,因为炼丹技艺高超,帮助九龙观的藏宝阁改进了几个极重要炼丹秘方,加上资历老,这才没有被九龙观扫地出门。 只有他才知道师尊为什么会变成疯癫的老道士,因为他在无数个夜晚,在师尊就寝的隔壁房间里,听到他无数次说梦话,每一次梦话都只有三个字:“火龙珠。” 他师尊是真正的炼丹术士,一心只想复原火龙珠的炼丹过程,尽管这个试验已经早就被盖棺定论,成为不可能事件。 但是他师尊一生都执迷于此,在年轻的时候不吃不喝不睡不眠,闭关整整半年,非要炼出和火龙珠同等的丹药。 吃喝对修炼者而言,即便是修为再怎么高深,但未达到儒释道的第三个大境界圆满前,均等同于凡人。 身体在未运行天地灵力时,依然需要每日饮食,天地灵力运转只是为了修炼筋骨、提高修为境界,以此提升战斗力,却不能替代吃喝。 万物为天地灵气所孕育、所演化,饮食也是天地灵气的产物,所以未飞升之前,通过饮食进补天地灵气,也是修炼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之一。 半年后,年轻的炼丹术士每天靠吃各种丹药维持,身体未曾垮掉,但是精神受到严重打击。 依他天赋异禀的炼丹能力,他不相信自己炼不出火龙珠此等丹药。所以出关之后,整天浑浑噩噩,疯疯癫癫,时常瞪大通红的双眼,朝着别人,不论是谁,喷出一句:“火龙珠!火龙珠!!”把九龙观年轻的弟子吓得不轻。 后来他投入九龙观的时候,知道了这位疯师尊的执念。 他也听很多九龙观的前辈说过,那段九龙观的辉煌与屈辱的往事,也知道火龙珠早已不知所终,但还是很受感动,也非常敬佩,主动投入到他的门下,一时也引为奇谈。 但是他的修炼,师尊是无法帮助他了,他是在九龙观的各个修道院进行修炼练习,只是以徒弟的名义一直照顾这位疯道士。 经过师尊日日夜夜、无数次语无伦次的地复述,所以今天他一眼就认出了火猴手上的火龙珠。 如今师尊心心念念的九龙珠,就在他的眼前复活,他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在他不受控制地惊叫后,几乎没有一念停留,就在心底扎下了融于血肉的决定: 除非死,否则他一定要将火龙珠拿到师尊面前! 第四十一章 熔成泥土 高个道士在内心暗暗下定决心后,立马派出五名师弟,在他们耳边嘱咐几声,那五名道士立马飞身而起,往火猴书礼逃奔的方向追去了。 现在他要先处理眼前这团乱麻。 那须长老此时恢复了一些体力,在法事台上卧着,艰难地抬起头说道:“这位道兄,我们本都是修炼求道之人,无奈被世事侵扰,不能不做出一些,一些看似荒唐的决定,但求你不要伤了老僧和徒儿的性命,青萍寺但凡有的,所有金钱与土地,都可拿去。” 说完他看了看高个道士,只见高个道士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那须知道这些都没有打动他的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本寺内有一棵镇寺至宝“往生树”,结出的果实银碧果,有很大可能助你突破修炼瓶颈,甚至具备低等的火龙珠功效······” 道士睁开了眼睛,却伸腿猛踹了一脚,那须不禁哀嚎起来,他刚才不知怎么听到了道士的惊叹,不免动了点小心思,想尽办法讨好道士。 但是高个道士却对这个讳莫如深,这件事,只能和九龙观有关!其他人,哼! 那须呻吟不已,他也知道自己过于托大,平息了一会,转过话头道:“此外,老僧因机缘巧合,了解到莽南郡的一座山中,有异兽出入的痕迹。 “你也知道,异兽的内丹是所有炼丹师的至爱,是不可多得的珍稀炼丹原材。并且此异兽隔一段时间会远离巢穴觅食,巢穴中还有一只幼兽,可收服成为坐骑。 “老僧知道异兽的具体方位,和它们离开巢穴外出的时间,只要你放过我和徒儿,这一切双手奉上!” 那须和尚说完这串话,累得深咽了一口吐沫,便耷拉着头,气喘吁吁,不再说话。 高身材道士冷笑一声,他如果看中这些身外之物,也不会投入道教。 谁不知道,如今佛门的发展如日中天,大武国各州各县的寺庙,多多少少因恩赐与香主馈赠,占据着大大小小的良田厚土。 数不清的僧祗户,穷尽一生,日夜劳作,除去缴纳的税租,几乎养不起妻儿老小。 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寺庙,因财富的陡然增长,无数平民投入其庙门,佛门势力进一步增长。 他想要财富和势力,何必专门来找佛门的硬钉子? 还不如直接投入其门下,以他的智慧和天资,只怕这云州的佛道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他偏偏是个投入疯癫道士门下的人,他更看重情义与忠诚。 当初死的“小伊”道士,是他往日最交心的师弟。 他忘不了,因为他的师尊是一个疯道士,每当他遭受同门的白眼时,总是这位伊师弟与他一起修行、炼丹、打闹,那是他出去苦修功法神通外,最开心的时光。 当伊师弟告知他将要去据江原一战时,他还曾嘱咐刀剑无眼,一定要当心。可最后,还是被一个秃驴阴险至极地杀害,那个秃驴,此刻就在他的脚边呻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今日他下定决心来此,一定要给师弟报仇,什么金钱土地,都换不回伊师弟的一条命! 不仅如此,他还要给师尊长志气,他要让师门中的人都认识到,他疯癫的师尊教出来的,是一个令人敬仰的有实力的弟子!可以为了情义不顾一切的重情重义之人! 他还要向世人作无声的宣告,九龙观任人鱼肉的日子早就结束了,现在九龙观的人,敢找势力庞大的佛门的麻烦!谁还敢来无机山逞能,自己先掂量掂量! 至于那异兽,他自然心动,不过先报了仇,有时间再慢慢探访,不愁找不到机会。 总而言之,为了伊师弟,为了师尊,为了师门名誉,这一切,无可挽回。 于是,他冷笑完,摘下腰间长剑,脸色肃穆,沉声说道:“记住了,我,姓伍,师从九龙观高俊道师。” 一剑挥下,鲜血喷洒,血贯长空。 精明的清法和尚就这样瞪着不甘的双眼,身死道消。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本来是他掌管青萍寺的大好日子,以后,更是坐拥青萍镇周围无数田亩,数千僧祗户源源不断提供钱财供奉。 他可以修建新庙,广招佛徒,扩充势力,到时候莽南郡,甚至整个云州都将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日出人头地,还可以想办法去南宗寺取经,他知道,在云州,南宗寺浩如烟海的佛经上,记载着数不清的功法神通,在南宗的圣地藏经阁里,有着无数佛门子弟梦寐以求的修行圣经,如果能够登上南宗寺的藏经阁,真正踏入佛门修行的大道,他甚至可能修行成佛! 只是这一切的执念,在倏忽间闪过他的脑海,然后便随着他的鲜血散在空中,跌落下来,最终被踩为泥土,永不复现。 那须长老见状,面如死灰,拧紧眉头,心中痛苦不堪。 他在这个大弟子身上投入的无数心血,就这样被抛洒在地上,他还不能反抗,此时此刻,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还要仰人鼻息,生死全掌控在他人手上,他不能反抗,甚至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身死道消,堕入轮回。 青萍镇沿街的屋檐上,五个身影错落跃动,速度极快地往青萍镇外沿追去。 他们的目标,就是刚刚出其不意展现火龙珠隐秘的火猴和书礼,在刚才的交手中,虽然感受到他们俩的修为略微比他们高出一线,但他们五人,足以组成九龙观的“小五行威灵阵”,通过法阵的加持,每个人的实力都会提升一截,击杀他们,拿到火龙珠,毫无问题。 同时,他们还沿途留下了九龙观特有的追踪标记,师兄处理完青萍寺前的事情,马上就能跟他们汇合。 即便他们不能把两个和尚击杀,只要等师兄率领众人赶来,两个和尚必定求生无门,求死难饶。 伍道长因为心系火龙珠,在报完仇杀了清法之后,再无恋战之心,匆匆率领剩下的师弟朝他们的五个先锋的方向追赶而去。 那须在痛苦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拥护他的弟子都涌上来,抬着、扶着,把一众受伤的长老抬回了寺里,那何住持也被忠心耿耿的弟子们扶着回到房间。 远处围观的百姓,观摩了这场也许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也是唯一一场盛事之后,感叹着唏嘘着,心满意足地、议论纷纷地散去了。 青萍寺终于清静了。 杂耍大汉没有动,因为他身边的小姑娘没有发话。 看起来小巧秀气又可爱的小姑娘,早就从大汉的肩膀上跳下来了。 此时她站在大汉的身旁,一只手撘在胸前,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在凝神思考,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令人发笑,但大汉却拘谨地站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坑。 “小健,咱们走吧。” 小姑娘最后还是放弃跟着道士们去赶赴另一场热闹。 “师叔,师父不是叫咱们来搅混水吗?”大汉恭敬地问道。 “九龙观、书家、佛道、火龙珠、异兽,场面已经够乱了,还用得着我们来搅动吗?先回玄阴派,林师弟偷了师尊的紫云刃出来,一直不见踪影,估计已经被谁杀了。 “这庙里的和尚和南宗寺脱不了干系,否则也不会去据江原为南宗助阵。刚刚我还看见了书家的两个子弟,再加上我们,云州有头脸的门派都到齐了。 “现在又出现了火龙珠,还有罕见的异兽消息。场面是真够乱的,不过也正中我们下怀。 “先尽快回去,和师尊商讨一个对策,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走!” 一口气说完,她一晃身消失在原地。 叫小健的大汉摸了摸自己的刀囊,随即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敢违抗他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杀人如麻的小师叔的命令,于是也运转法力,赶紧跟上她。 伍道长一路追踪,最后在青萍镇郊外数里路的荒野中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的追踪痕迹消失了,而是没有必要再追踪了:他们看到了五具尸体。 五具尸体受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伤,有剑伤、毒伤、烧伤等等,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还是温热的,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赤金色的火焰在燃烧,熊熊火焰缓慢而残忍地吞噬着他们身体里残余的天地灵气。 伍道长们束手无策,他们知道这种火龙珠喷吐出的火焰非常凶残,只要稍微碰到一点,就能引火上身,并且不是引燃身体,而是引燃体内的真气。 他们有师门弟子在开山鼻祖闭关之处沾染了一点点火星,连神魂都被烧穿,在真正死掉之前,他们的身体还是完整,痛苦却更以百倍地释放出来,那种惨状实不忍睹。 似乎那种火焰,一定要让他们活着品尝完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后,才能让他们死去。 现在,伍道长他们似乎看到了火中有什么东西,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他们不敢动,就这么看着他们的五个师兄弟慢慢烧成灰烬,熔成泥土······ 第四十二章 赶尽杀绝 莽南郡中部,青萍镇数十里外的一条山谷里。 一风背着清宁和尚撒开腿往北狂奔,火猴在他的前方开路,书礼和秀姑都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不久前,在青萍镇外围一处山崖入口处,一风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火猴过来,他留下的标记因匆忙而不甚明显,很担心二师兄他们是否能够看到。 但火猴依然沿着一风留下的标记与他们汇合了,不过他们还没准备走,就马上看到了火猴背后跟着的五个道士。 更加不妙的是,在五个道士后面,还跟着三个黑衣人,黑巾蒙面,目光阴鸷,来者不善。 道士是很清楚,就是九龙观的,但是这黑衣人是玄阴派的,还是所罗门的?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火猴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棘手的追兵,三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就朝着五个道士杀去,并且用得都是最狠辣的招式和神通,看上去他们想要快速解决战斗,他们也可能知道道士后面还有支援。 这倒让一风和火猴他们意想不到,还没准备对付他们呢,他们倒自己打起来了? 眨眼间,战况便激烈起来。 道士们自然不给他们机会,不论是火猴等人还是黑衣人,道士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只要拖住,伍师兄必然很快就会来支援他们。 于是,他们其中四个道士抵住三个黑衣人,看来黑衣人的修为要比他们高出一线,应该是修炼者第一大境界的顶级高手。 黑衣人三对四,却毫无压力,甚至其凶狠泼辣,让道士们难以支撑,身上开始出现了伤势。 他们打得正酣的时候,剩下的那个道士马上小心翼翼又恭敬地从背囊中拿出一物,猛地朝空中一抛,一柄雪白闪亮的拂尘在空中抖动,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发如此洁白晶莹,根根在风中颤动,仿佛有生命般随风飘摇。 书礼眼光一闪,他突然感觉这柄拂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说不出原因。 那小道士谨慎地在拂尘尾部捏出一个法诀,一根晶莹的拂尘丝自然落入他的手掌。 小道士眼神凝重,极其小心地把拂尘丝摊在手中,紧紧握住,而另一只手却更加小心把拂尘放回背囊。 做完这些,他拽住刚才手掌中的那根拂尘丝漏下来的一端,然后猛地用力一扯,握住拂尘丝的那只手掌中立马涌出鲜血,却被拂尘丝一点一滴吸入进去,登时变成古怪的鲜红色,在不断扭动,像吸饱了血的怪蛇,再一闪,血红的拂尘丝飘在了空中。 突然,只听那道士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在空中飘荡的血红拂尘丝从他腹部穿过,从背部穿出来,此时拂尘丝已经变为土黄色。 再一闪,拂尘丝飞向一个正在打斗的道士,又从那道士的腿上穿过,顿时颜色变成了绿森森的颜色,再度穿过了另外两名道士,颜色变蓝又变橙,最后钻入了第一个小道士的脑袋里,不再出现。 就这样,这根看起来纤细,但是绽放着五种光芒的拂尘丝将五个道士串起来了,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 但是诡异归诡异,他们这样做必定是有作用的。 这是结成小五行威灵阵的辅助手段,每穿过一名道士,他的修为立马通过锋利的拂尘与下一位连结,等到五位道士都经过拂尘丝的“爱抚”之后,五位道士的修为瞬间暴涨。 只见他们立马调整站位,即便单独与别人打斗,也隐隐中按照五行方位站定,五条不同颜色的霞光从拂尘中迸发,神光熠熠,又气息澎湃。 本来他们最多与火猴他们差不多的修为,都处于修炼者第一大境界的高阶层次,但是现在立马到达了第一大境界的巅峰,与三个黑衣人仿佛。 如此一来,三个黑衣人立马感到了压力,火猴等人也看出来了。 “去帮黑衣人!”书礼果断下定对策。 火猴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这时候如果再不帮黑衣人解决掉道士,等后面跟上来的十数个道士一到,他们和黑衣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火猴对一风道:“一风,你先和小师妹带着清宁离开,往山谷的方向去,记得做标记,我们马上和你过来汇合。” 一风看着那边胶着的战场,却有些于心不忍。 在他的小小心灵里,说实话,道士与他们并无大的仇恨,在他心里根本就没必要和他们作对,只要逃跑摆脱他们就行了。 一风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时间比较早,没有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自从火猴他们把子母玄珠拿出来御敌,在无意间进化成了火龙珠,道士们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对于伍道长,他原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杀掉清法和尚,为心爱的伊师弟报仇,顺便为师尊和九龙观扬名。 但是火龙珠出现以后,他的心态就变得狂热起来,甚至立下刻骨的誓言,必要拿到火龙珠孝敬给师尊。 虽然在这誓言中,很难说没有他的私心。 火龙珠啊,师门九龙观传扬了近百年的传说,是九龙观辉煌和屈辱的历史证物,是修仙练道者梦寐以求的宝物。 它本身的功效,非常具备炼丹师的研究价值,只要把它研究透,修炼者依靠丹药辅助的历史将会被改写,专门炼制的大批的神奇丹药,将极大地弥补修炼者的缺憾,增长他们的寿元,帮助他们突破修炼瓶颈,无数的修炼者的修为将一日千里。 这落在道门炼丹师手中,无异于如虎添翼,成为一方的霸主! 不仅如此,它可逐渐进化的特性更是让所有人眼热,它不需要服用且日益进化,对修炼者来说就是修行的绝世至宝。 这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片独有的绝佳的修炼空间,不断地助长修炼者吸纳和运转天地灵气的能力,时间越久,功效越明显。 这样的突飞猛进,完全不必怀疑有朝一日,修炼者本身就能登上大武国修炼者的巅峰,成为大武国三巨头的顶尖强者都仰望的存在。 伍道长在派遣五个师弟来追击之时,即秘密告诫他们,不择手段也把火龙珠留下来,不必为了佛道两派的面子和恩恩怨怨而牵手绊脚,即便以后佛道两门为此大动干戈,也在所不惜! 所以五名道士是存了杀心在追他们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会突然杀出三名黑衣人来搅局。 不过他们也不怕,只要他们运转小五行威灵阵,即便不能击杀他们,拖住他们等伍师兄过来,结果还是一样。 一风不知道火龙珠的事,于是没有多想,和秀姑一起,往深不可测的山谷中奔去。 火猴书礼也加入了战团,只不过火猴也和一风一样,没有对道士存杀心,只是要想办法把他们拖在这里就行了,等伍道长他们来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参战之前,书礼已经把子母玄珠,现在叫做火龙珠的宝物给了火猴。 火猴原本不肯接受,书礼却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只有他才能够发挥子母玄珠的天赋,用来困住五名道士,火猴才勉强拿了。 在书礼逃离青萍寺的时候,他听到了似乎有两个身影在惊呼火龙珠,但是他没有细想,逃命要紧。 趁着追赶一风的间隙,书礼马上明白了子母玄珠真正的奥秘。 他是书家这一辈的大弟子,曾经有望成为书家新一辈的领袖,这不仅是年纪排行等传统规矩,更是因为他修炼的天资本就出类拔萃,在精英辈出的书家依然鹤立鸡群,天资卓越。 而在书家修炼和修习之时,书家博大的书籍资源让他的眼界也非同一般。 与南宗寺藏经阁一般,书家的藏书阁也贮藏着许多令人向往的修炼资源。 书籍是修炼的重要载体,功法与神通都记载于上,是修炼者在修炼一途走下去的最大凭仗,许多的功法神通都是通过复杂的图例,来进行说明讲解,大部分修炼者需要一生来研究吃透,或许耗费一生都难有受益。 因为修炼者本身的门槛就高,能踏上修炼路途的仅是极少数,一般的修炼者学会一两种功法和神通,基本上就能够在小地域横行了。 所以对他们而言,书籍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对于一个门派来说,这些书籍基本等同于修炼江湖的地位,是扩招势力的最大资本。 即便是玄阴派这种不同走旁门左道的门派,也依然掌握了许许多多令人眼馋的修炼秘籍,甚至他们的一些功法神通,其奇异的功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在修炼界引起轰动,令修炼者倾尽身家、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取和获得。 更别说有千年历史的大武国古老三大门派太清门、圣书院和南北宗寺,连帝国的统治者大武帝,都无法真正了解他们的底蕴有多么深厚。 书家的藏书阁,一般书家弟子轻易不能登阁,但是书家弟子们修行的各大学堂和书院,都有自己丰富的书籍。 因此书礼在书家十几年,接触到的历史往事与各类秘辛,都要比青山寺的这些堆在佛经里的师兄弟们多得多。 书礼在追赶一风的间隙思考片刻,就了解到子母玄珠的非同一般。 虽然他非常疑惑为什么九龙观的失踪多年的火龙珠,会以书家镇族之宝的身份收纳在天巧阁,但是他非常明白,这火龙珠干系重大,而且书家这么多年都无法发现它的秘密,必定是一个重要的宝物。 目前,他的二师兄火猴在无意间触发了火龙珠的隐秘,所以在被追击的紧要关头,他毫无保留地把火龙珠交给了他的师兄,只有相信他的师兄,才能将这五个道士拦截在此处。 此外还有一个计较,那便是他会趁着火猴发动火龙珠困住道士之际,想办法偷袭暂时的三个黑衣人盟友。 火猴想的是到时候伍道长来了,让他们狗咬狗去。但是书礼向来做事狠厉,否则书家的曲革令也不会让他来执行,他的手段一开始就暴戾许多。 书礼心中想的是,现在虽然是他们来帮黑衣人拦截道士,可黑衣人明显来者不善,如果不这么下狠手,一石二鸟,赶尽杀绝,以此削弱伍道长他们的实力,那么他们绝对不可能逃出太远。 因为火龙珠如此重要的缘故,一旦伍道长下狠心死追到底,他们最后还是会落入伍道长的魔掌中。 要么不杀,要么全杀。此刻的书礼,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一个如同噩梦的夜晚。 书礼很快就会知道,他的想法虽然比火猴所想要更凶残,但确实是对的。 第四十三章 火龙逞凶 书礼心中早有算计,但是他却算漏了一环:火龙珠的威力实在太惊人了。 火猴拿到火龙珠之后,也没有考虑过怎么使用,之前他在青萍寺外的时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头乱撞,胡乱灌入灵力,竟然把子母玄珠的真正功效激发出来,使之变成了火龙珠。 这次对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依样画葫芦,小心地把火龙珠祭起来,运转自身的天地灵气。 如今他身处佛门第一境界的佛光境,可以说是逼近第一大境界的巅峰状态了,体内子泉中依靠静心诀吸纳的天地灵气,化成的佛门灵力,如同赤红色的岩浆般满满当当存在子泉中。 他只需要历练过佛门的初阿僧劫,突破幻灭之境,了知部分生之因缘与断生因缘之法,修成大悲,就可以跨入佛门的第二大境界——玉乘境界了。 可以说,他现在的佛门灵力,是在场之人,包括道士黑衣人之中法力最深厚的。 火猴开始慢慢将佛门灵力传输至子母玄珠内,子母玄珠在散发着炽热气息的佛门灵力,接触到珠体那一瞬间,就如同有一双饥渴的手,迫不及待地拉住了这股气息,猛地一拽,火猴的佛门灵力就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汹涌至子母玄珠内。 先前子母玄珠收回到书礼手中时,已经褪去了青萍寺法事台上那副赤红的面目,变得银白清亮。 然而就在现在这一瞬间,子母玄珠如同民间戏法师那般,一下子从白脸幻化成了红脸,子母玄珠通体散发着炽热的红光,每一个符文都变得躁动不安。 子母玄珠两层内外,都充斥着火热的灵气,两层表面各有一条幻化成赤红的游龙,隔着一层珠体焦躁地扭动嘶吼,互相呼应。 而火猴体内子泉内一下子涌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佛门灵力,并且火龙珠还在不断地吸收他的热乎乎的灵气。 火猴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就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他的体内就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灵气,体内原本快要从子泉内溢出来的佛门灵力,如今都见不到了,只剩下他丹田之内的一口黑森森的洞,偶有红光挣扎着闪现一下,就消失了。 幸好,此时火龙珠已经停下了,两条火龙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子母玄珠已经膨胀到了三尺径长,原本朦胧的、表面笼罩着一层红光的火龙,现在清晰了许多,鳞甲龙爪龙须都发出饱满圆润的赤红光芒,两条火龙舒展着龙体,舒服地吟鸣着。 不过尴尬的是,接下来火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不清楚如何催动火龙珠去攻击。 书礼已经和黑衣人并肩,与五个道士杀作一团,但是道士修为的暴涨,让书礼等人只能苦苦支撑,毫无反击之力,九龙观的法阵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道士挥舞着判官笔就杀向火猴,书礼和黑衣人相隔太远,救援不及,眼看判官笔就要戳进火猴的胸膛了。 火猴看到了那个道士,尽管此时气息不济,但还是咬牙扭转过身体,把火龙珠挡在身前,噗地一声,尖锐的判官笔戳进了火龙珠里面。 火龙珠顿时就像是镜子一般,转眼满身裂痕,砰砰两声,里外两层全都碎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黑衣人和道士们都停下手脚,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火龙珠珠体破碎,但是两条火龙却没有一起破灭,反而像从珠壁中挣脱出来了,两条火龙十分欣喜,飞腾到上空,迅速地嬉闹在一起了。 那道士反应过来,也不管这两条火龙如何,他继续拿着判官笔刺向火猴。 火猴此时有心抵挡也不能够了,气息衰弱的他现在和巅峰状态的道士,就如同蝼蚁与巨人,毫无抵挡之力。 判官笔距离火猴的咽喉还有一寸时,突然间停止了。 道士没来由地感到很热,不是天气的闷热,不是日光暴晒的辣热,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灼热。 一股炽烈的热量像尖锐的烧红的针一样刺中了道士的脑海,剧烈的灼痛,让他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停止了一切行动,手拿着判官笔——判官笔就停在火猴的咽喉处。 道士自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感到很渴,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渴,他能够感觉自己身体的水分正在快速消失,一种体内真气的快速流逝着、甚至燃烧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焦渴从魂魄深处发出来。 他突然扔掉了判官笔,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却憋得通红的眼睛张大嘴发不出声来,嘴唇焦黑,口中像是要冒出烟来,随即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身体扭曲,一股淡红色的火晕从他身体里漫出来,像水一样覆盖在他身体各处,慢慢地灼烧着他。 高处的两条火龙仍旧在嬉戏打闹,好像刚刚朝道士喷吐过一股火焰的不是它们一样。 不远处的四名道士同伴看到他这样,用了一招神通猛地逼开了书礼和三个黑衣人,一起赶到他的身旁。 但是,其中一个道士奔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倒地的道士身上的淡红色的火晕,伸手去扶他。 于是,在触碰到他的身体那一刻,他突然就静止了,保持着扶他的姿势,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身着黑色的道袍,此刻就像是一颗黑色枯木桩那般怪异。 另外三人想近前去查看,那扶人的道士却突然疯狂起来,手臂乱舞,又发不出声音,状若癫狂。 有发着微弱红光的星星火花,随着他挥舞的手臂甩向他们,这点点滴滴的微小火花立即沾在他们身上,像小虫子一般蠕动到他们的皮肤上,然后便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剩下的三个道士仿佛也像是被神通定住的两棵枯木桩,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流逝。 这诡异的现象维持了几个漫长而艰难的呼吸,然后,所有人便看到那三个道士突然张开嘴,这次却发出夜枭一般尖锐而短促的“啊啊呜呜”声,张着空洞洞的大嘴,像是夜鬼在嚎叫哭泣,听得火猴等人浑身冷颤。 除了倒地的道士,其余的道士都像被炽热火焰传染了一般,身体表面冒出淡淡的诡异的红色火苗,火苗爬遍了他们全身,让他们手舞足蹈,双手乱抓,甚至倒地之后他们依然用手指狠狠地抠住坚硬的土地,极度痛苦地呻吟着。 三个黑衣人还怕他们伤得不够彻底,纷纷动手将剑、毒箭、暗器招呼到他们身上,于是五个道士纷纷停止了动弹,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放任火苗燃烧成熊熊火焰,焚烧着他们的躯体。 那将他们串联起来的诡异拂尘丝和原来的拂尘,也在烈火的焚烧中化为了灰烬。 火猴跌足不已,好好的宝物就这样浪费了,但是他也不敢去拿,这火焰,比地狱还恐怖。 然而此时战况突变,只剩下火猴书礼和三个黑衣人了。 三个黑衣人本就图谋不轨,若在正常情况下,此时他们必定非常高兴,三对二,他们完全有把握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论他们此前的目的如何,他们现在的目的当然是火龙珠。 可是现在,熊熊燃烧的五具尸体横在他们面前,他们看了看还浮在火猴头顶的,两条事不关己的赤红火龙,又看了看火猴书礼两人。 三个黑衣人再相互看了看彼此不安的脸色,一齐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收起手上的武器,一起慢慢倒退着,转而飞快地离开了,一晃神便消失在远处。 火猴和书礼同样看了看对方,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不怀好意的两伙追兵都已经处理,但是目前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尾。 但他们知道,还有十来个道士继续往这里追过来,留在此处显然会陷入更大危机,但是要离开,火龙珠变成的那两条火龙会跟着他们走吗? 他们俩心里没有丝毫把握。 就在此时,两条火龙身上分别亮起一个刺目的银白色符文,如同龙鳞一般嵌入它们身体,两条火龙停止了打闹,严肃地对峙着看着对方。 突然,一条火龙张口猛地朝另一条身上咬去,目标正是那枚银白色符文,同样另一条也朝着自己咬过来。 它们好像是要帮助对方,将那枚束缚他们的银白色符文撕咬毁掉。 一阵乱糟糟的撕咬,看得火猴和书礼目瞪口呆,因为它们的撕咬,不时掉下的火星,让火猴和书礼两人像见鬼一样手忙脚乱地躲避,他们可是见识过这种火星的厉害。 但是,很明显火龙之间的撕咬是徒劳无功的,咬了半天,银白色符文反而越来越亮眼,发出的光芒,像两支银箭般从它们体内迸射出来。 银色光箭先是弯成了一道弧线,慢慢由这道弧线扩展成一个半圆,半圆渐渐丰满,最终成为了一个球形。 于是,两条火龙挣扎着,嘶吼着,但依然被关在了银白色光球中,然后它们挣扎着碰撞、融到一起,火龙像是神力疲竭,缓缓消失,在空中又变成一大一小两颗白色的宝珠。 第四十四章 渺渺歌声 距离青萍镇数十公里外,莽南郡西北方向的大山深处。 这是一条巨大的山谷,位于两条伏地的巨龙般,纵深不知道有多远。 山脉之间,因充沛的雨水和充足的阳光,这里植被茂密,树木高大,山腰处不时能显出一块块平坦的草地。 野兔、山羊、麋鹿或不时地奔跑跳跃而过,或安静地享用着绿莹莹的美草。 穿过山谷茂密的森林,偶尔还能见到说不出名字的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树枝上、落叶堆里,各色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耳朵支棱起来,呈现一种别样幽静和怪异的氛围。 奔跑时,一风不时被各种野兽吓一跳。 他背着深受重创的清宁和尚,慌不择路跑到这条寂静幽深的山谷里来,虽然野兽很少主动贸然攻击他们,但是试探性地吼叫威吓却常有,一看这些野兽都不是善茬。 秀姑跟在小师兄后面,不时地回头看,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两人像受到惊吓的迷路的小鹿一样,闷着头往前狂奔,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清丽婉转的歌声传过来,空谷回响,袅袅不绝。 一风迅速停下脚步,谨慎地看着四周,寻找声音的来处。 秀姑也跟着停下来,不过她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很奇怪,在这么茂密幽深的峡谷里,毒瘴重重,野兽横行,竟然有这么美妙的歌喉,如果是平常人发出来的,歌喉早已被野兽咬断,人也早就被成了野兽的口粮。 两人轻轻踏着山谷里湿重的落叶,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踏进。 “小心!” 秀姑突然一把扯住一风,前面落叶里藏着一条和落叶颜色相似的毒蛇,毒蛇飞起,头部裂开,变成两条朝两人咬去。 一风运转灵力,以手为刀,快速向两蛇劈去,蛇头落地,迅速腐成一滩黑色的烂泥,隐入腐烂的落叶下消失不见。 还没等两人松一口气,后面树枝’“唰唰唰”的巨大声响突然从背后传了过来,像是有一头庞大的怪物朝这里猛冲过来,两人立即转身,运转全身灵力随时准备迎敌。 树枝滚着树叶又乱糟糟地响了一阵,两人凝神听着,突然高空落下两个身影,秀姑急待一掌打过去,却被一只强健的手稳稳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秀姑抬头一看,火猴朝着她微微笑着,书礼在一旁摇了摇头。 “二师兄,四师兄,你们怎么样?”一风见到是他们,十分高兴,他背着清宁和尚,眼中闪着光,关切地问道。 “还好你二师兄我机灵,麻烦暂时解决了!”火猴得意地扬起下巴道。 “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麻烦,不过先解决眼前的这个吧——我刚刚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唱歌,怎么回事?”书礼显然没有火猴那么轻松的心情。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刚刚跑到这里,差点被蛇咬了,还没来得及去查看情况。”一风讪讪地道。 火猴松开秀姑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上前一步,又握住一风背后清宁和尚的手腕。 书礼投过来问询的目光。 火猴摇了摇头,道:“还剩一口气。” 书礼沉吟了一会,道:“后面的道士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现在必须向前走。至于那莫名的歌声,暂时不必理会,我们的麻烦够多了。还是尽快通过这个山谷往北走,我们的目标依然是南宗寺。” 火猴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往怀里一掏,掏出一双发着银白色光芒的子母玄珠,往书礼一扔,苦笑道:“你的这个宝贝,还是你拿着吧!” 但子母玄珠还没落到书礼面前,就自动在空中饶了一圈,又回到了火猴面前。 几个人看着这怪异的一幕,都呆了一下,书礼旋即目光闪动,摇摇头,又郑重其事地说道:“二师兄,我和这宝贝没缘分,还是你拿着作用大一点,我们现在麻烦不断,你能够发挥最好的效果。” 火猴没法,只好伸手再把宝贝珠子收了回来。 随即几个人分散开,火猴在前,一风和秀姑一左一右,书礼殿后,慢慢起步,然后加速往前奔跑。 山谷外面阳光灿烂,但是山谷里庞大的树木枝叶交错,光线阴暗。 四人在阴暗中全神贯注地奔跑,还要时刻警惕突然出现的各种野兽。 但是,还没跑出一里地,火猴就在前面停了下来,其他人立刻并肩与他站在一起,却被前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从他们脚下开始,仿佛有一条非常明确的分界线。以他们身体为界限,他们身后是茂密丛生的森林,而前面却是一片浓厚的灰黑毒瘴,遮天蔽地,看不见两丈远,阳光连一丝都透不进来。 毒瘴中有一些奇怪的石头,石头为青黑色,古怪嶙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赭色砂砾,光泠泠的,连一株像样的植物也没有,与身后完全是两个世界。 就在此时,那撩人的清丽歌声又不适时宜地传了过来,而且感觉非常近,就在毒瘴里面的不远处。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想找麻烦,而是麻烦实在不放过他们。 火猴挠了挠头,面对这种情况鬼点子最多的他也没了脾气。 尽管很为难,书礼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对策。他知道,绕肯定是没法绕,但是又不知这毒瘴的毒性如何,贸然闯进去只怕几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一风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面看。 前方的毒瘴中,事情又开始了变化。 前面的毒瘴里,刚刚没注意到的几颗排列得比较整齐的黑色石头,此时竟然发出了微红的光芒,和地上赭色的砂砾呼应着闪烁。 在这排列的石头中间,一阵诡异的风吹来,把毒雾吹散,而不明奥义的歌声,则更加清晰地从毒瘴里传了出来,似乎就在他们耳边吟唱,让他们感到无比的舒心,却又不得不强行保持警惕。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和周围的森林里开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声音重重叠叠,像是有无数的动物往这边爬过来。 果然,不到半刻的工夫,就出现了刚刚偷袭一风的那种可以分开蛇头的怪蛇,但是个头比刚刚的大上四五倍,一出来就是十几条,吓得几人连忙戒备。 但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十几条怪蛇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吐着猩红的信子直接绕过他们,全神贯注地往前爬去,看它们痴迷的模样,显然是毒瘴里的歌声影响了它们。 从怪蛇出现开始,许多稀奇古怪的野兽也出现了,身披灰色鳞甲的三条腿的野兽,呲着嘴一摇一摆,蹦着跳了过来;后脑勺长着两只紫瞳眼睛、拖着长尾巴的大猴子,边啃着水果边一步三摇晃地走进了毒瘴中;小腿上长出黑色肉翅的金斑野豹,从他们身旁的树枝上,一个纵跳就是十丈远······ 还有更多稀奇古怪野兽出现,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它们都没有搭理过书礼几个,视若无睹。 要不是火猴一不小心,踩了一下那大猴子的尾巴,那猴子脑后紫瞳眼睛闪了一下愤怒的紫光,却没有攻击他么,而是居然直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毒瘴,一风他们差点还真以为自己是隐形的。 前方黑色发光的石头临时开辟出的道路上,形形色色的怪兽有好几群,数量有几十头,却相安无事,看起来面目狰狞,相当凶残,但是一进入毒瘴,全都眼睛蒙上了一层暗红的光芒,眼神变得炽热而痴迷。 那不远处的歌声,看来不仅仅能够引发火猴等人的好奇心,对生活在这里的野兽,也有着莫名强大的吸引力,它们就像朝圣一般,不顾一切地往毒瘴里钻去。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这会工夫,后面再次响起了唰唰的树叶摩擦声响。 一风瞬间警觉起来,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这熟悉的动静,明显是有人在奔跑!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有人动手了!他们呵斥着、怒吼着击杀出现的野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道士们终于追上来了! 第四十五章 黑石怪圈 前路迷茫,追兵猖狂。 书礼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野兽们扎进毒瘴中去。 当他们的脚一踏进黑石排成的道路,踩在赭色砂砾上时,他们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那歌声像是钻进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想起无数温馨的过往。 书礼回忆起起在不归山书家与众师弟师妹们共同进学、习文练武的欢乐时光;火猴不知不觉想起那些在青萍镇采购回寺,一风和秀姑都围绕着他,和他嬉戏打闹;秀姑想起了大师兄对她温暖又严厉的训斥,还有笨拙的安慰;一风想起师父在五味堂念念叨叨,大家都低头用眼色互相取笑师父的场景。 一风等人现在心里的温暖,如寒冬泡在温泉里,歌声此时变得舒缓、温柔,像一块柔细的丝绸,把他们的心包裹着、轻柔地摩挲着,牵引着他们往前走。 不知不觉中,他们几人已经从界线处往毒瘴深处走了数十丈远,但是他们此时都迷瞪着双眼,像是眼睛上蒙上了一层薄雾,他们的身体如同木头人一般,讷讷地无知觉地往前走。 “咚!” 一声异响传来,原来是书礼僵直地往前走,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踢到了一颗黑色的石头,猛然惊醒。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脚的异样,不像是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面,而是踢在柔软结实的躯体上! 他低头看着被踢中的石头,黑色石头还在微微发着红光,但是急速闪烁了两下,像是人性化般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接下来发生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只见那黑色石头咕噜噜地转身,发红光处紧贴着地面,然后赭色砂砾哗啦啦向两边分开,与此同时,黑色石头竟然迅速地往地下钻去! 一眨眼的功夫黑色石头就消失不见了,道路也缺了一个口子。 不仅如此,其他刚刚还在静静发着红光的黑石,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影响,也纷纷效仿着这颗石头,一转脸就往地下钻去,几个呼吸间,所有的黑色石头全部钻进了地下,消失不见了! 黑色石头们逃跑后,一风等人陆续清醒过来,却一脸迷糊地看着周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的毒瘴似乎是因为黑色石头发着红光而被驱散,但此刻毒瘴像得到了什么宝贵的机会,毒瘴翻涌着,看起来十分兴奋地向他们涌过来,刚刚被黑色石头驱散的道路轨迹,渐渐被毒瘴填满、弥合。 他们站在毒瘴中间,因为道路轨迹的突然消失,已经不知道那一边是来的方向。 跟他们一起慌乱的还有刚刚一起进来的野兽,此刻野兽们怒吼咆哮,它们似乎更懂得这毒瘴的厉害,纷纷慌张呜咽,四处乱窜。 有一些慌乱中已经冲到毒瘴中去的野兽,一开始埋头逃窜,脚步迅捷,但是没跑几步就开始慢慢停下来,就像有难以承受的重物压在它们身上。 然后一风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那些冲进毒瘴的野兽,最后呆立在毒瘴里,保持着逃跑的姿势,但是身上竟然开始迅速长出怪异的黑毛!片刻长满了全身! 火猴和书礼等人顿时不寒而栗,秀姑眼眶含泪,几乎要哭出来了。 此时,那些怪兽只剩下眼睛还能动,但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毛迅速在自己身上长出来,怪异而剧烈的瘙痒和剧痛让它想放开嗓门呻吟哀嚎,但就是发不出声音来,面目因此扭曲而狰狞,在这轻柔的歌声中,更加显得怪异和恐怖。 就在几个呼吸间,怪兽的全身都覆盖了黑毛,连眼睛都被黑毛掩埋了,然后一阵咔咔的异响,被黑毛覆盖的怪兽,不论身形大小,不论是狼虫虎豹还是紫瞳猴子,都被黑毛挤压着,黑毛似乎有很大的力气,强行将它们的骨头挤碎,然后卷起它们的身子,慢慢挤成怪异的一团团,咋一看像一个个黑色的石头。 黑色的石头! 火猴书礼看到这一幕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个状态不就是刚刚劈开毒瘴的黑色石头吗?! 除了没有红光,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黑色的团状物发出淡淡的红光,如果按照它们刚刚的体形,发红光之处正是它们的眼睛! “嘶——” 一风和师兄姐们同时倒吸长长的一口冷气。 但显然此刻它们才初步形成,还没有驱散毒瘴的功效,两边的毒瘴还在不断地涌过来,朝原道路中的人和野兽冲来。 一风火猴书礼他们顿时慌乱起来,这古怪的毒瘴,能让人长黑毛,还强制被压成一颗石头!身子骨都被挤碎了!如此恐怖,谁不慌乱! 那些稍微开化灵智的野兽,也通过刚刚的场面激起本能的恐惧,尖叫着、狂吼着,朝着还没有被毒瘴侵占的道路奔逃而去,它们身后掀起一阵阵赭色砂砾激荡。 火猴左右看了下,迅速指着右边看起来弥合得较慢的道路道:“往这边走!” 一风等人二话不说,马上跟着火猴往那边逃去。 在逃跑了半刻钟的工夫,毒瘴已经只剩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隙,粘稠的毒瘴随他们的奔跑稍稍晃动,依然不停歇固执地朝中间挤压,一风他们只能被迫排成一列,疯狂往前奔跑。 突然,在四人奔逃最前方的火猴停了下来,只见前面忽然出现了由一个许许多多的黑色石头围成的大圈,黑色石头发着淡淡红光,把毒瘴赶在外面。 黑石头圈径直至少有数十丈,覆盖范围很大,圈内是一个山坡,同样是赭色砂砾覆盖着,此时却像地上一件赤红色的铠甲。 在山坡腰上,有一个黑黢黢的硕大的洞口,幽幽的歌声正从里面传出来。 “二师兄,进去吧!” 秀姑惊恐地看着慢慢挤过来的粘稠的毒瘴,像无脸的灰色怪物朝她无声的冷笑。 一部分跟着他们朝这边跑过来的异兽显然没有什么顾虑,生存的本能让它们直接冲进了看起来暂时安全的黑石头圈。 已经没有犹疑的时间了,火猴第一个越过当头的几个黑色石头,跃进了圈内。一风他们三人也跟着师兄进来了。 直到这时,一风才喘着粗气,慢慢地把清宁和尚放在地上。 本来按照一风的佛力境界的修为,背负一个人奔跑本不是特别困难的事,但奔跑了大半天,又在这么恐怖慌乱的地方短时间爆发逃窜,灵力运转不灵,也有些累了。 火猴在之前两次催动火龙珠御敌,此刻灵力还剩三分之一不到,秀姑修为本来就最低,此刻被毒瘴和黑石头怪物一吓,她也是气喘吁吁。 可能看起来最好的应该是书礼,不过他之前在青萍寺前独自抵挡十几个道士,灵力也被耗去不少,身体还受了伤。 现在最舒服的要数清宁和尚了,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没有了意识。 为了他,火猴等人是得罪了青萍寺,也招来了九龙观,还惹上了不知底细的黑衣人。 但他们必须要救下他,因为清宁和尚是青萍镇所有僧祗户的希望,如果让别人来管理青萍镇的僧祗户,那可能又要变成第二个清法和尚,继续勾结官府,压榨佃户,搜刮钱财,大肆扩张。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成百上千的农户将重新成为他们踩在脚下搜刮民脂民膏的质朴石头,最后农户庄稼人百姓们生养不济,难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苦命运。 也许,只有让清宁和尚以他的理念来治理青萍寺,削减税赋,立心求佛,才能让佛寺真正重归于清净,普度众生。 几个人围坐在躺下毫无知觉的清宁和尚旁边,幽幽的歌声还在继续钻入他们的耳朵,但是经过刚刚的事情,他们已经不自觉地运转了灵力,守护丹田和神庭,不让歌声有可乘之机。 之前中了歌声的招,大部分还是没有对歌声有警惕心,才莫名地中招了。 即便如此,他们现在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并且又陷入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被这里的毒瘴包围着,除了身后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就在这时,突然在他们刚刚来的路上,响起了紧密的脚步声!至少有十几人! 火猴等人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圈外。 只听见呼呼地声响,圈外他们刚刚的来处,在灰暗的毒瘴中,有一人抱着一个硕大的物什,一步步跑过来了。 到了近处,火猴等人才看清楚,一个道士抱着一个硕大的黑白葫芦,葫芦嘴里喷出一股股青色的风,把粘稠的毒瘴勉强吹开一人宽,后面的人马上跑着挤过去,一个挨着一个地往前奔逃,片刻后,他们纵身一跃,出现在了黑色石头圈内。 等他们看清圈内的情况,伍道长虽然脸色疲惫,但看到火猴等人时,依然咬着牙笑了一下,其他人纷纷拿出武器,和火猴等人遥遥对峙。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后面的毒瘴里又传来几声喝骂声,这时他们两方都好奇地向来的毒瘴里看去。 只见几个黑衣人手里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发着红光的黑色石头,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过来。 不到一会,几个黑衣人就跳到了黑色石头圈内,一甩手把红光黑石丢进了毒瘴里,拍了拍手,往圈内一看,三拨人各自一愣。 第四十六章 白色小兽 毒瘴遮天蔽日,灰暗的黑色石头圈里,只有幽暗的红光一闪一闪,但这并不影响三拨人各自认出对方。 一风四人是误打误撞逃入黑石圈,后退无路。 以伍道长为首的十几个道士,在辨认出被烧成泥土的五个师弟后,怒发冲冠,伍道长拔剑就往山谷中追来。 最使一风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黑衣人居然也追了过来,三个黑衣人应该是与前来接应的同门汇合了,数量变成了五个。 而伍道长则根本没想到后面还会有人跟过来,他当时辨认被杀的同门之时,并不能确定火猴等人是否与他人联手,如今看来五个师弟被杀,并不是那么简单。 各方绷紧神经,紧张对峙,各藏杀心,战斗一触即发。 在这其中,伍道长为修为最高之人,三个已经和火猴等人打过照面的黑衣人同样是第一境界的巅峰修炼者,火猴和书礼的修为也能与之分庭抗礼。 但现在的形势是,伍道长虽然只有一人有高修为,但是他的师弟妹有十几个,这些道士虽然实力低一等,但能够冲到这里,看面色还算比较平静,依然算表现不俗。况且他们还能够组成让人头疼的各种法阵,以法阵之力激发最佳的攻击力,实力不容小觑。 三个黑衣人当然为最强的一方,除了三个第一境界巅峰的修炼者之外,另外两个黑衣人看上去气势不弱,并不比这三个人黑衣人差,这五个人除了修为很高,并且身法诡异,其他人也并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隐藏的手段,必须时刻警惕。 最差的一方应该属火猴等人了,原本火猴与书礼同为第一境界巅峰者,在圈中的人力,实力也算很强。 但由于现在两人受伤的受伤,耗费灵力的也暂未恢复,本来火龙珠或许能够发挥强大的战力,但以目前火猴的状态,已经无法激发火龙珠了。 一风的状态时好时差,好的时候不知什么阶段出现,差就是他本身就是佛力境界,是第一境界的最基础境界,算起来,或许是圈内中除了秀姑之外,修为最低的人。 秀姑同样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看起来,现在他们四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伍道长带领十几名道士暗暗调整方位,慢慢地想不知不觉就结成法阵。 但五个黑衣人已经摸出了各式武器,只是找不到动手的时机,贸然出手恐怕会被道士和火猴等人联手针对,就像他们之前联手对付那五个死掉的道士一般。 而在此时,大家都没注意到黑石圈内那幽幽的歌声已经停止下来,山坡上黑黝黝的洞口像是一只硕大的眼睛盯着他们。 书礼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悄悄靠近火猴说道:“二师兄,我们往山洞里走。” 火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马上明白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目前的情况下,不论怎么打起来,他们都是吃亏的一方。 于是火猴点点头,示意一风把清宁和尚背上,慢慢地往洞口处挪动。 就算毒瘴再怎么遮天蔽地,让这里的光线灰暗,火猴他们这个举动,也不能不使其他人注意。 黑衣人最先发现,他们现在优势较大,相对来说顾忌不用太多,他们立即往火猴等人所在赶去,武器灌注着法力,发出各色光芒,向他们攻去。 伍道长也发现了火猴等人的小心思,齐刷刷地一拧身,向火猴他们追去。 火猴等人此时顾不得许多了,运转灵力,拔腿拼命往黑洞口钻去。 幸亏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道士和黑衣人追来,一直在默默往山坡上撤,他们离洞口是最近的,此时离洞口处也不是很远,他们全力奔跑,很快就到了洞口处。 回头一看,黑衣人和道士分成两路,紧追不舍,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往黑黢黢的洞口里面走去。 四人一走入洞穴,就自动慢了下来。 后面也没有听到有人追过来,想必是他们也无法下定决心进入洞穴,这洞穴本来就黑得让人害怕,更何况实在这么个古怪的地方,并且在来的路上,洞中那古怪的歌声他们也有所忌惮。 火猴的后面跟着秀姑,一风背着清宁走在她后面,书礼殿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洞穴中探去。 火猴从怀里掏出发出银白色光芒的火龙珠,随意一抛,火龙珠就长大成径直几丈的大小,把四人包裹在白色光罩里,这是奇妙的火龙珠的基本功效,几乎不需要催动。 书礼却诧异地看了火猴一眼,这火龙珠与火猴的默契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在银白色光芒的照明下,他们看到,洞穴至少有七八丈宽,脚下依然是赭色的砂砾,四周的颜色不同于外面,是一弯灰色的石壁连贯地通向深处,灰色的岩石十分齐整,浑然天成。 书礼抽出青蛇剑,拿剑柄磕了磕石头,声音清脆,又拿剑尖划了一下,石头表面呲呲作响,但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在书家之外,青蛇剑也是鼎鼎有名,连它都无法使石头留下痕迹,这石壁也够坚硬的。 他们一进入洞穴,就闻到一股异香,清清淡淡,闻着让人十分舒服,并无异常之处,但越往里走,这香味就越来越浓。 这洞穴不知有多深,他们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除了地势越来越低,香味更加浓厚,其他几乎没有变化。 书礼停了下来,对走在前面的火猴说道:“二师兄,停下来吧,我们暂时先待在这里。” 虽然火猴和秀姑的好奇心都出奇的旺盛,但此刻他们身陷重围,也只能按下求索欲,听书礼的话停下脚步。 他们四人倚着石壁,注意着洞穴通道的两端,防止有什么变故。银白色光芒幽幽流转,书礼拄着青蛇剑,拧紧眉头,想着如何逃脱眼下的困境。 一风把清宁和尚贴着放下,自己蹲在前面休息,秀姑和火猴隔着两步,倚着石壁坐下来闭上眼休息,从青萍寺开始,这段时间全都在奔逃,他们确实还没有好好休息恢复过。 书礼突然抽了抽鼻子,他感觉到香味好像突然浓了许多,这香味再怎么使人舒服也让他感觉到了异常,秀姑和火猴也纷纷睁开眼,一风突然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一风心一紧,连忙往后看去,刚刚把清宁和尚放下来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清宁和尚莫名消失了! 一风慌乱地叫了一声:“师兄!” 书礼和火猴围拢过来,也发现了这怪异的现象,几个人分别往石壁前后看去,火龙珠白色光晕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但刚刚书礼和火猴分别在首尾,两边绝对没有异常。 于是四人不约而同抬眼望石壁上方看去,只见在银白色光晕隐隐照明下,由几团白色的影子在石壁上方晃动。 书礼抬手一剑,青蛇剑射出一道碧绿色的光箭,随着绿光往上窜,在绿光的照耀下,有几只碧绿色的小异兽竟然咬着前面异兽的尾巴,衔尾相接,从高处的石壁上倒挂下来,最前面的一只嘴里叼着清宁和尚! 绿箭的光芒不是特别强,隐约看见小兽如一匹小马驹模样,但四腿异常灵活,高高的石壁上有一些凸出的小石块,它们稳稳地站在上面,还能咬着前面的尾巴。 最前面的小异兽被碧绿的光箭吓到,失神松开了嘴,清宁和尚跌落下来,火猴一步上前,把清宁和尚稳稳接住,绿光箭一闪而灭。 火猴连忙查看一下清宁和尚,别被这些小异兽咬坏了。 他上下翻看了一下,发现那些小异兽很聪明,咬住的地方正好是清宁和尚黄色僧袍下面的腰带,那里最方便施力。 也幸亏如此,清宁和尚没被咬伤,只是衣服被咬破了。 火猴在他的颈部探了探他的心脉,虽然微弱,但还是在竭力跳动着。 “砰砰砰!” 一连串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石壁上掉下来,落在通往洞穴的那一端。 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显得特别响,一风等人借着火龙珠银白色光芒一看,原来是那些小兽从石壁上跳下来了。 浓烈的异香随着它们跳下来迎面扑了过来,一下子把火猴等人冲晕了,不过这下火猴等人终于看清楚了跳下来的小兽的模样。 原来它们全身的颜色并不是刚刚青蛇的剑光那样的绿色,而是全身雪白,灰色的尾巴调皮地扭来扭去,如同小马驹的模样,颇为活泼可爱。 但是它们的眼睛赤红,牙齿尖锐交错,倒有一番恶兽的模样,可它们朝着火猴他们凶巴巴叫着,叫出来的声音又怪轻柔好听的。 总之,这是一群不知道来路的怪兽,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抢夺清宁和尚。 不过,它们朝着一风等人凶了一会,便眨巴着眼睛停下来了,忽然不再理睬他们,竟齐齐扭身,蹦跳着往洞穴深处跑去了。 但洞穴之中,却传来一阵比一阵更加激烈的气息波动。 第四十七章 怪兽鹿蜀 白色小兽扭着身子消失在洞穴深处,剩下一风他们面面相觑。 众人的好奇心都随着白色小兽被深深地拉进了洞穴深处,尤其是火猴和秀姑,火猴急不可耐地想去探探洞里的光景。 秀姑是深深地被这群又凶又可爱的马形小兽吸引了,要不是怕挨师兄们尤其是总拧着眉头的四师兄的骂,早跟着小兽们欢脱地跑进洞里了。 这会儿她巴巴地看着二师兄火猴,二师兄使了个眼色,秀姑又转过头去巴巴地看着四师兄书礼。 书礼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此时也非常好奇,况且现在进退维谷,洞口必定是有人堵住的,但洞穴中也许还会有出路。 这么想着,书礼便对着火猴道:“师兄,现在我们身处两难的困境,不如到里面去探探路,也许别有洞天也不一定。” 火猴点点头,秀姑腾地站起来,拉着一风的手直晃悠,要不是怕弄出太大动静,早就欢呼起来。 于是,四人又按照刚刚进来的顺序,依次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路。 地势越来越低,异香越来越浓。 异香是白色小兽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现在他们知晓了,但是温度越来越高,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干燥,像是被无形的火炉炙烤着。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洞穴越来越宽阔。接着,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径直数十丈的半圆形洞穴,洞穴黑乎乎的,看不清其他东西,只有洞穴的中央有一处地方迸发着异样的红光。 于是他们朝着发着红光的地方走去,慢慢接近,他们才发现那片红光其实是竖直垂下去的一个两丈宽的洞口。 忍着灼人的疼痛,他们往洞口处低头一看,窄洞口下面一个宽阔的岩浆池,赤红滚烫的岩浆在里面翻腾着,激起火红的浪花。 这时,在他们来处对面,黑色深处升起了两轮火红的小太阳,同时轻柔的呢喃似的絮语从对面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风紧紧地盯着前方大灯笼似的小太阳,在紧张的呼吸中,小太阳和轻柔声音的主任终于被翻滚着岩浆的洞口照见。 一风顿时心口猛地一条,只见一颗硕大的头颅伸了过来,那两轮小太阳镶嵌在硕大的头颅上后变得小了许多,头颅上金黄色的环状黑斑纹,映照着赤红的双眼,突出的兽脸像拉长的马脸,但牙齿锋利强壮,交错着流着涎水,滴入洞口的岩浆池内,飘出丝丝水汽。 地面上传来的轻柔的声音是刚刚那一群白色小兽,声音虽然好听,但一只只都龇牙咧嘴做着凶恶状,仿佛对着闯入它们家门的不速之客的警告。 一风他们惊愕不已,一时间不敢轻易挪动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紧张地、呆呆地看着对面硕大的凶恶头颅,他们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看来洞穴深处没有生机,只有怪兽的老窝。 突然,硕大的头颅不耐烦了,张开垂涎的大嘴一声吼叫,声音巨大但极像歌喉美妙之人一声高声清啸,极为悦耳,令人身心一振。 但此时一风他们听在耳中,心脏却像是遭受了一次猛烈的重击,狂跳不止,脸色潮红,气血翻涌,灵力运行紊乱,修为最低的一风和秀姑不由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撤!” 火猴和书礼同时怒吼一声。 四人飞速往回撤,火猴临出兽窝之时还瞥见了几枚白色的长着晶莹鳞片的兽蛋,想必是那巨兽的蛋须得在洞穴的温度之下才能孵化,他不敢停留丝毫,领着三位师弟妹拼命逃窜。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轰隆隆作响的追赶声音,巨大的声音在洞穴通道里回荡,整个洞穴仿佛都在不断地摇晃,质地坚硬的石块不断向火猴他们砸下。 火猴他们比刚进入洞穴那会更加拼命,全速运转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行着残篇静心诀功法,不断补充快速消耗的佛门灵力,还要不时注意洞穴上方掉下来的坚硬石块,就在他们精疲力尽接近虚脱之时,终于来到了洞口。 洞口外一片金铁交鸣,想来这段时间外面两拨人还是没有忍住动了手。 不过他们很快觉察到了洞穴内的异样,一风四人灰头土脸冲出来时,他们并没有贸然攻击,待他们看清状况了,纷纷想攻击一风等人时,洞穴内突然冲出一头硕大的异兽,狂奔着把三拨人冲散。 刚刚在洞内火猴等人只看到异兽的头颅,待异兽冲出来时他们才看到异兽的全貌:头颅如洞内所看到,赤红色眼睛闪着亮光,全身都如头颅般布满金黄色环状黑斑,一条火红色的尾巴直直地竖在身后,尾巴仿佛在熊熊燃烧,为异兽陡添威势。 那些白色小兽没有跟着出来,而是留在洞口处,排列整齐,统一龇牙咧嘴做着凶恶状,声音却轻柔悦耳,其中有两只还分心蹦跳相互打闹着。 秀姑气喘吁吁,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打闹的白色小兽,她悄悄靠近书礼,问道:“四师兄,它们,到底是,什么野兽呀?” 书礼盯着那只身材有五六丈高,四肢矫健有力的异兽,迅速调整了气息,回道:“在洞穴内看不真切,现在看来应该是古书记载的鹿蜀,古书上只记载了外貌,攻击力和性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那只鹿蜀侧着头颅,摇头晃脑,把三拨人看了一遍,巨大的尖锐牙齿缝中呼呼喘着粗气,流着金黄色涎水,滴在赭色砂砾上,砂砾竟冒出一阵阵黑烟。 伍道长抬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异兽和旁边的白色小兽们,马上便想起不久前在青萍寺那须和尚所说的“异兽”,这异兽的内丹必对修行大有帮助! 今日火龙珠要得,异兽内丹也要! 想到此处,伍道长不由得心潮澎湃,露出一丝笑意,这一趟下山绝对值了。 那五个黑衣人看到异兽后却没有如何震惊,而是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后撤,直到黑色石头旁才停下来。 鹿蜀像是被他们盯着看,烦躁不已,前蹄踢踏着赭色砂砾,坚硬的砂砾在它的踢踏下瞬间变成粉尘,一时间尘土飞扬,看的一风他们心中一惊,这鹿蜀的力量,也太惊人了吧? 它凝神片刻,忽然张开长着猩红色的舌头和白色锐利巨齿的大嘴,火猴等人见状,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刚刚他们在洞内可见识到了这鹿蜀吼声的厉害。 果然,鹿蜀发出一声清啸,比在洞穴中更加急促,更加尖锐,从它嘴里发出,居然凝成一圈圈可见的波纹,瞬间分开向三拨人冲击而去。 伍道长他们措手不及,有几个修为低的人直接一口血喷溅出来,他们的法阵瞬间紊乱不堪。 火猴等人捂住了耳朵,但依然受到了声音的攻击,吼声波纹穿胸而过,引起他们心脏狂跳不止,气血翻腾,但比那些道士们好多了。 受冲击最少的是黑衣人,他们离鹿蜀最远,当吼声波纹冲击过来的时候,已然削弱了几分,他们在身前画出了一个纹理复杂的黑色阵符,挡住了他们的上半身,吼声波纹冲击过来之时,穿过黑色阵符,只剩下两三分威能。 但是还未等三拨人冷静下来,鹿蜀刨了刨前蹄,怒哼一声,呜呜的厚重鼻音从它鼻子里发出来,同时一股黄色的毒雾喷出来,同样分为三股毒烟雾向众人笼罩而去,速度奇快,他们大多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包围了。 火猴迅速将火龙珠丢出来,化成白色光晕罩住四人,伍道长连忙祭起那个黑白葫芦,葫芦嘴里吹出一阵阵青色风,风化成团,一点点把道士们罩住。 但他们人数有点多,青色风团一时来不及护住,有几个手上沾了一点点黄色毒雾的道士,手掌迅速化成了灰色,变得僵硬无血色,也失去了知觉。 他们慌忙撸起衣袖一看,灰色迅速向手臂扩散,他们连忙把衣袖往下扯,想要防止沾上毒雾,但这时,脚下的毒雾也已经透过衣物,侵入了腿部,腿也失去了血色和直觉。 其他道士们眼看无法,纷纷拿起武器将他们身体染上灰色的部分砍下来,顿时哀嚎不绝,鲜血四溅。 他们立即从腰囊里拿出些药物,撒上九龙观的药粉,迅速把血止住,但还是引起了一片惊恐尖叫和痛苦呻吟。 反应最迅速的五个黑衣人在毒雾未及身之前,早已散开去,五个人分别围住鹿蜀的一个位置,并且同时从怀中郑重地拿出一把三寸长短的细小漆黑匕首,用刃尖隔开手背上的血肉,但是不见一丁点血液流出。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只见匕首慢慢地融进了手背的血肉中,血肉竟立时愈合了。 做完这一切,五个黑衣人同时抬起融入漆黑匕首的手臂,以攻击的姿势,气势凌厉地指向开始狂躁的鹿蜀。 第四十八章 青蛇断魂 黑衣人正准备围攻鹿蜀,看样子他们对鹿蜀有一定的了解,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惊慌失措。 反观伍道长,黑白葫芦喷出的青色风笼罩着他们十几人,但是因为完成笼罩防护之前,他们就有伤胳膊断腿的,被黄色毒雾包围之后,虽然有青色风团防御,但他们的法阵已经不稳了。 青色风团原本要配合法阵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现在被毒雾一点点渗透进去,把青色风也渐渐染成了黄色。 火猴祭起的火龙珠发出银白色光芒,黄色毒雾居然也渐渐地把白色光晕染成了黄色,这毒雾看上去竟是无所不侵。 正在其他人还在苦苦坚持时,黑衣人挣脱了黄色毒雾的包围,身形闪动,以埋入黑匕首之手对准鹿蜀,嗤嗤嗤的连续声响,一道道黑色匕首像光影箭一般射向鹿蜀。 黑色匕首光影射中鹿蜀后,射中的地方并没有匕首的插入它的血肉,而是染上一块黑斑,鹿蜀顿时不由地失痛哀嚎一声。 不过这也彻底激怒了鹿蜀,它张开长满利齿的嘴,狂奔着向黑衣人咬去。 但是黑衣人身形十分灵活,不断调整攻击位置,并且是五个人分开在不同方位,它的撕咬只是徒劳无功。 只见它左右突进,前后冲撞,想要摆脱黑衣人的包围,黑衣人始终分散在五个不同角落,不论它怎么重装,都始终把它围在中间。 鹿蜀的叫声和突围给道士和火猴等人造成了不少的干扰,一是它的叫声不断地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脉,使众人的心脏疯狂跳动,二是它不断地突围,有时冲撞到其他人。 当撞到道士们时,道士们挥起各自的武器抵挡,却反被巨大的力量撞到,如同巨石砸落,根本无法抵挡,受伤颇重,当它撞到火龙珠上时,火龙珠白色光罩咔咔作响,随时都会破碎。 众人虽然都埋怨黑衣人擅自发起攻击,让鹿蜀奋起暴走,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圈外面被能够变成黑色石头的毒雾包围,如果不将鹿蜀降服击杀,谁都别想活得太久。 于是伍道长又拿出一物,形状像晶莹的冰块,向外面一抛,那如跗骨之蛆的黄色毒雾纷纷钻入那晶莹的冰块中,不再释放出来,晶莹的冰块也变得黄灿灿。 火猴等四人也被毒雾纠缠得十分难受,但是找不到突围的办法。 这时候一风脖子的法螺忽然发出一闪闪的金光,一风对火猴道:“二师兄,麻烦你来背一下清宁师兄,我来试着吹响法螺,看能不能奏效。” 火猴和秀姑的眼前一亮,于是他接过一风背后的清宁和尚。 一风从璎珞中摘下金光闪烁的法螺,注入灵力,使之膨胀变大,然后双手捧着接着放在嘴边,运转佛门灵力,庄严厚重的“呜~嗡~呜~嗡~”声音从法螺中释放出来。 随着法螺的法号声吹响,火猴等人看见火龙珠外面的黄色毒雾黄色渐渐褪去,慢慢向白色转化,最后变淡到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连始终追着黑衣人的黄色毒雾也在变白变淡,直至消失。 这一吹同时也吸引了道士和黑衣人的注意,几个黑衣人眯缝起眼睛,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对一风的法螺的强烈好奇。 但反应最为剧烈的居然是鹿蜀,鹿蜀对声音非常敏感,它敏锐地感受到法螺的法号声中蕴含的能量,因为它此时全身已经被黑衣人射中了不少黑斑,金黄色皮毛上满是黑斑点点,被法号一吹,黑色斑点居然有淡化的迹象。 鹿蜀昂起头,张开喷着粗气的巨嘴,使尽全身力气长啸一声,头颅上突然冒出一片火花,像是它脑袋里有一座火山喷发了,火星还不断地掉落在地,蹦跳四溅。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它头颅上竟然渐渐顶出两个尖角,角还在不断生长,片刻间长成一丈高,从尖角的主干上分出无数个尖锐且细小的角杈,顿时两个鹿蜀角都冒着熊熊火光。 鹿蜀的头猛地一晃,鹿蜀角上一个个尖锐的角杈,带着一片片火光朝众人射去,众人不断地躲避着射过来的火角,但是火角落在地上,插入赭色砂砾中,火势凶猛,一点都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引燃了赭色砂砾。 一个个火角插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滩的火光,甚至山坡上都被点燃了一大块,于是众人在这个黑石头圈内腾挪的空间越来越狭小。 一风在跳跃着躲避火角的攻击时,觉察到鹿蜀那赤红色的眼睛始终盯着他。 书礼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在躲避间隙眼睛不断地观察战场,凭他们四个人是无法将鹿蜀击杀的,一定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才能对付它。 于是他在躲避了又一个锋利的火角后,忽然大声挥手向其他人喊道:“诸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它烧死,务必请大家不要藏私,合力将它击杀,再来商定其他事。” 道士们和黑衣人看过来,眼神里都犹豫了一下,但是看了看眼前的情况,知道书礼说的不差。 这时书礼又喊道:“你们捆住它的四肢,由我来斩杀!” 于是道士们不再犹豫,集合未受伤的同门,把伤者围在中间,剩下的人以此勉强形成一个七八人的法阵,伍道长在法阵正前方主持,其他人凝聚真气,纷纷汇入法阵中。 其中一个道士将另外一把发着银色光华的拂尘递给伍道长,伍道长接住,将自己的力量与法阵的合力一起灌注到银色拂尘中。 看来着银色拂尘是九龙观烙印法阵的常用法宝,炼制了不少。 拂尘收到真气的催发,开始不断生长,并且分成两股分别向鹿蜀的前后两蹄缠去,速度很快。 其他人见状,一位黑衣人在迟疑片刻后,也伸手甩出一条黑色的锁链,缠住了鹿蜀的一只后蹄,其他黑衣人抓住锁链,合力将后蹄牵扯住。 此时黑石圈中,被一滩滩的火光包围着两拨人各用其法,缠住了鹿蜀三只巨大兽蹄,五六丈高的鹿蜀困在当中无法动弹,只能不断地怒嚎。 但可能因为刚刚长出火角耗去其过多力量,它此时的嚎叫没有了此前恐怖的攻击力,更像一头困兽的哀鸣。 洞穴附近的小鹿蜀也乱成一团,想要冲过来,但是被受伤的鹿蜀的哀鸣声震慑,像是它在呵斥它们待在原地,不敢上前。 书礼此时抽出青蛇剑,不断地往青蛇剑中灌注灵力,抬眼看了一下状况,凝声道:“一风,等会我把鹿蜀的头颅斩下来,你拿着法螺把它的血接住。鹿蜀多子,它的血是极为珍贵的疗伤圣品,只有这样才能把清宁师兄救活。” 一风在旁边捧着法螺直点头。 书礼迅速运转功法,停顿了一会,又对火猴道:“师兄,等会的状况可能会极乱,你看准时机,一有机会马上逃离此处,敌人太多,否则我们今日必将葬身在此。” 火猴道:“明白了,你放心去吧,一风和秀姑交给我。” 此时,青蛇剑在书礼不断地灌注灵力下,发出璀璨的绿色光芒,在光芒的映照下,书礼神情肃穆,缓缓抬手,将青蛇指向鹿蜀。 此时鹿蜀像是预感了巨大的危险,头颅剧烈晃动,唯一没有被捆住的前蹄猛烈地踢踏着地面,已经刨出一个深坑,身体不断挣扎,道士们和黑衣人脸色苍白,捆住它也越来越吃力。 书礼左手捏一个剑诀,右手猛地一挥,青蛇剑灿烂的绿芒一闪,一条巨大的绿色蛇影箭也似的射向鹿蜀的脖颈处,蛇口猛地一张,结实地咬住了它的脖颈,让它的头颅不再乱晃。 鹿蜀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它张开巨嘴,吐出一颗金灿灿的丹珠,一股非比寻常的燥热席卷而来,整个黑石圈都被这颗丹珠炙烤着。 紧接着它一声哀厉的长啸,洞口十几只小鹿蜀不舍地看了鹿蜀一眼,猛地扭身,纷纷慌乱地朝洞穴深处跑去。 一个黑衣人惊恐地看着丹珠,嘶声喊道:“它要自爆内丹!!” 所有人慌乱起来。 书礼见状,连忙身影闪动,几个闪身便飞近鹿蜀身旁,然后猛然拔地而起,飞起六七丈高,双手擎剑,聚合全身灵力,猛地往下一斩。 “青蛇断魂!” 耀眼的绿色光芒瞬间释放更刺眼的强光,众人紧忙闭上眼睛,耳边只听见了鹿蜀最后一声被突然断去的哀鸣······ 第四十九章 逃出困境 书礼一斩之下,仿佛感到了整座山谷都在晃动。 耀眼的绿色光芒褪去,鹿蜀巨大的头颅掉落在赭色砂砾上,随之一起掉落的还有那个金灿灿的内丹,幽幽地在地上发着光。 头颈之下,一风已经捧着法螺把赤红的鹿蜀鲜血接住,奇怪的是,鲜红的血掉落在法螺内就变成了金黄的液体,一大片鲜血散落被一风接住,也只变成手指大小的金液。 一风在下面接了片刻,巨大的鹿蜀身体支撑不住,“轰”地一声向一边栽倒下去,道士们和黑衣人连忙收回法器。 就在鹿蜀尸体倒下的那一刻,围住这片山坡的黑色石头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一颗颗躁动不安,发出的红光急剧闪烁,狂躁得更加厉害。 靠近火猴边缘的一颗黑色石头唰地一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钻入灰色毒瘴中,往外面跑去。 其他黑色石头见状,纷纷跟着它开始向外跑。一时间,数百颗黑色石头掀起一片片赭色砂砾的烟尘,争先恐后地逃向外面。 机会来了! 书礼青蛇剑一挥,什么东西掉落了,然后他一把拉住一风就跟着黑色石头往外跑,一风还没接住多少,但是逃生的机会稍纵即逝。 火猴眼疾手快,连忙从地上捡起清宁和尚背上,一手拉上还在发懵的秀姑,四个人头也不回地随着黑色石头流往外奔逃而去。 伍道长在这慌乱中看到了鹿蜀金灿灿的内丹,黑衣人们跳上倒下的鹿蜀尸体身上,也看到了金灿灿的鹿蜀内丹。 两方相互看了一眼,默默地拿起了各自的神兵法器。 圈外,对内丹没有兴趣的火猴与秀姑在前,书礼和一风在后,四人跟着汹涌奔逃的黑色石头冲破毒瘴,舍命往外跑,隐约听到了后面传来乱七八糟的金铁交鸣声与怒喝咒骂声。 他们不停息地跑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毒瘴的尽头,重新回到了山谷的茂密森林里。 此时已是夜里,他们不敢过多停留,稍作歇息,又开始全力奔跑,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山谷外。 在山谷外的一颗巨石上,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他们倚在巨石旁,精疲力竭。 好一会,喘匀了气,一风才问道:“道士们和黑衣人呢?他们能逃出来吗?” 火猴把背上的清宁和尚丢在石头下面,费劲地翻了个白眼,喘着粗气道:“你管他们呢!又不是什么好人,全死在里面才好,这些人在外面才是恶魔呢!” 说着他还下意识拉住了清宁和尚的一只衣袖,怕又被什么东西叼走了。 秀姑也在旁边叉着腰,艰难问道:“那些小鹿蜀呢?它们还能活着吗?” 书礼稍微调整了气息,道:“道士们和黑衣人们的修为实力都不错,况且他们都有方法能够冲出毒瘴。只是临走的时候他们在争抢内丹,这种分赃的殊死搏斗,必定会让他们死伤惨重,不过他们应该会很快追上我们,我们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缓了一会,看了一眼秀姑又道:“古书记载,鹿蜀一公一母,今天我们击杀的只是长角的公的,母的那一只应该离得不太远,估计很快就能回到洞穴,所以小鹿蜀们应该会没事的。” “况且,”火猴接着道,“那母鹿蜀护崽心切,想必会更加凶狠,你就放心吧,小师妹。”说着又忍不住笑道,“不过那些牛鼻子和黑鬼估计要倒霉啦!” 一风抱着法螺一路逃亡,现在捧着几乎没撒出来的法螺里的金液发愣,他实在不明白这金色法螺的奥秘,上次在黑森林中也是,无数的野兽流出的鲜血也被法螺吸收进去,变成金液,自己还不自觉地喝了下去。 现在他看着这法螺里的金液,突然感到十分口渴。 他马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对书礼说:“四师兄,你让我接住的鹿蜀血液在这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金色的水。你快看看应该怎么办。” 书礼看着他捧着金色法螺,喉咙艰难地咽着口水,眼中疑惑神色一闪,但马上恢复正常。他看向火猴道:“二师兄,你把清宁师兄扶起来吧,既然变成了水,那么喝下去应该比较管用。” 火猴把身后的清宁和尚扶起来,先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脸色古怪:“这清宁和尚还真不该死,我们一路上打打杀杀,舍命逃窜,一路奔波,他反而没什么事,睡了一路,真是佛家有缘人啊!” 秀姑嗔怪地看了一眼火猴,走过去蹲下帮着火猴扶住清宁和尚,然后看着一风。 一风双手把法螺递给书礼,脸却转向别处。 书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着金色法螺,小心翼翼地蹲下来,螺口向外,对准清宁和尚的嘴。 火猴连忙捏住清宁的腮,清宁的嘴张开,书礼一点点地倒进去,不断地有漏出来的,秀姑细心地那自己的手帕擦拭着。 奇怪的是,那金色液体到了手帕上,马上又变成了无色无形的普通水渍,一会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把金液全部灌下去,四个人都盯着清宁和尚,等待着他苏醒。 但是清宁和尚一点反应都没有。 “得,白忙活了!”火猴咧嘴道。 秀姑白了一眼火猴道:“二师兄,你别瞎说,肯定是还没发挥作用,一定有用的。” 书礼看看清宁和尚确实没有反应,低头想了一下,道:“不管有没有用,咱们还是别在这里等。这是山谷的出口,说不定道士和黑衣人会撞出来,先去一个安全之处。” 众人都点了点头。 书礼又从身后腰间抽出一物,递给火猴道:“师兄,这是我刚刚临走之时削掉的鹿蜀的一个角,这角质地坚硬,又是火属性,是一个适合你的东西,等我们到了南宗,去找一下炼器的师父,炼成趁手的法宝。” 火猴接过来仔细一看,这角大约三尺长,手掌一握般粗细,下半部的角杈都被鹿蜀甩出去了,只剩下前面三个角尖,很像小型的三叉戟,拿着十分趁手。 火猴高兴地道:“得,总算没白忙活!” 秀姑慢慢放下清宁和尚,笑咪咪地对他说:“二师兄,我看不见得哦,这火角要真这么坚硬,还能让四师兄一下子砍下来给你?” 火猴毫不在意,眼睛看着火角,手爱惜地抚摸着道:“小师妹,今天怎么总是针对你师兄呀,不过本师兄不和你计较。 “这材质本是难求,也实属坚硬,只是四师弟的青蛇从本质来说是水属性,与这火属性的火角相克,并且你四师兄的青蛇剑,是赫赫有名的神兵,削下鹿蜀角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找机会炼制一下这火角,把缺陷加入其它材料炼制补齐,你四师兄的青蛇剑也不能拿它怎么样啦!” 秀姑撇了撇嘴,拿他没办法,边拉起他边道:“好啦好啦,二师兄,我们先走吧!不然等下就有人抢你的宝贝啦!” 一风将缩小的法螺收回胸口的璎珞里,用手拍了拍,火猴笑了笑,背起清宁和尚,问书礼道:“师弟,咱们往哪里走?” 书礼低头想了一会,道:“青萍镇在莽南郡的南面,我们穿过了这条向北的山谷,现在应该离青萍镇往北有数十里路之远了。 “清宁师兄可能随时会醒,他醒来后还需要回青萍寺,我们先折返向南走,边走边等他醒来后,恢复了伤势,我们再继续向北,去南宗寺。” 一风道:“那我们赶紧找个好一点的大夫,给清宁师兄看看身体吧。” 书礼道:“不行,我们一行人外貌太过明显,一旦露面必定会让人记住,泄露行踪。我们挑人少的地方走。先尽快找个偏僻的地方,我们大家也需要休息。” 于是四人折返南向而走,一路避开人多的道路,往青萍镇的方向赶去。 山谷口,一阵唰唰的声响,几个人穿过茂密的树丛,来到了巨石处。 这几人身着道袍,为首一人正是伍道长。 伍道长手里紧紧握着鹿蜀金灿灿的内丹,神情疲倦,他带出来的师弟只有四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在争夺内丹的战斗中,由于毒瘴的渐渐靠拢,使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因此战斗格外激烈。 几名被鹿蜀伤到的师弟迅速被黑衣人麻利地解决,还有几名也因为不小心,死在黑衣人手里。 不过也有两名黑衣人在伍道长带领道士们的反攻之下,受了重伤,死在了里面。 正当他们争夺激烈之时,一头更加庞大的鹿蜀从毒瘴中冲出来,看到地上被枭首公鹿蜀,一声悲鸣让他们所有人心肝胆颤。 他们也不管内丹了,收起武器没命地往毒瘴外跑,但伍道长的执念颇重,非要去收内丹,于是他的师弟们只好掩护,跑得慢的几个道士被母鹿蜀巨嘴咬住,直接葬于腹中。 跑在中间的被母鹿蜀紧追不舍地喷出一股毒火,夹杂着毒雾的毒性和烈火的灼烧,不少人死于非命。 伍道长拿了内丹之后,在师弟们的护持下逃了出来,幸亏母鹿蜀追了一段时间后便回巢去看护小鹿蜀了,不然他们今天全都要死在那山谷里。 回到茂密丛林中后,在最后的奔逃中,黑衣人还想袭击道士们,伍道长边跑边反击,一路纠缠,打打杀杀,夜色昏暗,加上丛林中也有古怪异兽攻击,十分混乱,谁生谁死都看不清,出山谷之时,加上他只剩下五个人,还各个带着伤。 伍道长看了一眼剩下的四个师弟,心中悲痛不已,他已无心再去追赶火猴等人,必须先回山向掌门报告和谢罪。 尽管他在混乱中拿到了鹿蜀内丹,并且此次得到了火龙珠的消息,但师弟们受此损伤,恐怕他回山还是要受到掌门的严厉惩戒。 除此之外,他还要把得到火龙珠出现的消息汇报给他疯疯癫癫的师父,他师父这一辈子受尽了火龙珠的折磨,这一次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伍道长如此想着,招呼一声四位师弟:“走,回观!”带领道士们消失在黑夜里。 他们走后不久,巨石后面的丛林中又一阵响动,两名黑衣人灰头土脸地跑出来。 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后,他们没有做停留,直接往北而去,几个闪身便融入了黑暗中。 第五十章 辉煌雷鸣 这一夜,一风四人往莽南郡南边星夜奔驰,终于在一座山峰下看到了山上建筑的一处寺庙。 远远看去,山上灯火辉煌,璀璨的灯火从山腰一直延续到山脚,山脚以外是一片平原,颇为壮观,因此那山峰就像远处黑夜中一柱巨大无比的火炬,照耀那片天空。 一风等人立即决定投奔寺庙,如此大的寺庙,和尚肯定不少,比较能够隐藏行迹,况且佛门向善,他们看到受伤昏迷的清宁和尚,必定也会施以援手。 当下他们飞速往那处寺庙奔去,待他们站在山脚下时,正好天色将明。 东方初升的太阳将日光洒在半山腰的寺庙上,刚才璀璨的灯火瞬间失去了华彩,而鳞次栉比的寺庙院落上,金黄的琉璃瓦和醒目的红墙,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神圣庄严的回光,整座翠绿色的山峰衬托着辉煌炫目的寺庙,顿时让一风他们站在山脚下看得呆住了。 “这是到了灵山吗?还是到了大武帝的皇宫?”火猴眼神发直,愣愣地道,“你们说说,同样是在山上的寺庙,看看人家这颜色,这气派,再想想我们青山寺那寒酸的院子·······” “师兄,你说什么呐!”秀姑也看得惊奇不已,但是青山寺是她和一风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很深的感情,在她眼里,世界上再辉煌气派的寺庙都比不上青山寺的一片瓦。 “额,额,啊······”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颤巍巍地指着前方。 众人一看,原来是火猴背后的清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但是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此刻眼睛里却发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山上闪着光的寺庙,口里支支吾吾地喊了几句,又昏睡过去。 众人的心都放下来了,看来清宁的伤势在喝下鹿蜀血之后有所缓解,接下来只要静养,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于是四人开始从山脚往上面爬去。 山峰的各个地方都有恢弘的大殿,通往山腰的大雄宝殿的阶梯由整块的青石板铺成,阶梯旁边栽种着万年青和整齐的小松柏,石阶一级级上去恐有上千阶,隔着一段就有一处小亭子。 并且,每隔着十数阶就有一位年轻的和尚,拿着宽大的扫帚在轻轻拂拭阶梯,旁边还有一位跟着扫地僧的待客僧,石阶干净整洁,但年轻的和尚们还是一丝不苟地清扫着阶梯。 年轻僧人们的态度虔诚,不过这么多人,场面铺排倒是不小。 第一位看见一风他们的,是一个待客僧,一个清秀的小沙弥,他笑盈盈地走过来,双手合十问道:“见过几位师兄,请问从何处而来,是否前来挂单?” 书礼也双手合十回礼,道:“师弟,我们连夜赶路,有一位师兄受了伤,急需一个地方静养,烦请通报一声,行个方便。” 小沙弥笑着点头,转身往山上跑去。看着他脚步轻快,几个呼吸就跑上了几十阶,应该有修炼过基础的法门。 不一会,小沙弥就从山下奔下来,同时还有一位高大的僧人跟着他。 从上面往下面跑,需要脚步更加稳健,下盘扎实,但是小沙弥从从容容的往下面冲下来,不见一丝慌张,那高大的僧人更是闲庭信步。 高大的僧人下完最后一阶,在火猴等人面前收住脚步,身着月白僧袍,身体发福,脸庞圆润,两眼有神,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见过诸位,师兄们哪里来?” 书礼见他不好糊弄,回礼道:“见过师兄,小僧等人因贪图赶路,从一处山谷中穿过,遇见野兽,修为不济,我的师兄受了点伤。还请通融,容纳我师兄静养片刻,待伤愈我们马上离开。” 那僧人看了一眼趴在火猴背后的清宁和尚,眼中神色闪动,笑道:“师兄哪里话,佛门众生平等,更何况我等原是同门,理应互相照应,小僧法号圆润,负责迎客事宜,还未请教?” 火猴和秀姑一听到他的法号,躲着他偷偷发笑。 书礼连忙道:“圆润师兄,我姓书,这位是二师兄,姓火,这位是我的小师弟一风和小师妹秀姑。敝寺偏僻人少,因此不曾起法号。” 一风和秀姑连忙见了礼,秀姑还偷偷看了圆润和尚一眼。 圆润师兄道:“既如此,让小云背着这位受伤的师兄,前往敝寺客房休息吧。” 那位小沙弥立即走过来,火猴连忙道:“不用麻烦这小师弟了,我背上去就行。” 四人起身往山上走,圆润和小云一开始走得比较慢,但是发现火猴等人一直紧紧跟着他们后,他们立即提高了速度,而火猴等人依然紧紧跟着他们。 圆润两人再次提高了速度,身形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影子都模糊了。 圆润还不时回头去看火猴等人,火猴他们脸色从容,连那个小师弟和娇小的小师妹脸色也非常平静,与他们始终只差一个石阶。 这群人像风一样吹过路上的扫地僧,扫地僧们停下手中的扫把,好奇地看着这些飞奔的人。 在最后一个亭子下面,圆润立住了脚,对火猴等人道:“师兄,快到敝寺门口了,在此处歇歇脚吧。” 火猴等人停下来,看着前面金碧辉煌的层层叠叠的大殿,从这里再眺望下去如天梯般的石阶,以及阶梯上人数众多的一个个年轻的扫地僧和恭敬的迎客僧,一派恢弘大气呈现出来。 火猴问道:“师兄,贵寺看来香火旺盛,这气势恐怕在莽南郡都是独占鳌头吧?对了,小僧见识浅薄,还未请教贵寺的大名?” 圆润和尚回道:“师兄谬赞了,敝寺名为雷鸣寺,因前方平原常有雷鸣之声,故取此名,说到气势夺人,本寺只是雷兴镇雷兴寺的四处分院之一,并且是最小的分院,因此不敢与本寺主寺争辉。” 火猴、一风和秀姑听了咂舌不已,这么恢弘的寺庙只是雷兴寺最小的分院,那雷兴寺是不是都用金子筑成的啊? 书礼听了也十分诧异,虽然他来自不归山书家,论气势和辉煌,这处寺庙只能算书家一处小别院,但是在小小的雷兴镇,已经足以震慑所有普通百姓了。 但是他注意到的是,那些石阶上的迎客僧,他不免好奇地问道:“圆润师兄,我有一惑还请指点,请问你们寺庙僧众多少,为何还有安排如此多的迎客僧?” 圆润师兄眯着眼睛微笑道:“本寺僧众共有上千人,这些迎客僧都是为了迎接今日最大的客人,因此早早安排下来,等候尊贵的香客施主。 “平常也有迎客僧,但没有今日这么多,所做的也无非是把年迈或幼小的香客施主,背上山或送下山去。” 火猴啧啧称道:“不愧是有钱的寺庙,太讲究了。” 书礼眼神闪动,道:“从山下到此,越有数百丈之高,我看那些小师弟都非常年轻,他们能有如此好的体力,实属不易啊。” 圆润和尚回道:“这些迎客僧都是稍有慧根,或者慧根不全,但因此也能够稍微修炼佛门的基础法门,体力自然比常人要好许多。但以他们这种资质,几乎没有可能踏入真正修炼者的门槛,所以安排他们做迎客的事宜。” 书礼心里暗自咂舌,修炼者,即便是无法入真正修炼者门槛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青萍寺低阶的修炼者也不过数十人,他们现在如此随意被安排做迎客的苦力活计,这雷鸣寺真是大排场啊。 这时,一风忍不住问道:“圆润师兄,你们的本意原是好的,但是否考虑到香客的诚心?也许年老的香客愿意一步步爬上来,为此许下大愿,上得山来,不是更能体现自己的虔诚之心?” 圆润师兄呵呵笑道:“这位小师弟真是说笑了,敝寺,包括主寺雷兴寺,都是以香客施主为尊。只要香客的香火钱够丰厚,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都是应该的。即便他们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我们依然要以最尊敬的姿态迎接他们。” 一风听得直点头:“理应如此,敬佛者,人皆敬之。” 但是圆润接下来的话却让一风大感意外、十分尴尬:“呵呵,你想想,早一点让他们随喜佛缘,我们香火钱才能来的更快呀!我们才能盖出更好的大殿大佛供他们观瞻,盖出更好的客房供他们休息,招纳更多佛门弟子为寺院服侍他们,这样,才能招徕更多香客施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没等一风反应过来回答,圆润紧接着道:“你们既然都是佛道中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大武国的佛寺,不都是这样?不然你们以为雷兴寺这么多分寺,分寺都这么大,是哪里来的钱?还不是香客施主的供奉,供奉香火钱,供奉灯油钱,供奉土地,供奉粮食,咱们啊,是来者不拒! “再说了,香客施主若有亲身上山的诚心固然好,但本着更快更好地实现他们的诚心和愿望,安排几个迎客僧背他们上来岂不更好?两位师兄,你们说对吧?” 圆润一番话让一风和师兄姐们面面相觑,他们眼中没有圆润那样理所当然的欣喜神色,却只看出对方眼里的忧虑之色。 第五十一章 清宁苏醒 在雷鸣寺山门下最后一个亭子,火猴、书礼等人看着雷鸣寺迎接香客施主的大排场,却隐隐感到不安,书礼问道:“不知今日贵寺要迎接的是哪位贵人?” 圆润和尚道:“是一位雷兴镇的大官人,他本是雷兴镇的首富,后捐了一个莽南郡府的官职,如今衣锦还乡,因老宅靠近敝寺,故特地遣人告知,要为敝寺捐香火,今日那老爷便要莅临敝寺。” 书礼道:“如此,那我等岂不是过于叨扰了?” 圆润和尚笑道:“不曾,不曾,敝寺虽建筑简陋,但客房尚有几间,请各位师兄弟放心住下。” 圆润和尚眼珠一转,又开口道:“小僧见各位师兄弟随我等上山,速度不慢,却如闲庭信步,修为了得啊!不过如此修为,怎么会让这位师兄被区区一只野兽伤到了呢?小僧实为不解。” 书礼眼神一闪,笑道:“圆润师兄说笑了,我等微末小技,不足挂齿,倒是师兄灵力运转自如,身体矫健,应是佛门修炼高手。此次赶路匆忙,未曾十分小心路况,途中被一擅长隐匿的野兽突然袭击,应变不及,才致于受伤。” 圆润和尚笑了笑,不置可否。 几人停歇完毕,穿过高大金碧辉煌的重重大殿,拜过听圆润和尚说是真金塑的大佛,才来到一处别院。 院中松柏翠绿,修剪整洁,一排排精致整齐的客房,走廊彩雕佛像,彩绘佛典,香烟袅袅,钟鸣阵阵,真是静心修养之佳所。 一风和秀姑眼睛都看直了,火猴更是嘴里念叨不停,赞叹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絮絮叨叨,一承师父的风范。 圆润和尚将他们安置完毕之后,便告辞去准备迎客事宜了。 火猴师兄妹齐聚在一间房,把清宁和尚放在床榻上。清宁和尚比之前好了许多,经过在山下苏醒过一会,想必是鹿蜀的血起到了作用,脸上的气色好多了,书礼也为清宁和尚细细把了脉,脉象渐苏,已是好转的气象。 于是四人分别准备去歇息,火猴与清宁一室,他歇在软塌之上,其他人各自回房。 他们这段时间与人兽战斗,奔波逃命,即便他们身为修炼者,倚仗功法吸纳运转灵力,但时时紧绷状态下,全速运转功法,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无论是谁都消耗不起。 一风醒来之时,已是天色昏黄,客房朝西,纸窗透过黄昏时橘红的阳光,室内温煦明亮。他伸了个懒腰,把全部的倦意挤出了身体,感到一片空前的舒适和安宁。 不过他的肚子不安宁,这一两天可真是没有好好用过餐,在青山寺,虽然吃不上多好的斋饭,但是一日三餐准时开餐,听着师父的絮叨和师兄、小师姐一起打打闹闹吃完斋饭,再开始修行的各种功课,日子平和而充实。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念起师父来了,师父在他最后的人生阶段,教诲了他许多道理,说他是人间的佛门之光,让他承担起拯救苍生的责任,弄得他头昏脑涨,摸不着边。 这一段时间,在二师兄和四师兄的庇护下,他就像一只躲在羽翼下的小鸟。虽然经常要舍命逃跑,但是始终有师兄们保护周全,还有小师姐陪伴,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佛子的身份,并且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也未尝不是好事。 况且,他一路走来,虽然遇到一些令人愤懑的事,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能找到解决的途径,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受伤的清宁师兄,让他好起来,让他推行佛门新的清规,让更多像农户大叔大婶他们一般的百姓能够有田耕种、有地收获,不再仰人鼻息。 他能做的不多。 他同时也看到青萍镇的繁华,雷鸣寺的辉煌,甚至是充满危险与生机的山谷,虽然惊险随身,他却觉得这世间依然有许多美好,哪里有需要他来拯救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 他突然感觉有些口渴,客房桌上有茶盏,他起身倒了一杯喝下,全身都感受到茶水的芳香与清甜的滋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法螺。 这个与他干系重大的法螺,撤去灵力后法螺恢复到了拇指大小,被他装在小师姐专门给他打好的璎珞里。 虽然四师兄书礼说过,这是“见闻菩萨,以诸香华、衣服、饮食、宝贝、璎珞,布施供养,所获功德福利,无量无边。”但是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金线红绳的璎珞一如小师姐般灵动、漂亮。 在他内心更深处,他对这枚法螺还隐藏着一丝恐惧,自从第一次见到它,那么多野兽的鲜血流进去变成金液,本来就够恐怖了,但是他还在法螺的莫名的召唤下,喝下了那些鲜血凝华的金液。 这一次接住了鹿蜀的鲜血,同样也变成了金液,又一次在法螺莫名的召唤下,十分渴望要将金液喝下,这可是清宁师兄的救命之物啊,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但是这莫名的欲望又不受自己控制,让他感到害怕。 正当他为这几日的经历百感交集时,响起了敲门声。 “一风,醒了吗?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是小师姐秀姑清脆的声音。 一风想起小师姐,就觉得一种暖意从心底升起,他愉快地答应一声,打开了房门。 小师姐盥洗过一番,黑亮光滑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小巧清丽的脸庞变得更加飒爽英气,衣服也换成了灰白朴素的衣着,干净利落,更显出她的机敏干练。 “小师姐,你这是?” 一风看呆了,他从未看过小师姐这副打扮,在青山寺,小师姐从小被山下的老奶奶带大,都是小女孩的模样。长大后,也一直都是熟识的女香客经常给小师姐量体裁衣,做成少女服饰做日常穿着。 在青山寺一片灰黄白素色中,小师姐一直如一只翩跹的蝴蝶,整天飞舞穿梭在青山寺的各处,是青山寺一道活泼靓丽的风景。 秀姑敲了一下一风瞪着眼睛的小脑袋,道:“是四师兄让我这么打扮的,他说我们几人太过于显眼,让我打扮成俗家弟子模样,多少会好一点。所以他去找圆润师兄要了一些俗家弟子的衣物,让我穿上。 “不说这个了,圆润师兄还怕我们饿的慌了,早就备下斋饭,一起送了过来。别发愣啦,去吃饭吧!”说着她的小手拉起一风就往火猴的房间跑。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追在他们身后,两人的影子在暖黄的余晖中向前翻飞,一风手里感受着小师姐柔软又丝滑的手掌,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温热,边跑边回头看着身后照耀他们的绚丽和煦的夕阳晚照,他在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真的到了某处仙境,如果有极乐天,一定是这般模样! 秀姑拉着一风的手风风火火地闯进了火猴的房间,火猴和书礼正坐在客房的桌旁。 火猴看着他们俩,笑骂道:“真是不懂规矩,门也不敲。” 秀姑吐了吐舌头,一风脸红彤彤地坐下。 书礼给火猴斟了一杯茶,又给一风两个各倒了一杯,摇摇头道:“师兄你也是,还未清楚情况就动手替清宁师兄疗伤,也是乱来。” 一风看了一眼床榻,发现清宁师兄跏趺而坐,闭目养神,显然已经意识清醒,正在凝神疗伤。 火猴眉毛一挑,道:“我哪里乱来了,那鹿蜀血喝下不管用,肯定是郁结在体内,没有催化,我动手灌输灵力帮他催化,为什么不行?” 书礼苦笑了一下,还待要说,发现坐在床榻上清宁和尚眉头紧锁,脸色潮红,似有不适,他连忙走到塌前,轻声问道:“清宁师兄,你怎么了?” 第五十二章 入宴嘲讽 书礼紧张地看着清宁和尚,火猴他们也跟着过来。 清宁和尚脸色潮红,眉头紧锁,一股股汗水如同泉涌般从额头脸颊流下,秀姑一面轻轻用巾帕擦拭着,一面瞪了几眼火猴。 火猴面色尴尬,干笑了两下,伸手去搭住清宁和尚的手腕。 他凝神感受到手指传来的脉象,片刻后说道:“脉象恢复了许多,但稍显虚浮,应该是金液催化后起了疗伤作用,但一时间身体还承受不来金液蕴含的治愈灵力,现在他已经运转功法,将灵力引入全身运转,稍等一段时间后便会好转了。” 话刚说完,清宁和尚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潮红褪去,嘴角溢血。 “二师兄!” 秀姑又急又气地叫道。 火猴脸上挂不住,讪笑着伸出手去想再次查看清宁的脉象,却被一只手挡了回来。 清宁和尚睁开了双眼,脸色疲倦,他伸手挡住火猴,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声音低沉嘶哑:“感谢诸位师兄弟,我已经好多了。” 书礼道:“还是由我来帮你把一下脉吧,看恢复情况到底如何。” 清宁和尚这次没有阻拦,书礼伸手把脉,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清宁和尚的神态,对众人道:“确实无大恙了。” 众人放下心来,火猴在一旁吹嘘着他的功劳,书礼安排一风去寺里寻一点羹汤,以便大病初愈后的进食,秀姑边整理桌上的斋饭点心,边与火猴斗嘴。 清宁和尚看着这乱糟糟又十分温馨的一幕,会心地笑了。 过了一会,一风回来,却又带回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和尚。 一风介绍,这是雷鸣寺的典坐延供法师,负责斋饭,刚刚一风出去寻羹汤之时,正好碰上他,他想过来交会一下,便带他回来了。 一风说完便端着羹汤,坐到清宁和尚旁边,为清宁喂食。 书礼连忙请典坐师兄坐,执礼道:“师兄大驾,实属荣幸,我等叨扰了。” 延供师兄体态宽厚,笑容朴实,回道:“阿弥陀佛,佛心向善,照顾受伤的师兄弟,更是同门之责,不必太过挂怀。” 在书礼介绍一遍众师兄妹之时,延供和尚一直眼睛瞄着清宁和尚,待书礼介绍完,延供和尚笑着道:“既如此,请各位安心在此处休息静养,如有需要,不必拘谨,可及时告知客房招待僧,小僧必当竭力招待周到。”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火猴等人送至门口,坐下来刚吃了几块点心,便又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开,刚刚离开的延供和尚又回来了,还带来一位年纪更大的和尚,延供站在他旁边,十分恭敬。 书礼连忙把两位让进客房,待他们坐下后,那老和尚见礼道:“各位师弟,老衲乃是雷鸣寺首座,法号永柬。老衲听弟子延供提到有行僧莅临敝寺,承蒙抬爱,正好今日敝寺有贵客尊驾光临,想于敝寺交流一二,故略备薄斋,想请诸位移驾,一同享用点心斋贡,一起参悟修道。” 火猴和书礼等人都十分纳闷,没想到今天来的贵客还有交流修行的兴致,更没有想到雷鸣寺的首座亲自来邀请他们。 不过此时盛情难却,他们只好答应前往。除了受伤的清宁和尚需要静养,其他人都随永柬和尚而去。 火猴等人随着永柬和尚穿过重重走廊和大殿小殿,来到了一处十分宽阔的院落,院落前方有一处雄伟的宝殿,宝殿下方是厚重规整气派的石阶。 石阶前有一处开阔的广场,此时已经摆好精致案几,两案为尊,上等木材打造,彩雕玲珑,面南而摆,其余案几分列两旁。 此时两案左首坐着一位体态发福,脸上堆肉的胖老爷,身着勉为适体、却处处绷紧的官服,身后站着几位或执扇、或侍立的丫鬟,想必是今日的贵客。 左首往下还有两位分坐在案几后面的人,一位手执折扇,书生打扮,脸皮细净,风度翩翩。一位是道士打扮,手持白色拂尘,长髯飘动,一副出尘脱世模样。 右首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应该是雷鸣寺的住持,身旁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往下同样摆放两案,一案空着,一案为一老僧坐定,另有一长案有小僧正在增添摆设,看来是为火猴等人摆放。 僧人的案几上全是素酒、素菜、糕点,但样式精致,形式多样,颇有卖相。 那几人的案几上有酒有肉,十几样菜品,模样精致,还有几碟名贵野味儿,看来这雷鸣寺虽是佛寺,但招待起贵客来,不忌荤腥,轻车熟路。 火猴等人来此,永柬和尚便往空着的那案坐定,延供和尚侍立其后,右首的住持微笑向他们颔首,老僧也向他们点头示意。 而左首的胖老爷肥脸上似笑非笑,那书生瞥了一眼,继续慢摇折扇,不再搭理,道士则看了他们一眼,拂尘一挥,冷哼一声。 书礼与火猴对视一眼,瞬间明白永柬和尚为什么请他们过来了,看来这所谓“交流”不是很顺利,雷鸣寺的和尚不想与来客发生矛盾,但又放不下面子。 为缓和气氛,让火猴等人过来,代表佛门和他们“讨教”,反正他们又不是雷鸣寺本寺子弟,因此即便有什么不妥,有什么意外,雷鸣寺可以全盘推到他们身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待永柬和尚向在场的人简单介绍他们四人后,一风才知道那右首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是雷兴寺的住持行音长老,那位老僧应该是寺院首座永柬和尚的师弟,前来陪客而已,火猴等人稍作见礼,即在右边的长案后面依次坐定。 那道士冷笑道:“行音长老,这就是你们请过来与我们晤谈的人?连个法号都没有,我看不像你们沙门的弟子,倒只不过是像剃了光头的浪人,没处打窝的狗!” 火猴书礼等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而那行音长老等雷鸣寺僧人只是微笑不语。 秀姑脸色不悦,脱口道:“我看你才像个大马猴!” 那道士脸上嘴边有灰白的一块,他平时最听不得别人说此瑕疵,他腾地站起来,怒把拂尘一甩。 火猴连忙也站起身,脸上堆笑道:“这位师兄勿怪,小僧管教不严,叫师妹口出妄语。但师兄也无需心急,小僧本名火猴,与师兄的大马猴同出一类,好歹宽心一些,哈哈。” 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那道士听到这笑里藏针的赔罪,一怒之下,从后面侍立的小道士手中抽出一剑,直指火猴鼻尖,道:“等你死在我剑下,便知是不是一类。” 剑光深紫,剑身中空,透过深紫色的光芒,如同黑色瞳仁冷冷盯过来,猛一看让人不寒而栗。 从流转的剑光,和剑指的气势来看,这高道长虽然脾气坏,但是修为应该已是第一大境界即道家玉清境界的巅峰了,恐怕除了行音长老,足以傲视在场之人。 那胖老爷笑着摆摆手,道:“高道长,消消气,童言无忌嘛!何必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计较呢?” 高道长见胖老爷说话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悻悻地将剑插回,愤愤地坐下后,又看向行音长老道:“行音长老,我原以为你们佛门一向是个清净地,你们不是向来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不近女色吗?没想到啊,还干起豢养女眷的淫贱勾当来了!” 这下行音长老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永柬和尚和那老僧脸色也相当难看。 行音长老沉默了一会,依旧抬头微笑,道:“高长老莫要开此种玩笑,我佛慈悲,众生平等,原本无男女老幼之分,甚至无人兽虫草之分。万物皆有佛性,万物皆可轮回。 “或许前世我也只是这山上的一棵松柏,熊老爷是山中的一只猛虎,高道长也许真是树上的一只猴也说不定!” 高道长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气愤难消,火从心口烧起来,正待发作,那一直作壁上观的书生把折扇一收,接口道:“邪魔外教,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也敢妄论生死!” 第五十三章 道士挑衅 一风和其他人的目光瞬间投在那书生身上。 那书生冷笑道:“既然佛门向善,百善孝为先,则需要孝悌、亲亲、忠君,三纲五常,以此为礼,道德教化,方能齐家兴国,我大武国才能繁荣昌盛! “如尔所说,众生平等,熊郎员与尔等相同?莽南郡府知府与尔等相同?云州牧是否要听尔等号令?尔等是否要与大武帝平起平坐?尔作何解?!” 说罢把折扇重重拍在案几上,啪地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面目为之一肃。 高道长面色一改,顺口接道:“是也,还说什么生死轮回,那你是否觉得大武帝君寻求长生之法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你是否在批判大武帝君亲近道门之行止?太清门与大武君的渊源······” “高道长!慎言!”那书生提醒道。 高道长心口猛一跳,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去案间找酒喝。 这是道门和儒教对佛道向来已久的诘难,在他们的心目中,佛教这一外来的势力,就是邪魔外道,蛊惑人心的。 行音长老及雷鸣寺僧众脸色难堪,火猴正待要出声辩驳时,书礼拉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道:“师兄,不可再说。” 火猴顿时明白书礼的意思,这里毕竟不是青山寺,他们是客,强出头落不着好处。 一时间院落静默无语,夕阳渐渐下沉,雷鸣寺已有众僧人出动,往各处掌灯了,雷鸣寺很快将继续在夜里展现它的辉煌和灿烂。 行音长老咳嗽了一声,说道:“儒释道的信义不同,但无妨我等于此共享此景,彼此盛谈,也是人间美事。” 熊郎员也连连点头称是,试图缓和气氛。 那书生又把折扇撑开,微微摇动,道:“我等在此安享美景,不过莽南郡府知府李大人却没有如此美遇了。你们可不知道,今年李大人前往云州牧府述职,可谓是辛酸倍至。 “云州牧商固大人严厉斥责李大人纳税不足,招兵不足,交过来的国粮都是陈谷烂粒,又缴纳不出多余的钱款替代,军队成了老幼病残的休养后院,百姓皆戏称‘莽南莽南,钱粮两难。莽南莽南,军中无男’!一度成为云州的笑柄! “听闻今年李大人为了缴纳足够的粮税,甚至把自家的别院都给拆了,一家老小连带几个仆役挤在知府后衙,那后衙年久失修,刮风漏雨,李大人又是胆小懦弱,下面的县令们贪污贪得风生水起,他偏偏不敢,全家人恓惶之极,哪里还有闲情来享此美景!” 末了他加上一句:“可怜他曾为小生的知己,小生却无力为他解难!” 行音长老沉默不语,熊郎员疑惑道:“以我经商所见,莽南实是富饶之地啊,譬如这雷兴镇,有数十万户人家,平原众多,土地肥沃,纳税纳粮,那是绰绰有余,何来这等难堪之事?” 高道长喝了几杯酒,但明显量浅,微红着两颊,道:“熊老爷,你是在商言商,不曾注意民间疾苦。这莽南确实是五谷丰收之地,但如今几乎大部分良田都归在各地寺庙中,寺庙嘛,公家有律保护,‘寸绢不输官府,升米不进公仓’,不缴赋税,那不都进了这些和尚的肚子里。” 行音长老等僧众闻此言更加尴尬,熊郎员则继续问道:“寺庙哪里来如此多的良田土地?” 书生重新合上折扇,神情严肃道:“熊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今日你来雷鸣寺,带什么东西了吗?数千两大武银啊!你可知这数千两大武银能购买多少良田肥土吗?能让多少百姓从此只能租赁耕作于雷鸣寺购买的土地吗?” 书生顿了一下,沉声道:“这些称为僧祗户的人家,有青壮劳动力的则还可,或许在缴纳租赁钱粮后还能剩粒米充饥,而更多人则一年忙到头,连肚子也填不饱! “此外,僧祗户还不能私自入伍,一则是如此做的话,僧祗户的户头人口减少,寺庙的租赁税也将减少,二则青壮年入伍后,僧祗户劳作者减少,没人给家里干活,本就减少的租赁税,必定更加无法按时缴纳。因此许多寺庙规定,一旦发现有僧祗户家丁入伍,则要将租赁税加倍缴纳。” 书生冷笑,继续道:“不过他们倒也聪明,看来佛家的大智慧也没有白费。许多寺庙鼓励僧祗户成为佛图户,为他们催收租赁税,农户的土地越来越少,打砸吵闹、纵火添油的佛图户却越来越多! “同时为防止僧祗户聚众反抗,他们还组建护卫武僧队,武僧基本上为修炼者,以高额钱粮供养,反正寺庙有的是钱粮!凡有反抗者,以武力镇压,剥夺其所有房舍、田亩,甚至妻儿,加以迫害和拐卖!如此一来,一个寺庙即一个佛国,安享供养,堪比西天乐土啊!” 此话一出,振聋发聩,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一风看着那个书生,眼光闪动,他原本想着那个书生只不过是穷得投靠熊老爷这种乡绅的落魄之人,没想到这书生还是胸中有丘壑,正义凛然之人。 高道长此时又饮下几杯,醉醺醺地自言自语道:“修炼者,对,修炼者,你们寺庙一定有很多修炼者。大武国一直盛传,佛门的修炼者比我们道家的厉害许多,只是一直没有出手罢了。我当是放屁,一个外来的邪教,有多大能耐?今日便要看看是你们佛门的功法厉害,还是我们道家的法术通神!” 说着便再次从身后小道士手里拔出剑来,紫色剑芒闪动,跃跃欲试。 这一次和上一次大家纷纷劝和不同,现在话都说满了,儒释道的对立让他们开始心怀不满,各人心中所想自然愤懑。 于是,书生端坐,轻摇折扇,熊郎员筷子对准案前的烧烤的野鸡,认真对付,对高道长的失态不闻不问。 行音长老此时也散去了笑意,眉头一皱,首座永柬和尚见状,起身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师父,看来这一场较量不可避免,我们寺里不好出头,不然得罪熊老爷事小,传出去,其他香客贵客施主可就难登门了。弟子想,可以让来的那几位迎战,毕竟他们也是佛门弟子。” 行音长老略略一想,道:“他们肯吗?” 永柬和尚道:“我们如此盛情招待他们,想必他们会卖我们这个面子。” 行音长老又问:“他们能吗?” 永柬和尚道:“据圆润师侄观察,他们几人都是修炼者,并且圆润为修炼者第一大境界的小乘境,佛气境界,他们几人上山之时,圆润运转灵力与他们较量脚力,他们全然不落下风。 “而且,刚刚据延供师侄在客房察看,他们那位受伤的师兄应是小乘境巅峰了,但受伤痊愈得很快,必定是眼前他们几个师弟还有私藏的秘技。与那高道长较量的话,应该不是对手,但也不至于过于难看。” 行音长老终于点了点头,对永柬的回答比较满意。 高道长此时已经走出了案几后面,执剑在院落中央胡言乱语,永柬和尚快速走到火猴等人跟前,道:“诸位师弟,实在汗颜,让各位见到如此场面,在此为难了。但今日你们也看到了,这高道长口出狂言,对我佛门污言秽语,实在让人不平。 “现在他更是对咱们佛道挑衅不已,因他是熊老爷带来的客人,敝寺不方便出面,还请烦劳各位,稍作应付,事后敝寺必有重谢。” 火猴听罢,道:“还请永柬长老稍待,小僧等商量下。” 于是永柬和尚稍退几步,火猴立即对书礼道:“四师弟,这事如何?” 书礼沉吟了一会,道:“看此情况,如不去迎战,今日无法收场。雷鸣寺虽然将烫手山芋推到我们头上,但我们受他收留,欠着情面,更何况这高道长着实无礼,煞一煞他的威风也好。” 火猴道:“那我们谁去?” 书礼道:“还是我去吧,你的鹿蜀火角尚未炼制,没有趁手武器,火龙珠不能再轻易露面,还是我去为上。” 一风在旁道:“四师兄,你还受了伤,要不我去吧?” 书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说什么呢,你还小,修为也还是佛力境界,那道士的修为比我只有好,不会差,你怎么可能抵挡那道士。别担心,今天修养时,我已催动灵力治愈了八九分。” 一风还是一脸忧色地看着他,秀姑道:“师兄,可是你的青蛇剑······” 书礼道:“青蛇之名虽然在外,但有一定眼界认出来的很少,想必他们无法认出来的。” 说罢书礼向永柬和尚点点头,走出案几,来到院落中央,对还在乱发牢骚的高道长道:“高师兄,还请赐教。” 第五十四章 崭露头角 (本书已签约) 高道长闻言转过头来,盯着书礼,手中紫光利剑光芒闪烁得更快,剑身中空的一线绽放紫光,如邪魅的紫眼瞳仁一般盯着书礼。 书礼缓缓拔剑,剑声清鸣,翠绿色光晕缠绕着剑身,在不断地灌注法力,绿芒在剑身中开始闪烁,一条细小的青色蛇影在剑身中游走。 高道长眼睛一眯,放浪的神色收敛起来。 书礼二话不说,迅速拈一个剑诀,青蛇剑瞬间刺向高道士,而那青色蛇影却穿破剑身,于空中变成一条数丈长的墨绿龙影,清啸一声,朝高道士咬去。 高道长倒也不慌乱,紫光剑刺向龙首,龙首咬住剑尖,高道长用力一推,把剑尖刺入龙首咽喉,青色龙影顿时炸开,但是青色龙首也带着余力穿过青光剑,撞在高道长的胸口。 高道长被撞得气血翻涌,随即紫光剑剑尖朝下,往地上一插,地面青色石板瞬间炸成粉碎。 书礼预感到了危险,飞身而起,下一刻他刚所站的地底下突然钻出一道锐利的紫光,冲天而起,直追他而去。 书礼双手持剑,朝着紫光用力一劈,紫光被劈成两半,消散在空中。 书礼不等高道长反应,迅速落回地面,身形闪动,瞬间将青蛇剑尖再次刺向高道长胸膛,高道长把紫光剑往上一拔,十分精准地将紫光剑身的中空位置套入青蛇剑尖中,然后双手使劲,猛力一扭,想要就此把青蛇剑给折断。 书礼随着他扭动的方向身子一旋,青蛇剑快速往前刺,如同一条毒蛇般往高道长的胸口钻,高道长来不及阻挡,紫光剑也被旋转脱手。 但高道长也不显慌张,青蛇刺入高道长胸口,道袍瞬间粉碎出一个洞,青蛇剑却像刺在坚硬盾物上。 而高道长手一捏诀,还挂在青蛇剑身上的紫光剑突然一分为二,被召回到高道长两手中,他把两柄紫光剑往身前一错,如剪刀一般剪向书礼。 书礼一刺无功,立即抽身后撤,躲开紫光剑一剪,再跃上高空,左右手配合,用力将青蛇剑对准高道长一斩,青蛇剑如绿色的毒牙一般带着残影朝他的咽喉咬去,瞬间来到高道长头顶。 高道长却突然瞪大眼睛,口中怒喝:“灵兵统摄,印心聚顶!” 随即右手用力一挥,把青蛇拨开,同时两手持紫光剑朝天而举,只听得灰蓝色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一道紫色光芒不知生于何处,从天而降,在一晃眼间劈入高道长手上的紫光剑中,高道长瞬间面色涨红,嘴角溢血,但笑容满面,显得尤为狰狞。 在远处观看战斗的一风听到他的这句话,却猛地攥紧了拳头,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书礼和高道长,没有人注意到他。 远处,高道长手中紫光剑顿时化为黑白两色,催动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高道长飞上天空,高度瞬间超过同在空中的书礼,然后对准下方的书礼,手臂猛挥,手中的黑白二剑携带风雷之势,朝他一斩。 青蛇剑已然回到了书礼手中,书礼想举起剑身,格挡黑白二剑的劈斩,但青蛇剑却如同被驯化的小蛇,十分畏惧高道长携带者天威的黑白剑! 非但抗拒书礼的动作,还有主动向黑白剑臣服的意向! 书礼从未见到桀骜的青蛇剑如此懦弱失态,十分气恼,黑白二剑已经眼看要劈到书礼的头颅了,书礼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抵抗了! 以黑白剑给高道长带来的恐怖的力量,书礼恐怕要陨落当场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宏大的佛音炸响,一个身影从远处猛冲而来,瞬息而至! 众人急忙看去,火猴和秀姑不禁大吃一惊,那个身影竟然是一风! 他在这个时候如同天降,僧袍之下金光闪闪!只见他一拳轰出,竟然将黑白二剑以肉拳隔开! 还没等书礼反应过来,只见一风在空中身体一扭,将书礼猛地拉回地面,火猴和秀姑立即过来将他围住。 而高空之中,高道长黑白剑斩到一风的肉拳上,却意外地全身一震,甚至虎口发麻,憋在胸前的一口鲜血终于没忍住,喷吐而出,向地面跌落。 他失足从高空栽落下来,脚都没站稳,噔噔噔退出十几丈,才堪堪停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小和尚。 他的心中震惊万分,这一招神通,是他以道家一流功法“云中音诫律”接引的天威神通,威力十分恐怖,他挥剑斩向书礼,原本书礼是必死无疑,可现在居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给救下来了,这让他一时间像做梦一样。 一风将书礼拉回来之后,书礼和火猴秀姑,三双眼睛却钉在他的脸上,一风身体里的金光早已散去,秀姑连忙拉着他的手,看向他的手掌。 “奇怪,一风,你的手怎么一点伤都没有?”秀姑刚才明明看到他用拳头挡住了那高道长的雷霆一击,现在他的手背连皮都没破。 “一风,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突然上去了,要有什么危险怎么办?”火猴也是一脸焦急,难得十分认真和严肃。 一风顿时脸上泛红,嗫嚅道:“刚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道士喊的一声,好像我听到了天外的什么声音,好像是一种梵音,然后我的身体就闪着金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看到四师兄那么危险,我,我就冲了出去。” 书礼迅速调息之后,看着一风,皱着眉头道:“一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高道长的那一剑十分恐怖,连我都差点丧命,你的体内没什么问题吧?子泉和神庭没收到损伤吧?” 一风急忙闭目内视,神识在体内散发开来,进入丹田和脑海,看到原先喝下的金液竟然已经全部散开了,将让他原来修炼静心诀吸纳的灵气全部染成了金色,金光闪闪,像是有无数金色粉尘在他的经脉里游走,佛力盎然。不过子泉和神庭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神庭净土中,慧根的根须延伸得更远了,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截。 几个呼吸后,一风睁开眼,看着他们,摇头道:“我没事,不过······” “没事就好,”火猴松了一口气,“下次你要再这么比我还急,小心我给你敲板栗吃!”他转头看着刚才战斗的天空,“不过,刚才你的确挺厉害啊!” 书礼也随着他看向刚才战斗的天空,这小师弟,太不一般啊。 一风下意识地摸着头,憨憨傻笑,秀姑也笑了。 远处,那书生看似柔弱,此时却展开身体,身形一闪,一把将手搭在高道长的肩膀,给他疗伤。 行音长老见此,赶紧站起来,堆起笑容,对高道长道:“道长,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此次较量乃点到为止,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伤及性命。” 然后他回过脸来,也对熊郎员笑道:“熊老爷,这只是两派之间的互相讨教,刚刚高道长施展神威,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气势如虹,道家功法果然通神,这一场是我佛门落败了。” 熊郎员也是第一次见到修炼者斗法,电光火石,霹雳雷霆,让他惊诧莫名,目瞪口呆,此时还未回过神来,干瞪着眼望着天空,兴奋地念叨:“修炼者,果然是修仙问道的存在啊,佛家、道家,我都要信!我要长生不老,我要成仙成佛!······” 行音长老连忙示意,让书生将神情异常的熊郎员带下去,书生立即让丫鬟们扶着熊郎员,丫鬟们同样是第一次见到如同神仙们般的打斗,脸都吓绿了,颤抖着身子不敢动。 在书生的催促下,几个丫鬟才勉强地扶住肥胖的熊郎员,往客房走去。 书生脸色平静,但心中十分震惊,他没想到这高道长修为达到第一境界的巅峰,还修行道家第一流的功法“云中音诫律”,冒着身体被反噬的危险,招引道门天威,竟然还是被这莽南郡的一个小镇上的寺庙的分院中折了威风。 更奇怪的是,出手的竟然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和尚,不过这小和尚的境界,似乎只是修炼者第一境界的底层小境界啊,气息也时强时弱,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憨厚的小和尚,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道长擦干嘴角的血,心中也是不忿,击败书礼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这小小镇上的寺庙的一个小和尚,居然也是第二大境界的高手,最后还让他吃了暗亏。 他面色愤愤,对着一风恨声道:“小秃驴,小瞧你了,你等着,明年君州大武帝召开儒释道辩法大会,到时候整个君州高手云集,为本教辩法护法,你要是真有本事,到那时与我们道门的天师决个高下!” 说完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鲜血从他的袖口滴下来,一路洒了过去。 “哎,道长,我······”一风还想解释,却被书礼一把拉住,一风回头,书礼却板着脸摇摇头,一风便不敢再说了。 那书生也近前来,仔细打量了一风一眼,郑重说道:“小师父,我姓王,名君。虽然你现在境界低,我却总觉得看不透你,我听闻你们佛道有一个佛子的传说,是专门应对佛道危机的,你很好,很有潜力。 “佛道现在就处于深渊之上,只差一步便会掉入悬崖,你要有本事,不在于一招一式,也不在救了你的师兄,想想怎么救更多和尚吧!再这样下去,你,和你的同门,可能都会惨死道中,信不信由你!” 说着,不待他答话,便甩袖离开了。 “莫名其妙。”秀姑看着他的背影嘟哝道。 一风却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待他们走后,行音长老近前来,为书礼把脉,书礼罢了罢手,表示无碍。 行音长老道:“感谢诸位出面解困,老衲代表雷鸣寺向诸位赔罪,请各位安心在敝寺静养,有任何需要可直接来找老衲。敝寺还有上好的疗伤药品,如能对诸位有所帮助,请随时来取。” 火猴看着他,怒气上涌:“我看你们就是不怀好意,想让我师弟送死!你们不是让我们来吃饭的吗?比什么武?差一点连命都丢了!” 一风连忙说道:“师兄,他们······” 火猴敲了他的脑袋两下,呵道:“就你善良,就你懂事!” “师兄,你干嘛啊!”秀姑连忙护住一风,一风在她身后痛的龇牙咧嘴。 行音长老熟练地堆起笑容,他身后的永柬和尚、延供和尚,和那老僧人笑得如出一辙,却让人感觉凉风嗖嗖的。 书礼沉默着将已经恢复正常的青蛇剑收入剑鞘,迟疑着道:“行音长老,弟子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我的剑在最后一击中不听我的命令,投身抗敌呢?” 行音长老抚着胡须,笑道:“想必你还是第一次碰到道家这等高手吧。说起来,世间的功法有千万种,都是吸纳运转天地灵气之法门,儒释道各有成百上千种功法,但其中值得一提的便是儒家的‘天地圣心诀’、道家的‘云中音诫律’、佛门的‘迦南无念经’三种。 “此类功法精深奥妙,已经传承了千百年,功法随着修为提升而不断发挥更大的功效,天资聪颖之辈能够极大地发掘利用功法之妙,得到的好处也多于同行修炼之人,修炼得法更能通天通神。 “刚刚那高道长虽然只是第一境界的修炼者,但他必定在深研‘云中音诫律’功法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因此能够施展大神通。只是他本身修为不济,无法承受这通天的威能罢了。 “这云中音诫律其实另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在战斗中运行此功法时,能够依修为统摄别人的灵兵武器,这是境界上的压制。方才以他的修为,只是统摄了你一人的灵兵,所以你无法灵活运用你的灵兵,若是上清境界之人甚至太清境界之人施展,其效果堪称恐怖。” 书礼问道:“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抵御吗?” 行音长老道:“当然有,我们佛家的迦南无念经功法就可以抵御,不过也要看两方的修为,若是相差太多,也是抵御不了的。老衲刚刚感觉到,你所运行的佛门功法残缺不全,被击败,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就是功法的重要性!残破的功法,不论个人资质如何,也无法抵挡拥有上流功法的修炼者。 火猴插嘴道:“我看那道门的什么音什么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道士年纪比我们大一倍,不还是在第一境界。” 永柬和尚回道:“不然,他能够在第一境界就施展这种神通,必定是天资聪颖之辈。不过此事也难怪他,若本人天生修炼资质不佳,或基础没有打好,那无论如何聪颖,也只是徒劳无功,困在某个境界上。” 一风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敢问长老,可曾听过‘静心诀’这种的功法?” 行音长老捏住胡须,想了片刻道:“不曾。” 一风和师兄姐们都露出失望神色。 这时,那一旁的老僧突然接口道:“类似的功法倒是有,叫做‘静心寂灭功’,说起此功法,传说是我佛门惊才绝艳的天才创造出来的,曾经此功法缔造了数位震惊大武国的大能之辈,其中不乏升天成佛之辈。 “不过后来听闻此功法有极大的缺陷,并不是一般人能够修炼的,所以渐渐失传了。剩下一些残篇散落各处,至今知道此功法名号之人也寥寥无几了。老衲还是有幸在南宗寺聆听一位高僧讲法,才得知缘由。” 这肯定和他们的完整功法有关! 一风他们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第五十五章 法螺异响(本书已签约) 火猴等人回到客房,清宁和尚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来鹿蜀血的治疗功效果真是名不虚传。 清宁和尚一见他们回来,立即向他们行礼,郑重感谢了火猴等人的救命之恩,又询问了他们去参加宴席的情况。 秀姑在一边向他讲述了席间诸人的言谈,又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向他讲述了四师兄是怎么与那恶道人斗法,最后那恶道人又是如何在突发神勇的一风的面前受伤吐血的,吹得一风都找不到北,只是跟在她后面憨笑,秀姑却不经意间带过了静心诀的消息这一项。 清宁和尚听罢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似乎心有触动,感慨道:“诸位师兄弟辛苦了。其实,那书生席间说的很是。佛门规模愈见庞大,原是好事,但现在如此执迷于收纳香火,广购田亩,租赁收税,威胁到百姓的生存,实在是与佛门清净向善之主旨越离越远了啊。” 书礼看着他,目光闪动,道:“依师兄所见,如何才是正途?” 清宁和尚闭目沉思道:“当前最重要的当然是还耕于民,将寺院所收受的田亩纷纷交还给百姓,以恢复其自生自养,生养得道,方能心存善念,善之所至,佛之所至。 “其次不能与朝廷争兵争粮。朝廷之所以能够敬佛,乃是佛家清净,度民向善,于朝廷未能照管之处,以佛性指引民众乐善好施,安家乐业。如与朝廷争夺兵权地权,破坏佛道本旨不说,更势必会引起朝廷敌视,遭受镇压,何谈弘扬佛法。 “最后,入我佛门本就应该六根清净,自耕自食,且要严守清规,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理清我佛门本义,由此才能参悟得道。” 这下,不仅书礼听得频频点头,火猴、一风和秀姑听得认真,也不由得拍着手掌赞叹。 尤其是一风,他始终在佛门的纷乱中,只看到了民间疾苦。 以下山时遇到的农户大叔大婶一家为例,他只看到农户的生存维艰,受到欺压,且欺压之人竟然代表佛寺,这让他始终不得其解,心痛烦恼。 如今被清宁师兄一点拨,他恍然大悟,明白其中关键。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才是他证道之路的开端,是悟道的起始,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还尚未开始呢! 就算清宁和尚说的都对,可知易行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现状,恐怕是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累积起来的弊病,即便要消除也非一日之功,佛道前途,实属艰难啊。 书礼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蹙眉道:“师兄大论,实在让人折服。不过,你看现在这雷鸣寺,日积月累形成如此气派大势,这么多佛僧安逸享乐,如要他们推行清净无为之清规,恐怕难于登天啊。 “这仅仅是莽南郡小小的雷兴镇的一处分院,试想莽南郡有多少寺庙?云州有多少寺庙?整个大武国有多少寺庙?理念可行,推行实难啊!” 说罢,书礼不由得心痛得一罢手,不愿再多说。 清宁和尚静静听完,眼中似有泪光,他于脑海中形成大武国壮阔的版图,而版图中点缀了无数如同繁星的寺庙。 若是每一个寺庙都如同这雷鸣寺,那有多少黎明百姓正在深受其苦,他这理想理念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推行至每一处寺庙? 半晌,清宁和尚沉声说道:“小僧已无能。不过,小僧观诸位绝非凡人,虽说我这几日伤重,意识却时有清醒,只是不曾睁眼。一路而来,诸位的行止修为,皆为上品。 “尤其是这位一风师弟,即便现在只是佛力境界,堪堪称修炼入门,但一路背负我前行时,我感到他体内蕴含着十分奇异的力量,有一种始终让人看不透之感。 “诸位必非池中物,只待风云,日后必有莫大机遇来改变这一切。而小僧则力所不逮,只能安居一隅,不过小僧就算耗尽此生,也要竭力将我青萍寺推向正途。” 书礼和火猴感慨着,扶住清宁和尚的肩膀,说不出话来,一风和秀姑也眼眶微红,他们都为清宁和尚这微末而又宏大的心愿感动不已。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这一路无论如何艰辛地营救清宁,不论得罪多少势力,都值了。 此时已是深夜,房外灯火辉煌,照耀着整座山峰如同大地的一只炬火,于黑夜中飘摇未定,却又熠熠生辉,只是,这辉煌璀璨,凝聚了多少百姓民众肩上的鲜血啊! 翌日,众人下山,他们向行音住持辞行时,行音长老为感谢昨日书礼出头为雷鸣寺解难,特端出数盘大武金银两以示感谢,吓得众人如见恶魔,罢手谢绝,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搞得行音长老他们莫名其妙。 雷鸣寺山脚下,清宁和尚与火猴等人南北异路,要在此分道扬镳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尤为短暂,但一路奔逃避难,遭遇强敌,得救伤愈,在惊心动魄之余也是格外让人怀念。 尤其是昨夜的一场推心置腹,让彼此从愿望和使命上更加接近一步,求佛大道,又多一同路人矣。 清宁和尚依依不舍地对众人道:“诸位师兄弟、师妹,小僧在此告辞了,再次感激诸位的救命之恩。但于诸位而言,这只是拯救苍生的开端,日后必定有更加深远和重大的使命压在诸位肩头,诸位珍重。 “前路浩渺,任重道远,求索艰难,佛度众生,阿弥陀佛!” 清宁双掌合十,鞠一大躬。 火猴等人连忙回礼,清宁转身,向南而行。此去,便是他的佛道。 火猴等人往北而行,同样继续他们的求佛之路。 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几乎很少在普通人家求宿,也很少在寺庙挂单,看见金碧辉煌的寺庙更是恨不得赶紧逃跑,经过将近月余的跋涉,他们终于快要抵达南宗寺了。 在这期间,恐怕最难受的要数一风了。 从雷鸣寺与清宁分别之后,他胸前的法螺就开始异常起来。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法螺就开始嗡嗡作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火猴等人在捉弄他,刚开始一段时间的夜里,一风总是要把火猴等人吵醒,追问师兄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弄得火猴和书礼莫名其妙。 可每当这时,法螺又安静得像怀中酣睡的猫,最后书礼只好认真对他解释,他们并没有捉弄他,书礼还替他把脉是否身体有恙。 一风即便不相信火猴,也会相信书礼。小师姐最怕他,一风也怕他。在他眼里,没有比四师兄更严肃认真了,即使他们俩都知道四师兄是他们可以依赖和敬爱的师兄,但“敬”总比爱多很多。 可是,当师兄和小师姐都去休息的时候,那法螺又不安生了,总是在胸口嗡嗡作响,一风又怕师兄师姐误会他,不敢声张,只好自己悄悄研究法螺的异常。 有一次,当法螺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从璎珞中摘下来,仔细在眼前看,发现法螺上金色罗汉像轮换闪烁着金光,金光从螺尖缓缓滑过,滑到螺口,罗汉像明暗交织、光芒轮回,在明暗交替间,罗汉像的衣袂在飘摇,脸上的五官都在动,尤其是嘴,似乎在不断地微微张合。 一风拿着法螺放到耳边,那嗡嗡声瞬间放大,耳边响起了类似师父念经时的声音。 不过,法螺里面的声音好像很遥远,细听又不清晰,但是听着听着,一风就产生了困意,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丹田中储藏着的在黑森林中喝入肚中的金液,也应声从他的子泉流出,缓缓沿着他的经脉运转,浸润着他的身体,滋润着他的脑中的神庭。 自从一风发现法螺的这个作用后,现在每晚他不仅没有被法螺吵醒,而且有时候胡思乱想睡不着的时候,听听法螺里回声就能渐渐睡去,端的十分神奇。 从此,一风也没有向师兄们提起,法螺又不当着他们的面出声,告诉他们也是被笑话。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金液在每夜听法螺经声后慢慢化为己用,一风的修为不知不觉中悄然突飞猛进。 这一日,他们途径一个偏僻的村庄。 此时已是初秋,微凉的秋风轻拂众人,路旁的微黄的树叶萧萧而下,土地里的庄稼都已收割完成,一个个草垛散乱在田地里。 但奇怪的是,往村庄一路走来,他们并未曾愈见一个农人。 在村庄村口,一条满是被秋风掀起尘埃的土路穿进村庄,火猴等人遮掩着口鼻,躲避着昏黄的尘埃,走入了村庄。 村庄里静悄悄的,破旧的茅屋随意堆在土路的两旁,鸡犬全无,人影无踪,一风他们口渴至极,想寻一处人家喝水都找不到。 他们一开始挨门挨户叩柴扉拜访,却总是无人回应,寻了十几家农户之后,他们干脆在村庄的土路上一声接一声地大声呐喊。 半晌之后,从前方的一个破茅草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老头,他拄着枯木枝,佝偻着身子,灰白的胡须乱糟糟的,满脸灰尘,颤巍巍地朝火猴他们走过来。 火猴等人连忙迎过去,扶着那老人家皮包骨头的手臂。 秀姑问道:“老爷爷,请问你们这里哪里有水喝呀?” 老人家眼窝深陷,枯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看向秀姑,嘶哑道:“闺女,你说啥?” 秀姑又大声地问了一遍,老人家这才哦了一声,提着木枝的手往他出来的那破草屋一指,然后挣脱火猴他们的手,颤着身子往回走。 火猴等人连忙把他扶着,来到破草屋。破草屋里除了一个破木床和塞满尘土的灶,真是干干净净,连把椅子都找不到。 一风看到那灶旁有一个缺了一大块的水缸,走过去往下一看,一层浅浅的水贴在缸底,上面浮着一层蚊虫的尸体,秀姑拿破瓢轻轻一刮,那层水立即就浑浊了起来。 一风无助地看向火猴他们。 火猴皱着眉头,问道:“老人家,村里还有其他人吗?村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老人家刚刚想张开干裂的嘴回答,村外突然响起了一片轰隆隆的地鸣声,由远至近,慢慢靠拢。 第五十六章 怪异村庄(本书签约啦) 听到异响,一风他们连忙从低矮的破木门出来,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只见他们来到村子的那条土路上,烟尘四起,数百个穿着破烂衣衫的村民,拿着形形色色的破碗,从那边奔过来了。 一风他们没有多想,连忙迎过去,但是村民一个都没有理会他们,直接从他们身旁呼啦啦地跑过去,跑到大大小小的破茅草屋里去了。 奔跑的人群中,倒是有一群衣不遮体的小孩子,顶着蓬松的乱发,头发上都是黄土,脸黑乎乎地,瞪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们。 一风看了看师兄们,火猴随即道:“走,先去一家里看看。” 说着,他们随着一个村民来到他的破茅草屋,进去之后,那家里的景象大概如同刚刚老叟家的模样,同样家徒四壁,不同的是,他家的破烂木床上,还躺着一个已经昏迷的老太婆。 那村民顾不得跟进来的一风等人,他口里喊着“娘”,边把手里的沾满灰尘的稀粥伸到那老太婆嘴边。 老太婆蜡黄干瘦的脸十分僵硬,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火猴甚至都担心她是不是已经离世了,要走过去替她把脉,却被书礼一把拽住。 终于在村民的嘶声努力之下,那老太婆缓缓睁开眼,看不太清,只是听出了儿子的声音。 老太婆没有喝粥,只是颤抖着问道:“儿啊,今天,要,要到饭了?” 村民连连点头,嘱咐着老太婆赶快喝。 那老太婆推开那碗粥,道:“俺不喝,先给你媳妇喝,你媳妇呢?”她吃力地抬起头看门口,却只看到隐隐几个人影在晃动。 村民低头哽咽着:“娘,小翠她,她跑了!她说再也不愿过这种每天出去讨饭吃的日子啦!” 老太婆听清后“嗷”地一声干嚎,呜咽起来。 一风心中一揪,火猴等人看到此人间悲剧,也无心讨水,从破茅草屋出来,背后是那村民和老太婆两人无助也无用的哭嚎。 他们站在村中唯一的土路上,沿路的茅草屋都传出来呼爹喊娘的声音,声音大同小异,此起彼伏,在秋天凉风中飘荡。 那群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没有进茅草房,蹲在墙角,齐刷刷地用怯生生的眼光看着他们。 秀姑微笑着招呼他们过来,小孩们眼睛盯着,却不敢过来。 秀姑从背囊里拿出一张饼,那群小孩眼睛尖得很,猛地乌泱泱冲着围了过来,个高的连忙扯掉秀姑手里的饼,其他的把她挤在当中,用稚嫩的童声叫着“姐姐”讨要吃的,有胆大的直接翻起了秀姑的背囊。 火猴连忙把秀姑拉过来,书礼也上前一步挡住那群小孩,才让秀姑挣脱开来。 那群小孩停止纠缠秀姑,但是也没有走开,后退几步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书礼等人,那张大饼就像落在火坑上的雪花,在小孩中撕扯着挣扎几下,就融化消失在小孩的嘴里。 书礼见他们不散开,便蹲下身子问他们道:“你们的爹娘呢?” 那群小孩七手八脚朝着土路,指向不同的方向。 书礼又问道:“你们从哪里回来?” 那群小孩齐刷刷地指着村口,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高个的小男孩打量了书礼一眼,也不怕他,说道:“我们每天都家里出去,走很远远的路,去镇里面讨饭吃,然后再走很远很远的路回来。” 书礼继续问道:“每天都能讨到饭吃吗?你们上过学堂吗?” 小男孩回道:“不能,有的时候是空着碗回来的。不过也有好的时候,如果赶上一些庙里放粥的话,就能吃得饱饱的,不过不准带回来,但是我们能偷偷带回来。”说着,露出狡黠一笑。 书礼回过头来和火猴等人互相看一眼,一风和秀姑抿着嘴不说话。 那小男孩继续道:“大师父,我能跟着你们去庙里当和尚吗?我看庙里有好多好吃的,都吃不完,有白粥,还有糕点。你放心,我以前上过学堂的,我能认得经书。” 那群小孩哄闹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叫嚷着“我也要去。” 书礼摆摆手,让他们停下来,问道:“那你的先生呢?” 小男孩道:“先生原来住在村子里,我每天都要去上学堂,先生经常打我手心,但是师娘做的饭好香,我就想去上学堂。 “后来好多天好多天没有下过雨,好多庄稼长出来都没有出谷子,又飞来一群虫子,把高粱都啃烂了,我们就没有饭吃了。 “但是先生家还有饭吃,村里大家伙都把自己家剩下的谷子送给先生,先生不要,最后师娘做饭给大家伙吃了。” 书礼不由得点点头道:“你们的爹娘还是挺知书达礼的,懂得尊重先生。” 小男孩挠着头回想了下,又说道:“再后来,大家都抢着去先生家吃饭,都吃光了,庙里的和尚来要粮,爹娘都交不出去,被打了一顿,爹的手被打断了,牵不了牛,种不了地。 “先生把自己家的地卖给了镇上的寺庙,大家也把牛和鸡都卖掉了,交给了和尚,和尚才没来找我们的麻烦。 “但和尚又说让先生种他们庙里的地,明年村里就不要给庙里交粮。” 一风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们先生种地,就不要给庙里交粮?” 那男孩还没说话,书礼却插口道:“让儒教的人种寺庙的地,那是一种羞辱,也是一种征服。” 一风便又沉默下来。 男孩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后来,大家伙都去劝先生,我爹娘也去了,但是先生怎么也不答应。后来大家都没有饭吃了,都去外面要饭吃。但是大家都不带上先生和师娘,再后来,先生和师娘就饿死啦,和村里好多人一样,饿死啦。” 小男孩这么说着,脸色却十分平静。 书礼缓缓地站起身,神色灰暗,一风和秀姑的眼眶却突然红了。 那小男孩奇怪地看着他们,追问道:“大师父,你还没答应我呢!能不能跟着去庙里当和尚啊,‘村无一粒谷,庙里万斗金’,你们肯定很有钱,有钱就有饭吃!” 书礼眼神一闪,问道:“谁教你们这么念的?” 旁边另一个小孩子道:“先生呀!我们都会念,爹娘都会念,我们念给你听!” 于是一群小孩稚嫩的童音齐声念起来: “书生本无用,不如去当兵。 当兵无粮草,不如当道长。 道长不长生,和尚有真经。 真经神通大,钱粮来得快。 村无一粒谷,庙里万斗金。” 一风和火猴书礼等人顿时面面相觑,那小孩子继续道:“我大哥、二叔、四舅,还有好多人,都去庙里当和尚找金子啦,你们肯定是小气,不带我们去,我们长大了自己去!”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小孩有一个指着村口道:“那些和尚又来啦!” 一群小孩就像被惊吓的小鸟,一哄而散,慌乱地撒开脚丫子,去找各自的爹娘。 一风他们往村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土黄色僧袍的老和尚,年纪在四五十左右,他带着身后一群小和尚真往这边走过来。 一风他们也不好判断他们是来干嘛,火猴和书礼将一风和秀姑护在身后,然后走近前行礼。 那些和尚显然也没想到村里还有其他和尚,站在老和尚左边的一个尖脸削瘦的和尚逼近一步,指着火猴他们,声音尖锐:“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们的地盘收粮?” 老和尚呵斥道:“休得无礼!”他上前与火猴见礼,道:“诸位从何而来?为何在此盘桓?” 火猴回礼道:“长老,弟子前往南宗,途径此地,想为喝水化缘,但见此村庄异状,探访究竟。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心生怜悯,在此纠结伤神,难以排遣,若耽误长老事宜,还请恕罪。” 老和尚笑道:“不妨,诸位与老和尚有缘,老衲法号本常,正是你们要去的南宗寺的和尚。老衲因事外出,同样途径此村,心中悲悯,故前往小镇的寺里购买些许粮食,以济危困,广施佛缘。” 火猴等人看到,在一众僧人背后,有数辆大车运载粮食,马上让开道路,向本常和尚道:“长老还请速速行方便,恐怕耽误一时,则有一命归西啊!” 本常和尚也没有多说,立即指挥寺庙来的和尚,将粮食卸下来。 村中的男女老幼早就在明里暗里地观察着,看到他们卸粮食,纷纷从家中走到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僧人们,即便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粮食,肚腹空空,但他们似乎对和尚已经有了畏惧之心,依然不敢近前。 本常和尚示意僧人们打开口袋,村中饥饿已久的人们才一拥而上,破碗破罐伸上来,拥拥挤挤,吵吵嚷嚷,孩子们被挤得哭哭啼啼,乱糟糟一片。 本常和尚被挤在一旁,摇头不止。 书礼上前问道:“本常长老,这个寺庙是否是南宗寺下设的分院?” 本常和尚点点头,道:“南宗寺下辖许多寺庙,大大小小有数百个,平常并无管制,只是一年收取钱粮若干。如无大事,下辖寺庙自行解决,如遇无法解决之难事,南宗寺才会派遣僧人前往援助。 “钱粮如何来,如何用,皆有专人管理,南宗寺大多数弟子不知根源,即便知晓,也并不在意,皆认为以前南宗寺的祖师们都是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第五十七章 所谓放生(本书签约啦) 村民哄抢完本常和尚买来的粮食,自行散去,也没再多看和尚们一眼。 本常和尚对火猴等人道:“你们为一口水来此,但此地已无半口水了吧?若真有一口水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说着把背囊中的水拿出来给火猴等人分喝,又道:“你们是往南宗寺去吧?正好老衲只身一人,事情也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便与你们一起回寺吧。” 等本常和尚遣回镇上的和尚后,火猴等人便与本常和尚同行,往南宗寺赶去。 临走的时候,一风看着身后破落的村庄,心中悲戚,久久难以平静,一步三回头。 火猴看着身后心事重重的一风,边走边问书礼道:“师弟,底层百姓的生活都是这么苦吗?” 本常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就是,穷,偶尔不幸。” 书礼摇了摇头:“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是,穷,一直不幸。” ······ 一行人一路奔波,往南宗寺赶路。 路上,书礼问道:“本常法师,遇到饥馑灾年,按常理,佛门慈悲,普度众生,应该广施福缘,接济苍生,怎么我一路走来,总是寺庙中钱粮多,百姓民众苦?” 说着,还把村里先生教孩子们的顺口溜念给本常和尚听。 本常和尚听了,也是沉默半晌,愁眉不展。 他道:“老衲从小身居佛寺,在南宗寺大雄宝殿佛祖面前活了四十余年,对儒教、道家的了解不深,但对佛门的有些事情也还算有数。佛门从外邦传入大武国上千年了,始终以福祸皆因果,功德转轮回之佛念,引人向善,因此才在大武国百姓间迅速得以广泛响应,且历经多朝多代而不绝。” 他叹了口气道:“但听本寺先祖讲法之余,也时常感叹佛门发展至最近百年,因朝廷恩德,特许不缴粮、不纳税,而致使财富迅速积累,越来越多人遁入空门。 “这本是善事,但佛徒一多,难免良莠不齐、泥沙俱下。除去真心求佛之众,各怀异心,假公肥私之人也大有所在。 “先有一寺如此,后有十寺效仿,最后几乎寺寺如此。 “若有人质疑其佛性堕落,则狡辩称佛寺为弘扬佛法之根基,只有佛寺广大,佛像庄严,佛徒甚众,才能体现佛法无边,功德无量。” 书礼皱眉道:“如此一来,佛寺占地,百姓无田,民生疾苦啊!” 本常和尚同样眉头紧锁,道:“何尝不是呢?但即便是南宗寺内,起居奢侈、行事铺张、力主购田买地再扩建佛寺之人,也不在少数。毕竟南宗寺有十万僧众,数量如此庞大的佛徒,给养甚巨啊。 “更深一步想,南宗如此,北宗如何呢?那是上千年的巨派,僧众更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日常供养又能从何而来呢?还不是来自贫苦百姓?” 书礼道:“如此局面,朝廷看不见吗?” 本常和尚道:“不会看不见的,你可知明年君州开启儒释道三家的论道大会?我听师尊提及,此时并不是简单的论道大会,朝廷必有动作。” 火猴接口道:“论道大会南宗寺也会参与吗?要怎么参加?” 本常和尚看了一眼火猴,道:“千里挑十,百里挑一。” 火猴心急,还待要问,本常和尚摇摇头道:“我只知人数如此,具体如何选拔,寺中长老们还在商榷。” 本常和尚看火猴有些失望,笑笑道:“你不用灰心,论道大会必有比武斗法,你若有机会去,必能见识万千世界的大场面。” 火猴、书礼、一风和秀姑纷纷对君州的论道大会憧憬不已,只是各自在心中担忧,是否有机会入选。 本常和尚此时问道:“你们前往南宗寺,可曾想过要找谁?” 书礼沉默了一会,涩声道:“我们师父是青山寺的笛衣法师,师叔祖是光尘大师,师叔祖与贵寺的了然大师有缘,见过几面,因此写信推荐,望开方便之门。” 说着从怀里拿出光尘法师下山前交给他的信,在他拿信之时,一个银色拴着金色铜铃的手镯掉在地上,发出叮铃的一生脆响,银色光芒一闪。 书礼慌忙拾起,火猴和一风奇怪地看着他,而秀姑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欣喜。 书礼被他们盯着看得脸色有些尴尬,连忙把信塞给本常和尚。 本常和尚刚刚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那个手镯,接过书礼的信封看了一眼,对书礼等人笑道:“佛法无边,将你们带到我面前,老衲的师尊正是了然大师。” 一风他们一听,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都兴奋不已,便跟着本常和尚出发。 秀姑虽然非常好奇书礼闪着银光的漂亮手镯,但是她一向都比较敬畏四师兄,也没敢跟他撒娇讨要。 众人行了将近一日,路上行僧渐渐多起来,南宗寺快要到了。 火猴等人在本常和尚的带领下,来到一座巨大的石桥前,石桥下一条清澈宽阔的河流静静流淌,河流两岸矮小的黑亮的瓦屋沿着河流一字排开,各延展出一条宽敞的街道,房屋里是各式各样的卖香火的、卖糕点贡品的、卖蔬果的、卖糖人冰糖葫芦的,也有耍猴的、算命的、乞讨的,男女老幼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巨石桥对面,是一片雄伟的群山,此起彼伏接连着五座高耸巨峰,山峰上盘踞着鳞次栉比的寺院,金黄的琉璃瓦和红艳的围墙,让山峰上的那片天空填满光华和色彩,袅袅不绝的香烟萦绕在庙宇中间,辉煌的殿堂和身着各色僧袍的僧众,在香火烟雾形成的一层层青云中若隐若现,如同诸天之上的发光的佛殿从天而降,神佛下凡来了。 一风和师兄们的眼睛都看得直了,如此恢弘大气的佛寺,不,应该说是佛寺群,是这辈子都没看过,之前看到的雷兴寺,他们以为已经够壮观了,没想到来到这里,连这里的佛寺山门都比不上!秀姑更是兴奋地欢欣雀跃,拍手击掌。 本常和尚笑了笑,带领他们走过这巨石桥,边向他们介绍道,这桥名渡厄桥,香客信徒度过这座桥就能消灾祈福。 度厄桥下面流淌着的是放生河,有香客信徒发愿放生鱼鳖为自己积福缘,此刻下面有一群乌泱泱的人挤在一个石码头上,手里纷纷放生壶里、碗中、罐子里头的鱼,更有香客提着一网兜鱼鳖虾蟹往河里倒。 火猴口里对书礼等人称赞道:“不愧是大寺庙啊,人家小寺庙最多挖一个坑做个放生池,这直接拿一条这么宽的河来做放生河,实在是气派!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看看那边人挤人,天下哪有个池子装得下这么多鱼!” 秀姑白了一眼师兄,跟在书礼后面走了。 一风呆呆地看着河边放生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着那河边一颗颗乌亮发光的脑袋,也如同鱼鳖们闪着同样的光。 众生平等吗?它们放生了,那他们呢?······ 几人挤过桥上熙熙攘攘的的人群,终于来到南宗寺山脚下,群山顿时显得更加巍峨雄壮,尤其是主峰的重重高耸的各种佛殿,在太阳下闪着金光,那一片天空都在迸发光芒。 山脚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南宗寺的玉石牌坊,高大巍峨,左右镌刻着四个巨大遒劲的字,右边写着:“法天法地”,左边写着:“参佛参心”,中间苍茫浩荡的“南宗寺”三字,熠熠生辉。 通过牌坊,便是往南宗寺的石阶,宽阔十丈,高耸入云,不见尽头,抬头看去,仿佛如接入佛国的天梯。 即便如此难以攀爬,还是有多的挤不开的香客信徒一步步奋力向上爬,不过,这里倒并无雷鸣寺般的迎客僧谄媚地讨好香客。 但是,也有不少的青壮汉子杵在山脚下,肩上傍着坚韧的麻布做成的滑竿,一有香客许诺酬金,便有两条汉子鼓起肌肉虬实的身子,抬着香客往上爬,浑黑的汗水滴了一路。 因为南宗寺的规矩,众生平等,所有的佛僧佛徒和香客信众一样,都需要自己爬上山,于是本常和尚领着众人挤上天梯,因香客信徒太多,无法施展灵力,施展灵力也只能缓缓往上爬,凭空消耗。 不知道爬了多久,秀姑累得脸色苍白,乌黑的鬓发贴在汗涔涔的脸蛋上,她皱着鼻头,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无奈。 其他人除了本常和尚,也是热汗汩汩。毕竟不用灵力灌注身体,如此高耸的阶梯,对身体消耗也是极大。 不过奇怪的是,一风反倒和本常和尚一般,什么事也没有。 本常和尚原本没有注意到一风,此时也忍不住时时把目光瞥向他。 虽然修炼者的身体比常人要好,但是如果不施展灵力,攀爬如此多的石阶,他的师兄们汗流浃背才是正常的,而一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修为感觉不是很高,至少比不上他的这些师兄姐们,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一风的来历。 就在他们的前方,有一座山门殿,本常和尚告诉他们,过了这座山门殿,便离天王殿不远了。 再爬了一会,就看到一座大殿,按规模已是一些寺庙的主殿大小了,不过在此却只能委屈地做山门殿,殿中两尊怒目金刚须发尽张,十分威武。 再往上爬,众人感觉好了许多,本常和尚介绍,此山名为灵云山,为云州天地灵力汇聚所在之一,越往高处,天地灵气越充足。 一般的僧众和香客信徒不是修炼者,无法辨别其中变化,只知道越往上爬,越通体舒泰,还因此在香客信众间流传着南宗寺的通人心愿的灵验,越往上爬越不费劲,来的人更多了。 但修炼者在此修行,受到的好处则大大多于普通人。 尤其是从小在此长大的僧人,例如本常和尚,即便天生生就慧根后,虽然慧根劣等,于修炼者中资质仍是不佳,本无大进益,但常年在此修行,功法运转吸纳天地灵气更加充足,弥补了资质不佳,于数年前偶得机缘,竟度过初阿僧劫,堪堪攀上了修炼者第二大境界,佛门的玉乘境界。 虽然以后修炼之途恐怕再难有进益,但本常和尚已十分满足了,他已经超越了天下几乎一半的修炼者,他知道,有多少修炼者穷尽一生,却只能困在第一境界而郁郁而终啊。 第五十八章 寺内宝贝(本书签约啦) 仅仅通过攀爬灵云山,本常和尚心中就十分奇怪,这年纪最小、修为最浅的一风,怎么能和自己这个玉乘境界的高僧相比呢? 虽然灵气比山脚更加充裕,但是书礼他们的功法只是一个乡野小寺庙的残篇功法,吸纳和运用天地灵气本就十分艰难晦涩,现在即便有再多灵气,攀爬起来,依旧十分吃力,如果不是修炼者身体底子好,恐怕也不能一口气不停歇地爬上来,听说有的香客信众,为了自己能爬上去参拜大佛金像,竟然连着爬了两三天才爬上来。 但现在,书礼他们的精神消耗和常人无异。 就在秀姑和火猴快要绝望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巨大的天王殿,左右有钟鼓楼对峙,按照寺庙一般的布局,天王殿打头,后面寺院的布局就紧凑起来了。 他们放眼望去,只见重重叠叠庞大复杂的寺院建筑群,遍布灵云山的五座山峰,五座雄伟的山峰上,各种各样的佛教院落如同鱼鳞遍布,金碧辉煌,震撼着他们。 看了好一会,本常才笑道:“众位师弟,不要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们才开始往主峰之上爬去,但兴奋的心情让他们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他们穿过宏伟的天王殿,天王殿中间供奉着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那硕大的佛像,几乎让肚子占满了整个殿门口,他们走进去,只能抬起脖子使劲往上看,才能看到弥勒佛的笑脸。弥勒佛背后的韦陀护法将巨大的降魔杵,足有十几丈高,扛着韦陀的肩上,顿时威风凌凌,神气雄壮。 天王殿左右的钟鼓楼,朝钟暮鼓,是南宗寺各寺院的做功课和修炼的信号,不过各寺院自然自己的规矩,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时辰消息。 一风看过去,只见钟楼上悬铜钟,体形硕大,铭着古朴佛经,钟楼之下供奉地藏菩萨,道明闵公侍立左右。而另外一边,鼓楼的鼓面宽阔,上纹金饰,鼓楼下供奉着伽蓝神,关平周仓左右威慑。 伽蓝神其实有很多尊,这里只供奉了其中一尊,作为鼓楼的镇楼之神。 穿过天王殿,便是南宗寺的大雄宝殿了。 宽阔的殿前广场,地面坚硬光滑,白色晶莹的硕大石块铺就,秀姑拉着一风在上面奔跑跳跃,好不快乐,看得本常的眼睛都直了。 广场左右的偏殿,供奉着数不清的南宗寺历代祖师,因为南宗寺的历史悠久,神僧辈出,这种祖师殿也比一般寺庙大了很多倍,一座偏殿的祖师殿可能就是其他寺庙的大雄宝殿那么大了吧。 并且里面佛灯闪耀,虽然是供奉着他们的牌位,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暗气沉沉,人来人往,香客众多。 在香客信众的心中,那些神僧神通广大,可不就和天上的神佛一般了。 广场上人也不少,只是广场太过宽阔,看起来不是那么拥挤罢了。 广场的正前方便是南宗寺恢弘壮观的大雄宝殿,占地宽约二十丈,长达五十丈,大的不像话,一风和秀姑站在殿前转着脑袋,从左边看到右边,差点连脖子都扭了。 石阶地面皆由汉白玉砌成,高两丈,走上去,就能看见大雄宝殿的窗格金纹装饰,门廊金黄鲜红,走廊顶上描金绘彩地展示了二十诸天的辉煌景象,一风和秀姑看到后,顿时被其恢弘的气度所震慑,刚才兴奋的小孩子气也收敛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跨过高高的殿门槛,体型庞大的十八个金身罗汉拱卫着五尊巨大的金佛,中央的大日如来佛慈悲俯瞰人间,周围东西南北四尊如来佛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罗汉像和如来佛像前的供桌上满满当当,鲜花、蔬果、贡品、香料、金色经幢等等,五颜六色。 进来朝拜的成千上万的香客信徒,在宽阔无比的大殿里挨挨挤挤,却又颤颤巍巍,纷纷跪拜在地,唯恐佛祖怪罪,诵经、许愿、求恕的声音此起彼伏,让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这一切实在太让人震惊了,一风等人如同来到了天宫之中,心情兴奋又沉重,想兴奋起来,但被这种恢弘的佛家气度镇压着,一行人只好呆愣愣地穿过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之后便是庄严的法堂,里面传来无数和尚的诵经之声,还有数不清的讲堂、照堂等等修行佛法的建筑坐落在主峰右边的礼佛峰,高大的大斋堂、罗汉堂等其他院落也错落地分布主峰和礼佛峰的几个位置,几条丝绸般的大道穿过这些建筑院落,将彼此串联起来,缠绕在几座山峰上,无数僧众来来往往,一片热闹的景象。 本常和尚前往法堂问询了师兄,被告知了然大师正在朝佛峰的方丈院中,于是众人往后山而去,边走本常和尚边向众人介绍灵云山的其他几座山峰的情况。 最隐秘的是碑林峰,一片硕大的碑林,独自占据了一座山峰,紧挨着朝佛峰,就在他们一行人要去的右边。众多石碑下,是历祖历代的得道高僧和大乘神僧,或者对南宗寺有重大贡献的香客信众。其他佛僧则埋葬在灵云山的一些小山峰中,或者直接火化,不立石碑。 碑林周围的松柏尤为高大,无数硕大宽厚的树顶重重地盖住碑林,让碑林后面青翠的颜色为止一暗,反而显得非常怪异和阴沉。 而去碑林峰的那条唯一的狭小的路上,每隔一段有一座小亭和小石塔,即便现在还只是傍晚,或许是太过暗沉,那条路也早已点着灯,一路由威严的和尚们把守,平常人不让进入。 寺内修炼者最多的是灵修峰,所有的南宗寺修炼者都住在那里,有不同的院落让各个德高望重的大乘神僧带领,修炼佛道的功法神通,就算是寺内的普通和尚,也一般不敢轻易去打扰他们的修炼。 最幽静的,是主峰后的朝佛峰,松柏郁郁苍苍,方丈院坐落在此。 虽然这座山峰只有一个方丈院,最简单,但却是南宗寺最重要的所在。因为方丈院的侧后方便是灵云顶,灵云顶是整个南宗寺的核心所在,上面有一座冲入云霄的庞大的藏经阁,状如宝塔,佛塔二十八层的塔身,八角重檐攒尖,即便是峰顶的狂风也只能轻轻摇着上挂的八个巨大风铃,发出厚重而庄严的铃声。 而朝佛峰的另外一边则是一道陡峭无比的悬崖,如同被神佛大力劈开的一般,壁立千仞,所以方丈院和灵云顶上的藏经阁都是坐落在悬崖边上,从悬崖边往前眺望,则是灵云山其他低矮的小山坡,被茂密葱葱郁郁的山林覆盖,千百种不同树木如一条绚丽的地毯,铺在了灵云山的北方。 朝佛峰也是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众人边看边走,被灵云山这壮阔的美丽景象震撼,惊叹不已。说话间,本常和尚便带领他们一起来到了方丈院前。 方丈院看起来构筑很简单,就是一个大院落,看不出几进几出,但是规模在南宗寺,反而最普通。 不过门口有两个大和尚看守,气息沉稳厚重,修为深厚。 本常和尚连忙上前问礼,诉说来由,两个大和尚听后,往院门口一处一摸,拉出一根红绸,往下一拉,院里想起两声清脆的铜铃声,片刻后,便有一个清秀的小沙弥打开院门,再次询问原由。 本常再次解释完,小沙弥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不久,出来回道:“本常师弟,方丈让你带客人随我去禅房。” 一风和师兄姐们对视一眼,心中称奇,这小沙弥看起来比一风还要小,辈分却不小。 本常早已习以为常,带着众人进去。 但是一进方丈的院落,一风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很像那天在青萍寺被那双诡异的眼睛看着一样。 前面师兄和师姐都安安静静地跟着小沙弥走,恍若无事。 一风转着脖子到处看,想看出那双眼睛在何处,可此时天色将晚,光线昏黄,没有找到。 前面走着的本常和尚感觉身后一风的异样,等了他两步,对一风笑了笑说道:“小师弟,没想到你的感觉还挺敏锐,不过你不用怕,放心走。”却没有更多解释。 走在前面的火猴书礼和秀姑都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一风。 一风挤出一丝笑容,表示没事,让他们放心。 方丈院不是很大,正前方一处经堂,左右各两处禅房,院内松柏不高,但树枝秀奇。小沙弥直接带着他们从院落的小石径穿过。 此时傍晚的斜阳从院内西边落下去,往西看去,高耸的藏经阁仿佛在夕阳中放着光芒,有那么一瞬间,一风看到藏经阁的塔顶上有一只黑色的巨兽身影,张开嘴朝着夕阳,仿佛要将夕阳吞入肚中,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风擦了擦眼睛,那巨兽身影再没出现,只好再次闷闷地跟着往前走。 他心里纳闷,怎么这么宏大庄严的南宗寺,有这么多怪事。 也就一小会,小沙弥带着他们来到左边挨着经堂的一处禅房,敲门过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去。 禅房西面也有窗户,正好面对悬崖,夕阳正洒进来,室内一座禅床,禅床上三个蒲团,此时坐了两个,分别是左手的了然大师和中间的方丈大师,但两人此刻都闭目静思。 本常和尚看来比较了解两位,即便看到他们在静思,也仍向他们汇报了情况,将光尘大师的信件递给二老,并介绍了火猴等人,火猴等人上前见礼。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当然要数书礼,他可以说是一步步由了然大师从书家的天才少年,硬生生带入了佛道,他被赶出书家,说是佛缘,佛度有缘人,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他身上有杀气,因此秀姑和一风虽然没有看过他杀人,但天然地感受到了,因此两人都不自觉地怕他。 如今,以往所造成的杀孽也被佛门的慈悲渐渐洗去,杀气也渐渐散去,但他也饱受背叛家族和流离之苦,这些经历的事情,对他产生了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影响,所以他的青蛇剑中,依然有一股难以抹去的暴戾之气。 十几年过去了,了然大师竟还没怎么变,还是如此前所见的模样,慈眉善目,脸上的皱纹整齐地排列,显得庄严有度。 他第一个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是一如以往那般温润有神,但也可以看到,他看到书礼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 书礼心中五味陈杂,是啊,当初了然大师只知道引他入佛道,后来发生的事他却一无所知,可现在,他们偏偏又在这里相遇了,难道,真的是佛缘不成? 了然大师接过本常递来的信件看了看,笑着微微摇头,他也知道书礼与佛门有缘,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会面。 方丈大师也睁开了眼,他苍老的脸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仿佛能放出温润强大的佛光,他扫视了一遍火猴等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一风身上。 了然大师虽然多看了几眼书礼,但最后眼睛也看向一风。 不知为何,他和方丈的目光在一风身上交汇,如同两道火光,在夕阳的余晖中在一风身上点燃。 一风被看得浑身燥热,虽然在这个场合,他十分想敬重两位尊敬的大师,但他们的目光让他忸怩不安,被火炙烤似的,热汗滚滚,比刚刚爬上灵云山的通天阶梯还要辛苦得多。 火猴和书礼也觉察不对,同时走出一步,挡在了一风身前。 一风感激地看着的两个师兄,他们仿佛两棵高大的树,在一风身前扎根,为他遮风挡雨,身体顿时舒服了许多,心里也暖和不已。 方丈和了然大师顿时一愣,同时把目光收敛,自知失态,两人相视一笑,了然大师笑着对火猴和书礼道:“阿弥陀佛,失礼了,老衲和方丈并无恶意。” 书礼重重地冷哼一声,他可是尝过了然大师的“无恶意”,他的“无恶意”直接让他掉光了头发,被书家的亲人羞辱。 方丈也笑道:“你们从莽南赶来,一路风尘,着实辛苦,老衲和了然本不该如此失态。刚刚听本常说,你们是由青山寺的光尘推荐而来,似乎还有什么麻烦。当年,了然师弟与光尘确实有过一段往事,彼此也算有缘。” 了然大师接口道:“佛道昌隆,有缘便是同路人。书礼,你应该对此种佛缘有深切感受吧?” 书礼正要回复,但了然大师笑着摆了摆手,继续道:“既然他推荐你们投身此处,是对老衲的信任,也是对南宗寺的信任。你们便在此处安身,不论什么麻烦,南宗寺都接下了。即便是所罗门的修罗们过来要人,南宗寺也敢依仗着佛祖的庇护,挺一挺身子,替你们悉数挡下!” 他的话虽然轻,却温和有力,让人心中一暖。 火猴等人听闻方丈如此说,纷纷双手合十对方丈鞠躬致谢。 再闲谈了几句,了然即安排本常和尚带着他们去住处,火猴等人随即离去。 禅房里,方丈和了然大师看着一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在他们离开后,他们师兄弟坐在蒲团上,老脸上露出十分激动的神色。 就在这时,房外突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靠近,了然大师立即警觉住口。 还没等他喝问,房外那个黑影已道:“听说你们得了宝贝,那群老和尚让我这把老骨头过来问问。” 方丈大师想了想,摇头道:“难知祸福啊!” 第五十九章 横来刁难(封面换新啦) 火猴等人在本常和尚的带领下沿着山峰间连结起来的大大小小的石道前往客房。 在经过碑林的时候,一风又感觉到了异常,但这种异常与方丈院落又不同,更加的隐秘、黑暗,也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 可奇怪的是,师兄和小师姐他们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天色将黑,石道上的所有的灯火都点上了,与无数重重叠叠的大殿的香火,和院落禅房的灯火交相辉映,感觉灵云山几座山峰都亮如白昼,而僧人和香客信徒来来往往,即便是在夜里,也是一片香火鼎盛。 本常和尚领着他们,继续跟他们介绍南宗寺的情况。 他去方丈院之前,只是简单介绍了南宗寺的院落布局,他想着,凭莽南郡的一个偏僻小角落的这段毫不起眼的香火缘,最多也就在南宗寺住那么几天,只要告诉他们院落布局,别到处乱闯走丢了就可以了。 但是经过在方丈院一见面,他顿时了解到师尊和方丈大师对这几人的重视,尤其是那个小师弟,看着很平常,但以他跟在了然大师身边几十年的经历,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所以他现在打算再好好介绍一下南宗寺的情形,与他们结交好,也许以后对他有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火猴等人一边欣赏南宗寺这夜里繁盛的夜景,一边听本常和尚介绍。 据本常和尚所说,南宗寺的僧众有十万之巨,但绝大部分都只是平凡和尚,能够天生慧根、踏入修炼佛道一途的只有小部分。 而这其中,从南宗寺的前辈手中传承下来一个规矩,南宗寺的修炼人群又分为七大支系,分别以七大长老作为领袖,传承到这一代,了然大师就是其中一个。 七座长老院另据一个山峰就是灵修峰,灵修峰山体平缓宽阔,在这座山峰上,七大长老院落分开建筑,且左右被大大小小的弟子院围绕,还有各自的斋堂、温室、西净室等等房屋,但丝毫不显拥挤。 长老院各自都很宽阔,有讲法讲经的禅房,有专门的修炼场所,也有斗法之地,方便弟子间彼此砥砺增益。 弟子院一般是修炼者的弟子居住,周围是一些斋堂、温室,有普通僧人在此劳作,还有一些俗家弟子带过来的用人在这里,方便照顾长老们和各种修炼者弟子的饮食起居。 五座山峰由大大小小绸缎一般的石道串连起来,但是通往不同的地方,重要的地方有专门的僧人把守看护,例如碑林就是把守得非常紧,所以显得人烟稀少。 火猴奇怪地问道:“不对啊,按照常理,通往方丈院的道路应该人也不少,但是今天我们过去的时候,没有人把守,并且通过的人也很少啊?” 本常和尚回道:“方丈院后面便是灵云顶,也是藏经阁所在,都是南宗寺核心的地域。但是只要在南宗寺待过一段时间的,不论是本寺的僧众还是香客信徒,都会明白,去往方丈院的小石径虽然没有人把守,但是,除了经常来往的固定僧众,其他的人要是随意前往,却往往走不到方丈院的门前。” 书礼来了兴趣,道:“哦?这是为何?” 本常和尚道:“这原本也是要和提醒你们的,不过这一路上来,与你们投缘,一时间倒忘了。 “这条路上,传闻是有护山神兽镇山的,平常的僧众和香客,迫于神兽的威慑,走到半路就会心悸不安,手脚瘫软,走不动路。即便是修炼者,灵力也运转涩滞,根本无法施展任何神通,且觉察不出任何异常。 “因此,生人来往方丈院,需要本寺的经常来往此道的僧众引领,那神兽灵验得很,能够看出来人是否有恶意,若无恶意,且有寺内之人引领,才能顺利前往方丈院。” 秀姑兴奋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方丈养的异兽,他让它在这里守山道。” 本常和尚摇摇头道:“非也,小师妹,我在这四十余年了,从未见过异兽,更从未见过方丈饲养异兽。” 火猴笑道:“那些走不动道的人肯定是修为太低了,我就不信,如果是玉乘境甚至大乘境的神僧大能来此,那异兽还能守得住?必定是这小石径山道设置了什么陷阱,却凭空搬出一只异兽来唬人!” 还没等本常和尚反驳,一风反而先回道:“不是的,二师兄,我好像在方丈院里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不像是人的眼睛。” 本常和尚打量了一风一眼,点头说道:“这也是老衲觉得这位小师弟异于常人之处,老衲带领不知多少人前往方丈院,从未有一人能够觉察出异状,但这一风师弟却能迅速觉察出来,这神识之力,非比寻常,恐怕神魂十分强大。 “至于试图独自前往方丈院的,的确,并不仅仅是小乘境的修炼者。曾有一名来自北宗的玉乘境巅峰的高僧,听闻这个传说,不听劝阻,非要独自前往,结果直接引神兽显出真身,在方丈院前恶斗了一场,整个灵云山如同地动山摇,如果不是南宗寺的尊者出来调停,估计连朝佛峰都要劈成两半。” 一风等人都惊诧不已,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玉乘境的高僧的斗法事迹,连光尘大师出手,他们都没机会看过,于是火猴追问道:“此事当真?” 本常和尚道:“此乃师尊了然大师年轻时的亲身经历,他老人家从不打诳语,不至有错。” 秀姑撇嘴:“如果要是没人出来劝,这朝佛峰岂不是要真正劈成两半了?那灵云顶上漂亮的宝塔也会毁掉了?” 本场和尚挺起胸,有些得意地笑道:“岂能至于此,南宗寺不说有长老院的领袖长老和他们这一代的师弟,都是大乘境界的神僧,灵云顶周围的深山林里,也是常年有大乘境的尊者隐匿其中修炼,也在守护着灵云山,岂能让人胡来。南宗寺近千年的根基,除了北宗能压一头,天下的佛寺莫有能超越者!” 一风众人都在心底诧异,虽说云州只是大武国的一州而已,但盘踞此地域内的书家、南宗、玄阴派、九龙观,无一不是修炼门派的佼佼者,这次君州的论道大会,恐怕不论儒释道,云州的修炼者都会强压其他州一头,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谁能真正的上场。 一风畅想着,如果能去君州参加论道大会,见识大千世界,该有多么幸福啊! 说话间,本常和尚便领着火猴等人来到了礼佛峰,虽然方丈大师和了然师尊对他们的态度比较暧昧,但是在了然大师没有明确态度之前,他还是把他们领到了普通僧众居住的礼佛峰。 当然,安排的也是礼佛峰上好的客房,独门独院,较为清净。 本常和尚先来到礼佛峰的一座院落,与管理接和待云游僧俗客人的知客僧人商量好,并将他们安排妥当,交接好钥匙,前往安置火猴等人的院落。 去往那僻静的院落,道路也比较偏僻,来往的人很少。 一风几个人在路上兴奋地讨论刚刚的传闻,和一路上来看到的新奇事物,尤其是秀姑,咯咯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前面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僧俗混杂,约有十来个。 为首的是一个俏丽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尖尖的下巴浅浅的眉,嘴角还有一粒不大不小的美人痣,此时正和后面的人说笑不已。 原本走在火猴等人前头,替他们引路的本常和尚,看到他们后,却突然一声不吭地折返身就往后面走,脚步匆匆。 还没等火猴等人反应过来,前面正相遇的小姑娘却发现了他,眉毛一挑,朝他喊道:“本常和尚,你这是往那里钻呢?” 本常和尚装作没听见,还要往后面躲。 那小姑娘背后的一个和尚飞身而起,瞬间来到本常和尚的身边,出手将本常和尚的肩膀掰住,将他往回一扯。 本常和尚调转灵力,顺势拿自己的肩膀,往那个和尚身上一撞,那和尚看似随意地用手一拍,手掌中金光一闪,嘭地一声,本常和尚一个趔趄,就往外倒去。 火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本常和尚。 本常和尚感激地点点头,直起身子站定。 火猴和书礼愤怒地看向那飞过来的和尚,和刁难人的小姑娘,一风和秀姑也瞪大了眼睛。 这时,他们才看清楚那飞过来攻击本常的和尚,年纪在三十上下,身材壮硕,满脸横肉,脸上和头上油光泛泛,映着路旁的灯火,眼睛不屑看向他们。 而那小姑娘却笑盈盈地走过来,对本常和尚道:“本常和尚,又被了然师伯派去做行脚僧啦?唉,早知道就让师尊劝了然师伯,让他多传几招神通给你了。 “你这辈子虽然也就停在玉乘境底层了,但至少能多两招防身的手段,不至于还打不过还是小乘境巅峰的本难师兄,再这样下去,小心在外面遇到恶毒的歹人,回都回不来哦!” 第六十章 情窦幻影 本常和尚面对小姑娘的刁难,也没有显得很生气,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转过身来,低着头,说道:“本倩小师姐,您又开小僧玩笑了,谁不知道您是了毓师叔的得意弟子,各大长老院的弟子们谁不对你礼让几分。 “小僧自小被师尊派出去办差,藏经阁的神通功法,师尊自然也是恩赐过小僧几页。虽然和小师姐你们的神通功法比起来,肯定是云泥之别,但我南宗寺随便一本神通功法,都能在外面震慑百里,小僧虽然愚笨,却也不惧什么歹人。” 本常和尚说着,身子侧向一边,向本倩人等让路。 但火猴依然站在路中间,眼睛直视着本倩。书礼也向前一步,一风移动脚步,默默地跟上书礼,站在他旁边。三兄弟就这么挡在了本常和尚的身前。 而秀姑则直接走到火猴前面去了,叉着腰气呼呼地看着本倩。 本倩眯着眼,笑道:“哟,本常和尚,本事不小啊,从哪里请来几位神佛尊者和菩萨来撑腰呢?” 话未落音,本倩后面的僧众顿时齐齐往前一步,眼睛瞪着他们,但嘴角笑得贱兮兮的,分明露出不屑。 本常和尚在后面悄悄拉了拉火猴,但是火猴没理会他,本常和尚走到他们身侧,又用眼神和悄悄罢手,暗示众人不要与之僵持,众人还是不理会他。 一风双手合十,对本倩说道:“本倩师姐,你言语之间对本常师兄有失尊敬,出手刁难他更是不应该。你应该和他道歉。” 本倩笑得花枝乱颤,顿时止住笑,瞪圆了眼怒道:“哪来的野和尚!本倩师姐也是你叫的吗?赶紧给我滚开!” 不但一风没动,他身旁的几位更是没一点搭理她的意思。 那一旁的本难和尚便要上前来拉扯几人,本常和尚陪着笑挡在他的面前:“本难师弟,他们都是师尊的贵客,不要旁外生枝。” 那本难和尚左右过不去,心里急躁,就又要动手。 书礼默默地抽出了腰中的青蛇剑。 火猴也从身后抽出了鹿蜀角。 本难和尚见状,先退后几步,回到本倩身后,然后才与其他僧众一起取出武器,武器法宝不甘示弱地放着各色光芒,映照着着僻静之处阑珊摇曳的灯火。 场面剑拔弩张,这时一阵凉风吹来,道路两旁的大树枝叶哗啦啦作响,本倩面对这场面,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她也怕把事情闹大。 但从小被南宗寺长老们宠大的她,心里怎么能服气,她把下巴一扬,眉头一挑:“道歉?你去问问南宗寺里大大小小院落的人,本姑娘何时道过歉!?” 说着,她却突然把头一撇,冷笑道:“要道歉也可以,他挨我三掌不倒,我就跟他道歉,怎么样?” 秀姑瞪圆了黑亮的眼睛,气呼呼地道:“真不要脸,凭什么要挨你三掌?” 本倩又要耍脾气,火猴已经越过秀姑,站上前道:“我来,谅你一个小姑娘,三掌又能把我怎么样?” 本常和尚不得不插嘴道:“本倩小师姐,这几位已经见过师尊和方丈大师,确实是我们寺的贵客。你已是小乘境的佛光境界,练的又是藏经阁的上等神通,将他们打伤了,恐怕不好交代。” 书礼上前一步,沉声道:“那便我来。” 本倩呵呵笑了两声,冷漠道:“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 她把手一指,对一风道:“我就让他来。” “不行!” 火猴、书礼和秀姑三人齐声道。 一风看了本倩一眼,转头对火猴道:“二师兄,我可以的,放心。” 火猴脸上焦急:“一风,你不是才佛力境界吗!比她低两个小境界,不要逞强!” 一风坚定地摇摇头,没有听师兄的。他走到本倩跟前,双手背在身后,身体挺直,眼睛看着她。 火猴和秀姑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书礼阻挡下来:“人在屋檐下,我们先忍一忍。一风的灵力十分奇怪,他能接下高道长那一剑,这小姑娘绝对没有高道长的修为,只不过是小女孩心性,耍泼而已,应该没事。” 本倩看着一风走出来,心中倒有些敬佩这小和尚的勇气,不过嘴上还是道:“这可是你自愿的啊,如果受伤了不要说我欺负你呵,而且,在方丈师伯面前也要这么说啊!” 一风淡淡说道:“只要你向本常师兄道歉,我不会和长老们告状的。” 一阵微凉的山风再次吹来,道旁的佛灯龛灯中火摇曳,两旁高大的松柏针叶发出细细摩擦的声音。 本倩看着一风在灯火中晃动的脸庞,扬起手掌,运转体内灵力至全身,微红的光透出她白皙的皮肤,使整个人发出暗红的光芒。 她纤细的手掌渐渐凝聚红光,待手掌上的红光积蓄到顶点之时,一掌拍出,直击一风的胸膛! 一风在她的那一掌拍过来之前,精神高度集中,反而有些胡思乱想,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他听着睡觉的法螺里的念经声。 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那些念经的声音含义何在,但他早已背诵得滚瓜烂熟了,此时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嘭”的一声,犹如闷雷在一风胸口炸开,路旁的灯火被一股强劲的风吹得摇摇欲灭。 “一风!” 书礼和火猴秀姑立刻跑上前,上上下下察看一风的身体,却并没有发现异样,面面相觑。 火猴和书礼是小乘境巅峰的高手,他们俩知道佛光境界仅仅比他们低一点,而佛光境界运用体内灵力施展神通,迸发力量是非常恐怖的。 他们也没想到着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如果刚刚那一掌拍在一棵大树上,大树早就折腰倒下了。 一风稍微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衫,法螺也安然无恙,于是他对火猴他们道:“师兄,师姐,我没事,不用担心。” 火猴和秀姑的眼中露出迟疑,书礼却点了点头,于是他们都退后让开。 一风再次走向前,双手合十,对本倩说道:“本倩小师姐,你还有两掌。” 本常和尚此时也皱眉说道:“本倩,不可太过放肆了。” 本倩眼里也流出诧异的神情,但听到本常和尚的话,嘴一撇,冷哼一声道:“本姑娘让你多嘴,再来!” 说着,便扬起手掌,只不过这一次手掌的红光比之刚才暗了许多。 再次“嘭”地一声,一风依然站得笔直,毫发无伤。 火猴等人心里开始明白那本倩果然还是面辣心软,她的力量明显削弱了很多,于是他们也没有再多言。 于是,本倩的第三次手掌拍了过来,一风仍然闭着眼睛,喃喃地念着法螺在他耳边的经声,但就在本倩的手掌即将拍在他胸口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他只看到了本倩亮晶晶的黑色眼眸,映着路旁灯火,而显得格外美丽,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双眼睛,那是时常贴着他的脸和说话的——小师姐秀姑乌亮的眼睛! 他心里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对本倩叫了一声:“师姐······” “嘭——”,一风口中的声音随着他的身体飘向远处,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一风!” 秀姑听到一风喊着她的名字,身体却重重摔在了远处,她顾不得什么,尖叫一声跑过去,蹲下身子去将一风扶起来。 火猴和书礼怒火上涌,顿时就要发作,本常和尚此时也怒喝道:“本倩,你岂有此理!” 书礼拉了火猴一下,他们俩急忙跑过去看一风,只见一风满嘴是血,已经昏了过去,秀姑抱着一风失声痛哭。 本倩却呆住了,这一掌是她三掌中的最轻的一掌,几乎只用了十分之一的灵力,她不是真心要打这最后一掌,只是打完后直接借坡下驴走人,不至于丢了面子,可现在?她也看不懂了。 火猴和书礼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往他们的武器中灌注灵力,青蛇剑绿光闪烁,就像碧绿的毒蛇吐着信子,火猴的鹿蜀角嗤嗤地冒着火光,灼人的温度迎面扑来,两柄灵兵护着主人,气势汹汹地向本倩而来。 本常和尚虽然喝骂本倩,但绝对不想将事情闹大,此处虽然僻静,但并不是无人来往,一旦有人发现将此事捅到长老们那里,他多少会落个不是。 他赶到书礼和火猴前面,对他们说道:“二位师弟,消消气,你们也看出来了,本倩她最后一掌根本没有用力,恐怕,这只是意外。” 火猴和书礼并不理会他,两人身体的灵力飞速运转,一个眼里发着赤红的光芒,一个眼里绿光闪动,两人瞪着发光的眼睛直逼本倩,压根听不进去任何话。 本常和尚见状,只好飞速跑到本倩面前,她背后的僧众也有些慌乱,但纷纷都拿出武器准备迎敌。 本常此时依仗着年纪大,急急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还真准备在这里打斗吗?长老们怪罪起来,僧值长老的处罚你们受得了吗?你们知道灵云山的那片禁地是给谁准备的吗?!别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又转头对本倩道:“本倩,你还不知错!?” 本倩此时低着头,脸上依然有一丝倔意,不过也有一丝委屈,迟疑片刻,还是低声道:“本常师兄,我错了。” 本常道:“此时和我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快向火猴师弟和书礼师弟赔罪!” 此时火猴和书礼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俩身体中爆发出汹涌的气势,让后面的那些和尚心悸不已。 本倩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师兄,我错了,我向你们赔罪!” 火猴和书礼看着眼眶含泪的本倩,虽然手中武器气势凛然,但脚步停了下来。不过他们怒气未消,眼眸里的灵力流转,依然发着愤怒的光芒。 本常和尚顿时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对火猴书礼道:“此事确实是本倩师妹不对,她从小被长老们骄纵惯了,所以得罪了各位,还让一风小师弟受了伤。 “但你们修为深厚,也看出来最后两掌本倩无意伤害一风小师弟,念在南宗寺和老和尚我的面上,将此事大事化小,一风小师弟由我来负责治疗,两位师弟放心,南宗寺近千年的根基,疗伤圣品不在少数,必将一风小师弟治愈,并且比以前更强。” 本倩也轻声道:“我们的长老院也有疗伤药,如果你······” “不需要!”书礼冷冷道。 本常和尚连忙对本倩等人喝道:“还不回你们的弟子院!” 本倩等人如得敕令,匆匆离去,在经过一风和秀姑旁边时,本倩悄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一风,却被秀姑哭红的双眼瞪了回来,低着头地离开了。 第六十一章 一风觉醒(十月爆发预告) 翌日清晨,南宗寺,礼佛峰的一处院落。 院落小巧别致,坐落在山峰的一处僻静之所,阳光灿烂,从周围的松柏针叶间洒下来,照在地上,如在地面放着光芒的金色繁星,清丽的鸟鸣不知从何处传来,点点穿透这明媚的幽静。 一风慢慢睁开眼睛,好像睡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慢慢闭上眼,依稀记得昨天晚上一双发着亮光的眼眸在脑海中闪过,他不由得轻声喃呢:“师姐——” “一风,你醒了么?”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 一风这次迅速地睁开眼睛,看见师姐焦急的眼神,眼眶红红的,他心里一阵暖意泛起,通遍全身。 “师姐,我好多了,你别哭。”一风轻声安慰道。 秀姑点点头道:“你先躺着,别起来,我去叫师兄们。” 一风看着秀姑娇小玲珑的身影往门外跑去,他无声地笑笑。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虽然在昨晚遭受了本倩师姐的一次重击,但身体内部却安然无恙,只是昨天受到一点冲击。 他当时嘴里紧念着法螺的真经,看到那双眼眸的那一刹那,心里却想起师姐,正在体内奔涌的灵力,尤其是之前喝下去的金液化为的灵力突然运转滞涩,如无数枚尖刺在全身往外刺,全身的灵力瞬间紊乱,导致他没有护住胸口,才被本倩师姐一掌拍飞。 可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要睁开眼睛呢?为什么睁开眼睛看到的本倩的那一双眼眸却想起小师姐呢?为什么想起小师姐体内的灵力却会如此失控呢? 他不懂,至少现在不懂。 秀姑和两位师兄很快回来了,不过一风没想到的是,了然大师也和他们一起过来了,本常和尚也跟在后面。 了然大师坐在一风的床边,亲自为他把脉。 一风看着了然闭目把脉的样子,不由得一丝紧张。 这位大师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种让自己不放心的感觉,那时候他眼里放着光,盯着他,让他感到害怕。 但这次了然大师很正常,他睁开温润有神的眼睛,微笑着,脸上的皱纹便整齐地堆叠起来,他的皱纹虽然标志着年龄,但未显得有多么苍老,他笑了笑,对一风说:“并无大恙,你可安心休养。” 秀姑在旁边冷哼一声,撇了撇嘴道:“你当然希望无恙了,昨天我小师弟一来你们寺庙,就挨了一顿毒打,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谁敢来你们南宗寺,?你们还不得落个欺生排外的臭名声?” 书礼一拉秀姑,轻声道:“不得无礼。” 了然大师笑着罢了罢手,道:“此事确实是敝寺不对,本倩那孩子,原本是不知哪位香客遗留在本寺,从小在本寺长大,因生性机灵淘气,闯出不少祸端。但她心地本善,全寺上下没有一个不宠溺她,结果把她惯坏了。” 一风此时也想到自己也是从小被三师兄金罗捡回来,在青山寺长大,一时牵起心中的共鸣,急忙对了然大师道:“了然大师,请您千万别处罚她,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昨天确实感觉到她不是故意的。” 秀姑虽然心里也因与本倩同样境遇而唏嘘,但嘴上还是说道:“哼,就该教训教训她!谁说没有父母就没有礼教了?我和一风不都是这样吗?一风老老实实的,凭什么让她欺负!” 了然大师笑笑道:“当然,淘气也要看情况,这一次已经让了毓师妹关她一个月禁闭,让她好好反思自己。” 他眼神一定,突然问道:“一风,你和这位女弟子也是从小没有父母吗?” 一风答道:“回禀了然大师,我和小师姐确实无父无母,从小在青山寺笛衣法师的养育下长大。” 了然大师抚着胡须,点点头道:“如此,或许是佛祖的安排。”他顿了一下,忽然道:“老衲想要收你们为徒,不知你们可愿意?”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来南宗寺只是为了逃难,躲避玄阴派和所罗门等人的追杀,也避开九龙观道人的骚扰。 他们是一群在原野里被淋湿翅膀的小鸟,来寻一处屋檐暂避,但绝不能想到能够在南宗寺安身立命。 本常和尚震惊之余,也纳闷不已,了然大师经常云游四方,在南宗寺是出了名的不爱收门徒弟子。 除了他之外,只有两个已经修炼到玉乘境的师兄,为了突破修炼瓶颈,如师尊一般云游四方,闯荡修炼界,不在寺内,了然大师下面的长老院,便再无其他弟子了。 如今师尊却要重新收徒,并且一收就是四个,这着实让他迷惑不解。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收你们为徒,不仅仅只是为了弥补昨晚一风受的委屈,还因为老衲确实与你们有缘。” 他盯着一风,眼神却迷离,回想起往事:“一宗,是因为书礼。” 书礼低头沉默不语,而其他人则纳闷不已。 只听了然大师继续说道:“那年,老衲云游四方,认识了书家的一位后生,那人天资聪颖,天性善良,遇到不平事能够挺身而出,即便迫于家族的任务深陷杀孽,尤能保持善心。此人却不是书礼,而是书安。” 书安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一层汗珠。 了然大师继续道:“虽然书安遭遇不测,但由此老衲认识了书礼。他在老衲的幻灭境中,如同羔羊般惶惑不安,手握青蛇,却如此无力,不甘与愤怒让他犯下了大错,却也种下了佛因。佛度有缘人,老衲看出来他有佛缘,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后来神识才会不远千里点化书礼。” 书礼想到他在书家求仁堂中落尽青丝,惨遭家族羞辱,最后叛出家门之事,右手紧紧握住腰中的青蛇剑,青蛇像是感应到他的激动,散发出惨碧的绿光。 了然大师却像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另外一宗,便是与你们的师叔祖光尘大师有关。光尘大师与老衲当年在莽南郡相遇,遭遇了歹人,同受重伤,相互扶持,逃命至安全之所,直至伤愈,结下不解之缘。” 火猴等人听了讶异不已,他们从未听光尘师叔祖提过此事。 了然大师继续道:“然而,缘分却并没有止于此,老衲与光尘暂居之所,乃是一户农家,见我两人身受重伤,精心照顾,无微不至。未曾想竟遭遇寺庙的僧人前来逼交租税,言辞恶劣,哪像出家之人! “老衲两人羞愧不已,几乎想钻到十八层地狱去,恼羞成怒,将前来的僧人打得鼻青脸肿,逃窜而去。 “我们两个离去之后,又不放心,再次回去一看,农户家早已房屋毁坏,家败人亡,哪里还像出家之人,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彼时我们两个都年轻气盛,顿时带出地狱之火,找到租赁土地之寺,将所有僧人赶出寺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众人听了又是震惊不已,他们没想到此时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还有如此放诞不羁的时候。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可依旧未曾想到,我们两个离开之后,前寺庙所租赁之土地,并未曾真正归于农户之手,被赶出寺庙的僧人另投别寺,又重新拉来僧人再次将土地抢回去。人最大的痛苦再不过是失而复得之后,再复失。于是农户们奋起反抗,与前来抢回土地的僧人们生死搏斗,两方死伤惨重,最后由官府出兵镇压,才将事情了结。 “可悲哀的是,最终的结果是农户们的土地竟然是官府与僧人各分一半,彼此息事宁人,农户们依旧两手空空,背负着重重的税赋苟活。 “此时因涉及镇压暴乱,传播甚广,老衲与光尘听闻消息时早已远离,心中悲伤不已,光尘更是常常喟叹这支离破碎的人间。” 一风心中一动,他似乎也在什么时候听光尘师叔祖感叹过,却记不清楚了。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自此,老衲不愿收徒,若所收非人,必将给佛门蒙羞。佛门在大武国已经是庞然大物,再多收徒无益。这个庞然大物却没有发挥佛门渡人向善之作用,隐藏在佛门里的贪得无厌之人千方百计地侵占土地,吞纳钱财,殊不知持之愈久,灾难愈近。 “老衲有心清减僧众,为佛道刮走油腻,排出污秽,可即便是南宗寺,也有同流合污之人,与老衲对抗,老衲实在无可奈何啊!” 一风低下头,喃喃道:“南宗寺怎么也会——” 了然大师笑了笑,笑中尽是无奈:“多年来,老衲派遣本常前往大武国各处寺庙察访,考查情形,心中已对如今佛门发展境况大致了解。此次去君州论道,老衲已打定主意,要将所思所想,向大武帝如实上报,以求天听。 “老衲听本常说,他和你们相遇之时的情形,照他的话来说,你们绝非贪婪下作之辈,以老衲亲自观之,你等更非平凡之辈。同时你等为光尘之弟子,更是要传承彼之衣钵,助我一臂之力,拨开重重迷雾,卸下累累黑山,将这支离破碎的人间重建,以全我佛普度众生之宏愿。” 一风不知不觉坐起来,倚在床上沉思,一路上的亲身经历和听闻,让他看到因为佛门对土地的蚕食,和对依赖土地生存的人们的残酷剥削,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正在遭受的深重灾难与难以解决的巨大苦痛。 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笛衣法师和光尘师叔祖所说的,他是这划破人间黑暗的希望之光。 如今,他不能再躲在师兄和师姐背后。 为了佛道,为了黎明百姓,他要燃烧,燃成刺破人间黑暗的光之魂,他要爆炸,炸成这凡间瑰丽的佛光花火,他是佛子,成为普照人间灵魂的佛门巨子! 第六十二章 静心寂灭 火猴和书礼等人都被了然大师的话感染,都陷入沉思中。 从第一次他们投宿在青萍镇外的那户农家里,书礼就预感到事态的发展可能会失控,现在大武国佛门的发展就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今日之前,他苦思出路而不得,直到来南宗寺前,清宁和尚的一番话,打开了他的思路,而现在了然大师更是有全盘推动的方法,那么跟着他为此事而战斗,如能将蠢蠢欲动的乱世平息,也算达成了他自己匡扶天下的宏志。 而此前了然大师对他尽管无恶念,但确实造成了伤害的举措,此时在大是大非面前,已可以安然放下,往事如烟,他的心思已经悄然被佛道的善念感染,再追究也回不到过去了。 本常和尚也没有想到,虽然他经常被了然大师派出去察看各地寺庙的情况,那不过是他认为师尊只是忧心民众,他从来没想到过师尊会因为佛道现在膨胀的隐患,决定与其他佛道势力决裂,甚至对抗。 在他从大武国大大小小寺庙经常察视的情况来看,因朝廷免除土地税赋等全部杂税,各地官员乡绅捐献香火良田,使寺庙产生巨额财富的现状,能够想到,并下定决心把如此丰厚的利益舍弃,献之于公,还之于民,最后还提出要坚守佛门清净、苦参修行的僧众和尚,几不可寻。 正因为如此,他才惊讶甚至佩服师尊抗争的勇气,这是真正的解救苦厄,悲天悯人。 了然大师站起身来,踱步到房间的窗前,窗外是晴朗的蓝天,阳光普照下青翠的松柏,微微的清风从窗外轻轻拂在身上,微凉的清爽,远处依稀传来礼佛峰和主峰各处的庄严经钟礼佛之音,多么祥和安谧的景色。 可是,在这祥和的乾坤下,又有不知道多少在土地里撒着血汗的农人,匆匆奔忙到全身黑竣、伤痛累累、两鬓斑白,可到头来两手空空。 他们在土地辛勤得来的收获,全部毫无保留地贡献成了一件件他们身上的僧袍,一个个佛像前的供果,一座座还在无边拓建着的院落。 沉重啊,了然大师心中实在沉重。 重压之下必然有反抗,多年前的哪一次农人的反抗,只是一簇瞬间被踩灭的火苗,真正的地狱之火悄然潜伏在广阔的土地之下,只待哪一天,一把锄头将其掀开,必然喷发出无尽的愤怒和复仇烈焰。 他必须要解除这种危险,哪怕拼上性命。 想到此处,他转身对一风等人问道:“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一风抬起头郑重答道:“光尘师叔祖曾说过,同修佛道,便不算叛出师门。我的师父永远只有一位,他已往西,但仍活在我心中。但苍生苦难,水深火热,师父曾教弟子,要‘引导世人明晰善恶,惩恶扬善,更要知行合一,以己渡人,以佛渡恶’,我愿意跟随了然大师,哪怕深陷炼狱。” 火猴和书礼听见一风铿锵有力的回复,眼中神色复杂,他们明白,这个小师弟一路上的经历已经让他成长太多了,作为他的师兄,心里很是宽慰。 可他们更加明白,小师弟既然下定决心跟随了然大师,那么他身上的重担才刚刚上肩,后面还有无数困难,甚至生死大劫在等候着他,他们作为师兄,心中也很不忍。 但一风,和他们,都无路可退,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有一天佛道覆灭,他们也将被殃及池鱼,还不如趁现在未爆发之前,去拼尽全力,力挽狂澜。 于是,火猴和书礼也郑重地点点头,秀姑也乖巧地跟着师兄们点头。 了然大师欣慰地笑笑,道:“前路坎坷,但无须太过忧心,一步一个脚印,佛道自有真经。” 说着,他眼眸中突然散发出温润的金色光芒,仔细地在他们身上流转,片刻后,金光散去,点点头道:“不过依老衲看来,除了小秀姑,你们体内的灵力都十分充沛,但运行不甚顺畅,在经脉的关键之处更是有些许滞涩,恐怕是你们的功法有缺陷吧?” 一风接口道:“回禀了然大师,我和师兄再来此途中,已经觉察到功法的缺陷。我们之前在青山寺修炼的是静心诀,二师兄和四师兄都体察到,这仅仅是一个完整功法的残篇,不知南宗寺可否有全篇?” 火猴和书礼等人也期待地看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呵呵一笑道:“静心诀,据老衲所知,并无此种功法。我佛门发展上千年,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功法更是成千上万种,但称得上顶尖的,只有‘迦南无念经’与‘静心寂灭功’。 “迦南无念经本寺就有,且各大长老院与弟子院都修行此种功法,老衲让本常尽快授受此种功法与你们。此功法的妙处就在于与佛门理念一般,宽广无边,能吸收容纳其他任何功法打下的修炼基础,并在此基础上继续修行,因此如同佛道一般,无我无念,普渡众生。” 书礼闻言,心中一动,他本来就是修炼儒教的天地圣心决,没想到还有佛门功法,可以兼容他之前的修炼心法,佛门至高功法,果然神奇。 一风紧跟着问:“那静心寂灭功呢?” 火猴和书礼及秀姑也紧盯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悠然道:“静心寂灭功曾经是我佛门之光,他由二十诸天飞身凡间的佛子创造。”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一风一眼。 一风心中咯噔一下,似乎唤起了最初被当做佛子的经历,但全是黑暗的杀戮、欲望的争夺、贪欲的蠕动,总之,都不是好事。 火猴和书礼也神色古怪地看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接着道:“每当佛道有难时,二十诸天都会降临一位佛子,为弘扬佛法创造开天辟地之壮举,为世间点燃佛灯,普渡众生。其佛行与事迹都记录在佛经中,千古传诵,迭代不绝。 “而迦南无念经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位佛子创造的无边功法,将无数修炼者引入佛道,其中佛缘深重、天资绝类者更是可以借此修炼成佛。 “原本静心寂灭功也由另一位佛子创造,与迦南无念经同为佛门修炼的功法。不同的是,据传闻说,静心寂灭功是一种速成的功法,能够在短短十几年里就历经佛门三劫,看破生死轮回,了知因果,度化众生,修成大悲、大智、大能,飞越小乘、玉乘、大乘三大佛道境界,直至大乘境圆满,最后历经大阿僧劫,集大悲大智大能于一身,度化成佛。 “但因此,修炼之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其巨大。你们知道,每一次历经劫难,对修炼的道心极其严苛,一旦修炼的佛心被劫数毁尽,轻则修炼无果,重则万劫不复。生死大劫觉行满,轮回寂寂一场空。” 一风不禁问道:“了然大师,什么是道心?” 了然大师道:“道心,就是修炼者的神魂中的心脏,我们的身体有一颗心,我们的灵魂也有一颗心,灵魂中的心就是道心,是支撑我们的神魂修炼的最核心的东西。” 一风点点头,了然大师继续道:“正是静心寂灭功对修行之人的残酷锻炼,使许多佛道修行之人急功近利,纷纷涌上此荆棘遍布之路,临渊而行,最终走火入魔,被修炼的深渊吞噬。 “多年后,在佛道先辈的联手下,将静心寂灭功尽数毁去。而佛道修炼之人纷纷醒悟,不再修炼此功,却依然有执迷的佛徒,将之分解,散落在大武国各处,以期有朝一日,能再有惊天奇才将其完善,以开拓我佛门修炼之大道。 “但可惜的是,历经了近千年,即便再有修成正果成佛之人,也无法将其改造完善,只留下佛道修行中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一风等人此时才真正了解到他们最迫切需要修行的功法的来龙去脉。 但并不如他们的意愿,这功法基本无法再走下去,他们如今只能修炼迦南无念经,以增进修为,否则无法帮助了然大师,更不能扫清佛门污秽,匡扶天下、普度众生。 可一风心中却莫名对静心寂灭功有种强烈的冲动,是好奇,或者是天然的吸引,反正在他心中割舍不下,就如同那法螺盛满了金液对他的吸引力,一种渴望从心底产生,冲击着他的神魂。 此时了然大师道:“虽然如此,老衲云游四方,却佛缘巧合,得到了一些暗藏此功法的残篇,不过这些残篇编织和隐藏于上古时期晦涩难懂的佛经之中,如今已无人能破解。” 一风顿时眼睛一亮,心猛烈跳动,几乎撞破胸膛。 第六十三章 火猴闯祸(十月爆发预告) 了然大师的此话一出,火猴、书礼和秀姑也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期待,但没有一风那么热切。尤其是书礼,本身就传承者天地圣心决的上品功法,再多功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了然大师似乎看懂了一风的期望,笑了笑,对他说:“一风,你如今并不适合研读此功法,还是先将迦南无念经功法融入你们现在的功法,把修行的基础打好再说。否则基础不牢固,以后的修行恐怕举步维艰。”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今你们的功法解决了,但是神通并没有进益。要你们跟随老衲,老衲也不能过于小气。今日下午,让本常带你们来方丈院找老衲,老衲送你们去南宗寺藏经阁,自行选一本适合你们自己的神通,作为老衲的见面礼吧!” 一风和师兄师姐们都兴奋不已,除了书礼有家传的书家剑法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神通,一风更是如此,他现在如要和别人战斗斗法,则只能胡乱挥拳而已。 不同的是,本常和尚对此则直接目瞪口呆,从了然大师进入此房中,就一直在颠覆他对师尊的认知,一风他们对师尊了解不深,但他却明白,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十分重要、十分隐秘的,他做出过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至关重要、非常重大的,在南宗寺都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本常和尚因此更加认识到一风等人是如何与众不同。 了然大师走后,一风和师兄师姐们都沉浸在刚才与了然大师交谈后的激动和兴奋之中。 来到南宗寺后,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佛门的广博无边,不论是庞大的势力、复杂的局势、高境界的修为、深奥的功法和许多神秘缥缈的传说,都让他们心中震荡,让他们犹如深处巨大旋涡中极其渺小的一芥子,心中同时产生壮阔与微弱之感,不禁感慨万千。 一风身体已经好转不少,起身下床,秀姑把他扶到桌旁,与师兄们一起交谈刚刚所闻,一炷香工夫后,本常和尚又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顿丰盛到极致的斋饭,和厚厚一大摞南宗寺的寺规。 大家看着这香喷喷热腾腾的斋饭,和堆在桌上的寺规,纷纷咋舌不已。 本常和尚手抚着后脑勺,憨笑道:“你们初来南宗寺,许多规矩还不是很熟,所以我把全部的寺规都搬过来一份,你们抽空看看。不过是些基本的规定,与其他佛寺修行的规矩差不太多,如果实在不想看,其实也无妨。只要注意不轻易去南宗寺那几个隐秘和危险的地方就罢了。” 一风和师兄们闻言,互相微笑,顿时明白各自的意思,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臂,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那些寺规便被纷纷扫落到桌脚下,他们哈哈一笑,准备敞开怀吃饭。 本常和尚看着狼吞虎咽的这几个“准师弟师妹”们,眼神呆滞。 本常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从青山寺下山,一路不是赶路,就是逃命,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气氛融洽而又宽心地吃饭了。 众人不由得想起在青山寺五观堂内,老老小小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光了,纷纷又想起师父那念念叨叨的话。 “食时五观,一观记功多少,量彼来处,二观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三观防心离过,贪等为宗······” 大家看着斋饭,纷纷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相视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时过境迁,师父和三师兄已经离开人世,而他们依然还能相守在一起吃饭,怎么能不开心呢? 就应该开心得热泪盈眶······ 本常和尚看得莫名其妙,摇摇头走了出去。 下午,待众人休息足够了之后,本常和尚过来领他们再次向方丈院而去。 从礼佛峰出发至朝佛峰,最快的路是经过碑林峰,大家经过碑林峰的时候,日头虽然此时稍稍偏西,但和煦温暖。 可在经过碑林峰之时,大家还是感受到了掩映在巨大松柏的伞盖下的碑林,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一阵凉风吹过,山峰更靠后的碑林在松柏的阴翳下模糊不清,一块块石碑影影绰绰,恍惚间,像无数巨人带着枷锁在慢慢挪动。 众人加快了脚步,紧跟着本常快速走过去。 但到了通往朝佛峰方丈院的石径前时,大家的好奇心纷纷调动了起来,他们第一次来不知道,但是后来听本常说的镇山神兽的传闻,让他们按奈不住自己的兴奋。 两边是陡峭高峻的山体,被松柏树木层层叠叠遮盖着,中间夹着一条石径,众人在石径中朝方丈院走去。 他们被庞大的山体居高临下夹在中间,确实有一种在被窥伺中行走的感觉。 火猴悄悄从腰后拿出鹿蜀角,稍微灌注灵力到鹿蜀角中,三叉形的角中燃起赤红色火焰。他听说野兽都有辟火的本能,因此想燃起火焰试探一下神兽。 本常和尚走在前面,突然感觉到后方温度骤然升高,他转头望去,看见后面火猴手持一根三叉鹿角,燃起一片火把,心里一突:“糟了!” 正待本常和尚要呵斥火猴时,两边的山体突然摇晃起来,轰隆隆的巨响出来,无数巨大的山石从两旁的山坡上滚下来,砸断了无数青松巨柏,掀起一阵阵巨大的尘埃,仿佛有无数的野兽要从山峰上冲下来,众人的耳中莫名响起一阵强烈的嗡嗡声,如同巨锤般捶打脑袋的灵魂。 正在此时,方丈院中冲出两个身影,飞升上天,在上空中全身金光闪闪,宏大而浩瀚的佛经声像是从二十诸天传下来,在九天回响,经声在上空凝练成金光闪烁的佛道符文,不绝地向两侧山峰冲去。 本常和尚捂着耳朵用尽全身力气朝火猴怒吼:“灭火!!” 火猴此时脑中神魂受损,把控不住手脚,一把将鹿蜀角扔在了石径上,火焰才渐渐从鹿蜀角上熄灭,变成暗红的一根长着鳞片的木枝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侧山峰的响动才渐渐平息下来,捶打他们神魂的声音也渐渐褪去,但众人依然纷纷抱着脑袋,蹲着和躺着呻吟不已,火猴受到的声音攻击最强烈,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喘着粗气。 上空中那两个身影俯冲下来,落在众人旁边,正是方丈和了然大师。 两人连忙查看众人受伤的情况,因阻截及时,神兽的声音攻击对他们的神魂的冲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此只是脑袋剧烈疼痛,并无多少实质伤害。 而令他们意外的是,众人中间,只有一风基本没有遭受影响,除了山体的突然颠簸让他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但声音对他的攻击毫无作用,只是他身前的璎珞里,法螺发出一闪闪的金光。 南宗寺剧烈的变故引起了全寺上下的恐慌,许多人在意识到剧变的来源之后,纷纷往山下跑,但也有非常多值守的僧众和一干长老,纷纷赶到了石径入口处,严阵以待,防御外敌,守护本寺。 火猴看着这么兴师动众,心里想,这下麻烦大了。 了然大师见状,前去和赶来的众人解释清楚,让他们和寺里的众多香客信众解释,并表达歉意,半晌之后才返回。 这时众人也都纷纷从剧变中慢慢恢复了过来。 方丈大师询问本常和尚具体情况,了然大师则捡起地上的鹿蜀角仔细察看。 本常和尚如实禀告之后,方丈大师摇了摇头,板着脸地对一风他们说道:“本寺规矩极严,如此妄动,本该处罚,但念你等初来乍到,不知规矩,今日暂且搁下重罚,但罚你等将本寺寺规罚抄十遍,通晓规矩!” 一风急忙点点头,火猴撇了撇嘴,也答应下来,书礼和秀姑则纷纷应诺。 了然大师拿着鹿蜀角走到火猴面前,道:“此物是鹿蜀角吧?鹿蜀乃是天地神兽,鹿蜀角更是天地异宝,你们如何获得?” 火猴把他们在莽南郡山谷中的遭遇和了然大师说了一遍,了然大师点点头,笑道:“鹿蜀虽是天地神兽,但不巧的是,正是本寺镇山神兽的猎物之一,难怪它见了鹿蜀角如此激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风和师兄们忍不住向两边的山上看去,却见高耸的松柏覆盖,没有任何神兽的踪影。 了然大师继续道:“不过,鹿蜀角本属难得,此物又与你极其相衬,只不过尚未炼制,难以发挥神通。稍后选择神通功法,可以考虑结合此物异能,选完功法后,老衲让本常带你去本寺的炼器堂,重新炼制此物,以作傍身。” 火猴顿时感激不已,把方才闯祸的事情丢之云外。 远处的山上,在高松巨柏的树荫掩映下,两个巨大的赤红金纹的鼻孔呼呼地喘着气,一团赤红色烟雾随着鼻翼抖动喷薄而出,三只发着金色光芒的巨眼,神色通灵、神情肃穆地看着山坡下石径上发生的一切。 第六十四章 入藏经阁 到了方丈院前,了然大师直接带着一风等人前往藏经阁,本常和尚则留在方丈院等候。 藏经阁位于方丈院后方,耸立于朝佛峰的最高处,灵云顶,前往藏经阁需绕过方丈院。 方丈院的左侧是朝佛峰的后山,也是一大片悬崖,右侧就是通往灵云顶的路。 与上次去方丈院的路径不同,这次绕过方丈院的路,是一条两旁生长着火红色枫叶的石径,不甚宽,刚刚适合两人并肩而行。 在火红色的枫叶树间隔处,都矗立着一名手执金色法棍的僧人,按照气息浮动,至少都是玉乘境的修炼者。 而火红色的枫叶也不是凡品,枫树只见隐隐有赤色光芒联结,形成一个复杂的红色法阵,光芒在枫叶间微微的闪烁,看似人畜无害。 一风他们在这些玉乘境的僧人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过此通道,生怕再次不小心闯下什么祸端来。 走出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金灿灿的不知名的丛林,错落而整齐,似乎按照某种规律排布,枝叶都流转着暗金色。 近前观看,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这叶脉中竟然有金色液体在流动。 金色丛林中间,一条石径再往上,则是一块巨大的平台,平台的后方,耸立着高大宏伟的藏经阁,也是南宗寺的巍巍宝塔。 站在下面仰望,庄严的深红色塔身,精致的雕镂风格,巨木巨石建筑,二十八层高耸的楼阁身影蹿上青霄,一副飞鸟难度、凌云绝顶、傲视苍穹的模样。 站在金色森林的前方,了然大师转头看了看满眼新奇的众人,微笑着道:“说起法阵,人们最先想到的是道门的法阵。道门精通术数,法阵也深奥精妙,但并不意味着佛门并无法阵。 “刚刚我们走过的红罗天罡乃是我南宗寺强大的法阵之一,集合佛火枫本身的灵异功能,和数十名玉乘境修行者的高深修为,集中扫视通过的人等,一旦觉察情况不对,红罗天罡将会锁定并禁锢敌人,旁边监察的僧人将立即将他拿下,必要时佛火枫也会进行攻击。 “而眼前你们所看到的,则是南宗寺的护阁法阵,禅叶锁秋阵,是仅次于护山大阵的法阵,一旦发现强敌侥幸通过红罗天罡阵,侵入藏经阁脚下,只要将其逼入此禅叶锁秋阵,金色的禅树,将积蓄的在灵云顶吸收的天地灵力迸发出来,用枝条禁锢并不断抽打敌人,威力十分惊人。 “那时,敌人如同被包围在无数强敌之中,且禅树坚韧无比,灵兵轻易不能使之折损,且禅树在攻击时处于极度亢奋的异状,可持续吸收这灵云顶的充沛灵力,不断开展攻击,如修为不够的敌人,则他的神魂将直接被枝条鞭打出肉体,身死道消。” 火猴笑道:“这有什么用,我飞过去不久行了?” 了然大师也笑笑:“你飞不过去的,这禅叶锁秋阵中,有强大的修炼者,无论如何都会逼你进入法阵。” 一风等人听了咂舌不已,但是一风想了想,又问道:“如此残忍的法阵,是否有违佛门悲悯之心呢?” 火猴插嘴道:“小师弟,你这善心也用得太泛滥啦!” 了然大师肃穆道:“你等不知,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藏经阁。这藏经阁中,成千上万种功法神通秘籍,昭示着南宗寺在修炼界的重要地位,是南宗寺实力和底蕴的象征,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藏经阁里的佛经。佛经是佛门的本心坐在,是传道的重要载体,佛门僧众大都能够背诵佛经,但那只是一部分,还有数以万计的佛经,是一个佛徒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而其中包含的佛道真理,是佛门发展的源头,南宗寺的藏经阁就是大武国佛道最重要的经库之一。 “有先知曾说,如要彻底消灭佛道,只需一代僧人无经书可读。 “当有一天,佛门流传在民间普通寺庙中的佛经被销毁,这藏经阁能够保留下佛道的种子,这些种子一旦重新在民众中种下,佛道便又能枯木逢春,永不断绝。 “而这藏经阁,就是佛门布道的种子库,任何功法神通秘籍都可以舍弃,但这佛经绝不可失,只要佛经在,天下芸芸众僧,迟早能够悟出更好的功法和神通。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佛经散落在大武国各州各地,藏经阁只是佛海一扁舟,为佛道留存尽绵薄之力。” 一风这时也明白了这藏经阁的重要性,但他还是觉得这禅叶锁秋阵有点凶残。 了然大师看出了一风的顾虑,他笑道:“我南宗寺的藏经阁不可能仅由一个无主的法阵守护,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必然还有守护它的力量,不至于伤及无辜。不过,一风,佛心本善,这是好事,但是事实难以如意,有需要坚定降妖除魔的决心。好吧,我们先去藏经阁。” 了然大师也不愿意多谈,他拿出一块金色刻着经文的佛牌,朝着面前的金灿灿的禅林晃了晃,禅林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了然大师已经迈步走进去了。 一行人通过了这金色禅林,真正来到了藏经阁脚下。 来到它脚下时,才真正体会到这藏经阁的巍峨,一风使劲地抬起头,才能看到这二十八层高的藏经阁窜入天际的檐角,悠悠白云从深红色的藏经阁顶擦肩而过,八重攒尖的檐角下挂着的铜钟一般大小的风铃,檐顶的巨风努力把它推动,幽幽地响起一阵厚重深沉的钟声,传入耳朵,仿佛是九天之上佛国庄严的撞钟声,阵阵宏音,像是轰开了心门。 了然大师满意地看着众人瞻仰的神态,对他们介绍道:“这藏经阁共二十八层,共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功法阁,一个是佛经阁。 “最下面八层是功法阁,从上而下分为天威功法神通一层,地藏功法神通两层,佛道功法神通两层,凡品功法神通三层。 “上面二十层都是佛经阁,满层皆是佛经,对应我佛二十诸天。从下往上为阎摩罗王天、婆羯罗龙王天、摩利支天等。其中藏经阁最上面三层,是藏经阁的重中之重,乃是方丈大师也轻易不能上去的所在。稍后,你们就随老衲在下面十层遴选功法神通即可。” 火猴急道:“是所有功法和神通秘籍都可以选吗?” 了然大师点点头,说道:“一旦入阁,下面十层阁楼虽有守阁弟子值守,但功法神通皆可自主选择,即便是天威功法神通,也不在话下。 “我南宗寺修行者,只怕天资不够无法深研神通,而绝无设下重重门槛之说,这是我南宗寺培养修炼弟子底蕴所在。 “即便是奉为大武国佛道上品的顶尖功法——迦南无念经,都只是放在天威功法阁楼门口,修炼弟子皆可获取。 “但你等切记,不可随意自在上佛经阁楼,每楼都有镇楼长老守护,但长老们的性情不一,未免惹出祸端,如要选择更上一层楼,则要告知于我,通过阁楼长老同意之后,才能与我一同上楼。切切注意。” 火猴挖挖耳朵,丝毫不在意,他心道,我想的都是神通功法,什么乱七八糟的佛经,我在青山寺都不怎么念,还会千里迢迢跑到南宗寺的山顶上看佛经,笑死人。 书礼也不是很在意,他书家的藏书阁同样贮存着天下不少的儒家经典,论阁藏之丰富,不归山的书家藏书阁,一点也不比南宗寺差。 秀姑则兴奋地直接拉着一风绕着藏经阁到处看,啧啧地赞叹评论,虽然藏经阁各方向的门都有僧人把守,他们现在还进不去,但秀姑唧唧咋咋,估计刚才根本没听见了然大师的念念叨叨。 只有一风被秀姑拉着围观藏经阁,但是心里还在想着了然大师的话。 从另一个层面看,如果他真是佛子,那么他要守护佛道,让佛道不受金钱利益和欲望的影响,只为传播佛理和信仰。 但从实际上来说,就是要守护佛经。把佛经上的佛道真理守住了,那就守住了天下万千佛徒的信仰和向佛之心,守住了佛道的源头。 人可以不断繁衍迭代,但假如一旦佛经断代,没有佛经上的佛理和信仰,佛道会迅速被俗世的“贪嗔痴”污染,走入歪魔邪道。 藏经阁的佛经如此之多,真正的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他使劲抬起头,看着云霄上的二十层楼的屋檐攒角。 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渴望,十分渴望能够登上佛阁,去看一看这些他即将用一生去守护的信仰和真理。 第六十五章 阁楼大观(十月爆发预告) 一风进入了藏经阁,才真正感受到南宗寺深厚扎实宏大的底蕴,通过门外值守的僧人的注视,跨过高高门槛,就被眼前的金碧辉煌所震慑住。 他抬眼望去,藏经阁以圆环阁楼的形式,层层螺旋式上升,每一层圆环阁楼都有架空的深红色木质连廊构架,在阁楼中央的空间交汇,方便在阁楼各个方向走动。 连廊之上,是许多颗发着和煦金光的硕大佛珠互相交映,形成一层层金光楼顶,将整座藏经阁分割为二十八层。 从第一层的中央向上仰望,每一层的楼顶就是一个巨大的、金光萦绕的、有着交错纹路的金轮,楼层越往上,金轮越小,并且形状和纹理也越来越模糊。 一风仔细数了数,从这里看,最多能看到第八层,也就是神通和功法的最顶层,再往上就是佛经所在区域,看不清楚了。 阁楼本身处于巨大金轮的边缘,通过宽大的开放木栏杆式的木楼梯通往上一层,每一层都树立着十分高大的书柜,一层挨着一层,从金轮边缘往外、往墙壁处扩散,而墙壁本身也是高大的书柜,数以万计的书籍古本整齐摆放。 一风站在阁楼底下一眼望过去,就像处于书籍古本深渊,被层层叠叠数以百万计的功法秘籍和佛经包围着,宽广而深邃,二十八层的连廊、发着光的金色楼顶和浩如烟海的书籍,已经处于他目力所及之极限,此刻他忘却了外界,如同虚虚浮浮地飘在诸天之上。 这个时候藏经阁来人甚少,了然大师带着众人在一楼阁楼登记处做好登记,登记处的花白胡子的老僧看起来魏巍颤颤,但大乘境的深厚修为气息,压得一风不敢丝毫放松。 老僧慢条斯理又严肃庄重地告知一风等人,除八重楼之上的佛经阁楼不能上去之外,其他功法神通可自行选择,以一个时辰为限。 若需要选择一本功法,则要回到登记处登记,并在拓印室有专人使用专门的神通进行迅速拓印,原本不能私自带出藏经阁,功法或神通每人总共不能多于三本。 火猴笑着道:“大师,你们就不怕这些功法秘籍带出去被别人偷学去了吗?” 那老僧斜觑了他一眼,道:“佛法无边,佛度有缘人,只要有佛缘,能够修行佛门功法秘籍,不论他身处何方,身份如何,都算是佛门中人了。 “不过天下芸芸众生,修炼者百中无一,而能够达到修炼藏经阁中的功法神通的,更是千中无一,多少人修炼至第一大境界或佛门小乘境界则戛然而止,再无半分进益。” “但是,”那老僧顿了顿,沉声道,“每一本功法神通秘籍和佛经的原本,都是南宗寺的宝贝,少一本都不行!如果有人妄图从阁楼中私自携带它们出去,老和尚保证他出不了这大门一步!” 一风心想,难怪佛道的发展如此迅猛,从境外传入,很快就成长为与儒教和道门抗衡的宗派,原来就是靠这种开放的心态。 但是,还没等老僧说完,火猴就双手环胸仰着头到处寻找功法去了,书礼则背负着双手上了阁楼,秀姑早就飞跑着上楼去看书籍了,他们理都不理,把老和尚的话都甩在了身后。 本来秀姑想拉着一风一起去,但是一风使劲摇头了头。 老僧看着这毫无管教的几人,气得连连咳嗽,花白胡子一抖一抖。 他看见一风还没动,忍住咳嗽道:“还是你比你那些师兄师姐懂礼貌,还能安心听完老和尚的告诫,不过现在老衲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去寻找需要的功法了。” 一风还是摇了摇头。 了然大师在一旁看着,他对一风道:“一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一风看了一眼了然大师和老僧一眼,郑重地道:“两位大师,我想上佛经阁。” 老僧一愣,但了然大师却心有所料地点了点头道:“一风,先不用急,你先去寻找适合你的功法和神通,容老衲与师兄商量下此事。” 一风点点头,随后上楼去查找功法神通了。 了然大师待一风上阁楼之后,对一旁的老僧道:“师兄,你如何看?” 老僧一改刚刚放松的状态,神情肃穆:“这是传说中的那种人吧?看起来才刚刚开始成长啊,了然,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了然大师同样严肃地回道:“是,师兄,那他上佛经阁的事?” 方丈忽然从藏经阁的一个角落转出来,看向了然大师。 “去吧,他以后迟早要面对的。” 功法阁,第八层。 这里入门口就摆放着一个书柜,和别的书柜并无不同,上面的功法神通很多,中间就摆放着迦南无念经。 这本在佛道掀起修炼热潮的佛道奠基惊世之作,就这么摆放在这个普通的书柜,并且十几同样的摹本摆满一排,厚重的书籍纸张被翻阅得破旧,比其他功法书籍精致的模样还要简陋很多,要不是书脊上写着迦南无念经这几个字,恐怕在这功法阁,都无见天之日。 一风来到此处时,已经缺了几本,想必是师兄和师姐们已经取走了,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神通秘籍了。 一风也拿了一本迦南无念经,才开始去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神通秘籍。 阁楼中几乎每一个书柜侧面都贴着详细的说明,写着分类,里面是什么书或秘籍,属于哪一类功法,等等。 在上下几层阁楼中转过几圈后,一风才发现功法阁区域归纳书籍的特点。 他根据阁楼书柜上贴着的铁牌标签指引,了解到,最强大的天威功法的特点是配合功法参悟佛经,深研佛门功法之奥妙,增进修为,提升境界。 天威神通的特点是配合天威功法施展佛道无上神通,最高成就者更可以招引诸天之上佛国天威,强化神通威能,战斗力十分恐怖。 排在第二的地藏功法,主要研究天下世间万物的灵气运转,借助凡世万物,使天地灵气在身体内得到最佳运转状态,增进修为,提升境界。 而地藏神通有很多种,在灵气运转速率提高的状态下,修炼每一个境界都能发挥神通的最大威能,且随着修为的增加,不断叠加战斗威力。 而位于第三的佛道功法神通,分为“灵系”和“心系”。 “灵系”功法以佛度万物为理念,利用天下万物尤其是其中灵异者的特性,例如灵宝、灵花灵草、灵兽异兽,掌握并控制其特性,发掘出独特的神通。 “心系”功法则主要为参悟佛法,锻炼佛心和神魂,神通为对敌时攻击敌人的神魂,使之不能如愿施展出神通,心系神通的最大特点是不为人察觉,具有隐秘和出人意料的特殊功效。 最后一种凡品功法,则更加庞杂,其中“力道”功法神通和“兵道”功法神通最为突出。 “力道”功法主要致力于通过灵气灵力运转润养身体,通过加强身体经脉和骨骼肌肉来增益体魄,突出增强身体功能,并施展以身体为基础的特殊神通。 “兵道”神通主要为研究灵气灵力与灵兵法宝融合,使灵兵法宝施展出最佳威能。 一风又翻出迦南无念经出来,仔细翻看了一下,他发现迦南无念经作为天威功法,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奥。 它将最简单的佛理融入到功法修炼中,以天地灵气为引,全身以佛门灵力蕴养佛心佛性,但其中最难之处在于理解佛理。 大道至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越简单的佛理往往最奥妙,因此要参悟佛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有借助理解佛经上的佛理,才能将功法的修炼至更高层次。 当然,除了参悟,迦南无念经上还提及,还有一条途径就是去凡尘历练。 不论是佛门的众生平等或是生死轮回,各种佛理都是来自于凡尘,也将布道于凡尘,通过在凡尘中历练,比佛经上苦惨要更加直接和深刻。 此外,去凡尘历练修炼的途径更有一层好处。 修炼者三大境界,不论儒家的“立身立功立德”三境界,还是道教的“玉清上清太清”三境界,或是佛门的“小乘玉乘大乘”,凡修炼者进入下一个境界都要渡劫,儒家道教都有自身的修炼门槛要跨,而佛门的三大劫数同样是佛道修行者的梦魇。 要历经三劫,看破生死轮回与因果缘灭,达成普度众生之功,仅在佛经上参悟,当然不如于凡尘中历练。 迦南无念经此条修炼之路,就是要深刻领悟人世的生死轮回与寂灭,助力修行者顺利度过修行的劫难。 佛道无我,迦南无念,这才是此功法的要义所在。 大致看完功法阁后,一风将迦南无念经功法放在身上,藏经阁太大了,他看不到师兄们在哪里,只好往楼下走。 每一层借出书籍,都要在本层入口处的值守僧先行检查一遍,预先登记,在去往另外一层时,要查看他之前的翻阅是否放置错漏,最后再下第一层进行登记、拓印。 虽然还没有选择修炼的神通,但现在他最想去的,还是上面的佛经阁。 他需要下第一层进行登记拓印之后,问一下了然大师与值守老僧,是否准许他上佛经阁。 其实迦南无念经对他来说,并不是他心仪的功法,他最想得到的,还是静心寂灭功,他有一种直觉,总觉得那残破的、传奇的、散落大武国各处的静心寂灭功,才是最适合他的。 一风心不在焉地来到藏经阁第一层,了然大师和值守老僧都在等着他,值守老僧让一风登记之后,去拓印室将迦南无念经拓印好。 拓印室的僧人施展特殊神通,将功法秘籍直接拓印到新的书册上。 待他出来,了然大师朝他点点头,郑重道:“一风,我与值守师兄向方丈师兄禀告过了,方丈师兄不但准许,且特地让老衲带你,上藏经阁最顶上、最隐秘的第三层!” 第六十六章 梵魔生灭(双节快乐爆四更) 听到了然大师不仅要带他上佛经阁,并且要登上连方丈大师都不能轻易上楼的最上三层,一风心里也非常讶异。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脸色平静地点点头。 了然大师立即带着一风开始上阁楼,一边走,一边向一风介绍藏书阁的布局和收藏,除了一风刚刚看到的关于功法的典藏,他还介绍了藏经阁的法阵。 他介绍道:“藏经阁作为整个南宗寺的核心建筑,防护法阵当然非常重要。除了外面的红罗天罡阵和禅叶锁秋阵,这里面每一层由一颗颗硕大的佛珠交织成的金色楼顶,也是法阵的一种。 “这种金色楼顶,除了防止来此的弟子们随意飞跃上下楼,打乱藏经阁的秩序和书籍布局,若有敌人侵入藏经阁,在藏经阁值守的长老们全力发动之下,佛珠散发出来的光幕,可以将敌人禁锢、包围,以如此多修为高深的僧众防守,即便是大乘境界的神僧也无法轻易逃离。” 然后,他指着每一层放置书籍的书柜说道:“每一层的每一个放置功法神通书籍的书柜,书籍上下层中间的隔板,都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那是水系法阵。虽然藏经阁光线由成百上千的佛珠的光芒照亮,已经杜绝明火,但以防万一,每个书柜都烙印水系法阵,如有明火,水系法阵可随时发动,扑灭火焰,防止有人纵火毁坏。” 了然大师一层层往上爬,不断地介绍藏经阁其他各种隐秘的机关和法阵,以及不同种类的功法秘籍的奥妙,让一风受益匪浅。 不过一风同时也很疑惑,他只是初来南宗寺的一个普通行僧,即便是被了然大师收为弟子,他也没有直接称呼了然大师为师父,只是在心中和师兄师姐一样默认了他的地位。 按道理,了然大师不应该告诉他这么多,如果他是侵入南宗寺的谍子,岂不是要将南宗寺陷入危局?了然大师真的没有一丝防备之心吗? 说话间,了然大师和一风已经到了第八层天威功法阁楼。 了然大师让一风现在此层稍等,而他则登上前往第九层的木梯,去与第九层上,也是佛经阁第一层的值守长老,交付另外去佛经阁的手续。 于是,一风便再次绕着第八层功法阁的阁楼闲逛,不知不觉中走入第八层重重书柜的深处。 当他觉得看得差不多了,想要走出去,和了然大师汇合的时候,他胸前的法螺却突然亮了起来! 从他寻找到这金法螺以来,除了近段时间晚上会亮起金光,随一风入眠。 其他时间只有当他性命受到威胁的重要时刻,例如在青萍寺受到强烈经声攻击,或者有什么强烈的吸引之时,例如初次见到金法螺对异兽们的致命吸引,才会发起亮光。 不论哪一种,对于一风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刻,也将面临着重大的危机,或者机遇。 现在法螺突然亮起,此处深入南宗寺,是层层法阵守护之地,应该没有性命危险,那就只有一条,有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了金色法螺。 一风疑惑地在重重书柜中寻找,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到底是何物在吸引金色法螺。 正当他想放弃寻找往外走的时候,金色法螺却发出嗡嗡沉重庄严的梵音,就如同在最近的每个夜晚莫名发出的那般。 而奇妙的是,一风同时听到此处的某一个书柜中,也发出重重的梵音吟唱之声,与他胸前的法螺遥相呼应。 他急忙绕着层层书柜,不断地跟着声音,辨别方向,在经过一重重的书柜之后,终于在一个普通书柜找到了那个和金色法螺呼应之物,原来是一本神通秘籍。 这秘籍与摆放在一起的其他神通秘籍,并无二致,但此刻却发出了神圣的金光。 一风取出来一看,书籍封面上书“梵魔生灭拳”几个字,字体发出金光,书册内部还有嗡嗡沉重梵音与金光一起散发出来,与法螺内沉重梵音呼应。 一风连忙打开书籍,书籍扉页赫然写着一个佛偈: “梵灭生魔无重尽,魔亦生梵一念间。生生轮回消孽业,拳拳功德向佛心。” 再往里翻,看到里面是一种拳法的神通,开篇介绍此拳法神通共十八式,融入佛门真言与佛理大道,为超度轮回,普度众生,消无上罪孽,立无量功德。 开篇后最开始是普通拳法基础,与青山寺师父和大师兄元隐所教的拳法,功底并无不同。 但越往后,越显示出这拳法的深奥。 根据书上记载,此书总共十八式拳法神通,每一招都只有一两行简单的灵力运转说明,而表明此招融入的佛家真理的内容,却足足有十多页,后描绘着两三幅拳法图,发着金色光芒的正是拳法图,但图画都非常古怪,让人不寒而栗。 更奇怪的是,越往后书籍的字迹越淡,翻到第九式之后,后面的书籍字迹和拳谱一起消失,后半部的书籍全是一页页白纸,看得一风十分头大。 这时候,他听到脚步声,立即合上书籍,法螺与拳谱仿佛也听到脚步声一般,纷纷散去金光。 他探头出去一看,原来是了然大师在前面的书柜间寻找他。 他紧紧攥住拳谱,走了过去。 了然大师看到他,慈祥地笑了笑道:“一风,你可是去寻找功法了?” 一风称是。 了然大师问道:“是何种功法?” 一风拿着拳谱在了然大师前面晃了一下,小心地收回。 了然大师一眼便看清了拳谱的名字,眼中异色一闪,但依然平静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去佛经阁吧。” 一风便跟着了然大师前往佛经阁。 佛经阁入口与第八层入口在彼此的对面,但入口隐藏在一重重书柜之后,通向一个极狭窄的木楼梯。 看守佛经阁的是一位长老,年纪与了然大师仿佛,悠然地坐在一个深红色摇椅上摇晃着。 看到了然大师过来,刚才他和了然大师同下到这一层,他作为资深的守阁长老,第八和第九层都随他自己活动,没事就下来逛逛,南宗寺嘛,谁还真的敢来机关重重的藏经阁找麻烦? 他向了然大师点了点头,了然大师便直接从入口走上狭窄的楼梯,一风紧紧跟着了然大师,经过守阁老僧时,那老僧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等一下。”守阁老僧发话。 “怎么了?”了然大师停下脚步,一风也是愣住。 “你刚才选的是什么功法?”那老僧问道。 了然大师看向一风,看到他用力地抓着那本秘籍,便笑道:“师兄,他等会下第八层的时候,会和这一层的长老交代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守阁老僧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说道:“我知道,我在这两层这么多年了,这一层的功法我都熟记于心,他的那本功法,和静心寂灭功有很多相似之处,魔性很重,你自己要小心。” 一风怔住,心中顿时掀起波澜,想了想,强行压住紊乱的心思,说道:“请长老放心,弟子知道了。” 经过这段小意外,一风和了然大师走上了狭窄的楼梯口,楼梯间却十分光亮。 与下方开放式的栏杆楼梯不一样,这里全部封闭,两边全是深红色木质墙壁,头顶为暗金色楼梯顶,木质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佛珠,照亮本该黑暗促狭的空间。 木质楼梯通道尽头是一个金色光圈,走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虽然佛经阁与下面的功法阁都是同样的构造和布局,一层层的书柜从里至外重重排开,但是书架上的摆放的经书却不一样。 这里的经书由书函、书匣、书套精心包裹、存放安置,而且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包裹,即便是单独成册的经书,也散发着幽幽金光。 无数的金色光华照亮了整层藏经阁,让人一进来便眼前一晃,接着便被这金碧辉煌震慑住,金色的光晕,映照着深红色的书柜、阁楼,一片庄严肃穆,似乎进入了天上佛国的经堂。 了然大师没有停留,一路向上,每上一层楼,都要简单地与楼梯入口处的值守长老简单说明。 但了然大师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所有长老都认得他,因此没什么问题,只是都不约而同地多看了一风几眼。 也不知道他们是觉得一风不对劲,还是觉得一风身上的那本神通秘籍有古怪,反正让一风觉得不舒服。 一风在这重重的目光扫视下,感觉走了很久,才走过十七层佛经阁。 虽然越往上,阁楼整体渐渐收窄,但每一层无数书柜都是熠熠生辉,如同藏经阁收纳了十七层珍贵的黄金。 到了佛经阁第十七层,依然是十分宽阔,仅仅比佛经阁少了一两层书柜的摆放。 再往上,就是藏经阁真正的核心所在了,这一层的值守长老看起来年纪不大,中年人模样,也不像下面阁楼的长老那样看起来闲适、放松,而是拄着一根暗金色的法棍,一身黑色劲袍驻立在入口,神情严肃,盯着走过来的了然大师和一风。 这时,一风却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层楼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佛门境界(双节快乐爆四更) 藏经阁,佛光阁,十八层。 一风听到了怪异诡秘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刺耳,像爪子挠在光滑的石面上那样令人齿寒,动静不小,但那驻守的长老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似的。 了然大师转过头笑了笑,以示安慰,但也并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对那个中年的长老说道:“师弟,有礼了,我已经请示过方丈了,还请放行。” 那只中年长老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了然大师一笑,猛地往前一冲,竟然直接穿过了那名中年长老的身体! 一风看得目瞪口呆。 了然大师站在第十八层的里面,透过那中年长老的身体和他周围的金色光圈,对一风说道:“上来吧,一风,没有事的。” 可能也是一种机关吧! 一风想着,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然大师,低着头猛地一冲,穿过了中年长老的身体,在穿过的那一刻,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就像中年长老的身体里,有十分让人舒服、十分祥和和强大的佛道力量。 一风转头看了看,那中年长老依然矗立在楼梯口,很是神奇。 了然大师走过来,一风才回过神来,他放眼看去,却看到了第十八层楼梯口,竟然矗立着一块石碑!玄色质地,上镌刻有力的三大金字:“大梵天。” 这一层阁楼的布局与下面的所有阁楼都不一样。 这一层并没有放置书柜,虽然整体要比下面的阁楼收窄,但看上去更加开阔。 脚下是玄色的巨大石板铺成地面,黑色的光滑质地,给人一种十分坚固的感觉。 阁楼的中心位置烙印着金色的纹路,复杂的纹路呈圆形,在圆形金纹周围,是颜色多彩且鲜艳的绘画,有祥云、佛陀金刚菩萨罗汉、灵兽、奇山异石和秀丽草木,仿佛在描绘二十诸天佛国盛会的场景,线条流畅,笔风细腻,所绘景物都栩栩如生。 佛图地画再往外延伸,就是阁楼四周的墙壁,深红色的墙壁也不是下面阁楼做成书柜的模样,墙壁上也有许许多多绘制的壁画,涂满了金黄黛绿深紫等丰富的颜色,绚丽的彩云,飘逸的红霞,很多佛光万丈的慈悲佛像,与衣袖飘摇上天神女,像是墙壁上的壁画和地上的地画遥相呼应,为来者提供一场上天佛国画卷的盛宴。 一风被这些画面吸引,不知不觉来到阁楼的中心。 突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凉风,一风似乎看见壁画间的祥瑞霞光竟然慢慢被风吹动,神女忽然衣袖飞舞,他的耳内立刻响起了似乎从九天之上传下来的厚重深沉的梵音,遥远又空旷。 一风瞪大了双眼,晃眼间,那些佛陀竟然也全部活了过来,朝着他微笑,纷纷向他招手,用低沉的法音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的脑袋顿时昏昏沉沉,嗡嗡作响。 他刚想呼喊了然大师,一阵劲风猛地推他一把,一风一个踉跄,像踏入了这阁楼隔离出来的佛国,刚刚还在身前的了然大师不见了踪影,绚丽的色彩渐渐发出亮眼的光芒,遮天蔽地,阁楼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片炽亮的璀璨,迷蒙而闪烁。 周围墙壁和脚下的图画都被五颜六色的光芒遮盖,让他看不清方向,只觉得悬空在一处找不到边际的空间,他的心猛跳,茫然不知所措。 接着,他感觉到不断有人在他的身旁走过,有人触摸抚摸他,有人对他喃喃细语,温暖宽厚或纤细柔软的手掌,纷纷落在他的头顶,像长辈一样摩挲着。 温和的喃呢也像长辈宽容的叮咛,他想看清楚,他想听清楚,但璀璨的光芒使这些人模糊,庄严厚重的梵音堵住了他的双耳。 刹那间,梵音更加宏大,更是响起了洪亮的钟鸣和纷乱的仙乐,不断冲击着脑海,一阵阵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脏,他全身的灵力和热血都立即沸腾起来! 他想咆哮怒吼,他想挥舞拳脚,他想释放身体热血灵力积蓄的能量! 他使劲张开嘴巴,让声音从丹田携带着充沛的力量冲上咽喉:“吼啊——” 就在他胸前的金色法螺要闪动金光,呼应这种古怪宏大的异象的时候,一风的肩膀突然被人使劲拍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看见了然大师肃穆的神情,下意识一惊,眼前璀璨亮眼的炫丽和沉闷杂乱的乐响瞬间消失了! 阁楼又恢复了他刚来时候的模样,金黄色的佛珠光芒映照深红色的墙壁,墙上的壁画和脚下的地画都在静静潜伏着,佛像深沉庄严,尊者肃穆,菩萨闭上了双眼。 缓了一缓,一风使劲晃了晃头,对了然大师道:“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了然大师弯腰用手抚摸地面,站起身,仔细朝四周观察,凝神道:“老衲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此处是大梵天层,据说此地有佛门至高的法阵,有大机缘妙法,是此前成佛的南宗寺先辈布置下来的,专门守护藏经阁的,老衲和方丈也曾来过几回,但从未听说过有谁启动,今日老衲才有幸见识此处的真面目。” 说着他看向四周,感慨不已。 一风也看着地画和壁画上的佛像神女像,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刚的画面和声音,试图寻找到一些线索,但无奈刚刚如同梦境,一切都消失在风中。 了然大师思索了片刻,道:“一风,你可知道为何老衲要带你来此?” 一风摇了摇头。 了然大师道:“因为,老衲和方丈师兄已经知道你是佛子!” 一风猛然一惊,心中一动,全身瞬间布满鸡皮疙瘩。 佛子这件事,是一风和师兄师姐们最大的秘密,从青山寺下山以来,除了那个叫王君的书生似是而非的话语,从来没有人能觉察到平凡的他身上这个惊世秘密,了然大师是如何知晓的呢? 了然大师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对他道:“你知道我佛门修炼境界如何划分?” 一风道:“弟子只知小乘、玉乘、大乘三大境界,小乘境有佛力、佛气、佛光三小境界。” 了然大师点点头,然后给一风讲起了佛道修炼法门:“不错,但小乘境只是我佛道修炼之始,小乘度己,因此修炼也全部着重与修炼自身,将自身通过功法与神通锤炼自身,增进修为。 “佛道修炼,总体来说,分为三大境界,九小境界。 “每个境界都会产生相应的境界之力,例如刚刚你说的佛力佛气佛光,都属于修炼而来的境界之力,在这之上,还有更多境界之力。 “度过初阿僧劫,修成大悲,体内子泉拓为玉池,容纳更多灵力,便是修为达‘玉乘境’。玉乘境也分三个阶段,分为佛音、佛影、佛威三个小境界,诞生相应的境界之力。 “‘佛音’是在玉乘境界的低阶,通过精修功法、参悟佛法,能够感知诸天之上佛国的佛音。在对敌之时,选择适当时机,招引佛国蕴含强大法力的佛音,震慑敌人心魂,击败敌人。只要达到能够感知并招引佛音,则表明已经修炼至这一境界。 “‘佛影’是玉乘境界的中阶,同样通过不断研修功法、参悟佛理,集中运转功法至顶峰状态时,可感知佛国佛陀、菩萨、金刚、护法、罗汉等等大能之金身,并牵引金身虚影加持己身,金身的加持能催使神通发挥更强大恐怖的威能。 “‘佛威’境界则是玉乘境界的高阶。修炼功法达到高层次,领悟佛道真理,能够触及诸天无上佛国蕴含的威能,并将煌煌佛国威能从诸天之上牵引而下,成为对敌时的无上威能。 “接下来,度过次阿僧劫,修成大智,体内玉池拓为佛海,以海纳百川之势吞吐无边灵力,达成‘大乘境界’。 “‘大乘境界’也分为佛心、佛神、佛域三小境界,境界之力也更强,更会攻伐敌人修行之根本,那就是敌人的神魂,也会更加成就自身。 “‘佛心’在此前修炼基础上修炼佛心与神魂,使佛心不动如山,使神魂与佛国联系,从此开始,神魄强大无边,不再依赖肉体,可以脱离身体而出,对敌之时能够攻击敌人魂魄,使敌人的魂魄损伤甚至毁灭。 “‘佛神’则是将神魂修炼至魂魄不灭,佛道不灭,则灵魂永生。即便肉体被毁,神魂依然能够存活于凡间,可以说,神魂从此时开始,已经成为了你的第二生命。 “‘佛域’为修行大能自成领域。此领域名为佛域,乃是与诸天之上佛国领域相接,在领域中皆为修炼者自身法则所控制,超脱三界,自成天地,一旦施展,则威力无穷。” 一风听得如痴如醉,他只从师父笛衣法师那里听到了小乘境界的三个小境界,没想到佛门的玉乘和大乘境界,竟然别有洞天,还有如此多强大且神奇的小境界,每一个阶段的境界之力听起来都十分强大! 了然大师微笑地看着一风,继续说道:“最后,要想飞升成佛,则要度大阿僧劫。这一劫最难,难就难在度大阿僧劫,要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修成大能。 “其中,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需要异常坚韧、异常强大的佛心佛性,哪怕下十八层地狱,哪怕与天下恶魔为敌,哪怕耗尽一生的时间,哪怕牺牲自身的一切,都要坚定不移地以无我之念,建无量功德,度化众生。 “如此,自身修炼而成的佛域,才能与上天的佛国所融合,修行者携带着自身的佛域飞升西天极乐佛国,成为神佛尊者。” “如果天下太平,没有浩劫呢?”一风问道。 了然大师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嘲讽,说道:“如果没有时运,天下太平无事,则要潜心修行不知多少年,以佛心度哪怕每一只蝼蚁命,在遥遥无期的修行中等待功德圆满。 “而时运不济,天下纷乱,生灵涂炭,反而是建立功德无上伟业之时。此时只要秉持佛道真理,降服天下恶魔,度尽天下恶念,则能修行圆满,成仙成佛。” “所以,凡世间的浩劫对我们佛道修炼者来说,反而是好事?”一风有些诧异。 “没错。”了然大师有些神伤。 一风轻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我师父曾经和我说过的,辨别境界的子泉、玉池和佛海,还有神庭净土的慧根和神魂光团,这些又是什么呢?” 了然大师回答道:“这些都存在修炼者的修炼空间内,是在身体和血肉中寻找不到的。只有通过吸纳天地灵气成为修炼者之后,运用功法,利用神魂的意识,也叫神识,进行内视才能探查得到。 “当然,一般来说,别人也可通过各种探查和诊断的方法窥探得到,尤其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有很多中神通可以探测其他人的修为。要想避免,除非自己修炼了什么神通将其彻底隐蔽,只能自己内视。” “那修炼空间到底有几处呢?”一风追问道。 了然大师道:“这种修炼空间分为两处,一处隐藏在身体丹田之下,是为存放修炼者吸纳天地灵力的地方,不论儒释道或其他修炼者,吸纳天地灵气之后,皆会汇入这个地方,通过丹田和身体的经脉联通,借用天地灵气,用以修炼和释放天地能量。 “第二处是隐藏在头颅神庭穴位之内,此穴位同样与经脉相连。佛道修炼者的神庭净土中,孕育着有可滋养生长成菩提树的慧根,和逐渐变成人形的神魂光团。 “儒道二教及其他修炼教派也有类似空间,不过并不是慧根而是其他东西罢了。慧根也会因人而异,有些人慧根天生质量偏低,因此修炼一途也会坎坷或停滞不前。 “所以,总的来说,能否吸纳天地灵气,开辟出这两种修炼空间,是辨别一个人是否可以修炼的最重要标志。 “而我们的慧根,则是能修炼佛道多久,能修炼到哪一个境界的重要物质。” 一风听了然大师给他讲法,听得入神,了然大师却住口不说了。 一风抬起头看他,只见他一脸悲沧与无奈,甚至还有一丝嘲讽,抬头仰望着,问道的眼神似乎冲破这藏经阁,直逼诸天。 一风疑惑道:“大师,这与发现我是佛子有什么关系呢?” 了然大师低下头,脸色渐渐平静道:“方丈师兄与老衲已经修炼至大乘境界的佛域境界,对他人的神魂体魄有洞察之能,但从此再难寸进。 “那日,你和书礼等人来到方丈院时,方丈师兄与老衲都惊异于你的神魂体魄,尤其是神魂,虽然现在还十分稚嫩,但却表现出惊世骇俗的佛光普照之能,你自己是否能觉察到?” 一风顿时明白了几分,对了然大师道:“弟子听师父说过,在我出生的青山寺发生过一些事情,让青山寺本来为平凡人的师兄师姐他们生出慧根,从此踏上佛门修炼之途。 “还有,我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一长,周围的花草树木都会变得不同,有的会长出奇怪的果子。” 一风说完想起了青山寺三师兄金罗最喜欢吃金莲果,但也是因为他中毒受伤,最后离他而去,不禁有些感伤。 了然大师脸有异色,即便他听说过佛子普照之能,但着实没想到会如此逆天。 是否具备慧根,那是人的命数,是天地的定数,怎么可能人为改变? 难道,佛祖说道一切皆有定数,是可以改变的? 不可能,肯定是巧合! 了然大师脸色变化不定,停顿了一会,才缓缓接着说道:“至此,方丈师兄与老衲已有八分肯定。而当晚你们入住南宗寺之时,山下的巡逻武僧报告,有人跟踪你们而来,经过老衲亲自去察访,经过一番争斗,抓住了一个黑衣人,他们也并不清楚任务的目的,但目标的确是你。 “关键的是,他们是所罗门派来的,而所罗门寻访佛子已经数不清多少年了,这是大武国不是秘密的秘密,即便此条线索对于鉴定你的身份有些牵强,但通过之前洞察你的神魂,已有九分确定。” 了然大师长出了一口气:“剩下的这最后一分,也在带你来此,这藏经阁强大的法阵所显现的异象,以及你刚才的回答之后,已经水落石出!” 第六十八章 灵云神兽(双节快乐爆四更) 听到了然大师的解释,一风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今日在房内听到了然大师一席话,深受触动,立下宏愿,可是就算他是佛子,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刚刚了然大师关于佛门修炼的讲法,打开了他对佛道修行的新世界,让他意识到修行实在不易,成佛更是困难重重,要经历多少劫难,才能立无量功德啊。 一风突然抬起头,问道:“大师,我有一个疑惑。” 了然大师微微点头,一风才继续问道:“佛道修炼这么困难,要历经三大劫难,还要积攒很多很多的功德,才能飞升成佛,而这,还仅仅是有莫大机缘的佛道修炼者所面临的困难,劫难和功德,是佛道修炼者必须要经历的吗?为什么呢?这是谁立下的规矩?为什么没有一种方法,能够更快地参悟佛法,飞升成佛呢? “而那些佛道的信徒,那些普通的香客信众和俗家弟子们,他们没有慧根,无法修炼,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但他们同样也在虔诚地信奉着佛法,佛法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他们同样是人,为什么就不能飞升成佛呢?” 了然大师被他的这一连串问题吓了一跳,急忙道:“你是哪来这么多想法?” 一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眨巴着道:“我也不知道啊,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啊。” 了然大师松了口气,沉思了很久,才说道:“历经劫难,积攒功德,这是佛道对我们修行的考验,这种事从佛道诞生起,便已经有了,这是千万年来,亘古不变的规矩。 “不仅是我们这种凡人,就连菩萨、尊者,他们成佛都要历经很多很多劫难。比如地藏王菩萨,立下宏愿,不渡尽地狱众生誓不成佛。他们都有劫难,他们都需要功德,何况是我们呢?” 一风听着,陷入深思。 了然大师又说道:“至于普通人无法修炼,也就无法成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佛祖虽然说过,众生平等,可佛祖也说,佛度有缘人啊,他们无法修炼,必定是没有佛缘,这种事,太正常了,不是吗?” 一风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我总觉得事情不对,但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了然大师怕他钻牛角尖,于是转移话题,道:“一风,别多想了,佛道修炼本就是这样一条道路,多想无益。你不是想要静心寂灭功功法吗?我给你带来了!” 一风立即抬起头,眼睛一亮。 于是,了然大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几页泛黄的、破旧的纸递给一风。 一风接过来,触手之后发现纸张并不一样,有破损的黄纸,也有麻布、丝绸,还有兽皮等,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各种字体,撰写着一种功法运行详解,还有部分功法运转图。 了然大师对他道:“这是老衲从不同地域收集的静心寂灭功法残篇,这门功法散落在各个地域的寺庙或者经堂。奇怪的是,这些残篇竟然全来自一本经书中,这本经书名为《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什么大梵天王,什么疑经?”一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本经书。 了然大师笑道:“是《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此本经书里面内容繁杂,有佛经故事,有佛教理念,有佛乐乐谱等等,甚至还有这门功法。但是这本经书并不常见,且内容几无相同,就如同一棵佛树上的不同佛果,本应同根,但各自模样。 “除此之外,根据各方的佛僧先辈们考证,此经书还存在大量伪造,却不知目的为何。所以很多佛道中人都说这本经书就是伪经。 “纵观佛道历史与佛经总览,这样传奇却备受争议的佛经,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且十分罕见的。为了寻找这些残篇,老衲与南宗寺皆是费了不少精力。” 一风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此时却出奇地平静,仔细摩挲着这些功法残篇,道:“大师,既然如此难寻,为何要寻?以我现在的知识,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又为何要给我看?我和这本经书,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了然大师目光迷离,回忆道:“这就要从南宗寺世代秘传的一个传说说起。据老衲师尊,及师尊的师尊及再往上的先辈所说,一般来说,佛道只有陷入困境之时,才能诞生一个佛子,助佛门匡扶大道。其中也有天资聪颖之辈被误认为佛子,但本身并无特殊之处,所以有很多谬误。 “千年之前,据闻得到确认的佛子,只有两个:帝释根与功德果。这是他们的佛号,他们的姓名和法号是什么,已经失传了。他们历经劫难,为佛道创造了无上修炼功法,因此被佛界众人尊称为帝释根与功德果。 “他们本身自带逆天体质,非一般修炼者能够匹敌,这是确凿无疑。因为,正是帝释根创造了迦南无念经,因其浅明易入门的特性,和包容万法的浩瀚佛理,以此二者,将我佛门无数弟子引入更加广阔的修炼者世界。 “而功德果则创造了静心寂灭功,能够提高修炼速度,提前三劫的历练,如此急功近利的功法,有非常大的风险,如今虽然被毁去,但在当时是十分吸引人的强大功法。 “功德果创造出此门功法,目的只有一个,那边是及早成佛,回归佛界。他本身的灵力十分特殊,同样多的灵力,他的灵力的威力是其他人的十数倍,于是他疯狂历劫,施展无上神通,深入地狱斩杀恶魔,从而立无量功德,渡劫成佛。 “但也因为他,许多人修炼此功法,却没有如他那般惊人的灵力,更别说要深入炼狱去积攒功德了。有一些剑走偏锋的修行者,只好于世间挑拨暴乱,造成生灵涂炭,再去化解孽缘,超度亡灵,以重复他加快修炼速度的成佛法门。 “如此一来,此功法不仅无功,反而是极大的祸端,因此佛门才联手将此功法毁灭。” 一风点点头,道:“这样的功法,的确是祸害,不过,功德果是不是对功法理解有误呢?” 了然大师摇了摇头,道:“说起来,这位功德果其实是走偏了道路,才创下这根本不适合凡间,过于激进、反而招祸的修炼功法。 “如今残留下来一部分,那是因为在功德果他度化成佛之时,留下谶语,下一个佛子为大梵子,此功法与他有机缘,但此说法更加隐秘,且真假难辨。可很多佛僧相信了,所以在要销毁这功法的时候,他们偷偷藏匿了一份,分解成许多残篇,散落在大武国各处。 “今日,你所展现出来的种种机缘,并非巧合,如果你真的是佛子,说不定就是大梵子。老衲将静心寂灭功传与你,你好生收藏,至于你和此功法到底有什么关系,又将如何点化这等佛缘,老衲实在难知,此条求佛之路,只能由你自己去走。” 说到这里,了然大师突然神情严肃,沉声道:“但切记,此功法乃是佛道诸能联手毁去,目前是佛道修炼禁忌,切不可对外张扬。” 一风认真地点点头,拿着这些功法残篇,心里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福是祸。 正当他想小心收回这些破损纸张样放入怀里的时候,了然大师却突然猛地朝他一挥手。 一风若有所感地回过头,他突然看到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三只巨大的眼睛紧贴着他的脸!眼下森白的巨齿还闪着寒光! 一风清秀的脸庞顿时吓得惨白,双手一扬,把功法抛洒在空中,往后一摔。 了然大师一把扶住他,把他拉到身边,面对突然出现的巨兽。 一风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脸色惨白弯着腰喘粗气,他不明白这藏经阁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什么都有! 只见那巨兽全身成深乌蓝色,从脖颈至臀部有一条枝叶般散开的暗金色纹路,铺在乌蓝色的皮毛上,十分精致漂亮。 它身后直挺挺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头颅极像佛图中的狮子,但三只发着金光的黑瞳巨眼,又让它显得狰狞怪异,还带着一丝神秘。 它鼻翼微微掀起,巨嘴微张着露出森白巨齿,尤其那四根巨大的犬齿,亮晶晶的银白之色,像是生出冷冽的寒气,它喉咙“呜隆隆”地低吼着,三只金色巨眼却死死地盯住一风。 了然大师双手发出金光,在身前画了一个复杂的金光佛符,待那巨兽看清后,符文消散在空中。 那巨兽显然看懂了了然大师的佛符,狰狞的脸庞放松了一点,三只巨眼中的金光也暗淡了一些。 它低着头,盯着那些刚刚散落的静心寂灭功纸张破布,迈开四肢,走到最近的一张前面,低下头闻了闻,又走了两步,闻了闻另外一张。 别看它像几头野牛加起来那么庞大的身躯,但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后还用爪子挠了挠那张纸,顿时蓝黑色的爪子与玄色底板擦出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吱”的声响。 那纸张瞬间被火花点燃,一风吓得大声“啊”了一声,那异兽看着突然被点燃的纸张愣了一下,马上用爪子一拍,把火扑灭了。 一风顿时松了口气,他想起来在上楼前听到的异响,原来是这巨兽在上面划地面。但这玄色地面质地十分坚硬,即便擦出火花也没有留下抓痕。 了然大师看异兽在那里对着纸张发呆,他小声对一风说道:“这是藏经阁的护阁灵兽,叫浉,是水系灵兽,擅长隐匿与暗袭。通常不怎么出现,出现了也是在藏经阁的顶上三层楼。 “它还有一个癖好,有时候喜欢傍晚的时候坐在藏经阁顶看夕阳。所以经常有人看到它蹲在塔顶,只是远远地看不清楚,但不妨碍成为南宗寺有名的一景,被称为‘浉阳绝顶’。因它生活在灵云顶,所以又很多人叫它‘灵云兽’,但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识过它的真面目。” 一风想起刚来方丈院往藏经阁方向看过去,那只黑色异兽蹲在藏经阁塔顶的身影。 突然,灵云兽抬起头,三只巨眼又发出金光,盯着一风,一风如有所感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的法螺发出淡淡金光。 一风心里一沉,心道,麻烦了! 这个法螺对于异兽的吸引力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这么不走运,又被灵云兽盯上了。 灵云兽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弓着腰,呲着巨牙,慢慢地朝一风逼近,一风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了然大师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看着越来越近,明显处于攻击姿态的灵云兽,手掌也渐渐握紧,随时准备应对。 灵云兽在一风身前停了下来,它低下巨大的头颅,三只发光的眼睛没有看一风,而是直直地盯着他胸前发光的法螺。 法螺还在毫不知情地自在发着光,但一风此时恨不得将它摘下来扔掉。 今天这法螺怎么回事,找拳谱的时候不正常,现在面对这个大块头异兽也不安分! 一风小心翼翼地慢慢伸手到胸口,轻轻抚摸了一下法螺,法螺似乎也感到了一风的不安,渐渐暗淡了下来,直至熄灭了金光。 灵云兽三只发出金光的巨眼也随之渐渐平息光芒,尾巴在后面偶尔甩一下,发出“呼呼”的风响。 但它还是抬起一只前爪,小心地探到一风的胸前,一根极细极尖锐的爪子尖伸出来,拨弄了一下法螺,但法螺毫无动静。 于是它把爪子收回,在脸上抹了几下,歪着脑袋,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一风在他尖锐的爪子伸到他的胸口的时候,呼吸都要停止了,而了然大师在他身旁,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安心。 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麻烦了,一风也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灵云兽这副迷惑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爱,他慢慢伸手,朝灵云兽脑袋上伸过去。 灵云兽三只眼睛立即盯着他的手掌,但也没有其他动作,一风的手掌渐渐靠近灵云兽的脸,极其小心地在它宽大修长又硬邦邦的鼻梁上摸了一下。 一风轻轻摸到它的鼻梁的时候,同样是深乌蓝色皮毛覆盖的鼻梁,触感却如同丝绸般顺滑,但没敢用力摸。 了然大师显然也被一风这么大胆给吓了一跳,但是不敢大声制止。 但灵云兽显然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又用它的爪子抹了抹鼻梁,一副嫌弃的样子,然后晃了晃脑袋,转身走了,它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横过来,把了然大师和一风都吓了一跳。 只见它靠近阁楼外缘的深红色墙壁,浑身深乌蓝色的皮毛发出淡淡幽蓝的光,然后头颅慢慢从墙壁上穿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唤灵蕴剑(双节快乐爆四更) 灵云兽施展天赋神通从阁楼墙壁钻了出去,了然大师也是第一次看到灵云兽有这种神通,与一风一样惊异不已。 半晌,了然大师对一风道:“今日方丈准许你上阁楼来,主要是想把静心寂灭功传与你,并与你讲清我佛门的传闻与秘辛。如今凡世像一场暴风雨,天雷滚滚马上就要响起,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因各种事变,你建立功德的机会将大大增加。这静心寂灭功与你有缘,方丈师兄与老衲都希望你能够尽力补全它,造福佛门,普照众生。” 一风点头,却又疑惑地问道:“如今这功法残缺,我只能修炼迦南无念经,无法同时修行静心寂灭功,这该如何是好?” 了然大师看着他道:“我此前说过,迦南无念经可以兼容世间多种功法,即便是书礼本身已经修炼了儒家圣功天地圣心决,体内依然形成浩然正气,但依然不影响他修炼迦南无念经。 “这是帝释根佛子创造出来的惊天杰作,如佛门真理一般海纳百川,于修炼之路上殊途同归,或许还能另辟蹊径,直达巅峰。 “以迦南无念经为修炼基础,就如同掌握呼吸之法一般,虽然重要,但不影响其他行为,甚至还有其他无数种可能。” 他看着一风,有些担忧又郑重地说道:“一风,你也要像帝释根佛子那样,将静心寂灭功来造福凡世,千万不能走功德果的老路啊!” 一风用力地点头,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功法全部捡起来,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问道:“大师,这佛阁上面三层也各自对应着一层诸天,怎么没有安放经书,而只是描绘着这些佛家的地画和壁画呢?” 了然大师道:“这三层阁楼的经书本就不多,已经做好标记安置在下面几层,而只是描绘着佛国故事与景象。但这描绘的故事与景象,却也来头不小,是由南宗寺历史上三位将要大圆满的神僧施展神通刻画,表面上是佛家故事与图景,实则融入了无上威能与佛道真理。 “既是藏经阁的又一护阁法阵,也是另一种方式的传承传法,让有绝佳资质与莫大机缘的弟子来此参悟,增进修为,只不过,这等弟子可能一两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一风对那三位即将大圆满的佛僧好奇不已,道:“大师,这三位前辈如今还在南宗寺吗?我想看看即将要经历大阿僧劫的佛僧是什么样,他们的功德积攒多少了。” 了然大师摇摇头道:“他们已经将佛道修炼至巅峰,神魂不灭,早已不在南宗寺,或许在世间度化众生,或许下炼狱普渡恶魔,也或许早已修炼得功德圆满,飞升成佛了。如今在南宗寺的大乘境界的修炼者,包括老衲在内,也不是很多。” 一风还有许多问题想请教,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但了然大师又果断道:“修炼佛道,很多事情要自己亲身经历,亲身体会方能顿悟,今日已经将该说的说与你听,其他的,便要自己去面对了。” 说完挥手,让一风跟上他,准备下楼。 再次穿过那个守护这层阁楼的中年持棍长老时,一风才明白原来这是某位长老的神魂守护在这里,神魂如此强大,能够脱体而出,至少是佛心甚至佛神境界了,顿时他心中还激动不已。 是啊,现在他还在小乘境界的第一个小境界徘徊,那样的境界,离他有万里之遥。 来到第一层阁楼时,火猴、书礼和秀姑都已经选完了功法和神通秘籍,另外还有其他的几位不认识的弟子去往拓印室,看来也是来此选择功法神通秘籍的。 看到了然大师和一风后,他们立即围过来,了然大师让他们把功法神通拿给他看,火猴等人纷纷把书籍呈给了然大师。 他们三人都只有两本秘籍,一本当然是迦南无念经,了然大师没有接过来看,一本就是他们三人的神通秘籍,看上去很不一样。 了然大师接过来一看,火猴的秘籍上写着《真念唤灵术》,了然大师疑惑地看着他。 火猴立即嘿嘿嬉笑两声,道:“大师,我功法也不知道选什么,从佛道功法的阁楼里,在‘灵系’神通里看到了这本秘籍,我感觉灵兽挺有意思的,我身上的鹿蜀角的主人,还有你们方丈院外被我点火引来的那只没见着面的灵兽,还有我身上的那两条······” “嗯咳,嗯咳!”书礼在旁边大声地咳嗽两声。 火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火龙珠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是已经把他们收为弟子的了然大师。 他嘻嘻笑着对了然大师道:“嘿嘿,反正是挺有意思的,大师,我这功法怎么样?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了然大师微笑道:“既然你如此喜欢灵兽,这功法倒是确实适合你。这功法属于‘灵系’功法的上乘神通,上面记载着多种灵兽的天赋神通和它们独特的符文,修炼此神通,能够以佛门灵力凝聚符文,拟化出神兽,可以释放灵兽的天赋神通,修炼至巅峰时,能够以假乱真,灵兽神通也将威力无穷。 “而这,仅仅还是这门神通的一部分,此门功法最重要的,是提供了一个与灵兽签订的契约,在对敌之时,能够召唤出本体,如果本身修为够深,那么只要降服灵兽,不论多么强大的灵兽也能够召唤出来,与本人一起战斗。” 火猴听得津津有味,眉眼笑得都挤在了一起,了然大师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此门神通非常依赖施展者本人的修为,因为召唤灵兽需要巨大的灵力消耗。如果修为不够,不但召唤不出灵兽,还很可能被灵兽神通反噬,甚至出现更坏的结果。火猴,你可不能以为此功法能够召唤出帮手,就认为修炼轻松,而放松懈怠啊!” 秀姑呵呵笑道:“二师兄,你可不能偷懒啊,不然到时候打架的时候你召唤出两只癞蛤蟆出来,没打赢敌人,就把敌人给笑死了,哈哈······” 火猴苦着脸,把神通拿了回去。 了然大师又看了书礼的神通秘籍,上面写着《蕴剑术》三字,了然大师却点点头,明白了书礼的想法。 书礼本身就传承了书家的功法,但其实更重要的是书家的剑法。 书家曾经作为大武国朝廷重要家臣,也是大武国的支柱之一,书家的剑法早在大武国初创之时就闻名遐迩,也是传遍整个修炼界以“凌厉、严谨、雄威”著称的上乘剑法。 书礼天才资质,早已练习通熟,只是因为进入青山寺之后,修炼时间都让给静心诀了,天地圣心决反而有些松懈,导致修为一直停步不前,因此剑法无法发挥威能。 上次在雷鸣寺与高道长对敌之时,在剑法上并不比那道人的神通差,甚至可以说更强,只是因为那道人护身法宝多,并且功法比他的静心诀好多了,甚至后来还引来道家天威,导致书礼败在道人手中。 但这并不能否定书家剑法之精妙,因为修为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不是神通能够弥补的。 现在有了迦南无念经,他便可以将天地圣心决一起修炼了,儒佛两种功法一起修炼,这前所未见的修炼方式,能产生什么强大的能力,也让他十分期待。 书礼看着了然大师,大师开口道:“这是藏经阁凡品神通中的‘兵道’神通,此剑术神通一般为辅助神通,它并不能在应敌斗法之时用,更多的是在平时的蕴养功效。此神通能够将体内灵力持续蕴养剑身,并不受主人的修为限制,也无需主人时刻有意识地引导。 “它在经过不断地修炼之后融于人的体内,如同一条隐形的纽带系住主人与灵兵,将彼此牵连,而又互相蕴养,使主人与灵兵长期以往达到身兵合一,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还不是关键,它最重要的地方是,通过主人的蕴养,灵兵可以觉醒出意识,与主人心神相通,随着主人修为精进上升,灵兵的意识同样会增强,甚至脱离灵兵本身,成为独立的存在,与主人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共同施展无上神通,成为战场上最信赖的依靠。那就是器灵!” 书礼听得暗暗点头,一风和火猴也都兴奋不已。 了然大师也很欣慰,他们虽然选择的神通秘籍层次不高,但是都是适合他们的修炼途径的,他们很聪明,也很冷静,这在藏经阁这座宝库的诱惑下,是非常罕见、非常难得的。 秀姑同样兴奋地拉着了然大师的衣袖道:“大师大师,您看看我的神通怎么样?” 了然大师把秀姑的神通秘籍拿出来,只见上面写着《无量妙掌》,翻开一看,却多是神通图画,文字很少。 火猴笑着问秀姑:“小师妹,你是拿哪个书摊里买的小人书来了吗?” 秀姑不搭理他,兴奋地向了然大师道:“大师大师,你帮我看看怎么样,你看这书上面的比丘尼,画的好漂亮啊!” 火猴插嘴道:“我说小师妹,你不会因为上面的人物画得漂亮,就选了这本秘籍吧?” 秀姑撇嘴道:“是啊,怎么啦?” 火猴翻了翻白眼,一风怕被师姐打,一声“啊”的惊叹才刚到嘴边,就强行憋住,微张着嘴呆住,书礼也是无奈地直摇头。 他们转头看向了然大师,他却拧紧眉头,沉默下来。 第七十章 了毓丘尼 了然大师拧紧眉头看着秀姑选的《无量妙掌》,对秀姑道:“秀姑,这真是你自己选的吗?” 秀姑歪着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大师。” 了然大师展开眉头,笑了一下,道:“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这套神通掌法,老衲不是很熟悉,的确无能为力。但巧的是,这套掌法是老衲的一位师妹所创,她正是七大长老院的其中之一,老衲可以推荐你去她那里当面向她讨教,想必对你掌握这套神通掌法大有裨益。只是······” 秀姑连忙追问道:“只是怎么啦?” 了然大师笑着摇头道:“老衲这位师妹,性格清冷孤傲,脾气很古怪,老衲虽然能推荐你过去,不过担心你会受委屈。” 秀姑微笑着道:“我才不怕她呢?有我师兄们在,没人能欺负我的。更何况不是还有鼎鼎有名的了然大师是我们的师父么?” 了然大师也笑道:“这位了毓师妹啊,老衲也拿她没办法。” “什么?”一风和师兄们同时诧异道。 秀姑一下子黑脸,冷哼一声道:“哦,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打伤我小师弟的刁蛮女的师父啊!有那样的徒弟,师父什么样也想得到。那我不想去学了,我换门神通吧!又不是多稀罕!” 了然大师刚刚也想到了这一层,朝他们摆摆手道:“不用如此抗拒,老衲这位小师妹虽然性格脾气都不近人情,但是非对错还是非常好理会的。就是她听说了本倩打伤了一风,直接下令让她去灵云山后山的禁地受罚,还是老衲在旁说情,才关她禁闭一个月,不然本倩小小年纪,哪能承受得住那片地方的惩罚。” 他看着一风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摇头道:“那片地方是灵云山惩罚弟子的去处,你们暂且不必知道,等空闲时让本常跟你们说说吧。” 秀姑转头对一风道:“一风,刚刚我和师兄们好像都没看见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风道:“我和了然大师申请,去了佛经阁。还去了——” 了然大师突然打断一风,对他道:“一风,你也去将自己的功法拓印一份吧。” 秀姑已经把刚刚的不愉快忘掉了,拉着一风往拓印室走,一边还叽叽喳喳地问一风选的什么神通。 一风乖乖地把《梵魔生灭拳》递给秀姑,秀姑看了一下,觉得没意思,翻到后面,发现字迹与拳法示意图都渐渐没了痕迹。 她问一风这是怎么回事,一风也摇头表示不知,秀姑戳了戳他的脑袋,叫了声“笨蛋。” 拓印室里,面前的几位僧众拿着一风的拳谱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只有一半还是渐渐隐去的拳谱,他们的神通好像拓印不出这种效果,一风和秀姑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他们干着急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一风,将这本拳谱借出去吧。” 大家转头一看,原来方丈大师不知何时进入了拓印室里,微笑着对一风说道:“一风,稍后去登记处记录一下,此本拳谱乃是藏经阁的天威功法中的珍品,务必要好好保存好。” 一风皱着眉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他本来还想说要不换一本神通秘籍算了,但想了想,这本拳谱好像与自己是有某种联系,他想好好研究一下这本神通秘籍。 于是他向方丈大师行礼道谢,与秀姑一同出了拓印室。 火猴眼尖,看见一风拿出来的还是原来那本,问道:“一风,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小气不给你拓印了?要不你跟着师兄一起学着召唤灵兽玩吧?” 秀姑白了他一眼道:“二师兄,你还是召唤你的癞蛤蟆玩吧!一风的神通是一本拳谱,可厉害了呢,连拓印室的师兄们都没办法施展神通拓印,方丈大师亲自发话,让一风直接把这本拳谱带出去。” 一风带着拳谱去登记处记录,火猴和书礼看着一风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来到南宗寺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这位小师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凡事都躲在他们身后的,有些胆怯和懦弱的小师弟了。 本倩揶揄本常和尚,是非常让人愤怒,但没想到最后站出来解决问题的,是他们最想保护的小师弟。 方丈院前小石径上,火猴引发这么大动静,惊动方丈大师现身平乱,但一风却是受影响最小之人。 还有一风敏锐的感觉和额外受到方丈和了然大师关照的待遇,再加上此前硬接高道长的那一剑,种种迹象表明,一风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都知道一风是佛子的身份,也想到过会有一天,一风会从他们照顾宠爱的角色里苏醒,但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变化得这么快。 一风登记好之后,把功法和神通秘籍都抱在怀里,火猴和书礼都默契地没有再去询问一风的神通秘籍。 了然大师看到看到此间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便让一风等人先回去。 走到门口,秀姑好像想起来什么,笑盈盈地悄声对火猴说道:“二师兄,你是不是忘记什么啦?” 火猴一愣,说道:“我忘记什么了?” 秀姑竭力忍住笑轻声道:“方丈大师说的每人把南宗寺的寺规抄十遍,祸是你闯出来的,那我们的处罚就都算在你头上啦!我们的寺规就交给你啦!” 说完背着手,拿着两本书籍,蹦跳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书礼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火猴笑嘻嘻对一风道:“一风,师兄知道你最乖了,你肯定会帮我的吧?” 一风为难地道:“师兄,我也想帮你,不过我这受伤还没好,实在没办法,师兄你努力!”说着抱着两本书蹿出藏经阁大门,跑着跟上小师姐。 火猴苦着脸道:“你受了什么伤,受伤的是我好不好?凭什么呀?!”边摇着头跟上他们。 看着一风他们离开的背影,了然大师眼中含笑,旁边的值守长老默默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一风等人道:“怎么样,师弟,时隔多年收弟子的感觉如何?” 了然大师笑着点点头:“比本常有意思。” 值守长老撇了撇嘴道:“是人都会比木头有趣。” 沉默了一下,他又道:“不过,这几个估计没有能让你省心的,有的你烦恼的时候。” “当然,除了他可能是佛子的身份,就神通而言,他连那本从来没有人学会过的古怪拳谱都能找出来,一风这孩子恐怕不闹出点动静,都收不了场。”方丈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 了然大师叹了口气道:“是啊,火猴比较活跃,书礼比较严谨,担心他们以后会出现分歧。这也就罢了,就是秀姑那孩子,调皮归调皮,但谁能想到,她也找了本不好收场的神通来修炼呢?这孩子恐怕在了毓师妹那里要吃不少苦咯。” 禅修峰,毓秀院。 了毓丘尼端坐在堂前,下面站着一个女弟子。 了毓丘尼将盖碗里的茶叶轻轻吹开,浅浅地抿了一口,淡淡地对面前的弟子道:“要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不大,柔细轻软,但是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寒冬里冰冷一丝凉风,让肤寒钻入骨头,变成彻骨寒。 那女弟子似乎也感觉到一阵寒意,拢了一下身子,执礼回道:“回禀师尊,被本倩师妹打伤的弟子叫一风,是昨晚到达本寺的······” “我是说让你调查的那女孩子!”了毓丘尼把茶盅往桌上一搁。 那女弟子明显身子抖了一下,这下彻骨寒钻进了心里,变成了心寒,头一低,马上改口道:“禀师尊,那女孩也是和一风等人一起上山的,名唤秀姑,是一风的师姐,是火猴和书礼的师妹,都是来自云州莽南郡的青山寺。她的年纪未知,与本倩师妹仿佛,关于······” “说!”了毓丘尼一声冷喝。 那女弟子抖了一下,连忙说道:“关于是寄养沙门,还是孤儿被收留这些事情,弟子已经派遣人,前往莽南郡青萍镇,进行秘密调查,至多半个月必有消息!” 了毓丘尼点了点头,那女弟子便如获大赦一般,转身逃离了此处。 她抚着桌上的茶盅,茶盅里热滚滚的茶水烫着茶杯,她却似乎毫无感觉,手指纤细,如同冰晶,眼神闪烁着光芒。 而堂外,暮色四沉。 第七十一章 不速之请 南宗寺,礼佛峰,偏僻别院。 昨晚功法神通秘籍挑选回来后,一风等人吃完晚斋就早早歇息了,这一晚没有了刚入南宗寺一风就受伤的揪心,也没有初来乍到的不安。 本常和尚已经像斋堂、浣洗堂等地方都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可以生活得更舒适,让他们淡化陌生感。 同时他们每人的修炼功法神通都已挑选完毕,一风一路上将了然大师传授给他关于佛道修炼的门径与境界,与师兄们分享了,对于佛道修炼的路途,他们已窥一斑,心中安定,这一夜他们休息得很好。 今日又是一个风轻云淡,阳光明媚的清凉秋日,本常和尚已经安排人将斋饭送至这个别院,一风与师兄师姐正在别院里石桌上,在徐徐凉风中惬意地吃着早斋。 本常和尚笑眯眯地走进院子,对众人道:“师弟师妹都早起了?甚好,甚好。”又对一风道:“小师弟,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风放下盛着白粥的碗,道:“回本常师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本常和尚笑着点头道:“如此便好,和尚我一直对你们刚来就受到委屈深感不安,如今你们更是我本门的师弟师妹,你们的安全,都理应由我来守护。” 本常和尚在石桌上坐下来,火猴拿碗分给他早斋,他笑着罢罢手。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本常和尚道:“今日过来,实则是有几件事要告知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显然在整理思绪,接着缓缓道:“第一件事,此处虽然颇为僻静,景致也清秀,但按照师尊的意思,作为本门弟子,还是应该搬到灵修峰,师尊所在的而然院,与我一起跟随师尊修行。” “这一来,方便我与你们交流修行心得,二来,方便师尊耳提面命的敦敦教诲,三来,长老院都有独自的练功场地,可以练习演化功法神通,对你们大有裨益,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火猴喝着粥含糊地问道:“那吃饭,怎么办?” 本常和尚笑道:“此等事宜不必担心,灵修峰自设斋堂等各种堂院,各个长老院与弟子院都有普通僧众还有一些用人负责一应事宜,连洒扫庭除都有专人负责,为的就是保证所有修炼弟子能够安心修炼。” 他看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继续道:“第二件事,则是传授你们迦南无念经功法之事,此时原本可以慢慢来。但师尊提及,很快就要进行君州论道大会选拔,南宗寺所有优秀拔尖的弟子都将参加,如果想要成为前往君州的人选,则必须要通过选拔。 “具体规则长老们还在商议,因为选拔的规则还要遵从君州那边不断传来的命令和规矩。但是试炼修为必不可少,因此要尽快传授你们迦南无念经,助你们将修炼基础打好,并尽快提升修为,否则会耽误师尊的计划。” 这一次一风他们都认真地点点头。 本常和尚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继续道:“第三件事,是关于秀姑小师妹的,昨日师尊提到,小师妹的神通《无量妙掌》,是了毓师叔创造的神通,因此在日常修炼迦南无念经功法的基础上,小师妹要每日去了然师叔的毓秀院向她请教,了毓师叔那边师尊已经打好招呼,浣洗等事情也在那边,她那里俗家女子多,你也比较方便。” 秀姑点点头,“嗯”了一声。 本常和尚却有些疑惑地道:“说来也奇怪,原本按照了毓师叔的清冷性格,即便是师尊出面说情,她也断不会答应。可没想到,这一次她连一句推辞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看来这位师叔的脾气,还真是猜不透啊!” 秀姑脸色有些严肃,眼中透露出忧色,一言不发。 火猴看着小师妹,笑着对她道:“小师妹,不用怕,她们院谁要敢欺负你,师兄给你撑腰!” 秀姑哼了一声,道:“谁怕了,我只是讨厌那个打伤一风的刁蛮女的师父,这样的师父恐怕也没什么本事吧!我不去!” 本常和尚摇摇头道:“这了毓师叔,虽然性格古怪,但是修为高深,与师尊一般,同为大乘境的神僧。尤其是在神通修炼方面,更是有独到的经验和创造。 “昨日师尊没有说到的,这本《无量妙掌》其实是了毓师叔最得意的神通,威能强大,以轻灵奥妙闻名整个大武国修炼界,此神通的地位几乎等同于了毓师叔,如果她能够尽心指导秀姑小师妹修炼,那必然受益匪浅,事半功倍。” 本常和尚看秀姑的脸色好了一些,继续道:“了毓师叔的毓秀院里女弟子颇多,小师妹可以多和毓秀院的女弟子打交道,可以提高自己的眼界,避免修炼途中的一些弯路。并且,毓秀院的女弟子不全是本倩那般难沟通,许多女弟子都是比较亲和的。 “了毓师叔虽然性格古怪,但指点弟子也是非常有经验,她门下的弟子也有玉乘境的大高手,在大武国云游历练,在修炼界也闯出了一片名声。” 秀姑听了虽然隐隐有些心动,但是面上还是不太友善。 书礼则道:“秀姑,这也是了然大师计划的一部分。佛道弊病积累了多年,想要清除谈何容易,不说外界的猜疑,就是佛道内部,也必然有人为了阻挠我们而不择手段。 “虽然你将来若遇到什么麻烦,师兄们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但为了实现了然大师的计划,我们将来可能会遇到更多更大的劫难,因此修炼巩固功法神通成为必要前提,将来可以保护自己。” 一风也跟着道:“师姐,其实本倩师姐她本身没有恶意,她后面打我的两掌基本上就是在闹着玩。” 秀姑戳着一风的额头道:“你这个笨蛋,闹着玩怎么会让你受伤?” 然后转头对众人说:“好啦,我知道了,我去就行了,我倒也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吃完早斋,众人收拾了一下行礼,随本常和尚前往灵修峰。 来到灵修峰,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院落,总体分为七处,以宽阔的石板路分隔开,院落周围多松柏,石板路沿路也是小松柏成行,整个灵修峰院落与松柏融洽和谐,呈现一片富有古禅诗意的风景。 本常和尚带他们来到而然院,一进院门,院子倒是十分宽阔,几重院落,分布着禅房、经堂、佛堂等二三十间房间,最前面的院落布局和方丈院相似,都有翠绿树木相映,只是中间空出一片地方,长宽有十来丈,中间地面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佛符。 院落是挺大,但是空空荡荡的,没有见到几个人影。 本常和尚带着他们去院落最前方的佛堂,了然大师在那里静修。 了然大师倒也没多说,让本常先带着他们去弟子院安置,再来熟悉环境。 而然院的弟子院就在隔壁,院落比而然院小了不少,是为了他们住宿用的。 弟子院的正前方和左侧都是整齐的统一大小的住房,右侧则是斋堂、浣洗堂、杂房等,这里倒是有几个僧人在右侧的房间忙碌。 本常和尚分别给他们安置好,并和他们介绍说,而然院实际上的弟子就他一人,其他的僧人都是来专管吃住行的普通和尚,因此住房非常宽裕,也有二三十间。 除了两间外出云游的师兄房间保留,其他的住房都时常打扫干净。 一风四人每人一间,秀姑的住房与他们单独隔出几间,靠近一风的房间。当他们安置好准备到处参观一下他们以后生活的地方时,弟子院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本常和尚吩咐院子里的僧人,让他们安排人过来给一风等人置办衣服等物品。 一风和师兄们正在弟子院绕着右侧的斋堂、浣洗堂等房间参观时,只见一名僧人来到院子里,大声问道:“本常在吗?” 本常和尚应和一声,带着众人走到院子中央,一风一看,那人便是与本倩一起戏弄本常和尚的本难和尚。 他此时正背负着手,昂着头在院子中央四处瞧,众人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倒是本常和尚一如既往微笑着回道:“原来是本难师弟你啊,来找我所为何事?” 本难和尚冷笑道:“谁来找你?!”转头看向一风等人,眼睛落在秀姑身上。 “你便是秀姑吧?” “是啊,怎么了?”秀姑没好气地回道。 本难和尚立即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对秀姑道:“秀姑小师妹,了毓师叔听说你搬来灵修峰了,有请你过去叙话。” 一风等人一愣,按照本常和尚所说,那了毓师叔应该是冷若冰霜,凡事不爱搭理人才对,怎么他们刚刚才搬过来,就立即派人过来让秀姑前去呢? 其实本难和尚心里更加迷惑,了毓师叔冰冷严厉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以前有新弟子搬来灵修峰,专程去拜访都是拒不见面,有些求访心切纠缠的,直接命令弟子们扫地出门。 怎么她今天会特意来请一位小姑娘呢?还是本难这个人? 本常和尚也摸不着头脑,也更清楚了毓师叔的性格,按常理是绝不可能主动来找秀姑叙话的,想到这里问道:“不知我师尊知晓此事吗?” 本难和尚冷冷道:“已经禀告了。” 火猴却有些不耐烦:“凭什么是你来告诉我们?你是谁啊?” 本常一愣,是啊,为了避嫌,了毓师叔的长老院从来不收男弟子的,为什么今天让他来? 本难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毓师叔说,我是那晚让一风受伤的帮凶,让我来请,顺便道个歉。” 火猴和秀姑齐声冷哼。 本常和尚笑了笑,点点头道:“那也好,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了毓师叔,以后可能还要麻烦她多指点小师妹呢!”说着就要与他们一起动身。 本难和尚右手手臂一拦,板着脸道:“师叔有言在先,她只见这位秀姑小师妹,其他人一概不见。” 第七十二章 迦南无念(今日再爆四更!) 灵修峰,毓秀院。 秀姑随本难和尚来到毓秀院,屋外的天气依旧晴朗,阳光明媚灿烂,有初秋的舒爽。 但秀姑一进毓秀院,就感到一阵寒气迎面扑来,秀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看到前面的本难和尚也拢了拢衣袖。 进入毓秀院的经堂,又发现这里的寒气比院落里更甚。 经堂正前方讲经台的一个蒲团上,了毓丘尼正跏趺而坐,静静地看着跟在本难和尚身后走进来的秀姑。 经堂的光线不是很好,虽然是白天,但是经堂内点着许多蜡烛,才能驱散室内的昏暗。 经堂里昏黄的蜡烛影影绰绰,了毓丘尼的脸也在灯火中摇曳。 秀姑进来第一眼看见了毓丘尼时,心里惊讶不已。 即便经堂里如此昏暗的灯火,她也能看出来,了毓丘尼与她选择的《无量妙掌》上,所画的掌法展示图的人物十分神似。 即便了毓丘尼已经过岁月的磨炼,也带上了灰色的僧帽,但动人的眉眼和秀丽的脸庞都有迹可循,配合她清冷的气质,犹如一朵清丽的霜后秋菊。 了毓丘尼也在打量秀姑:秀姑正是最美好的豆蔻年华,一直是俗家弟子打扮的她,黑亮的秀发在蜡烛的光照之下闪动,俏丽的小脸蛋上,最不安分的是乌溜溜的大眼睛,俏皮活泼得犹如开放在山野间随风摇摆的可爱雏菊。 如果忽略她们两人的衣服配饰,在这灯火摇曳的经堂里,旁人看上去她们外貌竟有几分神似。 了毓丘尼盯着进来的秀姑,眼神不经意间瞟了秀姑的手腕几眼。 她挥了挥手,本难和尚立即从经堂退出去,对秀姑道:“你便是秀姑?是你选修了我的《无量妙掌》么?” 秀姑跟着本难和尚来此的路上毫不在意,嘴里还哼着几句不知名的小调。 但是一进入毓秀院,感受到毓秀院虽然人不少,但依然很清冷的氛围,她就有些拘谨了,而一进入这个经堂,她便噤若寒蝉了。 此时听到了毓丘尼冰冷的问话,她来时壮起的还想要向她质询的胆气早就跑到云外了,秀姑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道:“回禀了毓师叔,是。” 了毓丘尼点了点头,道:“无量妙掌是我年轻时候创造的掌法,有感于佛法无量,功德无量的佛理,如黑暗沉寂处开花,以此掌法点亮我修行之路。此套掌法看似简单,实则修炼艰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秀姑继续盯着眼前的地面,口中小声称是。 了毓丘尼又道:“虽说如此,但此掌法的威能相当之大,早年在大武国云游历练之时,也凭此神通击败一些自恃甚大之人,掌法也打出一些名声,只要你好好修炼,必将受益匪浅。” 忽然她话头一转,问道:“你来自莽南郡青山寺,是父母将你寄养在佛寺么?” 秀姑抬起头,疑惑地问道:“师叔何意?” 了毓丘尼顿了一下,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出身,以便更加契合地指导你修行。” 这理由十分牵强,秀姑比较抗拒,毕竟她和了毓丘尼并不熟悉,不想将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 但了毓丘尼并没有打算放弃,又问道:“你父母可曾将什么物品留在你身边?” 说这话时,她又有意无意地看向秀姑的手腕,可秀姑纤细的手腕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秀姑摇了摇头。 了毓丘尼也察觉出自己的不妥,于是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叮嘱她日后在修习功法之余来毓秀院找她练习无量妙掌神通,说完后便让秀姑走了。 秀姑走出经堂之时,似乎从背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从这一天开始,本常和尚便逐渐传授一风等人迦南无念经功法修行,从此,真正打开了一风佛道修炼的大门,一风的修炼之路,从现在开启。 顶尖的修炼功法,就是能够实现最大程度的吸纳和运用天地灵气,化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迦南无念经修炼的第一阶段,学会吸纳天地灵气。 迦南无念经正是以佛道无念无我的理念,把身体融入天地,将身体当作是天地的一个天然的容器,将天地灵气吸纳进身体,汇聚到丹田的子泉。 开始的阶段,也是最难的一阶段。主要是要理解佛道无我无念的理念。 佛门说空,说无,在平常人看来太过虚无缥缈,难以理解,导致许多人修炼迦南无念经第一阶段就磕磕碰碰,找不到路径。 实际上,正是因为人自身的存在感太强,因此会产生需要和求索。 人们在最基本的物质需求满足生存后,进而为更多欲望而忙碌、追求,欲望本身会繁衍出更多欲望,如果是正向的欲望,的确能够成就自身,造福一方。 但也要时刻警惕,欲望的多面性,有时候为了正向而正向,使正向的意义浮于表面不说,还会犯下种种看似正确的错误,这就是佛道所谓的执念。 更多人不能够理解欲望的本质,不择手段后依然遥不可及,那便产生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种种苦难,陷入现实的泥淖不可自拔。 佛门的无,空,实际上是与天地大道同在,从虚无混沌中来,向一切皆空而去。 天地灵气蕴养万物,而万物终将化为一片虚无。 佛道的空,其实是一种归属,一种返璞归真。 唯有光阴永存,但光阴本身既无过去,也永无未来,它时刻从身边流逝,却永远无法捕捉,因此光阴永存,但也永远是无,是空。 只有体会到这一层,忘记一切,甚至忘记时间,才能真正做到五蕴皆空,将自己全身心交于天地,无我无念,与天地同在。 如此,才能敏锐地感知天地大道所化的每一丝一缕的天地灵气,自身如同汇水而成的深渊,让所有灵气自然地流入身体,汇聚在丹田子泉。 如果不把自己忘记,自己就是一个坚硬的石头,而不是盛水的水缸。 第二阶段,则是将天地灵气随经脉运转全身,润泽身心,蕴养慧根,可与第一阶段同时进行。 天地灵气因人而变,因功法而变,它在佛门可以称为佛门灵力灵气,在儒家可以养成浩然正气,在道教修成道家真气,甚至还有许许多多其他派系。 因为天地灵气来自无,去如空,它可以无形,也可以万变。 天地灵气本身虚无,但蕴含着天地大道,天地能量。 天地灵气润养万物,而人本是万物之一。 因此将天地灵气从身体运转,积蓄能量,蕴养身心,虽然是人借助功法主动而为之,但却是自然形成的结果。 迦南无念经比一般功法高明的地方在于,能够最大程度地将汇聚在子泉的天地灵气,引导至全身,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只是手上的一根毛发。 在此过程中,身体因越来越接近天地大道,容纳的天地灵气也越来越多。 自然而然的,身体将会发生变化,除了身体更加强壮坚韧,以承受天地灵气释放能量,即施展神通时的冲击。 身体内部也紧跟着逐步发生变化,身体作为灵气的容器的作用更加明显,修炼佛道的具体表现为丹田内容纳灵气的子泉拓宽成玉池,再拓展为佛海,直至无边无际,成为广大无边的天地灵气的一部分。 而修炼佛道的象征——诞生于人头中神庭的慧根,也不断地得到滋润,渐渐萌芽、成长,长成菩提树。 这就是所谓佛家有云,身是菩提树。 第三阶段则是蕴养神魂,孕育佛果。 与慧根同步得到滋养的,是修炼者的神魂。 神魂与慧根同在,开始时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光,随着天地灵气的滋养不断成长壮大,随着慧根成长为菩提树,神魂也渐渐修炼为人形,与修炼者本人的模样越来越像,神魂中包含着道心,这是修炼者灵智的根本。 修炼至大乘境界,菩提树已成,天地灵气的蕴养已是杯水车薪,作用已接近无。 此时迦南无念经功法主要用于修炼神魂和道心。 但即便将神魂修炼至不生不灭,道心不增不减,依然无法成佛,只因无果。 只有菩提树结成佛果,神魂摘下佛果,才能领悟至真佛道,携带着自己的佛域飞升,接入诸天佛国,成为佛国一部分,由此修炼成佛。 佛果无法依靠天地灵气蕴养长出,也无法通过修炼功法长出,只能由修炼者度化众生,积攒功德,才能将功德循着天地大道,汇入身体的菩提树,促使菩提树结成佛果。 因此佛道修炼者也将自己身体内的佛果称之为功德果,这就是所谓佛家有云,心有功德果。 总体而言,迦南无念经修炼的三个阶段,可以帮助修炼者达成佛门修炼的所有境界,但却无法帮助修炼者突破境界瓶颈,即不能帮助佛道修炼者度过佛道的三大劫难。 突破境界的瓶颈,也就是劫难,则要靠自身参悟佛理来实现,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 这也是火猴身上的火龙珠为什么很可能引起整个修炼界疯狂的原因,因为火龙珠能够延长寿元,不断提升威能,辅助修行,这种功效简直是每个修炼者梦寐以求的。 佛道修炼,开启与天地灵气,成就于功德。 但彼此都有运气的成分存在,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积攒足够的功德,郁郁而终,功德,是佛道修炼者既爱又痛恨的东西。 只有明白了这些佛道修炼的法则,一风等人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七十三章 修炼开启(第四更!) 从这一天之后,一风等人按照本常和尚所传授的,依据迦南无念经功法吸纳天地灵气,运转周天,滋润身心,化为己用。 一风他们在青山寺修炼了静心诀,现在感觉出来普通的功法和顶尖功法的差别。 静心诀是静心寂灭功的残篇,可能还是残篇中比较差的。 在青山寺修炼静心诀,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天地灵气,天地灵气仿佛与自身还隔着几座大山,缥缥缈缈地停留在看不见的远方。 只有将静心诀运转到极致,那些几座山外的天地灵气才会慢悠悠地飘过来,近到身边。 然而,好不容易牵引到身边的天地灵气,按照静心诀的修炼,吸纳灵气也变得磕磕碰碰,真正吸纳入身体内的,十不存一。 并且,从体内子泉处调动灵气运转周天时,十分滞涩,犹如从一股细水流入荒野,在眼见之处就没入了土地中,消失不见,滋润的地方少,且贫瘠。 因此一风和师兄师姐们修炼多年,依然只是在小乘境界。即便火猴和书礼天资聪颖,也只能修炼再小乘境巅峰,想要进一步,无比艰难。 但是,迦南无念经作为佛道修炼的完整的第一功法,以无念无我的至真状态贴近天地大道,感受到天地灵气无处不在,而不是隔着几座山那般缥缈。 修炼迦南无念经运转周天,天地灵气滋润身心,能够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全面提升身心修行的状态。 如果说以前修炼静心诀就像在茫茫大山里找一处泉水喝,只能找到一点点泉水刚刚滋润喉咙就没了,如今修炼迦南无念经就是站在了山泉水旁,饮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迦南无念经功法虽好,修炼的具体作用还是人各不同。 头脑是否聪敏、慧根优劣、身体承受极限、修炼的境遇和机缘等等,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因此即便同修一种功法,但修为是千差万别。 接下来,每日上午,一风和师兄们在而然院后面,专门修建的练功房修炼功法,下午在而然院宽阔的院子里,松柏的树荫下,或是中央的场地中修炼神通。 之前大家都没注意到,而然院中间长宽十来丈的被卍字符覆盖的场地,原来是一个奇妙的法阵。 在这个场地中间修炼和施展神通,一般都会被法阵隔绝,使神通的威能不至于损毁院落房屋。 火猴修炼功法时,感觉迦南无念经包容了以前静心诀的修炼法门,在之前修为的基础上,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不禁感慨,功法还是大户人家的好。 不过让他更兴奋的是,他的唤灵术神通,按照秘籍上的修炼方法,运用吸纳的天地灵气,化为佛门灵力,以佛门灵力蕴含的天地能量,凝聚灵兽神兽的符文,按照每一种灵兽的特有的天赋拟化灵兽,引导激发拟化灵兽的威能。 最重要的是,这本神通秘籍里,详细记载了世间许多强大神兽的专属符文,只要火猴修为到了火候,就能够召唤凝聚灵兽,与之并肩作战。 这种唤灵术类似于在青萍寺清宁和尚的黑色法棍召唤出来的,但实际上效果千差万别。 清宁当时召唤出来的神兽,一是数量有限,一次只能从那个黑色烟雾中出来三两只,或者小小一群,但是火猴的唤灵术只要修为足够强大,无论召唤多少出来,都不足为怪。 二是威力有限,清宁召唤出来的只是神兽的幻影,一次攻击不能得手,就会面临被敌人毁掉的危险,而火猴的唤灵术是按照神兽的专属符文来凝聚而成,威力更加贴近神兽本体。 并且防御能力十分坚韧,理论上,只要火猴有足够的灵力,召唤出来的神兽可以战斗从始到终都不毁灭,攻击力那更是不可相比。 三是无需依赖法阵,火猴的召唤方式是以神兽的专属天赋符文来凝聚形体,清宁和尚还需要启动法阵来召唤,如果法阵被毁,或者失去效力,那么清宁的召唤神通便直接终结了,但是火猴只要他的神魂还在,神兽的天赋符文还记在脑子里,那就能不断地召唤神兽出来。 当然,要是修为不够,那就只能凝聚灵力,召唤出灵兽的幼体状态,或者直接召唤不出来。 在本常和书礼的参考研究下,火猴知道了这些差别,一开始他的野心很大,他看到秘籍里面记载的竟然也包括之前遇到过的鹿蜀。 鹿蜀强大的作战能力是他亲眼目睹,鹿蜀的声音攻击、火焰攻击和鹿角武器攻击都非常厉害,他们当时三拨人差点没死在它的蹄下和火焰中,要是能召唤它出来,面对一群修炼者也能横着走了。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野心勃勃地开始试验唤灵术。 刚开始几天,他在院子的法阵里运转灵力凝聚符文,使了半天劲也没有凝聚出多少符文,一个个赤色的符文冒着火花闪了两下就消失了。 火猴垂头丧气,但是秀姑却站在一旁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地为二师兄鼓劲,说二师兄放的烟花太好看了。 火猴只能苦笑。 书礼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他本身从书家传承的天地圣心决功法与迦南无念经一样,都是属于整个修炼界的顶尖功法,但是自从他遁入空门后,天地圣心诀就很少修炼了。 这一次他开始修炼迦南无念经之后,发现以前通过天地圣心决修炼出来的浩然正气,也和佛门灵力一样,都在不断地增加和提炼,为自身所用。 运转功法时,两种灵力如同一银一青,两股水流汇集在一起,顺着经脉,润养全身,两种灵力使身体受到灵力滋润的效果几乎没有分别,并且隐隐有加强的趋势。 他再试着只修炼天地圣心诀,也是同样的状态,吸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分为两股,使两种灵力同步增加。 如此一来,两种功法就像修炼路上两位挚友一般,相互协助,一种功法发动,另一种功法自然被带动。 两种灵力不断增长,两种功法又殊途同归,修炼的速度猛然加快了许多,使书礼受益匪浅。 但书礼心中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觉得这种修炼方法很古怪,必定会有不小的弊端,只是现在无法显现出来而已。 事已至此,书礼无法深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幸亏他日常练得仍然是书家的剑法,这种情况对剑法的施展影响不大。 但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书礼的蕴剑术神通,当他修炼这门神通时,两股不同的灵气同时蕴养着青蛇剑。 青蛇剑与他心神的联系渐渐在加强,并且剑身的光华也渐渐内敛,他能感受到青蛇剑以前就像是孤傲和张狂的,带着凌厉的杀气,现在如同潜伏下来,静静地吸收书礼的灵力。 只有隐藏潜伏下来的毒蛇才更可怕! 但因为书礼有两股灵力同时在蕴养青蛇剑,青蛇剑内敛的光华中渐渐夹杂进入一些银白色,催动时青蛇剑不仅仅是碧绿的光芒闪烁,同时在剑尖也有白光在闪动,这种情况进一步增加了书礼的不安。 只有秀姑的修炼算是顺风顺水,每天上午和师兄弟们一起在练功房修炼功法后,吃过午斋,下午再去而然院里看二师兄放一会烟花,就去毓秀院谒见了毓丘尼了。 在这期间,只发生过两件不同寻常的事,第一件事就是在秀姑去了毓秀院十多天后,有一天了毓师叔突然赠予秀姑一件灵兵,是一只玉笛,银白色晶莹剔透。 一风和师兄们都替她高兴不已,但是秀姑回来愁眉苦脸说,了毓师叔以后不仅要教她掌法,还要教她音律,才送给她这只玉笛。 直到本常和尚过来,和他们说,这只玉笛是了毓师叔自己的灵兵,是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听说是配合无量妙掌量身锻造,融入掌法操控玉笛,神通威能十分惊人,秀姑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一点。 另外一件事就是一个月期满,本倩回到了毓秀院,她一听说最受宠的弟子易主了,现在是秀姑成为了了毓师叔的得意门生,她气得要找秀姑的麻烦。 一风和师兄们那几天,还特地每天傍晚去毓秀院的门口等秀姑,生怕秀姑受欺负。 但后来不知道是谁和本倩说了些什么,她一下子老实起来,再也没有当众和秀姑过不去。 秀姑回来,洋洋得意地跟师兄们说了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秀姑的修炼之路十分顺利,一风和师兄们、本常和尚甚至了毓丘尼,都十分意外秀姑的修炼天资。 其实秀姑的天资本来就非常高,只是在青山寺,师父和师兄们都宠着她,修炼能修就行,不修也随她去,没人严格管他。即便是固执的大师兄,也只会嘟囔两句。 只要她开开心心,就是青山寺最大的快乐。所以她的修炼天赋也没有尽数体现出来。 但是,一风这段时间的修炼却是状况百出,一筹莫展。 第七十四章 修炼困境 自从得到迦南无念经功法之后,一风便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每日练习吸纳运转天地灵气,感受到迦南无念经,为他们的修行大道铺开了宽广的道路。 但是有一些地方很奇怪,一风每日吸纳的天地灵气非常之多,但是汇聚在丹田里之后,就变成几滴金色的液体。 模样与之前喝过的法螺内的异兽血和鹿蜀血一般,积聚在体内的子泉内,一风大概明白,这就是专属于他的佛门灵力。 只不过,在黑暗森林里积攒下来的体内的金液都有钵体大小,现在每日修炼功法后,只有那么微不可见的几滴金色液体掉落在子泉里,就像他每天用勺子舀水,却要灌满一口深井一样,实在是太少了。 有时候一风想,还不如去杀一些异兽,用法螺收集起来喝下去来得快呢! 随即一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是佛门中人,更是佛子,怎么能如此轻易杀生呢? 可是看着师兄和师姐们的修为与日俱增,一风又着急又无奈。 不过,另外一个修炼的状态算是给了他一些安慰,他每日运转功法,将子泉的金液顺着经脉润养全身的时候,感到通体舒泰,之前的伤势愈合的很快。 除此之外,在经过他体内神庭时,体内神庭净土中有一截发着金光的树根,树根旁边还有一团发着微弱金光的光团,也都得到了很大的滋养。 一风猜想这便是自己的慧根和神魂,灵力金液润泽净土,释放的能量被慧根和神魂吸收,灵力金液再循环回到子泉时,体积缩小了不少,但是慧根和神魂明显有成长的迹象。 这个情况让他很高兴,慧根和神魂的生长,意味着修炼境界在不断提升,但他忧虑的是,本来每天的修炼,就只能积攒很少的金液,完全禁不起这么大的消耗。 根据他自己的估计,这种付出多吸入少的情况,要再发展下去,他体内的金液恐怕不到两个月就会消耗殆尽,成为一口干涸的枯井。 如果体内子泉里没有灵力金液,那如何与人对敌? 虽然功法能够在施展神通时,也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完成神通攻击。 但如果仅凭功法,体内没有灵力作为补充,那么神通的威力将会大大削弱,并且施展不出几招就接不上了,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更让他不安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自从前一段时间,法螺每天晚上自动发出金光,并且还有嗡嗡的梵音吟唱,一风每天晚上都放在耳边听着睡眠。 每当这时,法螺就会自动牵引金液来滋养全身,当然也包括体内神庭的慧根,他知道这是法螺在帮助他消化体内的灵力金液。 这本来是好事,相当于他白天修炼,晚上消化,昼夜不停地在提升修为,可现在金液积攒的速度越来越慢,入不敷出的弊端就更加突出了。 一风思前想后,还是不敢把这种情况和师兄们以及了然大师坦白。 这种情况别说他们,恐怕整个大武国修炼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告诉他们之时也只是徒添烦恼和担忧,于事无补。 他自己绞尽脑汁,想到只有两种解决的办法:第一就是利用法螺能够收集异兽灵兽的血液化成金液让自己喝下,补充消耗速度惊人的灵力金液。 第二个办法就是静心寂灭功。按照了然大师所说的,修炼静心寂灭功能够将修炼提升很大的速度,那必然吸纳和汇聚灵力的速度也将大大提高,积攒入体内的灵力也将大大增加。 一风转而想到,或许适合自己的功法并不是迦南无念经,而是静心寂灭功!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上一任佛子最后留下谶语,说自己与静心寂灭功有缘,缘分也许就在这里。 但这两种办法都只能停留在想法阶段,无法真正实行。 比如,从哪去找异兽灵兽来杀了喝血?去哪里把几页破损的静心寂灭功补全?就算找到了灵兽,佛门不杀生的戒律,到底还要不要遵守? 一风的心里真是悲喜交加,一筹莫展啊。 一风修炼的神通也不是很顺利,自从找到这本与法螺发光呼应的神通拳谱之后,一风就只能看懂前面的基础部分。 秘籍前面的部分与普通的拳法并无二致,手法就是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腿法就是腾、滚、扫、弹。 基础就基础吧,总比没有好! 一风向来做事认真老实,即便是普通的拳法基础,也照着秘籍上按部就班地修炼,只是在练习这些手法、腿法之时,有意识地灌注灵力到腿脚之上。 每日下午和师兄们,在而然院中的法阵内练习神通时,一风练习拳法,虽然十分简单基础,但灌注灵力之后,也打得虎虎生威,甚至有时候能够引爆空气,嘭嘭震响,别有一番龙精虎猛的生气。 秀姑如果没有去毓秀院练习掌法时,总要在一旁高兴地给小师弟拍掌鼓劲。 每当此时,院落内书礼飘逸凛冽的剑舞,火猴唤灵术招引的绚烂符文,一风劲道稳健的拳法和秀姑清脆悦耳的欢呼,与清秀雅致的院落一起,构成了一道生动活泼的风景。 这风景引得过往的普通僧众纷纷驻足观看,本常和尚也经常乐呵呵地看着这而然院多年没有过的热闹,甚至了然大师也经常会亲自过来指点,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弟子修炼。 一风许多年后,回想起来,这一幕犹如明亮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周围充斥着刀光剑影与黑暗陷阱的道路。 一风虽然因为拳谱的特殊性,心里有顾虑,但后来还是挡不住好奇,拿着拳谱去找过了然大师,请他指点。 但他没有想到,了然大师也是无奈地摇头。 他对一风说,如果是普通拳谱,或许他能够指点一二,但是这本拳谱并不完整,后面的内容都渐渐隐去,无法从整体上把握拳法的精髓。 加上此套拳法的每一招,都参悟了深奥的佛理,对于年轻的一风来说,理解起来并不容易,即便照葫芦画瓢,没有充实的拳法精神蕴含其中,拳法的威力则只能如纸老虎,吓唬人而已。 但是他也给一风指出了几个关键之处,每一套拳法都有一种贯穿始终的精神,叫做拳意精神,和剑意如出一辙。 而梵魔生灭拳的精神,必然是融入其中的佛道真理。 并且,万事开头难,一旦掌握了第一招的拳法,也就掌握了这套拳法精髓最重要的一部分,也就开启了修炼此拳法的道路。 了然大师推测,只要掌握了第一招拳法,后面消失的拳法就会显现一部分,随着不断地掌握,最终整本拳谱的招式都会成为囊中之物。 了然大师的解法,给了一风很大的启发,他明白了,学拳就要学拳意精神,首先要沉下来,将基础的手法和腿法练扎实,这样才能承载梵魔生灭拳的拳意精神。 拳谱消失的部分,迟早会随着他掌握的越来越多会渐渐显现出来,这种推测也给了他很大信心。 以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挑了一本残篇拳法回来了,后面的内容不知要从何处寻找,修炼起来也没底。 但是,梵魔生灭拳第一式就非常让人难以理解,一风第一次翻开看时,还吓了一跳,只不过当时在藏经阁内,法螺和拳谱都呈现异状,他不敢声张。 拳法第一式除去简单的灵力运转说明,和冗长深奥的佛理真言,后面还有好几幅图画。 前几幅画的都是着无数狰狞的黑色恶鬼围绕着一个白袍僧人,恶鬼们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有一些拎着人的头颅,滴着鲜血,有一些瞪着巨大的鬼眼盯着僧人,有一些撕咬着人的鲜血淋漓的断胳膊断腿,看向僧人。 最后一幅更叫人看不懂,没有恶鬼,但有四个和正中间相似的僧人围绕着他,但一个没有眼睛,一个没有鼻子,一个咧着嘴,嘴里叼着柄短刀,一个用一柄短棍插入胸口,鲜血却从耳朵流出。 而整个第一式拳法的几张图画,白袍僧人的周身都自成一个圆形的空间,犹如全身放着光芒,把围绕在周围恶鬼、怪僧隔绝开,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姿势: 凝神闭目,定然站立,一拳冲天,一拳朝地。 僧人的身旁都写着四个字: 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第七十五章 天地独尊(爆三更) 一风看着这几幅图一筹莫展,看起来怪吓人的,但是中间白袍僧人安详镇定、又悲悯庄严神圣的姿态,也让他感到心安。 他顺着前面的示意图运转灵力,除了拳头微热之外,感受不到任何的神通威能。 拳法说明上的佛道真言又艰涩难懂,明白意思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将佛道真言里的理念融入到拳法之中,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这套拳法就是要学到形,也要学到神,可他这两样都觉得棘手。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一天夜里,他将发着金光的法螺放在桌上,看着这几幅奇怪的功法示意图,眼睛却困得不得了,他渐渐趴在了桌上。 就在他将睡未睡的迷蒙懵懂之际,法螺开始闪烁金光,照常开始了吟唱,可慢慢的,梵音吟唱渐渐停息了下来,并且出现了一阵喧哗,似乎是一些人在争论什么。 一风懵懵懂懂地眯着眼睛,侧着耳朵想听清楚法螺里发出来的不寻常的声音,努力了半天也没听清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自己正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四周都是如同浓雾遮住了周围,什么也看不清楚,脚底下是黑色的水,自己站在水面上却没有落下去,黑色水面随着他走动泛起阵阵波纹,仔细一看,黑色的水中还有星光点点,自己如同走在布满星辰的夜空之上。 此时,争论的声音又渐渐传来,就在前面白茫茫的浓雾之中。 一风心中一动,急忙跑过去,想拨开层层迷雾找到那些说话的人,也许,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每晚吟唱深奥的梵音给他听。 但是不论怎么往前跑,前面永远是厚厚的白雾,声音永远是那么远,只有脚下黑色水纹荡起一片星光。 他只好停下里,仔细地听他们在争论着什么。 一个声音说道:“别去了,他学不会的。” 有几个声音附和着。 另一个声音又说道:“学不会?他是神佛转世,什么东西学不会?” 又有几个声音连连称是。 “他如果能学会,这第一式早就学会了!” “他是佛子,学不会也要学!” “他可能是那几转世佛子里最笨的吧,还没开窍!” “是啊,这都多少日子了,我们每晚诵经启悟他,他倒是睡得跟猪一样!” “真笨!”“教不了!” “等他再长大长大再说!” “来不及了,没时间了!” 听到这里,前面白雾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准确的说是动物的蹄子踏在地面上的“嘚嘚”声。 一风紧张地看着前面的白雾,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 一根棕色的鹿角突然刺破白雾,出现在一风眼前,紧接着一个鹿头钻了出来,灵动的鹿眼盯着眼前的一风。 一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鹿蜀又复活了来报仇了,仔细一看,这鹿虽然身形巨大,但和鹿蜀差了许多,同时也没有鹿蜀那样尖牙利齿、角上冒火,这鹿显得十分有灵气,身体漂亮灵动,性格安静驯服。 等灵鹿完全走出白色迷雾时,一风才注意到鹿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僧人。 这个僧人身着宽大的灰色僧袍,敞开胸襟,十分不羁,年纪不大,和本常和尚差不多,不过奇怪的是,他坐在鹿背上,走出浓雾,眼神却盯着前方出神,并没有看向一风。 灵鹿走到一风的面前,低下高大的头颅,看到如此漂亮灵动的鹿,一风不自觉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温顺的灵鹿,鹿背上的僧人才恍然回过神来,看向一风。 他从鹿背上起身跳下来,身形飘飘荡荡,如同白雾一般灵逸。 落在黑色水面上,他背负着双手,如一棵古松傲然挺立,看向一风,一风也看向他。 一风双手合十,向他见礼道:“请教前辈法名,你是前来找我的吗?” 他听到前辈两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想了下,摇摇头道:“叫我鹿师兄罢。” 一风继续问道:“请教鹿师兄,这里是哪里,我为何会来此?” 鹿师兄淡淡道:“这里是法螺里的须弥空间,至于你为何来此,要问你自己了。” 一风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在修炼上遇到困难了?”鹿师兄道。 “是的,我选了一本拳谱神通,但是第一式就看不懂也学不会。”一风讷讷道。 “这本拳谱是我们让你选的。”鹿师兄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啊?!”一风呆住。 “此事以后再说,我先问你,你修炼的目的是什么?”鹿师兄没有多做解释。 “理正佛门,解救苍生,度化苦厄。”一风声音坚定。 鹿师兄这次却笑了。 一风奇怪地看着他。 “这样不对吗?” “对,那你觉得第一步应该怎样做?” “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自己成为大乘境界的神僧,普渡众生。” “错!” “为何?” 一风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这怪地方,这怪鹿师兄,还有他的怪言论。 鹿师兄面无表情:“你有亲眼看见过死亡吗?” 一风想起了师父在青山寺后山身受重伤,死在寺里,三师兄金罗拼命搏斗,死在黑森林中,他目睹了至亲的死亡,他们都是为了他而死! “你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 一风心内绞痛,气血翻涌,一字一句沉声道:“我恨我自己!” “你有喜欢的人吗?”鹿师兄似乎没有顾忌佛门戒律。 一风突然转变了心绪,他脑海里想起一双眼睛,灵动活泼却为他伤心流泪、哭红眼眶的眼睛,一股暖流从后脑勺传出,扩散到全身,把心中刚才的愤怒和悔恨缓缓驱散。 “你一路走来,面对强敌做得最多的是什么?” 一风想起了师兄们在青萍寺为他挡住强敌,师兄们为他战斗受伤,师兄们为他斩杀威胁的灵兽。 在那样的时刻,他心里只有惴惴不安和慌张害怕,他只有跑,不断地逃跑,把一切都丢在脑后,把一切都丢给师兄他们。 “以后都把它们丢掉。”鹿师兄声音清冷。 “什么?”一风实在是疑惑不解。 “不论是愤怒、怨恨、哀伤、爱欲还是恐惧,都会滋生心魔,都是修行大道的拦路虎。世人皆可有,唯独你不行,因为你身为佛子,既发弥天宏愿,便要摒弃一切!记住,第一步并不是提升修为,而是要坚定佛心!” 鹿师兄此时气势陡然一变,背负的双手缓缓伸到身前,双手发出金色的光芒,像拨开身前一堆看不见的阻碍,手臂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吃力地慢慢挥动,手臂徐徐展开,两只手掌挥动得越慢,手臂展开就越吃力,但每一次展开收回之后,在空中留下一个手臂的影子,焕发着金芒。 一风越看越吃惊,身体下意识地退后,惊异地看着他。 这时,狂风四起,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凌冽,劲头越来越猛,吹得一风身形不稳,摇摇欲坠,那灵鹿的眼睛里也开始发出金光,抵挡凛冽的风。 手臂金色幻影越来越多,鹿师兄神情却肃穆悲悯,此时此刻,他已不是一个僧人,他是上天佛界下凡的千手神佛! 鹿师兄衣襟被风吹得敞开,但神态庄严到了极致,脸上的光芒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了,结实的胸膛发出金光,他全身都在发出金光,犹如一尊金佛降世! 他脸上冒出热汗,被蒸发成一阵阵白烟,手臂挥舞却依然没有停下,挥动的动作越来越大,劲风越来越疾,最后周围所有的劲风像是朝着他张狂怒吼,此时不知从哪来的沉闷有力的嗡嗡声音,十分坚定地穿过狂风的呼号,稳稳地传入一风的耳中。 “一风,你记住!” “既发宏愿,心中无念!”“无贪痴,无爱憎,无别离,无生死!” “我将无我,拯救苍生,心中便只有众生!” “我便是天地大道!我便是天地苍生!” “这就是!——” 鹿师兄猛地把手掌一收,紧握成拳,金光四射,一拳冲天,一拳轰地! 这一刻,整个空间里炸开他嘶哑却有力到极致的巨大怒吼: “这就是!” “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第七十六章 功法隐秘(第三更) 过了许久,劲风才渐渐平息,鹿师兄身上的金光也渐渐散去,可一风还呆望着鹿师兄,刚刚那一拳仿佛开天辟地般打开了他混沌的思维。 他从未看过如此庄严的拳法,从未看过如此霸气的拳法,从未看过如此威能如此之大的拳法。 虽然他和灵鹿被鹿师兄有意识地保护不被拳法的威能伤害,但他依然感受到这一式拳法,如同佛祖降世的无敌之拳,如同他高吼炸裂的那句话一般,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鹿师兄身上的金光如潮水般消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像是刚刚的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修为,喘息不止。 一风渐渐平息下来,心也渐渐冷下去。 他绝没有想到,梵魔生灭拳的第一式就有如此大威能,但是他要到何时,才能像鹿师兄那样施展出来? 一风的神情被鹿师兄看在眼里,鹿师兄用手撑住胸口,拧紧眉头:“怎么了?这拳法配不上你?” 一风连连摇头:“不是,鹿师兄,我现在理解了这一式拳法所蕴含的佛理精神,但是我恐怕施展不出来。” 鹿师兄冷冷道:“虽然每一种神通都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增加威能,但是这一式拳法的精髓是佛心,只要佛心坚定,同样能够绽放出巨大威能。” 他的眼睛凝视着一风,郑重道:“你知道么,这一句话乃是释迦摩尼佛成佛之后,手拈鲜花,指天誓地的第一句法言,但这个‘我’,乃是万千众生的大我。 “所以,你要在施展之时隔绝杂念,做到无我无念,任何杂念都可能释放心魔,被杂念心魔干扰越大,这一拳的威能就越小。 “你记住,施展拳招彼时的你,就是天地大道,你就是天下苍生!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你施展出这一拳!” 一风低声道:“师弟明白了,所以这一招才会如此强大,也会如此艰难吧。但我现在修为实在太低,如果真有强敌来袭的话,恐怕也是无法阻挡啊······”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事,从怀里掏出那几页残破的静心寂灭功,上前递给鹿师兄道:“鹿师兄,我发现现在修炼的迦南无念经功法并不适合我,我运转功法消耗的灵力太快了,这功法跟不上,还请师兄能够帮我解读一下手上这篇功法,也许能够找到解决办法。” 鹿师兄看着手上的几页残破的功法,眼皮一跳:“你这是哪里来的?” 一风答道:“是南宗寺的了然大师传授给弟子的。” 鹿师兄像是遇到了难解的问题,他低下头想了一会,说了一声“也罢。”然后把几页残破的功法抛在空中。 那几篇功法却没有掉落,悬在鹿师兄身前。 他紧接着用手指向其中一张,手指尖和功法残篇同时闪出一道金光,转瞬即逝,然后鹿师兄重新盯着这篇功法,许久才又指向一张,又是一道金光闪烁、消失。 一风看着鹿师兄重复着这动作,每一指都要思考很长时间,每一指都耗费他许多精力,直到他再次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才把悬在身前的几张功法纸张用力一扯。 几张残破的纸页被扯走,但是它们留下了一些金色的梵文,发着光飘悬在空中。 这就是他费尽心力参悟出来的静心寂灭功法。 一风看到他缓缓地点点头,又沉沉地摇摇头,心中焦急,按捺不住,问道:“师兄,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鹿师兄疲倦得像是被抽干了身体的水分,声音有些干哑,:“嗯,这篇功法同样是佛子所创,本就奥妙艰深,又因为这只是几张残篇,所以能领会的不多。” 他眼睛又盯着这些金色梵文,眉头却越皱越紧,还不断自言自语:“不对,这与佛道相悖,不,不应该是这样······” 一风着急道:“师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鹿师兄紧闭着嘴唇,盯着这些金光梵文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一风,这个静心寂灭功原来我也听说过,但是一直没见过庐山真面目,没想到是如此霸道,如此叛逆,我不建议你学此功法。” 一风心中一动,执礼道:“请师兄教我。” 鹿师兄看着他,沉声道:“此功法后患极大,恐怕会有生命威胁,你确定要学吗?” 一风再执礼:“请师兄教我!” 鹿师兄低头,紧盯着一风,想从他虔诚认真的姿态里看出点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是个倔强的少年啊! 于是,鹿师兄说道:“好吧,但是这些仅是残篇,能领会传授与你的也并不多。” 他抬头看向发光的梵文,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语调道:“从这几篇中,我整理出静心寂灭功的一个开篇,看到它走的是和迦南无念经相背离的一条路。 “迦南无念经是佛道大法,融合了佛道无我无念、至高无上的理念,把自身融于天地大道,借天地大道成就自我。” 他语调一转,声音突然变得生硬冷冽:“而这静心寂灭功,却是要毁灭天地大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它设想毁灭之后,重新创造构建天地大道,此谓向死而生,轮回寂灭! “自天地开辟,便在天地间自成大法,衍生大道,所有的天地大道,都是至高无上、不容亵渎、无可撼动的强大法则!如此逆天而行,恐怕难以为天地所容!” 一风呆住,他也没想到静心寂灭功如此大胆,竟然敢与天地大道对抗,甚至要将其毁灭! 然而,鹿师兄语调再次一转,变得温和了一些:“所幸这里只有开篇,并且提到,静心寂灭功一共有九篇,九九轮回,寂灭涅槃。 “前三篇包括开篇却与迦南无念经殊途同归,都是着重去理解天地大道;中间三篇讲的是如何抹除天地大道的印记,将天地大道气息毁灭;最后三篇是讲如何去重新创造和构建天地大道。 “你暂时可以将现在这个开篇,及之后的两篇融入到迦南无念经中,辅助你修炼,提高你的修炼速度。这是没问题的。至于后面六篇······” 他转头看向一风:“是修是废,全由你自己选择。” 一风脑海中顿时犹如掀起狂澜,他没有想到,着静心寂灭功会如此宏大,不仅仅是要提高一个人的修炼,甚至,还要这个人去挑战天地大道,挑战整个世界! 可他连现在的天地大道是什么样,都没弄清楚,就像面对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强大敌人,甚至连这个敌人都还没有看清,甚至永远都无法看清! 绝大多数修炼者穷尽一生,只知道专注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谁还去管什么破天地大道?能吃还是能喝? 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如此逆天而行的修炼功法竟然是一个佛子所创,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与它有纠缠不清的联系。 那个佛子想干什么?想要自己干什么?想让后世修炼这静心寂灭功之人,都去白白送死吗?还是耗尽自己的一辈子,去和捉摸不透的天地大道战斗?和空气、和虚无战斗? 久久的沉默。 一风脑海中的风暴渐渐平息,这荒谬的功法,让他感到无语,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莫名的兴奋,试想,整个世界,有几个人胆敢挑战天地大道?又有谁能有莫大机缘,找到这种挑战的方法? 一风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先想想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务之急,当然是将要努力修炼,至少要不拖师兄和师姐的后腿,这静心寂灭功身世复杂,并且其他篇章还没有一丝有着落的影子,暂且不必去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学这个开篇,如果能找到其他功法篇章,到时候是修是废,自己必然会有定夺。 想到这里,一风双手缓缓放到身边,握紧拳头,坚定地对鹿师兄道:“请鹿师兄教我!” 一阵凉风吹来,有灯火摇曳,丝丝凉风首先钻入脚底,由脚底蹿遍全身,一股冰冷寒意使伏在桌上的一风抖了抖身子,睡意朦胧地慢慢醒来。 又一阵凉风从窗户外钻进来,原来是窗户没关。 一风起身将窗户关上,灯火又一阵摇晃,把黑暗推到窗外。 他转身回道桌前,看着桌上正好翻在梵魔生灭拳第一式的图画上,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恶鬼、那些怪僧代表着什么了。 法螺在一边早已停止了闪光和发声,如同一枚安安静静的普通螺壳,像风暴中被抛弃的孩子那样无辜。 只有一风知道,这法螺身上埋藏着太多秘密,更多的还没挖掘出来,那奇怪的须弥空间,那里面的“师兄”,而且他肯定,那些所谓的师兄,绝不仅仅只有鹿师兄一个! 此时,一风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疲倦感,这一场大梦实在让他受到太多冲击,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还有更多沉重的东西,压在他少年的心中。 累,心太累了。 累到一风怀疑刚刚的境遇或许就是一场梦,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自己看功法太入神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下意识地从怀中一掏,却发现怀中那几页功法不见了! 糟了!出大事了! 这事要是了然大师问起来怎么办?要是泄露出去怎么办? 如实告诉他?不能! 这个秘密太大了,对谁都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只能自己找回来,幸亏那功法太艰深奥妙,且是残篇,别人拿到,也无法断定这是静心寂灭功法。 他转头一想,到底是不是梦?! 他赶紧把刚刚梦中学到的静心寂灭功,融入迦南无念经,双重功法运转一遍。 不知哪里再次吹来一阵风,把凝神闭目、站在那里运转功法的一风的衣袖吹拂飘起,一风此时却没有感到寒冷,只感觉到体内子泉内的金液温度急剧升高,奔腾而出,蹿向四肢经脉。 原本只能凭感觉、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天地灵气,此时如金色的星光点点一般在空中凝结,围绕着一风,他手一挥,所有的金色星光不断地灌入他的体内。 一风顿时感到体内的金液疯涨起来!一股不可遏制的强大力量让他不禁仰起头,发出一声呻吟。 但随着功法运转越来越快,金液竟然也在不断地消耗! 经脉和血肉此时不是受到金液的浸润,而是被强行灌溉,身体每一处都如针刺般疼痛,但也在不断地变得更加强大和坚韧。 体外的灵气形成速度越来越快,围绕他的金色星光状灵气包裹着他,形成一个金色旋涡,慢慢还是旋转,越来越快,甚至开始呜呜地发出风响! 一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金光四射,但静脉血肉的刺痛让他的神情痛苦不已。 旋涡状的天地灵气慢慢停了下来,渐渐散去,重新归于无。 一风现在肯定,将静心寂灭功融入迦南无念经是可行的,能够极大地提升吸纳运转灵气的功效,但是代价也极大,除了身体不能承受如此强大的修炼方式,对神魂的冲击也不小。 他感受到因为温度太高的金液强行灌入身体各处,脑袋中神庭的慧根和神魂都受到了一些损伤。 更何况这么威势惊人的修炼状态,很难不引人注目,到时候恐怕自己的所有秘密都保守不住。 这些诱人的修炼秘密,一旦传出,恐怕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同时也肯定,刚刚的并不是一场梦,那残篇功法一定还在鹿师兄那里。 一风想到这里,抓起桌上的法螺,对着螺口急急喊道:“鹿师兄,将功法还我!” 一阵摇晃,法螺安安静静,像个被风暴抛弃的无辜的孩子。 而然院,墙外。 一个黑衣人,全身紧紧包裹,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在黑夜里发着寒光。 手中,是几张破损的纸、绢布和羊皮······ 第七十七章 武器火牙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一风的修炼因为融合了静心寂灭功,滋养身心灵力不足的弊病,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在修为上也是突飞猛进,已经来到了小乘佛光境界,直逼火猴和书礼。 他修炼速度之快,让师兄们咋舌不已,秀姑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火猴在这段时间里,无奈地放弃了召唤出鹿蜀的野心,转而从小开始,召唤一些异兽,什么巨狼、飞虎、蟒蛇、灵狐等等。 之前书礼送给他的鹿蜀角,本常师兄将其送去南宗寺的炼器堂,那是盛产云州著名的佛器灵宝的地方,佛珠、钟鼎、钵钹、法杖等等。 本常突然送来一根灵兽的角来做灵兵,炼器堂的师兄们也是兴奋不已,绕着这根灵兽角讨论来讨论去,还搜寻天材地宝,绘制炼器图,缠着本常问法宝是给哪位用,还打算根据他修炼的功法神通,进行独家定制。 于是火猴也经常被本常拉扯到炼器堂,去配合他们的兵器打造。 本常和火猴两人被这些无聊却很热忱的炼器法僧纠缠到头大,快要受不了了。好在他们技艺精湛,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把鹿蜀角炼制好了,还兴致勃勃地亲自送到而然院,看看炼制效果。 火猴手里拿着这根鹿蜀角,差点认不出来了,虽然形状还是如同小型的短三叉戟,但是已经不是原来那样覆盖着鳞片的粗糙模样。 现在的这根灵兵,整体呈晶莹的暗红色,通透而内部有暗红色液体流动,液体中还包含着点点金光,三根尖锐的角的分支也是如此,并且还在三个尖角的顶部钻了一个小孔。 据送来的炼器法僧兴奋地介绍,这根法宝融合了许多珍贵材料,本来十分坚韧的材质得到了加强,即便是书礼的青蛇剑如今再也损伤不了分毫。 同时还保留了法宝的火属性,并且将火属性提升,三根尖角锋利程度提高了许多,可以用来与敌人近战交锋。 除此之外,只要灌注灵力,火角上的小孔能够带动法宝里暗红色夹杂金星的灵液,释放出金红色火焰,这种火焰是鹿蜀本身的灵火与炼器时融入的火猴体内的灵气融合而成,威力十分巨大。 最关键的是,这个灵兵能够与火猴的唤灵术深度结合。 火猴使用这个灵兵召唤出来的灵兽,不管之前是何种形态,召唤出来之时,都会不同程度地增添火属性,能使灵兽的神通威能,在它们的天赋神通之上,再上升一个层次。 火猴也被炼器法僧说得心痒痒,与众人一起来到而然院中央的法阵中,试一试这法宝的威力。 火猴站在法阵中央,一风秀姑和书礼跟在他身后,本常和几个炼器法僧围绕在旁边,连了然大师也被吸引了过来,笑着看火猴演练。 只见火猴闭目凝神,全力运转功法,将灵力往兵器上灌注进去,灵兵登时腾起一片赤色光晕,围绕着兵器缓缓转动,三个尖角也变得十分明亮锐利,火猴轻轻一挥,只见三角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接着他猛地往前一指,三角里猛地蹿出来三条火蛇,全身金红,往前面激射过去,火蛇张着满是利齿的嘴,“嘭”地一声,撞在法阵边缘的光罩上,三条火蛇猛然炸开,炸在一起腾现两朵绚丽的火焰,一金一赤,熊熊燃烧。 火焰虽然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但颜色明亮,光芒耀眼,咄咄逼人。 在法阵之外围观的众人,纷纷感受到火焰可怖的温度,此时已是寒冬,灵云山山顶更是比山下冷冽数倍,但此时大家的额头冒汗,这恐怖的火焰提升的温度,连这个专门用来隔绝的法阵也无法限制。 金红火焰就这么凭空燃烧了许久,才渐渐熄灭,真不知道如果有人被这两朵火焰沾上,会是怎样的惨状。 火猴抑制住兴奋,再次灌注灵力,缓缓挥动灵兵,施展唤灵之术。 火红色符文渐渐浮现在空中,积聚到一定数量之后,渐渐发出炽热的光芒。 光芒如同水流般在空中延展出去,开始彼此连结在一起,不一会,所有的符文光芒流动全部结合在一起时,腾地一下,符文炸开,光亮灼人眼。 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等睁开时,只见一只漂亮的银白色小狼落在法阵中央,怯生生地看着盯着它的众人。 火猴拿着灵兵的手一挥,银白色小狼眼睛里的胆怯瞬间褪去,变成凶狠的赤红色。 在火猴的指挥下,它扑向围观的众人,虽然知道有法阵的保护,但是秀姑还是非常紧张,她不敢去拉书礼的衣袍,只好紧紧地拉住一风的衣袖。 一风回头淡淡地小师姐笑了笑。 这一瞬间,秀姑突然觉得一风长大了许多。 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吗? 就在此时,银白色小狼扑过来,尖锐的爪子挥向众人,法阵金色的透明光罩显现出来,小狼的锐爪抓在光罩上,银色爪子上居然冒出赤色的火焰,与光罩摩擦地发出呲呲地尖锐声响,让众人头皮发麻。 小狼一击不得,微微伏下头颅,拱起腰背,赤红色眼睛紧紧盯着众人,准备再次攻击。 火猴却把手一挥,小狼嘭地炸开,重新变成符文,消散在空中。 接着,火猴又召唤出了几头其他灵兽,除了灵兽本身的兽性和神通,它们的天赋神通纷纷都融合了火属性,不是能口中喷火,就是全身冒火。 就连水系灵兽的一只水鼋,龟背上也冒着火苗,只见它吃力地扭转头,看着自己冒着火的龟背,一脸呆滞,十分怪异又可笑,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火猴也高兴地咧嘴大笑,这么好的灵兵,正是他最想要的贴身法宝。他忽然想起什么,收起笑容,又开始运转灵力,这一次和刚才的那几次不同,显得十分吃力。 众人也觉得好奇,已经试验过灵兵了,他还想干什么? 只见他额头冒汗,灵兵挥舞之间,一个个红色符文在空中浮现,但是这些符文明显要比刚刚的复杂许多,符文本身就携带着一闪闪的火花。 随着火猴的吃力施展,符文如同刚才那般连结,突然,符文嘭地一声炸开,光芒一闪,一头小马驹落在法阵中间。 火猴看到小马驹的时候愣了一下,一风、秀姑和书礼也愣住了,那小马驹全身火红色,尖牙利齿,尾巴却乌黑,龇牙咧嘴朝他们发出凶狠的威胁,声音却听起来轻柔悦耳——这不就是鹿蜀小崽子么! 一风和秀姑哈哈大笑,书礼也笑着摇头不止,火猴肯定是想趁着灵兵顺手,想召唤鹿蜀出来威风一把,没想到把小崽子给召唤出来了! 火猴快速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窘迫,手一挥,这匹带着火属性的火红小鹿蜀炸开,变成符文消失。 一风和秀姑还在大笑不已,火猴绷着脸对他们道:“笑什么笑,这只是小试鹿角,以后肯定召唤出鹿蜀的!” 火猴似乎也感觉自己有点尴尬,对秀姑讪讪笑道:“小师妹,你看着吧,以后师兄不仅会给你放烟花,还会让鹿蜀唱好听的歌给你听!” 秀姑笑着捂着肚子,尽力认真地点点头,转又和一风拉扯着大笑不止。 火猴没搭理她,对那几位炼器法僧执礼道:“感谢各位师兄为师弟打造灵兵,师弟一定将不负所望。” 那几位法僧也回礼谦让,其中一位道:“火师弟,你还没有为这把新的灵兵取名字呢!” 火猴将灵兵横在胸前,轻轻抚摸着,它内部泛着金星的暗红色液体默默流动,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火猴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随我姓,叫‘火牙’吧!” 第七十八章 祈福灯节(爆三更) 进入正月,南宗寺的面貌也焕然一新。 冬天的积雪让整个灵云山,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被子,一座座院落犹如一个个白色的山包,白而圆鼓鼓的,充满亲近自然的欢喜。 山林间的松柏也披上了白色厚衣裳,犹如一位位银白色铠甲武僧,默默地伫立在山林间,枝叶上晶莹的冰棱冰柱,就像他们天然而瑰丽的武器。 南宗寺各个院落却呈现一片温暖和喜庆。 原本南宗寺并不在意这尘世的新年,但是由于南宗寺香客众多,正月里来南宗寺烧香祈福、参拜佛祖的香客要比平时多好几倍。 南宗寺虽大,分寺众多,也不怎么却钱粮,但香客依然是南宗寺香火供应的重要来源——即便南宗寺耸立在灵云山峰之上犹如仙境,却依旧不可免俗。 于是,南宗寺也顺应香客们的心意,一个个院落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门廊中挂上了飘扬的红绸缎,门柱上也贴上了火红的春联。 重要院落的春联中,还不乏方丈大师和其他长老亲自书写的墨宝,香客们非常虔诚,把他们写的春联,也在门柱下立起一些香炉,给供奉起来。 不仅如此,南宗寺每年正月十五,还要在大雄宝殿前的巨大广场上举办祈福灯节。 宽阔巨大的广场上,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地竖立起高大的铁树,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起码有上万个! 颜色有金色、银白、新绿、绛紫,但最多的是正红色,造型有正圆、椭圆、圆筒、走马灯、动物灯、莲花灯等等,绚烂缤纷,不一而足。 其中许多都描绘着佛经上的传奇故事,可以让香客们猜人物、故事名称、佛祖真言等等。 据南宗寺的僧人和虔诚香客信徒所说的,如果猜中灯谜,就可以祈福消灾,免去一年的厄运。 并且,猜中的人还可以向分散在广场四周的专门等候的僧人们领取一份奖品,或是佛珠,或是手串、香烛等物,讨一份福气和吉利。 这个祈福灯节举行了许多年,声名远播,每年举办之时,正逢正月里喜庆氛围浓厚,是每年正月整个云州,甚至大武国的盛事之一。 这一天会有数量巨大的香客信徒爬上灵云山,除了云州各地的香客信众,还有君州、江州、青州的,甚至还有远在大武国东北,偏远的寒州行走几个月的路程,专门赶过来的香客信众。 他们赶在夜晚降临之时,看着一盏盏漂亮的灯笼,在大雄宝殿前亮起,虔诚地就地跪拜祈福,如果届时能猜中一两幅灯谜,更是欢欣雀跃,感激不已。 各色灯笼的光芒映照着大雄宝殿的金光,有来自诸天佛国的庄严,也有凡俗纷繁的热闹,一切看起来那么和谐与美好。 但人多的地方热闹,也有麻烦。 香客信众一多,首先是太过拥挤,即便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至少能容纳十万之众,但安置灯笼等物品之后,香客信众依旧能将其塞得满满当当,摩肩接踵,踩踏、挨挤,种种纠纷不断。 其次是住宿,即便南宗寺的住房除了本寺僧人外,还能住数万人,但依旧有容纳不下的许多信众,要规劝他们早时下山,或者给予一定的厚重衣物御寒,甚至开放一些寺内的经堂讲堂甚至佛殿安置。 最后是香客信众过多,鱼龙混杂,有不谋好意者会夹杂进入,破坏这美好和谐的盛景。 因此,南宗寺到此日,必定要抽调数千僧众,包括一部分负责指挥的修炼者武僧,来护卫南宗寺这个恢弘景色,和这普世盛誉。 今日正好就是正月十五,一风和秀姑还有师兄们早就在其他师兄弟的口中,听了好多天的祈福灯节描述,眼馋得不行,心中兴奋的激情丝毫没有被寒冰白雪击退,光是为了这个祈福灯节,南宗寺上下的普通僧众的筹备时间就长达一个多月。 一风和秀姑修炼之余经常去主峰和礼佛峰跑前跑后,观看上上下下无数僧众忙里忙外的热闹景色,心里也是激动不已。 今日一风和秀姑早早吃完晚斋,坐在桌上等着火猴和书礼。 秀姑今日还是俗家弟子打扮,但是换上了毓秀院俗家女弟子送给她的衣袍,除了整体素雅淡白,衣袖边缘的镶边也刺绣上一些金色和淡红色的精致花纹,整个人如同换了一幅模样,清秀俏丽之外还增添了一份温婉的气质。 她看着一风时不时看向她,她笑着对一风道:“一风,师姐今天好看吗?” 一风头点如捣蒜。 秀姑满意地笑着扬起脸蛋,有些得意。她忽然眼珠一转,看向两位师兄,问道:“二师兄,四师兄,你们觉得呢?” 书礼慢悠悠地夹着菜,默默地点点头。 火猴忙着吃饭,含糊地说道:“还行,还行。” 秀姑嘴一撇,有些生气,对火猴道:“就知道行行行,二师兄你能不能走点心!还有,你吃饭能不能快点呀,祈福灯节都快开始了,等下挤都挤不进去了!” 火猴嘴里含着饭菜,抬头看着一风,一风马上乖巧地猛点头,坚定地支援师姐。 他又看了书礼一眼,先把嘴里的饭菜吞咽下去,然后便学着书礼的样子,慢慢地夹菜,眼睛斜觑着秀姑,有些得意地慢悠悠说道:“小师妹,你倒是也催催四师弟啊!” 秀姑默默地看了看书礼,嗫嚅着,却不敢开口催,又撇了一眼奸计得逞的火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火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还在继续,突然,书礼把碗筷一放,淡淡道:“我吃好了。” 火猴的笑声戛然而止,反而引得秀姑和一风哈哈大笑。 书礼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秀姑和一风立即跟上。 火猴在后面大声嚷嚷:“哎,你们等等我啊,四师弟,你这冷煞鬼是真不够义气······” 屋外依然是寒冬的冷风,把一风的脸庞刮得红彤彤的,如同院落里的灯笼。 一风和火猴都带上了御寒的僧帽,书礼自从下了青山寺后便再也没有剃过头发,如今扎了一个短短的书生发髻竖在头顶。 他在青山寺的时候,剃不剃头也是看心情,师父和师兄们从来没有说过他什么,一风本来应该受戒的,但是师父也没坚持,至今一风的头上还没有结疤。 他们如师父所说的,修佛是修心。 一风虽然现在还做不到佛心如何坚定,但牢牢把师父的话,郑重地放在心里。 四人沿着石板路从灵修峰往主峰走去,路径都由专门的僧人清扫赶紧,路旁堆着积雪,一风和秀姑前段时间,还在而然院和弟子院堆起了好几个雪菩萨,灵云山高峻,积雪怕需要好些日子才能融化。 日色还未褪尽,天边还燃烧着绚烂的晚霞,抵挡着夜幕的包围。 现在路上最多的是人,除了里外忙碌的僧人,还有负责巡逻的武僧队伍,最多是香客信众。 祈福灯节现在还未开始,而院落各处的红灯笼已经点燃,整个灵云山南宗寺的几千重院落,满是温馨喜悦的红色光影,和灯火温暖的橘黄色。 几千座院落在灯火的影影绰绰中,戴着积雪的白帽子,院里院外的青松巨柏傲然挺立。 藏经阁在视野远处巍然耸立,藏经阁值守的长老和僧人,把藏经阁内的一部分佛珠移到塔外,让藏经阁全身绽放着金光,也远远地参与进这盛大的喜悦之中,整个灵云山一派无比繁荣璀璨的辉煌。 这样的景致如何不吸引人呢? 即便是在南宗寺修行了多年的僧人,每年也在无比盼望着南宗寺冬日的盛景,更期待着正月里繁华绚烂的夜晚。 这就是最美好的凡间啊! 第七十九章 鬼刀遇刺(第三更) 夜幕四合,绚烂的晚霞也渐渐被夜色淹没,南宗寺的灯火更加辉煌璀璨,祈福灯节快开始了。 一风和师兄从禅修峰出发,挤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主峰的大雄宝殿广场前面,却被眼前一幕震撼了。 目之所及,一片挨挨挤挤的人头,光头的、带着纶巾的、盘起秀发的、蒙着麻布或绸缎的、花白的、黑亮的,巨大无比的广场人头攒动,别说下脚了,连头都挤不进去。 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花灯,将人群分割成许多块,人们在摩肩接踵里沿着花灯观赏,闹闹嚷嚷。 在一风他们来之前,方丈大师已经宣布祈福灯节开始,周围专门等候猜谜的僧人忙碌得满头大汗,应付着前来猜谜领取礼品的香客、施主、信众,四周有整齐的武僧拄着法棍,严阵以待。 除了花灯之外,引人注目的还有大雄宝殿前面高高的石阶,石阶上放置着整齐的一排硕大的功德箱,不下二十个。 每个功德箱有一人高,蒙着鲜艳的红绸,上绣巨大的“功德箱”三字,金光灿灿,在殿前走廊耀眼灯火的辉映下,闪闪发光。 “猜不着灯谜没事,去功德箱随喜也能祈福消灾。” 面对着数不过来的、抢着猜灯谜的香客施主信众,僧人们如是说。 一般情况下,没有猜中的香客施主都会选择去功德箱随喜,为婚姻、为仕途、为财运、为健康、为家人祈福消灾。 当然,只是玩赏花灯,不去猜谜,而直接去功德箱随喜的香客施主信众也不在少数。 一风就看到许多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的老人家,颤巍巍地投放着香火钱,甚至看到衣不遮体的乞丐,也从手里的破碗里拿出一两枚大武币,投入功德箱,被冷风吹裂的手上,长着流脓的冻疮。 他们都是猜不中、也无法去猜灯谜之人,但是他们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一风不忍再看,他的眼神越过茫茫人海,投向更宽广的夜色中。 他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离这里不远的全村人出去讨饭的村庄,想起了那个茅草房里躺在病榻上推让着一碗讨回来的稀粥的老婆婆,和那个小男孩唱的民谣: “道长不长生,和尚有真经。 真经神通大,钱粮来得快。 村无一粒谷,庙里万斗金。” 这世间的繁华,是由多少底层的苦痛所供奉的啊! 即便这繁华如此美好,但不能忘记这世间的,这些为生命而挣扎、苟活的百姓,这就是作为佛子肩上的责任。 一风想得入神,但旁边的秀姑却明显没有想这么多。 她看见这么多人之后,先是兴奋地叽叽喳喳,然后一脸愁容地嘀咕着怎么去看花灯,转而又高兴起来,拉起一风,往人堆里钻。 火猴刚想一把拉住他们俩,没捞着,他们就汇入了人海里。 书礼在一旁摇摇头道:“随他们去吧,我们在这看着,不会有失。” 秀姑拉着一风钻入人海中,兴奋地边走边抬头看花灯。 花灯上绘画着佛经上传颂的典故,菩萨、金刚、尊者、佛陀,人物多种多样,还有各种灵兽和奇花异草,有些还有一些佛门真言,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编号,大概是为了方便猜灯谜之人默记编号,出去找僧人对照谜底吧。 一旦进入广场上赏灯的人群里,一风和秀姑便都感觉出来,人群虽然拥挤,但来往都主动地分成了两边,相向而行,随着人群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行进困难。 灯笼都用铁架支在广场上,犹如铁树一般,灯笼就挂在枝杈上,各色灯笼随风飘摇,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似乎在风中演绎着属于他们的传奇故事。 一风跟在秀姑的身后,秀姑眼睛在各色灯笼上转来转去,头也没回,兴奋地在前面嘀嘀咕咕。 一风突然看到一个灯笼上绘画着一幅图,好像在梵魔生灭拳的拳谱上看到过,他很奇怪,便停下脚步,盯着那个灯笼看。 而秀姑没有注意到一风已经停下了,一风后面的人马上挤过来,把她和一风隔开了,秀姑还在往前面走。 秀姑一边走一边说道:“一风,你看这个灯笼,上面还有神女,神女的衣服好漂亮啊,跳舞也好好看,哎哟!” 秀姑扎实地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她正想对前面的人发脾气,这一边都是往前面走的,凭什么他要在这边往反方向走!? 秀姑抬起头,嗔怒地看着眼前撞到的那个人,却呆住了。 那个人身材高大,秀姑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一看他的脸,秀姑就愣住,他面貌俊朗,鼻子秀挺,眉毛锋利,尤其是一双眼睛,映着漫天的灯笼烛光,明亮有神,她甚至还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倒影。 秀姑原本嗔怒的神态瞬间消失,一下子变得脸色绯红。 她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没有开口,那人就先说道:“小师妹,你是毓秀院的么?你有危险!” 他一把将秀姑拉到身边,秀姑突然又撞入他的怀里,只听得“叮”地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从身后传来。 秀姑回过头去看,后面跟着的人早已不是一风,而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壮汉! 黑衣壮汉此时用黑丝绸蒙住头和脸,只露出凶狠的眼神,手中却拿着一把黑色匕首,刚刚正想扎向她,却被眼前的这个人用刀鞘挡住了。 那壮汉手腕一转,将匕首收回,跟没事人一样,不想引起旁边的人注意,但他还是下意识拉了拉脸上的黑色丝绸,明显是刚刚系上,还没有系紧。 秀姑突然大叫一声“糟了!” 便要挣脱那人拉着她手腕的手,往一风那个方向去,她突然明白,她有危险,一风更加危险! 但是那个俊朗之人没有松开她,对她道:“他手上的是鬼刀,十分危险,你要做什么?” 秀姑不禁用哭腔回道:“你快帮帮我,我后面的小师弟更危险!” 那人立即对身边的点点头,秀姑才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两个跟随他的人,不同的是,他们是光头的僧人。 其中一个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竹筒,上面被塞住,那僧人放在身前将竹筒塞子一拔,一道明亮的金光激射而出,冲上天空。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人海外面,有几名僧人踩着灯笼铁树的枝杈飞了过来,秀姑还看到有另外几名僧人朝一风的方向飞去,后面本来已经骂骂嚷嚷的人群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瞬间变得安静。 而那名黑衣壮汉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在眼前消失,只留下一股青色的烟雾,在这灯火摇曳中并不明显。 灯笼铁树上的僧人看到青烟之后,立即朝一个方向追了出去,人群开始变得慌乱,这么多人,如果不马上制止,恐怕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拉住秀姑的那人立即双手挥舞,大声道:“大家莫慌,我是南宗寺了弘长老的大弟子本轩,刚刚只是发现一个小毛贼,想偷这位姑娘的荷包,已经被赶跑了,大家不用担心,请放心赏灯,看管好身上的财物。”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让慌乱的百姓都渐渐平息,讨论着刚才的小骚乱。 “原来是小毛贼啊,我还以为有歹人行凶呢!” “怎么可能,这里是南宗寺啊,魔头都不敢来,歹人怎么敢来?!” “就是,更何况了弘长老的大弟子都说了,那应该没问题的!” “了弘长老的弟子啊,了弘长老一向德高望重,他的弟子肯定不会差。” “那肯定啊,你看看那个弟子模样多俊!” “······” 本轩把秀姑拉到一边,这边的人群又开始往前移动,依然安安心心地观赏花灯,有几名年轻的女子走过去时,还不断地偷瞄他。 后面急急地冲过来两人,秀姑一看,是一风和书礼,一风急急地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秀姑摇了摇头,眼神看向本轩道:“没有,这位本轩师兄救了我。” 一风和书礼这才注意到本轩,书礼向前见礼道:“多谢师兄护我师妹周全。” 本轩连忙回礼道:“哪有的事,这位是毓秀院的小师妹吧,都是自己人,应该的。” 秀姑拉着一风的手,上下看看,眼神关切,道:“一风,你没事吧,刚才我还担心你有危险。” 一风看了看本轩,又看向秀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还是平静地对她说道:“我没事,刚刚差点被那个黑衣人伤到,但是四师兄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把那个歹人的匕首挡了回去。” 本轩看着秀姑出神,被秀姑嗔恼地瞪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道:“那与这里的情况差不多。这两个人的匕首应该是一样的,都是鬼刀。这种鬼刀,刺中人的身体,并不会出血,也不会疼痛,而是会被他控制住,乖乖地听他的话。 “这种鬼刀一般是玄阴派或者所罗门那种邪恶的门派使用最多,炼制手法一般不会外传,本身也很罕见,看来他们对你们是另有所图啊。” 第八十章 初闻秘境 一风等人听本轩说行刺他们的人可能是玄阴派或是所罗门的人,都紧张起来,一行人赶紧往人群外撤去。 终于挤出了人群,站在外面,人群里的灯火依旧,上万盏灯笼依然辉煌绚丽,点亮着这寒风肆虐的夜晚。 本常和尚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急切地问道:“师弟师妹你们没事吧?我刚刚听闻有人对你们行刺,赶紧过来了。师尊和方丈大师与一众长老在商议事情,暂时还不知道。” 秀姑抢先回道:“没事啦,本常师兄,不过是两个小毛贼,被本轩师兄赶跑了!” 本常和尚这才看到本轩,连忙问礼道:“本轩师弟,多谢你救了小师妹,你怎么会出现在观赏灯的人群里呢?” 本轩回礼道:“回本常师兄,我是这次祈福灯节负责巡逻守卫的总指挥。其他地方都有武僧队伍巡逻看护,但是我见人群中的守卫太少,便亲自在人群中巡逻,以防有失,没想到真发现了异常。” 说着,他转头对边上的两名僧人说了什么,那两名僧人领诺急急地去了。 本轩回头道:“我让巡逻护卫加强巡视,另外派人去把刚才那两名黑衣人追捕回来。” 他看向秀姑,脸色严肃,道:“小师妹,刚刚我说小毛贼,只是为了安抚百姓,这两个黑衣人,不论是玄阴派还是所罗门的,都十分危险。玄阴派本就在云州处处与我们为敌,如果是所罗门,那他们所图更大,也更危险。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秀姑一窒,脸色发红,点了点头。 一风第一次看到秀姑这般羞怯的状态,他感到奇怪,关切地道:“师姐,你怎么脸色发红,是不是刚刚的歹人惊吓到你了?” 秀姑闻言一愣,转而白了一眼一风道:“没事,只要你这个小笨蛋没被吓到就好!” 一风挠挠头,脸色疑惑。 秀姑转身看了看,道:“二师兄呢?他去哪里了?” 书礼道:“他去追黑衣人了,我们在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看着你们,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我就跑到一风旁边,正好碰到黑衣人行刺。他们一击不中,护卫的僧人又赶到了,把他们惊走,二师兄就追着黑衣人去了。” 本常和尚道:“寺内戒备森严,想必那两个黑衣人逃不出护卫的围捕。” 他看了一眼本轩,对一风等人道:“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位师弟吧?这位是禅修峰了弘师伯的大弟子,本轩师弟。了弘师伯广开佛缘,不拘一格,第一个弟子就是俗家弟子。 “本轩师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修为深厚,早已是小乘境巅峰,在功法神通上的造诣不小,有着惊人的修炼天赋,可以说是南宗寺小乘境界第一人。 “并且,本轩师弟行事稳健,为人正直,在禅修峰年轻一辈中威信颇高,师弟们唯他马首是瞻。” 本轩微笑着谦让道:“本常师兄谬赞了,本常师兄才是我敬佩之人,常年云游在外,为了然师叔体察世情,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实在是我辈之典范。” “典范?愚蠢的典范吧?”一个僧人从旁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僧人。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这僧人身高且瘦,脸颊狭长,颧骨高耸,眼神凌厉。 他身穿金黄僧袍,佛门金色卍字符滚边,身披明亮大红袈裟,颈上黑玛瑙佛珠,手腕上串着墨绿色手串,一身珠光宝气,敢与漫天灯火争辉。 他走过来时,众人周围的昏黄的环境都为之一亮。 他斜觑着本常和尚冷笑道:“一个玉乘境界的修炼者,还不如普通的小乘境的师弟,功法、功法不行,神通、神通不会,每一次他下山之后,大家都在背后押他赌注,赌他能不能回得来。南宗寺的对头那么多,我们都很担心啊,哈哈哈。” 本轩皱着眉头道:“本渊师弟,休要胡说。” 本渊哼了一声:“你也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什么南宗寺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偌大南宗寺,年轻弟子辈的执牛耳者,轮得着你一个俗家弟子来当吗?” 他转头问身后的僧人道:“你们说说,他配得上南宗寺第一弟子吗?” “配不上,哪里像本渊师兄你从小在南宗寺剃度出家这么正派!” “就是,连剃度都不敢,还说什么修炼佛道!” “谁说他是本寺第一弟子,我跟谁急!” 本渊看向本轩:“听到了吗?妄自尊大!” 本常和本轩的脸色都很难看,秀姑也气到脸红,一风更是怒目相向,只有书礼如冷煞鬼一般冷冷地盯着本渊他们。 秀姑本也是俗家弟子,但从小在佛寺长大,耳污目染,遵守佛教教义,禀心向佛,在修行佛道从没有想过和师兄师弟们有什么分别。 书礼虽然遁入空门,但言行上不受拘束,剃度受戒等礼仪只是外部表象,与佛门修行关系不大。 一风则站上前执礼回道:“本渊师兄,此话差矣,修佛修心,只要心中有佛,便无外相,一切相一切空,破除外相,坚守佛心,才是佛道修行的关键。” 本渊斜着眼道:“呦呵,哪里来的小和尚,敢在我面前讲法?你以为你是谁啊?” 本轩此时道:“本渊师弟,要说辈分,不论如何你都是本常师兄的师弟,可你言辞失守,全无敬意,又如何敢说教他人?” 他将手负在身后,脸色肃然道:“至于是不是年轻一辈的第一弟子,我本无意相争,但如果有人执意冒犯,我也不吝惜出手。 “本渊,你也无需着急,马上就是本寺去君州论道大会的选拔,你若确实有为,大可在选拔上大放异彩,让所有人看看本寺第一弟子该是如何模样!” 本渊冷笑道:“可以啊!我正好想说呢!这次选拔,听师尊说可是要开放碑林秘境,嘿嘿,到时候你们最好求佛祖保佑别遇上我,否则别怪我为本寺清理门户!” 他冷哼一声,带着那几个僧人走了,众人周围为之一暗,却再无刺目之感,又恢复了之前的灯火的温馨暖黄之色。 一风好奇地道:“本常师兄,他刚刚说的碑林秘境是什么?” 书礼和秀姑也看着本常,他们也很好奇,似乎感觉很神秘又很危险的样子。 本常还没答话,本轩就先开口答道:“南宗寺碑林秘境,一直以来是除了藏经阁之外,南宗寺得以屹立于云州,乃至整个大武国修炼界的秘宝之一。 “碑林秘境设立于本寺碑林峰,平常由高僧把守,一般人不能进入。秘境是由南宗寺先祖前辈以无上威能开拓的空间,再由许多神僧大能完善拓展,再将其封印在碑林峰上。 “虽然很多修炼者都想进入,但一般人若无禅修峰七位长老一致认同,是无法进入秘境的。” 一风问道:“这秘境听起来很神秘又很危险,为什么大家都想进去呢?” 本常和尚道:“因为此秘境是绝佳的修炼之地,先祖与神僧大能本意是开拓一片空间,供弟子们修炼。但在后来的改造中,渐渐加入了更多历练的因素,例如秘境会形成异兽、灵兽,会有森林、沼泽、山谷、雪地,更有陷阱、幻境、法阵等等,等等。 “目的是为了南宗寺弟子的历练不足,南宗寺的弟子,即便修习功法、参悟佛经,也无法得到具体的运用,参悟的佛理必定不够完整和深入,修行会受到无形中的阻碍。 “而在此秘境之中,可以将修炼所得运用其中,不断锻炼功法神通,锤炼佛心,对修行有极大的裨益。” 本轩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些明亮的星辰,悠然道:“最重要的是啊,借助秘境,甚至可以尽早经历佛道劫难,突破修炼瓶颈,在修炼上不断再攀高峰,成为大武国佛道的修炼巨擘啊!” 第八十一章 审问意外(爆三更) 本常和尚与本轩一起抬头仰望星空,在他的心中,曾经也是对修炼之路非常期待,期待自己能够修炼成师尊那般的神僧大能,至少也要和前面的两位师兄一样,成为玉乘境的高僧。 可惜他佛缘不深,慧根资质太差,在了然大师的点拨和帮助下,他也曾前往秘境修炼,在经历了无比艰难的历练之后,终于突破了小乘境的瓶颈,成功踏入玉乘境。 可后来发现,他踏入玉乘境之后,子泉只是往外扩大了一点点,几乎和以前看起来差不多,并且他体内的慧根,之在瘦弱的幼苗上,只生长了一片小小的菩提叶,就有枯萎的迹象。 了然大师为他检视了身体的修炼状态后,叹息着摇摇头,对他道,修炼一途已经无法再有进益。 不过,他已进入玉乘境,寿数已经有小幅提升,身体必定也不会有凡人那般的病痛,这也算是属于他的佛缘吧。 只能如此了。 本常时常在心里微微叹息。 一风等人还在惊异于本轩所说的南宗寺秘境的神奇功能,他们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奇之处,不但能够拓展出丰富多彩的灵异空间,供人修炼,还能够帮助修炼者突破修炼瓶颈,这南宗寺的底蕴,果然不是一般的雄厚啊。 这时,只见火猴往这里奔过来,众人都回过神来。 他看看一风和秀姑没有事,松了一口气,对本常和尚道:“本常师兄,刚刚那两个黑衣人,经过护卫僧人的围捕,一个逃脱,一个拼命挣扎,但还是逃到礼佛峰被抓住了,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他带路,往礼佛峰的走去。一风等人跟上,本轩作为今晚的护卫总指挥,必须去了解情况,也与他们同行。 穿过礼佛峰上重重院落,火猴越走越偏僻。 一风很奇怪,为什么这条路有点像去他们第一次住的那个院落呢? 果不其然,火猴最后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看着一风他们奇怪的眼神,他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他最后为何要来这里,反正是在这里抓住他的,进去问问就好了。” 来到院落,只见这里的积雪还没人打理,原本覆盖在院子松柏和石桌上的积雪此时凌乱不堪,有些地方还有一些神通释放过的焦黑痕迹,看来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斗法。 院子的一个厅堂已经点亮了灯火,有几个人正在里面。 一风随众人走进去,看到厅堂正中有一个黑衣人被缚跪在地上,两个武僧持法杖站立两旁,厅堂前坐着两位长老,一位是了然长老,还有一位不怒自威的长老,手上串着墨绿色佛珠,脸色严肃,眼神凌厉,正盯着那黑衣人。 本常连忙带领众人上前见礼,一风才知道那位长老叫做了法长老,是南宗寺七位长老之一,也是刚刚那位本渊和尚的师尊。 在了然长老和了法长老的对话中,一风还知道了法长老兼管南宗寺的法度,这些事务本在他统管的范围之内。 了法长老朝堂下跪着的黑衣人厉声喝问道:“说,你是哪里派来的,有何目的?!” 一风这才注意到那黑衣人,脸上有两道疤,眼神阴鸷,他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一风脸上。 一风看到他的眼神,知道正是刚刚袭击自己的人,只听他低笑两声,道:“想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嘿嘿,下辈子吧!” 他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个字带着尖锐刺耳的疯狂,然后他的身上发出嘶嘶声响,脸上的经脉开始凸显出来,在脸上不断地蠕动。 火猴书礼顿时惊慌地瞪大眼睛,这个情况他们见过! 火猴和书礼脑海闪动这那副画面,在青山寺后山的森林中,一个黑衣人同样是脸上和身上的经脉蠕动,然后经脉变成诡异的根须,汲取人身上的精血,化成一朵恐怖的黑色花,人的肉身却被吸收殆尽,死于非命。 想到此处,火猴突然打了个寒颤,嘶声喊道:“快阻止他!” 书礼也是一同见证过那诡异的场景,同样联想道了接下来会发生多么可怖的一幕。 火猴立即上前,手腕一翻,一般黑色匕首出现在手中,手掌一握,转手将匕首插进了黑衣人跪着的大腿中。 所有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谁也没想到火猴的身手这么快,了然大师和了法长老本来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不过他们刚刚也看到了黑衣人奇怪的状态,刚才没有阻止火猴,也许是对的。 黑色匕首在插入黑衣人的大腿时,发出奇怪地“嘶”的一声,没有任何鲜血流出,也没看到黑衣人感到痛苦。 匕首上发出声响后,随即有黑烟从匕首中冒出,开始是一丝,后来越来越多,黑烟围绕着匕首,匕首却在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而黑衣人脸上和手上凸出的经脉渐渐平复下去,隐藏在皮肤之下,而他的眼神呆滞,像个提线木偶。 一风松了一口气,他听师兄们说过在青山寺发生的那件事,现在还好,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了法长老立即恢复了平静,对火猴呵斥道:“谁让你这么做的!要是出了状况你能负责吗?” 火猴刚想争辩,但了法长老迅速打断他,转而重新对黑衣人进行审问:“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虽然被控制住,但是却仿佛没听到了法长老的审问一般,闭口不言。 一风想了想,对火猴道:“二师兄,你来问。” 了法长老会意,瞥了一眼一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对火猴道:“对,你来问。” 火猴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只听黑衣人木然答道:“雷花系金行丙号。” 秀姑悄悄拉着一风问道:“一风,他说的什么意思?” 一风悄声道:“他是所罗门雷花系的,至于金行丙号,应该是他们门派的一种代号。” 只听火猴又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佛子。” 此话一出,不知情的了法长老和本轩都震惊了:佛子?什么佛子?是传说中的那个人吗?他是谁?难道在南宗寺? 本轩在惊诧过后,狐疑地看向一风。 一风心中一动,觉察到本轩的目光,心脏狂跳,但强行抑制住,脸色平静。 他是佛子的事绝不能轻易让人知道,他本无罪,怀璧其罪。 他特殊的身份就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理由,毕竟凡修炼界的人都知道,佛道传说中的佛子有逆天之能,如今仅仅还只是所罗门和玄阴派露了头,还有潜在的各种势力,一旦得知,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即便在南宗寺都容纳不下他。毕竟谁都不想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火猴一听不对,赶紧打住,转而问道:“你来南宗寺都做过哪些坏事?” 黑衣人:“功法。” 一风心一突,头皮发麻,手下意识抓住胸襟。 这个动作没能逃过了然大师和了法大师的眼睛,了然大师神色一凛,而了法大师则继续喝问黑衣人道:“什么功法?你是不是偷了本寺的功法?” 黑衣人突然露出诡秘的笑容,筋脉重新凸显出皮肤,并飞快蠕动,下一刻筋脉从皮肤下钻出来,变成细小的花根,不断地吸取黑衣人的精血,黑衣人的脸和批复迅速干瘪下去,一股奇异而令人恶心的异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两旁的武僧拄着法棍脸色惊慌,手足无措,吓得退到一旁。 了然大师猛地把手一挥,一道金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瞬间黑衣人包裹住,然而往门外一冲,下一刻听见门外的空中传来“嘭”地一炸响,听得众人头皮一麻。 不用看也知道,黑衣人自爆了。 一风的心却更慌了。 第八十二章 局势困境(第三更!) 礼佛峰,一风原来住的院落中,空中有一团金光包裹着一团黑色物体,缓缓降落。 众人随了然长老走出厅堂,来到院中,看到那金色的光团落在地面上,里面是一株怪异的黑色花,有黑光在围绕它旋转,它的根部还抓着一件衣裳,一件黑衣。 众人都看明白了是什么回事,秀姑想到黑色花是吸取黑衣人的精血形成的,皱着眉头,一阵恶心。一风他们虽然之前遇见过这种情况,但这种事即便遇上多少次也难免恶心。 了然长老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了法长老则气得胡子乱颤,袖子一回,气急败坏地对一风喝问道:“是不是他偷了你的功法?将你的功法神通秘籍拿出来!” 一风将随身携带的迦南无念经功法,和梵魔生灭拳秘籍从怀中取出,恭敬地递给了法长老。 了法长老一把扯过来,低头翻看了两页迦南无念经,又打开了梵魔生灭拳秘籍,他看到拳谱时一愣,转头看向一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 随即他合上秘籍,塞给一风,昂着头,脸色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对那两个武僧命令道:“你们带人,去藏经阁找守阁长老,再有,灵修峰所有的长老院和弟子院,核查所有从藏经阁借出去的功法秘籍,仔细核查,看是否有功法秘籍丢失,一旦查出来,立即将人关押,严格看守,迅速报与我!” 两个僧人领命去了。 一风将秘籍收好,低头沉思了一会,像下定什么决心,执礼对了法长老问道:“禀了法师叔,弟子之前听闻,藏经阁虽然保护和收藏着诸多佛经与功法秘籍,但并不介意将功法秘籍流传出去。 “因为凡修炼我佛门功法神通者,不可避免地需要参悟佛经,领悟佛理。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在弘扬佛法,应是功德之事。即便弟子丢失,斥责也就罢了,但为何处罚如此严重?” 了法长老瞪大眼睛,脸色铁青,对一风呵斥道:“你说什么?不介意?功法和秘籍都是我们南宗寺的宝贝,你说不介意?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了然大师停下诵经,张开眼睛,眼神平静,对了法长老道:“了法师弟,这是藏经阁了难师兄说的,也是老衲的意思。” 了法长老脸色涨红:“了然,你就是这么教弟子的?当年长老会议时,我就坚决反对将功法神通秘籍外借给弟子。一些刚刚出茅庐的孩子,懂得修炼什么功法神通!就应该按我说的,让师父亲自来教授。 “一是可以保证功法神通秘籍不外泄,这都是我们的宝贝啊,你看哪个门派把自家的功法秘籍法宝灵兵当做废物一样随意往外扔? “这二是可以尊师重教,树立师父威严,要让南宗寺有大有小,这样有利于寺规法度的执行,无规矩不成方圆啊!” 了然大师冷冷道:“既然长老会议通过了,那你何须多言?” 了法长老冷哼一声道:“那还不是你们搞的鬼?本来支持我的长老也不少,偏偏方丈师兄首肯了你们的歪理,那些势利眼马上就倒向了你们!哼!现在弄得我的法令形同虚设,根本没办法管理藏经阁的功法秘籍,导致南宗寺这些最宝贵的财富外泄,每每念及此事,我都痛心疾首!” 未了他瞅着了然大师,加上一句:“没有规矩,哼,难怪你也就两个像样的弟子,还都抛弃你了,宁愿在在外漂泊也不肯回来!这就是没有规矩、没有师父威严的下场!你就是活该!” 了然大师刚要开口,了法长老却像这个话头被刺中了脑袋里某根经脉一般,又抢口继续张狂着道:“还有,当时你居然还说要使佛门真正做到清净安宁,要将寺里管辖的良田散尽,自耕自食,还要令寺里下辖的所有寺庙都如此! “你有没有想过,散尽田产之后,寺里十万之众吃什么?靠寺里那点香火钱能做什么?即便自耕自食,田产都散尽了,上哪耕种,上哪收获?幸亏这回大家都保持了明智,没有让你得逞。否则!南宗寺就散伙吧!” 了然大师脸色平静,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质问,双手合十,淡淡说道:“老衲本意是,要将大官贵胄等施主捐赠的田亩,散给耕食不能自给的农户,并依照情形减免租税。南宗寺的情况你也清楚,根本不缺这些田产,依然有富余。但这些田产却能挽救多少穷苦农户的身家性命!我佛慈悲,哪有见死不救之理啊!阿弥陀佛!” 了法长老脸露讥笑,道:“对,都是你说的在理!但你有没有想过,开了这个头,就再难收的住了。如果场面失控,最后的结果谁来负责?你能负担住南宗寺这十万僧众的性命之责吗? “更何况,一旦我们南宗寺先出头,那其他寺庙如果不遵照执行,则会引起他们所管的僧祗户的反抗,你想想有大武国有多少寺庙,又有多少僧祗户!一旦乱起来,到时候四处不但饥馑连年,饿殍遍地,并且会硝烟四起,暴乱不断,你想过吗?” 了然大师仰着头望着沉沉夜空,似乎在寻找答案。 其他人听了都沉默不语,尤其是一风,心中又对当前的局势和情形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更感到身上的责任之重了。 他暗想,了然大师所想,当然是对的,可了法长老说的也在理,这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涉及整个大武国佛道,佛道臃肿膨胀已久,弊病经年累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妥善解决,恐怕不是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半晌,了然大师似乎没有找到答案,或是现在还不便说出答案,长长叹了口气,转头对一风等人缓缓说道:“我们回吧。” 说完,了然大师拖着有些疲乏的身子,往院门口迈步走去。 本常和尚立即带着一风他们,跟上了然大师的步伐,一群人在蒙蒙夜色中,远远看去,像一团解不开的黑影,灯火都无法照亮。 本轩也随后离去,只剩下了法长老站在院中,盯着那金光团里的黑色花出神。 又过了半个多月,每年一度盛大的南宗寺祈福灯节的余兴才渐渐散去,南宗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香客信众却仍然络绎不绝。 灵云山下的天气已经转暖,青草绿树都渐渐冒出头聆听着春天的脚步。 而灵云山上虽然严寒依旧,冷风肆虐,但在春日阳光的照拂下,松柏身上的雪绒被已经渐渐褪去,露出青翠的清新模样,与还带着白色点点的南宗寺重重院落构成别致的新春景色。 大家都得到消息,长老会议议定君州论道大会将于二月初开启。 一风和师兄师姐们这段时间更加抓紧了修炼,他们自从听到了法长老的言论,各自都在心里点上了一把火。 以前他们只知道,要推行了然大师的主张将是一场巨难无比的改革,会有重重困难和劫数在等着他们。 但听了法长老的言论后,才知道这困难是多么具体,仅在云州一个南宗寺,就难以开展,这佛道变革的计划,甚至连开始的机会都被了法长老他们扼杀了。 一旦要决定开始推行,南宗寺就有无数人支持了法长老,十万僧众,到底有多少人能明白他们主张的事情是解救黎明百姓呢? 即便明白,又有多少人愿意支持他们呢? 即便支持,又有多少人能在重重压力和困境下坚持下去呢? 世间最绝望的事,不是穷困,不是病痛,不是失败,而是没有希望。 一风这段日子成长不少,不仅是个子经过一个冬天的蕴藏,如春笋般蹿高了许多,他还渐渐明白,这种困境,如同他被困在狭小细长的陶瓷罐子里,从里面是没有机会和空间打破的,只有从外面才能打破。 佛道的病,不能自愈,只能依靠外面的强力,才能刮开累积在佛道上的油腻和污秽。 而君州论道大会,就是一个从外面打破的机会,他们将有机会直接面对大武帝国的统治者,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强行对佛道进行变革,才有机会清理出佛道的筋骨,否则全是油脑肥肠,佛道只能慢性死亡。 这个机会,他们必须要把握住。 因此一风要抓紧修炼,一定要具备参与选拔的资格,并成功选拔上。 若真如本轩师兄所言,碑林秘境中必定不是良善之地,必定充满重重困境和陷阱,会有重重危险,没有相应的修为,是无法脱困的。 幸亏他将静心寂灭功融入到迦南无念经中,即便他小心地控制着修炼功法的速度,不让别人发现,但还是比之前要快太多了。 现在他已经隐隐到达了佛光境界的巅峰,照这样下去,赶超火猴书礼两位师兄,也近在眼前了。 第八十三章 秘境秘辛 一风修为的突飞猛进,也让火猴和书礼咂舌不已,同时为他感到高兴。 但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秀姑的修炼速度,也是十分惊人。 之前在青山寺的日子,大家都宠着她,现在她也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和压力,自己随师兄弟一起勤加练习,又有毓秀院严厉的了毓丘尼教习,她修炼的天赋一下子突显出来了,修炼速度几乎与一风齐平了。 在这期间,本轩也来过而然院几次,每次他一来的时候,秀姑总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半天才出来,引得书礼和火猴连连批评她不懂礼数,她绯红着脸,少有的不反驳顶嘴。 在与本轩的交谈中,谈论最多的还是南宗寺的碑林秘境,毕竟是马上要选拔之地,一风等人也需要更加了解了南宗寺碑林秘境的情况。 据本轩所说,这南宗寺的碑林秘境虽然神秘莫测,但经过这么多年进入其中的前辈探索,已经有了大致轮廓。 这秘境一共有五大重要之处:噬魂之地、雷劫之地、鬼沼之地、兽吼森林、失落兵冢,其余未探明之处,要么是毫无用处的边缘之地,要么是极其危险的禁地。 噬魂之地到处都是幻境,没有人能准确描述这是个什么地方,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 归咎原因,噬魂之地的幻境主要为锻炼修行之心智,考验佛心,因此会针对每个人有不同的幻境。 欲望越大,佛心越不坚定,神魂受到的冲击和损伤将会越严重,有人曾在里面神魂溃败,身死道消,每年都会有弟子进入其中试炼,发生这种事,只能说不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只要佛心坚定,严守己心,不受外界侵扰,那就不会有大的麻烦,并且神魂将会受益良多。 雷劫之地一如其名字,会有雷劫降世,在此区域内,主要为炼体。 有些僧众修炼的方向主要是在身体,运转功法不断锤炼各部分的身体,修炼神通也是为锻炼身体,使其坚不可摧,在战斗中则立于不败之地。 在那些区域,各种雷劫会密集地从天而降,击打地面上任何物体,雷的种类又不一样,有青雷、银雷、金雷,还有火雷。 威能最大的属金雷,击中物体的一瞬间,可以直接将其泯灭,十分恐怖。 但危险最大是火雷,火雷并不是如火柱般的闪电,而是一种黑色的雷,里面的天空大部分都是灰暗的,因其隐蔽,本就不易发现而至容易受伤。 但最危险的是,它还能在击中地面时,勾出地狱业火,焚烧一切,连灵魂都会被灼烧。有人亲眼看过被业火点燃灼烧至死之人,其状十分可怖,从秘境出来后,许多年都走不出那恐怖的心理阴影。 鬼沼之地中,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珍树宝果,还埋藏着许多天材地宝,是炼丹僧和炼器僧最想去之处。 但在鬼沼之中,阴暗潮湿,毒瘴弥漫,有无数鬼兵藏匿在阴暗的泥沼之下,他们有些是阴间遗落的兵卒,有些是以前殒命于此的僧众,等等。 不论是哪种,在鬼沼之中成年累月的侵蚀后,被抹去了神智,只留下嗜血的本能,只要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便会从鬼沼之中爬出来撕咬生人。 有一些强大的鬼兵,还保留着朦胧的一丝智慧,能够识别出鬼沼中的重要之地。 比如如果有地方生长出了一颗重要的宝花宝果,他们就会聚集在此,以待有人来采摘,他们就一拥而上,将其吞噬。 更有一些强大鬼兵,还残留着生前的修为,能够释放出强大的神通,十分危险。 兽吼森林里面有无数异兽灵兽。 虽然兽吼森林经过这么多代僧众去探索,尚且还不知道边际,但即便如此宽阔的森林,异兽灵兽们出现的几率也是非常之大,且不断地争斗惨斗,却不见数量减少,反而使灵兽异兽更加强大,也更加好斗,尤其一旦被兽群包围,几乎九死一生。 即便如此,还是有僧众前赴后继地前往探险。除了灵兽异兽们的身体可作为天材地宝甚至天地灵兵,他们的内丹也是炼丹僧重要的材料。 很多僧众将灵兽异兽的内丹和寺内的炼丹佛僧进行交易,交换成灵丹帮助自己突破修炼瓶颈。 失落兵冢则是埋葬灵兵之处。这些灵兵,或是前辈高僧自觉成佛无望,将自身灵兵埋葬此处,或是寺内僧众战斗在阵前死亡,灵兵受损,将灵兵丢弃在此处,还有一些是前去探险的僧众殒命于此留下来的灵兵。 久而久之,那里受损的灵兵就自动腐化为珍惜的灵异材料,这些材料是人们难以提取炼制的。 这些灵兵堆积在一个个山包之上,尚未腐化的灵兵和各种珍贵的兵器材料,极其诱人地吸引着人去挖掘。 但是,那里也十分危险。 土壤在灵兵经年累月的分解腐蚀下,早已变质成产生毒气的怪异土壤,毒气慢慢累积,一个个如同山包的兵冢早已被毒气覆盖。 这种毒气除了有剧毒,还会幻化成各种灵兵模样攻击闯入者,毒气状态难以预测,因此防御也变得无比艰难,更何况剧毒蔓延得极快,导致不少僧众都惨死在莫名的毒气攻击之下。 但更多人死在器灵的神通之下。 有些强大的兵器在主人的蕴养之下,会随着主人修为的提升而产生灵智,与主人心神相连,便于操控。 久而久之,其中最灵异者能幻化形体,自成形态,拥有极高灵智。 这等情况虽然罕见,至少要大乘境界级别的修炼者才能蕴养出来,而且还需要看灵兵的材质与禀性,以及主人的功法神通特性。但南宗寺近千年的身后底蕴,拥有此机遇之大乘大能也有相当的数量。 据有幸从失落兵冢中出来的生还者说到,失落兵冢至少有数十个强大的器灵,会施展威能巨大的神通,比之大乘大能修为毫不逊色。 闯入者如果遭遇到他们,不要有丝毫犹豫,赶紧望风而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 听完本轩滔滔叙述,一风、火猴和书礼,都是一脸神往。 “哇,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啊!”一风眼神迷离道。 火猴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兽吼,哈哈,兽吼,哟吼!” “器灵,有点意思。”书礼眼睛发亮,沉声道。 秀姑在旁边提醒道:“师兄,一风,你们醒醒,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本轩咳嗽两声,他尴尬地笑着对秀姑说道:“我本意是让他们了解情况后,做好充足的准备,心生警惕,不要随意在秘境中乱闯,现在,好像反而让他们······我不是这个意思。” 秀姑羞赧道:“本轩师兄,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的。” 这一日,送走本轩后,几个人叽叽喳喳地依旧在讨论碑林秘境中最有意思之处,本常和尚来了,坐在厅堂上听师弟师妹们兴奋地议论着,火猴和秀姑时不时还吵两句嘴。 自从两位师兄去世间游历之后,而然院一直以来都是冷冷清清。 本常自己也是经常被师尊派出去体察世情,每日就几个小僧负责日常事务,还经常轮值更换,本来平常照面就少,这样以来更加难以熟悉。 一风等人来了之后,虽然都不是省油的主,一不小心就闯下祸端,但好在在师尊的教导之下,尽力安心在院中修炼,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外出,和一风他们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自己心中知道,他们都非池中物,不确定能够在而然院呆多久,但眼下就是这座院子史无前例的最温暖的时刻。 正在本常和尚和善温暖地看着一风他们乱吵吵之时,突然,南宗寺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钟鸣之声。 不仅仅是山门处的巨钟,而是整个南宗寺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铜钟都几乎在同一时刻鸣响,甚至从朝佛峰上灵云顶的藏经阁飞檐上都传来庄重的铜铃声。 此时此刻,整个灵云山回荡着嗡嗡的深沉厚重的钟声,如同山巅之上佛国的召唤。无数飞禽走兽惊走,而寺内的僧众和香客也瞬间呆住,不知所措,一时间直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到全寺皆闻的深厚声音响起,稳稳传入所有人耳中:“南宗寺,所有修炼弟子,于大雄宝殿前集会!” 一风心中激动不已:这是君州论道大会选拔开始的信号!选拔,终于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南宗底蕴(爆三更) 通过南宗寺全寺钟鸣震响,全寺修炼弟子,除了有重要事务在身的,全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雄宝殿前。 大雄宝殿前有维持秩序的武僧早有准备,将殿内的香客施主请出殿外,把很多还要来进香献贡的香客施主引向别处,一时间,大雄宝殿除了南宗寺本寺的佛僧,已经没有其他人在内。 一风等人赶到的时候,大雄宝殿内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了,一眼望去,怕有上千之众。灵修峰上的修炼弟子,都按照七大长老院的顺序排列,正居中央。 如果是已经分配到灵云山其他峰上,去执行任务或者负责日常事务的修炼弟子,则以山峰为区别站定,分列两侧。 大雄宝殿中五尊佛祖不动如山,广大的金身昭示着佛法无边,中央的大日如来前方有临时搭建的一排不高的木质站台,铺着红毯。 一风认识的方丈大师、了然大师、了法、了毓长老都站在台上,神色肃然。 除此之外,还有寺内首座等四大班首长老,监院、知客、僧值、维那等八大执事长老,等等其他长老。 呼吸吐纳只见,一风发现这一众长老的修为气势深厚得惊人,不仅仅震慑着弟子们,也展现了南宗寺深厚的底蕴。 方丈大师旁边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想必是本轩的师尊了弘大师,当一风在他身上停留目光的片刻,他也有意无意地向一风看去。 因为七大长老院中,只有而然院人数最少,加上本常和尚,也仅仅只有五人,但大雄宝殿中却给他们留出了很大一块地方,本常和尚带领一风等人站过去。 一风的右边就是了弘大师的弘光院,站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本轩。 他此时也如他师尊一般,时不时看向一风等人,眼神温润,仪态庄重,但,一风总感觉他的目光落在秀姑身上更多一些。 一风的左边就是了法长老的法相院,站在法相院弟子队伍最前头的正是那位本渊和尚,此刻他不敢身披大红色袈裟,但银白僧袍的衣袖领口,都刺绣着金色的卍字符,金光闪闪的挂珠和墨绿色的念珠也十分惹眼,但本渊和尚毫不在意,看一风等人进入队列,撇着嘴朝他们冷笑。 往左边排开就是其他长老院的弟子,毓秀院拍在七大长老院的最左侧。 本常和尚显然早已经习惯旁边各种眼光,本来而然院人数少早就是人尽皆知,之前举行各种仪式之时,基本上都只有他一个人,今日他身后还有四位师弟师妹,已经不错啦! 想到这,本常和尚下意识憨憨地笑了笑。 各院各峰开始清点人数,应该还有一些人没到齐,弟子们趁机在台下窃窃私语。 火猴早就耐不住了,轻声问本常和尚道:“我们而然院人也太少了吧,本常师兄,你以前是怎么挺过来的?” 本常和尚笑了笑道:“之前啊,每一个仪式需要派弟子代表去执行时,我都是天选之人,再无旁人啦!那时师兄我可是出尽了风头,哈哈!” 火猴撇撇嘴轻声说了一句“呸”。 本常师兄毫不在意,他顿了顿,高兴地感慨道:“不过现在不同啦,师兄有你们啦!” 他满眼笑意看着身后的四位师弟师妹,火猴一脸嫌弃地抖了抖身子:“哎呀,本常师兄你正常点,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啦!” 少顷,火猴又问道:“我一直以为南宗寺这么大,号称有十万僧众,怎么说修炼弟子至少也有一万啊,现在怎么看起来不过上千人?” 一风和秀姑书礼闻言也看向本常和尚,看来他们也很好奇。 本常和尚摇摇头道:“你们真是把修炼界想得太简单了。” 他这话一出,一风他们顿时好奇起来。之前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南宗寺的底蕴,但他们去的地方实在太少,对整个大武国的修炼界所知甚少,修炼界到底是一番什么面目? 本常看出他们的好奇,想了片刻,整理好思绪,娓娓道来: “凡修炼者都要达到一定的资质条件,像佛门则需要开辟两处空间,且生出慧根,功法修炼吸纳的天地灵气蕴养身体时,才有最终的目的和归处。慧根资质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佛道修炼者的未来。儒家、道教也会有相应的修炼门槛。” “但不论何种修炼门槛,都不是凡人能够达到的。有天生资质的修炼者本来就是百不存一甚至千不存一,如此算来,南宗寺十万僧众之中,上千的修炼弟子已经算多了。” 火猴和一风等人点点头,本常师兄却继续道:“还远不止此,更有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因果存在。 “比如,有一些人即便天生有修炼资质,但出生平凡,一生淹没在俗世平凡的庸碌之中,有资质而不自知,没有机会接触到修炼的机会;有一些修炼者会在各种斗争和战争中身死道消,还有许多修炼者逃不开生老病死,等等。 “种种因果算起来,能真正踏上修炼一途之人,已十分稀少,说是千里挑一,那绝不是虚言。要真正算起来,南宗寺的十万僧众里,有一百个修炼者就算不错了。 “能站在这大雄宝殿之中的人,至少都是南宗寺最精英的弟子,更加稀少,却依然有上千的数量,我们已然是十分幸运啦!” 一风等人都听得入神,秀姑好奇地问道:“修炼者也会生病吗?不是寿命很长吗?” 本常和尚叹了口气道:“普通修炼者当然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大因果。修炼者如果修炼不当,误入歧途,不仅仅是生病,甚至会身死道消。 “至于寿元,在没有修炼达到修炼者第三境界,如佛门的大乘境界之前,寿数不会发生本质的变化。 “即便身体修炼得再好,突破不了第三境界的瓶颈,身体都会慢慢衰老,即便修炼功法蕴养身体,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这种衰老。身体会慢慢吸纳不进天地灵气,人也会走向尽头,至多不会活着超过两百岁。这便是天地大道。” 一风心中感慨不已,之前他一直认为修炼者即便不会长生,活个五六百年应该很轻松,没想到修炼者终究还是如凡人一般,慢慢消亡。 天地大道如此残忍无情而又坚韧,他以现在的眼界,根本无法想象,静心寂灭功要如何将天地大道毁去,甚至重建天地大道。 创造此功法的不愧是佛子,如此逆天而行,修炼越快,但是,湮灭、泯灭难免也快啊! 火猴追问道:“那是不是修炼到第三境界,就可以长生了?” 本常和尚摇摇头,肃然道:“除非成圣升仙成佛,否则无法真正做到永生。一般此境界之人能达三百岁就十分不易了。 “即便是我佛道的大乘境界的后两大境界:佛神境界、佛域境界,也只能做到神魂不灭,肉身难以留存,谈不上真正的长生。 “能修炼到此境界之人,皆是真正的天选之人,他们是修炼界宝塔的顶端,无数修炼者可望而不可即啊!” 本常和尚语调一转,笑笑道:“此事毕竟离你们还太远,不用在意太多。说回到南宗寺的修炼弟子,在经过这么多繁复的因素的筛选后,是不是现在感觉南宗寺的修炼弟子已经很多了?” 一风和师兄们都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本常继续道:“其实啊,还不止如此。今日来的长老也只是其中小部分,如果加上南宗寺的数量众多的长老们,还有身负要职、不能脱身过来的僧众,例如碑林峰上守护的僧众,藏经阁外红罗天罡阵、禅叶锁秋阵,以及大大小小看得见看不见的法阵的护法僧众,再加上云游外出的僧众,至少也还有上千人。” 他感慨道:“两千修炼者啊,这是南宗寺多么深厚而强大的底蕴啊!本寺弟子院收徒本就十分严格,即便天生修炼资质已经十分不易,但灵修峰弟子院有不成文的规矩,资质不佳者一般都不会收。 “因为每一名弟子都将耗费巨大的修炼资源来培养,于此又筛选去掉一层。南宗寺这两千修炼者,在本已十分稀少的修炼者中,都可谓是百里挑一啊!” 一风猛点头,他现在才真正透过南宗寺灵云山五峰的重重院落、芸芸众生的辉煌表象之下,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南宗寺底蕴之雄厚。 末了,本常和尚像是低声地自言自语:“也正因为此,师兄我才会被其他弟子院的师弟师妹们瞧不起,我被欺负倒没事,只是师兄,给师尊和你们蒙羞了啊。” 一风、秀姑、火猴和书礼四人顿时猛摇头不止。 第八十五章 选拔规则(第三更) 本常师兄因谈论修炼者的修行而感伤羞惭,一风等人纷纷摇头,书礼道:“本常师兄,你永远是我们的兄长。” 秀姑说道:“本常师兄,你是最棒的!” 火猴愤愤道:“本常师兄,等我再练练神通,迟早要去教训那群王八蛋!” 而一风沉思片刻道:“本常师兄,我一定会找到改变你修炼资质的方法,到时候你就可以继续修炼了!” 本常师兄瞪大眼睛:“真的吗?真的有如此逆天的方法吗?” 一风和师兄们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本常师兄眼中的光渐渐散去,黯然道:“谢谢师弟师妹们安慰,师兄心领了。” 一风却不再言语,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会郑重放在心里。 此时,了法长老高呼一声:“肃静!” 大雄宝殿中顿时停下纷乱的议论,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台上的长老们。 一风听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是刚刚传音的声音。 他的声音要在巨大的钟声回荡之时,传遍整个灵云山,稳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虽然了法长老之前在礼佛峰的言论十分不善,但是他深厚的修为实在不容小觑。 了法长老稍微退后,让出方丈大师。 方丈大师炯炯有神的目光,从左到右凝视了一圈南宗寺的修炼弟子们,微微点头,开口道: “南宗寺诸位弟子,天道昌隆,佛运强盛,大武宇内,佛光普照。正是我佛临八方,弘法万民之时。 “武帝天威,震慑群魔,隆赐天恩,以扬佛法,乃是我佛门之幸,更是万民之福。儒道二教,同修大道,造福苍生,缘合因果。 “今,武帝文治武功,肃清邪说,特开论道大会,述三教之功绩,立三道之正统。 “此乃芸芸众生之福祉,我佛门理当慷慨以赴,以报天恩。 “众弟子,乃是我佛门之光,甘愿为众生之灯火,愿诸弟子正心禀性,全力作为。 “以此选拔,增益修为,巩固信仰,脚踏佛门修炼正道,弘扬诸天正法!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方丈大师声音浑厚,虽然苍老,但是抑扬顿挫,慷锵有力,众弟子肃穆聆听,心内震服,更有一些弟子有感而发,热泪盈眶。 了法长老稍待片刻,等方丈大师示意,才上前一步说道:“方丈所训,乃是我辈之福。君州论道大会,我辈必当全力以赴,以扬佛法。 “论道大会拟定于今年七月初举行,今日,聚集尔等于此,实乃宣布选拔规则。 “经长老会议商定,此次选拔分为两个阶段。” 他看了一眼众弟子,都在凝神听取,他满意地点点头道:“第一阶段,碑林秘境选拔。碑林秘境中,危险丛生,必须要有相应修为才能化险为夷。 “所以,长老会议拟定此次选拔的目的,在于挑选第一境界的顶尖弟子,他们有能力面对秘境中的重重危险,而且,君州论道大会,自有他们的规则,不会出现跨境界斗法的局面。只要我们选拔出来的弟子足够优秀,那么在论道大会上就不会吃亏。 “同时,年纪也不宜过大,否则选拔出来,去君州只能让人说我们倚老卖老,都是些老弱病残,还以为我们南宗寺没人了,成为君州城的笑话。 “因此,综合这些原因,各院、各峰选送三十周岁以下上符合条件者名录,并且,还要由长老会议审定,五日后公布。 “碑林秘境选拔任务为在秘境中自寻路线,穿越秘境中的各种障碍,到达秘境中心佛塔处,选前八十名作为第一阶段合格者。” 了法长老的话音一落,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嗡嗡响成一片。 “八十名?这么少?” “这还只是第一阶段呢?不知道最后能留下多少。” “从来没有去过秘境哎,好玩吗?” “听师兄说非常危险,可能有性命之忧······” 了法长老手臂一挥,议论声霎时停下,了法长老点点道:“关于第一阶段选拔,还有一些说明:第一,寺内将配备十名大乘境长老一同进入秘境,以防止发生颠覆性的灾难,但长老们不会干预弟子执行任务。 “第二,为进一步保证公正性,此次进入秘境方式与此前不同,为随机进入,即前后分别进入者不会传送到秘境同一个地点,可能二者相差百里之遥,十名长老同样如此。 “此举乃是防止某些弟子提前联盟和抱团,或弟子与进入其中的长老私下勾结,即便这个进入秘境的名单是长老会议审定且提前保密的,也需要以防万一。 “第三,需要注意的是,秘境并非善地,可能会面临数不清的灾难和危险,甚至会殒命,达到佛光境界并不意味着会安然无恙,信念不坚定者请勿前往,各院各峰上报名录时,要仔细考虑这一点。” 此时长老院队伍中有一个声音道:“了法长老,明明这么危险还让我们去,为了区区一场选拔白白送死,值得吗?” 了法长老停下来,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名灵修峰普通的修炼弟子,其他弟子都将目光齐齐对转了法长老。 了法长老点了点头,难得的是,他似乎想到了这个问题,对于他的无礼并不愠怒。 他看出来其他弟子也有同样的疑惑,便开口道:“看来你不知碑林秘境为何地。碑林秘境,自从我南宗寺前辈大能开拓秘境以来,近千年的光阴中,它最大的作用是历练。历练可辅助弟子修炼功法神通,甚至帮助其突破修炼瓶颈。” 了法长老声音一沉,道:“修炼大道,从来都是艰辛苦难,生死未知,绝无安安稳稳即可修成大道者!一旦踏入修炼大道,就应该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更何况我佛门中人,为普度众生,何顾生死?生死轮回,乃是我佛道根本,又有何惧之!”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开始变的热切,而那名发问的弟子低下了头。 了法长老继续道:“碑林秘境,既然有辅助修炼甚至突破瓶颈之功效,那么带来的风险当然是成倍增加的。 “佛道修行,最重要的是佛心,其次是修为,碑林秘境要考验的,正是佛心是否坚定,修为是否扎实,如果二者全无,谈何修行!?” 一风听到这里,顿时对了法长老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虽然十分执着于神通功法秘籍,和寺内的钱粮利益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对于佛道修炼一途,确实理解十分深刻,难怪他的修为会如此之深。 “装得还挺好,哼!”火猴不屑地撇嘴。 一风心中一动,是啊,或许了法长老是装作这样的呢?既然他对佛道修炼认识这么深刻,怎么还放不下身外之物呢? 了法长老语气一转,更加凌厉:“那是君州论道大会,你们当是过家家吗?!整个大武国各门派的修炼强者,儒释道三教的修炼天才,都将集聚一堂,如猛龙过海,各展神通。 “南宗寺作为大武国佛道修行的支柱之一,我们要随随便便派一个既无信念、又无修为的废物去闹笑话吗?!” 众人默然,或许是南宗寺的许多弟子们,从小在师父和师兄们的关照之下成长,从来不觉得修行是一项庄严的使命和职责,更不觉得会有何风险,甚至生命之危。 他们只是修炼,为什么修炼,当然是各怀心思。 但是,碑林秘境,就是南宗寺之所以支撑近千年的重要法宝之一,只有让弟子们真正历练生死,看破生死之人,才能真正将佛道信念与修为融为一体,秉持佛心修行大道。 没有风险和代价,会那么容易度过劫难吗? 本常听到这里,转身看了看一风等人,一风脸色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被了法长老的话吓住。 火猴和书礼,一个随意姿态抓耳挠腮,一个背负双手神情淡然,更是毫不在乎。 秀姑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瞄,听没听进去都还不一定。 台上,了法长老看向方丈,方丈脸色平静,朝他点点头。 了法长老这才笑了笑,语气柔和下来:“大家也无需过于惊慌,每一位弟子都是南宗寺的珍贵的财富,从无将财富拜拜葬送之理。 “寺内为此次选拔已做了充足准备,只需要时刻警惕,小心行事即可。更何况秘境中还有不少的宝物可以搜集,也是非常好的一次寻宝行动,运气好的说不定能获得珍稀灵宝呢!” 谁都明白,有宝物的地方肯定会更加危险,但众人都默默点头,算是勉强认领了了法长老这份安慰。 了法长老则继续道:“还剩下一些具体的规则,由各院各峰的长老代为传达,在此不细说。”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接下里宣布君州论道大会第二阶段的选拔:斗法比武选拔!” 第八十六章 试炼风险 了法长老此话一出口,又引起议论纷纷。 他双手往下按了按,道:“肃静,斗法比武选拔,是从第一阶段的八十名合格者中,按照两两比武,决出优胜者,一共三轮,每轮抽签确定对手,三轮过后,最后的十名弟子,将作为南宗寺的弟子代表前往君州参与论道大会!” 台下众弟子虽然都在窃窃私语,眼神互相致意,但比刚才第一阶段选拔的动静小多了,看来第二阶段的规则,大家在心中都早有预料。 了法长老很满意大家此次没有异议,点了点头道:“第二阶段的规则简单明了,但并不会如何轻松。每一名弟子都是从秘境中的生死历练中选拔出来的,每一名放在大武国整个修炼界都是拔尖的修炼天才,实力不可小觑。也因此,寺内会在斗法比武之时,派出长老坐镇擂台,以防出现性命之虞。” 了法长老最后脸色一肃:“现在,我宣布,碑林秘境参与名录五日后公布,十日后正式开启,秘境选拔结束一个月后,斗法比武选拔开启!” 后面方丈大师又上前,说了什么,但是大家已经无心再听了。 方丈大师也知道现在众弟子心绪纷乱,既有激动兴奋也有紧张害怕,于是手一挥,全部人有序散场。 一风等人也跟着了然大师回到了而然院。 了然大师并没有马上让大家去休息或修炼,而是把大家集合在而然院议事厅,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了然长老正襟危坐,下面站着五个弟子,他扫视了一眼,先道:“关于此次君州论道大会选拔,不知你们还有何想法?” 火猴眼睛一转,道:“了然大师,这碑林秘境真的这么危险吗?它是怎么开拓出来的呢?我先说啊,我不是怕,我是未雨绸缪,了解清楚。” 了然大师微笑道:“没关系,本来我也想对你们多讲解一下。你们知道佛道修炼再成佛之前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秀姑抢着道:“大师大师,我知道,一风和我们说过了,是佛域境界,自成领域,威力无穷!” 了然大师点点头笑道:“秀姑说得对,是佛域境界。这佛域,是佛道修炼者特有的境界,参悟佛法达到至高境界,信仰之力已臻最强,自成天地,自建法则,若有人进入此领域,则会收到施展领域者控制,威能无穷。 “但是,佛域内的法则不能背离天地大道,因为佛域本身就是天地大道的产物,是吸纳运用天地灵气修炼而来,在佛域之中,所有力量的来源也是天地灵气,施展佛域者,只是在天地大道的辖制下,加以巧妙利用,进而建立自己的规则。” 秀姑笑着举起手道:“我知道,就像南宗寺的寺规,也不能违背大武国法度,是一样的!” 了然大师眼神温润,充满笑意地看着她道:“秀姑很聪明,就是这个道理。” 一风听到此处,若有所悟。 火猴疑惑地问道:“大师,您说了半天,这跟秘境有什么关系?” 书礼眼神闪动:“碑林秘境,就是一个佛域!” 了然大师看了书礼一眼,道:“书礼说的对,但是不完整。” “碑林秘境是佛域,但不仅是一个佛域,它是由多个佛域组成。秘境是近千年来数个几乎快要飞升成佛的神僧前辈开拓出来的,再建立多种佛域的法则,其目的就是为南宗寺建立一处历练之所。 “前辈大能们目光如炬,清楚地看到南宗寺未来的修行形势必定会疏于历练,只会一味地钻研功法神通秘籍。然而,佛道修炼,从来都是从苦难中而来,例如佛道修炼三劫,皆是要历尽艰难险阻,才能修成所愿。不历练,空谈佛法,当然难以有进益和提升。” 一风问道:“那些佛道大能如今还在吗?佛域可以存在这么久吗?” 了然大师叹息道:“这些贡献了自己所有的佛道大能如今已不在南宗寺,他们是神魂不灭的存在,如今在何处,不得而知,或许是已建立无量功德,飞升成佛了也未可知。” 他语气一转,接着道:“关于存在的时间,佛域按理说,是由修炼者自行施展,自行收回。修炼者的修为高低,决定了释放佛域时间的长短。 “但是,南宗寺这个秘境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让它长期存在,因此那些南宗寺的前辈大能,从开始便钻研创造出了特殊的功法和法则,融入到这个庞大的佛域内,往后只要进行定期维护,则可长期存在。它虽然封印在碑林峰内,内部却十分广阔,绵延足有数百里。” 一风等人听完纷纷赞叹不止,南宗寺的前辈大能不愧是修炼界的顶尖存在,功法神通如此神奇奥妙和高深,又如此高瞻远瞩、甘愿奉献,实在是后辈之楷模,学习之典范。 了然大师又道:“也正因为碑林秘境为佛域,所以,建立的法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调整的。此次选拔放在碑林秘境中,寺内已经对秘境噬魂之地等五地中的重要位置,按照危险程度做了相应标记,标记样式为不同颜色的光芒。 “普通的路径是没有标记的,只有重要的危险区域,一旦修炼弟子们进入,便会在其周围闪出一道光芒。 “你们记住了,青色的为普通区域,意味着可小心地探索,危险程度不算高,橙色的为危险区域,进入此区域有相当程度的风险,红色的为极度危险区域,进入则有殒命危险。 “而此次选拔,在秘境中央区域的佛塔,每隔两个时辰会绽放一次金色光芒,以作为目标的指引。” 一风暗想,原来刚才了法长老所说的,寺内做了充足的准备,就是将危险区域做好标记,以作警示。 火猴挠着头道:“如此说来,那岂不是只要按照没有标记的普通路径,往秘境中央佛塔的方向走不就行了?反正这次的主要目的是选拔,又不是寻宝。” 了然大师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可以说,没有一条直接的普通路径可以通向秘境中心,所有的青橙红危险区域,错落地形成于秘境的雷劫之地等五个大区域中,路径是弯弯曲曲,且没有规律可循的,要想通往秘境中心,穿越危险区域是不可逃避的。” 书礼沉思了一会,问道:“那要如何得知,前八十名已经到达,而自己已无入选机会了呢?” 了然大师道:“秘境中心佛塔有专门司职看守的长老,他到时候会在已满八十名之时,会持续发出金光,告诫所有参与弟子。” 书礼追问道:“那剩下的人如何走出秘境呢?” 了然大师道:“本次选拔已令寺内炼器堂炼制了一批特定的佛牌,进入时每人分发一块,以作定位之用。这个佛牌很特殊,佛牌中炼制了一个仅供一人使用的小型传送法阵,维护碑林秘境的长老们,和负责调度此次选拔的长老们,可得知他们的位置,选拔结束时将立即激活法阵,将弟子传送至秘境入口。” 本常和尚担忧道:“不能中途停止选拔吗?” 了然大师道:“不能。” 本常和尚还是有点担心:“如果一风他们的佛牌丢了呢?是不是出不来了?” 了然大师淡淡地答道:“如果选拔结束后,佛牌与本人分离,或者那些依然想留在秘境中继续试炼的弟子,秘境中心的佛塔,依然会在一天发出一次金光,指引他们前往秘境中心,由专职长老帮助其传送出秘境。 “但是,选拔结束后,所有的危险警示标记将全部消失。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自行穿过未知风险的重重危险区域,才能回到秘境中心的佛塔。 “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能保证,这也是此次选拔试炼的风险之一,所以在试炼期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佛牌。 “同样的,秘境太大,要想搜寻一人,无异大海捞针,而且危险重重,除非自己走出来,否则试炼结束后,除了秘境中心的指引金光,寺内也无法消耗太多人力去搜寻他们。” 本常和尚忧心忡忡道:“那也就是说,佛牌丢失后,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走出来了?” 了然大师点了点头,眼神扫视着一风他们。 了然大师当然知道这些风险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顺利赶回来,或者佛牌丢失,他们这几个人都有在秘境丢掉性命的危险。 但看一风他们神情自若,毫不在意。 见此,了然大师笑了笑,点点头道:“这些,便是这次君州论道大会秘境选拔需要补充的规则,各院各峰都同样会传达给弟子们,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 一风等人摇摇头,了然大师挥挥手,让他们去自行修炼。 他们立即背转身,笑着争吵起来,几个师兄妹以本常和尚所不能理解的莫名兴奋,热烈地讨论着,叽叽喳喳、雀跃着离开了大厅。 第八十七章 秘境开启(爆三更) 五日后,南宗寺正式公布了审定后,可参加君州论道大会第一阶段,碑林秘境选拔试炼的名录。 这是由各院各峰的长老亲自送达名录,长老会议审定后的结果,一风、火猴、书礼和秀姑都符合参加的资格。 据本常师兄掌握的消息,此次选拔参加弟子人数达七百二十七名。 一风等人都很惊讶,没想到南宗寺此次限定参加要求后,还有如此多佛光境界以上的弟子参加,在这种年纪达到这种修为,足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拥有极高修炼资质的优秀弟子,也是承载着南宗寺未来的希望。 自从公布名录后,灵修峰进入了一种非常紧张的气氛当中,好像所有的弟子都忙忙碌碌,以前还能互相拜访一下讨论下佛经功法神通修炼,现在连见面都只是匆匆打个招呼。 十日后,而然院。 了然大师给一风他们在进入秘境之前做最后的嘱咐,本常和尚则忙忙碌碌打点师弟师妹们的包裹。 秘境虽然延绵数百里,但从秘境外围到秘境中心的佛塔不过一两百里,如果过程顺利,最快可以在两天之内抵达。 但如果要是被陷阱纠缠住,则至少要五六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到达。 因此准备必要的食物和水,是非常重要的,即便秘境中很有可能另外获取食物,但秘境中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谁也无法预料,因此这件操心的事,本常师兄做得非常用心。 一风和师兄师姐站在议事厅中,认真听了然大师的嘱咐,正午时分,他们就要前往碑林峰,开始进入秘境,开启这一场选拔。 了然大师站在他们面前,看着而然院这四个精神饱满、情绪昂扬的弟子。 他们来到而然院半年多,给而然院带来蓬勃生机和无数欢笑热闹,了然大师虽然并不是每天都来而然院,但是他在的时候,看到这几个弟子在院落中认真修炼功法神通,不时的欢声笑语,冲散了而然院多年的冷清。 他不喜欢喧闹,但喜欢生机。 年轻人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活力与生机,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希望。 成长最快的就是一风,半年来不仅修为突飞猛进,个子也是一蹿一蹿的,已经和火猴书礼他们平肩了。 有一次,秀姑还想往常一样,拉着一风的衣袖想跟他悄声说点话,却没想到一风正在想什么想得入神,没有反应过来,秀姑习惯性地一巴掌拍过去,以前能拍到他后脑勺的,没想到这次只拍到了他的背。 秀姑下意识地一愣,然后莫名地感伤道:“臭小子,长大了啊,师姐都打不着你了。” 一风回过神来,却也愣住了。 秀姑同样在这半年中成长了不少,她修炼上赶上了一风,但最让人不可忽视的,是她给而然院增添的欢乐气氛。 她青春飞扬的俏丽活泼,和清脆悦耳的欢笑声,如同蝴蝶翻飞般,把以前只是灰青色的而然院渲染成多姿多彩。 而她安静下来时,如同盛开在山野里的雏菊,秀丽烂漫,随风摇曳。 整个灵修峰,甚至整个南宗寺都知晓,而然院有一只美丽又活泼洒脱的灵鸟,在毓秀院众多出色的俗家女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毫不逊色。 令人咋舌的是,连冷峻严厉的了毓丘尼,对她也时常温和细语,还十分关切地亲自教导她神通功法,因此,她被毓秀院的弟子们私下称为冰精灵,可以将冰雪都点缀成熨帖人心的景色。 而然院也因为秀姑而逐渐变得人来人往,许多年轻的俗家弟子都以交流修炼心得等等名义,兴致勃勃地来而然院拜访,引得本常和尚笑着摇头不已。 甚至了法长老为了杜绝南宗寺这种风气,亲自下令,令各长老门下的俗家弟子无事不得随意进出而然院,理由是打搅了然大师静修。 各院俗家弟子自然是不置可否,连监督他们的法僧也没办法。 火猴和书礼也在这半年内成长了许多。 书礼的家传剑法,配合蕴剑术施展,冷厉清冽,剑气逼人,连了然大师看了之后也赞许不止。 不过了然大师随后指出,剑气太盛,会产生戾气。 释放威力惊人的剑气十分不易,但更不易的是,要将此剑气意蕴内敛,使之融入剑招之中,威力方能因剑气连绵不绝,剑意才能上升到新的台阶。 而戾气太重,则让杀气更甚,不利于剑气的发挥,尤其是浩然正气,天生就与戾气相克。 火猴的唤灵术,如今已经能召唤出更加巨大的异兽灵兽,并且能够持续很长时间,异兽灵兽们因火牙赋予火属性,施展本命神通时,威力更加惊人。 不过他研究唤灵术功法秘籍时发现,这本秘籍中隐藏着一种更加惊人的神通,能够在召唤时同时召唤出两种灵兽,居然可以将其融为一体,形成威力更加惊人的异兽! 只不过这种神通太过怪异,他只施展过一次,当然没有成功。 但他也不敢再试,否则会因其太过诡异,而遭到了然大师甚至南宗寺的封杀。 不过他私下里,偷偷将火龙珠的两条火龙召唤出来,以唤灵术神通秘籍中提供的灵魂契约,趁着两条幼小的火龙懵懂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状况之下,趁机和它们签订了灵魂契约。 为了这事,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天天哼着小曲儿,还撇着嘴,不告诉好奇心不输给他,还整天追着他屁股问原因的秀姑。 当然,火猴在做此事之前,先告诉了书礼,这火龙珠毕竟是书家的宝物,书礼笑了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他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书家了,现在正是他们修炼到紧要关头之处,所罗门的杀手隐藏在暗处,他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面对越来越多的危险。 他们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将来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现在,了然长老看着四位青春洋溢、意气风发的弟子,满意地点点道:“今日便是你们进入秘境试炼的日子,此次进入秘境历练,必然会对修炼有进益,同时可能还有令人意外的收获。” “但要切记,这次你们的主要目的是选拔,要抵挡住诱惑,不可贪功冒险。秘境寺内每年都会不定期开启,专为寺内弟子历练修行,以后机会有的是,但选拔试炼只有一次,孰轻孰重,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同时要注意,在越靠近秘境中心的地方,越混乱危险,甚至还有许多未探明的未知地带。黎明前最黑暗,世间功业大体如此。此次试炼就当做给你们提前历练修道、成就大业的考验,以后面对种种失败、困境,学会坚定佛心,不要堕落,不要迷茫,佛光将刺破黑暗,普照人间。” “愿佛祖保佑你们,阿弥陀佛。”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一风等人也双手合十,向了然大师致礼。 秀姑悄悄拉了拉一风的袖子,低声道:“臭小子,遇到危险时,打不过别逞强,该跑就跑啊。” 一风用力地点点头。 正午时分,他们从而然院出发,前往碑林峰。 各院各峰的弟子由各自的师兄带领,通过碑林峰前守卫的武僧检查核对名单之后,才放行让他们往碑林峰深处走去。 本常师兄因为不能参加试炼,所以没有跟来,在核对过名录后,一风等人也沿着道路往前走去,道路两旁高大的青松覆盖,旁边沿路隔一段距离都有武僧把守。 一风也是第一次登上碑林峰,之前从碑林峰前的通山大道经过时,总感觉碑林峰上巨松怪柏,比其他峰要高大许多。 因此,这里的树冠遮盖严密,阴翳灰暗,枝条粗大,十分怪异。 加上这里有许多灰色和黑色生硬的石碑,又常年有武僧把守,严谨肃穆,整个氛围非常的诡秘。 这种诡秘的氛围影响着所有人的情绪,一风前后都有弟子,有一些已经走到前面很远去了,但是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被这种氛围压抑着,在这里仰望天空,都觉得灰暗了几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兽吼,声音之大,几乎把整个碑林峰都抖了两抖,许多弟子捂着耳朵,脸色痛苦,茫然而又震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碑林峰的深处。 第八十八章 玄影之豹(第三更) 正在许多弟子茫然而震惊地看着碑林峰深处时,一个洪亮高亢又愤怒的声音传来:“是谁惹怒了护法神兽!?” 一风听出来这是了法长老的怒吼,但是他更加好奇什么是护法神兽? 他脑海里闪出了一个乌蓝皮毛,金色纹路,三只巨眼的灵兽,浉:灵云兽。 但显然,灵云兽是一直守护在朝佛峰藏经阁的灵兽,应该不会跑到这里来,碑林峰的护法神兽是什么? 路旁的守护武僧似乎有专门的传讯神通,立马知道秘境入口的情况,他们向沿路的弟子们解释道,秘境入口并无大事,请弟子们继续前进。 这些修炼弟子都不是一般人,于是他们虽然惊讶,但依然强行镇定下来,议论纷纷地往秘境入口处走去。 火猴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前面去和别院的弟子攀谈起来,前面的弟子似乎也颇为健谈,和火猴讨论得热火朝天。 等到所有人来到秘境入口时,才看清楚这里的状况。 在碑林峰深处,有一道灰色的峭壁,有数十丈高,峭壁中间有一道黑色旋涡,黑色的光芒在其中转动,而黑色旋涡深处,就是南宗寺封印的秘境了。 在峭壁前面,是一片空阔之地,被周围的青松巨柏包围着,四周有武僧拄着法棍看守,只有一条路通往这里。 一风等人走出这条道路,来到了峭壁前的空阔处,却看到前面又一头巨大的灵兽在峭壁前走来走去,不时还低吼两声。 这头巨大的灵兽有数丈高,狭长的身子,肌肉扎实,纯黑色的皮毛上,和灵云兽一般有金色的古怪纹路,从头颈出一直延伸到尾部,像一条金色的漂亮树枝在它的身体上展开。 它的四肢上端外侧都长着黑色的肉翅,随着走动不断地颤动。 最古怪的是,它长着两颗一模一样的头,样子像豹,巨大的眼睛发出凶狠的光,尖锐的牙齿白森森闪动。 秀姑有些畏惧地看向护法神兽,扯了扯一风的袖子。 前面的一个和火猴一块走的弟子回头看了看,火猴有些担心,那弟子便和他一起过来,对秀姑笑道:“我是弘光院的本亮,最近听本轩师兄经常提到你。” 秀姑一愣,顿时忘记了害怕,脸颊飞霞,羞赧不已。 本亮似乎知道的颇多,继续解释道:“这是碑林峰的护法神兽,玄影豹,它原本是南宗寺一位大乘大能的坐骑,后来把它放到这里看守秘境。 “原来许多长老弟子还担心它出来伤人。但是几百年过去了,它除了在碑林峰活动,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也并不随意伤人,只是看守着秘境的入口,防止有人擅自闯入。” 这时,后面的各院各峰的弟子差不多都来了,站在秘境入口出的空阔地带,也没有显得如何拥挤。 但许多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玄影豹,纷纷露出惊奇的目光。 了法长老在走来走去的玄影豹前恭敬地对着它说话,但是内容却听不明白。 火猴看到灵兽,来了兴趣,问道:“本亮师兄,了法长老在说什么呢?” 本亮和尚道:“这是以前玄影豹的主人留下来的一套密语,专门与它沟通的,所以你听不明白。” 火猴道:“和灵兽还需要这么沟通吗?命令它让开不就行了?” 本亮和尚道:“真正强大的灵兽,是没那么容易臣服的。要是你们以后碰到强大的灵兽,不要轻敌,它们其中有些的智慧,甚至还要超出常人许多。” 火猴低头嘿嘿笑两声,没有说话。 了法长老此时转过身来,神色严肃,大声对众人说道:“刚刚我没来之前,有两名弟子擅自在秘境入口前斗法,给我站出来!” 一风他们来之前已经有好些弟子过来了,了法长老全权负责此次秘境试炼选拔,刚才他是和抬着佛牌的炼器堂僧人一起走的。 他要看护着这些关系到此次秘境选拔的重要东西,不能丢失任何一块,所以走在了那些弟子的后面。 刚才一听到异动,他在玄影豹震怒之后才匆匆赶到,但那两名弟子已经退到人群中了。 众弟子都没有反应,因为谁都知道这次选拔的重要性。 虽然进入秘境试炼有危险,但收益却是非常可观的,每一个名额都十分珍贵。 不仅仅是能够增进修为,或者寻找宝物,选拔出来后,还能够有机会在南宗寺,甚至大武国扬名立万,为以后的修炼之路,或当上南宗寺重要职位的长老,积攒好资本,铺垫好道路。 这也是各峰各院所期望的事,长老中增加一个自己人,绝不是坏事。 所以,想必每个弟子来此之前都被各自的长老们交代过,要珍惜这次试炼的机会,此时谁也不敢出头承认。 看到了法长老的话不管用,站在弟子前面的玄影豹却耐不住了。 它停下踱步,张开两张血口大盆愤怒地吼叫一声,四肢外侧的肉翅全部张开,不断扇动,扇起几团旋风。 两颗头颅脖颈处随着它的怒吼,开始喷射两团黑雾,随着黑雾越来越浓,突然,其中一颗头颅猛地往外一挣,居然挣脱了它的身体,成为了一头新的玄影豹! 火猴眼里发着光,嘴里念叨着:“哦!这玄影豹可以啊,还可以分身,要是我收服了它,岂不是可以有两个帮手了?” 那头新的玄影豹身体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头颅只剩下一个,原来本体的玄影豹脖子上也没有个大洞,两只玄影豹的皮毛都是光滑发亮。 不得不说,虽然它的分身举动有些怪异,但现在顺眼多了。 但是,那两头玄影豹慢慢朝弟子们逼近,嘴中嗡嗡地低吼,弟子们纷纷惊吓得退散开,玄影豹低着头颅,眼神坚定,它们最终站在了人群中两名弟子前,那两名弟子吓得脸色煞白。 玄影豹凶狠的眼睛发着光,却露出一丝拟人化的戏谑,似乎在嘲笑那两个弟子只会用躲在人群中这种没用的伎俩。 火猴看着玄影豹兴奋地脸都红了,不断地重复:“聪明,真聪明,要是给我当坐骑多好!” 了法长老大袖一挥,呵斥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到旁边去!这次秘境选拔你们取消资格!还敢在秘境入口出擅自斗法,知不知道,一旦神通威能波动破坏入口的法阵,秘境入口就会崩溃,再想进去就难了!到时候你们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取消名额那么轻易了!” 两只玄影豹听到了法长老对他们的责罚,晃了晃脑袋,突然往一风的方向看了一眼,一风被它们四只眼睛一盯,心中也突然慌了。 但玄影豹并没有再有动作,而是慢慢踱步回到了峭壁法阵前,其中一只往另外一只身上猛一撞,直接钻入了另一只的身体里,只留下了脑袋在外,于是又显现出双头豹的模样。 那两名弟子哭丧着脸走到了一旁,有法僧将他们带出碑林峰。 了法长老松了一口气,对众弟子说道:“好了,现在开始,按照名录,从弘光院弟子开始,依次领取佛牌,开始进入秘境!” 众人纷纷按照大雄宝殿的排列顺序,以弘光院为首,领取佛牌。 只见本轩第一个上前领取了佛牌,那佛牌金光闪闪,前面是佛祖金像,后面是一个金色的法阵,本轩拿着佛牌,往灰色峭壁前面一跃,身体飞到峭壁黑色漩涡的法阵前,缓缓地往前飞去,直接进入了秘境。 后面的人纷纷效仿本轩,领取了佛牌,飞跃到秘境入口中去。 玄影豹蹲在在一旁,瞪着四只凶恶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进入秘境之人。 终于轮到火猴了,他领取了佛牌,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飞到秘境入口里去,而是走到玄影豹前去。 玄影豹疑惑地看着他,火猴对着它默念有词。 原来这是他在真念唤灵术秘籍中学到的,可尝试与灵兽沟通的咒语,没想到此刻火猴竟然大着胆子,试图与玄影豹沟通。 不过玄影豹好像没听懂,疑惑中带着些愠怒,低低哼鸣,身后了法长老催促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进入秘境!再敢延迟我让你也进不去!” 火猴好不容易念完了,玄影豹蹲在地上低下头沉思,想了一会,一颗头颅突然张开巨嘴,把火猴和后面所有人吓了一跳。 只见从玄影豹嘴里喷出一团透明的东西,浇在火猴身上。 火猴愣住,全身湿透。 后面的人哄堂大笑,秀姑拉着一风的手,笑得捂着肚子艰难地说道:“二师兄,这个大笨蛋,被神兽喷口水了,笑死我了!” 火猴抖了抖湿漉漉的僧袍,脸色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朝玄影豹竖起大拇指,转身飞进了秘境入口。 第八十九章 初探秘境 碑林峰,秘境中。 一风飞入秘境入口时,黑色的旋涡产生一种吸力,把他拉扯进漩涡中,一阵头晕目眩,突然眼前景象猛然一变,直直向地上坠落。 一风立即反应过来,调整身体,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然后,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荒凉,无边的荒凉。 天空是灰暗的,阴霾笼罩着周围,远一点,就已经看不清了。 一片朦胧,脚下是贫瘠的土地,偶尔有一两株不知名的丑陋杂草。 四面八方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什么动静声响也没有,就像坠入了混沌的梦中。 这是哪里?噬魂之地?失落兵冢? 一风环顾四周,根本没法判断方向。 他试探着向前面走,脚步声便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空荡荡地扩散开去,嚓嚓的声响,平时毫无察觉的脚步声,此时却引得他心里发毛。 慢慢地走了没多久,突然他的脚底下光芒一闪,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他脚底猛地扩散开,把一风吓了一大跳,双拳亮起金色光芒,严阵以待。 过了一会,也有没有什么异样,他才把拳头渐渐松开,金色拳芒也渐渐散去。 一风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了然大师所说的危险警示光圈。 他凝视着前方,虽然只是危险程度最低的青色警示标志,但并不代表没有危险,秘境中的情况是瞬息万变,谁也无法确定下一刻的事情, 危险警示光圈只是之前长老们按照当时的情况标记的,如今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谁知道那些危险的东西有没有走动和迁移呢? 一风小心翼翼地朝前面走了两步,并没有青光再次发出,看来危险警示标志只是在踏足的那一瞬间发出光芒,跨过去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无疑也增加了危险的不确定性。 他再往前走了几丈远,除去他摩擦地面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动静,可是他的心里却更加紧绷。 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慢慢地朝刚来的方向退了回去,大致退到刚刚亮出青光的地方,再退一两步,然后再次迈进这个区域。 青色亮光再次闪出。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圈内不闪光,重新进入依然会闪光,这样总算还好一点。 如果再次进入的时候没有警示提醒,那就更加危险了,很可能闯入了危险境地而不自知。 他随即调转方向,朝另外一边走去,就算只是青光也有危险,还是尽量走没有危险的地方吧。 走了十几丈时,脚底突然闪出橙色光芒。 一风立即退回到起点,又折转方向往前,这次没走多远,脚底居然直接就发出红色光芒闪烁。 一风呆住了。 进入秘境之前,他对秘境中的环境有过想象。 他以为按照本轩说的,秘境中的噬魂之地、雷劫之地等等这些区域,都按照一定顺序围绕在秘境中心周围,会有明显的界限。 现在看来,这片地方,根本无法有效分别出哪里是噬魂之地,哪里是雷劫之地。 虽然每个区域都有其独特的属性和特征,但是在这些特征没有出现之前,是区分不出来的! 等能够区分出来时,估计早已深入此区域的腹地了,如果不想进入此种属性的区域,反悔都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按照了然大师所说的,既然按照青橙红三种不同光芒颜色,来区分秘境的危险程度。 那么,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应该是外围是较为安全的青光区域,然后中间区域是中等危险的橙光区域,挨近秘境中心的核心区域,才会出现非常危险的红光区域。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有三种不同程度的危险区域,看来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三种不同危险的区域,错落地分散在秘境的各处,根本没有按照顺序来。 也许最坏的情况就是,不小心走入了一个青色区域,原以为没有多大危险,可走了半天才发现,除了来路,其他方向全被红色区域包围了,并且如果没有脚印,连来路都会找不着了。 如果是那样的情况,就只能靠运气了。运气不好的话,要么冲出红色区域,要么找到原路,返回再择其他道路。 不过,如此一来,耽误的时间就无法计量了,他们这场选拔,最重要的是时间,毕竟只挑选先回到秘境中心的前八十名。 就在一风在判断当前形势时,一声巨大的尖锐呼啸声传来。 一风抬头,只看见前方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向灰暗的天空,光亮刺破此处笼罩的阴霾,映入一风的眼里。 这大概就是所有参与秘境试炼的弟子,已经全部进入秘境的信号。从现在开始,每隔两个时辰,那里就会再次发射一次金光,以指引所有弟子前往秘境中心。 秘境试炼真正开始了,可一风却犯了难,因为,这道金光不偏不倚,正在他面前红光区域的前方。 红光区域到底有多危险,谁也不知道。 据本常师兄去为他们师兄妹打听和搜集的消息来看,玉乘佛威境界的高僧也有一些陨落在其中,绝不好惹。 佛威境界的高僧已经可以接引诸天佛国的无上佛威神通,降临凡世,神通威能巨大,一风现在还想象不到,红光区域中会有如何强大之人、厉害之物能够抵抗佛威轰击,甚至反杀佛威高僧。 但是,这足以说明秘境之中的红色区域和那些未探明之地是何等危险! 没办法,一风只好折向,迈步重新朝青色区域走去,绕一下就绕一下,总比直接去红光区域送死强。 秘境中的另外一个地方,只见一个人举着火把往前走,前面是一个不高的山坡,火把照亮四周,人正在往山上爬去。 此处并没有雾霾,但是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火把在这处灰暗的天地中,显得十分惹眼。 这个火把造型奇特,如同着了火的三叉戟,赫然便是火牙。 拿着如此珍贵的灵兵当火把用,也只有火猴能做得出来。 他摸摸身上的僧袍,又举着火牙照着前方,抹了抹头上的汗,嘟囔道:“幸亏本常师兄给我多准备了一套衣袍,回去再教训那只玄影豹!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阴沉沉的,走起来还十分费劲,走了半天也没走多远,啥时候才能走到秘境中心的佛塔啊!” 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片树林,黑压压地伏在前面的山坡上,隐隐有低沉的兽吼声传来。 他顿时来了精神,自顾自咧着嘴笑道:“生意来了!治不了玄影豹,还治不了你们!?我真念唤灵术的灵魂契约还没用熟呢,正好拿你们练练手!” 说着拿着火牙晃了两晃,大步往前走去。 一道橙光闪出,在火牙火光的照耀下,在脚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火猴兴奋地往前迈进,根本就没有看到。 秘境中另外一个方向,书礼脚下是潮湿混乱的泥淖,周围是淡紫色的毒瘴。 书礼运转灵力,微微悬浮在地上,不至于陷入泥沼之中,同时,他全身散发出青光和银白色的光,光芒流转,将毒瘴隔绝在身外。 但此时,他皱着眉头,看着前面慢慢从泥沼中爬出来的鬼兵。 他无奈地摇摇头,他原本的预想是去失落兵冢,看看那些失落的灵兵,看看器灵长什么模样,没想到从秘境中出来,便到了这鬼沼之地。 刚才,他一从空中落下,周围的泥沼就咕噜噜冒着黑色的泥泡,然后一双双带着污浊黑泥的白骨手从地下伸了出来,有些手中还拿着腐蚀不堪的各种兵器。 紧接着,沾满污秽的白色骷髅头,从地下钻出来,一双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一张张只剩下白森森牙齿的嘴张开,朝着他无声地嘶吼,整个景象看上去,却充满一种怪异的静谧。 他只好悬浮起来,但片刻间,周围便都是鬼兵了。 不得已,他轻轻抽出腰间的青蛇剑,剑身碧绿通透的光华,剑尖却闪动着亮眼的银白,光芒全部绽放开来,他的身体释放出凌人的气势,而剑气同样咄咄逼人。 下一刻,他猛然把剑一挥,身体旋动,翩翩的银白衣袍飞舞,趁势把青蛇剑身一带,青蛇剑如同在银色海洋中腾挪的巨龙,随着书礼身体旋动而挥舞。 他旋转得越来越快,而青蛇剑也翻腾得越来越有力,最后书礼猛地一剑刺出,沉声喝道:“青龙出海腾千浪!” 青蛇剑尖一点银白顿时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光芒随着洪亮的声音往前方激射而去,光芒突然在他身前炸开,如同漫天银辉从天而降。 光芒所到之处,淡紫色毒瘴被刺得千疮百孔,鬼兵的骨头灵兵纷纷碎裂,变成一块块破碎的骨头,洒落在泥沼之中,转而被泥沼迅速吞噬掉,而毒瘴也久久不能弥合。 少顷,黑色的泥沼中便又开始咕噜噜翻腾着泥泡,一双双白骨手掌再次带着污泥伸了出来。 这还打个没完了? 见状,书礼歇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挥剑入鞘,身子一扭,不再和这些鬼兵纠缠,朝刚刚放出金光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九十章 雷劫之地(爆三更) 一风已经走了很久了,这片荒凉之地好像无边无际一般。 即便这段时间,一风经过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的双重功法的修炼,血肉的构造已经与以前有了云泥之别,但在不调用灵力,仅仅用双腿本身赶路的时候,依然会感觉疲惫。 天地灵气释放的灵力力量,是修炼者最基础的保障,少一刻都会让自己变成普通人。 按道理,也不会如此感到疲惫,一风隐隐感觉到,这秘境中行走,仿佛身上会额外增加重量,走起来十分吃力。 关键是走了如此之久,还没有见到其他的景物,只是一片荒凉之地,被重重阴霾包裹,一风十分怀疑,现在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或者,一直在绕圈。 突然,在一风的前面,一道金光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冲上云霄,他顿时松了口气,刚刚绕过红色的危险区域,终于知道自己走了两个时辰了,现在总算没有走错。 方向是对的,走再久也不会白走。 就像修炼,就像世界上任何事。 金光慢慢消散,阴霾又重新包围了他。他突然想起什么,用脚在地上画一个箭头模样,对准刚才金光的方向。 这里被阴霾包裹,什么都看不清,待会都不一定能再次确定方向,现在先标记一下,用作退路的标志。 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炸响突然传来,一风吃惊地看向前方,刚刚不是已经发过金光了吗?怎么还有动静?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猛地来,阴霾随着巨响慢慢散开,被阴霾笼罩着的景色在一风眼前露出真面目。 一风看向前面,天空还是灰沉沉的,前方总体来说,是一片宽阔的草原,但草是灰不溜秋的,很是古怪。 更奇怪的是,在宽阔的草原上,密密麻麻地错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坑,坑里面有些裸露着黑色的泥土,有些可能形成得比较早,也已经长满了灰色的草。 一风小心地朝草原走去,走在平坦的草地上时,脚底下的灰草嚓嚓地响动,听起来如同两片金属摩擦的声音,一风蹲下身子,用手触摸灰草, 但是,当他的手指尖刚刚触摸道灰草的叶子之时,突然感觉手指一麻,他下意识地将手收回,那灰草灰色的叶子上闪过一丝银白色的光,向他示威似的,小声地滋滋作响。 一风愣了一下,用脚尖踢了踢灰草,灰草之间继续摩擦发出嚓嚓的刺耳声音,像两片铁叶子在刺啦地摩挲着。 一风想了想,用衣袍包裹着手,伸向灰草。 这一次没有麻木的触觉,隔着衣袍,他摸到这灰色的草叶十分坚硬,狭长的叶子如同两片刀子一般。 就在此时,一声轰然的巨响再次炸开,这一次是在他身边。 一风转头,看见泥土和灰草翻飞,灰草如同飞刀一样被炸开,在空中飞旋着刮向他。 一风猛然站起身,双手握拳,往前一推,金色的拳风把飞旋过来的灰草荡开,眼前出现一个被炸开的深坑,坑里面黑色的泥土还冒着白色的烟雾。 火药爆炸?是火炮?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前面一道手臂粗细的青色光芒从天而降,直接击中前方的灰色草原,又炸出一个深坑。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道青光同时劈下来,轰击在草原上,然后又有五六道青光在草原上炸开,此刻一风的脑袋里瞬间闪过四个字:“雷劫之地!” 一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拔地而起,急速地朝前面飞奔。 他亲眼看见这雷劫之地的青雷的威力这么大,留在这里万一被击中,肯定要受很重的伤。 似乎是知道有人在逃跑,此时青雷开始疯狂起来,如同雨点般降落。 一风连忙运转灵力,体内子泉金色的灵液瞬间蹿遍全身,身体被金色的光晕包裹着,自从修炼至佛光境界,施展佛光护体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一道青雷击中一风的肩膀,一风感到一阵强烈的酥麻,强大的力量让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他往肩膀看去,衣服因为金光护体,只是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但是被烧焦了,黑乎乎的,露出里面发着金光的肌肤。 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有三道青雷同时向他击来。 青雷速度实在太快,他坐在地上无法避开,便灌注灵力到双手之中,闭上眼睛,双拳往上一顶! 霎时,两个发着刺目绿光的青雷的雷尖劈在了拳头上,金色的拳芒和青色雷尖相撞,迸发出巨大的光芒和爆炸声,威能的冲击把周围的如雨点般降下的青雷都全部扭曲,冲散开去。 但三道青雷中还有一道青雷没有抵挡住,直接击中了一风的胸口,好巧不巧,恰恰击中了胸口的金色法螺上。 拳头上的青雷之力消散后,一风睁开眼睛看向胸口,胸口的法螺发出淡淡金光,似乎毫不费力地抵挡住了青雷之击,一风才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多歇一会,法螺像是被激发一样,嗡嗡地响起了低沉的梵音,像是诸天之上神佛的吟唱。 这一刻,一风体内的金色灵液开始加速运转,每一处经脉和肌肉都感觉有十分充沛的力量灌输而来,他全身发出的金色佛光更加明亮。 一风站起身来,梵音还在吟唱,青雷还在四周不停地落下炸响,他突然感到很热,便脱了上衣,让自己裸露在青雷草原上,仿佛这片灰暗草原上的一尊金佛。 此刻所有青雷像是有灵智般地,发现了这片铁叶草原上唯一的猎物,慢慢地、不怀好意地向一风靠拢。 一时间,一风身边的青雷越来越多,击中他的也越来越多,但他全身的金光都在抵挡着青雷的袭击。 在强烈的金色佛光的保护下,一风刚开始还感受不到青雷的伤害,青雷真的只是雨点般地打在他身上,甚至他感觉青雷打在他身上时,击中部位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他十分享受。 击中他的青雷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形成一道道青色的电弧在他的胸口、背部、四肢蹿来蹿去,身体各部分的肌肉也在青雷击打下变得焦黑,又瞬间在金光的润养下恢复。 如此循环往复,一风感受到身体肌肉蕴含的力量越来越强,双手握拳,隐隐有雷鸣。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风身上的金光渐渐暗淡,青雷又开始变得更加粗大,如同一棵棵倒挂的巨松在天空中闪现,聚集全部力量,从天而降,往他身上猛劈。 这个时候,一风身上被青雷烧焦的皮肤恢复得越来越慢了,而青雷丝毫不见有缩小的趋势,甚至青光渐渐发白,隐隐有转变成银雷的迹象! 一风抬头看着那些巨大的青雷,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恐怕迟早会殒命于此。 “打不过就跑。”师姐说的。 他赶紧穿好肩膀上有个破洞的上衣,几个闪身,跑回刚刚画着箭头的地方,认定了刚才佛塔金光的方向,调集全身灵力,拼命往前奔去。 这期间,青雷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一个个巨大的青雷从天上狠狠劈下来,对准他轰炸而去。 一风上衣的破洞越来越多了,但青雷还没有消停的迹象,就在此时,一风脚下忽然闪现出一道橙色光芒,他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但他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青雷在后方的天空中聚集,青雷分裂,如同天上一棵棵无比庞大的树枝,更像魔鬼的巨大魔爪一样朝他抓过来,其中还夹在着不少威能更强的白色银雷。 他狠一狠心,算了,橙光就橙光,总比现在就被雷劈死要好! 他往前奔去,跑了很远一段距离,头上的天空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放慢脚步,朝身后看去。 那一大堆青雷像是丢失了猎物的猎人,将所有的愤怒倾泻而下,在橙光区域的边缘轰然炸开,刺目的光芒将身后那一片灰色金属草原淹没,看得一风心有余悸,庆幸不已。 他这时候才仔细查看这一片橙光区域,地面平整,比刚刚坑坑洼洼的铁叶草原好多了,只是全部是焦黑的泥土,用脚踩踩,还十分坚硬。 一风踏着焦黑的泥土小心地往前面走去,这里毕竟是橙光区域,刚才那青雷疯了似的还只是青光区域呢!这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在一风背后无声地闪过,他没有察觉,继续往前走。 有一道影子在一风旁边闪过,瞬间消失,一风心中突如其来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疑惑地朝周围看去,却一片焦黑的土地,什么也没发现。 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片暗淡的亮光,在焦黑的泥土的映衬下,影影绰绰地闪烁。 一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当他看清楚前面亮光是什么的时候,他的瞳孔一缩,眉头紧锁:前面是一具燃烧着的尸体! 这时,一道影子无声地再次出现在他身前,闪动一下又消失不见。 然而,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这道黑色的影子是一道黑色的闪电! 黑色的闪电劈在地面上,突然引燃一团黑红色火焰。 “黑火雷!” 一风打了个冷颤,惊恐而又绝望地呐喊:“橙色区域为什么会有黑火雷啊!啊!” 第九十一章 业火焚魂(第三更) 看到黑火雷闪电时,惊恐爬满了一风的脸庞,几乎是本能般地,他下意识转身就跑。 宁愿被青雷劈死,也不要被火雷烧死,否则,那具烧着的尸体就是他的下场! 黑火雷不是雷劫之地最危险的雷劫吗?!怎么会出现在橙光区域?! 虽然他百思不知其解,但是现在性命攸关,他腾开双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刚才来的方向拼命奔跑。 黑火雷似乎也像青雷一般,终于找到了可口的猎物,在他的身边,不断有黑火雷在他身边劈下,最要命的是,这黑火雷不像青雷那般咋咋呼呼,而是像鬼魅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遇到青雷时,在炸响的时候还能大概判断方位,能避开就避开,这黑火雷是一点声音和动静都没有!躲都没法躲!一风心里没有一点底。 他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全身的灵力疯狂运转,身体绽放出金光,透过破破烂烂的上衣,远远看去,在一片焦黑中,一风就像一个漏出金光的人形灯笼。 不幸中的万幸是,黑火雷还不算很密集,只有间隔着在他身旁劈下,不过这也足够让他心惊肉跳了! 快要回到铁叶草原的边际时,一风看到眼前的场景,却停下脚步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和灰草原交界的地方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深渊横亘在眼前,黑洞洞的深渊下,不断有密密麻麻黑红色的火焰如同火龙一般冲出来,冲出来后还不消散,在那里旋转着,形成一道黑红色的火旋风。 这是? 一风心中的绝望慢慢爬上心头,估计刚刚那一大堆青雷夹杂着银雷,威力巨大,把铁叶草原的边界直接给劈开了。 地下面露出的这些黑红色的火焰,应该就是本轩所说的地狱业火,也是刚才黑火雷可以从地下勾出的诡异火焰,现在这些地狱业火趁机从这道劈开的深渊里钻出来,疯狂肆虐。 黑火雷还在一风身边不断劈下炸开,每一道火雷勾出深埋地底的地狱业火,在空中燃烧。退路已经被堵死了,只好再转身,往前面冲了。 只要跑得足够快,黑火雷就追不上我! 想到这里,一风里转身,想要一鼓作气冲出这片橙光区域,可刚拔地而起,却“嘭”地一声栽倒在地: 一道无声的黑火雷劈在他身上,黑红色火焰顿时在他身上熊熊燃烧······ 热,不同寻常的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 一风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自己全身被黑红色火焰包裹着,衣裳却没有被点燃,黑红色火焰直接穿过衣衫,从发着金光的皮肤渗透进去,钻进了身体内。 “地狱业火是从内而外燃烧的。” 一风想起以前听师父讲佛经时说过,“业火是焚烧灵魂的,先把灵魂犯下的罪孽焚尽,其次才会燃烧身体!” 一风连忙扑打着身体的火焰,但是在他的疯狂扑腾下,黑色火焰并没有减少,反而因为他神魂的活跃而更加兴奋了! 一风咬咬牙,长吐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跏趺而坐,闭上眼睛,他顿时看到黑红色的火焰透过身体后,直接蹿上神庭,将已长成幼苗的慧根旁边的金色光团包裹住,这金色光团就是他的神魂! 黑红色业火兴奋起来,剧烈的火力将他的神魂狠狠炙烤焚烧。 金色光团迫不得已不断扭动,一风顿时感受到灵魂深处发出来的被灼烧的强烈痛苦,他面容扭曲,疯狂运转功法,调集金色灵液汇聚在神庭,试图用体内灵力金液浇灭黑红色业火,却没有任何效果! 神魂发出吱吱的惨叫,一风痛苦至极,剧烈的痛苦让他甚至想撕裂自己身体,把这些火焰和痛苦从身体里释放出去。 就在他快要压制不住撕裂身体的冲动的时候,他胸口的金色法螺又响起了深沉厚重的梵音吟唱,与此前不同,这一次在吟唱之时,有金色的符文直接在一风身边浮现,然后如金箭般射入他的脑中。 一个个符文钻进他的脑中之后,飞速射到神庭净土之上,然后钻进被黑红色火焰中,试图将业火扑灭,但是黑红色业火十分顽强,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符文只好钻到金色光团旁边,一个个符文首尾相连,形成一道金色符文壁垒,将神魂的金色光团与黑红色业火隔开。 一风突然感觉好多了,虽然黑红色业火依然在他体内焚烧着,但那种灵魂的灼痛感减轻太多了。 但是,这时黑红色业火突然发力,似乎想要融化那些金色符文。好在金色符文虽然细小,但是十分坚韧,任由业火焚烧也没见融化的痕迹。 但一风体内温度却因业火和金符的斗争而猛然升高,他的肌肉在飞速干瘪,五脏也在飞快萎缩,骨骼被高温炙烤得破损干裂,金色灵液、全身精血都在飞速蒸发,慧根也在枯萎,一风的身体现在就如同一座火山,外面还保持着人体的形状,但里面快要融成岩浆了! 神魂光团被焚烧,身体也在被烤干,前所未有的剧烈痛苦,让一风的意识逐渐模糊,根本无法继续运转功法守护身体,只是凭着本能吊住一口气。 金色法螺似乎也觉察出来此次生死危机,发出的梵音吟诵声越来越大,法螺表面的金色佛像也发出炽烈的金光。 突然,一个个金色佛像从法螺表面飞出来,浮现在一风身旁。 几个呼吸间,一风上下左右,悬满了神佛金色身影,他刹那间被金色神佛们包围,他坐着的这片空间变得金光灿灿,有无数的佛花凭空冒出,在神佛身边幻灭,轻灵悦耳的仙乐奏响,稳定着一风的心神。 一风的模糊意识中,感受着悦耳仙乐带来的一丝丝冰凉,终于没有让那最后一口气咽下去。 势态紧急,漫天神佛们顿时动作起来,他们神态各异,横卧竖立,手舞足蹈,却子啊同一瞬间纷纷伸出手指,向一风点去。 一风闭着眼睛,在朦朦胧胧中,顿时感受到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被金色法螺的带动,开始急速而疯狂地运转,在一风上空形成一股金色的天地灵气,旋风般汇聚,向一风的体内钻去。 他瞬间感觉到体内,原本被业火焚烧消耗金色灵液在飞速补充,子泉内原本快要干涸的金液如同地下开了一道口子,金液如泉涌般得到了补足。 在功法的调动下,金液沿着经脉冲向一风的身体各处,滋润肌肉、蕴养五脏,浇灌慧根,一风的身体如逢甘霖。 黑红色火焰眼看徒劳无功,渐渐暗淡下去,突然“轰”地一声炸裂,烟消云散。 却有一小股业火烟云被金色神魂光团吸入进去,连一风都未察觉。 可是,当金色灵液流入全身的骨骼中,想要修复刚刚被业火炙烤干裂的骨骼时,金液一接触道骨骼,骨骼突然连连发出“嗤——嗤——”的声音,一风的骨骼在刹那间寸寸碎裂! “啊!——” 一风被突如其来的彻骨之痛惊醒,他痛苦地睁大眼睛,眼珠都要凸出眼眶了。 他的眼睛看到了悬浮在他身旁的漫天神佛,但全身骨头碎裂的痛苦使他的脸庞变得扭曲,变得狰狞恐怖,他张开口想大声喊出来,但还没发出声音,就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漫天神佛好像也愣住了一下,但下一刻纷纷再次伸出手,你一指我一指地朝一风点去。 神佛们手指凝结出巨量的金色符文,往一风的身体里钻去。 金色符文钻入一风的体内,融入到金色灵液中,在法螺的深沉的梵音吟唱之下,融入了神佛们金色符文的金色灵液再次朝着一风的骨骼蔓延而去。 此刻的金色灵液像炽热的金色岩浆一般,瞬间将一风全身原本白色的骨骼淹没、包裹直至熔化! 一风此时全身软绵绵的,支撑他身体的骨骼全部溶进了灵液中,他现在成了一具真正的“肉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风醒来的时候,天空依旧是灰暗的,无数的黑火雷在他上空如雨点般劈下来,其中有许多道依然直接劈在了他身上。 他吓了一跳,想起了刚才那种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他连忙起身想要挣脱黑红色业火的炙烤,身体却僵硬沉重,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努力抬起头,也感觉头颅很是沉重。 但是他看到黑火雷劈在他身上,只是炸裂开来,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燃起黑红色业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又沉沉地躺下。 他喘着粗气,好像刚才躺下的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歇了一会,他好奇地吃力抬起手臂到眼前,手臂与以前并无分别,但是却如同绑了上百斤的玄铁一般沉重。 抬个手臂都这么累! 他再次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却看到体内守护着神魂的金色符文消失不见,子泉还在、金液还有,全身筋脉、肌肉、五脏都完好无损,甚至隐隐发出金光。 但是他看到身体的骨骼时,霎时呆住了: 全身的骨骼正发出熠熠金光! 第九十二章 本命符文 一风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沉重了,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沉重的金色骨骼压着他全身的肌肉,使他全身各处酸麻胀痛。 他在最后昏迷过去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了虚空中的漫天佛像,金色佛像们围绕着他,那是他第一次距离诸天之上的佛陀们这么近。 了然大师说,修为提升道玉乘境之后,佛音境界可以牵引诸天之上佛陀的无上法音,佛影境界可以招引佛陀菩萨等神佛虚影加诸己身,一风隐隐觉得,法螺里的梵音和刚刚法螺上浮现的佛陀虚影,好像与他的功法什么关联。 可明明他还是小乘境界的佛光小境界啊,怎么会有佛音和佛影的威能? 难道,是静心寂灭功? 静心寂灭功可不像迦南无念经,它是以速度快,魔性重闻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现在没法继续深入思索,虽然他全身的肌肉经过青雷的轰击淬炼,已经变得十分坚韧,但是金色骨骼的沉重明显更胜一筹,他躺在地上,甚至能感受到金骨在身体中,压迫着身下的每一寸肌肤。 一风想了想,没有其他的办法,静下心来,开始同时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体内充沛的金液从子泉涌出,沿着经脉灌注到全身各处。 这时他感觉到,金液似乎比以前浓稠许多了,在两种功法的调动之下,运行速度下降了不少。 这样可不行,不论是修炼功法还是施展神通,调动和运用天地灵气都是最基础的方法,运转速度下降,会导致修炼变慢,也会导致施展神通的速度变慢,在对敌斗法时,毫无疑问会处于下方。 在金液覆盖全身经脉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全身金骨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他闭上双眼,仔细察看金液与骨骼交融处,他看到金骨骼之中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飞出,融入到包裹骨骼的金液中去了。 慢慢的,骨骼金灿灿的表面开始减弱,而金色光芒渐渐内敛,吸收到骨骼内部。 他睁开眼睛,试着挥动着自己的手臂,虽然还是感觉非常沉重,但已经比刚才的负担轻了许多。 并且,他还发现,金液在融入金色符文之后,在身体运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原来那些金色符文才是导致他身体沉重的来源,不过,也是他强大力量的来源。 那些金色符文是哪里来的?是那些神佛赠送给他的? 一风挣扎着起来,跏趺而坐,双手交叉端在腹部,全速运转两种功法。 他身体之外,一道道天地灵气变成一丝丝金色绸带,钻入他的身体,汇聚到子泉之中,身体之内,他在金液在滋润全身的时候,特意调动更多金液覆盖金骨,使之充分汲取金骨内的金色符文。 金骨渐渐由明晃亮眼的金色变成一种暗金色,看上去更加稳固、坚韧,但重量减轻了不少。 全身的金色灵液也犹如加入了强大的动力,变得更加欢快、更加灵动,随着身体外天地灵气的补充,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 金骨和金液的问题总算有个解决的办法了,就在一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风身旁的天地灵气停止了聚集,金色的天地灵气渐渐变得稀疏,最后消散在空中。 一风感觉到身体的灵力金液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身体再也容纳不了更多的灵气了,这便是小乘境界修炼的瓶颈了吧。 一风关闭了身外的灵气连结,运转功法,专注体内的灵气吸收金骨的符文。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这期间一风感觉到有一道金光在背后冲天而起,那是秘境中心佛塔发出的。 但他没有理会,继续运转功法吸收金骨的符文。 如果不彻底把金色符文从金骨中吸收出去,那么他沉重笨拙的身体连路都走不了,更别提和别人争夺选拔名额了。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他体内金骨中的符文也越来越少,看来黑红色业火把他的骨骼灼烤干裂,又被炽热的金液溶解,并重铸骨骼。 这个可以称之为“身体淬炼”的过程,并没有全部完成,只有将金色符文从金骨中吸收出来,他的身体才算是真正的淬火重生。 因为有金色符文的存在,即便一风坐在黑泥土上,任由无数黑火雷劈在身上,都犹如雨打芭蕉一般,把黑火雷勾出的黑红色地狱业火,轻易地抵挡在身外,毫发无损。 终于,在下一道金光在他背后的天空呼啸冲天的时候,一风睁开了眼睛,眼中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旋转,犹如金色的旋涡,一风眨了眨眼,金色符文才消失不见。 他试着挣扎着站起来,挥动手臂,抬起腿脚,感到身体有一股强大而厚重的力量,蓄而不发。 黑火雷还在疯狂地攻击他,但他现在,直接抬起头,身体迎接着无数黑火雷的鞭击,而毫无损伤。 现在的他,握紧了双拳,感受到身体内澎湃的力量,犹如沐浴在暴风雨中的参天大树,什么都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怒吼一声,调集灵力,低头一拳挥出,“轰”地一声,前面坚硬的黑泥地直接被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还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电弧闪动,许久才消失。 一风终于笑了,他没想到金骨在释放神通的一瞬间,能够给神通额外加持这么大力量,形成巨大的冲击力。 而刚刚青雷鞭击他,使他皮肤变得焦黑而又愈合的过程中,已经把青雷蕴含的威能吸收,直接转换成雷电符文融入到金色灵液之中,又在施展神通时释放出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再次一拳挥出去,同样轰出一个深坑,里面依然有金色电弧闪动。但他没去看,而是闭上眼睛,察看体内情况。 他想知道,这青雷的雷电符文会不会随着拳击的消耗就会消失,如果消耗完毕,肯定会削弱他的神通。 他欣喜地发现,融入金液中的雷电符文并没有消耗太多,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金液中补充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快,他就发现了答案:是自己那团发着金光的神魂,在不断指引灵力金液产生新的雷电符文!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神魂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能够指引金液发生如此奇妙的变化? 这时候他想起来,本常师兄在传授修炼迦南无念经之时讲到,从吸纳运转天地灵气,到利用天地灵气释放神通,施展神通的本质,就是使天地灵气凝聚出符文,并释放符文的能量,形成强大的威能攻击。 所以凡人看到的五光十色的神通攻击,其实是各色的符文在碰撞和释放天地能量,而形成的壮观场面。 神通威能越大,天地灵气凝聚的符文就越复杂。 例如二师兄火猴的唤灵术,利用身体内外的天地灵气,凝聚出符文,释放能量,才能召唤出灵兽异兽。 灵兽异兽越强大,则需要能量更多,符文也就越复杂,因此他才始终召唤不出鹿蜀,是因为召唤鹿蜀的符文过于复杂,火猴还没有完全掌握。 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体内的金色灵液可以产生雷电符文了,因为金色灵液本质上是他吸收的天地灵气,当然可以凝聚出各种符文,雷电符文也不例外。 只是为什么自己的神魂可以对青雷的符文了解如此深刻,甚至能指引金色灵液产生雷电符文呢? 一风心里只有一个答案:静心寂灭功。 鹿师兄说过,静心寂灭功前三篇可以帮助他理解天地大道,他如今把静心寂灭功的开篇融合迦南无念经一起运转。 就在两种功法,在调动金液润养神庭慧根和神魂时,神魂从中修习到了静心寂灭功的精髓,从而不断地成长,能够进一步理解天地大道,因而对天地灵气凝聚符文,也更加得心应手。 青雷本质上也是一种神通,是神通就有符文,雷电符文。 如此一来,在青雷鞭打一风的身体时,神魂就已经在参悟青雷的雷电符文了,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青雷的鞭打后,神魂终于掌握了雷电符文,因此现在可以帮助体内的灵力金液产生雷电符文了。 为了进一步验证他的猜想,他调集灵力到拳头,缓缓且用力地在面前朝上打出一拳,拳头在眼前突然停止。 一风的眼睛观察到,从自己的拳头上冒出一个金色光团,光团里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结构和金骨中蕴含的符文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刚刚在漫天神佛的帮助下,通过静心寂灭功而修炼出来的本命符文。 并且,这个金色光团中还夹杂着许多雷电符文,这是神魂指引灵液产生的。 金色光团因为没被全力释放,在缓缓飘上天空时,在一风头顶几丈处炸开,除了金色符文爆炸开来,还有许多细密的电弧在闪烁,发出“呲呲”的声音。 一风很高兴,以后施展神通之时,就可以格外加入雷电符文了,这会使他所有的神通都增加不小的威能。 现在他全部明白了,静心寂灭功让他的神魂更加透彻地理解了天地大道,甚至比很多修炼比他长久的佛僧们都更加透彻,因此他才会提前发挥佛音和佛影的神通,也修炼出来了金色本命符文,还掌握了雷电符文。 这静心寂灭功,果然逆天啊! 一风顺着那个光团往天空看去,无数的黑火雷在不断地劈下。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面对可口的食物般看着那些黑火雷。 业火灼烧灵魂的痛苦,是那样刻骨铭心! 要是能够掌握黑火雷的雷电符文,那自己的神通将会强大恐怖到何种地步! 就在其中一道黑火雷劈在自己身上时,勾出了一团黑红色的地狱业火。 他的神魂在刚刚业火淬炼后,已经融入了许多进化后的金色本命符文,业火已经对他无可奈何了。 因为不能灼烧他的灵魂,业火即将熄灭,一风连忙张开手掌,往业火上一推,一个金色光团把业火禁锢住。 一风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黑红色业火,然后闭上眼睛,神识与神魂融为一体,那团神魂瞬间释放出强大的神识,一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发出明亮的金光。 一风看到的东西都发生了变化,眼前的地狱业火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黑红色业火是由一个个无比复杂的黑红色符文组成,整体就像是中间一颗黑色的太阳外面包裹着炽热的火焰。 但仔细一看,那种红色像是褪色的黑色,地狱业火最纯粹的状态,应该是纯黑色。 再细看,手掌中的黑色的太阳慢慢变成了一个漆黑的眼眸,眼眸中黑色旋涡在不断地旋转,这个眼眸一风似曾相识。 他记起来了!以前在青萍寺台上斗法时见过! 突然,眼眸中粘稠的黑色旋涡像发现了他,一把拉住他的神识,想要将他吞噬在黑色的旋涡里! 一股炽热的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一风顿时气血翻涌,一股难以言状的恶心搅动着他的五脏,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射而在眼前的业火中。 业火蹭地剧烈燃烧,似乎又有要将他灵魂焚烧的动作,一风连忙把业火往外一丢,闭上眼睛,散去神识。 许久,一风的心绪才平静下来,灵魂的灼痛也减轻了许多。 那恐怖的力量让他心有余悸,但他的内心充满疑惑:那只诡异的黑色眼睛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会接连出现在眼前?为何要将他吞噬? 一风再次睁开眼,那团业火在远处渐渐熄灭。 而他的神魂之中,却冒出了一股地狱业火,将他的身体包裹,这一次,他感到了地狱业火的温暖。 第九十三章 道心破碎 一风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抚摸着身体上那些黑色的地狱业火,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休息了一会,他振作精神,立即朝刚刚发出金光的方向而去。 跑出一段距离,看到出现在前面燃烧着的尸体时,一风才确认方向没有弄错。 他看到那具尸体也是一个僧人,应该是哪个长老院或者哪个山峰的修炼弟子,踏入这个橙色危险区域之后,并不像一风那么幸运,被黑火雷勾出的业火点燃烧死了。 一风走过去,那具尸体并没有焚烧殆尽,连衣服都没有完全焚毁,他张大嘴巴,眼中黑洞洞的,眼珠已经被烧毁,脸上还残留着死亡前惊恐而绝望的表情,像是朝天发出灵魂深处绝望的呐喊。 无尽业火,是灵魂的天敌。 一风双手合十,为他念往生咒,虽然他灵魂已经焚烧得一干二净,不知道这往生咒还有没有用,但这里业火丛生,或许离地狱很近,希望能得超度吧。 一风接下来再次出发,往前走去。 路上,他先后碰到两个人,都是两个不认识的僧人,一个撑着一把银色宝伞,宝伞在黑火雷的敲击下,不断发出银光,抵挡黑色业火的侵袭,但是宝伞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还有一个手持着一株翠绿色的珊瑚,一旦有黑火雷劈下来,翠绿色珊瑚便自动断去一根,化成一片绿色的云雾护住他全身,抵消着业火的焚烧,可惜翠绿色珊瑚上的枝杈眼看已经不多了。 这应该都是师门赐给他们的护身法宝。 这两个人经过一风身边时,看到他毫无防护地在黑火雷中淡定往前走,黑火雷劈在身上也像无事人般,还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们的眼中充满惊恐,像看到恐怖怪物一般从他身边飞速逃跑开,一风想打个招呼问问路,嘴刚张开,他们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一风摇摇头,只好继续往前走。 黑火雷慢慢地减弱了,数量也在减少,在旁边也渐渐出现低矮的土包,有顽强的绿色杂草偶尔生长在土包上。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黑火雷已经完全消失了,天空的阴霾也消散不少,光线明亮了许多。 前面是一片片充满绿意的丘陵,有一大片阳光,穿透灰暗的天空,洒在那片山峦上,使山峦上翠绿的树木和鲜艳的花朵,都沐浴着明媚温暖的阳光,甚至还有悦耳的鸟鸣。 一风眼前一亮,进入秘境以来,他以为秘境中都是那么阴沉灰暗、险象环生,没想到还有这么悦目的风景,简直是秘境中的世外桃源。 一风来了精神,爬上第一道山坡,他看到阳光斑驳的山林间,还有一颗颗果树,挂着鲜艳饱满的果实。 他赶了那么远的路,本常师兄准备的干粮一半被青雷炸毁,一半被业火烧毁,他倒是想尽力护住,但那时命都快没了,哪顾得这么多,连身上的衣袍也都是破破烂烂,即便他有金光护体,衣裳也被青雷和业火破坏得不成样子。 一风摘了果子果腹,小憩一会,马上又开始赶路。 他不断跋涉,翻过一座座山,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山湾。 就在此时,在山湾的前方的远处,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明亮的阳光下依然十分亮眼,尖锐的呼啸响彻山林。 还好方向没错。 一风定了定神,准备接着往前面走,他却突然听到前面隐隐有人声,而且还不少。他快步绕过山湾,眼前豁然开朗: 在这座山脚下,有一座小镇沿着山下的道路铺开,随山峦起伏延伸向远方延伸,街上一座座房屋,灰瓦白墙在阳光的照拂下美丽如画,缕缕炊烟从一些房屋中袅袅腾空。 街道上不断有人语传来,小贩的吆喝、孩子的嬉闹、百姓的争吵,一风笑了出来,经历生死的灾难后,这些此刻听来都是天籁。 整个小镇沐浴在山峦间的阳光里,如同山间一块靓丽的宝石。 一风心中舒坦,赶紧沿着山路下山,来到小镇前,小小的城镇还有一道灰石头砌筑的城门,但无人看守,行人来来往往,还有人赶着牛车进入,一风笑了笑,这秘境中,也并不全是坏地方嘛! 一风进入石头城门里面,里面的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一风瞬间适应不过来,一条长长的石板街道上,贩卖各种物品摊贩,讨价还价的妇道人家,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穿来穿去嬉闹着的小孩,充满了生活热闹的欢乐气氛,让他一度忘却了这还是在秘境中。 一风笑着朝前走去,人们都奇怪地看着他,前面一个小摊贩从热腾腾的包子铺后转出来,走到他面前,塞给他两个白白的包子,他低头一看自己,也是,这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就是个化缘的行脚僧嘛! 一风单掌竖礼,对那摊贩说道:“佛祖保佑。”包子摊老板憨憨地一笑。 他咬了一口包子,是清香的青菜包子,满嘴都是素香味,和山野的果子是两种味道。 他满足地笑着朝前走去,两个包子很快吃完了,正当他想加快速度穿过城镇时,背后却传来一声呼喊:“一风!” 一风愣住,这地方还有人认识自己? 他回头看去,居然是进入秘境时,火猴结识的本亮和尚。 此时他笑盈盈地朝一风走过来,对他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就你一个人吗?你师兄们有没有和你一起?” 一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也很高兴地说道:“我进入秘境就一个人,师兄们应该在别处,还未曾碰面,本亮师兄你见过他们吗?” 本亮笑着摇摇头道:“未曾,不过能在这看到你也挺好,既然这么有缘,你饿了吗?我请你吃碗面吧!” 一风摇头道:“我不饿,刚刚有人看我像个化缘僧,给了我两个素菜包子,我已经吃饱了。” 本亮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街道的前方,又转头对一风道:“走吧,我饿了,陪我吃一碗也行。” 一风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跟着本亮进入旁边的一家面馆。 面馆和外界的小镇面馆差不多,一风和本亮捡了个明亮的桌子坐下,一人要了一碗素面后,他们聊着进入秘境的经历。 一风听本常和尚说,他也经历了不少危险,经过鬼沼的鬼兵围攻,还被失落兵冢的一把通灵的剑追杀了好久,直到他来到这小镇的山外才摆脱。 一风也笑着讲他如何被青雷的轰击得狼狈不堪,然后跳过了黑火雷淬体一段,直接说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安宁的小镇。 一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本亮师兄,之前你在碑林峰秘境入口处跟我小师姐说过,本轩师兄经常提到她,是怎么回事啊?” 本亮和尚一愣,支支吾吾道:“没有的事,那只是我想和她说话,随便找了个借口。” 一风心中忽然隐隐感觉不对劲,他继续问道:“你刚刚问我的师兄们有没有和我在一起,而没有提到小师姐,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秘境中见过她了?” 本亮和尚眼睛瞥向别处:“没,没有。” 一风瞬间握紧了拳头,道:“本亮师兄,出家人不打枉语,还请如实相告!我小师姐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她怎么样了?” 此时正好两碗素面上来了,本亮和尚借机道:“来,一风,先吃面,吃完面再说。” 一风锤了一下木桌,两碗面“哐啷”一声跳起来,把店小二吓了一跳,连忙跑开了。 一风绷紧了脸,眼睛盯着本亮一字一句道:“先不吃,快告诉我小师姐怎样了!?” 本亮也吓了一跳,瞬间着了恼,对一风道:“不吃就不吃,我是见过了,怎么样?” 他把面往自己前面一拉,拿起筷子一夹,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说话这么冲,就告诉你好了,秀姑正和我本轩师兄在一起!” 这下一风愣住了,喃喃道:“在一起?” 本亮吃了一筷子面,继续道:“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在秘境选拔前就在一起了,这已经是南宗寺公开的秘密了!” 一风瞪着眼睛,继续愣愣地道:“早就在一起?!” 本亮吃着面,玩味道:“他们都是俗家弟子,又不用守出家人的戒律,在一起又怎么了?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他们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别再说了!”一风双眼赤红,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愤怒地吼道。 紧接着,似乎还不解气,一股无名之火蹿上他的心头,他猛地一拳把身前的桌子打烂,两个面碗摔碎在地上,面汤撒了一地。 本亮被他气到了,火上浇油道:“我说说怎么了?本来就是啊,我们所有人都喜欢他们亲亲爱爱,虽然我们是出家人,但这是人间好姻缘,就是应该为他们高兴,将来他们还要生孩子,生一大堆漂亮孩子!” 他讥笑道:“你又能怎么样?你是出家人,出家人就不能有七情六欲,我还就告诉你,他们两个就在外面的街上,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一风脸色涨红,双目快要喷出火来了,他双手紧握,捏着拳头就要去街上追赶他们。 本亮拦在他身前,道:“你想干嘛!?你要是敢去破坏这段姻缘,就是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他轻蔑地道:“你要去,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一风瞬间紧握拳头,“啊”地愤吼一声,拳头带着金灿灿的拳芒朝着本亮轰去! 对,没错,他就是要去问问,他要问问小师姐,是真的喜欢本轩吗?那他怎么办?是不是不要他了? 可是,他们是一起长大最亲密的师姐弟啊! 现在,将来,都不能分开的啊! 可是!可是······ 连他都无法察觉,道心,碎了。 第九十四章 大开杀戒 本亮和尚嘭地一声,如同破筛子一样摔出去,把面馆的桌椅全部摔得粉碎。 本亮和尚倒在地下,身上的金色电弧闪烁,他手捂住胸口,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来,他挣扎着看向一风,吐着鲜血道:“你!你······” 然后头颅往后一栽,倒地不起。 店小二走到本亮和尚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回过头来,眼神阴沉地道:“你杀人了!你应该让他们在一起的!” 面馆里旁边围观的食客纷纷扭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点着头,脸色狰狞:“他们应该在一起!” 一风呆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杀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杀过人! 对于青山寺后山那一晚,大师兄元隐和书礼师兄都缄口不提,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曾沾染过鲜血。 此时此刻,看到本亮倒地呕血,气息全无,他的心底轰然冒出一股黑红色火焰——地狱业火! 此时没有被炙烤的痛苦,只有沐浴其中的无限畅快! 原来杀人,竟然如此畅快! 一风双目赤红,神情木然,但心中的怒气点燃了地狱业火,让他感觉到冬日暖阳般的和煦舒适,他畅快极了! 他捏紧了双拳,走出面馆,来到街上,街上所有的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买菜的妇人脸色阴沉地对他说:“他们应该在一起!” 街上嬉闹着的小孩子突然安静下来,争吵着向他喊:“哥哥姐姐他们应该在一起!” 刚刚那个塞给他包子的小贩又从包子铺转出来,脸色鄙夷,拦住他道:“给你吃包子还不如给狗吃!谁让你多管闲事,他们应该在一起!” 一风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的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厚厚的铅云沉沉地压着人间,一片灰暗。 好舒服啊,业火在包裹着神魂,烤的暖烘烘的,一风的双眼如同两团炭火。 好吵闹啊,为什么谁都让他们在一起?他们凭什么在一起?! 跟师姐最亲密的人是我!师姐最疼爱的人也是我! 好难过啊,以后师姐再也不会疼爱我了,以后她就属于别人了,以后她就再不会见我了! “啊!不!!” 一风朝天怒吼一声,“让开!” 街道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走动,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神情鄙夷又戏谑地对他道:“为什么要让开?” “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你是出家人,难道也要争风吃醋吗?” “你配吗?本轩英姿勃发,人家郎才女貌,真是人间绝配啊!” “出家人还敢平白无故杀人?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重重叠叠的声音,如同杂乱无章的铜钟乱鸣,嗡嗡地在耳边炸响,质疑和嘲讽的话语如同洪水翻浪般将他淹没,让他呼吸困难,快要窒息在这喧闹嘈杂中。 “好吵啊!”一风眼眸通红地一拳打出去,“那就下地狱吧!” 那包子铺的小贩被拳头打中,吐着血,摔死在街边。 街道上所有的人一拥而上,朝他抓过来,挤过来,拿着菜叶鸡蛋和石子扔他,石头砸在他脑袋上,一阵钝痛,他瞪着赤红的眼珠,看向他们。 “下地狱吧!” 一风疯狂地一拳接着一拳打出,每一拳都闪着金红色拳芒,在人堆里炸开,死伤一片,鲜血在人群中泼洒,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张牙舞爪地扑向他,要将他淹没,要将他撕碎,要将他毁灭! “那就毁灭吧!” 一风怒吼着,转而又哈哈大笑:“反正没人在乎我了,谁都不要我了,小师姐也不要我了!” 毁灭,毁灭! 一风如红炭的眼珠中烧出火焰——黑红色的火焰,拳头一次次砸向所有人,一群人摔死在后面,还有无数人涌过来,连小孩子也尖叫着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将一切毁灭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 是啊,人间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 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回不了头了!回不去了! 街边的尸体已经堆起一层层,街道灰白的石板缝中全是鲜血流动,一风被人群包裹,又一拳拳把人群打散,腾起一团团血雾,人群里喷出的鲜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还在不停地挥拳。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自己的拳头! 天空暗沉沉,血气冲天而起,将天空的灰云都染上刺目的鲜红,周围山脉上的绿树野花都失去了颜色,染上灰暗血红,小镇已经不再是山坳中的世外桃源,而是血流成河的炼狱! 无数的尸体的灵魂从躯壳里钻出来,继续朝着一风叫嚷着,讥笑着,怒骂着。 “住手!” 一道怒喝从天而降。 人群不再如蝼蚁般朝前涌动,一风也停止了挥拳,气喘吁吁地看着前面,拳头上滴着殷红的鲜血。 一个人背负着双手,走过来,一身白袍,在涂血遍地的街道上是那么地刺目,那么地一尘不染。 “本轩!” 一风双眼燃烧着黑红色的火焰,盯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本轩。 人群全部散开,本轩背负着双手拿到前面来,双手握着一把银色戒刀。 他神情悲悯,沉痛道:“你为何要如此大开杀戒?杀了这些无辜之人!佛道已经容不下你了,人间已经容不下你了!” 他慢慢地从刀鞘拔出银刀,银光闪闪,带着一团银白色光芒,明晃晃地刺向一风,“那我便送你下地狱!” 一风握紧双拳,“来得好!” 一拳挥出,金色的拳芒夹杂了变得黑暗的怒火,拳芒冲向本轩,与银刀的银白色光团相撞,嘭地一声炸开,金黑色拳芒中的电弧炸裂开继续朝本轩扑去。 本轩银色刀面挥动,将所有电弧隔挡在外,再次往前一劈,凌厉的刀光闪着灵动的金色佛道符文朝一风斩去,强势的刀光刺破空气,连街上的石板也纷纷被劈开。 一风双手交叉,拳头发出浓厚的金黑色光晕,双臂往前一推,架在身前。 刀光斩在双拳上,迸发出一团强烈的威能,猛地把一风轰开,一风被掀起,重重摔到在远处,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噗地吐出一口黑色鲜血,腥臭的鲜血。 一风倒在地上,擦干嘴角溢出的鲜血,双目通红,盯着一步步持刀逼近的本轩,狞声道:“我小师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本轩双手缓缓运刀,慢慢逼近倒地的一风,冷冷道:“你不配知道。” 一风冷笑道:“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吧,如果她知道我在这里,必定会奋不顾身地来保护我。” 本轩停下脚步,脸上满是讥讽,他慢慢侧身,让出一条路。 一风从这条路看过去,眼神瞬间僵硬,脸色惨白;他看到秀姑——他最亲爱的小师姐,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街道的远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一风嘶吼:“师姐!” 秀姑不为所动,神色淡漠。 街上风起,秀姑衣袂飘摇,秀发飞舞,澄澈乌黑的眼眸中,是彻骨的霜寒。 一风挣扎着站起来,体内气血翻涌,黑红色业火包裹着金色的神魂,不动声色地烘烤着,犹如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恶魔,垂涎着这团金光闪闪的灵魂。 本轩回转身,将秀姑挡在远方。 “让开。” 一风双拳紧握,继续发出黑金色光芒。 本轩嘴角微翘,冷哼一声,双手持刀,银刀刺目的白芒遮蔽了他的身形,哗地一声,如同白色利箭般朝一风激射而来。 一风后撤一步,调集全身所有灵力灌注双臂,双手爆发出巨大的黑金色光团,将一风淹没,两只黑金色的拳头往前一顶。 白色利箭射中黑金色光团。 “嘭!” 黑金色光团倒飞而出,在街道远处爆炸。 极大的冲击威能将周围的房屋全部震塌倒下,街上的灰色石板碎成齑粉,轰然炸响,尘土飞扬。 飞尘渐渐散去,一风瞪大双眼,无力地躺在街道的石板下,他的身体撞出的深坑中,嘴角不断吐着黑红色鲜血。 一风双眼的黑红色火焰渐渐散去,直至消失不见。 火焰已经焚尽他眼中的神采,此刻他灰暗的双眼中只有灰暗的天空,灰暗的天空上有一张巨大的虚影,是衣袂飞扬秀发飘舞的秀姑,是朝着他淡淡微笑的小师姐。 他好像听到,小师姐在风中对他轻声说:“臭小子,打不过,为什么不跑?” 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一风不断涌出鲜血的嘴角痛苦地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一柄银光闪闪的刀遮住了他的视线,他静静地阖上双眼。 “叮!······” 他失去了知觉。 第九十五章 救命恩人 黑暗,无边的黑暗。 身体飘荡荡的,很轻,又很沉重,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不断地拉扯他的身体,这是在哪?地狱就是这样的吗? 头痛,如同灵魂被撕裂般钻心地疼痛。 前面有一扇透出一丝火光的门,用力扯开那扇门,刺目的火光扑面而来。 一风迷蒙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眸盯着自己,“师······” 他一声师姐还没喊出来,便艰难地扼住,因为他看到的不是秀姑,而是本倩。 一风痛苦地把“师姐”两个字吞咽下肚,叹息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风,你醒了吗?你不是醒了吗?怎么还在装死?”本倩摇晃着一风的身体。 一风把一腔无处倾诉的思绪深埋进心里,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睁开了双眼。 他转头四顾,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这里是一处山洞,山洞不大,仅仅能容纳几个人,洞口就在不远处,外面黑漆漆的,应该是夜晚了。 洞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瞪大眼睛疑惑地盯着他的本倩,旁边是她燃起了一个火堆。他躺在火堆旁的地上,全身剧痛又沉重,不能动弹。 他看向本倩,涩声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本倩看到他没有大碍,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从他身边走开,坐到篝火旁,抱着膝盖,盯着火焰道:“还能是哪里,秘境中呗!” 火光映照在她乌黑的眼眸中跳跃着,一风看她衣裳凌乱,扭头问她:“你怎么了?遇到危险了吗?” 她蹙起眉头看向他道:“关你什么事!” 一风不再问,眼睛盯着铺着红光的洞顶。 好安静啊,篝火中的噼啪声更衬托出这夜的宁静。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不是被本轩杀死了吗? 小师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风闭上眼睛,查看身体各处,全身金骨没事,依然是暗沉内敛的金色,十分坚固。 但全身的肌肉都被撕裂,经脉受损,好像有什么从身体内冲出来,把肌肉和经脉破坏掉了。 再看慧根,慧根在净土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当他看向神魂时,吃了一惊:原本是一团金光的神魂,此刻像是被烤焦了的饼,金色光团上满是黑色斑点,就像被什么刺穿成千疮百孔。 神魂通过功法修炼才能不断成长,是集功法大成之所在,也是修炼道心之所在,能够释放强大的神识守护道心。 神识还能够使自身更加敏锐地观察外部环境,甚至还能释放出玄妙的神通,藏经阁就有相应的神通秘籍。 可是如果神魂损伤了,势必会伤害到道心,影响修炼。 如果神魂毁灭,那么人将丧失神智,彻底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最终身死道消。 可是现在,他的神魂受损了,他的道心也成为了千疮百孔。 他调动神魂散发出神识,无比剧烈的刺痛像锥子般扎在他的脑中,不禁发出“啊”地一声痛苦的低吼,在洞中回荡,把安静坐在火堆旁的本倩吓了一跳。 她忙起身跑过来,上下仔细察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死啊!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这里很恐怖的!”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泪珠从她惊恐的眼睛里滚落,滴在一风的手上。 一风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本倩,嘴角吃力地扯了扯,道:“本倩师姐,我,我没事。” 本倩也感到自己的失态,擦了擦眼睛,却没有走开,弯下腰,双手用力抓住一风的双臂,吃力地把一风的身体往火堆旁边挪了挪。 然后她蹲在他旁边,看着一风,轻声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一风无奈地笑笑:“本倩师姐,我不是冷。” 本倩愣了一下,回道:“哦。” 接着,她像是回忆起什么,道:“你应该受伤很重吧,我碰到你时,你倒在一个土坑里,身体周围都是血,一副要死了的模样,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我大着胆子下坑摸了摸你的脉搏,还有一点点动静,不然我都不想管你啦!” 一风像是想起什么,拧紧眉头道:“你遇到我时,还看到什么了?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有没有看到我小师姐?那些尸体呢?” 本倩呆住,没有说话。 一风盯着她沉声道:“本倩师姐,你别害怕,我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等我出了秘境回到寺里,就会主动向寺内伏法的。” 说着,他眼神空洞地看向洞顶,喃喃道:“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本倩摇了摇头,道:“一风,我没有看到你小师姐,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一风怔住了。 她低下头想了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一风,我也没有看到什么尸体。在这里我也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挣脱危险。我想,这里应该是秘境中的噬魂之地,是专门针对神魂试炼的地方。你说的那些,未必是真的。遇到你的时候,我刚刚从一个真实到可怕的幻境中逃离,差点还以为你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她犹豫了一下,道:“说实话,我现在也没有确定,现在的你,是不是幻境。” 一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难道刚刚的全部是幻境? 那小镇,百姓,本亮,本轩,都是假的? 他突然高兴起来,那他,没有杀那些无辜百姓? 更重要的是,小师姐并没有和本轩在一起? 他兴奋地对本倩说道:“本倩师姐,我不是幻境,我是真的一风。你不要害怕。” 说着他费劲地伸出手,拉住本倩的手,往自己脸上摸,说道:“不信你摸摸,我是真实的。” 本倩一触碰到一风的脸颊就猛地缩回手,点点头道:“就算是吧,反正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危险,不像刚才······” 一风问道:“刚才怎么了?” 本倩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绯红,摇摇头,起身跑开了。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从篝火的另外一边传来:“赶紧运功疗伤吧,伤得这么重还高兴成这样,真是个笨蛋。” 这熟悉的话,让一风又想起了小师姐。 真好,只是个幻境,还好,幸亏是个幻境。 一风兴奋地忍不住猛烈咳嗽了起来,他察看自己的神魂,发现神魂中的黑斑好像还在不断地蠕动,扩大,他的道心好像破碎了,他感受不到神魂中灵智和神识的波动,一调动神识就如同针锥般刺痛。 他赶紧闭上眼睛,不再去多想,同时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开篇,调动子泉的灵力金液运转全身,身体各处被撕裂的经脉和肌肉,如同干涸裂开的土地重新得到了滋养,迅速好转起来。 但是,当金色灵液通过静脉运转到神庭净土时,慧根虽然依旧接受金色灵液的润养,金色光团的神魂却将金液挡在外面。 一风仔细一看,当金色灵液将神魂包裹时,那些黑斑如临大敌,纷纷移动道金色光团边缘,将金液挡在外面。 一风加快功法运转的速度,调集金液冲击黑斑的阻拦。 这时,一风身体外一股股金色灵气成型,如同旋风一般钻入一风体内。 旁边的本倩目瞪口呆,功法修炼居然能达到这个地步? 他们修炼功法吸纳天地灵气,都是连灵气的影子都看不着,只是凭着体内灵液慢慢增加,才知道功法在运转。 这家伙修炼功法,居然能使天地灵气显形,还疯狂吸纳进入体内? 如此充沛的灵气,修炼的速度得多快? 与人对敌时,有如此巨量的天地灵气持续支撑,岂不是可以无限施展神通? 她确实多虑了,如果没有修炼瓶颈,一风吸纳天地灵气的修炼速度堪称恐怖,但在每个修炼阶段的瓶颈之下,每个人身体可以容纳的天地灵气是有限的,即便他十二个时辰持续吸纳天地灵气,也只能储存这么多。 如果释放神通的话,充沛的天地灵气支撑,当然可以更加持久地释放神通,但肉身却承受不了这么强力的持续施展神通,会爆裂而亡的。 而且,这是在无人打断的情况下,才能实现。敌人可不会安安静静地等你把释放神通消耗的灵气补充好,再来与你决一死战。 即便如此,一风调集的金液始终冲不开黑斑的防御,他无奈之下,将金液中的金色符文凝聚出来,以密密麻麻的符文为先锋,冲击黑斑的防御。 在万般努力之下,金色符文终于冲破了黑斑的防守,在金色光团的神魂内,金色符文一点点地将黑斑消解融化,这个过程让一风的神魂不断拉扯,产生难以言状的痛苦。 但黑斑还是很顽强,照这个速度,估计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时间,现在是一风最大的敌人,马上就要去君州了,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只有尽快提升修为实力才能克服那些未知的障碍。 但是没有办法,这个噬魂之地的陷阱让他深受其害,没有完全将神魂毁灭,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但更可怕的是,神魂光团死气沉沉,没有了道心,修炼之途恐怕要中止了。 道心是神魂的生命。 所谓坚定佛心,就是坚持践行佛门正道的道心。 了然大师临行前还叮嘱他们:“学会坚定佛心,不要堕落,不要迷茫,佛光将刺破黑暗,普照人间。” 然而,他的道心在这里破碎,佛门之光,何时才能普照人间? 第九十六章 真假幻境 神魂中,金色符文和黑斑在一点点的消磨,一风沉沉睡去,本倩不敢睡,但也抱着膝盖,清醒一阵,昏睡一阵。 洞外的夜色中,隔一段时间就有金光冲上云霄。又在一道金光之后不久,浓浓夜色终于缓缓散去,天色又恢复了灰暗阴沉的模样。 一风经过一晚上的疗伤,除了神魂依然千疮百孔,身体其他地方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他醒来时,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本倩也不见了。 他没有着急去找,先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试着站了起来,挥动一下手脚,四肢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这才迈步走向洞外,去找本倩,刚走到洞口时,一个身影扑过来,一风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你干嘛呀!”本倩怒睁秀目,瞪着一风。 地上,是洒落一地的果子,是他昨日在山上摘食的果子,这果子倒不是幻境,应该是真的。 一风连忙蹲在地上,把果子捡起来,塞给本倩,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本倩师姐,对不住,我刚刚恢复,反应有点慢。对了,我还没有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说着执礼对本倩鞠了一躬。 本倩嗔道:“哎呀,算了算了,就当给我之前打伤你赔罪了。我知道你在恢复身体,昨晚睡得跟猪一样,还不断地哼哼,这不是给你去摘果子了吗?” 说着塞给他几个果子,一风拿着咬了一口,如昨日那般香甜。 一风拿着果子,和秀姑出了洞口,才发现这个山洞外不远就是昨日看到的城门,一风呆住:不是幻境吗?怎么真的有一座小镇? 一风快步走过去,站在石头城门下面,发着呆。 和昨日不一样的是,小镇里外没有丝毫人烟,空荡荡的,一片破败。 “看什么呢?”本倩咬着果子走过来。 一风回过神来,问道:“本倩师姐,你不是说这里是噬魂之地的幻境吗?怎么和昨日遇到情境是一样的?你能说说昨天是怎么发现我的吗?” 本倩一边走入小镇,一边道:“昨天我从另外一个幻境中逃脱出来,看到这里有一个小镇子,一个人都没有。但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试着进入这个小镇,进来之后就发现,在街道前面路中间有一个大坑,两边的房子都倒塌了。 “我过去一看,发现坑里面躺的就是你,周围都是血,脸色灰白,像个死尸,喏,就是那个坑。” 她转头对跟在后面的一风说着,手指向前指道。 一风走过去,发现坑里面昨天的血迹还在,他身上也依然有血渍,再转头看看周围的房屋,的确是倒塌的,瓦砾纷飞,木门木窗都化成齑粉了。 为什么这和幻境中的场景那么相像?但街道上的尸体和鲜血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朝前面走过去,在一个打着“李记包子”幌子的摊子前愣住,又惊恐地朝右边的街道看去,看到一家“阳春面馆。” 他心脏猛缩,头上冷汗直冒,他强装镇定地走入那家面馆。 如果昨天发生的事情是真的,那么面馆里会有本亮的尸体! 即便所有的尸体和人都消失不见了,那么至少还有血迹! 如果血迹都不见了,那么摔烂的桌椅板凳必定还在! 他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 他一只脚踏入面馆,放眼看去,呆住了。 面馆里光线昏暗,但桌椅板凳都还在,他又转头看看昨天本亮被他一拳打死的地方:没有血迹。 他松了一口气,他几乎肯定,这里是幻境,昨日的一切,都没有真实发生。 后面的本倩追上来问道:“一风,你在看什么呀?走这么快!” 一风摇摇头没有回答。 本倩走进面馆,摸着里面的桌椅板凳,找着一个木椅坐下来,奇怪地道:“这里也真是奇怪,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铺子倒挺齐全,有包子铺,还有面馆,面馆里还挺干净,连桌椅板凳还都是新的。” 一风眼中瞳孔一缩,惊恐地看向本倩:“你说什么!?新的?” 本倩被他吓了一跳,道:“怎,怎么了?新的就新的呗,你可别吓我啊,我可是你师姐啊!” 一风大口呼吸着,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小心地问道:“本倩师姐,你说,会不会有人,昨晚将原来的桌椅板凳,全部换成这些新的了啊?” 本倩也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啊,心都跳出来了。谁会这么无聊,给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小镇里一家普通的面馆换桌椅板凳?谁这么闲得慌?就算他闲不住,一夜之间上哪找这么多新的家具?” 一风终于放下心,走出面馆,来到荒无人烟的街道上,本倩赶紧跟着出来。 一风问道:“本倩师姐,有这么多的房屋,为什么你救了我之后还去外面找了个山洞?” 本倩白了他一眼,道:“你自己不会想啊,这个破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跟个鬼镇一样,我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胆子在这种鬼地方过夜?正好我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山洞,这地方,还不如山洞有安全感呢。” 她语气一转,又说道:“更何况,你满身是血,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坑里弄出来,要是被别人碰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你还是个光头和尚,怎么说得清?” 一风看看她身上沾染的血迹,双手合十道:“再次感谢师姐的搭救之恩。” 本倩红着脸道:“都说了,是弥补我之前打伤你嘛,后来我关禁闭,出来后也没去看过你,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一风笑了笑,这本倩师姐以前看起来刁蛮,其实正如了然大师所说,她的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他站在街道的中央,看向小镇的另一个方向。 他的笑容渐渐散去,皱着眉头,凝神地回想昨天经历的、如同炼狱般的幻境,心中思绪澎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会为了小师姐,屠戮无辜的人吗? 这时,一道金光从前方升起,打断了一风的思索,他淡淡地对本倩道:“本倩师姐,我们走吧。” 本倩跟上一风的脚步,朝小镇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出去。 当本倩走过街道的一个地方时,下意识地朝街道旁边一个店铺看去。 上面写着:“魏记木匠铺。” 她心脏猛地一跳,紧走几步,快速离开了这里。 ······ 秘境,紫色土山上。 书礼脸色古怪,看着插在在紫色土山上的青蛇剑。 青蛇剑正放出一片碧绿色光芒,形成一个圆形阵地,将书礼包裹在内。 书礼身上白色衣裳泥土污渍不少,他几乎是吧体内灵力消耗一空,才将将脱离鬼沼中鬼兵们的追猎。 甚至在最后还踩入一个红色区域,遇到了实力恐怖到没边的鬼王,吓得他慌忙逃窜,或许是鬼王不屑搭理他,并没有追击,他总算逃离了鬼沼之地。 他刚踏入这里,脚底下就闪出一片橙光,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迈入这片危机重重的地域。 相比被鬼王杀死,还不如去橙光区域冒一下险呢,更何况,这里值得他冒险。 因为他一看到这连绵起伏的小山包,上面还有淡紫色毒瘴笼罩着的时候,心里总算高兴了一点: 终于来到失落兵冢了。 第九十七章 毒瘴危机(爆三更) 一进入这个区域,书礼立即运转灵力护住身体,让自己不受淡紫色毒瘴的侵袭。 但是没想到的是,青蛇剑也释放出一个碧绿色的荧光团,将书礼包裹,显得尤为灵性。 更让书礼不解的是,在蕴剑术神通的蕴养下,与他心神相连的青蛇剑在这个区域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渴望:钻地。 一开始,书礼并没有让青蛇剑彻底释放它的渴望,因为进入秘境以来,他感受到在秘境中行走的艰难,地下一直有一种力量在牵扯他,后来他发现并不是牵扯自己,而是身上的灵兵。 因此,书礼将青蛇带上一个紫色的土丘之后,才抽出剑鞘,青蛇剑一瞬间猛地钻入地下。紫黑色的土丘质地十分坚硬,在青蛇剑钻入时还和地面擦出了火花。 在青蛇剑钻入地下之后,迸发出一个更大的青色光团,成为紫色土丘上一团耀眼的存在。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书礼似乎明白了青蛇剑的做法——因为蕴剑术。 这里的每一座紫色土丘上,都插着五颜六色的灵兵,有的已经腐朽不堪,没有丝毫生机,有的还保持着刚丢弃在此处的模样,发出淡淡灵光。 而有的,似乎在这里得到了非常幸运的机遇,反而比之前更增添了灵性,莹莹光团不断地伸缩,如同活物,只是这种灵兵数量稀少,偶尔才能遇到一次。 但这种灵兵也有自己的禀性,书礼有一次想去拔一把灵锤,不但被灵锤的防御神通挡在了外面,灵锤还发出嗡嗡的警告之声,地底下还有怪物的怒吼,似乎惊醒了什么,一风连忙撤离逃开,不敢惹太多麻烦。 如此多复杂丰富的灵兵堆积之地,必定非同凡响。 如本轩之前跟他们讲解的那般,失落兵冢很多灵兵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消磨主人灌注给它们的灵力。 各种灵兵自身的材质特性,也会在这充满腐蚀性的淡紫色毒瘴中朽败,灵兵一部分被毒瘴吞噬,一部分消解成了特殊的天地灵气,钻入了土壤之中。 这种天地灵气,人或许感受不到,但对灵兵则是大滋补,那些在此得到机遇的灵兵,固然有本身材质的优势,却也是利用吸纳了这种天地灵气,才在这里反而增添了灵兵的灵性。 而青蛇剑,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灵气,迫切地想钻入土壤中,吸收这种特殊的天地灵气。 并且,由于蕴剑术是书礼与青蛇剑一人一剑同时修炼,借助书礼强大的修为,青蛇剑吸收的速度比别的灵兵快多了。 感受到青蛇剑上传来的充沛的灵力,书礼从质疑奇怪,变得心中舒畅、无比受用,顿时高兴起来。 之前在挑选完兵法之后,了然大师还找过他,和他谈了许久,其中就说道建议他换一本神通秘籍。 虽然佛门弟子一般不用剑,但藏经阁剑术类的神通秘籍也非常多的。 书礼没有答应,他觉得书家的剑法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境界,无需再修习其他剑法,只需要一种辅助神通,提升剑法威能就足够了。 虽然书礼嘴上是这样说,但其实他心里非常纠结。 自从他遁入空门,一直没有回到书家中去,自己似乎也渐渐淡忘了他是书家弟子,直到书山与书和两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依然和书家有斩不断的千头万绪和血脉相连。 书家剑法,也许是他身在佛门唯一的执念,也是最后的纪念。 他心中原本的匡扶天下正义,如今只有在佛门中才有机会实现,不论如何,总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而书家的剑法,则是他心中雄心壮志的标志,他握紧青蛇剑,施展书家剑法,才能时时刻刻自己的理想。 幸好,蕴剑术也没有了然大师说的那么差,现在,青蛇剑不就是在蕴剑术的指引下,疯狂地在这里汲取天地灵气,提升灵性吗? 正在书礼思绪遨游天外之时,青蛇剑下开始不断地抖动,发出尖锐的剑鸣,回荡在这座土丘之上,像是凄厉的警告。 书礼之所以跳过前面好几座土丘,舍近求远,选择这里,是因为看到这里的灵兵都被腐蚀得朽败了,因此,这座土丘既可以最大程度地吸收灵兵们消解的灵气,也没有其他灵兵打扰青蛇剑的修炼。 但现在情况似乎有变,一风看到周围的紫色的毒瘴开始不断地扭动,渐渐变幻出各种形态的兵器,似乎要进行攻击,而目标,正是他和青蛇剑。 青蛇剑释放的碧绿色光团把它们隔绝在外,但毒瘴形成的灵兵越来越多,有刀剑、斧钺、锤鞭,甚至还有铜钟巨鼎,都发出隐隐的淡紫色光芒。 它们引而不发,似乎在等待一个号令。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呜”地一声短鸣,所有蠢蠢欲动的毒气灵兵顿时迅速行动,纷纷轰然砸向书礼和青蛇剑,带起一片连续“轰隆”的巨响。 青蛇剑嗡地一声,拔地而起,回到书礼的手中。 书礼忙而不乱,灌注灵力到青蛇剑中,先稳固青蛇剑发出来的青色光圈,让光圈护住身体,再缓缓挥动青蛇剑,将一招招书家剑法施展出来,击破那些毒瘴灵兵的形态,使之消散成毒瘴。 但是毒瘴灵兵好像无穷无尽,仍然前赴后继地轰击青色光圈,使光圈中的青色符文不断震动。 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攻击,青色光圈中的青色符文开始支撑不住,不断地被毒瘴灵兵震断、破碎,虽然书礼不断地灌注灵力进行补充、修复,但恐怕难以持久。 除此之外,书礼还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毒瘴灵兵被他的剑法击溃之后,不到片刻就马上又组成了新的灵兵,重新冲过来,难怪感觉无穷无尽,如此难缠。 紫色土丘上,青色光圈逐渐被一波波毒瘴灵兵团团围住,不断地有灵兵轰在光圈上,光圈被轰得扭来扭去,就像是土丘上一个被巨风摧残的绿色水泡,随时有碎裂的危险。 书礼感觉到越来越吃力,一旦青色光圈破碎,这些灵兵就会源源不断地砸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凭借这些灵兵恐怖的威能,恐怕是金刚罗汉也会被砸成肉泥,更何况这些灵兵还是毒瘴形成,毒性也必然不小。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橙色区域的危险,也低估了失落兵冢的陷阱的威力,此时只有另想办法,破除这种如同烂泥般紧紧纠缠自己的陷阱。 他急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同时将天地圣心决功法也融入其中,一起加速运转,幸亏失落兵冢的天地灵气,并没有受到漫天毒瘴的影响,还是能够持续吸纳利用的,否则他还没等灵兵轰到身上,恐怕要灵力耗竭而死。 但毕竟此处的天地灵气太过稀薄,而书礼和青蛇剑抵挡这些灵兵的消耗十分巨大,时间越久,他越难以支撑。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与他心神相连的青蛇剑低鸣一声,似乎与他商量着什么办法。 但书礼的蕴剑术还没练到家,无法真正与青蛇剑顺利沟通,只好无奈地把青蛇剑横在面前,观察着它。 突然青蛇剑一阵抖动,想要挣脱书礼的手,书礼一愣,但随即放开了青蛇剑,选择相信它。 只见青蛇剑长吟一声,冲天而起,呼啸着钻出安全的青色光圈,悬在书礼的上空,与毒瘴灵兵们正面相对。 毒瘴灵兵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分出大部分灵兵,朝青蛇剑围拢过去,其余地继续攻击支撑着青色光圈的书礼。 只见上空的青蛇剑发出盈盈的绿芒,剑尖一点银白璀璨亮眼,然后猛地冲向毒瘴灵兵,在毒瘴灵兵中间疯狂穿梭,不断割裂毒瘴灵兵。 神奇的是,这一次,毒瘴灵兵被青蛇剑的剑锋刺破割裂之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弥合重新形成灵兵,愈合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随着青蛇剑不断地穿梭,毒瘴灵兵更加支离破碎,渐渐地恢复成紫色毒瘴,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 书礼抬头看去,青蛇剑神光熠熠,绿芒与银尖的光华更加充沛,光芒更加亮眼璀璨,他感受到青蛇剑似乎在割裂毒瘴灵兵时,也在吸收毒瘴中的灵气。 这让书礼兴奋不已,这里虽然危险,但是现在看来,不论是毒瘴还是土丘,天上地下,对他和青蛇剑都好像一座宝库。 如此修炼下去,恐怕很快会达到小乘境界的修炼瓶颈,只要度过初阿僧劫,就能提升到玉乘境界了! “好一柄剑!” 一个声音忽然在书礼耳边响起。 第九十八章 据江原战(第三更)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书礼耳中,他转头向声音发生的地方看去。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僧人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来。 他身穿棕色僧袍,面目方正而眼神炯炯,嘴边挂着一丝嘲讽,孤高傲气全然不像一位出家僧人。 书礼拧紧眉头,道:“你是谁?是此次进入秘境试炼的弟子吗?” 随着僧人走过来,书礼感受到他身上深厚修为的气势,沉声道:“你至少是玉乘境的修为,你到底是谁?是此次试炼监护的长老吗?” 僧人一边走过来,一边紧紧盯着上空的青蛇剑,对书礼的询问充耳不闻。 “如果你是监护的长老,那么你不应该干扰我的试炼,这是选拔的规则。”书礼冲他说道。 “你是南宗寺的俗家弟子吧?看到前辈不知礼吗?”僧人的眼睛还是没有看他,但开口就是斥责。 书礼连忙执礼,道:“弟子无知,请前辈恕罪,奈何此处乃是危险重重之地,也难怪弟子的防备之心,更甚于见礼之心,还想请教前辈法号。” 那僧人看到书礼对他行礼,脸上浮现怪异的笑容,像是嘲讽,也像是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 “法号?我没有那种东西,我主人倒是有!”那僧人突然之间,伸手释放神通,向青蛇剑抓去。 “主人?”书礼心里一惊,“难道他是器灵?” 书礼急忙用力一挥手,想将青蛇剑收回来,但是那僧人的修为深厚,神通在他手掌中炸裂,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空中的青蛇剑牢牢锁定,并开始摆脱书礼的控制,朝他手掌而飞去。 书礼情急之下,与青蛇剑心神相连,青蛇剑绽放出强烈的碧绿色光芒,一个扭动挥舞,青蛇剑在书礼的控制之下施展了一招剑法,终于摆脱了那僧人的强力控制,嗖地一声,青蛇剑回到书礼的手中。 “书家剑法?!”那僧人空着双手,有些诧异地朝书礼看过来。 “是,前辈,弟子原来是书家弟子,后来才遁入空门。”书礼答道,但不敢松懈,手中的青蛇剑依然剑光流转。 “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让书家弟子撞上门来了!”那僧人没来由地怒笑道。 书礼眉头一皱,道:“不知前辈与书家有何矛盾,为何要寻找书家弟子?” 那僧人不理会他,自顾自道:“那你这把剑,难道真是青蛇剑?” 书礼心头又是一惊,青蛇剑虽然威名赫赫,但是真正见过它面目并且能够将它认出来的,寥寥无几,这看似是器灵的僧人,为何如此清楚? 书礼脸色凝重,道:“不瞒前辈,弟子这把确实是青蛇剑。” 那僧人脸色更加复杂,有愤恨,有悲伤,也有渴望,他舔舔嘴唇,狞笑道:“那这把青蛇剑,我就笑纳了!” 说着,他手掌一伸,瞬间手臂变得非常尖锐,像一只铁锥子般朝他刺过来。 书礼瞬间把青蛇剑挥动,挽出一个剑花,同样向僧人刺去。 既然他存心想要找麻烦,那自己也不必再客气! 电光火石只之间,剑尖与锥尖相撞在一起,迸发出强烈的威能波动,一圈圈朝外冲去,将此地的毒瘴都冲散远离。 在那一瞬间,书礼顿时感受到了青蛇剑尖遭遇到的澎湃的威能,青蛇剑立即被锥尖压弯,发出一声尖锐的短鸣,像是不能承受锥尖的攻击神通。 书礼立即撤身,退出十丈远,他对正要发动第二次攻击的僧人道:“前辈且慢,弟子实在不知为何要攻击在下,还请明示。” 那僧人停下攻击的姿态,那手臂回复正常的身体模样,他背负双手,傲然挺立道:“那也好,让你死得瞑目,也不枉费书家的名声。” 那僧人看着毒瘴弥漫的灰暗天空,双眼出神,回忆道:“书家原本与我,与主人,皆无仇恨,直到那一场据江原之战。” 书礼疑惑道:“据江原之战?” 难怪书礼会迷糊,他已经数次听到据江原之战了,第一次听说,正是了然大师在他执行书家的曲革令大开杀戒时对他说的。 此后,好几次由不同的人提及,似乎牵涉面颇广,情况非常复杂。 但是他至今为止,依然还没有弄清楚这场战争到底是有什么引起,为何会产生许许多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影响。 那僧人道:“正是据江原之战!” 他陷入回忆的眼神中出现一抹戏谑,继续道:“说起来,这场战争的起因简单得可笑,数十年前,在云州莽南郡的一家农户里,曾收留了两个受伤的和尚,那农户本是僧祗户,正巧碰到前去收租的和尚,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和尚居然将收租的和尚打得死伤惨重,岂不可恨么!” 书礼心中再次一惊,瞳孔微缩,这个事情,怎么那么像,了然大师的亲身遭遇? 那僧人回过神来,看着书礼道:“怎么?你听说过这件事?” 书礼猛地摇了摇头,对僧人道:“请前辈继续。” 僧人又开始悠悠地道:“种何人的土地,便由何人收租,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和尚的离经叛道和大胆妄为,惹怒了那个管辖农户土地的寺庙,于是寺庙的僧人一哄而上,把农户的破房子拆了个七零八落,把值钱的物什全部拿走,作为一次小小的惩罚。” 书礼下意识道:“惩罚?小小的?” 僧人怒目,看向他:“不惩罚,如何向寺庙受伤的僧众交代?这还是其次,如果不惩罚,那么这种事情将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其他农户看到,如此便可不缴纳租税,纷纷效仿,那还得了?那还不反了天了吗?” 僧人平缓了语气道:“杀鸡儆猴,也是无奈之举。” 语调一转,他开始愤然道:“可是,没想到,这群刁民竟然胆敢聚众闹事,甚至打闹寺庙,佛门清净地,岂能让他们如此嚣张!” “于是,下辖此寺庙的大寺庙派遣僧众及修炼者前去镇压,刁民人多势众,做事更是不留余地,狂妄至极,前去镇压的僧众也是受伤惨重。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官府也想趁机浑水摸鱼,来分一杯羹。哼,他们早就对我们寺庙的大量良田土地垂涎欲滴了,此次借着镇压农户暴乱的名义,侵占蚕食我们寺庙的良田地亩。 “尤其是官府中那些儒教弟子,一个个老奸巨猾,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因此引发了儒释两教的争执,由争执产生争斗,争斗扩大便发生战争,南宗寺、书家、九龙观、玄阴派先后卷入其中,暗潮汹涌,据江原之战就是这么开始的。” 书礼疑惑道:“几大教派规模如此宏大的战争,难道朝廷官府不管吗?” 僧人冷哼一声:“朝廷就如同这场据江原之战一般,同样有不同势力分割对峙,此次据江原战争,当然是那些期望官府可以从中获利的势力,占据了主导地位,所以官府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最后确实还是让他们占去了便宜,让他们分到了一半的土地。” 他不屑地笑道:“就九龙观那破罐子,也想来掺和此事,被我主人派僧人去连杀几名臭道士,马上就震退了那些蛇鼠之辈。” 书礼心中如降沉霜,他没想到据江原之战是如此混乱,混乱中又充满血腥。 战争,使所有人丢失了本来面目。 书礼强压住胸中的沉痛,问道:“如此说来,前辈与书家敌对,应该只是战争中的难以自拔的无奈之举,为何对书家,有如此大的愤恨呢?” 那僧人圆睁怒目:“还不是因为你们派出了那些该死的、臭名昭著的谍子!” 第九十九章 生住异灭 书礼闻言道:“谍子?据江原之战书家动用了谍子吗?” 那僧人冷笑道:“你以为战争是什么?是过家家的儿戏吗?战争就是兵道,兵道就是诡谲,就是攻伐,就是不择手段。 “不过也没看出来,你们书家还真是深谋远虑,在那之前就已经在佛道的寺庙僧众中,埋入了那么多谍子,幸亏这次据江原之战,让许多谍子提前暴露了。” 他加重了语气,愤恨地道:“但是,有一个人,曾经是我主人的爱徒,亲若父子,从小将他培养成人,在空门修行数十年,哪里知道,他居然也是你们书家的谍子!你们书家竟然渗透得如此厉害,真是自愧不如。 “但是,他暴露后,主人即便是自己被他打成重伤,在身死道消前,还不忘让他逃,不要被人发现!可怜的主人,愚蠢的人!他不报仇,我要报仇!此后,我便立誓要将书家的人全部杀绝,一个不留!让他们全部给我主人陪葬!” 他眼中充满仇恨,看向书礼,一字一句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可以瞑目了吧?那就纳命来!” 书礼才知道,原来了然大师和光尘师叔祖两人,就是据江原之战的导火索,也没有想到,三大教派的战争如此波云诡谲,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他们都是有着无比纯正信仰的众生,是儒家正气的拥趸,是佛家仁善的信徒,是清静无为的道长,信仰,就这样在凡俗利益面前不堪一击,弃之如敝履。 匡扶天下、普度众生、传道济世的天地大观,在金钱权力面前纷纷凋敝,陷入泥沼,这是天地大道在权势面前的苍白无力,是权势玷污纯洁信仰的耻辱! 书礼终于明白,了然大师想要为信仰剥除钱利污垢的宏愿,该多么难以实现。 他以前误解了然大师,认为他是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老实的老和尚,没想到他心中容纳着天下的苍生。 他是惨烈战争的起源,也为消弭罪孽而立誓,自己既然追随着他,必将上天入地,生死无悔! 书礼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了然大师时,他曾以幻境神通告诫自己,所看到的并非是真相,对真相一定要有敬畏之心,而辅以仁善之意。 想到这,他神色肃穆,对那僧人道:“前辈,你既然知晓他们之间亲如父子,那么真相也许并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你对书家是否存有误解?” 僧人怒笑道:“哈哈哈,误解?我主人此生最大的误解就是将那个谍子视若己出,才养得这狼子野心! “那个时候我还无法形成器灵,只是残留在灵兵中的一抹意识,主人的同门将我带回来埋葬于秘境中时,我怀揣着仇恨与愤怒,日夜不停地吸纳这里的天地灵气,终于让我有一天超脱修炼成器灵,也终于让我有一天,遇到了你这个书家的孽障!你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下的书家孽障,也是我复仇的开始,你可以死得其所了!” 他大手一挥,一柄巨大的宝剑擎在手中,高达一丈,宽约一尺,巨剑无锋,却散发出汹涌澎湃的剑意,看来这柄剑就是他的本体了。 书礼沉声道:“前辈,请你务必再想一下,他为什么最后弥留之际,依然让谍子逃走?这其中必有蹊跷,你要真的通晓主人的心意,那么,就凭这个,他最后依然在坚守着履行佛门善意的大道的信念,你可曾知晓?你可曾想过?放下执念,才能真正解脱大道!” 那僧人手擎巨剑,狂笑道:“书家小儿,居然如此胆小怕死,不过你不必过于害怕,我必定在瞬间让你碾成齑粉,灰飞烟灭!让你毫无痛苦!” 巨剑猛然轰下,带动淡紫色毒瘴形成一股股旋流,无比澎湃的剑意,如同山岳压顶一般朝他碾压下来。 这是书礼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之前在雷鸣寺,遇到能够引来天威的道人,就曾使他惨败。 这次是玉乘境界的高手,虽然是一个器灵,修为境界的威能会削弱不少,但是境界实力的差距依然如鸿沟般不可逾越。 书礼没有办法,只好全神贯注,将青蛇剑的威能提升到极致,青蛇剑发出极其刺目的青色光芒,剑尖银白的剑芒如同灼人的日光般闪耀。 书礼缓缓挥动青蛇,如同抡出一片青色太阳,双手掣剑,猛地一跺脚,紫色山丘震动,带着凛冽的剑意,如同绿色火弹一般朝着僧人和巨剑冲去! 这是书礼本身修为最强力的一击,如果无法抵挡巨剑山岳般的碾压,那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刺目青色光团和紫色巨剑旋流猛地撞在一起,轰然炸响,猛烈的冲击将山丘周围的所有毒瘴清扫一空,巨大的威能爆裂开来,将坚硬的淡紫色山丘炸开一个巨坑。 庞大的山丘远看上去如同凹陷下去一大块,紫色泥土碾成齑粉,冲散开来,烟雾弥漫,形成新的浓稠的紫雾。 许久,紫色粉尘散开,才看到里面的情况:巨坑内,那僧人擎着巨剑的手被炸开,手臂碎裂,灰色的血液汩汩而出,巨剑被击飞,落在他身后的远处,无锋的剑刃被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的脸色苍白,狂喘粗气,双目变成灰色,已然不像刚才以假乱真的人形,他看着身前。 他的身前,书礼躺在巨坑炸开的坑底,白色的衣袍沾满了紫色的污垢,他的口中不断喷吐着鲜血,伴随强烈的咳嗽,胸膛随之剧烈起伏,青蛇剑插在他的身旁,青光暗淡。 我要死了么? 书礼望着被紫色遮蔽的灰暗天空,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战斗了吧,他想。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这一生,他从小被誉为书家的天才,备受家族的宠爱,是年轻一辈书家弟子的翘楚,师弟师妹们以他马首是瞻,他和他们在书家,在满目青翠、散发着天地傲然正气不归山,度过了最欢愉的少年时光。 父亲身为书家家族的族老,难免有些严厉,这也不怪他。 自己还有天下最善良慈爱的母亲,母亲始终关心着他,不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即便他成为了书家的耻辱,叛出家族,堕入空门,成为一名僧人,他相信母亲会理解他的。 他成为佛门弟子,在小小的青山寺参悟佛法,期待从佛法中悟出匡扶天下的义理,然而,他并没有找到。 但是他遇到了敬爱的师父、最亲爱的师兄弟和小师妹,为了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在所不惜。 老实稳重的大师兄,明明心中很多事,却说不出口,总是傻笑。 急躁又爱惹祸的二师兄,他是真聪明,但需要正确引导。 三师兄金罗虽然去了极乐天,但人间没有了他总是一种缺憾。 秀姑,所有师兄弟的心头宝,是他们拼上性命都要爱护的人。 憨厚淳朴的小师弟,身上的担子却是最终,如今儒释道因权势混乱不堪,信仰缺失,如何肃正天地大道,是他不可推脱的责任。 但是啊,负重的强压不要把他压垮了,不要让他异化了,真担心啊。 可是啊,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马上我就要去极乐天或者地狱了。 极乐天?恐怕不太可能咯! 毕竟自己手里已经沾满了鲜血。 地狱?他从了然大师的幻境中经历过一回,不过如此吧,下地狱就下地狱吧! 无常啊!这生死轮回! 生,不知缘起何处,死,不知去向何方。 总是兜兜转转,可是要把灵魂安置何方? 生住异灭,皆为虚妄!成住坏空,皆为无常! 就在这时,僧人灰色的眼眸中,突然浮现惊诧的异色,他盯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书礼,却看到书礼周围开始浮现出金色的佛门符文,开始是一两个,后来越来越多,最后漫天金色的符文层层叠叠,将书礼的身躯包裹,不断地钻入他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突变让他无法理解。 但是,书礼在生死的边缘,却突然感受到了充沛的佛力,一股股地钻入身体,一个个金色符文,钻入他的体内,疯狂往子泉处涌去! 每一个符文,产生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子泉的壁垒不断往外推,子泉在不断地扩充,开拓,汇聚、储存的天地灵气也越来越多······ 初阿僧劫,初能以菩提心观众生诸业之生住异灭的过程,能了知部分生之因缘与断生因缘之法,为修大悲······ 看破无常,即堪破成住坏空、生住异灭!! ······ 秘境入口处,峭壁下。 已有十几位长老站立于秘境入口之下,面朝黑色旋涡,看护和监管此次秘境选拔。 此时,其中一位长老猛地转身,朝不远处的了法长老激动地喊道:“了法师兄,秘境中有弟子突破了玉乘境界!” 第一百章 遭遇火萤(爆三更) 秘境,兽吼森林。 火猴躲避在一簇低矮的杂树丛中,借着他刚刚收服的火萤释放出来的点点火光。 他掏出怀中的一本书,抓着那只飞来飞去的火萤,轻声对它道:“别动啊,我的小乖乖,帮我照一下我的神通秘籍,看看我遇到了什么。” 火猴蹑手蹑脚地抓住火萤,借着那点星光,小心翼翼地,一边看功法秘籍,一边抬头往前方看去。 这里是大片黑压压的森林,秘境中天空本来就很灰暗,初入森林,连北都找不着,火猴因此受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灵兽异兽的“青睐”,不是被虫咬,就是被蛇追,有一次差点掉进了一个深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深坑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吓得火猴直冒冷汗,差点就成了巨兽的人肉点心。 后来他学会了在森林中隐匿身形,以最小的动作悄然前进,但是他没想到,居然在一只火萤的火光中避无可避,无奈与之发生冲突。 这只火萤只有拇指大小,圆圆的赤色的盔甲上烙印着火焰的符文,缩在盔甲下的火红隐翅展开,燃烧着火花,倒是非常漂亮,它飞起来全无声息,安静时也无鸣叫,全身偶尔还会发出红光。 刚开始火猴在森林里看到它时,一巴掌拍过去,以为就能把它赶跑了,没想到随着他手掌劈下去,火萤从中间被劈开,变成了两只,还“腾”一下冒出火焰出来。 火猴来了兴趣,挥起双手,不断朝它劈过去,结果越劈越多,最后拇指大小火萤成为了小小的一片火海,每一只分出来火萤变成了尘埃一般大,几乎无法用肉眼来看到它们,林中的风一吹过来,面前三尺见方的一片火海随风飘摇,还颇一点浪漫的意境。 火猴看着它们心想,如果书礼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吟出一首诗出来,不过他就只能消灭掉这群挡路的小家伙了。 于是火猴拿出火牙,灌注灵力于其中,从火牙的最前的尖角中喷吐出一股赤色火焰,火猴将赤色火焰用手拢作一团,然后猛力往前一推。 火团急速往火萤群中扑去,在接触的一瞬间炸开,形成一片更大的火团将它们包裹。 火猴想将它们用烈火烧死,即便它们有自身的火焰,但是火牙中烈火的恐怖威能,岂是这种凡火能够匹敌的! 火猴在火团炸开后,心中暗喜,想着就能听到“噼里啪啦”火萤们被烈火烧焦的声音。 但没想到的是,那团烈火包裹火萤们之后,它们虽然被吓了一大跳,后面就疯狂起来,不是那种痛苦的疯狂,而是,欢喜的疯狂。 火猴看到它们上下欢快地飞舞,烈火团却在不断地缩小,他惊讶地发现,它们正在慢慢蚕食着烈火! 烈火在他晃神之间就缩小了一半——吃火的小虫子! 火猴瞬间更加兴奋起来,这小虫子就是佛祖赐给他的啊,这么对他的脾气! 但是怎么收服它们呢? 火猴想了想,先用唤灵术召唤一只蛤蟆出来,吃掉一两只火萤,吓住它们,然后逼着它们和自己签订灵魂契约。 火猴挥舞着火牙,凝聚出符文,因为蛤蟆的符文比较简单,瞬间就召唤出一只三尺高的巨大蛤蟆,蹲在火猴身前,鼓鼓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前面大片的火萤。 火猴一挥手,给蛤蟆下了命令,只见蛤蟆登时宽大的舌头就朝着火萤们激射而去,然后横扫一卷,就将三分之一的火萤卷进了嘴里。 火猴心疼得不行,他不知道这火萤的天赋特点是什么,能不能快速恢复,要是无法恢复。刚才蛤蟆一餐就导致火萤元气大伤,那就亏大发了。 只见剩下的火萤像是愣住了,顿时从欢脱的吞噬着烈火的状态中安静下来,在空中静静地扇着翅膀,一动不动地盯着蛤蟆。 蛤蟆将火萤吞下肚之后,“咕呱”地叫了一声,似乎非常满足,然后张开嘴准备再次用舌头卷食火萤。 火猴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往身前一按,一把按住蛤蟆的头,让它把嘴闭上,他心想,就三分之一的火萤还心疼得不行,哪能全让你吃了。 火萤还是一动不动,也没有反应过来四散飞走,而是继续盯着蛤蟆和火猴。 火猴心里奇怪,这火萤会分身,能食火,好是好,只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同伴被吃了还傻愣愣地,逃命都不会逃? 但是这时,火猴感觉到不对劲,周围的热度莫名其妙开始上升,还有些烫手。 烫手? 火猴吃了一惊,往下面一看,只见蛤蟆全身发热,背上的肉疙瘩一个个开始变大,火猴连忙往后撤去。 他知道蛤蟆背后的肉疙瘩里有毒,一旦沾上,即便火猴能用火焰化去,但毕竟会很难受。 可是当他后退几步站定的时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蛤蟆除了背上的肉疙瘩,其他地方也开始冒出一个个肉泡,蛤蟆的四肢、肚子甚至肚子,都开始冒出一个个肉泡,并且还在不断地胀大。 肉泡越来越大,看得火猴头皮发麻,身上也是满是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蛤蟆鼓鼓的两只眼睛突然往外一凸,掉了出来,两只眼眶里鲜血汩汩而出。 随着蛤蟆眼睛的掉落,它身上的其他地方的肉泡也炸开,肉沫纷飞,鲜血喷涌,它背上的肉疙瘩也炸开,灰黑的毒水朝上喷溅出来,“轰”地一声,蛤蟆竟然全身炸开,重新变成符文,消散在空中。 而符文之中,一团火红的光飞上天空,重新汇入到火萤形成的小小火海中,火海恢复了原貌,组成那团火红的光中的火萤,几乎没有折损! 火猴震惊地看着这片小小的火海,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真正捡到宝了。 他眼睛一转,手一挥动,还是召唤出一只蛤蟆,不同的是,这次召唤出来的蛤蟆被火牙添加了火属性,全身赤红,这次应该不怕被火萤的火焰烧烤。 但令他惊掉下巴的是,火萤再次被火蛤蟆吞进肚子后,依然被爆开了,火花四溅,血肉横飞。 他哪里肯死心,转手召唤出一只火蜘蛛,巨大的火蜘蛛趴着,喷吐出一团白丝,把许多火萤包裹住,掉落在地上。 然后它上前不断地喷吐出白色包裹着它们,想把它们封在里面。 结果,即便白丝能够耐住火烧,但是耐不住火萤的撕咬,蜘蛛口中白丝喷吐的速度,完全赶不上火萤它们撕咬的速度,被撕开一道口子,然后一拥而上,把火蜘蛛的身体咬了个遍,火蜘蛛也满身是包地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下火猴真是束手无策了,此时其他火萤们已经把他释放出的烈火吞噬完毕了,火猴已经做好随时逃命的打算了。 他可不想这样被火萤咬得全身是包,炸裂而亡,那死得也太没面子了。 火萤们似乎看透了火猴的想法,涌过去分散开,把火猴团团围住。 火猴总算明白了,他算是低估火萤们了,它们不是不聪明,正好相反,它们不仅聪明,而且非常顽强,别看身子小得跟尘埃一样,但就是这样,才让敌人防不胜防。 火猴待在火萤的包围圈里,嘴里如师父附体,不断地念叨:遭罪了,这下如果传出去,说我被一群虫子包围,还就这样被咬死了,那我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但火萤们半天都没有动静,火猴眼睛转的飞快,脚偷偷地往旁边移动一步,然后迅速将另一只脚靠拢,接着他便感觉到了绝望:火萤们依然紧紧包围着他,跟着他移动了一步。 火猴狠下心来,死就死,拔腿就跑。 但在森林里跑了一炷香的功夫,火猴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即便他运转灵力,拼命奔跑,火萤们始终紧跟着他,一停下来,就立马把他包围,但是依然不攻击他。 他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明知无人回复依然不甘心地问道:“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小祖宗,你就告诉我,你们要干嘛?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好吗?”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包围着他的火萤们第一次变化形状,它们缩拢成一团,纷纷朝火猴手中的火牙飞去。 他呆呆地,有点怀疑地道:“你们,不是要我喷火给你们吃吧?” 火萤们没有回答,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悬在火牙前。 火猴心中狐疑着,但手掌一紧,灌注灵力到火牙中,火牙其中一个尖角,喷出一股赤色中携带着金星闪闪的火焰,火猴把火焰团住,然后往身前一丢。 火萤们一哄而上,钻进金星火团里,畅快地吃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强大神兽(第三更) 自从火萤因为贪吃火焰,跟定了火猴之后,在他的循循善诱下,火萤与他签订了灵魂契约。 在吃饱金星火焰之后,又汇聚到一起,幻影攒动,它的身体缩回了拇指大小。 火猴越看越喜欢,在它变回原来大小的样子后,他伸出手,让火萤咬一口他,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召唤出来的异兽全部被火萤咬得暴毙。 火萤呆呆地飞在他身前,搞不清楚状况,火猴撸起袖子,伸到它面前:“别客气,尽管咬,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感觉。” 火萤犹犹豫豫地飞到火猴的手臂上,趴在皮肤上,猛地一口咬下去。 火猴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飞升到了极乐天。 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从火萤叮咬的地方,一股剧烈的麻木感传遍全身,麻木感还没褪去,一股强烈的难以承受的瘙痒扩散开来。 火猴顿时感到一种异样的全身通透之感,仿佛全身都被打开了,一种剧烈的冲动让他想抓挠全身,把皮肤、头皮都全部剥开、掀开、撕碎,好让这种无比剧烈的瘙痒感从身体中释放出去。 手臂上叮咬的地方浮现出一个馒头大小的肉包,随着瘙痒感越来越强,肉包越来越大,直到下一刻爆开,手臂鲜血淋漓,火猴的瘙痒感才释放出那么一点点。 火猴连忙运转迦南无念经,将子泉的灵液灌注全身,将那种无可抵挡的瘙痒感强行进行压制。 过了很久,火猴才从噩梦中惊醒。 他终于意识到火萤的真正厉害之处了,火萤飞在他的身前,非常无辜地看着他,火猴苦笑道:“是,是,你没错,谁让我自己自作自受呢!” 下一刻火萤飞到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前,悬在伤口上方,它的尾部开始排出一种青色的粘稠的液体,它将青色液体涂抹在火猴手臂的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在它全部涂抹完毕之后,火猴感到全身的瘙痒感渐渐消去。 他松了一口气,随之一种疲惫之感传遍全身,他苦笑着摇摇头道:“你拉的屎,还挺管用的。” 现在,他们俩正潜伏在一处杂树丛中,火猴抓着火萤照着神通秘籍,神通秘籍都是藏经阁特有的纸质制成,水火不侵。 他看着神通秘籍上一头灵兽的图画和文字介绍,一边看向前方。 在他潜伏的树丛前方,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神兽,约莫有高三丈,长十丈,浑身金毛,金色皮毛上,遍布大小不一的鲜艳的红色火焰符文,闪闪发光。 它的尾巴细长,一摇一摆却把周围巨大的树木敲得东倒西歪的,看上去十分坚韧,力气也很大。 它的颈部上面有一排亮眼的金色刀锋一般的鬃毛,它的头颅上,最突出的就是巨大的圆圆的鼻子。 最吓人的是嘴角处生长出来的金色弯刀一般的锋利巨齿,双眼赤红,还冒着淡淡火光。要是摒弃这些惹眼的特征,那么这只体型庞大的灵兽就可以称之为:猪。 “室火猪!嘿嘿,没错!”火猴把神通秘籍合上,揣入怀中,让火萤熄灭了火光,双眼发光地看着前面的神兽。 神通秘籍上记载着众多神兽灵兽异兽的符文,其中最强大的神兽就是二十八星宿,它们是集天地精华星宿精髓而诞生,本身的天赋非常强大。 并且,它们不像普通灵兽般,会有一个成长的顶点,它们从诞生开始就会主动修炼,不但修为会不断提升,灵智也会逐渐增长。 而且,它们的成长没有尽头,它们可以从非常弱小修炼得异常强大,甚至可以修炼成星宿,飞升成神! 与它们签订灵魂契约是此本神通秘籍的终极目标,也是秘籍中提到的,从古至今还从无一人能够实现的最终梦想。 当初看到神通秘籍上这一段时,火猴兴奋地拿着秘籍找秀姑炫耀。 秀姑从他手里夺过来,一把抓着神通秘籍看那些千奇百怪的灵兽异兽图,当她看到二十八星宿灵兽时,非常兴奋地指着其中一头,对火猴雀跃着笑道:“二师兄,我找到你啦!” 火猴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二十八星宿神兽中的觜火猴,上面的图画着一只身形巨大、与人相似,但是全身是毛的神兽,并且神兽的脑袋像极了一只五官变异的大马猴,此灵兽肌肉虬结,看上去凶狠异常。 火猴撇嘴冷哼道:“这么丑,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师兄的英俊潇洒,我看这灵兽才像你,整天凶巴巴的,还不知道尊敬兄长。” 后来因为此事太过于遥远,火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只专注于其他灵兽的符文召唤。 但是眼下,一头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神兽就在他面前,虽然在星宿神兽中不算特别厉害,却是实实在在的珍稀神兽啊。 火猴此时兴奋得脸色发红,一把将熄灭火焰的火萤揣入怀里,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准备再往前走一点,去观察一下那头此时正在啃食巨树的星宿神兽,看是否有机会能够与它签订灵魂契约。 “别躲了,我早就看见你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火猴身体僵住,慢慢地转头向室火猪看去,只见它早已停止了啃食,两只冒着火花的赤色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出来吧!” 这次火猴是真真切切看到室火猪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声音! 一只会说话的猪! 火猴灰头土脸地从躲避的杂树丛中钻出来,尴尬地对室火猪道:“这秘境中还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哈,灵兽居然都能说话!” 室火猪冷哼一声,嘴边卷起的旋风差点把火猴吹倒,只听它说道:“灵兽?老子是神兽!” 火猴低眉顺眼地笑道:“嘿嘿,异兽,灵兽,神兽,不都差不多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突然,室火猪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向火猴压制下来,火猴仿佛被禁锢住了,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心里更加震惊:这室火猪,修为绝对在玉乘境界以上! 室火猪红火巨目中浮现一丝戏谑道:“现在知道神兽和它们的差别了吧?” 火猴摇了摇头。 “真蠢!”室火猪拟人化般撇了撇嘴,说道。 火猴心中一阵难过,被一只猪说自己蠢,上哪说理去。 室火猪继续道:“异兽只是身体异于平常的野兽,并无开化;灵兽虽然不一定比异兽强大,但普遍都诞生了灵智,拥有一定的智慧;而神兽,”它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不但身体结构会比异兽灵兽强大许多,并且拥有神智,神魂比那些异兽灵兽强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火猴此刻被它禁锢,心中惊诧,但还是腆着脸笑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你就是厉害!” 室火猪没有理他,继续道:“低等一点的神兽,起码能够与人做行为上的沟通,明白其所作所为,这些低等神兽、灵兽、异兽,都只会被动地成长。 “而高等的神兽,则不但会口吐人言,而且还会主动修炼,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幻化人形,更甚至能够修炼成神!明白了吗?愚蠢的人类!” 火猴连忙点点头道:“明白了,猪大哥,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这还要去参加选拔呢!” 室火猪突然嘴角往上一扯,嘴角锋利巨刃的金色弯刀,在微眯着的火眼中闪闪发光,猪脸庞浮现出一种不属于兽类的狞笑表情,幽幽地道:“先别急着走,我看你身上火属性挺强烈的,有什么好宝贝,拿出来瞧瞧!” 它突然嘴角往下一拉,表情狰狞地冷笑道:“否则,你就当我今天的点心吧!” 第一百零二章 艰难拼杀 火猴听到室火猪的威胁,心里知道今天这一场架必不可少,只能在战斗中找机会逃走了。 于是他艰难地笑道:“你真厉害,我有宝贝,有宝贝!” 说着,他将火牙从身后拿出来,注入灵力于其中,火牙中含着淡淡金色星光的红色液体开始流动。 但他猛地一挥,火牙三只尖角中喷发出强烈的火焰,他和室火猪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可室火猪看着火牙上的喷吐的烈焰,嘴角涎水不断淌下。 火猴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是一只嗜火的神兽吧? 室火猪不容他多想,猛地低头俯冲过来,身旁带起几股红色的旋风,它嘴角的金色弯刀巨齿早已瞄准了他。 火猴猛地挥舞火牙,在瞬间召唤出了十几条红色巨狼,在火猴的命令下,十几条巨狼朝着室火猪扑过去,跃在空中,尖锐的狼牙狠狠地咬向室火猪的皮毛。 正当火猴以为室火猪会被咬得鲜血直流时,只见它头颅迅速左右一拱,把空中的火狼几乎全部撞飞,摔在远处轰然炸裂,化成一团火红符文消失。 还有几头火狼逃过了室火猪的攻击,伸出锋利的狼爪带着火焰狠狠抓向室火猪,同时尖锐的狼牙也随时准备咬上去。 当锋利的狼牙抓到室火猪时,原本要刺入它的皮毛中的狼爪却半点都刺不进,与室火猪的皮毛摩擦出火花,仿佛是抓在铁板上一般。 狼爪上的火焰也被室火猪皮毛上的火焰符文烙印吸收得一干二净,狼牙一口咬在皮毛上,尖锐的狼牙居然被磕掉了几颗! 室火猪把身子左右一扭,火狼纷纷从它身上甩出去,在远方炸裂,化成符文消失。 在室火猪一拱的时候,火猴就看明白这十几条巨型火狼恐怕难以抵挡,于是已经开始准备以更加复杂的符文召唤灵兽。 当室火猪把所有的巨型火狼全部杀死时,火猴的召唤也已经形成,只见火猴身前许许多多复杂的火红色符文燃烧,渐渐凝聚成一只庞大的灵兽,这也是火猴能够召唤出的最强大灵兽。 只见灵兽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成型,那灵兽体型巨大,与室火猪的体型比起来不差分毫,粗大如殿柱的四肢,两丈高的宽厚身子,巨大的耳朵,嘴角同样有弯曲的尖锐的银白色牙齿,还有最显眼的巨长的鼻子——这是一头全身冒着火焰的庞大的火象! 室火猪看到巨火象时,眼里露出一丝嘲讽,毫不畏惧地往巨火象撞过去。 火象也不甘示弱,抬头把鼻子猛地一甩,长鸣一声,前肢微抬起,猛地朝下一顿,然后四根柱子般的四肢发力,往前猛地撞过去。 这一瞬间,就像两堵高大十丈的巨大火墙猛然间撞在一起,巨大的威能冲击将森林附近高大的树木连根拔起,冲向外围,无数潜伏在附近的异兽被这股威能冲开,砸向远处。 火猴甚至看到,有两只长着翅膀的体型巨大的黑熊从身边像风一样刮过去,在后面轰然坠落。 火猴前面尘土飞扬,但是还没等他凝神看清楚尘土中的情况,一柄巨大的金色弯刀伸了出来,朝他直直地顶了过来。 火猴连忙用火牙挡在身前,“”地一声,挡了一下金色弯刀,他的手掌虎口顿时被震得鲜血淋漓。 但当火牙挡住了金色弯刀的时候,室火猪巨大的头颅也从尘埃里冲了出来,头颅一甩,金色弯刀般的巨齿带着一股强劲的疾风再次顶了过来。 火牙再次往前一架,但是这次火牙在接触到金色弯刀之时,一股强大的威能从弯刀刀尖传到火牙上,火牙坚韧的握柄生生朝火猴弯了过去,然后火牙一弹,充沛的威能直接灌注到火猴胸口,火猴“嘭”地一声朝后摔去。 在撞断了好几株大树的树干之后,火猴无力地摔在地上,胸口是刚刚那股威能撞击到的时候,吐出来的鲜血,胸膛中也断了好几根肋骨,后背是被撞断的树枝和树茬刺破的伤口,血肉模糊,全身伤痕累累。 火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鼻腔里都喷出鲜血,但是他往往这个时候偏偏有一股狠劲,他稍微缓了一下,十分顽强地拄着火牙站了起来。 火牙被那些闲得无聊的寺内炼器堂的法僧,加入了非常多的天材地宝,材质变得坚韧无匹,刚刚被顶得弯曲了之后又恢复了原貌。 但是,室火猪又朝他逼近了。 火猴朝室火猪看去,只见阴暗的森林中,室火猪的赤色双眼依然绽放着淡淡火光,如同行走的两个大红灯笼,它的嘴角有一边的金色弯刀般的巨齿,好像被撞断了一截,嘴角渗出鲜血,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势,正狞笑着慢慢朝他逼近。 刚刚巨大火象生猛的冲击,几乎等同于小乘境界巅峰的他的全力一击,但是才使室火猪受了这么一点点伤。 它的皮毛异常坚韧,连尖锐的利爪都刺不进去,狼牙也无法咬破。 火猴瞪着双眼,全身伤口不停地流血,却对室火猪束手无策,不愧是匹敌玉乘境界的神兽啊。 这时,火猴胸口缓缓爬出一只虫子,正是火萤,它从火猴的胸口离开,展开火红色隐翅,悬在他身前,释放出火光,火焰包裹着它的小身子。 这小虫子的小身子还真坚固,火猴心想,刚刚胸口受到这么大冲击,它居然安然无恙。 没等火猴继续感叹,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火萤幻化成一小片火海,朝室火猪飞过去。 这是以卵击石么?那小火萤果然不太聪明,竟然想以鹌鹑蛋撞巨山、以滴水灭喷发的火山啊! 但是当火萤毫无畏惧组成一支箭簇的形状,蓄势待发,准备朝室火猪射过去的时候,火猴看到了让他更加震惊的一幕:室火猪双眼居然充满了恐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调转身躯,准备逃跑! 小火萤们组成的火箭簇激射而出,冲向室火猪,室火猪拔腿就跑,掀起一阵巨大的尘土。 但是小火萤们似乎早就习惯了它的伎俩,直直地追了过去。 不一会,它们和室火猪就消失在火猴的视野里。 火猴愣了愣神,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在做梦吧? 脸颊随之而来的生疼让他明白过来,这不是幻觉,但是下一个又让他有抽自己巴掌的冲动:室火猪又从远处奔跑回来了······ 怎么办,这下要被猪吃了,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 不过火猴马上就看清楚了,在跑回来的室火猪屁股后面还是跟着一团火焰,是火萤把它赶回来的! 室火猪在火猴的身前好不容易才停住,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火萤们也没有再催赶它。 “你,你把这些臭虫,给老子,收,收回去!”室火猪又气恼,又不停地喘着粗气道。 火猴看出便宜,擦干嘴角的血,嘿嘿笑道:“猪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威武雄壮,居然怕几只小小的虫子,说出去丢猪脸吗?” 室火猪冷哼一声道:“哼,你是没经历过被它们叮咬的感觉,否则有三条命也要死!” 火猴想起来被火萤叮咬的无比瘙痒的感觉,头皮发麻。 他问道:“你不是全身的皮毛都挺耐咬的吗?还怕区区火萤?” 室火猪撇了他一眼道:“谁说它们是咬我的皮了?它们直接从我的鼻孔和耳朵里钻进去,在身体内咬!那种抓挠不到的感觉,简直要痛不欲生!” 火猴哈哈大笑,因伤口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室火猪冷笑道:“要不是我身躯庞大,动作笨拙,难以遮掩鼻子和耳朵的孔洞,它绝对没这个机会。虽然对我而言,这些叮咬还不至死,但是实在每次都让我受伤颇重。等我修炼至大乘境界,幻化成人形,我一定把它们抓到,一只只掐死!” 室火猪冷眼盯着他道:“还不快快把这些臭虫收回去,我就饶你一命!” 火猴停止嬉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猪大哥,你把我打得这么惨重,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室火猪冷笑道:“你想怎么样?我这一边的牙不也被撞断了?你以为凭几只虫子就能威胁我?只要我忍过一时,立即将你踩成肉泥!” 火猴丝毫没被他吓倒:“我到不觉得,我就在你巨痒难忍的时候,疏于防守,未必就没有机会将你斩杀!” 室火猪冷冷道:“你到底要如何?!” 火猴脸色一转,带点谄媚地笑道:“猪大哥,要不,咱们签个契约算了?” 第一百零三章 猪的修炼(爆三更) 面对火猴的循循善诱,室火猪冷冷地道:“灵魂契约?绝不可能!” 火猴收敛谄媚的笑容,冷哼一声道:“除了这些火萤,你确定我没有压箱底的手段吗?” 室火猪也不甘示弱:“你以为这就是我真正的实力了吗?” 双方陷入僵持,灰暗的森林中又聚集了一批异兽灵兽,只敢远远地观望,不敢过来,无数的发着光的眼睛,如同灰暗的森林中的盏盏灯火。 过了一会,室火猪叹了一口气道:“这灵魂契约,不是我不想跟你签,只是我已经与人签订过一次了,此生再也不想签订这契约了。” 火猴疑惑道:“已经签订了?他人在何处?” 室火猪道:“他是我以前的,嗯,应该说是同伴吧,现在他已经死了。” 火猴道:“死了?” 室火猪道:“嗯,死了。这秘境就是几个广大的特殊佛域组成的,你以为就凭这几个佛域,能够诞生我这种天地神兽?我如果修炼成神了,地位并不比你们修炼成佛低! “我,乃至这个秘境中更强大的神兽,都是别人带进来的,门口那只玄影豹知道吧,经常钻进来玩,它不也是别人带到南宗寺来的? “我和它遇到过几回,它也能听懂人语口吐人言,只是不屑于和一般人说话,它还喜欢看别人费劲地和它说话的蠢样子,只不过它不喜欢这灰暗的秘境,就留在门口了。” 火猴听得惊奇不已,没想到原来灵兽神兽们也有自己的世界。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玄影豹朝他吐口水的模样,没想到它本来就能听懂他的话,还让他当众出丑,这没良心的畜生! 室火猪继续道:“我原本诞生在外界大武国的一处茂密的山林中,那时候年幼,无意之中被一群猎户发现了,那个时候我的神智还没有完全开启,身体也不像现在这般强大。 “他们追赶着我,举着刀叉、架着弓弩、牵着猎犬,满山地追捕我,把我弄得遍体鳞伤,几乎就要丧命的时候,被一个在山林中修炼的僧人救了,他把猎户劝返,把我放归山林。” 但它语气突然一转,恨声道:“可是,没想到那些猎户丧心病狂,或许是看到我身上的金色皮毛和火焰烙印,觉得价值不菲,誓要抓捕,居然就在山林中纵起火来,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火势,漫山遍野的火,把树木杂草烧尽,甚至把山上的石头都烧得通红,我害怕极了,和僧人不断逃避。” 火猴插嘴问道:“那僧人不是修炼者吗?怎么还要逃避?” 室火猪冷冷道:“修炼者是万能的吗?那么大的山火,且不说他那时还是小乘境界的修炼者,就算他是玉乘境界的,铺天盖地的山火,即便是神通也无法防护太久。若不是我在此偶然发现了我可以食火储火的天赋神通,恐怕早就被那些猎户抓住,或者烧成黑炭了。” 它抬头看向天空,淡淡地道:“从此,我便对人没有什么好意,除了那个僧人。因此我发现自己的天赋之后,瞒着僧人,回到猎人所在的村庄,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简直一片炼火地狱。 “可当僧人随后赶到的时候,他悲痛不已,将那些死的,亲手安葬,念往生经超度,那些伤的,一一救治,直到半年之后,我们才离开那里。” 室火猪眼神迷茫,回忆道:“在那半年中,有一些村民因为仇恨和欲望,还是想不择手段地想要将我猎杀,每次我避开之后,想要放火将他们烧死,但都被僧人发现阻止了。他还教给我许多佛理,告诉我行善积德,以超脱轮回之苦。 “在他眼里,我并不是一只简单的牲畜,他把我当做同伴看待。半年之后我们离开那里,我也再没有离开他。” 火猴被勾起了兴趣,急急道:“后来呢?” 室火猪撇了他一眼,又陷入回忆中:“后来,他回道南宗寺,那时我还没开始修炼,只是凭着天赋在成长,于是他特意修习了一门叫唤灵术什么的神通,能够与我沟通了,便教给我佛门修炼的方法,后来我与他一起修炼功法,速度十分快。很快,他便经历了初阿僧劫,明白了更多佛理,便也把这些佛理教给我,我才能够修行至今。” 火猴道:“那他怎么死的呢?” 室火猪瞬间气势一盛,把火猴压后两步,它瞪着火眼,愤愤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莫名其妙的就打起架来,还在什么据什么原的地方开启了一场大混战。我和他一起冲入敌阵,瞬间就被隔开了。漫天的灵兵法宝,无处不在的神通威能,让我没法保护他,他没有我那么厚重坚韧的皮毛,最后莫名地死在了那场混战中。” 室火猪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哀伤:“混战结束后,我好不容易才在尸体堆里找到了他,他睁着眼睛,看着血腥的烟雾弥漫的天空,手里还抓着我送给他的一颗金牙,我想,他死的时候还在想着我吧,那一瞬间,我才真正明白这人世间的无常,和佛理中的无常隐隐相合,却更加悲痛凄凉。” “从那回来之后,我便再也无心回到人间,老是待在灵云山中也无聊,主要有些什么屁长老担心我伤人。哼,我要伤人还要等到他死之后吗?我要是知道他会死,我不论杀多少人也要去保护他!还轮得着他们来叨叨吗?!” 火猴点点头,表示安慰。 室火猪没搭理他,继续道:“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这就是这个世间的天地大道,谁也无法改变。我心灰意冷地避开了南宗寺所有人,和玄影豹打了个招呼,就躲到这秘境中来了。” 室火猪不再说话,火猴也不知道说什么,森林一片寂静,一片沉默。 半晌,火猴郑重地道:“猪大哥,说心里话,我也非常难受,也非常同情你,但是我要提升修为,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一半是为了小师弟,不拖他后腿,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他,这和你保护那个僧人是一样的。 “另一半,是为了你说的那种战争不再发生,让所有人都能有向善之心,不再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一些佛家名之为‘空’的东西争来夺去,甚至牺牲性命,生灵涂炭。 “这也算我为普度众生做出的一点微末的努力,我想,那僧人死的时候除了想到你,另外未了的心愿,或许也和我想的差不多吧!” 室火猪低头,沉思片刻后道:“你修炼的也是唤灵术吧?灵魂契约我真的不能和你签订,这会违背我本心,但是,我能给你另外一样东西:我的本命符文。” 火猴疑惑地看着它:“本命符文?” 室火猪道:“这本命符文,乃是我修炼所得,凝聚了我所有的天赋特性和修炼心得,这原本是我准备好要送给他的礼物,没想到永无机会了。 “因为我对唤灵术了解很深,这枚本命符文也是根据唤灵术的神通来修炼而成的,你只要将此本命符文融入到神魂之中,神魂就能够依照这枚符文凝聚出一模一样的符文。 “从此以后,只要你动用唤灵术,将此符文凝聚出来,便可召唤出我的一部分神魂来,我的神魂将凝聚身躯,如同我本体出现了一般。” “除此之外,这枚符文融入你的神魂中,会随着你自己的修为的增长而不断地修炼,最终你召唤出来的我的神魂,甚至还能超过如今的我。 “现在我给你之后,这枚符文中的修炼心得与佛法参悟会直接会对你产生影响,会给你的修炼非常大的好处。这枚本命符文,毕竟是我毕生的研究所得。 “在我看来,灵魂契约只是过时的老把戏,唤灵术中的本命符文融合的修炼之道,才是这个神通的精髓,你以后修炼此神通,一定要再深研此法,必定会有更大进益和突破!” 说着,室火猪从张开巨嘴,从嘴里吐出一枚极其复杂的符文,这枚符文慢慢缩小,一下子钻入了火猴的眼中。 火猴凝神闭目,将此符文运转到神庭内那团神魂旁,慢慢地试着将它们融合。 过了许久,火猴突然身体一震颤抖,缓缓睁开眼睛,他感受到这枚符文中涌现出来的欢愉、恐惧、悲沧、酸楚、愤怒、凄凉,随后又为之一空,如同浓墨重彩逐渐褪去了颜色,变得向死而生如水般的平淡,变得五蕴皆空的无常,一股股钻入火猴的神魂之中。 这一刻,感悟到丰沛而深刻佛理的火猴,脸上热泪不止:“大哥,你真是一只特立独行、多愁善感又无比聪明的,猪啊!” 同一时刻,秘境入口处。 一位监护长老再次转身对了法长老禀道:“了法师兄,秘境中又有弟子突破了玉乘境!” 第一百零四章 黑水河前(第三更) 秘境中,灰黄色的沙滩。 天空依旧灰暗着,似乎除了幻境中,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阳光。 阳光是秘境中的奢侈品,而灰暗阴沉的天空重重地压在人心里,时间一久,连人心也被压得扭曲了。 脚下是一片灰黄色的细腻的沙子,延绵伸向远方,只有一两棵杂草生长其中。 一道金光伴随着巨大的尖锐呼啸声在前面冲天而起,一风和本倩抬头看去,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发出金光了。 两个人从幻境小镇中出来以后,一路风餐露宿,走了将近两天了,还没有看到秘境的中心,金光似乎总是这么不远不近的发射着,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绝望。 一路上的风吹雨打,两个人都非常狼狈,身上的血渍已经被秘境中干燥阴冷的风,和酸苦的雨洗刷得不见了踪影。 一风身上的衣袍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本倩是姑娘家,时常注意躲避风雨的冲刷,大致好一点,其实也非常仓惶了。 两人行走的这两天,一风时常在回想着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回味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和绝望,常常陷入沉默不语。 本倩初看到一风的沉郁,想方设法让他高兴起来,后来不起作用,便也像他一样,默默地往前走。 但其实,她心中充满纠结与不解,除了在小镇中救了他一命以外,她之前遇到的幻境,居然也是和他相关! 她至今还没有理解,为什么她的幻境中会出现一风,并且与她息息相关,是之前在寺中打了他三掌,欠下的心债呢,还是其他莫名的因缘呢? 这让她对一风的态度变幻无常,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逗他开心,后面时不时地朝他发脾气。 一风除了秀姑之外,很少接触其他女孩,本来就心事重重,后来被本倩风云变幻无常的脾气整得更加郁闷了。 他们俩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两天风雨交加的天气,和变幻无常的相处,为他们以后错综复杂的人生,埋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纠缠不休的线。 突然,一风停下脚步,瞪大眼睛,转头对本倩道:“本倩师姐,你听。” 本倩也随之停下脚步,凝神细听,一股沉闷的哗哗声隐隐在前方震动——有河流! 这让他们兴奋不已,在沙场中走了不知道多远,虽然看上去,这片沙滩一定接连着河流,但是他们连着走了一天多,几乎都快要绝望了。 在细腻的沙子中走路非常费力,并且其中一些稍大一点的沙砾,时常会溜到鞋子里,硌着脚把脚掌磨破,一风和秀姑的脚下都已经满是血泡了。 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河流中的水可以解解渴,在河流中泡泡脚也相当舒服啊,说不定,过了河流,就是秘境中心了呢! 当他们兴奋地往前走看到河流时,脸上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愁容:这条河流太过宽阔,宽阔到视线尽头,河水滔滔荡荡流向远方,但是颜色却是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恶心的阵阵威能波动,他们同时认定,这条黑水河,绝不是普通的河。 他们来到河岸边,惊讶地发现,这边河岸还有两个僧人,不像准备渡河,也没有丝毫焦急的模样,反而像是在等人。 一风和本倩走过去,那两个僧人看到他们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风上前问礼道:“两位师兄,请教,要想渡过此河,有何方法吗?” 那两个僧人一胖一瘦,带着金灿灿的挂珠,一个鼻子特别大,身材肥硕,一个嘴巴有点歪,身材消瘦,两人身穿一黑一白的僧袍,看着他们过来,眼睛滴溜溜转动。 等一风问完礼之后,那歪嘴的和尚咧着嘴笑笑,露出黑黄的牙,道:“想要过去,那非常简单,我们有师门赐予的灵舟,灵舟刚好能载两个人过去。” 一风忙行礼道:“还请师兄方便方便。” 那大鼻子和尚脸上横肉乱颤,斜着眼道:“方便得很,只要你们两个,把佛牌丢到河里就行了。” 一风和本倩一惊,这佛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他们没有选拔成功,进入前八十名,那么佛牌就可以用法阵将他们传到秘境入口,安全返回。 如果丢失佛牌,选拔结束的时候,没有传送法阵,标记危险的警示也消失,秘境中心的佛塔金光也变成一天一次,如果长时间的迷路,那将要面对秘境中无尽的未知的危险,闯入极度危险的陷阱的概率,也将大大增加,生死难料。 一风稳住心绪,试探问道:“还想请教师兄,渡过这条河之后,是否就是秘境中心了。” 那歪嘴和尚道:“不是,但也差不多了,河对岸是秘境中心周围的未知地带,闯过那里,便是秘境中心了。” 本倩疑惑道:“那你们为何要如此呢?早点度过去闯过那里,不就可以顺利选拔成功了吗?至少也会安全返回秘境入口,为何要在此耗费时间?” 歪嘴和尚撇着嘴道:“你们以为我们不想啊,要不是我们修为不够,师兄让我们在这里守候你们这些后来的人,我······” 那大鼻子和尚眼睛瞪了他一眼,歪嘴和尚连忙住了口。 其实他心里也十分委屈,谁不想早点过去呢?但是他想起本渊师兄那凶狠的眼神,就有点害怕。 本渊师兄对他们说,他们修为太低,选拔上了,去擂台斗法也只有挨打的份,还不如在这里守着,让后面的人丢掉佛牌,陷到未知地带中,帮他拖住其他人来得有价值,等他以后在寺内当上长老,好处多得是。 歪嘴和尚不敢多说什么,本渊师兄是法相院的大弟子,也是了法长老最得意最得力的弟子,法相院的其他弟子平常都以他马首是瞻,不敢多加评议,如果不听他的话,以后在法相院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他们在秘境中碰到本渊师兄后,便一直听候他的差遣,在用灵舟送走他之后,便按照他的话,在这里等着其他人。 已经有十来个人被他们丢掉佛牌到黑河里了,他们上岸前那种怨恨的眼神,他至今还历历在目,是啊,那未知地带多危险,没有佛牌,一旦迷失,那可能就是身死道消,此刻丢掉佛牌,不亚于要他们丢弃最重要的护身法宝。 一风心中一动,问道:“还想请教两位师兄是哪一处的弟子?” 歪嘴和尚顺口道:“法相院······!” “啪”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大鼻子和尚一巴掌甩到歪嘴和尚脸上,差点把歪嘴都打正了。 大鼻子和尚呵斥道:“你是不是蠢驴轮回托生的?什么都能说吗?!” 一风和本倩心想,就凭你们这幅模样,在南宗寺半天就能把你们揪出来了。 歪嘴和尚嘴角淌着血,再不敢说话。 大鼻子和尚喝问道:“你们到底过不过去!?不过赶紧滚蛋!” 本倩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们飞过这条河就是了!” 大鼻子和尚冷笑道:“哼,想飞?进入秘境之前我早打听过了,秘境中这条黑河很有名,你只要不小心坠入其中,就一定能将你淹死。即便你会游水,它还能将你的神魂从身体里剥离,拖入河底腐蚀埋葬,让你成为一具无魂的尸体,糜烂在河中。 “更何况,秘境中的河流能让你这么简单地飞过去吗?你功法修炼得如此高深了吗?能及时补充消耗的灵力吗?还没等你飞到对面,早就灵力消耗一空,摔入河中了!” 本倩红着脸争辩道:“那我们绕过去还不行吗?!” “绕过?方圆百里都别想绕过去,除非你是在秘境中心的另外一边,不过现在你就别想太多了。” 大鼻子和尚说了这么多,觉得自己也好像多言了,便不再言语,脸色一沉,想过来直接搜一风他们的佛牌。 他走到本倩面前,伸出手想拉住她,逼她交出佛牌,本倩手掌发出金光,一掌朝他劈过去。 但是没想到他早有准备,翻手拿出一根一尺长的黑色短棍,往本倩的手掌一抽。 本倩手掌的金光猛地颤抖,她“啊”地痛苦尖叫一声,吃痛地缩回手来。 一风身影一闪,紧紧握拳,金色拳芒一闪,朝大鼻子和尚轰去。 大鼻子和尚顿时来不及反应,但他感受到了一风拳头中蕴含的恐怖威能,这一拳挨上,不是死就是重伤! 但就在这时,一风的眼前突然一花,一个身影一闪,只见歪嘴和尚消瘦的身子在刹那间挡在了大鼻子和尚面前。 他嘴角还有刚大鼻子和尚甩他巴掌流出的血,但他的眼神却出奇地坚定。 一风的拳头收不住,一拳轰在歪嘴和尚胸口,歪嘴和尚撞在大鼻子和尚怀中,口中喷吐出一股鲜血,两人站立不稳,猛地向后摔去。 第一百零五章 渡河遭劫 因为一风拳头猛烈的威能冲击,大鼻子和尚抱着歪嘴和尚向后摔去,落地之时,歪嘴和尚胸口已经尽是他吐的鲜血,胸口凹陷下去,恐怕肋骨全碎了。 一风吃了一惊,他以为在幻境中拳头攻击本亮和其他百姓都是幻觉,与本轩打斗时,也被狠狠压制,没想到自己的拳击,已经真的有如此大的威力了。 在河岸边河滩上滑出了十几丈,大鼻子和尚他们才勉强停住,他把怀中的歪嘴和尚放到地上,看着歪嘴和尚嘴里盛不下的血,一直从嘴角流出,而他自己,背部也全是磨破的鲜血淋漓。 歪嘴和尚在胸口摸索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颤抖着,但是没有停下来,直到他摸到一个东西,从胸襟里拿出来,是半块破碎了的佛牌。 破碎的佛牌挣扎着发出一丝金光,随后暗淡下去,就像歪嘴和尚的希望,随之逝去。 没有了佛牌的法阵传送,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如果大鼻子和尚坚持要带上他,几乎没有穿越河对岸危险重重的未知地带的可能。 大鼻子和尚阴沉着脸,咬了咬牙,一转头想起身找一风报仇,可是没想到,歪嘴和尚使劲全身力气一把拉住他,含糊着道:“师兄,让,他,他们,过河······是,是我们,错了······这是,因果报应······” 大鼻子和尚一甩手,将歪嘴和尚拉住他的手甩脱,脸色阴沉得可怕,站起来,狠狠咬着牙,手中黑色短棍发出乌蓝色光芒,朝一风逼近。 本倩在一风身后,看到这个情况,想越过一风,去与大鼻子和尚对敌,一风在她走过身边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退后。” 本倩手中感受到一风手掌传来强有力的力量,圆睁秀目,惊愕地看着他。 一风却没有多想,松开手,再次握紧拳头,朝大鼻子和尚走去。 在两人相距四五丈的时候,一风突然停下来,手中握紧拳头,金色的拳芒闪动,他猛地往前出拳,一团金色的光芒闪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激射而出,在大鼻子和尚身前“轰”地炸裂。 只听见“嘭”地一声巨响,沙尘弥漫,腥臭的河风把沙尘吹散,本倩才看到,大鼻子和尚身前已经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中,上面的沙尘已经飞散,露出下面焦黑的泥土,泥土上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电弧闪动。 一风脸色平静,淡淡道:“你打不过我的,住手吧。” 大鼻子和尚冷哼一声,想绕过巨坑继续朝一风走来,只听见一风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师弟的伤,我来治,保证他不会死,另外,”一风停顿了一下,郑重道: “我把自己的佛牌给他。” 大鼻子和尚依然阴沉着脸,却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一风暗自叹了口气,绕过他,朝身后的歪嘴和尚走过去,大鼻子和尚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跟上他,本倩连忙跑过去,跟在一风身后。 歪嘴和尚的伤势确实十分严重,一风仔细查看了他的胸口,胸口的骨头全部粉碎,体内的经脉受损严重,从胸口处往外延伸,经脉纷纷撕裂。 大鼻子和尚红着眼看着一风,一风没有说话,静静地拿起歪嘴和尚手中的那块碎掉的那块佛牌,猛地往自己手腕上一割。 本倩一把抓住一风的手臂,失声叫道:“一风,你疯了?!” 大鼻子和尚也愣住了。 金色的佛牌闪出一线亮眼的金光,只见一风闭上眼睛,运转体内灵力金液,不一会,他的手腕上开始流出金色的液体,一风睁开眼睛,把金色的液体滴在歪嘴和尚的嘴里。 金色灵液立马将他嘴里的涌出的鲜血染成金色,一风淡淡地对他说:“吞下去,对你有好处。” 歪嘴和尚抱着求生的希望,把一滴滴金色灵液混合着鲜血咽下去,立即感觉到自己的灵液得到了极大的补充,他连忙闭上眼睛运转功法,将注入金液的灵力往全身输送。 几乎就这一瞬间,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撕裂的经脉一点点在修复,将功法运转几个来回下来,胸口的经脉已经完好如初,灵力顿时运转无阻。 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胸口碎裂的骨头正在融合、重构,一点点衔接,按照如此的恢复速度,只要半天即可伤势痊愈。 他惊愕地看着一风,却只看到一风十分平静的脸庞。 随着金色灵液的一滴滴流逝,一风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直到歪嘴和尚示意他不要滴了,本倩连忙撕下一块衣袍,将他手上的手腕重新包裹好。 一风没有察觉的是,大鼻子和尚在整个过程一直在怀疑地观察着他,他更没有察觉的是,腥臭的河风,将其中一滴金色灵液卷入了黑河中,黑河现在表面看似非常平静,但潜藏在水面下的已经是暗流涌动。 手腕被本倩包扎好之后,一风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的佛牌,给到歪嘴和尚手里。 但是,本倩一把将佛牌夺过来,塞回一风手中,然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拿出自己的佛牌,扔到歪嘴和尚的胸口。 一风苦笑着摇摇头,将自己的佛牌递给她,道:“本倩师姐,你拿着,万一陷入危险我有办法的,更何况,过完河就很快到秘境中心了,对不对?” 本倩撅着嘴,眼中突然淌下眼泪,使劲摇了摇头。 一风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万一碰到危险,和你分开了,我一定回到黑水河边,你回去之后,去寺中而然院帮我搬救兵吧,我等着你。了然大师和我师兄师姐一定会来秘境找我的,你放心吧。况且,你看我这么厉害,哪会轻易出事呢?对吧?” 本倩被他那副真诚又憨直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接过一风的佛牌,郑重道:“放心吧,不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跟着你。” 大鼻子和尚将歪嘴和尚安置好,冷哼一声,道:“打情骂俏什么!还走不走了!?”说完往河边走去,一风和本倩连忙跟上。 到了黑水河边,只见大鼻子和尚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金光闪闪的小舟,注入灵力,往河边一抛,灵舟立即变大,周身被金色光晕包裹,浮在黑水河上,除了摇橹的一个人的位置,刚好还能坐下两个人。 三人跃到舟上,大鼻子和尚把橹一点岸边,灵舟轻快地往前滑去,然后他便摇着橹开始过河。 河面非常宽广,在河岸边尚不觉得,一到河中,才发现这黑水澎湃汹涌,暗流极多,不断有一圈圈水纹从河底涌出来,扩散开去,这是河水十分湍急的标记。 虽然流速快,但黑色河水看上去十分粘稠,涌现一股沉重之感,且味道极为腥臭,让人非常恶心。 幸亏灵舟不愧为佛家灵宝,在大鼻子和尚摇橹下,行进速度飞快,已经来到河中心。本倩从上船开始就紧紧拉着一风的衣袖,闭上眼睛不敢看河中,说感觉非常眩晕,有点想吐。 就在此时,本倩突然听到一身巨响,睁开眼睛,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两只巨大的黑色手臂,还滴答着粘稠的黑水,从灵舟两侧伸出来,十分准确地,一把将一风的脚脖子一把掐住,然后往后一扯,将一风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水河中!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秀姑 一风也被吓了一跳,但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黑河水淹没了。 在昏暗的河水之中,他立即运转功法,身体发出金色光芒护体,将粘稠的黑色河水隔开,他朦胧之中,听到有两个声音传来: “是他吗?”“对。” “那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拖着向河底而去,越来越深,他马上再次运转功法,将雷电符文调出,融入到护体金光中,顿时全身金色电弧闪动,那股莫名的力量逼开。 在金色雷电符文出现的一刹那,一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脚上的力道一松,他觉察出逃脱的机会,猛地调转灵力,往上一冲,沉重的哗啦一声,终于冲出了河面。 他悬在黑色河水面上空,定睛一看,立即朝灵舟飞去。这期间不断有巨大的黑色手臂从河水中伸出来,想要再把他拉回黑河水中,但纷纷被一风灵巧地躲开了。 一风一回到灵舟上,早已吓坏了的大鼻子和尚猛地摇橹,灵舟飞快朝对面河岸冲去。 在灵舟后面,黑水河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冉冉从黑水河中升起。 黑色身影看不清本来面目,全身漆黑,被粘稠的黑色河水糊着,身体各处还滴答着黏黏的黑水,但是十分诡异显眼的地方,在于他的头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色的旋涡,还在不停地旋转。 大鼻子和尚低头摇橹不敢看,一风和本倩朝身后的巨大黑色身影看去,看到他的头颅时,大吃一惊。 这时,黑色身影猛地俯冲过来,巨大的黑色双臂张牙舞爪地伸过来。 一风握紧拳头,金色拳芒闪着强烈的电弧,朝他的头颅一轰,黑色身影双臂一架,金色拳芒炸裂,一团巨大的威能同时冲击着灵舟和黑色身影,灵舟借此飞快向前蹿去。 一风朝后看去,只见黑色声影将双臂挪开,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头颅上的黑色旋涡不断地旋转,一风隐隐觉得这个粘稠的黑色旋涡在哪里看到过。 对!在青萍寺上空,在业火符文中,都看到过! 这时,只听到那头颅上黑色旋涡传来一个阴沉浑厚的声音:“你逃不掉的!我在看着你,我会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随着他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他的身体也慢慢沉入黑色河底,消失不见。 本倩转头看着一风道:“你认识他吗?” 一风脸色凝重,摇摇头。 本倩不由得看了看他的脚踝,一股股黑气混杂着鲜血覆盖着他的脚踝。 她现在发现,一风不仅不是以前那个替他师姐逞强出头的混小子,他现在已经成熟稳重太多了。 并且,他身上的奇怪之处越来越多了,本倩虽然和他在秘境中相处了这么久一段日子,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灵舟终于靠岸了,一风对大鼻子和尚道:“师兄,感谢渡河之情,今日冲突,我实在是下手太重,那个时候我确实也未曾想到自己的一击有如此大的力量,还请师兄谅解。” 大鼻子和尚冷哼一声,掉头摇橹离开。 一束金光随着他的离去在他们身后冲天而起,一风和本倩转头看去,这一次,不论是金光的亮度还是声音,都比之前明显了许多,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离此次选拔结束,不远了。 前面是茂密阴暗的森林,林中弥漫着灰色的毒瘴,不用感觉一风也知道,林中此时已经有数不清的异兽灵兽盯着他们了,一风全身金光闪起,吐出一口气,朝前走去。 令一风和本倩意外的是,这一次从黑水河上岸之后,一路上并没有太大的危险,除了几只异兽攻击他们之外,别无其他状况。 一风猜想,可能是从此处上岸的人太多,他们前面的路已经被他们淌过了,该有的麻烦,他们都替后面的人挡下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其后陆续发现了几具尸体,看样子都是寺内的修炼弟子,一风每次都用拳头在旁边轰出一个深坑,和本倩两人将尸体抬入掩埋,然后念诵往生咒,毕竟这些尸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为他们而牺牲的。 行进了半天的时间,才穿过阴暗的森林,一风和本倩来到外面,眼前顿时一亮:在秘境中几乎没有遇见的青青草地,延展而去,一片方圆数百丈的绿茵茵的草地铺展开来,还有数种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最中心是一座金色的佛塔,深红色的塔楼,飞檐勾角,风铃阵阵,佛塔最上面是一颗硕大的佛珠,金光灿灿。 虽然这里的天空也很阴沉,但是明亮的佛珠温煦的光芒普照,一切都是温馨静谧的美好模样。 本倩情不自禁地奔跑跳跃着,踏着柔软的草地跑向佛塔,一路上惊呼着,全然不顾衣衫的狼狈和乱七八糟的污渍。 一风也笑着跟着她,他看到佛塔周围,散布着一些人,应该是已经通过选拔的弟子,不知道他和本倩还能不能进入前八十名。 突然,一风停下脚步,他瞪大双眼,眼中接连着闪过复杂的神色:他看到佛塔下面,小师姐秀姑和本轩正在说说笑笑!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这不是幻境? 那之前的是不是幻境?他们到底如何? 一风的心中五味陈杂,思绪紊乱,这时,远处的秀姑好像也看到他了,高兴地朝他挥手,立马朝他奔跑过来。 秀姑身上清雅秀丽的衣裳随风飘扬,挥洒的衣袖上精心刺绣上去的花儿似乎都活了过来,在她的周围旋转飞舞着,她像仙子一般,带着无数翩翩的花蝴蝶一起朝他奔过来。 一风也高兴得挥了挥手回应,然后慢慢地顿住,垂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淡。 秀姑跑过来时,经过本倩旁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她没作多想,跑到一风旁边,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 一风淡淡的笑着。 “臭小子,长高了不少嘛!” “师姐,才几天而已。” “但是师姐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啊,恍如隔世······” “秘境中太危险了,真的是度日如年。” “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身体壮实了不少嘛!是个大小伙子了!哎呦,手怎么了?” “没什么,割伤了一点点。” “快让师姐看一下,哎呀,这么大口子!说,是不是那个本倩伤的你!?我去找她算账!”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 “你怎么和她一起过来的?” “嗯······” “有没有想师姐?” “想······很想······师姐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和本轩师兄一起过来的!” 一风的笑容僵住。 秀姑拍了一下他的背,嗔怪道:“怎么啦?刚刚还说想师姐,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风回过神来,急急地问道:“师姐你是什么时候和他遇到的?有没有经过山里面的一个小镇?” 秀姑愣了一下:“小镇?什么小镇?我和本轩师兄在进来秘境不久就遇到啦,秘境真的很危险,要不是本轩师兄一路保护我,我可能都到不了这里。” 一风愣住,莫名地,他耳边一阵杂乱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冲向脑海:“他们一直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你师姐快离开你了!”“多般配啊!”“可惜了!”······ 一股更加酸楚的感觉冲入他的脑海,随即他神魂中的黑斑,像猛然嗅到什么,朝着金色光团神魂的边缘冲去,一股钻心的疼从脑中泛起,一风“啊”地痛呼一声,把秀姑吓了一跳。 秀姑紧张地拉着他的手道:“一风,怎么了?” 一风双手猛地抱住头,闭上双眼,连忙运转功法,金色灵液飞速汇集到脑中神庭净土,将神魂光团包裹,释放出细密的金色本命符文,才堪堪把神魂中的黑斑挡了回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头上冷汗直冒,但神情好多了,睁开双眼道:“师姐,没事,我的神魂受了一点小伤,回去修炼几天就好了。” 不远处的本倩看到后,立即跑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一风,一风对她摇了摇头。 秀姑却狐疑地看着他们俩。 一风对秀姑笑了笑,道:“师姐,我们去佛塔那边吧,对了,现在有多少人来了?” 秀姑暂时抛开心里的疑惑,笑着对他说:“已经有六十七人了,算上你们六十九。” 转而她蹙着眉头,埋怨道:“不是说了让你遇到危险,打不过就跑嘛,又受了伤。” 一风闻言一呆,下意识地怕神魂又刺痛,马上反应过来,强行压下汹涌的心绪,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这时,本轩也过来了,他和一风打招呼。 一风看着本轩,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脸色竟然强行恢复了平静,还点了点头。 一风此刻也觉察出自己经过秘境的幻境噬魂的考验后,神智已经成长太多了。 看到一风脸色苍白,本轩提出要为他把脉,一风犹疑了一下,还是把没受伤的那只手臂给他。 本轩把脉之后,脸色凝重,对一风道:“你的神魂好像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影响,我感受到你的神魂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 他声音一沉,道:“这种力量,好像来自地狱。” 秀姑闻言一惊,紧紧抓住一风的手臂。 本倩脸色苍白,盯着一风。 一风对秀姑道:“师姐,没事的,我已经有办法处理了。” 秀姑看向本轩,本轩点点头道:“我的确感觉到另一股力量在压制和消解这股诡异的力量,一风,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先和了然大师汇报,他修为深厚,见识广博,必定有良策,如需要我协助,请务必通知我。” 一风沉默片刻,淡淡地摇了摇头。 本轩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神色,却也没有说话。 他转头对本倩说:“小倩,佛塔长老已经在等了,你先和一风去佛塔内找长老登记吧,注意点。” 本倩点了点头,想要去扶着一风,一风急忙罢手,自己往前走去,本倩连忙跟上。 在他们身后,秀姑忧心忡忡:“本轩师兄,一风的伤很重吗?” “很重。但他身体内确实有好几股奇特的力量,我也不是很清楚,相信他应该可以自己处理。他刚刚是怎么了?” “好像是提到一座小镇,然后就喊疼。” “小镇,是幻境里的那座小镇吗?” “是啊,就是你突破至玉乘境的那里,他说在山里,不是在海边吗?” “这么说起来,幻境里还真有一风!” “怎么这么奇怪?” “是啊······” 第一百零七章 终出秘境 一风和本倩来到佛塔,佛塔外面是深红色的木质阁楼,进入里面就显得非常简洁宽敞了。 一座木质楼梯旋转着通向塔顶,而塔内各处都安放着放出和煦金光的佛珠,整个佛塔内金碧辉煌而不失温暖整洁。 在一楼正中心有一个木质的柜台,后面有一排藏经柜,四个法僧拄着法棍侍立四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坐在木质柜台后面,看着他们过来,朝他们微笑着。 一风和本倩执礼,道:“长老,我们两个是刚刚进入秘境中心的,是此次秘境选拔的弟子,我是而然院的一风,她是毓秀院的本倩,烦请长老代为登记一下,阿弥陀佛。” 那长老笑笑道:“老衲已经知晓了,从你们一进入此处我便感知到了,为避免进入此处的争执,我特地将神识散开,一有弟子进入,我便知晓。” 说着,他往后面的藏经柜正中取出一张金色的折子,手指挥动,一风和本倩的名字便跃然其上。 正在此时,佛塔阁楼上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钟鸣之声,一风抬头看去,原来在阁楼顶部有一个硕大的铜钟倒悬,正在无人自鸣。 只见那慈眉善目的长老突然气势一盛,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他单手往上,一股亮眼的金光从他手臂上传出,朝阁楼顶部冲去,透过阁楼顶部硕大的铜钟,铜钟顿时平息下来。 但还有一个复杂的机括接收到了这股金光,将金光传到阁楼顶部的那颗硕大的佛珠里,然后一声尖锐的呼啸,一风感觉有一股能量冲天而起,冲出了阁楼——这便是他们之前在秘境各处看到的金光信号吧。 登记完成后他们出来,在佛塔前与本轩秀姑汇合,在谈一些秘境中的遭遇,但秀姑和本轩怕一风再受刺激,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他们的讨论。 就在此时,一风向外一瞥,看到有一人手持青光剑慢慢从草地外围走了进来,眉目清秀,书生意气,器宇轩昂,一风兴奋地朝他喊道:“四师兄!” 书礼抬头一看,发现秀姑和一风都顺利地来到秘境中心了,也非常高兴,朝他们走过去。 书礼自从在失落兵冢突破到玉乘境界之后,实力瞬间突飞猛进,玉池中汇聚的充沛灵力让书礼的剑法神通威能强大了数倍之多。 那个器灵本身的境界就要比人同样境界的实力要单薄许多,在书礼突破玉乘境之后,强大的剑法威能让他左右难支,最终丧命在青蛇剑之下。 而青蛇剑则兴奋地持续低鸣,插在器灵僧人胸口,疯狂地吸纳器灵本身修炼和积攒的灵气。 这种灵气经过器灵本身的净化,对灵兵十分适用,青蛇剑如同饕餮,疯狂汲取器灵的能量,最后器灵的身体溃散,化成一股股看不见的灵气,消散在空中。 书礼也感慨不已,他对主人之忠诚,确实天地可鉴,但是这种只是抱着怀恨之心的愚忠,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他所怀恨的战争,不论是书家还是南宗寺,在那场战争中都没有赢家。 一风和秀姑到了面前,本轩和本倩在不远处站立,笑着打招呼,没有近前。 书礼拍拍一风的肩膀,道:“一风,壮实了不少啊!” 秀姑抢着道:“可不是嘛,我刚刚还说呢,只是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受了不少伤,喏,你看他的手腕,就被割伤了。”说着把一风的手腕塞给书礼看。 一风一脸无奈道:“哎呀,师姐,没事的,都是小伤。” 书礼却凝重地看着他的包扎的伤口,用手指搭上去,抚摸了一下,然后拉住他另外一只手腕,把脉视察,一会,他说道:“你是不是被业火伤过?” 一风和秀姑都震惊地看着他,书礼道:“小时候师父让你们研读佛经,你们两个每天都偷懒耍滑头,现在吃了没读书的亏吧?” 一风和秀姑尴尬地笑笑。 他语气一沉道:“我之前在佛经上看过业火的记载,是一种专克神魂的地狱之火,能够让人丧失神智,如同地狱恶魔,同时还会灼烧神魂,令神魂留下难以祛除的伤疤,这直接会影响到以后的修炼。” 一风道:“四师兄,我感受到了,这次我堕入噬魂之地,在幻境中迷失了,失去了理智,但是我后来在法螺的帮助下,修炼出了本命符文,这种金色的本命符文能够压制业火造成的伤口,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伤愈了。” 书礼担忧道:“一风,以前在青山寺后山,我也看到过一回你失去心智。那一次,你直接将一名玄阴派的歹人打死。这一次,幸亏是在幻境中,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要对自己的力量抱有敬畏之心。” 一风郑重地点点头,秀姑眼里满是担忧。 这时,一风仔细看着书礼,发现他虽然形容憔悴了一些,但是身体中散发的气势陡然提升,他惊叹道:“四师兄,你突破小乘境界了?” 秀姑和本轩也惊诧地看着书礼,本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凝重。 书礼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实在侥幸。” 正在他们谈论时,本倩看到前面草地外围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朝这边走过来,她跑到一风旁边,拍了拍他的背,让他看过去:正是大鼻子和尚和歪嘴和尚两师兄弟。 刚才也有陆陆续续的人前往佛塔登记了,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进入前八十名,突然一风像是想起什么,道:“糟了,二师兄呢?” 秀姑呆了一下道:“哎呀,把他给忘了!” 书礼无奈地笑着摇头道:“你们二师兄知道你们这么‘关心’他,等会儿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秀姑撇了撇嘴道:“二师兄是我们几个中最狡猾的那个,遇到麻烦肯定拍屁股就溜了,他应该没事的。” 这时,佛塔的值守长老出来,在佛塔前大声道:“本次秘境选拔试炼,还剩最后一个名额,请在此的所有人做好准备,即将退出秘境。” 一风和秀姑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开始担心火猴,他能不能在这之前赶到。 而最开心的则是歪嘴和尚和大鼻子和尚,但是他们高兴的劲还没过去,马上意识到难题:只有一个名额,该谁进去呢? 脸色灰暗的歪嘴和尚伤势明显还没好,他立即噘着嘴把大鼻子和尚往前推,大鼻子和尚一声不吭,哼哧着在前面拉着他,两人拉拉扯扯,不可开交,让秘境中心那些入围的弟子们看着热闹。 就在此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秘境外围传来,动静之剧烈,似乎佛塔和草地整个都在抖动,所有人盯着声音来的方向,连佛塔里面的那位长老也出来察看情况。 一风发现声响正是来自歪嘴和尚他们身后,他们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他们即将进入秘境中心时停下了脚步,奇怪地朝身后看去。 声音越来越剧烈,突然,草地外面的森林中一棵棵巨树都朝两边倒去,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一个庞然大物猛地撞了出来:一头高达三丈、身长十丈的火红色巨象,浑身冒着炽火,如同一座移动的巨大火山般闯了进来,上面还坐着一个手舞足蹈的人! 一风看向那个人的面孔,惊喜地喊道:“四师兄,我们在这里!” 秀姑看清了脸,也兴奋地朝他挥手。 火猴一调转方向,驱使着巨象转头,往一风和秀姑那边走过去。 草地隆隆作响,野花被踩倒一片,一风和秀姑的脸色尴尬,书礼也无奈地摇头。 火猴来到面前,跳下火象背,在他们面前道:“怎么样,你师兄厉害吧,这么大的灵兽,我在而然院都不敢放出来,怕把那几间房子踏平,秀姑,是不是这时候觉得你师兄现在格外的英俊潇洒。” 秀姑拉着脸,指指草地道:“二师兄,收了神通吧,这么漂亮的草地都快被你烧焦了。” 火猴转头一看,哎哟一声,连忙手一挥,巨大的火象顿时嘭地炸开,变成无数火红色符文消散在空中。 见到这一幕,秀姑和本倩顿时脸色浮现欣喜:这烟花也太好看了! 火猴继续炫耀道:“嘿嘿,你二师兄如今也是玉乘境的高僧了,以后有什么事,师兄帮你们撑腰!” 一风看过去,只见火猴的身上血迹斑斑,但是气息也和书礼一样,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倍。 烟花散去,火猴对师弟师妹们笑道:“你不知道,这次我突破小乘境渡劫,还是靠神通秘籍上的一只星宿神兽!” 秀姑笑嘻嘻问道:“是你的本体,那只觜火猴嘛?” 火猴黑着脸道:“才不是。”他马上脸色一转,笑眯眯道:“不过它把它的本命符文给我了,它还能说人言,还教会我怎么提升唤灵术这门神通,真是厉害无比的神兽,等一下啊,我召唤它出来给你们看看。” 只见火猴凝神闭目,运转神通,一枚复杂无比的符文出现在身前。 一风和秀姑等人纷纷让开,听他这么说,这只神兽来头不小,肯定非比寻常的大,赶紧给它让个位置。 火红色的复杂符文在火猴身前开始分解,变得更小,数量也开始变多,慢慢地开始连结。 一风和秀姑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符文变幻,突然,“嘭”地一声巨响,一风和秀姑瞪大了双眼,然后纷纷倒地——笑倒在地:火猴前面出现了一只火红的小猪崽! 书礼也憋不住哈哈大笑,秀姑强忍着笑意,趴在草地上,大笑着说道:“哈哈哈,二师兄,是一只猪教你修炼的嘛!?” 一风也跪在地上,捂着肚子道:“哈哈哈哈,不仅是猪,还是一只小猪崽,毛都没长齐,哈哈哈哈。” 那只火红小猪崽冷眼看着他们,然后盯着火猴道:“你要是再把我召唤成这个样子,我下次一定杀了你!” 火猴愣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所有的人顿时停下动作,都愣住,看向小猪崽。 小猪崽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猪啊,小心本大爷把你们全部红烧!” 然后“嘭”地一声炸开,变幻成火红色符文燃烧,消失。 与此同时,佛塔前的值守长老手臂朝上,对着火猴大声道:“秘境选拔,最后一名已到达,全体弟子,即刻退出碑林秘境!”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久久不散。 只有大鼻子和尚搀扶着歪嘴和尚,面如死灰。 第一百零八章 斗法有理(今起每日四更!) 一风等人从秘境中回到而然院,本常和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安排斋堂做最好的斋饭,又是差小僧去拿最好的定制的衣裳衣袍,在院子里忙来忙去。 但是一风他们实在是太累了,马上回到弟子院,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等到一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晚照,打开房门,闻到院子里特有的松柏清香,落日余晖均匀地洒在院子中。 弟子院的院子对面的斋堂,冒出股股白色热气,在暖黄的阳光中慢慢消散,院子的静谧,被清脆的鸟鸣声打破,婉转清亮的歌喉,在院子上空袅袅上升。 多么美好啊!一风仔细地看,细细地闻,静静地听,想把这一切美好都刻进脑海里,他害怕自己再次失去理智,也想等到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候,能够用这一些美好,来唤醒神智。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心理,一风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惆怅。 不过马上被本常和尚的呼喊打破,本常和尚站在弟子院门口,对站在走廊里发呆的一风喊道:“一风,师尊说你们从秘境回来,今晚的晚斋一起吃!你的新衣裳我已经放在浣洗堂了,你早点洗完换上,你师姐师兄们都已经在而然院了,你尽快过来啊!” 一风不禁露出笑脸,回道:“好的,师兄,知道了!” 本常出了院门,又转到而然院去忙碌了。 一风这时候才感觉到,这里像家了,就像在青山寺一样,温馨安详,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愿意为彼此付出所有。 人世间的温情也是七情六欲的一种,那么,这种感情会不会影响到迦南无念经的修炼呢? 这种饱含着力量的情感,会不会成为修炼的阻碍呢? 一风看着美丽的院落晚照景色,摇了摇头,不管了,真要碰到问题再解决吧,自己解决不了,还有师兄师姐和了然大师呢!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近之人,他想,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吧? 一风带着满是惆怅与温暖的思绪,迎着和煦的阳光,来到而然院。 院中秀姑、书礼和火猴,还有本常师兄站在被夕阳暖照着的院子中央,开心地讨论着什么,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在金色的青松翠柏晃动,温馨得像是梦境。 他们看到一风进来,纷纷笑着朝他招手,一风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跨进梦中。 晚斋的时候,了然大师才匆匆赶到,在而然院靠近议事厅的旁边最大的厢房内,支起一张巨大的圆木桌,斋菜糕点琳琅满目,香气弥漫,了然大师坐下,乐呵呵地看着弟子们。 了然大师笑着点了点头,道:“老衲应该先恭喜你们,已经顺利通过了碑林秘境选拔,这次秘境试炼,你们应该都大有收获。我感受到火猴、书礼的修为已经提升了一个层次,成为玉乘境界的修炼高手。这同时意味着,你们在修炼的道路上,已经超越了一大半的的修炼者,修炼进入了全新的领域,这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 大家纷纷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了然大师接着道:“但是,这也意味着你们将要面对更大的困难,不仅仅是修炼上,更是人生上的,困惑、迷茫,将更加复杂和不可解。这就需要更多的历练,更多的阅历才能积攒出人生阅历,才能产生更高层次的智慧。要想突破玉乘境界进入大乘境界,则要度次阿僧劫,次阿僧劫,要具备一切智,参悟一切智,实在是道阻且长。” 书礼和火猴都认真听着,他们还没有从秘境中那种梦幻般的历练中恢复过来,那些人生领悟,还一直在神魂中徘徊。 了然大师笑道:“你们不必过于担忧,而接下来如果顺利通过斗法选拔,去君州参加论道大会,则是一个天载难逢的历练机会。整个大武国的高阶修炼者,各路天资聪颖者,都会相继亮相,甚至将名震大武国。 “当然,潜伏其中伺机而动者,也会相继粉墨登场,危险重重,乃至危及性命者都会层出不穷,于此次历练心智,上可一步登天,下会堕入地狱。而老衲将拼尽所有,护你们周全,你们则要更加坚定佛心,以普度众生为己任。” 一风等人若有所思,再次敬茶一杯。 了然大师继续道:“同时,你们此次经历秘境选拔,肯定有许多迷惑,甚至隐伤,接下来一个月老衲会竭尽全力,助你们恢复伤势,助你们加固修炼成果,更有底气去面对这南宗寺以外的众多挑战。” 这一次,了然大师主动拿起茶杯,众人一饮而尽。 了然大师笑道:“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大家吃吧!” 火猴笑着接道:“终于说完了,我都快饿死了,跟师父一样能絮叨。” 大家哄然而笑,接着大家纷纷动筷吃饭,在秘境中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本常和尚准备的干粮早就丢的丢,毁的毁,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大家边吃边聊,都讨论着自己在秘境中的见闻,当众人知道火猴还收服了一只火萤的时候,都惊奇不已,火猴不失时机地把火萤拿出来,献宝似的表现给众人看。 当大家看到那拇指大小的火萤分身成小小的一片火海的时候,照亮了整个房间的时候,一风和秀姑满眼都是星星,秀姑更是赞不绝口,连连赞叹太美了。 书礼果不其然如火猴预料,当即就吟诗一首,火猴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本常师兄好久都感受过这种热闹了,也乐的合不拢嘴。 饭将毕,大家歇筷闲聊。 了然大师看着一风,眼中神色复杂,说道:“一风,按照你刚才所说,你的境遇很神奇,也很复杂,你所接触的青雷、黑火雷和地狱业火,都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但你能够在遭遇中修炼出本命符文,领悟出雷电符文,还能不受业火侵扰,这些都是你以后最有利的财富,你的修炼,老衲也不敢妄言,只是希望你不论何时,都坚持坚定佛心才好。” 一风脸色一肃:“弟子谨记。” 书礼向了然大师问道:“了然大师,此次试炼的弟子,都安全返回了吗?” 了然大师道:“刚刚我姗姗来迟,就是为了此事,寺中召开长老会议,核定此次碑林秘境试炼选拔的人数,在了法长老及看护法阵的长老初步核定,有七十余名修炼弟子无法用佛牌安全返回,其中大部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秀姑脸有忧色,说道:“寺内真的不派人去搜寻吗?” 了然大师道:“正如此前所言,秘境之大,派人搜寻无异大海捞针,并且,秘境中危险重重,虽然此次能够将秘境危险程度简单标记出来,但也只够维持数天,其中有些危险,即便是老衲亲自进入,恐怕也无法安然脱身。” 火猴疑惑道:“秘境不是佛域吗?怎么会这么危险呢?” 了然大师道:“起初确实是佛域,即便是让弟子们去历练修行,危险程度也是可控的。但是后来,随着人员进出,将一些不可知的,或是潜能十分巨大的东西带了进去,秘境就开始变得十分复杂了,当然,秘境有众多看护长老看护着,还不至于让他们破坏秘境。” 一风等人想起自己在秘境中的遭遇,纷纷点头。 过了一会,一风提出疑问,道:“了然大师,第二次的选拔,为什么不作辩法等温和一点的比试,非要进行斗法这种争竞性十分高的比试呢?这是否有违佛道修炼,和君州论道大会‘论道’的初衷呢?” 了然大师赞赏地朝一风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实属不易。当初,长老会议上也有人提出来,但是更多人觉得,斗法,这一个‘法’字中便包含佛法。我们佛道修炼至人都是天生慧根,修炼的功法也需要参悟佛理,大部分的神通也需要修习佛法。也就是说,我们的佛道修炼,与佛法息息相关,对佛法的理解越深,修炼一般也会越高。” 火猴冷哼一声道:“我看不见得,了法长老修为也不低,可说出来的话却始终沾着铜臭味,可并没有那么让人信服。” 了然大师道:“当然,对佛法佛理的理解,并不等于事事亨通达观。如果不懂得运用佛法,或是与他们心中固有的、例如世俗观念等其他观念有冲突,则各人都会选择不同的态度来面对现实,这是态度的不同,并不等于佛法的理解程度不同。” 秀姑踊跃道:“我知道了,就是他们虽然理解佛法,但可能并不会支持这么做,只是把修炼佛法当做自己的一个工具罢了。” 了然大师再次赞赏地点点头,心道,这些弟子的悟性都是千里挑一啊。 第一百零九章 修罗业力 正在了然大师赞叹弟子们之际,秀姑转而道:“如此说来,为什么这次选拔不选一些深研佛法的普通高僧呢?他们也许不会修炼神通,但对于佛法的理解可能比修炼者更加精深。” 了然大师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这次君州论道大会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说是论道,但其实儒释道三教的比武斗法必不可少,大武国本来就崇武,这一点不论从传达的密旨来看,还是根据北宗的传递给我们的消息来看,都是如此。因此我们也必须要选修炼者,而且是优异的修炼者。” 书礼问道:“那为什么不选高层的修炼大能,而是要选年轻弟子呢?” 了然大师答道:“这其一,是君州那边早有年龄规定,三十周岁以下的修炼者,至多也不过是修炼界第二大境界。如果比武斗法,朝廷能够有效控制局面。 “但如果是第三大境界的修炼大能比武,儒家的立德境界、道家的太清境界、佛家的大乘境界,放眼整个修炼界都是顶尖权威人物,是三教的镇教之宝。 “让他们比武,这就有让儒释道三家拼光家底的嫌疑,并且他们的神通惊天动地,到时候恐怕一发不可收拾,会将整个君州搅得天翻地覆。” 一风心存向往,说道:“第三境界,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了然大师笑道:“第三境界的强者,可不像老衲,都是强悍无比之人,神通惊天动地,搬山运海,翻天覆地,是常人不敢想之强大。” 一风自知失言,眼中露出歉意,了然大师对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这其二,是儒释道三家,都憋着劲要在朝廷前面展现自己信仰的潜力。之所以大家都要选年轻弟子,是因为年轻弟子承载的,就是三教未来的希望。只有让年轻弟子胜过,才能证明自己教内的教义、信仰、潜能都更胜一筹。” 书礼继续问道:“如果儒教和道教全部选择三十岁以下,且都是第二境界的高手,那么一风他们这种还在第一境界的修炼者,岂不是很吃亏?” 了然大师笑着摇了摇头,道:“君州朝廷早有考虑,不必担心,必定是境界相当才会开展比武斗法。更何况,佛道参与论道大会,派遣的弟子,除了南宗寺,还有北宗寺,在整个大武国,北宗寺才是公认的佛道巨擘,修炼正宗啊!” 一风等人顿时更加深入了解了君州这次论道大会的情形,估计整个君州的局势,都很有可能受到此次论道大会相当大的影响,这次大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接下来众人简单聊聊,就各自回到房间,分别整理此次秘境试炼的修炼心得。在秘境中经历了起起伏伏,甚至一度生命垂危,但收获也是伴随着风险而来的,第二次选拔马上就要开始了,此刻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资源。 凡世最宝贵的东西总是最容易逝去,时间也是如此。 一晃眼,一个月即将过去,五天后就是南宗寺的第二阶段的选拔,斗法比试了,前几日已经公布了秘境试炼的前八十名的名录,除了本轩理所应当地入选,法相院的本渊也赫然在列。 在这期间,有两个人经常来往而然院,灵修峰笑称他们俩简直快成了而然院的两大外门弟子,一个当然是本轩,他经常称担心一风的伤势,前来看望一下。 但大多数时候总是被秀姑缠着聊天,他好像也乐得如此。 一个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毓秀院的本倩。 本倩这一段时间,在很多人看来,性格转变得十分突然,甚至主动与秀姑交好,秀姑虽然一直记着她在入寺之时打伤了一风,但是根据一风所说,本倩在秘境中的时候,在很多关键时刻也帮了一风很多忙,他才能安全返回秘境。 于是,在本倩的缠磨之下,秀姑竟然也渐渐喜欢她了,这让火猴和书礼不由得感慨女大十八变,越变心思越难猜。 秀姑在而然院也没个说话的体己人,本倩正好也是俗家女弟子,而且身世仿佛,都是自幼在寺院中长大的孤儿,因此越聊越投机。 本倩经常称来而然院看望秀姑,和秀姑聊天,但大多数时候总是撇开与本轩聊得热火朝天的秀姑,大大方方地缠着一风去了。 两人也给而然院带来了许多欢笑,但是也给一风带来了更多烦恼,他的烦恼几乎是双重的,本轩来了,他也烦恼,本倩来了,他也烦恼,但盖不过师兄师姐们都喜欢他们俩个,于是他也无可奈何了。 这一段时间的修炼,一风把神魂中的黑斑祛除不少,但是据他自己估计,还需要有大半年的时间来恢复,同时,他也把秘境试炼中遇到的一些问题,私底下请教了了然大师。 第一个是他神魂中的黑斑,那是他如今修炼的最大阻碍,经过了然大师的体察之后,了然大师告诉他,这的确是地狱业火焚烧的形成的修罗业力。 当一个人修炼出现差错时,很可能会失去神智,而引出心魔,万千烦恼皆可生出心魔,而心魔勾出地狱业火,焚烧神魂,轻则沾染业力,成为修行的险阻,重则直接将神魂吞噬,堕入修罗道。 此修罗业力十分顽强,一般是修炼修罗道之人产生的。 修炼修罗道者,从本质上来说,也同属于修炼者,但是他们的功法将天地灵力吸纳至体内的时候,则会转换成修罗业力。 这种修罗业力,诡秘异常,但是威能巨大,而且修炼起来并不需要参修儒释道三教所谓的“信仰之力”,即儒家的正道、佛门的佛理、道家的真修,只要让自己的心魔成长即可。 所以修罗业力成为一些修炼者所选择的捷径,他们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的心魔作恶,以此催化心魔的成长。 修炼此道的之人,云州就有玄阴派,而在大武国最恶名昭著的,则是所罗门。他们经常会潜藏在暗处,趁机作恶,搅得修炼界昏天黑地,令人防不胜防。 一风听了,心中谨慎,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第二个一风向了然大师请教的问题,则是他数次看到的黑色旋涡眼睛,了然大师对此也不是非常清楚,但分析出,这个应该是修罗道的一种特殊神通,能够用来监视或者捕捉他人的动向。 按照一风所说,在青萍镇、业火符文中、秘境黑河里,都曾看到过,那么此修罗道神通的威能十分巨大,能够渗透到修罗道的本质上去,应该是大武国修罗道的强大魔头释放的神通,而有如此修为的,很可能是所罗门的大修罗们。 了然大师还分析,这种修罗道神通近来在他身边出现得越来越多,且更加明显,意味着此魔头已经确定了一风的特殊身份,只是碍于南宗寺的庇护,不敢轻易现身,否则会引起儒释道三教的围剿。 但是,一旦出了南宗寺,恐怕修罗道的魔头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一风的面前。因此,一风要抓紧时间来增强自身的实力,仅靠身边人的照应,恐怕是难以支撑。 一风应诺,随即心事重重地离去。 看到一风离开后,了然大师立即去方丈院汇报,他心事重重地对方丈大师道:“师兄,假如真有修罗道老怪物盯上了一风,那我们,是否应该请老祖们出关?”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道:“还是等事情再明了一些吧,不要去打扰老祖们的清修。不过要密切关注一风的修炼,别让他出岔子,他是我们佛道的希望。” 了然大师点头称是。 弟子院。 一风回到自己房间后,他想起法螺中的鹿师兄,如果他能够再多教自己几招拳法,自己的自保能力会显著提高。 于是他想到唤醒法螺中的师兄,他的手触碰到法螺上的璎珞的时候,却愣了一下,他发现包裹法螺的璎珞的金线齐齐断了三根。 他觉得奇怪,却忽然记起,在秘境幻境中,自己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声“叮”的声响······ 听说一风胸前金法螺的璎珞坏了,秀姑把拿着坏掉的璎珞过去找她的一风敲了两下脑袋,狠狠地说了一顿,一风在她面前,憨憨怯怯的,什么话也不敢说。 不过在一旁的本倩倒是看了什么高兴的东西,亮眼放光,兴奋地拿着璎珞左看右看,十分喜欢,然后缠着让秀姑教她打璎珞,还说打好后要送给一风。 一风这时候倒倔脾气上头了,犟着嘴,说不要,一定要师姐给他打。 但是秀姑却很开心,警告他道,现在她和本倩是好姐妹,好姐妹情深,本倩打的,就是她打的,敢不要试试。 小师姐发话了,一风最后还是哭丧着脸答应了,不过本倩倒是没心没肺地雀跃着,拉着秀姑到山下的小集市里去购买丝线了。 一风看着她们俩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章 银丝手镯(第四更!) 还有三天,就是君州论道大会第二阶段选拔。 南宗寺已经为此次选拔忙碌起来了。 一个月前,从碑林秘境选拔结束后,南宗寺就陆续从山下运来了一大批石头,如果一风等人看见,则会知道这种石头和青萍寺那次摆擂台的石头相似,都是一个个水桶似的石柱,规则的六角形状,高约一尺。 这种石柱能够在短时间内拼合成一个成规模的擂台,排列紧密,搬运也不是特别困难,并且随时都可以根据六角石柱的多少改变擂台的大小,如果损坏了,还可以即使更换。 南宗寺的这一批石柱要比青萍寺好得多了,质地也要坚硬许多,并且不是只搭一座,而是搭四十座擂台,供第一轮斗法比试用。 在南宗寺大雄宝殿前的巨大广场,分两列排开,浩浩荡荡,让很多路过的香客信众赞叹不愧是南宗寺的手笔,就是豪气。 今日是决定第一轮比赛的抽签日,之前寺内的弟子都对抽签颇有争议,认为在碑林秘境中选拔时,已经突破到玉乘境的弟子,不应该再继续参与选拔了,否则就会破坏公平性。 这种争议一度传到长老们的耳朵里,但是在长老会议上,了法长老却出奇地坚持弟子们全部参与选拔。 他的理由是,因为在碑林秘境选拔前,所有的弟子几乎都是玉乘境界以下,在秘境中的机缘巧合,突破了瓶颈提升了一个境界,从大的方面来说,是佛缘深厚,是佛祖庇佑,也就是佛度有缘之人,从小的方面来说,他们能够脱颖而出,靠的是对佛道修炼的积累,是对佛法的深刻参悟,更加证明了他们是最有潜力的佛道修行者,也更能够代表佛道的未来去参与论道大会,让其他两教看看,哪一个教派的发展后劲更足。 于是在长老们的议论纷纷中,这事就按照了法长老的极力主张下定了下来,而众所周知的是,这次突破瓶颈达到玉乘境界的,除了弘光院的本轩、而然院的火猴和书礼,最后一个就是了法长老的弟子,法相院的本渊。 大家都对了法长老的坚持有了暗自的腹诽,但也没有办法,了法长老在南宗寺资历深厚,仅次于方丈大师和了然了弘两位长老,还管理着南宗寺的法度,甚有威望,他的话只要不是方丈和了然大师一起反对,或者了毓丘尼坚持反对,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如此一来,因为境界的差距实在太大,众弟子基本上都认为,十个最终名额已经有四个确定了,剩下的弟子们,都只能抢夺剩下的六个了。 今日虽然是抽签日,但是一风和师兄师姐们都没有出门,在而然院静心修炼,而是让本常去代为抽签。 本常原本极力推让,怕给师弟妹们的选拔带来麻烦,但是最后了然大师亲自让他去,他便不好推脱了。 了然大师心中对这四个弟子都充满信心,除了火猴和书礼已经是玉乘境界了,一风和秀姑的修炼状态都很不错,只要别抽到与本轩本渊对敌,基本上就无需担心。 但是本常和尚心中想的却是,怕抽签抽到自己院对决,如果让这四个师弟妹们自己对决,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幸,他今天带回来的结果还算好,火猴和书礼都是与其他院的小乘境界的弟子对垒,而一风和秀姑的签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差错。 一风把本常带回来的签条看了一下,只见两支签条绑在一起,下面均写着小小的“七”字,看来这是擂台编号。 签条一支写着一风的名字,看到另一支写的名字时,一风却愣了一下,上面写着:本难。 秀姑抽到的是了印长老印启院的弟子,问过本常,本常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炼的弟子,无需担心。 她跑到一风面前,将他的抽签结果拿过来一看,也愣了一下,随即对一风道:“一风,这个本难虽然是个老弟子了,但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哪位师叔是哪根筋搭错了,当初非要将他收至门下,了毓师叔好像对他也不错。并且他和本渊走的很近,估计是近墨者黑。了毓师叔那里,再待他如何好,也不过如此,你不要顾忌我,在擂台上好好收拾他,我早就想收拾他一顿了,他即便输了,也不敢迁怒于我。” 一风点了点头,自顾自修炼去了。 书礼却把秀姑叫住,让她跟上,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和她聊聊。 秀姑觉得奇怪,她从小和一风都很怕四师兄,四师兄也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要跟她谈话,她心内忐忑着,跟了上去。 在而然院后院僻静的一处走廊里,书礼转过头来,对秀姑说道:“小师妹,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是时候跟你说了。” 秀姑紧张地看着他,道:“四师兄,那本轩师兄他,他是好人······” 书礼闻言却笑了,道:“我也觉得本轩为人周正,颇有风范,你和他的一些传闻,我不予置评,你自己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作为师兄,只能保护你不受欺负,其他的,都是你自己做决定。” 秀姑脸上飞霞,问道:“那师兄你找我什么事?” 书礼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秀姑,道:“这个,是我们从青山寺下山时,元隐师兄交给我的,他是从你的襁褓中发现的,是你的随身之物。但是师父可能出于某种顾虑,一直没有交给你。大师兄也曾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妥善保管。这一次,斗法选拔,虽然每个擂台都有长老坐镇,但是战斗当中,瞬息万变,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状况,所以我想把它交还给你。” 秀姑一边听着,一边伸手从他的手里拿过来看。 这是一个非常精美的手镯,银白色中空丝线缠绕成圈,形成手镯模样,银丝中空里面还有银白色带着点点金光的液体流动,其中一根拴住一个金色的小巧风铃。 她仔细摩挲着风铃,看到风铃内壁雕刻着一条极细小的金龙,栩栩如生,鳞片毕现,光线流转,那金龙仿佛在缓慢游走,极为生动。 书礼接着道:“这个手镯,一看就不是凡品,我曾经在藏经阁的灵兵秘籍中仔细查阅过,这个银色中空,里面还泛着金光的丝线,叫做九极真龙须,是来自于真龙身上的罕见灵宝,是天地极品的材质,但是具体作用还不是很清楚,注入灵力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秀姑拿着手镯把玩着,她之前见过四师兄掉落过一回,从那时起,她就惦记着这个亮闪闪的精致手镯。 现在终于拿到了手里,她立即把它戴在手腕上,爱不释手,试探着灌注灵力于其中。 突然,噌地一声,那银白色丝线缠绕着她的手腕,然后一下子张开来,数十根银丝,须发尽张,长短不一,不断地在空中飘扬着,如同一头风中发怒的银狮。 书礼和秀姑吓了一跳,秀姑更是尖叫一声,用力甩脱手镯,但是银白色丝线紧紧缠绕着,怎么也挣脱不下来。 书礼怕秀姑有危险,青蛇剑出鞘,一剑割在银白丝线上,却发出闪亮的火花,银白色丝线分毫未伤。 秀姑惨白着脸,不断惊呼,火猴和一风还有本常闻声赶到,秀姑也退到了后院中央,但是银白色丝线还是如风中的银狮鬃毛一样,不断扭动,诡异至极。 书礼急道:“秀姑,不要害怕,这宝物是你的随身之物,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冷静下来。” 秀姑强按住狂跳的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用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试探着抚触银丝,那银丝似乎感觉到她的手触摸而来,也安静下来,静待她抚摸。 秀姑一摸到银丝,触感柔软顺滑,就如同丝绸一般,但是却比丝绸更加有灵性,一根根的银丝,好像是银色的精灵,变得十分温顺。 一风担心地喊道:“师姐,你怎么样?” 秀姑对他笑笑,道:“没事了。” 书礼和火猴等人都松了一口气,书礼把青蛇剑插回剑鞘,道:“除了这银丝,还有这金色的风铃,不知是什么宝物,秀姑,你且试一下。” 他然后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补充道:“小心,小心地试一下。” 一风等人都让开位置,站在秀姑的两旁,屏声静气,一旦秀姑有危险,他们可以立即出手。 只见秀姑运转灵力,灌注到金色风铃之中,金色风铃清亮的一声脆响,一股金光从金色风铃中迸发出来,像流水一样灌注到数十根银丝中。 银丝中的金色的光点连成一线,突然一下变得粗壮,银丝的末端,变成一颗金色的龙头,朝天嘶吼,龙吟阵阵。 秀姑吓得脸色苍白,手一挥动,数十根银丝全部变成手臂粗的金龙冲了出去,刹那间,这后院中,漫天都是手臂粗的金龙在飞舞,龙鳞闪闪,而所有金龙的尾端,都缠绕在秀姑的手臂上! 秀姑惨白的脸上出现殷红,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飞速地流逝,书礼急道:“秀姑,快,快撤掉灵力!” 秀姑闻言将灵力撤回,在空中飞舞的金龙慢慢恢复成银丝,银丝因没有灵力支持,慢慢缩小,缠绕在一起,又变成一个银丝手镯,拴着一个精致金铃,套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这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后院,对秀姑说道:“秀姑,万不可轻易将此宝显现人前!”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藏危局 正当秀姑等人惊魂甫定之时,一个声影出现在而然院后院门口。 众人看去,只见了然大师脸色严肃,对秀姑说道:“这九极真龙须不是凡品,而是道家至宝,莫说是九龙观都没有,即便放在太清门也是顶尖至宝。” 秀姑问道:“那这件东西为什么会是我的随身之物呢?” 了然大师道:“看来你的身份与道家的关系渊源颇深,恐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但是你记住一点,这个至宝,除非生死攸关,否则轻易不要示人于前。怀璧其罪,一旦泄露,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并且,这九极真龙须的威能远不止刚刚显现的,你的修炼达到更高境界的时候,方才能展现其巨大威能。秀姑,方才你是否灵力消耗极大?” 秀姑点点头道:“我刚才体内的灵力几乎消耗一空了。” 了然大师道:“这灵宝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除了灵力消耗极大,它一向认主,想必秀姑刚出生之时,就有高人以极其复杂的法阵,将精血与她缔结了关系,因此只有秀姑一人能够催动使用。道家,原本就以精妙的法阵闻名。但这并不妨碍高手对它的抢夺,再精妙的法阵也有解法。” 秀姑点点头,执礼道:“谢大师提点。” 了然大师摇了摇头,道:“老衲受之有愧,因为,除此之外,老衲对这枚金铃一无所知,不能给你任何提醒。” 众人都向秀姑手上的金色风铃看去。 了然大师道:“这枚金风铃,其品质与威能,丝毫不在九极真龙须之下,恐怕还要更胜一筹。” 众人哗然,秀姑问道:“大师,你怎么看出来的?” 了然大师道:“方才老衲观之,金风铃以灵力催发之时,能够将九极真龙须的潜能激发至最大,并且能够改变其性状,将真龙神体附着其上。 “真龙,乃是神兽界之帝王,是可以与神佛并肩的神兽。即便是火猴的唤灵术,想要召唤出神龙,非修炼至大乘境界不可,其神兽符文之复杂,乃是绝世罕见,而真龙,恐怕要待你成神后,才能召唤出来。 “但是刚才秀姑一催动金风铃,真龙之真躯竟然立即显形,金风铃所蕴含的复杂且强大的威能,乃是世所罕见,如此至宝,不能不郑重对待。” 火猴悄悄靠过去,对秀姑轻声说道:“小师妹,你这宝物有空借我研究下呗!” 秀姑白了他一眼。 一风把火猴拉开,道:“二师兄,别闹。” 火猴嘿嘿笑道:“开玩笑的嘛,这是小师妹的护身至宝,我哪能眼馋呢!” 秀姑这时候却正色道:“二师兄,没事,等我修为高一点,能够控制好了之后,我和你一起研究。” 火猴哈哈一笑,摸摸秀姑的头道:“还是小师妹对我好,师兄平常没白疼你!” 了然大师也笑道:“好了,你们几兄妹抓紧时间去练习吧,还有几天就要开始比试了,要做好充足准备。”他停顿了一下,对一风道:“一风,你跟我来。” 秀姑等人吵吵闹闹地走了,一风跟着了然大师进入一个房间。 了然大师示意一风坐在与他相对的蒲团上,待他坐定,对他道:“一风,你修炼得如何了?” 一风道:“很顺利。” 了然大师道:“那一晚,黑衣人袭击之时,提到‘功法’二字,我见你神色慌张,是否有问题?” 一风双手合十道:“大师,弟子无能,让黑衣人将静心寂灭功残篇盗走了,但我已参悟这几篇残篇中的功法理念。” 了然大师沉默了一会,道:“此黑衣人应该是所罗门之人,背后牵涉极深,不能单独怪你。况且他们对佛道佛理知之不深,又是残篇,应该无大用。你刚才说已经领悟到残篇中的静心寂灭功了,这可是真的吗?” 一风道:“是,弟子已经参悟出来,但是眼下能够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了然大师点点头,道:“万事开头难,你佛缘深厚,想必能完成此大事。你的神魂中的修罗业力如何了?” 一风道:“神魂中的修罗业力侵袭,已经被我的本命符文消磨一部分了,基本上能够控制住了。” 了然大师道:“是否还发现有黑色魔眼窥伺你?” 一风道:“暂时还没有。” 了然大师道:“神魂是修炼的核心,神魂中包含着修炼的道心,二者为一体,如遭破坏或毁灭,都将产生不可预料的灾难。尤其对佛道修炼者,修炼不当,极易产生心魔,你本就已经沾染了修罗业力,所以要更加注意。” 一风称是,继而问道:“大师,如何才能修炼至神魂不灭呢?” 了然大师道:“五蕴皆空,则可神魂不灭。” 一风继续问道:“之前听大师讲法,有神魂不灭的前辈,有可能肉身已经泯灭,但神魂不灭,那他们的神魂将如何自处?可否利用夭折之人肉身得以延续生命?” 了然大师闻言神情一肃,道:“神魂不灭,乃是深研佛理的结果,是普度众生、超脱轮回、飞升成佛的前提。随意侵占他人之肉体延续生命,不仅仅有违佛道,更是违背天道。生死乃天道,天地大道,渺渺茫茫,无处不在,主宰万物。若违背天道,则必背天道严惩,不论你是何修道境界,始终逃脱不了天道惩罚。” 一风凛然,他刚才之所以不敢太过将静心寂灭功的修炼作用说清楚,原因就在于此,静心寂灭功初三篇是理解天地大道,而中三篇则要毁灭天道,后三篇重构天道,如此骇人听闻的功法,即便是了然大师,恐怕也不敢去想象吧! 了然大师犹疑了一会,还是看着一风道:“近来我偶有听闻,毓秀院的本倩经常来往而然院,虽然名义上是与秀姑交会,但是有传闻说,本倩其实是与你交往甚密。” 一风愣住,他没想到了然大师居然也听说了这种传闻,脸色噌地红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了然大师继续道:“本倩乃是豆蔻年华,少女情真,乃是自然之事,若你是俗家弟子,待你下山之后,如何自处,全由己定,但是,”了然大师加重语气,沉声道:“你身为佛子,身负重任,切不可胡乱动心思,如今佛道已然岌岌可危矣!” 一风没反应过来:“大师此话怎讲?” 了然大师道:“此话在众人面前不好说,但你身份重要,我与你提及一二。此次君州论道大会,名义上是儒释道三教的正统辩道,是大武帝文治武功,昌盛文明之举。但其实,此次论道大会,是一场甄别各派势力及归属的谋局。 “儒家向来是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道家一向主张清净无为,超然世外,佛家本也是六根清净之地,但如今,佛道的愈加膨胀,骄狂之风愈加明显,大武朝廷恐佛门动摇其根基,恐怕要对佛门不利!” 他脸上露出悲戚,道:“这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危局,但看出此中深意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佛道中人以为此乃盛会,纷纷共襄盛举,欢欣鼓舞,斗智斗勇,极力展示自己的所谓实力和底蕴,却不知,暴露得越多,毁灭得越快。” 他盯着一风郑重道:“一风,万一,我是说万一,朝廷对佛门的态度转变,恐怕要伤筋动骨。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一旦开始,则必定席卷整个大武国佛门,佛道众生必将陷入危地,我必将陷入敌我双方的针对和拉扯之中,所为有限。 “到了那个最关键的时候,就是你担当起佛子重任之时!因此,你需要坚定佛心,修炼道心,将贪嗔痴爱欲恨等等万千烦恼斩断,你将不是你,而是代表佛道,惟有此心,可救佛门!” 一风闻言,脸色肃穆,郑重地点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武开始(爆四更) 南宗寺,君州论道大会选拔,第二阶段,今日开启。 日出时分,南宗寺前八十名弟子全部集结到大雄宝殿之前,但随之而来的是众多各峰各院的弟子,有来看热闹的,有来为师门加油助威的。 偌大的大雄宝殿前广场,四十个巨型石柱擂台分两列排开,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监护长老纷纷已经站在台上,只等着参加比试的弟子们前来斗法。 方丈大师站在大雄宝殿前高高的石阶上讲法训话,在了法长老的催促之下,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众人按照之前抽签的擂台编号纷纷登台。 本常现在感觉自己分身乏术,四个师弟师妹他一个人看不过来,他们四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一不小心可能就搞出大乱子,操心得很。 不过他内心最担心的还是小师弟和小师妹,小师妹从秘境中回来后说,在秘境试炼中一直是跟着本轩的,因此危险很少,但是相对的,收益也很少,这在两两对决比试中,可能会落入下风。 而一风,在秘境中确实经历磨练,试炼有收获,但是他受的伤也非常重,一旦在擂台上爆发,恐怕伤势会加重。 众弟子纷纷登台,整个大雄宝殿广场一片沸腾,吵嚷喧哗,至少有数千僧众围绕着二十个擂台,还有不少的香客施主信众,也在远处围观“神仙打架”。 看热闹的人最多的,要数四名玉乘境界弟子的擂台,这是学习观摩神通修炼的绝佳时机。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俗家弟子占据了秀姑和本倩等俗家女弟子的擂台,一个个憋红着脸,手舞足蹈地奋力吼叫着。 每个擂台已经被寺内法僧烙印过法阵,确保擂台上神通威能不泄露出去伤及他人。 一风从一侧登上擂台,对面是本难,他早已经登台等候,看着一风登台,冷哼一声,斜着眼瞧过去。 七号擂台的监护长老是一位老和尚,他淡淡地道:“两位弟子,此次擂台斗法乃是君州论道大会第二阶段的第一轮比试,要求一方认输,或者一方掉落擂台之下,比赛均告结束。比试点到为止,切不可伤及性命。如有意外,老衲将择机干预甚至停止比试,你们可明白了?” 一风点点头,本难冷笑一声,显得胸有成竹。 随着监护长老的一声令下,各个擂台纷纷开始了斗法,数不清的神通施展开来,整个大雄宝殿广场各色神通绽放,五光十色,绚丽璀璨,神通声响伴随着人群的助威喧闹,响彻整个灵云山。 火猴站在擂台上,咧嘴笑着,对面的弟子圆圆的脑袋,黑着脸,显得非常紧张,自从他知道和火猴对敌之后,几乎就没有抱过赢下比试的希望。 那弟子举起一把硕大的铜锤,灌注神通,那铜锤绽放出金色光芒,甚至还嗡嗡作响,引起台下一片赞叹之声,那弟子黑色的脸变得红润,大喝一声,举着铜锤朝火猴冲过来。 火猴咧着嘴笑笑,然后手中火牙挥舞,一匹巨大的火狼迎着那弟子冲了过去,正当那弟子迎面冲去,想举起铜锤一把将火狼锤死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趴在握着铜锤的手上。 他仔细一看,是一只冒着火光的小虫子,他停下脚步,一甩手想甩掉它,却没想到那虫子一动不动,然后张开细密的小牙齿,轻轻地朝手上一叮,他瞬间呆住,一股难以名状的剧痛和酥麻侵袭全身,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台下数百名弟子却很奇怪,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圆头圆脑的弟子突然停住攻击,还疯狂地不停地甩动手臂,然后便僵住不动了,神色变得十分狰狞,顿时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觉得十分蹊跷。 下一刻,台下所有人看见火猴刚刚召唤出的火狼,居然在半路上就炸裂成火红色符文消失,甚至都没有进行攻击。 接下来他们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背负着双手、咧着嘴笑着的火猴飞速上前,抬起脚,一脚就把僵住的弟子踹下了擂台。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眨眼前,两人还各自释放神通准备斗法,眨眼后,火猴就把人踢下擂台了。 众人都呆立不动,鸦雀无声,火猴淡淡地拍了拍衣袖,对擂台上同样呆住监护长老道:“长老,是否可以判胜负了?” 那长老同样脸色呆滞地点了点头,作为玉乘境佛威境界的修炼高僧,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神通,难道那弟子,仅仅就被那头火狼吓愣了? “看小师妹比试去喽!”火猴欢呼一声,兴奋地跳下擂台。 背后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哀嚎声传来,火猴笑了笑,摸了摸手上的火萤,头也不回,直奔秀姑的擂台。 火猴挤了半天,终于在那些俗家弟子中间,生生挤出一条缝隙滑了进去,当他站在擂台边上的时候,看向旁边的人,却是一愣:书礼正背负着双手,一脸淡然地看着台上的秀姑斗法。 “师弟,你没去比试吗?”火猴惊讶地问道。 书礼脸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拍拍腰中的青蛇,淡淡地道:“已经结束了。” 青蛇剑正静静发着温润的绿色荧光,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火猴翻了翻白眼,一时无语。 书礼却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小师妹,我去看看小师弟。” 说着转过去侧身滑出了拥挤的人群。 “好!”一阵轰然的叫好声打断了火猴的思绪,他将眼光转向擂台。 小师妹秀姑从进入南宗寺以来,修炼功法神通最常去请教的还是毓秀院。后来毓秀院直接给她留了一间房,她有时候晚上吃住都在那边,因此师兄弟们几乎都没怎么看到秀姑的修炼神通,只知道她的功法修炼提升得很快,已经是小乘境巅峰了。 这一次秘境试炼,听她说也是一直跟着本轩,也没多少发挥的空间,此次擂台赛恐怕是师兄弟们第一次看到她全面施展修为吧。 火猴还惊讶地发现,在擂台对面的人群中,还有众多的女弟子,众星拱月般地拥着一个人,正是了毓丘尼。 没想到了毓师叔也亲自来看秀姑比试,火猴一直听说了毓师叔出奇地喜欢秀姑,她多次一反常态对秀姑的关心和关照,曾经还在毓秀院引起好几次轰动。 素来喜欢清静的了毓师叔,如今更是亲自来到这挤满了人、喧闹非凡的擂台旁,可见传言不虚,她的确是对秀姑宠爱至极。 擂台上,秀姑身着淡青色衣裳,银灰色滚边的衣袖口绣满淡白色菊花,以无量妙掌神通在擂台上上下翻飞,如同一只淡青色翅膀的蝴蝶在翩跹起舞,不断引得叫好之声。 与秀姑对垒的那名弟子,也十分紧张,他脸颊通红,手里挥动一把齐肩高的天荷凤尾镡,舞起来虎虎生风,不断把两端的利刃刺向秀姑。 秀姑双掌金光闪闪,不断将镡刺隔开,然后欺身而近,狠狠地将手掌轰过去,一会过去,那弟子胸口后背都被轰了好几下,轰得他气血翻涌,站立不稳,挥动镡也愈显吃力。 突然他把镡往脚下一顿,镡刺入脚下的石柱中立住,他嘴里念念有词,秀姑瞅准机会,立即欺身而去,一掌拍下去,却被那名弟子身前一道金光弹回来。 那弟子瞬间念咒完毕,那天荷凤尾镡发出熠熠金光,两端的利刃不断闪烁,他把镡举起,不断地朝秀姑挥舞,镡端利刃不断有金光闪烁而出,如一柄金色利刃向秀姑激射而去。 金色利刃在秀姑立身之处炸开,威力巨大,石柱炸裂,石头碎片纷飞,幸好有法阵抵挡,不然台下弟子也会被石头碎片打得头破血流。 秀姑看到那名弟子的手段,身影闪动,不断闪躲,但是那弟子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金色利刃对她的攻击也越来越紧。 在闪躲的间隙,秀姑立即从腰后抽出那只洁白晶莹的玉笛,横在嘴唇边,在持续的躲闪中,只见她手掌翻飞,手指错落地落在玉笛孔洞上。 她的指尖金光闪动,一阵清亮悦耳的灵动笛声飞旋而出,这融合了无量妙掌的笛音吹奏,霎时间让人感觉到寒气逼人,清冷无比。 几乎在眨眼间,那弟子四周便凝结成了四块刻画着冰菊巨大冰墙。 他奋力地挥舞着镡刺,一道道锐利的金光射向秀姑,却被四周巨大的冰墙阻挡,金光在冰墙上炸裂,无数晶莹的冰屑随着他的攻击不断纷飞,但是冰墙十分坚固,丝毫没有被击垮击穿的迹象。 他一狠心,提起天荷凤尾镡往上空飞去,想要逃脱冰墙的包围。 他将要飞出冰墙时,忽然心有所感,他的头顶突然传来呼啸之声,抬头一看,只见无数透明的冰箭,如雨滴般密集地朝他倾泻而来,带着尖锐的箭尖,和冰冷的寒意,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顿时心中一慌,顾不得逃出冰墙的包围,只能继续挥舞着镡将之挡住,但被无数冰箭这么以阻挡,他又重新退回到了冰墙的包围之内。 与此同时,秀姑的指尖翻飞,速度加快,玉笛之声也变得快速、急促,擂台周围都感觉到寒意阵阵,那四面巨大的冰墙开始慢慢向那弟子移动,压迫着他施展神通的空间。 他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而上空的冰箭变得更加粗大,密集地朝他落下,甚至透明冰箭的箭刃竟然慢慢透出金光,射击的威力变得更加恐怖,从头顶贯穿下来,在他的挥舞中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臂感到阵阵剧痛。 不到半刻,那弟子就只能气喘吁吁地苦苦支撑着,但带着金色的冰箭越来越多,并且比之前的冰箭更加难以阻挡击碎。 最终,在一支金色冰箭飞速轰下,锋利箭刃划破他的手臂,流出汩汩鲜血,而下一支冰箭马上就要贯穿他的头颅之时,他惊恐地大叫一声:“秀姑师姐,我认输!” 擂台下立即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玩火自焚 书礼站在擂台下,看着台上的本难和一风。 本难手持一柄月牙刀,一尺宽形如月牙的刀身,两尺长的的刀刃,沉重锐利,一刀刀劈向一风。 一风紧握着双拳,金色拳芒闪烁,将劈过来的刀刃隔开,再将金色拳芒朝本难轰去。 两个人都是比较沉稳,也比较笨拙的打法,但是利刃的刃风将擂台的石柱切割得支离破碎,一风的拳头威力也炸开石柱,碎石蹦飞,威力都不容小觑。 但从总体开来,一风占据上风,只要本难不欺身上前,他金色的拳芒可以在远处激射而出,轰向本难,一风一开始便围绕着擂台转圈,拳芒带着强大的威力,不断朝本难轰过去。 本难手持着月牙刀,隔开金色拳芒攻击之时,每一次想向一风冲过去,总是被一风躲开,只能不断地被一风牵扯着、游斗着。 这样一来,本难便使不出力,疲于奔命,身上也被一风的拳芒炸到好几次,每一次都震得他气血翻涌,要不是有本渊师兄赠予的护甲,加上神光护体,不然早就吐血身亡了。 这样的打法让本难十分憋屈,心中越来越气恼,再一次格挡开一风的金色拳芒之后,他想起来比试前本渊师兄说的一件事,于是冷笑道:“有本事正面来拼啊,躲躲藏藏吓破胆的老鼠,也不知道本倩师妹为什么会喜欢你!” 一风一愣,停下拳击,恼怒地对本难道:“本难师兄,你不要胡说!” 本难眼珠子一转,撇着嘴,嬉笑道:“胡说?要不是了毓师尊拦着,她现在和你孩子都生出来了!哈哈!” 一风涨红了脸,握紧拳头,放弃了游斗,身体直接冲向本难。 他两只金色的拳头直直轰向本难的胸口,本难见此正入下怀,难掩得意的笑容,心想,来的正好! 于是,他当即用月牙刀的刀背将一风的拳头往上一挑,一风的胸口暴露在他面前,他再顺势将抬高的月牙刀往他胸口一刺,再横着一割。 一风感觉到胸口一疼,再一凉,沉重的月牙刀,带着灌注强大力量的神通威能刺入他的胸膛,震得他体内气血澎湃。 然后本难横着的这一割,衣裳被月牙刀刃割碎,护体的金光也没能挡住锋锐的刀刃,坦露的胸口被割出一道殷红的血线,丝丝鲜血渗出,幸亏护体金光还算起了一点作用,否则这一割,能直接将一风横胸割开,身首异处。 本难见此奏效,趁机再次挥舞刀锋,灌注全身灵力,月牙刀斜斜一劈,一道明亮的刀光从一风的头颅斜着划到腰间,朝着一风激射过去,若是这道刀光劈中一风,那么一风很难不被劈成两半。 一风顾不上胸口的伤势,急速后退,而刀光以飞快的速度不断逼近,容不得他飞身逃走。 此时,一风已经退到擂台边,身后无路,避无可避,他只好下定决心硬抗,双手握拳,灌注以最大的灵力到手臂和拳头,双臂顿时发出闪亮耀眼的金光,与激射过来的刀光一撞,刀锋神通轰然炸开,他们俩立身之处的石块碎屑纷飞。 尘烟散去,书礼看到一风的手臂被刀光割得极深,血肉模糊,手臂上鲜血汩汩而出,但是鲜血伤口的里面,却发出暗暗的金光,将鲜血染成金色。 一风放下手臂,通红的双眼盯着本难。 本难边向怀中摸索,边继续笑道:“我听别人说,你不只和本倩出双入对,而且还和你师姐眉来眼去,不错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脚踏两只船了!哈哈哈!” 一风眼睛通红,握紧拳头,鲜血从手臂上流下,流到拳头上,拳头再次发出耀眼的金光,不同的是,这一次金光包裹的拳头外面,十分粗大的金色电弧在噼里啪啦作响,不断地如同许多金鞭一样抽向拳头前方。 一风手臂向下,拳头上金色的电弧击打在擂台石柱上,瞬间把接触到电弧的石柱击碎泯灭,连碎块的痕迹都没有,直接如冰雪般融化消失!威力如此恐怖! 本难看着一风金拳电弧的威能,笑容僵在脸上。但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迅速伸进怀中的手摸出一个紫色的玉瓶,然后狞笑着道:“终于中计了,让我来给你再添一把火!” 说着把紫色的玉瓶往一风脚下一砸,嘭地一声,玉瓶碎裂,但是玉瓶中却噌地冒出一股黑红色的火焰,地狱业火! 擂台下的书礼和其他围观的弟子吓了一跳,旁边的弟子似乎有认得这种火焰,惊讶地道:“这不是寺内那个地方的地狱业火吗?他怎么会有?” “他疯了吗?这是地狱业火,平常人不小心沾到会直接烧穿灵魂,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居然为了这场比试去那个地方收集业火,真是不要命了!” “怎么可能是他,他进去还有命回来吗?肯定是别人给他的!” “会是谁呢?” 片刻之间,书礼心绪急转,更看出来这里面不简单,除了地狱业火本身很危险,还很有可能有人告知本难,一风眼下受了重伤,的缺点正是神魂。 他神魂受到修罗业力的创伤至今未愈,刚刚本难一直在挑衅和恶语攻击,目的就是让一风的神魂失控,然后再受到这业火的焚烧,那么一风将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无法控制的疯魔! 书礼现在只想让监护长老停止比试,否则后果难以预料,但他看到监护长老仍然脸色冷漠,不为所动。 业火在一风脚下炸裂,一股脑全部扑向一风,将他包裹,成为一个全身燃烧着黑红色火焰之人!他的面容在火焰里扭曲,其状十分可怖! 但实际上,一风在黑红色火焰包上来的时候,急速运转功法,调动灵力灌注全身,身体发出耀眼的金光,金色灵液立即蹿上神庭,释放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将神魂团团包裹,不让业火灼烧神魂。 至于身体,本难没想到的是,一风已经在秘境中经过了地狱业火的淬体,根本不害怕地狱业火的炙烤,不论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关于灵魂受伤的消息,现在对一风的伤害是微乎其微。 现在他成了一个被黑红色火焰灼烧着的金人,双拳还不断释放出噼啪作响的长长金色电弧,气势丝毫不减,但杀意更加浓厚。 一风眼睛通红,但神色却异常冷静,仿佛在这一刻他突然长大了许多。 他淡淡地笑道:“业火焚烧?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我神魂被灼烧过、受过伤,一次次地口中挑衅,故意中伤我,想让我失去理智。但你不会知道,当一个人痛彻心扉地死过一次之后,他的心会变得多么坚韧!现在你需要知道的是,玩火者,必自焚!” 话音一落,一风身体闪动,猛冲过去,双拳如同挥舞着金鞭,携带着风雷之势,朝本难甩了过去。 本难举起沉重的月牙刀抵挡,却被金色电弧扭结成的金鞭甩中,两尺长的刀刃立即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而沾在金鞭上的黑红色火焰顺着刀身急速往他身上蹿去。 本难如同见到恶魔一样把月牙刀一丢,甩脱出去,但紧接着一风冲到他面前,又是一鞭抽向他,电弧金鞭正好卷住他的脖子。 本难的脖子上立即被金色电弧烧焦一片,他双手扣着脖子,面容扭曲得十分恐怖,身体不停地抽搐,沾在金色电弧上的地狱业火马上爬到了他的脸上,直接钻进了他惊恐的眼睛里! 此刻,一风心中难得泄露一丝清明,见到本难受苦之状,慢慢松开了电弧金鞭,撤去灵力。 他冷冷地看着本难,他被本难砍伤的双臂鲜血还在不停流下,但拳头已经没有金芒闪烁,业火徒劳无功的裹在一风的身体外,久久灼烧不到他的灵魂,便慢慢熄灭了下去。 地狱业火是灵魂的天敌,它是孤傲的火焰,除了灼烧灵魂,懒得对焚烧其他东西感兴趣。 但一风的神魂已经被本命符文保护,他的身体已经经历了地狱业火的淬炼,地狱业火对其他修佛之人如同天生的克星,但是对他而言,已经无所畏惧。 反观本难,脖子上的电弧金鞭松开之后,他不再抽搐,但是业火已经钻入他的眼睛,直奔神魂而去。 此刻他大张开嘴巴,黑红色的火焰从喉咙里蹿出来,手指抠住脸,在脸上抓出一条条血痕,他瞪大着眼珠子,眼是魂之窗,他的眼珠子里也蹿出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着他的魂魄。 但是,现在最着急忙慌的反而是刚刚那位脸色冷淡的监护长老,因为他刚才没有阻止本难扔出一瓶业火,此时他已经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宣布一风获胜,但是本难还在被业火焚烧,想要去熄灭业火,可业火是地狱之火,这佛道的克星,让他不知如何下手,急得跟热锅的蚂蚁一样,焦躁地在旁边团团转。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飞上来一个身影,手中甩下一串佛珠,套在躺在地下被业火灼烧的本难的脖子上。 佛珠一碰到他头颅上的业火,便渐渐发出温和的金色光芒,隐隐有细密的金色符文在一颗颗佛珠上流转,那业火瞬间将火舌伸向那串佛珠,佛珠如同熔炉般渐渐将业火全部吸收,然后佛珠变得通红,在几个呼吸之后,这充满灵性的法宝轰然爆开,碎裂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但是,因为佛珠的救难,本难头上的业火也越来越少,他的眼中的黑红色火焰也越来越小,直至熄灭。 一风站在一旁,抬起眼,看到救急的人正是本轩的师尊,了弘大师。 了弘大师“阿弥陀佛”一声,看向一风冰冷的眼睛,他的心中顿时一寒,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不怕地狱业火之人。 监护长老连忙上前,察看本难的情况,只见本难早已失去神智,还残留着一口活气。 一风将冰冷的眼神投射到监护长老身上,只见监护长老似有所感,身子颤抖一下,慢慢站起来,不敢看向一风,颤着声道:“此次斗法,而然院,一风获胜!” 在擂台下,没人注意的角落,本渊冷哼一声,悄然离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阴谋交汇(第四更) 法相院。 本渊在看完一风的比试后回到法相院,进入一间禅房,了法长老正在等候他。 “怎么样?”了法长老问道。 “禀师尊,没死,地狱业火焚烧不了他。”本渊站在身前回道,一脸郁闷。 “怎么可能?”了法长老讶异道。 本渊似乎也想不明白,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修佛之人的最大克星居然对他没用,想必他有什么法宝护身。” “要抓紧速度,时间不多了。”了法长老脸色严肃。 “是!”本渊应诺,转身离去。 一个身影从黑暗的角落里无声地出现,他身着红色金线袈裟,眼神凝重,一看就是向来大权在握之人。 了法长老道:“监院师兄,你来了。” 监院长老沉声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了法长老回道:“一风应该是在秘境中有所收获,实力提升,但不知是何原因,地狱业火居然焚烧不了他。” 监院长老问道:“他真是佛子吗?” 了法长老答道:“错不了,祈福灯节那晚,在审问黑衣人的时候,黑衣人说出‘佛子’二字,而然院的所有人神色都很诡异,最反常的就是他。” 监院长老叹了一口气道:“了然还是太固执啊!” 了法长老凝声道:“监院师兄你掌管全寺经济,位高权重,如果了然要推行清退田亩之事,恐怕您要受到极大的威胁吧?” 监院长老的袈裟在这间阴暗的禅房中闪闪发着光,他冷哼一声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计划,他不就想趁着这次君州论道大会,向大武帝献策,禀明清退佛寺田亩之事吗?简直愚蠢!釜底抽薪,吃里扒外!届时要有多少僧众流离失所,无所皈依?” 了法长老肃然道:“是啊,如此一来,南宗寺被北宗寺强压千年之久,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我在南宗寺曾经发下宏愿,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将南宗寺开疆辟土,不断地强化势力,我要让北宗寺都承认,让天下人都看看,南宗寺才是佛门第一寺,灵云山才是佛道修炼的真正巨擘!我才是大武国的名垂历史的第一方丈!” 监院长老笑笑道:“你胃口倒不小。” 了法长老也跟着笑道:“还是需要监护师兄支持,我完成我的宏愿,你继续掌管全寺滚滚而来的财源,咱们师兄弟共谋大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了然得逞,我们两个的计划都将全部付之东流。” 监院长老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明朗的日光,房中的灰暗更显得沉重,他凝声道:“现在局势不乐观啊!了然每次都在长老会议上游说,一开始我们都当他是疯子,是想向朝廷献媚,想要得到朝廷支持,想权力想疯了。但近来,情况似乎有改变啊!” 了法长老眉头紧锁:“现在已经快有将近一半的长老支持他了,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了!” 监院长老凝神看着窗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了法长老淡淡地说道:“那一风的身份如此特殊,将来必将成为我们的眼中钉,此时要再不抓紧机会除去,将来可能是我们计划最大的障碍。我在审问完黑衣人之后,也陆陆续续地接触到所罗门的人,得知他们的目标也是这小子,所以,” 他语调变得阴冷:“我联系了所罗门之人,如果这次选拔他通过了,去参加论道大会的路上,所罗门的人保证他走不到君州!” 监院长老腾地一下转过身,两只阴鸷的眼睛盯着了法,低声喝道:“你疯了!去招惹所罗门那些魔头!你不怕引火上身吗?!” 了法长老眼神发光,嘴里却淡淡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青史留名,成为大武国第一方丈,就要有置生死度外的觉悟,但也要有不择手段的手段!” 监院长老皱紧眉头道:“你就不怕老祖们知晓,直接把你正法了吗?” 了法长老脸色平静,冷笑道:“放心,他们才不会管这种事,南宗寺更加强盛,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吗?” 监院长老走向来的那个黑暗角落,背对着他,冷冷地道:“随便你,既然你对付佛子,那了然,我来解决。”说着慢慢走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三日后,大雄宝殿前。 距离上一轮比试已经过去三日,在这期间,一风和师兄师姐们都在抓紧时间恢复和修炼。 他们此前没有预想到,斗法比试会如此激烈,除了火猴和书礼因为境界的差距,以惊人的速度取胜,甚至火猴莫名其妙的古怪胜利在寺内传播一时,但一风和秀姑都是在缠斗中艰难取胜。 一风后来也向本常打听过本难后来怎么样了,据本常打听回来的消息,本难的神魂,连同慧根都被地狱业火焚烧殆尽了,幸亏了弘师伯为他强行招留了一丝魂魄,在此基础上聚集了一些灵气重塑,如今他已无修炼神魂,也无道心,只有普通人的魂魄,一身修为全部化为尘土,且业火将他的寿数都燃去不少,他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普通老和尚了。 这件事方丈大师都惊动了,一面正在全力调查他为何可以深入南宗寺那个地方收集地狱业火,一面看他可怜,等他好了,计划打发他去礼佛峰,当一名点灯的值守老和尚了。 一风等人也是唏嘘不已,玩火者自焚,但现在这般结果,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的本难,那残余的人生,青灯古佛,对他来说可能更是生不如死。 现在,第二轮抽签已经完成,比试再次开始。 大雄宝殿前四十座擂台已经减少了一半,但是这二十座擂台,在除去被损坏的石柱之后,台面也扩大了不少。 擂台虽然减少了,但是围观的人更多了,南宗寺山下的普通百姓们都听闻了消息,纷纷赶了过来看热闹,当然是被执法的武僧专门拦截在最外围,里面是南宗寺的弟子,否则一旦擂台的法阵抵挡不住神通的威能,老百姓们都要受到无妄之灾。 即便如此,大雄宝殿前每座擂台旁都围绕着成百上千的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台上,火猴盯着对面的弟子,有些想笑。 对面的弟子自从抽到和火猴的对垒之后,赶紧向前面的弟子去打听了,从而已经知道火猴身上有一只小小的毒虫,厉害非常。 因此他向师门借了一身鱼鳞宝甲,细密的金色鳞甲在太阳下一闪一闪的,鳞甲将全身护住,连手掌手指都被鳞甲覆盖,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重是重了点,但他对防护火猴的毒虫信心大增。 火猴却心不在焉,看了看他,又把目光转向远处的擂台,那里是小师弟一风的擂台。秀姑他不担心,书礼跟他说过,了毓师叔就紧跟着秀姑在台下观战,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但是一风在秘境中神魂受伤还没好,上次又被人用业火焚烧,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受惊不轻。 并且,书礼分析道,知道一风神魂受伤的不多,一定有人泄露出去,所以才会专门针对一风,今天的比试,不知道还会出什么意外。 火猴暗想,今天他要早点赶过去,帮着一风看着点。虽然各长老院的长老们为了不让上次本难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今日都已经亲自来督阵,但是难免他们会护短,了然大师几日前偏偏有事下山了,而然院中,本常的修为很低,真出了事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火猴看着对面的鱼鳞人,对监护长老催促道:“长老,快开始吧!” 监护长老绷着脸,他也知道了火猴的大名,生怕出什么事,此刻看两人都已经准备好,便开口道:“比试开始!” 鱼鳞人身形高大,举着一柄大斧子,大斧子上金光闪闪,看来威能不小,他哗啦啦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火猴冲过来,火猴二话不说,挥舞着火牙,全力灌注灵力其中,顿时火牙三个尖角上喷吐出炽热的火焰。 火猴举起火牙,猛地一挥,火牙喷吐出的火焰立即凝聚成三条手臂粗的火蟒。 他朝前一指,火蟒激射而出,轰地一声撞在鱼鳞人的身上,其中一条立即炸开,化成火焰包裹住鱼鳞人,而另外两条直接缠绕在他身上,将他的四肢直接紧紧捆住,锋利的大斧子也掉落在地上。 几个呼吸后,金色的鱼鳞宝甲就被炽热的火蟒灼烧得通红,鱼鳞人痛苦倒地,他只知道火猴的身边有火萤,却没想到他最擅长的是火攻神通,那护身鱼鳞宝甲,现在就是个烤炉。 那名弟子在地上翻滚着,还发出嗤嗤的烧烤声响,一股股黑烟伴随着焦臭味散发开来,擂台上他痛苦地翻来覆去,口中“啊啊”哀嚎着。 监护长老顿时慌乱起来,正要喊停,只见火猴早按捺不住,飞身上前,伸出一脚又把他踹了下去。 原本期待一场大战的台下围观者再次震惊地看着火猴,这一次火猴又是一个照面都不到,战斗就又这样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幻境色诱 一风的擂台下,火猴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又发现了书礼,还没等书礼答话,火猴就撇了撇嘴道:“变态。” 书礼无言以对,继续看向台上。 今日和一风对敌的是毓秀院的俗家女弟子,长相妖冶,眉眼间一股勾人的魅惑,穿着不似佛门俗家女弟子,轻薄粉衫,嘴唇鲜红。 火猴和书礼都皱着眉头,火猴忍不住说道:“这了毓师叔什么毛病,怎么什么弟子都收?” 书礼道:“这不能怪了毓师叔,你来之前我在其他人那里打听过了。长老院也有一些弟子,是南宗寺的大香主,每年给南宗寺带来难以计数的香火钱和良田地亩。 “碰巧,他们家族中有后代具备慧根,往来寺中时,被长老们发现了,他们更是欣喜若狂,纷纷把那些被娇纵惯了的纨绔子弟,送到南宗寺禅修峰来修炼。 “因此各峰各院的修炼弟子都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了毓师叔因为脾气古怪,所以接受的这种子弟还算少,但是女弟子基本上都塞给她了。” 火猴道:“难道要一直收留他们?” 书礼道:“当然不是,即便我们愿意,他们家族也不愿意啊,这种弟子,修炼到玉乘境界基本上就下山了,他们将成为家族参与世俗争斗的底牌,但最后打着佛门的名号,破坏的依旧是南宗寺的名声。” 火猴拧着眉头道:“没想到这南宗寺这么大,乱七八糟的事还真不少。” 书礼淡淡地道:“树大招风,这是必然的事,不只是南宗寺,书家即便是以血脉关系为家族维系的门派,也会有这种人送上门。” 火猴感兴趣地问道:“哦?书家也这么缺钱吗?” 书礼道:“书家的供给全部来自于不归山下的栖凤城,书家是栖凤城的主家,城中的各项收入都要划归一大部分到不归山,钱财倒是不缺。 “但如果有人打点关系为了其家族子弟的修炼,书家一般不会当面拒绝,却基本上都会放入栖凤城中的精英堂,也就是书家在栖凤城专门设立的修炼之地,以此缓和各方的需求矛盾,也基本满足了其他小家族的要求。” 火猴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世上真的已经没有修炼者的清净之地了吗?” 书礼也叹了一口气,看向擂台,火猴也随之看过去。 那妖冶的俗家女弟子道:“一风小哥,奴家叫小娇,奴家看你眉清目秀的,十分欢喜,你真的要忍心与奴家斗法吗?” 一风面色严肃,道:“小娇师妹,还请自重,斗法开始后,不必留手。” 小娇故作姿态地嗔怪一声,擂台上的监护长老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赶紧宣布斗法开始。 一风双手握拳,金色拳芒闪起,一拳轰出,金色拳芒朝小娇急射而去,小娇却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一风,待金色拳芒飞到身边,她小蛮腰一扭,把拳芒扭开,然后如同花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飘荡的衣袖如同粉红的花蕊,在迎风摇摆。 这骄纵放荡的姿态引起远处看热闹的人一阵轰动,纷纷憋红着脸,鼓掌喝彩欢呼。 台上,一风全神贯注地斗法。小娇在不断地躲避一风的拳芒时,她翻舞着粉红的衣袖,渐渐的,擂台上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粉红色烟雾,慢慢地把她和一风笼罩在其中。 只见金色的光团依然在台上炸开,但他们俩的身形却渐渐消失了。 火猴担忧地看着台上,道:“这女弟子耍什么把戏,全给罩住了,怎么看?” 书礼看着台上,没有说话,他发现一风的金色拳芒闪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被什么缠住了。 火猴也看出来,问道:“有毒吗?” 书礼摇摇头,凝声道:“不像有毒,应该是幻境。” 粉红色迷雾中,一风毫不松懈,一开始紧盯着小娇,不断地朝她一拳拳轰上去。 慢慢迷雾扩散,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觉得不正常,因此欺身过去,想近距离攻击,尽快结束战斗。 可没想到她不躲不闪,反而贴身上来,缠斗着他,衣衫轻薄,衣袖翻飞,异香扑鼻,让他顿时呼吸困难,只好后撤。 但在后撤中,却发现小娇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而粉红色的迷雾也渐渐变了颜色,在一刹那,一风眼前蓦然一变,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黄澄澄的沙漠之中,他手上金色的拳芒打出去,只击得一片飞沙四溅,而小娇却全无踪影了。 一风茫然地向前走去,隐隐听见前面随风传来一阵嬉笑声,他立即往那边赶去。 前方是一个沙丘,他爬上沙丘,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只见前面的沙漠中,有一片清亮的湖泊,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和悠悠白云,下一刻却被涟漪荡起,涟漪的来源,居然是湖边数名玉背全露的女子,挥舞着雪白藕臂在戏水,嬉笑怒骂,掀起一阵阵水花。 其中有一名发现了一风,却毫不露怯,腰身浸在水中,却挥动着白嫩的手臂朝他招手,其他几名掩嘴偷笑,亮晶晶的湖水从她们玉背和红艳的肚兜上滑落,在整片黄沙中亮起一片梦幻般闪闪的光。 一风突然间面红耳赤,他哪里见识过这般场面,连忙转过头去。 但他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沉思片刻,迈着脚步,掀起一片片尘沙,挡住自己的一些视线,强撑着朝着湖边走了过去。 那几名女子见他靠近,更加欢喜,都伸出白嫩玉臂朝他招摇,还掀起一片片水花朝他泼过去,水花横贯空中,在黄澄澄的沙漠中犹如一条条缠绵飞舞的银龙。 一风走到她们能够泼到他的前方,却握紧拳头,金色拳芒一闪,一拳轰向她们身处的湖泊。 金色的拳芒还没有落到水里,一名女子就掀起一片圆圆的水花朝金色拳芒泼过去,金色拳芒瞬时在空中炸开,金色的电弧在头顶噼啪作响。 那名女子言笑艳艳:“你这小和尚,瞧着眉清目秀的,但一看就不是正经和尚,你的拳头想把湖水炸开,想看更多点,是不是?” 那几名女子轰然而笑,掀起一片嬉闹声,一名女子笑道:“既然他那么想看,那我们上去让他看个够!” 其他女子嬉笑着附和,准备出水。 一风连忙用衣袖挡住脸,霎时间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凌厉的风席卷而来。 但非礼勿视,他不敢移开衣袖,只好腾出另一只手,凝聚拳芒,毫无目的地一拳朝前轰过去。 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几名女子的嗔怒起来,紧接着一股劲风穿过他遮挡脸的衣袖,直戳他的胸口,待他发现时也来不及躲闪,只好瞬间灌注灵力,全身发出金光守护。 下一刻,一柄透明的水剑刺穿了他遮挡的衣袖,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的护体金光勉力抵挡了一瞬间,就被刺穿,“叮”地一声,剑尖钉在了一风的胸口的肋骨上。 幸亏他全身的骨头都被淬炼成了暗金的骨骼,出乎意料的坚固,水剑难以再深入。 水剑一击不中,抽身而去,一风胸口依然被刺出一个血洞,透出里面的淡淡金光,他顿时感到一股剧痛从胸口传来。 “小和尚骨头还挺硬!”一名女子娇笑道。 一风此刻顾不得许多,忍住剧痛,放下衣袖,准备找她们决一死战,却发现那几名女子全都不见了,那湖泊也恢复了平静。 一风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等他快到湖岸边的时候,周围脚下的沙子中却突然蹿出几柄黄沙组成的利剑,刺向他身体各个部位。 他来不及飞起避让,身体一个凌空翻滚,躲开了好几柄沙剑,却还是有一柄擦着他的腿刺过去,把腿割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一风腿一麻,一股火辣辣的痛传来,勉强稳住身形,飞身凌空,防御着脚下的突袭,胸口和大腿都汩汩流出鲜血,滴在脚下的沙土中,但脚下蹿出来的几柄沙剑却再次没入地下,又不见了踪影。 一风感受着身上两处剧痛,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困在这幻境中太容易被袭击了。 于是一风身体再次焕发金光,金光闪闪中,金色电弧爬满全身,噼啪作响,双手握拳,所有的电弧全部集中在拳头上,紧接着往前一蹿,金色电弧扭成了两根金灿灿的鞭子。 然后他拳头挥舞,金鞭狠狠往脚下的沙土里一抽,一丈长的金鞭甩中沙土,十分诡异地,沙土中顿时渗出了一股鲜血! 鲜血在不断移动,向湖泊蹿去,一风紧盯着湖泊,湖泊中突然有一片染成了血红色。 一风立即上前,再次狠狠抽出一鞭,湖水炸开,金色的电弧在湖水表面刺啦啦炸响,湖底突然蹿出一个狼狈身影,正是小娇。 她身上带着染得鲜红的湖水,淅沥地滴下,只见她颤抖着手臂一挥,沙漠、湖水全部消失,重新回到了一片粉红色的迷雾中。 一风凝神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秀发湿漉漉的,白皙的脸颊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不停流下,如同白纸上被血红的朱砂笔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原本的妖艳神色烟消云散,身子颤抖着,粉红色的衣裳如同被雨淋透的蝴蝶翅膀,纤瘦的身体如同被雨打的蝴蝶,此时她只能瞪着通红而疲惫的双眼,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一风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他的胸膛差一点就被她刺穿,当场身死,他落到擂台上,身体飞速上前,再次挥起一鞭子朝小娇抽过去。 小娇颤抖着身子,勉强将手中一柄晶莹透明的剑斜刺过来,却被鞭子卷住。 一风另一只拳头的金鞭顺势再一甩,狠狠地抽向她。 但金鞭还没有落到小娇的身上,小娇感到一丝恐惧袭来,瞪着惊恐的双眼放声尖叫:“我认输!” 浓浓的粉红色迷雾散去,火猴和书礼看见两人站在台上,脚下一滩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擂台的石柱。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魂中毒(爆四更) 而然院,第二轮比试结束。 一风等人都回到了而然院,本常着急忙慌地去寻找疗伤药,帮一风包扎伤口,两天后便进行第三轮抽签,五天后就是最后一轮比试了,不能出任何问题,需要尽快恢复状态。 秀姑这一轮也战胜了对手,把一风扶到禅房之后,把他的腿部裤腿撕开,顿时鲜血淋漓,把胸口拉开,更是血肉模糊,秀姑紧蹙着眉头,大为心疼。 一风安慰她道:“小师姐,没事的,我全身都是金骨,皮肉伤是永远也杀不死我的。” 但是他们回到而然院之时,却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进入而然院的门户他们出门前都是关闭的,即便是小僧进出也会随手关闭,这是本常交代过的。 但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却一一洞开,并且,地上有一摊粘稠的黑色液体,从院外一直滴到后院,还发出阵阵腥臭的味道。 本常去寻找药品之后,火猴向书礼使一个眼色,一人持火牙,一人仗青蛇,小心翼翼地往后院探去。 按理来说,这里是南宗寺灵修峰,南宗寺的修炼高手聚集之地,应该不会有敌人不长眼,入侵灵修峰,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但事有万一,难免会有疏漏,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地上黑色的黏液连成一线,火猴和书礼顺藤摸瓜,慢慢地挪步往前探去。黑色黏液在后院一处房间戛然而止,而那处房间,正是了然大师平常修行的房间! 不好! 火猴和书礼顿时心里感到不祥,手持灵兵冲了进去,一进去之后却呆住了:了然大师倒在床榻之下,全无意识,他的腿部洞开一个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却成为黑色的粘稠状,还发出剧烈的腥臭味。 中毒! 火猴连忙道:“师弟,你留下照看,小心有意外,我去叫人。” 经过前院的时候,秀姑抓住火猴,她和一风听说了之后,也大惊失色,连伤口都顾不上包扎,就奔向后院。 一风看到了然大师身受重伤,还染上了剧毒,胸口猛地一疼,几乎疼晕过去,他扶着秀姑的肩膀,但是秀姑的脸色也极为苍白,一风明显感觉到她也在不断地颤抖。 书礼在把全无意识的了然大师扶上了床,回头对他们俩说:“秀姑,你去把而然院所有门户全部关闭,在前院看着,除了本常师兄和二师兄,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来。” 秀姑脸色苍白地点点头,立即转身去了,书礼对一风说道:“一风,你就在这里疗伤,我顺便可以看护你。” 一风点点头,在房间木桌旁坐下。 书礼连忙将了然大师的手臂放在自己面前,用手替他把脉,书礼闭上眼睛,感受到了然大师身体里澎湃如海的灵力,但是明显其中夹杂了一丝气息诡异的灵力波动,这估计就是大师中的毒,他又仔细看了看了然大师腿上的伤口,是一个小小的圆孔,但是扎得很深。 他对普通的伤势有所了解,在书家执行各种秘密任务时,也接触到不同的伤势,但是此时却毫无办法,他对了然大师的身体不了解,对这种毒更是一无所知。 他更不理解的是,了然大师是大乘境界的神僧,放眼整个大武国,能打得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如果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那么南宗寺其他人也岌岌可危! 他安放好了然大师后,又对一风的伤口进行处理,一风的伤口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但都只是皮肉之伤,南宗寺的医药堂灵丹妙药极多,敷上过几天就没事了。 火猴和本常很快就回来了,本常第一次看到师尊受这么重的伤,顿时痛哭流涕,不知所措。 书礼在一旁道:“兹事体大,我们一帮弟子起不到什么作用,本常师兄,你先别急,先去汇报给方丈长老,稳住情绪,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也不要将大师受伤的事告诉别人!” 本常和尚擦干眼泪,点点头,转身急冲冲地去了。 书礼对火猴和秀姑道:“二师兄,你和小师妹帮助一风处理伤口吧,我刚刚看过了,一风的伤势不重,把本常师兄带回来的药敷上,然后包扎好就行。” 火猴道:“好,我们去隔壁房间敷药。” 书礼摇摇头道:“就在这间房里上药吧,了然大师受这么重的伤,一看就是针对我们而来,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现在我们尽量别分散,否则被逐个针对的话,情况会更糟。” 秀姑和火猴连忙帮一风处理好伤口,等到伤口基本包扎好,本常和方丈也赶过来了。 方丈大师进入房间,看着禅床上的了然,面色凝重,却丝毫没有慌张,他替了然大师把了脉,察看了一下中毒的伤口,对本常道:“本常,你去将医药堂长老叫过来,你只说我让他过来的,先别告诉他任何情况。” 本常领命去了,方丈大师看着书礼等人,又看了看一风,道:“一风,你受伤重吗?” 一风摇摇头,方丈大师道:“那就好,了然受伤还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接下来的情况恐怕会更糟,你们自己要注意保护自己。” 书礼拧着眉头,问道:“方丈,您似乎知道是谁打伤了了然大师?” 方丈点点头道:“大致清楚。” 他环视了一圈继续道:“你们四个都不是外人,我先跟你们说说,但此事涉及极深,务必不要外传。” 一风四人纷纷点头。 方丈大师沉思一会,说道:“几天前,我听山下散布出去的武僧回报,发现所罗门的人,并且修为高深,接触到他们的武僧几乎全部丧命,就这一个上山汇报消息的僧人,也在消息汇报完后丧命。 “南宗寺常年会在山下散布武僧,或是结庐苦修,或是挂单其他寺庙,以此探听消息,防御敌人突袭。其中有玉乘境界的高僧,在此次接触中也丧命,我感觉到此事的蹊跷,便让了法下山看看,但了法推说寺内正在举行比试,腾挪不开,于是我便派了然下山。” 火猴道:“莫不是,了法长老已经知道此事,但不愿插手?” 方丈大师沉默了一会,道:“此事尚不确定,要等了然醒来后才知晓,但这种毒辣的手段,的确符合所罗门魔头的风格。” 这时,本常带着医药堂长老进来了,他看到方丈大师和躺在禅床上生死未知的了然大师,颤着声道:“方丈师兄,这······” 方丈大师道:“了芥,你先帮了然看一下伤势吧!” 了芥长老忙坐到禅床边,搭上了然大师的手腕,过了一会,他说道:“了然师兄体内佛海、神庭、菩提、经脉几无损伤,只是佛海中有一股毒气,应该是毒冠大武的‘斩佛霜’,这种毒传闻连佛陀中毒都能身亡,毒性之强劲可想而知,更致命的是,这种毒针对的就是神魂!” 方丈大师皱眉道:“这种毒药,不是只有大武皇室才有的吗?” 了芥长老道:“原本是如此,但近年来听说因为所罗门的活跃,大武皇室的重要宝物相继被窃,恐怕这‘斩佛霜’也在其中。” 方丈大师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了芥长老再次凝神闭目,替了然大师把脉后说道:“了然师兄的修为高深,在中毒之时就有意将毒气隔离在体内佛海,但毒气依然不停地渗出,神魂的毒气已经积攒得越来越多了。若能恢复神智,他便能运转功法将毒气一点点排出。” 方丈大师道:“如何恢复神智?” 了芥长老沉思了片刻,缓缓道:“神魂上的毒气最难处理,医药堂前辈留下来一枚圣药,名为‘百灵丹’,虽然能祛除百毒,但是······” 方丈急切地问道:“但是什么?” 了芥长老叹了一口气道:“百灵丹是以一种灵火灼烧将毒气驱散,如果灼烧灵魂,毒气虽然可以褪除,但恐怕会给神魂留下后患,大乘境界的修行主要修炼神魂,也许了然师兄以后都无法继续提升修为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毒心修罗 了芥长老说完后,连同方丈大师,都陷入一片沉默。 百灵丹虽然能够祛除了然大师神魂中的毒气,但是其灼烧神魂必定会产生极大的后患,虽然了然大师已经修炼到了佛心境界,神魂强大无比,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罗门的各种阴狠招数也是水涨船高的。 即便了然大师在受伤的同时已经将毒气包裹,囚禁在佛海之中,但这斩佛霜实在不好处理。 方丈问道:“如果我灌注灵力,可以帮助他疗伤祛除神魂毒气吗?” 了芥长老肃然道:“不行,神魂是修炼者最为隐秘和敏感之处,如果不幸受伤,也只能自行疗伤,其他人贸然救治,会产生不可知的意外。如果放任不管,了然师兄佛海中的毒气将不断侵入神魂,到时候百灵丹都无济于事了,还请师兄速做决定!” 方丈叹了一口气,道:“你去拿药吧。” 正当了芥长老准备走出房门之时,火猴突然叫住他道:“了芥长老,我精通火属性,待会可以由我来控制百灵丹的服用吗?或许能够减轻一点灵火对了然大师的伤害。” 了芥长老沉默一会,点头道:“可以,不过你务必要小心,这枚百灵丹是医药堂前辈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枚,如果没能祛除神魂毒气,恐怕了然师兄的毒将无药可解。” 火猴郑重地点点头,了芥长老转身离去。 书礼向火猴问道:“你有把握吗?” 火猴却摇摇头,房间内又陷入沉默。 了芥长老很快回到了这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药瓶,上面金色佛门法阵符文众多,繁杂异常,瓶口一个团火红的泥土,像是封印了什么东西。 他坐在禅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金药瓶拿到身前,手掌闪动金光,轻轻地将那团火红的泥土往上一拔,腾的一下,一股鲜红的火焰蹿出瓶口,虽然焰苗只有几寸高,但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上升。 火猴看着这鲜红的火焰,感到非常熟悉,突然他瞪大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向书礼,书礼脸色凝重,朝他点点头。 这火焰,分明就是火龙珠里火龙身上的火焰! 火龙的火焰怎么会到南宗寺的一颗药丹上呢? 这还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圣药,看来这火龙珠的秘密相当迷离啊,要想将火龙珠完全控制,提升其威能功效,非把秘密的关键找出来不可。 但是现在火猴没法想这么多,治疗了然大师要紧。 了芥长老头上冒汗,看向火猴,火猴连忙走近,从他手里将金药瓶拿过来,熟练地将冒出来的火焰控制住,然后手掌红光闪动,慢慢地把百灵丹引导出来。 方丈大师见状,眼中神色一闪,却没多说,了芥长老将了然大师扶起来,用手微微地将他的嘴张开。 火猴加快速度,将百灵丹一点点从瓶中往上牵引,片刻后,一颗被熊熊火焰包裹的红色丹药出现在众人眼中。 火猴慢慢地用手掌凌空把住百灵丹,然后小心地控制往了然大师的嘴里送去。丹药一进入了然大师嘴里,便熄灭了火焰,像是全部收敛至丹药内部了。 了芥长老双掌撑住了然大师的背部,帮助他将刚刚吞咽下去的百灵丹的药效化开,然后向火猴轻声而急迫道:“百灵丹的灵火已经被激活,你控制住。” 火猴闻言马上伸出双手,扶住了然大师的头部,然后紧闭双眼,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火焰正在了然大师身体内四处乱窜,他连忙引导着这股火焰,顺着经脉汇集到了然大师头部的神庭中,神庭净土中菩提树已经枝繁叶茂了,火猴看到另外一个发着金光的了然大师正紧闭双眼跏趺而坐在菩提树下。 火猴知道这就是了然大师的神魂,他慢慢引导灵火缓缓地包裹住神魂,神魂闭目但是眉头突然皱紧了,火焰炙烤着神魂,神庭的温度渐渐升高。 了芥大师看到了然大师的头颅变得通红,知道灵火已经在起作用了,他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出另一枚白色的丹药,转头对方丈大师道:“方丈师兄,将这枚冰心丹化开,笼罩在了然师兄头部。” 方丈师兄正要去拿,却见后面的秀姑说道:“方丈大师,我修炼的神通是冰属性的,让我来吧!” 了芥大师点点头,急促地吐出一个字:“快!” 方丈大师让开,秀姑拿着这枚白色丹药,灌注灵力一催,白色丹药顿时化成一团浓浓的白雾,秀姑将白雾移到了然大师头顶,然后再次灌注灵力,白雾中出现了一丝丝冰晶,将白雾吸收进冰晶中,一点点落在了然大师头上。 冰晶落在了然大师头上便立即融化,但了然大师的表情舒展了许多。 火猴继续发功,了芥长老和秀姑看护着,如此过了半晌,火猴慢慢松开了双手,那团白雾此时也消失了。 火猴和秀姑后撤几步,了然大师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十分疲惫地看向众人。 方丈大师向他微微点头,了芥大师也把他身体扶正,了然大师跏趺而坐,开始运转功法,将神魂中刚才被百灵丹焚烧出来的毒气逼入佛海中,并调集灵力暂时封印住那团毒气。 方丈大师问火猴道:“怎么样?伤到神魂了没有?” 火猴道:“应该是没有,我已经把灵火在不断逼出神魂毒气之时,火气与刚才冰心丹的寒气互相抵消了。” 火猴若有所思地转头,向了芥长老问道:“长老,这百灵丹的灵火很不一般,您知道是从哪里而来吗?” 了芥长老摇摇头道:“这是百灵丹已经存放了不知多少年,我曾听师尊说,是从一颗号称是‘丹王’的火灵丹上提取的灵火炼制而成,配方早已流失,只知道其功效。” 火猴点点头,书礼也低头沉思。 半晌后,了然大师终于散功,腿部刺中的小孔洞的血液终于变成了红色,也慢慢停止流出。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对方丈大师和了芥长老行礼。了芥长老笑笑,他已经去拿了医药堂上好的疗伤圣药过来,连忙帮他包扎敷药。 一会忙完,了芥大师就回医药堂去了,临了他对火猴道:“你对火属性如此精通,如有炼丹或者丹药方面的困惑,有空来医药堂交流。”火猴连连点头。 方丈大师示意书礼关上房门,直接问了然大师道:“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了然大师脸色发黄,神情疲惫,似乎刚才的疗伤耗去了不少精力,他想了一会,道:“是所罗门的人,并且是八大修罗之一的毒心修罗,他似乎知道我的踪迹,事先埋伏,我一到便突然发难,导致我没有任何防备,中了他的毒。” 有人泄露了然的行踪!方丈大师凛然,这件事原本只有他和了然两人知道,谁还能探查到他们两人的安排呢? 但是火猴等人还不知其意,方丈大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道:“八大修罗怎么跑出来了?北宗的人何在?原本应该是他们盯住这毒心这个恶魔的啊!” 了然大师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君州的局势有变。” 方丈大师道:“此话怎讲?” 了然大师沉思一会,沉声道:“君州三教,原本由太清门的国师严归真、儒教的大柱国崔铭和佛道的拥护者——太子魏晃三者相互牵制。所罗门的八大修罗因为他们的老大被囚禁在君州,他们其他几个修罗也经常试探君州的防御,试图劫狱,所以长期以来一直由三教各自牵制几人,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让他们得逞。 “但如今北宗寺牵制的毒心修罗已经从君州跑出来,而北宗寺的并没有消息传递,那就说明,太子魏晃的势力已经受到限制,受他保护的北宗寺也受到牵连,佛道,已经被局势困住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苦情璎珞(第四更) 如果君州的局势已经开始如此转变,那对佛道来说,无疑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剧变。 一风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君州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时理解不透,纷纷沉默不语。 方丈大师也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向了然大师问道:“师弟,此时应该如何?” 了然大师道:“先向君州北宗传递消息,让他们派人来将毒心修罗赶回君州,死神修罗一向与毒心修罗秤不离砣,不加以牵制的话,恐怕他们两个人就会将整个大武国搅得天翻地覆。” 方丈大师道:“我们南宗寺也要加强戒备,防治他们突袭。” 了然大师点头道:“应该如此,但也不必过于担心,南宗寺有我们一众长老,大乘境界的长老有这么多,更何况灵云山五峰还隐藏着南宗寺的几位老祖,毒心和死神两个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敢轻易攻上南宗寺。” 方丈大师皱着眉头,迟疑地道:“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怕北宗寺受困,腾不出人手来牵制这两个恶魔。” 了然大师思考片刻,道:“在传递消息时,务必让北宗寺将此事禀报太子知晓,太子会与国师、大柱国两人交涉,太清门和圣书院在了解到情况后,也许会有所松动,他们也不敢承担让所罗门的修罗为祸世间,他们应该会让北宗寺派人过来处理这两个魔头。” 方丈大师点点头道:“好,我立即着手去处理,你安心养伤,还有,这次前往君州的论道大会,你还是······” 了然大师肃然道:“师兄,越是危机降临,我越是要去!看样子,即便是太子也不能控制局势了,这里面除了太清门和圣书院的谋划,必定少不了大武帝的授意,武帝和太子不能生嫌隙,否则将会把佛道推向深渊。如果我不去推动计划,那么情况会越来越糟。” 方丈大师犹豫片刻,道:“我让了毓与你同去,这样路上如果那两个魔头现身,你们也有个照应,几个弟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另外,你知道了毓与君州那位的关系······” 了然大师突然猛烈咳嗽,方丈大师马上反应过来,对了然大师说道:“师弟,你受伤颇重,还是好好休养,寺内选拔如果顺利,将在一个月后启程前往君州,这期间你安心养伤。” 然后转身对一风他们招呼一声,一起出了房门。 了然大师看着他们离去,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前往君州,无异于向死而生啊!” 两天过去了,这两天秀姑一直没有去毓秀院,因为一风已经将两名毓秀院熟悉的弟子击败在擂台上,一位被烧毁神魂,一位被金鞭毁容,可谓惨烈。 秀姑虽然是站在一风这边,但总归会受到毓秀院其他弟子的不待见,秀姑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干脆就不去了。 但擂台比试就是这么残酷,一风如果没有经历秘境中黑火雷的锻炼,早就被本难的业火焚烧殆尽了,一风想起在秘境中差点被业火融化全身的时候,就感到后怕,也感受到本难的险恶用心。 他不敢设想,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恐怕自己早已在擂台上融化掉了。 小娇确实倒没有如此险恶的用心,只是她修炼的神通实在太过阴狠毒辣,一风如果没有全身金骨,也早就被她刺穿心脏而亡了。 并且,一风仔细想来,小娇也是针对他而来,幻境中的色诱,也是针对神魂和道心的攻击,本难和小娇一动手就全部是针对他的神魂道心,根本不像其他人比试那样,将对手击败,或者击退出擂台,而是一开始就动了杀心,且是有了针对性的杀心。 他们,好像知道他的神魂道心受了重创,那么,会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一风转头一想,擂台上的残酷还仅仅是可控范围内的残酷,如果真要想在未来大武国的修炼界走下去,那将面对更加血腥和残忍的争斗,尤其是大武国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让佛道中的明眼人惴惴不安。 要更加精进修为,才能让自己在这场风雨中立足,否则将会连根拔起,身死道消啊! 一风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落下来一副沉重的担子。 晌午后,便要进行抽签了,但是上午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了毓丘尼和本倩。 他们来的时候,一风正在而然院前院的走廊旁休息,火猴和书礼秀姑三人正在前院中央的法阵中练习神通,看到了毓丘尼过来,秀姑急忙迎上去, 了毓丘尼面色平静,声音清冷道:“秀姑,这几日为何不去毓秀院修炼?” 秀姑拽着袖口,支支吾吾,偷偷撇了一眼一风。 了毓丘尼看在眼里,冷冷道:“那两名弟子,实属活该,一名本性为恶难驯,一名心狠手辣。他们害怕我,表面上应诺,但从不改变。要不是这两个都是山下某些家族的世家子弟,我早就将他们剔除出院了。你若是为此的话,大可不必。” 秀姑称是,了毓丘尼又问道:“你们师父在哪?” 书礼执礼,伸手将了毓丘尼领去后院。火猴和本倩打声招呼,就前去医药堂找了芥长老了。 本倩笑着上前拉住秀姑的手,道:“师父就是这样啦,你不必放在心上。” 秀姑脸色缓和下来,也笑道:“我知道,只是我这两天要照顾一风,确实是没空去毓秀院,我才不怕他们的闲言碎语呢!” 两个人又拉着手小声地说笑着,本倩的眼光却时不时瞥向在旁边走廊上,倚着栏杆坐着发呆的一风。 秀姑眼睛一溜,笑了笑,道:“我正好要去弟子院取点东西,你去和一风聊聊天吧!”说着蹦着离开了。 本倩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一风面前,却看见一风双目呆滞,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 走廊围栏下有长凳,本倩坐在一风对面,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风回过神来,看向本倩。 本倩今日也和师姐一样,一身素雅,青灰色的衣裳,却是淡青色的蝴蝶滚边,一双秀目笑意盈盈,嘴角的小痣也被弯弯的嘴角勾起。 一风转头四顾,发现空无一人,本倩笑着说他们都走了。 一风点点头,低声说道:“我让你们为难了。” 本倩心里明白,却故意道:“谁呀?为难什么呀?” 一风呐呐道:“就是,我把两个跟毓秀院有关的弟子都打伤了,师姐和你,都会在毓秀院受委屈吧?” 本倩急忙追问道:“你担心我吗?” 一风红着脸道:“是,也不是,就是······” 本倩急道:“到底是不是嘛!” 一风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本倩师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本倩忽然有些失望,道:“想看看你的伤,还有······” 一风道:“哦,我的伤用了医药堂了芥长老亲自配的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南宗寺的灵药真是神奇。还有什么?”他眼睛盯着本倩。 本倩脸上透出红晕,手从背后伸出来,娇嗔道:“还有就是把这个送给你!” 一风一看,原来是一个璎珞,还是照原来的样子,一股红丝扭成的红绳串着一个金线编织的璎珞,但是和秀姑编织的又不一样。 虽然样子也算比较精美,但璎珞钩织的有些复杂,又显得有些笨拙。 一风看着这璎珞,想起了然大师那天对他说的话,对着本倩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倩见他拒绝,顿时气恼起来,将璎珞塞在他手里,道:“这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编织的,你敢不要!” 她说完生气地直接转身往院门口走,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道:“这可是你师姐说的哦!” 了毓丘尼与了然大师谈完话出来,只见到一风正在走廊里把玩着一个漂亮的璎珞,但是一风神色却很苦恼。 了毓丘尼走向前去,一风转头看向她,了毓丘尼突然消去脸上凝结的冰霜,目光柔和地看着一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往院门口走去。 一风和书礼都呆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莫名其妙又惊愕万分。 晌午过后,本常抽完签,却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秀姑笑着跑上去,把最后一轮的抽签抢过来看,她飞速地看完自己和两位师兄的签,最后落在小师弟的签上,秀姑笑容凝固。 一支签写着:一风。 另一支写着:本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武帝宫 君州,大武帝宫。 大武帝宫是整个大武国最恢宏的建筑,重重宫殿占地广阔无边,有官员统计过,大武帝宫的路不重复走,两天两夜也走不完。 大武帝宫几乎所有宫殿都是金色琉璃瓦,屋檐下的窗棂、走廊、石柱多是黑色与金色交织装饰,显现出一片庄重大气,宫墙、房屋多是青色玉质的砖石,虽然衬托得宫殿更加肃穆庄严,但整体使大武国显得有点暗沉。 众多宫殿之间是数不清的宽阔广场,灰色巨石铺就,地刻种类繁多的灵兽神兽花卉仙草,不着颜色,但栩栩如生,工艺精妙。 广场周围花草缤纷,四季盛开,奇松怪柏,绿树成荫。使整体暗沉的大武帝宫点缀了不少鲜亮的色彩。 大武帝宫是由太清门的初代祖师着手设计建造,历代太清门掌门或者国师,与历代大柱国一道,不断将其完善、扩建,以初代祖师的法阵为基础,融入了太清门道门和儒家阵法的许多法阵,是太清门法阵精髓和儒家阵法精华的集大成者。 宫殿屋檐下的黑金色的材料,黑色是天地玄石,是上古时期天降玄石,太清门祖师消除玄石魔气,以此镶嵌至大武帝宫每一处宫殿。 金色乃是圣书院的炼器宗无数炼器道长穷尽一生搜集的天材地宝熔铸,配合天地玄石建筑到每一处宫殿。 此黑金二色材质为太清门烙印的法阵增添了不少威能。 大武帝宫就像盘踞伏地的巨龙,一旦太清门的法阵全面发起,它就要释放它的威能,整座大武帝宫就是一个包含禁锢、绞杀、聚灵、摄兵甚至降神等等诸多中型法阵的超巨型法阵。 每一代大武帝都要求熟记大武帝宫的每一处法阵及其运用,这是大武帝国能延绵国祚的关键,也是应对威胁的强有力手段。 大武帝宫历经数千年的风霜雨雪,屹立于大武国的核心,俯瞰天下,囊括宇内,是历史的见证者,更是历史巨轮的驾辕者,而大武皇室,则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天驱。 但大武帝国修炼界的高层都知道,魏氏皇族屹立于王朝之巅,并非单纯靠大武帝宫。 大武帝国从一千多年前一统天下建立魏氏王朝,将北境巨人莽民赶至无边冰原,将南方蛮族驱逐无尽热海,将西域游牧者绞杀分裂,从此死伤殆尽,于东方无边阔土建立雄图大业,大武国十四州,每一处都是汇聚天地精华,以各具特色的地域风情组成无与伦比的壮美大武帝国。 大武帝国之所以能够有强大的实力建立统一霸业,其中最大的两个功臣是儒教和道家。 儒教作为大武帝国的正统,圣书院一直致力于培养学子谋士与儒将官兵,为魏氏王朝提供了无数国之栋梁、军伍奇才,他们能征善战,安邦兴国,一直是魏氏王朝的最大倚仗。 道家作为法阵与炼丹的重要教派,是大武帝国根源最深的本土教派,信众颇多,其法阵运用和炼丹增效治疗,在大武帝国的征战史上书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在兴邦定国之后,其修炼飞升成仙之术,也让大权在握的魏氏王朝的无数皇室宗教坚定信奉,沉迷此道者不在少数。 其星术历法同样为大武国的兴邦定策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参考,大武国每一代国师都从太清门中推选,或是太清门掌门,或是元老,位高权重。 而佛道从千年前才从西南荒蛮之地传入大武帝国,他们的发展是令正统儒教及正宗道教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原本,他们认为佛道不过是胡乱之人的胡乱之言的所谓‘胡教’,可没想到,他们宣扬的生死轮回及因果报应,这些教义如春风般迅速在大武国流传开来,儒教和道门的无数信奉者纷纷转头遁入空门,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连续好几代大武帝都赞扬他们清静无为之态度与教化民众之功,十分关心和鼓励佛道发展。 仅仅不到百年的时间,佛道便汲取了儒教及道教的许多义理为己用,所谓‘有容乃大’,佛道迅速扩充起来,且以北宗寺与南宗寺分为大武帝国南北两处佛道发源地。 君州北宗寺更是迅速崛起,历经千年,如今已是与太清门和圣书院鼎立抗衡的修炼巨擘。 千年以来,魏氏王朝乐得将三教分制抗衡,各得其所才能真正有利于国之安定,和百姓安身立命。 但近几十年来,佛道的发展已经大大超出了魏氏王朝的预期,其发展态势隐隐有超出其他二教的趋势,这让魏氏皇室感到不安。 今日,大武帝魏宇亲临朝政,大武宝殿上,国师严归真及大柱国崔铭分别上禀了君州论道大会各自的筹备事宜,太子魏晃作为此次论道大会的主持者,纷纷记录下来,并禀明了佛道的筹备情况,大武帝稍作点评便下旨散朝。 百官纷纷散朝归家,分为三拨人,如群鸟朝凤,其中有圣书院出身的文官儒士跟在崔铭身后,却不敢靠近,有信奉道教与国师交往甚多的大臣跟着严归真,严归真却也兴意索然,也有太子一系的官员跟着魏晃,三三两两,结伴下朝,讨论的都是此次君州论道大会。 除了殿门后,国师严归真追随着大武帝前往后殿去了,似乎另有事情上禀。而其他官吏似乎也知道分寸,与大柱国崔铭告退之后,跟着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崔铭的心腹太尉吴浩。 吴浩掌管着大武国十大军团其中之六——左右龙武军团、左右神武军团、左右神策军团的绝大部分将士,剩下的四个军团——左右神威军团和左右羽林军团为大武皇室掌控,但是,大武朝廷的大部分将领和校尉基本上全出自圣书院,儒教势力之大,令人咋舌。 但他们最大的倚仗不是吴浩,而是崔铭,崔铭控制着圣书院,也就控制着天下儒教的脉搏。 此时,他们正走在大武宝殿前高高的“金龙阶”旁,这金龙阶台阶高耸,正中间九条缠绕的金龙吞云吐雾,栩栩如生,龙身雄壮,状势威武。 九颗龙头上下排列在一条金玉打造的台阶周围,金龙左右是青色玉石建造的台阶。中间金色台阶只有大武帝一人能走,百官散朝只能走左右的青玉石阶。 崔铭作为大武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他一身黑质金蟒袍,白玉腰带,须发花白,脸庞方正,双目有神,威仪颇重,他对稍靠后的吴浩道:“怎么样,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吴浩一身玄色铠甲,红色披风,腰间金龙头咬紫玉腰带显示出他极高的军团地位,他紧跟在崔铭身后,回道:“已经让国师向大武帝禀明,这次论道大会,北宗寺的弟子,让他们与太清门和圣书院一起来选定,我们不点头,他们的人选便选不出来。我们安插在北宗寺多年的力量,终于可以动用了。” 崔铭眼神炯炯,慢步走下金龙阶,沉声道:“太子答应了?” 吴浩回道:“武帝亲自下的旨意,太子无力挽回。” 崔铭淡淡地点了点头,突然道:“听说所罗门从君州跑出去两个魔头?” 吴浩道:“是,这件事太子已经向圣书院院首和国师交涉了,北宗寺会派人将所罗门的人追回来。” 崔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然后微微点头,继续道:“嗯,云州,北宗寺的选拔弟子我们可以控制,那云州南宗寺?” 吴浩道:“那南宗寺只是二流势力,选拔的弟子即便有出挑的,哪里有我们圣书院这么惊才绝艳,如果确实有意外,来了君州,也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 崔铭继续问道:“云州书家怎么样?像个懦夫般龟缩在那荒蛮之地上千年,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了吧?” 吴浩回道:“书钰已与我通密信。” 崔铭道:“怎么说?” 吴浩道:“栖凤城,凤将飞。” 崔铭冷哼一声,道:“书家要是真那么超然世外,为何要参与据江原之战?真是十足的伪君子。我们一直给书家面子,云州栖凤城的兵权一直由他们掌握,如果他们不识好歹,不归山就真让他们再无归路可言!” 吴浩称是。 崔铭思考了一会,道:“论道大会这些事情只是前菜,真正热闹的宴席还在后面。秘密整顿我们麾下的六大军团,不要让太清门和北宗寺察觉,让各州的军团做好准备,寒州、凉州等偏远州境也不要松懈,盯住所罗门的人,不要再让他们浑水摸鱼,等论道大会尘埃落定,仔细听候军令。” 吴浩点头,接着问道:“论道大会的结局真能如我们所料吗?太子那边?” 崔铭已经走下高耸的金龙阶,站在宽阔无比的、用作万官朝贺的玄明广场前,傲然挺胸,一甩身上黑金蟒袍,昂头道:“大势所趋,由不得他!” 第一百二十章 心结缠绕 南宗寺,最后一轮选拔的前一日。 距离抽签已经过去两天了,明日就是南宗寺选拔的最后一轮,但是一风和秀姑却依然没有从惊诧和苦恼中挣脱出来,一风更是双重苦恼紧紧压着他。 一风即将要挑战的,是南宗寺号称年轻一辈第一弟子本轩。 这还是在小乘境界中的称号,自从他在秘境中提升到玉乘境界后,更是修为实力突飞猛进,声名鹊起,又因他气质轩昂,素来行事稳健,考虑周全,深得一众长老喜爱,在灵修峰,几乎所有弟子以他马首是瞻。 本来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本轩也是云州世家的家族弟子,为了家族的兴衰延绵,不能剃度出家,成为南宗寺真正的一员。 但最近听闻,他已经说服家族,将他二弟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培养,而他想在南宗寺正式出家。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灵修峰所有俗家女弟子都陷入一片哀叹之中,本来她们修炼功法神通至桃李碧玉年华,便会下山择偶婚配。 但她们其中大多数是掺杂着利益的人口的交易,她们都希望在家族中找到像本轩这样,家族有一定势力,又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 一旦下山,她们的父母便会纷纷要求婚配,这样充满政治意味的婚姻,如能幸福美满,那算是菩萨开眼了。 但是世事弄人,谁能想到她们最看好的本轩,真的打算要在南宗寺出家当和尚,如此一来便断了她们的念想。 本轩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本来,他作为家族的长子,为着家族考虑,也会选择下山继承家族产业。 他自己的家族,表面上看还算不错,但比起书家那种坐拥云州巨城——栖凤城的庞大家族,就如同蛇鼠与龙虎。 这些年来,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已经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所以,本轩思来想去,认为只有依傍一定的势力,或者成为其势力的主导,才能真正将家族壮大。 南宗寺中,如今他风头正盛,如果不出意外,他剃度出家之后,便能够在南宗寺立足,以他的师尊了弘大师的地位,加上他自身的修炼天赋及周全的处事手段,很有可能成为南宗寺的重要长老,甚至当上方丈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拥有了南宗寺这一庞大的佛道势力的帮助,这才是家族长子应有的长远目光,也是为家族兴盛需要做的必要牺牲。 只要这次选拔通过,再去君州论道大会崭露头角,便可以顺水推舟,成为南宗寺最有前途的长老,然后再以南宗寺的势力反哺家族,帮助家族壮大兴盛,走向辉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直非常看重本轩的了弘长老却一直没有答应给他剃度,他似乎在犹疑着什么。 秀姑倒是并没有像其他俗家女弟子一般哀叹,她从小在青山寺长大,是一个孤儿,并无家族的压力。 她只是有点苦恼,她还不是很懂,对本轩的感觉总是朦朦胧胧的,说不清楚。 有时候觉得他像师兄们一样,可以给她依靠,就像在秘境中,他一直保护着她走到秘境中心。 有时候吧,她觉得他气质非凡,潇洒风流,和自己的师兄们又都不一样,即便是经常不剃发妆成书生模样的同样器宇轩昂的四师兄书礼,他的气质难免阴郁,总是心事重重,不如本轩那么洒脱自在。 更何况,她和本轩认识也十分有戏剧性,在祈福灯节的那样的遭遇,让他想起来都面红心跳不已。 所以,她对本轩有生出一种独特的喜爱,感觉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有时候她也很烦恼,在听到本轩有可能在南宗寺出家之后,她感觉如果出家之后,本轩与她之间的这些牵牵绊绊,都会被斩得一干二净,她并不觉得心痛,只是觉得没来由的烦闷。 但现在她最苦恼的是,她最喜爱的小师弟要和本轩擂台上一决高下,甚至很可能会有生死危机。 说是说有长老看护擂台,但斗法之中,瞬息万变,生死仅在毫发之间,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出事呢? 不论是谁受伤了,她都会感觉难过,也不知道谁赢了会更开心,她心中的苦恼无处可说,想要跟本倩聊聊天,但是本倩满心期待一风赢得比试,根本不会理解她的内心。 一风更是苦恼,除了这段时间本倩性情大变,变得非常主动,她的殷殷情谊让他无所适从之外,他最害怕的对决终于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在擂台上面对本轩。 本来一风对本轩并没有掺杂太多复杂的情感,直至秘境中,他在幻境里因为本轩的缘故杀了那么多人,虽然基本可以确定是假的,但那种燃烧着的怒火与不甘,是非常真实地猛烈地冲击过他的道心,那种灵魂中钻心的疼痛,让他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神魂中破碎的道心至今还没有恢复,他只能修炼至身体康复,达到最佳状态,修炼之路却停滞了。 如今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本轩,更没有信心击败幻境中那般勇猛和强势的他。 道心即佛心,道心的破碎,正是佛心被这样太多烦恼割碎了。 他的烦恼还不止如此,他无意中从本倩嘴里听到,上次与她对决的小娇,因为在擂台上被他毁伤脸颊,已经向了毓丘尼表明要剃发出家。 她的父母听闻后,上山来,跪在她的面前哭诉,说家族已经为她找好夫婿,是另一个上好的家族的公子哥,如果他们失约悔婚,那他们家族将遭到巨大的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但父母的哭诉并没有挽回她的决心,等这次选拔落幕,她便要正式剃发出家。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些举动,会伤害到许多人,会造成那么多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如今的佛心不仅被情爱烦恼打碎,而且被世事拖累,他感到很疲惫,一切的打斗都让他身心俱疲。 了然大师在后院修养走动的时候,看到一风消沉的状态,心中难免有些惊异,他招呼一风到禅房中。 了然大师在禅床上跏趺而坐,一风站在他身前。 了然大师脸色还是比较灰暗,受到斩佛霜的毒气攻击,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他开口非常直接地问道:“一风,自从你从秘境中回来之后,我发现你总是心事重重,除了神魂被业力侵染,似乎还有别的原因。你且和我说说,我修行佛道多年,在山下也历练了许多年,对世事纷扰,也算洞若观火,或许可以将你的心结解开。” 一风紧握着双拳,沉默了许久。他渐渐松开拳头,开始对了然大师讲述在秘境中幻境里遭遇到的事情。 了然长老一边听,一边点头,示意一风继续讲下去,他听到一风在幻境中轰杀了许多无辜百姓,鲜血如河流,眉头也越皱越紧。 直到一风讲完后,了然大师叹了一口气,怔怔出神。 一直以来,他和方丈等人,都认为他是佛子,要在即将纷乱的世道担负起佛道重任,却忘了,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山里小寺的孩子,每天都是和小师姐一起玩耍修炼,师父和师兄都宠着他们,从来不做沉重的责罚,他在那里天真无邪地长大。 他和秀姑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种深深植根于内心的情感随着他们长大不断发酵,会酿成新的滋味。 这本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成长,但他们纷纷以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这种压抑的情感层层深埋,总有一天会爆发开来,幻境里的遭遇就是如此。 一旦这种情感不被认可,被打压,被斩断,被毁灭,那么一风的道心也会随着破碎和毁灭。 了然大师沉默许久,然后缓缓道:“一风,你对秀姑情感是非常真挚的,是正常的,也是非常纯洁的,这是人世间的最美好情感。” 一风抬起头,眼眶都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叙述他深埋在内心的情感,也是第一次得到认可。 了然大师继续道:“佛门的修炼是空,是无,但并不意味着一切皆无,佛道中的善就是永存的,善虽不分大小,却分深浅。 “人与人之间的‘善’,包含着许许多多美好的情感,男女的情谊也是一种善,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但这种善,影响的人较少,只是两个人的命运。 “而人与众生之间的‘善’,却是更加厚重深远,它所能达到的价值和意义,甚至能够影响到千秋万世。 “修佛即修心,有的时候,当佛念与心意有矛盾和冲突时,要从这种小范围的‘善’中间超脱出来,站到更高的层面去看待它,在更重要的价值和意义面前,你自然会做出自己选择。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一风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仿佛站在群山之巅俯瞰着芸芸众生,而他自己的这一份喜怒哀乐,在芸芸众生中显得十分渺小。 高度不同,世界就会不同。 但他依然无法摆脱对小师姐情感的桎梏,现在他能够站在高处,但高处不胜寒。 明白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一风沉思良久,随即又告诉了然大师,他对本难和小娇的愧疚之心,让他感到疲惫,甚至斗志骤降,他摸不着自己的影响在何处。 他现在非常害怕自己的一个无意间的动作,就能毁掉别人的一生,甚至他不做决定,别人的一生就可能会因他而改变。 了然大师继续思索道:“这一点,也是离你最近的、你即将面对的一点,那就是无常。因果循环,成住坏空,生住异灭,都是无常。你要明白,佛缘随人,本就是没有任何规律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本难和小娇现在虽然是如此结局,如果换做其他人与之对敌,也许结果会更糟。你在或者不在,无常总在,这是你改变不了的规律,也是无需在意的规律。 “所以,你只要坚定己心,朝着正确的地方走,只管走,其他事情,你无法把控,也无需把控,更无需愧疚与纠结。 “你的道路是正确的,便一切都是正确的,总不能再坏,相信,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世事无常,便任其无常。” 一风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比试悬念 今日是南宗寺最热闹的一日,因为君州论道大会选拔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轮,今日便是选出前往君州的十个人的最后比试。 十个巨大的石柱擂台一字排开,占据了大雄宝殿前广场的最中心的位置,而围观的人数早就超过了万人,山下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上来观看。 很多进入前二十名的俗家弟子的家族也来人了,本轩的父母就在他的擂台下等着他上场。 他们也明白,代表南宗寺去参加论道大会,会让他们的孩子在整个大武国都传播名气,这会给他们的家族带来厚重的荣耀。 大雄宝殿的白玉石台阶前,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了弘、了法长老等七大长老院长老,还有各峰各堂的一众长老,都来到了今日的比试场。 二十名南宗寺最出类拔萃的弟子站在他们下方,等着方丈大师宣布比赛开始。 方丈大师看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被斩佛霜毒害得不浅,脸色很憔悴,了芥长老当时说只要意识清醒后,便可以把毒气一点点排出,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了然大师朝方丈大师点点头,他是南宗寺此次前往君州论道大会的领队,最后一轮的选拔也由他来住持。 他上前一步,脸色在阳光下更显得灰黄憔悴,但声音清朗依旧:“诸位,恭喜你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轮比试,这代表着你们是从七百多名同样优异的修炼弟子中脱颖而出,你们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前往君州,山高水长,道路漫漫,前途未卜,我们必须还要优中选优,选出修为、修养、修行都能够承受这一路的奔波与艰险之人,所以,你们中只有一半人能够与我同行。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失败,而是佛缘天定,自由命数,你们只需全力发挥实力,不需要考虑最后的结果。在最后的比试前,我还有几点提醒,第一,······” 下面二十名弟子,在前几轮的对战中对这一套提醒都滚瓜烂熟了,无人在意了然大师后面的讲话,纷纷打量着自己最后对决的对手。 了法长老看向本渊,他很满意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即将入选,也不枉费他说服长老们,让玉乘境的四名弟子全部参赛。 本渊此次去君州,是大展身手的良机,以后可以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帮助他在南宗寺开疆扩土,不断壮大势力。 但了法长老看到一风后,面目即是一寒。 他也和本渊交代过了,不能让一风安稳地抵达君州,通过前两场的较量,他看出来,一风的潜力不可限量,一旦让他冒头,势必会破坏自己的计划。这一路,一定要想尽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他当然知道了然大师已经受了伤,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却也是本渊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了毓丘尼冷冷地扫视着下方的弟子,但目光多落在本倩和秀姑身上。这是她手下最疼爱的两个弟子。 秀姑在她手底下修炼功法神通,天资聪颖,触类旁通,无量妙掌的修炼顺畅无比,配合她赠送的玉笛,将无量妙掌演化得更加复杂精妙,加上她天生修炼冰属性天赋,神通变化多端,甚至有一些衍生出来的神通招式,让她都惊讶不已。 她心中对秀姑的喜爱,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个原因,此次去君州,恐怕这个秘密就再无法掩盖了。 本倩虽然非常聪明,但是之前把她宠坏了,变得娇蛮耍横,到处惹是生非,修炼也一直停滞不前。 可自从她从秘境中回来之后,一直刻苦修炼,停滞的修为一下子突飞猛进,并且性格也收敛了许多,变得和善亲近,其他弟子都觉得她换了一个人似的,却不知道原因为何,只是知道她爱往而然院跑了。 并且,她对此次选拔异常重视,每次抽签到对手之后,会来请教自己,让自己给她指点应对的方法,并在短时间内不知疲倦地反复练习,因此她才能走到今天的前二十名。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她也将取胜,那么她就可以与一风一起去君州了,这才是她努力的根源吧。 纯洁又天真的孩子啊! 可是,一风今日真的能够取胜吗? 一风看着右前方站在队首的本轩,心中也很忐忑,虽然了然大师昨日的一番话,让他知道这条路必须要走,必须自己走。但这是心态,而实力······ 一风想起,幻境中本轩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那是幻境所致,还是他真正的修为? 不仅仅只是一风这么想,整个南宗寺自从知道他们的抽签对决之后,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本轩会赢。 他可是南宗寺的第一弟子啊,是以后长老甚至方丈的候选人,声名正盛、实力超群,如今已经是玉乘境界,境界的差距,犹如鸿沟。 对面的一风,此前只是而然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庙的小和尚,他修炼的也是乡野旮旯里的野狐禅,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他,不知哪来的运气,才让他能够进入前二十名。 这场比试的结果,还用明说吗? 所有与之交好的弟子纷纷提前找他庆祝,他都是含笑着答应,在他心里,同样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场没有丝毫悬念的比试。 终于,了然大师说完了,猛烈咳嗽两声,方丈大师上前轻拍他的肩膀,同时朗声道:“请各位弟子登擂台,开始比试!” 众弟子纷纷转身,准备走向各自的擂台,秀姑偷偷跑到一风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一风,师姐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今天你如果打不过,就认输吧!不要再受伤了。” 一风看着秀姑真挚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着秀姑一步三回头离开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今天的他,难道真的不能取胜了吗? 本轩登上擂台,擂台下上千人一片欢呼声,“本轩师兄,威武无敌!”“本轩师兄,打死那个什么鬼一风!”“就是,他算哪根葱!”······ 本轩站在擂台上,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之前他们写信告诉过他,今日会来看他比试,但本轩眼中依然充满难以言喻、无比复杂的神色。 从擂台上看下去,人群之中,他们打扮得尽量雍容华贵,上好的绸缎布料,母亲头上精美的发簪首饰,庄重得在一片挤挤攘攘的老百姓中,有一些突出的怪异。 但他知道,这些装饰此前已经有很久没出现在他们身上了。 父亲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能够成大事,前段时间通信回家,提出要在南宗寺削发为僧,父亲一开始也气得要与他断绝关系,但后来便落了泪。 他明白,这是为家族做出的最大贡献,家族传到他这一代,已经开始没落了,送到栖凤城中修炼的二弟,也始终在各个家族中抬不起头,更别说与书家弟子打交道,每次都饱受奚落。 母亲把两个儿子送出家门修炼,一个要出家,一个被压得出不了头,每日的思念都化作泪水,眼神日渐迷离,身体也每况愈下。 但是,他们最近得知本轩的打算,也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今日是她的长子出彩的日子,今后一旦依傍住南宗寺这棵大树,不愁枝繁叶茂。 她费尽心力,今日维持最大的体面,就是要鼓励他,为自己,为家族将来,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本轩看到在人群推搡中站立不稳的身着华服,却头发花白的父母,心中感到一阵酸楚,他表面上的洒脱,那只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气质卓尔不群,对他心生好感。 其实,他只是被重重压力束缚着的一条虫子,打破困境的,只有自己,带来重生的,也只有自己。 他是一个有计划有谋略的人,他拜在了弘长老门下,但是了弘长老不谙世事的淡漠性格,地位虽高,却无法拥有实权。 灵修峰还有哪些长老可以依靠呢? 了法长老,与本渊是一脉同枝,根本无法融入他们师徒之间的团体。 了然长老,南宗寺许多长老公然反对其主张,接近他无异于毁掉自己的名声。 其他长老更是不值一提。 只有了毓丘尼。 本轩很清楚,其实很多人忽视了了毓丘尼的影响力,因为其怪异冷厉的性格脾气,让很多人心生敬畏远离之心。 但是他在灵修峰多年,发现其实了毓丘尼在南宗寺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根据师尊了弘大师的说法,长老会议一些事情,只要了毓丘尼坚持,会有一部分长老为她帮腔,而这一部分长老,往往会改变长老会议决策的结果。 另外,很多事情,方丈大师与了然大师商讨后,都会去询问了毓丘尼的意见,并重新进行部署。 这一次,负责带领弟子去君州参与论道大会的长老,额外增加了了毓丘尼,就是毋庸置疑的明显证据。 了毓丘尼其实很不简单,她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他听闻毓秀院来了一个俗家女弟子,非常受到了毓丘尼的喜爱,一改了毓丘尼的本性与常态。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是除了能在君州论道大会出风头的机会,另一个更甜蜜更有把握的机会。 秀姑这次同样也有非常大的可能前往君州,路途漫漫,这是佛祖赐予他与了毓丘尼和秀姑更加亲近的良好时机。 这一次,不论是为了父母,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增加接触秀姑的机会,他都不能输,也不会输!这场比试,只能有一个结果:赢! 想到这里,站在擂台上,在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他意气风发,无声地笑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幻灭刀法 方丈、了然大师和了弘大师三位站在大雄宝殿的走廊中,眼睛都盯着一风对决的擂台。 了然大师神色凝重,显然也知道一风的这场对决充满风险。 一风登上了擂台,下面却鸦雀无声,他看了看擂台下的人,心头泛起一阵心酸。 本轩看向一风,脸色肃穆,缓缓道:“一风师弟,你是秀姑的小师弟,我不想伤害你,你如果觉得不敌,尽早放弃,否则我怕对她不好交代。” 一风脸色平静,淡淡道:“交代?谁需要交代?需要谁的交代?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本轩皱了皱眉,道:“一风,这境界的差距······” “那要打过才知道!”一风截断他的话。 他看向本擂台的监护长老,那长老点了点头。 本轩笑着摇摇头道:“既然如此,请动手吧。我尽量痛快地结束,减少彼此间的伤害。” 说着,本轩将一把刀横在胸前,银白色刀鞘闪闪发光,他左手拿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慢慢地抽出刀身。 在他抽出刀身的那一刻,一道如同闪电的银白色光芒绽开,把擂台上下所有人的眼睛刺中,所有人眼睛一闭的时候,他冲了出去。 一风虽然觉得那光芒刺眼,但是没有闭上眼睛,他知道,如果闭上眼睛,就一定会输在他的刀下。 虽然觉得眼睛胀痛,但绝不能就此认输! 他隐隐看到前方一团银光急速冲过来,他全身灌注灵力,金色灵液浸润筋骨,全身发出熠熠金光,如同一尊金佛降世。 他双手握紧拳头,拳头外面开始包裹一层金色,看起来坚不可摧,这是他这两天修炼时,发现全身金骨新的作用,被小娇刺伤以后,他试图用金色灵液覆盖伤口,没想到在功法运转之下,金骨中渗出金色符文,慢慢涌出皮肤,包裹着伤口,飞速地修复着。 接着,了芥长老的圣药涂到伤口上后,他以金骨中渗出的金光催化药物,没想到极大地激发了药物的功效,让他的伤口一两天之内就好的差不多了。 后来,他试着将金骨中渗出的金色符文覆盖到身体表面,意外地发现自己如同身着一层金色的坚韧铠甲一般,感到全身紧绷,充满了力量,他自己把这叫做“金骨甲”。 银色光团冲到了身前,一风举起金灿灿的拳头猛烈往前一击,只听到轰地一声,银色光团炸开,巨大的威能如同一把把银刀切割着四周,刺向一风的双腿、胸膛、脸庞。 一风身上的衣裳出现极其细小的裂纹,那是刀锋割裂他的痕迹,虽然微小,但是力道极足,就像万千的刀锋刺入他的血肉。 若是平常人,早已死在这种千刀万剐之下,但是一风全身覆盖着金骨甲,刀锋割裂刺入,甚至从衣裳的裂纹中迸发出金色的火花,他的脸颊也时不时地擦出一两道金色火花,虽然看起来惊险,实际上并不能伤到他。 无影无踪的剧烈刀风持续了一阵,才慢慢停歇下来,而银色的光团的光芒也渐渐暗淡,露出了本轩惊愕的眼睛。 他这招“漫雪飞舞”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用过,他在选拔中一路走来,也无人迫使他使用这一招,但是他面对一风,上来就是压箱底的招数,表明了他想赢的决心。 但这决心在一风的坚强防御面前,狠狠地被踩在了脚下。 他嘴角泛起冷笑,调整刚刚持刀冲击的姿势,慢慢退后两步,重新打量一风。 一风身上的衣裳被无形的刀风割裂得破破烂烂,但是全身依旧放出亮眼的金光,如同一个被破麻布袋罩住的金佛。 大雄宝殿前的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一风的成长,真是超乎他们的意料。 本轩收敛眼神,点点头,道:“很好,抵挡住我这一招漫雪飞舞,你还是第一人,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但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我的刀叫‘幻灭’,接下来,我会斩断你的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到他的开始略带狂傲的语气,一风却沉默地看着他,眼瞳中也发出淡淡的金光,不动如山。 本轩大喝一声,双手持刀,幻灭刀重新凝聚银色光华,渐渐如日光般耀眼,犹如一把与世争锋的银刀。 几个呼吸后,刀上绽放的银色光华犹如水流一般,迅速被吸入刀中,他双手猛地一沉,就像增加了千百斤重。 暗银的刀身生长出许多复杂的符文,它的前端,刀刃发出暗暗的金光,在他缓缓挪动刀身时,金色刀锋竟然在空中隐隐切割出一丝丝黑线,那是被金色刀锋割裂的空间! 这一刀的威能远远超出想象,这也将是他进入玉乘境界以来最强的一斩! 一风感受到幻灭刀带来的恐怖威能,就算他以现在的状态,也没有把握能够硬接这一刀,于是他开始移动。 一开始是慢慢地挪步,后来围绕着本轩飞速转动,他身体金甲表面开始迸发出金色电弧,他在躲避幻灭刀锋芒之时,也在积蓄力量,他也要在腾挪中爆发一次强有力的拳击! 在擂台的中心,本轩吃力地双手紧握着刀柄,银色刀身上的银色符文闪烁着,金色刀锋也在跃跃欲试,他全身绷紧,咬了咬牙,鼓起全身的肌肉,低吼一声,慢慢地举起幻灭刀。 刀身发出“嗡嗡嗡”的奇怪嗡鸣,刀身刚刚吸收的光芒猛地再次绽开,突然膨胀成一把十多丈长的银色光刀,巨刀威能直冲云霄,耀耀银光遮天蔽地,顶端的金色刀锋刺入天际,本轩脸色涨红,面目狰狞,举起的双臂猛地一斩,大喝一声: “刀劈山岳!” 巨大的银刀无视一风腾挪的身影,一刀斩下,锐利的金色刀锋带着宽阔的银刀直劈而下! 一风感受到了巨大刀影带来的死亡威胁,他感觉到巨大刀影已经锁定了他,不论他在那里,都会无法逃避地劈中他,无穷的刀威将会如万仞山岳般轰在他身上,将他身体斩得支离破碎。 于是他转速越来越快,最后擂台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金色的身影绕着擂台疯狂旋转,他身体金甲表面的金电弧变成一件金色电甲,全身发出强烈刺目的金光。 巨型的银刀金锋飞速逼近,在它快要斩到一风的时候,他双拳过头,拳头带着身体往金色刀锋上猛力一撞! “轰隆!” 谁也没想到,面对本轩如此强力的攻击,一风竟然选择主动迎击,全然不惧那滔天的刀锋神威! 然后所有人便听到如同九天之上天雷炸响,金色炽热的拳芒与金色刀锋的威能炸裂,银色、金色、赤红的光芒四射,如同一颗巨大的火花在擂台上升腾而起,把一风和本轩全部淹没。 他们脚下的擂台,石柱被光芒射中,不断地炸裂,碎石纷飞,不断地撞击着防护擂台的法阵,法阵上的金色光罩被无数碎石敲击,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纹。 擂台也在不断地晃动,突然一个身影冲出擂台,擂台下所有人一看,竟然是监护长老! 他灰头土脸,衣衫破碎,连他都无法忍受擂台上的威能,狼狈地逃窜了出来。 半晌,擂台上的光芒才渐渐散去,只见擂台边上,一风无力地跪在那里,佝偻着背,衣衫早已四分五裂,金色电甲破碎,金骨甲也消失不见,露出血痕遍布的胸膛,他双拳垂下,双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中,还能看到金色的手骨。 周围的石柱无一完好,纷纷被炸断炸裂,大大小小的碎石滚落在他身边,他跪在尖锐的碎石上,已经没有力量挪动,膝盖下渗出鲜血,沿着锋利的石碴流下来,他口中不断呕出殷红的鲜血,眼神灰暗地看着前方。 他的前方,本轩弓着腰,无力地喘着气,双手拄着银色的幻灭刀,半跪在地上,刀身上的符文已经全部消失,显得无比暗淡,锐利的刀锋上豁开许多道大大小小的口子,如同一柄破烂的木锯。 本轩清楚地听到了擂台下父母的惊叫声,和他们晕倒时的哄闹声。 他没有去看,他只是举起颤抖的手,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手掌不停滴落,他的手指抖得如同劲风中的枯树枝,指向一风,声音嘶哑说道: “你,认输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唯我独尊 一风嘴角的鲜血不断流下,他的胸膛、双拳、膝盖都已经血肉模糊,已经成为一个血人的他,眼神迷离着,听到本轩的问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擂台正前方,大雄宝殿前的走廊里,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看着下面支离破碎和鲜血横流的擂台,鲜血覆身的一风,和勉力支撑的本轩,方丈大师沉声道:“是不是让他们结束比试?” 了然大师面色沉重,淡淡道:“那他们谁赢了?” 方丈大师道:“可以让他们一起去,他们原本就同样出色!” 了然大师摇摇头,道:“师兄没有发现吗,一风一直以来躲在他们师兄师姐背后,虽然来南宗寺的这些日子,他成长了不少,但是他骨子里的自卑依然是他的底色。 “他的优柔寡断,他的不舍不忍,都是来源于他没有信心面对困境,他怕给别人带来的全是伤害,他怕自己没有能力突破这些困境。 “本轩现在是一风心中的一座山,不论是修为还是情感上,他都重重压在一风的心头。只有掀翻这座山,他才能继续走下去,否则会毁了他。” 方丈大师道:“这是他至今还没有学会梵魔生灭拳的原因吗?” 了然大师点点头,难得露出肃穆的神色,低声道:“你知道的,之前试图修炼梵魔生灭拳的,都是些什么人。梵魔生灭拳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心,和至高无上的佛道领悟。 “他这段时间修为虽然突飞猛进,但他的道心被自己的犹豫彷徨,和声色烦恼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样的一风,这样的佛子,出了南宗寺还不如北宗寺、圣书院或者太清门的一些三流弟子,如果不让他自己站起来,那么他将永远这么跪着!” 一旁的了弘长老静静听着,没有多言。 了弘大师默默地捏着佛珠,心中感慨,今日的本轩好像丢掉了之前温润谦和,变成了一个功利性极强的人。 擂台上,本轩拄着破烂的幻灭刀,慢慢站直了身体。他脸色苍白,手臂上的鲜血沿着手掌流到幻灭刀身,银色刀身如同一张被血痕割裂的脸。 本轩咳嗽两声,冷笑道:“不认输?你到底想证明什么?非要我将你杀了才行吗?” 他的表情慢慢扭曲,看着那个倔强的一风,心中无名怒火升起。 是啊,以前的他都是在积攒力量,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日以继夜地在南宗寺打好根基,传播好他的名声。今日,他已经等得很久了,是时候拿出自己积蓄的力量,来为自己,为家族拼命了! 他不能输,输了就不可能再去君州的修炼强者,和大武皇室面前展现自己,输了自己和家族的未来都可能会断送! 他在南宗寺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但是经过刚刚的战斗,他在一风身上嗅到了一种危险,他身上有一股潜在的能量,让他产生一种会输掉这场比试的预感。 更可怕的是,他心中产生一种以后会被一风狠狠压制的威胁。 所以,他不论用何种手段,哪怕撕破他伪装的脸皮,也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本轩凝聚灵力,双手一挥,一道无形的波纹从他手掌中散发开来,贴在法阵的光罩上,擂台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施展神通隔绝了擂台的声音。 大雄宝殿前,了弘长老来到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身旁,看到本轩奇怪的动作,方丈大师蹙着眉头道:“本轩他想干什么?” 了弘大师手里捏着念珠,眼神复杂,他原本就不喜欢说话,现在更是只能继续沉默着。 擂台下的人也都奇怪地看着本轩。 但本轩没有管这些,施展完这次神通,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淡淡道:“我不会杀你,我跟你没有深仇大恨。更何况,杀了你,秀姑将永远疏离我,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风听到“秀姑”二字,原本因受重伤而迷离的眼神突然消失,回过神来,重新看向本轩。 本轩也看着他,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也不是一样吗?你也不过是想证明给秀姑看吧?” 一风摇摇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得了吧!”本轩冷笑着,“你不敢表明心迹,只能证明你没用,还说是什么佛子!” 一风眉头一皱,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本轩冷哼一声着:“你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吗?这很难猜吗?天道不公啊,你这么个躲在一个女人背后的可怜虫、懦夫,居然是佛道的佛子!” 一风眼神变得凌冽,死死地盯着本轩。 本轩心中暗暗点头,嘴上却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佛子多好啊,天选之人,佛道巨子,以后轻轻松松就可以当上佛道的领袖,多么令人心动,令人羡慕!而秀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一风瞪着通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本轩心中更加窃喜,继续道:“对啊,她又没有跟我青梅竹马,只是一个蠢女人罢了,我随随便便跟她说两句话,她便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 一风颤抖着身子,慢慢地站起来,虽然他的膝盖已经让碎石刺破鲜血不停流下,虽然他的胸膛已经鲜血横流,虽然他的拳头已经血肉模糊,但此刻,他必须站起来。 本轩看到一风居然站起来了,心中着急,嘴上脱口而出:“秀姑,我不过是哄她玩罢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呢?你不是他小师弟吗?你要的话,我就让给你啊!” “嘭”,一风血肉模糊的拳头闪出一道赤红的拳芒,轰在地下,一道石柱就此泯灭,竟直接融化消失不见。 本轩见此,更是急急道:“你还当什么佛子啊,下山吧,带着你的小师姐去生孩子吧!你这懦夫!色鬼!还贪恋着自己的师姐,你这一无是处的变态!” 一风脸上还残留着嘴角的鲜血,很突然地,他冷冷道:“是你,告诉本渊,我的神魂受伤了吧?” “什么?”本轩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风淡淡地道:“知道我神魂受伤的,除了我师兄师姐和本倩之外,就只有你了。而他们,绝不会对外人泄露半句。只有你,在秘境中知道我神魂受伤后,你知道本渊和本难交好,你泄露给本渊,目的就是让本渊教本难怎么对付我。并且,业火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取得的,本渊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给他业火的,必定是你!” “你放屁!”本轩辩解道,“我哪里可能去弄那种东西,我找死吗?” 一风冷笑道:“不用装了,了弘大师有法宝可以不被业火灼烧,你是他的大弟子,自然也有。” 本轩见一风如此说,冷静下来,看了看周围法阵上的无形波纹,知道声音已经被阻挡了,他冷哼一声,干脆承认道:“是,那又怎么样?” 一风见他承认,口中语气更加冷淡:“小娇的幻境色诱术,也是你教的吧?我问过本倩和小师姐,她们都跟我说过,毓秀院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她用过这种神通。了毓师叔虽然对她们这种山下的世家弟子管教不算严,但也绝不会让她修炼这种邪魔歪道的神通,不然她也不会在擂台上用迷雾来遮蔽和掩饰!” 本轩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一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这还要感谢你,你刚才一直用话刺激我,是想继续破坏我的道心,再次刺激我的神魂,让修罗业力发作,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吧?” 本轩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一风眼中闪过两张面孔,沉声道:“本难用业火焚烧,小娇用幻术色诱,你用言语刺激,都是针对我的神魂和道心而来,只有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修炼的弱点所在,自始至终,都是你的阴谋!” 本轩脸色狰狞,厉声道:“那又如何?!我还真就告诉你,秀姑,是我以后需要用到的重要棋子,我不希望她的身边,还有我不能控制的因素存在!所以你必须要死!任何人挡我的路,都必须死!我的人生里,不能有输!” 腾地一下,本轩身上冒出黑红色火焰,燃烧着他,但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破烂如同钢锯一般的幻灭刀重新举起来,银色的刀身上也覆盖着熊熊的黑红色火焰。 了弘长老见此突然停住念珠,面色凝重,方丈急冲冲地道:“了然,了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本轩身上会冒出地狱业火?他是要入魔了吗?!” 擂台上,一风睁开眼睛,淡淡道:“你终于说出来了,刚刚还说不想杀我,你终于愿意显现出你伪君子的一面了。但是!” 一风突然厉声道:“你知道吗!本难和小娇本来应该不是这个结局的!因为你的私心,因为你的阴谋,让他们俩一个寿数烧尽,一个与家族割裂被迫出家,你说什么当佛子,你配吗?!” 他的脸色涨红,更加激动地呵斥道:“你说佛子轻轻松松当上佛道的领袖,你知道我有多艰难、责任有多重吗?!无数个日夜我都在思考我到底是谁,我到底要做什么,我到底要去向何方!每一个问题折磨得我无法入睡,让我心力交瘁!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眼里只有利益,只会用你的全部力量去伪装着成一个不在乎这些利益的人,但背地里使劲浑身解数去搞阴谋!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命,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本轩忍不住怒吼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家族衰落被人羞辱的痛苦吗?你知道父母年迈却依然要支撑起如此庞大的面子所虚耗的血泪吗?你知道我从小投入佛寺一生也不曾见过他们几面的思念之苦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是神,其实你就是个冷面冷心的孤儿!是个不择不扣的自以为是的混蛋!” 一风脸色冰冷,咬着牙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喝道:“如果这些就是你阴谋杀人的理由,你为何前来修佛?!” 说完,一风身上重新焕发出金光,金色的光芒覆盖着全身鲜血的殷红,神色显得庄严而壮烈,他的拳头缓缓放出金光,他按照一种玄妙的规律,缓缓挥动着拳头,口中一字一句地道:“今日,我便要告诉你,什么是佛子!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佛子!” 随着一风舞动着金色拳头,灵云山上空突然变得阴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黑沉沉的铅云遮蔽了日光,压住了灵云山的天空。 乌云不断地翻滚,很快形成了一个覆盖着整座主峰的巨大的黑色旋涡,而旋涡的中心,就是一风所在的擂台! 方丈大师急道:“了弘,了法,快去阻止一风!” 了然大师神色无比凝重,道:“两位师兄,来不及了,快与我一起去维护擂台法阵,否则整座主峰都要遭殃!”说完他一甩僧袍,立即飞向一风的擂台,方丈和了弘长老即刻跟上。 三位长老悬浮在一风的擂台周围,三个分散开,灌注无边灵力到擂台法阵中,法阵金色的光罩顿时光芒大放,无数复杂的佛道符文浮现在金色光罩上,金色光华流转。 悬在空中的方丈向刚刚狼狈逃出的监护长老喝道:“了亮,快让武僧队把擂台周围的人清走!保护好他们!” 人群中,本轩的父母醒来,看着擂台上,被黑红色火焰灼烧着的本轩,嚎哭着、挣扎着,不愿意退走,了亮长老只好指挥着武僧把他们抬到远远的人群中。 擂台上,本轩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举起了被业火烧得通红的幻灭刀,锯齿状的刀刃如同恶魔的利齿,他眼中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红火的瞳仁里,只有对面那个还在缓缓挥动双拳的一风。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黑压压地沉下来,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黑云中无数如同巨龙般咆哮,金色闪电轰隆隆炸响在所有人耳边,每一声都炸在所有人的心里,引起心脏的剧烈跳动。 其他擂台的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天地异象,纷纷停下斗法,呆呆地看向一风的擂台。 同时还在斗法的书礼拧紧了眉头,火猴也心急如焚,秀姑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不已,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不顾一切和歇斯底里的一风! 一风闭上眼睛,此时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功法来催动,他身体里的金色灵液疯狂窜动,沿着经脉飞速运转着,像金色火焰燃烧一样急速消耗着。 他身上的金光越来越耀眼,但心中却越来越平静,口中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到后来,他每一句话都震响着灵云山上所有的铜钟,撼动巍巍灵云山脉嗡嗡作响,如同九天之上无数佛陀在怒喝: “既发宏愿,心中无念!” “既为佛子,他人用火焚之,却依旧心怀愧疚!” “既为佛子,他人以剑穿心,却为之沉痛惋惜!” “既为佛子,即便深陷爱欲,却必须化为大爱!” “啊!!!” 一道异样的、震耳欲聋的嘶吼从本轩的喉咙里吼出来,听到一风的宏音,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身上的地狱业火熊熊燃烧,他狰狞地嘶吼,提起燃烧着无尽地狱业火的幻灭刀,不顾生死地冲向一风,豁口的刀刃看起来更加惊悚可怖。 一风根本无暇四顾,此刻他已经超脱了肉体凡胎,他不再是自己,他是天地的众生,他是佛道的巨子! 他的双拳突然停止挥动,紧咬牙关,使尽毕生之力,然后全身金光耀眼,一拳冲天,一拳轰地,天上黑云旋涡中突然劈下一道巨大的金色闪电,轰炸在擂台之上,顿时整个擂台光芒绽放,擂台崩裂! 巨大的金色光芒淹没了周围一切,淹没了勉力支撑着擂台法阵的三位大乘境界的长老,淹没了整座大雄宝殿,淹没了远处的人群,淹没了整座主峰,这一日,方圆百里的百姓都看到,南宗寺里炸开了一个金色太阳,灵云山上光芒万丈! 而灵云山上,光芒穿透万物,刺目的金光逼得所有人闭上眼睛,只有一风如同佛祖真言般广博、厚重、深沉、浩瀚的声音在炸裂在他们耳中、炸裂在所有人心底: “我已无我,拯救苍生,心中只有众生!” “我便是天地大道!我,便是天地苍生!” “这才是!佛子!” “这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悲欢轮灭 一风从沉沉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白茫茫的天空,却没有让他有刺痛之感,而是非常柔和的白。躺着的身下非常清凉,他用手一拍,仿佛还有水纹波动。 他转头看向身底,是一片玄色水面,水面下星光点点。他侧头看向前方,一只灵鹿载着一个衣襟敞开的年轻和尚慢慢走来——须弥空间。 一风捂着剧烈疼痛的脑袋站起来,迷迷糊糊道:“鹿师兄,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擂台上参加比试吗?” 鹿师兄跳下高高的鹿背,衣袖随风飘摇,他微笑着缓缓向一风走来,口中说道:“一风,恭喜你,你终于学会了梵魔生灭拳的第一式,这很不容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修炼这门神通,却连门都入不了。” 他走到一风身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万事开头难,你已经挺过了第一关,以后纵使有再大灾劫,记住梵魔生灭拳第一式教给你的佛心,凡有此心,必除万难。不过,我和你的缘分至此结束,将来重生缘分,或可再见。” 说完,鹿师兄径直走向灵鹿,没有回头。 一风在他身后急切地呼喊:“鹿师兄,你要去哪?你为什么要走?” 鹿师兄没有回答飞上鹿背,灵鹿转身,缓缓远离,消失茫茫白雾中。 “哈哈哈······”突然一阵大笑声传来,在整个须弥空间震荡。 一风惊愕地向笑声传来处看去,只见茫茫白雾中又走出一个和尚,青黑色的僧袍,敞开衣襟,腆着肚子,年纪与本常师兄差不多,一边笑着,一边向他走来。 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笑容,仿佛冬日的暖意,从心底能感受到他的开心和欢乐。 一风执礼道:“请问师兄法号,为何如此开怀?” 那大肚子和尚笑着道:“你叫我喜师兄就行,刚刚鹿师弟走了你不开心吗?我却开心,开心的是,我终于能出来见你了,开心的是,你终于学会第一招了,我开心的事情很多,凡事都可开心。” 一风问道:“请教喜师兄,那生死离别也可开心吗?” 喜师兄道:“生,乃重生,死,乃轮回,离别,乃回归本位。你看到的万事万物的状态变化,始终包含着两面,一面向恶,一面向善。心中有佛,便可看透万物,便始终能够找出变化中可欢喜的另一面。” 一风想起擂台上的那副场景,继续问道:“如果一个人,由佛心变成魔性,这种变化,也有欢喜的一面?” 喜师兄道:“此人由佛入魔,魔道逆天,必定有人现身降魔,以正佛法。佛法既扬,妖魔除尽,玉宇澄清,岂不可喜?” 一风忙追问道:“逆天之举,则必有顺天之罚吗?” 喜师兄答:“必有!” 一风拧紧眉头,道:“如无呢?” 喜师兄答:“如无,你我便是这‘必有’!” 一风沉默,低头思索。 喜师兄则继续道:“鹿师弟教你坚定佛心,我便教你看透悲喜。你看好,这便是梵魔生灭拳第二式,‘悲欢轮灭’!······” 一风抬头,闭目,感受其中蕴含着的无尽佛道道韵······ 而然院弟子院,君州论道选拔落幕后第七天。 一风的房间里,火猴在桌旁来回走动,书礼轻抚着桌上放着的青蛇剑,青蛇剑随着他的指尖移动有灵性地发出绿色荧光,秀姑对着房门坐着,头却始终偏向另一边,眼中忧虑重重地看向房间的床,一风躺在床上。 “怎么弄,一风已经七天没醒了,我都快急疯了!”火猴嚷嚷道。 “是啊,你看一风都瘦了好多。”秀姑忧心忡忡,她自己也憔悴了许多。 书礼抚摸着青蛇,道:“二师兄,你今日去医药堂请了芥长老问过,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丹田子泉、经脉、肌肉,原本都破碎得不成样子了,慧根都枯萎了,整个人就像一个破筛子,千疮百孔,就在要死的边缘徘徊。慌得方丈和了然大师团团转,本常师兄都哭了!秀姑你也是,趴在一风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死活不走开。” 秀姑闻言,脸上依然忧色难解。 火猴突然笑道:“可谁能想到,一风在这短短几天,伤口居然渐渐都重新愈合了呢?甚至神魂中的业力都被消除泯灭了,但就是不醒。了芥长老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师弟这么变态的人,我一去,呵,他正躲在满屋子的医书堆里查书呢!他自己嘴里念叨着,说也说不清楚。” 火猴摆摆手,非常无奈。 书礼依然淡淡地说道:“那就不要着急,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你看他胸前的法螺还在不断地发着淡淡金光,以前可不这样。” 火猴点点头跟着说道:“也是啊,这金法螺挺有灵性的,以前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发光。这一次一直发光,但是一风气息脉搏都稳定,没有什么危险,应该是在帮他疗伤。不愧是佛子啊,身体这么棒,恢复能力也太惊人了!” 秀姑眼光从一风身上挪开,双手托着腮,怯怯地看着火猴,犹疑着道:“二师兄,你去医药堂,有没有听到,本轩他······” 火猴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提了,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和一风打着打着就入魔了,关键是他把擂台用神通遮蔽了,别人都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发狂了,还引出了他自己心中的地狱业火。不过一风的神通也太吓人了,那一道金雷劈下来,整个擂台都劈没了。” 秀姑脸色的忧色更加浓郁了,火猴却没觉察到,说着兴奋起来:“方丈、了弘大师,了然大师三人,为了护住法阵,到最后都支撑不住了,被金雷威能轰得四处乱飞。方丈大师直接把大雄宝殿都压塌了,了然大师本就受了伤,好家伙,直接被金雷给轰到山脚下去了! “要不是了弘大师在最后竭力扑到擂台上,帮本轩那小子挡住了金雷最后爆发的威能,恐怕死得连尸体都找不着。 “不过,他现在也离死不远了,神魂被业火烧尽,慧根泯灭。听说了弘大师也受了伤,但依旧拼命保住了本轩的寿元。如果能醒来,也恐怕只是一个痴呆傻子了。” 秀姑眼眶微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火猴说着坐到书礼旁边,对他们竖起三个手指头,啧啧称奇道:“三个大乘神僧啊!三个神僧仅仅护住法阵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漫天乱飞,小师弟现在就这么厉害,前途不可限量啊! “了然大师原本就中了剧毒,实力不及之前一半,被轰到山下去之后,本常师兄哭嚎着飞奔到山下去找人,终于在山脚下的一个深坑里找到了正在呕血的了然大师。 “这还不止,幸亏寺里其他长老及时赶到,把擂台法阵稳固下来,勉力撑住了金雷的最后一波爆发的威能,没有伤到无辜的弟子和围观的百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火猴缓了缓,声音放低些,说道:“但还是有一些围观的百姓眼睛被金光刺到,现在还有几百人正在医药堂治眼睛呢。你说小师弟这啥神通啊,大乘境界的神通也不过如此吧?” 书礼点点头道:“的确过于强大了,但是我总感觉不是他一个人在释放这个神通,或许天界神佛也在助他一臂之力,你还记得上次,一风第一次吹响法螺,直接让一个金佛降世吗?” 火猴点点头:“对,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居然把三师弟接引到极乐天去了,以前在乡下小庙,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小师弟的面子大得惊人啊!” 书礼抚摸着青光流转的青蛇剑,低头沉思,片刻后,他说道:“其实,本轩突然入魔,实在太奇怪,所以我这几天去调查过。你们都听见一风在斗法的最后,那几句震耳欲聋的怒喝声了吧?” 火猴连连点头,说道:“连本轩的遮蔽神通都无法阻挡,依然传了出来,虽然听不太清,就听到本难和小娇两个名字还清晰一点。” 书礼皱起眉头道:“我就是按照他的话,去调查了本难及小娇,然后便查到了本渊,可是本渊也不是幕后黑手,他们两人背后好像都牵扯到一个人。 火猴眼睛一转,道:“是本轩吧?” 秀姑眼中惊诧神色一闪,书礼看了她一眼,思索着点了点头,却试探着继续说道:“除了本轩的原因,从一风的话中,我隐隐感觉,一风这一次神通爆发,其状虽然庄严,但也非常怪异,尤其是他最后吼出的,嗯,那两个字,好像还和小师妹有关。” 火猴虽然没说话,但是心中突然冒出来两个字:“爱欲。” 此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风突然在床上动了一下。 火猴闻言,惊讶地看向秀姑。 秀姑眼含的热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噼里啪啦地摔打在桌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佛子传说 而然院,了然大师的房间。 本常听从师父的命令,退出了房间,留下方丈和了毓师叔。 了然大师在禅床上跏趺而坐,对面方丈和了毓丘尼都坐在桌旁,看着了然大师闭目疗伤。 片刻后,了然大师睁开了双眼。 方丈关切地问道:“师弟,你还好吧?” 了然大师点点头,道:“这几日修炼,已经把伤疗愈了,只是斩佛霜的毒气很顽固,恐怕还需要耗费不少精力来排出。” 了毓丘尼点点头,问道:“这一次一风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方丈站起身,站到窗边,缓缓道:“一风是佛子,这件事恐怕你已经知道了吧?” 了毓丘尼手指轻抚一只瓷白茶杯,轻轻地应了一声。 方丈道:“正因为他是佛子,这次的梵魔生灭拳第一式和之前修炼之人都不同,其他人都好像是依样画葫芦,只有他一人,施展出了这一式的精髓。并且,我感应到他这一拳,有天界神佛在助他。” 了然大师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也感应到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诸天,但是能够产生如此惊人的威能,你我都是修炼佛道一生,在我们这个境界,想要同时伤到我们这么多人,即便他拼尽全力,燃烧掉自己体内所有灵液,也绝不可能他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到。” 他停顿了一下,道:“至少现在,他还做不到。” 了毓丘尼接着道:“我猜到一风是佛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恢复速度,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们都去他房间看过他,他刚受伤的时候,身体经脉支离破碎,神庭净土焦黑一片,只有一团神魂之光在幽幽放光。 “换做平常人,就像本轩,早已生不如死了,修炼前途尽毁了。但他就生生凭这一团光,竟然在七天之内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一风尚未清醒,他还能和我们一起君州吗?而且,了然师兄,以你目前的身体状态,能够坚持去吗?” 了然大师肃穆道:“此次去君州,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必须要去,而一风,我相信他会在启程之前醒来的。” 方丈看着窗外,天色阴沉,院子中也没有平常的虫鸣鸟叫,显得安静异常,像是七天前的金雷爆炸把所有动物都惊吓而逃,消失不见了。 他声音也有些疲惫:“你们此去君州,万万小心,所罗门基本已经确定了一风是佛子,会针对他而来。所罗门暗查佛子已经多年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据北宗寺秘密传递过来的消息,已经有一名北宗寺的长老和圣书院的一位阁老从君州赶过来,他们虽然乘坐罕见的灵兽辕赶路,但依然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真正赶到。在他们没有赶到之前,你们要保护好一风,不要轻举妄动。” 了然大师最近也憔悴了许多,他说道:“上次我和所罗门的毒心修罗交手,如果不是他突然偷袭,我的伤还不止于此,我想,寺内有人与他们联系,泄露了我的行踪。” 方丈道:“此事我已经查过了,没有确切证据,但根据种种迹象,应该是了法他们所为。” 了毓丘尼面色一冷,一拍桌子,喝道:“了法好大的胆子!” 方丈回过头看着她,道:“没有证据就无法揭露他,兹事体大,没有证据就不能上长老会议。南宗寺如今这个态势,长老会议上又有多少能够支持我们呢? “即便我身为方丈,但按照南宗寺的寺规,重要决策均需长老会议决定,了法、监院等长老,一直雄心勃勃,想扩充势力,他们的人占据了南宗寺长老们的大部分,一部分保持中立,剩下的才是支持我们。其他事情也许能说服他们,但涉及到他们根本利益的,他们是绝不会动摇的。”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道:“他们就不怕沾上了所罗门,就摆脱不掉了吗?他们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黏上身,他们不怕吗?” 方丈道:“他们中很多人或许也不知道,了法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了,我已经派寺内的纠察僧继续暗中调查,一旦有他通敌的证据,那就摆到长老会议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想必他们知道利害。” 了毓丘尼想了想,问道:“北宗寺和君州那边局势如何?” 方丈道:“大武帝好像被国师说服了,关于论道大会,答应太清门和圣书院两派,对北宗寺的弟子选拔进行干预。我想,这或许就是大武帝的本意,只不过借国师发挥罢了。不过,太子魏晃的处境越来越微妙了。 “另外,听说各州的军团都开始有动作,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是每一个州都做同样的动作,难免引人猜想,军团异动,恐怕来者不善。” 了然大师道:“师兄,南宗寺的僧兵······” 方丈罢了罢手,道:“正在这个关口,还是不要乱动。” 了毓丘尼点点头,说道:“现在还不明白武帝的心思到底偏向哪一边,虽然佛道膨胀的态势已经太引人注目了,但在武帝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我们佛道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是小心为上。” 方丈也叹了口气:“了然,你想要进行佛道改革的计划,面对着君州武帝、崔铭、严归真这些老狐狸,真是困难重重啊!” 了然大师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看向了毓丘尼,道:“师妹,你看重秀姑,应该别有原因吧?” 了毓丘尼手指在瓷白茶杯口画圈,不置可否。 了然大师把秀姑手上非常奇怪的手镯的事情,跟了毓丘尼说了一遍,他看到了毓丘尼的手指越来越重,瓷白茶杯口竟出现了一层冰霜。 了然大师描述完之后,试探着道:“九极真龙须,是太清门之物吧?那金铃是?” 了毓丘尼眼中神色闪动,道:“九极真龙须,确实是太清门的东西,并且由她看管,金铃是何物,则要问她了。” 虽然了毓丘尼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她”是哪一位,但好像方丈和了然大师都心知肚明。 方丈道:“了毓,这次派你去君州,是希望以你的身份,能够在这个死局求得一线生机,秀姑的身份,是否让你为难了?” 了毓丘尼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从秀姑进南宗寺半个月后,基本上就确定了她的身世,但直到今日,了然师兄说到九极真龙须,我才真正确定下来。带秀姑去君州,在死局中谋生路,或许为难的,会是她。” 了毓丘尼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道:“不说这个了,说说本轩吧,以前我看着孩子挺好的,为人周正,风评颇好,怎么这次与一风斗法却突然入魔了呢?” 方丈大师叹了一口气,道:“本轩这孩子,是被自己压垮的,心事太重,但表面上天衣无缝,过重的压力和太多谋算,让他失去了本心。 “本难和小娇,与一风斗法中都有他策划的痕迹,他接近秀姑,恐怕也另有所图。所有人都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只有一风,身在局中,还能洞若观火,实在是心思敏捷啊。” 了然大师道:“其实一风这孩子,刚来我身边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对于世事和感情,顾虑太多。但是他的成长速度惊人,每一次他与我谈话,总能谈到佛道理念的最深处,并且若有所悟。就是这么一次次的领悟,让他成长迅速,真不愧是佛子啊。” 方丈也感慨道:“希望他在即将到来的劫难中,能够绽放他的光芒吧。” 了毓丘尼此时却笑了,她笑着摇摇头道:“了然师兄,你还是多去一风的房间坐坐吧,一风身为佛子,可不止自己的疗伤能力惊人,他最重要的天赋,还没展开呢!尤其是此时此刻,他身受重伤,天赋的能量可是惊人的,对你疗伤也大有帮助。” 方丈和了然大师恍然,除了佛子为佛界下凡历劫之人,战斗力惊人,他们还同时记起关于佛子的另一个传说:聆听妙音历地狱,无尽妙法生万物。 生灭轮回,生生不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本常得愿 半个月过去了,一风还是没有苏醒的痕迹。 本常已经开始为了然大师和师弟师妹们打点行装了,君州论道大会将在七月初举行,他们要尽快赶过去,这漫漫长路,需要整理的行李实在不少,但是本常很乐意里里外外地忙活。 近日来,了然长老去弟子院看望一风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几乎一天都待在一风房间里,吃喝都是本常送过去。 当初因为一风的影响,南宗寺的君州论道大会最后一轮选拔,被迫重新举行一次,除了一风外,秀姑、书礼和火猴都遇到了十分难缠的对手。 即便书礼和火猴都已经达到玉乘境了,对手还只是小乘境巅峰,但是他们的对手依然十分顽强,给书礼火猴造成了许多麻烦,比试完之后,火猴不无感叹,南宗寺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除了他们四个顺利入选,法相院的本渊和另一名弟子,毓秀院的本倩,弘光院的两名弟子,和印启院的一名弟子,总共十名弟子,加上了然和了毓两位长老,组成了前往君州参加论道大会的队伍。 对于一风是否能参加此行,长老会议上发生了极大的争议,了法长老义正言辞地说,一风和本轩都身受重伤,应该算平局,如此要么就直接放弃两人,重新递补一名前二十的弟子进入前往君州的队伍。 当提出要递补哪一名弟子时,了法长老理所当然地推荐了他法相院的弟子,但遭到了大部分长老的反对,各院各峰的长老们纷纷推荐自己的弟子,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最后方丈大师妥协道,一风和本轩,谁先醒来,谁就进入队伍。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明明就是偏向一风,本轩那个样子,能不能活着都说不定,还能醒来? 但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反对理由,谁先醒过来,意味着他在比试中更胜一筹,进入队伍是自然的事。 并且了法长老气哼哼地表示,如果临期再醒不过来,那就重新推选一名弟子,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像活死人那样长眠不醒吧? 这也是了然大师近日频频去看望一风的原因之一,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疗伤。 不过了然大师确实发现,在一风的房间里修炼功法,静心疗伤,伤势好得快很多,他将体内的斩佛霜毒气排出体外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了芥长老这两天来看过一风了,他表示一风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还在不断加强,更令了芥惊奇的是,他体内的功法竟然在无主运行,半个多月以来一直没有停歇过,日夜不断地在运行,这也是一风伤势痊愈的重要原因。 而火猴和书礼他们知道,最大的功臣恐怕是一风胸前的金色法螺,半个月里一直在不停地流转着金光,在金光的照拂下,一风的状态才越来越好。 这段时间,本倩来看过几回,这丫头每次一来看到一风躺在床上,生死难料,就眼泪直流,每次来都是哭半天,然后秀姑把她劝回去。 后来火猴不耐烦了,直接对她说,一风没什么大事,有几个师兄姐看着,不会有问题的,让她隔一段时间再来,每次都哭哭啼啼的,别人还以为一风已经死了呢。 本倩听了抽泣着,秀姑白了火猴一眼,但本倩点了点头,后来过来的次数就少了,只跟着了毓丘尼过来了一次,但脸色和秀姑一样,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正是午后,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只有秀姑在一风房里。 她坐在一风的对面,双手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双臂,眼睛看着一风,但午后的慵懒氛围让她昏昏沉沉,眼皮沉重。 她在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一风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做梦,最近她经常梦到一风醒来了,在她面前和她一起玩笑吵闹。 这时,她又恍恍惚惚看到一风,翻了个身,然后坐起来了,她依然以为是做梦,没有在意。 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猛然一惊,站起身来转头一看,一风正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披衣! 她的眼泪冲出眼眶。 她紧紧抱住一风,在他的肩膀上痛哭着,一边哭一边喊:“臭小子,师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风的眼眶发红,但脸上幸福地笑着,他用手拍拍秀姑的背,太久没说过话,声音还有些嘶哑:“小师姐,我回来了。” 秀姑松开他,扶着他的手臂,脸上眼泪连连,嗔怪道:“臭小子,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你能去哪?”说着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是不是睡了太久,把魂给睡走了?” 一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他在须弥空间里,不仅仅见到了喜师兄,后面还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师兄,有骑着巨象的象师兄,有带着一对小狮子的狮师兄,还有教他打坐的,教他思考的,甚至还有教他打哈欠的和教他睡觉的。 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师兄轮番登场,再也没有局限在须弥空间中,而是带领他在天地间遨游,教他其中的佛法,试图将梵魔生灭拳的佛道精神教给他. 但是收效甚微,他只学会了前两招,,不是他悟性不够,而是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想深刻领悟佛道精神,唯有从苦难中找寻。 前面两招,也是他自己经历过,心有体会,才能施展出来。 最后,他在等下一个师兄的时候,须弥空间中白雾翻腾,然后就再也没有人声动静,正恍惚间,他就转醒过来了。 火猴和书礼还有本常被秀姑的哭声惊动,纷纷跑了过来,看到一风无恙,都高兴异常,本常连忙跑去告知了然大师了。 火猴拉着一风左看右看,咧着嘴笑道:“果然睡觉还是养人啊,都有点胖了。” 秀姑破涕而笑,道:“哪像你,每天吃那么多也不长肉,浪费粮食。” 火猴故意气道:“嗬哟,这么多天拉着脸,跟着本倩哭哭啼啼的,一风醒来就和我顶嘴,是不是有帮手了?” 秀姑拉着一风,让他坐到床上,说道:“一风,咱们不理他,你刚醒来,先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师姐给你,嗯,给你去斋堂拿。” 火猴哈哈笑道:“小师妹,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去做呢,一风吃了你做的东西,恐怕又得昏过去了,哈哈哈!” 书礼双手抱胸,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三个嬉闹。 了然大师一会就过来了,他看到一风清醒着,立马握住他的手腕,在仔细察看了他的身体状态后,朝火猴等人点点头道:“一风已经恢复了,应该再无大碍。我去请方丈师兄和了芥师弟过来看看,顺便告知了法一声。” 没过多久,一风的房间就热闹了,方丈和了芥都来看过之后,了法长老也匆匆忙忙跑过来亲自确认,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后来秀姑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门,让一风好好休息。 一风却单独叫住了本常,本常挠挠头,留在房间内。 一风现让本常坐在他的身边,一风搭住他的脉搏,闭上眼睛,仔细察看本常的身体。 过了片刻,一风睁开眼睛,看着本常疑惑的样子,他笑了笑,对本常道:“本常师兄,之前我答应过你的,要帮助你改善修炼资质。此次受伤,让我经历了许多,也明白了更多的佛理。 “佛道修炼资质的上限,大部分是由慧根的优劣决定的。慧根因修炼功法成长为菩提树,最后结成功德果,凭此佛果方能修炼成佛。但慧根的优劣,并非不能改变,虽然需要极其罕见的机缘。” 本常看向他的目光变得热切,他在山下经历了多少艰辛,好不容易才提升道玉乘境,却发现修炼功法越来越慢,修炼的神通也一直是半知不解,不论了然大师如何教他,都明白不了。 因此他虽然是玉乘境,但是相比一些小乘境界的师弟还不如,也经常被他们戏笑,自己心中也时常悲叹,觉得丢了师父的脸。 一风他们来了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给师弟师妹们丢脸,非常自卑。 之前在大雄宝殿里,一风说会想办法帮他改变慧根,他也只当是小师弟给他的安慰,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这个在选拔比试中绽放异彩,身受重伤又奇迹般复原的小师弟,严肃地说出来时,他隐隐觉得,小师弟或许真能做到! 一风盯着本常说道:“在昏睡的这段时间,我的师兄,额,另外一些师兄,他们教会了我如何看透万物察悟佛理。 “慧根,於法观达,目之为根,慧能生道,故名慧根。我是佛子,那些师兄提点了我,身为佛子,可以无尽妙法生万物。 “虽然我暂时没有将这个妙法完全领悟出来,但是我有另外的办法可以让你的慧根得到改善。” 本常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能够感受到他体内的那股强大蓬勃的力量,那是生机的力量! 一风让本常坐在床前,脱下上衣,背对着他,本常依言而行。 一风咬破指尖,闭目凝神,指尖流出来一点点金色的液体,然后他在本常的背上开始涂画,每一笔都极其认真。 过了很久,终于写完了,本常宽厚的背上赫然烙印着一个复杂的金色符文,这是一风的本命符文。 一风双手在符文上滑动,越来越快,本常感到背部越来越热,直到他快不能忍受的时候,他的心脏猛地“噗”地一下,停顿了一下,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点东西。 本常闭上眼睛,在玉池和经脉中查找着多出来的东西,慢慢地往上延伸。 终于,他欣喜地在神庭净土中,看到了自己的慧根上有一个小小的法阵,一枚复杂的金色的符文在法阵中滴溜溜转动,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滴金色灵液滴在慧根上,他的慧根如同得到甘霖一般,原本开始枯萎的枝叶慢慢吸收金液,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这一刻,本常老泪纵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官道乞讨 又经过半个月的休整,了然长老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成,还剩下三分的毒气在佛海中,如同顽固的岛屿礁石,被无边灵力海冲刷着,但消磨的成效颇少。 这一日,便是启程前往君州的日子。 方丈、了弘、了法等长老,还有本常,将了然和了毓带领的十名弟子送到南宗寺山脚下牌坊处,方丈站在牌坊下,对了然大师道:“了然,了毓,此去艰险重重,我已通知各处寺庙挂单的南宗寺弟子,你们如遇不能解决的危险,及时告知他们,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灵兽传递给我们。前路漫漫,这是你们重新踏上佛道再次出发的重要抉择,不论结果如何,你们都无愧于苍生了。阿弥陀佛。”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朝方丈微微鞠躬,说道:“以萤火之光,寻一寸光明,长夜虽漫长,我等便是炬火。” 方丈大师点点头,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带着弟子们转身而去,终于踏上了前往君州的路。 一风走在南宗寺山脚下渡厄桥上,回过头来看南宗寺,灵云山依旧云雾霭霭,无数的宫殿,重重的院落,坐落在五峰之上,被阳光照得辉煌璀璨,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宫殿院落中穿梭,从渡厄桥上仰望,如同天上的佛国。 快一年了,来南宗寺快一年了,在这近一年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挑选功法,修炼神通,认识了了然大师、憨厚温和的本常师兄,祈福灯节的热闹,历尽艰险的秘境选拔,危机重重的擂台比试,等等,一幕幕都在眼前。 他和师兄们本来是以逃难的姿态投靠到南宗寺,没想到把这里当做了家。 如今要踏上去君州的路,其实对于一风来说,这意味着他的求佛之路才刚刚开始,前路浩渺,风云诡谲的君州论道、潜伏暗藏的所罗门、恶念丛生的修罗,能看到的地方,能知道的远方,都充满艰险。 但是,那又如何,走一步自有一步的进益,路虽远,总有到达的一天。 “一风,在看什么呢?”秀姑在前面喊道。 他们都已经走过了渡厄桥,在桥对面等着他,一风甩甩头,把纷乱复杂的思绪都甩出去,只剩下坚定的佛心,只依靠坚实的双腿,眼中只有那些等待他的人。 他们离开灵云山,走了一个时辰,从通往南宗寺的大道上往北一拐,走上了北去君州的官道。 这一段官道上的路面比较平整,似乎是为了南宗寺的香火鼎盛,夯实的土路上面铺上了规则的石块,坚实平坦,马跑在上面噔噔清脆,人走在上面踏实舒心。 刚开始,因为靠近南宗寺,路上的行人马匹都不少,很多都是前往南宗寺去拜佛烧香的香客施主。 虽然官道两旁也偶尔有一两座小寺庙,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前往南宗寺,哪怕要爬上灵云山那高高的很消耗体力的天梯,不如此,不见其诚心。 再往北走,官道两旁便渐渐荒芜起来,两旁山上的树木也渐渐繁盛,呈现一片不经修裁自然山野之美,官道上的石块也变得破碎不堪。 官道附近的房屋寺庙慢慢减少,直至走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看到一旁的山脚下稀稀落落的农家。官道上行人也渐渐稀少,来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早不见寺庙信徒。 如此走了三四天,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虽然他们都是修行之人,但是平常的衣食住行依然和普通人一样。 如果修炼功法或者使用神通赶路,身体会承受不了长时间的灵力灌注释放,功法和神通对于灵力的消耗非常巨大。 即便迦南无念经是佛道顶尖功法,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身体能够坚持长时间的灵力消耗。就如同一匹千里马,一日千里勉强能够做到,但要坚持两日,三日,甚至半个月、一个月,即便是千里马也会累毙倒地。 渐渐往北,了然大师他们却越来越觉得奇怪,不仅官道越来越破旧,石块经常缺一块少一块,有的时候甚至只剩下尘土飞扬的土路。 而且行人也渐渐增加,却不过都变成了衣衫褴褛之人。按理说,越是接近君州,人多是正常的,但是道路也应该越来越好,行人不说全是商贾富家,至少也会衣冠整齐,不像如此落魄。 有的时候,他们看到官道旁的村庄,想去借宿或者购置一点物品,却发现房屋里都是空空荡荡,毫无人烟的迹象。 偶尔遇到一两个老人家,问询之下才知道,因为春旱,连续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收获的希望,并且寺庙里对于他们欠下的租税一点都不能少,于是没有办法,村里的人都逃荒乞讨去了。 如此又走了两三日,官道更加显得破落,路边再也没看到绿色杂草和像样的绿树,连路旁的山野也更加荒芜,光秃秃的。路上的行人也更多了,大多数人的方向和他们一样,是前往君州。 但是拄着拐杖、拖家带口、失魂落魄的乞讨者也越来越多,挨挨挤挤,许多人都面黄肌瘦,脚步虚浮,有气无力,没有多少话,只是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能走一步算一步。时不时有人坚持不住,栽倒在路上,被家人扶到路边,一会儿,便传来哀嚎。 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了然大师和一风他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们久不下山,对山脚下这种灾荒和逃难的情形一无所知,心中除了惊诧,还有浓郁的悲悯。 不断往前走,栽倒的人也越来越多,路旁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多,了然大师他们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一开始他们把身上所有的吃食都给了倒下的人,但随着栽倒在路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也是这个时候,一风才感觉到修炼之人的无力感,修为再高有什么用? 面对着不断倒在路边因贫穷因饥寒交迫的人们,神通能为他们疗伤,但是能给他们提供一顿饱餐吗?他们所需要的并不是有多大能力,而只是一个馒头,一口水而已。 此时身负神通的他们,还不如路旁边的一块滚着尘土的碎馒头,还不如被抢着吃完杂草后挖掘出来的野草根。 世事如此仓惶,一风心中感到无尽悲戚。 这一日,走在路上,了然大师停下脚步,了毓丘尼和弟子们也都停下来。 路边已经不断出现被抛弃的饿死的尸体,不少尸体已经腐烂了,乌鸦、秃鹫和野狗、苍蝇不断争抢着食物。 就连最冷漠的本渊都看不下去,一开始还停下来,和书礼等人一起给他们掩埋,为他们念往生咒,随着路旁、山野里、山坡上、土丘旁,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他们已经有心无力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这样熙熙攘攘、挨挨挤挤被生活逼入死境的人们,浩浩荡荡地走在这宽阔的官道上,一眼看不到尽头,尸体也是。 前面又有一个人倒下,同行的只有一个妻子,都是庄稼人打扮,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几岁大的娃娃。 马上有几个路过的乞讨者帮忙,把倒下的男人抬到路边,然后迅速走开。 妻子瘫坐在丈夫旁边,散落着头发开始拍着地哀嚎,却是朝着刚刚那几个帮忙的乞讨者的背影嚎叫:“你们把吃的还回来啊!这是孩子爹给孩子省下的啊!他就是这样才饿倒的啊!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哇!苍天啊,没看到这里还两个娃娃吗?!你们忍心娃娃饿死吗?!哎呦老天啊,哪里还有天理啊,老天你开开眼啊!” 两个小娃娃不知所措,跪在娘和躺在地上昏厥的爹身旁,跟着娘哭着,晶莹的眼泪从他们无知的漆黑眼睛里流下来,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路边的乞讨者们行色匆匆,毫无反应,他们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见此,火猴怒喝一声,一个飞跃,去追赶那几名走远的乞讨者,那几个人看到有人追他们,嘴里咬着馍馍开始狂奔,跌跌撞撞,撞翻了一路行人,引起一片咒骂和哀嚎。 但是他们哪里跑得过火猴,不一会就被追上。 火猴按住跑在最后的那个人的肩膀,将他嘴里咬着的馍馍抢下来,那个人惊慌着,掰住火猴的手,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 但火猴是修炼者,那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动摇的? 发现无法挣脱后,那人努力吞咽下嘴里最后的一口食,将手里刚刚抢到的馍馍扔到前面的路边,嘶声呼喊着:“乖乖,快吃,爹给你带吃的回来啦!” 前面的路旁一个小女孩,穿着破烂的衣裳,衣裳上面绣着几朵鲜艳的花已经沾上了污泥尘土,变得晦暗不明,馍馍滚落在她的脚下。 她连忙扑过去,捡起馍馍,连灰尘都没来得及擦,一口咬向馍馍,努力吞咽着,眼中闪着泪花,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清澈得可怕。 她就这样站在路旁,怯生生地看着被控制住不断挣扎、声嘶力竭的爹,怯生生地用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火猴。 她害怕,她不敢上前。 火猴手里拿着刚从这个女孩的爹口里夺下的馍馍,停下动作,看着这个眼泪汪汪的女孩,不知所措。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机渐起 一风走到瘫坐在地上不断哀嚎的妇人前面,将他最后的干粮塞到她的手里,两个娃娃仰着分明白嫩却显得脏兮兮的脸蛋,泪晶晶看着他。 一风用手摸了摸他们的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开了。 一风回到队伍里,他看到了然大师的眼中饱含泪水,了毓丘尼原本就冷峻的脸庞此时更加寒霜重重,一股冷气凭空袭来。 追赶人的火猴从前面回来了,却空着手,无功而返,回来后一言不发。 本倩和秀姑早就哭红了双眼,相互扶持着,忍着不去看路旁被丢下的尸体,也不去看前面为倒下的丈夫哭喊着的妇人,更不去看泪水涟涟的孩子——这时候她们蓦然发现,她们已经没有能看的地方了。 书礼紧紧地握着青蛇剑,青蛇剑在手里无力地发着青色光芒。 了然大师走到那个妇人旁边,蹲下身子伸出手,替栽倒的那个丈夫把脉,妇人眼泪连连,怨恨地看了一眼了然大师,却没有言语。 一风也走过去,蹲下去抱着那个男娃娃,男娃娃看了看妇人,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转过头看着一风,轻轻地叫了一声:“叔叔。” 一风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秀姑和本倩也走过去,抱过女娃娃,那女娃娃乖巧地用小手帮忙擦干秀姑和本倩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在灵云山上,在南宗寺里,熙熙攘攘,每天上万的香客施主信众慕名而来,烧香还愿满心欢喜而去,来来往往,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身处高高灵云山上的他们,何时曾想到,就在离南宗寺两三百里的地方,每天都有人饿晕枉死在路边,每天都有无数人拖家带口,眼神迷离地朝着君州而去,下一步是生是死,他们无法察觉,只有往前走。 他们听说,去过君州的人都说了,君州是遍地黄金的地方,永远有饭吃,在路边丢弃的食物都是山珍海味,连街边睡觉的乞丐都有棉被盖,不挨冻,于是他们义无反顾地往前走,死在路边,也是一种死法,由不得他们选择。 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一风抱着男娃娃,看着还在不断身边逃难者们匆匆离去的冷漠脸庞,心里想道。 去年,他们在那个离南宗寺不远的破落村庄里,已经就是每天空无一人,全村人都去讨饭吃,昨岁的秋收就被干旱和蝗虫无情地践踏了,原本就青黄不接,昨岁都无一粒余粮,今年春收又遭遇旱灾,杂草树木都活不了,人哪里还有粮食可吃? 一风想,灵云山太高了,高到看不到人间了。原来人间早已成了炼狱。 在距离一风他们很远的一座山上,有一块很高的悬崖。 悬崖上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身着黑袍,身材高大,神色威严,眼睛炯炯有神,像一个战场上下来的武将。 另一个青灰色长衫,背负着双手,迎着强劲的山风,一身长衫飘摇,五官周正,面色冷峻,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儒雅学士。 他们两人眺望着远处的官道上,拥挤着向君州挪动的逃荒乞讨人群,也看向站在官道旁暂停赶路的一风等人。 那黑袍人说道:“萧季,什么时候动手?” 萧季的青灰色长衫在风中向后舒展,他就像要跳下悬崖凌空飞行一般潇洒,他淡淡地说道:“有两个大乘,怕不好动手。” 黑袍人冷哼一声:“就南宗寺这些名不副实的大乘,我一个人冲上南宗寺都不怕!你怕什么?” 萧季顺了顺飘荡起的衣袖,还是那般风轻云淡:“那你怎么不上去?” 黑袍人顿时没有说话。 萧季转头笑笑道:“你以前不是号称大武国第一战神吗?这会只剩下这张嘴皮子了么?令儒释道三教闻风丧胆的‘死神’羽罗,就这副德行吗?” 羽罗同样讥笑道:“要不是圣主怕招来苍蝇,严令秘密行事,我用得着这么憋屈吗?倒是你,什么‘毒心’修罗,让北宗寺那些和尚严防死守多年,连君州都出不来。 “这一次借着君州那些老东西狗咬狗的机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埋伏在路上偷袭了然和尚都没有将他杀掉。 “亏我还在圣主面前替你挨刀,还跑出来帮你。你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毒心改成毒虫算了,一条毒虫都比你有用。” 萧季笑着摇了摇头道:“虽然别人称我‘毒心’,但你知道我最擅长的并不是用毒。斩佛霜虽然厉害,却不适合我。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想想怎么办吧。” 羽罗再次看向那些如同蝼蚁一样向前蠕动的逃荒乞讨者,挑了一下眉毛,轻描淡写地说道:“要不全杀了吧。留下一个就行。” 萧季轻轻笑了一声,一袭长衫更衬托出他儒雅的气质,他看向远处的阴沉的天空,道:“嗯,我也这么想。这么做最简单,不过,”他又笑了笑,转过头来道:“不过并非同意你,只不过是我不想看见,还有如此多无辜的人,还在这离乱的人间挣扎受苦罢了。” 羽罗也随之看向远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何必受苦,总是要死的,何必这么辛苦活着。” 官道上。 了然大师替倒下的男子把脉之后,又用灵力催动,将他因连日饥饿受损的内脏修复。 一炷香之后,那男子醒了过来,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和尚和尼姑,他看向旁边激动得话都说不出的妻子,开口道:“怎么是和尚救了我?” 众人一愣,本渊却勃然怒道:“和尚怎么了?正是我们出家人慈悲,才救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那男子咳嗽两声,冷笑道:“出家人慈悲?要不是你们这些和尚,逼我们逼得这么紧,我们能出来逃难吗?明明知道从去年开始,田地里没有一棵庄稼存活,没有一粒粮食入仓,今年开春就没有下过一次雨,土地都裂开了大口子。 “你们这些和尚还每天逼上门来要粮食,不给就拆家杀牲畜,你们不是不杀生吗?一群比恶鬼还可恶的恶魔混蛋,简直要吸干我们的血!” 了然大师蹙紧眉头,问道:“你们是僧祗户吗?” 那妇人点点头。 了然大师问道:“你们租佃的是南宗寺下辖寺庙的土地吗?” 那男子愤然道:“是啊,要不是我们听信那些南宗寺的香客传言,说南宗寺准备将租税减少,方便我们挨过灾难,所以我们才把从其他寺庙租来的土地还回去,转头去租南宗寺的土地。 “可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减租,而且还通过各种名义增加了不少!来催租的和尚说南宗寺是大庙,养着许多长老,哪能凭白减租呢?” 说完,那男人咳嗽不止,怒容满面。 妇人止住哭啼,接着道:“其实,我们也是信佛的。佛祖说行善积德,我们虽然是庄稼人,但是在村里,年岁好的时候,也常常接济比我们家更穷的,还去看望村里的孤寡老人。 “可没想到,年岁一差,自己都吃不上饭了,我们也就算了,饿死就饿死吧,可大师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多无辜啊!这难道就是寺庙里的老和尚说的因果报应吗?但我们本本分分做人,真的没做任何亏心事啊!” 一风心中十分难受,因果报应,宿命天数,真的这么无情吗?这种无情,到底是谁在发号施令,谁在主宰? 妇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了:“师父们,我们,我们逃出来,不仅仅是怕孩子们饿死,我们也怕,交不上租税,佛祖会责罚我们。 “往常去寺庙烧香的时候,听和尚们常说有十八层地狱,他们还跟我们说,不交租的话,就会遭报应,还会下地狱。 “我们没上过私塾,没读过书经,不识字,寺庙的师父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他们说地狱很恐怖,有刀山火海,还拿油锅炸人,还不能转世投胎,要永世受苦,所以不但我们这么想,同村里许多逃出来的村民也是这么想。他们怕的不仅仅是死命催租的和尚,也怕寺庙里供奉的佛祖啊!” 说着,夫妻两人心中一酸,抱头痛哭,两个娃娃跑到爹娘身边,也没头没脑地跟着嚎哭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借宿风波 了然大师站起来,长叹一声,了毓丘尼狠狠地抓着手中的拂尘,冷声道:“了然师兄,我记得长老会议上你说过此事,怎么还会这样?” 了然大师目视着茫茫逃难者,无奈道:“自从本常去岁和一风他们回来之后,将山下的情况禀告过我。不只是云州,其他州境也出现了灾荒。 “我当即与方丈师兄商量,在长老会议上提出要减租减赋两年,与南宗寺下辖寺庙的所有百姓共度时艰。 “但是,即便长老会议上勉强通过了,从南宗寺传递下来,经过层层别有用心的人篡改,到了村民他们这里早已变了样,甚至还恶化了。仅仅南宗寺这一项策略,执行起来层层盘剥,寺庙改革,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啊。” 一风闻言凛然,陷入沉思。 这时,弘光院一名弟子上前道:“了然师伯,天快要黑了,我曾在山下历练过一段时间,知道前面有一个小寺庙可以容身,今晚我们就去那边歇息吧。” 了然大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着弟子们说道:“把这几个人带上吧,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对。” 话音一落,立即有两名弟子上前把倒在地下的男子扶起来,妇人默默跟在后面擦着眼泪,一风和秀姑他们把两个孩子带上,一起慢慢朝前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风走在路上,看着往前挤的逃难者,他们拄着拐杖,拿着破碗破罐,搀扶着老人,拖拽着孩子,风尘仆仆,举步维艰。 在渐渐昏暗的夜幕下,他们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身影越来越暗淡,却没有多少言语,在这种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多浪费一分力气。 一风想,真的有轮回因果报应吗?如果确实存在,那么他们做错了什么? 吃饭有罪吗?吃不饱饭还是有罪吗?他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要遭了如此报应? 佛心向善,佛祖慈悲,可是这悲悯如何不能拯救他们? 一风茫然地朝前走着,在南宗寺里领悟的功法,普度众生,拯救万民,现在看来都是一些虚无的口号。 他现在才真切感受到,普渡众生的含义和真实的分量,这现实的分量实在太过残酷,他甚至连一个孩子都可能救不了,一个家庭都救不了,连散乱在官道四周的饿殍,被野兽分食的尸体都无力掩埋,如何普渡众生?了然大师的计划真的能够实现吗? 从官道下来,这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前面似乎被陡峭的山石挡住了,沿着一条山谷中的土路往前走,两边都是低矮的小山丘,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座小寺庙就出现在眼前。 寺庙在一座低矮山丘的半山腰上,被高大树木包围,在逐渐朦胧的夜色中,如同一个个高大的黑影对着寺庙张牙舞爪。 一风等人看去,寺庙虽小,却十分精致。小寺庙早已点上了灯火,火光璀璨,把小小寺庙点缀得金碧辉煌,精致的琉璃瓦,鲜红整洁的院墙,来到院门口,院门高耸,院门上雕刻精致的佛花装饰的门环,鎏金制成,院门上却随意写着“小山寺”三个字,十分潦草。 引路的那名弟子上前叩响门环,很快便有人过来开门,但只露出一线门缝,一双眼睛在门缝里往外瞧了瞧,开口道:“你们是哪个寺庙的?来这干嘛?” 那名弟子道:“我们是南宗寺的,这两位是南宗寺灵修峰的长老,我们赶路去君州,今夜想在此借宿一晚,快把门打开。” 那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下,道:“你们有度牒吗?” 那名弘光院弟子伸进怀中,将南宗寺的度牒递在门缝里,一只白净的手伸出来,将度牒抽进门缝里,然后关上院门。 过了一会,那只白净的手将度牒递出来,那名弟子接过去,准备推开院门进去,院门却“嘭”地一声关上了,只听见一个声音对外喊道:“今夜敝寺客房已满,还请到别处借宿吧!” 那名弟子一愣,回过头来看着了然大师他们,面面相觑。 这时,院里另一个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老和尚和老尼姑带着一群,一群好像是和尚,好像也不是的乱七八糟的人想要借宿。” “有度牒吗?” “有,不过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还带着一对农家夫妻和两个娃娃,哪个寺庙的和尚这么拖家带口的?” 门外,弘光院那名弟子还想继续叩门。但是身后的了毓丘尼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压得所有人心头一紧,呼吸都困难。 此时,小山寺里面一个声音像是感应到了,大喝道:“谁在门外闹事?!” 呼啦一下,从院子里飞出来一个和尚的身影,拿着一把戒刀从寺庙门口上空,对准了毓丘尼直劈下来。 但是他的人还没有挨到了毓丘尼身边,突然就在三丈的上空直直坠下来,“嘭”地一声,直接栽倒在院墙根下。 院门里有人惊呼道:“本明师叔,你怎么了?”然后一阵乒乓乱响,哗啦一下院门打开,十几个僧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刀枪棍棒冲出了院门,还有两个拿着火把,把了然大师他们纷纷围住。 有一个僧人立即去院墙边搀扶那个本明和尚,扶到了然大师他们面前,他脸色苍白地朝寺庙的僧人罢罢手,喘着粗气问道:“请问大师们是哪个寺庙的?” 旁边一个白白净净的瘦和尚尖着嗓子道:“本明师叔,他们说是南宗寺的,南宗寺哪有这么些不伦不类的和尚,还带着几个女人······” “啪”地一声,本明反手抽了他一个嘴巴,那瘦和尚一愣,脸上浮现五个鲜红的掌印,嘴角留下一丝鲜血。然后本明喘着气跪在地下,执礼向了然大师道:“弟子拜见两位长老,弟子无知,还请责罚!” 叩门的弘光院弟子介绍道:“这两位是南宗寺灵修峰的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我们是前往君州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们。” 本明慌忙重新执礼拜见。 了然大师神色严肃,淡淡地道:“你是南宗寺弟子?” 本明道:“弟子从小拜入法相院了法长老门下,因资质愚钝,修炼至小乘境界便被派往此处,管理大小寺庙七座,今夜在小山寺安歇,多有冒犯。”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道:“先进去再说吧。” 本明急忙点头,赶紧让十几名僧人放下武器撤回寺庙,把众人引到寺庙中。 众人一进入寺庙,前面是一座大雄宝殿,大雄宝殿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与院门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全部用上好的青石板铺就,两侧厢房极多,后院不知如何。 本明一路将众人引至紧挨着厢房的斋堂,斋堂里面正在忙碌着今晚的斋饭,几个僧人在里面洗刷锅碗,各种蔬果高高摞成一堆,整整齐齐码在灶台旁,旁边的木桌上还有一筐白白胖胖的馒头,热气腾腾。 那两个小娃娃登时便哭了出来,吵嚷着要吃馒头,那对农家夫妻眼中也放出光,忍不住吞咽着唾沫。 本明倒是机灵,眼睛一转,立即招呼一个僧人那几个馒头送给两个孩子还有那对夫妻,然后笑着对了然大师说道:“长老及各位师兄们稍待,我让他们准备最好的斋饭。” 了然大师罢罢手道:“不用,就吃馒头吧!准备几碗水就行了。” 然后了然大师让所有弟子找地方坐下,自己随意找桌子坐下,了毓丘尼坐在他旁边。 本明为难地道:“了然师伯,了毓师叔,这样不好吧?你们远道而来,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了毓丘尼狠狠一拍桌子,那两个在狼吞虎咽的小娃娃,瞪大眼睛,手里抓着的馒头吓得掉在了地下。 第一百三十章 小僧怪谈 了毓丘尼一拍桌子,把本明吓了一跳,把两个娃娃也吓了一跳,馒头也掉在地上,两个娃娃立马捡起来,继续打着嗝,狼吞虎咽,那对夫妻给他们小心喂着水。 了然大师道:“师妹,不要激动。” 他转头对本明说道:“去给我们一人准备两个馒头,一碗水,就够了,你安排好之后,再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想问你。” 本明唯唯诺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僧人端了几屉馒头过来,把碟子放在了然大师的桌上,碟子里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僧人不失时机地还摆上了几碟素菜,本明站在旁边讪笑着道:“都是常备的素菜,怠慢了。”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都没有动手吃,那对夫妻坐在旁边,还盯着桌子,巴巴地看着了然大师,了然大师点点头,那对夫妻连忙拿起筷子,一边往娃娃嘴里塞菜,一边掉着眼泪对娃娃念念叨叨:“我的两个乖乖哟,多长时候没吃到咸味了,唉,尝尝鲜味,慢点,慢点,喝点水。” 了然大师叹息着摇摇头,对本明道:“这寺里的住持呢?你来这里多久了?” 本明答道:“回了然师伯,这寺里没有住持,平常的年份,都是他们去收一收租赋,我是隶属于十里外的清明寺的,偶尔过来看看,盘查下账目,这就够啦,不需要住持。” 了然大师疑惑道:“不需要住持?” 本明回道:“这种情况很多,我来这里七八年了,一开始是了法长老让我去清明寺,但是之后,便由监院长老在清明寺里的弟子们管理我。两位长老应该知道,了法长老和监院长老走得很近嘛!” 他说着,眼睛撇了一眼了然长老,了然长老微微点头,他似乎验证了什么,才继续道:“南宗寺下辖的寺庙有一两百座,像我这样直接从灵云山下来的,最少恐怕也有五六十个人。这还只是算南宗寺的弟子,大一些的分院寺庙里都有收的外面修炼弟子,由我们教他们功法。 “他们的修为层次不一,但加起来恐怕也有两三百人。只有大的寺庙有住持,其他的寺庙多像这座小寺庙一样,都是专门收租的僧人。” 了然大师面色凝重,没有说话。本渊坐在另外一张桌子旁边,冷冷问道:“我也是法相院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本明仔细看了他一眼,道:“您是本渊师兄吧?法相院几百号弟子,您一向是了法长老的得意弟子,我这种弟子,您肯定没注意到。更何况我只在那里待过几个月,学会了迦南无念经的功法,就被分配到礼佛峰做其他事务了,一两年后才被派到这里。” 书礼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喝了一口,入口甘甜,他转过头来问道:“云州甚至其他好几个州境都出现了旱灾,那你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本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这个寺庙,虽然小,却是个很得佛祖庇佑的所在,我们后院有一口井,常年不断,即便是从去年的干旱年头开始,井水变少了,但还是能够每天积攒一两缸水。” 书礼点头,难怪这寺庙不偏不倚,建在这山谷的角落里。 火猴站起来,绕着灶台旁边一堆蔬菜水果,到处拍拍看看,问道:“外面的官道的情况你知道吗?” 本明愣了一下,道:“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哦”地一声反应过来,道:“哦哦,就是外面逃荒的人啊?这很正常,我来这七八年,见过不止一回,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呵呵。”他谄媚地笑笑。 秀姑腾地站起来,面色愠怒道:“见怪不怪?你可知道外面饿死了多少人?作为普通老百姓都看不过去,你作为出家人难道还心安理得躲在这里吃香喝辣,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不怕遭天谴吗?!” 本明嘟嘟嚷嚷道:“又不是我让天不下雨的,怎么怪起我来了,饿死了怎么办,我一个人也埋不了那么多人啊,凭什么我遭天谴······” 火猴打断他的话道:“这里的粮食蔬菜是从哪里来的?寺里面还有多少粮食?” 本明连忙朝火猴笑笑,道:“这里有些是我们自己后山种的,每天挑井水去浇灌,收获得也挺好,有些是几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买的。 “本来呀,他们还不愿意卖给我,因为着旱灾蝗灾,这些好点的粮食确实已经极少了,他们都是特供给本地官员,或者想办法保存好送到君州去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这些东西。不过我一亮明我是南宗寺弟子身份,那帮人苦着脸也非得卖给我不可。” 说着他露出得意的笑脸,火猴却冷冷的,他讨了个没趣,继续道:“这个寺里的粮食嘛,仓库里都是僧祗户们往年缴上来的粮食,除了分出来要交给南宗寺的粮食,还剩下一百石。” 这话听得一风等人眉眼一跳,他们没想到,外面是成千上万的灾民,但是这个小小的寺庙里,竟然还有上千斤的粮食! 本渊听着,不由得点点头,笑了笑,问道:“你们后山上种的和寺里面这么多粮食,就不怕饥民们过来抢夺吗?” 本明作色道:“他们敢!这座庙里的僧人们可多少会点拳脚武功,更何况我这还不是修炼者吗?放出南宗寺修炼弟子的名号出去,就够吓唬他们的了。谁敢和南宗寺作对! 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嘿嘿,我也没丢了南宗寺的面子,我可是一直都按时过来盘查账目,绝不会缺斤少两。长老,师兄师姐们,你们回到南宗寺,记得帮我在监院长老那里美言两句。” 除了本渊脸色如常,其他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黑,本明似乎没看见,继续得意地说道:“更何况,那些村民都愚昧不堪,他们知道什么,只需要吓唬他们不交租赋就会遭佛祖怪罪,来抢夺粮食更是要遭佛祖天罚,下地狱,下油锅,他们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敢来!” “够了,闭嘴!”了毓丘尼怒喝一声。 本明不知所以,悻悻着闭口不言。 了然大师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愚昧不堪,我们又何曾有多聪明?我们自以为的聪明,正在害死多少饥民?” 一风心中思绪万端,他回想起这一路走过来,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路上倒下的每一个饥民仿佛都倒在他身上,把他层层压住,重重压着,让他喘不过气。 他们虽然愚昧,但是也只有他们最恭敬虔诚,他们才真正相信佛道轮回、因果报应,他们才是真正心地纯良、一心向善的佛门赤诚的信徒啊! 只听了毓丘尼对本明道:“留下你们自己的粮食,其余的全部搬到官道上去发放给饥民!” 本明闻言脸色一变,为难地道:“了毓师叔,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这些粮食都是预备着要明年要交回寺里的。看这样子,明年的收成也好不到哪去。要是明年收不上来,责罚我事小,要是耽误了寺里的师兄长老们修炼,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监院长老下面的师兄们一再强调,收租赋是放在第一位的,其他的不用管,这样做,恐怕监院长老那边说不过去······” 了毓丘尼气急而笑,了然大师道:“让你去就去,区区一百石粮食,有什么事我和了毓丘尼还担不起了?你可知道这一百石粮食能救多少饥民?” 本明嗫嚅道:“能救多少,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他还要再辩解,坐在另外一张桌子的一风突然站起来,失声道:“了然大师······” 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一风,却见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面色凝重,了然大师沉声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站起来一起往寺院门口走,了毓丘尼急忙跟上,其他人都奇怪地跟着他们,来到院门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来此的土路上,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们拿着拐杖破壶破碗,嘶吼着往这里狂奔过来,夜色中掀起一片遮天蔽地的尘土,大地被震动得轰隆隆作响。 “灾民暴乱了!” 本明脸色惨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饥民狂灾 看到蜂拥而来的无数灾民,本明脸色惨白,急匆匆转头对小山寺的僧人道:“快去拿兵器!” 后面跟着的僧人跌手摔脚地跑进去了,其他人脸色都沉重异常,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混乱的大场面。 了然大师面色凝重道:“这不是普通的灾民暴动,背后必定有人操控。” 了毓丘尼面若冰霜,眼中泛着淡淡银色光芒,点点头道:“对,他们除了本能的吼叫,没有喊出一个完整的字,并且他们的脸色青黑,眼睛赤红,不像暴乱,而是发狂,这种情况,更加危险。” 众人悚然,纷纷灌注灵力到眼中,向前看去:他们过来的山谷中,巨大的一群黑压压的灾民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人数恐怕上万! 有人绊倒在地上,一声呜咽都没有,就被旁边的灾民踩踏过去,鲜血直迸,不一会就成了肉泥,里面还有巍颤颤的老人家和年幼的孩子,也红着眼不顾生死地拼命跑过来,让人感到异常心惊。 在如同蝗虫般朝前涌动的无数灾民身后,有两个人闲庭信步般走在灾民人堆里,灾民们碰到他们后,如同河水遇到礁石一般自动绕开,朝前狂奔而去。 “萧季,你这主意真不错。”黑袍人羽罗一边走,一边笑着对萧季说道。“让灾民们心里最大的恶念和怨念释放出来,发着狂去围攻了然他们,即便不能杀死他们,也会把他们拖得精疲力竭,到时候我们只要收割人头就可以了。” 萧季青灰色的长衫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香味,他的眼睛发着幽幽青光,看着前方,摇摇头道:“要不是大武国的和尚们把事情做绝了,他们对和尚也没那么多恶念怨气,我也要更加费劲控制他们。不过,现在你见识到我的实力了吧?” 羽罗哈哈一笑:“知道,知道!你不是毒虫,你是修罗,擅长诛心嘛!”他说着盯着那些灾民,舔了舔嘴唇。 萧季闻言,一甩长衫,尽显中年风流。 小山寺门口,寺里所有僧人都拿着武器,脸色苍白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灾民人群,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那跟随而来的夫妻俩早就吓坏了,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缩在院墙根下,瑟瑟发抖,两个孩子的身体也抖得像筛糠,不断地哭喊着呼唤爹娘。 了毓丘尼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 了然大师额头的皱纹挤成一堆,沉声道:“先防御,绝不能伤害他们,然后想办法逃离,我们没有办法应对上万发狂的灾民。” 转眼间,最先的一批灾民距离只有几十丈了,了然大师大喝一声,双手往上一举,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他的手掌间绽放出来,然后化成一片半圆形的金色光罩,扎在十丈之前。 半圆形的光罩覆盖到院门口,连接着院墙。 了毓丘尼也抬手,将拂尘一甩,一道银光注入到金色光罩中,化成繁复的银色符文,在金色光罩中徐徐转动。 第一批发狂的灾民撞上了金色光罩,数十人轰隆一声把金色光罩撞得直晃,但是金光罩立即稳定了下来。 这时,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发狂的灾民是什么样子:他们的脸色青黑,脸上的青筋暴起,瞪大了赤红的双眼,张开嘴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嘴巴不断开阖,想要竭力撕咬着什么东西。 突然,火猴呆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无比的寒意袭遍全身,他看到,今天扑到地上去捡落了灰的馍馍的小女孩,她也披头散发,瞪着赤红的双眼,抓着光罩张开大嘴在做无用的撕咬,嘴里发出呜咽的低吼。 她身上原本漂亮花衣裳,沾满冲过来的时候被踩死在地上的人的鲜血。 这一刻,火猴似乎感到自己的心被带着棱角的剑刺穿,一阵扭曲的痛苦爬满全身······这是什么人间炼狱啊! 几个呼吸间,又有上百人撞在金色光罩上,最先冲上来的发狂灾民被后面疯狂冲上来的人撞在金色光罩上,头颅不断撞出血来。 但是后面的人根本毫无知觉,仍然张牙舞爪地要挤上来,光罩随着后面跟上来的发狂灾民越来越多,也开始不断地晃动,光罩里的银色符文仿佛燃烧一般放出耀眼的光芒,但是也快要稳不住光罩了。 一风、火猴、书礼等人见状,连忙释放灵力灌注到金色光罩中,秀姑和本倩擦干脸上的泪水,收起眼中的惊慌和恐惧,也投入灵力到光罩之中。 他们的灵力汇入金色防御光罩,才体会到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承受的巨大压力,现在发狂的灾民已经上千,乌压压地挤在光罩前,后面还有灾民不断冲过来,如浪潮般疯狂向前挤压的灾民,远远看不到尽头。 一风感觉到自己汇入灵力到光罩中的手都快要被压断了,在庞大的人数面前,再高的修为也变得渺小。 在大武国的战争中,虽然两方都有修为高深的修炼者,但是一旦投身战场还是很可能会死伤惨重,甚至全部身死道消。 因为在绝对的人数面前,任何修炼者都会变得渺小,修炼者可以率领一支修炼者奇兵突破战局,但永远无法仅凭他们数十人乃至百余人,就能够战胜十万、数十万的普通战士。 火猴书礼和本渊也感受到了来自发狂灾民们的巨大压力,他们是玉乘境界,还算好一点,但秀姑和本倩明显快支撑不住了。 他们身后的那些僧人早就跌跌撞撞跑回寺庙了,估计是想从后山跑。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跑回来了,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道:“后山,后山也出现了灾民,正从后山的悬崖上跳下来,最下面一层摔死了,后面的也摔断了手脚,正在那里爬呢,爬呢!马上就会爬过来了!后面的肯定摔不死了!” 就在这时,前方金色光罩上传来“嘭”地一声,最先冲过来的那一批发狂的一个灾民,被后面的人挤压着,头颅竟被挤碎了! 鲜红的血,白糊糊的脑浆,赤红的带血的眼珠子,全部涂在光罩上,接着“嘭嘭”连续几声,越来越多的灾民被挤碎头颅,光罩上一片血肉模糊。 本明修为最低,早就支撑不住了,冷汗直流,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他颤抖着身子,也顾不得再在了然大师他们面前装孙子,颤声吼道:“还防御个屁,直接跑了!” 他随即一个飞跃,穿过金色光罩,踩在灾民的头上,再一个飞跃,想踩着他们的头突出人群包围。 一风他们紧紧地盯着他,如果这样能够冲出发狂灾民的重围,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但是当他闪过几次,脚落在一个灾民头顶的时候,被一只手飞快地抓住脚脖子,然后往下面一扯,本明一声惊呼,然后淹没在灾民人群中。 “啊!啊·····” 几声尖锐刺耳但含糊不清的惨叫哀嚎传来,他落下的那个地方的灾民身体翻滚涌动着,鲜血不断奔涌出来,一风甚至还看到了本明被扯断腿和胳膊,在人群上空翻飞,鲜血还冒着热气在空中飙扬,然后就被发狂灾民们争抢着撕碎,吞食······ 所有人的心中冒出一股发毛的寒气,了然大师当即大喝一声:“都不要动,不要硬闯!” 然而还是有人被恐惧吓得失控,那位引路而来的弘光院弟子,也像本明一样飞出去,但是他不敢在灾民身上落脚,拼着消耗灵力,一直往外飞去。 作为南宗寺最出色的弟子,他的确在修炼上有优异的天赋,虽然只是小乘境界,但是凌空飞行数十丈依然身形稳健,丝毫不受功法吸取天地灵气造成的间隙而影响御空飞行。 他给了众人一丝希望,如果不落脚就能飞出去,那么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能做到,只不过小山寺的和尚和他们带来的那对夫妻和小孩可能会麻烦一点。 众人都怀着欣喜的心情,想像他一样突出重围而跃跃欲试,就在这时,只见前方那个已是一个模糊黑影的弟子,突然从空中栽下来,一声震天惊叫的哀嚎声传来,随即淹没在嗜血的发狂灾民群里······ 一风脸色一凛,看向远处灾民的背后,那里明显有强大的威能波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巨头对峙 看到那名弟子惨死在发狂灾民中,众人的心都冷了,一种心底生出的绝望袭遍全身,感染到所有人。 了毓丘尼冰冷脸颊的额头上也冒出层层冷汗,她转头对了然大师道:“师兄······” “嗯,灾民背后果然有人操纵。”了然大师的脸色也不好看,眼下疯狂往前挤压的发狂灾民已经达到数千了,后面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前冲,如此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太慢了。” 灾民背后,羽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把白色骨头状的镰,镰柄犹如人的脊骨,镰头上一颗细小的骷髅头在张口怒吼,三根弯曲的镰刃闪着幽暗的光。 他用手轻轻挥动白骨镰,然后轻轻一招,在前面死去的灾民身上升腾出一股灰暗的青烟似的东西,飘向羽罗的白骨镰,被白骨镰上骷髅头吸进去,羽罗轻轻闭上眼,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 他睁开眼转头对萧季说道:“太慢了,比我以前在战场上慢太多了,怨魂恶灵这么少,等下如果了然他们冲过来,可别怪我没达到状态帮你啊。” 萧季轻笑两声,道:“死神修罗,就这么点本事。也罢,让他们尽快结束吧,他们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萧季张开双手,做敞开胸怀状,嘴里念着古怪的咒语,随后两只手掌发出暗绿色光芒,发出一阵浓烈的奇异的香味,香味猛然散发出去,引起灾民的一阵狂躁呐喊。 然后他的手掌中仿佛有无数的暗绿色星火,不断从手掌中迸发,如同无数细小的暗绿色粉尘,洒向成千上万的灾民。 暗绿色粉尘钻入到灾民的眼中,他们的眼睛由赤红变得幽绿,但是口中却渗出鲜血来,他们的牙齿变得如同野兽的牙齿般锋利,整个人都亢奋起来,更加疯狂地朝前涌去。 见状,萧季将双手收回,闭上眼睛,却十分笃定地往前指了几下,像是早已瞄准了什么目标,几道绿光从他的指尖向前飞去,他口中幽幽说道:“去吧,给他们灵魂最后一击吧!” 寺庙前,了然大师面色凝重地看着不断增加的灾民,转头急急问道:“寺庙中还有什么躲避的地方吗?” 那些僧人颤抖着回道:“记,记起来了,还有一个地窖,能躲十几个人。” 了然大师立即安排道:“你们带着村民夫妇和两个孩子,躲进地窖,不要出来。所有弟子,做好战斗准备,飞到空中,全力运转功法,保持不要跌落下来,努力突出重围,寻找援兵!了毓,与我一起找出幕后操控者,击杀之!” 所有人都答应一声,就在此时,那名花衣裳的小女孩瞪着幽绿色的眼瞳,张着长满利齿的嘴猛地撞在光罩上,“嘭”地一声,她幼小的头颅瞬间炸开! “啊!!”火猴双眼赤红,仰头冲天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怒吼。 “啊!啊!”一风和秀姑也同时传来两声惨叫。 他们转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好好的那对夫妻此刻也变成了幽绿色眼眸,更寒心的是,两个乖巧的小娃娃也发了狂,原本清澈乌黑的眼睛变成了闪着可怖的幽暗绿光,抱住一风和秀姑的腿,稚嫩的小嘴里满是利齿,一口咬在他们的腿上! 一风和秀姑眼中热泪翻滚,眼看着他们变成了疯魔,两个小娃娃的这一口,不是咬在他们的腿上,更无异于咬碎了他们的心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眼眶一红,悲哀和愤怒翻涌着冲上了脑袋,所有人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那对夫妻也张狂着要扑上来,嘴中还口齿不清喊着:“和尚,吸血,和尚,恶魔啊······” 书礼双手按住他们的头颅,对那十几个快要吓破胆的僧人怒喊道:“快用绳子绑住他们,拖回地窖!不要出来!” 有两个僧人慌忙进去拿了绳子出来,把那对夫妻绑住,还用破布塞住了他们的嘴,然后把两个发了狂的娃娃抱开,他们幼小的嘴里已满是鲜血,还挥舞着稚嫩的小手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 不少弟子见状都失声痛哭,本倩和秀姑早已哭成了泪人。 一风颤抖着手,抚摸着大腿上那两排细小的牙齿血印,一股剧烈的悲哀与愤怒冲进了他的脑海,他大喝一声,全身绽放金光,呼地一声,飞身冲出了金色光罩外。 此时寺庙的僧人早已经把发狂的夫妻和孩子一起拖回寺里,关上了院门,去地窖中躲避。 了然大师脸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所有弟子,随我冲出去!” 嘭地一声,金色光罩轰地碎裂,所有发狂灾民先是一愣,然后张开利齿嘶吼着,全部猛地冲过来。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身影瞬间不见,迅疾地去追上前面的一风。 “飕飕!” 不断有弟子发出护体金光飞了出去,空中拉出好几道颜色不同的尾光。 一风飞在最前面,疯狂运转功法,以最快的速度飞越灾民,就在此时,一道暗绿色光芒如箭般激射而至,直冲他刺过来。 一风迅速凝结出金骨甲,双手握拳往前一架,防御暗绿光箭,待到暗绿光箭撞到他的手上,轰的一声,他的手臂血肉瞬间炸裂,手臂轰在胸膛上,胸膛如遭重击,整个人顿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地往后摔去。 而他背后的脚下,就是紧盯着他的无数幽绿色眼睛,只等他摔落下来,成为他们的口中食。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瞬间而至,从空中接住了一风,将他抱住,一风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睁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了然大师。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他们身旁飞过,直接射向刚才发出暗绿色光箭之处,嘭地一声巨响,银白色光芒飞速退回,在他们身边定住身形。 只见了毓丘尼面色苍白,应该是受了伤,她沉声道:“死神和毒心。” 了然大师和一风心中一凛,了然大师在空中托着一风,将他扶稳,然后一股澎湃的灵力注入到一风的身体内,帮助他运转体内的灵液。 一风也在空中站直了身体,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凝神全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一道道金色的天地灵气飞速凝结聚集,如同一股股金色气流往他的身上疯狂钻入。 了毓丘尼看着一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看向了然大师,觉察出彼此眼中的惊诧。 不一会,一风便能自己站立浮在空中,周围的金色天地灵气也越来越淡。 他睁开双眼,只见前方了毓丘尼和了然大师对面的空中,已经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全身黑袍,一个青灰色长衫。 这时,后面的火猴和书礼等人想绕过他们,前往官道上沿路去寻找寺庙支援。 但是当他们快要绕过这两人的时候,黑袍人挥舞着白骨镰,几道暗白色光芒立即急速射向他们,瞬间撞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挡回来。 印启院的那名弟子防备不及,被暗白色光芒击中,身体坠下,被底下无数灾民蜂拥而上,惨烈吞食,哀嚎声都没发出来。 仅片刻后,那名弟子掉落的地方升起一道幽暗的青烟,黑袍人用白骨镰一招,那道青烟飘扬而去,被白骨镰顶端的怒吼的骷髅头吸入。 黑袍人微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缓缓道:“还是南宗寺弟子的神魂有滋味啊,了然,你们南宗寺就应该多培养点这种弟子,不然以后我这死神之镰该多乏味啊!”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见状,怒从心头起,同时大喝一声,两股磅礴的大乘境威压倾泻而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乘混战 面对所罗门毒心和死神两大修罗,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释放出两股磅礴的大乘威压,而对面的羽罗和萧季也同样释放出强大的气势,甚至隐隐压过他们一线。 看来那两名修罗是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火猴和书礼及另一名弘光院弟子没有再试图绕开两个修罗,而是一起飞回一风身边,站在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身后。 秀姑和本倩扶着一风,却发现他身体滚烫,手臂的血肉在飞速生长,像是还在急速运转功法修复身体。 本渊及法相院的那名弟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本渊双眼盯着两个修罗,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他们脚底下,是无数发狂的灾民在向他们伸出双手,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抓过来,但是他们悬在灾民头上一丈高处,发狂的灾民们无可奈何,只能干吼。 但是,其中一部分发狂的灾民已经突破了院门,冲进了寺庙,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地窖。 上万发狂的灾民嘶吼着,巨大的嘈杂声让所有人都心慌意乱。 萧季轻笑一声,道:“了然,别来无恙?斩佛霜的滋味如何?” 了然大师冷冷道:“烦劳惦记,老衲有佛祖保佑,区区斩佛霜,怎可斩断老衲的佛缘?” 萧季笑着摇了摇头,对羽罗道:“我就说这斩佛霜没什么用吧?下回圣主再做这种交易,一定要小心点,不要像这次一样血亏。” 羽罗眉毛一挑道:“斩佛霜是假的?不应该啊!大武皇帝真是老奸巨猾,当年他把我放逐,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要血洗大武帝宫,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老子帮他打了多少年仗,做了多少肮脏事,说翻脸就翻脸。” 了毓丘尼见他们竟然闲谈起来,冷着脸怒道:“丧心病狂的恶魔,还不把灾民放走!” 萧季笑道:“了毓,别人可能都怕你,我们可不怕。得罪佛道南北宗也是得罪,加上太清门也不嫌多。所罗门本来就是人人杀之而后快,反正都是如此,我们千百年来又怕过谁?” 他看了看脚底下的灾民,又淡淡道:“把他们逼入绝境的,并不是我,丧心病狂的,也不是我,我只是释放他们压抑的怨念罢了,如果他们对你们没有这么大的怨念,我又如何能够驱使他们呢?” 了然大师道:“凡人心中必有怨念,压抑着怨念的,正是他们的向善之心。你将他们的向善之心泯灭,而只释放怨念,那就是你就把他们变成了恶魔!” 就在此时,一声惨叫传来,弘光院的那名弟子没有注意脚下,数百个发狂的灾民已经堆叠起来,踩着下面尸体和灾民的肩膀,垒砌起一个数丈高的人堆,一伸手,就把那名弟子拉到了人堆里。 又是一阵灾民人群翻涌,那名弟子被瞬间肢解,断裂的肢体翻飞,周围的人群都满脸血渍地嘶吼着,完全没有了人样。 “小心!”火猴对着秀姑发出一声警告,众人一看,他们交底下翻涌着的灾民也开始摞起人堆,发狂的灾民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张牙舞爪地往上爬,差一点就抓到了秀姑的脚。 秀姑尖叫一声,立即和本倩扶着一风往上飞去,其他人也瞬间再往上空飞上三四丈。 了然大师看到萧季不知什么时候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印法,对着灾民们轻笑着,原来是他在搞鬼! 发狂的灾民们可没有这么清醒的神智,还会试图摞出人山去抓他们!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知道这两个恶魔还会耍什么花招。 这样凌空飞行对灵力的消耗也非常大,对于大乘境界来说还能够坚持许久,但是弟子们的修为,禁不起如此消耗,迟早会掉入人海中被吞噬。 了然大师对了毓丘尼道:“师妹,一起上!” 两人齐声爆喝,一起急速冲向羽罗和萧季,轰地一声巨响,四个人撞在一起,一股强大的威能波动释放开来,在这股威能冲击下,他们脚下翻涌着的几百个灾民瞬间死伤一片,这就是修炼者第三境界的强大威力,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挡。 威能冲击到弟子们时,他们立刻各执灵兵将威能波动抵挡下来,但依然撞得每个人气血翻涌,大乘境界的战斗威能,如此恐怖。 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除去本明,已经有三名南宗寺的弟子死在这场灾民狂潮中,只剩下一风四师兄妹、本倩、本渊及一名法相院弟子共七人。 此时七人聚集在一起,火猴看着前面激烈的战场,问道:“四师弟,现在怎么办?” 书礼沉声道:“秀姑和本倩留着照看一风,我们尝试突围,出去在周围寺庙里寻找援兵,刚刚本明说附近有一座大一些的清明寺,多聚集一些人,有两位大师牵制,我们从旁助阵,迟早会击杀他们。” 众人点点头,书礼带头飞出去,其他人自动分散开,冲向四人战团旁边,想从两个修罗顾及不到的山谷旁突围出去。 正在书礼越过四人战团,以为自己要突围成功之时,突然一道幽暗的青光飞箭般急速射向书礼,瞬间来到眼前。 书礼看来者不善,不敢抵挡,手持青蛇剑鞘架住青光箭往旁边一拨,青蛇剑鞘被摩擦出巨大的火花。 书礼使劲全力,才使青光箭偏离了一点方向,从书礼肩膀擦过去,书礼的肩膀瞬间被锐利的光芒擦掉一块皮肉,鲜血涌出,青光箭往他身后冲去,轰在山谷旁边的山丘巨石上,巨石瞬间炸成碎片纷飞。 书礼带着伤势继续往官道方向冲去,只见一道灰白光和青光再次同时从四人战团射出,以一道弧线从前方再射过来,这一次书礼不敢再硬接,只得往后撤,一直撤到刚刚出发的一风旁边,那两道光芒才轰然炸开,像是警告和示威。 等他返回一风旁边的时候,看到刚刚一起冲出去的火猴和本渊等人都已经撤回来了,还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火猴捂着手腕,本渊的腿也流着血,那名弟子也受了伤。 火猴额头冒着冷汗,对书礼道:“师弟,冲不出去啊,那两个修罗默契得像一个人,全身长满了眼睛似的,不论从哪里冲都能被攻击,第三境界的修炼者都这么恐怖的吗?” 书礼脸色凝重看着前方四人战团。 了然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握着一根佛头棒,前面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佛头,全身是一段段金属连接而成的鞭子,尾部是一颗佛珠,佛头棒时而变成钢鞭甩出去,时而连接成棍棒当头劈去,每一次都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和恐怖的威能,将周围空间都震碎。 与了然大师对敌的是死神修罗羽罗,他挥舞着死神之镰抵挡着了然大师威猛的攻势,游刃有余,死神之镰顶端骷髅头还不时地吐出一道极细微的灰白光箭射向了然大师。 灰白光箭被了然大师挡下之后爆炸开,形成白灰色的雾,阴魂不散地附在他周围,一不小心被吸入之后,了然大师身体一抖,攻势却更加凶猛,周围的空间剧烈震荡,导致他们的身影不断地被空间拉扯、晃动。 这种拉扯和晃动看似没有伤害到他们,实际威能巨大,晃动的空间波及他们脚下发狂的灾民时,灾民直接莫名地被四肢扯开、炸开,形成一团团血雾,扭曲的空间迸发出来的力量,十分强大。 了毓大师挥舞着拂尘,银白色的拂尘坚韧异常,时而拧成尖锐的一股向萧季钻去,时而分开成无数细丝,每一根银丝如同银箭般朝萧季刺去,连绵不绝。 一时间漫天银色,眼花缭乱,威力之大,直接把周围空间刺穿了无数个黑洞,如果刺在人身上,估计任何宝甲都无法抵御。 但萧季丝毫不慌,手上多了一把发着青光的扇子,扇子表面全是青光闪烁的符文,不断地发出光芒格挡了毓丘尼的拂尘。 在抵挡了毓丘尼的攻势之时,那扇子不时展开,表面如同镜子般光滑,向了毓丘尼照过去,每一次照到她时,了毓丘尼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攻势迟缓许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羽罗和萧季两人配合默契,一快一慢,一个刺激着了然大师愈加疯狂,一个迫使了毓丘尼的攻势呆滞迟缓,其他人根本帮不上忙,场上的形势越来越危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乱斗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被两个修罗牵制着,陷入了被动局面。 这种局面即便七名弟子上去,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被逐个击杀。 一风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通过之前了然大师的疗伤和刚才继续运转双功法,刚刚身体受到冲击的损伤基本伤愈了,只是手臂的血肉还是伤痕累累,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他推开秀姑和本倩的搀扶,稳稳地站立在空中,向四人战团看去,局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只见了然大师怒喝一声,用佛头棒绽放出刺目金光释放出一招大神通,逼退羽罗,他后撤几步,将佛头棒一甩,绕在腰间,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全身放出耀眼金光。 了然大师头顶暗沉的夜空开始变得明亮,一圈圈金色波纹浮现在天幕之上,不断地扩散开去。 羽罗挥舞着死神之镰冲到了然大师前面,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开,一时冲不进去。 他看着了然大师,冷笑一声:“迎佛降世?” 随即他也把死神之镰往身旁一拄,死神之镰悬浮在空中,他开始双手结成古怪印法,闭目低头喃喃念着咒语,他身体中猛然散发出一股黑烟,冲上天空,他的头顶上立即出现一层黑云,不断地翻滚着。 旁边的了毓丘尼见状,也将萧季逼退,右手执拂尘,左手单掌竖在胸前,口念佛语,密密麻麻的发着银光的符文朝天空飞去,慢慢地在上空凝聚一个巨大的银光符文。 萧季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微笑着摇头道:“怎么?这就开始拼命了?那就陪你们玩玩。” 口中说着,手上却没有停止,他将青色的扇子展开,举过头顶,嘴中碎念着,扇面上一道亮眼的青光射向天空,天空中形成一面发出幽暗青光的光镜。 四个人,四种不同的姿势,四种不同声音的咒语回荡响彻在天际,四种不同的神通掩盖住天空,让原本暗沉的夜幕变得异样多彩。 一风等七名弟子惊疑地看着他们,在片刻之后,更加震惊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 了然大师头顶的金色光圈中,随着波纹的震荡,一尊巨大的金色佛陀从天而降,佛陀金身高达数十丈,肉身广大,挡住了一片天幕,全身绽放着金光,悬浮在了然大师头顶。金佛身旁有无数的复杂的佛门符文金印在闪烁,还有无数的佛花不断盛开绽放,然后消失。 随着金佛的降世,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开来,一风等人即便在远处,也顶着巨大的压力,连忙后撤十几丈,才堪堪承受。 羽罗上空翻滚的黑云中,一个庞大的黑影也缓缓下落,一尊修罗降世! 那尊修罗站在羽罗身后,高耸十几丈,身袭一身黑袍,将全身笼罩,遮蔽了一方天空。 高大的修罗黑袍将全身笼罩,迎面只露出一个白色的骷髅头,眼中赤红的火焰如同巨大的火把,熊熊燃烧着。嘴中喷吐着黑烟,脚底下死去的上百具灾民们的尸体残肢便纷纷飞上天空,修罗骷髅大嘴一张,森森白牙咀嚼着的这些尸体,鲜血溢满了他的大口。 一风等人又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威压,又后撤了十几丈,修罗嘴里上百具尸体咬得咯吱咯吱直响,这一幕实在让他们心惊胆寒。 就在这时,只见了毓丘尼头顶的银色符文也绽开,一尊洁白的菩萨降世,菩萨低眉,站在了毓丘尼背后,与金佛比肩,菩萨头顶璀璨光环,捏着佛指,竖在胸前,一股庞大的威压释放出来,有繁星流星不断在他身边划过,闪烁着华丽璀璨的光芒。 萧季也不甘示弱,菩萨对面的青光镜中,降下来一尊极其妖艳的女修罗。 她青色的衣裳只遮盖着一两处重要部位,洁白如玉的手臂和腿旁有青色的光芒萦绕。她站在萧季背后,睁开艳丽的的眼睛,眸中盛满盈盈绿光,四处一扫,一股彻骨的寒意在众人心中升起,仿佛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所有一切都被她看透。 一风他们被难以想象的威势逼迫得后撤又后撤,不断地后撤,几乎要撤到寺庙的上空了,凌空飞行太过消耗灵力,他们只好落在寺院的院门之上。 但是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幕异象震慑,同时也十分兴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第三境界的大战,都瞪大双眼,强顶着澎湃的威压,死死地盯住前方,心中不无感慨: 原来这就是第三境界的无边修为,这就是修炼强者无尽的道法神通! 屹立在前方是四尊巨大高耸的,把前面的天空全部遮蔽,无数璀璨的光芒,各色的神通符文在他们身边绽放开,一股股难以置信的神通波动,不断挤压着前方的空间,空间震荡扭曲,硬生生地被撕裂出一条条巨大的黑色空间裂缝,疯狂地撕扯着那一方天地。 只见了然大师、了毓丘尼和羽罗萧季四人同时大喝一声,他们几乎同时凝神闭目,从他们的头顶脱离出一个个围绕着光环的等身大小的虚影,那就是他们的神魂! 随着神魂发着光芒脱体而出,他们的肉体全部闭目不动。 他们的神魂随即往上,融入到各自召唤的身体之中,一股强大的威压波动席卷而来,脚底下的灾民们如同飞絮一般被吹开,一瞬间,数百丈方圆内寸草不生。 一风他们也被吹得站立不稳,惊慌失措中,脚下寺庙的院墙竟然直接被压塌,金色琉璃瓦纷纷向后飞去,寺庙旁边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齐刷刷向后摔倒。 了然大师的神魂融入金佛体内后,十几丈高耸的金佛开始动了,金身旁边的佛门金符和佛花如同烟火一般炸开,金佛巨大的佛掌平平往前一推,宽大的佛掌中心生出一朵彩色的莲花,不断长出花瓣,每一片花瓣都在吸收消耗着旁边的金符和佛花炸开的威能。 见状,对面羽罗的神魂,被修罗的骷髅头一口咬住,和无数灾民的尸体混合咬碎,吞咽下肚,看着金佛平推过来的彩莲佛掌,脸上浮出一丝戏谑,从口中喷吐出一股黑雾,再喷出一股巨量的鲜血,融在黑雾中,慢慢凝结出一张一半鲜红一半乌黑的巨大的鬼脸,张开森白的利齿往前朝着彩莲佛掌狠狠咬去。 几乎同时,了毓丘尼的神魂汇入身后的菩萨体内,菩萨怒张法眼,伸出巨手,将头顶的璀璨光环往下一摘,灌注无边的法力于其中,光环的银白色光芒越来越耀眼,如同摘下一轮巨大的月亮,然后手臂一抡,硕大光环携带恐怖威力,整个往前砸去。 而对面屹立在空中的女修罗冷笑一声,伸出白皙手臂,将萧季的神魂抓住,轻轻放在鲜艳的唇边,然后用力一吸,便将萧季神魂吸入体内,再一吐,一股巨大的水流,发着耀眼青光,从她的口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瞬间变大,眨眼间就变成一根粗大的水柱,迎面猛地冲向砸过来的巨大银色光环。 了然大师那边,金佛巨大的佛掌中的彩莲,被黑红鬼脸一口咬住,彩莲在被咬住的瞬间猛地爆炸开,巨大的威能冲击,几乎快要将鬼脸冲散,但就在这时,那尊修罗骷髅头上双目的赤红鬼火一闪,一道巨大的火柱熊熊燃烧,注入庞大鬼脸中。 黑红色鬼脸顿时燃烧起来,森白的巨齿也染上了火焰,鬼脸张开巨嘴再次一咬,直接将佛掌咬住,失去了彩莲的佛掌,金光急促闪烁,状况十分危急。 但就在这时,金佛的另一只手翘指一点,一道金光利箭般地射向鬼脸,鬼脸感受到这金箭的威力,连忙松口,张嘴对着金佛猛地一吹,嘴里吐出的火焰全部往金佛身上喷涌而去。 刹那间,金佛全身被鬼脸喷出的火焰包裹,鬼脸的巨齿变得乌黑,得寸进尺,再次张口咬住佛掌,一股漆黑之气注入到佛掌中,就像毒蛇咬人注入毒液一般,黑气沿着手臂往金佛的身体钻去,金佛怒吼一声,金身却不由自主地摇晃,想要用另一只手轰出一拳。 但是黑气侵袭的速度奇快,这时已经侵入了金佛的身体之中,在身体内疯狂乱窜,金佛的光芒闪烁,像是在黑夜里被狂风吹动的烛火,不安的抖动。 仅仅几个呼吸间,金佛再也支撑不住,嘭地一声巨响,身体炸裂开来,无数金色碎片纷飞,如同黑夜中一束庞大的爆炸的金色焰火。 一道金光射入了然大师的肉身,了然大师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吐出一股黑血,脸色黑雾阵阵,他赫然发现,体内被封印着的斩佛霜毒气此时也在体内爆裂,在身体四处乱窜,肆意破坏着身体。 了然大师与羽罗争斗受了重伤,但是了毓丘尼的状态也开始下降。 旁边的菩萨将巨大的银色光环朝女修罗砸过去,而粗大的青光水柱毫不畏惧地直冲过来,二者迎面撞上,银色光环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银色花瓣,绕过水柱向女修罗激射而去,青光水柱立即也散开,拦截银色花瓣,如同青藤一般,分化成一股股细小的青光水柱,将银色花瓣拦截并缠绕包裹,然后那艳丽的女修罗娇笑一声,轻轻吹出一口气,青光水柱便凝结成了冰。 就这几个眨眼间,屹立高耸着的菩萨与女修罗之间,就形成一条宽达十几丈的凝结的青色冰河,冰河中散落着无数银白色花瓣,悬在高空,色彩绚丽,煞是好看。 但菩萨见状大怒,他的神眼中迸发出一道亮眼的银色光芒,直接轰向女修罗。 女修罗轻笑一声,待银色光芒射到面前,轻启红唇,轻轻一吸,竟然将银色光芒全部吞入口中!然后张口一吐,化为无数的青光箭激射而出,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笼罩菩萨全身。 菩萨大喝一声,双掌挡在身前,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银色符文,数不清的青色光箭射在银色符文上,威能炸裂,但银色符文泛起涟漪,将所有的青色光箭全部挡住。 但是,随着青色光箭越来越多,银色符文开始出现裂痕,女修罗不断娇笑,不断吹出无数青色光箭飞射而来。 银色符文再也支撑不住,嘭地一声炸开,银光闪耀中,数不清的青色光箭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菩萨身上,菩萨绽放银光的身体在空中摇晃不止,如同被万箭穿心,最终无奈地寸寸碎裂。 于此同时,了毓丘尼睁开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脸色冰冷,眉间怒气冲冲,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嘴边血沫横飞,如同口中炸开一朵鲜艳诡异的红花。 远处的一风看着他们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战,瞪大了双眼,震慑得无以复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法螺神威 随着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各自身受重伤,对面高耸着遮蔽的骷髅修罗和妖艳修罗的身影也渐渐淡去,前方又恢复了一片暗沉的夜幕。 青色冰河轰的一声落地,在地面砸出一条十几丈宽的长形深坑,青色冰棱伴随着白色花瓣纷飞,如果不是知道其中包含的恐怖威能,实在觉得飞溅的冰花格外美丽。 在他们战斗的周围,早已经被他们刚才斗法的神通清除出一片空旷的场地,地面的巨石碾碎成齑粉,尘土飞扬。 原本蜂拥在下面的灾民死伤至少上千,到后来,连神志不清的发狂灾民都本能地畏惧着他们爆发的神通威势,根本不敢靠拢,只好远远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羽罗和萧季睁开双眼,他们两个脸色苍白,喘着粗气,头上一层汗珠涔涔,看来这种召唤降世的神通,即便是他们这种大武国修炼界的顶尖修炼强者也只能施展一次,他们如此浩瀚的灵力法力,也支撑不住如此大神通长时间的消耗。 不过他们两个相视一眼,露出一丝笑意,羽罗冷哼一声,道:“怎么了?南宗寺的大乘神僧就这么点道行?还把天界佛国的金佛和菩萨法身都召唤出来了,不过这结局,可没那么好看,你们这不是替诸天佛国丢脸吗?哈哈。” 了然大师脸上的黑气氤氲,刚想说话,一口黑血呕出来,洒在胸口上,了毓丘尼稳住心神,道:“今日你们到底要如何?这上万灾民何其无辜!” 萧季眼神淡漠,伸出一指,指向他们背后的一风说道:“他!” 一风顿时莫名感到一阵无形的威压碾过来,让他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心中不由得伸出一股恶寒。 但前方的了然大师马上站直身子,挥动衣袍,勉强将这股威压挡住,咳嗽两声,说道:“老衲这名弟子何须所罗门两大修罗同时出手,太过高看了吧。” 萧季笑着摇头道:“了然,不用掩饰了,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们还留着最后拼命的手段,我们也不愿意同归于尽,你们把他交出来,我们马上离开,并且发誓再不入云州。” 了毓丘尼嘴角溢血,却语气冰冷地说道:“不可能!” 萧季也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们狠心了!” 说着他双臂一展,全身发出幽绿光芒,一股浓烈的异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向外扩散开去,一风等人站在数百丈之远都能闻到,但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心悸在心里边开始颤动。 而下方的灾民们闻到之后,更是兴奋地吱吱哇哇大叫,然后开始令人最恐惧的一幕:他们开始互相啃食! 一风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下面成千上万的发狂灾民再次狂躁起来,兴奋和疯狂的嘶吼声震耳欲聋,不断冒出的鲜血流淌在地下,犹如地底汩汩冒出一条条血河。 纷乱的人群中,年老的灾民被年轻的灾民扯断肢体,放到嘴边啃食,幼小的灾民被壮实的灾民抱在身前,尖锐的利齿咬穿了他们幼小瘦弱的身躯,转而又被其他人撕碎······他们就像无情的杀人狂魔,疯狂地啃噬着眼前的一切! 刹那间,一片片愤怒的嚎叫和痛苦的哀鸣,在这山谷中回荡,嗡嗡轰击着所有人的耳朵,混杂着浓烈血腥味和萧季身上令人恶心恐怖的怪异香气——这是地狱撕开的一道恐怖的裂缝!这是恐怖的人间炼狱!这是血腥怨毒的修罗场! 死去灾民们身上冒出一股青烟和白光团,青烟飞向萧季,被萧季吸入,白光团飞入羽罗的死神之镰的白骨人头中,得益于此,两个人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开始飞速提升。 了然大师和了毓大师有心阻止,忍住刚才的伤势,身形闪动,冲了上去,纷纷释放出神通攻击他们,但是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挡下来。 他们本身也受了重伤,神通的威能大打折扣,竟一时半会奈何不得他们。 一风看着眼前无数的灾民的残肢鲜血纷飞,无穷无尽的哀嚎灌入他的耳朵,他的心越来越寒冷。 他从脚下自相残杀的灾民身上,想起了刚下山时被屠杀牲畜的农户大叔大婶,想起了乞讨回来一碗稀粥却推让给儿子的卧在病榻的老婆婆,想起了那些说自己的私塾先生饿死家中却面色异常平静的孩子,想起了刚刚瞧着母亲憎恨的脸色却依然偷偷叫自己“叔叔”的小娃娃,可他们转眼就被修罗引发心中的恶念,咬住了自己的腿,血肉模糊,他的心也已经血肉模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让一风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们有什么罪孽?遭受天灾有罪吗? 到处乞讨、哪怕惨死路边拼命想活着,有罪吗? 对催逼他们家破人亡的寺庙产生怨恨,是罪吗? 不,他们没有罪,有罪的是这人间的规则,是人定的规则! 有罪的是看不到信仰、唯利是图的寺庙和僧人! 他们看似普通,却比吸食人间血肉恶魔还要残忍! 因为他们让僧祗户生存的希望破灭! 让佛道原本纯洁崇高的信仰沾上了铜臭和鲜血! 想要消除罪孽,就要打破着人定的规则! 让真正的善念长存,让纯洁的信仰恢复其伟大的光芒,普照人间! 信仰从来不是为了征服,而是让它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间,融入到每一个人的血液中,等全部希望破灭,陷入无边黑暗的时候,它能发出点燃生命的希望之光! 要拯救苍生,就要唤起他们心中的善念,哪怕这善念已经被无边的恐惧和生死边缘的挣扎所掩埋! 有善念加持的信仰,才会发出无尽之光! 这一刻,一风猛地摘下胸前的法螺,灌注灵力,法螺变大,表面的金色佛像闪闪发光。 若加持螺,诸高处望,大声吹之,四生之众生,闻螺声灭诸重罪! 能受身舍已,等生天上! 吹大法螺,传无尽妙法! 一风把它放到嘴边,在坚持佛道信仰的师兄弟旁边,在竭尽全力身受重伤却依然保护他们的长辈们身后,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在这沉沉的夜幕下,在无数灾民的哀嚎和悲鸣声中,在尸山血海和人间炼狱里,他吹响金色法螺。 “呜嗡——呜嗡——” 厚重而广阔无边的法螺声顿时在这山谷中回响,仿佛受到了一风的感召,在刹那之间,天空之上蓦然出现两只巨大的金色佛眼,佛眼射出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刺破黑暗,从天而降,照耀在一风身上。 一风身上发出耀眼的金光,他怒吼一声,体内的金色灵液燃烧着,烧穿他的身体,他现在如同一个金色火人。 他握紧法螺,全身一震,金光从他身上炸开,将照在身上无穷无尽的金光蹦开,飞扬而出,挥洒而下,在沉沉黑夜中,在无边的昏暗夜幕下,无数金光如同一场举世无双的金色大雪,降落在天地间,飘落在众人身上,飘落在每一个灾民身上! 这一刻,一风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终于感觉到了,他是佛子,他是大梵子! 天地诞生大梵天,为众生之父! 人间造就大梵子,化一切众生! 此刻,他是人间最纯洁崇高的信仰,此刻,他是打破黑暗冥顽的希望之光! 他将信仰撒播人间,普照众生,他将快要泯灭的善意从地狱拉回,重新绽放光芒! 他以前不知道如何拯救苍生,也并没有拯救过苍生,如果注定要走这条道路,那便,从此刻开始! 师兄姐惊诧地看着他,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都停下了软弱无力的进攻,转身惊讶地看向他。 随着这一场金色的大雪纷纷落落,遮天蔽地地倾洒而下,羽罗和萧季也突然发现,刚刚从灾民中吸食的怨念和魂魄,都从他们身体里脱离而去,根本不受控制! 一团团白色光团的怨念碰到金色大雪,如冰雪消融,消散在空中,一道道青色的灵魂被金光大雪携带着,缓缓钻入了地府,重待轮回。 成千上万存活的灾民顿时都停住了动作,停止了无尽的疯狂和泄愤,眼中带着怨恨的幽暗绿光渐渐淡去,口中的尖锐的牙齿也恢复正常,只是全身沾满了刚才撕咬的血迹,浓郁的腥臭化都化不开。 他们面面相觑,茫然失措,有的人手里还拿着死去灾民的残肢,吓得尖叫着扔掉,发出惊恐的呐喊,有的人发现自己的亲人早已在身旁死去,变得四肢不全,身首异处,发出令人心悸的悲号,转而化作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此起彼伏,如哀鸿遍野。 浮在空中的书礼火猴等人见到这一幕人间惨剧,忍不住泪如雨下,本倩秀姑早已哭成了泪人,了然大师与了毓丘尼对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悲戚。 羽罗和萧季喘着粗气,脸色更加苍白,气息节节败退,刚刚强行从他们身体里抽离怨念和灵魂时,那法力无边的法螺声,似乎携带着专门克制他们功法的力量,已经让他们的神魂受到强力冲击,魂魄受损。 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羽罗气喘吁吁,咬着牙说道:“佛子不愧是佛子,有点意思。” 萧季紧紧抓着青光扇,脸上凝重道:“尽快把他抓回去交给圣主,此子前途不可估量。” 说着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眨眼便出现在了然大师身后,随即再次消失,出现在更远处,携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直逼一风而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本倩受玉 小山寺宽大高耸的院门,竟然没有随着院墙一起倒下,站在院门上的一风等人眼看着萧季在不断逼近,却来不及反应。 萧季身后,身受重伤的了然大师和了毓倒是反应过来了,但是他们马上就被羽罗偷袭,并被他施展全力纠缠住了,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一风在吹响金色法螺,使上万的灾民恢复神智之后,体内的金色灵液已经燃烧一空,他只感觉到头晕目眩,被秀姑和本倩搀扶着,见到萧季逼近的身影,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本渊,悄悄地走到一风背后,突然往前一撞,把秀姑和本倩撞开,从她们手中抢过一风,猛地一拉一风的胳膊,展开身形就往前飞去。 他嘴里喊道:“我带着一风先撤!”可身形却明明向萧季逼近的方向冲去! 书礼和火猴顿感不妙,一起飞身而出,朝本渊追赶而去。 秀姑和本倩想要追过去,却被那名法相院的弟子拉扯着,他一边拉扯一边说道:“两位师姐,太危险了,不要去。” 她们俩恼怒地想甩开他,没想到他竟然越抓越紧,一时间没有甩脱。 萧季看到一个年轻和尚携带着一风冲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猛地一闪,直奔过去。 一风在混乱中被本渊带着冲向萧季,他使劲挣脱,却发现本渊死死地用双手扣住他,他转头看向本渊,本渊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季瞬间就到了眼前,他挥动青光扇,一道青色光芒如同利刃迅疾地向本渊切去。 见到萧季的攻击,本渊心中一慌,手上一松,大喊道:“前辈,我是了法长老的······” 嘭地一声,利刃炸开,本渊愣了一下,呆呆看着在这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并把他挡在身后的一风。 一风双拳交错格挡在身前,暗淡的金色的拳芒被青光利刃切开,双拳上的血肉纷飞,一风的右手手臂再次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加上此前尚未恢复的伤势,这一次,他的手臂几乎被削掉了大半血肉,露出里面暗沉的金骨。 “佛骨······”萧季看着前面一风手臂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呢喃道。 一风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模糊,头重脚轻,往地面栽去。 随即他眼睛一眯,再次往前一冲,一把将一风捞住。 这时,本渊突然反应过来了,却想要前去阻止,却被萧季一脚踹出,本渊被踢中,狠狠砸向地面,嘭地一声,他的身体砸地面上,震飞了还在悲痛哀嚎的一些灾民,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顿时碎土飞溅。 萧季头也不回,揽着一风的身体,转身便走,但是火猴和书礼已经赶到了,齐齐挡在他的身前。 萧季停住身形,看向他们俩,在书礼身上多看了两眼,疑惑道:“书家的青蛇剑?怎么遁入空门了?” 还没等书礼回话,随即萧季又自顾自地哈哈笑了两声,没头没脑地道:“不知道大武帝知道了会怎么想,哈哈哈。” 书礼和火猴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却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书礼抽出青蛇剑,盈盈碧绿剑光萦绕,火猴手持火牙,火牙三角尖喷吐出赤色火焰,熊熊燃烧。 萧季看着火猴又愣了一下道:“星灵火?哟,你们这小小南宗寺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随后秀姑和本倩赶到,挡在萧季身后,与火猴书礼一起,四个人围住萧季,却忌惮萧季强大的实力,不敢近前。 远处寺庙院门下,那名拉扯她们的法相院弟子已经鼻青脸肿,倒在院门脚下,不省人事。 秀姑满脸忧色,对着萧季怀中一是模糊的一风,急切问道:“一风,你怎么样?” 本倩也心急如焚地看着一风。 一风被萧季揽住肩膀,手臂上鲜血直流,精疲力竭地低着头,无力地靠在萧季身上,任由他单手揽住。 但他听到秀姑的声音,依然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秀姑道:“师姐,我没事······” 萧季转头看向秀姑,秀姑怒目,横着玉笛,一股冰冷的气息传来,他多看了玉笛几眼。 他又看向本倩,看到她脸上嘴角的那一颗小痣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凝重。 “南宗寺,难道?” 他闭上眼睛,身上放出淡淡青光,突然他一边的手掌一甩,迸发出一道刺向本倩。 “小心!”书礼和火猴同时喊道。 本倩师从了毓,学的是无量妙掌,此时她手掌迸发出银色的光芒,手掌翻飞,朝刺到身前的青光挡去。 但那青光来势凶猛,嘭地撞在本倩绽放着银光的手掌上,却没造成伤害,而是直接钻了进去。 本倩急忙运转功法,调动体内灵液释放灵力阻挡青光的侵袭,在手忙脚乱间,突然静止不动,眼神直直地看向萧季,眼眸中有青色光芒转动。 眨眼间,青光就从她的眼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萧季的身上。 秀姑急忙问道:“本倩,你没事吧?” 本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摇了摇头。 收回青光后,萧季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又向本倩甩出一物,本倩吓了一跳,慌忙要释放灵力挡住,那物件却已经落入她的手掌,她一抓,触手冰凉,却是一枚暗绿色玉佩! 本倩惊讶地看着萧季,萧季笑了笑:“收着吧,以后会用得着的。” 秀姑和书礼火猴都惊讶地看着本倩,本倩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萧季却不愿意再解释,他一个纵身,左手揽着一风便往羽罗处飞奔。 书礼等人此时顾不得许多了,飞身跟上,萧季带着一风的速度慢了许多,加上之前和了然大师他们对拼,灵力消耗极大,竟然被书礼他们追上来了,再次被他们包围。 书礼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拔出青蛇剑,在空中一个急速翻滚,一声冷喝,一道锐利凛冽的剑光刺向萧季。 火猴的火牙中喷吐出三股闪着金光的赤焰,三条火蟒喷吐着炽热的火舌,缠向萧季。 本倩经历刚才的错愕之后,立即跟上,双掌银光绽放,一个个银色的符文如尖锐利箭般射向萧季。 秀姑则横吹玉笛,萧季的头顶蓦然出现几根巨大的冰锥,带着金色的锥尖刺向他。 四个人一出手就是自身最强神通,誓要把他拦截下来。 萧季右手伸入怀中一抓,青光扇瞬间在右手展开,一道青光一扇,撞在青蛇剑光上,将书礼的剑光撞碎。 然后萧季再往冲过来的三条火蟒一扇,炽热的火蟒竟然就在风中直接化去,消失不见 紧接着萧季抬头一吐,一道幽暗的青光从口中喷吐而出,在头顶形成一片青光水面,头顶的冰锥刺入其中,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了踪影。 萧季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反击,在几个呼吸间,就将他们的攻击化为一空,境界碾压,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火猴四人被他这一套攻击弄得措手不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萧季把身子一旋转,青光扇各自发出一道光芒,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射入火猴、书礼和秀姑的眼睛,他们根本来不及抵挡。 这一刻,他们三人立即顿住,静止在空中,目光迷离,然后他们的面容开始变得严肃,渐渐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本倩射出的银色符文全部被萧季闪着青光的青灰色长衫挡下来,看到火猴三人被萧季定住之后,她虽然惊慌,但咬了咬牙,还想再次发动攻击。 但是萧季看着怒气冲冲的本倩,微笑着道:“小姑娘,有空去一趟君州永安街淮中坊的一家名叫‘饮空’的酒肆,记住了。” 随即根本不理会本倩,往前一冲,继续往羽罗的方向飞奔而去。 本倩愣了一下,什么鬼东西,莫名其妙! 但她快速反应过来,朝萧季追去。 羽罗在前面虽然拖住了了然大师和了毓,但是自己也快被逼到山穷水尽了,一袭黑袍上破了好几处,沾满了血渍,脸色也快变得和他的死神之镰一样惨白了。 “毒心,快点,老子快要累死了!”羽罗朝着飞过来的萧季喊道。 了然大师和了毓看到萧季抓住一风往前奔逃,他们两个瞬间再次强行提升气势,齐力攻击羽罗,强大的神通瞬间逼开羽罗,然后了然大师一个闪身,挡住萧季的去路。 萧季面色凝重,右手的青光扇再次绽放出青色光芒,了然大师心中为之一凛。 就在此时,只听得他们背后官道方向传来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了然大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北宗寺的灵兽辕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子命令 随着一阵叮铃铃的响声,萧季他们背后一辆华丽的宝辇驶过来。 羽罗听到铃声,一个闪身飞到萧季旁边,与他一起看向铃声来处。 等到近处,众人才看清楚宝辇的模样,宝辇由两匹马状灵兽拉着,灵兽虽然和马相似,但是眼睛却发出神光,身上也没有皮毛,而是覆盖着华丽的七彩鳞片。 宝辇全身呈深红色,金色的雕饰,许多绚丽的丝绦飘摇在宝辇车顶和车檐,车轮上银色的符文闪着银光。 宝辇外面无人驾乘,应该是在紧闭门户的宝辇里面操控。 拉车的灵兽看到前面的人,十分通灵地用力一踏地面,八只蹄子便凌空飞起,带着身后的宝辇飞上了天空,停在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身旁,挡住两个修罗。 书礼、火猴和秀姑三人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如果萧季真的对他们下杀手,那么他们早已身死道灭。 他们回过头,看见有一辆华丽宝辇和两位长辈挡住了修罗,他们连忙追上去,和本倩一起帮忙挡住羽罗和萧季的退路。 在众目睽睽之下,紧闭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僧一儒,凌空悬在空中。 僧人身着洁白僧袍,面容严肃,双目炯炯有神,儒士则是一身玄色长袍,金色腰带,峨冠博带尽显名士风范。 了然大师显然认识走下的那位僧人,近前双手合十问礼道:“觉松师叔。” 觉松长老看了了然大师一眼,淡淡地道:“哦,是了然啊,我引见一下,这是圣书院的陈卓阁老,我们特意来此,对付这两个魔头。” 了毓丘尼也上前问礼,觉松和陈卓连忙回礼,陈卓看了一眼她,眼神闪过一丝异色。 萧季抱着无力挣扎的一风缓缓落在地上,地面的灾民看到他如同见到恶魔一般,惊慌失措地逃离开,羽罗也跟着落下来,长时间的凌空战斗,已经消耗了不少法力了。 所有人都跟着他们落在地上,灾民如同乌压压的蝼蚁被水冲开了一般,手忙脚乱地爬向远处。 觉松环视了一眼山谷,无数涌动着的灾民在抱头痛哭,哀嚎悲鸣震天,死伤的灾民足足有三四千之多,无数黑褐色的尸块和还在流出鲜血的残肢,撒满了整座山谷,将土坡的黄土都染成了酱紫色,恶心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怪异的香味弥漫四溢。 他眉头一皱,道:“了然,这是怎么回事?” 了然大师眉间黑气氤氲,忍着痛苦道:“是所罗门毒心修罗萧季,释放灾民心中怨念,死神修罗释放他们的恶意,让他们自相残杀,导致生灵涂炭,这里也变成了人间炼狱。” 陈卓挥着衣袖掩住口鼻,眉头微皱道:“你们怎么搞的,这么两个修罗都挡不住吗?” 了毓闻言怒道:“你好意思说我们?一个月前我们便得知你们从君州出发了,乘坐灵兽辕,本该早就到此处了,要是你们早一点来,这两个修罗还能肆意妄为吗?这死伤的几千灾民难道不无辜吗?!” 陈卓一听火上心头,刚想怒斥她,但是他眼珠一转,显然顾忌到什么,只是冷冷道:“了毓,我们怎么计划赶路,可由不得你来指挥。” 了毓更加恼怒,脸色却愈加冰冷,伸手一指遍地的灾民道:“那他们,他们怎么说?这么多灾民,不仅仅是君州,其他州境也出现了灾民,圣书院一向号称匡扶天下,出了那么多重臣谋士,怎么没人向朝廷禀明情况,救济灾民?” 陈卓一甩掩住口鼻的衣袖,冷笑道:“还真是被反咬一口,他们是谁?他们是你们佛门寺庙的僧祗户!他们为什么受灾?一半天灾,一半是因为你们的人祸! “我们凭什么管他们?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靠租种你们的田亩,不是应该你们出来管吗?你们不是以慈悲为怀的吗? “就算我们想救,大武国十之四五的田亩都攥在你们寺庙的手里,养着上千万的和尚尼姑,朝廷又哪里来钱粮救济?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不要活了吗?” “你!······”了毓愤怒地指向陈卓,却愤而失言,一时语塞。 觉松咳嗽两声,撇了一眼了然大师,插口道:“你受伤了啊?” 了然大师神情痛苦,道:“之前被萧季偷袭,不幸中了斩佛霜,刚刚施法不小心牵扯出旧伤。” 觉松疑惑地看向陈卓:“斩佛霜?” 陈卓眼中神色一变,随即扬着下巴道:“哦,最近大武皇室被盗了,估计就是所罗门这群歹人做的。” 觉松冷笑道:“被盗了很骄傲吗?再说,大武皇室也能被盗?你当我是无知小儿吗?” 陈卓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觉松也没有紧追不放,他对了毓说道:“了毓,你和了然退后,帮他在一旁疗伤,这两个魔头我们来对付。” 羽罗在他们身后冷笑道:“叙完旧没有?陈卓,觉松,你们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要打吗?要打尽快,老子今天拼命也和你们玩玩。” 陈卓道:“羽罗,你也别心急,自然有你好受的时候。今天你们最好放下这个小和尚,否则别想走。” 他虽然忙着和了毓争辩,但是作为在圣书院修炼多年,身为阁老的重要人物,眼力实在不容小觑。 下了宝辇他一眼就明白了情形,死伤这么多人,萧季还抓着那个小和尚,必定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他。 原本想退到一旁疗伤的了然大师闻言,停住身形,旁边的了毓丘尼一甩拂尘,怒道:“什么?要放他们走?” 陈卓撇了一眼了毓,淡淡道:“我们是奉命令而来,怎么决定由不得你们插嘴。” 了然大师颤声道:“觉松师叔,他们,是修罗啊,是恶魔啊,这里死了如此多无辜百姓,怎么能轻易放他们走呢?” 觉松摇了摇头道:“了然,我接到太子的命令里的确是这么说的,大意是不要让他们计谋得逞即可,不需要赶尽杀绝,更不要旁生枝节。” 了然大师压抑着伤势,盯着觉松,抖着嘴唇说道:“数千无辜的生灵啊,如果今日不能让这两个恶魔伏法,佛道何在?天地不容啊!” 觉松不耐烦道:“闭嘴,你还真以为南宗寺有什么发言权了?我发现你们南宗寺的人都那么天真呢?多年前,一个叫了法的弟子竟然跑到北宗寺来,请求支援据江原之战。 “在你们看来是云州的几股强大的势力对决,什么形势剧变,战局危急。在我们看来,不过就是小打小闹,书家,不过是以前朝廷的一个小士族,什么玄阴派、九龙观更是不值一提!这点事还要北宗寺插手,那了法还非要跪在北宗寺北灵山山下不走,简直可笑,愚蠢至极。” 了然大师和书礼顿时脸色一变,了然大师终于明白了法为什么自从那一年开始,就变得那样偏执、激进,那样野心勃勃,枉顾道义,不顾一切。 觉松冷哼一声,继续道:“北宗寺是佛道巨擘,是支撑佛门发展的命门,君州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随意能够参与地方势力争夺的? “如今君州之局势,更加早已不是谁能预测的,任何命令之外的旁生枝节,都有可能促使其他势力针对佛门引发诘难,如果有什么严重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你们就只知道自己的小算盘,乡下鄙僧,惶惑无知!” 了然大师越听心越沉,忍不住喃喃念道:“小算盘?这,这可是数千条人命啊!为何佛道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小算盘,唉······” 了毓丘尼闻言也为之气结,脸色冰冷地看向羽罗和萧季,慢慢攥紧了拂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寺庙哭声 萧季听到觉松的话,知道今日不放过一风是无法安然离开,他转头对手中的一风轻笑道:“小和尚,你放心,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随即他左手用力,左臂一震,呼地一声,将一风向了毓丘尼甩出去,了毓拂尘一抖,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一风卷住,拉至身边。 但她并没有接住一风,而是把一风顺势一推,推给了然大师,然后独自飞身而起,义无反顾地向萧季和羽罗扑去——觉松打算放他们走,她可没有! 觉松和陈卓同时失声惊呼道:“了毓,你干什么!” 了毓却恍然不觉,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她双手一甩,名为“玉狮”的拂尘散出漫天银丝,如同一头凌空咆哮的愤怒银狮,每一根银丝都带着刺破空间的强大威能,向萧季他们两个刺去。 觉松身形闪烁,一个箭步飞身上前,一个金色的巨大光轮释放开来,化作一道圆形的金色屏障,挡在了毓面前。 漫天银丝扎在金色光轮上,如同陷入泥淖中,变得极其迟缓,攻击的威能消解得一干二净。 萧季和羽罗同时哈哈大笑两声,转身就走,急速逃离。 火猴、书礼和秀姑刚刚凝聚神通,想要阻挡他们离去,三人就同时被一道青光和灰白光箭击中,全部身受重击,向两边摔去。 一转眼的功夫,萧季和羽罗就消失在山谷另一头,那条狭窄陡峭的山石路上。 了毓丘尼一扯拂尘,将银丝收回,怒喝道:“觉松,你干什么?你要包庇杀了这么多人的魔头吗?” 觉松将金色光轮一收,变得手掌大小,冷脸对了毓道:“刚才我说的话是对牛弹琴吗?除了执行太子的命令,不要画蛇添足!” 陈卓一个闪身,飞到觉松身旁,道:“这种没有大局意识的乡野小庙尼姑,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赶紧去追吧,再想找到他们,非得弄出更大的动静不可。” 觉松冷眼一横:“南宗寺是乡野小庙吗?那是仅次于北宗寺的第二大佛门净地!你以为自己圣书院是什么地方,破学堂吗?” 陈卓一愣,也怒道:“这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真是一条乱咬的疯狗!” 觉松冷哼道:“那是我们佛道中的事,自己说得,别人说不得!” 陈卓冷笑道:“哼,挺厉害啊,看你们还能厉害多久,走着瞧,哼!” 随即他一个转身,身影闪烁,向萧季他们消失的地方追去。 觉松撇过头来,神色肃穆,对了毓和了然大师说道:“你们这样会让太子为难的,知道吗?你们知道太子为了我们佛门,到今天的地步,尽了多大的努力、花费了多少心血吗?” 了毓和了然两人沉默不语,但是眉间隐然有怒气,仍然对放走萧季他们心怀怨怼。 “算了,跟你们说了也不懂。”觉松冷冷道,“这灵兽辕交给你们,它会自寻道路回君州,免得再节外生枝,你们也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君州。”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哀嚎得声音嘶哑、失魂落魄的灾民们,道:“但是要记住,这些灾民,包括你们以后路上遇到的灾民,无论如何凄惨,都无需去帮助。 “你们寥寥数人,能做的有限,等候北宗寺的消息。到了君州之后,立即与北宗寺联系,切不可私自行动。 “另外,此次君州论道大会,你们不要妄想着公平论道和比试,这本来就是大武皇室的一场阴谋而已。最需要注意的是你们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论道比试。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么多了,到时候你们自然知晓原因。切记。” 了毓还待说什么,觉松罢了罢手,转身几个闪烁,就消失在眼前。 了毓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然大师,问道:“师兄,现在该如何?” 了然大师脸上黑气萦绕,眉头拧得死死的,脸上的皱纹似乎在片刻间加深增多了,神态似乎在今日一天,便明显苍老许多。 他说道:“先进寺庙疗伤,随后抓紧赶去君州,这破碎艰难的人间,不能再干等着北宗寺的什么消息了!我们要自己去蹚出一条路来!” 书礼和火猴等人上前搀扶着了然大师,秀姑和本倩把一风从了然大师身边接过来,一行人往小山寺走去。 通灵的两匹灵马,也拉着华丽的宝辇跟上他们。 此时距离入夜时分已经过去很久了。 此时,刚刚所有发着绚烂的神通都散去,乌蓝的天幕上,群星支离破碎地挣扎着闪烁,残月发出清冷的月光,抚触着这片满是伤痕的山谷。 无数的哀嚎声和悲鸣都渐渐平息下来,像是刚才的暴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灾民们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以及浓烈的悲伤中沉默下来。 他们的眼光呆滞,失魂落魄,头脑已经麻木不堪,他们从麻痹的心灵中流淌出来的忧伤目光,汇聚成一支无声的哀歌。 众人都沉默着,在这支哀歌的重压下静静地走着。 走到半路上,一个深坑边,本渊浑身是血和污泥地从坑底爬上来,伏在坑边吐着血。 了毓向书礼问道:“他怎么了?” 书礼皱紧眉头,想了想,道:“他刚刚似乎想把一风交给萧季那个恶魔,但是反而被他一脚踹到地上了。” 了然大师咳嗽两声,说道:“火猴,把他扶起来,一起去寺庙疗伤,应该是了法的命令,他是无辜的。” 火猴突然怒气上涌,怒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这种人就是活该!什么无辜,这会儿最会装无辜!” 了然大师罢了罢手,道:“这条路,了法走偏了,但不能让他也走偏。他也是我们南宗寺弟子,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弟子了。书礼,你去吧。” 书礼沉着脸,将趴在地上吐血的本渊一把拉起来,本渊一瘸一拐,跟在了然大师他们身后。 走到院门口时,寺庙的院墙都已经倒塌了,只剩下高耸的院门口孤单地矗立着,上面“小山寺”三个潦草的字也溅上了不少血渍。 了然大师长叹一声,往寺庙内走去,院门背后,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盯着走进来的人, 秀姑一看,原来是刚刚帮本渊拉扯住她和本倩的那名弟子,顿时脸色变阴沉下来。 了然大师看了秀姑一眼,便知道了大概,向那名弟子一招手,示意他一起走。 那名弟子虽然鼻青脸肿,但是没有受重伤,看到了然大师招手,连忙走过来,默默跟在本渊旁边。 秀姑和本倩心地善良,都狠不下那个心让他受伤,她们俩当时都只想着去拦截带走一风的本渊,气急之下,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动作,伤害到他。 寺庙内的房舍大部分都被刚才的斗法神通震塌了,一片狼藉,在黑暗的夜色中,如同一群伏地喘息的野兽。 众人放眼望去,只有他们之前休息的那间斋堂还勉强支撑着,于是众人都往那间房子走去。 斋堂里的灯火早就熄灭了,残灰冷灶。 法相院的那名弟子连忙去找火,好不容易将斋堂的灯火点亮,众人看到灶台上的那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新鲜的蔬果,鲜艳的颜色,想到寺外的那些灾民,这些蔬果尤其刺眼。 众人各自寻凳子坐下,火猴看到桌子旁边滚落着几个馒头,便弯腰捡起来,上面落满了尘土。 火猴像是惩罚自己似的,连灰尘都没有擦去,塞入口中,咬下去,眼眶便红了。 秀姑和本倩看到火猴的举动,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楚,跟着淌下眼泪。 一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一些体力,他在秀姑和本倩的搀扶下,寻找一个地方坐下,运功疗伤。 了毓丘尼坐在了然大师身后,也运转灵力,准备帮他疗伤。 了然大师忍不住咳嗽两声,罢罢手道:“师妹,先别急。书礼,你和火猴还有法相院的弟子一起,寻到仓库,把所有粮食都搬出去发给灾民,一粒都不要留!本倩,把这里的蔬菜粮食也一起搬出去,秀姑,你留下来照顾一风和本渊。” 众弟子立即听命,各自准备去行动,就在这一刻,却蓦然听见一阵小声的哭泣,那是一种因恐惧和惊慌,而压抑着的哭声,低沉而脆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窖炼狱 众人听到一阵夹杂着惊惧和压抑着的哭声传来,书礼顿时心一沉,脱口而出:“地窖!” 大家立即反应过来,地窖里还关着十几个僧人和灾民夫妇呢!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小娃娃也在里面! 他们之前也发狂了,是被绑着进入地窖的,但是在一风吹响法螺提升善念的神通下,现在那对夫妇应该也和外面的灾民一样,已经恢复了正常。 外面的战斗的动静也停下来了,按理说他们听到后,应该出来了,可现在还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必定是出了事。 大家连忙往房外赶去,寻找地窖的位置。 了然大师也随着众人赶出去,了毓丘尼想劝阻,了然大师坚定地挥了挥手道:“那两个小娃娃不能有事!” 于是所有人都走出斋堂,连本渊也擦干嘴上的鲜血,咳嗽了两声,顾不得伤势,起步跟上他们。 法相院的弟子找了几根倒塌的木条,用破布裹上,沾上斋堂的豆油点燃,做成火把送给秀姑本倩及本渊。 火猴手持冒出火焰的火牙,书礼执发出碧绿光芒的青蛇剑,所有人都开始在四处寻找。 众人循着时断时续的哭声,渐渐汇聚到一起,找到后院的一间杂房前面,在门口汇合了。 书礼和火猴先冲进去,看见里面有一个用木板盖住的地窖,他们立即掀开木板,露出了里面的情况。 但就在这一刻,书礼和火猴猛地退后,随即两人睁大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情景,露出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惊的表情。 众人探头向下看去,地窖很深,原本用来攀爬的木梯破碎地散落在周围,而木梯旁边,是十几具尸体!都是小山寺的僧人! 只见十几具尸体都沾满血迹,身上是各种伤口,抓、挠、咬,还有捶打和划伤的痕迹。尸身上早已血肉模糊,地窖深处已经到处涂满了黑红的血,地窖底还有残余着一汪汪鲜血,被火把照耀着,颤动着刺眼的光。 而那对夫妻也躺在地窖后方,看样子已经死了,尸体身上满是被棍棒敲击的伤口。 他们的死状很凄惨,丈夫的胸口和妻子的肚子上,分别被刺入断掉木梯上的木茬,鲜血淋漓,他们旁边是散落着被咬断的绳子,而在他们背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幼小的娃娃! 见到头顶有火光闪动,两个小娃娃抬起幼小的脸蛋,瞪大惊惧恐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火猴和书礼。 他们的瞳孔缩着,泪水汪汪的眼里,闪烁着照过来的火焰,白嫩的小脸蛋上涂满了鲜血,眼角被擦出一道道血痕,不断有晶莹的泪珠流出,冲刷着脸庞的血痕。 等他们看清了来人,女娃娃放声大哭,声音像撕裂布帛那样沉闷和突兀,那男娃娃抽泣着,对着一风,像是要索求拥抱似的,伸出两只满是伤痕的小手,满眼泪水,他稚嫩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张开小嘴叫道:“叔叔——” 一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任其流下来,所有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所有人顿时明白了,在十几名僧人把夫妇和孩子们带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对夫妇咬断了绳子,发起狂追着僧人们撕咬。 僧人们在黑暗的地窖中看到那夫妻两双幽绿的眼睛,疯狂地朝他们扑过来,僧人们惊吓得抢着木梯上去,在他们慌乱抢夺中,木梯被压垮,那对夫妻冲上来继续撕咬着他们。 僧人们于是捡起断裂的木梯和发狂的夫妇厮打,发着狂的夫妇完全不知道疼痛,疯狂地撕咬他们,在黑暗的地窖中,僧人们自己也乱成一团,混乱中打伤了自己人,在与那对夫妇疯狂的扭打中,鲜血横流,同归于尽······ 那个时候,两个小娃娃始终被挡在夫妇后面,尽管被挤伤擦伤,依然艰难地存活下来了。 随着外面一风的法螺梵音震响,他们两个小孩虽然恢复了神智,却只能无助的嚎哭,到一风等人发现他们时,早已哭哑了嗓子,只剩下无声的抽泣和哽咽······ 这一方黑暗的地窖中,就是缩小的地狱,但是夫妻惨死,儿女亲眼看着父母双亡,僧人呐喊哀嚎,种种惨象,比地狱残忍和惨烈何止千百倍! 一风不顾身受重伤,跳入深窖中,脚下是粘稠的鲜血,他捂住小男娃的眼睛,一纵身跳了上去,然后冲出了杂房。 书礼也立即跳下去,将女娃的眼睛捂上,飞身上来冲出了杂房。 了然大师苍老的脸颊此刻尽显颓废,浑浊的泪水流下,他颤抖着身体,对火猴和法相院的弟子哽咽道:“你,你们,把尸体处理一下吧,好好埋葬。” 火猴和那名弟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了毓丘尼搀扶着了然大师往回走,转身的一瞬间,了然大师的身体一下子就弯曲下来,像是被无形的大山压垮,巍颤颤地、艰难地往外迈步。 本倩和秀姑哭红了双眼,但是眼泪总是止不住,如同汹涌的洪水般淹没了她们的灵魂,她们已经失去了神智,只剩下悲伤的本能。 这一刻,她们的身体里只剩下眼泪,如浪潮般涌出眼眶,想要冲刷掉内心的揪心痛苦,心却越揪越紧,拧成一团,滴出血来,疼痛越来越剧烈。 本渊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始终沉默不语,也没有流泪。 回到寺庙的斋堂,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本倩和秀姑从一风和书礼手中接过两个娃娃,把他们抱在怀里,用斋堂的水擦拭着他们的脸蛋。 两个孩子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小小的身体早已精疲力竭,哭也哭累了,纷纷在秀姑和本倩的怀里睡着了。 他们小小手紧紧抓住她们的手臂,秀姑和本倩从来不知道一个娃娃的手劲会有如此之大,虽然手臂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但是她们咬着牙忍住,眼泪却噗嗤噗嗤地流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法相院的那名弟子回来了,说找到了仓库,书礼和火猴立即跟着他过去。 仓库在后院角落的一个库房里,库房很宽敞,里面堆满了才能够僧祗户手里收缴的粟米和稻谷,一袋袋用麻布装着,还有一些散落出来,几只老鼠慌乱地跑过,钻到仓库的角落里。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扛起一袋袋粮食,往外走去。 寺庙外,书礼三人把粮食扛出来,放在院门口,书礼对所有的灾民大声喊道:“这是寺里仓库的粮食,大家过来拿,帮助大家度过难关,能分到多少分到多少。寺庙里还有,希望还有力气的,跟我们一快去搬。” 昏暗的月色下,没有灾民动,没有灾民回答,没有灾民响应。 所有的灾民身上都是血迹,上万的灾民,死伤三四千,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背负着人命,每个人的心都在麻木着,心有余悸,或坐或躺发愣,神情呆滞,仿佛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噩梦中醒来。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虽然他们都活着,但是他们的心已经死了。 书礼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进寺庙,火猴和那名弟子沉默地跟上。 不一会,书礼三人又各自扛着一袋粮食出来了,这次一起出来的,还有拿着斋堂新鲜蔬菜的本倩。 书礼又大声地朝灾民喊道:“寺庙的粮食还有很多,大家可以自己过来拿。真正的佛家,是以慈悲为怀,如今世道纷乱,好人坏人都有,好和尚、坏僧人也是一样,希望大家不要对佛家有误解。” 没有灾民动,没有灾民回答,没有灾民响应。 书礼四个人沉默着走进寺庙。 片刻后,四人又同时拿着粮食出来了,书礼不放弃,依然大声喊道:“你们是被恶魔所害,佛道是降妖除魔的,一定会帮你们把这笔债讨回来! “你们身上的罪孽,我们会召开弥天大醮,务必洗刷干净。佛祖不会怪罪你们,没有任何神佛可以怪罪你们,你们的痛苦就是我们的痛苦,苍天终将开眼,伤痛也会愈合,就像这沉沉黑暗,一定会迎来天明! “佛祖一定会保佑你们,你们一定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没有灾民回答。 但是离寺院门口最近的一个灾民动了,他是一个中年汉子,他拖着半边不能动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顺手捡起路上的一个破碗,来到书礼他们面前。 书礼朝他笑了笑,但汉子没笑。 他沉默着,用能活动的那只手,拿着破碗,手臂颤抖着,吃力地割开粮食麻袋。 书礼想要帮他,被他一瞪眼,拒绝了。 金黄粟谷露出来,在暗淡的月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晕。 他伸出手,手臂上满是伤痕,沾满鲜血,手掌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些粮食,一个庄稼人,无声地流泪······ 第一百四十章 兽潮来袭 随着第一个汉子近前来,紧跟着,后面陆续有灾民过来。 那最先过来的汉子并没有自己拿着粮食就走,而是拿着破碗,分给过来领取粮食的灾民。 灾民或捧或接,或者拿沾满血污的衣裳包裹,把一碗粮食领走。谁也没有多要,谁也没有说话,谁都知道,这一碗粮食,不知是用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 书礼和火猴还有法相院弟子一起,慢慢地仓库里的所有粮食都扛了出来,本倩在拿完斋堂里的蔬菜和粮食之后,也帮着那名汉子分发粮食。 一切井井有条,有序到令人感觉一种心酸的不寻常。这种沉默的有序下,有潜藏的力量在涌动。 很快,仓库里的粮食基本上全部搬出来了,书礼看着领取粮食排得长长的队伍,数千人的口粮,也许这些还不够,但是目前来说,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书礼站在孤独矗立的寺院门之前,双眼看向官道的方向,那里是东方,天色慢慢变得更加暗沉,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这一夜格外的漫长,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会来。 就在此时,书礼感觉到脚下有微微震动,他心中一动,马上和火猴对视一眼,视线交汇间,他们明白,这不是错觉。 几个呼吸间,震感便迅速加强,连地上还没发放的粟米都在颤动,一股浓烈的不安像是墨染般散发开来,排队领粮的灾民们如惊弓之鸟,变得慌乱起来,人声嘈嘈,喧闹不止。 正当书礼和火猴也不知所措之时,了然大师他们从寺庙里跑出来,了然大师虽然身受重伤,但此刻终于把伤势暂时稳定下来了。 一风所受都是皮肉伤,伤势也已经平稳,只要继续疗伤一两天就可以恢复。手臂上被萧季的青光刃割裂的伤口,已经敷上了南宗寺带出来的灵药,被秀姑包扎好了。 在慌乱的长长的灾民队伍后方,有两三个身影从管道上跑过来,惊恐着大喊:“快跑!野兽来了!” 一股剧烈的慌乱从灾民队伍后方,如浪潮般涌过来,数千灾民顿时慌做一团,眼看马上就又要造成拥挤,互相践踏的局面了。 书礼拧紧眉头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兽群?” 火猴凝神道:“应该是好几个州境的旱灾,不计其数的灾民们将山林全部砍伐,野草野果挖采殆尽,山野荒芜,让野兽也无法生存下去,才会形成兽潮。当然,也有可能有灵兽神兽在驱使它们。” 了然大师苍老的脸颊上神情凝重,他当机立断大声喊道:“所有灾民,往山谷的另一头跑!快!” 喊完之后,他马上道:“所有未受伤的弟子,随我一起去前方抵挡兽潮,本倩,秀姑,你们俩留下来,帮助灾民们从山谷陡峭山路那一头逃离,立即动身,快!” 随即他拔地而起,往官道方向飞去,其他弟子瞬间跟上,本渊也咳嗽两声,立即飞身而去。 山谷的另一头其实根本没有路,峭壁夹道,山上滚落的嶙峋山石成为了最大的障碍,使山谷的这端是封闭的,平时只有贪图方便的樵夫,才会爬踩着山石艰难地从石头上攀爬绕过去。 数千的灾民群听到了然大师的呼喊,手忙脚乱地如浪潮般涌动,他们拥挤着跑到山谷的另一端,费尽全身力气去攀爬这些粗大笨重的山石,一股浓烈的惊恐情绪在人群中渲染开来,所有人都似乎又回到了刚刚那场噩梦中。 本倩和秀姑见状,立即飞身到山道旁,凌空悬浮,不断地呼喊着:“所有灾民,不要惊慌,注意不要踩踏旁人,有受伤的灾民,帮忙拉扯一把!” 但是并不见任何人听她们的话,所有人都被恐惧驱使着,七手八脚地践踏着,哪里管脚下是石头还是人头,顿时便有人殒命脚下,惊叫连连,哀嚎不止。 秀姑和本倩只能并肩往前飞去,手臂挥舞,不断释放出神通,为他们炸开前方挡路的山石,但山石巨块实在太多,急切之下,杯水车薪,灭不了火。 在惊慌失措的数千灾民背后,了然大师和弟子们双目灌注灵力,看着前面。 前面是官道,官道后面是连绵的山峦,山峦上此时漫出了一条黑线,黑线在不断地往前推进,掀起山野和道路上一片烟尘,如一堵巨大的黑墙,遮天蔽地地涌过来。 了然大师心中也难以冷静下来,急切之中,转头对身旁的一风问道:“一风,此时该如何?” 自从一风刚才展现出巨大的佛道潜能之后,众人对他大有改观,在上万的发狂灾民互相撕咬,自相残杀的生死危急时刻,没有人能够仅凭一己之力、一举拯救上万人,而他做到了,让所罗门两个修罗阴毒的计划落了空。 他现在在众人心中,已不再是秀姑身后那个羞怯老实的小弟子,也不是被书礼和火猴护在身后的小师弟,而是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佛道修行者,一个弘扬佛法、拯救苍生的真正佛道强者。 一风深吸几口气,凝神看向远方越来越近的兽群,心中思绪迅速运转,当机立断道:“本渊师兄,你去寺庙中把两个孩子抱到灵兽辕宝辇上,从山谷后逃离,并且帮助师姐们开道!我们其他人在这里,拼尽全力阻挡兽群,帮助灾民争取时间!一旦灾民越过山道,立即将山道炸毁,堵塞去路,我们便趁机乘坐灵兽辕飞离此处!” 众人都流露出赞许之意,了然大师也表示赞赏,点点头道:“就如此办!我们不要在此处等,迎上兽群去阻挡它们,为灾民们争取更多时间。” 只有本渊,心思十分复杂,他知道一风是因为他被萧季一击,身受重伤,故意让他先行离开,但他想起师尊的嘱咐,内心相当矛盾。 了毓见本渊不动,冷喝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 本渊身体一个激灵,看了一眼前方,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本渊折返回寺内,了然大师一行六人,飞身往前,还没有到官道上时,兽潮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一片烟尘掩盖之下,数不清的再杂乱的兽吼声此起彼伏,犹如岩浆般沸腾着。 无比浓烈的腥臭味道直冲过来,令人作呕,兽群里,数不尽的狼熊虎豹、山猪野牛、硕鼠巨蟒,发了狂似的,压根不顾死活地迎面冲过来。 了然大师大师手臂一挥,六个人连成一线,各自释放防御神通,神通光罩连接在一起,将汹涌的兽群挡在他们身前。 官道上,如洪水般汹涌的兽群撞上这六个人,如同碰撞上六座巨大的礁石,兽潮前方一下子变炸开了。 前面无数野兽被后面的野兽们,被迫挤压着砸在他们的神通光罩上,“嘭嘭嘭”的连环炸响,它们如同浪花般炸裂开来,肢体纷飞,在空中洒下一片残血。 但是兽群往后,连绵起来几乎有一里之长,数不清的各种野兽根本无视它们的前锋死亡,仍然怒吼着、咆哮着冲过来。 在最初的碰撞之后,野兽们虽然发狂,但是后面的野兽立即调转方向,向了然大师他们的两侧绕过去,野兽如同潮水一般将他们淹没,六个人完全无法阻挡所有野兽。 “退回山谷口阻挡!”了然大师怒喝一声! 一风心中一动,知道山谷口比较狭窄,比这里更适合防守。 六人立即转身退守山谷口,在他们赶到之时,已经有一部分野兽跑过了山谷口,进入了里面,但六人已经无暇顾及。 他们落在地上,斩杀了身旁的野兽,在汹涌的兽群中,再次大喝数声,横向展开六面大小不一各色光罩,强行将兽潮挡在山谷口。 兽潮的主力被阻挡在山谷口,但依然有不少野兽堆叠起来,从野兽的身体上爬过去,继续绕过他们,冲向身后的灾民群。 数千的灾民撤退缓慢,此刻至少还剩下两三千人没来得及撤离,野兽们总算挤过了山谷口,如同发现了今夜的盛宴,它们的眼睛里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高声嚎叫,山谷顿时回荡着洪亮的兽吼,剩下的人更加慌乱,很多人心中已经绝望,手脚瘫软,爬也爬不动,走也走不掉了。 野兽们没有对他们客气,张牙舞爪,狼吞虎咽,冲过去对着他们就开始撕咬,吞食,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声重新震响了山谷。 山谷口,首当其冲的野兽们被了然大师等人阻拦,被激发了凶性本能,不断有野狼巨熊猛地撞在一风他们的神通光罩上。 在野兽们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时,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的光罩也开始支撑不住,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缝,并且在不断延伸和破裂,没有人能够在不计其数的疯狂野兽这样的冲击中坚持下去。 这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传来,原来是那名法相院的弟子的神通光罩碎裂,无数的尖牙利齿一瞬间便将他撕碎,顿时他的血肉绽开,疯狂的野兽们将他淹没,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与此同时,无数的野兽从他那个缺口涌出来,似乎顾忌着一风他们的神通,并没有顾上攻击他们,而是直接扑向他们身后的那些灾民,在它们的眼中,那些才是真正的点心,一风他们是难啃的礁石。 于是,一风他们身后的凄厉惨叫哀嚎越来越多,越来越剧烈,而他们依然在苦苦支撑。 了然大师见状,脸色扭曲,再次怒喝一声:“去山道前阻挡!” 五个人立即撤去神通光罩,飞身而起,再次后撤,到山石道前,那些野兽还没有冲过来,还在人群的前方攻击人。 他们顾不得喘口气,再次释放光罩,从野兽攻击的前方防御,本倩和秀姑也从击碎石头的前方返回,加入了他们。 但现在让他们最为痛心的是,身后是很多惊慌逃窜的灾民,但是光罩前面,也还剩下近千个被无数野兽包围裹挟的灾民! 他们都是最弱小的那一批,有些是在毒心修罗萧季的疯狂驱使下伤残、行动不便的灾民,有些是年纪偏大、苟延残喘的灾民,有些是瘦弱年幼的灾民,他们此刻落在了后方,沦为兽群的第一批食物。 他们在野兽的包围中绝望地挣扎着,痛苦地哀嚎着,不断有鲜血从兽群中蹦裂,撒在空中,但正是因为他们的阻挡,让兽群无法一下子通过他们,去伤害更多人,他们的牺牲,换回了更多人的生存。 这是这场灾难里无法避免的事情,一风眼看着前方的那些老弱病残的人们被野兽伤害,吞噬,心中如同万箭穿心般痛苦,可是,现在,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本渊驾驶着宝辇飞上了旁边的山头,宝辇里是两个昏睡的孩子,他站在宝辇上,沉默地看着这重新陷入地狱的山谷,猛地攥紧了拳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诞血玉乘 在神通光罩前方,一股股血腥的热气钻入一风他们的口鼻,这是那些老弱病残的人身体中的热血,所有人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滴血! 但是如果不如此,更多的野兽冲过他们的防御,只会有更多的灾民惨死在它们的爪牙之下。 一风心中一阵揪心的剧痛,他们只有七个人,他们为什么只有七个人! 他们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能够阻挡兽群的疯狂冲击。 在一风面前,他看到,一位年老的灾民被一头巨狼追上,一口咬在脖子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鲜血就从喉咙里涌出来堵住了他的嘴; 他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一瘸一拐地拼命奔逃,躲避着一只山猪,但下一刻,一根尖锐的长牙从他的腹部穿出来,一个甩动,那少年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却已经死去; 他还看到,一个微腆着小腹的妇人,不知此前是如何在发狂的状态下活下来的,或许是因为扎根在灵魂中,比怨念恶念更强大的母性让她活了下来,但是现在,一头巨大的粗蛮的野牛闯了过来,根本不顾及什么母性,一脚把她踏倒,后面的野兽蜂拥而上,接下来是不忍目睹的血腥和疯狂。 一风的心中被钢锯般剧烈拉扯,他的眼中全是这些人,这个年老的灾民,这个无辜的少年,这个坚强的母亲,还想到了那对在地窖中惨死的夫妇,和那两个可爱的小娃娃。 他们昨天,或许都还在乞讨的路上,虽然前方是遥远的路途,和辛苦的奔波,但老人或许还有儿子搀扶,少年还有母亲照料,孕妇怀着未来的希望,小娃娃们一家人抱团取暖,他们怀着活下去的希望,不停地往君州走,他们相信着君州有他们的立足之地,相信君州是美好的,相信大武国总有人会管他们的。 可是没有! 不仅没有,他们还被卷入了无妄之灾,被所罗门的恶魔利用作攻击的工具,他们沦为陷入怨念、魔障缠身的疯子,他们互相撕咬着,吞食着同类的鲜血和肢体。 他们已经没有儿子、母亲、希望、温情,他们在这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烙印在灵魂中的噩梦,刻骨的钻心止痛,以后将伴随着他们一生,直至他们死去! 命运是多么无常啊,无常是多么强大的力量,让人间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沦为地狱,让生命转瞬即逝,让希望破灭,让绝望燃烧,让恶念歇斯底里,让疯狂更疯狂! “啊!!——” 一风再也忍不住,他的心像是要裂开,心中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这一瞬间,他感到体内存储灵液的子泉,随着灵力的涌动不断在开拓边界,子泉变得越来越宽旷! 于此同时,功法飞速运转,他的脑袋里,神庭净土上的慧根在飞速生长,不断地向上蹿高,生长为一株矮小却挺拔的菩提树,不断地抽出萌芽。 他的金色神魂也在飞速涨大,幻化为朦胧的一个人形光团,他感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充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众人都被他这股强大的威能震动,惊愕地看着他。 他再次怒吼一声,犹如金刚怒目,如同神佛狂吼,这一刻,黑暗的天穹之上,无数绽放金光的巨大佛道符印从天而降,卷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呼啸着从天上直轰下来,如同江河归渊,疯狂地钻入一风的头顶,一风的双眼顿时迸射出两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全身发出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光。 这便是,一风的,玉乘境!沐浴着鲜血和绝望而诞生的玉乘境! 不行啊,不该是这样啊!这人生不该如此残忍啊!这人间不该如此惨烈啊! 在金色暴风旋涡的中心,一风抬着头看向天空,两道金色光柱看向茫茫黑暗天际,像是两道冲天的金色火炬,想要点亮这沉沦在黑暗中的天地。 但金色符文暴风很快平息下来,整个天地都亮着这两道金色光柱。 下一刻,一风低头,毅然撤去神通光罩,化身为一道残影,猛地冲入前方深受野兽啃食的人群之中! 了然大师等人只见到两股巨大的金色光柱,在前方的人群中剧烈晃动,疯狂闪烁,但两道光柱所到之处,野兽玉碎! 数不清的野兽被击飞轰上天空,野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野兽停止攻击灾民人群,转而向那两道金色光柱冲去! 了然大师怒喝一声:“一起上!”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撤去光罩,冲向被野兽群淹没的那两道光柱,那是人间之光,那是希望之光,不能被掩埋,更不能被湮灭! 虽然很多野兽被一风的攻击吸引,放弃了追咬灾民,但是一些野兽依然保持着嗜血的兽性,绕过人兽混战的中心,继续扑向还没来得及逃离山谷的灾民。 书礼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十分焦急,如果要让它们越过了山谷中的山石,那么它们就会追上已经逃出去的灾民们,它们可要比灾民们矫健得多,这些山石对它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放在平常,一头老虎、一只野豹就能伤害几十上百人,现在可是动辄几十乃至上百头这样的野兽,如果让这些野兽继续往前追,他们之前救下来的灾民们也会遭难! 只能想办法彻底将山谷封闭!可是如此一来,这些没逃出去的灾民,便只能和他们一起面对兽潮,更加难以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选择救前面的人,要么选择继续这样挣扎,但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样,但两边都是人命! 这是一个不论怎么样,都会造成人命罪孽的选择。 轰隆隆—— 就在这时,众人背后的山石道旁的峭壁上,一阵巨响传来,无数破碎的巨石砸落,将山石道彻底掩埋。 书礼心中一惊,难道还有人看破了这一切? 他的眼光往上一抬,看向那人,竟然是本渊! 只见他站在峭壁上,缓缓放下刚才释放神通轰炸峭壁的双手,宝辇停在远处的空中。 他慢慢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挺直腰杆,脸色平静而冷漠,他看着山谷里疯狂混乱的场面,看着被兽群围攻的同门,看着可能会被掉落的石头砸伤,正在逃离的灾民,看着还没来得及逃离出山谷,却被他亲手截留在眼前兽群中的近千个灾民,他迎着冷冽的山风,微微叹息:“我本来,就是恶人啊——” 山谷中的野兽团里,了然大师等人面对越来越多的野兽,拼命抵挡着。 青蛇剑出鞘,无数碧绿色的剑光将野兽斩开,将它们的头颅斩开,将它们拦腰斩断! 佛道不杀生,可是佛道已经在黑暗中沉沦数次,几乎在这一夜间泯灭了啊! 本倩和秀姑飞在空中,银色的利箭从本倩双掌之间疯狂倾泻,射穿脚底的野兽,秀姑横吹玉笛,不断有巨大的冰锥砸在兽群中,血肉横飞,兽群的怒吼声和哀嚎声,交织成一片,震彻山谷。 数百条火焰巨狼冲进如同浪潮般涌过来的兽群,撕咬着野兽们,火猴坐着巨大的火象在野兽群里狂奔,驱使着火象的巨腿,踩死那些疯狂的野兽。 在火象背后,是身躯庞大的室火猪,喷吐出一股股炽热的火焰点燃野兽,嘴角巨大的金色弯刀不断地拱向野兽群,瞬间便死伤上百只野兽。 野兽们看到山谷被彻底封闭,知道前路没有了念想,渐渐放弃撕咬那些苟延残喘防御着它们的灾民,齐齐掉头冲向一风等人。 它们似乎也明白,如果不将这几个人杀死,那么这些灾民永远无法落到它们的口中。 室火猪边闯边看,他突然对前面的火猴喊道:“火猴,这是有人操控野兽,你用火萤飞到兽潮后面,去找到操控者,击杀他就行了,否则这样下去,你们全都得死在兽潮里!” 火猴闻言,连忙将火萤放飞,火萤嗖地往前面冲去,眨眼间消失在视野里。 其他人继续击杀着野兽,兽潮的后方还在不断涌动着野兽,一眼看过去,连绵不绝,真让人心生绝望。 不一会儿,火猴感应到火萤回来了,它从远处飞到火象前,一边的翅膀耷拉着,飞的很吃力,似乎已经受伤了。 火萤在火象前化成一片小小的火海,晃动排列,形成一只奇怪的动物,有点像蝙蝠,但是头颅却貌似是人头。 室火猪把蹄旁的野兽踹走,看了火萤所化的动物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道:“是女土蝠!” 火猴一听,瞬间明白了,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土系神兽,他转头问室火猪道:“怎么样,打得过吗?” 室火猪哼哼两声,神色凝重道:“麻烦了。” 火猴低头思索了一会,收起火萤,然后抬起头,拍拍腿下的火象道:“让我去看看,什么麻烦,到底有多厉害!走!” 话音一落,他一个人骑着巨火象,踩着兽群冲了出去,室火猪急忙紧跟其后。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遇女土蝠 在火猴的横冲直撞下,火象硬生生从兽潮中闯出了一条道路,越过了官道,隐约看见前面的天空上有一个黑点飞过来了。 距离虽远,但是强大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火猴乘坐的火象停了下来,室火猪也凝神看向前方。 黑影就在几个眨眼间就飞到了火猴目之所及的高空,正如火萤所化之虚影显示,来者是一只庞大身躯的蝙蝠,紫色的身躯,双腿微缩,但是利爪根根分明,肉翅至少有十丈之宽,飞过来之时,扇起的劲风引起空中阵阵爆响。 但最奇怪的就是它的头颅,是一个人头,并且还是女人头,长得十分艳丽,脸庞冷峻,黑色的嘴唇,明亮却妖冶的双眼,眼眸中闪烁着一阵阵淡紫色的光芒。 她明显是看到了骑着巨火象的火猴,和跟在旁边的室火猪,肉翅一扇,就往这里扑过来。 “小心!”火猴见状不由得拿起火牙凝神戒备。 那女土蝠扑过来的状态看似凶狠,却在火猴面前停住,肉翅扇动,砰砰爆响。 “大姐。”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火猴震惊地看向室火猪,没想到室火猪没搭理他,一幅低眉顺耳的猪样,继续说道:“大姐,别来无恙?” 火猴呆滞地看向空中的女土蝠,只见她嘴唇微动,声音却清脆悦耳:“哟,小猪啊,好久没见,我倒是还好,不过你好像又长肥了,小心过不了这个年哦!” 火猴再次转过头,愣愣地对室火猪问道:“猪大哥,这就是你说的麻烦?你们认识?” 女土蝠闻言,看向火猴,眼中的紫光闪动,嘴唇还不断地蠕动,像是发出什么声音,火猴仔细听,却听不到。 片刻后,女土蝠眼中的紫光褪去,重新看向火猴,眼中却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她脸色变得凝重,说道:“小猪,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室火猪也疑惑道:“怎么了大姐?” 她蹙着眉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这时,火猴不耐烦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既然你们是旧相识,我就直接说,你,女土蝠,赶紧把野兽们赶走,我同门长辈和师弟们还陷在野兽群里呢!” 她冷笑道:“原来,刚刚就是你打发一只火萤来查探我的吧?我麾下的野兽也都是你们杀的?” 火猴怒道:“你的野兽如此凶残,杀人如麻,致使生灵涂炭,你知道已经死伤了多少人吗?如此伤天害理,难道不应该杀吗?” 她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冷着脸道:“这才过了多少年啊,你就忘本了?我的野兽要是人不破坏它们的住处,让它们无处可去,无物可食,最后竟自相残食,我用得着驱使它们出来找吃的吗?” 火猴将火牙挡在身前,不耐烦道:“别废话,你赶不赶,不赶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火牙冒出一股金光闪烁的赤色火焰,周围陡然变热。 女土蝠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只压得火猴体内的灵力一滞,心悸不已,他惊愕地看向她,这女土蝠至少已经修炼至第三境界了,比了然大师的大乘威压还更胜一筹! 她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看了火牙一眼,说道:“哼,本来想着,今日它们还能饱餐一顿,没想到碰到你这冤家,罢了,算我倒霉。” 说着她肉翅扇动忽然加快,嘴里发出一声声连续的清啸,飞快地扩散出去。在火猴身后的那条山谷里,野兽们听到这阵清啸声后,纷纷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一风等人面对着突然静止的野兽们,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他们便看到惊讶的一幕,他们身旁这些刚才还要死要活拼命的野兽们,连吼叫都没叫一声,就默默地掉转头,朝来的方向,如潮水般退去。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火猴转头看去,也发现了这一点,缓缓地把火牙收了回来。 此起彼伏的各种野兽返回到火猴旁边时,也没有攻击他,而是向女土蝠的身后奔涌而去,掀起一阵风卷尘土。 女土蝠淡淡地道:“好了,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吧?室火猪,你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室火猪摇了摇猪头。 女土蝠笑道:“你还真是猪脑子,你找了火系神阙了吗?” 室火猪继续摇头。 女土蝠哼了一声,道:“蠢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室火猪震惊地向火猴看去,火猴也疑惑看向他。 室火猪莫名其妙地急切道:“你把你灵兵中的火焰释放出来看看,快,快!” 在室火猪的催促之下,火猴犹犹豫豫地将火牙拿出来,催动灵力,火牙蹭地冒出三股火焰,周围马上变得燥热。 室火猪眼中发出赤红的光芒,盯着那三股小火焰,仔细地感受着,片刻后,他对火猴说道:“以后我管叫你大哥。” “嗯?”火猴一头雾水。 女土蝠身上突然冒出一股浓厚的紫雾,将她全身笼罩,紫雾包裹着她,在空中极速旋转,形成一股紫色的旋风,然后慢慢消散,从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女土蝠竟然变成了人形! 这是神兽修炼到第三境界的天赋神通! 她果然是第三境界的顶尖修炼强者,只见她身着紫色长袍,紧紧地裹住身躯,身材窈窕,脸色白皙,黑唇皓齿,晶莹的目光流转,如秋水泛起涟漪,却隐隐透出一股妖艳气息。 她直直从空中降落到火象之上,站前火猴前面,紫色紧身长袍上银色符文流转,华丽炫美。 火猴连退两步,全身戒备。 她微笑着,紫色的眼瞳泛起莫名的情愫,盯着他道:“行了,不跟你卖关子了,都告诉你吧,原本你都懂的,可惜,谁让你转世了呢!” “转世?”火猴瞪大了双眼,更加搞不清楚状况。 她笑了笑,面容虽然姣好,但总感觉让人不舒服,她笑着道:“这故事说来有点长了哦!你,我,还有旁边的那头猪,都是星宿神兽,二十八星宿神兽,有的道行高,有的修为低,但都是天赋异禀,我们终将成为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兽。” “我?神兽?放屁!”火猴气急败坏道,“老子才不是畜生!” 她伸手想去摸火猴的脸,却被他躲开了,她笑着摇头道:“神兽间修为有高低,也许有的星宿神兽,或还未长成,只是幼小的野兽,也有的像你一样,转世成人,不过得丢掉一身道行。但不管如何,我们二十八星宿神兽,每隔三十年,都会接受一次神昭。” “神昭?”火猴听她这么说,内心有些动摇了。 她慢悠悠地在巨火象宽阔的背上走来走去,身法极为诱人,口中接着说道:“因为我们作为星宿神兽,虽然天赋异禀,可以修炼得非常强大,但是如果想要成为星宿神,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我们需要一种‘神阙’。” “神阙是什么?”火猴问道。 她没有卖关子,继续道:“神阙是二十八星宿修炼成神的必要之物。二十八星宿按照四大方位分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每个方位中包含七个星宿,按照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日月。室火猪和我,就同属于北方玄武方位,但是分别属于不同的属性,他是火,我属土。 “每一种属性要想修炼成神,都必须找到一种神阙,例如你们火属性四神兽:尾火虎、室火猪、觜火猴、翼火蛇,就需要一种叫做‘星灵火’的神阙。 “有了这个神阙,在你们修炼到第三境界巅峰之时,才能补足你们的修炼缺陷,成为飞升成神的最重要最关键一步。” 火猴狐疑着道:“这和我是神兽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嘛,马上就说到了”女土蝠吊着他的胃口,“神阙可不好找,成神哪有那么容易?但是每三十年都会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开启神昭,神昭要么会直接指定一个神兽作为神阙拥有者,要么会告知神阙的大概位置,让你们自己去寻找。 “神昭开启之前,所有的神兽都会受到感召,指引神兽,按照各自所在的方位集结,去往神昭之地,接受神昭。” “神昭是谁发出的呢?”火猴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么多内幕。 “不知道,也许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吧。”女土蝠无奈道。 “那你凭什么说我是神兽呢?”火猴拧紧眉头问道,他现在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真实身份。 “二十多年前,西方白虎神昭之地,集结了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七大神兽,当年,据胃土雉跟我说,当年神昭是指定了觜火猴拥有神阙,就是你!”女土蝠指着火猴道。 “我?”火猴越发觉得离奇了。 “没错,不过,”女土蝠幽幽地叹息道:“在神昭结束之后不久,你就消失了,你这个负心人,完全不顾我的情意,居然转世了!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宁可放弃一身道行,转头来,当了个和尚。” “你这算什么狗屁理由!”火猴使劲摇了摇头。 “小猪!你来告诉这个负心人!”女土蝠有些气恼道。 “大哥,你灵兵刚刚喷出来的火焰,就是星灵火啊!”室火猪居然放下了傲娇,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火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中的火牙,嘀咕道:“这就是神阙星灵火?并没有感受到和其他的火不同啊?你骗我!这兵器我是从鹿蜀那里搞来的!” 女土蝠紧接着道:“神阙,不会凭白无故落在别人手里,只有神昭指定才能拥有,其他任何人是无法夺走的!火系神阙必然是融入了你的身体,融进了你的修为灵气,所以你一催动法力,神阙便显现出来了!这跟你的兵器没关系,因为我也是土系神阙的拥有者,神阙之间,有莫名的感应和联系,现在,我感受得一清二楚,你骗不了我!” “所以,从星宿神兽到神昭,再到神阙,现在星灵火在你身上,你就是觜火猴,这是铁打的事实!” 是真的吗? 火猴这一瞬间突然愣住了,好像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惹太清 “女土蝠。”火猴教了她一声,想问点什么,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沉思。 是啊,刚才又是什么神昭,又是什么神阙,再加上自己是什么星宿神兽转世,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女土蝠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不要叫人家法名,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芙蝶’。对了,你转世之后的名字是什么?” 火猴低着头还在思索,嘴中回道:“火猴。” 女土蝠一愣,道:“我是说你的本名,不是法名。” “哎呀,你烦不烦,就叫火猴。”火猴有点不耐烦道。 这下女土蝠反而沉默,凝神思考,片刻后,她说道:“火猴,这个名字谁给你取的?凡世取名,无论是百姓还是僧人,都不会取这个名字,不会有如此巧合,与你的法名相同。你最好还是回到出身地去看一下,也许能找到答案,这个答案可能解开你的转世之谜。 “在此之前我听道上的人说,你是为了躲避追杀,才选择转世,为此放弃了一身道行,从零开始。不到走投无路是没有任何星宿神兽如此选择的。” 火猴认真地点点头,他从小在青山寺长大,以师父为父亲,还真没有仔细询问过自己的身世,这里面恐怕还真有不少隐藏的秘密。 这时,一辆灵兽辕从山谷里飞过来,飞快向这边靠近。 “我要走了,火猴。”小芙蝶看了山谷那边一眼,依依不舍地看着火猴道:“虽然你抛下我自己转世了,但是这些年我心里并没有真正怪你,一直在寻找着你,这次见到你非常开心。” 火猴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张口道:“你和我·······” “嘘——”小芙蝶将手指抵住嘴唇,“作为土系的神阙拥有者,我修炼得比其他星宿神兽要快。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会成为星宿神了。但是以我们之间修炼那么多年的感情,我真是舍不得你。这几年我会想办法帮助你,希望你能够好好修炼,最好咱们能一起修炼成神,回到天界做神仙眷侣。” 火猴脸色一红,尴尬道:“你,你别瞎说!” 小芙蝶根本不争辩,只是微微一笑,旋即想起什么,脸色认真地说道:“另外,你身在佛门,有一件事务必要注意:千万不要惹太清门!” 听到小芙蝶郑重的口吻,火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神昭的地点是由太清门用星术神通算出的!虽然我们能感应到神昭快要降临,但是无法感知到确切地点,只有太清门传递给我们,我们才能够及时赶到,否则就会错失良机,又要苦等三十年。” 小芙蝶再次看了越来越近的灵兽辕,眼中浮现一丝温柔,缓缓道:“火猴,我真的要走了,你放心,我办完一些事后,会与你汇合的,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再会。” 说完,她身上的紫色紧身长袍上的银色符文放出光芒,一股股浓厚的紫色烟雾从符文中释放出来,将她全身笼罩。 火猴眼中神色复杂,犹疑着道:“小芙蝶,你还是把野兽们放归山林吧,生死轮回,都有定数,它们是否会穷途末路,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别再多造杀孽了。” 紫色烟雾已经完全将她淹没,在烟雾中传出一声恼怒:“这就不用你管了!” 说着,紫色烟雾散去,一直巨大的人头蝙蝠飞向空中,她回头看了火猴一眼,一声清啸,转身飞去,宽大的肉翅卷起两柱旋风,转眼间消失在天边。 “马上要开启下一次神昭了,”室火猪听到这里,插口道:“我从遇到南宗寺那个人数年后,感受过一次神昭,这几十年,我一直在等待。”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珍惜眼前人吧。” 室火猪也在嘭地一声中,化作一个巨大的复杂赤色符文,慢慢地燃烧,消失。 “莫名其妙!”火猴嘟囔道,他神色复杂,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是为自己星宿神兽的身份高兴,还是气恼;对自己的转世之谜好奇,也有郁闷;为刚刚死去那么多灾民感到悲伤,又因为祸之人却是自己以前的旧相识而心痛,还有对未来下一次神昭和太清门的关系处理又感到烦恼。 他原本是来找操纵兽潮之人拼命的,没想到来此处却感受到了二十多年来人生第一次命运的复杂和沉重。 灵兽辕在火象旁边停住,众人从宝辇里下来,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看着前方的天空。 秀姑走到象背上,见到火猴眼神空洞,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火猴深吸一口气,像是从沉闷的水底透出来呼吸,缓了缓,却轻轻摇了摇头。 秀姑犹疑着问道:“刚刚那只漂亮的女蝙蝠欺负你了?” 火猴看着她,苦笑着点点头。 秀姑一下子恼了,气鼓鼓地道:“下次碰到她,我肯定帮你对付她!二师兄只有我能欺负,她凭什么欺负你?” 本渊在旁边冷冷地道:“你刚刚没感受到女蝙蝠的威压吗?人家可是比了然大师还要强的顶尖强者,你凭什么对付她。” “要你管!”秀姑一想到他刚才背叛大家,差点把一风送入修罗的虎口就十分来气。 本渊不再多言。 一风想了想,走到火猴身边道:“二师兄,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刚刚我们看到兽潮退去了,你这里也没感受到战斗的神通波动,所以我们把那些死去的灾民集中掩埋了之后才过来。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我们马上要动身了,君州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复杂,恐怕迟则生变。” 火猴看着这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小师弟,心中既是宽慰,又是难过。经历了这一段难以言喻的苦难,他成熟了许多,稳重了许多,虽然代价有点沉重,但,也许这才是大梵子真正成长的开始吧。 火猴又看了一眼众人身上沾染的斑驳的血污,再次联想到刚刚小芙蝶所言,隐隐觉得,这灾难也才刚刚开始。 “走吧!”火猴双手一挥,火象变成炽热的符文燃烧消失,众人开始飞向宝辇。 了然大师在进入之前,关切地看了火猴一眼,火猴微微摇头,了然大师才走了进去。 火猴一走进宝辇,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与外面一样,都是金色和深红色交织的精美装饰,坐垫柔软舒适,外面看上去至多坐四五人,但是实际上他们一行七个人,再加上趴在宽大软垫上睡觉的两个孩子,丝毫不显得拥挤。 并且,车辇经过法阵的烙印,从车辇里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向车外,却无法反向行之,十分方便车辇中的人掌控车外的情况。 本渊独自在外面驾驶灵兽辕,他说自己刚刚学会了如何驾驶,也喜欢一个人呆着。 众人都知道他待在宝辇内,秀姑和本倩肯定依然对他的背叛耿耿于怀,他肯定受不了她们俩的冷嘲热讽,所以他宁可选择独自待在外面当车夫。 一风环视了一圈车内,想起他们一行十二人从南宗寺出发,这才几天的功夫,加上死去的本明,南宗寺就死去了五名弟子,其中四名还是千挑万选出来天资上乘的优秀弟子,不免心中感伤。 他又看到软垫上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仍然揪心疼痛不已,半天之前,他们还是有爹有娘的娃娃,半天时间里,他们就亲眼目睹了爹娘惨烈的死状,成为了孤儿。 他看向窗外渐行渐远的小山寺旁的山谷,那里的深坑里填满了数千灾民的尸身,他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黑夜,一起沉沦为冤魂。 他们又何其无辜,他们不过是想本本分分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可这片土地却没有给他们留活路。 了然大师说过,要杜绝这种情况,就要尽快地归田于民,让百姓耕种有收获,让佛门的僧众自耕自食,让佛门成为真正的清净之地,让信仰不再沾染利益的污秽。 只要有土地,人们就有希望,再苦再难都不怕。 他同时也深刻感受到,这个计划几乎接近幻想,从刚才君州城来的觉松口中得知,如今的寺庙已经沉入世俗利益中太深了,牵扯的恐怕不止佛门一道。 一旦开始推动,除了佛门寺庙的反抗,其他势力也会蠢蠢欲动,包括太子,包括圣书院和太清门,整个大武国的局势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非伤筋动骨不可。 他转头看向车辇外,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的黑幕慢慢褪去,露出一丝灰白,在逐渐明亮。 可佛道的黎明何时到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进城刁难 了然大师坐在辇内,看着众人满身的血污,开口道:“一风,不知此处有没有可以暂时休整之处,我们这一身打扮也无法直接前往君州。” 一风想了想,道:“之前本明师兄提到过,他经常在几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购买粮食,我们先去哪里购置一点衣物换上,再备一点干粮,然后就不再休整,直接前往君州吧。” 了然大师点点头,了毓丘尼也准允,坐在外侧的火猴绷着脸,敲了敲宝辇上的门户,刚准备开口说话,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知道了。” 为节省灵兽辕的气力,以备后面的长途奔忙,灵兽辕落在地上,在官道上飞快地跑起来。 众人从灵兽辕向外看去,一开始官道上的行人几乎没有,大家都明白,这一大段路上的成千上万的灾民,都被萧季煽惑着前往小山寺拼命去了,此刻已经客死他乡。 慢慢地,路上的灾民又越来越多了,渐渐变成了他们前几天在路上遇到的那样。 车辇速度开始减慢,本渊下去问路,灾民们看着这辆壕奢的宝辇,吓得不敢靠近。 本渊冷着脸,还是火猴下来,堆起笑容问他们,才知道因为这条路上多是逃难而来的灾民,他们也不清楚此地情形。 火猴连着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确定小镇的方向,就沿着官道走,就会遇到本明说的那个小镇。 为此本渊还遭受了本倩和秀姑的白眼,说就这么点事还能问上半天,还什么都问不出来,正是一点用都没有,是怎么成为南宗寺法相院所谓的得意门徒的? 因为官道上灾民众多,过于拥挤,灵兽辕行驶缓慢,过了小半天才终于到了本明说的小镇边,本渊把灵兽辕停在了小镇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众人一起去镇上不太方便,身上都是血污,太惹人注意了。 了然大师让一风和秀姑还有本渊前往小镇,购置衣物和粮食,其他人都在车内等候。 三人成行,一风和秀姑走在前面,本渊远远地跟在后面。 官道在小镇外通过,小镇的城门面向官道,从城门来看,这个小镇倒也颇具规模,城门上用古字体写着“安明”二字,城门把守森严,有十来个兵卒守卫着城门,甲胄齐备,进出的人虽然不多,但都要严格盘查。 一风三人来到城门口,立即便被守城的兵卒盯上了,一个兵卒拦住他们,一个队长模样的立即上前来盘问。 那队长身形削瘦,小眯缝眼,上下仔细地看了看一风,然后眼睛便长在秀姑上了。 他咧着满口黄牙的嘴,嘿嘿傻笑,问道:“小姑娘,为什么要和两个小和尚进城啊,是不是看这小和尚模样俊,想嫁到寺庙里啊?嘿嘿嘿!” 一风皱了皱眉头,道:“施主,我们想进城购置一些物什,还请宽待。” 队长眯着眼睛道:“没问题!你们两个和尚进去吧,这小姑娘这么漂亮,得留下,城里太乱了,留到这里,嘿嘿,老子保护她!”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一风刚想说话,本渊上前道:“队长,我们是南宗寺的弟子,有公务在身,要前往君州面圣,还请多担待,劳驾放行。” 队长嘴一撇,道:“就你们,还去面圣?我看是去君州拐卖妇女!对,没错,你们就是花拐子!现在,老子必须要将她解救下来!看在你们是南宗寺和尚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如果再要胡搅蛮缠,小心老子把你们全部送进大牢!” 说着让那小兵去拽秀姑,自己挡在秀姑和一风他们前面。 这时,一股无形的巨大威压突然释放出来,那小兵和队长都停下动作,感觉到被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队长努力瞪大他的小眯缝眼,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喘着粗气,看向一风他们,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本渊立即停止释放威压,装出一副笑脸,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对弯腰咳嗽不止的两人说道:“队长,我们真是有公务在身,你们也是为公办事,如今灾民这么多,你们每天着实辛苦,这点小小心意,给差爷们喝喝酒。” 那队长还在咳嗽,手却伸过来抓住碎银,斜着眼看着他们,然后抓着银子的手晃了晃,示意让他们走。 本渊一招手,让一风和秀姑跟上,其他兵卒也没有拦截,背后的那队长和兵卒还在咳嗽不止。 过了一会,队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另外有个兵卒歪着头盔跑了过来,谄媚地笑道:“队长就是厉害,又收到酒钱了?” 队长伸手猛地在他头盔上狠狠地砸一下,怒道:“厉害你娘厉害,没看到老子都快死了吗?刚刚为什么不过来?!” 那兵卒小心地笑道:“队长,刚刚我们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你们俩是被官道上的风吹,堵住嗓子眼了呢!” 那队长摊开手里的碎银,笑了笑,气顿时消了,他小眼珠子转了两下,道:“他们说自己是南宗寺的弟子,并且刚刚释放出来的威压只针对我们两个,如此精准的威压控制,恐怕在佛门的玉乘境以上,这么厉害的佛门弟子,说是有公差,应该不差。” 歪头盔的兵卒献媚道:“唉哟,队长您这么厉害,看来昨晚喝酒说的,你迟早当上县尉,十分可靠啊!” 队长眉头一挑:“那可不是!叫你们多学着点,吴县尉原本就是神策军团的副校尉,犯了点小错,才下放到这儿来当县尉。 “如今神策军团大调整,吴县尉马上就要回到神策军团去了。这段时间,我经常请他喝酒是为了干嘛?嗯?还不是拍拍马屁,给自己多点机会?你们一个个喝又喝得烂醉,话都说不清楚,一辈子就是个死卒子。” 拦人的兵卒和歪头盔的兵卒都连声称是,歪头盔兵卒道:“好像吴县尉也是个修炼者来着,还是君州圣书院哪个学子的徒弟来着?厉害着呢!” 队长胸脯一拍,昂着头道:“那可不是,吴县尉和我关系这么好,能是一般人吗?我刚刚的猜测还不都是从他那里学的?” 歪头盔兵卒道:“队长,我刚刚看到他们身上好像全是血,就这么放他们过去,没事吗?” 队长皱着眉想了下,随即舒展开笑道:“能有什么事,他们是和尚,还能杀生吗?如果南宗寺的弟子杀了人,这传出去,嘿嘿,吴县尉正愁找不到理由对付和尚呢! “以我推测,肯定是这路上那么多灾民死尸,他们和尚慈悲为怀,看不下去,帮着掩埋尸体沾上的,问题不大。” 那两名小卒子又连忙点头称赞。 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昨晚喝酒喝得好好的,突然有人灾民来报告。本来城里不让灾民进城,昨晚吴县尉喝得高兴,就让他进来说话。那人说,南边有个寺庙有灾民暴动,吴县尉听了本来不想管,暴动就暴动嘛,死几个和尚也大快人心。但又怕县令听到后怪罪,派了个人过去,按理说快回来了,怎么还没动静?” 南边的官道上,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人,挎着官刀,身上沾满血迹,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着,大口喘着气,但不敢停歇。 他到现在还没有从刚刚那场噩梦中反应过来:他看到好几个和尚还有尼姑,带着两个小姑娘,把成堆的灾民尸体挖坑掩埋,那些尸体有很多残缺不全,有的半边身子堆在坑里,瞪着眼睛看着他,其中竟然还有老人小孩的尸体!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尸体,也没有见过如此凶狠的和尚,他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到城里,他要亲口告诉吴县尉,吴县尉一走,凭这个功劳,足够让他当上县尉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在恐惧之外,还突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兴奋,涨红着他的脸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抢劫官粮 一风三人进得城来,看到宽阔的街道,和随街道铺过去的整齐房屋,确实感受到了安明县城不是一个小县城。 但是眼前的安明县城空有规模,并无热闹。街道上的行人散落在各处,稀稀落落,房屋多数已经关了门,街上一个乞讨的人都没有。 外面官道上这么多灾民,居然一个都没有放进来,不知道应该感慨县令的手腕铁硬,还是他的心肠冰冷。 一风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购置布匹的店家,店铺老板对着萧索的街道昏昏欲睡,一看有顾客上门,高兴得嘴都没合上过,从进店门就开始满脸堆笑,眉飞色舞地介绍各色布匹。 当他仔细往他们身上看去,看到一风三人满身血迹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在这个时候,有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一风等人提出来要做几件僧袍,还有两身女孩子的衣服。 那店家老板高兴地拍了拍手掌,满脸堆笑道:“两位长老来得正好,前段时间有几个长老要来做僧袍,做好了之后却一直没有来拿。这里正好有制好的十来件僧袍,大大小小都有,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直接拿了便了。 “女孩子的衣服就更巧了,前几日,县令府上有两个丫鬟过来做衣裳,后来又说不要了,丢在这里,我估摸着正合这位姑娘的身形。” 本渊皱着眉头道:“丫鬟?” 店老板一下子噎住,眼珠一转笑道:“长老您不知道,县令家的丫鬟金贵着呢,虽然出来做的衣服,面上看起来比较朴素低调,但是用料是极好的,绝对不会有失这位姑娘的身份。” 秀姑斜着眼看了一下本渊道:“谁像你有那么多臭毛病!店老板,没关系,我可以穿的。” 店老板一哈腰道:“那好,我先进里间给你们去拿,马上就出来,您几位先在小店里随意再瞧瞧。” 在街道的另一头,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络腮大汉,腰中别着大武制式军刀,往一风处走来,嘴上还骂骂嚷嚷。 这位络腮大汉就是安明县城响当当的吴县尉,师从君州圣书院的下品学士,一身修为虽然不算高,但在老百姓眼里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力能扛鼎、刀劈巨石这些都不在话下,甚至有一次与人争斗,他一个人直接把高耸的巨石城墙砍下来一截,所有在场的老百姓都坚信,拥有这等武力,吴县尉堪比多年前折服天下英雄汉的大武第一战神。 只有吴县尉才知道,自己与当年的战神的差距有多大,那不异于浮游与巨树,滴水与沧海。 战神是什么人?那是带领左神武军团所向披靡之人,在万军丛中取敌首级,在边境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虽然那人脾气暴躁,还嗜杀成性,但战场上就需要这样的人,哪个上过战场的身上没有几条人命? 即便战神也因为他这个毛病,被朝廷那些喜欢修仙练道的大臣们批判有违人道,最后被大武帝撤去官职,将他流放他乡。 但只要上过战场的人,谁不向往战神的传说和威名? 他只是神策军团一个小小的副校尉,还因为喝酒误了军情,被发放到这里来当一个破县尉,偏偏县令还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莽夫,这更让他由衷地感到虎落安明遭犬欺的落魄。 看不起也就算了,每次都拿他当下人使唤,今日居然还让他去拿县令府上两个丫鬟做的衣裳,把他当什么?连县令府的杂役都算不上! 幸亏在军队里的兄弟告诉他,最近太尉有动作,正在调整六大直属军团的编制,不知有什么大动静。 新调过来的校尉以前受恩于他,念着他的好,帮他留了一个副校尉的位置,等调令一下来,马上就能让他离开这荒郊野路上的小破县城,前往军中立战功! 每次想到此处,吴县尉便暂时把一切屈辱都忍下来,只待时机一到,便带着他的娘子远走高飞,去军中赚取战功,让娘子也能共享光荣! 一想到他的娘子,他心里就美滋滋,虽然她也是县府里的丫鬟,但生得唇红齿白,伶牙俐齿。 当初他死乞白赖,受了多大的屈辱,才从县令的魔爪中挖到了这块宝。 如今她在街上开了店,做点生意,因为他的名声在外,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不过,这段时间灾民渐渐多了起来,街上也不复以往的热闹,生意也不好做了,还是早日携家眷去军中,美人配英雄,才各得其所嘛! 安明县城街道的这头,一风等人从店铺里出来。 店老板拿出来的十几件僧袍,按照秀姑的意见,挑拣出来几件包裹好,预备给大家穿。 他们自己都换上了新的衣服,秀姑很喜欢现在身上衣裳,素雅清淡,选给本倩的必定也和她的一样衬体。 并且,店老板还根据秀姑说的,赶制出了一男一女两件小孩的衣袍,手法娴熟,动作麻利,让三人赞不绝口。 钱依然是本渊给的,一风和秀姑这时才发现,本渊身上带了不少的银子细软,真是一点都不改在南宗寺那套奢侈的作风。 但一想起这些钱财,很可能就是从底层艰难困苦的僧祗户,眼前的那些灾民身上收取来的,他们心中就不是滋味。 可如今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让他用这些脏钱购置必需之物。 他们出了店铺,找了一个僻静角落,施展神通将带血的脏衣服销毁,便前去寻找店铺购置粮食。 但走出好远,都没有再见到一家开门营业的粮食铺。想想也是,外面官道上这么多灾民,不就意味着粮食的极度短缺吗?怎么可能还有光明正大卖粮食的,万一灾民暴动,粮食早就被抢光了。 这时,一风突然站住,看向前面。秀姑和本渊也停下来,眼神奇怪地看过去。 前面宽阔的街道上停着一溜马车,有好几个伙计都在从一家店铺里搬运货物出来装车,而那家店铺上写着:“小红蔬食铺”。 很奇怪的是,那一溜马车旁边,居然还有十几个队列整齐的县兵驻守着,似乎怕有人来抢夺似的。 一风和秀姑还没动,但本渊早就走了过去,他们只好跟上。 走近前去,才发现店铺伙计们搬运的是一箱箱新鲜蔬果,颜色艳丽润泽,看了让人口水直流,另外还搬运着一种果脯,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一看到他们过来,一个兵卒首先持着战戟,挡在他们身前,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本渊皱着眉头道:“怎么,街道这么宽,还不让过?” 那兵卒身材高大,脸色刚毅,不像城门口那些软塌塌的孬兵,他回道:“可以过,但要从另一边过,不要打搅我们执行公差。” 本渊哂笑道:“就搬几个果脯,也叫公差?你还不如去帮街道老太婆去寻两只丢失的老母鸡来得威风!” 那兵卒竟然忍耐力极好,没有发作,只是沉着脸道:“快走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风上前合十见礼道:“施主,我们是南宗寺的和尚,也有公差在身,路上遇到安明县城,想进来购置一点干粮。但没想到一家粮铺都没开门,只有这家有一些吃食,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购买一些,阿弥陀佛。” 这时,一个清脆却尖锐的女人声音连珠炮似的传来:“是谁在老娘的店门口惹事啊?不想活了吗?不知道这是县尉大老爷家开的吗?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向县令老爷告一个抢劫官粮之罪,打入县牢问斩,要他们的狗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县尉拦截 紧随着清脆尖锐的声音出来的,是一个小娘子,她穿着粉红衣裳,刺绣着蝴蝶鲜花,鹅蛋脸颊,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眼睛灵动,但张口满是讥诮之言:“哟,是两位长老啊?还带着一位小姑娘,可惜了,要是这两位俊秀的长老没有出家,和小姑娘倒都挺般配的,哈哈哈。” 一风想要上前见礼,她摆了摆手,走到他们面前,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不过,你们要是想打劫官粮,还得掂量掂量,这是十几位都是我家夫君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开,别耽误老娘的事!” 一风近前,双手合十道:“女施主,我们前往君州,路途中需要购置一点干粮,还请行个方便。” 那女店主笑盈盈地看着一风道:“别老叫人家施主施主的,叫得年纪很大似的。就叫我小红好了。方便嘛,你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留下来帮我做几天伙计,我就很方便,哈哈。” 说着连同旁边搬运货物的伙计都笑了起来,引得冷清的街道上行人纷纷侧目。 本渊绷着脸一把推开小红,气势汹汹地往店铺走去。 小红站在他身后惊声尖叫道:“快拦住他,这是送往君州大臣府邸的东西,不容有失,否则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驻守的士兵闻言,连忙分出八人,持着战戟将本渊挡住,锋利的戟刃就要往他的脸上戳去。 本渊气势一盛,从腰中取出一把火红的铁尺,这也是一风和秀姑第一次看到本渊用武器。只见那边铁尺灌注灵力之后散发出一股巨大的热量。 他飞快地用手一撩,把戳向面前的战戟,全部如同割草般切断,然后他迅速将手一横,炽热的铁尺以极快的速度向士兵们扫去,最左边士兵的甲胄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炽热的赤色铁尺切进肋下。 一风见此脸色一变,猛然一扭腰,双手金光闪烁,金骨甲包裹双拳,拳芒一闪,对准铁尺轰去,拳芒撞到铁尺上,把铁尺荡开。 如果没有一风及时阻挡,本渊这一扫,恐怕他们几小卒子都得拦腰截断。 那几名士兵连忙后撤几步,绕是他们训练有素,也免不得吓得满头大汗,心悸不已。 小红也着实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叫一声,躲在秀姑背后。 马上,另外一边有一名士兵嘴唇微动,一个小巧的竹哨出现在嘴里,一声清亮的尖啸从他嘴里发出,扩散到远处。 远处立即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其他士兵也立即上来把他们包围住。 本渊皱着眉头,看向一风道:“你干嘛?还想不想要粮食了?” 一风眼睛盯着他道:“师兄,我们是买,不是抢。” 随即他转头对躲在秀姑背后的小红道:“老板娘,我们有银子,可否卖给我们一些,佛祖保佑,感激不尽。” 小红脸色吓得都白了,支支吾吾道:“小,小师父,不是奴家不肯卖给你们,这些蔬果都是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送往君州的各个大臣府中的。 “尤其是这种‘金安’果脯,是安明县的特产,制成果脯之后还能保持润泽的金色,君州各个大臣的家眷们都非常喜欢,又因其名字好听,滋味美味,连君州的大武皇室都有妃嫔喜爱。 “但是这种果子出产很少,往年送完君州的,都只剩小部分,除了县令老爷,谁都不敢动,都放在小店仓库中,小心保管。 “今年灾荒更加严重,栽种这些果子的农户都逃荒去了,没收上来一颗,只有往年剩下来的这些,县令老爷亲自吩咐要好好送去。这不,还专门派人护送,奴家实在是不敢少一个啊!” 本渊眼神狠厉地看向小红道:“就这么几个破果子?真就要了命了?我今天非要不可!” 一风问道:“小红施主,那么我们不要果脯,买一点普通蔬果如何?” 小红脸色为难:“小师父,你真来的不是时候,前几天有个南宗寺的长老来本店里,硬是将原本不多的蔬果,给强买了回去。不瞒您说,小店这些蔬果是从将要逃跑的农户们口中夺来的,已经比原定的数量少了许多,所以······” 小红瞅准机会后撤到包围他们的士兵身后,胆子便大了一些,张口道:“所以小师父你别为难奴家,快走吧!马上有上百的县兵要来抓你们了,奴家看你们和尚也还算面善,好心提醒你们!” 本渊闻言,气势一盛,巨大的威压将包围他们的兵卒冲得七倒八歪。他身体一动,冲到店铺里,拿起一只麻袋,就将木箱里码得整整齐齐金灿灿的“金安”果脯装进麻袋。 一风和秀姑有心想阻止,但是立即被反应过来的士兵重新包围,他怕再伤到这些士兵,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得向本渊喊道:“师兄,可以了,放下些银子,快走吧!” 本渊把一只小麻袋装得鼓鼓的,从怀里拿出几枚大武币,丢在空荡荡的木箱里,当当几下滴溜溜转动。 他拎着小麻袋冲出店铺,另一只手拿出铁尺,狠狠地在最后一辆车的马屁股上敲了一下,那只马受惊嘶鸣一声,猛地撞开前面的马车往前冲去,前面的马也遭受惊吓,都紧跟着跑了起来。 一时间马匹失控,士兵们不敢阻挡,立即闪开身,无人阻拦的马车队就在街上狂奔起来。 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小红被秀姑拉到街边,她挣扎着乱动,边尖叫“丧天良的”,边嚎哭着,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挥动双手,粉红衣裳上的鲜花和蝴蝶好像飞扬起来,不过立即被马匹掀起的尘埃淹没,狼狈不堪。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身后赶来,一个飞跃,伸开双手拧成爪状,如飞虎扑地般向本渊和一风狠狠抓去。 下一刻,一把赤红铁尺和一只金甲拳头就出现在他面前,两道雄厚的神通威能释放出来,冲到他的面前,一风和本渊也趁机看清了来人:一个络腮胡子的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被两股威能冲击到高空,然后便凌空后撤几步,急急坠落下来,嘭地一声,尘烟四起,落在地上。 小红尖叫一声“老吴”便要扑过去,但被一个士兵紧紧拉住,正是此前答话的那个士兵,他知道此时不是她乱掺和的时候。 吴县尉双脚插进街道的石板里,抹了抹嘴,看似不经意地抹去嘴角的一丝鲜血,眼神凝重地看向前方两个和尚。 他感觉到这两股磅礴的神通威能之后,便觉得不对劲,这种强大的威力,在军中至少要校尉级别的军官才能施展出来,按照他圣书院的师父所说,这应该是佛门玉乘境的高僧! 他虽然也具备圣书院所说的,儒教修炼者第二大境界——“立功”境界的实力,但是他资质愚钝,功法和神通都再难进益,所以只能当个副校尉。 刚才这两股威能,他或许能挡住其中一股,但是一起冲过来,便要冒着受伤的危险抵挡住,方才硬接一招,果然在空中受到冲击,震得体内气血翻涌。 但是吴县尉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一风和本渊仓促之间释放的一招,还不及真正实力的十之三四,他们两个佛道玉乘境的优异修炼者,恐怕接下来更要让他这个儒教修炼者开眼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试牛刀 吴县尉擦去嘴角的鲜血,背后传来“咚咚”整齐的脚踏地面的步伐声。 一风和本渊向后看去,近百人的士兵全部手持战戟,分成四列急速奔近,甲胄鲜明,战戟锋利,气势熊熊。 吴县尉转头看去,绷紧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是他在安明县城这几年最大的成就,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虽然只有百余人,但他们作战足够以一敌五。 从安明县城吴县尉的带兵风格就可以看出,大武国的兵力是如何雄壮,风格是多么严谨刚硬。 即便是护送粮食的士兵也整治得训练有素,而吴县尉还仅仅是左神策军团的一名小小的副校尉,大武国一个军团,足有近二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这就是儒教圣书院体系强大的实力和底蕴。 大武国十大军团,虽然并不全是儒教出身的谋士、大臣和儒将所控制,也有一些被举荐而来的将领。但其中有六大军团,几乎全部掌握在圣书院的代表人物大柱国崔铭手中,而具体执掌其运行的就是太尉吴浩。 太尉吴浩本身也是儒教第三境界——“立德”境界的顶尖强者,纵观整个大武国,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听闻他之前在军中以战神羽罗为此生大敌,直到羽罗被放逐,才安心登上太尉宝座。 一风和本渊面色凝重,他们在南宗寺修炼之时,也听其他长老和下山历练过的师兄说过,大武军团的精兵都是凶悍之人,一旦他们激发战意,就会不死不休,拼尽最后一滴血,非常难缠。 即便是大乘境界的神僧闯进万人的军阵中,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大武军团的将领,也并非常人,大多数都是修炼界的强者。 现在面前近百人的精兵虽然不算多,但在黑衣大汉的指挥掩护下,他们必定会被纠缠很久,时间越久,越对他们不利。 甚至此时他们或许已经有人向邻城求援,士兵只会越来越多。 一风和本渊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退意,一风向站在一旁的秀姑看去,秀姑也点了点头。 于是,吴县尉只见三个人影一闪,向城外冲去。 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追!”自己便一个闪身追了上去,背后近百精兵立即调整步伐,大幅加快了奔袭的速度。 吴县尉一边追,一边拔出自己腰上的大武军刀,灌注法力,向前面劈去,一道道明亮的刀锋成型,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劈向前面奔逃的三人。 刀锋源源不断地追过来,避无可避之际,一风拳芒闪动,不断轰向背后的刀锋,秀姑无量妙掌的银白色符文化为银箭,射向身后明亮的刀锋,本渊直接挥动铁尺斩断追及身后的刀锋。 但三人抵挡刀锋的档口,也渐渐被吴县尉拖住了奔跑的速度,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被精兵们团团包围。并且,城门口还有守城的兵卒,城头上还有持弓箭的士兵,到时候只怕更加难缠。 一风在轰碎一道刀锋之后,跃起飞走,在空中对秀姑和本渊说道:“如此下去只怕被拖住,我们三人同时动手,先击退那人!” 两人点点头,随即落在地上,三人同时一个后撤步,稳住身形,下一刻便猛然弹了出去,冲向追过来的吴县尉。 吴县尉见到三人猛然折返,吃了一惊,立即在空中用军刀挽出一个漂亮凌厉的刀花,斩向三人。 一风右手拳头覆盖金骨甲,三道粗大的金色电弧从拳头上蹿出来,扭成一根手臂粗的金电鞭,右臂一挥,猛地把金电鞭甩向吴县尉。 秀姑双掌间的银色符文凝聚成一根手臂粗的银枪,枪尖带着一点金色,强烈的神通威能全部浓缩在这点金光之中,秀姑双掌一推,银枪呼地一声疾刺过去。 本渊手中铁尺发出红色光芒,铁尺突然涨大,变成十丈之长,宽达一尺,他大喝一声,炽热且锋利的尺风,卷着空气朝着吴县尉斩了下去。 三人在空中各展神通,三股强大的神通威能引起空中阵阵爆鸣,吴县尉的络腮胡子被强风吹起,根根颤动,随着本渊巨大炽热铁尺的逼近,甚至产生了一股烧焦的异味。 吴县尉知道此次攻击不可等闲视之,他在轰出一个刀花之后,灌注全身法力,大武军刀瞬间激发出一个法阵。 这是大武制式军刀的特异之处,能够激发单个的法阵,增强军刀的威力,使之更加接近灵兵的威力。 在军中,只要是修炼者,都配备了此种刀,并且军职越高,刀品越好,有龙牙、虎牙、狼牙三种,吴县尉手中的就是狼牙军刀。 吴县尉激发法阵之后,狼牙军刀发出嗡嗡自鸣,他知道时机来了,双手持刀,猛烈挥舞,军刀呜呜直响,突然“铮”地一声,一头巨大的黑狼从挥舞的军刀旋风中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嗷”地一声狼嚎,猛地冲向袭击过来的鞭、枪、尺三大神通。 “轰”地一声,鞭枪尺带着猛烈的神通砸到黑狼身上,只听见“叮琅琅”这一阵乱响,黑狼黑色的皮毛上泛出一种金属光泽,金色电弧在狼身上闪动,银枪被狼头一偏,张口咬住,只有铁尺砍进了黑铁狼的身躯。 但一风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黑铁狼一声怒嚎,咔嚓一声,把银枪咬断,张口想再去咬金电鞭。 一风突然抽回金电鞭,双手收回胸前,结出一个古怪印法,然后猛然气势一盛,大喝一声:“战彼极乐!”一团硕大的金色拳芒向黑铁狼轰去。 这是梵魔生灭拳第三式,由金法螺须弥空间内一位曾经是战士的师兄传授与他,这拳意中饱含战天斗地的无上威能,也蕴含着泰然自若的佛家定性,也隐藏着极乐天灵山的无边佛气。 那位战士师兄说,仅凭这一拳就可以直接把大武最雄伟的泰鼎山整座轰成碎片。 以前一风不懂,但是经历了小山寺的战斗,自己突破到玉乘境界,很多东西因为慧根成长为小菩提树,神魂成长了很多,慢慢领悟出来了。 不过一风今日只是小试拳威,并没有使尽全力,只是探看究竟威力如何。 这一拳带着烈烈巨风,直接轰了过去,那团金色的拳芒猛然在黑铁狼上炸裂,一座巨大的金色巍峨山岳虚影扩散开来,向黑铁狼继续碾压而去,只见那黑铁狼“嗷呜”哀嚎一声,就被山岳虚影碾成了黑色齑粉,被巨风一吹而散。 但巍峨山岳并没有消失,而是携带着无边的威压碾向吴县尉,还没等到金色山岳虚影挨到边上,吴县尉就承受不住那金色山岳虚影强大的威压,脚下连连后撤,然后勉强停住,但嘴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一风见状,立即停止释放灵力,金色山岳虚影消散在风中,这吴县尉与他们并非敌人,况且这一次他们也是理亏,不应该赶尽杀绝。 但本渊怒喝一声,将重获自由的赤色铁尺再次斩向吴县尉,一风一拳轰去,将铁尺轰偏,急切道:“师兄,不要滥杀无辜,我们快走!” 说完一个转身和秀姑一起飞向远处,本渊看了看气息萎靡的吴县尉,又看了后面快速靠近的精兵队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吴县尉拄着哀鸣的军刀,弯着腰又吐出一口鲜血,两只通红的眼睛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精兵队伍就在身后,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骑着白色骏马的官员,白马后面跟着一队稀稀拉拉的县兵。 那官员身着官服,山羊胡须,肥脸细眼,身前带着一位美貌的粉红色衣裳的小娘子,正是吴县尉的娘子小红。 那官员眯着眼笑着,肥嫩的小手扯着小红的秀发,凑着鼻子闻着小红身上的香味,小红等他的马一停,立即挣脱他的拉扯,跳下来,跑向吴县尉。 小红看到吴县尉弯着腰,无力地拄着军刀,黑色络腮胡子上满是鲜血,她尖叫一声,便哭了出来。 白马上的官员则立即收起猥琐的面貌,咧开肥厚的嘴,义正言辞地喝问道:“吴狄,是你放跑了抢夺官粮之人吗?你可知该当何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逢源高手 吴狄闻言抬起头,县令吓了一跳,吴狄双眼通红,一股强大的威压夹杂着怒气看向县令。 县令立即改口向士兵们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士兵们持着战戟,快速地冲向城门口,去追赶逃掉的一风等人。 小红扶起吴狄,眼泪吧嗒,抽泣着说道:“老吴,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活?” 吴狄罢了罢手道:“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不过这几个和尚修为精深,恐怕大有来头。” 这时县令插口道:“吴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派人护送的官粮,还没出城门就被弄丢了,这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吴狄再次盯向县令,县令这次面不改色道:“你瞪我也没用,我也没办法。你不是不知道,君州城里的大臣们有多难伺候。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宫里的妃嫔们爱吃这一口,她们又和大臣们沾亲带故,彼此一闹,把这件事闹大了,我受罚也就算了,可就怕你一个小小县尉,可能要革除军职,惨遭流放!” 县令见吴狄吃了瘪脸色阴沉,微笑道:“更何况,这是几个和尚闹出来的,尤其是现在如此微妙的局势,儒道两教恐怕会大做文章。” 吴狄冷哼一声,将狼牙军刀狠狠往地上一戳。 县令小眼睛一转,笑眯眯地道:“不过呢,本老爷坐上这一县之长也并非偶然,君州城内呢,也有本老爷可亲近之人,只要你,”他的笑容更甚,指着小红道:“只要你把小红休掉,送还给本老爷,这事还有可商量之处。” 吴狄沉默着,但挺直了腰杆,提起军刀,军刀呜呜作响,一步一步向县令走去。小红在身后哭喊着,却被县令带过来的县卒拉扯住,过不去阻拦。 县令顿时脸色苍白,在马上哆嗦着道:“吴,吴狄,你想干什么?快来人,保护我!” 那队稀稀拉拉的县兵立即围到白马身边,战戟指向吴狄,神色慌张地看向他。他们也知道吴狄的战斗实力,他们加起来,还不够他挥一刀的。 “我忍你很久了,安明县城怎么就派你这么个草包来当县令,亏你还是圣书院出身的学子,呸!简直丢你们崔铭的脸!”吴狄边走,边咬牙切齿地骂道。 就在吴狄气势越来越盛,对县令的杀心越来越浓之时,城门口方向跑过来两个人,大喊着:“吴县尉,县令老爷,不,不好了!和尚杀人了!” 吴狄突然停止逼近,转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腿脚瘸拐的士兵,在城门口守卫队长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向这里跑过来。 待他们费劲跑到吴狄身前时,那个腿脚不便的士兵,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说道:“县,县尉,报告县令大人,和,和尚杀人了,杀了上百,不,上千人!” 那城卫队长歇了口气,也说道:“刚刚冲出去几匹马,我们拉,拉不住,跑到了官道上。灾民们看到马车上全是吃的,近百个灾民一拥而上,愣是把马拉住,把马车都掀翻了,车上吃的都被抢光了!连马匹都被灾民拳打脚踢,拿着棍棒打死了!他们这会儿正拿着石片破碗口在分食马肉呢!” 县令听了眯着眼睛,却表现出少有的冷静,若有所思,吴狄却越听脸色越阴沉,怒道:“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你们是吃屎的吗?” 城卫队长为难地苦笑道:“县尉,我们只有十个人,平常不准灾民进城,已经把官道上停驻在此的灾民得罪了,再要去阻止他们,恐怕我们也会被他们打死,给分着吃掉咯!后面又冲出来两个和尚和一个姑娘,我们都没看清,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吴狄绷着脸,转头向瘸士兵问道:“你喘完气了没有,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瘸士兵咽了口口水,道:“县令老爷,县尉大人,小的听吴县尉差遣,去官道南边几十里路外查看灾民汇报的暴动事情,这一去可真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看到几个和尚,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大概有七八个,居然杀了上千人!就在那个小山寺前面的山谷里,全是死人,并且手段十分残忍,灾民们的尸体都被他们割碎了,这哪里是出家人,简直是地狱恶魔!” 吴狄眉毛拧成一团,喝道:“果真如此,你看清楚了?” 瘸士兵拍着胸脯道:“看得真真的,我吓得胆都快吐出来了,为了把这个消息尽快告知二位老爷,我在路上跑着摔断了腿也没多哼一声,我可是拼着命回来的!”说着谄媚地看向县令。 县令点点头,道:“那你可知他们是哪里的和尚?” 那城卫队长此时看出来,这是邀功的机会,抢着道:“报告县令大人,刚跑出去的那两个和尚在进城门时,说是南宗寺的和尚!他们刚进城时,衣袍上沾满血迹,杀人的,恐怕就是他们!” “南宗寺?”县令和吴狄都不禁失声喊道。 那城卫队长更加得意,一把推开靠在他身上的瘸士兵,走到白马身前,向县令递上一物道:“县令大人,这是他们进城时贿赂我的银子,我本想换岗之后向县令大人汇报,没想到他们不仅残杀平民,而且还大闹安明县城,真是不知死活。” 马前的士兵将碎银子转手递给县令,县令肥嫩的小手将银子在手上把玩着,低头思索。 吴狄恢复了理智,手持军刀,向他一拱手道:“董大人,请下令让我带兵将他们抓回!” 县令头也没抬,冷笑道:“就凭你?刚刚我可看到了,他们三个人就把你打得吐血,要是有七八个,哼······就算你带着你训练出来的这近百人去追,他们可是杀了上千人,你能活着回来吗?” 小红这时从背后哭喊道:“老吴,别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县令眉头一皱,抬起头看了看小红,又看向吴狄道:“我会尽快将此事报给上峰,让上面派人过来处理。哼,你一介莽夫,知道什么?南宗寺的和尚,杀了上千灾民,又在安明县城抢了官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轻点,就是几个和尚叛道,可是要说重点,那就是佛道叛乱!在大武国三教现在这个微妙局势下,这种事你我都不要轻易沾边,此为上策。 “只知道打打杀杀,就算你去了军队,不带脑子,凭你多大的战功也枉费!你没看到前战神羽罗的下场吗?听说是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吴县尉闻言一愣,呆呆地看着董县令。 但董县令却没搭理他,调转马头,背转过去,马蹄敲打着地面,往前走去,董县令头也不回地道:“去把追人的士兵收回来吧,即便你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已经打通关系,要去军中了。 “借着此事,也算我给你的一个忠告,军中并不只是一味打杀就行,真正有前途的将领,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小心战功没得到,反而丢了性命。” 县令说完,一夹马腹,白马嘚地踩着石板街道,跑向远处,他那肥硕的身子,肉一抖一抖,快把骏马的腰跨都压弯了,那十几个稀稀拉拉的小兵连忙收起战戟,跟上马屁股。 城卫队长和瘸腿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功邀的,好像没有他们想象的顺利和高兴。 吴狄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县令作为一县的父母官,那肯定是不合格的,如果他作为官场的老油子,那是左右逢源的高手。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刚刚如果去追杀和尚,确实可能无功而返,还有可能丢掉小命,最重要的是,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甚至还可能会挑起三教的矛盾。 而县令的做法,是把烫手的山芋让给上面。如果他们想做文章追查,便由他们去,事后有功,有可能想起他们这些县官。如果有过,那他们也属于如实禀告,事实如此,也追究不到他们。 平常没看出来县令的心思这么敏锐,他竟然知道自己要去军中了,居然没有阻拦?不过,是否如他所说的,军中也会如此复杂吗? 还有一点他现在非常不明白,南宗寺作为佛道的第二大巨擘,怎么就想不通,平白无故杀了上千灾民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城美景 一辆华丽的宝辇在天空上飞行,正是一风他们乘坐的灵兽辕。 几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坐上灵兽辕时,后面突然涌出来近百人的军队来抓捕他们,了然大师当机立断,不能和军队正面冲突,于是本渊驾驶着灵兽辕飞到空中,往北而去。 近百人的军队拼命追赶,在官道上撞翻一大群灾民,但最后他们依然只能望着天空叹气,就此作罢。 一风他们随后停在一个偏僻的山林里,将干净衣裳换上,旧衣服全部销毁,再次坐上灵兽辕,往北赶路。 宝辇中,了然大师问一风道:“刚才事急,不及细问,你们如何在城中打闹一场,还被官兵追赶呢?” 一风还没开口,秀姑就抢着回答道:“还不是因为本渊,非得争强,与街道上一个蔬食铺争夺起来。那店铺原本是前往君州送官资的驻点,正巧遇上他们在搬运粮食果脯,店铺不卖,本渊师兄非买不可,于是便争吵起来,与看守粮食的官兵起了冲突,还引来了更多的守军。” 一风道:“本渊师兄也是看着街道上再没有其他店铺可以买粮食了,所以才心急一些,他也是好心。” 秀姑白了他一眼,还要争辩,了然大师罢了罢手,道:“好了,事情我差不多清楚了,此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再如何也不该抢夺别人的物资。” 这时,车门外传来了一声冷哼。 了然大师微微摇头,道:“那你们可曾说过,你们是南宗寺的弟子?” 一风想了想,道:“好像在城门口的时候告知过城卫队长一次。” 了毓丘尼忍不住插口道:“你们怎么如此糊涂,平常也就算了,这次你们浑身是血地进去买东西,又大闹了一场出来,别人如何看待我们南宗寺?” 车门外传来本渊冷冷的声音:“告诉他们怎么了?还敢拿南宗寺怎么样?南宗寺的地位确实不如北宗寺,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这些东西,我可是付了钱的,你们要是嫌弃脏,那就别吃!” 了毓看了一眼了然大师,了然大师摇了摇头,拿出两个金黄的果脯,递给刚刚醒来,还懵懂着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的眼神迷茫,但是看到有吃的,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抱着拳头大的果脯啃着,他们的腹中似乎永远是空的。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窗外,下面的官道上,灾民已经变得非常多,比他们去小山寺之前更显拥挤,一路上的灾民加起来,恐怕至少有数十万,如此庞大的灾民群,朝廷怎么能当做看不见呢? 因为官道拥挤,也害怕再出什么意外,所以本渊一直驾驶着灵兽辕在空中飞驰。 下面数以万计的灾民,无论如何可怜窘迫,觉松说的也没错,确实凭借几人的力量,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灵兽辕飞驰的速度要比在地上奔驰要慢一些,因为在空中飞驰需要消耗两只灵兽的灵力,它们也需要吸收天地灵气化作灵力释放,所以更显吃力一些。 但是凭借着这种速度,原本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路程,再有四五天就能够到达君州了,众人都开始好奇君州城的模样。 秀姑问起了然大师君州城的模样,了然大师罢罢手道:“老衲只是去过君州一两回,知之不深,没有你们了毓师叔了解的多。” 众人都把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毓丘尼,她听到“君州城”三个字,眼神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原本脸上冷峻的冰霜悄然融化,露出一种柔和的温暖的神情。 一风等人都十分好奇,为什么了毓丘尼会如此作态。 但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变重新绷紧,对看向她的弟子们说道:“等到了君州城再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吧。”就此不再说话。 众人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不过,他们也早就习惯了了毓师叔的这种反复无常的古怪脾气,只有了然大师悄悄地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本渊驾驶着灵兽星夜奔驰,只做了小段时间的休憩,灵兽辕在空中飞驰平稳,因此大家都没有表示出不适宜之感。 两个孩子刚开始不太说话,小鹿般的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泪珠,在半夜睡熟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做起噩梦,哭爹喊娘,惊叫连连,每次都要本倩和秀姑安慰好一会,才能再次入睡。 在把孩子带到哪里的问题上,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第一次出现了分歧,了毓丘尼建议将他们送到北灵山,放在北宗寺抚养,了然大师则坚持要把他们带回南宗寺照看。 支持了然大师的弟子更多一些,连她的亲传弟子本倩,也没有支持她。于是了毓丘尼再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发一言。 如此过了四天左右,他们跨过君州和云州的边境,终于快到了君州城。 君州城巍峨壮观,在还有将近一百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天外看到了庞大的君州城池。 了毓丘尼远远看着君州城,再也压抑不住激动,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君州城,坐落在群山的怀抱中间,整体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周围有九条延绵数百里的庞大的山脉朝向它,环绕拱卫着,因大武帝名字叫做魏宇,所以人们又把这种风水叫做:“九龙卫宇”。 君州城共有“一河二亭三重门四灵木,八城门百城坊千万人”之说。 “一河”,指的是一条蜿蜒宽阔的河流一分为三,左右两股分流绕着君州城而下。 中间一股分流则从君州城西北角的巨大城门流入,遇到城中心的大武帝宫再分为两股,环绕着同样圆形的巍峨的大武帝宫而过,直奔君州城的东南角,从东南城门奔出。 从空中俯瞰,就像是这条河将整个君州城切割为一个规整的圆环,外面的圆形是伊河,里面的圆形也是伊河的分流,而中间的夹层,则是众多城坊,最中央的圆形,就是大武帝宫。 三股河流再次在君州城外东南边合流,再汇入大武国的大江之中,最终流入无边的东海。 这条名字叫做伊河的河流的最中间一条分流,将庞大的君州城贯穿。 “二亭”,指的是在君州城的西北角,伊河分流中心,建有一座十分宽大漂亮亭子,名字叫做仙鹤亭,在东南角的河流里,也建有一座高耸巍峨的亭子,名称灵鹿亭。 这两座亭子隔着整座君州城遥相呼应,平常就是数百万君州百姓的游玩聚会之所,要是遇到佳节美日,这里更是人山人海。 如果只是这两座亭子,那君州城内显得呆板单调,君州城最令人赞叹的是,在大街小巷和伊河的两岸,可以说整个君州城,都种满了一种神奇的树木,那就是“四灵神木”。 它们的树形挺拔,枝叶繁茂,最神奇的是,这种树的树叶可以四季变化,在春天为青绿之色,在夏季变得火红,在秋季则转变为金黄,到了冬天则变得深紫。 这种神奇的树木把君州城点缀得如同天庭一般瑰丽无比,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有人说这种树木,它们轮换的颜色,分别对应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 老百姓相信,是君州城的龙气滋养着它们,否则无法解释为何这种树木一旦移植别处就会立即死掉。 除了满城绚丽的四灵神木,在伊河的西北段,即西北城门到仙鹤亭至中心的大武帝宫的这一段河岸,都成长着巨大高耸的古松,姿态各异,巨冠接苍穹,与“仙鹤亭”之名相得益彰。 但在伊河的东南段,即东南城门至灵鹿亭到中心的大武帝宫这一段河岸边上,种植着整齐繁盛的梅花树,这种特异的梅花树不结果,但是花期至少持续半年,让去灵鹿亭的百姓们整日都芬芳满心怀。 西北之古松,东南之梅林,与两座亭子和伊河为轴线,构成君州城最动人的风景。 而最中心的这一段河岸,环绕圆形的大武帝宫。 大武帝宫高耸的青灰色城墙,和金黄的琉璃瓦,形成一种沉稳庄严的氛围,但是大武帝宫与隔河相望的城区河岸,都种满了翠绿的巨大垂柳,柳丝涛涛,随风摇摆,满目青翠,沁人心脾。 并且在围绕大武帝宫这一段护城河中,还种植着数不清的莲花,一到夏天,白莲花、红莲花、粉莲花、蓝莲花,各色的莲花争相开放,绚丽非凡,引得游人竞相前往观赏。 每当这个时节,大武帝宫也会四周的瞭望楼,也会挂出金黄的丝绸,上面绣着各色的莲花,华贵绚烂,为河两岸增色,以此表示欢迎百姓们来大武帝宫周围观赏莲花盛开,大武帝与民同乐。 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深入大武帝宫去瞻仰帝王皇威,但是大武帝宫耸立的那三重门,如同龙脊,拱起在圆形的大武帝宫之中,巍然耸立,态势雄壮,整个君州城都能看见,平常百姓只要看到这三重门,便能管中窥豹,臆想着大武帝宫中的威严与美好。 这就是君州城“一河二亭三重门四灵木”之说。 君州城之华丽绚烂,实为大武国蔚为壮观之浓缩。其中最美丽繁盛的,当属伊河两岸,各色树木与四灵神木齐头并进,为君州城点燃了一片璀璨的姹紫嫣红,游人如织,四季不绝。 君州城内一年之中的每一天都有欣赏不完的景色,每一日都弥漫着各色花草异香,有人写诗赞叹道: “君州城内无常年,万紫千红香满天。 仙鹤栖松古意远,灵鹿逐梅气象仙。 四灵神木龙气旺,一倾伊河帝势显。 神女临凡迷乱眼,误入云霄琳琅天。” 第一百五十章 巍巍君城 听着了毓丘尼对君州城的介绍,众人都是惊奇不已,看向越来越近君州城,仔细品味着刚刚了毓丘尼吟的诗句,一一对比着,心中无不欣然神往。 了毓丘尼继续介绍道:“除了这些,君州还是十分适宜居住的城池。君州城有两条最大的主要街道,名叫‘永安长街’和‘咸宁长街’。 “永安长街在西南,咸宁长街在东北,两条长街都与伊河垂直,街道宽阔,可容三十二匹马并驾齐驱,人流如川,热闹非凡。 “由此,除了中心的大武帝宫,伊河与两条长街形成一个巨大的交叉,把整座圆形的君州城分割为四大块扇形的城区,由方位定为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 “每一个城区的外围中心都有一个巨大的主城门,名字与城区名称相同。每一块城区分布着三十六坊,总共一百二十八坊,坊间街道通畅,人流如织。” 秀姑瞪着眼睛,流露出倾羡的眼神,说道:“了毓师叔,这就是‘八城门百城坊千万人’之说吧?那千万人呢?” 了毓丘尼眼神柔和,拍了拍她的头,继续说道:“君州城的每一坊内,都有数不清的各式住舍房屋,商家店铺更是不计其数。每一座城坊占地面积极大,房舍鳞次栉比,仅一坊就可容纳数万人,每一个城区都有七八十万人之众。 “这还不包括大武皇室的左右神威和左右羽林军团,这四个军团足有六十万余万战士。 “左右羽林军团常年守卫大武帝宫,听从皇室调遣。左右神威常年守护四大城区,驻守坊间,左神威军团承担护卫、瞭望之责,右神威军团与坊间管理官员一起,负责坊间民众的安保、监察、调解。” 本倩嘀咕道:“这好像也不够千万人啊,君州城的人也会吹牛!” 了毓丘尼笑笑,说道:“君州城外,还有左右龙武军团、左右神武军团、左右神策军团的将近两百多万战士,常年驻扎在城外九大龙脉之下,倚仗山势,操兵练武,如同山脉一般拱卫君州城。 “在他们所在的山脉之下,因为驻军携带着的家属,也兴起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镇子,分布在城外九大龙脉各处山下。 “因此,若从君州城上空高处俯瞰,可以见到最中心处的是圆形的大武帝宫,往外则是同为圆形但被伊河长街分割为四大扇形的城区,再往外则是九大龙脉,龙脉山脚下分布着带状的军团驻军,以及星星点点的大小城镇。 “四面八方通往君州城的官道,都要经过九大龙脉军团的相应检查后,才能放行,由各城区主城门进入,进城门之时还要接受神威军团的守军检查,然后才能放入城内。 “所以,在君州城内生活的百姓,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安全保障,数百万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共享君州城的繁华与美景魅力,促进了君州城成为昌盛至极的大武国第一大城池。” 本倩不由得惊叹道:“城里城外这么算起来,恐怕不止千万人呢!” 了毓丘尼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也感觉有点累了。 但是众弟子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纷纷问出各种问题。 书礼问道:“坊间百姓都可随时随地贸易吗?” 了毓丘尼道:“君州城内有专门的制度,规定贸易和宵禁的时辰,由神威军团巡逻管理。” 火猴问道:“那岂不是晚上不能出来游玩了?” 了毓丘尼摇摇头道:“每夜宵禁的时间很晚,日落之后还可游玩很长一段时间,在君州的伊河两畔和仙鹤灵鹿亭的河道中,每晚都有灯火照明,方便百姓游玩。 “每到夏夜,莲花盛开之时,围绕大武帝宫的护城河中盛开的莲花丛里,还有专门放置的花灯,照亮着各色莲花,缤纷璀璨,煞是好看。” 本倩则担心地道:“这么多人,万一要是发生打斗该怎么办?” 了毓丘尼道:“城中明令禁止打斗,也由神威军团巡逻管理。如有修炼者需要修炼功法神通,在较大的坊间都有专门的法阵加固的修炼场所,不会影响到他人。” 秀姑满眼向往地道:“真的有那么漂亮吗?会有好看好玩的吗?有什么好吃的?” 了毓丘尼笑了笑道:“不计其数的各式店铺摊贩,不胜枚举的好玩好看的,数不胜数的美食佳肴,足够你馋的了。” 车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那北宗寺和圣书院和太清门都在何处?” 了毓丘尼回道:“北宗寺和太清门都在君州境内的九大龙脉的深山之中,并不在君州城周围。不过,他们都在君州城内建有寺庙和分部,作为两教的驻点,实力不容小觑。 “圣书院则分为上下两院,上院就在九大龙脉的一座山上,称为斗渊山,号称圣书院‘天下儒士之名均用斗量,天下潜龙皆出此渊’,故名之。 “下院安置在大武帝宫,在培养天才儒士儒将之时,也培养大武皇室贵胄后嗣,不过也有皇族后嗣被送到太清门和北宗寺去修炼的,最著名的就是当今的太子魏晃,他出身北灵山北宗寺,也是拥护佛道的第一人。” 了然大师咳嗽了两声,道:“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君州论道大会。” 了毓丘尼面色也是一肃,说道:“确实如此,另外,君州城看似繁荣昌盛,热闹非凡,但其实城内暗流涌动,各大势力的碰撞和矛盾时有爆发,各有死伤,积怨已久。 “神威军团也只是以安抚平息为主,无法做到解化矛盾。所罗门的势力也早已渗入君州城,各种变故随时都可能发生。 “所以到了君州城,先按照觉松长老所说,先去北宗寺的分寺,听候他们的消息,再做决定,不可擅自行动,切记!” 众人纷纷点头,两个孩子此时又睡着了。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灵兽辕内一阵震荡,把两个孩子惊醒,哇哇大哭。 了毓丘尼气急道:“忘了跟你们说了,君州城及城外三十里不可凌空飞行!” 此时,车外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何人如此大胆,敢枉顾君州城法令?!” 众人皆连忙走下宝辇,去查看情况,留本倩在车内照顾孩子。 下得车来,大家看到正前面有一支十人军队,拦住去路,本渊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恼怒。 这支军队的战士们身材高大,身披金色战甲,手持青铜战戟,上面还烙印着符文,戟刃闪着寒光,他们都是凌空飞行,显示出不俗的修为。 队长脸色严肃,浓眉大眼,脸上还有几条疤痕,他对本渊道:“去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一个光头马夫,别学人家强出头。” 本渊握紧拳头,就要发作的刹那,那九名士兵瞬间同声齐喝一声:“吼!”霎时空中气势震荡。 本渊反而一愣,他没见过如此机敏,如此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时了然长老和了毓丘尼走上前来,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道:“诸位长官,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只因他是第一次来君州,不知道君州法令,我们也没有做好交代,还请谅解。” 疤痕队长凝神向了然大师他们俩看去,看到了毓丘尼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你们是来君州城做什么事?有无通令?”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道:“真当我不知道君州城的规矩吗?进去检查一下就罢了,还需要什么通令?” 疤痕队长眉头一挑道:“你是哪来的尼姑,我如何行事需要你来指挥吗?” 了毓丘尼不让分毫,冷冷道:“你是哪个军团哪一旅哪一营的?我偏要告诉你如何行事!” 了然大师悄声道:“师妹,我们还是低调一点,不要惹事。” 那疤痕队长冷笑道:“今日我还就和你杠上了,我是左神策军团近卫旅金甲营熊威校的,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了毓丘尼二话不说,直接释放出大乘强大的威压,对面的十个战士被压得连连后撤,了毓丘尼怒喝一声:“石猛,你给我出来!” 下面九大龙脉其中一条的山下也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一个浑厚声音传来:“谁敢直呼俺的大名,还打扰俺的酒兴,不想活了?!” 山脚下,一股黑光急剧闪烁,携带赫赫威压,急速向了然大师等人冲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友劝返 随着山脚下一阵黑风卷起,黑风中一股黑光闪烁两下,眨眼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黑风散去,一个魁梧的黑脸大汉,身着玄色战甲,虎头护心镜,背后还有猩红披风,两只铜铃大眼瞪着众人,威风凛凛喊道:“谁敢阻挠神策军团的巡查?还敢直呼本将姓名,不想活了?” 十名战士看到他来了之后,原本冷静的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知道,这将军一喝起酒来,便天王老子都不管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尼姑一激,就跑出来了,他们慌忙向他行礼,齐声喊道:“拜见石副将!” 石猛罢了罢手,算是回应。 了毓丘尼银色拂尘一挥,淡淡道:“石猛,你好威风啊!” 那名叫做石猛的汉子定睛一看,原本还挂着酒水的胡子突然抖动,绷紧的脸瞬间松弛下来,裂开嘴露出大白牙道:“哦,原来是毓妹子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俺一声?” 了毓丘尼脸色冰冷道:“放庄重点,我如今是出家人,法号了毓。我这不是通知你来了吗?” 石猛似乎早对她这种冷冰冰的样子习以为常了,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道:“俺不管你是什么出家人,反正你就是俺的毓妹子,俺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算是青梅竹马哩!” 了毓丘尼冷喝道:“放肆!” 石猛一个激灵,看样子还真有点怕了毓丘尼发怒,他嘿嘿笑两声,道:“好好好,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你怎么回来了?几十年前,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回君州城了吗?是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 了毓丘尼淡淡道:“这位是我们南宗寺的了然大师,后面的是我们的弟子们,这次回来是代表南宗寺来参加论道大会。” 听到“论道大会”几个字,石猛低下头想了下,抬头问那队长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冲撞了南宗寺的神僧?” 队长身子抖了一下,慌忙道:“回禀石副将,他们快进入君州的禁空领域了,我从远处看到,带领巡逻队过来查看一下,没想到······” 队长悄悄抬起眼皮看向了毓丘尼,石猛眼睛一转,瞬间就猜出来肯定是了毓的臭脾气把人得罪了,他挥了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去其他区域巡逻,稍后我把他们带到下面去进行入城检查。” 队长连忙称是,急急带领队伍离开继续巡逻去了。 石猛又对了毓丘尼嘿嘿一笑道:“毓妹子,这次难得你回来,哪天俺去城里看你,带你看看君州城这些年的变化。咱们先下去吧,老这么飘在空中还挺费法力的,你知道俺对法力的控制一直不咋地,等下摔下去就丢丑了。” 了毓丘尼终于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示意大家先下去。 于是一风等人回到宝辇中,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陪着石猛降落下去,众人落在一个小镇郊外,宝辇落地后,一风等人下车,跟在他们三人背后。 了毓边跟着石猛往小镇走,边问道:“石猛,我记得差不多十年前,有人传给我消息,说你好像还是管着这个两千多人金甲营的偏牙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掌管五万大军的副将了。你这傻憨憨的样子,可不像那些聪明脑袋能钻营,有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校尉,再也升职无望了。” 石猛又是嘿嘿一笑,大白牙衬托得脸更黑了,他回道:“毓妹子,亏你还记得我。这些年军团的编制还是差不多,十人为队,百人为校,两千人为营,设偏牙将,万人为旅,设牙将,副将统管五支旅,二十余万人的军团设主将。 “其实这些年也并不是全无战事,你在云州,也算处于大武国的腹地,所以不太清楚。最近几年,被大武帝国赶出去上千年的边境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会爆发一些战争。 “我虽然也在圣书院修行过一段时间,但是对功法神通的修炼远不如你们。我主要在边境的战争中杀人比较多吧,立了些战功,加上我又是圣书院出来的,捞个区区副将,也不能算委屈我吧。” 了毓丘尼疑惑道:“边境?边境怎么会出问题呢?大武帝国屹立上千年,实力之强大,举世瞩目,还有人敢蠢蠢欲动?” 石猛回道:“这就很复杂了,原因有很多,说太多对你不利。这样吧,我只简单说出自己推测的两点,第一,边境势力中,有所罗门的身影,第二,你应该知道大武帝国能屹立不倒最根本的那个原因吧?最近,好像出现了异常。” 了毓丘尼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下意识说道:“你是说神······?怎么可能?” 石猛也严肃起来,说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但事实上,现在大武国边境看似无忧,实则危机四伏。”他眼睛看向了然大师,有些犹豫。 了毓丘尼见此,说道:“这位师兄是我最尊敬的佛门神僧,你有什么话,不必隐瞒。” 石猛点点头道:“另外,大武国内部,因为佛道的飞速扩张,已经开始动摇了大武国的根基。你或许还不会察觉出来,但是我在军中,感受就非常明显,最突出的一点,就是现在招兵变得非常困难了,兵源严重不足。” 了然大师沉吟道:“如今大武帝国十大军团总数有两百多万兵力,各州境军团至少有十万之数,大武帝国十四州,加起来也有百万多的兵力,全部总算起来,兵力可达四百万,如此庞大,怎能说兵源严重不足呢?” 石猛冷笑道:“你倒是会算,不过你没算和尚的数量吧?就按你们云州来说,云州的兵力总共才十万之数,但是仅仅你们南宗寺就有十万僧众,整个云州大大小小的寺庙加起来,僧众不下三十万,是云州兵力的三倍之多! “这里面除去年老的和丘尼们,年轻力壮的和尚至少占一半,有十五万吧?这样算起来,年轻和尚的人数依然比整个云州的兵力还要多!” 了然大师默然,了毓丘尼也沉默不语。 石猛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们看,越来越多的人遁入空门,只因为佛门有大武帝的恩令,不缴税款,不纳钱粮,田亩归其所有。 “就凭这几条,人们开始扎堆往寺庙里钻,信奉佛教的官员乡绅土豪也越来越多,施舍给寺庙数不清的良田和钱款。 “而寺庙大肆收纳田亩,租给贫民,佃租收得盆满钵满,一旦出了问题,大武朝廷都没有办法补救。” 他往身后看了下,看见一风他们也都跟在身后,沉默着往前走。 他继续道:“近两年天灾,收成不好,许多僧祗户都弃田逃荒,沿路乞讨,数十万的灾民全部往君州挤。 “君州怎么可能容纳这么多灾民,大武帝派了军队把他们堵截在君州境外,要求各州境牧使和军团将领想办法解决此事。 了毓丘尼皱眉道:“各州境怎么可能有能力解决朝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石猛点了点头,说道:“所以现在灾民全部淤积滞留在君州境外的荒郊野外,无衣食、无医治,现在的每一个呼吸间,都有可能死去很多人。” 他停下脚步,对了毓丘尼郑重说道:“所以啊,现在其实大武国是内外交困,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实情而已。 “毓妹子,刚刚你提到论道大会我就在想,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但据我所知,这次的论道大会,只是一个由头,具体情形对佛道十分危险,你还是原路返回吧。否则,性命难保。”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佛之路 听完石猛所说,了毓丘尼摇摇头说道:“不行,此次我们来,就不会轻易撤退。” 了然大师接着道:“我们此行就是想向大武帝推行一项计划,举国推进寺庙的退佃还民,让老百姓更加自由地有所耕、有所食、有所养,恢复佛门清净无为,导人向善的真正信仰。” 石猛闻言一怔,但马上摇摇头道:“你么还是太天真,怎么会如此简单?” 了毓丘尼道:“怎么?我们主动推行寺庙改革也不行?” 石猛淡淡道:“当初佛教引进大武国之时,被称为胡教,但是大武帝先祖认为它能够教化养民,所以鼓励其发展,佛教才得以不断扩大。甚至大武帝皇室也和佛教产生了丝丝缕缕的联系。太子魏晃出身北宗寺只能算一个普通例子。 “上千年的历史中,不乏有在位的大武帝退位出家这种惊天怪事,而大武皇室中信奉佛教之人比比皆是。当今大武帝魏宇的生母,即太后,就是虔诚的佛教信徒。 “甚至大武帝早年都被称为‘胡帝’,质疑当今太后的血统为胡人,质疑武帝的血统不纯,可把当时的大武帝愁得满地打转。” 了然大师叹道:“佛道和大武皇室,远比想象中联系更深啊!” 石猛点头道:“没错,这丝丝缕缕的联系,能说断就能割断吗?只能由大武皇室自己突围,其他人试图介入,都可能会惹祸上身。 “一旦推行这种改革,触动的不仅仅是佛道本身的利益,太子、支持太子的大臣、还有许多从佛道中获利的大臣官员,都将纠缠其中。他们是佛道的支持者,也是佛道的受益者,并且还涉及到大武皇室的信仰。 “现在你们出头改革佛道,触动了这盘大棋,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就会被当做替罪羊,会把所有的罪过都加在你们身上,到时候你们绝难逃出生天。” 这时,本渊忍不住在身后出声道:“难道仅仅是我们佛道的错吗?圣书院没错吗?圣书院出身的各种官吏,在各州境都因为寺庙侵吞着利益,他们也趁机中饱私囊,任由寺庙扩充,可是快活得紧。道家的道士虽然没有佛教这么多,可是年轻力壮的道士不去当兵的,可也是不少!” 石猛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这正好说明了你们推行改革的难度所在,不仅是佛道的利益,连其他两教的利益也被牵扯进来了,这盘大棋,更加彰显了各方利益交集,相当复杂。” 这时,跟在后面的一风轻声说道:“石将军,事情再难,也需要有人做。我们无法再任由佛道如此发展下去,无法再看到多一人因为佛道而死,这不是佛道的本意。 “甚至,这也可以给其他二教一个警醒,信仰的光芒,不能任由利益玷污。让信仰归信仰,让世俗利益归世俗利益,让所有信佛者的诚心重新焕发纯洁崇高之光,这就是我的求佛之路。” 本倩、秀姑、书礼和火猴都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们既心疼又感动。 从青山寺下来,这一路的佛道修行,从师父笛衣法师死亡开始,一风看到过如此多的死亡,和佛道的沦陷,因为信仰佛道的坚定,反而让他因此承受巨大的痛苦,他身为佛子,同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佛道危急,所有人都将把希望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在痛苦和压力的双重折磨下,他依旧能够坚定自己的理想,这是十分可贵的。 石猛看着一风,点点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想得还挺深,那就祝你,求佛得佛吧!” 了毓正色地看向石猛道:“石猛,这些年看来你也过得挺辛苦吧,否则也看不透这么多事。” 石猛这时候也恢复了他大大咧咧的模样道:“嘿嘿,这都被你看穿了,不过我这些年也挺滋润,除了混了个副将,还子孙满堂啦,马上就到我常年驻扎的小镇了,等会让你看看我的孩子们!让我孙子们叫你奶奶!”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道:“我才不要做奶奶!” 石猛哈哈大笑道:“那好,让他们叫你‘女菩萨’行了吧!” “别老没正经!” “哈哈哈······” 众人走到小镇城门口,守卫城门的士兵见到石猛都是单膝下跪,甲胄哗啦啦直响,也没有多做盘查就放行进去。 一风等人进入城门,才发现,这里虽然叫做小镇,但是那只是相对君州城那等巨城而言,实际上已经算是中等城池模样。 石猛介绍道,此小镇叫做猛镇,这里驻扎着左神策军团五万战士,平常操兵练武都在这条延绵数百里的山脉间,野外的各种场地。 这个小镇除了驻守的卫兵,多生活着许多军眷,生活气息还是很浓的,人口也有数万,各种店铺房屋都齐全,还有君州城为依托,所以十分热闹。 此时正好是傍晚,众人一眼看过去,夕阳暖黄的阳光照拂着小镇,房屋上的瓦片都铺上了一层淡淡金光,屋檐下被夕阳勾勒出飞檐的阴影,衬托出安静祥和的氛围。 这里虽然只有一条主街道,但是街道两旁的摊贩商铺琳琅满目,各种吃食美味和小把戏多不胜数,还有街头杂耍说书唱戏的,茶馆、酒楼也生意不错,赶着回家的男女老少,人来人往,说笑玩闹,熙熙攘攘。 后面的宝辇上,两个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心性,终于耐不住寂寞,也想跑下来玩,秀姑和本倩上车把他们两个抱下来,放到街道上去玩耍,不一会两个小家伙就被街上的把戏吸引住,走不动道了。 石猛看着眼中神色一闪,但是忍住没问。 了毓丘尼冷笑道:“是不是看着我们带着两个孩子觉得奇怪?” 石猛露出大白牙嘿嘿笑两声。 了毓丘尼道:“你张口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这两个孩子是我们在路上救的灾民孤儿,看着实在可爱可怜,便一起带来了。既然你儿孙众多,索性先放你这里,孩子多,他们待得住些,等我们办完事再来接他们。” 石猛笑道:“哈哈,好,我最喜欢孙子了,再多几个都没所谓,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孙子呢!” “放屁!”了毓丘尼瞪着眉眼怒喝道,转而叹了口气,看着蹬着小短腿在夕阳下满街跑的两个孩子,柔声道:“别看他们现在玩得开心,这一路上,他们受了很多苦,很多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苦,对他们好一点。” 石猛点点头道:“他们就是我亲孙子!” 少顷,了毓丘尼像突然记起什么,笑道:“这小镇的名字是你起的吧?” 石猛嘿嘿笑了两声。 “俗气!” “约定俗成的,咱们不敢在君州城旁边称城,只能叫做镇子,那就叫猛镇,多威风!更何况,俺确实没什么文化!” “又来了,你还真会装,小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不装得憨傻点怎么骗到老婆?哈哈,不过毓妹子,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放屁!” “毓妹子,你就这样教弟子吗?还真看不出你咋当的长老。” “······” 一风和秀姑走在他们身后,惊愕地看着了毓丘尼和石将军有说有笑有骂的样子,他们像是做梦似的,没想到了毓丘尼居然有这么洒脱的一面。 一风开口道:“小师姐,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秀姑嗔怒道:“你是说我们会变老吗?” 一风摇摇头:“会不会像他们那样久别重逢,还依然有说有笑。” “肯定会啦!” “那你会离开我吗?” “肯定不会啦!” 一风笑了,他抬眼望去,一轮橘红的夕阳斜挂在天边,这温暖的阳光,似曾相识。 到了镇上,一座宽阔的宅子前,门前一个高大的石阶,石阶上下有八名高大威猛的战士把守,三个门都是深红色,巨大金色兽头门环。 看到石猛回来,八位战士都注目行礼,身体任然挺拔没有动。 里面出来两个侯门的小厮,慌忙跑过来道:“老爷,刚刚您的随从回来汇报说您又飞上天找人打架去了,老夫人正在着急呢!” 石猛拍了一下那小厮,差点没把他拍趴下,笑道:“她就爱瞎操心,这是君州城郊外,百万军团驻军,谁敢来惹事?” 小厮揉揉肩膀,连忙回道:“老爷,不是这个原因,是太尉有令,命所有将军明天赶去君州城内太尉府中,有要事商议!”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成长之谈 是夜,石将军府中。 后院一间房舍的屋顶上,一风看着乌蓝的夜空,星光闪烁,明月的光芒柔和,没有遮蔽璀璨的星光,一阵微风吹来,一阵怡人的舒爽。 “在看什么呢?”一股幽淡的香气袭来,一风转头一看,不知何时,本倩已经飞上了屋顶,朝他走来。 “在看明月与星河。”一风用袖子拂了佛屋顶上瓦片的灰尘,本倩坐在他身旁。 “那你在想什么?”本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幕。 “我在想,今晚有多少人看不到这么美的星空了。”一风低声道。 “你还在想灾民们么?觉松长老和了然大师都说过,我们帮不了太多。”本倩也轻声道。 “可我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就像插入了一把冰凉的尖刀,虽不致死,但时刻都有痛楚传到心里。”一风道。 本倩伸手轻轻拍拍一风的肩膀:“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那天晚上已经救了上万灾民,你做到了了然大师和师尊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已经很努力了。” “应该沾沾自喜吗?”一风转头,眼含隐伤:“自从我知道自己是佛子以来,就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但直到出南宗寺之前,我都无法意识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责任。 “直到我看到成千上万的灾民饿死在路旁,好几千灾民因我被萧季裹挟,被他操控着惨死,我才知道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现在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虽然没有在眼前,眼前只有这个庭院深深的将军府,只有灯火阑珊的小镇。可是我知道,还有数十万人被堵在君州边境上,就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默默死去,他们身边或许都已无一个亲人了。” 一风的眼睛盯着本倩,坚定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当佛子,没有人教我,但是我知道,佛子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救了一些人,就以为力挽狂澜了,就能够功德圆满了。这条路还在继续,狂澜还没到,现在自我满足,还太早。” 本倩迎上他的目光,眼里充满疼惜,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一风眼神闪烁道:“明天我打算让石猛将军推荐,我去找大柱国!” 本倩吓了一跳,失声道:“不行!就算石将军推荐,见不见得到还另说,但是现在儒家对佛道可并不友好,你去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一风重新看向星空,声音里充满力量:“我必须要去,找了大柱国不管用,我就去找国师,我一个小和尚人微言轻,那我就以佛子、大梵子的身份去见他们!” 本倩声音滞涩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然大师不是说,会亲自向大武帝推行寺庙改革的措施吗?另外,北宗寺的觉松长老还让我们等他们的消息。” 一风摇了摇头道:“这些天我知道,大武皇室与佛道牵涉很深,了然大师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即便他提出来,大武皇室能不能下定决心? “关键是太慢了。我如今知道,大武朝廷深似海,北宗寺更是被诸多利益牵扯,他们的消息更是要等到何年何月?了然大师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君州论道大会可能还需要半个月才开始,太慢了,太慢了! “现在就像石将军说的,每一个呼吸都有很多人死去,离开这本该美好的人间。我再也不能等着别人给机会,我需要自己去创造机会。佛子不是做救一万人的英雄,而是竭尽全力去救每一个人。” “那你想好对大柱国和国师说什么了吗?他们都是君州城最厉害的人物,没有重要事情和关键的手段,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摇的。”本倩很是担忧。 一风点头道:“我已经想好跟他们说什么了。” 本倩轻轻说道:“那就好。一风,你能对我说出这些,我很开心。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英雄,是真正的佛子了。你还记得在秘境黑水河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在你身旁。这句话依然有效。” 说完,本倩似乎有些慌张,仔细看了看一风的脸,却对一风的眼神闪烁躲避,然后脸色一红,慌忙起身跳下了屋顶,匆匆往房间而去了。 倏忽间,另一个人影闪身上来,却是秀姑。 一风看到秀姑窈窕的身影,穿着素白的衣裳,衣袖随风飞舞,在月光的照拂下,如同临凡的月宫仙子。 秀姑笑道:“一风,发什么呆,看什么呢?” 一风脸上微红,幸亏在夜色的掩护下不是很明显,不然又要被师姐嘲笑了。 他淡淡笑道:“没什么。师姐你怎么上来了?那两个孩子都睡了吗?了毓丘尼他们呢?” 秀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小小的脑袋里怎么这么多问题?”说着,直接坐在一风旁边,拉着他的手臂,看向夜空。 “好美呀,今晚的夜空。”秀姑乌黑的眼中闪烁着星光,转头笑对一风道:“今晚好像我们小时候在青山寺屋顶上看的夜色,也是这么亮的月,这么漂亮的星星。” 一风也笑道:“是啊,每次我们偷跑出来看月亮,火猴师兄见我床铺上没人,总会在屋顶找到我们俩,把我们提溜下去了。那个时候,我们可每少挨火猴师兄的骂,不过火猴师兄骂骂咧咧把我拎到房里,吵醒了大师兄他们,被大师兄也骂得够呛,哈哈。” 秀姑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你还说呢!有一次,恰逢月食,我们看着看着月亮,突然就少了一块,你吓得哇哇大叫,把二师兄吵了出来,他把我们两个提下去之后,你还死活不愿意跟师兄们睡,非要跟我一块睡,后面把师父都吵醒了,差点没挨师父的板子,哈哈哈。” 一风涨红了脸,道:“师姐,这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嘛,你还说······” 秀姑抬起手,摸着一风光溜溜的脑袋,微微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一风现在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这一路上,有好几个时候,看着你,我差点都产生了错觉,这还是整天跟着我屁股后面的小师弟吗?我怎么不认识了?” 一风涩声道:“师姐······” 秀姑突然红了眼眶道:“这是好事,一风,是好事的。你长大了,有了更多更大的力量,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师姐以你为傲。” 一风的眼眶也红红的,秀姑继续道:“不过,一风,我发现你最近想得越来越多了,承担了很多人都承受不住的压力。师父教给我们,佛道是无,是空,是四大皆空,是五蕴皆空,想太多会产生执念,执念即心魔。我有点担心你。” 一风点点头道:“师姐,我知道的,无常就是空无的边缘,我已经突破到了玉乘境界,开悟了无常,触摸到了空和无的边缘。现在我想得多,既是佛道的道义所在,也是为了实现由有至无。只有心中‘有’众生,方为求佛之‘空’。”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块薄云,悄悄地把月光遮住。 “讨厌!”秀姑抬眼,嘟囔了一句,随即她起身,又拍拍一风的脑袋,说道:“我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睡得怎么样,是不是和一风小时候一样踢被子,哈哈。 “了然大师他们在房中谈事,不知何时散场,你早点下去休息。明天就要进君州城了,这段时间都没有真正停下来休息,好好恢复身体。我先下去啦!” 说着,秀姑摆摆手,衣袂飘摇间,不见了踪影。 一风望着秀姑跳下去的身影,细声呢喃道:“师姐,记住今天的话,不要离开我啊,我不愿,这也成了空······”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书礼之道 将军府,另外一处屋顶,火猴遥望着夜空,星星们闪烁着,似乎在天际朝他招手。 “呼”地一声,一个身影落在他旁边,火猴转头看去,只见书礼携带着一只壶,腰中别着发出淡绿光芒的青蛇剑,发髻用一截青竹簪住,月光披身,犹如刚从月宫醉酒而来。 “怎么样?”书礼没头没脑地问道。 火猴却似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小师妹刚走,之前是本倩。” 书礼难得笑了笑:“我们这小师弟,越长大越招女孩子喜欢呢!” 火猴转头继续看向夜空,沉默着,没有接住书礼罕见开出的玩笑。 书礼也不在意,坐在他身边,把酒壶往他面前一推,道:“喝吧,素酒。” 火猴撇了一眼一风所在的屋檐,道:“我们这位小师弟,已经长大了啊。” 书礼说道:“是啊,谁能在经历了那样的人间惨烈之后,没有触动呢?从南宗寺的斗法比武开始,一风惊天的禀赋展现出来之后,我便知道,他再也不是需要我们时时掩护、将他藏在我们身后的小师弟了。他如今的修为,虽然同样是玉乘境,但真正拼命起来,你我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天幕上的星斗一闪一闪,像是在对书礼的话点头赞许。 火猴接过酒壶来喝了一口,看着天空道:“书礼,你说天上的星星,离我们多远?” 书礼把酒壶拿过来,也灌了一口,看着一颗闪烁的星,说道:“不知道,应该不远吧。我们书家那座山,叫做不归山,传说书家有一个飞天圣人,就想着去摘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叫做不归山。不知道他摘没摘到,也不知道去哪问他。” 火猴道:“我以前很少想这些事,什么星星月亮的。但是最近在夜里睡不着,总想着出来看一看它们,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书礼道:“自从你在小山寺山谷外碰到那只女蝙蝠之后,我感觉你身上有一种东西变了,至于是什么,我猜不出。” 火猴淡淡道:“我是星宿神兽。还是转世的。” 书礼眼中瞳孔一缩,握着酒壶的手微微一抖,但随即平静下来,摇头道:“你们啊,一个个不省心,一风是佛子,你是神兽,秀姑身上戴着个威力惊人的灵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师兄,你没事吧?” 火猴把酒壶夺过来,灌了一口,叹口气道:“无常啊,之前在秘境中,我接住室火猪的本命符文感受无常,从而度过初阿僧劫。但没想到,无常真正轮到我身上时,依然像老天的一个玩笑。” 书礼重新拿回酒壶,也灌一大口,道:“谁说不是呢,我从书家下山,上青山寺,再来到世间,看到的不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而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佛道这个‘道’,是不是我要追求的。” 火猴看着书礼道:“你是不是想回书家?” 一阵凉风吹来,夏夜的微凉,似乎贴在了脸上,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合时宜的寒意。 书礼沉默片刻,看向火猴,郑重道:“师兄,我对我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火猴摇了摇头,苦笑道:“书礼,我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论你如何选择,你都是我的兄弟。更何况,我有什么资格向你兴师问罪呢?我作为转世的星宿神兽,从根源上来说,都不属于佛门。” 书礼道:“是不是那天那只女蝙蝠说了什么,让你为难了?” 火猴道:“没有。只是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总觉得事情很蹊跷,我感觉我身世背后,还有一段很深的缘由。比如,我为什么取名火猴?我本身是二十八星宿神兽觜火猴,我的名字是有何隐喻,或者暗示?” 书礼道:“这个我就不能帮你了,我比你到青山寺更晚,你恐怕要去问问大师兄,或者光尘大师了。” 火猴点点头道:“待此间事了,我要赶回去看看。” 月亮渐渐下沉,远目眺望,镇上的灯火已经开始逐渐减少,喧闹声开始褪去,小镇变得静谧安详起来。 书礼道:“师兄,你的道是什么?” 火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书礼继续道:“师兄,你看这样的夜晚,这样宁静的小镇,多美啊。可是,如今,正如石将军所说的,如今大武国内忧外患,内部三教失衡,外部势力侵袭。这样宁静的夜晚,这样安详的小镇,能够保持多久呢?又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呢? “我从不归山下来,一直就在寻找我的道,现在看着一风也慢慢挑起了佛道变革的重担,我好像也找到了我的道,那就是拼尽全力,守护好大武国,内,弥合三教裂缝,外,抵御敌寇。如此,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大武国才能真正成为一方净土。” 火猴皱眉道:“这好像是儒家的道义······” 书礼站起身来,把酒壶递给火猴,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儒家如此,佛道也是如此。这是我这段时间悟出来的。 “师兄,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道,在心中。与我头上的书生髻无关,与我是否为书家弟子无关,与我是否坚守佛道无关。只要目标是确定的,那么脚下的路就会殊途同归,走向最终的目的。不论脚步如何迈开,任世事如何变迁,都不会迷失自我。 “我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你,愿你在任何时候,是神兽也罢,如何转世也罢,坚守心中的道,不要害怕,不要迷失。这才是我真正想对你说的。” 火猴眼中露出迷茫,喃喃道:“可是我现在连身世都没搞清楚,怎么去寻找心中的道呢?” 书礼笑笑,转身沿着屋脊走远,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慢慢寻找吧,如果有一天,我迷失了,你来把我打醒,如果有一天你迷失了,我会去找你。” 火猴看着书礼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四师弟。但,你还是可能会离开我们,对吗?” 月色朗照着小镇,街道上的灯火也已经全部熄灭,杳然无声,小镇安然入睡,火猴的问题无人回答,最终被夜晚的凉风吹远。 ······ “胡闹!”了然长老罕见地大发雷霆,苍老而温和的脸颊上,皱纹都变得坚硬。 了然大师道:“一风,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如此鲁莽呢?” 石猛也脸色沉重地看向一风。 原来一风一大早起床,就去拜见石猛将军。当一风把来意说明之后,石猛吓了一跳,他当即表示不能答应,并差人去找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过来。 他们过来之后,听石猛说了原委,都表示这完全是胡闹。 一风的语气十分坚定,说道:“大师,我并不是鲁莽,现在灾民危急,佛门没有济世的动向,朝廷没有解困的良方。我是经过思考,只有去找大柱国,或者国师,由他们来上奏武帝,才能够引起武帝重视。” 了然大师同样坚定地摇头:“此事还是太过唐突,我认为还应该三思。” 一风沉声道:“‘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大师,这是你平时教我们的,众生皆苦,我们佛道修行是为了什么?我们等得,众生等不得啊! “三思如何?等大武皇室突出佛道围困?等北宗寺觉悟?还是有更好的方法?等君州论道大会召开? “我现在回想起沿路灾民们饿倒饿死在路边,回想起两个孩子的父母,一想起此时还有无数灾民们在苦苦煎熬,我的心就不能平静,一刻也等不了。 “拯救苍生万民,不能只喊喊口号,此时我们必须要借助儒道二教的力量,推动佛道变革,方能打破冥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了毓丘尼沉思片刻,缓缓道:“师兄,其实一风说得有道理。我们都被局势困住了,以为始终会得到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是以时间为代价,时间即生命,这样下去,只会沾上越来越多无辜的冤魂。 “虽然我也不认为,找崔铭和严归真有什么作用,他们两个的城府太深了,我们去只能是蜉蝣撼大树,但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了然大师道:“可······” 了毓丘尼拍了拍一风的肩膀,用生涩复杂的口吻,缓缓说道:“师兄,不要再犹豫了。但肯定不能让一风一个人去,我会陪他去。我正好想去见见家兄,看看他在国师的位置上,坐得舒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安长街 准备停当,众人便开始在石猛的带领下进入君州城。 灵兽辕太过显目,所以寄放在石将军府,到时候和觉松长老说了,让他派人来取,大家乘坐石猛安排的马车前行。 在石猛的亲自带领下,沿路的盘查自然是毫无问题,将要到君州城正南方向的朱雀城门时,大家都开始下车步行,领略君州城的风采。 宽阔平整的官道都不复前路那般破烂,青灰色石板整齐地铺在官道上,一路延伸到君州城内,路上行人马车来来往往,可窥君州城繁华之一斑。 一风等弟子都是第一次来君州城,当看到巨大的朱雀城门时,大家都被其恢宏壮观惊呆了。 高耸的城墙至少有将近五十丈之高,几乎和南宗寺的藏经阁一般高,从朱雀城门向两边延伸,如同两条青灰色的山脉,捍卫着君州城,城垛上有数不清的神威军团战士把守,旌旗招展,威风凛凛。 城墙前面是护城河,由伊河分为两股绕城而下形成。 在城墙那一岸,城墙脚紧临水边,无可施展。但是在对岸,却是房屋鳞次栉比,沿河而建,宽大的屋脊,高耸的酒楼,房屋外水岸上一色的巨大垂柳,柳丝绦绦,随风飘摇。 沿着这一线房屋自然形成的街道上,贩夫走卒,乡野村民,还有出城赏郊外风光的大夫士子,携同家眷,共同把这沿河的房屋塞得满满当当,热闹喧哗声不绝于耳。 官道正前方,是护城河上架设的巨大宽阔的石拱桥。 桥头的两端,有高大神兽石像守卫,朝外这一端是两只色彩鲜艳的开屏孔雀神,面向城门那一端是两只展翅的金色凤凰,两座石像皆由君州城的巧匠打造,栩栩如生,凌空欲飞,色彩经年不变,鲜艳美丽。 石猛向一风等弟子介绍,这桥名为天鸾桥,桥面最高处有一条隐秘不可见的横线,这是太清门加持法阵的界线,一旦有需要防护,则从桥中间断开,两端同时往两侧偏移,隔断来敌的进攻之路。 城门更是恢弘庞大,高耸的城楼有百丈之高,城楼上开出近百个石窗,每一个都有战士瞭望和把守。 一眼望去,城楼上的石窗密密麻麻,排列整齐,让城楼威武得如同长着近百只眼睛的巨兽。 巨兽的大嘴就是城门,由两扇十丈之高的火铜铸就的城门组成,赤红的颜色让人炫目而凛然,产生一种坚不可摧的强大之感。 城门口都是神威军团的战士把守,盘查极严,战士人数众多,城门宽阔,因此倒也没有耽误出入城门之人多少时间。 众人在石猛的带领下,更是稍作检查便放行。 大家经过巨大的城门和如同山腹一般高大的城楼通道,终于进入了君州城。 君州城内又是另外一番风光。 大家一进入城门,眼前便豁然开朗。 此时正是夏天,君州城内的四灵神木的树叶都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大街小巷处处都栽种着大大小小的四灵神木,一片明艳艳的红色,在阳光照拂下,闪烁着热烈的色彩,展示出蓬勃的生命力。 比火红的四灵神木迸发出生命力的,是坊间大道小路、宽街窄巷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沿路向城内走,人来车往,行人如川流,每一座坊都安置着好几万老百姓,街头巷尾不计其数的摊贩艺人、琳琅满目的商家店铺,大人小孩,男女老幼,摩肩接踵,仅一座城坊便俨然如一座小城镇,而这样热闹的小镇,君州城内有一百二十八座之多! 石猛走进一家店铺,为每人购置了一幅君州内的地图,君州城实在巨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互相寻找也十分困难。 但有一点好处就是,每一座坊都标明清楚,街道也各有名字,城坊都是排列整齐,有规律可循,如果手持一张地图,多在君州城内转悠上几天,了解了大概布局之后,便不会轻易迷路了。 接下来石猛要去太尉府商议事情,太尉府和大柱国所在的崔王府相隔不远,他将和一风及了毓丘尼同行。 而了然大师等人,都准备去君州城内北宗寺的分寺——宝相寺。 石猛给众人购买的地图上,较为出名的地点都有标记,例如宝相寺、鹤亭、鹿亭、大武帝宫、太尉府、崔王府、太师府、黄龙观等等。 除了大武帝宫一片黑色,故意没有标记清晰,其他的地方,只要对比着地图行走,虽然路途远近不一,但不至于找不着北。 纵然如此,石猛还是派了两名士兵引路,将他们领到宝相寺去。 太尉府和崔王府都在永安街上。 这条延绵数十里的长街,贯穿了整个君州城的西南部,与城中伊河东南段形成的夹角,这一大片南边的城坊,组成了君州城的朱雀城区。 越靠近大武帝宫,达官贵胄就越多。 圆形的大武帝宫所在的基座,被人们称之为云台,而云台四周的街坊,基本上都是达官贵胄和大家世族的府邸,越普通的百姓,则离城中心越远。 一风他们是从南边的朱雀城门进城的,所以要折向西边,才能往永安街上去。 一风和了毓丘尼两人,跟着石猛折向西边的永安街,再往永安街的前段走,而宝相寺在玄武城区,在君州城的北部,还要绕过大武帝宫的云台,向北而行。 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一风和了然大师等人就在入城不久分别,各自往自己的目的地去。 走在坊间的街道上,虽然不如朱雀主街那般宽阔繁华,却也有数不清的热闹。 一风看到,坊间并没有砌墙隔断,但屋宇整齐排列,街道也并不局促,可以使驷马双向行驶。 坊间的屋宇都建筑精美,深红色木楼和金黄色阁楼最多,酒肆、茶馆,茶饭飘香,客栈、药店,门庭若市,坊间小巷的集市、菜市,人流如织,等等,等等。 城坊里的男女老幼,各色衣着,谈笑问候,喝茶闲坐,戏台喝彩,贸易争论,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一风还看到了坊内的学堂、私塾,甚至还有宽阔的修炼场所。许多各色衣装的年轻学子、道士,还有小和尚,在斗法比武。 他们的衣袂飘摇,五光十色,威能波动,身影翻飞。或引发一阵喝彩,或引人惊声尖叫,虽然战况激烈,可是有来有回,并无杀伐之气。 可见灵气修炼也在君州城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他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真的信仰之力,一种对于天地灵气最本质的追求,是一种天地大道在人身上最淳朴的运用。 此时在修炼的这些年轻人身上,并无利益纠葛,并无势力冲突,也并无权力争夺,一切都是吸纳天地灵气,再释放出纯真之力,是天地大道顺畅运行,如同呼吸般自然。这是多么难得的一种状态。 可是,在他们之上,在君州城外,三教势力盘根错节,彼此的发展互相制肘,又矛盾重重,冲突不断。 从青萍镇的冲突,到雷鸣寺的挑衅,到小山寺的人道湮灭,还有只闻其名,不见惨状,但必定惨烈的据江原之战,冲突似乎是三教永恒的主题。 而冲突的根源,就在于信仰沾染上了利益的污秽,利益动摇了信仰的根基,使得信仰逐渐被利益蒙蔽,被权势左右。 教派冲突中,信仰已经排到了末位,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是高举战戟的势利。 一风自己本也是年轻人,可见识过那样残忍的杀戮之夜后,如同遭遇了一场轮回,纯真就在那样残酷的血腥中消失,而他的心智,与他的修为一样,得以突飞猛涨。 不再单纯,或许是劫难的礼物。 一风边走边看,边看边想,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永安长街,到了此处,他的眼前豁然开朗:这条长街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看到的最恢宏壮丽,而又热闹非凡的街道! 现在他相信了了毓丘尼之前的介绍,三十二匹马并驾齐驱,在此街道上驰骋,绰绰有余! 只见街道两旁,先映入眼帘的,是并肩而建的深重大府邸,那些是达官贵人、王公勋戚的大宅,按照大武国制式凿就的各种神兽石塑,在府门前并列而行,街道两边对望,如同洪荒的古战兽场。 更有高耸的巨大酒楼,和阔气十足的商铺,来往的都是非凡的人物,卖的都是珍贵的皮毛和金银、玛瑙、珍珠等宝物。 这里的川流不息的人群,都与之前看到的城坊百姓不同,一个个都香脂艳粉,锦衣华服,马车也是精雕细刻,彩绦飞舞。 高耸的酒楼上,巨大彩旗招展,传来动听的丝竹之声,和嘹亮高亢的喝彩之音。 街道两旁金碧辉煌的商铺前,明亮的幌子飞扬,金丝绣字,银丝镶边,与沿街巨大的四灵神木火红的树叶,映衬出一片色彩绚烂。 这些都是售卖金银珠宝和名贵皮毛的商铺,财大气粗,门店前还有招徕客人的大型戏台,上面有精彩的杂耍、评书、歌舞,等等,等等。 真是热闹说不尽,繁华道不明。 除了这些,街道上还有许多甲胄分明的巡逻队伍,和守卫士兵,他们金色的甲胄在阳光中熠熠生光,巡逻最前方手持猩红旗帜,上绣巨大“神威”二字,步伐铿锵,战戟硬刚,煌煌威势,不可逼视。 一切井然有序,令人由衷感叹一句:不愧是大武第一,君州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闹王府 太尉府和崔王府坐落在永安街上不同的位置,都没有临街,迎接这君州城特有的繁华热闹,而是在永安街的后面,比较偏僻的坊间深处,避开喧闹的所在。 这也证明崔铭虽然位高权重,但还是比那些永安街面上,看似飞黄腾达的达官贵人要更低调,更懂得隐藏。 石猛要去太尉府,与崔王府不在一处,于是和一风与了毓丘尼分别,他将两块将军金牌交给一风和了毓丘尼,让他们凭借此牌去崔王府,大有可能会得到大柱国的召见。 他皱着眉说道,如若不行,则直接表明一风和了毓的身份,相信大柱国不会视而不见。 石猛带着一队士兵往太尉府方向去了,一风似乎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对崔铭的忌惮,即便他是大武国一个庞大军团的副将,竟然也怕崔铭拒绝。 但是一风并没有多言,和了毓丘尼匆匆赶往崔王府。 经过几近辗转,一风终于在永安街向里,较为僻静的崇贤坊,找到了崔王府。王府周边都是达官贵胄的府邸,府门十分奢侈华美,虽只是家兵把守,但也禁卫森严。 但崔王府的格调却和周围不同,整体与大武帝宫一致,黑质金饰,沉稳大气,府前高耸着两个黑玉麒麟,眼涂金色,绽放神光。 府门口守卫士兵高大威猛,身着玄色铠甲,左右腰中的袍肚上,刺绣精美,上绣金色“龙武”二字,双手拄着黑色铁枪。 一风曾听书礼说过,云州产异铁,可做云尖枪,能够烙印神通法阵其上,看来这是龙武军团的精兵战士,即便他们的衣甲整体的色彩暗沉,却依然显示一片浓厚的肃杀之气。 一风和了毓丘尼来到府前,立即就有士兵过来查问,一风和了毓丘尼亮出石猛的将军金牌,那士兵不卑不亢地说道:“烦请稍待,容我禀报。” 随即他转身,走上高耸透亮的青石台阶,中门紧闭,头上悬着硕大的“儒家圣王”四个硕大的金字,苍劲雄浑,旁边另有“敕造”两个小字,应该是大武帝亲手写就。 他从左侧的角门内传达,里面有人应声,急匆匆跑去,士兵即转回来,仍然走到岗位,对一风两人不再搭理。 少顷,左边角门转出一人,棕色绸衣,上浅印着诸多“福”字样,年纪不大,面目精干,他笑着跑过来,并不气喘,恭敬道:“今日王爷有事,请二位明日再来。” 一风听了,他现在确信,石猛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圣书院手里掌握着六大军团的指挥权,有主将六名,副将二十四,大柱国崔铭,作为圣书院在朝廷的首领,连主管六大军团的太尉都是他的心腹,看来区区副将石猛的将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了毓丘尼听完,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她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 但她将银色拂尘一甩,淡淡道:“去告诉大柱国,就说是严毓拜见。” 那人的笑容有些减退,为难道:“这······” “你去通报就是了。”了毓丘尼不再说话。 那人没有办法,只好再爬上台阶,匆匆往角门进入,只听见里面再有几个人声,应该是交接口讯的人,偌大的王府,看守角门的,还不一定有资格前往内庭。 不一会,那人又匆匆跑了出来,来到府门口,一风和了毓正在观赏着黑玉麒麟。 见到他们,那人额上见汗,道:“王爷金口:谢国师府三小姐严毓不吝前来,但今日之事甚为紧要,还请明日再访,必有款待,另,向令兄国师问安。” 了毓丘尼眼神变得凌厉,冷冷道:“崔铭好大的架子啊,副将不够资格,我当然也不够吧!那你去告诉他,当今大武帝国,唯一的佛道巨子,正在门外等候,还请崔王拨冗相见!” 那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却没有动。 了毓丘尼怒喝一声,把那人吓了一跳,这才连忙跑回门内。 这一次等候了好长一段时间,一次不见,二次不见,事不过三,了毓丘尼已然不耐烦,往府门口直直走去,两旁的护卫连忙架起黑枪,拦住了毓丘尼的去路。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身上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这是佛道大乘的威压,让这些龙武军战士心悸不已,同时,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能量波动,让人头昏眼花。 一开始那些护卫还能坚持住,但是那股神秘的威能波动释放出来之后,那些护卫开始东倒西歪,不可支持,这是佛道大乘神僧用“神魂”之力碾压。 第三境界的修炼强者,魂魄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要不是了毓丘尼控制,恐怕这些龙武战士,早已魂魄暴毙了。 就在这时,门内一股同样强大的威能释放出来,把了毓丘尼的神魂威压挤了回去,同时,一道身影从高耸的王府门口后面飞身而出,直扑了毓丘尼而来。 一风看到那个人同样是一身玄甲,一杆硕大的前端有虎头吞口的黑枪,直戳了毓丘尼,在空中,一头庞大的黑虎从枪头钻出,随风涨大,森森白牙,血盆大口,张口对着她直咬而下。 了毓丘尼见此不慌,一柄玉狮拂尘瞬间张开,万千银丝绽放,如同银蛇般伸展身体朝黑虎咬去。 只见漫天银蛇舞动,银蛇的每一口咬在黑虎身上,都撕咬出一块皮肉,皮肉下并无鲜血崩出,而是无数黑气涌出消散在空中。 待到黑虎接近了毓丘尼时,已经面目全非,虎头残缺不堪,无数黑气萦绕在黑虎头颅之上,威势已大不如前。 但玄甲人已然落地,一杆黑虎枪紧随其后,直刺而来,破空之声如同山林虎啸,震耳欲聋。 了毓丘尼将玉拂尘一收,手腕一转,将拂尘旋成一股,手臂一甩,玉拂尘幻化成一头张开鬃毛的玉狮,朝黑虎枪冲去。 黑虎枪啸声大放,枪尖之上绽放出银光,如同尖锐的虎牙,携带风雷之势,刺向白玉狮。 了毓丘尼见此手腕抖动,白玉狮方向一偏,身子避开黑虎枪尖,朝枪杆缠绕而去,而白玉狮的头颅在缠绕中不断延伸,张口向枪杆末尾的玄甲人咬去。 就在此时,王府门口的两头黑玉麒麟眼中神光大放,猛然一抖,两只硕大的黑玉麒麟从玉石塑像上脱体而出,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这门前的玉石麒麟竟然是活的! 一风吃了一惊,转眼看去,只见两头黑玉麒麟身上,黑色火焰熊熊燃烧,两只金光神眼死死地盯着他。 一风见此,已经不能置身事外,运转功法,全身披上一层金骨甲——这种金骨,经过那天晚上毒心修罗萧季点醒,一风才知道这是佛骨。 一风将金骨甲释放出来,双拳金色电弧闪动,不断缠绕扭曲,拧成两股金电鞭。一风将这种惯常使用的雷电之力凝聚而成的神通,叫做“灭魔金鞭”。 两只麒麟见到一风全身变成金色,双拳凝鞭,顿时十分恼怒,气势汹汹,挥舞着锐利的双爪,直扑一风而去。 一风飞速运转功法,灌注灵力于手臂之中,双拳挥动,两条灭魔金鞭同时狠狠地抽向黑玉麒麟的头颅。 “砰砰”,两声巨大的炸响,黑玉麒麟被灭魔金鞭抽中,金色电弧就在它们的头颅上炸开,强大的雷电之力把它们炸得头昏眼花,还没扑到一风面前就被迫落在地下。 正在黑虎与玉狮战斗在一起,黑玉麒麟也准备再次攻击一风之时,突然有两股强大的威压从其他地方冲击而来。 一风顿时心中一惊,这两股威压让他感到一股心悸。 他仔细感应,发现一股来自永安长街方向,一股来自王府之中。 永安街方向的威压与了毓丘尼旗鼓相当,应该是神威军团城内护卫军的首领。 但是,来自王府之中的威压,则要强势许多,直接将了毓丘尼和玄甲人的攻势,强行压制下去,一风顿时感觉到全身的灵力都运行滞涩,仿佛全身快要失控! 这让他惊诧万分,这种强大修为碾压,他在了然大师身上,甚至方丈大师身上,都未曾感受过。 此时,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从王府中传出,清晰入耳:“严毓,你放肆!竟敢在本王的府门胡闹!”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中门迎僧 一风和了毓丘尼感受到,这两股强大的威压迅速向他们逼近,但王府内的那股威压速度要比永安街上的快上不少。 一风眼前一闪,一袭紫袍从王府府门上空一跃而出,直接飞到他们面前。 来人深紫色质地锦袍,白玉蟒带,花白胡须,双目炯炯有神,虽脸无怒色,但气势凌人,威仪颇重——来人正是大武帝国唯一的异姓王,圣书院的朝廷脸面,六大军团的精神领袖,大柱国崔铭。 他双目盯着了毓丘尼,说道:“严毓,刚刚本王不是说了吗,让你明日再来,你听不懂话吗?” 了毓丘尼手中停下攻击,冷冷说道:“崔王爷,打斗确实是贫尼不对。但是,即便你是当今儒家的执牛耳者,而我们佛门的巨子,也是我们佛道将来的领袖,不论世俗官衔,他在三教中的地位足与你齐头并进,贫尼只是一个普通的佛道信徒,无足轻重,佛子却不可如此被轻慢。” 崔铭看向一风,打量着这位全身披覆着金甲的小和尚。 一风觉得崔铭的眼神看过来时,带着一股说不明白的穿透威能,仿佛将他的全身要看穿,他看看自己身上,连忙把金甲收回体内,然后迎上崔铭的目光。 崔铭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道:“果然是佛道巨子,居然练就了一身佛骨。” 一风连忙双手合十,见礼道:“参见王爷,晚辈一风,今日前来实有要事,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崔铭眼神一闪,摇摇头道:“刚刚本王所说,实是严毓太过狷狂,当下人来报,是佛子前来时,本王理当亲自相迎。” 一风微微一躬道:“王爷言重了,了毓师叔只是护我心切,所以才如此说,不论是修为还是资历,王爷与我皆如明月与萤火,是晚辈唐突了。” 崔铭点点头道:“严毓,你倒要好好向自己的师侄学习一下,从小就在君州城胡闹惯了,当初你选择遁入空门之时,本王还以为你要改头换面,潜心养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如此狂妄。算了,既然来了,先到府上一叙吧。” 了毓丘尼自知理亏,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 这时,那名玄甲人上前,站在崔铭身后。 崔铭向了毓丘尼和一风介绍道:“这是秦虎,是我从龙武军中抽调过来,给我王府做禁卫统领。” 他又向秦虎道:“秦虎,这是南宗寺的长老,了毓大师,这是当今的佛子,叫一风,怎么样,他们的身手如何?” 秦虎淡淡说道:“一般。” 崔铭哈哈大笑两声,了毓丘尼气结,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风双手合十,向秦虎问了一礼,秦虎见此,微微点点头,脸上松弛了许多。 那两头黑玉麒麟,在秦虎的指挥下,重新化入至府门口的两只黑玉塑像之中,只是一风非常奇怪,如此大的动静,旁边的官邸却没有动作。 这时,一风听到永安长街方向整齐有力的隆隆步伐之声迅速传来,不到一会,一支近百人的强兵持着战戟来到了王府门前。 领头的是一个精干的将领,他看了一眼了毓丘尼和一风,走向崔铭见礼道:“王爷,何人在此喧闹,是否惊扰到您?” 崔铭看了他一眼,道:“是陆行吧,没有什么事,有个故人过来,因不甚熟悉,被本王的禁卫统领拦住,发生了一点冲突,没有扰动周围的官府家眷吧?” 陆行道:“没有,大家都按照君州城城规,城中有事,禁止私自介入,等候神威军团处置。” 崔铭点点头道:“神威军团,这些年在君州城日夜守护,你们辛苦了,继续公干吧,本王多有打搅。” 陆行道一声“不敢”,转身准备带领队伍告退。 他刚走了两步,崔铭眼神一闪,突然叫住他。 陆行回身拱手,等候崔铭说话,崔铭想了想道:“今日之事,不必叨扰太子了。” 陆行心中一动,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崔铭转头对秦虎说道:“开中门。” 秦虎眼中异色一闪,却不敢质疑,双手作揖,退到府门内。 不一会,崔王府邸的中门的巨大麒麟兽头门环,发出一阵悦耳清鸣,高耸的门框中机括传出一阵连续不断的轰鸣,混杂在一起,却入耳轰然,如鼓乐齐鸣,甚是宏大。 已经带兵走入坊内街道的陆行,听到这个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旁边的副手问道:“陆副将,怎么了?” 陆行沉默着仔细听着王府方向传来的轰鸣,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继续带队前行。 他知道,刚才崔铭的话,是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与佛道有冲突,但君州城内马上就会风传起,崔王府大开中门迎佛僧一事。 如此安排,这崔王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府前面,了毓丘尼也是愣住,看向崔铭道:“崔王,这是?” 崔铭呵呵一笑,说道:“刚刚你不是说过吗?佛子与本王地位相当,理应开中门请入,难道不对吗?” 随即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了毓丘尼此时也不敢怠慢了,连忙执礼,示意让崔铭先行。 崔铭哈哈两声大笑,迈开虎步,朝王府内走去。 一风虽然不明其意,但只好跟着了毓丘尼进入王府。 府中,有管家带领家丁府役随后跟上,但崔铭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独自带领一风两人往府内走去。 待他们走进去之后,秦虎安排人将王府中门关上,先前的那个身着“福”字锦衣的府役,挨到秦虎旁边,悄声说道:“秦统领,这是怎么回事,王府的这道中门,可是建府以来,只有武帝驾临之时,才开过,这两个佛门弟子,怎么敢······?” 秦虎冷冷道:“王爷自有安排,不要多嘴。” 一风进入王府,四下看去,只见王府庭院深深,屋檐宽阔。走廊巨柱装饰,檐下绘制人物鸟兽花纹、传奇故事,四处走廊墙壁上,刻印着儒家经典,以金粉点缀其中,一片庄严大气,儒林书香。 在这层书香的掩映之下,一风感觉到有数不清的强大气息分布在深深院落的各处,看来王府的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 跟着崔铭走过数不清多少层深院,才至一圆门,蓦然一转,景色陡然一变:原本的黑金暗沉之色消失,眼前是宽广的深红色的走廊,有通道联向各处,中间环绕着一汪宽阔的清秀湖水。 湖中各色彩莲绽放,颜色缤纷,水面群鱼戏莲,周围楼台水榭也呈原木色,不做装饰,保持素雅,湖岸边还有柳树丛、纤修竹点缀湖景,更远处,则又是看不尽的深重王府阁楼。 这一汪清池彩莲,瞬间点亮了王府过于厚重的压抑之感,让人心情霎时放松许多。 崔铭笑道:“严毓,小时候应该来过本王王府吧。那时候本王正值壮年,令兄从太清门下山,也不过几年,却和本王相交甚欢,引为知己。如今虽然事务繁忙,稍有疏远,不过也算是故友。” 他随即向一风介绍道:“这是本王从云台四周的伊河中采来的彩莲,栽种在这‘缀虹池’中,由管家日夜照料,竟不比伊河中的彩莲差。 “城中,伊河彩莲虽多,但观赏之人也颇多,本王倒是想去,恐怕扰了百姓兴致,武帝犹在云台望楼上,挂彩莲织锦,以示与民同乐,本王又岂敢僭越,叨扰百姓们呢!” 一风见他没有王爷的那般盛气凌人,心中缓了缓,说道:“王爷爱民如子,实是百姓之福,今日小辈前来,同样为百姓福祉,还请一叙。” 崔铭点点头道:“说起来,这莲花与你们佛门甚有缘分,今日前来,莲花竞研,算是这些彩莲的佛缘,我们不如就在缀虹池中的碧落轩,聊作一叙吧。” 一风跟着崔铭绕着走廊向蜿蜒的湖中轩走去,他低头四顾,突然瞪大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的环形走廊中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他怎么会出现在崔王府?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即便只是一霎,一风已然断定,那人,必定是毒心修罗——萧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孰轻孰重 萧季!他来这里干什么?他如何敢出现在君州城,甚至在戒备森严的崔王府露头? 了毓丘尼转身看着停下来的一风,问道:“一风,怎么了?” 一风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了毓丘尼的话,这件事,太过怪异,所罗门的修罗居然出现在圣书院圣王的府邸。 并且,看样子还不是偷偷潜入的,否则,以崔王府的戒备,早已发现了,更何况,崔铭的修为深不可测,萧季这个人的踪影不可能瞒过他。 他心思急转,只能说道:“没有,师叔,我只是被这景色惊艳而痴了。” 了毓丘尼低声斥责道:“一风,记住我们今日而来所为何事!” 一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崔铭听到身后的对话,他朝刚刚人影闪动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笑了笑,朝前走去。 王府的重重楼阁深处,一处高楼的栏杆前,两个人影站定,看着远处如同王府之眼的那汪池水,和湖岸边走廊里三个细小的人影。 一人说道:“萧季,真的不在这里动手吗?” 萧季一袭青衫,随风微飘,他摇了摇头,说道:“在王府动手,崔王的麻烦不会小。不说里面的龙武军暗卫旅精兵,万一惊动外面的神威军团,事情就要闹大了。这样咱们的踪迹,和崔铭的关系,都将被揭露。虽然圣主有令,但现在不是时机。” 另外一人自然是羽罗,他点了点头,萧季突然问道:“羽罗,你确定吴狄见到派出去的那名灾民之后,不会坐视不理吗?” 羽罗玄色衣袍,眼中神色闪动,道:“吴狄,在我被流放的路上,曾有过几个照面。他被贬成乡野县尉,立功心切。他面对着南宗寺神僧杀人,这种表面上的奇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所以他必会派人打探,一旦稍作确信,小山寺山谷中那么多死去的灾民,足够给南宗寺,甚至给整个佛道喝一壶了。” 萧季却道:“水还不够浑。” 羽罗道:“当然不够浑,所以圣主才会派人前往边境。” 萧季看向远处,说道:“你作为前左神武军团的主将,你怎么看崔铭。” 羽罗沉声道:“心机,比你还有心机。他当初从皇宫中偷出斩佛霜给你,也并没有怀好意。他只是想着你一得手,他就能从南宗寺处,引起骚乱,大做文章。 “然而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只是佛子,你减少了一半药剂,没有将了然大师置于死地,而是想削弱他的力量。此前,我们想,了然在路上实力大减,我们就能将佛子夺走。但是没想到,南宗寺多派了一个实力不俗的了毓。 “更没想到,在我们最后将要联手施展神通,吸收上万恶念怨灵,释放大神通时,那不起眼的佛子居然召唤了天界佛国梵音神威,把你我的神通瓦解了。” 萧季呵呵一笑,说道:“毕竟是佛子啊,佛国的佛缘总是格外青睐他。不过,我们也并不是一事无成,这不还是将祸水引入佛道了嘛!只不过不在南宗寺,而在小山寺。 “并且,这个乱子,比起他之前的计划更加有趣。但是,先不要告诉崔铭,给他一个惊喜。” 羽罗也笑道:“嗯,祸水此刻还在来君州的路上吧。这一点我确实挺佩服你,当时在小山寺山谷中,表面上,你看似是将上万灾民诛心,引发他们对佛道僧众的恶念,实际上,你是要将此事做成佛门叛道、屠杀无辜的铁证。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萧季一脸淡然,仿佛对羽罗的褒奖毫不在乎。 羽罗则继续道:“不过,我依然看不透崔铭,他费劲心机,不断寻求机会让佛门骚动,为何刚刚却要开启中门迎僧?虽然当时王府周围看似没有人,但实际上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萧季道:“这就是崔铭的城府,他永远不想让人看清他的心思。我推测,虽然他暗中多次出手让佛门乱起来,但是大武帝不动,他就无法在明面出手。甚至,最近我听闻太后病重,以武帝的孝心,崔铭借此还要顺应形势,做出对佛门讨好的姿态。” 羽罗道:“这跟太后病重有什么关系?” 萧季道:“太后是大武皇室亲佛的一派主要人物,信奉佛教日久,人称“老佛爷”“佛太后”,也是当今,唯一可以掣肘武帝,让他无法下定决心对佛门发难之人。 “武帝对太后感情极深,当下的形势,非但不能提佛门的是非,并且此时的武帝,孝心达到最浓厚之处,估计,也对佛门的轮回转世充满了笃信。 “一是孝心,二是佛道轮回,让武帝心中难以决断,对佛道依然眷恋不舍。崔铭善于洞察人心,知道此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来迎合武帝的心思。” 羽罗问道:“跟佛道轮回转世有什么关系,武帝未必真的信这一套?” 萧季则淡淡道:“信不信,不必心急,往后看看就知道了。” 羽罗道:“崔铭果然老奸巨猾,不过,如此一说,那小和尚此趟恐怕是白来了。” 萧季抬头,看向此时显得有点暗沉的天空,叹道:“是啊,可惜了这么多无辜之人枉死,对小和尚来说,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他并不能借此改变任何事。”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丝侵肤的凉意。 碧落轩中,崔铭上首,了毓及一风坐于左右,三人坐定,早已有仆人将茶点摆放在桌上,悄然退去。 窗外是竞放的彩莲,与连天的田田碧绿荷叶,微风吹来,花叶颤动,鱼偶浮水,涟漪泛光。 崔铭笑道:“严毓,本王的府上,这景色如何,是否让你回忆起当初在君州的时光?” 了毓丘尼道:“崔王府上的景致,当然位数君州城内第一。当初听家兄说,崔王在圣书院中熟读儒家经典,对治国安邦大有才华,连作《定邦安民十二策》献给武帝,武帝大为开怀,引为相知,从此平步青云。 “崔王英气勃发,天资绝伦,修为极深,不到四十已踏入儒家‘立德’大境界,多年来致力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鸿鹄之志,大武皆知。” 崔铭哈哈大笑,说道:“严毓,以前可从没听令兄说过你有如此好的口才,鸿鹄之志不敢说,只是为大武帝鞍前马后,为万民谋福祉,不叫后世遭人唾弃而已。” 一风接口道:“如此,崔王必定是福缘深厚,必有佛祖保佑。不过,现如今万民有难,不知崔王可曾体察?” 崔铭挑动眉头,说道:“哦?” 一风道:“去岁及今年春,大武国数个州境遭受天灾及虫害,数十万百姓颗粒无收,被迫逃难,背井离乡,惨死路旁。途有饿殍,人皆如草木枯黄,燃尽生命,至今仍有无数灾民等待救援,王爷可知?” 崔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隐约有听说。” 一风双手合十低头道:“既如此,想必王爷恻隐之心,难以自持,万望王爷以黎民为念,上廷请命,拯救灾民。” 崔铭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道:“你可知此次灾难缘何至此地步?” 一风毫不犹豫地说道:“当属佛道第一责。” 崔铭心中一动,他本来是想向一风问责,压迫他难以自圆其说,动摇其佛道信念,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一风就已经打破佛道光环,将罪孽背负在其肩上。 崔铭脸色一冷,淡淡道:“既如此,为何不让佛道反悟其身,而至本王府上,作这等唐突之举?” 一风忙道:“佛道陷入利益泥淖已深,齐肩并胸,苟延残喘,实难自救。必须借助外力,打破冥顽。” 崔铭道:“早年,本王就劝谏过武帝,大道为正,而佛道逃逸避世,将扰乱大道正途。可武帝反复思量,不能定夺,如今果然应验。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本王有难言之隐,实难允诺你们。” 一风心焦,急道:“更有何事,能抵挡天下万民的性命!?” 崔铭怒气上涌,喝道:“小子无知!不破不立,未及自破,何来自立?大武帝此时不能自断,任何劝告直言劝谏,不过浮光掠影,反遭祸端! “本王可以不顾个人性命,拼死请命,但本王身后,有天下无数儒家学子,武帝一怒,伏尸百万,儒道瞬息崩颓! “大武千年历史,此事并非空穴之词,实有历史惨案,昭然在目,灾民与学子,都是人,他们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倒是厉害,你且说说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佛道三策 来王府之前,一风已经想好种种措辞,应对崔铭的推脱。但他的确没有想到,崔铭所说的大武帝因劝谏不成,迁怒儒教,从而会酿造出新的惨祸。 书礼熟读经典,他经常和他们交谈,一风也知道,在历史上,魏氏统治时期,的确有过惨案。 那段时期,正好也是佛道发展如日中天之时,儒教的大臣官员谋士上下都劝谏过武帝,以佛道为外来“胡教”,立下妖魔教义,腐坏、煽惑民众,使大武帝国正统道德、三纲五常、礼乐制度崩坏。 其中以当时的丞相尤为言辞激烈,上指苍天,下哭黎民,甚至抬棺上殿,死谏武帝,引发朝廷内外震动。 而当时那一代大武帝勃然大怒,大发雷霆,怒判儒道之人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竟然还敢以死相逼,危及皇权。因此他下诏,将丞相问斩,烧毁儒家经典,拆毁儒家书院私塾,再有死谏者通通格杀,以正皇威! 接下来就是名传历史的“儒林焚毁”事件,引发天下无数儒家学子、朝廷官吏纷纷逃逸,或遁入山林,或投入道家,甚至有些人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遁入空门,天下纷乱,这才是真正的儒林风摧,鸟兽散尽。 书家也是那个时候厌恶了朝廷的强势压迫,和被三教利益裹挟,举家迁往云州荒山中,即后来的不归山。 当初起名不归山,有书家飞天摘星圣人不归之意,也有书家心灰意冷,不问朝野之事不归名利场之愿。 这场轰轰烈烈的儒家惨案,另外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朝廷再无设立丞相之位,儒家有振邦兴国之人才,封为柱国,以领衔儒家辅佐君王,为大武国之支柱之意。 崔铭作为这一代的柱国,犹受恩宠,不仅封为柱国,且是“大柱国”,更为天下侧目的是,当代大武帝魏宇,还分封他为大武帝国唯一的异姓王,打破了大武帝国“异姓无国功不予封王”的传统。 崔铭当然也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不仅是因为他与当朝武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更是自己惨淡经营儒教多年而得的功绩。 因此他最懂武帝心思,但此时,他更知道武帝心顺太后,唯佛太后之意是从。在这种时候,他如何敢去撩拨武帝的逆鳞? 况且,武帝本来就被三教纷乱,扰得思绪不宁,此刻根本无法冷静处置,稍有疏忽,自己多年得来的一切将毁于一旦。 但他所说并非完全虚假的推辞,作为儒家的领袖,他无法不顾及他们的性命,小心回护,以防再遭惨案。 想到这里,一风陷入沉思。 凉风穿过湖中心的碧落轩,茶已凉,却无人再饮。 过了片刻,一风道:“崔王,晚辈心急如焚,确实对君州局势过于生疏,才会如此唐突,还请见谅。不过,大武皇室被围困,辅佐君王,也是儒家正道,更是为万世开太平之壮举,务必请崔王思量对策。” 崔铭想了想,凝神看着他道:“你待如何?” 一风脱口道:“晚辈仔细思量许久,窃以为,若疏顺佛道,唯有将佛门利益割弃:一策,为应对当前危机,应勒令天下佛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回归佛道慈悲为怀之本质; “二策,革除僧祗户制度,制定寺庙田亩规制,以寺庙人口为数,保留相应田亩,自耕自种,其余的土地全部奉还国家,分发民众,以此养民; “三策,建立寺院税收制度,官绅施舍之香火等若干钱款,纳入税收之中,设专项官吏监察,信仰与利益分离,还佛门一片清净。” 他的这一番话说完,崔铭露出诧异的神色,了毓丘尼也惊愕地看向一风。 她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一风所下的决心,即便是这一次,一风主动提出来要来拜见崔王,她也没有意识到一风他是真正思考过了,并且思虑得如此之深。 的确,从偏远的云州边境的青山寺下山,到走入君州城天下敬仰的儒林圣王府邸,一风这一路上来,看到了太多百姓为寺庙所累,生死轮灭,血腥残暴,艰辛苦厄。 他明白佛道发展偏离了正轨,他在了然大师的引导和影响下,一直在思考如何将深入泥沼的佛门拉回正途。 他总算想出了这佛道的三策,但是他感觉现在才是佛道漫漫长夜的开始,不论如何,这三策推行,总不至于饮鸩止渴,对于佛道,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所以有些时候,小师姐秀姑看着自己,感觉到他身上,经常有一种不同以往的气质流露出来,这股蓬勃的生命力,就叫做成长。 漫漫长夜,迫使彷徨的人,拼命寻找道路,匆匆前行。 崔铭眼色闪动,沉思许久,随后沉声道:“说实话,见到你开始,便一直视你为小儿后辈,至于严毓所说的与我并肩之语,在我心中实则是笑话。 “但是,从你刚刚的话中,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你现在如此年轻,却只要等待机遇和历练,必将赶超我等。年轻啊,真好。” 他语气一转,说道:“你方才所说的三策,虽然不够完善,但是足以引起武帝重视,也能够基本解决当前的难题。 “这样吧,本王先和朝中御史大夫商议,御史大夫本有监察职责,让他代为进谏,不涉三教冲突,武帝或可有所醒悟。 “但必须告诉你们的是,我并不是为了你们所谓的佛道,而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佛道,在我看来,依然是荼毒民众的首害!” 一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崔铭所能尽力做到的最好一步了,在此之前,他心中甚至都无法期望能够得到他的接见。 了毓丘尼道:“崔王,如此,贫尼谨代天下万数灾民,感谢崔王的厚恩。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原本各自的信仰并无冲突,冲突的尽是世俗利益而已。望此事之后,儒释道皆能重归其道,以利万民。阿弥陀佛。” 一风和了毓丘尼同时双手合十,郑重行礼,随即告辞。 崔铭站在碧落轩中,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眼中光芒流转,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却久久无言。 王府外,崇贤坊街道上。 了毓丘尼微侧身,问走在旁边落后一个身位的一风道:“一风,你可曾失望?” 一风道:“师叔,并无,我知道崔王已然尽力,而我,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了毓点头道:“御史大夫作为大武朝廷与太尉并肩的一等重臣,由他出面,必有成效。接下来还要去找国师吗?” 一风点点头,语气坚定:“拯救万民,不应停留在口中,而是实现在脚下。虽有御史大夫进谏,未必就能让大武帝下定决心,还应该有国师从旁帮助。多找一人,便多一份希望,灾民们此时等待的,或许就是我们这一份似有若无的希望。” 了毓深吸一口气:“那好,我们便去见见大武国师!” 君州城,云台,大武帝宫深处。 在庞大复杂的大武帝宫深处,蓦然出现一座佛堂,放眼看去,佛堂的院落之中,屹立着一排十几丈高的经幢,竟然整体用黄金打造,经幢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 而佛堂外面的走廊和墙壁上,雕刻着极细密的千尊佛像,斗拱廊顶,都用金粉绘饰着佛经传奇故事,金色的廊柱和红色琉璃瓦,更为这一间佛堂增添了胜似佛国的庄重之气。 进出佛堂内外的人,皆是身着青灰色素服的女婢,此刻正忙碌着进出,佛堂之内,千盏佛灯如同宝塔一般矗立,对面的金身佛像高耸,四周更是装饰华丽,全都是菩提佛花,宝莲祥云,锦绣佛像,红黄黛绿,绚丽华美。 佛堂左侧的房间里,有一年老太太卧在高床之上,床上各处都雕镂着许许多多的小佛像,连织锦被面上都是斗大的佛门卍字。 但此时老太太面色十分灰暗,眼神急切,长吁短叹地用手抓着坐在床沿一个绣金龙黄袍之人说话。 正是太后与当今大武帝。 第一百六十章 大武帝后 佛太后紧紧抓着大武帝魏宇的手,颤声说道:“宇儿,听说如今大武有许多州境灾民泛滥,你要大开国库,勒令各级官府开仓救济,不可使灾民再受如此苦难,也不能让他们对佛祖有怨怼,否则,佛祖会发怒的!” 魏宇握着太后的手,神情悲伤,说道:“儿臣知晓,已经下令让户部尚书解决此事,母后不必挂怀。” 太后吃力地点点头道:“如此最好,空门本苦,哀家自入佛门以来,便只知青灯古佛,素食行善,着实辛苦。但佛道轮回,前世积福,后世必然会有福报。 “所以,那些凡间遁入空门的孩子,命该有多苦,他们才会走投无路,苦修禅道。哀家知道,朝廷上以崔铭为首的大臣,时刻进谏,要约束佛道。 “但他们不入空门便不知情,佛道还要如何约束?他们都本来是修心之人,如何会逾矩行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了坏事,他们不怪,还有佛祖惩罚呢!” 魏宇拍拍太后的手道:“母后,你就放心吧,儿臣会遵照您的话行事的。” 太后眉头一皱道:“你就会哄哀家玩,你要真会听哀家的话,早就把东边那座太清宫拆毁了,这都多少年了,那个女人还在碍我的眼。” 魏宇微笑道:“母后,您真是健忘。您忘了,这次要不是太清宫的丹药,您早就去见阎王啦!这种丹药,可是她平常都不会给我的上品丹药。 “但她一听说您老人家生病了,马上就拿了一瓶出来,还想亲自送过来,不过儿臣想亲自表孝心,便把她的功劳抢了。此事儿臣不是当时就和您说过的吗?” 太后一听更不高兴了:“什么阎王,你真想让你生母死后,还去那种鬼地方吗?哀家苦修多年,不就是为了能够在下一世轮回之时,佛祖能够开恩,把此生的福报化作佛缘,飞升极乐。 “哀家老了,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哪怕做天界佛国的玉池中一尾小鱼儿,也是莫大恩赐。但是,道士们真有仙术长生吗?你父皇当年还不是痴迷此道,到死之前还想着火上的一炉丹药,不同样是吞下什么仙药,就驾崩了?” 魏宇淡淡笑着道:“修佛,修仙,成圣,都有用处,只是看是否能为我所用。母后,你应该知道我魏氏为何能屹立千年不倒,其中的缘由不用儿臣多说吧?所以啊,太清门于儿臣而言,必不可少。” 太后道:“哀家岂能无知?但是太清门有一个国师不就足够了吗?还需要她吗?净扯谎哄哀家。” 魏宇却不愿多提,放下太后的手,起身道:“母后好好休养,儿臣告辞,明天再来看望。” 太后点点头,魏宇掀起红玛瑙珠帘,预备走出去,太后却突然叫住他。 魏宇回头,只见太后脸上出现一丝难得的犹疑,她忧心忡忡地道:“宇儿,这世上应该有轮回的吧?哀家修佛应该是有功德的吧?” 魏宇点头:“母后,日后你一定会飞升极乐的,宇儿会竭力帮你守护好这份功德。” 走在如同深渊一般深的帝宫大道中,魏宇皱起眉头,问身边的御医道:“到底如何?” 一个御医慌忙上前回道:“禀明武帝,太后恐怕······时日无多。” 魏宇停下,低头想了一回,向东边而去,那里便是太清宫,也是他最宠爱的贵妃所在之处。 君州城内,一风和了毓丘尼从王府出来,已是晌午。 他们来到永安街上,看着人满为患的酒楼,摇了摇头,往东北方向而行,前往咸宁长街,国师所在的黄龙观,就在咸宁长街的修道坊内。 绕着中心的云台往东北而走,一风看着云台之上巍峨壮阔的大武帝宫,看着那如同山脊般高大的帝宫三重门,感觉到云台上一股莫名的强大威势,稳稳压在自己心头。 一风心内微动,此前就算他面临生死危机,也从来没有遇到能够让他生出本能恐惧的威压,这重重大武帝宫中,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了毓看了一眼一风,眼中神色一闪,带着一风绕过云台,朝咸宁长街走去。 一风跟着了毓在坊间左右穿行,发现了毓丘尼对此间的坊十分熟悉。想想也是,这里是咸宁长街和伊河东南段夹成青龙城区,位于君州城的东边,黄龙观就坐落在其中。了毓丘尼作为国师的胞妹,从小应该生活在此,如同故乡一般,自然熟稔。 一风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毓丘尼竟然径直走向坊间的一家小面馆,他愣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面馆不大,就一间门脸,一杆破旧的店招上写着“香香小面”,里面就一个妇人和一个老翁在忙活,此时正是午食时分,店里却没有多少可招待的客人。 了毓和一风寻了一个窄桌坐下来,那妇人粗布麻衣,发髻上却别了一只红花小簪子,看到一风两人坐下来,连忙披上毛巾过来招呼。 那妇人走到面前,问道:“二位长老,吃点什么?” 了毓丘尼微微转头,对妇人微笑道:“香香姑娘,来两碗素面。” 那妇人一愣,定睛看去,突然动容,喊道:“你是,黄龙观三小姐!严小姐!爹,爹,严小姐回来了,快过来!” 那老翁答应一声,巍颤颤地走过来,看着了毓,揉了揉老花眼,颤声道:“真是三小姐啊,好久没见您了,您能回来,还能记得我这间小店,老汉死都知足了!” 他转头推了推妇人,道:“快,快给恩人上两碗香香的素面!” 妇人闪着泪花,答应一声,急急地去了,老翁道:“三小姐,您先坐坐,面马上就来!”随后便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一风好奇地看着他们,又看向了毓丘尼,了毓丘尼淡淡笑了笑道:“早年他们在黄龙观拜神,遇到一伙亡命之徒,挟持了香香姑娘,就是刚才的妇人。 “当时在神威护卫军到来之前,已有一个人的性命被他们所伤,我当时见事急,管不了什么君州城规,出手救了她。后来经常来他们家吃面,所以就认识了。其实也就是顺手而为之事,他们也记了许久。” 一风摇头道:“那是救命之恩,胜造七级浮屠。任何人都会铭记在心的。” 这时,妇人把素面端上来,笑着道:“三小姐,小师父,你们尝尝我们的素面,看是否和你们的口味。” 一风和了毓丘尼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一口面,一风连连点头道:“香姨,面真好吃!” 妇人咧开嘴,却又用手遮住,扭捏道:“小师父你的嘴真甜,这么眉清目秀的小师父,肯定很招人疼吧!” 一风看着她,乐呵呵地笑了。 妇人道:“这孩子,跟我家娃一般大,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啊,三小姐。啊,不,现在应该如何称呼您啊?” 了毓丘尼道:“叫我了毓吧,我现在在南宗寺修行。” 那妇人道:“了毓大师,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当初知道您离开君州城之后,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呢,没想到这么多年,您还没忘记我们。 “记得当年,你们三兄妹在黄龙观修行,都像仙人一般聪明,整个君州城没有不知道你们名字的。 “果然,有佛祖保佑,你们一个成了当今国师,一个成为南宗寺的长老大师,一个还是大武帝宫的妃子,听说马上就要被封为帝后了!” 了毓丘尼的筷子突然一顿,一风夹着面,听着这香香妇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脸色呆滞: 大武帝宫?妃子?帝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国师献祭 那妇人说完之后,看到了毓丘尼和一风的面色变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嘿,我这都是听来面馆的客人瞎唠叨的,他们懂什么呀,也许是假消息,都是些粗人。” 那边有几个客人听了不满,粗着嗓门嚷道:“我们是粗人没错,可是消息却准确的很,听说严贵妃从进入大武帝宫,武帝就专门给她修建了一座太清宫,让她专心修道,被受恩宠。 “严贵妃还是生了个公主,只不过不幸夭折了,当时听说武帝和严贵妃都伤心了好久。现在老佛爷病重,封了严贵妃为帝后,既是补偿严贵妃,也是让道家仙气冲冲喜,不也是挺好的嘛!” 了毓丘尼放下筷子,放下几枚大武币,招呼都没打,急冲冲走了出去。 一风对不知所措的妇人道:“香姨,我和师叔还有急事要办,面很好吃,下回再来。” 说完便急急跟着了毓丘尼出去,留下妇人一脸茫然。 在大街上,了毓丘尼一语不发,盯着一个方向,如同一枚冰冷的铁壳火炮,径直朝目标冲去,目的地就是黄龙观。 一风的心内翻腾蹈海,不知道了毓丘尼和大武帝宫竟然牵涉如此之深,也不知道此番武帝封道教的重要人物为帝后,是否会影响他为了佛道拯救灾民的计划实现。 武帝既尊崇佛道,也宠幸道门,他到底是什么心思,真叫人看不透。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一风终于看到了黄龙观的庐山真面目:正前方一个巨大的石屏风,上刻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图,周围是繁复的道家法阵铭文。 屏风后面,是深红色院墙,向两边延伸到视野尽头。院墙里,是数不清的高耸阁楼,红色的廊柱,灰色的屋檐,飞角如翼,似乎都要飞升成为天上道观。 一条长长的台阶延伸到道观的后山,山腰各处的道观院落被香烟萦绕,拥挤的朝拜许愿人群来去如河流,台阶道路两旁都有年轻的道士手搭灰色拂尘,既是防护,也是迎来送往,热闹喧哗。 了毓丘尼从观前的台阶一直往上走,穿过了三清殿、龙虎殿、四御殿等大大小小的殿堂,走进黄龙观的后山之后,一风发现这里的布局十分奇特,道路十分繁复,如果不按照了毓丘尼的走法,可能会迷失在后山。 一风听说道门最厉害的就是术数法阵,这黄龙观应该总体上是按照奇门遁甲的布局,五行八卦的法阵呼应,整个观就是一个庞大的法阵。 道门另外一种十分厉害的神通就是观星术,这是一种道门独有的神通,旁人若是不懂其窍门和法门,便是一辈子也参悟不透。 因其修炼的门槛十分之高,所以能够掌握的道士不多,所以此门神通虽作用极大,却鲜为人知,只有法阵、丹药等这种更为平常的神通更加普及。 观星术见名知义,就应该是观看斗阵星移,需要站在高处,但是在君州城内,鲜有山丘,于是着黄龙观便将基座摞高,石阶越来越向上攀升,竟然用人力建筑起一座高山。 了毓丘尼简单地向一风介绍这里的情况后,便继续冷着脸,走过后山的更多殿堂。 一风回身望去,已然与道观门口相距百丈之高,并且还在不断上升。 当了毓丘尼继续沿着石阶往上走时,终于被拦截在一座牌坊前。拦下他们的是几名年轻道士,与“山下”的道士不同,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不俗的修为气息,应是黄龙观较为出色的修炼弟子。 了毓丘尼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她把拂尘一甩,拂尘的银丝张开,漫天银丝飞舞,如同玉狮发怒鬃发尽张的模样。 领头的那名道士眼中异色一闪,他看出来着拂尘的不同凡响,立即安排一位道士往“山上”跑去通报,然后笑盈盈地对了毓丘尼道:“这位佛门大师,还请稍待,我已派人去通报观主,马上就有消息。”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而是举目四望,看着这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风也看向道观,这被人摞起来的“山上”,这一道宽阔的石阶贯穿始终,所以建筑以此为轴线展开,顺应道门法阵的同时,如同展开双翼翱翔之姿态,山腰各处的道观,又如龙之鳞爪,金碧辉煌,雄伟壮阔。 山上栽种着许多青松怪柏,掩映着的周围的院落,院落表面上虽然是青灰色瓦楞,但屋檐下却雕饰精美,金黄深红,庄严大气,院落之中的青石地面上,刻印着无数道家符文,如同身在无量道法中。 此时山下的青烟的萦绕,远处还传来一两声鹤唳,一风站在这里,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的清观之中。 不一会,那名道士从山上顺着台阶跑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老的道士,一身黑色道袍,须发尽白,却身形矫健,沿着石阶稳步向下,神情悠然,白眉长须,随风飘摇,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了毓丘尼看到他之后,却冷声喊道:“老头,快点下来!” 那老道士刚刚还是飘然欲仙的模样,一看到了毓丘尼,立即堆满了笑,朝了毓喊着回道:“是小毓啊,老头我可想死你啦!” 旁边拦住他们的道士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看到过如仙人一般沉稳的观主,会有如此低姿态的一面。 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看到一向持重的观主,如同小孩子般在台阶上蹦跳着,一转眼超过了前面的小道士,脚下一蹦,双脚跃到了这个佛门丘尼旁边。 一风也看得呆了,他也没想到这个除了太清门之外的天下第二道观的老观主,居然是这般顽童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观主却懒得理他们,笑呵呵地道:“小毓啊,怎么舍得回来看老头了?当年你说走就走,那么绝情,把老头伤心坏了,差点病了,要去见天尊了。”说完一脸委屈。 了毓丘尼道:“老头,别跟我套近乎,我不是来看你的,我兄长呢?” 老观主酸溜溜地道:“小毓啊,这么多年你都没想着点老头吗?老头可是天天想你啊,小清去了大武帝宫之后,就再也没人陪我玩了。这些小道士,呆笨得很,了无生趣,还是你们俩小姑娘陪我的那段日子最有意思,唉,不过如今也回不去了。” 了毓丘尼无奈道:“好了,我大概二十年想你一回,打听打听你有没有死掉,行了吧?” 老观主嘿嘿笑道:“行,三十年想一回都成,只要你没把老头忘了就行。不过让老头死可没那么容易,老头我进入太清境界多少年了,除了你兄长,我还真没服过谁。即便是躲在深山里的太清门那些牛鼻子,我也一样用鼻孔看他们!” 一风听到老观主用“牛鼻子”称呼自己的同门,不由得失声轻笑了一声。 老观主看到一风笑他,立即端起来,摆出一副道门前辈的模样,绷紧了脸,正准备厉声呵斥他一番,却被了毓丘尼用拂尘甩了一下他的手臂道:“这是我的弟子,你敢欺负他?” 老观主摆出的架子立即瓦解,笑道:“不了,不了,小毓你的弟子,就是我的徒孙,额,应该是徒玄孙,算了,反正是一家人。” 了毓冷冷道:“谁跟你是一家人,我们俩可是佛门僧众,更何况,你别小看他,他可是当代佛门巨子,天下仅此一位,未来的佛道领袖。” 老观主眼中神色一闪,没有继续嬉皮笑脸,说道:“佛子?小毓,你确定要带他去见你兄长吗?恐怕·······” 了毓道:“我知道,有什么事情让他对我来说吧。” 老观主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他现在在飞仙台上,你等一下再去,他正在献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飞仙台 了毓丘尼难得露出一丝惊讶道:“献祭?!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观主看了一眼周围,见年轻道士们都看着他们,他低声道:“去我那里吧,那里清净些。” 他转身对道士们道:“本观主亲自招待两位贵客,你们不用跟来。”说着他招呼了毓丘尼和一风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了毓丘尼数次想张口向老观主询问,但是又把话咽下去了。 老观主叹了一口气,背负着双手,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一风跟着老观主走进了一座院落,院落不大,分前后院,前院多是一些花草松柏,后院有一间待客厅,老观主与他们在厅内坐定,立即有小道士奉来香茗。 老观主嘱咐他去飞仙台看着,如有情况马上向他汇报,小道士领命去了。 老观主这才拿起盖碗,轻轻吹开茶叶,抿了一口,道:“这是黄龙观特有的松针茶,是茶树和松树在道人的精心培育下的新植株,入口茶香与松香既得,数量不多,是黄龙观待客的珍藏。” 一风拿起茶碗,吹开淡绿色如细针一样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满口松香,微苦后有回甘。 但是了毓丘尼却坐不住,问道:“老头,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现在就需要献祭了?不是每过一百年才会献祭一次的吗?” 老观主放下盖碗,看着外面,眼神微显迷茫,道:“老道也不知,最近几年,云台那边时常感受到异动,武帝亲自下诏,让我们抓紧时间献祭,巩固阵法,防止那件事发生。” 了毓丘尼怒道:“他凭什么······” 老观主急忙挥手打断了毓丘尼的话,道:“小毓,不要胡说,太清门这么多年的老规矩,还用多说吗?虽然此时帝宫有异常,确实很奇怪,但我们太清门和魏氏的关系这么深,不得不按照武帝的命令行事。” 了毓丘尼道:“那我哥,他······” 老观主叹口气道:“还算好,等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不过,他一向对佛教成见很深,多年前,小清被他送到大武帝宫。你为了这件事与他决裂,决心投入他最恨的佛教中去,发誓不再回来,他也没抱希望此生能再见你一面。 “武帝下诏献祭之后,他反而时常会在无人时提起你。这次你带着佛子过来找他,恐怕他又要对你有成见了。” 了毓丘尼摇摇头道:“如今的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前来求他,要是早知道开始献祭了,我就应该早一点回来的。”说着叹息了一声。 一风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献祭是什么,但是也听明白这是与大武帝挂钩,并且对大武帝十分重要,也可能影响到太清门的大事。 这时,小道士跑进来,向老观主禀告道:“观主,国师长达七天的献祭结束了,正在飞仙台上静养。弟子不一小心被他发觉,他问什么事,我就直接说观主您有两位贵客想见他。他问我是什么人,我就把这两位佛门师父的样子告诉了他,然后他就让我过来请这两位师父去飞仙台叙话。” 那道士说的有条有理,老观主却突然把桌上的茶碗一摔,“嘭”地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怒喝道:“让你去飞仙台,跟下面守护的师兄弟说一声就是了,为什么他会发现你!?” 小道士连忙跪下来,抖着单薄的身子道:“观主,弟子只是好奇,所以瞒着师兄靠近了一点去瞻仰一下······” 老观主怒气未消:“好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好奇!这是你应该好奇的事吗?你不要在待在黄龙观了,也不准去太清门,你给我直接出君州城,去俗世好好历练,满足你那多余的好奇心!” 小道士跪在地上惊恐地哭不出声来,只有涕泪横流,马上有两个小道士进来把他抬出去,小道士哀嚎着“不要啊,观主,不要啊”,一直延到院外,蓦然消失。 了毓丘尼微微摇头道:“老观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老观主白眉下的眼眶突然红了,喃喃道:“我是心疼你兄长啊,这献祭一旦出了岔子,唉······”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玉牌给她,挥了挥手道:“去吧,去飞仙台看看他吧。” 了毓丘尼不再说话,示意一风跟上他,出了厅门,另有一个小道士连忙走在他们前面为其引路。 不过他哪里知道,了毓丘尼又何须他来引路,只不过,刚才老观主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怒火,让他不敢丝毫怠慢。 一风跟着了毓丘尼一路穿行,穿过了重重院落和许多不明意义但是气息神秘的场地,或是石阵,或是松林,又或是道士清修的静坐地。 有一个静坐地,数百名道士正静坐清修,察觉到一风他们过来之后,齐刷刷睁开眼。了毓大师手上挥动了一下老观主的白色玉牌,一道银光闪烁一下,数百名道士便闭上眼重新开始静修。 越往上,古怪的地方越多,无论是院落还是其他场地,神秘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偶尔还从不知名处飘来阵阵丹药香,并且身边相继出现强大的法阵气势,应该是黄龙观重要防护之所。 小道士倒是司空见怪了,了毓丘尼受伤的白色玉牌也有如万能宝匙一般,无论是法阵还是其他防护手段,只要白色玉牌银光一闪,都能安然通过。 一风感觉走了许久,眼前才出现一个高台,耸立在另外一个“山”顶,有一条宽阔的石径蜿蜒而上,石径上一字排开,站着许多气息强大的道士。 随着一风的走近,让他惊讶的是,在道士中,还夹杂着许多军伍战士,持着各色武器,刀枪斧戟,同样气息强大,如果不是一风修为根基深厚,这里简直让人窒息了。 真不知刚才的小道士是怎么通过他们的防护,靠近飞仙台的,或许他平常来得多,众人不曾防备也说不定。 飞仙台看样子是一整块青色玉石凿就,底座有十丈之高,圆形的青玉石壁上,雕刻着复杂的道门符文,镶嵌数不清的各色宝石,造价奢靡,恐怕大武国也仅此一处。 此时将近太阳西斜,宝石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各色璀璨的光芒,远远看去,就像无数繁星在闪烁。 飞仙台上,有一圈黑色道袍的道士面向台中围拢,像是在守护什么,却并没有看到国师的身影。 一风边走边盯着飞仙台看,突然,青玉石壁上荧光流转,一风瞬间感觉自己头昏目眩,神魂在此刻都有一种被拉扯的感觉,就像要陷入这千千万万的宝石繁星中去。 就在此刻,飞仙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成千上万的宝石连结成阵,组成密密麻麻的星斗天网,天网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脱壁而出,向一风直扑过来。 一风连忙运转功法,释放出佛门玉乘境界的强大威压,全身遍布金光,金骨甲披身,想要抵抗着星斗天网。 了毓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松,不会有事。 飞仙台上一声大喝,一股厚重的威压绽开,强行把青玉石壁上绽放出来的星斗天网拉回石壁中去,同时,飞仙台上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严毓,你们上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偏道远矣(本书上架) 一风跟着了毓丘尼沿着石径,逐阶登上飞仙台。 他越靠近飞仙台,飞仙台上各种气息纷杂,透露出一股诡异,他心中越感到一种错觉:这飞仙台似乎是一件巨大的法宝! 一风仔细看向飞仙台,显然是一个整体,有十丈之高,径直恐怕超过三十丈,真不知道他们从哪寻找如此大的一块青玉石,又是如何搬上黄龙观山丘之上。 加上鬼斧神工的精美雕刻,道门烙印法阵,制成这么一件强大的法宝,一向低调的道门真有如此大的财利物力? 在一风的印象中,道门一向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即便是青萍寺的伍道长和雷鸣寺的高道长,对他们心怀恶意,但从百姓的评论,和南宗寺内僧众的议论来看,大武国的道门确实都是朴实无华,清净修仙。 但来到黄龙观,从老观主和了毓丘尼的言谈举动来看,道门与大武皇室干系重大,更遑论严归真的胞妹马上要被封为大武帝后了。 即便不论这些,严归真的献祭、飞仙台驻扎的这些强大的军团战士等等,都与大武皇室脱不了干系。 这些强大的军团战士看似是守护严归真献祭,但一风总觉得是监视,他们是大武皇室的眼睛,监视着严归真是否按照大武帝的旨意进行献祭。 如此看来,道门其实比其他两派都要与大武皇室纠缠更深,只是很多人看不到内幕而已。 儒释道三教,每一派都藏龙卧虎,都不可小觑,并且三教都与俗世利益交涉颇深,这样的世道,说清净修行,那就是个笑话! 一风想着,已经迈上了飞仙台最后一步台阶,得以纵观飞仙台全貌: 飞仙台台面上也是青玉石,光滑平整,圆形的石台中心,雕刻着两仪八卦法阵,法阵外围是数不清的道门符文,再外一圈,是许多拳头大小的黑洞,不知有多深。 黑洞之间,有金线串联,错综复杂,但隐约分为四大方位摆布。一风心中暗暗数了下,四个方位分别有七个被金线连接起来的黑洞串,这让一风想起来二十八星宿之数。 那些黑洞,虽然看不清有多深,但是一风感觉到,黑洞中还隐隐有残留的神通波动,看来在此之前,黑洞是作为法阵的一部分来运行的,必有特殊的作用。 了毓丘尼也看向这些黑洞,她也感觉到了黑洞中散发的神通残波,但是她的眼中没有疑惑,而是充满担忧之色。 飞仙台四周站立着很多道士,但是不敢近前,他们估计是刚才配合献祭的道士。 飞仙台上两仪法阵中间,孤单地坐着一个身影,他身着玄色道袍,发髻灰白,却不是尊贵的上清芙蓉冠,而是简单地用青玉簪插在头顶,这应该就是严归真了。 他背对着他们,但是看样子十分疲惫,恐怕刚刚把石壁上的星斗阵拉回石壁,也费了他不少灵力。 觉察到两人登上飞仙台之后,严归真慢慢站起身来,在即将站直时身体突然歪了一下。 了毓丘尼紧赶上两步,想要去搀扶他,他猛地一挥手臂,示意了毓丘尼不要近前。 了毓丘尼脸上一暗,刚才进入黄龙观的气愤,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了。 严归真慢慢转身,一风看到,严归真的面容灰暗,皱纹满脸,眉宇之间能够看到年轻时的蓬勃英气,但此时他的眼神疲惫,容貌苍老,抬起的手臂上,也布满了灰色的瘢痕,下颌的花白胡子乱糟糟的,他张开嘴说道:“严毓——” 话未说完,突然,了毓丘尼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严归真,眼泪就流了下来。 严归真和一风都呆在当场,随即严归真面露悲戚,挥了挥手,飞仙台法阵旁的道士转身顺次朝飞仙台下走去。 一风站在了毓丘尼身后,心口滚烫,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毓丘尼内心的愤恨已经转化成对兄长的敬爱。 即便他们现在依然存在芥蒂,但不妨碍他们之间亲情羁绊的浓情表达,即便她年纪足以与了然大师并肩,在兄长面前依然是小妹。 所以她褪去冰冷的外壳,以一颗热烈的心选择拥抱亲情,这历经风雨之后的返璞归真,恐怕,他们兄妹俩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严归真拍了拍了毓丘尼的肩膀,了毓丘尼松开严归真,后撤一步,她冰冷的脸颊,此时已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水印,她抬起闪着泪花眼睛,看着兄长,涩声道:“哥,你怎么这么老了?” 严归真疲倦的脸上挤出笑容道:“傻孩子,哪有不老的人啊!你长兄这辈子已经无望修炼成仙了,衰老是必然的,不必过于忧心。” 了毓丘尼擦干眼泪道:“你别骗我了,以你的修为,活上两百年也不足为奇,这才多少年啊,为什么武帝突然下诏要你献祭啊?百年之期不还没有到吗?” 严归真摇摇头道:“云台出现异动,状态极不稳定,为了加持法阵,必须要献祭,这是我们太清门的使命。” 了毓丘尼道:“所以你以此为代价,让大武帝封二姐为帝后吗?” 严归真毫不避讳他与武帝的交易,点头道:“是啊,我严归真这一辈子,逼走了一个妹妹,另外一个被我送入宫中,如同囚禁。我不能让她更辛苦了,封为帝后,她多少能自由一点吧。” 了毓丘尼道:“那我已经遁入空门这么多年,你还记恨着我吗?还仇恨佛门吗?” 严归真没有回答,慢慢转身,向飞仙台边上走去,了毓丘尼和一风也跟上他的步调,缓缓踱到飞仙台边。 从这里看下去,下面如同悬崖,前方旷阔无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君州城,在夕阳金光的挥洒下,君州城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熠熠生光,如同蝼蚁的百姓在规整的城坊间来来往往,虽然听不到喧闹之声,但其忙碌身影,呈现出一片非凡的热闹。 一阵风吹来,吹起严归真的黑色道袍,他看着茫茫众生,叹道:“每当我看到这繁华的君州城时,我的心并不会随之热烈,而是愈发清净。大道自然,自在逍遥,这种心境反而是我在朝廷之上得不到的。 “自从武帝下诏让我献祭以来,虽损耗着我的寿元,我反而知道修道的目标了,有利苍生,才能得其人道,天人合一,方能成仙得道。” 了毓丘尼道:“虽然当年我投入空门,有一部分负气的原因,但是我浸润佛道多年,也知晓了佛道本意是导人向善,超度苦厄,说到底,也是为了苍生百姓。” 严归真摇摇头道:“你错了,佛道说生死轮回,最具煽惑性,信众千万,几人轮回?何人知晓?道门行健,延年益寿,此诚凡胎可修,成效肉眼可见。 “百姓无知,则诱拐其烧香拜佛,以此牟利,毫无清净之心,以不利壮其势力,险恶之心也,偏偏世人看不破。” 一风插口道:“国师——” 严归真看了他一眼,他早就知道了一风的身份,冷冷打断道:“如今佛道囊肿,生灵涂炭,不就是这个原因?为此,你们变本加厉,不惜毁貌易性,重重禁忌,看似苦修,实则装腔作势,对修道无益,道法自然,佛道完全是背道而驰!” 了毓丘尼也有点不高兴:“大哥,你说的——” 严归真看到了毓,似乎想起了当年她离开的事件,再次打断她道:“况且,佛道乃是外夷之教,所谓引人向善,不过为外夷征服我大武百姓之暗心! “他们妄想着,使大武百姓唯唯诺诺,动则以所谓‘恶魔’、所谓‘地狱’来训诫,让我们大武国之人毫无刚性血气,更无道家的逍遥气魄,以此奴役国民,近期外夷擅动,便是其征兆!” 一风和了毓听到严归真说得这么严重,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辩驳的机会。 严归真则更激动地斥责道:“佛道,更兼移风易俗,自然之法,乃是落叶归根,棺殡椁葬,入土为安。佛道偏偏要将尸身火焚水沉,甚至抛尸山野,鸟兽食之,荼毒百姓,更遗祸苍生! “佛道的种种弊端,实难谴絮,天人共愤!即便你是我胞妹,但我却不得不说,你,佛道,都偏道远矣!”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谜团再起 听到严归真的谴难,了毓丘尼刚想张口辩解,只见身旁的一风道:“严归真,您看这底下芸芸众生,百万人,就有上百万重人生和选择。道门行健,能够延年益寿,是强壮体魄的功效,也广为人知,从者信服,但佛门的悲悯从善,亦为人间增添无数温暖与美好。 “人生的苦厄不只一种,也许有些人自顾不暇,无法跟随道门修行,有些人天生苦难,身体缺憾,无力跟从道门教义,凡事种种,不一而同。大武国万万之众,其例万千,岂非道门一派可全盘包揽,负责始终? “佛门本质为播种善心,自成菩提,众生平等,即便身处苦厄,亦能修行,道门曰上善若水,岂非殊途同归?以善为本,方是人间正道。 “佛门修心,所以不惧外难,所谓毁貌易性,受戒修行,实则全为修心,为内心摒除烦恼,专注己心,潜心修佛。 “以地狱孽障警示,其意为树敬畏之心,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敬畏难抑欲念,欲念丛生,灾祸依随。如此这般,外人岂可轻易度之? “近年佛门囊肿,实则为佛门之中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为奸人所用,为利益所害,与佛门本质无关。儒道二派之中,岂无蠹虫?三教皆为利益所害,实则同病相怜。 “如今佛门病重,导致生灵涂炭。佛门明道者,皆痛心悔悟,奈何利益交织,积祸颇深,难以自拔。如若儒道二派疾病遭灾,佛门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比同此心,还望国师襄助一臂之力,以破佛门困顿,以利苍生。” 严归真闻言,凝神看向一风,沉思良久道:“早日听闻南宗寺显出一位当代佛子,便是你吧?能够引发飞仙台的星罗天罡阵的,都非寻常之人,若无天命加身,星罗天罡阵是不屑显形的。 “老夫听闻,君州之外灾民泛滥,佛道巨子,想必此行遭受了诸多苦难,目睹了无数惨案,才有如此顿悟吧?即便如你所言,佛道各行其义,但老夫始终认为佛道有修心之理,却过于妄纵,过于疯魔,浮夸粉饰。 “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儒释道三教,以天下苍生为念,贯穿始终。佛道如今过于囊肿,确为膏肓,百姓苦佛门久矣。你待如何?” 一风把在崔王府说的“佛道三策”重新向严归真说了一遍,严归真点点头道:“凭此果断,佛道领袖,未来可期。但是,你领衔佛道,却从剥离寺院开始,你不怕得罪天下佛道之人吗?” 一风道:“若明此理,方是佛道之人。” 严归真赞许道:“性情坚韧,义理在心,很好。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据我所知,太后病重,她一向笃信佛教,却浮于表面,如同许多大武皇室一般,以为只有尊崇佛道,才能得到佛祖庇佑。 “可她并不知道,佛道之行,必须以人为本,以芸芸众生为念,不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犹如无根之树,风雨摧之,顷刻倒塌。 “即便如此,大武帝的愚孝,让他痴迷在为太后守护佛道功德之行上,并无看破佛道本意。所以此时想向武帝进谏,恐怕如撩逆鳞,反遭灾祸啊。你既然来找我,必定也去找过其他人吧?” 一风道:“大柱国崔王曾言,会让御史大夫进谏,以观后效。” 严归真笑骂道:“这个老狐狸,倒挺会摘身事外。不过现在的确不能强势逼催,否则适得其反。如此,则先让御史大夫进谏吧,待他无功,我便尽快让严清去劝说武帝。武帝对严清感情很深,她的话,武帝多少会听一点。如此内外皆言,恐怕功效会好一些。” 一风双手合十道:“国师能够摒弃两教教义的隔阂,小僧为天下苍生感念国师。” 严归真罢了罢手,转身俯瞰君州城,眼光深邃,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三人临台,风吹袍动。飞仙台下,日暮城关,千家百户,灯影绰绰,炊烟袅袅,黑夜,即将来临。 一风随着严归真和了毓丘尼走下飞仙台,一路走到老观主的院落,在院门前,了毓丘尼对一风道:“一风,你先下去,在观门口等我,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稍后与你汇合。” 一风点点头,向严归真行了一礼,独自沿着石阶慢慢走下山去。 严归真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神色闪动,说道:“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了毓丘尼点点头道:“他很辛苦,见过人间灾难后,没有倒下,反而鼓足一股气,将佛道践行在脚下,身上承受了太多。” 严归真道:“怎么了,你把他支开,是找我有什么事吧?” 了毓看了看四周,道:“先去看一下老观主吧,然后到你的院子去谈。” 严归真点点头,走了进去,正巧老观主在安排晚饭,看到他们来了,笑道:“归真,你下来了?老头的徒玄孙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下来?” 了毓白了他一眼道:“老没正经。” 老观主哈哈笑道:“都快两百岁了,再不正经都没机会了。小毓,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修炼,修个菩萨神女什么的,下次帮老头安排个好点的轮回转世身。” 听到老观主的话,了毓的脸色突然就灰暗下来了,严归真看到,对老观主说道:“你老提那些没用的干嘛,我都还没死,你老叨叨什么死不死的,像个修仙的样吗?” 老观主也红了眼眶,说道:“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小毓从小那么孤僻古怪的性格,也难得对老头体贴了。算了,不说了,来吃饭吧。” 黄龙观外,一风肚子也饿了,却不知到哪里去买吃的,忽然看见路边有个卖包子的摊贩,便走过去,准备买两个包子充饥。 那小贩看见他过来了,堆起笑容道:“小师父,来两个素包子吧?” 一风点点头,问道:“施主,刚刚还看到人来人往挺热闹的,怎么您这里没什么生意啊?” 那小贩笑道:“嗐,这个时候都回家吃饭了,晚上听说伊河的鹤亭鹿亭的伊河中,都有灯会,河中放花灯,煞是好看。不过最漂亮的,还是云台周围的彩莲河,那儿还专门有武帝亲自下诏,命御匠精心制作的河灯,大家都怕晚了,赶回家准备夜游去了。” 一风明白了,把素包子接过来,付了两个大武币,那小贩推开道:“不用了,小师父,我买完这两屉就预备回家了,包子就送你了。 “看着你小小年纪,出家做和尚怪不容易,又看着面善,不像宝相寺那些和尚,都脸朝天不看人,瞧不起我们这些小百姓。 “我卖包子这么多年,平常我叫城内那些和尚买包子,从来就没一个搭理我。刚刚我一招呼,你就过来了,还真让我意外,因此我就断定,你不是宝相寺的和尚。” 一风默默点头,仰天叹了口气。把包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青菜包子,满口皆是素香。 猛然,一风觉得这包子的味道有些熟悉,转头瞪大眼睛问小贩道:“施主,你是一直在君州城里卖包子吗?” 小贩道:“是啊,小师父,怎么了?” 一风急急追问:“从来没有出过君州城?” 小贩奇怪地看着他道:“对啊,到底怎么了?” 一风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包子味道有点熟悉,看来是我感觉错了。” 小贩笑道:“也许没错,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因为我有一个兄弟,也是卖包子。我们做包子都是小时候老爹教给我们的,和的馅会加点特制的香料,总带着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不过他在南方,平常我俩都是托人书信往来,不过最近,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什么?!”一风瞪大了双眼,心中顿时如翻江倒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中罪孽 包子摊小贩奇怪地看着前面这个年轻的和尚,一惊一乍的,怕是有些不太聪明,因此招呼着其他过路客人,没有搭理他了。 观外的人依然有很多,来来往往,大家也都没注意这个在路旁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包子发呆的小和尚。 却不知,这个小和尚心中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在秘境中发生的,他发狂杀了数不清的无辜百姓,差点要自裁的事情,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的,是否有人帮他掩盖这一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自己有没有屠杀平民? 本亮?对!本亮!只要本亮还活着,那就说明的确是幻境,对,找本亮! 一风拉住一个站在观外迎来送往的道士,急冲冲对他说道:“师兄,等会儿出来一个丘尼,她是国师的胞妹,南宗寺的了毓大师,如果她找我,就说我回宝相寺了,拜托!” 说完急急忙忙转身,准备去回宝相寺找火猴,他是最先认识本亮的,他或许知道本亮的消息。 他掏出地图,找到宝相寺的位置,匆匆地往回赶。 宝相寺内,一处院落中。 火猴和书礼,秀姑和本倩,都坐在院落中石桌上,他们已经吃过晚斋,看着初现繁星的天幕,本渊吃完饭就去睡了。 火猴说道:“真没想到,这宝相寺这么有钱,居然把一整个城坊买下来盖寺庙,一个城坊呢!能容纳数万人呢!不愧是北宗寺的最大分寺,就是有钱。” 书礼道:“是啊,还是玄武城区正中心的位置,每天来往的香客信众,都快要把数百座佛殿给挤破了吧。” 火猴笑道:“那倒不会,每一座佛殿都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挤破呢,不过刚来的时候,看到宝相寺这么多香客信众,我也确实吓了一跳。佛殿不会挤破,就怕那些各座佛殿前面站在功德箱旁边的师兄们,裂开的嘴要把他们的脸挤破咯。” 秀姑道:“二师兄,你小声点,我们再怎么着,也是寄人篱下,小心把你赶出去。” 书礼道:“真要把我们赶出去,我倒挺乐意,住在这里面,总感觉不踏实。尤其是想到君州境外还有数十万灾民无依无靠,惨死路旁,而这里香火鼎盛,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简直就是炼狱与极乐天之别。” 本倩道:“是啊,一风就是因为想到此处,才决定要去找大柱国和国师的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惆怅地看向夜空,似乎繁星能给他答案。 众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了然大师坐在一处禅房的木桌旁,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和尚,一身金色的僧袍,白净削瘦,高鼻薄唇,对了然大师道:“了然师兄,这一路上你们辛苦了,师尊有事在身,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过来,暂时由我负责你们的招待。” 了然大师道:“了业师弟,不必客气,是我们打扰了。觉松师叔必然有要事,老衲多等一会也是应该的。” 了业轻笑道:“哪里哪里,自古佛门是一家嘛!只不过,小寺的一二等的客房都被香客信众住满了,只能委屈你们住三等客房了。这段日子,听说君州要召开论道大会,君州城突然多了许多人,听说外面的客栈都挤满了人,还有许多道士学子等等各色人等来城里,城外的盘查也紧了许多。” 了然大师皱眉道:“出家人身无外物,随遇而安,倒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挂怀。只是,宝相寺也会将客房分作三六九等,这又是为何?” 了业愣了一下道:“大师从南宗寺而来,竟不知道这个?施舍得多的,随喜的香火钱多的,理应住更好的客房啊!他们为本寺做了多大的贡献啊,若没有他们,佛寺何来,佛像何来,斋饭何来? “那些普通的佛道信众,插两根浊香,朝佛祖拜两拜,便就去罢,佛祖已然受了他们的香火,何必再多絮叨呢?寺内房间有限,当然管不得许多。如此,才是寺庙的经营之道啊,否则,如何维持这数万僧人的饮食起居?难道,南宗寺不是如此?” 看着了业和尚十分认真地发问,了然大师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难道不应该是众生平等吗?” 了业笑道:“众生平等,终究是纸上之言嘛,即便是我们这里众生平等,那去外面的客栈,不同样是要分三六九等,要分王公贵侯,贩夫走卒?有什么改变吗?了然师兄,你过于迂阔啦!” 了然大师叹了口气道:“了业师弟,那你知道君州境外有数十万灾民,备受苦厄,都是因佛门如此经营而起吗?” 了业笑道:“隐隐约约有听说啦!不过不是因为佛门而起,而是州境的官府没有开仓放粮嘛!听闻大武帝都亲自下诏,让户部尚书全力解决此事,这群当官的,尸位素餐,平常暗地里向我们索取贿赂倒是挺有手段,让他们给百姓民众办点事,就办不好。” 了然大师冷冷道:“了业师弟,你如何笑得出来!” 了业闻言,又愣了一下,转脸冷冷道:“与我何干?如何便笑不出来,你整日研读佛经,难道你没看到佛经上这么多尊佛像中,有多少是在笑的?他们如果真有灵,他们能没看到灾民吗?你能去让他们也流泪吗?” 这次换了然大师发愣,他从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呆了一下,喟然长叹道:“了业师弟,你偏道远矣。你去吧,让老衲清净一会。” 了业也不乐意,起身甩了一下衣袖,冷哼一声,说道:“了然师兄,我敬你一把年纪,不远万里来君州城,对你尊敬有加,没想到你倚老卖老,搬弄是非。看来你们的弟子也都不是善类。好生住着罢,看不惯,就自己走!” 说完摔门而去。 另一座院落中,门口出现一个身影,本倩定睛一看,欢喜地喊了一声:“一风!”跑了过去。 火猴和书礼也站起身来,朝着一风走去。 却见一风脸色灰暗,直奔火猴而来,双手抓住火猴的手臂,瞪着双眼问道:“二师兄,你从秘境中回来后,有没有见过弘光院的本亮师兄?就是在进入秘境之前认识的!” 火猴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这小师弟出去一趟,明明是为民请命而去,却突然回来抓着他问本亮的下落。 他低头想了想,道:“没有见过,我去弘光院打听过,听说是在秘境中没有出来,也联系不到,不知道最后出来没有。” 一风低下头,绷着脸,一言不发。 书礼等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秀姑问道:“一风,你怎么了?了毓师叔呢?” 他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脑外,但是越缠越紧了。 他之所以十分在意这件事,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杀戮,与所有的经历都不同,即便是萧季和羽罗两个修罗在他的面前杀死了这么多灾民,但那是因为两个修罗的罪孽,而在秘境中造下的杀戮,则是他无法控制自己造下的孽业。 如果下一次也无法控制自己呢?是否会杀掉自己熟悉的亲人? 想到这里,一风的心里不禁一寒。 书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风,有什么事说出来,师兄师姐们或许能帮到你。” 一风抬起头看着书礼,张口要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秀姑,又把话咽下去,说道:“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星空,无助地喃喃道:“真的有点累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兄妹决裂 本倩上前,把一风紧紧抓着火猴的手拿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一风,你今日奔波,去说服两大权势的巨头,恐怕真的很辛苦,如果累了,就去睡一会吧,我帮你收拾房间。” 秀姑也点点头,拉着一风的手,准备让他去休息。 一风却突然挣脱秀姑的手,支吾着道:“师姐,我,我现在睡不着,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全是······” 秀姑看着他,伸手想轻轻摸他的脸,却被一风忽然躲开了。 秀姑有点意外,一时手足无措,眼睛慌张地看向本倩。 她从来都是如此亲昵对待这个小师弟,从来也没有避讳什么,但是刚才,就在刚才,她明显看到了一风身上对自己的抗拒,看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隔膜。 这让她的心突然一冷,却又无可奈何。 幸好,本倩及时解围道:“你现在闭上眼肯定都是小山寺的情景吧,那就不要去睡了,你吃饭了没,我去伙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一风点点头,又摇摇头。 本倩把一风扶着,坐到石桌前,便起身去伙房了。一风坐在石桌上低着头,不发一言。他的三位师兄姐陪着他坐下来,刚才一风的不对劲他们都看在眼里,同时陷入沉默。 黄龙观,严归真的院亭中。 严归真的院落单独建起一座小亭,与院落里的树木相映成趣,别有清雅之致。 严归真道:“三妹,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了毓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严归真道:“你不用担心,我这座庭院已经烙印了法阵,就算像你一样的大乘神僧过来,一时半会也攻打不下来。外面的人也听不到里面说话,有什么事就说吧。” 了毓迟疑着道:“多年前,二姐是不是怀过一个孩子?” 严归真眼瞳突然一缩,道:“你怎么知道?” 了毓道:“这件事情虽然被大武皇室瞒得密不透风,可风是挡不住的,总有蛛丝马迹。” 严归真沉声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了毓道:“因为我已经找到她了!” “什么?!”严归真眼中厉色一闪,道:“是真的吗?” 了毓点点头道:“我一直不明白,这是武帝魏氏皇家的血脉,怎么会舍得丢弃她呢?” 严归真道:“如此也好。” “什么?也好?一个女婴,被丢弃在举目无亲的乡野小庙,如果不是庙中人心善,很可能就冻死饿死在路旁,禽兽也不至于此!”了毓愤然怒道。 严归真低头沉默了一会道:“严清不能有子嗣,这会破坏太清门清规的。” “可笑!你把她送进大武帝宫成为宠妃,就不破坏清规了?你说,是不是你把她丢弃的?!你好狠的心啊,你是她亲舅舅啊!”了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啪地一下猛击桌子,站起身来,石桌哗然碎裂。 严归真也被迫站起来,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冷冷道:“送她进入大武帝宫,只是多一个方式钳制大武帝。太清门为大武国付出太多了,我不想像以前儒家被魏氏残害殆尽,四处逃窜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我们道门中。” 了毓脸上再起寒霜,刚才的兄慈妹爱的温情又一扫而空,但是她的眼眶通红,一颗眼泪不争气地滚落,在冰冷的脸颊上发烫。 她含着泪道:“为何你总是对胞妹这么残忍!这一次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死之前都不见我一面了?还有,你把二姐送入大武帝宫,你可曾为她想过,可曾问过她的想法?这么多年,你可知她在宫中受过多少苦? “是,她一直坚持清修,可是内心呢?面对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么多年,还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女儿,兄长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工具,她的心里要有多苦,才能在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皇宫中清修这么多年? “你总是固执地执行自己的想法,把亲情都抛却,说什么为了太清门,太清门比胞妹更重要吗?说什么道教领袖,你只是一头无情的野兽!” 说完了毓愤然甩袖,往院外走去。 “严毓!”严归真叫住她,了毓停下脚步,他却迟疑着。 待她冷哼一声,提步要离去时,严归真抬起手臂,像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下巴的花白胡须乱颤,张口道:“严毓,我并没有丢弃她,是太后······” 了毓冷冷打断他道:“这么多年,你没想去找过她吧?否则以太清门的势力,早已找回她了!不找,就已经是抛弃她了。” 说完一甩拂尘,往门外冲去,到了院落门口,她头也不回地道:“她已随我来到君州城,我希望你不要去找她,我也不会告诉她真相,她如今,很好。” 这一走,兄妹再次决裂。 严归真看着了毓消失在院门之外,缓缓收回僵硬的手臂,慢慢低下头,容态之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夜色已正式降临,君州城内热闹非凡,百姓吃过晚食之后,便纷纷涌上街头,前往伊河两岸去看河花灯。 秀姑突然看向天际,一颗流星划过,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种不安。 本倩端来一碗粥,几个素包子,放到院落的石桌,一风的面前。 她淡淡笑着,对一风道:“一风,吃点东西吧,这一天奔波太辛苦了,即便是你最擅长跑腿的火猴师兄也忙不过来呀。不过这里不比南宗寺,伙房都小气得很,听说我们要东西吃,就给了这点,不过还好,将就着吃一点吧。” 一风点点头,端起碗喝了两口稀粥,看到桌上的素包子,五脏一阵翻涌,强忍着没有把粥吐出来。 秀姑在旁边心疼地看着,却不好说话,刚刚一风似乎对她有什么顾忌。 她伸腿踢了踢火猴,火猴瞪眼看向她,她瞟了瞟一风,火猴明意,笑嘻嘻道:“一风,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出去逛逛吧。今天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今晚君州城内有河花灯,说是武帝要为太后祈福啥的,我们也去看看,也算长长见识。” 一风此时也知道他状态不对,让师兄姐们都替他担心,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去看看也好。” 书礼绷紧的脸也笑了,他先去和了然大师打声招呼,得到应允之后,又去叫本渊,却被本渊冷冷地拒绝了。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簇拥着一风,往宝相寺外走去。 来到街上,才发现君州城内人口实在多,现在才窥一斑。城坊屋宇飞檐上,都挂满了各色灯笼,米黄暖红、淡紫轻黛,流光溢彩。 城坊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老妪携童,稚声喧闹;老翁拄杖,花眼笑看;年轻夫妇,浓情缠绵;青年才俊,风流学子,风姿仕女,言笑晏晏;官宦信步,家丁护持,家眷丛丛,乐颜妍妍。如是等等,不一而同。 大多数人都是往伊河方向而去,城坊的街道也相当宽阔,可依然挤满了人,大家或急或徐,纷纷谈论着今日的河花灯盛况,如汇江之河,川流入海,往伊河涌去。 一风看到城内这么热闹的情景,也开怀了许多,暂时把烦恼抛却一旁,却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此间事一了,一定要重新回到南宗寺碑林秘境中,一探究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游盛景 书礼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夜晚的君州城,以前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君州城的繁华,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 火猴不断地感叹道:“大城市啊,就是有钱,你瞧瞧这屋檐的花灯,你看看这些人的丝绸衣服,哟,你看看那些姑娘的······” “啪”地一下,秀姑拍了一下火猴的背,白了他一眼道:“二师兄,你犯色戒啦!” 火猴嬉笑道:“才不是,我是说那些姑娘手里牵的小兽,多好玩,我只听说过农家养狗防贼,没想到君州城就是君州城,养啥的都有,你看牵个猪走在街上,那也就算了,你看那里,有个姑娘牵的是什么?长了独角的小驹!还有那里,牵的是一头异兽,瞧着像狗,但是长着一对翅膀呢,还有······” 秀姑说道:“好啦好啦,知道师兄你最乖了,怎么可能犯色戒呢,此事就先不和了然大师说了,赶紧往前面走吧,不然走到伊河边,天都亮了。” 一风无奈道:“师姐,这也走不动呀,你看看多少人,不过我觉得路旁的花样也挺有意思的。” 秀姑看着情况稍微好转的小师弟,笑了笑。 旁边的本倩说道:“是啊,你看,除了一些杂耍戏唱,还有幻术喷火,那边居然还有斗兽,参加都还是灵兽,五彩斑斓的,还上下翻飞,有趣得紧。” 四人且看且走,没想到这城坊内的夜市热闹非凡,仿佛坠入万花筒一般,走了许久路边的花样都没有重复过,新奇斗艳,花样迭出。 就这样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时辰,一风他们终于挨到了伊河边,从伊河西北段的鹤亭附近往云台方向慢慢游玩而下。 神威军团早早派遣卫队驻守在河岸边,防止百姓过于拥挤落水。 河岸边的道路十分宽阔,道路旁边还有高高的石阶,虽然人多热闹,但是只要到了河边,都能欣赏到伊河风景,人群有条不紊,欢声笑语,各行其道,井然有序。 西北鹤亭至云台方向的两岸,除了四灵神木,都栽种着巨大的松树,亭亭如盖。 伞状的树冠上,挂上了缤纷灿烂的各色花灯,将伊河两岸的道路都点亮,如同繁星临凡,璀璨绚烂。 四灵神木间隔耸立在道路上,火红的树叶在各处灯光的照耀下,也变得五光十色,极为灵动,煞是好看。 但最漂亮的,还属伊河中间的河灯。 鹤亭方向的河灯顺着伊河水流而下,花灯漂浮在河面上,数量极多,灯的形状也千奇百怪,有仙人白鹤、有金色鸟兽、有巨大花卉,还有一直喷着火花的宝塔花灯。 本倩和秀姑两人看着这数不尽的绚丽华美的花灯,欢呼雀跃,只恨自己少带了双眼睛,无法将这美丽的伊河夜景全部收入眼底。 随着慢慢靠近云台,花灯也渐渐多了起来。河道中开始出现碧绿硕大的荷叶,美丽多姿的彩莲,还出现了许多漂亮的小舟。 小舟的身躯雕饰着精致的花纹,白色祥云,蓝色波浪,后面拖着轻巧的锁链和挂钩。 那些船夫都是统一衣着,拿着特质的勾杆,把上游飘下来的河灯悬挂在锁链或挂钩上,然后双手飞快动作,驾驶船身飞速从莲花从中穿行而过,带着挂着一串花灯的尾巴,顺着伊河往下游梭,不让数量太多的花灯堵塞河道。 轻舟在灯火照耀下,荡漾水波,碎金烂银,祥云蓝浪,在莲花荷叶丛中,飞快穿梭,平凡的小舟们也如同天河中一艘艘流光溢彩的仙船。 莲花的静美,飞船的炫彩,花灯的绚烂,人流的欢呼喧闹,稚童的惊声尖叫,年轻男女的嬉笑打闹,有善歌者情不自禁引吭高歌,或柔美荡漾,或铿锵击节,或溃不成音引来一片笑骂。 加上河岸边售卖吃食的香味,和随河风漾起飘扬的花香,共同构成了君州城内伊河花灯盛景。 众人满心欢喜,激动莫名,只是笑,只是闹,大声呼喊,毫无拘束。 他们此时在喧嚣的人群中毫不显眼,无人在意,要把这热闹由心底喷发出来,响彻在伊河两岸与上空天际。 在云台上,大武帝宫深处的一座高楼上,武帝魏宇搀扶着太后,旁边还有一位青灰色素服的清丽女子。 她颇为年轻,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但她眼中丰富杂糅的复杂神色出卖了她的年龄,深邃含蓄的乌黑眼瞳中,尽是远处伊河河道中炫丽的灯火,和意欲不明的复杂情绪。 但她除了眼睛,只有面无表情的脸,和绷紧的身子,搭在手臂上的银色拂尘,整个人流露出来的,却是与眼中绚烂热闹迥然不同的清冷气质。 她傲然站立,如同一朵举世无双的昙花,月下盛开,美姿无双,但仿佛眨眼间便要飘然而去,逍遥缥缈。 三人倚栏眺望,旁边围拢着许多侍女宦官。 太后的病容减轻了许多,隐约间还透露出红润的光彩,她看向远处美丽璀璨的伊河夜景,开口说道:“宇儿,这是谁想出来的?煞是好看,煞是热闹,哀家满心欢喜。尤其是那一艘艘如同仙船般的轻舟,拖着一溜华灯,滑过缤纷彩莲,美极了。” 魏宇笑着道:“母后,这是严贵妃专门谋划的,就这轻舟飞莲,绚丽非常,又解决了伊河花灯被云台四周的莲花莲叶堵塞的难题,真是巧思异常,聪慧有加啊!她听说这是专门给你安排的祈福花灯会,挖空心思想了许久呢!” 太后微微点头,淡淡道:“哦,有心了。” 严清微微侧身,微鞠了一躬,没有言语。 太后见此,也不在意,只是看向伊河道:“只不过,这些花灯,什么仙鹤青松,还有什么宝鼎丹炉,都不太好看,瞧着没趣儿。要是有点佛家的物件,那才是宝相庄严,福缘广博,那才叫为哀家着想呢!” 严清面无表情地看向伊河,魏宇接口笑道:“母后,您真是和严贵妃想到一块啦,你等等瞧。”然后转头对一个宦官道:“去吧。” 那宦官领命,徐徐后退,转而飞快下了阁楼。 云台对面的伊河岸边,一风等人看着对面巍峨深重的大武帝宫,都觉得一股庞然大气扑面而来: 高耸的瞭望楼,后面是被无数金色灯笼点缀的华美阁楼,一重重如同山岳连绵不尽,一层层灯火如同繁星满天,不知多宽广,多雄厚。 突然本倩尖叫一声,挥动手臂指着伊河中间的莲花深处,只见伊河之中,无数彩莲旁边突然河水翻涌,不断地吐出水泡。 就在所有人惊疑之间,层层水泡之下,出现一点金光,照亮水泡,瞬间扩散成一片金光,并随之冉冉上升。 片刻间,金光已经升到了水面,哗啦一声,金光破水而出,出现一个金色的头顶,然后便是面目,接着是胸膛,众人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尊金佛!水下升起一尊金佛! 随着不断有金光冒出,众人发现金光如同繁星一般散落在河道中。 霎时,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数百尊金佛从水底冒出,突破莲叶,屹立在各色彩莲间。 彩莲飘荡,金佛便如同站立在彩莲之上,数量极多,一尊尊金佛铺陈开来,金光璀璨,壮阔庄严,如同极乐天的金佛临凡,以彩莲助阵。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这也是花灯,只是不知道那些御匠用了何等神奇的手法,将这么多金色佛像花灯掩藏在水底,直到现在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顿时,河边的无数百姓犹如沸水入油锅,连连惊声嚷叫,欢欣鼓舞,齐声喝彩,引发今晚观赏河灯的一轮高潮。 还没等百姓们安静下来,云台对岸,大武帝宫之中,一声厚重的法号声响起。 顿时,钟鼓齐鸣,一座高台从宫墙里面升起,越出帝宫的墙壁,展现在众人面前,高台上铺着猩红地毯,有数百僧众或坐或站,模仿着河道中彩莲之上的佛像。 僧人身着袈裟,口中齐声颂着经文,钟声不停,鼓声不止,更卷进来大磬、木鱼、铙钹、金铃、梆子,种种佛门器乐,叠叠梵音,将气氛烘托得更加庄严肃穆。 还没等百姓们看够,云台岸边,宫墙之中,无数道光柱迸发出来,直冲天际。 眼睛还没来得及眨,高高的夜空中蓦然炸开无数朵金色花卉,声音轰隆,金花漫天! 这一时间,高耸的楼台上姿态各异的僧人,和伊河中彩莲飘荡间,无数发着灿烂金光的佛像遥相呼应,又有厚重的梵音佛号,雄浑的佛门仙乐环绕左右,还有高空无数金花绚烂陪衬,这一幕幕,震撼着一风的眼睛,震撼着所有百姓,震撼着整座君州城! 不用到明日,便会传遍整个大武国,震撼着整个大武国! 今晚的传说,注定名留史册! 高楼上,太后老泪纵横,颤抖的嘴唇,不断地絮絮道:“值了,这辈子,值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生遗憾 漫天的华彩,五彩缤纷的光影,所有在伊河两岸的百姓都仿佛置身于极乐天之中,心中被兴奋和幸福填满,不由得更加喧闹,更加放纵,马上有许多人搬来一坛坛美酒,就在伊河岸边,觥筹交错,肆意高歌。 就在此时,天公偏偏不作美,看不得人间热闹,一阵巨大的风吹来,卷起路上的风沙扬尘,吹得灯火摇摇晃晃,灯影错落,人们不得不掩口护面,四处奔逃,顿时伊河周围一片混乱。 天空中不知从哪里吹来一层厚厚的乌云,将星空遮蔽,随即轰隆咵嚓一身巨响,乌云中亮出一条狰狞的银色闪电,更多闪电紧随其后,如有千军万马摇天踏地,奔涌而来。 大武帝宫高楼上,刚刚还泪流满面的太后,看到如此场景也有些惊慌,问道:“宇儿,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惊动了上天佛国,引来了佛国的天威惩罚呀?” 魏宇向身边的人问道:“国师呢?今日为何不在!让他去查一下今日的天象,为何会如此不测!” 旁边的宦官大道:“回武帝,今日是国师献祭的最后一天,您忘了?要不要我把星象官叫过来查问一番?” 魏宇正待下令,旁边的严清冷声道:“不必,我与兄长皆精通星术,不必为难他人。这本是夏夜燥热引发的气象变化,与星象无关,也与佛国天威无关,不过马上将有大雨淋下,还是将老佛爷送回佛堂吧。” 说话间,一滴豆大的雨滴砸在太后脸上,冷冰冰地惊出她一身冷汗,巍颤颤道:“宇儿,哀家要回佛堂,哀家要求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于是众宦官与侍女手忙脚乱,准备扶驾回佛堂。 而伊河两岸,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哗啦倾泻而下,引得岸边无数百姓什么也顾不上。 抱着啼哭的孩子,扶着年老的双亲,学子慌乱奔跑,仕女提起裙裾急行,更多老百姓则是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看台上的和尚们也纷纷提起袈裟,找阶下台,躲避大雨。 一风等人被这么多老百姓一冲,全部冲散在人群里,他们想飞升而起,无奈被百姓裹挟着,抽不开身,又怕伤到他们。 慌乱之中,乌云深处不断轰隆,呼喊声也无济于事,雨越来越大,只好各自往城坊跑去。 书礼被人群裹夹着,往城坊内跑,混乱之中,已经不知道跑向哪座城坊,前面的城坊早已被人挤占了,只好随着人群往更偏远的城坊跑去。 待他看到一处人较少的屋檐时,浑身已经湿透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往那处屋檐跑去。 到了近处一看,却是一处儒家学堂,书礼不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 门口站了不少躲雨的百姓,纷纷整理湿漉漉的衣裳,抱怨着这搅乱难得一见的盛况的大雨。 虽是夜晚,学堂的门却打开了,里面灯影绰绰,应该是学堂的学子们看到雨势袭人,开门为老百姓躲雨。 但多数的老百姓都没有进去,只挤在屋檐下和门口,吵吵嚷嚷。 随着雨势加大,连绵不绝,众人也失去谈话的兴致,呆呆地看雨,只求早点雨停,好回到自己温暖的家。 书礼的眼神四处查看,担心着一风他们,也怀着侥幸看躲雨的这些人中是否有他们,不一会,书礼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一道闪电蓦然照亮天际,书礼却猛然一惊,他猛地扭转头看向躲雨的人群中,随着惊慌的目光,终于锁定了两个人,而那两个人恰巧也看向他,眼光交汇,看出各自的慌乱: “书礼!” “书山?书和!” 两边的人差点惊出声来,不约而同地相向走了两步,又纷纷停下,似乎都感觉到一种尴尬。 最后书礼犹豫了一会,还是迈步走向前去,对书山问候道:“书山师叔,”又转头朝书和道:“书和师弟。” 两人皆回礼,但随即又沉默下来。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雨势丝毫不见减弱,街道上已经漫上了一层雨水,流向不知何处。 书山清了清嗓子,对书礼道:“书礼,一年多过去了,你还好吗?” 书礼低声道:“感谢师叔挂怀,这一年来殊为不易,但总算过来了。” 书山道:“那就好,不过,你说‘过来了’还为时太早,佛门的灾难,似乎还没开始呢!” 书礼一听,其中颇有深意,问道:“敢问书山师叔,此言何意?” 书山却不答他的话,另起话头问道:“我看你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剃发了,是不是想回书家了?” 书礼愣了一下,答道:“弟子自由惯了,修佛修心,佛道在心即可,无须在乎形貌。” 书山却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你们佛门不是常说‘相由心生’,虽然你自己觉得修心即可,可是,在心底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些角落,已经不太认同佛道了,所以才会懒得剃发修行。” 书礼凛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自己是放浪形骸的佛道修心者,无需在意外在佛门教义的框架。 但经过书山这么一点明,他那浑圆如佛珠的内心,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看到书礼沉默了,书山继续道:“既然你还身在佛门,有些事便不能对你说,不过虽然你自己说过得很好,我却不这么认为。看你如今的状态,恐怕早已有些左右为难了吧。” 书礼抬起头,想要反驳,思绪却突然混乱,之前自己对火猴说,自己心中的道,与外在无关,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匡扶正义,可是,他又同时对火猴说,有些时候,真的会怀疑佛道的“道”。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矛盾呢? 书和看了一眼书礼,插口道:“大师兄,要不,我们先去学堂里面坐坐?” 书礼有些茫然,点了点头。 三人走进学堂,几个挑灯夜读的学子看到他们进来了,陆续提灯离开了,学堂摆放着木长桌椅,而正中,悬挂着一幅圣人图,周围墙壁上悬挂着儒家训诫与经典警句。 书礼突然看到有其中几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他心中猛然震动。 从书家下山之后,他一直接受佛家慈悲善心的熏陶,在善意中增长,在恶念中警醒,时常提防自己,未免加重戾气。 这些原本不错,但是却少了一种浩大如山岳的气概。 他在书家从小耳濡目染养成的浩然正气,气势雄浑,苍冥浩荡,为天下计,却在佛道的清净本质下消磨泯灭,于是面对不公,面对灾难,谨小慎微,反而不如一风那般勇敢,坚定佛心,放手一搏。 说到底,是佛道与儒道的不同氛围造就了他如今的心境,儒释二教的本质或许相同,普度众生,匡扶天下,从大义上来说,皆是正道。 然而,佛道清净修行的氛围,与儒家浩然广博的氛围,是会深深影响到人的。 他本是书家天才,出生时有仙鹤临凡,黄钟震天,何等傲视天地,前途光明。 可是,在佛门修行以来,为潜心修佛,他失去了傲气,掩埋了浩然正气,深藏了少年侠气,这未尝不是熊鱼不可兼得的深深痛惜。 如此,今后大武帝国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听到“书家天才”的传说了,更无“一一垂丹青”之举了,未尝不是一种人生遗憾。 他原以为自己能兼顾佛道和儒教的功法和教义,大道为公,可是不同的路,见到的风景不同,人就会变得不同。 儒教,佛门,自己到底想要成为哪一种人呢? 他彻底陷入了迷惘。 书山看着书礼低头沉思,顺着他之前的目光看去,看到墙上的浩然开阔的惊世警句,顿时明白了他内心的挣扎。 书礼此刻心中思绪翻涌,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但此刻,如果让他突然离开佛门,他想起活泼淘气的小师妹,风趣幽默的二师兄,正在崛起需要保护的一风,他心中万般割舍不断。 雨,还在不停地下,书山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递给书礼道:“书礼,上次我把你的话带到了家族中,二族老,你的父亲,力排众议,坚持把火龙珠暂时留在你的身边。 “不仅如此,他还建议家族长老把这块镇族之宝‘应天镜’送给你护身,为此得罪了许多族老,煞费苦心。 “此次来君州城,我们已经事先知道消息,你会来君州城,所以二族老让我带上此宝,将其送到你手上,今晚便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找你,没想到再次相遇。 “我知道你心中此刻还在犹豫彷徨,但书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书礼心中震撼,一股暖流通遍全身,他呆呆地问道:“为什么要将‘应天镜’送给我?” 书山道:“因为佛道的浩劫,不远了,你好好保重。” 说完,他和书和准备走出学堂,奔入雨中,书礼在后面大声喊道:“我父亲,还好吗?” 书山头也不回地道:“他也来了君州城,有空,去看看他。” 两人的身影投入茫茫夜雨中,消失不见。 书礼抬头看着沉沉夜空,雨,为何还不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次相逢 “这啥雨啊,说来就来,还真是夏夜的天,娃娃的脸,指不定就哭了。”火猴一边嘟嚷着,一边在城隍庙中脱掉贴身的湿衣裳。 和他一起跑到城隍庙的还有许多人,地上乱糟糟湿漉漉的。 城隍庙由城区府衙特设的几名官吏管理,还有一些私招的杂役,城隍庙虽小,却也有好几处宝殿,供奉着大武帝国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尊为城隍神。 平常香火虽然不如黄龙观和宝相寺那种庞然大物的地方,但也相当可以,几名官吏都吃得浑圆肚饱,脂厚流油。 此时,一名官吏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指挥着几名杂役,让他们把弄脏的城隍庙的几处宝殿地面打扫干净,但他们也不敢过于狂妄,万一被有些不安分的老百姓告到府衙,恐怕他们也要丢掉这肥差。 火猴身处的这一座大殿中,供奉着一个黑袍金脸的城隍神,塑像上两只紫色眼睛朝下,俯瞰着大殿下的人。 这么丑的神像也有人朝拜,火猴心里想,现在只要是神就能得到老百姓的顶礼膜拜,做神祇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做了。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是不是因为人们的也越来越恐慌了呢? 君州城看似繁华昌盛如同天上人间一般,但是君州之外惨死的无数灾民,僧祗户的苦难,边境的混乱,恐怕早就是公开的秘密,这人间灾难的硝烟,会不会迟早有一天烧到自己的头上呢? 正在火猴这么想着,大殿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道士,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道士。 三人也是全身湿漉漉的,脚下的靴子淌着水,他们把鞋脱下来,翻转过来倒水,水哗啦啦从靴筒里流下来,飞溅起来,溅到旁边随地而坐的人身上,招来一阵喝骂,三人连忙弯腰致歉。 火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三个道士,领头的那个道士,把被雨水糊在脸上的头发拨开,露出脸时,火猴吃了一惊,那道士的目光正好迎上来,对上了火猴的眼睛:正是九龙观伍道长! 他怎么在这里?!两个人的内心同时喊出来。 火猴眼睛滴溜溜一转,悄悄地往后退,向大殿门口那边靠拢。 伍道长顿时反应过来,招呼两个师弟,三个人顾不得穿鞋,分散开,把殿门口堵住。 火猴看溜走无法,干咳两声,对伍道长说道:“哟,伍道长,好久不见啊,你这是从哪里来?” 伍道长一刻也不敢放松,边盯着他边冷笑道:“火猴是吧,之前不知道你们的大名,到底还是让我在雷鸣寺搜到了你们的消息。后来得知你们投到了南宗寺,此次君州论道大会,凭借你们逃命的身手,想必你们会跑到君州城来,故此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这运气着实不错!” 说着三个人慢慢向火猴围拢。火猴笑道:“你说你们几个道士,没在九龙观里修仙练道,不远万里跑过来抓我一个和尚,干嘛,道观缺人啊,要抓壮丁吗?你问问佛祖答应么?” 伍道长喝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火猴道:“那玩意说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实话告诉你,现在我叫它一声,它就能跟着我走,你抢走了也无济于事!” 伍道长道:“少跟我打机锋,你们和尚就爱半言半语地糊弄人,不交出来,今天就别想走,上次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子,你就去找他们赔罪吧!” 说着,三名道士分别把佩在腰间的剑拿下来,抽剑出鞘,朝着火猴逼近。 大殿中的其他老百姓看事情不妙,纷纷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就算淋雨也比在刀光剑影中丢了命要好。 大殿外面,一个杂役看到这个大殿里马上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忙不迭地跑到今日值守的官吏面前,汇报此事。 那官吏绷着脸,说道:“你去把那座大殿的门锁上,再把城隍庙的大门关上,然后去找神威军团,剩下的事都别管。” 那杂役迟疑道:“老爷,下这么大的雨,上哪找神威军团护卫去?再说了,关着大门,老百姓怎么办?” 那官吏喝道:“我做事还要你来指点了?佛道两家打架,我们谁也得罪不起。关上门,神威军团来了,就说帮他们囚禁了闹事者。其他老百姓,谁让他们乱跑进来的,搞得我这脏兮兮的,活该他们倒霉!还不快去!” 那杂役慌忙跑了出去,按他说的办去了。 大殿中,火猴见他们直接亮出了兵刃,顿时收敛起笑容,沉声道:“你们真敢在君州城内动武?不怕被神威军团抓住判罪吗?” 伍道长说道:“为了火龙珠,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伍道长自从上次在青萍镇和无名谷中折损了十多个师弟妹之后,回到九龙观,长老们雷霆大怒。 但是伍道长禀告了火龙珠的消息之后,他们消了大半的火气,秘密调查火猴等几个人的来龙去脉,终于查清了他们去了南宗寺。 但是他的师尊,那个为了火龙珠而疯癫的道长,听说到火龙珠的消息之后,太过激动,莫名大病了一场,如今苟延残喘,就等着他带着火龙珠回去。 眼下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机会,因此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时,大殿的大门突然从外面关上,一阵金铁窸窣,还被落上了锁。 伍道长狞笑道:“这下你休想跑出去。” 火猴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把火牙拿出来,手持放到胸前,灌注灵力,“嘭”地一声,火牙的三尖冒出星灵火,整个房子温度陡然上升。 伍道长心中一凛,这火焰不像是火龙珠的神火,但好像同样来历不凡,这一次,恐怕要十分小心了。 随着伍道长的脚步越来越近,火猴运转功法,瞬间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把身后神像前烛火全部熄灭,屋顶上的横梁咯吱咯吱直响,强大的威势竟把伍道长三人逼退了好几步! 玉乘境界! 伍道长的心彻底冷下来了,他没有想到,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居然就能突破第一境界,即便在九龙观中,他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变态的人物。 不是伍道长的眼界小,实在是火猴书礼一风等人的资质太过不凡。 他们的身世都充满了神奇色彩,天赋异禀已经不能形容他们了,他们都是天选之人,放眼整个大武国,或许只能在圣书院和太清门找到一两个。 而伍道长,虽然也算天资尚可,在九龙观同门中甚至都算出类拔萃,但是云州的九龙观,对于修炼界这片大海,就如同一个小池塘般,鱼儿游得再快,也比不了龙族随意一摆尾。 去年,还是伍道长追着火猴等人穷追猛打,可眼下,就算再来三十个伍道长,恐怕也不是火猴的对手。 伍道长心中杂念丛生,眼睛通红,不甘心地看着火猴。 火猴看了其他两位道士,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怯意,冷冷道:“道长,我劝你还是走吧,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属于你的,你抢也抢不来。” 伍道长红着双眼,眼中映着火牙的火焰闪动,厉声道:“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告诉你,太清门比我们更想得到火龙珠,只要我把消息放给黄龙观,你就休想离开君州城!” 火猴闻言,心中杀意涌起。 第一百七十章 九天神火 城隍庙的这处大殿中,灯火已经全部熄灭,只剩下火猴手上的火牙的火焰在跳动,映照着所有人的眼睛,也映照出火猴身后丑陋神像的狰狞面目。 火猴的眼中也跳跃着火苗,但是心底却冰冷,并且体内感到一股冷意袭遍全身,但是舒畅无比,火猴如有如无地知道,这就是杀意。 火龙珠来历神秘,恐怕还要比他是星宿神兽转世更加神秘,否则太清门宝物那么多,绝不会盯上他这小小的南宗寺和尚。 伍道长虽然有些失去神智,但是正因为如此,他说出来的话才更加可信,这火龙珠,绝不能让太清门知道! 如果让太清门知道了这个消息,太清门必定不会放过他,火龙珠他肯定不能交出去,不说这是暂借书礼而来,将来要归还,就是现在这个档口,火龙珠可以帮助自己保护师弟们。 他不能与之起冲突,打乱一风在君州城的计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小芙蝶说的,不能惹太清门,否则永远也别想通过太清门接受神昭,弄清自己的身世。 所以,即便犯下杀戒,也在所不惜,何况,这是伍道长他们步步紧逼造成的! 火猴手中的火牙喷出的火焰一盛,大殿内的温度却突然下降,三个道士皆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他们也感受到了火猴身上浓烈的杀意。 火猴手中挥动火牙,嘭地一声,一枚复杂的火焰符文浮现,几个呼吸间便幻化出无数枚,彼此连结,然后火焰一亮,一头巨大的神兽出现在殿内。 神兽高大的身躯挤垮了大殿的墙壁,它高耸的头颅把屋顶戳破,许多碎瓦片掉落下来,把伍道长三人逼迫到墙角,外面响起一片慌乱的尖叫声。 伍道长抬头一看,目瞪口呆:他看到在无名山谷中,被书礼一剑斩首的鹿蜀居然复活了,还浑身包裹着火焰,头颅上巨大的鹿眼冰冷地盯着他! 突然,火鹿蜀张开长满锐利牙齿的嘴,一声清鸣传来,伍道长顿时感到头昏脑涨,手中的剑被丢在地上,旁边的两个道士直接七窍流血,昏倒在地。 正待鹿蜀要喷吐出一口火云,将他们三人烧死时,从城隍庙的外面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弱于火猴,应该是神威军团的护卫到了,至少是校尉级! 火猴知道不能耽搁,否则会搅乱一风和了然大师的全盘计划,他当机立断,嗖地一声,从火鹿蜀顶破的屋顶逃窜出去,而火鹿蜀则幻化成十几头小鹿蜀,四处奔逃。 城隍庙门口,一名身着青甲的校尉,一脚踢开城隍庙关闭的大门,带着后面近百人的精兵闯了进来。 里面的官吏慌忙迎上来道:“校尉,您可算来了,有一个和尚和三个道士在里面的大殿里打架呢,我已经将门锁上了,没想到他们把神殿都打碎了。” “废话!”那校尉气道:“这么强烈的神通威能,岂是你一扇破门能关住的?他们在哪?” 那官吏颤着肥身子,撵着匆匆的小步领着校尉他们前去,还没到神殿门口,却发现里面突然跑出来十几只火红的小兽,四处奔逃,却不伤人。 它们身上的火焰也没有沾上房子,只是四处乱闯,眨眼间,城隍庙的各处房顶上都跑了几只小兽,往外面逃窜而去。 “去追!”校尉下令,马上有几队精兵身影一闪,飞跃上屋顶,向小兽追去。 校尉走到神殿面前,屋顶和墙壁已经垮塌,他一脚踹开还杵立着的门,却被里面的人挡住,一道剑光横扫而过,门被从中截断,露出里面的人影来。 伍道长此刻已经恢复了神智,刚才在惊愕之间,疏于防护,被火鹿蜀的鸣叫扰乱了心神,否则以他的实力,还不止于此。 他脚边上是两个昏迷的师弟,背后已经空无一人。 “和尚呢?!”校尉喝问道。 “你没看到跑了吗?”伍道长也很气,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无可奈何。 校尉闭目,身上散发出一股神识,想要查出逃跑者的蛛丝马迹,可整座神殿都是乱七八糟的火焰符文痕迹,全部掩盖了火猴的踪迹。 “全部带回去!”校尉下令,马上有一队精兵过来,将伍道长控制住带走,把另外昏迷的两人也抬走。 伍道长此时不敢顽抗,偌大君州城,强大的神威军团,岂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反抗的。 这时,校尉注意到神殿中那座丑陋的神像,凝神看了一会,指着神像转头向官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供着他?” 那官吏腆着脸笑道:“嗐,这不忘了,忘了拆,校尉您多包涵,正好这次被破坏成这样子,我马上安排人拆了。” 校尉喝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这是忘了的事吗?我看你是想着多一座神殿,能多点香火钱,才没有拆的吧?给我带回去!” 两个精兵立即把官吏拖走,那官吏挣扎哀嚎道:“冤枉啊,校尉,这是你们以前的神啊,你不看官面看神面,放过我吧!” 校尉没有搭理他,抬起头凝神看向丑陋的神像,冷冷道:“哼,神?!拆了!” 君州城内,一座城坊的酒楼内。 两个人单独开了一间房,房间窗外是连绵的大雨,他们叫了几个小菜,要了两壶酒,临窗看夜雨。 正谈笑间,突然其中一人的身体一抖,出神地看着窗外,另一人道:“怎么了,羽罗?” 两人正是羽罗和萧季两大所罗门的修罗,刚刚他们也在某处看着云台的灯节盛景,忽然下起了雨,干脆到一处酒楼,赏雨喝酒。 羽罗摸着酒杯,玩味道:“那处地方被人拆了,还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萧季笑道:“哦?刚刚你不是还嚷嚷着什么,赏雨喝酒不符合你大老粗的性格,外面这么大雨,还能让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 羽罗道:“你知道我那处地方吧?” 萧季道:“知道,不就是君州城内唯一一座没有拆掉你的神像的破庙吗?你还美滋滋地附了一丝神识在上面,我就没看过如此自恋之人。” 羽罗哈哈笑道:“那是,不过,如今倒有些意外的收获。刚刚那处神殿进来了一个和尚,就是了然手底下的那个叫‘火猴’的徒弟。” 萧季道:“哦?这么巧?” 羽罗道:“更巧的还在后头,后面追了三个九龙观的道士,然后便打起来了。你不是自诩见多识广,圣书院的阁老们也多有不及吗?我考考你,你知道星灵火吧?” 萧季道:“知道,二十八星宿神火系的神阙。哦,对了,那天在山谷里,我的确看到那个弟子用的是星灵火,难道他是神兽?不对啊,神兽修炼成人形至少要到第三境界啊,那个弟子好像很年轻,实力也算勉强,怎么会是人的模样?” 萧季说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 羽罗挑动眉头道:“这就把你难倒了?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那弟子身上好像还有火龙珠,你知道火龙珠是什么吧?” “什么?”萧季惊诧,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说道:“火龙珠怎么会在他身上?这件宝物来历可不凡啊,和大武帝、太清门、九龙观都有关联,不是消失了几百年了吗?” 羽罗第一次看到萧季如此惊异,皱着眉道:“看来你的确见识不凡,但是这玩意儿怎么和大武帝相关?众所周知,大武帝都不是修炼者,而是靠着云台那个······” 萧季点点头道:“正是和他相关,据我所知,虽然当年是九龙观的一个道士通过结合法阵和炼丹两大神通,开辟出一条新炼丹之道,成果十分惊人,炼制出火龙珠这等可以补足修炼者缺陷,还能帮助修炼者突破瓶颈,并且还能不断升阶,堪称大武国第一‘丹皇’的火龙珠。 “然而,后世之人纷纷效仿,有成就者把阵法和炼丹原样复制,并且丹药秘方不差分毫,可是始终无一人能够再次炼制出来,原因就在于一个!” 羽罗凝神看向萧季,萧季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原因就是,当初炼制火龙珠的火焰,正是神火,是九天之上真正的神之火!”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蹈覆辙 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散了众人,本倩也被人群裹挟着、推搡着,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她看到前面有一处屋檐,好像人不是特别多,她冲了过去,躲开了这令人讨厌的雨。可是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屋檐下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屋檐外是匆匆忙忙跑过去的行人,他们没看到这处屋檐吗?为什么不进来躲雨呢? 她抬头看了一下屋檐,发现这处屋檐的斗拱非常复杂,有各种古怪灵兽的图案,用金粉涂饰,在黑暗的夜雨中发出淡淡金光。 屋檐下的两盏灯笼也显得比较昏暗,在风的催动下,摇摇欲坠,那几个人抬头看了看,陆续冲进雨中跑了。 本倩疑惑着看向这堵墙壁,发现了异样,墙壁全是有青色巨石垒就,严丝合缝,但是表面上却烙印着许多复杂的符文,与斗拱上的金色图案遥相呼应,她顿时明白了,这房子外面烙印着一座巨大的法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烙印法阵这种费时费力的高超技艺,而且是这种庞大无比的法阵,平常人家没有雄厚的财力,是无法完成的。 就在此时,墙壁一阵震动,屋檐上的斗拱也咯吱咯吱响动,灯笼越发摇的厉害,墙壁上的符文像波浪一样发出一阵阵金光,墙壁里面,有一种类似兽吼的奇怪声音。 屋檐下的人全都惊叫一声,冒雨跑掉了。 这,难不成,是监狱?本倩心里吓了一跳。 下一刻,她便肯定了,因为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本倩转头突然看到面前的那张脸,吓得尖叫一声,跳进了雨中。 不知为什么,本倩却没有逃走,而是在雨中呆呆地看着这张脸,这是一张巨大的人脸,皱纹满面,鼻子高耸,眼眶凹陷,嘴巴干瘪,远看像一个老妪。 但是人脸只是浮在墙壁表面,符文的金光闪动,把她挡在了里面,而且这张脸过于巨大,脸的边缘还有黑气萦绕,看来只是虚影。 那老妪看到本倩后,眯起眼睛,张开嘴,声音干涩难听:“嘿嘿,小姑娘,老身刚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气息,你是谁呀?” 本倩站在雨里,刚刚还乱糟糟跑过去的行人,此刻一个都不见踪影,身后是旷阔的雨幕,面前只有这张被两个昏暗的灯笼映出的诡异的脸。 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没有答话,却也没有离开,她预感到,这张脸有秘密。 老妪又开口说道:“小姑娘,你且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老妪像是怕她不信,她的脸使劲往前一冲,被墙壁的金光闪烁,一阵滋滋作响,脸撞到了法阵之上,被迫停在里面。 本倩见此,才慢慢地挪步,小心翼翼地往屋檐下靠。 幸亏这屋檐伸出去的部分很宽,本倩在雨幕和屋檐的边缘停了下来。 老妪见此轻笑两声,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张开没牙的嘴,黑洞洞的。 她笑了一会,停下来,看着本倩道:“小姑娘,你不要害怕,这里面有好几个太清门的天师看着老身,又有这座国师亲自设计督造的法阵,老身逃脱不掉的。” 本倩迟疑着问道:“前辈,您是哪位,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老妪道:“嘿嘿,老身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为何关在此处?因为知道的太多了。” 本倩道:“可是,这里离云台不远,人来人往的,他们不怕你这样出现,泄露秘密吗?” 老妪道:“你错了,不是老身主动出现,而是你把老身勾出来的,一般人可没这么厉害,老身也无法轻易出现。所以,你到底是谁?” 本倩疑惑道:“我勾出你来的?怎么会呢?我只是南宗寺的一个普通的俗家弟子。” 老妪脸上也出现疑惑的表情,道:“不是你?难道是你身上有什么物件,吸引老身现身?” 这时,本倩腰上随身的绣包里发出一阵青光,一闪一闪,在黑夜中特别明显。老妪的眼睛突然变得神光四射,看向她的绣包。 本倩也注意到不对劲,摘下绣包,打开,拿出一件东西,正是一块暗绿色的玉佩,正在如同一呼一吸间闪动。 “哦,就是此物!”老妪笑着眯起眼道:“小姑娘,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是南宗寺的弟子,为何会有我门的圣物?” “圣物?就这个?”本倩疑惑道,这在此之前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只是由萧季送给她的。 虽然她很讨厌那个残忍的毒心修罗,但是那人对她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她没有把这块玉佩给扔掉。当时火猴他们都被萧季的神通迷惑住了,他们也不知道她手里有这么个东西。 老妪点点头道:“是的,这便是我们所罗门的圣物。小姑娘,看来你来历不凡啊,这是从哪得到的?” 本倩有些犹豫,但被老妪勾起了好奇心,咬了咬牙说道:“这是毒心修罗萧季送给我的!” 老妪又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萧季?这小子搞什么鬼?他说了什么没有?” 本倩此刻已经豁出去了,左右看了看,然后轻声道:“他让我去君州城永安街淮中坊的一家名叫‘饮空’的酒肆。” 老妪笑了起来,说道:“嗯,那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样的话,小姑娘,你近来有什么疑惑想问的?我给你一次机会。” 本倩想了想,说道:“我刚才听您的意思,您也是所罗门的,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追捕佛子!” 老妪脸上显出一丝玩味,说道:“老身还以为你会问关于圣物和你的关系,没想到突然岔开到佛子。嘿嘿,这佛子,恐怕与你有莫大关系吧,自己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偏偏问不想干的人。也罢,我就提示你一下吧。” 本倩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老妪见此笑道:“不用担心,老身即便是被囚禁,但是,如果老身不想让谁过来,即便是严归真,也是半寸都走不过来,这点信心,老身还是有的。” 本倩默默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老妪,老妪接着道:“抓捕佛子,是本门圣主亲自下的命令,已经找了许多年了,至于目的,老身只能告诉你,一旦他被抓捕回到圣坛,他就会没命!” 本倩震惊地看着老妪,脸上顿时忧色浓郁,根本无法掩饰。 老妪看到,心中已经明白七八分,说道:“既然你得到了萧季给你的圣物,那么你和本门就有莫大的干系,关于佛子,你能远离就远离,否则到时候必受其乱。” 本倩心中一乱,红了眼眶,咬了咬嘴唇,生气地问道:“你们的圣主是谁?!” 老妪见到她一副想跟圣主拼命的模样,笑道:“你知道又如何,凭你一个小姑娘,能把儒释道三教都无可奈何的所罗门圣主怎么样?” 她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找,如果你现在就想知道,那就做好和老身一起被关在这里的打算吧!” 本倩愣愣地看着她,低头思索了一会,下定决心冲进了雨中。 老妪浮现在墙壁上的虚影越来越虚幻,她喃喃说道:“又是同样的一场悲剧,圣主你怎么就让她重蹈覆辙了呢?这会不会,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第一百七十二章 饮空酒肆 “怎么了?”羽罗端起酒杯,看着对面突然沉默,不断看向窗外显得有点心神不安的萧季。 萧季道:“好像出了点岔子,上次在小山寺的山谷里,我遇到一个人,把重门珮给她了。” “什么?”羽罗捏紧了酒杯,沉声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所罗门的圣物,圣主要是知道了——” “圣主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感激我。”萧季笑了笑,随即说道:“不过,刚刚她好像碰到老大了。” “你说什么?”羽罗像是连连被重锤砸在脑袋上,脑中只有惊讶和脱口而出的质询。 萧季道:“老大被太清门囚禁了这么久,不知道她会跟那个小姑娘说些什么,最好不要告诉她真相,否则便会毁了她。” 羽罗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萧季起身,朝房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教她重门诀,然后保护她!” 说完他身影一闪,消失在房门外。 在君州城另外一座屋檐,本倩从怀中掏出地图,这地图经过特制工艺,不惧水火,她拿起地图,挨着一座座城坊找,即便大雨倾盆,她的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但依然坚定地找那处位置。 地图上虽然标记着,但本倩今天才刚刚拿到地图,她本来就不擅长寻找方向,加上电闪雷鸣和暴雨如注,大大增加了她寻找的难度。 她找了不知道多久,跑了不知道多少座城坊,终于在永安长街旁的白虎城区找到了淮安坊。 找到地方之后,便又冲入雨中。 在今夜止不住的滂沱大雨中,她如同闯进刀山枪林的瘦弱雨燕,心慌意乱,无处落脚,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她一定要去那里,弄清楚真相,阻止他们抓捕一风。 现在只有她真正触及到了所罗门,其他人和所罗门的关系,就像是两个世界,只有碰撞和冲突。 只有她,她现在有机会真正接触所罗门,弄清楚他们觊觎一风的原委,并且有机会从中阻止他们抓捕一风。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所以她必须奔跑,在雨夜中奔跑。 在雨中奔跑了不知道多久,本倩只觉得手脚发软,雨水已经把她的衣裳全部淋湿,头发已经洗刷了无数遍,身体已经失去了夏夜原本的温度,只觉得在体温不断消失。 她的脸色如同被雨水涮过褪色后般的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只是眼睛依然闪亮,看着城坊的第一间房子,上面书写着“淮安”两个红色大字。 终于到了,本倩迈开沉重的双腿,走进城坊,一间间找过去,脑海里只有“饮空”的那间酒肆。 城坊的屋宇形态各异,各不相同,无法第一眼看出酒肆的模样,何况,在这下了不知道多久的雨夜中,方向都辨别不清楚,何况楼台轩阁呢? 也许,那就是萧季逗她玩的一个骗局,一个笑话? 就在本倩一间间房屋快要把城坊找遍,心生绝望的时候,突然在前面发现一个淡黄色的小小的幌子,在一盏小灯笼的昏照下摇摇欲坠,上面写着寡淡的两个字:饮空。 本倩如同在汪洋中挣扎许久之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拔起沉重的双腿往那间酒肆奔跑而去。 噗通一声,一个湿漉漉凌乱的身影扑在了酒肆门口的台阶上,吓得里面的刚好出来倒水的店小二跳起来,大喊着“水鬼来了!水鬼上门啦!” 店掌柜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身着黑青色衣裳,上绣红艳金黄的花卉与蝴蝶,头上翠绿的簪子吊着几颗晶莹的珍珠,最显眼的是细长脖子旁,耳朵上两朵缀红宝石的梅花耳坠,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发光,别有一番风韵。 她拍了店小二的肩膀一巴掌,说道:“别瞎嚷嚷,本来就没两个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话还没说完,酒肆里稀稀拉拉的几张桌子上面坐着的客人匆匆跑过来结账,手慌脚乱地跑到雨里去了,他们临走时都看到了扑在台阶上的本倩,但谁都不敢停下来多看一眼。 原本就只靠着几个灯笼点亮的酒肆,也显得更加空荡寂寥。 生意本来就不好,女掌柜顿时气结,指着店小二的鼻子,呵斥去把门口摔在台阶上的人捞上来。 店小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女掌柜瞪着秀目,怒道:“今天你不把她搬到店里来,信不信现在就让你滚到雨里去?” 店小二这才不情不愿地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挨到台阶下,小心地把她搀起来。 本倩湿漉漉的头发,糊在他的胸口和脖颈上,乱糟糟又痒痒的,又不敢吱声,半闭着眼睛把她拖到了酒肆里,放在一张桌子上。 女掌柜走过来,轻轻把她的秀发往旁边一撩,有些惊讶地道:“哎呦,还是挺漂亮的一小姑娘呢!” 店小二本来早就躲得远远的,听她这么说,马上咧着嘴跑过来,边跑边道:“哎呦,我看是不是老天爷给我送未来媳妇儿来了!” 等店小二过来的时候,女掌柜正好把本倩的手挪到桌子上,见到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东西,还一闪闪地发着青光,女掌柜示意店小二掰开她的手。 店小二嘟囔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人家的纤纤玉手,怎么忍心去掰开,怎么下得去手。” 女掌柜气笑道:“你不去掰开,我们怎么查探出她是谁,这么一个妙人儿,难道重新扔回大街上? “赶紧的,弄完马上去烧点热水,泡点姜茶过来,我还要去帮她找两身衣服,事儿多着呢!赶紧赶紧。” 店小二这才小心翼翼地抓住本倩的手,慢慢用力,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劲掰开,露出里面一块暗绿色的玉佩,玉佩正发出比刚才微弱许多的青光。 女掌柜和店小二看到玉佩之后对视一眼,纷纷变脸,收起刚刚的嬉笑怒骂,脸色为之一肃。 女掌柜努了努嘴,店小二立即明白,赶忙去将酒肆的门和窗全部关闭,并且插上插销,又吹灭了店内的几盏灯笼,只剩留下一盏小灯,端到女女掌柜面前。 “怎么回事?”店小二问道:“怎么她手里有重门珮?” 女掌柜此时丝毫不在意店小二态度的转变,认真回道:“不知道,这东西应该在萧季手中,按理说她不会是萧季的对手,除非是萧季主动给她的,难道说?” 就在此时,酒肆的门框响起一阵“砰砰”的敲击声,店小二立即挺直身子,手上抄起一把筷子,身体作防御状,对着门外问道:“谁?”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店小二和小梅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的慌乱,立即前去开门。 打开门,萧季收起一把油纸伞放到门旁,弹了弹身上的雨水,走了过来。 店小二回道女掌柜旁边,两人同时恭敬向萧季行礼道:“拜见毒心修罗。” 萧季罢了罢手,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桌上的本倩,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把重门珮拿到手里,然后抓着她的手腕,把了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劳累了,小鱼,你去准备点姜汤,小梅,你准备一身她可以换上的衣裳。” 不一会,小梅就将衣裳拿过来了,萧季说道:“把她带到阁楼上去,以法力灌注其身,顺畅其经脉,将她唤醒,把衣裳换了,再下来。” 小梅称是,把衣裳挂在肩上,把本倩抱起来,她看似纤瘦的身子看起来毫不费力,踩着木梯上了阁楼。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鱼把准备好的姜汤端了过来,放到萧季坐的桌上,又给他拿了一壶酒几碟小菜,然后侍立在一旁,低下头。 萧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问道:“有没有异常?” 小鱼慌忙答道:“回禀萧季,有一个小人物,在黄龙观外卖包子,要不要?······” “处理掉。” “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修罗论道 饮空酒肆,紧闭门户,店中只有一盏小灯,灯笼由小小铁框架用纸糊住四周,白纸下沿有几朵淡淡梅花,清雅精美。 萧季玩赏着这盏小灯,突然上面的阁楼一阵响动,本倩急噔噔地下楼,出现在萧季面前,小梅紧随其后,下楼之后,悄悄与小鱼站在一起。 萧季这才是第一次认真看本倩,之前在小山寺被他们几个弟子围攻,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一些小手段,但当时情况复杂,也只能急匆匆把话带给她,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本倩一身淡青色衣裳,袖口几朵鲜艳的红梅,举手投足间就像有梅花纷飞,湿漉漉的头发此时已被毛巾擦干,只是脸色依然苍白,清秀的脸庞,如同被雨水冲刷得如同出水芙蓉,清雅秀丽,一双杏眼却含着愠怒盯着萧季。 萧季笑了笑,道:“小山寺一别,这才不过几天,我们又见面了。” 本倩恨声道:“原本我打算再也不见你这个恶魔。” 萧季笑道:“恶魔?有稍微的差别,不过也算是吧。” 本倩道:“难道不是?你们两个人,毫无人性地杀了将近四五千灾民,他们都遗尸荒野,你们可知道,地狱之中有多了多少冤死的亡魂?” 小梅和小鱼盯着他们俩,心内都暗自诧异,在所罗门中,有八大修罗王,每一个都实力超群,为大武国修炼界的顶尖强者。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性,有些甚至非常古怪,但是小梅他们都习惯了,萧季作为毒心修罗,虽然还算正常,但原本,他也不是如此平易近人。 尤其是他修炼的功法,非常容易看透别人的心思,并且将其利用,使得大家对他都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谁愿意赤裸裸地把内心的想法轻易示人? 所以平常大家对毒心修罗都是敬而远之,除了和死神修罗王羽罗走得比较近,从来没有看见他和谁亲近过。 可眼前如此和蔼的毒心修罗,让小梅他们感到非常陌生。 萧季没有直接回答本倩的问话,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小梅和小鱼如遇大赦,连忙走上了阁楼,嘭地一声,关上了阁楼的门。 萧季这才转头对本倩笑道:“四五千灾民,你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吗?他们之中,因为饥饿、争夺、奔劳而死掉的有多少?那么多人死在路边,尸体被野兽吞食,血腥恶臭,他们没看到吗?难道他们不害怕吗?今日,或者明日,他们就可能会死掉,他们不恐慌吗?眼看着亲人就在眼前倒下死去,他们不痛苦吗?” 本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季道:“什么意思,他们难受、害怕、恐慌,说实话,他们早就想死了,只是活着的人没有勇气,而我,只是将他们这种勇气激发出来而已!” 本倩道:“胡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早就想死?即便他们有这个想法,你也不能代替他们做任何决定,因为命,是他们自己的!” 萧季沉声道:“命,的确是他们自己的,所以呢,他们能主宰吗?他们如果真的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还能被迫去当僧祗户?他们能被寺庙僧人逼得逃荒,继而无可奈何地惨死异乡? “我告诉你,命,从来不因为是自己的,而改变任何事情。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能够左右命运了。所有的命,都只是这大千世界最普通的一件东西,能被别人利用,就实现了足够的价值!我就是帮他们的命实现了价值!远比他们死在路边要好上万倍!” 本倩气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萧季摇摇头道:“你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本倩道:“我不想这么体会,我不想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价值!” 萧季道:“你别看不起我的做法,事实上,如果你没有来到这里,你永远不知道,这种做法也是佛道的一种!” 本倩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道:“什么狗屁言论!” 萧季道:“本倩,你是叫本倩吧?你对自己的佛道了解多少?” 本倩道:“比你了解得多!” 萧季笑了笑,随即沉声说道:“不,你错了,佛道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佛道中的六道轮回吗?我被别人称为毒心修罗,以为十恶不赦,你可知我们修炼的修罗道也是六道轮回的一道? “不仅如此,修罗是佛国六道众之一,甚至,是天龙八部神之一!修罗,本来就是作为佛国的一份子,甚至是佛国天神,这些,你可知道吗?!” “什么?!”本倩更加震撼,以前接触的佛经中,师尊的讲法中,虽然知道这世上有阿修罗,但是他们是恶魔,是佛道孽障的化身,是佛道的天敌!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修罗是佛国的天神,这让本倩心中万分惊诧,一时难以接受。 萧季道:“你若不信,回去可以问问你的师尊,问问了然。可以告诉你的是,在佛道中,修罗道与人道天道一起归为‘三善道’,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是恶到极致的善。善恶之间,并非你想的那么分明。 “你以为的善,未必就是真实的善,而你看到的恶,不过是善之不及而诞生的灵便机巧!因此,在佛道中,畜生道、鬼道、阴间道、人道、天道,道道的尽头,便是修罗道! “修罗道才是这世上真正的佛道,你们所信仰的佛道,不过是粉饰的善道!” 本倩原本固若金汤的内心,被萧季的一番话震慑,出现了面目可僧的裂痕。 萧季道:“佛教的信众,只不过被寺庙的和尚欺哄,只为心中的欲念而信奉!如果不是,你去问一问宝相寺那些香客和信众,他们为何参禅拜佛?还不是因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修罗道的本质就是欲望!他们日日把‘恶魔’‘地狱’‘修罗’挂在嘴边,夜夜咒骂,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就身处修罗道中! “世人把修罗道从佛道中摘出来,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喊打喊杀,他们不知道,在修罗道人眼中,他们才是可怜的老鼠!” 本倩眼神迷茫道:“不,不是这样的,那些灾民,他们都是好人,信佛的,又哪有什么坏人呢?” 萧季道:“你这话就更可笑了,别说信众,就算是寺庙的僧人,有几个是潜心修佛的?还不是因为寺庙如今在大武帝的纵容下,形成了一片膏腴之地,不用纳税,有房有田,成为佛图户,还能享受欺压僧祗户的乐趣? “依靠着魏氏皇族颁布的鸡毛令箭,让和尚们从此高高在上,欺凌百姓,作威作福,好一片佛道乐土啊!这样的佛道,难道不是伪善吗?为何就不能反抗,为何就不能推翻?!” 本倩眼神越来越迷茫,堵住耳朵,她不想听到萧季的话,她猛烈地摇着头,想要把萧季那些诛心之言甩出脑海,但是萧季的话已经在心里翻江倒海,不可断绝,他的话还在不断冲进她的耳中: “所以,我鼓励那些灾民,释放自己的勇气,为他们的生存而战斗,为他们的自由而战斗!” “什么大武帝,只不过是包庇佛僧的罪人,什么儒教,不过是心机深重的伪君子,什么道教,不过是道貌岸然的懦夫,只有修罗道,才能帮助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欲望,为自己的人生价值而战斗!” “任何一场战斗,必然有牺牲,必然有死亡,为自己的人生价值战斗也如是乎!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终于可以脱离这人间苦海、转世为人、重新轮回!这才是深陷人间苦难的他们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欲念!” “唯有欲念,可杀无念!” “唯有修罗道,以正佛道!” 说到激动之处,萧季忍不住提高声音,他的怒吼甚至引起整座酒肆的阁楼轰然震响,外面的轰隆隆的雷声,和爆裂的雨声掩盖了他的怒吼,可是小梅和小鱼躲在阁楼上,瑟瑟发抖,互相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 这毒心修罗,竟如此可怕至极! “不,不,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 此时的本倩,却身处在一股诡异的气息中,听到萧季对佛道的诛心之言,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坠恶梦。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门滴血 萧季的话在饮空酒肆回荡,久久才平息下来。 本倩瘫坐在桌旁,神情萎靡,喃喃道:“所以呢,你要我如何?你要我离开佛道吗?不,我是不可能脱离佛道的,不管怎么说,南宗寺都是养育我长大的家庭,他们给我的恩赐便是让我成长为人,我不会离开的。” 萧季道:“我不会强迫你离开佛道。” 本倩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说道:“我更不可能帮你们抓捕一风的!” 萧季笑了,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大跟你说了什么?” 本倩疑惑道:“什么老大?” 萧季道:“就是那个因为知道太多被大武帝下令,让太清门把她囚禁的老太婆。她是我们八大修罗王的老大,名称‘婆雅’,最擅长欺哄别人。你以为她可怜兮兮地被太清门的几个天师和国师的法阵囚禁?那只不过是她觉得没地方去,挺无聊的,所以便让他们关着玩玩,以她的实力,再来几个太清境界的天师,也无法阻挡她逃出来。” 本倩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确实有苦衷?” 萧季笑道:“你看她是不是一个老太婆?其实她的真正面目比大武国任何一名女子都美丽漂亮,是大武国女子中满山珠翠之上最巅峰的那颗明珠,美得不可方物,只要是人们见到她真面目,便会不由自主地被追魂摄魄,这,你能想到吗?” 本倩摇摇头,大武国的修罗道,真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萧季道:“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本倩道:“她说,你们抓捕了一风后,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萧季哈哈大笑,本倩急忙追问道:“难道不是吗?” 萧季收敛笑容,说道:“是!” 本倩愠怒道:“那你笑什么?我是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的!” 萧季道:“但是婆雅说得不全面,他是佛子,佛子理论上来说,是永生的,是不会死的,所以要了他的性命一说,并不完全正确。 “他是佛国诸天派遣下来的佛道代表,他或许通过修炼能够成佛,但是他死去之后,也不会堕入地狱,而是回归天上佛国。所谓要他性命,不过是涅槃重生,回归佛国而已,对他而言,无所谓伤害。” 本倩怒道:“这又是你们要左右他的前途,主宰他的命运之说吗?!他是佛道领袖,他会带领佛道步入正轨,你刚刚说佛道是伪善,那么他将会去伪存真,让佛道归于真善! “若说你们之前残害灾民,是为了让他们脱离苦海,为自己的生存而战,那么一风,他的存在就是佛道最大的价值,他也将带给佛道光明前途,他是佛道信仰之光,你们又有何种理由,来决定他的生死?” 萧季拿起姜汤,放到她的面前道:“我刚才说过,唯有修罗道,以正佛道。他那种看似努力的修正,不过是深陷泥潭的垂死挣扎,并不能将泥沼变成一汪清水。 “不破不立,只有掀起战争,让所谓的佛道毁灭,才能让真正的善道重生。” 萧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说道:“所罗门抓捕他是势在必行,我见你与他情愫颇深,恐怕你会连累他,这点你想过没有?” 本倩脸红道:“谁对他情愫深了,我只是想保护他······” 萧季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雨夜奔袭,把自己弄得全无人色,昏倒路旁。要不是你跑到了门口,要不是小梅他们,外面雨水已经漫过了街道,即便你是修炼者,恐怕也会力竭而淹死。你来救他,谁去救你?只为了一点点似有还无的希望,这还不是用情至深?你若想保护他,首先就要增强自己的实力,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谈何保护他人?” 本倩坚定道:“我从小修炼佛道,师尊也用心教我,我觉得凭我的努力,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萧季道:“保护他?就你这么一个小乘境界的佛道修炼者?你知道你这样的境界人有多少吗?整个大武国不下数万!把你放在人堆里,就能被淹没,你这微末手段,在真正的修炼强者来看,不过是稚童儿戏!” 本倩咬着牙道:“就算死,我也要保护他,我跟他说过,不论什么危险,都会陪在他身旁。” 萧季叹息一声,道:“自古情痴坏道,苦海无涯啊。罢了,看你如此顽固的愚念,我便帮你一把,你把重门珮拿出来。” 本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小梅掰开她的手看到玉佩之后,她下意识地又拽紧了,这是她凭感觉有可能帮到一风的唯一希望,她不能松手。 现在她从怀中掏出那枚暗绿色的玉佩,摊开放到面前,第一次仔细看向这重门珮。 她发现在暗绿色的玉质里,隐隐夹在着一丝青黑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因为掩映在暗绿色的色泽之中,之前还没有观察到。 重门珮的不过巴掌大小,形状为一个脸色肃穆的天神伸出异常长的手臂,怀抱着一座门,门框上有细密的一些怪异符文,那丝青黑色液体潜伏于暗绿玉质之下,如同扭曲的精魄,在门框中缓缓流动,而门中则是饱满的暗绿色玉质,圆滑温润。 整体来看,这枚玉佩呈现一种带着诡异的精美。 萧季看向她手中的重门珮,说道:“这枚重门珮是一件珍贵的法宝,配合口诀能发挥多种巨大的神通威能,我会把使用它的口诀通过神识烙印在重门珮中,你可以随时拿出来,通过神识感应到,并熟记使用。” 本倩狐疑道:“它到底有什么用途?会不会不受我的控制,为祸他人?这是你们东西,我总不大放心。” 萧季笑道:“法宝,就是一件工具,怎么用发挥最大价值,就要看用的人了。重门珮,是一件罕见的空间法宝,是所罗门的圣物之一。它能够随着使用者的实力,不断提升威能,达到一定境界,可以召唤天神相助,或者将天神之力加诸己身,威势浩大。绝顶强者使用,能够惊天地泣鬼神,还能够召唤无数天兵,在战斗或者战争中建立奇功。” 本倩惊疑地瞪大了眼睛。 萧季继续道:“当然,这些是你现在还远远达不到的境界。现在的你,可以用它来召唤防御之门,可抵御各种神通威能伤害,或者勉强召唤出一两个弱小的天兵,从旁协助你战斗。” 说着,他突然语气一转,严肃地说道:“只有一件事需要注意,当你召唤之时,若听到冥冥中有人引诱你献祭,不论那个人是谁,你都千万别中他的圈套。重门珮有八重门,越到深处,引诱之力越强,此事须切记。” 本倩问道:“真有这么厉害?那要是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萧季道:“这上面有我的印记,哪怕被人抢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其抢回来。稍后我将神识烙印时,你将精血融入你的神魂符文,滴在重门珮中,这样一来,便只有你了解重门珮口诀,别人无法识别,就算拿着也就是一块死物而已。” 本倩道:“有你的印记?刚刚你是不是就凭此了解我的行踪?还要我滴血融符,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萧季笑道:“等会你滴血之后,我便把印记抹去。滴血融符,也只是为了限定重门珮,并无他用。你若想增强实力,保护他人,仅凭修炼佛道是没用的,你看看你身边的师兄弟,看看一风,他们的实力都比你高,谁需要你的保护?你又能保护谁?” 本倩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萧季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叹了口气道:“因为,你也是个苦情人。” 本倩沉默下来,咬了咬嘴唇,便开始运转灵力,开始将神魂符文融入一滴精血,通过经脉运转,用手指一掐,冒出指尖。 萧季见此,也运转功力,闭上眼睛,口中碎碎有语,只见一枚枚青色符文凌空浮现,坠入重门珮中,片刻后,萧季睁开眼,示意本倩将精血滴入重门珮。 本倩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滴到重门珮上,玉门框中那丝青黑色立即如同蛇一般扭动,在玉佩中钻到精血之处,将精血吸收殆尽。 萧季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书礼离去 本倩回到宝相寺所在城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是她还没有走近宝相寺,就远远看到宝相寺门口一片混乱。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夜深人静了,眼下门口却围绕着那么多人,多数是寺里的僧人,也有少数看样子被惊醒过来查看情况的民众。 她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匆匆走近,却发现有两拨人在宝相寺门前对峙,一边是今日接待他们的年轻的了业长老,他旁边还有一位老者,是之前在小山寺前面追赶萧季羽罗的觉松长老,还有很多宝相寺的和尚。 而另外一边,却让她非常惊讶,居然是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还有一风、火猴、书礼、本渊,她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站在了毓丘尼身后。 了毓丘尼简单地问她几个问题,她从容地回答了之后,了毓丘尼便重新看向宝相寺的人。 这时,了然大师脸色不悦地说道:“觉松师叔,今日之事,实在难分对错,宝相寺贵为佛道巨擘北宗寺的最大分寺,理应对所有佛道中人以礼相待,何况我们还是南宗寺派遣过来,参加论道大会的代表,是拥护佛道的虔诚弟子,你们如此无礼,恐叫旁人笑话。” 觉松还没开口,了业在旁边呵斥道:“你们可真不要脸,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肮脏事心里没点数吗?今日你们派人去找大柱国,还去找国师,做了那些勾当,还把自己当做救世主,高高在上! “你们算个屁!你们就是意图颠覆佛道的叛徒,你们就是要遭到大武国所有僧众唾弃的罪人!收留你们,还不如收留几条狗,狗还不会背叛主人呢!” 一风上前道:“了业师叔,佛道如何,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身处喧闹之中,从无体察民情,你可知外面的佛道如何?佛道已成为某些人肆意敛财的工具,道义成为浮光掠影,抛掷如粪土。如无改革,佛道必然寸步难行。佛道已然无法自救,只有从外打破,才能劈开黑暗,接纳光明。” 觉松冷笑道:“他看不到,我还看不到吗?我不是让你们等消息吗?我的话,便是北宗寺的意思,你们不听,固执己见,那就别入北宗寺的门!” 了毓闻言,冷冷道:“等你消息,你有何消息,说来听听!” 觉松道:“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这是整个佛道的秘密,你还不配听!” 火猴怒道:“我们不配,你就配吗?放着君州境外数十万灾民不去救济,等什么消息!我看你们就是想拖延,把所有灾民都拖死了,就再没有人来反对你们,再没有人来控诉你们,你们就能更加心安理得,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了业气得更不说话,双臂一挥,指挥那些宝相寺的和尚直接将他们的大大小小包裹全部扔出来,“嘭”地关闭了院门,和觉松等人愤然离去。 了然大师等人为之气结,但此时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能和宝相寺发生冲突,将佛道的矛盾扩大,不论对南宗寺还是北宗寺都不利,还会招来神威军团,到时候两寺的尊严就不可挽回了。 想想令人唏嘘,本是同门,不远万里来到君州城,在深更半夜,大雨滂沱之后,还要被同门赶出来,如同丧家之犬般满大街找住处。 之前听闻君州城因为论道大会,各个州境的人都过来看盛会,寻热闹,各个城坊里的客栈都住满了,火猴和书礼等人不得不前去找客栈,但是回来后都是直摇头。 偌大的君州,却没有他们几人的安身之处,真是可笑,难道不是像极了如今的佛道? 真正为佛道着想的人,孤单且茫然。 走出宝相寺所在的城坊,来到咸宁长街上,正好碰到回来的秀姑,秀姑也全身被淋湿了,她双鬓的秀发耷拉着,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了毓丘尼眼中神色一闪,连忙把她拉过来,问她怎么了,秀姑无精打采,轻轻地摇了摇头。 了毓以为她被雨淋坏了,没有多问,她想了想,道:“要不,还是去黄龙观吧,那儿我最熟悉。”说完,秀姑却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了毓丘尼心中一沉,她大概知道秀姑发生什么事了。 了然大师看了看她们俩,说道:“不用了,我知道你刚刚肯定和令兄发生了不愉快,这太为难你了,更何况我们这么多僧众去道观,说出去也不好,再想想办法吧。” 说完他抬头看向天际,叹息一声。 雨后的夏夜,天朗星疏,街道上积水湿漉,原本各处屋檐的灯笼都被大雨打湿,全部熄灭,黑暗笼罩,夜静无人,一阵凉风吹来,一丝轻寒侵肤。 火猴回到宝相寺时,刚从神威军团的追踪中逃离,书礼也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他们都没有换上干衣服,冷风一吹,即便在夏夜,也觉得寒风刺骨。 “太可笑了。”突然,书礼咬着牙说道。 他的手紧紧抓着青蛇剑,青蛇剑此时发出阵阵青光,犹如呼应着书礼澎湃的心绪。 一风见他不对劲,忙问道:“四师兄,你怎么了?” “我说太可笑了!”书礼吼了出来,“就这样的佛道,有什么意义!我原以为,沿路的小寺小庙的那些僧人,一百个有九十九个不理解,那是他们修行不够,我也没有灰心。我来君州城之前想着,北宗寺作为佛道巨擘,能够悲天悯人,看到民生疾苦,会和我们一起为民奔走,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最终会以佛道之善意,拯救黎明百姓。” 说着,书礼的眼眶红了,语调也更加悲凉:“儒教,如履薄冰地侍奉着朝廷,多年前,书家就因为心寒,退出了朝堂,他们是自顾不暇。道教,身无长物,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纠葛,他们也并无 “手段可以解救灾民。可是佛教!佛教中人,就是如此修道的吗?!冷眼旁观还不止,居然还公然阻止我们!这是佛道中人干的事吗!” 众人渐渐感觉到书礼的不正常,都围拢过啦,书礼继续说道:“从南宗寺一路走来,我就在思考,什么是佛道,我原以为,佛道同其他二教一样,是大道为公,以苍生为念,所以我觉得,不论什么门派,只要以此为信念,就足够了。可笑的是,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你永远唤不醒装睡的人。他们心中已经没有道,佛道,死矣!” 说完一甩袖,独自一人向黑暗中走去,青蛇剑青光一阵闪烁,熄灭下去。 一风几个闪身奔过去,把他拉住道:“四师兄,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正在努力改变。你别急,今日我找了大柱国和国师,他们都表示会帮我们向武帝进言劝谏,会有办法,你不要着急,事情一定会有所改观的。” 书礼摇了摇头,眼中忽然流泪,他深吸一口气,道:“一风,你不会体会师兄的难处,你生来便是佛子,便是佛道中人,肩负佛道为己任。 “可是师兄我,原本胸中有丘壑,身负浩然气,有更为宽广和博大的理想信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但现在我牵绊在这佛道之中,求道不得,还被家族的人当做叛徒,我,我两处为难,师兄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一风心中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即抱住书礼,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师兄,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佛道变好的,真的,你不要走。佛道普度众生,有观世音菩萨度一切苦厄,有地藏菩萨发宏愿拯救地狱冤魂,有万千世界,有芸芸众生,这条路,也是足够宽广博大的,只不过现在世人被浮光掠影所蒙蔽,并无见真性,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佛道信仰重新发光的!” 书礼依然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一风,让师兄冷静下吧。” 一风松开手臂,书礼渐渐走入黑暗中去,消失不见。 一风回头,看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叹息道:“他的心里一直是纠缠不休的不同道义,他很矛盾,也很辛苦,今晚或许他别有境遇,导致心中的悲痛愤怒愁苦被激发,倾泻而出,让他去吧,冷静一下也好。” 秀姑红着眼眶,看着书礼的背影,紧紧抓着了毓丘尼的手臂,身子颤抖着。 火猴紧紧握着双拳,狠狠咬着牙,沉默不语。 本渊静静地看着书礼离开的方向,眼中神情复杂。 本倩跑到一风旁边,拉住他的手臂,他好像失去了身体所有力气,慢慢蹲下去,眼泪滴在地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子手段 书礼的独自离开,是一风自觉肩负起佛道重任后,受到的第一次重大打击。 就像一风驾驶一叶轻舟驶离岸边,却突然手一滑,不慎把一叶桨滑落水中,而这苦海深沉,那叶桨今后是否还会飘会舟旁? 佛道可以很宽广,容下万千世界和芸芸众生,佛道也是如此狭窄,容不下一个真心修道之人。 正当众人都陷入一种清冷的悲伤中时,了然大师感觉到,在城坊街道的另一头,有几股强大的气息靠近。 了毓也感觉到了,她立即说道:“你们过来,不要散开,有人过来了。” 众弟子皆围拢过来,此时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步伐声,一风今日已经听过好几次这种步伐,心中断定是神威军团的人。 街道的那一头,远远看见几个火把,然后数量猛地增多,变成了一条火龙,分开沿着街道跑过来,中间还夹着队列整齐的众多精兵。 精兵们都身穿金色战甲,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照亮了整条街道。 战戟在火把的照耀下,晃成一片,战戟战刃反射着火把的光,整整齐齐,散发出一阵寒光,远远看过去,竟然不下千人! 在队列前方,有几匹战马带领,战马身披重铠甲,上面骑着几位将领,强大的气息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有一匹战马除外,这匹战马没有铠甲,但是也没有鬃毛,全身披覆金色的鳞甲,头顶有银色独角,双目呈金色,前半身有银色双翅,口中喘息间,有火星迸出,这是一匹龙马! 龙马上面骑着一位神采俊朗,面容威严的人,他身着石青色长袍,上绣五爪金龙,五色祥云腾空其间,峨冠博带,目光炯炯,向他们奔来。 了毓丘尼一眼看过去,眼光一凝,说道:“是太子!” 众人都吃惊不已,看向太子魏晃,眨眼间,他就快到身前。 秀姑看向魏晃,眼中神色闪烁不定。 太子魏晃在距离他们一射之地翻身落马,那几位将领也跟着下马,随着魏晃朝了然大师他们走来。 了然大师等人连忙迎上去,双手合十,纷纷躬身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魏晃上前,一把扶起了然大师,说道:“了然大师,今日阁下进城本太子就知道了,因公务缠身,没有亲自款待,实乃抱憾,快到府上一叙吧。” 魏晃自从被封皇太子之后,便在玄武城坊建起一座太子府,而大武帝宫的东宫很少去了。 当初在城中而不是帝宫中建造太子府的原因,除了太子府和宝相寺挨得很近,让他可以随时和北宗寺的僧众交流,还因为东宫那片地方,离太清宫太近了——他和严清严贵妃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魏晃带过来的神威兵团顿时分列两旁,中间形成一个通道,魏晃和了然大师等人徒步往太子府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南宗寺的近况,言语间,却丝毫没有提“宝相寺”三个字。 太子府果然离宝相寺不远,但出乎意料地简练,门前就两只石狮子,宅门也并非宽阔奢华,只有门上的“大武太子”四个字苍劲有力,与崔王府的“儒林圣王”同出一脉。 进入太子府,也并无见奢豪装饰陈设,只是同大武帝宫一般,以黑质金饰为主。 但不同的是,在游廊檐下,处处能见到佛门花纹图画,或佛像或宝莲,或佛花神女,或白象狮兽,还有许多佛经雕刻于游廊墙壁上,连许多廊柱上都雕满了佛门警句。 太子府内香气馥郁,是极其浓厚的旃檀香,远远还传来隐约的木鱼之声,节奏缓慢,似有若无,有一种神秘悠远之感。 这太子府,如果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哪一间大的佛寺。 魏晃一进门,立即有管事上来听命,只见不论是府役还是侍女,都统一着稍作改制后的僧袍,上绣佛门卍字,颜色素淡,有些手腕上还戴着手串佛珠,太子府信佛一事,已经潜移默化到方方面面了。 魏晃命令府役和侍女带火猴秀姑几人下去,换上干爽的衣袍,同时遣散几位将领,便与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等人一起,来到一处厅堂,厅堂正中间也供奉着佛龛,香炉的香还燃烧着。 只见魏晃进门后朝佛龛拜了三拜,佛龛旁并无设上首桌椅,魏晃在下首左边第一个铺着素雅佛花的毡子的宽椅坐下。 了然大师等人皆不敢随意落座,魏晃笑道:“了然大师乃是南宗寺领袖之一,在佛道威望甚高,可随意落座,了毓丘尼,按世俗礼仪,您是大武皇室本家人,但您同时也是佛道的神僧,无需拘泥俗礼。本太子还听说如今佛道巨子也来了,是哪一位,让我瞧瞧再请坐。” 于是了然大师在右首第二个宽椅落座,了毓丘尼紧随其后,本倩本渊分别侍立其后。 一风走向前,站在厅堂中间,双手合十,向魏晃鞠躬行礼道:“拜见太子,弟子名为一风,并无法号,太子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这时,有侍女小婢上来献茶,魏晃端起茶,上下看了一眼一风,缓缓说道:“果然是佛道巨子,少年英气,面目俊秀,神采内敛,蕴秀其中,佛道大有希望啊。” 一风脸上一红,忙道:“感谢太子谬赞,只是如今,我还担当不起佛道巨子的称号,我只是佛道一芥子,为佛道贡献微末之力。” 魏晃看似不经意地笑道:“今日一进君州城,便接连找了大柱国崔铭、国师严归真,这还叫微末之力吗?” 了然大师等人脸上变色,一风心中凛然,说道:“太子,此事并未提前向太子请示,实乃一风过于心急,一时之间失了分寸,还请太子开恩,不要怪罪他人。” 魏晃轻尝了一口茶,淡淡道:“本太子并不想怪罪他人,其实你什么想法,本太子大概猜得到。 “大武国上下,都说本太子是北宗寺培养出来的最出名的俗家弟子,拥趸佛道,因此你便顾虑,万一要梳理佛道,对佛道不利,本太子能否支持。倘若本太子不支持,你则会身处被动,也无法再去找大柱国和国师了,可是如此?” 一风双手合十再拜道:“太子明鉴!” 魏晃放下茶杯,看着一风说道:“小小年纪,有如此谋略和胆识,非常人也。普通人一进入君州城,被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俗世繁华喧闹,迷住了双眼,震慑住了心魂,北都找不着,哪里还敢四处乱动。 “而足下,不仅四处谒见,对象还是当今儒家的领袖,和道教的执牛耳者。他们,一个是大武国的唯一异姓王,一个是当今国师,都是君州城内,乃至整个大武国最有权势之人,而所献计策,又是犹如使大武佛道自断一臂的‘丢车保帅’的谋划。 “有如此胆识,当今佛道有几人能想到?能想到又有几人能如你般真正去做到?智慧、谋略、机缘缺一不可,倘若你不是佛子,冥冥中自有天助,恐怕谁也无法完成吧。” 一风是越听越心惊,他似乎一进入君州城,所有的动向都被他知悉,所有的谋略都被他看穿,这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这太子的手段,实在不简单。 了然大师等人都同样暗中钦佩魏晃的手段,在他们进入君州城之后,看似不招惹人注意,低调行事,但其实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说来也是,君州城由神威军团日夜守护,而掌控着神威军团的领袖,就是魏晃,有什么事情,能够在君州城瞒过他呢? 一风瞬间也明白了其中因由,不再纠结犹豫,急忙问道:“既然如此,太子可是支持弟子执行此‘佛道三策’的计划?” “不支持!”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互相试探 听到太子的断然拒绝,了然大师等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一风面色不改,问道:“太子此言何意?您应该知道,如今佛道囊肿,只有清淤扫浊,才能救万民于水火,才能擎佛道并正轨。” 魏晃道:“你的策略或许是正确的,但是如今时机未到,贸然进谏,恐适得其反。” 一风道:“禀太子,此事弟子也略有听闻,但灾民实在等不及。听宝相寺的觉松长老说,朝廷户部尚书也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不可能解决灾荒这些重大的问题,如今每过去一霎,不知道有多少灾民倒下死去,太子,弟子实在是心急如焚啊!” 魏晃摇摇头,淡淡道:“此事,远不止你所能知晓的如此简单。” 其实魏晃心中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如今大武皇室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驻守边境,四皇子夭折,五皇子和六皇子在朝廷官员间游走,都在佛道中攫取利益。 魏晃实知如此会破坏佛道的纯粹,但是魏晃一责问,这两个弟兄便说是为了太子而支持佛道,是对太子的拥护,魏晃实在无台阶可下。 自己的两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就算了,而眼前最关键的是,太后病重。 她自从信奉佛道,其实也如五皇子六皇子那般,只是浮于佛道表面,但是武帝却为天下表孝心,立志要成为‘仁孝之君’,不论真假,如今都是武帝孝道昌隆之时。 这些,紧紧是大武皇室与佛道纠缠的一个缩影,还有朝廷百官和佛道也牵涉颇深,整个大武国的朝堂,一旦开始对佛道进行改革,那就是伤筋动骨,必定鲜血淋漓,包括太子在内的大武皇室也将掀起一阵狂澜。 原本武帝就下不了决心,眼下,更加不是时机。 一风道:“可是那些灾民——” 魏晃罢罢手,道:“说实话,或许是本太子修行佛道未达境界,或许是我肩负的责任与尔等不同。我只知道,自古变法便有牺牲。 “如今灾民的死伤我也很心痛,但是变法是牵一线而动全身,处理不当,死伤的恐怕不止眼前的这些灾民,恐怕会死更多人。 “一风,你看到的只是眼前,而我,则必须要看到以后,必须要预估各种后果。这是身份地位不同,而看到的境界也不同。所以,我们只能等,必须等。” 一风还想再说什么,了然大师却暗地里摇头,一风看见,顿时将胸中言语吞咽下去。 随即魏晃罢了罢手,让了然大师带领一风等人前去休息,马上就有府役恭敬地过来领路。 了然大师长叹了一口气,一风即便心急如焚,可面对眼下的局势,除了今日所做之事,再难有所进展。 恐怕,需要一声轰隆,才能惊破这乾坤了。 翌日,魏晃早朝之后,回到太子府,依然在昨日的厅堂会见了然大师和一风等人,只有火猴和秀姑是今日第一次与太子正式见面。 行礼间,秀姑的眼神无处安放,似乎心绪紊乱。 而书礼,还没有回来。 魏晃神情沉重,他缓缓开口道:“今日早朝,御史大夫进谏,痛哭流涕,禀明要佛道变法,甚至要以死明志。但被父皇当庭责骂呵斥,当庭罚俸三年。” 了然大师微微摇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此种情境。 就在此时,有下人来禀报,他在魏晃耳边私语一阵,魏晃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等下人离开,魏晃沉声道:“不知是何缘故,太后知道了御史大夫进谏之时,震怒非常,说此举就是想让她不得好死,让父皇重罚御史大夫,于是父皇将御史大夫谪贬凉州,无召不得入京。” 一风凛然,心想,促使朝廷进行佛道变法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却听魏晃说道:“此事还没结束,那些自诩清正官吏,见此会义愤填胸,肯定会联名上书,恐怕还有灾祸。这些不知变通的老家伙,摆明了是让父皇下不来台!” 还没到正午,便传来消息:有十几位大臣联名进谏,要求赦免御史大夫,同时下金龙令,让佛道所有寺庙开仓放粮,以赈灾民。 但是武帝还没有听他们说完,便下旨将他们狠狠打了八十大板,并罚俸三年,且直言再有进谏者,褫夺官爵,流放边境! 没过多久,便有传来消息:又有另外十几名大臣,由一位姓韩的大臣率领,在官员通行的云台南边三座“太武桥”前面下跪。 并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召集了数百名灾民,在大武帝宫前面哀嚎恸哭,一片混乱,已经引起了君州城内的轰动,越来越多的人看热闹,还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跪在灾民身后。 马上,大武帝宫就出来一堆宦官,带着数百羽林军,宣读诏书,将在场的十几名大臣剥夺官职,并全家流放至凉州、密州、寒州等地,永不得回京,今后他们面对的则是流徙的苦难和永无尽头的悲凉生活的折磨。 可羽林军刚把那些大臣拉下去,便又有官员补上,并且由更多的百姓围拢过来,听了那些灾民的哭诉之后,纷纷跪在了后面。 那些宦官见状,又气冲冲地回大武帝宫,去听候大武帝新的旨意。 太子和了然大师等人听闻之后,愈发惴惴不安,他们没想到,御史大夫的进谏,似乎引起了一场风暴,大武帝一旦真正震怒,场面就会失控,这些官员和灾民都要死。 一风更是茫然,似乎感到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摇了自己满腹信心的信念,是理想主义在现实面前的第一次碰壁。 云台旁边的一处高楼上,萧季和羽罗并肩而立,看着南面跪着的官员大臣和数百灾民,羽罗道:“看起来好像武帝快要控制不住场面了。” 萧季摇头笑道:“说你只懂得打打杀杀吧,有时候又有点小聪明,说你聪明吧,有时候又白长一颗头颅了。” 羽罗冷笑道:“就你能,我早就知道,昨天那个佛子去找崔铭,就是今天这个结果。” 萧季道:“你看得太简单了,即便昨日佛子不去找崔铭,今日也是这番模样。” 羽罗疑惑道:“怎么说?” 萧季双目盯着云台之上的大武帝宫,凝神道:“这是大武帝和崔铭心有灵犀的默契。局势瞬息万变,而崔铭最会审时度势。他早就想煽动御史大夫和一些没什么脑子的大臣进谏,以此试探武帝到底对佛道的维护之心有多重,以此揣度进退。” 羽罗有些不信:“是吗?” 萧季冷笑道:“而武帝,则是借此试探朝野两端的民意,暗中揣度如今朝野对佛道的态势,是否能够使他下定决心推行佛道变法。 “另外武帝如此打压他们,还有两个目的,一则是借此表孝心,对太后那边也有交代,更能凸显出孝行天下的仁德,二则是建立威信,给那些认为可以挟道义催逼皇权的人一个警醒。 “这是两只老狐狸心照不宣的政治秀,逢场作戏,没脑子的人才会盲目闯进这泥沼。” 羽罗道:“真的这么复杂?那我当初被他流放的时候,是不是也掺和了什么事,我怎么记不起来了?”他说着冷哼一声,”这两只老狐狸,把老子当猴耍,等着吧,有他们好瞧的时候。话说,今天这场戏没个结尾了?” 萧季道:“你等着,马上有人给两只老狐狸送下台的梯子来了。” 就在此时,两人所站的高楼下面,一阵喧闹声响起。 两人仔细听去,原来是有人在议论昨日大柱国开中门迎僧,王府上空今日突然飘来一朵七彩祥云,在那座中门上投下神光,中门被佛光笼罩,这时大家才知道,昨日那位是佛子,是天界佛国的神佛转世,是大柱国心善敬佛,才有此神迹善报! 萧季笑道:“听到没,梯子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崔铭狂妄 太子府中,日央时分。 了然大师等人与魏晃共同吃过午斋,还没散去休息,便又有消息传来: 大柱国崔铭中门迎佛僧,招至天降祥瑞,因此武帝大为开怀,特地派人带上丰厚奖赏前往崔王府,下旨嘉奖,奖赏的车队竟有一里之长,引起君州城内震动。 随即大柱国崔铭又亲自前往云台南边太武桥,劝告进谏之人,诉明武帝苦衷与缘由,他又言明佛道对大武帝国贡献良多,引人为善,普度众生,民众看到的膏腴遍地的寺庙,只是少数不从道义者,今日之后,必会要求北宗寺惩戒,以儆效尤。 紧接着,崔铭又把户部尚书拉过来,户部尚书当场答应,一定将灾民的事当做自家的事,在灾民的饥荒未解决之前,自己全家每日只食清汤寡水一餐,大柱国深以为然,也宣布要效仿之。 于是大臣们带领灾民们散去,崔铭回大武帝宫,向武帝禀明此事,一场闹剧方散。 魏晃听了消息之后,沉默不语,了然大师听了叹一口气。 一风心中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心急如焚,倍感为难,如此一来,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灾民的问题,户部尚书虽然如此表态,但一直以来,他不是不想解决问题,而是没能力解决。 大武国的钱粮税收,一大半都在寺庙之中存储着。灾荒不只是僧祗户,也有朝廷的普通乡野村民,人数众多。 户部尚书对这部分普通灾民,已经竭尽所能赦免了所有税收,但他们依然和僧祗户一起沿途乞讨,那就是说明并非是朝廷不想解决,而是无从解决。 从此看来,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又哪来的钱粮赈灾僧祗户? 所以,最关键的办法就是要佛道各处的寺庙开仓放粮,他们才是大武国最大的地主,现在武帝和崔铭都没想着动手,那灾荒灾民的问题必然不会得到缓解。 而佛道变法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在大武帝和大柱国联袂演出的闹剧中,加重了对佛道宠幸的分量,而使御史大夫和十几名朝廷大臣遭受无妄之灾,这更像是热火烹油,让佛道和朝廷大臣的矛盾更深了。 就在此时,祸不单行,乱上添乱,又有宦官急匆匆地进入太子府,宣读大武帝口头急诏,太后病重,让所有皇亲国戚赶往大武帝宫,不得片刻延误。 所有人大吃一惊,魏晃连忙换上吉服,匆忙赶往大武帝宫。 一风似有若无的感觉到,很多事情,从昨晚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之后,就开始变了。 这两天大武帝宫和朝廷,风风火火的这些层出不穷的变故,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就像暴风雨前的肆乱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神智不清。 这暴风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大武帝宫中,太后所居的佛堂中,武帝魏宇跪在床沿下,其他以太子魏晃为首的皇亲国戚层层跪在魏宇身后,神情悲痛。 魏宇拉着太后的手,太后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是瞪着神采暗淡的眼睛盯着魏宇。 魏宇朝身旁怒喝道:“昨晚太后在佛燕阁看花灯烟火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如此病重了?!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旁边的十几名御医惶恐地磕头,磕完后颤抖着身子道:“武帝明鉴,不知武帝可曾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也是佛道之语,加上昨晚的一场异常暴雨加雷鸣的惊扰,所以太后她······” 此时魏晃身后跪着的五皇子抬头道:“是啊,父皇,祖奶这是要修行成佛了,你应该高兴啊!” 魏宇大怒道:“混账!你知道什么!什么修行成佛,好好活着不行吗?” 这时,太后拉了拉魏宇的手,魏宇立即转头,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母后,您此生修佛,必有功果,不必害怕。” 太后看着他,眼神透露出无助和凄凉,再没有平时修佛时的从容和慈悲。她的眼中是这佛堂侧室中满眼的金佛画像,神女佛花,漫天梵语佛符,可是眼神却愁云惨淡。 这佛,到底还是没有修成啊。 魏宇见此,终于苦耐不住,脸色神伤,眉头紧锁,嘴唇抿紧,眼中含泪,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母后,您要是坚持不住,那便安心去吧!” 此时已经将近日落时分,云台对岸奔忙的人们,被如血的夕阳笼罩着,每个人都仿佛带着一张血红的面具。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异常沉重的铜号声呜咽着从大武帝宫传出来,随即是大武帝宫的太清宫响起一阵巨大的钟鸣。 所有的百姓都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云台上,被夕阳染红的巍峨耸立的大武帝宫。 就在这时,像接应似的,正北的宝相寺中,黄钟大吕轰然齐鸣,伴随着宏大的梵音吟唱,不知道有多少和尚在念经,响彻君州城。 而正西方,则升起一朵彩云,被夕阳染成血红,不断有金色的雷电轰隆作响,震荡着西边的天际。 东方的天空中,蓦然出现无数颗异常闪亮的璀璨星辰,星辰投放的光芒朝大武帝宫射过来,将整个大武帝宫照耀成一片雪白,甚至盖过了夕阳的金光。 当星辰的光芒投射过来时,云台想起了一声巨大的龙吟,高亢嘹亮浑厚的龙吟直冲天际,震响整个君州城。 这些世所罕见的天地异象,吸引着君州所有的百姓,他们纷纷涌上街头,抬头四顾,不知道今日傍晚这君州城的天际,为何会出现如此之多的神迹和奇观。 在钟声梵音吟唱、金色闪电和雷鸣炸响、星辰银光和高亢龙吟声中,等他们看清楚后,所有百姓都被这一幕幕的天地异象震慑住,如同被定住了灵魂,眼神发直,呆呆地看着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辉煌壮阔奇观。 直到大武帝宫深处,传来一个巨大无比的雄厚声音:“大武帝国,太后圆寂!——” 所有的君州城百姓,才明白今日神迹出现的缘由,同时纷纷摇头叹息。 但是大武帝宫,佛堂之外,十八柱耸立的金色经幢旁,大柱国崔铭和国师严归真却并非扼腕叹息,他们眼神深邃,并肩站立在这些金色经幢中央,抬起头看着包围他们的金色经幢。 严归真淡淡道:“我们俩不进去真的好吗?” 崔铭眉头一挑道:“你没听到吗?大武帝国,太后是‘圆寂’。” 严归真冷笑道:“也是,太后一生修佛,咱们进去也是招嫌。更何况,里面还有北宗寺的觉空和尚呢。” 崔铭冷冷道:“今日,你不是谋划着要严贵妃吹耳边风的吗?” 严归真冷哼一声道:“我哪有大柱国那般手段,层层铺垫,有条不紊地,唆使那些不要命的大臣乱动,就把武帝的心思摸透了,还利用佛子,顺了武帝崇佛的心意。小清这时候再要出言劝阻,才是真正不识时务!” 崔铭道:“那你还让黄龙观观主开启星罗天罡阵,引龙啸天?好大的手笔呵,不也是想尽办法讨好武帝吗?” 严归真道:“崔王府的天地金雷也不同凡响啊,想必缀虹池的鱼都死光了吧?” 崔铭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地道:“为了讨好武帝,死几尾神鱼又算得了什么!” 严归真道:“不过今日的这些事,无疑是为佛道又加重了分量,如此一来,以后再要想动佛道,恐怕会让百姓觉得武帝反复无常啊!” 崔铭道:“你舀过水么?” “什么?”严归真疑惑道。 崔铭道:“你把瓢覆过去,狠狠压在水缸里,压得越深,它弹出来的冲劲也越大!” 严归真恍然,问道:“这也是武帝的意思吗?看上去他好像是真心拥护佛道的。” 崔铭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瞧这些十几丈高的金色经幢,我们俩被包围夹在中间,是不是正像如今的儒释道三教的局势?” 严归真点点头。 崔铭继续问道:“今日太后‘圆寂’,你说我把这些经幢打烂会怎么样?” 严归真惊呼道:“你怎么敢如此狂妄,武帝他不会——” 话音未落,崔铭手臂挥动,一股浩然的威势冲出,一根十几丈高由整块黄金打造的经幢猛然炸开,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转眼间,佛堂外十八根金色经幢,全部炸裂,轰然碎开,顿时金块纷飞!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北宗圣老 严归真还没来得出手拦下,崔铭就已经把太后修行一生的佛堂外,庄严的十八根金色经幢打烂。 只听得佛堂走廊中,一个和尚身影怒喝一声蹿出,直冲崔铭而来。 崔铭打烂经幢之后,背负双手,傲然挺立,等着那个和尚带着杀气扑过来。 那个和尚正是宝相寺觉松,他身上涌出一股强大的威势,猛地一挥手臂,一掌带着无尽的神通威能,迎面轰来。 崔铭手中握拳,拳头变得银光灿灿,一拳轰出去,正对着那掌尽,两相接触,轰然炸裂,把经幢旁边的花草树木全部连根拔起,掀向远处,顿时土地裂开,石阶碎裂。 正待他们还要继续交手时,一声大喝传来:“你们要造反吗?!” 众人一看,原来是大武帝魏宇,严归真和崔铭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而那个和尚则噗通跪在地上。 魏宇身后,跟着一个老宦官,他是从小陪武帝长大的伴当、如今的御事总管德公公,后面还跟着一个和尚,慈眉善目,须发尽白,身披宝斓袈裟,手执九龙法杖,相比觉松,他更年老,却更有威仪。 那和尚远远就呵斥道:“觉松,为何如此无礼!” 觉松跪在魏宇面前,脸有怒色,愤愤道:“回禀武帝,大柱国不知为何,在太后圆寂这等庄严时刻,把佛堂外的十八经幢打碎。 “武帝英明,知道这是师兄觉空,为太后特地打造并开光的法器,当时还做了一场浩大的法事,超度大武国所有亡灵。 “这是我们北宗寺的重宝,也可说是佛道的象征,大柱国如此无礼,小僧义愤填胸,不得不出手护道。” 魏宇道:“崔铭,你如何说?” 崔铭跪下,低头道:“回禀圣武,臣自闻太后病逝,悲恸不已,至此佛堂,犹觉得心如刀割,伤痛难耐,情之所至,不知何为。 “或许,是臣太过痛心,也深恨佛道太过无情,太后如此虔诚,竟撒手人寰,佛道并无任何用处,臣也并无佛道定力,以致于如此荒唐。” 魏宇凝神看着他,过了片刻道:“崔铭,此事确实是你的过错。太后圆寂,即便你再如何悲恸,也应有儒林圣王风范。言谈举止,须合乎礼制。既然你无法自持,那就与国师一道滚出宫去!” 崔铭立即道:“遵命!” 他起身的时候,对国师不经意地笑了笑,严归真凛然。 觉空脸色一变,道:“圣武帝,即便如此,但也太——” 魏宇抬起手臂,阻止他道:“觉空长老,今日应该把重心放在太后的身上,以北宗寺的神僧法力,共同护送太后到极乐天。 “你们不是修炼至大乘佛域境界,便可与天上佛国连结吗?太后一生修佛,没有功德也有苦德,想必此事应该不难吧?” 觉空一怔,分辨道:“圣武帝,即便如此说,却也有——” 魏宇罢了罢手,冷冷道:“不用向朕禀明了,尽管去做吧,趁着太后刚圆寂,魂魄犹在,赶紧着手。这是太后在佛前许下的最后也是最大的愿望,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和太后失望。” 说罢,魏宇转身向佛堂走去,觉空对跪在地上的觉松道:“还不去将北宗寺的十大圣老请过来!” 觉松连忙领命,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 太子府。 了然大师等人听闻太后‘圆寂’之后,便在太子府开启法事,在一处佛堂,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跪在佛像金身之下,超度念经,一风等弟子跪在其身后,跟随诵经,超度亡灵。 随着诵经声起,了然大师和了毓及一风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来说,根据了然大师等人的大乘佛心境界的修为,在超度念经时,他们与佛国的关联已经较为密切了,否则也不会召唤出佛国的神佛和菩萨,作为融魂的法器来对敌战斗。 所以他们能够隐约感觉到亡魂的去向,似乎并没有动,一直停留在君州城大武帝宫的中心。 人死后,魂魄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风则是天然的敏锐感知,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超度念经,浩荡的佛力,却好像总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了回来。 大武帝宫,太清宫。 严归真离开了那处佛堂,进入太清宫,太清宫的宫女道姑都熟视无睹。 他径直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只见里面已经摆好了一个道场,地上刻着太极八卦图的周围,燃着许多香烛,焚着三柱巨香的玉炉前面,三清神像在灯火的摇曳下,显得极其神秘。 严清换上了一袭黑袍,手搭拂尘,右手捏诀,坐在两仪阵图中间,嘴中念念有词。 严归真并没有打搅她作法,静静地站在旁边。 片刻之后,法事暂告一段落,严清睁开眼睛,看着严归真道:“你来做什么?太后面前不是正需要人吗?” 严归真道:“太后面前并不需要咱们道家的人,而且此时,你作法也没什么用,还是不要浪费法力了。” 严清想了想,说道:“武帝还是决定要北宗寺的和尚们,护法送太后上佛国极乐天?难怪我刚才运转云中音诫律的时候,感觉到天地灵力的稀薄,天地灵力已经全部被那些和尚临时牵引过去了吧?你觉得他们之法可行吗?” 严归真道:“不管可不可行,武帝说做,就必须要做。” 严清道:“如果不成,武帝会迁怒到佛道吗?” 严归真回想起崔铭刚才的那一幕,摇了摇头,缓缓道:“迁怒?早就没有必要了。” 武帝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关乎处置大武佛道的答案。 君州城外,玄武城门前,觉松在出示了大武帝钦赐的金龙令,给神威军团守城副将看了之后,突然一跃至空中,凌空飞行。 而在他身后,跟着十个体态各异的和尚,但气息强大到匪夷所思。 觉松回头,恭敬地对他们道:“十圣老,弟子有愧,请你们出山,还要麻烦你们在君州城外等候近半个月。今日,是咱们佛道扬眉吐气的日子,还请圣老们发无边法力,助弟子们完成武帝心愿。” 于此同时,君州城内所有的修炼者,不论佛释道三教,不论修为高低,内心都感觉到君州城的天地灵气紊乱。 所有修炼者都不自觉地看向北方,他们都能感知到,十股强大的气息正从北方进入君州城,修为低者,心中竟然感到一丝恐惧。 片刻后,君州城所有的修炼者,都登上阁楼高楼,站上屋檐,向北而望,他们心中难安,不知道今日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了然大师等人也中断了法事,纷纷登上太子府内最高的阁楼。站在此阁楼上,足以俯瞰君州城,这是神威军团的议事阁,也是负责军机戒备的瞭望楼。 而阁楼上,昨夜和太子一起去接他们的几位将领早已站在那里。 了然大师过去,向他们几个问礼,转过身来,看向西边的落日,叹气说道:“今日似乎特别漫长啊。” 这时,其中一个将领插口说道:“恐怕今夜会更加漫长。” 一风放目眺望,看见一幕壮阔的景象: 君州城内,数不尽的高楼屋檐上,都站满了人,尽是书生学子,道士道姑,和尚丘尼等等各种修炼者。 远远望去,在落山的太阳的金色余光中,所有人身上发出的神通光芒,让各色光影交错,像是神佛洒落的无数的各色佛珠,落到了千重屋檐,迟迟没有滑落,又像是万鸟朝凤,面向北边,那犹如十颗流星般的强大气息之人。 一处屋檐上,萧季和羽罗负手而立,羽罗道:“这便是北宗寺压箱底的手段了吗?” 萧季道:“不一定,但是也差不多了。” 羽罗道:“我们这么看着那些和尚,是不是太给他们面子了?毕竟我们所罗门,对他们这点实力,还是不看在眼里的。” 萧季道:“你真以为我们在瞻仰北宗寺来的几个神僧吗?” 羽罗道:“那不然呢?” 萧季笑了笑道:“在看笑话。” 第一百八十章 十咒真言 大武帝宫,佛堂之中,在太后的床沿,围坐着十个和尚,他们就是北宗寺的十圣老,后面还侍立着北宗寺的住持觉空大师,和他的师弟觉松长老。 太子为首的皇亲国戚和宫内贵妃,全部挪到外面的佛堂跪着,宽阔的偌大佛堂中,铺着一地的金碧灿烂的锦衣华服,珠玉绮罗,在佛堂的佛灯照耀下闪着各色流光,奢华豪阔。 后面跪着的王宫贵胄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刚刚进来的十个和尚,和他们即将要进行的法事。 其他的上百数的和尚和宫女宦官奴婢都站在佛堂外面,将一座宫殿般大小的院落站得满满当当,似乎也在等待那场令人期待的法事开始。 魏宇站在觉松的前面,北宗寺十圣老跏趺而坐,散发出强大的威能,他们运转功法,释放出无边的灵力,吸纳时使整个大武帝宫的天地灵气都非常紊乱,但这才刚刚开始蓄势。 床榻上,太后的魂魄如同一股朦胧的青烟,萦绕在太后的头顶,在圣老的控制下,魂魄不断地扭动,像是挣扎,也像是蠢蠢欲动。 觉空从身后接过觉松递上的一个金钵,上面浮雕着复杂的符文和法阵。 觉空拿着金钵对武帝道:“圣武帝,此明王钵法能强大,其中之一便是能够形成法阵,在不妨碍圣老做法时,又能够防止神通威能外泄,对周围造成伤害,是大武国佛道的至高法宝之一。待我施法将圣老和太后笼罩,避免圣老做法伤及无辜。” 魏宇神情肃穆,眼中似乎有点期待,闻言点了点头。 只见觉空运转迦南无念经,身上的僧袍鼓起,宝斓襕袈裟无风自动,手中的金钵亮起金灿灿的光芒。 他大喝一声,将金钵一抛,金钵便悬在太后的床顶,射出一圈圈金光形成光罩,将圣老们和太后与外界隔离。 觉空手持九龙锡杖,走到魏宇身边道:“圣武帝,此次圣老做法乃是本寺前所未有的重要法事,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老僧斗胆,请圣武帝稍作回避。” 魏宇罢了罢手,道:“你们做你们的,朕的安危不需要你们操心。即便真的有神佛降世,朕也不会受到任何压迫。” 觉空心中凛然,喏喏后退,不再多言。 此时,围坐床沿的北宗寺十位圣老,飞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强大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一般从他们身上迸发出来,以他们为中心,如同水波一般散发出去。 此灵力波动并不能造成伤害,是激荡着天地灵力,牵引其过来,为法阵神通做灵气储备。 觉空和觉松看到,灵力波动向水一样拂过武帝身上时,武帝身上金色龙袍上胸前用金线绣的龙头仿佛活了一般,清啸一声,从龙口中吐出一团金色光芒,立即将武帝全身笼罩。 魏宇傲然挺立,那股灵力波动直接穿透武帝,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他们这时才知道,魏氏统治大武帝国这么多年,多得是压箱底手段,此前只是听一些魏氏皇族提到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灵力波动从佛堂扩散向天际,越来越高,却不见消散,直冲云霄,整个君州城内所有修炼者都能看到大武帝宫所在的云台,向天空扩散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同时,看不到尽头的云霄之上,一股宏大无比的梵音吟唱轰然而下,如同九雷激荡,震动着整个君州城。 随即金色波纹在天空不断向上延伸,似乎要突破无尽的云霄,渐渐地,在日落后的余光中,几丝金色的光芒慢慢从四周汇聚而来,渐渐增粗,如同河流如海般,缓缓旋转在一起。 片刻后,云台之上形成了一股愈加庞大的金色龙卷风,它就像一个深渊,天地灵气如潮水般地涌入金色龙卷风中去,然后顺流而下,钻入大武帝宫金色波纹散发的中心。 于此同时,云霄之上的梵音猛地扩大,仙乐顿起,整个君州城的所有钟鼓罄钹无人自鸣,轰然作响,为这场盛大的法事作势。 太子府阁楼上,了然大师等人不由得看向一风。 他们记起来,在小山寺前,一风被萧季和羽罗击伤后,都曾看到过一风同样也曾如此掀起天地灵力的金色旋风,虽然比这个动静小很多,但一风只是一个人,而大武帝宫中,足足有十个大乘佛域境界的强大神僧! 普通修炼者修炼功法,吸纳天地灵气,犹如荒漠中找水喝,而将无形的天地灵气汇聚凝练成实质,修炼时就如沐浴在江河湖海中,其中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这等神通,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梦想! 一风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他们惊叹的本事,他们现在很难想象了。 大武帝宫上方金色旋风,越滚越大,钻入佛堂之中,融入到十圣老的体内。 魏宇眼中惊色一闪,不禁问道:“觉松,他们用的是什么法阵,竟如此厉害,让天地灵气都能够显形?” 觉松有些得意地答道:“禀圣武帝,是北宗寺最强大的法阵,名为‘十咒真言阵’。十位圣老,运转佛道至高功法,分别念诵如意宝轮王陀罗尼、消灾吉祥神咒、功德宝山神咒、准提神咒、圣无量寿决定光明王陀罗尼、药师灌顶真言、观音灵感真言、七佛灭罪真言、往生咒、大吉祥天女咒这十大咒语,凝聚十方三世众佛菩萨的无边功德,神通威能强大无匹。此法阵将为太后的魂魄灌注无量佛道功德,辅助太后修成正果,由此便能由佛国神佛接引,前往极乐西天!” 魏宇握紧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手段吗?真的,真的能做到吗?朕,朕以后也能······”说着,他呼吸急促,似乎想到了自己也能修成正果,前往极乐天的那一幕。 觉空犹豫了一下,道:“圣武帝,自从受到武帝的旨意后,北宗寺潜心研究,终成此成果,加上有本寺的十位佛域境界法力通天的神僧在,想必能一举功成!” 此时,只见十位圣老口中不断念着庄严的法咒,身上却扩散出一层光罩,每个人的光罩扩散开去,越来越庞大,直至突破了佛堂之顶,在大武帝宫形成十个巨大的圆球状的金色空间,把整个云台都占满了。 远远看去,十个金色圆球已涨大呈数百丈之高,屹立在君州城中央,让所有人只能抬头仰望。 紧接着,君州城的四面八方渐渐出现金色的星光,如同萤火一般飞来,钻入金色圆球之中,尤其是君州城周围九条巨大的龙脉上,冒出的金色星光更多。 刹那间,偌大的君州城像是掀起了一阵金色的雪花,无数的金星雪花从四面八方而来,朝数百丈高的圆球冲去。 即便太阳已然下沉消失,但刚才见识过壮观神迹的百姓还没褪去,更多的百姓也涌上街头,君州城数以百万计的老百姓、神威军团战士、周围的九大龙脉的百余万军团战士和更多城镇百姓,和所有的修炼者一起,无数双眼睛,看着那些金色雪花如流星一般在空中闪过。 他们看到,在乌蓝的天幕上蓦然划出无数条金色的丝线,犹如一场金色繁星飞舞的狂欢,汇聚到君州城大武帝宫,天上佛音浩荡,地上钟鼓齐鸣,无数人为之欢呼和感动,兴奋的呼喊和尖叫,钟鼓乐声、笙箫管笛一起响起,为这场盛景,整个君州城如同沸腾起来! 高楼上,一风也为这场法事感慨不已,但他从来没想过,一场法事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忍不住问了然大师道:“大师,那耸立在天际的十个巨大金色圆球是什么?” 了然大师的眼中神采闪烁,说道:“这就是佛域!” 高楼上所有人的眼中都发出热烈的光彩,眼热地看向君州中央的云台。 “佛域?”一风的眼中也绽放出光芒,“那这些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金色光芒时什么?” “是功德,实质化的功德!”了然大师的眼中迸发出一丝罕见的激动,“他们以澎湃的天地灵气为底蕴,以无边法力的佛道咒语为手段,借助强大的法阵牵引,强行将天下四面八方的功德,收纳到他们的佛域之中,如此浩瀚的功德,竟然可以被他们如此利用,实在匪夷所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后炸裂 一风闻言,心中凛然,他没有想到,这天地间其他人建立的功德,竟然还能被人夺舍,加以利用。 随着时间的流逝,君州城内中央云台之上的十个数百丈高的金色圆球,逐渐被金星雪花填满,在夜色的笼罩中,那十个金球如同硕大无比的水缸,实质化的功德马上就要将其溢满了! 眼看着佛域中的金星越来越多,突然,大武帝宫中,再次响起沉重而嘹亮的铜号角声,不知有多少铜号齐鸣,呜嗡的号声,牵扯着所有人的心脏一起震动。 金星功德如同沸腾一般,不断翻滚着,金星璀璨,像金色的岩浆般让人兴奋和躁动。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十个庞大金球中的金星开始下降,如同水缸被人打破一般,只不过打破的地方正好对着大武帝宫佛堂之内的太后的魂魄! 所有的金星功德,朝着太后的魂魄灌注而去,太后的魂魄贪婪地吸纳着功德之力,青烟中渐渐发出金色光芒,并且开始膨胀。 魏宇在身边感受着这浩瀚的功德之力,他身上笼罩的金光也更加璀璨,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佛道的无边法力。 他遵循着太后的意愿,同时兼顾着大武皇室在俗世佛道中的利益,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种无法对他人言说的渴望。 因为大武帝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统治整个国家上千年的魏氏,竟然没有一人能够修炼! 从来没有人具备过修炼资质! 但更让人迷惑不解的是,上千年的历史中,尽管大武皇室也有权利斗争和震动,儒释道三教尽管有通天的修炼地位和实力,却没有人敢背叛魏氏皇族。 即便如此,身为大武帝宫这一代的守护者,魏宇他如何不想着能够具备同样的灵修实力?他如何不想着统治千秋万代? 即便在俗世达不成,那也要成为大武帝国历史上第一个飞升成仙成佛的帝王! 这是他此生内心最大的渴望! 自从北宗寺在多年前,向他汇报过这个凡人成佛的阵法,他便一直惦记在心。 因此,除了佛道在俗世中教化民众,能够巩固大武国统治,他也时刻督促着北宗寺的潜心研究,对佛道和从佛道中攫取利益之人,忍让三分。 今日,在澎湃的功德之力的浸染下,他感受到那种希望的临近,也更加感受到自己内心躁动的渴望,他对这个成佛之法充满信心! 母后,你先飞升,儿臣紧随其后! 太后的魂魄还在不断壮大,青烟的状态早就被金色的光泽替代,在越来越膨胀的趋势下,太后的魂魄,从一股朦胧的烟雾,演化成生前的模样,她先是露出慌乱的表情,但是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强大的功德力量,虽然不能言语,但她的表情逐渐狂热,热切地看向天际。 她的身体在十个庞大佛域的功德灌注下,变得越来越高,如同虚无一般的身体,神奇地穿透了佛堂,直冲天际而去! 她的魂魄在金色功德之力的灌注下,变得金光灿灿,魂魄的高度不断攀升,几丈、十几丈、数十丈、百丈、数百丈! 这一刻,她如同菩萨的临凡,如同神女降世! 君州城内外无数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君州城中央的神迹奇观,他们看到渐渐空下去的十个金色圆球,和突然从地底冒出似的,在云台之上长出一个身量高达数百丈的慈眉善目的太后!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事情! 太后全身金光灿灿,脸色肃穆,未开法口,神情悲天悯人,如同一尊肉身宽广的菩萨注视着这渺小的君州城,俯瞰着如同蝼蚁的所有人类! 与巨大高耸金球状佛域齐高的太后,似乎受到了天界佛国的感召,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不断有闪着金光的佛道符文从她嘴里飘出,冲上天际,直至轰然一声,夜空突然如同裂开般,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投射在高耸的太后金身上! 魏宇状若疯狂地从佛堂侧室跑出,踢翻了魏晃等一群皇亲国戚,急匆匆地跑到佛堂外,仰起头看着太后金身,眼中露出急切和焦躁。 所有皇亲国戚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跌手绊脚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把和尚和奴婢侍女被挤到一旁,所有人跟在魏宇身后,抬头仰望着被九天之上金光笼罩的太后金身,顿时,他们的眼神露出无限痴呆与迷乱。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成功,他们魏氏一族便能够像儒释道三教一样,有了成仙成佛之法! 所有人的眼中开始迸发出狂热! 随着夜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九天之上的金光也更加灿烂,天空如同一颗裂开的鸡蛋一般,似乎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轰隆! 再次一声巨大的雷鸣,裂开的金光缝隙中,一个身影缓缓下降,这是九天之上佛国的神佛!是二十诸天的神佛!是所有佛道中人都渴望修成的天地大能! 整个君州城内外再次沸腾,别说普通老百姓从没看到过诸天之上的真正神佛,就连修炼界的人,都无法有缘真正见识到真正的神佛。 大乘境界的修炼者,大多数只是牵引出神佛菩萨和尊者的分身神体,其中并无神佛真正的神魂在内,只不过借助他们的分身,融入自身的神魂,增强神通威能罢了。 这和真正灵肉合一的神佛,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更遑论灵山极乐天的真正神佛,是这个天地间的无敌存在,是真正无生无死的神,是见识过佛祖法相的强大神佛,是所有佛道修炼者的终极目标! 而眼前,便有这么一尊真正从佛国临凡的神佛,正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尊金佛似乎受到天地中空间之力的束缚,从出现的那一刻,金身便在不断缩小,最后,他只有数十丈高的金身,脚踏宝莲,悬浮在数百丈高的金色太后面前,远远看上去只有太后的十分之一大小,却没有人敢小觑这尊金佛的佛威。 君州城站在高楼屋顶的无数修炼者,几乎全部感受不到金佛的威能,他所在之处空空荡荡,如同不存在一般。 只有那些修为达到第三境界的修炼强者释放神识,才能够隐隐感知金佛身上的灵力波动,不过他们的神识探查一触即溃,根本不敢与之对抗。 金佛缓缓转头四顾,对那些试图用神识探查他的人微微一笑,那些人顿时感觉到体内灵力法力被冻结一般,再也无法发挥一丝力量! 所有修炼者再不敢好奇地释放神识,在这尊真正的神佛面前,他们都只是蝼蚁而已。 这时,比金佛还要高耸的太后面带微笑,如同一位功德圆满的菩萨,低头俯视这下凡的金佛。 金佛也对她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无数双眼睛的凝视中,突然猛地对着数百丈高的太后轰地挥出一拳! 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如同飓风般横扫整座君州城,但金佛显然没想伤害凡人,因此状势虽壮阔,却几乎无人受伤害。 反观高耸的金色太后,原本微笑着的脸庞变得惊愕不已,瞪大金色的眼珠看着金佛朝她轰出一拳。 “你要做什么!哀家已经是功德圆满的——” “嘭!——” 一声巨响,金色太后话还没说完,便轰然而碎! 高达数百丈的金色太后在刹那间,重新碎裂成漫天的金星,如同金色灰尘般四散飞扬,转眼就消失了大半! 佛堂之中,十位圣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把太后的绣着神女的被褥都染红了。 就在此时,金佛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头察看,一道金光从眼中射出,直冲君州城的某个方向而去。 阁楼上,一风心中一动,这个金佛在什么时候见过。 火猴将震惊的目光看向一风,一风与他对视,恍然大悟! 他就是一风第一次吹响法螺时,临凡降世的那一尊金佛! “嗵咚!” 金佛眼中射出的金光转瞬即至,嗵地一声无比精确地轰在一风身上,所有人都朝一风看去,只见一风身体一晃,立马站稳了,却紧锁着眉头,对众人罢了罢手。 而君州城中央,消散大半后剩余的金星全部腾空而去,在空中汇聚成一条金色的河流,朝刚才金佛射出金光的方向而去。 在君州城无数的目光中,那条被功德金光闪耀的金色河流,瞄准的目标,正是一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十八罗汉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条由无数金星组成的宽广金河,从大武帝宫上空俯冲而出,在金佛的操控下,射向太子府上空。 一风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他强忍着刚才被金佛眼中金光射中的不舒服,翻身跳下阁楼,凌空向东边飞去,想要躲避金河对他的冲击。 “一风,不要跑,那是金佛赐予你的功德!”了然大师在他身后大喊。 阁楼上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但都不敢妄动,万一被金佛当做阻碍他行动之人,恐怕会瞬间灰飞烟灭。 一风在空中听到了然大师的呼喊之后,转身看着身后那穷追不舍的金色功德河流,心绪急转,眼中神色闪烁,在那一刻,似乎有某种使命感让他坚定了决心,他朝着了然大师,也是朝着所有人大吼道:“不是我自己创造的功德,我不要!” 听到一风的回答,了然大师和火猴书礼等人心中均是一凛。 一风转头继续朝东边逃去,此时只见君州城重重屋顶阁楼上,在一风逃离的前面,蹿出几个身影,拦在他的身前,不知道要干什么,却纷纷莫名栽倒,从空中坠落下去。 于是整座君州城的人,在看完今晚一幕幕神迹之后,又看到了一幕更加令人惊诧而又滑稽的景象: 一位从太子府冲出来,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和尚,被身后一条宽广的金色长河追着,这条河流就是北宗寺的十大圣老费尽心思招来的功德,但那小和尚似乎不领情,飞遁速度极快地在君州城的东方夜空上,四处奔逃。 大武帝宫佛堂外,魏宇阴沉着脸,他亲眼看着自己积攒起来的希望破碎,胸中气血翻涌,不过他毕竟统治大武国多年,帝皇气魄依然在,尽管郁闷愤怒,但还被强行压制下来。 他看着东边天空逃窜的那个小和尚,对身后的德公公说道:“小德子,去查一下他的底细。”德公公应声而去。 魏晃也愣愣地看着天空,他还没有从刚才太后功德金身被毁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魏晃!”看着太子呆滞的表情,魏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喊道。 魏晃身子抖一下,反应过来,把德公公叫住,低头想了一下,说道:“禀父皇,不用去查了,我认得他,他,他是佛子。” “佛子?”魏宇抬头,皱着眉头看向东边的夜空。 佛子的传说,他们都有耳闻。 东边天空之上,一风一边疯狂运转灵力逃遁,一边大声地,朝君州城中央的金佛喊道:“尊者,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金佛闻言,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但没有说什么,随即金色手臂轻轻一挥。 追着一风不放的金色河流停下来,“嘭”地一声炸开,化作漫天的金星,继续向四面八方荡开,然后缓缓消失不见。 金佛再次看了一眼一风,口中高亢地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而一风胸前的法螺则瞬间亮起金光,一闪一闪,似乎在呼应着金佛。 一风低头看着金法螺,表面上金色的佛像逐个亮起,又逐个熄灭,像是轮番向远处的金佛禀告什么。 片刻后,金佛似乎得到了什么回应,化作一道巨大的金光冲向天际,钻入刚刚裂开的夜幕之中,消失不见,一场壮阔浩大的闹剧才终于结束。 大武帝宫,佛堂侧室。 魏宇脸色阴沉,看着歪倒在太后床沿气息萎靡的十位圣老,又看向床顶上那个破破烂烂的金钵,觉空和觉松师兄弟也跪在旁边,默不作声。 “滚!”魏宇额头青筋暴起,大声吼道。 觉松赶紧去外面叫了一些和尚进来,把十位圣老搀扶出去,他正要在地上拉起觉空的时候,觉空眼神躲闪着,问魏宇道:“圣武帝,太后的残魂犹在,这超度法事······” “滚!”魏宇再次怒吼。 觉空连忙挥手,将破烂的金钵收回,和觉松两人相互搀扶着,匆匆离开了佛堂。 这间佛堂侧室失去了金光的照耀,一下子暗淡下来了。 和房间一起暗淡下来的,还有魏宇的脸上的神采。 德公公叫进来一些宫女奴婢,把刚刚被圣老吐血染红的被褥换掉,又安排婢女把太后沾上血渍的脸颊擦洗干净。 魏宇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太后头顶最开始一股青烟状的魂魄此时变得灰白,此前是青烟的魂魄,而此时反而变成了残破的冤魂。 魏宇沉声道:“小德子,去把国师和大柱国叫过来!” 德公公领命而去。 “佛道?佛子?哼!”魏宇冷哼一声,眼神阴鸷地看着那团如同破絮一般的残魂。 魏晃站在他的身后,虽然他是北宗寺的俗家弟子,此刻却万不敢言。 魏宇似乎反应过来魏晃就在身后,淡淡地对他道:“魏晃,让那些老老小小都散去吧,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你也回府,暂时不必过来了。” 魏晃犹豫道:“父皇,这里太后还需要守孝······” 魏宇沉着脸道:“魂魄都破成这样,这孝,已经没什么好守的了。” 魏晃心中一凛,准备离去,但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着魏宇,跪下磕了三个头。 魏宇把他叫住:“这个头,是替谁磕的?你,还是佛道?” 魏晃咬了咬牙,回道:“都是。” 魏宇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去。随即佛堂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哭泣呜咽之声。 魏晃走出佛堂,他知道,佛道的末路就在今晚被他的父皇决定了,所以,他才会磕三个头,不仅是告慰太后,也是在提醒父皇,莫要忘了他是支持佛道的人。 太子府。 魏晃回道太子府,了然大师连忙前来拜见。 魏晃脸色阴沉,朝了然大师看过去,开口问道:“佛子呢?”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行礼道:“方才被天上金佛一道金光射中,在房中疗伤。” “疗伤?”魏晃冷笑道,“他还需要疗伤?父皇下旨命北宗寺出动镇寺的十大圣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招引金佛现身,原本以为金佛会接引太后灵魂,前往西方极乐天,没想到······ “如今他又是受到金佛金光灌注,又差点将圣老们好不容易凝聚过来的功德吸收,在父皇的眼皮底下如此胆大妄为!出尽了风头!刚才不还是跑得挺欢吗?还需要疗伤吗?” 了然大师道:“这都不是一风的本意,太子殿下,是不是武帝说什么了?” 魏晃道:“还需要父皇下旨吗?多年前,北宗寺就勾起了父皇的成仙成佛的心思,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幻灭,他现在年纪大了,能压住怒火让本王安全回来,就很不错了!” 了然大师忙问道:“会迁怒到一风吗?会牵连到佛道吗?” 魏晃稍微缓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临走时,他把大柱国和国师叫过去了,除了商量太后的身后事,恐怕也是要开启论道大会了。” 了然大师道:“开启论道大会,难道不好吗?正好可以将佛道理念重新梳理,公之于天下。” 魏晃冷笑道:“你还不明白吗?论道大会就是佛道的审判大会!” 一风房中,他抬头看着面前漂浮着十八尊佛像的金色虚影。 这里面有好些他熟悉的人,鹿师兄、喜师兄,还有很多在须弥空间教他梵魔生灭拳的师兄们,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尊者,他们姿态各异,有些身旁还带着神兽,整个房间被金光照耀,外面还有一层金色光罩,形成一个独特的金色空间。 一风眼中被漫天飞舞的尊者神像弄得眼花缭乱,小心翼翼地问道:“诸位师兄今日一起现身,是想对师弟有什么指示吗?” 霎时,十八尊金色虚影齐声喝道:“西天佛国十八罗汉,拜见大梵天王佛!”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从何而来 一风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呆呆地问道:“什么?我不是佛子吗?不是大梵子吗?怎么就成了大梵天王佛?你们是十八罗汉尊者?为什么会在我的法螺里?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鹿师兄骑着灵鹿上前,他依然还是袒胸露怀的年轻潇洒模样,他说道:“我们十八罗汉,是佛祖的弟子。当初你作为大梵天王佛,与帝释天同为佛道的护法神,经常请佛祖说法。 “但是有一次,佛祖讲法之后,询问你佛法,但你却语焉不详,因此佛祖下法旨,说你护法不如历法,经历佛法才能更明了佛法奥义。因此才让你下凡来的。” 喜师兄笑道:“不只是你,帝释天早前也下凡了,就是俗世中佛道人常说的佛子,帝释根。他也作为佛子下凡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佛子,比如功德果,就是佛祖的大弟子,迦叶尊者。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原本是创世之佛,是开创天地大道之神。” “开创天地大道?”一风在心中思量,这个说法怎么那么熟悉? 一位带着一头小狮子的罗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开创天地大道,就是静心寂灭功法所具备的无上神通!” 静心寂灭功? 一风皱紧眉头,问道:“静心寂灭功不是由功德果佛子创造的吗?” 一个手上托着一座宝塔的罗汉说道:“那不过是功德果,在诸天佛国之中,听闻了你的讲法,才总结创造出的功法,这功法的根源,还是你!” 一风问道:“那你们教我的梵魔生灭拳,又和这功法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教我?” 鹿师兄道:“我们十八罗汉,是受了佛祖如来的嘱托,永不涅槃而住于世间,随缘度化众生。如今佛道看似昌盛,实则祸伏日久,即将爆发。 “梵魔生灭拳是我们的佛理之拳,我们的佛理,与大梵天王佛的佛理有一脉相承之势,于是我们才会将领悟的佛理试图传授给你,但是很可惜,现在收效甚微。 “所以,你接下来的任务,只有将静心寂灭功和梵魔生灭拳,两种神通和功法合二为一,才能是你真正理解此间的天地大道,继而创造出新的天地大道。” 一风似乎有些明白了,以功法领悟,以神通开创。 他身上掌握的功法和神通,从来不是鸡肋,而是帮助他拯救大武佛道的最强手段。 告诉他这些,这也是今日他们十八罗汉现身的原因吧, 一风低头思考了一会,说道:“那你们看出了佛道会遭受那些灾祸吗?我应该如何避免?” 喜师兄道:“避免是无法避免的,其一,我们觉察到此凡间的修罗道有兴起之势。修罗道极其残忍暴动,想必你也看到过。其二,是佛道偏离其道义,其他二教必不能容,而此凡间的统治者,也不能忍耐佛道坏其统治根基,必有举措。 “接下来,你只有尽快将静心寂灭功的残篇搜集上来,用心修炼,才能在灾祸中保全,从而创造大道,建立功德,修成正果。” 鹿师兄接着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大梵天王佛转世,就能够放任自如。你不要松懈,修罗道和儒道二教的势力,同样庞大到你无法想象。 “尤其是修罗道,从来都是大梵天王佛的死敌,不论是凡间或是在佛国诸天,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从此潜心苦修,方能实现宏愿。” 一风道:“所以你们之前才会不断地说,没时间了,是这个意思吗?” 鹿师兄点点头,道:“修罗道和儒教道门的发展态势,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刚刚下凡的金佛,也是我们的师兄,他告诉我们,是该现身告诉你一切,然后督促你成就大功德,完成宏愿,这也是佛祖用意所在。” 一风现在明白了一切,但是,他脑子里还是重重迷雾,静心寂灭功上哪找?修罗道和儒道二教会对佛道采取什么措施?找到静心寂灭功之后,又如何与梵魔生灭拳结合,创造天地大道? 过了片刻,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心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十八罗汉尊者都无法预料,估计是上天佛界的天机吧,过多纠结也无济于事。 不过最大的收获在于,他已经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向哪而去。 这是最重要的,这代表即便他被重重迷雾所遮挡,但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剩下的,就是拨开身前的重重迷雾,寻找静心寂灭功,参悟梵魔生灭拳,然后,拯救濒危的大武佛道。 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眼前的十八罗汉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的身影一个个消散,他们重新变成金法螺上雕刻的一个个罗汉像。 就在鹿师兄,或者说是坐鹿罗汉尊者也要消失之际,一风突然把他叫住。 坐鹿罗汉似乎预料到一风会把他留下,静静地看着一风。 一风犹豫了一会,问道:“鹿师兄,我一直有个疑问,刚才北宗寺的十大圣老将四面八方的功德凝聚过来,灌注到太后魂魄之中,按理说,十个如此巨大的佛域盛满的功德加持其身,太后应该也算功德圆满了,为何刚才金佛不把她接应上天界,反而一拳就把太后魂魄击碎呢?” 坐鹿罗汉淡淡说道:“我先问你,你为何不要金佛给你的功德?” 一风语气坚定地说道:“那不是我自己建立的功德,我不想要。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坐鹿罗汉道:“道理是一样的,就算把凡间所有功德加持到一个人的身上,不论天上地下,佛道都不会承认。这是投机取巧之举,并不是本心所修。 “并且,你看到他们的佛域广大,高达数百丈,十分旷阔,其实,他们这种佛域,对于我们修行圆满者看来,不过如同须弥之芥子,只是纸老虎,唬人的东西,远不足当。” 一风道:“那如何才是真正的佛域呢?” 坐鹿罗汉道:“佛道修心,万般因果、诸类修行成果都出自于本心。佛域是修行的成果之一,本属己心,真正的佛域是看不到边的,因为它就是你的心,你的心有多宽广,佛域便有多宽广。 “你不要被条条框框的道义约束,也不要迷失在幻象之中,如此你才有可能做到打破一切,创造大道。” 一风心中凛然,庆幸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双手合十,对坐鹿罗汉行了一礼。 坐鹿罗汉笑了笑,在慢慢消失之际,他的声音回荡在一风的耳边:“记住,你的生而不凡,注定了你与众不同,永远无法成为凡人。虽然没人会教你这条路怎么走,但你注定只会是一个人······” 一风胸口一震,似乎感觉坐鹿罗汉另有他意。 是让我抛弃凡人的情爱吗?还是预示着最终他只能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战斗,所有人都会离开他? 一风顿时升起万千思绪,久久思索,但最后索然不知味,不禁戚戚然······ 第二天,太子府中。 武帝今日罢朝,魏晃似乎预感到今日会有各种消息,因此一大早便集合了了然大师等人。 果然上午辰时,消息便陆续传来: 太后遗体已被装入灵柩,运至太清宫,请黄龙观道士与严贵妃一起做法超度,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安入陵寝。 太后生前所住的佛堂全部拆毁,今早日出之时,就已经草都不剩一根了。 太后安入陵寝之后,就举行封后仪式,武帝亲自封严贵妃为大武帝后。 然而,秀姑听到此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她不顾太子和众人莫名其妙的惊愕神情,哭着跑了出去。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深深的担忧。了毓无奈,让本倩去追上秀姑,以防不测。 最后一个消息,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消息:君州论道大会,将在后天举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权力诱惑 太子府最高的阁楼上。 这里能够俯瞰整个君州城,与东边的黄龙观遥相呼应。 楼高必有风,有风必寒凉,高处不胜寒。 秀姑此时就感觉到,夏季高处的凉风也有钻心的寒冷,她眺望着黄龙观,又将目光转移到君州中央云台之上的大武帝宫,一时分不清,这寒意是凉风所至,还是从心底而发。 本倩站在不远处,因为秀姑对她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本倩看着她的身影,却朦胧中从她身上看出了自己的影子。那场大雨中,她赶到了饮空酒肆,听萧季大肆论道,狷狂疯魔,但最后却将所罗门的圣物重门珮送给了她。 她原本是想要去弄清楚真相,阻止他们抓捕一风,可是按萧季的道理,她不强大如何能保护一风? 所以送她重门珮,是为了让她保护一风,但是他们的目的又是抓捕一风,萧季这前后矛盾的决定之中,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或许,萧季本意也不想抓捕一风,但是迫于他们圣主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把重门珮送给她? 很有这种可能,但不论如何,她现在多了一种重要的手段保护一风,只要这个目的能达到,接受修罗的馈赠,哪怕以后可能会付出代价,又有什么所谓呢? 秀姑也是想保护一风的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是她唯一的小师弟,她是他唯一的小师姐,两人从青山寺下山,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感情应该很深吧?真叫人羡慕啊! 可她似乎觉得,最近秀姑和一风只见有了一条看不见的裂痕,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宝相寺的院子里,秀姑看向她那种无助的眼神,是被一风下意识地躲避她的好意而受伤的眼神吧? 尽管此事非常微小,可是,此前应该从未发生,所以秀姑那种眼神才如此无助。 而眼下,秀姑的心思好像全然没有在一风身上了,她从高楼上眺望出去的眼神,是一种更加无助和凄惶的伤感。 正在本倩胡思乱想之际,她听到了脚步身,从阁楼正中的门里出来一个身影,是了毓丘尼。 了毓丘尼示意本倩先下楼,本倩点点头,走回阁楼之中。她要去看看一风,昨晚毕竟被金佛的金光射中,此时不知怎么样了,她还是有点担心。 了毓丘尼轻轻走到秀姑旁边,朝着她此时的目光所向看去,是东边的黄龙观。 “他都和你说了吧?”了毓丘尼轻声问道。 秀姑点点头。 了毓丘尼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让他不要去找你,你作为我门下的一个普通弟子,挺好的。即便是一个孤儿,也不会觉得孤单。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反而会感受到真正的孤独。” 秀姑的眼泪流了下来,随即被高楼的冷风吹干,在俏丽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她缓缓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想比较好,之前想知道,现在不想知道,但如今知道了,却也觉得还好,只是孤独更加浓郁了,我好像,好像又变成了一条无依无靠的柳絮,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了毓丘尼有些心疼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会去做皇亲国戚吗?武帝身下没有一个女儿,而你一旦成为大武帝唯一的小公主,必定是万千宠爱,千金万福,享用不尽。而眼前的太子,就是你的长兄,你还有两个兄长守卫边疆,剩下的两个兄长虽然不成器,却也与佛道亲近。你终于有家人了,开心吗?” 秀姑眼中一片茫然,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陌生,一种孤独的陌生,心里酸酸的。” 了毓丘尼道:“那你还没有想好。慢慢想,论道大会马上就召开了,在我们离开君州城之前,你还有时间。” 秀姑犹豫了一会,似有些难以启齿,了毓丘尼见状,说道:“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秀姑的脸突然红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了毓师叔,我可以叫你小姨吗?” 了毓丘尼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她的手紧紧抓着银色的拂尘,片刻后,她微微点了点头:“只能在我们俩单独相处时叫。” 秀姑脸上很快地掠过一丝笑容,但随即消失不见,她慢吞吞说道:“小姨,你有没有后悔离开过君州城,离开过他们?” 了毓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有家人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的,但这人生的路,终究只能自己走。” “就算没人陪伴?”秀姑问道。 “大多数的时候是无人相伴的。你现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其实孤独的含义丰富而深刻,想要准确理解它,反而不容易。” 秀姑沉默下来,东边的黄龙观和城内中央的大武帝宫,蓦然间,似乎离她更加遥远了。 了毓道:“你的名字应该叫做魏秀,至于你手中的宝镯,应该由她来解释。” “她,是什么样的人?” 秀姑都不知道这句话声音之小,了毓丘尼能不能听到,但又期望她听到,因为她现在无法鼓起勇气问第二遍。 幸好她听到了,但是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知道,别人总认为我的脾气古怪,捉摸不透,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我姐。严清,这个名字,你也可以记住。以后这个名字将会烙印在大武帝国的史册上,后世的人都会记住她。” 风把秀姑的秀发吹乱,秀姑轻轻把遮住脸颊的头发拨开,说道:“她,这么想当帝后吗?” 了毓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想当,是她必须要当。” 秀姑疑惑道:“为什么?” 了毓道:“身在帝王家,从来无自由。她被封为帝后,是国师,也就是我的长兄,你的舅舅和武帝做的交易。” “交易?”秀姑眼睛盯着她。 “大武国可以没有儒家,同样会有不同的门派和机构,为大武国统治贡献人才,也可以没有佛道,佛道只是魏氏用来均衡三教的棋子。只不过,现在这个棋子越来越占据重要地位,甚至会威胁到魏氏的统治,但下一下决心,同样可以拔除。但是,魏氏却不能没有太清门。” 秀姑眼中越来越疑惑:“为什么?” 了毓道:“其中的缘由很深,从初代大武帝统一大武国开始,这缘由的因便种下了,具体的,等你回到大武帝宫,你便知道了。” 秀姑道:“她以前身为皇贵妃,也是恩宠加身了,何必······” 了毓道:“人的欲望是没有边际的。不过,此次却不是她欲望过大,而是你舅舅,国师的安排。 了毓沉声道:“你看到了,昨日太后死去的前后,武帝是做了多少的努力和重要决策,布下了多大的法阵道场,足以见得太后对大武皇室的影响力,尤其是对武帝的影响。即便佛道本身也有可取之处,即便武帝也是期望着佛道能够提供飞升之法,但是太后在其中的斡旋也至关重要。 她冷笑一声,道:“国师,是想用同样的手法,待武帝死后,帝后就会变成太后,将道教的地位提升到无可撼动的地位。” 秀姑道:“可是,我觉得儒释道三教鼎力也很好啊,各自有各自的发展,人们也有选择的空间。” 了毓叹息道:“孩子,你还太小,你永远不知道权力的诱惑有多大,现在三教只是在大武帝的强力领导下被迫进行均衡对抗。若说三教中的任何一教只想维持现状,不想成为大武帝国第一教派,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清静无为,浩然正义,在权力的诱惑面前,败阵无疑。权力,永远是世俗诱惑中,最具致命性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蛇历史 太子府。 魏晃和了然大师等人正在一处厅堂中,讨论各路消息的各种可能和需要准备的事情。 只有秀姑心神不宁,眼神时不时飘向魏晃。 现在,她心中对这位在眼前的兄长,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犹豫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想他坦白。 做了十多年的孤儿,终于有机会回家了,在忐忑不安的同时,也有几分强烈的期待。 但在这时,魏晃放出去的暗卫回来报告,说武帝正在和三教的代表商议有关论道大会的事宜,或许论道的规则马上就会出来了。 魏晃问道:“三教的人都是谁?” 了然大师等人都觉得多此一问,必定是大柱国崔铭、国师严归真和北宗寺住持觉空长老。 暗卫回道:“禀太子,是大柱国崔铭、国师严归真和北宗寺的觉松长老。” 众人纷纷点头,却猛然觉得不对,魏晃再次问道:“你说什么?觉松?怎么不是觉空,你能确定吗?” 了然大师道:“太子,这······” 魏晃低头思索。 了毓开口说道:“这觉松只是北宗寺的一个普通长老,怎么能代表佛道参与论道大会商议呢?即便他有心,但是地位的不对等,恐怕连话都说不上吧?” 魏晃问道:“觉空住持呢?他去哪里了?” 暗卫回答道:“在宝相寺,因为召集圣老为太后凝聚功德失败时,被上天金佛一拳的神通威能波及,受伤未愈,因此派觉松长老参加。” 魏晃道:“屁话,当时在佛堂时,觉松不是也和觉空在一起的吗?难道觉空住持的修为还不如觉松?更何况,那上天金佛并无伤人之意,除了十圣老直接受到冲击,难以避免地受伤之外,其他人,包括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族妃子就在外面跪着,有谁受伤了?无稽之谈!” 了毓沉声道:“或许,这是崔铭和严归真两人撺掇武帝的计谋吧。” 众人都沉默不语,虽然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论道大会并没有抱什么公平的期望,但是连参与商议的资格都被降了一格,这让所有人开始感到心寒。 就在此时,太子府管事过来回禀称,门外有一个书生,拿着一把青色的剑,要进府。 了然大师等人心中一动,而一风闻言,则是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直接跑了出去,冲向门外。 魏晃疑惑道:“了然大师,这是?” 书礼回来了! 一风满心欢喜地跑向太子府门口,看到书礼,大喊道:“四师兄!” 书礼抬头,他就这两天不见,就憔悴了许多。他脸色平静地看着一风,而一风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抱住他,让他心底一暖。 后面火猴和秀姑也跑了出来,本倩走在后面,连本渊都跟了出来,虽然他一脸不屑的样子。 书礼推开他,说道:“我不是为了你回来的,我只是回来取包裹。” 一风微笑着看着他,后面秀姑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臂笑道:“得了吧,四师兄,就你那两件衣服,丢路上都没人要!” 书礼淡淡道:“那也是我的东西,我必须取回!” 火猴笑道:“好好好,不过先过去见一下太子和了然大师他们吧,了然大师也很担心你,顺便再洗个澡,一起吃个饭,晚上再聊聊天,明天再走吧!” 书礼冷哼一声,秀姑和一风拉拉扯扯,把他拉进了太子府。 到了厅堂之上,书礼连忙向太子行礼,又向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问礼。 魏晃点点头道:“这是你们南宗寺的俗家弟子吧?看着有点憔悴,不过依然神采俊朗,风姿潇洒。” 他目光转移到书礼的青蛇剑上,猛地站起身来,眼神却突然凝固了。 众人也觉察出不对,了然大师道:“太子,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魏晃收回目光,看向书礼道:“你是书家的弟子?为何投入空门了?” 书礼心中一凛,回道:“禀太子殿下,弟子曾是书家年轻一辈的大弟子,因缘际会之下,遁入空门,追寻大道。弟子斗胆,太子是如何得知?” 魏晃道:“你手中的,是青蛇剑吧?” 书礼点头。 魏晃思考了片刻,说道:“你可知这青蛇剑的来历吗?” 书礼摇摇头。 魏晃道:“此剑本是魏氏皇族所有,你可知?” 书礼一惊,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摇头,回道:“请太子殿下点拨示下。” 魏晃抬起头,回忆道:“一千多年前,当时还没有大武国,只有分裂仇恨和战乱纷飞,初代大武帝当年立志统一河山,在山野聚众盟誓,突然从山上钻出一条青色大蟒,于是初代大武帝便挥剑奋力将此蟒斩杀,众人喝蛇血起义,终于一统天下。而这其中,便有你们书家的祖先。而当时斩蟒的剑,便是你手上的这把剑。” 书礼凛然,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历史。 魏晃继续说道:“书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儒家拥趸,而是经过了多年,书家的先辈才认同儒家的道义。因书家在统一大业中的卓越功勋,初代武帝便将斩青蛇的剑赐予书家。书家得此剑之后,命名为‘青蛇’,既是感念恩赐,又为保持初心。后来经过儒家的修炼者反复对其锤炼和烙印法阵,最终才将它改成今日的模样。” 书礼目光炯炯,他没有想到,青蛇剑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魏晃道:“所以,说起来,青蛇剑是我们大武魏氏的第一把武器,也是大武皇室权力象征。不过不久之后,便发生了‘儒林焚毁’的混乱,书家因此迁往云州。尽管不满大武皇室的作为,但书家依然以青蛇剑作为书家的荣耀,传承下来。书家对儒家道义信奉如此之深,但没想到如今执青蛇剑者,已经遁入了空门。” 说着,魏晃苦笑着摇了摇头。 书礼的心中却蓦然一沉,他并不知道青蛇剑有如此重要的意义,他以为只是家族中一把比较重要的宝剑而已。 但父亲却依旧让他把青蛇剑带了出来,作为护身武器。 不仅如此,他还力排众议,让家族暂时把火龙珠留在他身边,而且,还额外让家族给他送来了另外一件镇族之宝“应天镜”。 他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父亲的疼爱,此时却觉得在他背后,始终有一座大山作为他的依靠,而他,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 “能让我再看看吗?”魏晃问道。 书礼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青蛇剑横着双手递上去。 青蛇剑的剑鞘是墨绿色的皮质,光滑如水。魏晃握着青蛇剑鞘,缓缓将青蛇剑抽出,青蛇剑发出一闪一闪的青光,书礼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感觉不安。 待魏晃把青蛇剑全部抽出时,青蛇剑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青光,随即一条青色蟒蛇从剑身钻出,随风涨大,瞬间变成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落在地上,血盆巨口一口朝魏晃咬下。 事发突然,但厅堂之中的四个角落立时出现四股强大的气息,然而还没等他们出手,了然大师一声爆喝,佛头棒金光灿灿,嘭地一声敲在巨蟒俯冲下来的头上。 “轰——”青色巨蟒炸裂,变成无数青光冲散开。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武论道 魏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即将青蛇剑插入剑鞘之中,挥了挥手,厅堂四个角落有四个身影闪动,霎时消失不见。 了然大师等人连忙跪下,书礼也跪下道:“请太子殿下恕罪,弟子实在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故,惊扰殿下,实犯大罪。” 魏晃看着墨绿色剑鞘包裹的青蛇剑,依然在一闪闪地迸发绿光,他用手轻轻抚摸,说道:“不关你的事,或许是因为当年青蛇剑斩青蛇之时,将青蛇的一缕神魂留在了里面,它对大武魏氏记恨颇深,一遇到大武皇室血统之人,则会不由自主地发起攻击吧。”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明鉴,还请恕罪。” 魏晃罢了罢手,道:“你们都起来吧。”随即将青蛇剑递给书礼。 书礼慌忙站起来,双手将青蛇剑接过去,青蛇剑身上闪烁着的青光渐渐慢了下来,缓缓消失。 魏晃郑重地对他说道:“青蛇剑在儒教发挥不出光芒,别让它在佛道也熄灭了。” 书礼认真地点点。 大武帝会不会早就知晓了此事,因此才将它赐给书家呢?书礼心中没来由的想道。 就在此时,有卫兵来报,武帝那边有消息了! 众人立即打起精神细听,魏晃说道:“快说。” 那卫兵道:“禀太子殿下,从大武帝宫传来的消息,论道大会采用文武两种论道法。一是文论道,即辩道,三教各派权威者进行辩论道义,重新将道义阐述清楚,并由专人记录,将其公之于天下。” 魏晃和了然大师等人纷纷点头,这一点他们能够想到,也可以接受,论道,当然需要辩论,理不辩不清嘛! 卫兵接着道:“还有武论道,就是各教分别派一名第二境界的弟子同台斗法,即佛道的玉乘境界,道门的上清境界,儒教的立功境界。三人同台为一场,留到最后者为本场胜者。总共三场,三场后,得胜多的教派位列第一,二三之位由武帝亲自排序。” 魏晃和了然大师等人听此之后默不作声,此规则看似简单,实则里面大有深意。 了然大师开口问道:“若是这三场,儒释道各胜一场呢?岂不是分不出排序了?” 魏晃叹口气,摇摇头道:“不会出现此情况的,这个武论道就是儒道二教联合对付佛门,他们必定会派出顶尖的天才弟子,两名联合对付佛道一个,每一场都不会输。” 了毓道:“那也不能完全排除此种情况,如此武断吧?” 那卫兵插口道:“回禀殿下,武帝英武,已经想到了此种情况,若是三场过后,三教各取胜一场,则临时增加第四场,由前三场获胜者争夺第四场,作为最终的排序。” 众人点点头,如此一来,虽然前三场每场都要面对儒道二教的围剿,但是也并非没有机会取得最终胜利,对于佛道而言,只要能够赢一场,便有机会撑到第四场。 书礼心思急转,说道:“若是儒道二教商量好,让其中同一教派获胜呢?” 众人恍然,确实有这种情况!如果前三场让儒道二教同一教派获胜,甚至都有可能不必打到第三场,即可宣布最终获胜的教派。 卫兵回道:“圣武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因此提出获胜者可以向大武帝提出一项关于本教的愿望,作为获胜者的奖赏。 “因此,儒道二教应该不会轻易妥协,放弃这次为本教争取重大利益的机会。” 众人这才明白武帝果然是心机深重,这个满足本教发展的愿望,是不可能拱手让给其他教派的。 如此一来,武帝既显露出要儒道二教联合压佛门一头的用意,又不想让儒道二教过于和谐融洽。 这场论道大会,就是武帝,甚至可以说魏氏统治大武帝国以来,使儒释道三教制衡发展的一个缩影,明眼人可以从中看出如今三教势态的种种变化。 魏晃对卫兵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但是他没有动,而是继续说道:“禀殿下,关于此次武论道,武帝点明要佛子参加。” 一风一愣,众人也都看向他。 魏晃虽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他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卫兵退下之后,他又转头对了然大师等人说道:“看来必须要去一趟宝相寺了。”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点了点头,火猴和书礼等人却脸色不悦,魏晃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 众人来到宝相寺,早有人报与觉空住持,觉空住持亲自率领觉松及宝相寺方丈觉宁等僧众,于宝相寺门前迎迓。 觉空住持等人接住魏晃,他依然是宝斓袈裟和九龙锡杖,满脸的威仪不见,只有堆笑的皱纹,似乎是在那晚受了重伤。宝相寺僧众将魏晃众星捧月团团围住,了然大师等人被挤在一旁。 觉空住持笑呵呵道:“还劳烦太子殿下亲自莅临敝寺,实在是老僧等考虑不周,本该得到论道的消息,就要自行向太子府请示,老僧实在是老糊涂了。” 魏晃来到宝相寺门口,却不进去,看着宝相寺前面高耸巍峨的巨大牌坊,宝相寺三个金色大字耀目辉煌。 他问道:“觉松住持,本太子在北宗寺修行之时,曾问道‘何为宝相’之语,您当时回答本太子道‘宝相庄严,悲悯人间’,对也不对?” 觉空住持笑道:“彼时太子殿下年纪尚小,便能问惊人之语,实在是资质惊天,不同凡响。” 魏晃没搭理他的马屁,继续道:“所以,本太子从北宗寺下山后,回到君州城内,不自量力,帮着此寺题了‘宝相寺’三个字,果然是不堪大用,现在看着,确实不太合适,稍微大了些。” 觉空住持笑道:“宝相寺能得太子殿下庇护,亲自题名,实在是如日月生辉,焕然新生啊!就如大武国佛道能得太子支持如出一辙,佛道中人,提到太子,都是敬仰万分。” 魏晃罢了罢手道:“嗳,不合适不合适,眼下本太子瞧着这三个字,似乎比‘太子府’三个字还要大!” 觉空住持等人蓦然一惊,这才双手合十弯腰鞠躬,口内惶恐地问道:“老僧糊涂,不知太子何意?” 魏晃淡淡道:“能悲悯人间者,竟然容不下几个僧众,这宝相寺的傲气,似乎比‘太子府’三个字还要大!” 觉空住持恍然,连忙道:“老僧糊涂,前两日夜里,师弟觉松一时气恼,做出这等心胸狭隘之事,老僧已严厉惩戒他,以儆效尤。” 魏晃道:“觉松何在?” 觉松连忙从觉空住持的身后走向前去,跪在地上,了业躲在宝相寺众多僧人背后,缩着头偷眼看着太子等人。 魏晃扶起觉松道:“觉松长老,不必如此,你不过只是把大武国第二大修炼佛寺,南宗寺的两名参与论道大会的长老和他们的弟子,深夜赶到街头而已。本太子恰好经过,倒成全了一段因缘。因此,本太子现在觉得,南宗寺似乎和本太子的缘分,比北宗寺的缘分,要更多那么一些。” 觉松长老鞠躬诚惶诚恐道:“太子殿下,是老僧心气狭隘,妄自尊大,还请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念在北宗寺与太子殿下多年情谊,不要责怪北宗寺,所有罪念,觉松一人承担。” 魏晃声音一沉道:“知道就好!你要明白,佛道是如何发展起来的,有容乃大,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佛道之路只会越走越偏!” 觉空住持等宝相寺僧众心中凛然,魏晃挥了挥手道:“走吧,别在这让人看佛门的笑话。” 了然大师等人闻言,眼中流出敬意,尤其是一风他们,没想到太子会为他们出头,他们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也见识到了身在大武皇室的太子的拿捏手段,以自身的威势来威慑那些阿谀之人。 皇族之中,没有一人是心思简单的,武帝魏宇的手段,恐怕太子魏晃也学到了不少。 现在是太子支持佛道,所以皆大欢喜,可是以后呢? 秀姑见到魏晃的手段,心中一凛,也暗暗将想要向太子坦白的心思,悄悄往下压了一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权势傀儡 宝相寺中,一处宽阔的厅堂之内。 魏晃等人落座完毕,除了南宗寺一干人等,北宗寺只留下觉空住持和觉空,以及宝相寺方丈觉宁长老三人,其余弟子一律不准入内。 魏晃开门见山问道:“觉空住持,你们已经得知了此次论道大会的规则了吧?有何想法建议吗?” 觉空住持道:“全听太子殿下安排。” 魏晃道:“本太子来这里,不是专门向你们耍威风的,是来跟你们商讨对策的!眼下佛道形势不容乐观,在你们召集圣老为太后聚功德之前,父皇就已经在试探佛道的民心。 他冷冷道:“但是很显然,不论在官员还是灾民和百姓心中,佛道已经完全落入下风,不得民心。只是父皇碍于太后等各种因素,没有下定决心。如今你们为太后超度失败,破碎了父皇的成佛梦,父皇很快就会看清现实,不会让佛道再如此肆无忌惮。” 觉空住持不以为意,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佛道在大武国已经发展上千年,虽然身居儒家道教的后来者,不过发展至今,后来居上,也是蔚为大观,信奉者众。武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改革佛道,恐怕会引起慌乱吧。” 了然大师道:“觉空师伯,您可知君州之外的形势如何了?可曾看到灾民遍地,途有饿殍,已经民不聊生?” 觉空住持眼神一闪,淡淡道:“了然,你知道南宗寺为什么不如北宗寺吗?就是经常错看形势!我来告诉你,不论君州之外如何,只要君州支持佛道的官员、皇族不在少数,形势就不会变坏! 他有些得意地道:“在百姓口中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叫‘君州一脚,地动山摇。’足以见得君州的权势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更何况,咱们还有太子支持呢!” 魏晃气急而笑道:“怎么说你才好,实在是太愚蠢了!” 觉松却出头辩道:“太子殿下,老僧斗胆,认为师兄说的有道理。” 魏晃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蠢货,君州,乃至大武国,谁才是决定性的权威?是君州城浙西而大小官员吗?是皇亲国戚吗?错!是大武帝!只要他动了心思,其他权势都是墙头草!真是夏虫不语冰!我问你,你对这次论道的安排怎么看?” 觉松被训斥一顿,脸色有些尴尬,勉强回道:“圣武帝说,此次论道,文者,要尽其才,要重新梳理三教教义,说透道义本质,让全天下百姓都择善而从。 “圣武帝还说,武者,要讲究公平,三教同台竞技斗法,是展现三教修行实力,也是侧面反映三教道义的高低。圣武帝还说——” “我问你自己怎么看!”魏晃打断他呵斥道,“派你代表佛道去商议论道规则,就是要为佛道争取公平的机会,你只知道父皇如何如何说,派你去有何用?不过,你现在知道了,在儒释道三教发展上,最具权威决策权掌握在谁手里了吧?” 觉松心头一紧,顿时觉得太子的话没错,他自己说的话中,也是武帝一人执掌大局。 了然大师不禁问道:“觉空师伯,觉松师叔,难道你们真的没有发现,论道大会已经在武帝的操控之下,儒道二教准备联合对付佛道的本意吗?” 这时,宝相寺觉宁方丈看了一眼魏晃,想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老衲觉得,如此情形之下,在文论道场,应该派深研佛道者参与,方能明辨是非,辩清道义真伪,因此,老衲斗胆提议,这一场由南宗寺了然师侄参与。” 此言一出,南宗寺等人心中一惊,他们早在心中便预估会让觉空住持参加,毕竟他才是佛道巨擘北宗寺的领袖,理所当然。 觉空和觉松脸色不悦,魏晃却点了点头说道:“本太子也是如此想的。依这几日我与了然大师的交谈,大师对佛道的正向了解,超过尔等许多。” 觉空两师兄弟连忙收敛脸色,纷纷点头。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道:“佛道重任,了然必不负重托。” 火猴在了然大师身后侍立,悄悄对书礼道:“我看北宗寺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我们南宗寺的方丈大师,连了法长老都比不上,也就那个觉宁还聪明点。” 本渊在旁边听到火猴之言,瞪了他一眼。 书礼却微微摇头,悄悄道:“他们不是不聪明,是沉浸在权势利益之中太久了,已经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楚形势。只知道阿谀奉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眼神一撇:“那位觉宁长老,则比他们要灵活一点,不过也是一丘之貉,只是明白了太子的意图,顺着他的思路说话而已。” 火猴轻声道:“之前在小山寺,我还觉得觉松还挺威风的,现在不过就是个趴在地上的老和尚,就这样的人也能执掌佛道巨擘?” 书礼却道:“我与你感觉不同,执掌北宗寺的并非他们,而是权势。上次他出现在小山寺前,便只知服从太子之命,对萧季他们造成的灾难也置之不理,和现在的阿谀奉承模样如出一辙。 他沉声道:“他们只是佛道权势的傀儡而已。任何重要决策都由不得他们,上次只敢服从太子命令,现在也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真正领悟佛道,而是将佛道世俗化,权威化。其实这样看来,佛道只是一个幌子,儒教和道教也一样,都只是一股权势的遮羞布。” 火猴轻笑道:“你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决定回来的?” 书礼沉默不语。 这时,觉宁方丈道:“请教太子殿下,儒道二派的文论道场,应该会派哪两位参与?” 魏晃道:“如此出风头的大好时机,崔铭和严归真恐怕都不会放过吧。” 他话锋一转,道:“好了,接下来商讨一下,武论道场应该由谁上吧。佛子一风是武帝点明必须要参与,因此南宗寺的其他弟子就先不上了,那么其他两人,你们觉得北宗寺有何人选?” 觉空住持闻言,支吾着道:“太子,您忘了?前面一段时间,武帝不是下旨让儒道二教派人来挑选参与之人吗?因此,这人选,也定了个大概,他们挑选了五人,我们只能从其中选两个了。” 魏晃叹了口气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你们还没有觉察到危机,还在依靠着君州城那些从佛道中吸血的官吏贵戚,跟着做春秋大梦!算了,先看看这五个人的资质,他们现在在宝相寺吧?” 觉宁方丈说道:“是,太子殿下,老衲马上安排人让他们过来参拜殿下。” 说完他出去了一会,马上回来,不一会儿,就领着五个和尚进来了。 魏晃和了然大师等人看了他们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进来的五个和尚,两个脸色蜡黄,一个眼神发直,一个口中念念有词,一个肥胖囊肿,傻呵呵地笑着。 火猴偷偷地向秀姑道:“小师妹,我看是帮你挑夫婿来了!嘿嘿。” 秀姑瞪了他一眼,悄悄伸腿踹了他一脚。 一风闻言,却不自觉地脸上掠过一丝暗淡。 他们五个过来噗通跪下,跪的方向却是了然大师,了然大师连忙挥了挥衣袖道:“错了错了,太子殿下在那边。” 五个人连忙齐齐扭动身子,朝太子殿下跪下,那肥胖和尚在扭动屁股的时候,还放了一个屁,噗噗作响。 “嘭”地一声,魏晃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就他们几个?谁挑的?没长眼吗?” 觉空他们三师兄弟吓了一跳,连忙也跪在魏晃面前,觉松勉强抬起头,支吾着道:“当初严归真和崔铭就拍了两个弟子过来挑人,那两名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论道大会比武就应该派最有个性的修炼者参加,才能让武帝见识到本派的包容性。所以他们连北宗寺都没去,直接在宝相寺挑了他们这几个人。” 魏晃气道:“就他们几个,能有玉乘境界的修为吗?你们想犯欺君之罪吗?” 觉宁方丈道:“我们虽然也觉得崔王派来的那两名弟子举止不妥,但是当时他们挑选的时候,还没有要求必须是玉乘境界的,因此,他们中只有三人是玉乘境界。” 魏晃气笑道:“哦?这五个天才里面,居然还真有玉乘境界的,那就展示一下,也让我开开眼界!” 魏晃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四个人,黑衣劲装,脸上带着黑色面具,气息强大,至少是第三境界的修炼强者,他们出现后,默契地站到魏晃的后面。 然后魏晃淡淡道:“开始吧!” 其中三个从地上站起来,分别是那个脸色蜡黄的,和那个嘴中念念有词的,还有那名胖和尚。 他们三个顿时闭上眼睛,运转功法,突然气势一变,三股庞大的气势迸发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一百八十八章 北宗三僧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三个蔫不唧的和尚能够迸发出,如此强大的玉乘境界威势,远远超过自己的期许,都吓了一跳。 魏晃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三个,方才当强大威势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早被他身后的四个黑衣人化解了。 魏晃看着他们道:“觉空住持,这三个师兄,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修为倒是出人意料地高。” 觉空住持道:“是,太子殿下,所有修炼迦南无念经的弟子,要想通过初阿僧劫,成为玉乘境界的高僧,对佛道佛法均有较高程度的参悟,因此即便他们外貌如何,也是不影响他们的修为实力的。” 魏晃点点头道:“可是眼下,我们只要两个人,该如何取舍呢?” 那胖和尚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道:“禀太子殿下,让两位师兄参加吧,我这实力,远不如他们厉害。” 那蜡黄脸色的和尚以极微弱的声音开口道:“太子殿下,两位师弟都比我有用,我怕是不中用咯。” 魏晃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对中间念念有词的那个和尚道:“他们两个都在推让,你怎么说?” 那和尚停止念叨,回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魏晃哈哈大笑,对觉空住持道:“觉空住持,本太子发现宝相寺遍地是人才啊,比只会趋炎附会的北宗寺好玩多了。” 觉空住持脸上挂不住,道:“宝相寺也是北宗寺的一个分寺而已,北宗寺里天资聪颖之辈比比皆是,太子殿下应该最清楚了。” 魏晃大手一挥道:“不要再推来推去了,这样,你们三个和佛子各出一招,试探比较一下,本太子相机选出两个就行了。” 觉宁方丈连忙道:“如此,请太子殿下移驾到本寺的法坛之上去吧。” 魏晃罢了罢手,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时间紧迫,就到外面的院子里吧。” 觉宁方丈笑道:“太子睿智,那我们出去吧。” 来到外面的院子,魏晃让四个黑衣人守在院子四个方位,各自运转法力,形成了一个神秘的法阵,防止神通威能外泄伤到他人,造成损失。 一风和对面三个和尚站在院子中央,对面那个念念有词的和尚道:“一风师弟,小僧法号了广,修佛为修心,本不为斗法,但太子有命,不敢不从,请出手吧。” 说着了广和尚上前一步,另外两位退后,他摘下脖子上的挂珠,双手一抻,一颗颗硕大的金色佛珠变成两排竖立,形成一根金色短棒,他大喝一声,将短棒猛地朝一风敲击而去。 一风见此双手握拳,拳覆金甲,右拳猛地往前一轰,轰在金色短棒之上,却蓦然出现一声巨大的梵音,震慑心魄。 “佛音境界!”书礼看着院子里的那名了广和尚,下意识说道。 “还不赖嘛,我提升到玉乘境界都这么久了,还没感应到佛音呢,四师弟,你有没有感应到?”火猴在一旁笑眯眯问道。 “没有。”书礼淡淡道。 “那就好!”火猴笑得更开心了。 院子中央,一风的金甲拳轰在金色短棒上后,金色短棒轰然碎裂,变成一颗颗佛珠四处纷飞。 了广惊讶地看向一风道:“你怎么没有被梵音震慑住?” 他心中很是震惊,平常只要他释放一声佛国梵音,那佛国之中借来的声势会使对方震慑,然后便能从容取胜,但这一次似乎没什么效果。 一风歪着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这就是佛音啊?是不是这样的?” 说着,一风运转灵力,闭上眼睛,对着了广,口中吐出一串串梵音,每一个梵音都专为他而来,不断在他的神庭净土上炸开,不断地冲击着了广。 刹那间,了广感觉被这接连不断的梵音轰得如当头棒喝,脸色潮红,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的神魂几乎要被轰出肉身了。 一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登时被吓了一跳。 火猴和书礼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风,火猴喃喃道:“咱们这个小师弟,好像是个怪胎啊!” 秀姑白了他一眼道:“二师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一风是佛子好吗?” 看着被一风轰得心神震荡的了广,在院子边上的觉宁方丈突然大喝一声,嘭地在天空炸响,一风恍然醒悟过来。 一风看着对面口吐鲜血的了广,着急道:“了广师叔,弟子真不是故意的,我之前都不知道这就是佛音······” 一风确实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他一段时间来,每天晚上睡觉时,放到耳边的金法螺里,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哄他睡觉的声音······ 这就是佛国之音吗? 一风愣了愣,马上冲过去把了广扶起来,却被后面那两个和尚愤怒地推开,胖和尚把了广扶到院子周围的走廊围栏上运功疗伤。 那脸色蜡黄的和尚猛地咳嗽了两声,盯着一风,用依然微弱的声音道:“哼,不愧是佛子,有两把刷子,了席就陪你玩玩。” 话刚说完,他突然迸发出一股气势,蜡黄的脸上现出一种怪异的红晕,气势却越来越上升,咔嚓一声,天空中一道金雷劈在他身上。 霎时,他的身形突然膨胀,神奇地在长高,僧袍也被膨胀的虬实肌肉挤破,眨眼间,他就长成两丈之高,体态庞大,一风在他面前,就像一棵大树下的稚童。 一风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前面突然膨胀长大的了席,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了席的不知名神通也让院子四周走廊上观战的众人觉得惊奇,魏晃凝神看着了席,不断点头。 觉空等北宗寺的大师长老们也纷纷笑容满面,觉得在太子殿下面前挣回来点面子。 了毓丘尼对了然大师道:“师兄,这是,佛威境界吧?” 了然大师点点头道:“是,刚刚他牵引的佛国之威,不知道是天界佛国哪位神佛的肉身神通。虽然算不上很强,但是他牵引的速度很快,在玉乘境界里,的确算一个强者了。” 这时,了席庞大的身形动了,他攥起拳头,蒲团般大小的拳头,带起噼啪的爆鸣,猛地砸向一风。 一风眼神凝重,也紧握拳头,金光闪烁,直直朝了席轰去,在了席蒲团大的拳头还没碰到一风的时候,一风的拳头上轰出一个金色拳芒,带着噼啪作响的金色电弧,轰在了了席的拳头上。 金色拳芒瞬间炸裂开来,金色电弧如同无数支箭矢射向了席,了席的身躯庞大,但也失去了灵活性,数不清的金色箭矢射中他的上半身,钻进肉身中,再次炸开。 “啪啪啪!” 了席身上不断炸响,就像民间过年时燃放的鞭炮。金色箭矢炸开,将了席和尚上半身的皮肉烧焦,不一会儿,了席上半身就成了黑糊糊的一片。 突然,了席身上被金色箭矢炸开的地方,射出一道道金光,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金光刺破的烂筛子,不断有金光从里面泄露出来,而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眨眼间就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他蜡黄的脸上,掺入了惨白之色,变得黄白斑驳,极为难看。 这时,魏晃走到院子中间,那四名黑衣人迅速撤掉法阵,站到他的身后,觉空住持等人立即跟着围拢过来。 魏晃看了看一风,又看了看了席,摇了摇头,无奈道:“本太子错了,刚才就不该让你们打,这么打,论道大会出场的人选都打没了。算了算了,我算看出来了,这三个人实力还是可以的,就让了席和那个胖弟子参加吧。” 胖和尚抖着肥肉跑过来道:“太子殿下,我还能打!” 魏晃气笑道:“留着你这身肥肉,去论道大会上打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悄然改变 魏晃等人回到宝相寺的厅堂,继续商议论道大会的事情。 那两名受伤的弟子被送往宝相寺的药膳堂疗伤,宝相寺作为北宗寺的第一分寺,钱财实力雄厚,疗伤圣药不在少数,必定还有许多疗伤大师,即便他们马上就要斗法比试了,治疗这点伤应该不在话下。 一风一直在低头沉思,他想着,从这些地方能够看出,即便宝相寺从上到下都散发出一股谄媚逢迎的态度,但是他们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就这两个被儒道两教千挑万选之后的“极品”,也具备相当的实力,要在寺外的修炼界,同境界的修炼者或许都比他们还不如。 更别说北宗寺有十圣老,十个大乘佛域境界的神僧,那天为太后招徕功德,气势稳稳压过太清门的天师和圣书院的阁老一头,也是强大实力的一种展现。 从刚刚觉宁方丈阻断他的佛音攻击的表现来看,觉空住持、觉松和觉宁住持等北宗寺的长老一级,实力也比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要高上一线。 北宗寺的实力,确实要比南宗寺要强上一线。 想想也是,在君州城内,圣书院掌握的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六大军团中,他们的六大主将、二十多名副将,必定都会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即便是一百多名牙将,大部分都有第三境界的实力。 这一两百人的顶尖修炼强者,尽管实力参差不齐,但太清门的天师数量,也必定能够与之匹敌。 这是三教能够在君州立足的资本。 不论他们与皇室或者权势利益如何勾结,对世俗权势如何长袖善舞、曲意奉承,但不论哪个门派,在修炼界的实力都不可轻视。 魏晃打断了一风的思考,接着说道:“觉空住持,我们的人选都定下来了,那你可知,圣书院和太清门中,要小心哪些人吗?” 觉空住持笑道:“此事老衲已经安排人去查清楚了,虽然圣书院和太清门人才济济,但这次只能各派出三个出来,他们的人选早就定好了,我们需要小心的,只有两个。” 魏晃道:“别卖关子,说吧,是哪两个?” 觉空住持道:“是,太子殿下,一个是太清门的卫玄道士,一个是圣书院的郑文琪,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从人才辈出的太清门和圣书院脱颖而出的惊才绝艳之辈,要论实力,恐怕不在佛子之下。” 魏晃道:“怎么个惊才绝艳法?” 觉空住持道:“卫玄是国师严归真的秘传弟子,主修云中音诫律,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玉清境界的高手,太清门的重宝‘星璇剑’就在他的手中,剑法神通极高,在太清门众多出色弟子中名声赫赫。 觉松接口道:“圣书院的郑文琪,与卫玄差不多年纪,是圣书院院首韩仪的关门弟子,现在是儒家‘立功’境界的强者,修炼的天地圣心决已经可以凝聚八方浩然气,一把‘霜寒剑’威力惊人,与书家的传家之宝‘青蛇剑’齐名。二子都是修炼者第二境界的顶尖高手,两人联手,恐怕第二境界无人能敌。” 了然大师道:“那么,按照现在的安排,恐怕会将他们和一风安排在同一场,联合竭力压下佛道,从而奠定佛道为输的定局,再由他们自己两派争夺胜者。” 觉空住持冷哼一声道:“了然,你这么说老衲可不大乐意,说的好像我们那两位弟子是去混事的一样。虽然我承认,佛子确实实力不错,不过本门刚刚的了席和胖弟子了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了毓丘尼冷笑道:“是不是软柿子,等到了那一天就知道了。” 商议得差不多了,魏晃带着了然大师一众人出宝相寺门而回,临走的时候,觉宁方丈挽留了然大师等人继续住在宝相寺,但还没有等了然大师表态,一风等弟子纷纷摇头。 魏晃淡淡地说道:“觉宁方丈,记住现在的状态,佛道就是这样把人排挤出去的,现在如此,如果继续下去,佛道之人将会越来越少。” 觉空住持等人纷纷惶恐不已,连连点头,怕太子又要发脾气,但是魏晃并没有再多说,带着人离去。 回到太子府,众人再说了一会方散,一风等弟子都回到住处。 但火猴时最耐不住寂寞的人,他跑到书礼的房间,强行拉着书礼喝酒。 书礼作势要卷铺盖走人,火猴笑道:“你卷什么铺盖,那都是人家太子府的,你还想偷人家被褥睡大街上啊!” 书礼无法,只能陪着他喝酒。 火猴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给书礼斟了一杯,书礼拿起酒杯对火猴道:“二师兄,应该是我替你斟酒的,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火猴笑道:“担心个屁,要不是一风和秀姑两个整天愁眉苦脸的,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才懒得管你呢!” 书礼没有说话,把酒一饮而尽,火猴也把酒喝完,推他一把,问道:“书礼,说实话,你这两天说要冷静一下,冷静了没有,想明白了什么吗?” 书礼看着空空的酒杯,说道:“我在想,要想追求真理,就要付出代价。就像临渊而行,要想知道深渊里潜藏着什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跳下去看看。虽然在上面更安全,但是永远也无法探寻真相。” 他补充道:“现在儒释道三教,都有自己的弊端,都被权势所操控。但是比较而言,现在佛道更加危险,追求真理,追寻大道,不就是向死而生,火中取栗么!” 火猴也知道君州城这几天围绕着佛道,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难得认真地道:“可是这深坑,跳下去,可能就要粉身碎骨啊。” 书礼沉声道:“我宁愿每一丝每一毫的真理,都来自感同身受,而不是隔岸观火。” 火猴再次斟酒拿起酒杯道:“四师弟,这一杯我敬你,祝贺你重新跳入火坑,哈哈哈!”说着一饮而尽。 书礼也干了此杯,皱着眉头道:“这两天我不在,发生了许多事吧,我隐隐感觉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了,包括秀姑和本倩两个女孩子。” 火猴道:“什么感觉?我怎么没发现?” 书礼拿着空酒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一种直觉,好像那天晚上,咱们出去赏夜景,一场大雨过后,咱们每个人都不一样了,很多事情就开始变化了。” 火猴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晃动的杯中酒水,默默无言。 他也感觉到了。 另一间房间内,也有人在发着呆。 秀姑一把将门推开,把本倩吓了一跳,秀姑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本倩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藏在袖口中,挤出笑容道:“没什么,看着窗子发呆呢。” 秀姑狐疑道:“我才不信呢,什么好东西,还不让师姐知道?快拿来看看!”说完自己就笑了。 本倩也笑道:“什么师姐,我可比你先进南宗寺十多年呢!” 秀姑笑道:“那不管,我年龄比你大,就是你师姐,快,拿出来看看!”说着作势要抢。 本倩笑着,把手背到身后,秀姑扑上来,两个人笑着扭成一团,然后“”地清脆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本倩突然脸色一变,推开笑闹着的秀姑,扑到地上,抓起那件东西,仔细察看有无损伤。 秀姑也安静下来,对本倩轻声道:“本倩,对不住,有没有摔坏?” 本倩摇了摇头,把那件东西递给秀姑道:“师姐,你也帮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秀姑一看,原来是一块暗绿色的玉佩,她小心接过来,左看右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上面刻着一个天神抱住一扇门,但是这天神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谁给你的啊,这么奇怪。” 本倩连忙说道:“不是一风!” 秀姑看她这么慌张,反而笑了,说道:“我知道不是一风,一风那孩子,哪来这么多钱给你买这么漂亮的玉佩。” 本倩羞赧一笑,轻笑道:“我倒忘了,你们俩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你最了解他。” 秀姑轻蹙眉头道:“一风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奇怪,我也有些闹不明白了。” 她话头一转道:“不过,这东西表面上看着漂亮,但是总感觉散发出一个神秘的气息,要不要给了毓师叔,或者了然大师看一下?” 本倩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秀姑感到不对劲,问道:“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 本倩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起身把门窗关上,从秀姑手上拿回玉佩,才轻声说道:“师姐,我告诉你,你别怪我,也别吃惊,更不要说给别人听。” 秀姑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也被她勾起好奇心,点点头说道:“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本倩看了看四周,附到秀姑的耳边,悄声道:“萧季。” “什么?”秀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为什么会送这个给你?这个到底是什么?那个魔头修罗和你是什么关系?” 本倩脸上浮现一丝忧虑,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个叫做重门珮,我只是去找他问清楚,为什么所罗门要抓捕一风,没想到后来他送我这个,让我用它来保护一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秀姑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个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要啊?” 本倩轻声呢喃道:“但我确实想保护他,你不知道,有好几次我和他碰到危险,都只能躲在他的身后,每次看到他受伤,我都难过得不行。我现在修为越来越没他那么高了,所以,我想······” 秀姑气道:“那也不能要啊,那可是毒心修罗萧季啊,你忘了上次有数千人白白惨死在他的手下,你还······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本倩低下头,轻轻对秀姑道:“师姐,这些你千万别和任何人说。” 秀姑点了点头,走到桌旁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如果将来,为了保护一风,我也会豁出性命的······” 第一百九十章 玄明广场 君州论道大会定在大武帝宫中最大的玄明广场前举行。 玄明广场南面是三重门,就是整个君州城都能看到的那三道如山岳一般高耸的宫门,从北往南,依次是极瑶门、端靖门、恭庆门。 玄明广场往北,则是大名鼎鼎的金龙阶,高耸的金龙阶之上是宝隆殿,是百官上朝议事的最重要的宝殿。 此次论道大会,大武帝魏宇将端坐在宝隆殿之前,金龙阶之上,俯瞰玄明广场的文武论道。 今日便是论道大会举行的日期,魏晃与了然大师等人都早起做准备。 魏晃换上了石青色朝服,左右肩膀各绣金龙一条,龙头于肩上喷吐云雾,袖上两条金龙,其余于袍身萦绕,以五色祥云间隔,庄重华美。 了然大师是今日辩道的主要人物之一,穿上杏黄僧袍,难得披上了大红袈裟,却并无金玉玛瑙饰物,显得十分肃穆本朴。 觉空住持与觉松及宝相寺的觉宁方丈带上了广、了隆两位弟子,早早来到太子府拜见魏晃,等候出发。 其他人也都穿戴整齐,在太子的带领下,乘坐宝辇向云台出发。 太子前往的队伍由神威军团护送,共两辆宝辇,太子与南宗寺一干人共乘一辆,觉空等人乘一辆。 因云台的北面并无道路可进入大武帝宫,所以他们从玄武城区出发,绕过云台半圈,从南边太武桥上跨过围绕云台一周的伊河,进入大武帝宫三重门。 在进入太武桥之前,所有的车马一概禁止进入,只能步行。 南宗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正式进入大武帝宫,对大武帝宫充满了好奇。 大武帝宫整体呈现出黑金二色为主,交织错落,通过三重门时高耸如深渊一样的甬道,青色玉质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都发出别样的光芒,交相辉映,驻守两旁的士兵,是身披金色铠甲的羽林军,威武雄壮,青色战戟上,戟刃发出金色的光芒,锋芒逼人。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整座大武帝宫整洁明朗,辉煌贵气,又不失庄严厚重,他们这才真正见识到何为皇家气魄。 虽然规定进入大武帝宫后不能高声阔谈,但是一风等人还是在小声议论种种目之所及的新鲜事物。 胖和尚了隆也参加了讨论,他似乎并未对一风那次的失手而记恨,并且他似乎知道的挺多,他告诉一风他们,虽然看起来构造很简单,但是大武帝宫到处都是法阵机关,就像普通的宫墙的一块青砖,或者随便一块甬道石砖,都可能烙印了法阵。 这些小的法阵会通过复杂的联系,形成巨大的法阵,羽林军团的人作为法阵中的棋子,经过精心训练,一旦有什么事情,可以配合施展出各种包含禁锢、绞杀、聚灵、摄兵甚至降神等等威力惊人的法阵。 整座大武帝宫就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强大法阵,是太清门的法阵集大成者,傲视天下之所在。 一风等人听了惊叹不已,再看向宫墙砖瓦和交底的石板,确实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灵力波动,每一块都透出不凡。 但同时他们也感到了气氛的压抑,这种皇族气魄的压力是自然散发出来的,没来由的压迫在心中,就像有些时候,也能从太子身上感受到这种莫名的威压。 通过了禁卫森严的三重门,进入了极瑶门后,众人的眼前豁然开朗,刚刚紧紧压迫着他们的青色宫墙已经退到了远处,中间是一片极其宽阔的广场,用黑质石板铺就。 但是这些地面黑质石板上,雕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纹,有神女飞天、神仙下凡、佛陀讲法、菩萨施恩、鸿儒谈笑,也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珍奇神兽、祥云霞光,隐隐约约分隔成三大区域,分别代表着儒释道三教的仙图佛景。 但三个区域间也有勾连:有神仙的衣袖飘摇延伸,变成了鸿儒挥笔泼墨的画卷,有隐士弹琴下棋时,旁边伫立着几位僧人,有菩萨挥洒甘霖至园林间,而仙女飞舞采撷果实,道童采摘蒲葵叶,制成蒲扇为丹炉煽火。 三教的种种联系,在图景上渲染出来,五彩缤纷,极尽巧思,晕染古朴,鬼斧神工,简直就是一幅美轮美奂的儒释道天界全景图! 一风仔细看去,这些花纹都隐在灰色石板之下,就像潜藏在玄明广场下的另一重世界,端的是华美异常,而使人心生敬仰,心旷神怡。 这个世界的边缘有一重金色的圆圈,把这个世界框在里面,外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书法文字和各种符文,再外面又有一冲金色圆圈,把文字符号也都圈在里面。 如此一来,整个玄明广场变成了一个质地光洁的硕大圆环。 玄明广场西边画的是佛国的区域,因此太子魏晃带领佛门弟子站在正西边的圆环中间的佛门符文之上。 东边画的是天界道门世界,因此太清门诸位在国师严归真的带领下,站在西边与佛门遥遥对峙。 南面则是儒家人物画卷,大柱国崔铭带领圣书院的阁老、儒将、学士站在南边肃立。 北面金龙阶之上,则是大武帝端坐在金龙椅之上,俯瞰整个玄明广场。 百官分列站在金龙阶左右宽阔的青玉石阶上,层层叠叠的朝服华美非常,武将的铠甲光辉,人才济济,蔚为大观。 数不清多少人的羽林军围绕在玄明广场四周,目之所及,羽林军无所不在,并且隐隐有几十股不知名的气息潜藏在四周,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在西边,佛门站立的人群中,一风等人好奇地向四面观看。这时,书礼的眼光紧紧锁定了南边的儒教众人,他看到书山书和也站在崔铭身后,而他们之前,赫然便是他的父亲——书钰。 书钰此时也感觉到了书礼的目光,朝他看过来,正好与书礼的目光接上。 但是书礼感觉不到书钰眼中的一丝温度,即便他的父亲为了他在家族中拼尽全力,力排众议,让他拥有青蛇、火龙、应天三大法宝,如此父子深情,此刻却仿佛通通消失不见,重新化作一座无言的大山,默默伏在他的身后。 火猴的眼神也直直地盯向东边的道门队伍,他看到了在诸多道士身后,探头探脑的一位道士:九龙观伍道长! 他怎么会在太清门的队伍里?那晚神威军团赶到时,应该将他抓捕回去了啊?是不是他想了什么主意,和太清门做了交易,把他从神威军团捞回来了?难道他把火龙珠的秘密告诉了太清门? 火猴的思绪完全被他弄乱了,太清门于他,是一个关系暧昧的存在,他是需要接受神昭的转世神兽,但是佛门与道教的对立的立场让他处境尴尬。 并且,听伍道长的意思,他身上的火龙珠是太清门极其渴望的法宝,可他却绝对不能让太清门知晓。 伍道长为了火龙珠从青萍寺追杀他们,差点死在无名山谷的鹿蜀脚下,他的同门死状凄惨,死伤殆尽,他又追到了君州为他而来,简直要藏心病狂了,如果太清门比他还要渴望,仅仅是为了一颗从没有人见过的丹珠吗?还是其中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细想后心中猜测,不仅是因为火龙珠是大武国第一丹药,还可能因为火龙珠里面的火焰,必定大有来途,那两条小火龙身上蕴藏的威能,即便是他现在玉乘境界,也感到心惊不已。 可是这火焰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也没有搞清楚,太清门或许能够清楚? 火猴想到这里,心里倒想着去太清门看一看,调查下里面的内情。 不过,按照佛道和道门现在这种关系,恐怕以后很可能会与太清门为敌! 想到此处,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或许,这都是命数吧! 秀姑则直直地盯着金龙阶上最正中的那个人,心绪澎湃,脸上都有些憋红了,只是大家都在想其他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看向北面金龙阶之上的那个人,那个人是大武皇室的权威,是统治整个大武帝国的帝王,而她与他血脉相连,隔着如此之近却无法相认,甚至大武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心里既激动,也十分难受,很难说出这种感觉。 她的眼眶因激动而泛红,暗暗心想,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事情会怎么样呢?是不是真的会像小姨严毓说的那样,成为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呢? 这样一来,她必定会离开师兄弟,到时候她会舍得吗?如果大武皇室要对佛道进行变法,伤害到了佛道,到时候她甚至会和师兄弟成为敌人,那样的局面,她能面对吗? 所有人来到玄明广场之后,心中各有所想,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次论道大会的因缘际会,不仅仅会改变他们之后的人生,甚至直接影响了大武帝国的命运。 而他们现在的目光,根本看不到如此深远的影响。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八大罪状 金龙阶上,德公公带领众多宦官宫女侍立在魏宇身后,等候武帝的旨意。 大武帝看着玄明广场上三个人群,代表着儒释道三教拱卫着大武皇族,看似是他俯瞰三教,居高临下,操控于股掌之间。 但实际上,三教与大武皇室的复杂关系,就像这三棵参天的大树盘根错节,但在云端的枝桠交叉之处,共同撑起了一座金色宫殿。 大武国,天下凡有学识修行之人,学习儒家经典者占四分之一,修行道门者四分之一,信奉佛道者,几乎占一半。 而更广大的普通百姓民众几乎全部受修行者的影响,别说他们,连大武皇室和三教的利益都牵涉颇深,看看太子如今站在什么位置!他已经站在了佛道众人的中心! 情况如此,朝野上下、整个天下,还有什么人不在儒释道三教的操控之内? 大武皇室压制并制衡三教,则是统治天下,如果三教一撤,大武皇族这座金色宫殿便如无根的空中阁楼,将会直接坠入无尽深渊! 想到此处,魏宇心中不禁升出一股寒气。 众人看大武皇室如同金碧辉煌之天上神庭,却没有看到光影之下,盘根错节、攀枝附叶的势力交错和利益勾结。 如今佛道这棵大树因为利益营养稍微丰富一些,便开始蹿高生长,眼看高出其他二教,大武皇室的宫殿便开始倾斜不稳,魏宇心中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眼看着玄明广场三教代表都齐聚了,魏宇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德公公沉声道:“开始吧。” 于是德公公上前,尖起嗓子大声道:“大武国论道大会,现在开始!” 玄明广场周围突然出现三队宦官,他们走上玄明广场第一层金圈中间,经过他们的一阵忙碌,玄明广场中央出现了三个蒲团和三条黑质金漆纹饰古朴的长案,最中间一个雕镂精美的青铜香炉,散发出阵阵馥郁茉莉龙脑香,一阵儿便散到广场各处,使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看来这就是待会儒释道三教辩道的场地了。 金龙阶之上,德公公眼看准备妥当,便又大声喊道:“请儒释道三教派人参与辩道!” 于是大柱国崔铭立即从人群里走出,他今日并没有穿黑金蟒袍,而是高冠博带,手持羽扇,一袭青衫,衣袂飘扬,有高雅鸿儒风范。 国师严归真今日依然是黑袍道服,花白头发,但头顶的太清鱼尾冠,乃是道教最高等级冠帽,听闻这顶鱼尾冠是太清门传自初代掌门人,与初代大武帝颇有瓜葛。 了然大师着杏黄僧袍,身披大红袈裟,普通木质佛珠挂在胸前,手上的念珠也是平常木质,他信步走向蒲团,跏趺而坐,便如佛陀入定,庄严朴素。 德公公继续喊道:“辩道开始!待圣武帝旨意停止!” 玄明广场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广场中央的三人。 只见大柱国崔铭微摇动羽扇,看了其他两人一眼,开口道:“儒教忧天下之忧,夙兴夜寐,匡扶正道,乃是天下第一仁道。”话语铿锵有力,如掷金玉。 了然大师睁开双眼,肃穆而说:“佛道乃引人向善,普渡众生,乃天下第一善道。”语气庄重,言辞虔诚。 严归真看了了然大师一眼,冷笑一声,道:“道门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是为天下第一真善道!上善若水,水隐于行,而润万物,但是,”严归真加重了语气,“佛道坑蒙拐骗,极尽夸张恫吓,乃是天下第一伪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金龙阶旁百官议论纷纷,一时喧闹嘈杂。 一风心中一紧,他早在飞仙台上就听到了严归真的这种话,没想到一开始他就率先发难,直逼了然大师。 德公公不言语,手上拿出一条金黄色鞭子,猛地一甩,“啪”地一声脆响,透彻天际,台阶上的喧哗顿消。 这玄明广场似有聚音扩声之能,即便广场十分开阔,但任何声音传出都能聚拢扩散,非常神奇。 金龙阶百官之下,有一排专吏奋笔疾书,将场中三人任何言语都一丝不苟地记载下来。 了毓丘尼看了场中的严归真一眼,面色冷淡,并无异色,似乎早已预料到她这位长兄会如此说。 了然大师凝神看向严归真,开口道:“道门至善,与佛门之善,路虽不同,但殊途同归,不必为了踩此升彼,哗众取宠。” 严归真冷哼一声,道:“老夫哗众取宠?端委搢绅,乃是大武之容;剪发旷衣,为群夷之服! “大武之端庄,乃是擎跽磬折,侯甸之恭;佛道以狐蹲狗踞,荒流之肃! “大武国的殡葬制度,乃是棺殡椁葬;而你们佛道将逝者之躯火焚水沉,卑劣之俗! “大武国全形守礼,继善之教;佛道为所谓道义,不惜毁貌易性,绝恶之学。 “佛道如此极尽天下丑恶之能事,而煽惑大武百姓深陷其中,如梦如幻,不知死生,麻痹不堪,以死为乐,岂不让我大武帝国的人道灭绝?” 严归真语调铿锵,言语如刀枪剑戟,锋利无比,直指人心,他已经将佛道全盘否定,甚至将佛道渲染成邪魔之道。 了然大师脸色一沉,但口中依然坚定说道:“佛道修心,不为外界侵染,所以才断发明志。而你说的,毁貌之行,实为祷善宏愿,老僧只见其善心佛心,何为丑恶? “人皆有死,难免轮回,因此修行以往,祈下世福报,死身肉体,不过顽物,善道永存,何必执念? “佛道本空,无物不空,只要心存善道,可谓佛道。天下百姓皆心存善意,如此好事,何为深陷?” 了然大师心思明快地一一反驳严归真的言论,让佛门众人纷纷点头称赞不已。 眼看严归真无功,崔铭眼神一凝,沉声道:“大武邦国,以武定国,以文兴邦。文,则礼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真正为大武帝国贡献能力。 他冷喝道:“而佛道,煽惑百姓,出家绝缘,让血脉分离,使妻离子散,乃至六亲不认。甚至大武帝国无数年幼稚童,从小被他们灌输所谓人世皆苦海,六根清净,如此不近人情,如此忌讳人伦,如此以往,吾大武国何来子嗣传承,共筑昌盛天下?” 了然大师面露难色,严归真顿时精神一振,恍然明白从教义上攻击,则是有来有回,佛道最擅长诡辩和打机锋,与之辩论教义,则陷入重重叠叠的佛道教义的无尽深渊。 只有从对国民俗世的影响来发起攻击,才能够一举击溃佛道伪善本质。 想到此处,严归真振奋精神,也开口攻击道:“佛道轮回转世,又有何证?非修炼普通民众,信奉着佛道的轮回,一无是处,只枉费了无数年华! 他喝道:“你们一生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只为外来番教而尊神,却削弱了大武臣民血性!若有外寇来袭,僧众要以念经为武器吗? 他冷笑一声,道:“所以你们忌讳杀生,这也不行,那也不便,此为罪孽,那是业障,如果大武国有外敌来袭,你们还敢于浴血奋战,为国为民吗?这足以说明佛道的伪善,极其无用! 他转而道:“道教修行,洒脱激荡,太极两仪,阴阳调和,长生之法,皆为强身健体,道士下山,以一敌百。况且,我们道教一向主张‘内圣外王’,保家卫国,上下一心,身国同治,才能开启太平世道!” 了然大师心中一沉,但坚持辩护道:“佛道虽不杀生,但也有降妖除魔,若有外敌来犯,必当以死殉国!” 崔铭冷冷道:“哦?若是外敌不是妖魔呢?他们侵犯吾国,他们同样是父亲、兄弟、丈夫,只是一介普通人呢?佛道如何肯杀如此无辜之人?不怕你们的佛祖惩罚吗? 他大袖一挥:“而在儒教看来,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乃是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如此,方是为大武国正道!佛道各种避讳与忌惮,只不过是懦夫病态!” 此话一出,三教群人和百官都纷纷扰扰,德公公斜眼看向武帝,把本来要伸出去抽打肃静的鞭子悄悄收回来。 武帝凝神看着玄明广场,刚才儒道二教的话,深深触动了他心中的隐忧。 子嗣的传承,人伦纲常,国民百姓的血性,抵御外敌的勇气,这些对佛道,的确是致命的弱点。 盛世之下,佛道虽然导人向善,安抚国民,但一旦国家陷入纷乱,佛道的作用,又有几何? 魏宇紧紧抓住了龙椅,他心中思绪急转,近期根据二皇子三皇子的军情,边境的态势越来越严峻了,佛道把持着大武国十之五六乃至更多的百姓信仰,真要与人为敌,他们能否激发血性,沙场杀敌,为国捐躯呢? 如果他们不能,何处寻找卫国的力量? 玄明广场上。 了然大师沉思了一会,出声道:“大武佛道,与大武同在,佛道向善,必竭尽全力止息纷争,度尽苦厄!” 崔铭趁热打铁,继续攻击道:“虚伪至极!如今大武百姓,年轻力壮者皆投入空门,佛门不纳钱粮,广积田亩,扩充寺庙。如今许多寺庙,比官府贵族甚至皇宫的宫殿都要奢豪!百姓以为寺庙为佛国乐土,享乐之邦!” 他厉声呵斥道:“真正为国家征战沙场者,愈来愈少,贪图富贵,何曾把家国放在心上!钱粮捐税不入国库,年轻百姓不入行伍,而选择充当僧兵、佛图户,武装寺庙,你们不仅不愿意为国捐躯,甚至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了然大师低下头,沉声道:“这与佛道教义无关,佛道本善,因佛道扩展速度太快,泥沙俱下,被有心人利用。佛道教义依然是光明和充满希望的,佛道是需要改革,而老僧的弟子,佛道巨子一风,已经献出‘佛道三策’······” “够了!”崔铭没等他将一风的“佛道三策”说出口,直接打断他,怒喝道:“什么佛道三策,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粉饰。佛道其源不正,其风不正,其道不正,乃是彻头彻尾的伪善,还妄称什么天下第一善道! 他挥着羽扇,指着了然大师的鼻子:“你说,佛道众生平等,如今饥荒饿殍、灾民四起,皆因佛道而起,而佛道中人呢,寺庙僧众、走狗佛图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丝毫不见善意,分明不见平等,何等虚伪!生灵涂炭,祸乱人间,再有三百策也难辞其咎!” 严归真见状,立即接口道:“没错,你们有什么资格谈什么众生平等?三纲五常,天下同归武帝统领,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他大声呵斥道:“你说平等,佛道要置圣武帝于何处?圣武帝同为佛道眼中的蝼蚁吗?与畜生道、鬼道并存吗?可笑至极!” 此言一出,整个玄明广场又变得喧闹,了然大师脸色相当难看,但依然开口道:“佛道的众生平等,乃是向善之心平等,并无他意。” 崔铭冷哼一声道:“佛道动不动就称普渡众生,众生是你等想度就度吗?灾难和苦厄全因佛道而起,而佛道则妄称普渡众生,是待如何?搅乱天下,再收拾天下,是要造反谋逆吗?!是要取圣武帝而代之,统治大武帝国吗?!”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再也忍不住了,除了脸色极度难看的佛道众人,其他人纷纷批判佛道,情绪激动,高声斥责,怒发冲冠,一片混乱。 德公公在金龙阶上疯狂地抽动金鞭,也不能制止陷入疯狂的众人。 而大武帝端坐在金龙阶之上,脸色冷漠,眼色冷厉地看着躁动激动、口出狂言的官吏大臣和儒道二教众人,但没有开口制止。 崔铭环顾四周,频频点头,似乎很满意整个玄明广场内外的群口声讨之势,他知道,道义的争辩或许辩不倒佛道,对俗世的影响也无法击溃佛道,但是,谋逆这一项,是对佛道的诛心之论,武帝看似冷静,但这两个字,实在是他无法忍受的。 他想到此处,对着了然大师进行终极一击,豁然起身,长衫飞舞,羽扇指着佛道众人,大声声讨道:“以我之言,佛道不但没有功德,而且有八大恶状,有目共睹,天下昭然: “其一,本质伪善,煽惑百姓。 “其二,贪图享乐,骄奢淫逸。 “其三,毁坏人伦,破坏道德。 “其四,愚弄百姓,奴役心性。 “其五,勾结官宦,危及朝野。 “其六,阻挠征兵,破坏军政。 “其七,收敛国税,危害国体。 “其八,自建僧兵,企图谋逆,危害皇权! “佛教不除,天下难安!” 崔铭长袖一振,如袖中有正义之剑,直冲云霄! “吼!——” 整个玄明广场都沸腾了,周围众人都为崔铭的慷慨激昂的言辞而激动莫名,甚至百官放下架子,纷纷乱吼怪叫,他们站在大武帝魏宇的眼皮底下纷纷斥责怒喝,何等一片张狂凌乱!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攻伐武器 玄明广场的喧嚣,轰隆隆如同雷鸣,在大武帝宫掀起一阵声浪波涛,冲击着巍峨深重的楼台宫殿,久久不绝。 羽林军团的战士紧紧将战戟握在手中,玄明广场四周许多股晦暗不明的强大气息,此时齐齐迸发,威慑着所有人,警惕着有人轻举妄动。 大武帝魏宇却丝毫不担心有人会妄动,他依然稳坐在阔大的金龙椅之上,他似乎没有听到官吏大臣的斥责,没有看到儒道二教的怒喝,也有没有制止快要将鞭子挥断的德公公。 他只是凝神俯瞰着玄明广场,看着玄明广场那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地画,陷入了沉思。 一风心中一沉,他没想到,当初在崔王府还和颜悦色的崔铭,现在成了佛道的催命符,或许,他本来就对佛道深怀敌意,早有芥蒂,只是为了顺应魏宇,才佯装顺从,甚至还为了讨好他,大开崔王府中门,迎接他一个年轻和尚。 此人心机之中,实在可怕。 而严归真虽然对佛道早有怨怼,只不过是直抒胸臆,从这一点,倒是不失真人本色。 只不过,现在他们两个,对佛道而言,是一场灾难。 首当其冲的了然大师,面对玄明广场指责的狂潮,毫无辩驳之力,脸色苍白,但神情依然坚韧。 是一颗金灿灿坚定的向佛之心,让他端坐在台上,誓死不离佛道,但内心却无比苍凉。 他这一场辩道,输了。 但是他的向佛之心,让他不甘于认输。 西边佛道的众人脸色也极其难看,面对整个玄明广场肆无忌惮的口水攻伐,唾沫横飞,他们几乎没有辩解之力。 他们都知道,佛道,败了。 一风站在了毓丘尼旁边,看着狂怒躁动的人群,眉头紧锁,同样心有不甘地问道:“了毓师叔,前几日我们去找大柱国和国师之时,在提出‘佛道三策’后,他们并无如何反对之意,反而赞赏有加,为何如今······” 了毓叹了口气道:“一风,你记住,政治风云诡,祸福凭机变。我们从来没有看透他们两个,他们是心机深重的权势人物,一个是与大武帝一同长大,他深知大武帝内心,并时时试探以确定方向。 她看向自己的兄长,冷冷道:“一个是可以毫无恻隐之心,冷漠地利用亲情牵绊纠缠权势,稳固势力的国师。他们早已不是儒教和道家纯正信仰的代表,他们都是权势培养出来的怪物,现在正被权势一口口吞噬。” 她叹息道:“当信仰之光全然被黑暗权势所遮盖,必然无法发出警世之光普渡众生,要拨开云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风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之前他满怀热忱和信心提出来的‘佛道三策’,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出自小儿之口的无知妄言,权当一笑的野谈小趣。 他对佛道深深的思考,在这个深如大渊的权势场,只是偶然投入一丝光芒便被狂风吹熄灭的烛火,连一个角落都照亮不了······ 不知道过了许久,声浪终于渐渐平息,提神醒脑的茉莉龙脑香也燃烧殆尽,宦官们看着张狂的人群,不敢上前添香。 德公公在一旁因频频挥鞭,警示众人,已经累得手脚发麻,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口。 大武帝魏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享用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静,随即猛地睁眼,一声霹雳:“散!” 太子府中。 觉空住持等人在回来的半路上,就落荒而逃狼狈地朝宝相寺奔去,如同亟待躲进龟壳的鳖。 其他人也如霜打了一般的茄子,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回到了太子府中。 魏晃把众人集中到一处厅堂,看着无精打采的众人。 他笑了笑,说道:“大家不要气馁,明日还有三场斗法的论道,只要明日一胜,我们就有机会向大武帝献策。按照奖赏,武帝必然会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的‘佛道三策’依然会被执行,佛道必然会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一风站在脸色苍白的了然大师身后,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子殿下,您真觉得‘佛道三策’有用吗?” 看来今日的这一场辩论,让一风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魏晃盯着一风,语气坚定:“开仓放粮、还田于民、还税于国,是现阶段佛道发展的重要决策,其重要性和实用性毋庸置疑。只要我们提出这三策,就犹如把偏移正轨的佛道拉回来一大截,后续再增添针对性变革内容,必定能时佛道重焕荣光!” 一风道:“我之前找过大柱国和国师,但他们今日······” 魏晃道:“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与我们不同,他们的目标是借此打压甚至抹除佛道,大武国的权势利益犹如一个馒头,两个人分总比三个人分要强得多。所以你的‘佛道三策’,现在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但是现在对我们而言,便是肃正梳理的重要武器,只要向父皇表明佛道正本清源的决心,从而使佛道满足他的要求,就能得到他的肯定。” 他拍了拍一风的肩膀,说道:“佛道变法这一件武器,运用的对象不同,运用的时机不同,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现在他们小看‘佛道三策’,只是因为他们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先抹黑佛道,而不会去管咱们佛道如何变法,如何诊断自己的病弊端。等在权势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立即就会顺势抓起佛道变法的幌子,直接刺向佛道,让佛道大受打击。” 一风默然地点点头,现在认输还为时尚早,他们依然还有机会! 了毓说道:“如此说来,明日斗法比试如果让他们取胜,他们便会在‘佛道三策’上添油加醋,增加更多匪夷所思的变法手段,打压佛道,直至将佛道彻底在大武国消灭!” 魏晃点点头,沉声道:“对,这就是他们的战略。它在我们手中,能俘获父皇的心,牵动他的恻隐之情,再徐徐图之。但是在儒道二教手中,便能让它矛头刺向我们,直至头破血流!” 火猴这时问道:“他们获胜了,不会提出让自己教派发展更好的计划吗?为什么非要集中攻击佛道?” 魏晃叹息道:“现在这个时候,攻击最为鼎盛的佛道,就是对他们自己教派最好的计划。” 众人至此,全然明白了这场论道大会的危机不在明面上,而是潜藏在底下的隐秘斗争,而是黑雾裹挟的暗箭,是占领高地之后的趁势猛攻。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不利的局面,明天,明天只能胜利,才能向武帝献计献策,将佛道变法的这一柄武器,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秀姑去心不在焉地盯着魏晃出神,她作为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没有预料到权势斗争是如此复杂,这让她隐隐感觉到不安,也开始担忧自己的处境。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会迎来花团锦簇的皇家富贵,还是会牵扯盘根错节的权势斗争? 她不敢想,她已经感觉到看不透他们任何人了。 魏晃觉得秀姑很奇怪地盯着他,他把目光一转,盯了回去,秀姑心中猛地一跳,眼神如同受伤的小鹿般落荒而逃。 书礼也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青蛇,这是大武皇室的第一把武器,也曾经是皇权的象征,但如今大武皇室的武器已经变得复杂多样,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大武皇室、儒释道三教、尚未浮出水面的所罗门、躁动不安的边境,权势场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帷幕,这场斗争中,他们手中最强的武器是什么? 书礼突然明白了,最强的武器是人心。 或者说,是操控人心。 青蛇剑斩青蟒,是凝聚人心,大武皇室制衡儒释道,是操纵人心,而眼下大武皇室最想做的,是稳定人心。 得人心者得天下。 为了这一切,武帝或许会使出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强势手段。 书礼也十分担心,在这一场庞大复杂的斗争背后,书家发挥着一个什么角色呢?只是大柱国崔铭利用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吗? 书礼心中隐隐不安,他不知道,退出朝廷千年的书家,还能否跟得上朝野权势争斗的手段迭出?父亲能否愿意亲手将书家,送到这座庞大的绞肉器中当做炮灰? 父亲是不是预感到斗争的血腥与艰险,才会一件一件地把书家的家族重宝,送到他的手中? 父亲这个人生角色,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厚重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梦幻图景 及至下午,有护卫匆匆来报。 魏晃等人都在厅堂,护卫进来道:“回禀太子殿下,大武帝已经把上午以文论道之要义制成皇榜,在君州城内各大城坊张贴出来了!守城将军已安排一人抄写完毕,命在下带给太子亲览。” 魏晃目光一凝,急道:“快,快拿出来看看!” 护卫从怀中扯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快速展开,递到魏晃面前。 魏晃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一沉,问道:“是原本照抄过来的吗?” 护卫称是。 他仔细看了一会,拿给护卫道:“你拿着展开,站到前面,给众人看。”便阴着脸色,不再言语。 大家纷纷走到护卫前面,只见他手上拿着的纸张上有两种字体,一种字形特大,一种字形极其细小,稍不注意,都无法看清文字。 字体大的全是崔铭和严归真批驳佛道之语,行文流畅,用笔苍劲,力透纸背。 而了然大师所言,皆是细小如蝇的文字,且字体潦草,令人看了迷惑不解,头昏眼花。 并且,在皇榜结尾,崔铭批判佛道八宗罪之语,用大喇喇的刺目朱砂写成,如同呕心沥血、发自肺腑的血泪控诉,字里行间都带着强烈的情感。 这八大罪状,四字联句,朗朗上口,相信用不了几日,佛道八宗罪便会在君州城、君州、大武国十四州口口相授,传扬开来。 皇榜的效力,非同凡响,如同大武帝亲口说出的金玉之言,任何人也不敢颤自篡改撕毁,否则便会以犯上之罪严惩。 了然大师看完,便知其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魏晃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是老僧心力不济,请殿下治罪。” 魏晃罢了罢手,对护卫道:“你可是从张贴皇榜处来?” 护卫收起传抄皇榜,退到下首,抱拳称是。 魏晃问道:“皇榜张贴处百姓多不多?如何议论?” 护卫答道:“禀告太子殿下,据兄弟们的消息,每个皇榜前至少聚集上万人,群情激愤、民怨沸腾!” 魏晃心中一沉,说道:“达到他们的目的了啊,好一个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宝相寺怎么样?” 护卫道:“已经命人去查探了,马上有报!” 魏晃点了点头,众人议论纷纷,火猴忍不住道:“太子,他们也太鸡贼了吧,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不怕丢脸吗?” 书礼也道:“太子殿下,这种皇榜居然也能明目张胆四处张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儒道二教故意排挤佛道,不怕适得其反吗?” 魏晃还没说话,立时有护卫进来报道:“禀太子殿下,宝相寺前已经聚集上万灾民,正准备砸打宝相寺,为首的乃是当日在云台前为灾民请命的官吏,他们已经被神威军团守卫阻止,但参与之普通百姓也越来越多,实难抵挡!” 火猴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怒道:“上万灾民,不是被挡在君州边境之外了吗?何来如此多的灾民?” 魏晃阴沉着脸给护卫下令道:“让他出动更多神威战士,给我保住宝相寺,少一片瓦本太子拿他是问!” 两个护卫领命而走。 魏晃这才对众人道:“在权势斗争中,不论多小的手段,只要有效,那就是最有力的手段。你们想想看,老百姓不识字的多了去了,识字者当然拣重要的、看得清的告诉他们。更何况,所谓‘明眼人’明白是儒道二教排挤佛道,他们难道更不明白皇榜张贴是谁下的令吗?是大武帝的旨意!” 众人这才会意,谁会忤逆大武帝的旨意,专挑那些字迹潦草的传扬?手段只有有没有效果,而不在乎低不低劣,幼不幼稚。 魏晃继续道:“况且,他们还能趁势在民情激愤的波澜背后,再挑动百姓助推一把,宝相寺聚集的,谁能在意那些人是不是灾民?百姓永远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 一风心中顿时明白,也许宝相寺那些灾民只是崔铭和严归真让人故意打扮,去挑动是非的。 了然大师则忧心忡忡:“会不会发生暴动?” 魏晃摇摇头道:“我会安排神威军团尽快遣散聚集的百姓。崔铭和严归真知道分寸,在君州城内发动暴动,本太子第一个不饶他们!况且,他们也不敢在父皇的眼皮底下生事。” 一风追问道:“那此事传到君州之外呢?其他州境会不会揣度圣意,鼓噪百姓攻伐寺庙?” 魏晃叹了口气道:“这个,本太子也无法预料啊······” 翌日,天空阴沉。 魏晃带领众人前往大武帝宫,但是众人已经没有昨日的好奇和兴奋,只是充满不安。 今日的天空阴阴沉沉,作为夏日的天气,是十分不常见的,一场大雨将落未落的样子,压在众人心头。 一路上,了隆胖和尚都在和一风他们抱怨,说昨天下午被上万灾民包围之后,不肯散去,宝相寺的僧众出行受阻,他们晚上的斋饭都没准备妥当,饿了一晚上,还闹哄哄的,整晚没睡好,今早也没吃东西,还要强行从包围的臭烘烘的灾民们里挤出来。 最后他总结道,他现在是又饿又累又困,这样的状态,恐怕是取胜不了了。 火猴闻言,讥笑道:“胖子,别给自己台阶下,打不赢就打不赢,没啥丢脸的。不过你们宝相寺都是这种草包,恐怕北宗寺也好不到哪去吧,以后别动不动就说什么佛道第一巨擘了,要点脸好吗。” 胖和尚说不过他,旁边看上去更加面黄肌瘦了的了席和尚,微弱地说道:“是不是佛道巨擘,下次咱们打过就知道了。” 火猴翻了一个白眼道:“算了算了,还学人家放狠话,瞧你这副病死鬼样子,你先活过今天吧!” 来到玄明广场,所有人按照昨日的位置站列。 一风向四周看去,发现今日的羽林军团宫殿护卫,比起昨天要多了很多,周围护卫的战士人数恐怕有好几万,密密麻麻的,并且,那些晦暗不明的气息也多了许多股。 毕竟今日和昨日不同,是要进行真正的斗法,功法神通的威能,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危及人命。 而且,按照昨日辩道都有出现那种混乱情况,今日恐怕会过之而不及,为避免出大乱子,增加人手守卫是情理之中。 虽然只有左右羽林军团两个军团的护卫大武帝宫,但不论是崔铭还是严归真,他们心中都如明镜似的,不论是谁,只要大武帝不允许,也别想在大武帝宫肆意妄为。 他们都知道那个传说,那个关于魏氏皇族的传说,他们也都清楚,大武皇室的压箱底手段,连修炼界的巅峰强者都是十分忌惮,甚至恐惧的。 今日的玄明广场中央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黑质地面上的金色圆环,升起两道透明墙壁般的金色光罩,如同一个金光圆筒,圈住了玄明广场最中心的位置。 光罩的光芒从下至上,随高度上升越来越淡,光罩中还浮现了许多复杂的符文,在圆筒的正中央上空,还浮现出一条淡金色的金龙虚影,在空中不断嬉戏游走。 看来这是等会隔离斗法神通威能的法阵,否则神通扩散,大武帝宫也会受到波及,第二境界的修炼者虽然不是顶尖强者,但他们的神通仍然不能小觑。 更神奇的是,玄明广场中心的美轮美奂的儒释道三教全景图,居然全部活了过来: 仙子、神女、神仙、天尊、佛陀、菩萨、鸿儒、学子、隐士、仕女众多人物,隐隐在地面下慢慢活动,或弹琴、吟唱、歌颂、吹奏,袅袅传来悦耳仙乐,使人精神一振; 而五彩祥云飘荡,七彩鲜花绽放,宝莲盛开,似乎还随风飘来馥郁芳香;青狮戏球、仙鹤翱翔、麒麟喷火、大鲲遨游,灵气盎然。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美精致而灵气活现的图景,无数官员每日走过这玄明广场,几乎没有人曾发现这广场地画的秘密。 所有人走了进来,包括太子也是看得呆了,他从来不知道,玄明广场下面的地画是可以活过来的,并且如此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父皇摆下这种阵势,今日到底是想要如何? 武帝依然端坐在金龙阶之上,金龙阶的九头金玉石雕也活了过来,在长长的金龙阶梯旁缓缓游动,甚至还喷吐出一团团五色祥云。 武帝凝神俯瞰着这一切,玄明广场中的梦幻画卷,是他,也是整个历代武帝心中,儒释道三教最和谐美好的图景,这是一幅呕心沥血的巨作,也是一种皇图霸业,是支撑着大武魏氏走过千秋万代的梦想。 这一刻,他抿心自问,这一切,他到底能不能守护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了席之战 德公公今日换了一根鞭子,涂着黄蜡,猛地一甩,“啪”地一声清脆爆鸣,在玄明广场上空回荡,那条金龙虚影一声长吟,似乎在回应鞭声,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德公公看了大武帝一眼,魏宇轻轻点了下头,德公公便上前一步,尖声道:“大武国论道大会,以武论道,斗法开始!请儒释道三教各派一人,进入玄明广场内圈,准备斗法!以金圈为界,出圈者败!” 一风有些紧张地看向儒道二教,本倩在旁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你是第三场,不要太紧张,没事的。” 一风点点头,此时对面的太清门派出来一位道士,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双手拿着一对八卦龙行针,身材高大,脸型坚毅,双目有神。 圣书院则走出来一位器宇轩昂的书生,淡青色长衫,手拿一柄银色状元笔,笔杆散发出淡淡银色光芒,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一风这边,马上要上场的了席和尚依旧是病恹恹的样子,拄着一根黑不溜秋的木头拐杖,慢腾腾地挪过去,让人看着心急,生怕他还没走到玄明广场中央,就摔倒在地去见佛祖了。 三个人上来向北而立,对金龙阶上的大武帝跪下行礼,那年轻道士开口道:“启禀圣武帝,弟子乃太清门东图。” 那书生也介绍道:“启禀圣上,弟子乃圣书院吴俊。” 那了席也跟着开口道:“圣武帝,弟子宝相寺了席。”他声音微弱至极,引起周围人群议论纷纷,不知他说的什么,所有官员的脸上都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只听见远远传来德公公的一声鞭响,然后喝道:“第一场斗法,开启!” 三人立即站起来,退身开来,各守一方。 很快,东图和吴俊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各自连招呼都没打,下一瞬间,两个身影同时闪动,眼前一花,就冲到了席的身边。 东图身形稍稍拔起,他双手持着八卦龙行针往前猛地戳去,龙行针尖刺破空气,引起一阵爆鸣,这要戳在身上,至少是两个大窟窿。 吴俊也不甘落后,他一柄银色状元笔也横扫而至,银色光芒闪烁,状元笔蓦然变大,吴俊两手扶住,如同抱着一根银色铁柱般向了席拦腰扫去。 了席第一次交锋就遇到两人的夹击,并且配合默契,一个从上凌下,一个直攻中路,分明是没有想给他太多逃脱的机会。 病恹恹的了席看似缓慢,但极其灵活地往前一扭,木头黑拐飞快出手,第一下敲击在银色柱子般大小的状元笔上,“铛”地一声,吴俊如受重击,一下子被撞了出去。 第二下木头黑拐往前一戳,直接戳到凌空往下的东图的胸前,东图脸色一惊,拐杖可比他手上的龙行针要长多了,他连忙用龙行针封住胸口,把黑拐架住,然后借力往后一退,避开了拐杖直戳胸口。 东图和吴俊的第一次联手攻击无功而返,隐隐还落入了下风。 “好!”佛道这一边,火猴和了隆等弟子欢呼着,本渊笑道:“这宝相寺的疗伤圣药果然厉害,两天就把伤治好了。” 火猴笑道:“没想到这病师叔,还真有两下子!” 比其他人更有实战经验的书礼则摇头道:“不对,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展示出来。” 话没说完,场上的东图迅速运转功法,气势猛然提升,灌注真气,一对八卦龙行针开始变化形态,两根龙行针分别一端张开一道铁箍,绑在他的手臂上,一端长出一个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头颅,张开大口,重新长出尖锐的针尖,从兽口中吐出,面目狰狞。 另一边的吴俊手中的状元笔银光大盛,他突然将状元笔一扯,拽出一幅透明的画卷,里面有数不清的水墨小人。 他把画卷一震,里面立即掉下来三个小人,眨眼间长成了三个高大威武的猛将,浑身发着黑光,身边黑气萦绕,看不清面目,只是眼中发着银光,手持大刀战戟,傲然挺立。 了席见状,也不敢怠慢,他把黑拐杖丢掉,如同上次与一风对敌一般,怒喝一声,一道金雷从天而降,穿过头顶的金龙虚影,劈在身上。 他的身形立即膨胀,瞬间虬实的肌肉挤破了僧袍,身形长成数丈之高,如同一尊威武金刚,东图和吴俊在他面前,就像鸡犬般大小。 这一次变身也让周围其他人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这个痨病鬼和尚,居然能变成如此威猛的模样。 下一瞬间,三人齐动,东图的龙行针从龙虎口中不断射出黑白混杂的箭光,手臂粗细,刺破空气,射向了席;吴俊身边从画卷里出来的三个威武猛将,提着他们的武器,眼中放出银光,往了席砍去。 了席毫不畏惧,怒吼一声,全身发出金光,双手齐动,左手握拳,蒲团大的拳头把黑白剑光全部轰碎,直接砸向东图。 而他的右手拳头则轰向三个黑将,他们的武器劈砍在他的拳头之上,迸发出一阵火花,丝毫没有伤到拳头,反而被了席硕大的拳头压制着,被迫不断后退。 拳头轰碎黑白箭光之后,带着一阵旋风就要砸到东图的脸上了,但是他却毫不惊慌,也不退却,迎风直面拳头。 就在拳头快要砸到东图的脑袋,众人都以为东图的头,要被巨大的拳头砸碎了的时候,刚刚被轰碎的黑白箭光却飞速凝聚起来,瞬间形成一黑一白两个光团,紧紧依附并包裹住了席的手臂。 了席在这瞬间,突然感到手臂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他轰下去的拳头发力,硕大的拳头就停在东图的鼻尖,再不得寸进。 东图微微一笑,然后双臂挥舞,并不断有黑白符文从天而降,注入到光团之中,黑白两个光团蠕动,飞快凝聚出一头黑色猛虎和一条银色蟠龙,攀爬缠绕在了席的手臂上。 黑虎和银龙怒吼一声,它们的利爪挥舞,一瞬间就把了席的手臂撕破,巨树大小的手臂顿时鲜血迸出,变得血肉模糊。 不仅如此,黑虎和银龙如同爬上巨树的猎手,在了席硕大的手臂上一步步向上攀爬,张牙舞爪,紧逼着了席的咽喉爬去! 只不过了席现在的身躯十分庞大,它们要想爬上去,也要费一番功夫。 在他们战斗的同时,吴俊也没闲着,三个黑将勉强抵御住了了席的拳头,他立即闭目凝神,灌注法力,身上顿时白气蒸腾,形成一团白雾,把他的身形遮盖。 从白雾中听到轰隆作响,他在不断地震动状元笔拽出来的画卷,众人看到,不断有黑色的勇猛战士,提着刀枪狼牙棒,从白雾中冲出来,发出阵阵巨吼,前赴后继地朝前方那个轰击他们的拳头劈砍而去。 了席的这一只拳头和手臂也被他们层层包围,劈砍得鲜血如注,惨不忍睹。 了席双拳手臂都受了重伤,不禁吃痛大吼,吼声刚落,那根被丢下的黑木拐杖应声而起,如同生根一般竖立在地面。 众人惊讶地看到,那根不起眼的黑色拐杖竟然在飞速生长,眨眼间便在了席身后长成一株巨大的黑色大树! 那黑色大树的树杈上,挂满了燃烧着火焰的黑色果子,赤红的火焰不断从果子中射出,射向了席左手手臂上的黑虎银龙,射向右边手臂的那一大群黑色战士。 整个玄明广场变得黑光银光闪烁,烟雾缭绕,火光四溅,怒吼哀嚎震耳欲聋,如同一个缩小的炼狱和战场,但是任何神通威能都没能突破玄明广场的金圈,只是在里面不断涌动。 就在此时,了席左手手臂上的黑虎银龙身上,都沾满了赤红的火焰,不断地愤怒嘶吼,但是体型却在火焰的消耗中不断缩小,往咽喉处攀爬的步伐也渐渐变慢。 而东图则不断地射出黑白箭光,注入到黑虎银龙体内,催促着它们往上攀爬,指挥它们去咬破撕碎了席的咽喉。 了席右手边,火焰在一大群黑战士中炸开,将他们身上萦绕的黑气焚烧殆尽,他们被火焰包裹着烧着之后,如野兽般嘶吼连连,倒地之后,重新变成一团缩小的黑烟,钻进了吴俊所在的白雾之中。 这时,吴俊见势不妙,又有新的动作! 只听得他在白雾中一声大吼,白雾渐渐吸入他的体内,他的身形显出,身上银光闪闪。 他把状元笔一头重重扎在地面,虽然玄明广场的地画之上覆盖着金光,并无半点损伤,但是状元笔依然挺立。 紧接着他拉着画卷的一头,身形一个闪动,拉到远处,画卷由小变大,顿时有数丈之高。 其他的黑战士见此,纷纷舍弃劈砍了席的右拳右臂,纷纷钻入道画卷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画卷中便走出一个数丈之高,与变身后的了席和尚等高的巨大威武黑将领,同样被黑雾萦绕,眼中的银光如柱。 原来吴俊是想要重新凝聚力量,召唤一个更加强悍的黑将领来与了席战斗。 那黑将领似乎颇有灵智,他看到了席身后,那株不断射出赤色火箭的黑色大树,顿时心生一计,提起手中宽达五六尺的黑光砍刀,怒吼一声,猛地奔到了席身后,提起大砍刀往大树劈去。 了席心中一惊,连忙挥动右臂,往前一轰,想与黑将领的砍刀正面相撞,而黑将领则停下劈砍之势,一脚踹出,把了席直接踹到黑色大树上。 了席顿时瘫坐在地,黑色大树一阵摇晃,那些射出赤色火焰的黑色树果纷纷掉落。 黑色将领见状,趁势发作,再次举起宽大的黑光砍刀,从上之下,把黑色大树劈成两半,直到瘫坐在了席的头顶才堪堪止住。 另一边的东图知道时机来了,连忙指挥了席左臂上的黑虎银龙趁势而上,张开虎口龙牙,大喇喇地朝了席的咽喉撕咬而去,眼看就要撕破他的喉咙。 这时,在圈外的魏晃脸色一变,转身向金龙阶上的魏宇大声乞求喊道:“父皇!” 魏宇目光一转,直勾勾地盯了一眼广场上的太子,眉头一拧,冷哼一声,对德公公喝道:“停下。” 德公公急忙一甩鞭子,玄明广场上空,一直游走的金龙虚影一声长吟,玄明广场之中的吴俊和东图身形大震,被迫散去功法神通。 一时之间,黑虎银龙、黑将砍刀纷纷化作天地灵气,重新被吴俊东图两人吸纳,武器也恢复了原样。 了席瘫坐在地上,几丈高的身子瞬间萎缩,气息萎靡,他的双臂血肉模糊,深可见白骨。 他身后的黑色巨树也渐渐枯萎,重新变成一根黑色拐杖,上半被劈成两半,“咣”地一声倒下,如同被一条无法扭动的死黑蛇。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了隆之战 火猴和了隆两个急忙跑到玄明广场之上,把了席抬了下来,到了近处,众人围拢过去,只见他紧闭双眼,脸上全无一丝血色。 了隆准备着手替了席疗伤,火猴把他推开道:“你等会还有斗法比试,让我来。” 了隆看向觉宁方丈,觉宁方丈点了点头,觉空和觉松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觉宁从怀中拿出几瓶疗伤药,本倩和秀姑两人连忙接过去,觉宁方丈点点头道:“你们两个把这些药粉,洒在他的双臂之上。” 一风却盯着玄明广场上,转身回到人群中的东图和吴俊,向了然大师问道:“大师,刚刚我总觉得吴俊的气息有点奇怪,儒家不是修炼浩然正气的吗?怎么他召唤出来的那些黑战士总有一股诡秘的气息?” 还未待他回话,旁边刚刚从玄明广场把黑色拐杖捡回来的书礼听到,抢先回答道:“一风,凡事没有绝对,修炼浩然正气者,也有杀伐之心。很多儒教出身的将校战士,虽然修炼浩然正气,但是有很多人嗜杀,戾气相当重。 “反映到他们的神通之中,所以会有千奇百怪神秘诡异的神通战术。以后,如果在战场上碰到了任何人,不管他是从属那个教派,都务必小心,不要大意。” 一风苦笑道:“四师兄,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上战场呢?” 书礼严肃地道:“我刚刚说过了,凡事没有绝对。” 一风心中一凛,他从小对书礼的敬畏之心又翻涌出来了。 书礼也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便不自然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即便上了战场,我还是会在你身边的,怕什么。” 一风也释然一笑。 金龙阶之上,魏宇目光转动,开口道:“国师,你来考评一下刚才的胜负。” 相隔虽远,但是玄明广场似乎有法阵加持,所有声音都能够轻易传播开来,魏宇的声音不大,严归真听到时心中却一震,不知道武帝又打的什么主意。 但事到临头,不得不做。他走出几步,站到太清门众人之前,向武帝躬身行礼,开口道:“谢圣武帝恩典。方才儒释道三教高僧、高道、高学三人,神通灵活纷繁,功法运用熟练强盛,均为大武国的高等人才。若要考评,圣书院吴俊青年才俊,一身浩然正气蒸腾,画卷空间神通运用熟练、手段迭出,气势强盛,乃本场胜者。” 此话一出,圣书院众阁老学子纷纷点头赞许,吴俊脸上也不无得意之色,他旁边还站着两个学子和书生,书生手挥折扇,神色轻松,笑容满面,学子却淡漠无言,神色冷峻。 金龙阶下的百官也纷纷点头,表示应和。 严归真接着道:“本教的东图,真气贯体,运用巧妙,且处变不惊,但底蕴不够深厚,没有更强之气势,当为第二。这第三嘛,”他转头看了一下西边的僧众,说道:“众所周知吧!” 顿时玄明广场发出一阵笑声,德公公立即一记清脆的鞭声,笑声方止。 本渊站在佛道众人的后面,冷冷道:“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一点都没提到他们两个联合攻击的无耻行径。”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魏宇高坐其上,点点头,开口道:“崔铭,太子,你们可有异议?” 崔铭上前躬身道:“谢圣武帝。” 魏晃面色平静答道:“儿臣无异议。” 魏宇点头,对德公公说道:“下一场。” 德公公再次挥动金鞭,尖声道:“第二场斗法,开启!” 玄明广场上空的金龙一声长吟,地面金圈之内的场地顿时浮现出一层金光,刚才所有的战斗痕迹都消失不见,玄明广场底下的地画,依然栩栩如生,各行其是,很是奇妙。 了隆胖和尚正好怒气未消,提起旁边的两个硕大的铜锤就冲了上去,一风等人这才注意到这胖子刚才原来一直提着两个如此大的八角铜锤过来的。 太清门出来的是一个身形削瘦的道士,看着弱不禁风,圣书院出来的,就是那个满脸笑意的折扇书生。 一风看向圣书院那群人,心里道,剩下的那个脸色冷峻的学子,便是传说中的圣书院天才学子郑文琪了吧。 但是他看向太清门时,却觉察不出来哪个是卫玄,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待场上两个报了姓名之后,才知道太清门那个弱道士叫张启,而圣书院的那个书生叫曹空。 斗法一开始,太清门的弱道士就退到了金圈的边缘,引起周围许多人一片嘘声。 他不慌不忙,从背后摘下一个青色的葫芦,拔下葫芦嘴,咳嗽两声,双目慌张地看着其他两人。 曹空轻轻将折扇展开,灌注法力其中,折扇瞬间涨成一扇门那般大,但曹空双手拿着扇柄,却轻轻松松。 了隆胖和尚同样灌注灵力到八角铜锤之中,铜锤金光闪闪,他二话不说,提起铜锤,就向弱道士张启冲去。 在他看来,那个道士最弱,先把他解决了,再去对付扇子书生。 道士张启眼神惊慌,还没发作,曹空就挥舞着折扇,对着了隆一扇,一道银光如同宽大的刀刃般直接向了隆切去,速度极快。 了隆跑到半路上,见一道刀光闪过来,他怒喝一声,举起右手的铜锤往银光刀刃上一砸,原本以为刀刃会被瞬间砸碎,没想到“轰隆”一声巨响,铜锤上火花四溅,刀刃非但没有消失,而且顶着他的铜锤,继续向他身体切去。 众人看到,了隆肥胖的身体,被一道月牙形的刀光逼得不断后退,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点。 了隆转头一看,快逼近金圈的边缘了,出界就输了! 他怒喝一声,右手铜锤上的金光暴涨,左手也拿着铜锤往刀刃的侧面一敲,“嘭”地一声银光刀刃终于瓦解了。 了隆吞了吞口水,这才第一次交锋,就被曹空逼到了战败的边缘,这使他心内焦急不已。但他依然决定先放弃曹空,继续对付弱道士。 但是他转头一看,弱道士已经不见了身影。 了隆四处寻找,蓦然发现弱道士居然悬浮在高空之中,青色的葫芦里不断放出一股股青色的烟雾,青烟下沉,如同挑水入水缸一般,青烟慢慢弥散开来,覆盖住玄明广场中间的金圈,并且越涨越高,渐渐把金圈填满。 他搞什么鬼?了隆见状心中嘀咕。但是他没想太多,身子一拔,飞上空中,硕大的八角铜锤向弱道士砸去。 可是弱道士身法十分灵活,不断在空中躲避他的攻击。下方的曹空也挥舞着折扇飞上来帮忙,不断扇出宽阔的银色刀刃,斩向了隆。 了隆在一攻一防之间气喘吁吁,对于他肥胖的体型,凌空飞行需要消耗更多的灵力,对功法运转极高的要求。 他眼睛一转,下定决心,在银光刀刃攻击的间隙,两柄铜锤相互一击,轰隆一声,铜锤间迸发出一道金光,“嘭”地一声,铜锤炸开,变成两个金色光罩把他罩住,同时拖住他的身体,浮在空中。 他用力一挣,身上的衣裳破碎,露出肥硕的身子和圆鼓鼓的肚皮,他在金罩之中,把刚刚铜锤的锤柄,使劲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猛地一敲。 “咚!——”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声巨响如雷鸣般炸开,响彻在玄明广场,因为玄明广场的聚音功效,那声雷鸣扩大了数十倍,在所有人耳朵前炸开,一时间仿佛地动山摇,轰然不绝。 金龙阶上九条金龙纷纷吐出一团金光,将金龙阶两旁的百官遮挡住,玄明广场上其他人各自运转功法,将如同在耳边炸开的雷鸣声抵御住。 火猴这时已经帮了席疗伤完毕了,堵着耳朵埋怨道:“这胖子还真是自带鼓槌鼓皮啊,小心把肚皮敲破啦!” 那弱道士正在空中四处逃窜,听到雷鸣时,仿佛受到冲击,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底下的金圈内,青色烟雾已经有一丈之高了,张启道士倒下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生死未知。 曹空见状,手中折扇挥舞,银色的折扇突然散开,变成数十把小巧的折扇,扇边如刀刃,在曹空猛地一推之下,这几十柄小巧的折扇如同蝴蝶般翻飞,冲向了隆,这是致命的暗器! 了隆见状,作势再要敲打肚皮,他头上的金龙虚影一声清啸,从金圈上延伸向上的金光罩符文闪动,了隆将铜锤柄不断地用力敲打在肚皮上,但圈外的声音比上次小了许多,应该是那条金龙加强了防护法阵。 但了隆捶打肚皮的神通威能并未被削弱,依然惊人,众人看向场中,曹空释放出来的那些小巧折扇纷纷掉落,曹空也脸色一变,哇地吐出鲜血来。 想必刚才了隆的雷鸣攻势比起第一次丝毫不弱,只是声音攻击被金圈法阵隔绝了,场外其他人听不清而已。 众人看到,这时曹空彻底笑不出来了,张开流血的嘴,怒吼一声,小巧的折扇将了隆包围,每一柄折扇,扇出无数细小的银色风刃,向了隆切割而去。 了隆身外的两层光罩被无数银色风刃切割,不断碰撞出无数火花,虽然不致命,但颜色也渐渐暗淡下去。 照这样下去,了隆的铜锤变化的光罩很快就要被磨掉,那时候了隆就危险了。 这时,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地下的青色烟雾依然在缓缓上升,先是四周青烟沿着法阵光罩上升,然后是中间的,慢慢地形成一个球形的青烟团,将空中的了隆和曹空全部包裹在内。 众人渐渐看不清楚被青烟隔绝的他们两人的身影,只看到青烟往上升之后,露出了地面,在玄明广场中央,张启竟然躲在地下,丝毫没有见受伤的模样,并且他还抱着青色葫芦,站在青烟团之下,青色葫芦还在不断释放烟雾。 但他的脸色在不断变得苍白,想必青烟中的了隆,现在依旧不断敲打肚皮,金圈之内肯定是一个雷声轰隆不绝的恐怖之地。 然而,张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只见他猛地从口中吐出一丝火焰。 “轰——” 张启嘴中的火焰瞬间将青烟团点燃,火焰飞腾,一个巨大的火焰团在法阵之内熊熊燃烧,而在火焰团中,还有被包裹的了隆和曹空两个活人! 顿时,整个玄明广场火焰冲天,众人看到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火团在空中熊熊燃烧,张启还站在火团下面不断释放青烟,青烟一出葫芦口,马上就被点燃形成一道火柱,灌注到空中巨大火团之中。 巨大的热力扩散开来,周围的三教众人和金龙阶上的百官都感到无比燥热,而张启抱着青色葫芦,如同抱着一个喷吐火焰的火炉,还在喷发火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黑糊糊的身影从天空中掉落,一把被火焰点燃的巨大扇子也随着他一起坠落,嘭地一声,那个身影砸在金光地面,不再动弹。 众人看去,那个被火焰烧得看不清面目的,是烧得黑糊糊的曹空,他披头散发,头发卷曲,破烂的烧焦的扇子跌落在旁,并且胸膛起伏,还在不断吐出鲜血。 此时张启也吐出一股鲜血,跪在地下,但是抱着的葫芦依然没有松开,还在不断喷吐火焰。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此时此刻,了隆还没有放弃!他还在火焰团里,敲击着肚皮作强大的声音攻击! 圣书院的人看着一股一股吐出鲜血的曹空焦急不已,他躺在地上,也同样地要受着了隆的声音攻击,又没有反抗之力,恐怕再不停止,会死在这里。 崔铭和郑文琪脸上却是如出一辙般的淡漠,似乎对曹空的死毫不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团渐渐缩小,跪在地面的张启,脸色无比苍白,就在此时,火焰团中掉下一个硕大的声音,“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 了隆的头歪在一旁,神志不清,他肥硕的肚皮不断地渗出油脂,双掌摊开,被火焰烤得炽热的铜锤柄滚落,他的手掌被铜锤柄灼伤,掌心的肉烤得焦糊,变得血肉模糊,并且不断冒出黑烟,令人不忍目睹。 只有张启还跪在地上不断咳嗽,血一口一口吐出来,涂满了他胸膛的道袍,看似病恹恹的他却毫不在意,面目狰狞,露出笑容。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战斗开始 玄明广场空中巨大的火团散去,只剩下地面两个躺着生死不知的黑糊糊躯体,和一个跪在地上,不断吐血的张启。 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圣书院的人和觉宁方丈十分焦急,毕竟经过如此之久的炙烤,活人也烤熟了。 此时德公公一甩鞭子,一声令下:“第二场斗法比试结束!” 于是火猴和书礼立即赶上前,又把了隆抬下来,觉宁方丈又从袖口中拿出几瓶药,还没等他开口,本倩和秀姑就把药接过去,给了隆的手掌涂上药粉。 了然大师上前替他把脉,火猴在一旁问道:“大师,怎么样,熟了没有?” 秀姑白了他一眼道:“二师兄,再瞎说,我把你犯色戒的事说出去!” 火猴的脸色一变,道:“别,别瞎说,我哪犯什么色戒了!”说着慌忙转过头去,看向玄明广场。 曹空已经被圣书院的人抬下去了,张启也被太清门的道士扶了下去。火猴盯着张启的身影,他隐隐感觉到,刚刚张启释放出来的火焰有些熟悉的气息。 金龙阶之上,大武帝魏宇看着下面的玄明广场的激烈斗法,皱眉沉思,片刻后,他朝玄明广场开口道:“崔铭,你来考评本场斗法。” 站立在南边的崔铭似乎已经知道会让他作本次考评,他越过众人上前,鞠躬行礼之后,开口道:“谢武帝恩邀,本场斗法,太清门张启道长第一,佛门了隆师父第二,本教不才,甘居第三。” 这一回众人并没有像第一场那么轰动,因为这一场的战况有目共睹。 魏宇也点点头,对德公公淡淡说道:“第三场。” 魏公公又是一抡金鞭,“啪”地一声脆响,和天空之上的金龙虚影长吟互相呼应,玄明广场的防护法阵十分神奇,偌大的玄明广场地面浮现一层金光,所有痕迹在金光中再次消失殆尽,而地面完好无损,底下的地画依然栩栩如生,如在梦中。 这时,圣书院的最后一名斗法者走向前,众人的目光都随他而动。 一风等人也看过去,只见那位郑文琪月白长衫,剑眉星目,神色刚毅,却面目冷峻,衣袂飘摇间显现出一派儒家的风流神采,圣书院的女弟子都在唧唧咋咋,暗暗激动不已,连本倩和秀姑都看得眼直了。 火猴在旁边酸溜溜地道:“两位师妹,注意下你们的闺秀形象,口水不要流出来。你师兄我虽然不如他,但是属于耐看型的,多少年都不变。他那种白豆腐,一刮风下雨再晒干,就变成老豆腐皮啦!” 本倩和秀姑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他。 只见郑文琪手中提着一把银色的剑,那就是与青蛇剑齐名的“霜寒剑”。 书礼看过去,只见霜寒剑剑身雪白,却不像其他武器,如第一场吴俊的判官笔那样白得刺眼。 郑文琪的霜寒剑颜色雪白,却十分温润,是一种暖白,让人看了十分顺眼,但随着他提剑上前,偌大的玄明广场仿佛一下子坠入冰洞般寒冷起来。 书礼知道,这样的武器才更可怕,剑意内敛,把最致命的杀意和戾气全部收敛直剑身之中,看似平凡低调,一旦爆发,剑法神威才能轰然炸裂,直刺人心,直枭人首。 东边的太清门也走出来一位道士,他梳着简单的道士发髻,用乌青木插住,身着乌蓝色道袍,雪白叠领,他面目清朗,神色平静,眼光深邃,一看就是道门的高修之士。 秀姑推了推本倩道:“本倩,这个道士看起来也不错哎,果然是大门派啊,都是这么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啊!比我二师兄好看多了!” 本倩笑道:“那是,就连第一场的那个东图和吴俊,我都觉得比火猴师兄顺眼许多!”“就是,就是!” 火猴闻言伸手作势要敲打她们俩,她们俩抱着头,却被了毓丘尼转过头来瞪了一眼,火猴尴尬地笑笑,把手放了下去。 一风看到卫玄同样提着一把剑上前,剑身青黑,而剑脊两侧上有星光流转,不断有细密的光点闪烁消失,或者按照某种规律不断挪动。 有时候剑身上还有光点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在剑身上旋转,气息古怪,神秘诡异,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清门至宝“星璇剑”! 他们俩上场之后,整个玄明广场乃至金龙阶四周的气场都为之一变,两股不同的强大气息释放出来,一股清寒至极,一股深邃诡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了然大师转身向一风看了一眼,很是担忧地说道:“一风,此战务必小心!” 此言一出,本倩和秀姑从刚刚的欢愉中冷静下来,两双秀目都凝结出一层忧色,火猴也安静下来,站在她们身后,伸手摸了摸她们俩的脑袋。 一风点点头道:“大师,我知道了。” 魏晃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此战要尽力,儒道二教已经各胜一场,如果让他们再胜,我们就必输无疑,佛道三策的武器也将转入他们之手,佛道危矣!” 一风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准备迈步上前,手却一把被人拉住,他转头一看,居然是了席。 他现在的气息依然十分微弱,但好歹比刚才下场的时候好多了,他用本就虚弱的口气说道:“小心。” 一风感动得点点头,他与了席并没有见过几面,还有过一次不甚友好的交锋,但是了席依然关心着他,让他对人情多了一丝暖意。 一风迈步走到了台上,毫无气势的他,站在台上,即便是面目清秀的少年僧,但是与气势强盛的其他两位一对比,顿时引起了周围的一阵嘘声。 一风一点都没在意那些人的嘘声,他只在意自己身上的衣袍。 今日他穿着灰青色的僧袍,袖口处是本倩和秀姑两人为他绣上的淡金色佛门卍字符。 今日出门前,她们两人还特地嘱咐他不要弄脏了,她们本就没学过什么女红,好不容易一起熬夜绣了点东西,把手指头都戳成马蜂窝了,都是为了他今日在众人面前尽情展示自己佛子的风采,如果弄坏了就饶不了他。 他抬起衣袖,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卍字符,他淡淡笑了笑,却看到一只手掌上沾了点什么,仔细一看,是一些紫色的粉末。 他心道,这两个小师姐,给了席师叔的疗伤药粉也是乱涂。他连忙拍了拍手,把药粉打掉,免得弄脏衣袖。 对面的两个人看着这个少年僧也不主动打招呼,就在那里傻笑,还拍打衣服,一副不屑的样子,顿时气势更甚,而一风却恍若无觉。 三人向金龙阶之上的武帝拜礼之后,重新成三角站定。 对面的卫玄盯着他说道:“你就是佛子吗?赶紧拿出兵器吧,速战速决。” 一风双手合十问礼道:“两位师兄,弟子一风,平时不擅长用武器,还请指教。” 右边的郑文琪冷冷道:“那就别废话,开始吧!” 说着提起霜寒剑,一剑刺向一风,而左边的卫玄立即跟上,手中的星璇剑急忙刺到,又是联合二打一的战法! 霜寒剑一刺出,空气中蓦然出现冰霜,一片霜花掉落在地,剑尖点着无尽的寒意,未及一风身边,寒意便已刺入肌肤。 而星璇剑则在空中划出一道乌蓝的幽光,剑已划过,但幽光停留在空中,不断有金银二色的星光闪动,煞是好看,但一风却明明感到一种诡秘强大的杀意直逼而来。 一风迅速运转功法,全身灌注灵力,金骨甲从体内渗出,覆盖到全身,整个人变得金光灿灿。 他双手猛地挥拳,双拳对准快到身前的两柄剑轰去! “嘭!——嘭!——” 两声巨响轰然炸开,响彻在玄明广场上空,比刚才了隆第一次擂鼓雷鸣攻击丝毫不逊。 左边的星璇剑剑尖迸出一团灿烂的星光,卫玄撤剑后退,而右边郑文琪的霜寒剑在剑尖拧出一道厚厚的冰盾,但冰盾已经被一风轰得寸寸碎裂,噼啪噼啪掉落在地上。 众人知道,试探结束,正式战斗即将开始。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纠缠之战 玄明广场上,卫玄和郑文琪从第一攻击的试探中知道,对面的那个少年僧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弱势。 他们的这一次攻击,虽然只有三分威能,但是对付像刚刚曹空等辈,必然能占领攻势上风,并且,这是他们两人的联手攻击,而一风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挡了下来。 卫玄和郑文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再次提剑攻上,这一次威能明显加强,两柄剑也出现了不同的攻势。 星璇剑一剑刺出,剑身突然爆发出许多钉子般的金银星光,拖着长长的光尾,如同箭矢一般,用比星璇剑更快的速度向一风激射而去。 右边郑文琪的霜寒剑,刚才凝结出的霜花蓦然变大,无数拳头大小的银色霜花,如刀刃一般轻薄锋利,旋转着向一风切割而去。 而在霜花背后,霜寒剑刺向一风的途中,剑尖不断地增长,长出晶莹的冰棱,尖锐寒冷的冰棱对准一风的胸口刺去。 一风见状,左右拳头凝结出手臂粗细的灭魔金鞭,金色电弧闪动。他双手一甩,左边的金鞭准确地甩向刺过来的星璇剑,但是他对金银星光箭并不在意。 灭魔金鞭呼啸而去,鞭尖恰巧甩在星璇剑尖上,“嘭”地一声炸开,星璇剑尖却突然炸出一个圆形的金银二色星盘,星光点点,释放出一股力量,立即将灭魔金鞭吸入里面,金鞭竟一时挣脱不开。 而另一边金鞭向着郑文琪的霜寒剑甩过去,将晶莹的冰凌摔断,把霜寒剑缠绕住,灭魔金鞭也瞬间便被冻住,无法动弹。 此时,左边卫玄的金银星光箭全部射到,而右边的霜花飞旋也切割而来,瞬间就全部击打到了一风的身上。 金银星光箭射在一风左边身上,却没有穿透金骨甲,直接在表面炸开,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每一枚星光箭炸开时,都急剧震荡空气,形成一道猛烈的肉眼可见的波纹,可想威力之大,除此之外,星光箭在一风身上,炸裂成数不清的更细小的星光箭,急速向他刺去,如同千箭钻心! 一风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金色灵液,如同狂澜般剧烈震动,周围的星光箭虽然穿不透金骨甲,但是其释放出来的威能却将震荡威能传递而进,肆意破坏他的体内,让他气血翻腾,震得痛苦不堪。 而右边的飞旋霜花如刀片急速飞至,切割在一风的身上,因为金骨甲十分坚韧,一时没有切进肌肉,但是飞溅其无数火花,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并且,飞旋霜花切割时与金骨甲磨损,霜花越来越小,但是威能并没有散去,而是如同细密的冰粉一样,附着在一风身上,竟然把他右半边的身子全部冻住!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看到星光闪烁、霜花飞舞,下一瞬间,全身泛金光的一风就被星光炸得哀嚎不止,半边身子被冻结,动弹不得。 秀姑和本倩都紧紧地拉着对方的手,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一风,书礼和火猴的眉头也拧紧,现出忧色。 这一战,恐怕是一风修佛以来最艰难的一战,如果说之前跨境界击溃了本轩,那是因为本轩本身入魔和天上佛国助力的侥幸。 但是这一战,这两个明显比本轩厉害许多倍的天才人物,沉着冷静地联合攻击一风,每一招式迸发出来的威能都精确且强大,让他难以抵挡。 这一次,能否再有佛陀帮他还是未知之数,而眼下便已经陷入了下风的苦战之中。 就在这时,一风怒吼一声,全身迸发出金色的电弧,将左边的星光箭不待其近身就击碎,也将右边冻僵的身体上的冰块全部炸开。 但是灭魔金鞭的电弧没能炸开星璇剑释放出的金银星盘,依然被其纠缠,而右边被郑文琪的霜寒剑仍然把灭魔金鞭冻住,两柄剑齐齐推动,把灭魔金鞭的电弧威能格挡在外,而剑尖却马不停蹄,携带冲天的杀意,朝一风急刺过来!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一风闭上眼睛,急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双重功法,一个金色的旋涡瞬间在他的头顶形成,钻入他的体内,他体内的灵液飞速增涨! 紧接着只听得他不断念诵法咒,一个个金色的佛门符文从他嘴里蹦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飞到卫玄和郑文琪耳边轰然炸开。 “轰!嗡——” 第一个符文炸开的时候,巨大的轰鸣猛然炸响,在卫玄和郑文琪的耳边震荡,两人眼神一滞,然后不约而同吐出一口鲜血,神魂都被这枚梵音震伤了。 这是佛道的玉乘境佛音攻击! 玄明广场之上的金龙虚影急速长吼一声,将宏大的梵音攻击消解掉,不然广场周围修为不济的百官和羽林军团战士都会被震伤。 书礼和火猴凝神看着一风,没想到在宝相寺施展之后,被众人点明为佛音攻击,他立马就能在战斗中娴熟运用,这份定力和领悟力,实在非凡! 然而还没等卫玄和郑文琪反应过来,攻击他们的第二个符文飞速而至。 “轰!嗡——”同样的一声巨响,带着一风刚刚吸纳的巨量天地灵气灌注的无上威能,轰然炸开,卫玄和郑文琪的双耳流出鲜血,同时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就是真正强大的佛音攻击!是来自九天之上诸天佛国的罗汉尊者密语! 但是一风并没有停下来,还在疯狂吸纳天地灵气,他头顶的金色漩涡越来越大,把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回复,他们不知道还有这种逆天的吸纳灵气之法!与他们一丝一缕攒下来的天地灵气相比,一风完全是沐浴在天地灵气的江河湖海之中! 一风的嘴也没停下来,马上就有第三个第四个梵音符文再次飞向两人! 卫玄和郑文琪这一次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撤剑而退。 他们俩马上挥舞手中的剑,卫玄左右耳朵里,马上堵住一金一银两枚闪烁的星光,而郑文琪的耳边则有两朵绚丽的雪花徐徐旋转,把刚才耳孔中流出来的血都冻上。 一风睁开眼,看到他们防护的模样,也停止了梵音攻击,收回拳头的金鞭,也把身上噼啪作响的金色电弧撤掉。 场外的魏晃松了一口气,了然大师等人脸色稍有好转。 这一场攻防结束,但是下一轮攻击马上开始。 卫玄和郑文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盯向一风。卫玄抹了一下嘴边的鲜血,笑了笑,开口道:“一风,还真是小瞧了你,的确抵得上佛门巨子的名号!” 郑文琪则搓了搓双鬓,把刚才冻住的耳边流下来的鲜血搓掉,鲜血带着冰花窸窸窣窣往下掉落。 他看着落在脚底的鲜血,淡漠地说道:“不过,你还远没有成长起来,接下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卫玄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蓦然一肃,左手郑重地举起星璇剑,横在眼前,挡住自己双眼,然后右手掐住一个无名剑诀,往眼前一抹,星璇剑脊上立时涂抹了捏剑诀的手指的鲜血。 这一刻,乌蓝的剑身上所有闪烁的细小的星光渐渐缩拢,全部聚集到挡住他眼睛的剑身上。 星光聚拢,形成一金一银两个光团,凝聚在剑脊之上,挡在卫玄的眼前,如同他一金一银两个瞳仁,金银星团徐徐旋转,成为两个绽放光芒的星团旋涡,他把剑一撤,金银星团旋涡竟然长在了他的眼眶里! 于此同时,卫玄的身边无来由地聚拢了黑白两种浓烟,一接触他的身体便剧烈燃烧起来。 黑白火焰跳跃着,包裹他的身躯,只留下长着金银旋涡星团的头颅,他抬起头,猛地张口,把燃烧着的黑白火焰吞入腹中,气势在节节提升! 而另一边的郑文琪也有一番大动作,他把霜寒剑往上一抛,剑尖朝上,飞速旋转,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顿时聚集到他的身边,汹涌澎湃的浩然正气,凝聚成细小的形状的剑气,剑气和霜寒剑本体长得一模一样,剑气飞来,射中他的身躯,然后钻入他的体内。 一时之间,郑文琪的四面八方的无数的剑气,如同无数飞蝗一般射中他,霜寒剑的转速越来越快,形成巨大的“嗡嗡”振鸣之声,浩然正气奔腾澎湃地聚拢,剑气越来越多,每一枚都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通通钻入他的体内,一时晶光璀璨,他的气势也在飞速地大幅度攀升! 一风见状也不敢怠慢,他双手合十,竖立在胸前,运转双功法,体内迸发出灿烂耀眼的金光,头顶再次出现金色的天地灵气旋涡,如同九天神水一般灌注到他的金身之内。 玄明广场周围的所有人眼睛都看得直了,他们从没有看到过,修炼资质如此逆天之人! 要知道,即便是一般的修炼强者,在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把自身的灵力法力消耗一空,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才能重新吸纳累积满天地灵气恢复状态。 刚才一风吸纳天地灵气的疯狂姿态,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现在竟然一下冒出三个这样的人,更是令人震惊无比! 方圆之内的天地灵气总归有限,这一场浩大的战斗已经演变成吸纳灵气之争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七星怒龙 卫玄口中不断吞噬黑白两色火焰,郑文琪的身体被无数晶莹的剑气射中灌注,而一风头顶着金色灵气旋涡,身上金光灿灿,一呼一吸间,少年僧犹如金佛现世。 三人的气息都在不断地攀升,第二境界的修炼界限越来越模糊,即便是崔铭、严归真和觉空了然等人都无法断定他们是哪一个境界,因为他们的资质逆天,已经超越一般人的修炼理念。 就在此时,卫玄将乌蓝的星璇剑往上一举,剑尖朝天,怒吼一声,顿时风云变色,原本阴暗的天空不知从哪飘来乌云,与发着白光的云团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里雷声轰隆,空气躁动,仿佛有什么要钻出来。 而郑文琪的气势也达到顶点,他也把霜寒剑往上一刺,发出一阵清亮的呼啸,而上空在卫玄的黑白云团之中,突然开始降落雪花。 初时如细沙,后至鹅毛飘落,纷纷扬扬,散漫了整个玄明广场。 而势态未止,在九天之上,有一声龙吟传来,响彻整个大武帝宫,扩散到君州城之内。 龙吟声出,雪花更加纷扬,速度加快,后面雪花纠结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一尺长短的冰棱坠落,砸在地上噼啪作响。 玄明广场金龙阶自有九龙吐光防护,其他人也各自运转功法,免得被无数冰棱砸死。 正在众人惊疑之间,这时,卫玄头顶的黑白云团突然光芒大盛,在云团之中隐隐出现七个亮点,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七个亮点不断地变大,光芒变得更加璀璨炫目,就在片刻间,七个亮点已经变成了七个刺目的光球,如同七个耀眼的太阳挂在天空之上,让人睁不开眼。 太清门的众弟子眼中都迸发出炽热的目光,露出羡慕的眼神,而其他人则是不断地埋怨,火猴骂道:“这牛鼻子道士把七个太阳从天上拉过来吗?想把所有人的眼睛刺瞎吗?” 了然大师也用手遮挡住刺目的光芒,答道:“这是太清门传说中的北斗七星阵,是传自上古时代的最简单最古朴,但是威力绝伦的法阵。太清门许多法阵都是从中演化出来的,可以说是除了阴阳两仪阵之外,另一法阵的本源,这个阵法能够聚集玄妙之力,威力巨大,恐怕一风要受苦了!” 话没说完,郑文琪也怒吼一声,霜寒剑的凝聚的天降冰棱再次加大,天上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龙吟,眨眼间,天空中阴暗的云层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个晶莹洁白的巨大龙头探了下来,看着地下这渺小如蝼蚁的人,一声长啸,龙吟声在冰凌掉落声中震彻大武帝宫,似乎整个云台都抖了两抖。 一风面色凝重,他看着天上的七个灿烂星辰和一颗硕大无比的晶莹龙头,他也大吼一声,迅速摘下胸前的金法螺,金法螺瞬间变大,他将螺尖放到嘴边,灌注法力,猛力一吹! “呜!嗡!——” 一声巨大的号角声响起,阴沉的天空之上再次裂开,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劈下,照在一风的金身上,随即从裂开的云层之中,掉落一座金色佛塔,有近百丈之高! 佛塔金光璀璨,上面还有经幡飘摇,金环琳琅,钟鼎齐鸣,散发出一股无比庄严的佛门气象。 卫玄见此,再次怒吼一声:“北斗齐天,玄奇万千!” 那七颗灿烂的星辰应声而动,“轰!轰!——” 连续七声庞大的轰隆之声在天空炸响,七颗璀璨星辰炸裂,如同巨大的银光烟花一般绚丽夺目,眨眼间所有炸裂的光芒变成巨大的箭矢,从天空向一风激射而去,庞大的威势将空间都撕裂,露出黑暗诡异的空间裂缝。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些硕大的星光箭矢所携带的无上威能,除了崔铭等修炼界的顶尖强者,可以说其他人都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强烈的心悸,仿佛下一刻,整个大武帝宫都会被七星箭矢戳穿、砸裂。 此时郑文琪不甘其后,挥动霜寒剑,灌注澎湃灵力,再次往天上一刺,一声大喝“霜龙下凡,乾坤彻寒!” 天际的晶莹龙头也不甘寂寞,张开硕大的龙口,一股极其寒冷的银光射出,宽大如柱,携带着一股来自天界极寒之地的上古阴冷,向一风激射而来。 那道银白光柱从龙口而出,便迅速把周围的空气冻结凝固,光柱如同九天之上砸下的冰柱,未及坠落,就已经把整个大武帝宫冻成一片霜白,原本黑金壮美大气的大武帝宫披上了一层银色铠甲,修为不济的百官和其他弟子都冻得瑟瑟发抖。 金龙阶之上,大武帝魏宇被身上龙袍金光笼罩,眉头却紧皱,表情虽严肃,但不见丝毫惊慌,他凝神看着玄明广场上空的金龙虚影。 “嗷——”一声雄浑宏伟的龙吟之声竟然从云台之下传出,这一声龙吟是所有人前所未闻,比听到的其他龙吟之声更加博大、雄伟、浩瀚,犹如九天四海的所有龙族齐声怒吼,连天上那颗硕大的晶莹龙头的龙眼中都显现出一丝天然的敬畏。 就在一瞬间,整座云台、整个大武帝宫都泛出一层金光,银色的霜立即融化殆尽,众人对战斗引发的煌煌天威的心悸也减弱了许多,魏宇这才稍微松弛了一些,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意味着卫玄和郑文琪施展出来的神通威能减弱,云台泛出的金光只是为了保护大武帝宫,并未削弱卫玄和郑文琪牵引的煌煌天威! 于是众人瞪着双眼看向天际,七星箭矢依然带着撕裂空间的绝对威能,激射向一风,而银色光柱带着上古阴寒,将天空层层冻结,轰向一风。 两道无上神通威能眨眼便至,在场之人,除了崔铭了然大师等修炼界的顶尖强者,其他人没有谁能够保证抵御这两道强大无比的神威。 但是一风必须要面对!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两道神威也让他心情凝重,他将金法螺放回璎珞之中,双目金光四射,双手竖在胸前,捏出一个奥妙法诀,头顶百丈高的佛塔金环“叮琅琅”震动,经幡无风自飘荡,佛符闪耀着刺目的金光,佛塔之内有钟鼓轰然作响,刹那间,一圈圈坚韧的金光从佛塔发出,冲向天际,向七星箭矢和银色光柱冲击而去。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三道金银白巨大的神通撞在了一起,轰然炸开,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这种等级的撞击声响已经超出人们能够接收的范围,无比巨大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人们只看到,三道神通威能不断在头顶的天际炸裂,数不清的七星箭矢和银色光柱不断轰炸砸在佛塔金光之上,一圈圈的威能余波散开,把银色光柱冻结的天空炸碎,化成冰花纷纷坠落,把七星箭矢撕裂出来的玄黑空间裂缝强行推向远处,在剧烈的震动间,接连泯灭。 三个人站在玄明广场之中,承受着威能爆发时受到的冲击,其他人感受不到的威能之力,全部冲击在他们的身体之上。 他们三个的脸色在神通撞击的一瞬间,就变得苍白无比,一风金色的脸颊都泛出一层惨白,如同透光的金箔,卫玄和郑文琪看样子也不好受。 他们承受的神通威能爆炸的冲击,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煌煌天威之力,召唤出就必须付出代价! 时间在不断流逝,天空之上的三道威能还在不断炸裂碰撞,爆发出无数道威能余波,如同山呼海啸般冲击下来,灌注在玄明广场上,冲击在那三个小小的身影上。 于此同时,空中神通的互相攻击似乎已经脱离了他们三人的掌控,全凭神通自己主动攻击。 崔铭和严归真看到,天空上的七颗硕大耀眼白星重新凝聚,不断生成星辰箭矢,一轮轮轰向佛塔金光,而云层中露出的龙头变得更加晶莹璀璨,就像白色的火焰般燃烧,怒吼连连,龙口吐出的银光也在不断轰击佛塔金光。 佛塔金光在两道天威之下勉强抵御了一阵之后,慢慢后撤,百丈佛塔上吊着的无数金环疯狂颤抖,经幡烈烈作响,不断地爆发金光去抵御两道天威。 一风感受到这股难以抵御的压力,也步步后撤。 这个时候,玄明广场地面的三人,每个人的胸前都是一滩血迹,卫玄和郑文琪都是双目赤红,卫玄的鼻中呼呼喘着粗气,滴下鲜血,郑文琪嘴角溢血,染红了他们的乌蓝道袍和月白长衫。 一风不断咳嗽,金色的身体已经被血迹染红,他不仅仅是吐血,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和百丈佛塔一般,承受无尽的神通疯狂冲击。 他在连连后撤之后,突然双拳握紧,坚定站立。 这一刻,他身上依旧金光灿灿,即便满口鲜血溢出,即便身上是透着血红的金光,即便承受着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痛苦,但是他依然挺直佝偻的腰背,执着地把双手背在身后, 因为他突然记起来:不许把袖口弄脏了,师姐们会生气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儒道祭祀 金银白三色威能巨大的神通炸裂,璀璨而壮丽,人们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似乎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这一场炽烈的爆炸,都在等待一场壮烈的结束。 地面上的三人,卫玄和郑文琪已经支撑不住,都跪在了地上,一人手中拄着星璇剑,剑脊上七颗灿烂的光点不断闪烁,一人拄着霜寒剑,霜寒剑在不断地颤动,发出夹带着嗡嗡震鸣的龙吟之声,似乎是龙封印在剑身中哀鸣。 一风终于也跪在了地上,他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全身金光已经散去,他身前已经有了一大滩鲜血。 但是,他始终背负着双手在身后,跪在地上犹如一个受刑罚的囚徒,一个承受着天地两股无上神通威能惩罚的囚徒。 在光芒闪烁间,秀姑和本倩都看清了一风的姿态,她们不约而同地响起今日早上对他的嘱咐:不许把衣袖弄脏了! 她们俩看着这一幕,热泪盈眶,互相掐着对方的手掌,四只手掌都渗出鲜血出来,滴答滴答滴在在地上,蔓延到她们的脚下,却流淌在她们心里。 这是她们多么疼爱的小师弟啊,可是为什么这么傻啊! 然而,此时的一风在意的不仅仅是这普通的衣袖,而是这衣袖上灌注的情谊,这是他坚持着的巨大支撑。 其实,他心中始终有一团热气阻塞他的心胸,纠缠不休:这情谊,到底是不是佛道修炼的挂碍呢? 他从小和小师姐秀姑长大,她送的东西他都非常珍惜,本倩师姐也是对他极好之人,她们两个熬夜戳针绣给他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玷污呢?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佛道巨子,正在代表佛道作战,经历过如此多的磨炼,若只是贪恋着男女之情,那不是辜负了佛道众生的一片殷殷期盼? 但是他转念一想,了然大师告诉过他:存小爱,更容大爱!天下之情,包括“才、情、德、智、灵、慧、美、善、真”种种诸端,是天地大道人们相互连结、提升人生境界的本源! 四大皆空,他现在还做不到! 五蕴皆空,现在他还只是妄想! 但是他心中有情,现在对他,就已经足够了。 这份情,此时此刻虽然是他矛盾内心的羁绊,却更是一个答案! 这份情,是他与蕴含人情温暖的纽带的连结,是天地大道的象征,是他站在天地人间的高处,在芸芸众生的目光中,在茫茫苦海的暴风雨中,坚守风雨磨砺的礁石! 这份情,他绝不容忍让任何人、任何门派将之击败! 一旦失败,儒道二教占得先机,攻伐佛道,届时生灵涂炭,遗祸苍生,天地万民都陷入无“情”的煎熬中,无“情”的炼狱里。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小情小爱,俨然如了然大师所期盼的那样,已经升华为天地大道的大情大爱! 如果因这份情阻碍了佛道修炼,不能成佛,那也没关系,那我便坚定此心,守护人间! 佛道危亡之际,他纵然有情爱,但更有大爱! 一风身上的金光散去,但是眼中金光闪闪,匍匐在地。 七星箭矢和银色光柱依旧在轰击佛塔金光,可是金光节节败退,天空中激烈的战场越压越低,已经穿过了法阵上空那一条不被任何神通影响到的金龙虚影,来到了他们的头顶。 巨大的神通波动连续爆发,巨量的威能继续倾泻而出,轰击在他们三人身上,他们跪俯在地,在爆裂的金银白三色神通的轰炸中苦苦支撑。 但最令他们感到痛苦的是,他们召唤出神通,却控制不了神通,他们不知道这种剧烈的痛苦还要熬多久! 整座大武帝宫被金光覆盖,但是此时的云台犹如海上漂浮的木板,不断地因为神通威能的爆发,而引起地动山摇! 大武帝魏宇没有喝令停止战斗,他看向玄明广场的金银白三色战场,七星箭矢从天而降,噼啪作响,银色光柱带着千年奇寒,砸入人间。 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冷厉,没有修为的大臣们开始慌乱,在地动山摇中站立不稳,在青石玉阶上滚下去,落到了玄明广场上,金龙阶上顿时响起一片惊恐哀嚎之声。 大武帝宫周围守护的羽林军团的数万战士,已经齐齐将战戟刺向天空,一个强大的法阵将所有战戟连结,关键的阵眼之处有许多股强大的气息坚守,他们试图稳住大武帝宫。 武帝魏宇的身体稳如泰山,他拳头攥紧,皱紧眉头,但就是不发令停止! 没错!他就是要看看,着儒释道三教能够在他眼皮底下闹出多大的动静!他们,能否动摇他大武魏氏的根基! “嗷!——” 就在整座大武帝宫风雨飘摇之际,云台之下再次一声雄浑崇伟的龙啸,这一次崔铭、严归真和觉空了然等儒释道三教的修炼顶尖强者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知道,这云台之下潜伏着何等可怕的怪物,何等可怖的强者! 下一刻,整个大武帝宫泛出的金光再次强盛,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终于都感到地动山摇停止了,整座云台坚固如暴风雨中的磐石。 而金银白三色神威炸裂的暴风雨却还在玄明广场上空轰隆作响,三个人都被三色神通光芒遮盖住了,见不到他们的身形。 这种时候,儒释道三教再没有人能平心静气看待这场战斗,他们已然无法预料估量这场战斗的等级和强度,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复杂的表情。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宏大的“呜嗡——”的轰鸣响彻天地! 魏晃和了然等儒道僧众,在璀璨万端的神威炸裂光影间隙,看到一风站了起来! 他挺直腰杆,再次高举金色法螺,吹奏法螺佛号! 所有人都看到,已经被北斗七星、霜寒银龙和佛门金塔搅动得如同一滩烂泥的天空再次裂开,倾泻撒下一片金光! 千万种说不上名字的佛花、宝莲、仙草绽放在天空,宏大高亢的佛音随之而来,一尊法身极其宽广的金身罗汉降世! 金色罗汉的身旁萦绕一条金龙,不断在他身边飞舞嘶吼,金身罗汉神色肃穆,看着宽大金色赤脚之下,星辰霜雪金光炸裂的战场。 这是十八罗汉中的降龙罗汉尊者! 而降龙罗汉尊者一出现,佛塔的金环更加疯狂地震动,五彩经幡如同沸水一般翻滚,战场之中,金光大盛,渐渐将炸裂的星辰和霜雪龙柱推向卫玄和郑文琪。 卫玄和郑文琪原本就难以支撑的身体猛地向后摔倒,“嘭”地一声脆响,无比坚固的黑质广场地面瞬间裂开! 他们摔倒在地上,但是还在承受了比刚才强上数倍的神通威压,他们感觉到身上的筋骨都开始被神通压迫得快要断裂,他们的七窍流血不止,身体各处都渗出鲜血来。 而这还远远不止,降龙罗汉尊者一双金色手掌握成拳状,极其缓慢而沉重地向北斗七星和霜雪晶莹的龙头平推而去。 这是朴实无华的攻击,但是降龙罗汉的双拳,蕴含着无比恐怖的佛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卫玄和郑文琪即将溃败,一风要赢得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的神力之际,异变突生! 所有人都看到,天际的降龙罗汉尊者的拳头上,突然冒出一丝紫色的火焰,在他硕大如宫殿的金色拳头上熊熊燃烧! 降龙罗汉尊者的表情突然一怔,随即似有针刺般痛苦! 所有人再次呆住,他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还能够伤到天上佛国的金身罗汉尊者,是道门神仙吗?还是儒家的神圣? 降龙罗汉尊者随即面现怒色,亟待要发作,但身形刚动,便蓦然听了下来,罗汉低眉,似乎在冥冥中接受什么指引,就这样突兀地静止矗立在高空之上。 沉重而压抑的片刻过后,他低头看向一风所在之处,开金口道:“佛曰:一心欲见佛,不自惜身命。劫数未满,涅槃未至,自有定数。” 说罢金言,降龙罗汉尊者竟然不再搭理这处人间战场,缓缓上升,准备离开! 他的拳头伸展开,紫色火焰聚集如紫色莲花,随手挥洒,随风飘逝。 不管这紫色火焰从哪里来,想要真正伤到天界神祇,是不可能的,况且他还是十八罗汉之首的降龙尊者! 转眼间,降龙罗汉尊者消失在天际,七颗耀眼北斗星辰也缓缓消失,银白霜龙不甘地长吼一声,也渐渐隐入云层之上。 天空被搅乱得如一团银灰色的烂泥,但所有神通都已经消失。 一风头顶的数百丈高的金色佛塔,金环停止震响,五彩经幡渐渐平复,最后从塔顶开始,一层层幻化成金色粉尘消失在天空。 一风再也支撑不住,“啪”地一声摔在了身前的血泊中。 卫玄和郑文琪同样伏在身前的血泊中,不知死活。 “一风!——”本倩和秀姑尖叫一声,冲向玄明广场金圈之内,书礼和火猴立即跟上。 金龙阶上,大武帝魏宇猛地站起来,怒吼一声:“战斗还没有结束!” “吼哈!——” 四面八方的数万羽林军团战士猛地齐声大吼,一起跺脚,声势浩大威武,吼声响彻大武帝宫,呼应武帝命令,震慑所有人! 书礼和火猴闻声猛地停住脚步,而本倩和秀姑则不管不顾地冲向金圈,“嘭”地一声,她们撞在了金圈上长出来的金色光罩之上,猛地这一下,两人撞得额头渗血,头晕目眩,瘫坐在地。 火猴和书礼急忙上去,把她们扶起来,向远处拉开。 但她们立即惊醒过来,不顾额头鲜血,挣扎着喊着“一风”,眼中泪流不止,挣扎着向金圈之内冲过去,火猴和书礼两人使劲全身力气将她们拉住。 屹立在金龙阶之上的大武帝魏宇,此刻散发出强大的皇族帝王气魄,脸色庄重肃穆,向玄明广场上怒喊道:“战斗继续!!——” 但是玄明广场无人回应他,卫玄、郑文琪、一风,三个人,三潭血泊,如同三具死尸一般匍匐在血泊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不动如山的崔铭,此刻脸色竟也显现苍白,但是他神色依然冷漠,眼色冷厉地看向广场,出声喊道:“郑文琪,给老夫站起来!给圣书院站起来!给儒教站起来!” 月白长衫的郑文琪扑倒在雪中,衣衫早已染上了无数朵血花,变得猩红狰狞,但是没有听从崔铭的怒喊,如同死尸僵卧。 正当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时候,郑文琪周围的血泊微微颤动,像一颗石子投入镜湖中泛起涟漪,只不过是血红色的涟漪。 一声咳嗽声传来,郑文琪的身子抖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他,第二声咳嗽传来,郑文琪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第三声第四声,郑文琪随着咳嗽声,慢慢抬起头。 他原本俊朗的脸颊头发凌乱,被血渍染红变得狰狞,脸色在猩红中更显苍白,眼睛通红,但是神色却十分坚毅! 他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探索着摸到了掉落在血泊中的霜寒剑,剑尖朝下,颤抖的手握紧剑柄,拄着被血染红的霜寒剑,慢慢站了起来! 整个玄明广场爆发出一阵混含的怒吼之声! 于此同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卫玄也在血泊中摸索到了星璇剑,此时星璇剑的星光消失殆尽,犹如一把青黑的破铁剑。他双手拄着星璇剑,颤抖着身子,也站了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怒吼声潮突然平静,没有人欢呼,所有人只感到悲壮。 他们最后一个人:一风依然趴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所有人都在期待,又不敢相信!他,能站起来吗? 郑文琪慢慢站起来,但依然佝偻着身躯,眼睛赤红,神色坚定,拖着血红的霜寒剑,一步,两步,慢慢向一风走去。 而卫玄同样弯着脊背,拖着黯淡无光的星璇剑,一步步朝一风挪过去。 整个大武帝宫的声音全部消失,所有人的耳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用剑拖沓着地面,剑尖摩擦着黑质地面,他们一步步走向一风的声音。 众人注视着这两位儒道二教的天才人物,他们如同被风折断的芦苇一般,在一片血海汪洋之中,慢慢飘向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但大武帝没有宣布战斗结束,那就只有继续! 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几乎同时挪到了一风的身前。 他们同时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一会,这短暂的片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突然,卫玄和郑文琪同时大吼一声,双手提起各自宝剑,剑尖朝下,猛地往地上的一风戳去! 本倩和秀姑同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太子、觉空、了然,所有佛道众人都感到心中一寒,同时冒出一丝难以置信:佛子,要死了么? “嘭!——”星璇霜寒两柄剑插了下去,了然大师已经脸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到巨大的“咔嚓”一声,坚不可破的、泛着金光的玄明广场的地面,竟然再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丝裂痕从两柄剑的插入处迅速扩散而去,整个玄明广场瞬间如同破碎的冰面一般龟裂,轰然碎裂! 玄明广场地面之下,那美轮美奂、如梦如幻的儒释道三教绝美和谐的大好画卷慢慢消失,从碎裂的缝隙中溢出来,变成无数金色的粉尘,闪着斑驳金色星光,冉冉升上天空,直至消失! 这一刻,玄明广场顿时被无数金粉染成耀眼的金色,而那两柄剑插在一风的身前,插在他流出的血泊之中,像两块高大耸立的墓碑! 卫玄郑文琪两人疲倦地跪在墓碑前,就像两个祭道者! 这一场儒释道之战,大武国脆弱的美梦在咔嚓一声中灰飞烟灭! 大道已逝,唯有祭奠! 第两百章 佛门互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武帝宫玄明广场上那一幅绝妙美轮的地画,终于全部变成斑驳的金色光点,消失殆尽。 金龙阶之上,大武帝魏宇脸色铁青,看着空旷无比的玄明广场,失去了神采的玄明广场如同一片灰暗的深渊。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谕旨,但是他内心的愤怒中,居然带着一丝不安,他要将这丝不安彻底斩断,才能维护大武魏氏的皇族尊严。 一风依旧躺在血泊中,鲜血已经慢慢开始凝结,鲜红变得更深更厚重,卫玄和郑文琪拄剑跪在他面前,低头含胸,也无知觉了。 就在此时,金龙阶之上,魏宇狠狠地咬了咬牙,怒吼道:“大武国论道大会,结束!” 此言一出,儒释道三教分别涌出许多人,把卫玄、郑文琪和一风分别簇拥着抬了下去。 秀姑和本倩早已苏醒,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火猴和书礼抬回来的一风。 抬回来之后,她们俩这才如同噩梦惊醒,哭嚎着扑了过去,书礼则阴沉着脸,把她们隔开,淡淡地道:“先不要过去,一风还活着,让大师们给他疗伤。” 秀姑和本倩这才停止了哭喊,却依旧哽咽不止,静静地跪坐在一风身边,看着一风青黑的脸。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急忙对一风进行各种检查,片刻后,他们俩对视了一眼,沉默下来。 太子魏晃和觉空住持觉得莫名其妙,魏晃道:“你们俩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有为难之处尽告诉本太子!” 了然大师攥紧拳头,抬起发红的双眼,盯着魏晃道:“太子,一风中了‘斩佛霜’!” “什么?”许多人齐声惊诧地发问。 魏晃眼神一狞,问道:“是真是假?” 了然大师道:“此毒老僧中过,现在仍受其苦,断不会错!” 书礼突然道:“刚才一风临走的时候,好像了席师叔拉了他一下。” 瞬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在旁边跏趺而坐的了席,了席原本闭目静坐疗伤,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众人都围观自己,他猛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殷红。 他咳出两口鲜血,也不去擦,低头狞笑了两声,然后抬起头对魏晃道:“太子,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着突然手掌一翻,“嘭”地一声拍在自己头顶神庭之上,瞬间眼眶眦裂,七窍流血,猛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魏晃看向觉空住持,觉空住持脸色一变,道:“太子殿下,此事与老僧无关,与北宗寺无关啊!” 觉宁方丈也突然跪下来,对魏晃道:“太子殿下,此事与宝相寺也无关啊,请太子明察!” 魏晃脸上恼怒,待要开口,只听得金龙阶之上,魏宇大声道:“太子,你出来,给第三场斗法做考评!” 魏晃心中一震,突然感觉事情非常棘手了,他立即转身迎面向魏宇道:“父皇,儿臣并非修炼之人,对于神通道法一概不知,还请另择人选考评!” 魏宇站在金龙阶之上,冷笑道:“方才一场由道家太清门国师考评,一场由儒教圣书院圣王考评,这一场理应由拥趸佛道的太子考评,方显得公正。况太子久居北宗寺,未见真佛,也见庙佛,修炼道法神通一事,早已耳污目染,不必说一无所知吧?” 魏晃眉头一皱,却不敢再推脱,走上前,犹豫片刻,咬咬牙,开口道:“本场佛道最末,儒道二教谁人第一,恕儿臣眼拙,未能分辨。”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这意味着,第三场不论谁取胜,最终佛道都无法取得第一,并且据目前而言,佛道排名最末的可能性最大。 金龙阶之上,魏宇俯视着三教众生,眼神凌厉,开口道:“既如此,朕来断本场胜负,第三场斗法,儒一,道二,佛末,综三场而说,依然为,儒一,道二,佛末!儒教有向朝廷提出发展本教之措施,命大柱国、儒林圣王崔铭于七天之内,提交定策!” 说完,魏宇转身挥袖离去,头也未回,众多宦官宫女急忙跟上,德公公焦急地左右相顾,最后只得挥鞭一下,尖声呐喊一声:“大武国论道大会,全部完毕!众人,散!” 百官及三教众人全部呆了一瞬间,随即开始乱纷纷议论,陆续走下金龙阶,朝极瑶门走去。太尉吴浩和圣书院院首、新任的御史大夫韩仪,两人走过南边时,与大柱国崔铭交换了眼神,彼此点头示意。 随即崔铭看了一眼西边佛道众人所站之地,似乎想再看一眼佛子的生死,但是一风早已被团团围住,不得而知,便甩袖转身离去。 东边严归真身后也是乱做一团,但是他脸色平静,只是比起飞仙台献祭以来,气色更显苍老,他看了一眼对面佛道众人,又环视了一下覆盖着的金光已然消散的大武帝宫,叹了口气,折身也朝极瑶门走去。 只有佛道众人,觉宁方丈仍然跪在地上,连了隆也恢复了一些,勉强站起来,团团把一风围住,却束手无策。 “斩佛霜”,这种只有大武皇室才拥有的绝顶毒药,其威力非同一般,连天上降龙罗汉尊者都能被点燃焚烧,经此一战,无人否认一风作为佛子的战斗实力,但是,斩佛,并非虚有其名······ 众人心中疑惑,了席拼死作战,却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还如此深藏不露?他的斩佛霜,是谁给他的?大武帝?大柱国?还是国师? 众人心中也悲哀,此战一败,佛道犹如鱼肉,儒道二教为刀俎,如何劈斩,只待崔铭定策。 从这一战中,从武帝的态度上,所有人都看出儒释道三教的矛盾已绝然无法调和了,佛道,该何去何从? 众人也忧心,在如此狼环虎伺龙吼的局势之下,他们佛道未来的领袖,佛道巨子,大梵天之子,脸色青黑,犹如死尸般僵卧在青灰色的地面之上,还有何人,能够肩负起佛道的未来? 玄明广场人皆走尽,只剩下阴沉的天空,四面冷漠的羽林卫士,冷风乍起,掀起佛道众人僧袍衣袂,犹如招魂幡,猎猎作响。 魏晃闭目,脸色极其疲惫,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把佛子抬至太子府疗伤。”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武帝宫三重门。 觉空住持拄着九龙锡杖,对一旁的觉松道:“下令将北宗寺圣药堂最好的圣药,全部拿过太子府,并所有疗伤神僧,全部赶到太子府,以最快的速度,替佛子疗伤!” 觉松连忙称是,犹疑着开口道:“师兄,这斩佛霜的来历,你是知道的,恐怕······凶多吉少啊!” 觉空怒喝道:“他是替佛道作战,那就要倾佛道之力,全力拯救!” 他又转头对觉宁方丈喝斥道:“你给我起来,佛子还没死,佛道还没死,你想先死吗?!” 觉宁方丈低着头站起来,觉空便对了然大师道:“了然,他是你的弟子,也是佛道巨子,此次他为佛道而战,且因北宗寺弟子而伤,今日之后,北宗寺敬让南宗寺三分!” 说着觉空住持双手合十,带头对了然大师等人躬身行礼,觉松和觉宁纷纷跟上,连了隆都颤抖着身子,勉力弯腰鞠躬。 了然大师等人连忙躬身回礼。 玄明广场上,烈烈风中,犹如佛门互祭。 第两百零一章 无名之辈 就在君州论道大会的同一天,有一个人进了君州城。 君州城数百万的百姓,都被当日发生在大武帝宫云台之上的绚丽战斗神通震惊了,有北斗七星临凡耀光,有天庭霜龙现身吐银,有佛国宝塔显威,后来更有佛国金身罗汉尊者降世,目不暇接。 云台之上,更夹杂着龙吟虎啸、电闪雷鸣星耀、金光灿灿、银光闪闪、奇寒冻人,各种古怪神秘的天地异象层出不穷,把数百万君州城百姓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整座城池都在惊叹和惶恐,不知道这些修佛修仙成圣的修炼者,会给他们的普通平凡的生活招来什么祸端。 君州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城门,加上永安长街和咸宁长街尽头的两座城门,和伊河上下游的两座水上城门,八大城门每日进出君州城之人,不说十万,至少也有数万,碰到论道大会这种盛况,早就超过十几万了。 因此,在这样的形势下,谁也不会在意有一个人进了君州城。 更何况,这个人衣服褴褛,长得倒是挺高大的,但是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双目无神,在所有遇到过他的路人眼中,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灾民。 他从君州的南边而来,看到朱雀城门的时候,眼中迸发了一丝欣喜神采,但眨眼就被肚中饥饿压了下去。 他刚从南边开始出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骑了一匹骏马,是他从小养大的小黑,他骑着他心爱的小黑往君州城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灾民暴动,灾民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小黑抢了,在经过一番无力的抗争之后,鼻青脸肿的他亲眼看见它进了一群灾民的肚中。 他的心很痛,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他必须还要往前走。 幸好他还有一点盘缠。 在逃脱暴动的灾民后,他找了个村庄,买下了村里最后的一头老驴。 好久没吃谷料甚至草料的老驴瘦骨嶙峋,被一个同样老得眼花耳聋的老头,藏在了屋后的一个土洞里,老驴饿的叫不动声音了,因此才躲过了被逃荒前的村民们一顿宰了的劫难。 但是老驴好景不长,被卖给他之后,他骑着它没走多远就累死在路边,老驴还没咽气,路旁就有一群灾民围了上来。 他们都是没有力气去参加暴乱的老幼妇孺,但在老驴死后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老驴临死前,它墨黑眼瞳中,映照着的是他们吞咽口水的模样。 他没有办法,只好忍着不舍,用官刀把老驴杀了。 其实并不用杀,老驴是累死的,只是要官刀把它卸开。 当他切开老驴的肚皮,破开膛后,他看到一副干干净净的肚肠,真的是一副比所有人都干净的肚肠,不嫌腌瓒的人洗都不用洗。 这种不嫌腌瓒的人在路上多得是,所以老驴那副干净的肚肠立即就被人扯走分食了。 尽管没有义务,但是他还是用官刀将老驴一刀刀剁碎。 每剁碎一小块,就被老幼妇孺抢走了,到了最后,他手上只有一柄满是豁口的官刀,和血淋淋的双手,老驴的一丝残骨也没有剩下。 他只好丢弃了官道,继续往北走。 他心里明白,即便告诉路上的人,他们也都不会相信,他的任务,是要去君州城找当今天下唯一的异姓王、大柱国崔铭。 路上的灾民都笑话他,说他还没走到君州城,早就饿死了。 他不信,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赶到了君州边境,他没有饿死,却被负责看守边境的神策军团士兵拦住了。 他没有办法,苦苦央求拦住他的神策军团的战士,他有要事赶往君州城,但是他这副模样让兵卒们难以开恩。 幸亏遇到了一个校尉,在听他说完之后,校尉施恩放了他进入君州边境。 君州是个好地方啊,他一进入君州就这么感叹。 在外面灾荒肆虐的时候,这里依然瓜果丰盛,白面红肉。只是他依旧没钱,只好不断乞讨,幸好君州之内的百姓富余一些,施舍得也多一些,他才能从边境赶到了君州城。 他在君州城外伊河岸边,躲在一个靠近河水的地方洗干净了手脸,把南边的灰尘全部洗到从云台大武帝宫流过的尊贵的伊河之中。 但他依旧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幸好君州城门的神威军团是太子麾下,都有一副菩萨心肠,至少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进入君州城之后,他也看到了君州城中心的大武帝宫上空不断显象的骇人神威神迹,他听说那些修炼者在斗法,搞什么论道大会。 但是他没有时间,他打扰那些抬头看着天空看得津津有味的老百姓,在遭到他们不断的咒骂碰壁之后,他终于找人问到了圣王府所在,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向大柱国的王府。 好不容易来到崔王府门前,他又被威武雄壮的龙武军团卫兵拦在了门前,他不断乞求他们让他见一面大柱国,他有要事禀告。 但是他被告知大柱国一大早就去大武帝宫参加论道大会了,并不在王府中。 他知道他快撑不住了,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幸亏,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永安长街上一阵喧哗,崔王回来了! 他大喜过望,但他知道崔王是不会接见一个陌生的小县城卒子的,所以他躲在崔王府的硕大黑色石麒麟后面,等着大柱国靠近。 终于,他看到了大柱国乘坐的宝辇,前后都有龙武军团的战士护卫着,他猛地从石麒麟后面钻出来,跪在路上,大叫一声。 众多侍卫拔刀对准了他,许多战戟向他逼近,他看到了明晃晃的一片白光。 但是今日崔王爷似乎心情不错,他听到了一声浑厚有力的叫停。 他跪伏的头颅撇了一眼,看到了大柱国的宝辇停住了,在听到他的呼喊后,甚至亲自下了宝辇,踱步来到他的面前,叫他抬头。 他看到大柱国崔铭的脸色苍白,但他脸上闪烁着一丝喜色,就像围猎归来颇有收获的猎人,显得更加神采威武。 当然,他也没有见过其他王爷,只是觉得王爷就应该是那样的,于是他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都如实告诉了崔王爷。 当大柱国崔铭开金口问他:“是真是假?何人遣你到此?” 他惶恐地回答是千真万确,然后小心翼翼说出一个名字。 他看到大柱国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 但是他还是被请进了崔王府,虽然是被人带着绕过很长一段围墙进的一个小小的角门,但是他心里感到非常荣幸。 他一路上的不幸和幸运交织,成就了他今日迈进了大武帝国儒教执牛耳者、朝廷大柱国、唯一异姓王崔铭的王府,这是他人生的巅峰。 所有的风尘奔波和沿途乞讨的艰难遭遇都化为了泡影,变成了今日的荣耀。 但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不幸和幸运,就是很多大武帝国普通百姓、千千万万灾民正在煎熬和陷入苦痛,每天都在过的日子,是许多像他这样的无名之辈正在沉沦的人生。 他也不知道,一路上的这些不幸和幸运赐给他的,是被永远抹去姓名的未来,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将永远消失在人世间。 崔铭也当然不知道刚才那个乞丐说出来的名字,那个名字,只是在崔铭还是圣书院院首时,圣书院一个不起眼的下等学士用的名字。 只是他如今成为了一个名叫“安明”县城的县令,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手中的消息对今日此时的大武帝国儒教能够产生的重要作用,因此他派出一个憨直、固执、有些傻力气的兵卒,跨过千山万水,前往崔王府禀告。 崔铭也知道这个安明的县令和这个跪着拦截的士卒带来的消息的分量,他今天已经在论道大会上赢得了胜利,同时,他已经明白了武帝的用意,而现在,有人送上了一根火线,一根点燃胜利焰火的火线。 这两个也许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姓名的人,却搅动了大武帝国一场狂风暴雨的风云际会,开启了大武帝国一场前所未有、惊天动地、哭鬼泣神的大浩劫。 他们是不被历史记录的两个人,却开启了大武帝国新的历史。 第两百零二章 危机出现 君州城,太子府。 天空依旧阴沉沉,仿佛昨日将天空打破,露出它一番狰狞的面目后,便再也难回风和日丽,只有沉郁和愤懑。 一风被带回来后依旧神志不清,脸色青黑,生死未卜。秀姑和本倩两个轮流守候着他,却难以抑制一种慨然的忧伤。 火猴和书礼站在回廊里,抬头看着阴沉的罕见的夏季天空,他们不知道这些铅云背后,藏匿着何种不可预知的未来。 而正在此时,太子魏晃正参加今日的早朝,在宝隆殿中,他亲眼看着百官中儒道二教的亲近者,他们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向武帝魏宇金案前。 令他们迷惑不解的是,武帝看一张撕一张,越撕越愤怒,却只是一口一个“混账!”“蠢货!”却并不采纳他们的奏意。 魏晃知道他们的奏章上都写着什么,无非是昨日看到佛道论道失败后,纷纷揣度圣意,以为佛道沦陷,纷纷奏请将佛道如何变法,如何扶持儒道二教。 以魏晃为首的佛道朝臣纷纷缄口,任由他们肆意张狂,因为他们知道,仅凭着昨日论道排位,还远远不足给佛道定罪,所以,他们内心即使是失落,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然而,就在魏宇撕碎最后一张奏章的时候,百官最前面与太子并肩的大柱国崔铭上前一步,禀告道:“启奏圣武帝,臣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宇怒道:“有屁快放!要尽是这些废话,那就不要放了!” 崔铭脸色不变,缓缓道:“今日百官奏请将佛道约束变法,实在是妄自揣度。他们不知佛道于大武国之裨益,教化民众,乐善好施,清心寡欲,静养生民。佛道自外邦传入,便迅速成为大武国朝廷为民造福之宗教,亦推动大武国成为天上佛国施恩之对象。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千百年来,金佛降世,佛祖显灵,度化万民,超度冤孽,为巩固朝廷统治臣民根基大有贡献。若肆意揣度圣意,以为得意,胡乱批判,妄治手段,岂非大武国之罪人?” 此话一出,魏宇的脸色铁青,魏晃的眉头拧紧,方才呈上奏章的官员互相交换眼神,摇头晃脑,不知其意:明明是崔铭口中说出的佛道八宗罪,为何此时却在朝堂批判顺其意的他们?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崔铭停顿了一下,话锋蓦然一转,声调铿锵说道:“便是如此,佛道便开始为所欲为,恃宠而骄,煽惑百姓,以大武国百姓为牛羊,肆意屠杀!以大武国官府为摆设,肆意践踏!以大武国朝廷为庸懦,竟敢叛国造反!” 魏晃心中一惊,他知道与之前那些大臣的奏章不同,这三个罪名已经撕开佛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叛国造反,父皇绝不会任由此时发生,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 于是,他伸出手,直指崔铭的鼻子,怒道:“崔铭,当日你说出佛道八宗罪时,不过信口开河,强加之罪,其心可居!今日,你在这个大武帝国最尊隆贵重之地再次信口雌黄,肆意抹黑,本太子便容不得你!” 他转身对魏宇道:“父皇,崔铭此言,乃是颠覆大武皇室千百年来的朝廷定邦兴邦政策,意图贬低折损魏氏皇族威严,儿臣以为,崔铭乃是不满足作为异姓王,竟想代替魏氏统治天下了!” 此话一出,百官更是哗然。站在太子身后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人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而后面亲近佛道的大臣则趁势陆续站出来附和,奏请武帝,弹劾崔铭,请求撤去崔铭王号,贬为平民。 面对朝堂之上的混乱,魏宇充耳不闻,脸色凝重,眼神深邃,绕有深意地盯着崔铭问道:“崔铭,你如何说?” 崔铭向魏宇弯腰作揖道:“圣武帝,臣并无恶意偏执,对大武皇族统治更无一丝私意,臣乃秉公直言,一心只为圣武帝,只为大武皇室!” 他站起身来,转向魏晃,沉声道:“太子,本王如此说,乃是有实打实的证据。昨日,一位云州境内‘安明’县县令,派遣专人向本王汇报,南宗寺诸僧在云州境内一处名为小山寺近处的山谷中屠戮灾民,死者竟有数千人!而残杀他们之人,竟然就是参加论道大会的南宗寺了然和佛子一风诸人!伪善之教造化伪善之人,凶狠恶魔竟敢披着人皮来大武帝宫辩论天下大道!实在是荒谬可笑至极,也是深恨其狂傲虚伪,实在罪恶难赦!” 魏晃脸色数变,怒喝道:“你,你胡说!了然大师与佛子,乃是至善至诚之人,岂容你涂血污蔑!?” 他越说越气,说着就要去揪住崔铭的衣服,而崔铭淡淡地散发出一小股威势,便把他荡开,魏晃身后的五皇子和六皇子趁势把太子拉住。 魏宇在金龙椅上见到这一幕,眼中寒气一盛,随即消失。 此时,崔铭冷笑道:“太子不必惊慌,臣还有话说。太子如若不信,可亲去了然和一风等人面前质问,你既然说他们是至诚至善,想必也是‘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尽管去问好了!” 他转身再向魏宇行礼道:“不过,圣上,他们所犯的还并不只是这点,据来人禀报,佛子一风等人,竟然在安明县城内强抢官资,将运送至君州之内的官粮洗劫一空,胆大包天!此事,有安明县令、太尉、官库看守、县城兵卒等等百数人皆可为证,圣上如若不信,可随时派遣人前去查证!” 魏晃脸色黑青,狠狠咬住牙,盯着崔铭,魏宇则一掌拍在面前金案上,“嘭”地一声震荡朝堂,龙颜大怒道:“来人,去太子府将恶僧一干人等拿下,送至天牢,朕亲自审问!” 早有羽林军团将领亲率卫兵出宝隆殿侧殿,下金龙阶,出大武帝宫三重门,往太子府而去。 魏晃在怒气汹涌的瞬间,迅速捏紧拳头,而宝隆殿周围,有一股十分隐晦的气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飞速离开。 但崔铭还未停止,意犹未尽,他对魏宇郑重而急切地说道:“圣上,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这话,斗胆请武帝尽快派人前往安明县查证,因为,安明县已经被围困了!云州有灾民暴乱造反,已成声势,造反者有数万人,分为好几处,其中一处已经将安明县团团包围攻打! 他沉声道:“要不是县令并县尉略懂神通法阵,恐怕安明县早已不保!并且,此次灾民暴动,依然是南宗寺诸人挑拨,将灾祸推脱至朝廷身上!甚至他们叛乱造反食用的粮资,乃是了然等人分发和提供,此乃造反之人口口相传,已成铁证!这不是策动谋逆造反是什么?!” 魏宇的脸色已然变得青紫,急速地喘气,然而崔铭继续道:“不仅如此,根据臣连日来收集的情报,大武国十四州竟然已经连续都有民众叛乱,大小不一,人数不等,但是总的人数已经超过数十万,声势浩大,即将连成阵势! 他指着魏晃,大声道:“其中绝大部分为僧祗户,即佛道寺庙的佃户!造反叛民不仅攻打焚烧寺庙,且攻打推翻官府,大武官员兵卒仓猝之间不能阻挡,已经沦陷数个郡境!武帝,您请睁开天眼看看,如今大武国已经是官吏狼狈,百姓苦难,硝烟四起,生灵涂炭! 他奋力一甩衣袖,怒道:“造成这一切的,少不得有了然一风等佛道众人暗地资助,包藏祸心,原本想利用其手脚底下的僧祗户做替罪羊,推翻朝廷官府。无奈僧祗户们对佛道积怨日久,早已愤恨在心,谋逆刁民们于是把佛道僧众倒打一耙,形势已然失去控制!种种罪恶、重重造孽之源头,尽在佛道!” 魏晃此时已经目瞪口呆,有口难言,他没想到,在君州论道大会的背后,崔铭竟然准备了如此多的说辞,如此多的手段! 崔铭面露悲戚,愤慨道:“武帝,现在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依附佛道者,大武国十之七八,他们有神通道法,有僧兵佛图户,佛寺之数远超官府,佛寺之富丽堂皇已越帝宫,奈何其已然成势!而观朝廷军伍,连年征兵下降,如今上战场浴血奋战之人,远不如佛道僧众三分之一!既如此,如何得以平叛?臣每思之,焦虑如火,愤懑溢血!僧祗户叛乱,佛道助澜,如此还不斩除佛道,还天下一个清白太平,恐怕大武国将葬送千百年之伟业,成为地狱枯骨!” 说到最后,崔铭声泪俱下,严归真摇头叹气,二者身后官员大臣相继装腔作势,竟然哭出声来,有义愤填膺之将领,忍不住狂躁怒吼,接连应和,声讨佛道之势快要掀翻宝隆大殿! 第两百零三章 金龙首令 太子府。 忽有一暗卫闯入厅堂,了然大师与了毓丘尼正在研讨治疗一风之法,却被他吓了一跳,暗卫来不及客套,直接说道:“两位大师并弟子尽快奔逃,你们的事发了,圣武帝正要捉拿你们!” 了然大师更是一惊,道:“事发了,我们的什么事发了?” 暗卫道:“屠杀灾民、抢夺官资、助粮叛乱!” 了毓冷笑道:“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我们做的!” 那暗卫焦灼不已,却十分聪敏,急急说道:“你们还没明白吗?是不是已然不重要了!圣武帝乃寻一个由头对佛道开刀!奈何百官愚钝,只知献策,不知献由头,只有大柱国声泪俱下,以此为端,控诉你们,乃是给圣武帝搭梁架桥。 他冷冷道:“何况,此三事即便不是你们所做,你们难道分明无一丝牵连?你们早就陷入了他们的计算当中,只不过今日才得以爆发,你们万难辞其咎,还是逃命要紧!” 了然大师眉头拧紧,喝道:“你到底是谁,如何知晓如此之多?!” 那暗卫冷笑,浑身释放一股强大气势,竟然与了然不相上下,道:“我本是太子贴身暗卫,身份并不比其他人,趁着崔铭煽动朝堂,于朝堂外看得真切,我便速速遵照太子秘密示意,出大武帝宫凌空飞行至此。旁人禁空飞行,但神威军团乃是我等麾下,因此并无挂碍,远比捉拿你们的羽林军快上许多,但此时他们必然已至半路,相距不远了!速度逃命!逃命!”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这才着了慌,他们知道被抓住之后,崔铭一定会想方设法陷害他们,他们都难以活命! 了然沉声道:“一风现在依旧生死未卜,如何携带他逃命呢?” 火猴和书礼及本渊在外面听得真切,冲进来,急急道:“一风由我们三人轮流背上,急速离开太子府,出君州城,逃往南宗寺才最要紧!” 了然大师果断下定:“只能如此了!” 那暗卫道:“尽快,快!切记,不要凌空飞行,神威军团不认识你们,必定阻拦,即便说清缘由,也必定会让羽林军团等人发现,你们只能从城坊间迅速游走逃离,不要回头!” 于是了然大师等人迅速准备,书礼前往一风房间将他背上,秀姑和本倩得知缘由,顾不得许多,一行人从太子府后门秘密逃出,奔向南边。 那暗卫悄然从太子府而出,沿着重重楼台屋脊低空飞跃,以更快的速度去告知朱雀城门守卫,以免他们被阻拦。 宝隆殿中,朝堂之上,大武帝魏宇听到崔铭的一重重的言语控诉,心中大惊,数日来,为太后筹备花灯会、圆寂超度、论道大会,已有多日不曾早朝,消息尽归于大柱国崔铭。 他在惊讶大武国各处叛乱造反事实的同时,也开始忌惮儒教的势力,但此时,远远不是顾得上处理此事的时候。 而这一切心绪轮番翻腾,全然未在魏宇的脸上浮现,他只是铁青着脸,看向涕泪横流的崔铭,沉声道:“大柱国,既然佛道叛逆,毁坏朕大武根基,煽动造反,要待如何?” 混乱的朝堂闻言迅速平息下来,崔铭连忙抹去脸上涕泪,郑重道:“佛道如此大逆不道,应予肃清,臣斗胆,敢请武帝颁布金龙令:头一件,限定大武国寺庙数量,大武国统共寺庙数量千余座,只准保留百座,其余悉数拆毁,遣散僧众! 崔铭以坚定的口吻,说道:“如此一来,一则可以将多余寺庙钱粮救济大武国灾民,二则将此钱粮充作为军饷,招募遣散年轻僧众,可充沛大武帝国军伍之需,以此镇压叛乱,必有奇效,三则泄民愤,佛道苦民众日久,如此大快人心,更显朝廷为民着想,为民立命!” 此言一出,太子魏晃还未说话,他身后原本阻拦他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首先跳出来,五皇子指着崔铭的鼻子骂:“老混账,如此强行削减寺庙,致使至少数百万僧众无家可归,届时僧众起义,规模将远胜眼下灾民造反,你可担当的起吗?” 六皇子也怒喝道:“迂腐老贼!如此不尊佛道,肆意抹除,岂不令无数信奉佛教的香火信徒寒心?佛道于大武国发展千年,其功德祈福,已深入人心,如此妄为,不怕佛祖发怒降灾,令百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你是何居心,难道要大武国所有百姓都死绝,只剩下你儒教中人,以此胁迫我大武皇族吗?!” 他们身后的官员,都三分五分地与佛道牵连者,见此纷纷乱嚷,跪的跪,哭的哭,骂的骂,年老者快要昏厥,少壮者跳脚不已,威严者怒喝,怯弱者附和,一片喧闹杂乱。 而崔铭与严归真身后的官员,则奋起反击,指着往日就看不顺眼的佛道众臣,互相攻讦,互揭老底,肆意谩骂,丑态纷出,乱成一锅粥。 德公公不断挥动一根小小的短金鞭,啪啪之声未绝,夹带着“肃静”的尖嗓呵斥,可惜却无人听闻。 魏宇眼色冷厉地看着纷乱的朝廷,狠狠地一拍金龙椅,金龙椅中传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啸,震荡朝堂。 朝堂上众人才纷纷警醒,渐渐安静下来,魏宇怒斥道:“看看你们!成了什么样子!一群乡野鬣狗,张狂喷粪,丑恶至极,还谈什么高修、鸿儒、贤士!你们这种丑态,就是一群为了口中血肉不管不顾撕咬的鬣狗!竟敢在朕的面前如此狂妄,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朕吗?还有大武皇族吗?!” 太子魏晃连忙跪伏在地:“请父皇恕罪!” 崔铭和严归真两位额外开恩朝堂不跪者也相继跪下,请求武帝恕罪,百官见此,纷纷跪俯磕头,乞求武帝恕罪。 魏宇稍松一口气,凝声对崔铭道:“大柱国,尔之奏请,虽有其效,却有过之。大柱国崔铭起身听金龙令!” 崔铭急忙起身躬身行礼,魏宇也从金龙椅上站起来,俯视群臣,郑重道:“众臣听命,大武国本代武帝第一号金龙令:兹命大柱国崔铭,总领镇压叛乱、及佛道变法之事,其一,与户部测定大武国所有佛道寺庙,将其缩减至五百座! “其二,着兵部与工部拆除多余寺庙,工部物尽其用,修缮因乱受损官府,及修建其他惠民之建筑! “其三,着户部收缴拆毁寺庙之田亩,充至当地官府,并将部分钱粮救济当地灾民,务必达赈灾之效!其余多得钱财,全数充入国库,另着兵部提高军饷,招募寺庙可用僧众! 他最后下令道:“崔铭总理此金龙令,迅速调度指挥,限一月之内,平息所有叛乱!” 崔铭重新跪俯在地,大呼:“圣武英明!” 严归真跪俯在地,直呼:“圣武英明!” 继而户部、工部、兵部尚书呼喊:“圣武英明!” 魏宇看向跪在下面的魏晃,魏晃虽磕头没有看见父皇的目光,却依然感到如芒在背,他咬牙,低声吼道:“父皇英明!” 继而百官才山呼海啸:“圣武英明!” 魏宇抬头,看向宽阔却显得异常空荡的殿门,殿门之外,是大武帝宫三重门,而天空之上,是沉重如铅的阴暗风云。 散朝之后,太子脸色难看至极,带人匆匆离去。 户部、工部、兵部三位尚书跟在崔铭身后,户部尚书陶大人手捻花白胡须,低头哈腰道:“敢请大柱国,整个大武国只留五百座寺庙,大武国寺庙有上千座,此次一举将削减三分之二的佛寺。 他谄媚地笑笑:“但是,朝廷上下,与佛道利益交织之大臣官员不会袖手旁观,必会加以阻挠,佛寺未能顺利拆除,工部、兵部不能作为,平息叛乱恐将流于空谈,届时恐武帝震怒,敢问大柱国,该如何······” 崔铭走在破碎的玄明广场,脚底是灰色的地面,美幻的儒释道画卷消失殆尽,他盯着地面,问道:“陶尚书,你说要赶往大武帝国南方之无尽热海,最近的路是哪一条呢?” 工部的尚书沈渊与道门相交甚笃,精于算术,他见机插口道:“大柱国,从君州城前往无尽热海的路途有无数条,下官根据大武国的地理舆图推算·····” “蠢货!”兵部尚书司马坚怒喝道,“是脚下!” 陶大人若有所悟:“大柱国,您的意思是,咱们第一座要拆的是······” 崔铭霍然抬起头,回首看向北方,沉声道:“当然是拆太子的宝相寺!” 第二百零四章 逃出宝相 君州城,太子府外,了然大师等人头蒙兜帽,秀姑本倩两人脸蒙轻纱,拣城坊人少之处,飞速奔逃。 了然大师突然停下来,回身道:“了毓师妹,事情紧急,我们是否要去一趟宝相寺,告知他们,也好让他们有所准备,很难说武帝不会迁怒到他们,相隔也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众人停下身形,了毓丘尼点头道:“好,此次回云州南宗寺,一路上恐怕倍有艰险,也应替一风求点药,否则如此危急,他又身受重伤,难保一风会不出意外。” 了然大师见众人都点头,于是一行人折身向宝相寺奔去。 不到一盅茶的时间,了然大师等人悄然来到了宝相寺的院墙之外,此时已然顾不得许多了,众人翻墙而进。 一进院墙,立即有一队僧兵拿住,喝问道:“何人胆敢乱闯宝相寺?” 了然大师将兜帽摘下,露出面目,对领头的僧兵行礼道:“小师父,老僧乃南宗寺了然,与贵寺觉宁方丈熟知,因有要事,不便从前门而入,待面见方丈再谢罪。” 那队僧兵齐齐将法棍一横,领头的僧兵道:“胡说!方丈岂认得你们这种翻墙宵小之辈——” 话还没说完,他们的脑中纷纷“嗡”的一声,了毓丘尼直接以强大的神魂神通攻击他们,一队僧兵便纷纷倒地昏死过去,了毓急道:“赶紧走!” 了然大师也顾不上他们,众人直奔宝相寺后院的方丈室而去。 一路狂奔,路上稍有拦截之人纷纷被了毓丘尼神魂攻击放倒,直接来到方丈室之外,只听得里面也是十分混乱,但觉察出外面的异动,方丈室之中瞬间释放出几股强大的气势。 了然大师不得已破门而入,众人跟上,只见里面除了觉宁方丈,觉空住持和觉松、了业等宝相寺执事弟子都在,觉松听见动静,正准备出门大打出手,发现是他们,立即停住身体。 觉空住持看见他们这副装扮,早已猜出事出有异,忙问道:“了然,你们也知道?” 了然大师反而一怔:“什么?不是我们应该先知道的吗?” 觉宁方丈表情凝重,沉声道:“就在方才,根据太子府上一名刚出大武帝宫的暗卫速报,未禀缘故,却不知为何,今日朝堂之上,大武帝发出首号金龙令,要拆毁大武国近千所寺庙,只保留五百座,其田亩归官府,其僧众招募至军伍,整个大武国要开始大乱啦!对了,你们如此匆忙来此,所为何事?” 了然大师等人猛然一震,他们只知道武帝知晓他们在小山寺前和安明县城的举动,可没想到因他们,竟然产生了如此大的变故,竟然让武帝下金龙令,拆毁整个大武国上前座寺庙! 这名暗卫应该是太子示意的另外一名,是猜到可能他们会来宝相寺求疗伤的药,为了保护他们,故意不吐露金龙令产生的缘故。 因为宝相寺看似全是僧众,实则也是儒道二教安插了许多暗谍在内,偷袭一风的了席和尚便是其中一位,万一他们的行踪泄露,那他们更加难以逃出君州城了。 所以了然大师虽然为了向他们解释缘故而来,但是他们当下反而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明缘由了。 若说出来,根据觉空等人久在权势场混迹的态度,恐怕觉松他们反而会扭送他们去朝廷,谢罪自保。 不说则更加难办,犯了佛门妄语戒律不说,这么仓促还翻墙而入,若说没有什么缘故,他们也不是好糊弄的。 正在犹疑之间,只听身后的本渊站出来,脸色丝毫不变,接口道:“三位师叔祖,你们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如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才要迅速回到南宗寺。说不定云州拆除寺庙的军队,也会对南宗寺作何动作,我等心急如焚,只是师弟一风身受重伤,恐路上难以支持,所以特来求药。” 觉松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该不等通报,如此闯入······” 觉空住持对他罢了罢手,道:“事出有因,事宜从急,便不要顾及这等迂腐礼法了。更何况,佛子乃是代表佛道身受重伤,且因宝相寺弟子而起,理应帮助。奈何这斩佛霜是我等前所未见之天下剧毒,无可治疗药方。了业,你速去医药堂将珍藏圣药,一样一味,速去取来交给了然大师。” 了业立即领命而去。 了然大师对觉空住持等人行礼道:“感谢觉空师叔,佛祖保佑。但是此令一下,不知道大武国佛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年轻力壮者或可入伍,或可自谋生路,可是年老幼小及丘尼师太等众,要该何去何从呢?” 觉空住持道:“是啊,近千座寺庙,少算也有七八百万僧众,其中至少一半如你所说,是无可皈依的可怜之人啊!他们是僧众,也是百姓啊!到时候岂不是百姓遭受的苦痛比如今多出百倍?大武帝为何如此狠心,竟做出此等荒唐灭绝的决心啊!” 觉松则道:“就是,当初就是他自己下旨‘寸绢不输官府,升米不进公仓’,还说什么‘家休大小之调,门停强弱之丁,入出随心,往返自在’,现在眼看着我们佛道发展得好了,儒道二教眼红,武帝也跟着不爽。说到底,他们还是不理解佛道,不明白‘贪嗔痴’中‘贪’得无厌,所以才会眼红心急,自食其言!” 书礼背着神志不清的一风,闻言在心中冷笑,到底是何人贪得无厌,贼喊捉贼。佛道发展至今,虽非正修佛道之人所愿,但确实早已脱离了清净本心,不破不立,政策变化来势比一风的“佛道三策”凶狠数倍,但如此也好。 就在此时,只听到围墙之外,有齐整铿锵的巨大步伐之声慢慢靠近,书礼心中一冷,向了然大师等人喊道:“大师,走!” 了然大师等人也听到了,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安,随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觉空等人一作揖,立即撤身冲出了方丈室,顿时听得外面人声大躁,混乱喧哗起来。 觉空等人出来一看,只见了然大师等人已经不见踪影,后面有僧众急急追了过去。 觉空住持看到了业,喝问他道:“了业,不是要你去医药堂取圣药么,你在做什么?” 了业迅速来到他身前,躬身急道:“师伯,不对劲!刚刚我们自己安插在各大臣官员府邸的谍子来报,事情已经明了了:今日金龙令皆因他们而起,就是他们在南方屠杀灾民、强抢官资、助众造反!所以大武帝才雷霆大怒,发布拆寺的金龙令!如今正着人抓捕他们呢,我们可千万不能包庇啊,否则自身难保!” 觉空住持等人闻言脸色铁青,觉松脾气暴躁,急道:“我刚才就觉得他们不正常,什么心急如焚想回到南宗寺,就是想逃命!师兄,我去帮忙抓捕他们!” 觉空住持急忙拦住他,眼睛盯着了然逃脱的方向,沉思片刻道:“若是刚才在宝相寺里抓捕他们,方可表明我等的诚心。如今他们逃往寺外,则已经越过我等管辖的范围,胡乱掺和,有扰乱抓捕之嫌,反遭有心者诟病。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府的方向,说道:“况且,寺外乃是神威军团管辖,太子刚才派遣暗卫通知我等,却没有说明缘由,可见太子那边的心意恐怕也是未定。我们胡乱抓捕,岂不是要与太子为敌吗?如今佛道大乱,我们还需要太子撑腰,此时万万不可乱动。” 觉松、觉宁方丈和了业闻言,深深对觉空住持敬服,能在片刻之间,迅速理清脉络,衡量利弊,不愧是可在权势场游刃有余的北宗寺领袖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此时此刻,兵部尚书司马坚和工部尚书沈渊,及侍中员外郎等等近百人,带领十校共一千龙武军团战士,已经从崔王府集结,向宝相寺出发。 而城外,太尉吴浩调拨给兵部的一万神武军团战士,已开拔准备从玄武城门而入,目标,同样是宝相寺。 宝相寺,的确已经自身难保了。 第二百零五章 寺门对峙 了然大师一众人从宝相寺飞身而出,在城坊间迅速奔逃,后面虽然没有了宝相寺的僧兵追赶,但是多了几股晦暗不明的气息。 火猴等弟子也发现了这一点,火猴边跑边向了然大师问道:“大师,他们是谁?” 了然大师匆忙答道:“根据气息,两道两儒,应该不是武帝之人,而是儒道两教的跟梢者。” 秀姑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书礼道:“绝不能在城坊内作战,伤及无辜,且神威军团马上会吸引过来。” 火猴道:“那我们尽快出城吧,这里离北边的玄武城门最近,从那里出,或许抓捕我们的人以为会去朱雀城门,因此错过也未可知。” 了然大师道一声:“好!”便几个身影闪动,沿着城坊中阁楼墙角蹿去,倏忽消失不见,众人连忙跟上。 宝相寺中。 了然大师他们逃走不久,觉空住持等人仍然回到方丈室内商议武帝的金龙令,这时候突然有僧兵急冲冲来报。 觉松喝问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僧兵气喘吁吁地道:“禀长老,城中有谍子来报,称兵部尚书司马坚和工部尚书沈渊带领一千龙武军团卫士,往宝相寺而来!另外,城外驻守军团有异常动静,我们打入的谍子传急讯与城中的探子,得知他们也是为了宝相寺而来,人数足足有上万!” 觉松怒道:“这兵部和工部是疯了吗?吴浩是想干什么?!” 觉宁方丈反应比较快,对觉空住持道:“师兄,他们难道是?” 觉空住持面色铁青,点点头道:“他们是想杀鸡儆猴,拿宝相寺开刀了!” 觉松怒道:“他们敢过来,我第一个不答应!只要敢动手,我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佛门狮吼,金刚一怒!” 觉空住持目光闪动,道:“绝不能与他们动手,否则将坐实佛道叛乱的污名,速去请太子!我们先出去挡一挡!” 太子府中。 魏晃下朝之后,一直在府上为今日武帝颁布的金龙令焦急不已,他问旁边的暗卫道:“班扎,刚刚你已经和了然大师他们说清楚了?” 班扎道:“禀太子,已经说明清楚,并让他们逃命,他们回南方,应该出朱雀城门,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看到他们几个一概不闻不问,只管放行。” 魏晃点点头道:“班扎,你说户部和崔铭要多久才能商议得出,拆除大武国哪些寺庙?” 班扎回道:“所有寺庙虽然都不用缴纳税赋,但是所有寺庙在户部皆有注册名号,僧人的度牒虽未收集,但各州境内的官府也有统一登记的名册。因此,在如此管控中,应该会很快就能定下决策来。但属下以为,要拆除近千所寺庙,涉及七八百万僧众,如此庞大之事,恐怕他们也需要商议至少一个月。” 魏晃摇摇头道:“那是你不懂崔铭那个老奸巨猾的老贼,他最会揣度人心,当日在太后圆寂后不久,他便能揣度武帝的心意,在大武帝宫佛堂内大打出手,将十八根太后亲设的经幢打得稀烂。 “而父皇则一心扑在为太后聚功德之事上,对佛道押最后一注,竟未如何惩罚崔铭。由此看出,崔铭的杀伐决断和揣度圣意之精准,不愧是从小与父皇一起长大的伴当之一。所以他在请求父皇降下金龙令的之前,很可能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不会用那么久的时间。” 他心中暗道,不过现在父皇看到崔铭步步为营,攻心为上,奸诈狡猾,也有些不安和顾虑了吧,毕竟大武皇族没有修炼天资,寿命可远赶不上崔铭之长啊。 班扎表示领教,这时,一股诡秘的气息飞速而至,班扎对魏晃抱拳道:“太子,班诺回来了!” 话刚说完,另一个黑衣大汉冲入厅堂,半跪对魏晃道:“太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金龙令事情告知了觉空住持等人。” 魏晃点点头道:“即便本太子不派人去,他们也很快就能知道吧,毕竟北宗寺的探子和谍子满城都是,耳目并不比本太子少。只是我派你去的另一层意思,是怕了然他们闯过去,两方争斗,从用本太子话中的意思告诫他们,佛道已乱,不要内斗。佛子未来,必有重用!觉空应该能猜到。” 班诺道:“太子英明。不过,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散布的各处暗卫汇报说兵部工部两位尚书带领一千龙武军前往宝相寺!” “什么?”班扎大吃一惊喊道。 魏晃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但是被狠狠压住,他咬了咬牙,急急吩咐道:“班扎,你去将太后赐给我的‘深海异香玛瑙’念珠送到宫中给父皇,班诺,咱们马上赶往宝相寺!” 宝相寺外,觉空住持带领一众僧人与前来的一千龙武军对峙,双方均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见到此种情况,刚才还络绎不绝挤挤攘攘的香客信众,纷纷跑没了踪影。 站在前面的兵部尚书司马坚开口道:“觉空,这是大武帝今日颁发的天字第一号金龙令,你敢违抗圣令吗?是想造反吗?” 觉空住持冷笑道:“武帝金龙令,老僧必不敢违抗。只是这令中明确提到,要大柱国与户部尚书好生商议,定其夺舍。这金龙令刚刚颁下,你们便商议好了?若是如此,大柱国为何不亲自来执行命令?司马坚,还有你,工部尚书沈渊,老僧非常怀疑,这乃是你们挟私报复,故意过来寻仇!” 司马坚怒喝道:“老和尚,别给你脸不要脸,老子什么时候和你有私仇了?别张口放屁,今日,老子定要拆了你这破庙!” 沈渊也冷笑道:“觉空,你不要觉得有太子防护,便能如何,如今的形势,可不比以前了!” 觉空住持笑道:“你们俩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了就忘。既然如此,我也顾不得头脸了!当年重建宝相寺时,觉宁来向我汇报,说工部尚书要揽这项工程,但我觉得凭你们在大武国各个地方建的乱七八糟的渣滓工程,没得玷污了我这佛门清净地,因此回绝了。 他手指向司马坚,怒道:“还有你,当年非要花一千两大武银捐赠,就想要宝相寺一年十分之一的香火银钱,亏你说得出口,混账东西,贪得无厌!” 司马坚和沈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司马坚冷着脸一挥手,身后的一千龙武军摆开阵势,战戟锋锐,朝向宝相寺僧众。 宝相寺门前,了业带领着寺内的僧兵,手持法棍,也摆开阵势。 宝相寺数万僧众,僧兵竟也有两三千,从气势上来说,竟然是僧众这一边更甚。 觉空住持看着气势凌人,但实际上心中无比焦急,现在是僧兵占优,另外他们还有至少三四百个足以一敌百的修炼强者,但是这里是被百余万兵团包围的君州城,一旦动手,便是坐实了他们造反的事实。 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军队往这里集结,把这里夷为平地,并且小题大做,污蔑佛道,到时候就不是单单拆佛道千座寺庙的事情了。 司马坚冷笑道:“难怪武帝要颁布金龙令呢,瞧瞧这阵势,僧兵比朝廷还要多,这不就是要造反的阵势吗?!给我上!” “慢——”一匹飞马急速而来,他身后跟着上千的神威军,气势雄浑。 司马坚看清来人,笑容更甚了,此时的他,唯恐天下不乱,水越浑,阵仗越大,才能让武帝看着,佛道在他眼皮底下是何等嚣张势态,才能更加坚定决心消灭佛道。 如此一来,这一块肥肉,他们才能有机会吞食。 第二百零六章 笑面杀神 司马坚正发号命令让龙武军士兵攻击宝相寺,眼看宝相寺要奋起抵抗,坐实叛乱之名时,一声喝断从远处而来。 司马坚斜眼一看,只见来人身后跟着上千神威军,而领头的有三名将军,左边的是左神威军团副将左锋,右边的是左神威军团副将左磊,走在最前头,也是刚刚喝令停止的那位,便是左神威军团的主将刘毅。 这刘毅在大武国十大军团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仅是他和太子极其亲密的从小一起长大的近乎于兄弟的关系,还因为这刘毅实在是天资夺人,在他这般年纪便早早是修炼界第三境界的强者。 在太子上北宗寺修行时,刘毅时刻跟随,主修佛门迦南无念经,但是作风却与佛门迥然不同,在军伍中霸道威武,在战场上勇悍善战,甚至有时易冲动好嗜杀,因此也遭人诟病。 但偏偏有的时候他又和军团战士们极其亲近,对他们笑笑呵呵。可军法却极严,触怒军法者,亲如兄弟也照杀不误。 总之他性情多变,杀伐决断,又修为极高,在军团中被人称作“笑面杀神”,并且称他为下一个大武“战神”的继承者。 但是他对大武战神的称号却不屑一顾,认为羽罗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最后落得一个被褫官流放,生死不明的凄惨下场,凭什么和他来比? 司马坚也素知刘毅冲动的性格,他看到刘毅过来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刘毅穿着一身猩红铠甲,银钉金边,熠熠生辉,他手执一杆长枪,高大威猛,走起路来虎虎生威,面目刚直,眼神坚毅,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惯于厮杀浴血的猛将。 但此时,他喝断司马坚的命令后,却笑盈盈地走过来,向他和深渊抱拳行礼道:“两位尚书,为何如此动气,在君州城坊内妄动呢?虽然两位是朝廷的重要大臣,可是未免也骄纵了些吧?我前些日子受武帝及太子命令去边境巡边,刚回来,就看到两位竟然在宝相寺大打出手,这让我守护君州城的神威军团该怎么做呢?” 司马坚冷笑道:“刘毅,你刚回来可能有所不知,今日大武帝颁布金龙令,要拆除大武国上千座寺庙,以拯万民,以平叛乱。本官奉总理此事的大柱国崔铭崔王爷的命令,先行拆除此庙。刘毅,即便你是太子的得意心腹,可是你敢违抗武帝的金龙令吗?” 刘毅闻言,心中虽惊,但神色不变,依然笑容满面,笑道:“原来是这样,两位大人,这点小事还劳烦二老动手,尽管放心而去,小弟把这件事给你办咯!” 司马坚冷冷道:“刘毅,你别跟我装孙子,这宝相寺今日必须要拆,我倒要看看,太子的人,敢不敢违抗圣令!给我上!” 上千龙武军摆开阵势,作势要攻向僧兵。刘毅眼中神色一闪,还未开口,左锋和左磊就将带来的神威军摆开拦截在中间。 刘毅咬着牙狞笑道:“两位糟老头,本将军和你好说歹说,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刘毅在君州城内,除了圣武帝和太子,还真没怕过谁,崔铭是吧?滚回去,他想拆,拆别的地方去,拆宝相寺,除非在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不过真不是我夸口,想踏过我尸体的人,都死在了我‘赤神’之下!” 说着将手中猩红的长枪一震,长枪嗡嗡作响,一股强烈的杀气从枪身震荡而起。 这时,从龙武军后面分开走出一人,冷笑道:“谁这么大胆,敢在君州城妄自称霸,是有眼无珠,还是屁眼朝天?” 司马坚连忙让开身,刘毅拿眼一看,原来是崔王府统领秦虎,他手持黑虎枪走上前来,猛地往地下一顿,尘烟四起。 司马坚谄媚一笑,立即对秦虎道:“秦统领,别跟他废话,他就是想拖延时间,拖到太子过来,到时候事情就不好说了。” 秦虎点点头,道:“刘将军,我一直想跟你较个高下,无奈同是军团中人,不能私斗,今日你会后悔给我这个机会,从此,军中的什么狗面杀神,就被我踩在脚下了。” 刘毅刚刚还杀气腾腾,转脸一变笑呵呵道:“我说谁这么厉害,原来是军中赫赫有名的黑虎将秦虎大将军啊。什么杀神,都是小兵们混叫,你想要就给你吧,不值什么。不过好久没在军中见过你了,你这只黑虎,被人抓起来圈在府里当黑猫养了?” 秦虎闻言大怒,一把抄起黑虎枪,黑虎枪上黑焰腾起,一声虎啸从枪身传来,秦虎持枪往前猛刺,尖锐的枪尖向刘毅狠狠戳去。 司马坚趁势大嚷道:“神威军刘毅,你可要违抗圣武帝金龙令?!” 刘毅怒笑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只是在教训一只发情的黑猫!” 他说着提起赤神枪,双手抡转,赤神枪顿时呼呼作响,抡成一个圆形,在红色的圆形凝聚成一个赤色的兽头,尖牙利齿,血盆大口,头顶上一道竖立金痕闪闪发光,迎面对上黑虎枪。 黑虎枪轰地刺中赤色兽头,兽头猛地张口将黑虎枪咬住,秦虎急速抖动黑虎枪,“吼”地一声,黑虎枪枪头的虎头吞口释放出一道炫目的银光,猛地轰到赤色兽头之上。 刘毅身子一震,手臂一抖,神枪上的赤色兽头见状也怒吼一声,吐出一个血红色的龟甲盾牌,将黑虎枪强行推隔开。 但黑虎枪威力惊人,嘭地一下,直接将血红龟甲盾牌击碎。 刘毅见此,停下转圈的赤神枪,双手一收一放,呼地一声,赤神枪枪头生焰,向秦虎猛刺而去。 秦虎见状急收黑虎枪,双手持枪,猛地横扫,轰地扫在赤神枪身上,两枪相撞,嘭地一声,一股强大的神通威能爆发,威能瞬间扩散,将身后的军团战士全部逼退,司马坚和沈渊也被战士挡住,退到后方。 刘毅撤枪站定,怒吼一声,全身红光大放,银钉闪烁,铠甲上燃起一层赤色火焰,气势猛地提升,持枪往上一举,头顶天际巨大的“咔嚓”一声,一道赤红色闪电劈在赤神枪上,刘毅顿时神色肃穆,犹如天上下凡的一尊杀神。 这时,还没等秦虎反应过来,龙武军团后方飞出来一个身影,凌空一掌,一道白练似的银光急速轰向刘毅。 面对这意外的突袭,刘毅眼神一狞,收回赤神枪,大吼一声对准白练银光猛地一刺。然而那道白光看似平常,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神通威能,将极其坚韧的赤神枪生生压弯。 刘毅憋着劲,抵抗着白练银光压迫他的巨大威能,眨眼间赤神枪就弯成一个半圆形,刘毅此刻再不能支持,犹如一团被狂风卷起后撤的赤红火焰,噔噔噔连退出好几丈,才堪堪把神通威能的力道卸去。 他凝神一看,发现刚刚凌空推出一掌的竟然是太尉吴浩,他突袭得手,却态度恭敬地站在龙武军前躬身侍候,龙武军再次分开,崔铭慢悠悠走到前面来。 觉空主持觉松等宝相寺众僧看到崔铭的身影时,众人顿时心中一沉。 崔铭冷着脸,霸气外露,对刘毅道:“好大的胆子啊,刘毅!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执行金龙令的将领斗争?你是不是想造反?” 刘毅脸色难看,却勉强笑着道:“大柱国,您老人家可别偏私,明明是你家养的黑猫想伤害本将,本将只好勉强自卫了。还被太尉亲自找场子击伤了,现在你们人多势众,说什么都由得你们了。不过本将受的的委屈,捅到圣武帝面前也是不怕的!” 这时,只见一匹龙驹飞驰而来,后面跟着望不到边的神威军,步伐轰隆铿锵作响,龙驹后面跟着十来位气息隐晦的将领,朝这边疾驰。 崔铭反而笑意更浓:“终于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死亡之花 宝相寺院外。 眨眼间,龙驹便到了眼前,后面跟着看不到头的神威军士兵,百姓们原本还缩头缩脑地躲在城坊间隐蔽处看热闹,现在看到这么大的阵势,全都躲进屋里去了。 城坊间的道路极宽阔,可容驷马奔驰,而宝相寺的门外,因其购买了整座城坊,香火鼎盛,在院门外自行改造,留出一大片广场。 寺前广场上,眼下一拨人是刘毅同左锋左磊率领上前神威军,身后是一众僧人,另一拨人是崔铭和太尉吴浩,及两位尚书和秦虎,身后是来拆庙的上千龙武军。 刚刚两拨人的争斗在寺前广场吸引了不少目光,当他们看到龙驹驮着太子魏晃而来时,便暂时停下争斗。 魏晃翻身从龙马身上下来,走到刘毅身旁,刘毅连忙单膝跪下行礼,后面的左锋等战士纷纷下跪,只听得铠甲哗然,齐喝一声:“拜见太子殿下!” 魏晃看了一眼刘毅,只见他身上依然是赤色火焰熊熊燃烧,开口道:“好了,起来吧,刘毅,把功法散去,对面可是有儒林圣王亲自压阵,你不是凭白被欺负吗?” 刘毅遵命,但崔铭闻言冷笑道:“太子殿下,您这年纪也不大,眼睛不花,可怎么就看不清楚局势呢?” 魏晃带着一丝怒气道:“是啊,当然比不得大柱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武国的天马上就要被你翻过来了,真是好威风啊!” 崔铭淡淡道:“太子此话差矣,本王朝堂之上所言,句句肺腑,实乃履行我儒家匡扶天下正义之理念,谨遵圣武帝统治天下之号令,老夫在其中,不过是一芥子而已,局势如此,无可奈何。” 魏晃根本不听他虚伪的诡辩,沉声道:“别废话了,说吧,今日你待如何?” 崔铭背负双手,傲然挺立:“奉金龙令,拆宝相寺!” 魏晃怒气上涌,喝道:“大武国上千座寺庙还不够你拆吗?偏偏要拆君州城内唯一一家寺庙? “即便金龙令如此,也并未说明就要拆宝相寺,你如此行事,本太子完全可以向父皇参奏你以权谋私,残害宝相寺数万僧众!金龙令命你拆寺庙,可没让你毁僧灭道!” 崔铭冷笑道:“太子殿下,你当金龙令是过家家的儿戏?武帝下令让本王总理此事,本王便有权力决定拆那一座! 他盯着魏晃道:“如有人擅自阻拦执行金龙令,不论是佛是僧,不论人数多寡,本王有权格杀,以儆效尤,以尊圣命!你要参奏便参奏,老夫担当得起!” 就在此时,一骑白马从另一边飞驰而来,马上的羽林军金吾卫口中大喊:“武帝圣旨到!” 众人纷纷让开,魏晃及崔铭等人带头跪下迎旨,那金吾卫急马驰来顿住,并不下马,于马上宣旨道:“武帝圣旨:金龙令出,大武臣服。今命大柱国总领此令,一切行事皆听其便,崔王之言,便如朕之令,胆敢阻挡者,莫不以谋逆之罪缉拿,或使其伏诛! 又说道:“太子赠物,朕已收到,乃悲痛当日太后之功德,为奸僧鬼尼利用,荼毒膏肓,万民受难。今襄举国之力,拔除病灶,即有万难,在所不惜!钦此!” 崔铭立即沉声道:“臣遵旨!”那金吾卫把一串念珠丢给魏晃,调转马头,风一般离去。 崔铭站起身,看着对面的魏晃道:“怎么样,太子,说你眼神不好使吧,局势如此,你已是万不能阻挡!” 魏晃扶着刘毅站起来,捡起扔在地上的念珠,脸色难看至极,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崔铭,今日你必不得拆宝相寺,金龙令刚下,你便如此猴急,难免显露狼子野心,你不怕父皇忌惮吗?” 崔铭闻言,眼中神色一闪,沉吟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本王乃奉旨办事,方才圣旨已然说得十分清楚!” 魏晃冷笑道:“崔铭,你心中实在知道,只是不敢往那处想吧?要拆除宝相寺,可以,但今日肯定不行。 “本太子要求三日,三日之内,将所有僧众遣散,将佛像、佛经、供奉的佛骨舍利全部迁移,方可让你拆庙。 “否则,本太子便是蒙上谋逆之罪,拼死也要挡在寺前,不过届时父皇之心,向你还是向我,犹未可知!” 崔铭面色一冷,道:“好!太子有胆识,本王敬你三分,宽限一日,明日此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随即甩袖离去,吴浩及司马坚等人立即跟上,上千龙武军调转队伍,步伐齐整,甲胄鲜明,紧随身后,铿然离去。 魏晃眼色冷厉地看着崔铭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觉空住持等僧众赶上来,对魏晃道:“太子殿下,只一日,连金身佛像也不能搬走啊!更何况还有数万僧众的家私——” “闭嘴!”一旁的刘毅怒喝道:“没看到太子都快要被你们逼得谋逆造反了吗?还要如何?你是舍不得你们宝相寺的万贯财富吧? “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你好好想想!赶紧勒令所有人出城,迁往北宗寺,若北宗寺容纳不了,那就让他们各自返回原籍,各自逃命吧!” 此言一出,后面的数千僧众听闻,恸哭不已,哀嚎满耳,事情的经过从寺外传到寺里,又引发一遍遍哭嚎。 宝相寺开始人心惶惶,人心一乱,很多事便会乱起来了。 觉空住持等人连忙回身去寺庙中,安排僧兵主持维护秩序,指挥人员管理搬运物资,又组织人指挥愿意迁往北宗的僧侣排列整齐,即刻出发,连夜出城赶往北宗寺。 可实际情况是,过了没多久,宝相寺中,有机灵一点的已经偷了点值钱的东西,卷着包袱逃走了,慢一点的,开始争夺寺里的值钱物。 平常恭谦有礼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伯,那些繁复佛僧辈分礼制,此刻早已顾不得了。 有憨直一点的,拿着厨房的斧头开始劈砍佛像金身,砍下来一块便抢了就走。 后面是更多人找着斧头榔锤紧随其后,锤砍下来一块,还没捞到,便早已被等在地下的和尚抢走了。 上头锤砍的和尚哪里舍得,扔下东西就去争夺,金身佛像变得破破烂烂,在他悲悯的眼皮底下,赫然是一群抢夺金身碎块,打得头破血流的沙门和尚,谁他妈还去管什么庄严不庄严! 最乱的是几百处神殿前的功德箱,少则三五人,多则数十人,将功德箱打破,散落一地的银钱,纷纷哄抢。 一不小心,所有僧众便是拳脚相向,你撕我扯,衣衫不整,污秽满嘴,吵闹起来,便在殿前洒血,阶上撒尿,纷乱难禁,不堪入目。 更有甚者,原本与宝相寺以围墙隔离的东北角的尼姑庵,此刻也被早有图谋着一哄而上,数百人的和尚蜂拥而至,奸淫掳掠,污秽不堪,女者哀嚎求饶,悲鸣惨叫,简直一派人间地狱! 那些方才在寺门口见到金吾卫宣旨那一幕的僧人们,心中已然明白,天底下的任何寺庙都无法藏身了,因此早就放弃了什么迁往北宗寺的打算。 其中不乏修炼僧人,法力高强者,更是眼高于顶,不去争夺什么金钱财物,而是盯向宝相寺的功法神通、圣药丹方。 他们都是身负神通之人,争夺起来更是格外激烈,神通威能爆炸,将寺庙的成百上千座阁楼摧枯拉朽地毁坏,威能余波伤及数不清的无辜者,顿时一片尸山血海,血流如柱。 数万僧众,乱复如斯! 寺庙之前,魏晃岿然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高高的石碑牌坊上写着的“宝相寺”三个大金字,对混乱不堪依然陷入地狱挣扎的宝相寺置若罔闻,眼睛通红。 刘毅走到身边,看了看牌坊,道:“太子,真的不去阻止吗?这宝相寺还没等崔铭他们过来,恐怕早就被他们自己拆完了。” 魏晃艰难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人心散了,再难阻挡了。将我带来的神威军包围宝相寺,他们要争夺打砸抢,只允许在宝相寺内,若出此座城坊再肆意妄为,伤及无辜,格杀勿论!” 刘毅领命,指挥左锋左磊领兵包围寺庙。 寺庙内,一股气势冲天而起,一个声音张狂大喊:“哈哈哈,这门神通秘籍,老子终于得到了!——” “轰——”一声炸响,刚才那个声音戛然断开,宝相寺中心升起一个夹杂着猩红鲜血的神通,嘭地一声爆裂开来,犹如一朵硕大灿烂的死亡之花,在君州城玄武城坊上空,冉冉盛开。 第二百零八章 神策拦截 宝相寺外。 “啊,我要杀了你,把我的银子还回来!” 一个和尚颇着腿,努力追着前面的那个和尚,而前面的那个从包围着的神威军旁边跑了出去,神威军并没有阻挡他。 “让开!” 前面那个和尚已经杀红了眼,出来之后,看着街道上两旁躲着看热闹的百姓,突然,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慌慌张张,路也没看冲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和尚似乎懂得一点修炼神通,睁着通红的双眼,呼地一声,手掌光芒闪烁,竟然一掌拍向小女孩! 一处房屋里面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叫惨呼,眼看小女孩就要死于非命! 手掌将要落在她的头顶之时,轰地一声,手掌顿在空中,那和尚突然噔噔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一看,胸膛已经凸出一截枪头,被人拽着拉开与小女孩的距离。 他转头一看,看见一个浑身猩红铠甲的将领,手抓长枪,猛地一抽,把长枪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他的胸膛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通红的眼睛看向天空,“啪嗒”,一滴雨滴在了他的脸上,雨终于下了,他的心里想。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也是他在人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冰凉。 他的魂魄脱离躯壳,上升到天空,斜下方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宝相寺,他从年幼被师父从城外捡回来,便一直在这里长大。 他好不容易从一个小沙弥,长成了可以修炼基本神通功法的入室弟子,带领着五队僧兵,是弟子中颇有威望的执事弟子,甚至了业师叔对自己都别有青睐。 但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他曾经的家,数万师兄弟妹的家,数十万百姓朝礼供奉的神庙,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 数百座神殿墙倒屋颓,曾经的师兄弟妹自相残杀,各处都在为了一点小利挣得面红耳赤乃至头破血流。 他看不懂,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到了这步田地,明明大家昨日还友爱互助,恭俭谦让,今日已经拳脚相向,红刀白刃,浴血相对,这是他们修佛不到家吗? 还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在危难惶恐之中才爆发了?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了,他看到地面上浮现一个判官带着两个小鬼,拿着滚烫的火红的锁链朝他走来了。 他再次抬头朝西方看去,极乐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到底能教会给予他们什么呢?他等不到答案了。 “啊”的一声尖叫,他被火热的锁链锁住,失去了知觉,等待他的,是更加苦痛万分的真正的地狱。 城坊街道上,跑出来一个妇人,神色慌张地连忙把小女孩抱了回去。 左锋赶上来,站在身后,刘毅神色冷厉,问道:“宝相寺里,还有多少和尚?” 左锋抱拳道:“除去已经由觉空住持等人带领的近万名僧人出城,前往北宗寺,还剩下将近四万僧人。” 刘毅回身,往寺庙外太子的方向走去,边问道:“死伤有多少?” 左锋紧跟身后,答道:“根据我们派人探明的情况,死伤恐怕有一半。” 刘毅顿时停下,紧紧抓着赤神枪,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左锋感觉到,刘毅身上蓦然腾起了一股杀意,他曾在边境战场上,感受到这股浓烈的让人心悸的杀意。 当时刘毅突入敌阵,搅乱人数上万的敌军,大杀四方,可是现在在这君州城坊之内,他要杀谁呢?他又能杀几个呢? 刘毅心中的确升起了一股寒意,握住火热的赤神枪,冷热相撞,腾起一股无明怒火。 魏晃依然站在宝相寺门外的牌坊前,通红的双眼盯着宝相寺三个字。 他手上的深海异香玛瑙突然散发出一阵异香,他闻之心中稍安,转头看向向前方走过来的刘毅看去,待他走到身前,缓缓对他说道:“刘毅,你从小修炼的迦南无念经,知道心火对神魂的伤害吧?” 刘毅点了点头道:“太子,属下知道了。”随即闭目,运转迦南无念经,将深海异香玛瑙上的香气吸入腹内。他顿时无心无念,万物皆空,将杀意压下去,心底怒火随神魂之力上升而消失。 魏晃见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称属下,你是我结义兄弟,称小弟即可。” 刘毅抱拳沉声道:“小弟明白!” 魏晃转头,盯着宝相寺喃喃道:“君州城内都是如此,大武国其他地方的寺庙,还不知道如何呢······” 就在此时,北方突然一阵神威震荡,刘毅脸色一变,转身看去,左锋左磊和班扎班诺等人都抬头向北方看去,魏晃见此也感觉有异,但他不是修炼者,只能凭他们的反应来推断。 魏晃问道:“刘毅,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刘毅道:“不知,北方应该是玄武门处有神通波动,可能是有人在那边动手了。” 魏晃闻言,来不及细想,将龙驹一招,翻身上马道:“左锋左磊,在此坚守,出寺犯罪伤及无辜者,格杀勿论,刘毅,上马跟我去玄武门。” 一众人骑马奔驰,雷厉风行,往玄武门奔去。 玄武门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了然大师等人躲在此处,看向前方玄武城门上空,有三拨对峙的人群,剑拔弩张。 一拨是从城外得到命令赶往君州城内神策军团的将领,有一个气息异常强大的主将,后面跟着两名副将和一众牙将等军中修炼强者。 一拨赫然便是觉空住持率领刚从宝相寺出来,准备迁往君州城北方的北宗寺的一众僧人,下面还有关闭在城门之内的近万僧众。 还有另一拨则是夹在中间负责调停的神威军,他们是护卫君州城,职责所在,不能让他们在城里斗法。神威军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气势雄浑的主将,后面也跟着一些将领校尉。 了然大师悄声问了毓丘尼道:“师妹,这些人你可都认得?” 了毓目光一凝:“我只认得那两个主将,那看起来有些奸猾的,是右神策军团的主将,名叫桃焯,他以前是石猛的上司,因此便认得。那一个守城的神威军的主将,看起来比较魁梧,叫做瞿峡,以前和石猛也是有交情的,其余的副将牙将一概不认识。” 火猴又焦急又郁闷:“倒霉透了,我们正想出去,没想到遇到神威军主将巡查,他们那些老军油子,我们偷着出去肯定会被发现。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又来了个什么神策军主将,更难出去了。没过多久,连觉空和尚他们也来凑热闹,这是存心想把我们憋死在城里啊!” 这时,本渊从后面的墙角里转出来道:“我刚刚去打听过了,崔铭带着两个大官还有一些军团士兵去拆宝相寺,觉空住持他们是去逃命的。” “什么?!”众人齐齐失声叫道。 了然大师脸色一沉,急忙问道:“是真是假?” 本渊道:“千真万确。我刚才潜入那些排队在后面僧众中间,打听到,就在不久前,崔铭亲自带人,头一座就要拆宝相寺,是太子带人硬顶住,才宽限一日,让数万僧众迁走。” 秀姑皱眉道:“我看这里好像也没有数万人啊?” 本渊沉声道:“刚才那些僧人说了,宝相寺里已经乱成了一片。为了抢夺钱财还有圣药功法,他们已经开始杀砸抢烧,甚至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只有他们这些人愿意继续去北宗寺当和尚修行,因此才跟了出来。” 众人心中一沉,皆皱紧眉头,沉默不语。 书礼背着神志不清,脸色青黑的一风,眉头大皱:“我们已经在此处耽搁很久了,再不出去,恐怕人会越来越多。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桃焯还要拦住觉空住持,崔铭不是已经放话了吗?难道是没有收到命令?” 了毓道:“不会,军中皆有负责传讯的士兵和专门的传讯神通,传送和接收命令很快,却不知为何······” 本倩突然抬头道:“你们看,打起来了!” 众人皆仰头向玄武城门之上看去。 第二百零九章 逃出玄武 玄武城门之上,桃焯与觉松对接一掌,一股强大的神通威能爆发开来。 觉空住持怒喝道:“桃焯,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崔王爷已经放话,宽限我们一日,迁移僧众至城外吗?” 桃焯冷笑道:“本将未曾接到命令,哪知道是真是假!” 瞿峡接口道:“二位,本将已经接到命令,确有其事,桃将军,你不相信他们,难道还不相信本将吗?” 桃焯呵呵笑道:“瞿将军,本将当然相信你了。不过,即便如此,大柱国可曾让你们把所有东西都带出去?没有吧?这都是你们一厢情愿,崔王爷可只是让你们把人带走,所有的金银钱财,都给老子放下,否则,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出去!” 说着他大声狂笑,他身后的神策军顿时齐声怒吼。 玄武城门之外,上万的神策军战士队列整齐,战戟锋锐,甲胄生光,威风凛凛,吓得玄武城门内外的行人百姓早就逃得不知踪影,城门也早已关闭,其余沿着伊河岸边的摊贩卖艺乞讨之众,早就席卷摊子跑掉了。 觉空住持见状,怒道:“桃将军,这是什么道理,这些东西,不拘是钱财还是佛经药草,都是宝相寺所有,为何要交给你们!?” 桃焯冷笑道:“这是你们的吗?这是君州城的百姓的!本将先前接收的金龙令中可说过,拆除寺庙的金银钱粮,可是要给工部和兵部作为资费,以作赈灾振业和平乱除叛之用。少不得,你们这些人身上带的钱财,就是不久后我们的军饷!白白放你们过去,岂不是让本将弃金龙令于不顾吗?你问问我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他身后的一众副将牙将等将校,齐齐释放出威压,气势如虹。转而看觉空住持身后那些修炼和尚的精神状态,徒有气愤填膺之状,其实十分狼狈,不时向后观望,如丧家之犬。 瞿峡见状,站出来劝道:“觉空大师,您是佛门中人,不就是求个清净呢,何必对身外之物产生执念呢?岂不是辜负了佛道修行?依我看吧,你们还是将金银钱财放下,由本将代管,稍后交割给工部和兵部,不经桃将军之手,这总行了吧?” 觉空住持这一日来,被龙武军堵在寺门口,又被崔铭逼着带着上万僧众,落荒而逃,现在还只是开始,金龙令一出,北宗寺各处分寺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麻烦。 一想到此,觉空心中早就憋了一大股怒气,也顾不得神僧姿态,怒喝道:“放屁!即便是西天佛祖,漫天诸佛,也都是要供奉供养的,佛法无价,价值万金,其实你们这些俗人能够参透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没了这些供养,佛寺岂不是如同山野洞穴一般丑陋粗鄙,哪里来的佛法庄严,何人敬仰佛门威严!今日,你放也得放,不放,我们就自己闯!” 话刚说完,身后的觉松早已挥动手掌,怒吼一声,朝桃焯劈去,桃焯冷笑,身后的一名副将挺身而出,手持硕大狼牙棒,朝觉松劈砍而去。 “轰隆——” 一声巨响,三拨人被神通威能冲散开,他们一动手,桃焯和觉空身后的人纷纷跳出来,各种神通道法,刀枪棍棒,齐齐招呼。 一时间,空中如同迎来盛宴,无数神通炸裂,流光溢彩,绚烂璀璨之极。 一旁的瞿峡冷冷观望,身后的副将问道:“瞿将军,现在怎么办?” 瞿峡思索片刻,说道:“我们不能参与,否则便有抗旨的嫌疑,你先派人将城墙维护好,不要让神通威能损坏了城墙。然后你带队增兵守护周围,不许出现更多的骚乱,我在这里盯着,以防万一。”副将立即领命而去。 了然大师等人在下面看着上空的混乱战斗,火猴急道:“大师,天色将晚,趁着现在混乱,我们赶紧逃出去吧。否则一旦城中神威军团增兵,和城外其他军团过来增援,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了然大师看向了毓丘尼,了毓丘尼也点了点头,于是所有人带上兜帽,将头部掩盖。本倩将一件披风挂在书礼肩上,将他背上的一风盖住。 然后众人齐齐动身,在了然大师的带领下,悄然向城门左边一处偏僻的角落奔去。 来到墙脚下,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放出神识,感应着城垛上的精兵,正好两队巡逻护卫交叉经过,他们只能先静静等候着。 片刻后,了然大师示意,众人拔身而起,脚下腾空,往城垛之上飞跃而去。 城垛之上,精兵众多,每隔一步就有一名守卫。 如此紧凑严格的守卫,等了然大师他们腾空至城垛之上,立即便被机警的守卫发现,还没等他们开口示警,了然大师和其他人手掌翻飞,神通爆发,将其悄然震晕。 但精兵实在太多,即便他们在眨眼间就击倒了十几个守卫,但转眼就被更远的守卫发现了,顿时齐声呼喊,顿时所有城墙之上的卫兵都发现了他们。 了然大师断然喝道:“快走!”然后飞向城墙之外,众人紧紧跟上。 几乎就在他们飞出城墙的那一刻,便被天空之上的那三拨人发觉了。 觉空觉松等人立即便认出来,他们是了然大师等人,但是现在与在宝相寺不同,他们已经双双成为朝廷针对的佛门同道了,同为天涯沦落和尚,因此不加以理会,反而各自振奋,缠住神策军众将领,帮他们创造机会。 桃焯等人也发现了他们,却以为是宝相寺的漏网之鱼,桃焯大喝一声:“去追!”立即有一名副将并两名牙将及数名校尉脱离战斗,朝他们冲了过去。 瞿峡这边却看不真切,向身旁一位副将招手问道:“这些人是谁,可有追捕命令?” 副将答道:“不知是谁,未曾有令,需要去追捕吗?” 瞿峡想了一会,道:“既然没有命令,这边暂时还拉扯不清楚,那我们便去把他们赶回来。免得到时候,让桃焯参奏一本我们渎职。在没搞明白状况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出去为好。更何况,他们还伤了我们城墙上那么多兄弟。走,去帮忙拦截!” 于是瞿峡拧身,带着一众将校,呼啸而去。 了然大师刚飞出城墙之外,便发下有数股战意森森的气息急追而来。他们人未至,但神通道法轰然而来,了然等人不得不暂停下来应对。 待他们费劲阻挡了几道神通之后,又有许多股不明气息飞至,了然一看,原来是瞿峡等人,却未知他们如何打算。 转眼间,他们便落到了了然大师等人身后,与追来桃焯的属下一前一后,在空中夹住了然大师众人。 瞿峡见他们也是和尚,便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私自出城?!” 了然大师他们有心解释,但头绪纷乱,自己都闹不明白,说他们杀了人正在被武帝追捕?说他们是冤枉的瞿峡能相信? 见了然他们话也不说,瞿峡更下定了拦截的决心,手臂一挥,身后众人便扑了过去,桃焯属下一看,正好一起动手。 了然大师等人都心急不已,他们不仅要面对两大军团的顶尖战力的夹击,且只要他们稍作耽搁,还有羽林军的金吾卫要亲自赶来抓捕他们,他们是片刻都不能耽搁。 可除了昏迷的一风外,他们只有七个有战斗力之人,本渊秀姑和本倩三人还只是小乘境界,最多与一些校尉敌对,书礼背着一风,还要影响战斗,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只有了然了毓和火猴三人。 好几道神通冲脸,当下已经不能再犹豫,了然大师大喝一声,冲向拦截他们的瞿峡等人,众弟子见了然大师动手,纷纷拿出武器,紧随他冲杀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战势转劣 玄武城门上空,桃焯率领大部分神策军将校,与觉空住持等人缠斗在一起,神通功法炸裂,犹如绚丽壮美的烟花,斗得天翻地覆。 而玄武城门外不远,又有三拨人斗得不可开交。与觉空愤懑斗气不同,他们更是以死相拼,因为了然大师他们知道,稍微耽搁片刻,他们便有牢狱之灾。 除此之外,恐怕还会被武帝魏宇,为他开启佛道变法、平息灾民叛乱祭旗,惨死君州城。 众人因此手上并无一点余力,战斗得更加激烈。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前不久才刚刚被萧季和羽罗击伤,至今未愈,如今也免不得耗尽全部灵力,拼死突围。 了然大师手持金色佛头棒,阵阵怒吼,金色的棒影迭出,带着佛门神威,轰向缠斗着他的那两名副将。 了毓丘尼一道银色拂尘炸开,犹如一头迎风绽开鬃毛的玉狮,每一绺银色都如同箭矢般刺破空气,如万箭齐发,射向逼过来的数名将校。 本渊手持赤红的铁尺,秀姑横吹晶莹玉笛,本倩冷静翻飞银掌,他们三个小乘境界知道在这样的战斗实力不济,选择抱团,朝步步逼近校尉们攻击而去。 火猴的神通大为不同,他将室火猪召唤出来,在敌人攻击中横冲直闯,试图撞开重重包围。 他接连着又召唤出体型硕大的鹿蜀,并十几头火狼,不断突破铜墙铁壁一般的包围圈,又将火萤放出,乘人不备,咬破数人的手臂颈部。 瞬间有几名校尉巨痒难耐,从空中坠落下去,但立即有人发觉,释放神通将火萤击伤,幸亏火萤身形灵活,才避免被神通轰死。 书礼手持青蛇剑,背着一风,虽然影响很大,但是书家的剑法非同小可,十分犀利,书礼运转天地圣心决和迦南无念经,双管齐下,顿时青蛇剑绿光闪耀,剑尖白光刺目,挥舞剑花,横扫劈刺,剑气横秋,竟然也将几名副牙将逼退。 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一是瞿峡见桃焯的属下斗得热火朝天,虽然并未离去,只让少数手下去帮神策军,他自己却带着一部分手下作壁上观,他们是不确定的因素。 二是桃焯的属下并不心急,虽然不如了然大师众人那般拼命,却死死缠住他们,拖得越久,他们越不能逃脱。毕竟这是神威军和神策军的地盘,增兵随时都可赶来。 时间飞快流逝,了然大师的佛头棒已经被两名副将的刀剑劈砍得伤痕累累,金色光芒也渐渐暗淡,伤势牵扯,了然大师渐渐也难以支持,被两名副将游刃有余地逼入下风。 围攻了毓丘尼的几名将校都是桃焯手下,他们的命令本来就是阻挡僧众逃跑,更何况他们的兄弟们都在另外一处与宝相寺僧人战斗。 因此这几个人比神威军更加卖力,一道道神通轰击着了毓丘尼的玉狮拂尘,拂尘上的许多银丝如折断的芦苇,垂头丧气,不复刚才攒刺的泼辣锋锐。 本渊三人更是难受,他们已经在众多校尉的围攻之下,纷纷受伤。 本渊的手臂被剑砍伤了,鲜血直流,秀姑似乎受到了一件法宝的神魂攻击,格挡攻击的速度越来越慢,手指在玉笛之上每按落一个音,凝聚出冰棱攻击,都困难不已。 本倩本来就手无武器,无量妙掌在人多势众面前根本无法发挥,反而她的左手手掌被校尉的武器削掉了一大块肉,血淋淋的,几可见骨。 火猴也渐渐撑不住了,他召唤出来的神兽,除了室火猪被人团团围住,其余都被人斩杀,他也只能靠着不断释放熊熊燃烧的星灵火,逼退敌人。 书礼背着一风,投鼠忌器,剑气凌厉,可他有所顾忌,书家剑法便威力大减,也渐渐落入下风。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都不能像一风这种怪胎,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吸纳大量的天地灵气。 战斗之中,他们体内的灵气在疯狂消耗,不可能瞬间回复,功法虽然可以在战斗时辅助吸纳天地灵气,但是不可能持续太久,因为身体也在消耗,身体会撑不住。 只有战斗结束后,依靠功法慢慢修炼,才能完全恢复身体中的灵气,因此这种缠斗,不论对哪一个修炼者,都是极为不利的。 了然大师他们知道,在这样实力差距悬殊的一对多斗法中,就是在拼身体素质,人少肯定拼不过人多,再拖下去,他们可能都要力竭而死。 就在此时,了毓看到在一旁围观的瞿峡,心中一动,瞬间捏住一个庄严法诀,然后大喝一声,双掌一推,两道巨大的银色掌印轰出,将身旁的几个将校逼退。 她趁势飞到瞿峡面前,低声道:“瞿将军,我们是太子府南宗寺的僧人,是太子让我们逃离君州城的,快放我们离开!” 瞿峡眼中神色一闪:“有何凭证?” 了毓丘尼再次爆发神通,将逼至身后的几名将校击退,脸色顿时苍白许多,咳嗽一声,鲜血从口中溢出。 她抹了抹嘴角,急速道:“你既然知道金龙令,便知道最直接的缘由是我们一干人。那个书生背上背的,看他情况,你应该知晓,乃是论道大会上为佛道受伤的佛子。看见那把青色剑没有,那把是书家的青蛇剑,太子也曾拔出来的,这你可以与太子求证。并且,我认得你,因为我是国师严归真的胞妹,想必你也有听说,我还认得石猛,他以前是你的好友,还有······” 身后的几名将校再次逼近,她猛然大喝,转身将拂尘狠狠一劈,一道雪白的银光从拂尘中斩下,威势惊人,那几名将校并不像她这般拼命,纷纷躲避飞开。 了毓丘尼转过身来,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她还待说话,但瞿峡罢手示意,微微点头,道:“我记得有下属汇报,你们前段时间从朱雀城门进来,班扎负责暗卫通讯,恐怕他以为你们是从南边出去,所以只通知了朱雀城门。” 他犹疑了一下道:“但是,若是刚才不来追你们,倒也罢了,现在既然来追你们,又轻易地放掉,那也太明显了,谁都会知道我们故意放跑你们,太子岂不是对抗武帝的追捕命令?” 了毓丘尼道:“不用你直接放掉,你发个暗号,让你手下等人收敛一些,我们自会借势突围脱困。” 瞿峡微微点头,了毓丘尼眼中神色微动,折返身冲入战斗群中。 过了片刻,众人纷纷感觉到神威军那边参与围攻的人渐渐松懈下来了,只是桃焯的属下依然纠缠不放。 但是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刚刚被火萤攻击坠落下去的几名校尉都是他们的人,因此众人顿时感到轻松许多。 正在众人以为可以准备突围之时,从城墙之上飞下来几名道人,为首的一名大喝道:“火猴,你休想再逃!” 火猴定睛一看,竟然是伍道长! 他身后跟着两位道士,气势雄浑,恐怕是太清门的天师级的顶尖修炼强者。 火猴心思急转,推测应该是刚刚尾随他们的道门跟梢者,告诉了他们逃走的消息。虽然路上把他们甩了,但是他们已经猜到逃跑路线,因此追了过来。 火猴心内一沉,暗道一声糟了,可现在已经被围困了,三名道士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瞿峡见状喝问道,他心内也是着急无奈。 一名道士越过伍道长,答道:“瞿将军,老道乃是太清门长老韩凌,奉国师之名,特来追捕偷窃本道门重宝者。或许您不认得他们,若是认得他们,您就不会旁观,而会亲自抓捕了——因为他们是今日武帝下旨捉拿的钦犯,必不能让他们逃脱的!” 瞿峡故作脸色一变,了毓丘尼在战斗中一直盯着这边,她闻言也是心中一沉,刚刚的计划可算是打水漂了。 现在神策军团、太清门,和迫不得已的瞿峡,已经有三方抓捕他们了,再拖下去,恐怕羽林军金吾卫都可能赶过来了。 今日,难道真的要在此陷入牢狱之劫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吾卫到 玄武门外,伍道长和太清门两位天师追来之后,原本还有逃脱希望的了然大师众人形势急转直下,连瞿峡都被逼迫到角落,已经没有了放水的余地。 战斗还在继续,了然大师和火猴等人都相继受伤了。 自从韩凌天师对瞿峡说完缘由之后,瞿峡手底下的将校攻势蓦然转为凌厉,直直包围压迫众人,了然大师他们渐成困兽之斗。 瞿峡的手下并非像他知道太子和他们的关系,听到韩凌说他们是“钦犯”,当然乐意把这活生生的军功收入囊中。 “嗤——” 本渊胸口被面前的校尉的大刀劈开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出来。他怒吼一声,举起受伤的那只手中炽热的铁尺往前砍去,挥至空中,手却忽然一凉,只见手掌连着铁尺蓦然坠下,本渊瞪着通红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与手臂分离,鲜血如注。 “啊——” 本渊一声狂吼,顿时失了性,心中升起一股狠劲,左手猛地捞住掉落的右掌,可右掌还紧紧地握着武器铁尺。 他怒张双眼,猛地把右掌塞到嘴里,左手一扯,把右掌扯开,铁尺脱离,从空中掉落下去,左手立即接住。 紧接着他张嘴吐出自己的断掌,左手挥舞铁尺,猛地朝面前的校尉胡乱砍去,虽然已经失去了章法,也尽显疲态。 本渊如此,其他人都好不到哪里去,众人身上伤痕累累,疯狂运转功法,体内灵力也渐渐不济,身体也极度损耗,气喘吁吁,只能勉力支持,作困兽之斗。 他们一边要和那些将校作战,一边要盯着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利的伍道长,和两位天师级的长老,不禁心力交瘁。 正在众人陆续陷入绝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呼啸两声,两枚如同火炮一般的光团轰然而至,“嘭”地一声巨响,撞入包围圈,一举就把战斗的众人轰散开来。 韩凌惊声喊道:“萧季!羽罗!?”所有人都向他们看去。 了然大师众人看到他们,心中也惊异不已。 萧季和羽罗一人持青光扇,一人拄死神之镰,笑容满面,傲然挺立,淡定地接收着所有惊奇的目光。 瞿峡心中一动,立即站出来喝道:“所罗门贼子,本将不去抓捕你们就罢了,还敢公然搅乱神威军的公务,来得正好,本将今日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他手一招,这一下,身后剩余的将校和他手底下与了然大师等人交战的属下全部撤出,向萧季两人逼迫而去。 萧季毫无惧色,呵呵笑道:“瞿峡,韩凌,你们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瞧瞧你们多少人,二十多号人围着几个和尚打,你们也是好意思称作正道?我们所谓的歪门邪道也看不下去了,路见不平,也要拔刀相助,真替你们羞煞你们的先人!” 本倩背靠着秀姑,两人脸色苍白,咳嗽不止。但是本倩看向萧季的眼神却晦涩不明,似有所悟。 了毓丘尼向瞿峡看了一眼,瞿峡不愧是石猛的朋友,看似憨直,实则精明,他把神威军的人全部挪去攻打萧季两人,他们便有突出重围的机会了。 于是她趁机怒吼一声,和了然大师及众弟子一起,朝剩余的神策军将校发动最后的猛攻,誓死突围。 韩凌在一旁冷笑道:“所罗门贼子,原本今日要手刃尔等,奈何本门重宝落入敌手,此次便放过你们。瞿将军,这里就拜托你了!”说着准备绕开萧季羽罗两人,便向了然大师等人围去。 萧季故意激他,哈哈笑道:“老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杀人越货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在老夫看来,你们所谓的正道,不过是利益蠹虫,一丘之貉罢了。今日老夫管了,便会管到底!” 说罢,他手上青光扇一挥动,一道碧绿光芒从扇中迸出,化作无数细密的青色光点朝神威军的将校钻去。 除了瞿峡,包围着他们两人的神威军将校,一个不妨,全部由青色光点击中,却不是射入身体,而是直接钻入他们眼睛之中。 他们立马感到神魂一阵震荡,意识变得恍惚不清起来。 瞿峡手下,修为较高的副将和牙将,瞬间便反应过来,各自运转功法将萧季的诡秘青光带来的影响消去,但是他们手下的七八名偏牙将和校尉,却仍然浑浑噩噩。 “轰——” 这些犯浑的将校铠甲之上突然燃起一股青黑色火焰,他们的眼睛之中也闪烁着碧绿的鬼火,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诡异起来。 接下来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他们各自手持武器,转身攻向身边的战友,副将和牙将顿时没反应过来,被七八名失魂的将校的神通轰击。 然后失魂的将领中,明显被萧季操控着,分出三名,朝韩凌三名道士追击而去。 韩凌见身后有人追来,却是神志不清的神威军将校,原本想要去抓火猴的计划被打乱,只好回身反击。 虽然实力悬殊,但是那些失魂将校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武器法宝神通攻击,全部是拼死释放,每一次都大有不死不归之劲,这一边顿时乱成一片。 萧季看到这一幕,得意地笑笑,身形岿然不动。 伍道长早被一名校尉击得连连后退,韩凌和另一名天师将攻向他们的将校轰开,但因为是神威军团的人,不敢下死手,因此颇受限制。 韩凌看向还站在一旁的瞿峡喝道:“瞿将军,你就这样看着所罗门的修罗控制你的兄弟吗?咱们一起动手,先消灭这两个魔道逆贼,然后将钦犯抓捕,也是大功一件!” 但瞿峡脸色冷漠,毫不领情,他的属下虽然被萧季控制,但并没有丢掉性命,他是太子的人,于是他淡淡道:“本将自有定夺,还需要你来指挥吗?” 韩凌眼神一厉,喝道:“既如此,那便别怪老道心狠了,来日再给神威军赔罪!” 说话间,两位天师,手中剑器拂尘挥动,猛然反击纠缠他们的两名偏牙将,偏牙将哪里能敌,顿时从空中栽落下去。 韩凌他们两人突破缠斗之后,立马朝另一边了然大师和神策军将领的战团飞去。 正当他们身形闪动之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道锋利的白刃向他们斩来他们只好将手中剑器拂尘挥舞抵挡。 待韩凌看清时,一袭黑袍的羽罗,眼中闪着银光,手上拄着死神之镰,顶端一颗惨白的骷髅头,张着黑洞洞的嘴,像是在对他们无声嘶吼。 韩凌两人停下来,刚刚一击并无多大威能,但是他们心中却感到一股恶心。转眼看向自己手中的武器,已经沾上了两朵银白的火花,正在他们的武器上熊熊燃烧。 羽罗咧开森森白牙的嘴,笑道:“两位老道长,今日让老夫来试试你们的修行够不够,在你们修成仙之前,提前帮你们试炼心魔,哈哈!” 韩凌两人顿时运转云中音诫律,将武器法宝上的白火花抹除、熄灭,再一声爆喝,齐齐攻向羽罗,羽罗凛然不惧,长臂一挥,死神之镰燃起白色火焰,大开大阖,反攻韩凌两道。 顿时战场上,除了作壁上观的瞿峡,分为三个战团,一个是萧季控制着修为低的偏牙将和校尉,攻击神威军修为高的副将和牙将,以及节节败退的伍道长。 一个是羽罗如同死亡战神一般,一人牵扯住两人,威逼着韩凌两名太清门天师。 最后一个便是了然大师众人,与桃焯属下,神策军团的将校们混战在一起。 萧季羽罗两人本就是修罗道,疯狂狠厉,了然大师等人又是拼死突围,韩凌等人抓捕火猴心切,因此三个战团几乎全是死战。 于是这个时候,玄武城门外的战斗,比玄武城门之上的桃焯觉空等人的战斗,都还要更加激烈和精彩,神通爆发,青色白色火焰绽放,金光闪烁,绿光幽幽,赤火炸裂,五彩缤纷。 然而,了然大师等人虽然莫名地得到萧季羽罗两人相助,却仍然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了。 就在此时,玄武城门之上,有人大喝一声:“羽林军团金吾卫,捉拿反贼和尚,所有人避让!” 这一声,几乎让了然大师在绝望之中,身心寒彻,肝胆俱裂。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战局再变 玄武门外,了然大师等人听到羽林军团金吾卫的呐喊,心中俱是一沉——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萧季和羽罗虽然依然笑着,但是可以看出脸色凝重了不少。这羽林军团与别的军团不同,二十万战士驻守偌大的大武帝宫,身份和守卫责任都非比寻常,因此选拔格外严格。 所以,羽林军团的战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从各大军团的精锐战士中重重选拔,充配进羽林军团,每一位战士和将领的实力,都比其他军团同等级军官兵卒的修为实力要高上一线。 不凑巧的是,来的是羽林军团有名的金吾卫,负责武帝的安全护卫职责,战力在羽林军团中都是出类拔萃之人。 带头的将领名叫战彦章,是大武国军中赫赫有名的将领之一。他一杆铁抢横扫军中,昔日在边境作战时,单人凭着一杆铁抢,强抵上千敌军,横冲直撞,杀敌数百,单枪匹马将敌军整整一个军营,打得落荒而逃,因此人称“拔营悍将、战铁枪王”。 战彦章身后的金吾卫,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虽然只有五十人,但都是以一胜十的顶尖战士,修为或一般,但是其勇悍和作战经验之丰富,不可小视。 原本编制为百人一校,其战力足足可抵两千人寻常战士,因此战彦章挑选的这些战士别号“百人斩”,意思是不论遇到多强的敌军,这百人都能如同一把无可匹敌的锋利战刀狠狠斩下去,在两军对垒时更是所向披靡,横冲直斩。 这仅仅是羽林军团的冰山一角,武帝眼皮子底下的所有羽林军,直接听从他的指挥,训练有素,战力惊人。 并且还能够配合大武帝宫的法阵运转,机动灵活。因此大武帝宫中除了神秘奥妙的法阵,战力高超的羽林军也不容小觑。 战彦章带着五十名“百人斩”金吾卫而来,一声呼喊,与了然大师缠斗的神策军将领立即停手后撤,给战彦章让出路来。 一旁的瞿峡也深知战彦章和他带领的金吾卫的实力,心中暗自着急,但有心无力。 而萧季和羽罗哈哈大笑,竟不理他,萧季一声呼啸,全身散发出一股异香,了然大师等人闻之,立即回忆起他释放这种异香时,数千的灾民纷纷疯狂撕咬,状若野兽的恐怖情景来。 那七八名被控制的神威军顿时狂叫一声,身上青色的火焰更加明亮,火焰内部隐隐出现黑紫之色,他们如嗜血野兽,竟不顾疼痛,与另外的神威军疯狂酣战。 羽罗手中死神之镰一挥,自己身上一袭黑色战袍上,瞬间燃起白色火焰,而他对面,韩凌两名天师手中的武器,沾染的白色火焰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睛变得通红,状态越来越疯狂,神智越来越失去清明。 萧季在战斗之中看了一眼远处的本倩,他们两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不论如何都要助了然大师一臂之力,即便是金吾卫亲自前来抓捕! 但是瞿峡此时却不是刚才故意放水的心态了,他让神威军去阻挡萧季两人,乃是转移战力,让了然大师插空逃脱,但是并不是以神威军的兄弟性命为代价。 萧季他们如此做,他手下的兄弟必有性命之虞。更何况,他在战彦章的眼皮底下搞私自放水这一套,很难说不会吹到武帝的耳旁,到时候连太子都要受牵连。 于是瞿峡心意一转,顿时大喝一声,亲自加入了萧季的战团,同他厮杀而去。 战彦章冷冷地看着这瞬息万变的战局,嘴角冷笑,他作为武帝身边的得力将领,从边境回来之后,被调到羽林军武帝身旁,每日在宝隆殿侧殿守护,听到过多少官场阳谋,见识过多少朝廷阴谋,这点小把戏,他一看便知。 但是他今日懒得理会。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不明白做不到“懒得理会”这四个字,因此搅入浑水之中都浑然不知。 就如眼前的前朝廷“战神”羽罗,好好做他的军中莽夫就算了,偏偏什么事都大包大揽,结果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所罗门死神修罗。 他一贯认为,在武帝眼前做事,听从武帝的金口玉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是功劳,其余能不理会就不要搭理,这才是大武帝宫里,甚至朝堂之上的生存之道。 今日武帝给他的任务,就是抓捕佛道叛逆南宗寺了然一干恶僧,其余便不关他的事,修罗也好,明哲保身的瞿将军也好,太清门乱斗也好,只要不干涉他的任务,他绝不会管。 这时,太子魏晃也策马赶到了,他匆匆爬上城墙,后面跟着刘毅大将。 太子登上城墙,站在在城垛中向玄武门外看去,顿时眼神一冷,脸色凝重。 刘毅也看到了城门外的大战,手持赤神枪就要去加入战团,被魏晃一把拉住。刘毅心知太子的意思,急道:“太子,我是去帮瞿峡,不会明着帮南宗寺的,你放心。” 魏晃咬着牙,摇头道:“他不要你帮,你一下去,局势一变,战斗优势便倒向神威军,接下来做什么,难道不去帮金吾卫抓捕南宗寺一干钦犯吗?你留在我身边,至少能够明确你是在保护我,你下去反而不好说。” 刘毅心中凛然,谁都知道他和太子的关系,如果贸然参与战斗,就是代表太子参战,不帮着金吾卫,那就是蔑视武帝。 战彦章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太子,心中冷笑,转头冷哼一声,道:“南宗寺众恶僧,原来除了大柱国哭陈的三宗逆罪,你们还敢勾结所罗门!你们恶贯满盈,还敢自称清净,今日你等伏法便罢,若敢不从,恐怕本将的铁枪便要饮血了!” 了毓丘尼看了正在乱战的萧季和羽罗,冷哼一声,道:“谁是一丘之貉!我们佛门从来不与修罗勾结,他们就是想污蔑佛门,才来此蹚浑水!” 战彦章根本不搭理她,身形闪烁,从萧季和瞿峡的战团上飞越而过,他眼中只盯着了然大师等人。 那些桃焯的神策军也杀红了眼,见到战彦章过来,他们悄悄地绕到了然等人背后,隔断他们的退路,不打算就此罢手。 战彦章心中冷笑,但眼中看向了然等人,发现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罢了,了然已经被神策军的副将,和趁空便偷袭的牙将校尉拖得力竭,牵起原本未愈的伤势,咳嗽吐血不已。 了毓在神策军两名牙将和校尉的缠斗之下,手中的玉狮拂尘已经如同败絮垂落,伤痕累累,身上也被剑戟刺伤,大小伤口十几个一齐流血。 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一个不带伤的,反而是书礼稍微好一点,但是他背上的披风早已撕成粉碎,露出神志不清,脸色青黑的一风。 最惨的是本渊,竭尽全力控制着失去一只手掌的手臂,左手又用铁尺不习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现在眼见得又来了金吾卫,虽然不认识领头的将领,但是根据其修为威压和发号施令的气势,傻子也知道来者不善。 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所有人的心中都这么想。 本倩的眼中只有一风,她看着他清秀的脸庞,犹如浸在墨汁之中,心中不断涌出难过的苦水,她悄悄地抓紧了手中的重门珮,暗暗下定了决心。 就在此时,书礼看准一个空隙,一声不响地将青蛇剑疾速挽出几朵剑花,如同没有风声的利刃,向空隙之处悄然切割而去。 那处的两名校尉一个不妨,惨叫一声,书礼见包围有空隙,顿时大喊一声:“跑!” 众人见状,立即向空隙处钻去,然而还没等书礼钻出空隙,桃焯手下一个副将挡在了前面。 那名副将将一柄大刀倒转,往上一撩,锐利的刀刃将书礼的手臂割开一个口子,青蛇剑瞬时脱手而出,飞向旁边靠拢过来的秀姑。 秀姑眼皮一跳,见状向青蛇剑抓去。 了毓丘尼见此,心中瞬间想起一事,大喊一声道:“秀姑,不要接青蛇剑!”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蛇异变 玄武门外,书礼拿住一个神策军校尉包围的空档,想要掣剑杀出,没想到反被副将割伤手臂。 青蛇剑被击飞,落到秀姑面前,她身后的了毓丘尼莫名大喊一声,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依然下意识地将青蛇剑接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秀姑感到全身的灵液都在经脉中沸腾,她赶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体内推波助澜,迦南无念经功法自动疯狂运转,将所有的灵液化为灵力,一股脑灌入青蛇剑中! 秀姑顿时明白了了毓丘尼的意思,可已经来不及了。 青蛇剑顿时绽放出刺目的碧绿色光芒,犹如一个在人间炸开的绿色太阳,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绿色太阳中迸发出来,如同波涛一般摇晃着所有人的身体,所有人都如风中柳絮般冲散开。 秀姑不由得惊声尖叫一声,想要摆脱青蛇剑,却不知为何,青蛇剑似乎长在她的手上了,甩都甩不脱。 书礼是她小时候最敬畏的师兄,在他面前话都不敢大声说,更别说拿过他最心爱的剑器来玩耍,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第一次拿到青蛇剑会有这么大的异动。 书礼也不可思议地看着青蛇剑,作为青蛇剑的主人,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青蛇剑中似有什么东西被封印了,此时正被秀姑开启,那个东西正在觉醒,强大的威能释放出来,撼动心魄。 了毓丘尼脸色冷峻,她似乎预感到下一幕会发生什么了。 秀姑全身的灵力还在不断地被青蛇剑吸收,她原本就消耗得差不多的灵液此刻倾囊而出,榨干她身体的一点一滴。 她在慌乱中下意识地运转起功法抵挡,但是依然杯水车薪,抵挡不了青蛇剑的疯狂汲取,她顿时感到身上的经脉传来一股被撕裂的疼痛。 而这时,她脑中神庭净土里的慧根却疯狂生长,慧根之上原本只有一两片孤零零菩提叶的菩提树,飞速地开枝散叶,在神庭中迅速拔高。 而她神庭中菩提树下的银色神魂光团,也由圆形光团,慢慢如同胚胎一般长出头和手脚,神识之力也急剧增强! 不仅如此,她丹田的如井壁一般的子泉壁迅速崩塌,容纳灵液的子泉开始不断扩充,向四周塌陷延伸,在体内地崩山摇间形成一片湖泊。 她这时候运转迦南无念经顺畅了许多,天地灵气顺着经脉灌注到湖泊中,形成银白色的灵液,但转眼间就被青蛇剑牵引而去,不剩几滴。 但正因为如此,秀姑体内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气势节节攀升,在某一个时刻她大声清啸一声,如同雏凤清鸣,高亢嘹亮,气息陡然一变,上升了一个台阶。 在场的所有修炼者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秀姑已经进入了佛门的玉乘境界。 然而青蛇剑的疯狂榨取还远没有结束的迹象,刺目耀眼的碧绿色光芒,一呼一吸地闪烁,似乎有能量在青蛇剑中不断爆炸坍塌,然后被汲取干净,再重新爆发一波接着一波。 众人都震惊于变故,突然看见青蛇剑尖啸一声,一股庞大的气势从里面蹿出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战斗,连萧季也暂时逼开瞿峡,迅速靠近羽罗,和他背对着应敌。 魏晃在城墙之上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急忙问旁边的刘毅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曾见过?” 刘毅凝神看着爆发的青光之中,回道:“之前在边境上,军伍中也有强者释放过类似的神通,后来听说是召唤法宝器灵。 “凡吸纳天地精华的法宝在直接或间接的培养下,会产生器灵,与主人心灵相通,战斗时法宝释放的神通威能更加强大。但是那一回的声势远远抵不过现在,并且奇怪的是,那柄剑明明不是那姑娘的啊?” 魏晃心中一突,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幕,的确是前几天在他身上那一幕的重现,那么······ 就在此时,青光之中钻出一条青色巨蟒,落在下面的地上,并且迎风而长,迅速变成几十丈之高,比肩高耸的玄武城门! 青蛇的腰身恐怕有数丈之初,浑身青色鳞片上覆盖着一层银光,硕大的蛇头上眼睛射出两道刺目银芒。 它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一股强大的威能波动顿时从它嘴中爆炸开来,如同狂风一般,冲散在场的所有人,多数人掩头护脸纷纷后退,只有战彦章萧季羽罗瞿峡等顶尖强者勉力支撑得住。 只有魏晃看得呆了,什么也顾不上,刘毅双手拄着赤神枪,一个圆形的血红光罩笼住他们两人,保护着他。 魏晃双眼出神,心中思绪杂乱。他小时候还在住大武帝宫时,听说过那位即将要封为帝后的贵妃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后来听太后说已经夭折了。 如此算来,与这姑娘的年龄大小正好相符,难道是真的?她真的是如他一般,可以触发青蛇剑异变的大武皇族血统的子女? 那么她便是这一代大武皇族唯一的公主,大武七公主? 他手猛地拽紧,手中的深海异香玛瑙念珠“哗啦”一下断裂掉在地上,旁边的侍卫立即手忙脚乱地帮忙拾捡。 但他却浑然不知,呆呆地看向那个在青光绽放中,投射出来的无比纤瘦的身影。青蟒一出,她便如被风吹散的浮萍一样在空中飘荡。 片刻间,那巨大的青蟒眼中的银芒闪烁,射出无数道银色光芒,,激射向战彦章萧季等人,同时张开巨口,一股青色火焰从口中喷出,蛇头摇晃,青焰喷涌,向他们横扫而去。 了毓丘尼立即飞身上前,一把搀扶住秀姑,搭脉一察,不禁又喜又愁,了然大师及众弟子纷纷飞过来,躲在青蟒身后。 书礼将漂浮在秀姑身旁的青蛇剑收回来,仔细摩挲了一回,秀姑脸色苍白,挣扎着对书礼道:“四师兄,对不住,我好像弄坏青蛇剑了。” 书礼眼神一凝,难得露出笑容道:“小师妹,别傻了,哪这么容易弄坏,就是弄坏了,也不用你赔。”秀姑闻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火猴忙道:“小师妹厉害了,快走吧,晚一点就来不及了,我实在扛不住了,灵力都要榨干了,大家都受了伤,也跟我差不多吧!” 了然大师点头,众人一起往外冲去,却听到身后战彦章大喝一声:“别让他们跑了!”随即五十股金吾卫战意熊熊的气势爆发,身后神通乱飞,如轰隆雷鸣,他们顿时逃得更快了。 火猴边飞边回头看,只见五十个金吾卫和神策军将校牵引住青蟒的注意力,嘭地一声,青蟒的蛇头上蹿出一杆巨大的铁抢,将其头颅刺穿。 神策军的那名副将的大刀,趁势照着青蟒的蛇颈一砍,青蟒的青底白光鳞甲顿时火光四溅。 大刀虽然没有斩断青蟒的颈部,但是大刀巨大的威能已经冲击进入青蟒的体内,它的攻势顿时一滞,甩动着被硕大铁抢刺穿的头颅,嘴里呜咽出一声哀鸣。 书礼等人也看见了,加快速度往前逃去。 就在此时,书礼感觉到一股气势飞速而至,“轰”的一声,书礼定睛一看,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火红铠甲的战将。 只见他手持一杆赤色枪,一击便把所有人往前逃窜的阵势轰散,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挑起枪头疾速挥舞,一股森然战意冲击而来,众人心中大惊,他们皆是强弩之末,哪能抵挡。 他目不斜视,一径冲入他们当中,一枪将了毓丘尼从秀姑旁边逼开,然后冲到秀姑面前,单手迎面一拍,秀姑便晕死过去,他顺势一揽,单手把秀姑捞住,冲出人群。 众人转身面向他,脸上怒气冲冲,向他逼过去。 刘毅冷笑,持枪一横,淡淡道:“本将是太子属下,这小姑娘是太子要求留下,必不会伤害她,你们赶紧逃命去吧,再多做纠缠,谁也走不掉。” 弟子们看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看向了毓,除了了毓丘尼,其他人都是非常疑惑,从青蛇剑的异变,到现在太子派人强留秀姑,秀姑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 但是了毓丘尼咬着嘴唇低头想了片刻,朝了然大师点了点头。 了然大师理解了毓丘尼的想法,太子能够帮他们逃出君州城,也是秀姑同父异母的妹妹,应该不过有什么差池。 但他依然对刘毅道:“将军,事后我们便会来找她,如果她收到任何伤害,老僧绝难放过你们!” 火猴看着秀姑,沉声对刘毅道:“记住你自己的话,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我跟你拼命!” 书礼手持青蛇一刺,青蛇剑清啸一声,深深地盯了刘毅两眼,点了点头,背着一风转身奔逃而去。 本倩担忧地看了秀姑一眼,虽然她很舍不得秀姑,但是师尊已经做主了,她又能说什么?她再看了一眼秀姑,便转身离开了。 亡命天涯,正式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安明城外 云州境内,安明县城附近。 一位男子站在一处军帐之外,看着连绵不断的荒山,黄土遍地,怪石嶙峋,正在这盛夏林茂草丰之季,竟无法看到一丝绿意。 他的身后,是一顶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军帐,身后更是数不清的军帐,其中还不乏村民用破布和脏兮兮的被面缝制起来的破军帐。 他的身旁都是衣衫褴褛的士兵,一个个形容消瘦,但精神十足,神情肃穆,眼神坚定,且紧紧握住的长枪大刀竟然都是极好的武器。 他们身上的装备,或是一人身上只穿着铠甲,或是一人头上只顶着兜鍪,原本属于一个人的武装好几个人分开佩戴。 他们还算好的,放眼开去,更多的军帐旁边士兵,或者往来巡逻的士兵,身上是好几层布帛缝制的布甲,鞋子破烂。 甚至有些人直接拿野草和藤条秸秆,编成几片东西挂在身上,就算是护甲了,他们的兵器也各式各样,斧头石锤,锄头钉耙,铁锹扁担,什么都有。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精神旺盛,在驻守和巡逻士兵之外,还有人负责操演功法,行兵布阵,个个精神饱满,喊声震天。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尘烟四起,蹄声轰隆,站在军帐外的男子立即朝那边看去,只见烟尘越来越近,露出里面被裹挟的兵马来。 这一队兵马竟然装备齐全,手中枪戟锋锐,铠甲精良,所骑乘的马匹竟然也膘肥体壮,奔走如风。 转眼间那队兵马就来到了军帐前,当头一人翻身下马,对军帐前的那名男子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告颜将军,此去义夺番庙,果然见到这座寺庙附近,广积大量田亩,饲养骏马。且粮食囤满粮仓,僧兵一见属下等人,作势要抵抗,但对我等的精良兵器无可奈何。 “尤其是那几十架硬弩,齐齐攒射,他们见势不妙,眨眼间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我们抢回来近百匹骏马,五千多斤粮食,其余的便都烧毁了,军马场也破坏殆尽。” 那名为颜将军的男子点了点头,道:“李乙,做得很好,将粮食妥善分给众兄弟,今夜好生休养,明日继续攻打安明县城,此次一定要夺下此城!” 后面的士兵齐声称是。李乙站起身来,只听颜将军问道:“那些硬弩,射出去的箭枝都收回来没有?” 李乙答道:“禀颜将军,属下一直谨遵将军教诲,勤俭禁奢,物尽其用,因此把射出去的箭枝都收回来了,并且还有一事。”他说着反身招手,百人的人群里走出来几个和尚。 颜将军眼神一变,问道:“这是?” 李乙答道:“将军,这是此去义夺番庙时,投诚的几个和尚。” 颜将军脸色不悦,冷冷道:“不是说让你看见和尚就格杀勿论,免得糟践粮食吗,怎么还带回来几个?” 李乙不慌不忙地答道:“将军,他们四个不是普通的和尚,是有修炼根基的高僧,很是厉害,听说修炼起来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呢! “这也罢了,关键是他们有两个是被人发现了神通,半路出家的,他们原来是安明城中的工匠,曾修补过安明县城的城墙。 “因此,他们知道哪里被人动过手脚,偷工减料过。我们只要今夜找着地方,暗中沟挖,明日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颜将军这才脸色转好一点,李乙偷看了他一眼,作揖道:“颜将军,有几句话在属下心中已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颜将军点点头,李乙便道:“将军,原本我们是起义,是逃荒灾民和现有的穷苦不堪的僧祗户,一起抵抗这混账的朝廷和恶贯满盈的寺庙,高举义旗,攻伐不善。推翻他们,咱们自己替天行道,是可喜可贺之事。” 他语气一转:“但是,我们现在起义也有段时间了,一座县城都没有攻下来,只是拆了几座寺庙,抢了点粮食。在攻打安明县城时,还死伤了近千人。这还是那天晚上有一伙人偷摸着给我们送了几车精良的装备,否则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颜将军脸色严肃,他想起了这段时间围攻安明城的惨状,很多士兵因为之前都是农民庄稼汉,根本不懂作战,枉死了很多人。 李乙继续道:“我听说,云州的其他几个起义的兄弟队伍都是这种情况。一开始凭仗人多势众,倒也还顺利,但是后来官兵阻挡,还有军团的战队也参与进来,我们这些破烂玩意就不够看了,他们的死伤恐怕还在我们之上。” 颜将军看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李乙迅速接道:“但是近来他们开始接纳和尚加入,不仅增加了许多兵力,而且带来了更多的粮食和武器。听新加入的和尚们说,这段时间,连官府和军团也开始针对寺庙。 “听闻君州大武帝下了个什么命令,竟要拆除大武国上千座寺庙,把粮食田地和寺庙全部收入官府! “和尚们也没有生路了,又嫌当兵辛苦,所以除了那些老弱的和尚和尼姑,竟都加入我们起义队伍,到底自在快活些! “于是属下想,咱们也像他们一样,不必非要跟和尚们喊打喊杀,接受些年轻力壮的和尚,补充咱们的兵员不说,他们对寺庙又熟悉,将来抢粮占地必能用到,将军,您说呢?” 颜将军沉思了一会,对那四个和尚道:“我先不杀你们,你们先说说,是怎么当的和尚。” 那四个和尚走近前来,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领头的那个和尚道:“颜将军,贫僧,唉,算了,草民本就是村民,好好的种着地,后来家人生病,花销了许多,因此欠了债,把地给卖了,租种附近寺庙的田地,成为了僧祗户。 “原本想我年轻力壮,起早贪黑,多做几年就能把田地挣回来了,没想到,原来种自己的地,只需缴纳一份官税,种上寺庙的地后,不说缴纳寺庙的税收比原先翻了个,连带那些过来征讨钱粮的和尚‘孝敬’花销,税赋竟比往年重了三倍。 他的语气凄苦:“土地上长出来的,一点也没进自己的肚中,全部贡出去了,自己饿的面黄肌瘦。和尚们也吓唬我们,说不交官粮只受几块板子,要是不交寺庙的税赋,就是造孽业,激怒了佛祖,竟连轮回转世的下辈子都搭进去了,少不得要做牛做马沦为畜生。我们这些村民,平日哪个不多少信点佛,就求着积点阴鸷,下辈子能活得舒畅点,没想到这辈子都已过不去了。” 颜将军听着直点头,现在他军中的这些士兵,谁不是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呢! 那和尚见颜将军脸露同情,知道有机会,便继续道:“后来家人的病情渐渐加重,此时又哪里来的钱粮抵出去看病,因此父母积病死了,留下单我一个儿。 “虽然我当时也有一个妻子和一对儿女,却被逼上了绝路,再没法养活他们了,几乎要绝后,只是在家茅草房里相对苦哭,叹天恨地。 “后来一个儿时的伴当,听说在另一处寺庙当差,做了和尚,如今养得膀大腰粗,那些日回到村里,腰中满贯,叮琅琅作响,实在惹人羡恨。” 颜将军听到此处,发出一声冷笑,那和尚赶紧道:“他听说了我的苦处,做了个保,把我也引荐到寺庙里去,因此我也当了和尚,这些年也不知做了多少冤孽事。但有一条,我那苦命的妻子和儿女因此养活得极好。 “虽然我在寺庙当差,不过无人管束什么寺规、佛规,我隔三差五地回家,带着钱粮,好不快活。 “更兼方丈是个高僧,懂得一点修行,便教给我什么功法,我横竖练不成,只得了一点皮毛,力气比旁人大了许多。 “但如今也不知道什么世道,说变就变,官府也联合着军队来拆我们的寺庙了。本来有官府的熟人告信,说明日就来,没想到今日你们就来了。 “既然横竖都一样,索性我们什么也不要了,由你们闹去。只是想到儿女还未长成,妻子多病,只能求求老爷们,来找点活路。” 说到这里,他后面的和尚也附和道:“将军,我们也差不多,我们虽是工匠,也是被寺庙的那些僧人逼着干活,还不给工钱。 “您听我这么说便知晓,原本我们都是苦命的百姓,只是这世道实在容不下我们。求将军看在我妻子和未长大的孩子面上,好歹让我们入伙。” 领头的那个和尚连连点头:“后面的两个师弟都是在城中做过工,对城里各处都熟,烧杀抢掠也好,替天行道也罢,只要能活下去,多少也顾不得了!” 说着便和身后的几个和尚磕起头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杞人忧天 颜将军听和尚说完,沉默不语,半晌,才对李乙道:“先收下他们,如果此次攻打安明县城有功,再来理论。” 说完,颜将军走向军帐中,那几个和尚却看见颜将军的腿脚不是很好,走路一瘸一拐的,等他快要走进帐篷时,突然折返身来问道:“李乙,上次那几个南宗寺的和尚可有消息吗?” 李乙抱拳道:“颜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去察访了,但是最近大武国乱的很,不是这里起义,就是那里拆寺庙,恐怕有难度,但属下会一直盯着此事的。” 颜将军点了点头道:“今晚你负责沟渠开挖等事,明日黎明前展开攻击,一定要突破安明县城的城坊,一举拿下安明县城,我们才算有了栖身之所。” 李乙抱拳称是,颜将军便不复再言,走了进去。 安明县城中,县令府衙内。 尽管县城外面杀声震天,这里仍然是莺歌燕舞,丝竹笙箫取乐。但是县尉吴狄端着酒杯,却不言语,只是盯着酒愣愣出神。 县令肥胖的身子坐在对面,透过薄衫的白白的身子,就像一滩堆起的肥肉,他笑呵呵地道:“吴狄,怎么着,因为被那些叛军堵住了,你不得去军中,不高兴了?” 吴狄此时心中却并不因为此事,这段时间,被近万的山野村民路途灾民堵在县城里,要不是因为他和县令都懂得修炼,更兼县令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防护法阵,沿着县城城墙布下,恐怕就凭县城的这些县兵,早就被万人用唾沫都喷死了。 只不过经历了这么些天,县令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也不像从前那样只是当自己作为个杂役仆从那般使唤。 说到底,现在还是用人之际,以县令那般老奸巨猾,他岂能看不到形势之变。 当下吴狄心绪烦闷,借着酒杯敬了县令一杯道:“县令大人,咱们已经被围困这么多天了,近千的县兵被那些叛逆灾民的硬弩杀了四五百。 “即便现在我们的防护法阵还在,但是也要分出许多人去维护,真正能上阵杀敌抵御的,不过三四百。 “您从君州城里带来的宝物都填到法阵中去了,可那边才死了近千人。不过看咱们的法阵牢固,无可奈何,也经常来骚扰,法阵已经开始不稳定了。形势不容乐观啊,您怎么还有心思取乐呢?”说着叹息了一声。 县令呵呵笑道:“吴狄,就说你小家子气吧,你还不相信。就这些老弱病残的灾民,你我二人的修为,至少能抵得过上千!即便在正规军中,杀个上百人也不在话下吧? “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即便破除了我们的法阵,我们两个冲杀进去,杀他个几百人,他们看到战况惨烈,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敢进攻。” 吴狄摇头道:“就怕他们使诈,偷偷地破除了我们的法阵。一旦让他们进了城,人员一分散,我们就不好发挥了。到时候肯定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恐怕葬身此地也未可知,不可大意啊,县令。” 县令冷笑道:“放屁,本官这法阵是从圣书院弄来的,岂是虾兵蟹将随便就能突破的?当初知道要上任这个县城,同窗便和我说,索性去学个好点的法阵,在这里当个土皇帝。 “本官一想,没错!便认真去学了个法阵,虽然要对付上千军团战士还算困难,但是对付这些扛着锄头、拿着镰刀的山野村夫,上万都不在话下。” 吴狄依然忧心忡忡:“但是我近日在城墙上巡视,看见城外他们的军队的武器,眼见得越来越好了,并且看他们操练兵法攻伐,也是像模像样的,不可小视啊!” 县令早已被酒色染得醉意熏熏,口中含糊,笑道:“你就是杞人忧天,再告诉你个消息,本官早已派出人去,汇报南宗寺那几个和尚的恶行。 “估计再多几日,朝廷便会派人过来,让本官上君州城内做呈堂证供。届时不但有军队过来迎接本官,在正规军面前,这些草民,何足挂齿?” 他眼中闪烁着梦幻的光:“而且本官还将在君州城,甚至武帝前面大放异彩。到时候你这神策军小小的一个副校尉,见了我恐怕只有跪下,没有站起来的份!哪还像今日这般对酌取乐?可珍惜着吧!” 吴狄听了,低头想了一回,没得话说。 因见县令醉了,便叫几个侍女和仆从搀扶他回后面宅院安歇,自己再饮一杯,将舞女乐女轰散,闷闷而回。 回到家中,只见家里依旧燃着灯火,推开房门,只见小红犹在等他,独自在灯下打着盹儿,一见他回来了,便连忙去打水伺候洗漱。 一时回来,吴狄便问她道:“这段时间怎么样,那一日受了惊吓添了点病,现在好些了吗?你也真是的,你算是没看到我们在军队里是如何战生战死。 “那一日,还只是几个和尚,吐了点血而已,如果在军队里,还不知道身上要添多少刀口,流多少血呢,你真是小妇人没见识。” 小红脸色憔悴,勉强笑道:“我也是知道的,不过那是第一次看见你受那么重的伤,心里有些慌罢了。我自己最近都好了些,只不过外面被围困,生意也没有了,早就关了店铺闲在家里,没事反而闲出病来了。” 吴狄点点头,道:“再多捱几日吧,过几天就好了,早点睡吧。”两个人便宽衣解带吹灯睡去。 但是到了半夜,吴狄反复睡不着,外面的月光清清亮亮,投道房里,一片清辉。他翻来覆去,把小红都吵醒了,便问什么事。 吴狄道:“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睡不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担心那些酒囊饭袋的县兵偷懒,会出点什么事,我还是亲自去看一趟比较好。” 于是他翻身起来,重新穿衣佩戴铠甲兜鍪战刀,出门往城墙上来。 刚刚登上城墙,就有一名士官迎了上来,吴狄一看,领头的是自己亲手训练的那批人中表现优异者。 前段时间已经向县令禀明提拔他为副县尉,只等此事已过,上报朝廷,等待批复。 吴狄看见他便问道:“今日如何?” 副县尉抱拳汇报道:“回县尉大人,今日奉命驻守城墙,不曾懈怠,现已经换了一岗,白日的兄弟都已经歇下了,未曾发现异常。” 吴狄问道:“法阵怎么样?” 副县尉回道:“法阵由您亲自训练出来的兄弟们维持,将县令大人的宝物填充阵眼,未曾有失。不过······” 吴狄看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副县尉忙道:“吴大人,您也知道的,当灾民逆贼第一次攻击县城的时候,是我们冲锋在前,因此死伤也多。 “当日虽然他们也只是试探性地组织了一波攻击,但您亲自训练出来的这百余人,竟死伤了二三十个,后来即便把所有县兵都增加上来了,也陆续有死伤。 “维护法阵这件事,要是交给其他人来做,恐怕不能行。但是仅靠我们这百余人的兄弟,现在也是十分劳累。这样的状态,我们若真正上战场,恐怕还要死伤大半啊。” 吴狄点点头道:“你们暂时不用亲自上战场,让其他人来阻止攻城的逆贼,你们守护好法阵,就是最大的战功。” 副县尉道:“吴大人,还有一事,属下原本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附近的县城不发援兵,连州府大人都没有搭理咱们,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最近放出去的探子得了消息,原来附近几个县城早就被那些逆贼端了,他们现在正在城中享受呢! “原本上头的州府大人要派兵来剿匪,后来君州武帝下了一道命令,要拆毁许多寺庙,因此州府大人和州境军团忙活这件事去了。 他冷笑道:“想来也是,那一座座寺庙就是一座座宝库,那么多金银钱粮,良田地亩,古董玩物,哪里顾得上我们!” 吴狄沉思了一会,道:“别瞎说,他们不过都是依照命令行事罢了,做好你的分内事就行。”副县尉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咚咚”的闷响,吴狄和副县尉心中猛然一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吴狄逃亡 吴狄听见异响,顿时抽出狼牙战刀,副县尉及身后十名县兵都手持战戟武器,往声音来处寻找过去。 声音隐隐来自城内城墙脚下,随着他们走近,不仅听到了“咚咚”的闷响,还听见了一阵喧闹声。 吴狄心中缩紧,握紧手中的战刀,小心翼翼地下了城垛,拱起脊背,如暗夜潜行的豹子,往城墙处摸过去。 天色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咚咚”的声音就在前面,喧哗声也在前面,乱糟糟的听不清楚,于是吴狄手一挥,领头冲了过去。 听到一阵奔跑的脚步声,那边的喧哗声反而停下来了,只听见一个声音喝问道:“谁在那里!” 忽然感觉到一股凉风,他下意识地拿着手中的战戟一挡,叮琅一声,冒出一团火花,借着微弱火光,看清了双方的脸。 “吴县尉?!”“是你们?!” 呼的一声,副县尉跟在身后燃起了火折子,照亮了这块地方,众人一看,原来是几个县兵在城墙边上,领头的那一个,吴狄还认得。 吴狄在惊讶过后,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慌得那几个县兵跪下来,道:“吴大人,小的听副县尉的命令在城墙下巡查,没想到钻出来几只耗子,居然往城墙上爬,便想打死,好歹有顿肉吃。 “这段时间听说城里的仓库粮食不够了,近日都是吃的糠咽菜,没见过肉,想来后面会更惨,只好给自己补点了。” 吴狄一脚踹过去,踹到他的脸上,那县兵捂着脸躺在地上,吴狄怒道:“你娘的,有糠咽菜吃就算你的福气了,你他娘要是在军队里,碰到包围,死人肉都没得吃!还打耗子!怎么不点火把巡查?!” 副县尉从后面走上来道:“吴大人,这是我吩咐的,一是火油也不够了,火把都在城墙上点着,二是打着火把巡查,照着眼睛,反而看不清些。 “这么大的月光,巡查没有问题,有什么情况眼睛反而更加敏锐些,这是属下以前做夜工时攒下的经验。” 吴狄的气消了些,把战刀收回腰中刀鞘,沉着脸对副县尉道:“好好管着他们,有懈怠的,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副县尉连忙称是,吴狄生着闷气,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吴狄再难有睡意,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那几只耗子。 过了许久,等天色将明时分,他才朦朦胧胧地闭上眼睛,却突然见一只如猛虎大的耗子长着尖锐的牙齿,张开大嘴尖叫着扑了过来,吴狄猛然惊醒,却听得外面一阵巨大的喧闹声,还有砰砰地锤门声。 吴狄翻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甲,拿上军刀,不顾身后的小红在问着什么事,打开房门,急冲冲往前院来。 锤门声还在猛烈继续,吴狄打开门喝道:“什么破事烧屁股了,门都被你锤烂了!” 来人是一个县兵,灰头土脸地哭道:“不好了吴大人,逆贼进城了!” 吴狄猛地一惊,喝问道:“怎么回事?” 县兵哭丧着脸:“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钻出来一堆人,把防守城门的兄弟砍翻了!打开了城门,数不清的逆贼进来了,喊打喊杀,咱们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受了伤的早就被成千上万的逆贼踩死了!” 吴狄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几只耗子,肯定是有人在动墙根,扰动了耗子窝!心里急懊悔不已,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 吴狄眼睛一转,喝道:“你把剩余的所有兄弟召集到县令府衙去,挡住逆贼,如果看到副县尉,也让他去,我马上就赶过去!” 那县兵哭着去了,吴狄急急折返,推开房门急道:“小红,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县衙避难,快!快!” 那边小红还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翻身惊起,话还没说便开始哭。 吴狄见了气得不行,怒骂道:“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碰到点事就不行了!快走!再哭,可真就要哭丧了!” 来到城内的大街上,只见街道两边的房屋,原来紧闭的房门都被拆了个稀巴烂,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扛着斧头石锤镰刀菜刀,到处抢掠。 每个店铺后面的宅院里都传来哭声,喊声震天,哀嚎声不绝于耳,又有些灾民放起火来,整个县城到处都是火光冲天。 吴狄拉着小红的手,拣那偏僻的巷道,往县衙冲去,小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不断有什么珠翠项链抖出来,掉在地上,待要捡回,吴狄死死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她心里又急又气,又不敢哭出声来招惹人注意,眼泪只往下淌,幸好吴狄还在前面拽着她,不然即便她平常伶俐有心计,这会儿也早不管用了。 突然,从前面蹿出几个衣衫破旧的灾民,其中有人认得吴狄,便大声嚷道:“当官的在这里,快来啊!” 一声叫嚷,只听见四面都是脚步声,吴狄没有办法,抽出战刀,一个劈砍,他们连举起扁担榔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劈砍得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了。 吴狄加快了脚步,却听到后面有许多声叫嚷怒吼,转头一看,乌泱泱的人朝着他追来了。 追他的人,领头那几个手持战戟长枪,衣甲完备,要是堵在这小巷子里,即便吴狄作为修炼者第二境界的高手,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全然无法发挥,只会被乱棍打死,或者被长枪戳死。 于是他死命拽着小红在前面逃,后面喊杀声震天响,吓得小红花容失色,只听后面叫道:“射箭!射箭!射死他们!”吴狄闻言,扯着小红跑得更快了。 眨眼间已经有几支箭擦着吴狄的身边而过,小红在后面惊叫连连,大声哭嚎。 越快越急,越急越容易出问题,突然“嘭”地一声,吴狄往后一看,小红摔倒在地,膝盖擦着地,渗出鲜血到裙裤上来,包袱甩在一旁,她还用手去捡着捞着。 吴狄怒吼道:“什么时候了,还拣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快走!” 小红闻言抬起头,满脸泪痕,也不再哭泣,只是眼中尽是绝望,她哽咽道:“老吴,我怕是要死在这了······” 吴狄心里一揪,转身边抱起她,边在她耳旁道:“有老吴在这,你绝不会先比我死!”说着便赶紧逃跑起来。 话刚说完,嗤的一声响,小红看见吴狄的肩膀上突出来一根箭,铁铸的圆锥形的尖锐箭头穿过他的皮肉,带着老吴的鲜血。 以前她看到过老吴拿回来过,说是城外逆贼使的硬弩箭,放在桌上对着这根硬弩箭叹了半天气。 现在这根硬弩箭刺穿过他的身体,带着他温润的鲜血,和他的一声闷哼。 小红躺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这根箭头,这根黑黢黢的尖锐的铁箭头,无异于刺在她的心里,她的眼泪从心底流出来似的,带着一股殷红。 吴狄低头一看,心中一寒,气喘吁吁地安慰她道:“没事,死不了,你先别哭丧,好好的啊,到了官府就好了。凭我和县令的修为,这些刁民逆贼还不是跟蝼蚁似的!” 突然他又闷哼一声,小红急忙在他身上打量,没有见到箭头,却见吴狄紧紧咬着牙,嘴角淌下鲜血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县衙混战 安明县城,城池被攻破,县城混乱得不知道什么情况,吴狄只是在偏僻的小巷里抱着小红疯狂奔逃。 小红看着吴狄又一声闷哼,又没见到箭头,只是他紧紧咬着牙,嘴角淌血,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对她道:“不,要,紧······” 他说完猛地一声咳嗽,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染红了小红的腰身。 在小红惊恐的眼中,鲜血已经喷满了他脸上的络腮胡子,血珠子沿着胡茬一滴滴滴下来,她的心中顿时一片死灰。 她呆呆地看向天空,才天明的天空被阴霾笼罩,是血红色的阴霾。 不知道经过多么漫长的时间的逃窜,只听得吴狄咬着牙说一声“好了。” 她猛然惊醒,转头向前看去,前面就是县衙了,已经有逆贼跑到了此处,和剩余的士兵在交战。 县衙的朱红门上和白墙上都洒满了鲜血,受伤的人在地上躺着哀嚎,突然,她看到县衙门前立着一杆长枪,挂着什么东西。 待她看清,她瞪大眼珠子,瞳孔一缩,顾不得受伤的吴狄,拍打着他的胸膛哭着道:“老吴,快逃!” 吴狄这时也看清了县衙门前的那杆长枪,枪头上挑着的,正是县令血淋淋的头颅!那颗头颅瞪大着血糊糊的眼珠子,看着狼狈逃过来的他们两个人。 可怜县令一手挑起了大武帝国的风云,却被头颅割尽,挂街示众。 吴狄心中一寒,立即想到是昨晚县令喝醉了坏了事,酒都没清醒就被人砍下脑袋了。 他咬了咬牙,便要往旁边跑,此时县衙前的那些人发现了他们,有人朝里面喊道:“颜将军,县尉在外面!” 一声喊,县衙里立即跑出来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个瘸子,后面跟着几个和尚,还有一堆甲胄武器齐全的士兵。 他们涌出来,无需下令,那些士兵先帮忙把县衙剩下的县兵全部砍杀了,剩下一个勉强逃了出来。 吴狄认得是先赶到的副县尉,便站住了,眼看他就要逃到吴狄跟前,却被一个和尚举起长枪猛地一掷,“噗”地一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对吴狄道:“快逃······”说完便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眨眼间,乌泱泱的人便从各处围上来了,刚刚追赶他们的那些人也堵住了后路,一个个全身都是血污,明明一个个脸色蜡黄,却精神亢奋,如饿狼一般盯着他们俩。 吴狄慢慢地把小红放下来,小红看了看周围,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把县衙附近所有的空地都占满了。 他们手中拿着刚抢来的武器,有一些身上挂着不知从哪里夺来的珠宝,有些嘴里还塞满了粮食,放在嘴里狠狠嚼着,瞪着眼盯着他们两个人。 小红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心中已然毫无生机了,便不再哭泣。 她伸出手,轻轻地把吴狄脸上的血迹抹掉,轻言细语地对吴狄道:“老吴,你走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军中,带着我也只是拖累。我知道,你可以走掉的,凭他们还远不是你的对手。去吧,快去吧。” 吴狄摇了摇头,他抽出战刀,拄在地上,面色一狞,猛地胸膛一震,他身后竟然哗啦啦直响。 小红侧身一看,竟全是刚才那样的硬弩箭,射在他的后背上,此时被吴狄运功逼出来,哗啦啦掉在地上,背上十几股血同时流出,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颜将军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面色淡漠地看着吴狄,冷冷道:“吴县尉,放下刀吧,我们这么多兄弟,今日你不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 他语气一转:“不过,我们正缺少像吴县尉这样的人才,那县令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要不是你,这安明县城哪还用等到今天才攻破。 “放下刀,咱们可以做兄弟,一起替天行道,拿起刀,今日便是阁下和尊夫人的死期。” 吴县尉冷笑道:“就你们这几个草包,替天行道,你们知道什么是道吗?” 颜将军淡淡道:“天下大乱,都是由佛道引起,他们压迫百姓,中饱私囊,他们越来越满脑肥肠,百姓们越来越瘦骨嶙峋。 “朝廷不公,纵容包庇,狼狈为奸,现在看佛道引起民愤,便又想把利益夺过来,也不过一丘之貉。 “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确实是草民、草包,但我们也是为了原属于自己的利益奋起反抗,得到我们该得的利益了,我们便会散去,这便是我们的道了。” 吴狄哈哈大笑,说道:“好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不过颜将军,你知道权力和利益的诱惑有多大吗?你能控制得自己,控制得他们吗?” 颜将军看着包围着他的弟兄们,他们现在虽然大多数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但此时一个个凶神恶煞,冷漠狠厉,不禁心中一寒。 吴狄见状,继续道:“你瞧瞧你旁边的兄弟,攻入城内便烧杀抢掠,猪狗不如,以后你能控制得住他们吗?县城的普通人家,他们的利益呢?他们得罪谁了? “依我说,什么狗屁替天行道,根本就没有‘道’!谁强谁就是‘道’!谁能砍死反对自己的人就是‘道’!别他妈乱放狗屁,无非‘成王败寇’四个字罢了!” 李乙上前,怒喝道:“我们自然有行事的规矩,需要你这个将死之人来管?一句话,降不降?不降我正好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旁边两个和尚赶上来,对颜将军抱拳道:“颜将军,兄弟们一直想纳个投名状,此事就交给俺们兄弟吧!” 吴狄看着身旁的小红,眼中饱含着极度的留恋和不舍,小红也看向他,双眼通红,眼中涌泪,对他摇了摇头,温柔地道:“去吧,去军中立战功,去军中扬威名,去军中建立自己的‘道’!” 说着猛然一转身,直冲颜将军扑去,吴狄一惊,心脏猛地一跳,对面的一个和尚反应最快,手中提刀赶上来,手起刀落,一股鲜血从小红的身前喷薄而出。 小红还是爱穿鲜花与蝴蝶的衣衫,此刻就像一朵绽开的最艳丽的鲜花,无数红色蝴蝶在她的身前飞舞。 血色蝴蝶扑在颜将军和李乙脸上,扑在那个和尚身上,让他沦为一个从血海炼狱里走出来的恶僧。 那恶僧瞪着赤红的双眼,一脸狞笑 “啊!——”吴狄仰天怒吼一声,提起战刀,一股强大的威势震荡开来,将周围所有人逼退两三丈。 吴狄并没有搭理他们,他们也不敢上前。他一步步走到小红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她的眼中还流着殷红的鲜血。 他颤抖着手,将她的眼睛遮盖住,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猛然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颜将军和那些和尚也噔噔往后退,他们还是第一次正面真正修炼界的高手,虽然知道他们并不能以一敌千甚至上万,但是心中也摸不清底细。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再次怒吼一声,灌注法力到刀身之上,瞬间激发他狼牙制式的大武军刀中蕴含的法阵。 他将刀横在胸前,刀背猛地一抡,一股凌冽的刀锋如同圆形的弧光朝外扩冲而去,挨着刀光的人瞬间便拦腰斩断,或手脚断裂,鲜血直流。 颜将军身前立即有几人手持盾牌挡住刀光,道刀光斩过去如同切纸一般,削断盾牌透过去,把手持盾牌的人也削去半个脑袋,脑浆鲜血绽开,一股温热的腥臭扑面而来。 紧紧就在这一瞬间,颜将军这边便死了二三十人。 只见吴狄再次大喝一声,趁着这个间隙法阵激发完毕,他的刀身燃起一股黑色火焰,随着他的挥舞,黑火四溅。 他舞出一股黑色的旋风,突然“嗷”的一声,一头硕大的黑狼从旋风中钻了出来,浑身散发着黑色金属光泽。 颜将军神色一凛,立即喊道:“杀了他!谁杀了他,命他做副将!”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把惊恐压了下去,脸上露出狂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便围攻上去。 只见他们的武器劈砍在那头硕大的狼身上,只能擦出一阵阵火花,毫发无伤。 而那头狼扑住几个人,闷头撕咬,瞬间就把那几个人咬成碎片,然后一扭身,尖锐的爪子一挥舞,便有几个想偷袭的人应声被撕裂,鲜血炸开。 其余的人选择去攻击吴狄,也被他锋利的战刀一刀刀劈砍,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如烂泥一般一砍便断,根本招架不住,反而死伤了不少人。 一人一狼就这样在人群里猛烈厮杀,哀嚎惨叫震天响,鲜血成河。 颜将军扭头对那几个和尚道:“你们上!务必要把他杀死在这里,否则他领兵来攻打,我们全都得死!” 那几个和尚面色一狠,冲了上去,他们也修炼了几年,确实比旁人要厉害许多,几个和尚带着他们,渐渐地把那头黑狼困住,吴狄的刀光也渐渐施展不开。 吴狄看了一眼周围,围攻的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看不到尽头的灾民,再这样下去,恐怕正要困死在这里了,小红就白为他死了! 吴狄猛然把刀架着,急速旋转几下,一股比先前更加猛烈的刀风如同旋风一样刮了出去,碰到的人无不身体割裂,刀口满身。 他趁势将躺在地上的小红单手抱起,呼啸一声,那头铁狼前爪飞舞,撕裂几人,奔了过来。 吴狄翻身一跃,坐到它的背上,猛喝一声,黑狼便不顾死活地闷头往外冲。 他也在背上单手抡刀,将阻挡者砍死在身下,黑狼踩着尸体,瞬间将尸体踩成肉泥,一个飞跃,冲了出去。 身后还有颜将军大声吼叫:“追!快追!杀了他!快!······”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太子别院 君州城。 秀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轻柔曼妙的帐子,身上盖着锦绣轻纱制的薄毯,房间里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她慢慢地坐起来,环视了一圈,只见这处房间装饰精美,黑底金饰,梁上却又有许多佛图花饰,精致庄严,配合着桌上的青灯香炉,立时有一种古拙大气扑面而来。 这时,马上有一名清秀的侍女觉察到,进来轻声问道:“姑娘,您可好些了?” 秀姑扶着还有些昏涨的脑袋,使劲记起晕过去之前的事情。 她记得她和了然大师及师兄弟们一起在玄武门前困战,被神策军和金吾卫包围了,然后她接过了书礼师兄的青蛇剑,却发生了异变,解开了青蛇剑的封印,把剑灵释放了出来,他们趁机逃走了。 她还记得有一个穿着火红色铠甲的人突然攻击他们,下一瞬间脑子便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她晃了晃头,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师弟他们人呢?” 那名侍女怯生生道:“姑娘,奴婢被吩咐过,不能乱说,有什么事,奴婢帮您去叫人。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再传大夫来看一下?” 秀姑挣扎着起来,侍女连忙上去搀扶,她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连忙惊问道:“我这衣服?” 侍女忙道:“姑娘不要见怪,这是奴婢们替您换上的。还有一件,是穿在外面的,奴婢替您找来换上。” 说着又有两名侍女轻轻地赶了进来,帮她去旁边衣橱中,单独置放的一个金色架子上,取下来一件衣裳,拿到秀姑面前。 三名侍女一起展开衣裳,先前那名侍女说道:“姑娘,这是太子命令连夜找君州城十名最好的绣娘赶制的,您看看合不合身?” 秀姑顿时明白自己身在太子府,心中奇怪,太子把自己救回来干嘛?了然大师和火猴师兄他们呢?有没有脱离危险? 她心里想着,眼睛朝衣裳看过去,登时眼前一亮。她轻轻抚摸着这件衣裳,触之轻柔顺滑,轻薄舒适,正是这夏日最合适的衣裳。 衣裳虽然是黑色质地,但是身前刺绣着一头翱翔的华丽金色凤凰,翎羽毕现,栩栩如生,旁边还有无数金色的鲜花盛开,飘飘洒洒。 微风一吹,衣裳上似有鲜花缤纷,凤凰也似乎要腾空而飞,秀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朴大气而不失华丽秀美的锦绣衣裳。 她瞪着眼睛问道:“这么好的衣裳,给我穿的?”侍女点点头称是。 秀姑轻轻挥了挥手道:“这衣裳,太好看了,我穿着不合适,你还是另外找一件来吧!” 那侍女为难道:“姑娘,府里并没有其他适合您的衣裳了。” 秀姑问道:“难道太子府上没有其他女人了吗?太子没有纳太子妃吗?即便没有,姬妾也没有吗?” 那侍女惶恐道:“这个奴婢实在不敢说。” 秀姑顿时想起来了,以前在太子府居住的那些日子,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身份尊贵一点的女性。 她当时只顾着君州论道大会的事情,跟着师兄弟们跑来跑去,也没有注意,更没在意,此时突然一想,便觉得十分奇怪起来。 秀姑想了想道:“那算了,我看你和我的身量差不多,拿你的衣服来给我穿也是一样的。” 那侍女又为难道:“这个奴婢也是不敢的。” 秀姑不免烦躁起来,恼道:“这个也不敢,那个也不敢,以前倒没注意你们,原来这太子府这么迂腐,规矩也太多了。” 那侍女一声也不敢吭,只是怯生生地拿眼睛瞥着秀姑。秀姑黑亮的眼眸转了两转,叹口气道:“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拿过来穿上吧。” 穿上衣裳后,秀姑看到那几名侍女的眼睛都亮了,她狐疑道:“怎么,我穿着不好看吗?” 那几名侍女急忙摇摇头,把秀姑请到刚刚的衣橱旁边,有一块锦袱罩着的齐肩高的东西,一名侍女把锦袱摘掉,露出一块锃亮的铜镜。 秀姑往里一照,不觉呆了,这还是她吗? 只见铜镜中伊人,正是肌白如脂,面若莹琼;脸颊飞霞,目似点漆;眉眼流盼,晶莹生光;华裳罩雪,凤飞清鸣;金花洒落,异香扑鼻;黛眉颦蹙,如仙女临凡,纤手招摇,似神女飞天。 如果说以前秀姑是山野中一朵清丽含蓄的雏菊,那么现在便是雍容华贵的牡丹。 秀姑自己也看得呆了,还没注意到侍女已经退了下去,身后站了两个人。她往镜中仔细一看,发现了背后的身影,顿时吃了一惊,转过身来。 却看见太子魏晃和刘毅也大为惊异地看着她,秀姑不禁蹙眉怒道:“太子好不知礼,竟然私进女子闺房!” 魏晃和刘毅顿时反应过来,相互看了一眼,魏晃讪笑道:“秀姑,刚才侍女出去告诉本太子,说你已经醒了,且更好衣服了,所以我担心你的安危,便自己进来了。” 秀姑拧紧眉头,撇了旁边一眼,嗔怒道:“太子您也就算了,带个我不认识的人进来,岂不过于失礼了吗?” 魏晃闻言,伸腿踢了刘毅一脚,刘毅立即抱拳作揖道:“姑娘少怪,本将与太子从小情同手足,不是外人。前段时间因公务外出,未得见面。今日与太子一同过来,乃是习惯所然,未曾想唐突了姑娘,还请恕罪。” 秀姑仔细看时,只见他身穿一件暗红锦袍,黑玉腰带,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神色刚毅,面容威武,言辞诚恳,心中气也消了一半。 她突然记起他就是打晕她把她抱回来的人! 她记得昏过去的最后一眼是他伸手过来揽住她,除了小师弟一风以外,她还没有对哪个男的有过如此亲密之举,突然间觉得脸上羞热不已。 刘毅见秀姑呆呆地看着他,还脸颊通红,自己心中也突然涌出一股别扭,似冷似热,时冷时热,手脚和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心底慌乱乱的。 即便是在边境,面对上万敌军冲杀也没有如此紧张,以前竟从未感受过这种奇怪的心里反应。 魏晃咳嗽了两声,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秀姑连忙问道:“太子,我师兄师弟们和了然大师他们呢,去哪里了,安全吗?” 魏晃摇摇头道:“当日了然大师和你师兄弟等人逃出重围,不知去向。后来战彦章向父皇复命,父皇再次下诏捉拿他们。战彦章便亲自带着五十金吾卫和一千羽林军,出君州城而去了,未知情况如何。” 秀姑顿时心头火起,气愤道:“那为什么偏要把我留下呢?你们不强行把我留下,我此刻应该和师兄弟在一起,我情愿与他们同甘共苦,而不是在这里私自享受!” 魏晃盯着她道:“什么原因,你心中应该清楚吧,魏秀。” 秀姑听到“魏秀”两个字,心中着实一惊,脸上更加殷红,支吾着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不敢去看魏晃的眼睛。 魏晃沉声道:“你放心,这里是我府上的一处别院,与太子府其他地方都隔离开的,往来的人也是严格挑选的,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让他们散开了。更何况刘毅在这里,也无人敢来探听。” 魏晃见秀姑还是讷讷不言,继续道:“自从你把青蛇剑的封印解开,我就知道你必是大武皇室的血脉,这是你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的!” 秀姑闻言,转身瞪圆秀目,怒道:“那又如何?你别给我摆太子的架子,我不过一个孤儿罢了。你们把我丢弃在荒郊野外,十几年不来寻我,如今强行留下我,要待如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深藏公主 魏晃见秀姑如此说,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造次了。 是的,这一次并不是秀姑自己的意愿要留下来的,而是自己设法将她留下,如果不这样做,让她在外面,反而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灾祸。 想到此,魏晃叹了口气,对秀姑道:“魏秀,我是你的长兄,留下你自然是为你好。” 秀姑心中震动,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听见“长兄”二字。 她从小都是孤儿,虽然有师兄弟和师父的照顾,不至于孤苦伶仃,但是有的时候也会想着自己的父母是谁,是否有兄弟姐妹,每次一想到,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楚。 如今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像是雷鸣闪电一般,心底轰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液体流淌出来,一直从心里流到眼眶里,变成泪水从脸上滑落。 魏晃看到秀姑哭了起来,顿时慌了,他从小在北宗寺长大,从来对于怎么面对女孩子的情绪没有什么经验。 要是侍女等人也就算了,可他面前的明明是自己唯一的胞妹,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刘毅见状,说道:“秀公主,您也别哭了,要是你是委屈属下把你打晕了强抢回来,你尽管对我发脾气好了,属下都招架得住。 “只不过太子从小在寺院长大,回到大武帝宫也都是皇子兄弟,他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时慌乱说错了话也是有的。 “只是您记住一点,回到太子府,您就算回家了,有太子和属下,保管您以后再不受一点委屈。” 秀姑听到这些话,心里一暖,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即便在青山寺,元隐和火猴书礼他们这些师兄都说过同样的话,但是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反而习惯了,如今听到两个尚未熟悉的人如此恳切的话语,怎么不能让她感动。 魏晃神色慌乱,走到门口对外面喊一声:“快,让厨房做最好的斋饭端过来!”只听得外面顿时脚步匆匆,乱了一阵。 魏晃返回来,笑着对秀姑道:“秀妹,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这段时间婢女们都说你除了汤药,没有吃什么,如今你好些了,尽管吃,你兄长的太子府吃不穷!” 秀姑的肚子果然隐隐作响,她脸上顿时更加红艳,刘毅的眼神更加忙乱,只是盯着她。 秀姑恼怒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还有太子,您也不要一直长兄长,妹儿短的,究竟我不是这里的人,等好一点了,还是要去找师兄弟他们的!” 刘毅脸上也红了一片,无助地看着魏晃,魏晃踢了他一脚,笑着对秀姑道:“秀妹,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的辛苦。不过你既然是皇家的公主,自然要享受皇家的待遇。你就放心在这里吧,就当是大武皇室,或者长兄我,对你的补偿。” 秀姑听到这里,卷起衣袖,抚摸着柔滑的衣衫,低着头轻轻地说道:“那个时候,太子恐怕还在北宗寺当俗家弟子吧,你又有什么可补偿我的呢。 “我也不需要什么补偿,我那个所谓的‘舅舅’因为怕毁坏太清门的声誉,把我抛弃不管了。我虽然难受,但是也能理解。 “只是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也能够如此狠心,这么多年不来找我呢?” 魏晃闻言,看了一眼刘毅,刘毅知意,连忙走了出去,带上了门,驻守在门口。 魏晃看了一眼门口,转过头来,神色变得严肃,沉声说道:“秀妹,这件事说起来太复杂了,父皇和严贵妃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能十分猜透。 “你也不要过于忧虑这件事,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总算回到长兄身边了,便没有再受委屈的道理。” 他沉思片刻,又道:“只不过,秀妹,皇家的规矩森严,既然父皇和严贵妃这么多年都没有表态,现在就不宜让他们知晓,否则容易触犯到他们的忌讳,反而坏了事。 “你就暂时住在此,这里原本是父皇安排的要给我纳太子妃的所在,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需要什么,吃的玩的,只要天下有,长兄便会设法给你弄来。一切等我探明父皇的心意再说,秀妹,你说这可使得吗?” 秀姑脸上阴晴不定,有伤心难过,也有无奈,低头想了半晌,淡淡说道:“太子,感谢你能够收容我。外面是什么情况,现在不得而知,我暂时不会出去。 “但是我求你一件事,一定要每天找人来告诉我师兄弟们的情况,有也好,没有也好,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少不得要为他们担心,斗胆请太子答应。” 魏晃闻言有些郁闷,她始终还是想着那些与她没有血脉之人,但是他也没有表示出来,点了点头,对秀姑道:“那你暂时先安歇在这吧。服侍你的那个丫头叫小兰,我回君州城后,住在大武帝宫的东宫,她原是那的宫女。 “因我在北宗寺住习惯了,一直不习惯她服侍我。后来父皇恩准我单独建府,她执意跟我出来,便把她带出来放在这处别院了。有什么需要跟她说,若是服侍的不好跟我说,我每天过来瞧你。” 秀姑轻轻点了点头,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便不再说话。 魏晃正要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袖口中拿出一物。 秀姑定睛一看,是一串深红色的念珠,每一颗深红色的珠身上布满无数细密的金点,浑身散发出令人静心怡性的神秘香味。 魏晃缓缓道:“秀妹,这串深海异香玛瑙念珠来历不浅,是大武国东南江州的渔民,发现无尽东海之上有金光乍现,佛号轰隆,疑似佛尊下凡,于是江州州官派遣修炼者前去寻找。 “未曾想,竟然发现那一处海上,开出一朵方圆十丈的硕大七彩莲花,而莲花之上的莲蓬放着金光。 “人去采之,发现莲蓬正好十八孔,挖出来一看,每一颗都珠圆玉润,庄严精致。 “于是州官不敢独享,献到父皇面前,父皇又命御匠巧妙穿凿,才形成了这异香念珠,孝敬给虔诚礼佛的太后。 “太后又独偏爱在北宗寺修佛的我,于是便赐给我。这必定非凡物,长兄第一次正式见你,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做见面礼,这一串念珠你务必要收下。 “除了精巧美丽,它还有凝神静心之功效,对修炼之人大有裨益,务必不要拒绝为兄的心意。” 秀姑有些为难,正要推脱,这时门外的刘毅道:“太子,斋饭到了。” 魏晃便放下念珠到桌上,转身走过去打开了门,走了出去,与刘毅站到了房屋的台阶下。 他们看着仆从们鱼贯而入,好一会,才把斋饭摆好。小兰立即领着两个侍女丫头进去服侍,魏晃便没有进去。 只听见里面秀姑埋怨说道:“太子,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以后叫人不要做这么多了,实在浪费,你们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忍饥挨饿呢!” 小兰慌忙道:“小姐,有什么话对奴婢说就行了,奴婢会跟太子汇报的,您这样,恐怕太子会责怪奴婢了。” 这句话说完,里面才没有了声音,只听到杯碗箸动。魏晃便朝刘毅点了点头,两人朝院门口走去。 一路上,有太子府的神威军侍卫站满了院子各个角落和走廊,刘毅边走边向前面的魏晃问道:“太子,您让我把她留下来,是有什么计划吗?” 魏晃苦笑道:“能有什么计划,当时我一看到她心里就慌了。怎么算,她也是我的胞妹,断不能让她和南宗寺的那些人去亡命天涯了。” 刘毅道:“那要这样藏着她,藏多久?” 魏晃摇摇头,沉声道:“我会尽快探明父皇的意思,到时候再做打算。这一段时间,你亲自负责看守,安排好人手,务必不要让她出门。” 他叹息一声:“父皇十几年没去找她,恐怕里面大有深意。” 第二百二十章 追杀路上 了然大师他们从逃离君州城开始,便先在九大龙脉的深山里奔逃,再折返向南,往云州方向逃跑。 在这期间,本倩提出来要带上小山寺的那两个孩子,但是众人皆说,带上两个孩子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石猛作为左神策军副将,放在他家中会很安全。了毓丘尼也说石猛的性格能够善待孩子,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去找他们,本倩便只好作罢。 众人在逃亡的过程中,每到夜晚的时候,一风胸前的金色法螺都会发出闪烁的金光。 或许正是这个法螺的神奇功效,一风的情况也好转了一点,有的时候能够勉强睁开眼,这让大家都欣喜异常。 但是他的眼神十分迷茫,似乎听不到大家对他说的话,也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呆呆的出神,像抽去了魂魄般游离世间。 他们的身后,战彦章带着五十金吾卫和一千羽林军紧追不舍,自从猜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云州南宗寺之后,便时常追上他们,与他们打斗一场。 每一次打斗都惊险异常,了然大师等人都是在君州城外受了重伤,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他们原本与萧季羽罗在南宗寺打斗便已经受了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以二敌一才勉强拖住了战彦章。 所幸战彦章此次没有带副将和牙将过来,但是五十金吾卫和精锐的一千羽林军的战斗力也丝毫不容小觑。 在这追杀逃亡的期间,本渊本倩两个经过无数次厮杀,修炼反而有了进益,竟齐齐进入了玉乘境界。 也亏得是这样,他们增加两人的战斗力,才能在关键时刻勉强摆脱战彦章的追杀。 也因此,了毓丘尼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柄“灵鸿剑”传给了本倩。 了毓丘尼年轻时候,原本在君州城时,严归真三兄妹都是修行的剑法。但是在南宗寺出家之后,了毓丘尼便把剑法放下了,专心修炼佛家的其他神通,还创造了许多神通。 但是这柄剑却一直随身携带,只是罕见动用,如今看到自己的弟子已经修炼到玉乘境界了,高兴之余又被强敌所扰,再加上已经传了一支玉笛给秀姑,不能顾此失彼,因此将灵鸿剑传给本倩。 得空时了毓丘尼便指点本倩练习剑法,但是本倩受益最多的,还是书礼的指导。了毓丘尼年轻时修行的剑法虽然也非常厉害,但是书家的剑法才是冠绝天下。 儒家弟子本来用剑的颇多,而书家则是集大成者,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千年前,初代大武帝才会把青蛇剑赐给书家。 自从青蛇剑在君州城外被秀姑开启了封印之后,书礼感觉到青蛇剑与他的心灵感应又进了一步,有时竟然能朦胧感觉到青蛇剑的私语,饱含着深刻的寓意,参透时修炼也豁然开朗许多,这让他兴奋异常。 他时刻运转着蕴剑术,与书家剑法结合,越来越得心应手,剑法修为也与日俱增。 他原本就是书家的天才弟子,现在又身修儒家天地圣心决,和佛家迦南无念经双重功法,结合修炼,在剑法修行上,书礼早已经超过了世间许多人,说是剑法小宗师也不为过。 因此有书礼的指导,本倩运用灵鸿剑也越来越纯熟,书礼又把蕴剑术和书家剑法都教给了她,她的剑法突飞猛进。 令了毓丘尼也没想到的是,本倩居然也把无量妙掌和剑法相融合,形成了一套独一无二的精妙剑法,连书礼都赞叹她的剑法天赋绝非凡品。 本倩把自己的这套剑法叫做“灵鸿蝶舞剑法”,只是越修炼越奥妙深远,有时候连自己都参悟不透了。 虽然修炼有进步,但是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一风,自从一风中了斩佛霜之后,刚刚能睁开眼的那几天她高兴得不行。 她后来又看到一风如同痴呆一般,双目无神,脸色青黑,一点也没见好转,虽然焦急,但每天只能围绕着他干转。 尤其是轮到火猴背着一风的时候。 本渊受了伤,右手失去了一只手掌,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在一次次围捕堵截厮杀中,反而激发了他的血性,硬是把左手的铁尺尺法也练起来了。 但是肯定不能让他来背一风,所以只好火猴和书礼两人轮流背着一风。 但是火猴背着一风的时候,总是喜欢取巧。当然,“取巧”是他自己的说法,本倩则经常骂他偷懒。 他经常是召唤出火狼或者是室火猪,或者其他什么灵兽神兽,来背着一风。 平常赶路还好,但是遇到战彦章带着金吾卫羽林军追上来厮杀的时候,本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为此火猴没少受本倩的白眼和咒骂,即便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守护在一风身旁,并没有懈怠放松警惕。 正因为如此,火猴的唤灵术反而上升了一个层次,修为也与日俱增,许多神通秘籍上的灵兽神兽他都能召唤出来了,像什么三足乌、火灵熊、火狻猊、貘兽、饕餮、刑天兽等等,令他兴奋不已。 并且,火猴渐渐发现,一风躺在被他召唤出来的,带着火属性的灵兽身上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不一样,火猴觉得很奇怪,将此事告诉了然大师等人。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经过细密的观察和诊断之后,也觉察出异常,于是让火猴用不同大小的灵火炙烤一风,但是无法找到规律。 火猴为此还偷偷地将火龙珠拿出来,命令两条幼龙喷火点燃一风,却发现一风呆呆地在火中看着他,并无一点好转。 这一幕正好被书礼看到了,他吓了一大跳,怒不可遏,罕见的出口成脏,骂他为什么不知死活。 火龙珠的火,威能十分恐怖,他们都见识过,沾上一点就能被烧得魂飞魄散。 但是当他慌张地赶到一风身边,他看到在这种火里无丝毫损伤,还呆呆地看着他们出神的一风时,他也惊诧莫名,完全摸不着头脑。 火猴因此说一风就是块水火不侵的金刚石,烧不坏的,书礼却没来由地想到佛门的一件东西,那便是“舍利子”。 了然大师听说后若有所悟,他对他们说道,佛骨和舍利子都是大武国寺庙中供奉的尊贵佛物,因此许多人都向往参拜,挥金布施,虔诚供养。而一风的体内骨骼已经修炼成了佛骨,与舍利子不分上下。 斩佛霜肯定是郁结在一风的体内,因佛骨之顽强,无法侵蚀,一风的神魂也曾遭受过业火炙烤,神魂中的本命符文修炼得异常强大。 斩佛霜一时不知何往,只是郁结在他体内,无法拔除,所以才会这么浑浑噩噩,如同活死人。 火猴趁机提议道,一风被他的神阙星灵火和火龙珠的神火都烧不坏,是不是可以用地狱业火来炙烤一风,或许能够取得成效。 本倩听到这个提议之后吓了一跳,第一个表示反对,地狱业火的威力,只要是佛道修行者便深知其恐怖,本轩和本难两人就是那样的下场,万一烧坏了身体呢?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闻言却踟蹰不决,斩佛霜在大武国没有根治之法,是无解的毒药,了然大师只是受了一部分的毒,如今还同样郁结在体内不得拔出。 一风中毒的时候,正好是血脉喷张、竭尽全力释放神通功法之时,全身窍穴全开,毒气入侵已深,连同下凡的降龙罗汉尊者手上都沾染着毒性化成的火焰,可知此毒之恐怖。 因此要解此毒,必定要用非常之法,或许业火焚烧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个引火上身、自取灭亡的愚蠢办法,但是对一风,或许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是不知道一风在秘境中被地狱业火炼体的经历,如果他们知道了,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 然而,他们都未曾感受过业火之力,到哪里去寻找业火呢?大家想着想着,纷纷把眼光转到了本渊身上。 本渊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理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与业火 雨夜,电闪雷鸣。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了然大师等人的赶路计划,失去了神兽宝辇的他们,在战彦章的围追堵截之下变得困难重重。 他们且斗且逃,时间悄然流逝,但是路途还很遥远,在此期间还要担惊受怕,防备后面战彦章的突袭。 现在,他们暂时安歇在一处破庙避雨,在点燃的篝火中,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本渊,本渊瞪大眼睛回看他们,一脸不可理喻。 了然大师咳嗽了两声,道:“本渊,这地狱业火乃是心魔勾引地狱之火释放,心魔乃是种种执念,有我执我爱、自私自利、贪嗔痴慢疑等等诸端······” 本渊怒气冲冲地打断他道:“了然大师,我自然知道什么是心魔,但是凭什么你们就认为我心魔最重呢?” 火猴在旁边插嘴嘲讽道:“别开玩笑了,本渊,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是了法长老派过来坑害一风的,只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感化了你,也算你因祸得福。” “哼!”本渊怒道:“所以你们现在还在怀疑我要坑害你们?要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自己的,各自丢开,各不相干!” 本倩轻声劝道:“本渊师兄,大家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也都是为了一风好。” “一风,一风,你们只知道他,那我算什么呢?一个工具?”本渊眼中映照着面前的篝火,像是眼瞳里点燃了火光。 书礼看了身旁躺着闭上眼睛的一风一眼,淡淡地说道:“本渊,心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祛除就祛除了。 “要是如此简单,修行佛道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无法突破三阿僧劫。对于从小植根于内心的想法,就像是顽强的种子,生命力极其强盛,在心里压多少石头也没用。 “那颗种子长出来的东西,有的时候会不断动摇,有的时候午夜梦回还在苦苦思索,懊悔和烦恼会不断侵蚀着那些石头,佛道修行,就是要经历这些东西。” 他说着撇了一眼了然大师,继续道:“我们常说的佛道的无念无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些日子我也常常思索。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本就是一个虚无的概念,需要在外界撞到一些什么东西,譬如说‘权力’、‘利益’或者‘情爱’、‘是非’等,然后反弹回来,才能渐渐把‘我’的形象摸索着拟化出来。 “我们修行佛道,也许不是要与之对抗,而是要认识这些的本质,借此来认识‘我’自己。一旦认清楚自己了,也就没有自己了,更没有了心魔,这就是所谓‘无我’。” 了然大师闻言击节赞叹,了毓丘尼也微笑着点头。 谁也没有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风默默睁开了双眼,看着漏着水的破庙屋顶,上面是雷声的不断轰鸣,闪电如银龙。 他虽然眼神迷茫,但是听到书礼的悟道之言,在他心中也是翻腾倒海。 在他的修行中,何尝不是如此呢? 碰撞得最厉害的正是一个“情”字,为此踌躇不定,为此头破血流。 什么时候他能够捱着所有的苦痛走过“情”铺就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荆棘之路,彻底明白了“情”,也彻底认清了自己,摒除了心魔,那时才能得到解脱。 心魔就是自己,没有了自己就没有心魔。 只听书礼继续道:“本渊师兄,你之前的想法很简单,不过和了法长老一样,保护自己的权力和利益,也许是世俗的金钱利益,也许是高高在上的裁夺大权,甚至更可怕的东西。 “但在我们这一路的过程中,你发现那些东西也许不是最重要的,或许是灾民的性命,或许是一个小孩的啼哭,都要比你之前认为重要的东西重要的多。 “如此,你便是认清了原来那些东西,也更加认识了自己。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本渊撇过头去,一脸不屑。 书礼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这一路的经历,不仅仅是修为增长了,而且对于这种天地大道的认识也更深刻了,比起修为增长,后者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说回地狱业火,地狱业火不过是我们与这个世界不明物质碰撞而产生的火花,碰撞得越尖锐越痛苦,火花就越大。 “而本渊师兄你,从一条路折返向另外一条路,一路上的磕磕碰碰更加多,且更加印象深刻,烙印在心。 “你只需要把以前最痛苦的记忆、最矛盾的想法在脑海中汇总起来,便是业火产生的时机。” 听着书礼在循循善诱本渊,了然大师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书礼,老僧此时才发现,修行了一辈子的佛,也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正是可敬可叹啊! “借用儒家一句话,正是三人行必有吾师,你不亏是书家最天才的弟子。不过,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体验过才能更加明白,现在虽然找到了修行的大纲,但是细节仍需要自己去感受。” 书礼道:“大师说的是。即便明白了这些,在经历的过程中,说不定哪一回就陷入了心魔设下的泥沼,变得无法自拔。 “这也是我想提醒本渊师兄的,一旦把那些思想、那些记忆翻出来,也许就会重新陷在里面,这就是业火焚心的巨大危险,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准备。” 本渊看向破庙外面,外面依旧是大雨如注,闪电撕裂黑穹,雷声怒吼,他们就像是雨夜里漂泊于海上的一夜孤舟,灯火摇晃。 他并没有回答书礼的话,而是问道:“这是第几座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只听得本渊问道:“你们知道这是我们遇到的第几座破庙了吗?” 众人一愣,因为这一路逃亡脚步匆匆,逃遁又慌不择路,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时之间都记不清楚了。 只听本渊说道:“第一百八十七座。这是第一百八十七座被拆毁的寺庙。见到第一座的时候,我心中十分震撼。 “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佛寺要被拆毁得七零八落,也不明白我之前想要得到的‘权力’和‘利益’是如此脆弱不堪,而别人掌握着这些,却能轻易反过来扇我一巴掌。” 本渊回过头来,环视众人,然后眼睛落到那堆篝火上,继续道:“我师尊的想法在你们看来是很可笑,但是在我看来,也是属于他自己的道。 “他经历过据江原之战,知道很多东西,在战争和权力面前都不堪一击。很多人都不知道,当时据江原之战,表面上看南宗寺是巨头,书家和九龙观、玄阴派不过是跳梁小丑,胜负早已分定。 “事实上,南宗寺,尤其是了然大师你们主张的,不参与征战坚持何谈的那一派,在战争中作壁上观,冷漠视之,才使我师尊他们在战争中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眼中神色闪烁,他们都是那个时候坚持反对参与战争的,只不过他们确实不知道不参与,并非就真的能置身事外。 本渊冷笑道:“在危难来临之时,他知道回来求你们也无济于事,于是硬着头皮去求北宗寺。 “他在北宗寺跪了一天一夜,被人嘲讽捉弄,被人耻笑谩骂,内心受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后来,北宗寺终于有一名长老看不下去了,率领门下弟子和一些僧兵赶去救援,这才化解了危机。” 了然大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事情我们怎么全然没有听说?了法他自己也没说过啊?” 了毓微微叹息一声,她也不知道了法会因此受这么多苦。 本渊冷笑了两声,冷冷道:“你去北宗寺低声下气地跪着求人的事情,还能作功勋荣耀到处去宣扬吗?”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对视了一眼,沉默无言。 只听得本渊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他愤懑地道:“只是师尊,可怜的师尊,回到南宗寺后,还要因为在战场上杀了人而被你们所不齿,表面上冷厉严肃,苦闷时无法排遣时,便喝醉了拉着我说这些事。” 他指着了然大师喝道:“你们凭什么高人一等看不起他?他是为了世俗利益,他是为了权力,可你们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座破庙,这世俗的权力和利益,不正在摧毁你们誓死捍卫的道吗? 本渊挥舞着断掌:“你们的道有用吗?还不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追杀挨打?我还不是被人削去手掌,还要忍痛战斗?” 众人看向本渊,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扭曲,映照着篝火的眼瞳也越来越明亮,他咬着牙道:“世界上的道,存在即是合理的,什么正确的错误的,不过是自己自以为是、妄加揣度,不过是害怕被排挤,所以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可怜蛆虫!” 了然大师他们都觉得不对劲,慢慢地站起身来。 本渊的脸庞狰狞着:“你以为的便是正确的吗?你了解别人的经历吗?你体验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知道一个人爱过什么、恨过什么吗? “屁都不知道,只顾自己满口仁义道德!什么狗屁天地大道,不能做人上人,全都是狗屁,你们全都是站在世间顶端的帝王将相居高临下、一只手便可捏死的蝼蚁、耗子、苍蝇! 本渊狂笑着:“你们都说我错了,我错了吗?我便要做人上人,我便要走这条路!杀人造孽又如何?身死道消又如何?!不过是灰飞烟灭,即便化为天地灵气,同样能与世同存!!” 话音一落,他身上突然窜起一股黑红色的火焰,脑袋七窍轰地燃起熊熊地狱业火!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魔现身 本渊眼中燃烧着黑红色的业火,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书礼旁边的一风。 即便他身上燃着黑红色的火焰,却没有痛苦,反而出现一种诡异的享受。 他一步步走向一风,语气却冰冷无比:“我不想认清世界万事万物吗?我不想苦修成佛得道吗? “可最终来是如何?是权力把我的手掌削掉,是我血流如注还要拼死逃命。认清又如何,你不能控制他们,他们反过来就会刺入你的心脏!” 了然大师立即竖起佛头棒,拳头大小的金色佛头散发出金色光芒,笼罩着一风。众人皆起身戒备,却无人阻挡本渊。 他们从本渊身上嗅到了一股不属于人世间的气息,一股来自深渊乃至黄泉地狱,浓烈的、撼动心魄的力量。 成佛之力与堕鬼之恶,有着可以匹敌的力量,业火与佛火是在两个世界力量称霸的象征。 而人世间并没有佛火,只有罪孽,于是业火便轻易能够肆虐,焚毁魂魄,烧穿人心。 本渊一步步逼近一风,嘴角冷笑:“就是他,这个所谓的佛子,叫嚣着什么让佛道重新焕发信仰之光。 “我告诉你,所谓信仰,只不过是满足私欲的把戏,有私欲便产生罪孽,还有人想着信奉佛道来抹除罪孽。 “呵呵,佛道好忙啊,既要满足你们的私欲,还要替你们收拾满足私欲后留下的罪孽,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就是世人所谓的信仰! “我再告诉你,信仰从来没有光,信仰只有火!不是焚烧自己,就是燃尽世界!” 说着,本渊手臂挥动,猛地一拍,一股黑红色的火焰瞬间脱手而出,喷到了躺在地上的一风身上! 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一风睁开了双眼,虽然业火沾染在身上猛烈燃烧,可是眼眸却比往日更加清明。 他听到了刚才所有的话,“无我”便是认清自己,认清世界,认清天地大道,“有我”便是心有执念,割舍不下,滋生欲念心魔。 本渊此时不能放下执念,已经堕入了“权欲”的心魔地狱,所以才能勾引出地狱的业火。 他在心中疯狂悟道,每个人的内心都和地狱牵连,在不知名的瞬间,都有恶魔瞪着魔眼在窥伺着人的内心,一旦有机可乘,它们便焚烧业火,燃尽生命,以业火为牺牲,祭祀地狱修罗道! 可是,四师兄书礼说的“无我”离他还很遥远,他的心中仍然存着对“情”的执念,这就是心魔吗?会焚尽自己吧? 他想起了青山寺中,从小与小师姐秀姑一起在青山后山溪涧中抓鱼,在林中捕鸟,在草丛里捉虫的欢乐时光; 他想起了小师姐清秀俏丽的脸庞和漆黑灵动的眼眸,想起她靠近自己的一缕清香秀发和清净眼眸中映照的自己; 他想起她下山前打给自己的漂亮璎珞,想起她自然地拉着他的手一起奔跑时她手心的温热; 他想起每一次受伤她为自己留下的泪水,想起她提到自己的成长,明明难受得眼眶都红了,嘴里却说着“是好事的,一风······” 难道这些由内心自然而发的真切感情,真的要全部抛弃吗?他当日在儒道神通的轰击之下誓死要捍卫的感情,难道是错的吗? 众人看着一风的眼睛,由原本的清明明亮,随着身上业火的熊熊燃烧而变得浑浊迷茫。 业火像是遇到了极为助燃的物质,兴奋地跳跃着,爆鸣着,这颗佛子之心,已经有恶魔垂涎多时了! 了然大师顿时心知刚才火猴提议的用地狱业火焚烧一风的计划失败了! 书礼循循善诱,将本渊心中的执念释放出来,用地狱业火点燃一风,可现在一风的神智明显失控了! 了然大师手中的佛头棒散发出的防御金光,渐渐被一风身上黑红色的业火推开。 了毓丘尼见状,十分着急,连忙灌注灵力到玉狮拂尘之中,拂尘甩动,无数星星点点的银光,如雪花一般撒到一风的身上,可全都如冰雪消融,毫无作用。 一风的眼睛越来也浑浊,突然在一瞬间,他的眼睛腾地燃烧起来,眼中喷出黑红色的火焰! 他胸前的业火也在缓缓旋转,逐渐凝聚出一个黑红色的旋涡,释放出一股强大的诡秘气息! 下一刻,众人震惊地看到,一个黑色的恶魔突然从黑色旋涡中缓缓爬出来,它爬到腰间,便再也无法爬出来。 它的上半身是浑浊的黑色,头颅被一股黑烟笼罩着,双眼从黑烟中透出赤红色的火光,身上被黑红色的火焰覆盖着,不断有一团团的火焰从它身上掉落在一风的身上。 它扭转肢体看着周围众人,毫不畏怯,眼中赤红色的光芒闪烁。 了然大师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本倩眼中满是浓烈的不安和担忧,她急促地呼吸着,心脏剧烈跳动。 恶魔的气息越来越强大,离得最近的本渊身上的地狱业火,如同一条瀑布汇入江河一般,往一风身体上那个恶魔灌注而去! 霎时,本渊身上的业火全部被恶魔吸收,本渊如抽去全身的力量一般瘫软下去,书礼连忙扶住他。 这时,恶魔转到一风头颅的一侧,低着头看向一风,嘴里发出“桀桀”的刺耳的笑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和黑红色业火爆鸣声混杂在一起,噼啪乱响。 看着一风越来越扭曲的面孔,本倩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大声尖叫,提起灵鸿剑便向恶魔刺去,恶魔顿时转过头来看着她,两只赤红色眼睛里是看透一切的冷厉。 灵鸿剑发出紫红色的光芒,一股凌冽的剑气穿破尖啸的空气,刺入那恶魔的身体中,恶魔裂开黑漆漆的嘴,无声地笑着,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本倩见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便看到它双手抓住灵鸿剑,一股巨力传来,本倩不由自主地被恶魔拉住,不断地靠近恶魔。 越靠近恶魔,本倩便越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燥热,不仅是身体如同被火焰炙烤着一般疼痛,甚至神魂都被烤得滋滋作响。但是她依旧没有放手。 就在此时,一风突然张开嘴,一股巨大的威能从他嘴中喷出来,他大声怒吼,音波震荡,有佛音之威,却如恶魔嘶吼般令人心中寒颤。 恶魔见状将灵鸿剑从身体拔出,一把推开,本倩不由得倒退而走,它转身低头看着一风,随即双手高举,猛然往下一砸! “轰隆——” 一声爆鸣和破庙外天际的雷声交织,顿时把破庙的屋顶全部掀开,露出电闪雷鸣风雨浇注的黑暗苍穹! 大雨倾盆而下,篝火瞬间熄灭,众人连忙各自释放灵光,格挡开雨水,顺便替一风挡雨。 一风随着恶魔双臂砸下,突然身体一震,恶魔便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一风顿时不断地躺在地上扭动,像是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他的面目狰狞,口中却哀嚎不止。 这时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也不敢懈怠,拼尽全力将全身灵力灌注到法宝中,金光和银星不断撒落在一风身上。 书礼的青蛇剑和火猴的火牙纷纷加入,共同灌注佛门灵力给一风,希望能抵抗业火和恶魔的侵袭。 他们无法杀死恶魔,只能这样帮助一风度过这场灾难。 但是一风还在地上扭动,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众人的心中均是一寒,本倩尖锐地哭嚎一声,不管不顾地再次将灵鸿剑刺向恶魔。 这一次剑尖还没有靠近恶魔便莫名地消失,在恶魔的身后出现,恶魔所在的空间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恶魔一边咬住一风的脖子,一边继续疯狂地用手砸着黑色旋涡下的一风的胸膛,它的表情狰狞、狂热而兴奋,巨大的声响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炸开。 而一风实在支撑不住了,头一扭,吐出一口浓稠的黑色的血,沾在的嘴角和脸庞,眼中仍燃烧着黑红色业火,他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但在此时,一风胸前的金色法螺嗡鸣一声,一股浩瀚的佛力震荡开来,金光流转,一种宏伟的梵音吟唱似乎从九天之上传来! 强大的梵音伴随着悦耳的仙乐,一层层声波从法螺里扩散出来,与恶魔猛烈的擂鼓声抗衡,不断消解擂鼓爆鸣产生的威能! 偏偏在此时,这座破庙之外,突然出现了两群身影,他们手中法宝发出各色异光,朝着一风等人步步逼近。 第二百二十三章 儒道逼迫 了然大师等人立马感应到了,他们转过头,看着破庙外的两群身影,在电闪雷鸣的间隙,看清了他们的脸: 一群是韩凌带着东图和张启还有伍道长,一群竟然是书山和书和,带着吴俊和曹空。 他们共八个人,分为两拨,手中的法宝散发出各色灵光,遮挡住天上的暴雨,向他们步步逼近。 太清门韩凌当然是为火猴的火龙珠而来,但是书山和书和为谁而来? 只有书礼在大雨中,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时,一风身体上覆盖着黑红色业火还未熄灭,他胸前浓黑色旋涡上长出来的恶魔,看着越来越微弱的一风,停下了捶打的手臂,转而兴奋地仰起头大叫,尖锐刺耳,它赤红的眼珠释放着疯狂。 火猴看到伍道长时,心中便已经明白他们的来意,他看着一风身上的恶魔暂时没有了伤害一风的举动,便撤走了火牙,转身迎着那几名道士而去。 书礼见到书山和书和时,心脏猛地不安跳动,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也撤走了青蛇剑,朝书山等人走去。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对视一眼,了然大师对本渊和本倩道:“你们两个好好守护着一风,不要让别人伤害他!” 说完,两人撤走了佛头棒和玉狮拂尘,本渊的心魔业火被一风吸收殆尽,神智也恢复了清明。 他挣扎着手持赤红的铁尺,和本倩的紫红色灵鸿剑一起,两柄法宝释放出灵光遮挡着瓢泼大雨,也抵抗着一风身上的地狱业火焚烧。 那恶魔停下了动作,金色法螺也停止了嗡鸣。 那恶魔似乎不着急了,抱负手臂,笼罩在黑烟中的两只赤红眼珠中,露出一丝戏谑和嘲笑,像是很久没看到好戏了,正准备好好看一场。 火猴走到韩凌面前站定,冷笑道:“你们太清门不是号称清净修仙吗,怎么也像条恶狗似的追上来了?” 韩凌傲然道:“小子,老道只是来找回原本属于道门的东西,对你的狗命丝毫不感兴趣。不过,要是谁敢阻挡我,那我便遇佛杀佛,遇神弑神了!” 了毓丘尼走到火猴身旁,轻声对他道:“一风现在未知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伤害一风。”火猴郑重地点了点头。 韩凌看着他们两个悄声商量,大雨在身旁噼里啪啦砸下来,雨声嘈杂,听不真切,气不打一处来,放大声音冷喝道: “火猴,你小子识相就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免得老道下死手,否则,今日你们都难逃一死!” 了毓丘尼冷哼一声道:“韩凌,话不要说的太满了,我们的生死自有定数,岂是你等猖狂小人就能够确定的?” 韩凌心中原本有些犹豫,虽然严归真派遣他们来之前就说过,不择手段也要拿回火龙珠,毕竟了毓是严归真的胞妹。 但听到了毓的话后,脾气急躁的他二话不说,提着一柄剑闪着光芒便刺了过来。 后面东图和张启纷纷跟进,火猴召唤出一头巨大的火灵熊,它猛拍胸膛,大吼一声,举着前爪扑上来,架住张启。 他自己则分身把东图拦下,火牙喷火敌对东图的八卦龙行针。 顿时这一边的人身上,各色神通闪动,打得天昏地暗。 而伍道长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他并没有那么高深的修为,只是默默地淋着雨跟在他们后面,此时见他们都缠斗上了,他提着一柄剑,偷偷地往破庙深处摸索过去。 与此同时,在这一边,书礼扫了一眼书山和书和,没有说话,却把他们的去路堵住,后面了然大师走了上来。 书山看着书礼,淡淡道:“书礼,你让开吧。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知道这条路必定是充满艰险和挣扎的,我现在还不愿意你与书家敌对。” 书礼冷冷道:“为什么书家要掺和进来,留在云州不好吗?以前祖辈传下来的避世、专注修行规矩,你们都忘了吗?” 书和插嘴道:“大师兄,这世道这么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今日是佛道开始消亡之路了,谁知道哪一天会对书家动手呢? “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刚刚还和佛道交好,尊崇佛道,转眼间就要抹除佛道。书家自古就是朝廷的一个笑话,是对大武皇室消极对抗的伤疤,哪一天惹得帝王不高兴,兴许同样会派兵抹除书家了。” 书礼道:“所以你们也开始甘愿做权力的走狗了吗?” 书山道:“书礼,不要放肆!书家还有你的父母,与你血脉相连的许多子弟,走出云州,是书家族老们集体决定的!咱们既然走出来了,那便要遵循礼制,君臣大纲,不得不遵守!” 书礼冷笑道:“哦?难道是武帝派你们过来刺杀我们的吗?那你们认为战彦章是吃干饭的吗?” 书山道:“书礼,你不要与我卖弄口舌,既然踏进了名利场,便十分身不由己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是大柱国派我们来的! “大柱国的意思是,佛道要想除,佛子必须死!我可以不与你们为敌,我只要求送佛子归西。你可以挡得住我,但你挡不住局势。” 书礼听到这话,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抽出青蛇剑,青蛇碧绿剑光闪动,剑身隐隐有呼啸之声。 书山看着青蛇剑,说道:“原来你已经开启了青蛇剑的封印,也好,这样你至少在乱世中多了一丝保命的机会。 “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书家有先祖飞天摘星成圣,他用的也是青蛇剑。你如果想保护身边的人,保护自己心中的道,那便不要辱没书家赋予你的天资,向先祖看齐,努力修行吧!” 话说完,书山提起一柄剑朝书礼直刺过来,剑身发出湛蓝的光芒,一股森然的杀意释放出来,剑锋尖锐,剑气凌厉,触之立伤。 书礼并未理会,一旁的了然大师立时举起佛头棒,绽放金光,低吼一声,佛头棒朝书山当头敲去。 书山无法,只能将剑上提,格挡住金色佛头棒,嘭地一声,火光四溅,两人战至一边,斗法酣战。 书和看了一眼身后的曹空和吴俊,转头对书礼道:“大师兄,我们有三个人,你打不过的,走开吧。” 书礼提起青蛇剑,单手挽了一个剑花,将剑竖在身前,淡淡道:“书和,这才是第一场,以后我与你的战斗还多得很,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书家对你的重托!” 说着,书礼捏一个剑诀,青蛇剑长吟一声,剑尖浮现一点刺目白光,刹那间晃住他们的视线,青蛇剑锋向书和疾刺而去。 旁边的曹空见状,挥舞着巨大的扇子,扇子光芒闪烁,猛地一挥,从天而降的雨滴便被他扇动,变成一根根尖锐的水刺,纷纷乱乱射向书礼。 而吴俊则身影闪动,向破庙深处,朝着本渊和本倩守护一风的地方疾奔而去。 吴俊人未到,先行展开了那只判官笔中隐藏的画卷,一把扯开,画卷光芒大盛,在雨夜中轰隆闪动。 眨眼间,一个个黑色战士冲出画卷,手持刀剑棒戟,如野兽般嘶吼,噔噔践踏着雨水,向本倩和本渊猛扑过去。 本渊见一风胸口黑色漩涡中爬出来的恶魔未再有动作,便抽身将铁尺一撤,便要去敌住吴俊释放出来的黑战士。 却没想到他脚下一软,俯身摔倒,扑在满是雨水的地上,昏死过去。 他原本被业火焚烧的灵力耗尽,方才勉强支撑已经是心力竭尽,再也无法战斗。 黑战士兴奋地吼着,踩着本渊的身体,大步跨过去,本倩心内焦急不已,她此刻只想陪在一风身边,今日的生死已经毫不在乎了,可是,那些黑战士已经快到面前了。 她不由地紧紧扣住了手掌中的那枚暗绿色重门珮——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重门珮与她精血相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迸发出幽绿的光芒,不断闪烁,像是即将快要打开囚笼的野兽在兴奋嘶吼······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吞噬怨念 眼看吴俊释放的黑战士越来越近,本倩手掌扣住了重门珮。 重门珮时而温热,时而冰凉,重门珮的法诀在她的脑海闪现,她开始吟唱,重门珮越来越兴奋。 她感受到重门珮中散发出来的一股苍凉古朴而令人心悸的诡秘气息,随着她吟唱法诀而变得越来越真实。 她的面前开始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漆漆的大门的样子,那些黑战士原本持着刀枪剑戟勇猛往前冲,看到这扇大门,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猛地停住身形,跪在地上,身体颤动,口中咕哝呜咽着,像是群鬼乞求哀嚎。 本倩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但是嘴中的法诀没有停下来。 吴俊瞪大了双眼,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神通,竟然被如此莫名其妙直接克制。 正在本倩快要念完法诀时,轰然一声,她听到自己的脑海神庭之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似哭似笑,又听到一扇门打开,咯吱刺耳的响声,随即响起一个脚步声,回荡在她的神庭之中,每走一步,都使她的神魂震动,引起短暂的眩晕。 就在这时,本倩看到旁边一个没有灵光护体的黑色身影闪动,瞬间来到她和一风面前,她连忙停止了法诀念诵,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叹息,砰地一声,似乎有扇门关闭了。 本倩心中一惊,这是失败了? 但她来不及细想,一手持着灵鸿剑护持着一风,一手以无量妙掌攻击黑色身影。 可她猛挥的一掌落空,黑色声影已经挨到了一风身边。 本倩定睛一看,是一个浑身湿透的道士。他靠近一风,眼睛奇怪地看着一风胸膛之上浓浓的黑色旋涡,和上面抱臂冷观的恶魔。 突然他的眼神一变,似乎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在旋涡之中,恶魔的目光也从另一边的战场收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道士。 本倩立即想要再次以无量妙掌击退道士时,却见他失魂般地将手向黑色旋涡伸去,恶魔此刻发出刺耳的怪笑。 就在一瞬间,道士的手触摸到了旋涡。 “啊!” 一声哀嚎从他的嘴里喊出来,饱含极度的痛苦,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清醒,想要将手从旋涡中拔出来,他弓起身子,全身用力,使劲往外扯,却发现没有一点用。 眨眼间,那道士的手腕浮现出一丝黑气,黑气从他的手腕上缠上去,他的手立即变得血色全无,刹那间便只剩下皮包骨头! 他再次尖锐地哀嚎一声。 但是黑气没有停止,从手腕上缠绕着手臂一直往头上爬去,道士脸色扭曲,极度痛苦,瞪大的眼睛里血丝肿胀,眼珠子像要瞪出来。 他“啊啊”地不断哀鸣,腿蹬着地,布鞋不断地摩擦着地面,挣扎着后退,但是有什么极恐怖的力量拉扯着他,驱使着黑气吞噬着他。 这道士当然就是伍道长,刚才见火猴与太清门诸人的战斗不是和他一个等级的,他插不上手,鬼使神差地从旁边偷偷潜进到一风旁边。 但他突然发现一风身上胸前形成黑色漩涡,并且从里面长出一个恶魔,这种十分奇怪的景象,好奇心驱使他飞速靠近。 然而恶魔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但是已经迟了,他已经被控制了,双手不听使唤地莫名地伸进了黑色旋涡。 伸进去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轰地一下,全身的精血立刻沸腾了,全身的真气在经脉中乱窜,身体如同被一寸寸撕裂般地痛苦。 等到他神智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已经爬满了黑气。 这种浓稠且散发着诡异的恶心气息的黑气,从他的七窍钻了进去,他的神魂在刹那间被黑气包裹,从脑袋中抽离出来。 他的神魂看着自己的肉体在黑气的侵蚀下不断失去血色,变得血肉干瘪。 直到这一刻,他还不相信自己就要死了,他的神魂突然一阵战栗,一股悲沧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这一次从九龙观无机山下来,是带着必然要把火龙珠夺回来的信念的。 火龙珠不仅是九龙观开山鼻祖炼就的天地灵宝,是九龙观的镇观之宝,也是他的师尊,一个旁人看来疯疯癫癫的老道士,心心念念却因此成疯魔的心爱之物,是他穷尽一生想要复制的炼丹辉煌。 他这一次下山之时,他的师尊已经满头白发,眼神呆滞,只有嘴里仍然念叨着“火龙珠”三个字。 他知道师尊本是道门修真界的炼丹天才,奈何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再无法复刻火龙珠的成功,因此变得神志不清,眼下恐怕命不久矣。 他看着师尊心中一酸,流着眼泪对他说,他一定不折手段把火龙珠带回来放到他面前。 为此,他在知道和火猴已经差了一个境界,那次与他照面的斗法中,几无任何还手之力的他,在神威军的监狱中,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太清门。 他只是修炼界一处偏僻池塘里的一尾小鱼,他和火猴这些人来比,完全没有办法战胜他们,他没有办法。 他知道太清门也寻找火龙珠数百年了,这件东西,是天下炼丹师都想要得到的宝物。 于是他与太清门约定,一旦火龙珠到手,先让他带回九龙观给他师尊看一眼,立即便归还给太清门。 这是无奈之举,他不能让师尊死不瞑目,灵魂不安,无法超度。 可是现在,他莫名其妙地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神魂已经离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肉体被黑色漩涡吞噬,由血色尽失变得干瘪。 下一瞬间,他的皮肉尽失,道袍全成齑粉,自己的尸体变成一家空荡荡的白骨,空洞洞的眼眶中还带着一丝留恋和十分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人的生命如此无常,明明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瞬就化成了枯骨! 可是他心愿还没有达成,就要这样毫无准备、毫无尊严地死去! 他的不甘与怨恨,让他的神魂由青色变得赤红,白骨也被黑气侵蚀,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世界上就这样少了一个人,悄无声息,无人在意。 但是他的怨念发酵,使他的神魂变得炽热。 黑气包裹着他的神魂,恶魔在低声嗤笑。一股黑气将他炽热的赤红神魂拉到恶魔面前,他张开黑漆漆的大嘴,吞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速度之快,让本倩都无法反应过来,她只看到那名道士被黑气萦绕,眨眼间便成了一具枯骨,然后一团炽热的赤红色光团飘荡,被恶魔一口吞噬。 恶魔吞噬了赤红色光团之后,双眼中赤红色光芒更加明亮,他兴奋大吼一声,猛地钻进了黑色旋涡之中。 黑色旋涡顿时被染成赤红,徐徐旋转,在本倩震惊的目光中,迅速转动,一股脑钻进了一风的体内。 一风的身体也开始变化,脸上手脚的青黑色瞬间变得赤红,身上黑红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眼中喷吐出赤红的光芒! 本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风,他的双手扭曲,狠狠地抓着地面,像是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 破庙的地面,原来青灰色的石板被他抓出两个洞,石板竟冒着了青烟! 然后她便看到一风缓缓地翻转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但是这一刻,她不知道该悲还是喜。 他生硬地扭动着头颅,眼中赤红色光芒明亮炽热。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全身变得赤红。他双手握拳,眼睛盯向本倩。 即便是赤红色光芒,但是本倩从他的眼神中,只感到令人寒心的冰冷。 “一风!” 本倩哽咽着喊道:“一风,你快醒醒!” 一风举起赤红色的拳头,毫无感情的眼神冰冷地对准了本倩。 “一风!” 本倩不敢去碰他,只是瞪着眼睛,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嘴里一遍遍痛苦地大声呼喊着一风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唤醒。 片刻后,她因用力过猛而嘶哑了喉咙,猛地咳嗽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她手中的灵鸿剑上,灵鸿剑发出紫红色的光芒嗡嗡乱响,被她紧紧地用手抓住。 她站直了身体,抹去嘴角的鲜血。 “一风。” 她温柔地笑着看着他,眼中流着泪,她察觉到了一风拳头上的浓郁杀气,也看出来一风陷入了疯魔,这样下去,一风会沦陷其中,无法自拔,一身修为恐怕就此废弃。 他肯定也很痛苦吧? 现在,面对着一风的拳头,她不准备躲避了——如果能让他清醒过来,让他逃离梦魇,她死也愿意。 一风赤红色炽热的拳头夹带着热风和恐怖的威能,猛地朝她的脸上轰锤下来。 本倩闭上了双眼,眼角的泪珠滚烫而寒凉。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他见面,因挨了她三掌被打得吐血倒地。 是时候还回去了,一风。 就像在秘境中,在我的那个幻境里,你给我的死亡之吻一样。 没关系的,一风,死在你的手中,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只听得“嘭”地一声炸响,本倩感觉到一股神通威能震动,吹起了她的衣衫······ 第二百二十五章 化身修罗 本倩睁开眼一看,只见吴俊在这期间重新鼓舞起黑战士,数名黑战士早已欺身而进,举起刀枪剑戟劈砍向一风,而一风刚刚砸向本倩的拳头,折转方向,轰在了他们身上。 五六名黑色战士被一风的炽热赤红色拳头轰击得直接变成一团黑烟,被其后的吴俊重新收入画卷之中。 本倩呆呆地看着,手中却突然刺痛,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吸收了她的精血的灵鸿剑变得滚烫不已,她的手掌已经被烫破了皮。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却发现灵鸿剑飘荡着飞向了一风,一风赤红色的双眼看了她一眼,然后诡异地朝她笑了一下,抓起灵鸿剑,“嗤”地一声,飞向吴俊。 本倩震惊地看到,一风手持灵鸿剑,竟然行云流水地施展她独创的“灵鸿蝶舞剑法”,但是威力却比她施展得要大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平常她练习的时候,经常是守护在他身边,所以一风看到了吗?那他学习得也太快了吧? 一风手中剑舞不休,对准了她身后的吴俊。 吴俊连忙全力灌注法力到画卷之中,一头巨大的黑兽冲了出来,昂着硕大的头颅,猛地扑向一风,向一座小山丘般直直压下来,尖锐的兽爪在黑夜中发出寒光。 一风看都没看一眼,运剑挽出一个剑花,“铮”地一声清鸣,剑花释放出紫红色的锋刃,劈砍向跃在空中的巨兽。 在空中,巨兽腹下正中剑花锋刃,剧烈的疼痛让它嘶吼一声,“嘭——”巨兽猛地爆炸开来,连黑气都无法凝聚,直接被灵鸿剑的紫红色锋刃的神通威能,震荡得灰飞烟灭。 吴俊震惊不已,强压着不安,紧紧抓住画卷,大喝一声,画卷中黑气攒动,似乎要放出什么更加强大的东西。 然而一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手持灵鸿剑,呼啸一声往他刺过来。 本倩惊诧地看着一风,他使出来灵鸿蝶舞剑法,虽未曾完善,但剑术深奥玄妙,剑法的融合功法的层次和展现出来的剑意,远远高于她的想象! 在一片眼花缭乱的紫红色剑光中,“嘶—嘶——”不断有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眨眼间,吴俊身前拉开的画卷就被一风的剑光劈砍挑动,撕碎成无数块。 在吴俊撕心裂肺的痛呼中,一风猛地从口中吐出一股赤红色的火焰,所有画卷碎块都在空中被点燃,像无数的火蝴蝶在飞舞,渐渐化成烟灰,被暴雨冲刷到泥土里。 吴俊的眼睛登时红了,他愤怒地大喊一声,提起齐肩高的判官笔,状态疯狂地朝一风刺去。 一风冷哼一声,鼻中喷出几颗火星,然后手往后一甩,灵鸿剑飞出,正好刺在本倩的脚前。 随即他赤红色拳头一推,朝着判官笔的锋锐笔尖轰去,“轰隆”一声,判官笔尖刺在一风的拳头上,可居然直接被一风赤红色的拳头熔化! 判官笔笔尖变成一堆红色岩浆状的铁水掉落在地上,浸在雨水中嗤嗤作响,瞬间变成了一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 吴俊见此,怒吼一声,状态更加疯狂,举起短了一截的判官笔做棒使,直接抡起来往一风的头上狠狠砸去。 “呼”地一声,一风以看不清的速度迅速来到吴俊的身前。 吴俊立马后悔冲动了,他抡起判官笔,但是胸前却门户大开,一风猛地瞅准他的胸膛,猛地一拳轰出,“咚”地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进了水里。 吴俊低头一看,一风赤红色的拳头已经完全捅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瞪着双眼,最后一丝残留的神智,感受到人世间最后一股剧烈的被灼烧的疼痛,随即便耷拉下脑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判官笔丢在一旁,一个光团从吴俊的头颅里穿出来,这个光团就是吴俊的神魂,这一刻,所有人都无法看见,此时只有一风垂涎地看着这个光团。 他缩回捅进吴俊胸膛的拳头,一脚把他踢开,伸手去捞那个光团。 可是手指刚碰到那个光团,“噗”地一声,光团被他的手指碰碎了,因为吴俊才是第二境界的修炼者,神魂本来就十分脆弱。 就在灵魂光团破灭的一瞬间,一风清楚地听到脚底下,大地的无尽深处传来一声怒吼。 但他已经陷入了疯魔之中,并没有理睬那声令人心悸的怒吼,转头再次看向别人,此时他犹如恶魔般搜寻着凡间的猎物。 这一次他盯上了与书礼作战的书和。 “啊!” 他失去神智地兴奋大喊,身影一闪,便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书礼与书和激战正酣,书和在青萍镇与书礼分开后,特意求书家派遣给他的数不清的秘密任务后,修为突飞猛进。 虽然他现在还比不上书礼,但是以同样的书家剑法比拼,激发了他心中的战意,他要试试,书礼这大师兄的手下高低! 书礼很久没看到别人使用书家剑法了,他也想借此好好看看书家的剑法的运转和破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有益于自己的修为。 两人就在这种温和的战斗中互相拆招,虽然书山有命令,令他必杀佛子,可书和却没这么想,他想着的,只是从书礼身上学到剑法。 书礼也不曾真的想杀了他,毕竟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书家血脉。 然而,就在此时,书礼突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炽热的气息疾速靠拢,他转头一看,只见是已经完全赤化的一风,瞪着赤红的眼珠,杀了过来,目标正是对面背对着他的书和! “不要!一风!” 书礼脸色一变,放声怒吼,却来不及撤回青蛇剑。 书和也感觉到了,但是他此时正面是书礼来不及收回的凌厉的剑锋,若他回头看,剑锋便会无情地削掉他的脑袋。 事实上,他也来不及回头看,一风的身形实在太快,在暴雨如注的黑夜里,他如一枚出膛的赤红炮弹,瞬息而至。 “咚”地一声闷响,书礼瞪大双眼,看到书和的胸前穿出来一个炽热的赤红色拳头,上面还沾着书和的鲜血,鲜血被拳头灼烧着,发出滚烫的嗤嗤之声······ 书和抬起头,眼中饱含着不甘心,喉咙一涌,一股腥甜的鲜血从喉腔中涌出来。 他瞪着渐渐变得灰暗的眼睛,对书礼呐呐地道:“大,师,兄,送我,回······”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死了过去。 “书和!不要啊!” 书礼红着双眼,大声痛呼。 在这一瞬间,他猛然记起来,当年在青山寺后山深林中,同样碰到过一风这种疯狂的状态,他看着一风,希望他现在能够快点昏迷过去。 但是下一幕,让他的心里彻底一寒。 一风瞪着赤红的双眼,发着红光的脸庞满是欲望,向恶虎似的盯着书和的头颅,就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书和的头颅上有什么东西,张开嘴一口对着书和的头啃了过去。 “咔嚓——” 书和的后脑勺被一风生生连着头发咬下来一块,血糊糊脑浆子流了出来,一股温热的腥臭扑面而来。 呆立在一旁的曹空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真实的场面,突然喉咙一涌,拄着巨大的扇子,弯腰呕吐。 一风吐掉那一块头骨毛发,发着红光的喉咙滚动,像是吞咽下去什么东西。 刹那间,吞食什么东西之后的一风,全身赤红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除了赤红色的眼睛,身体其他地方染上了从体内涌出来一股幽暗的青黑色,渐渐将赤红色淹没。 随即一风整个人的气息为之大变,变成了一个像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暗夜恶魔! “修罗道!” 远处本倩感受到这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惊呼一声,立即死死捂着嘴,瞪大了双眼,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修罗恶鬼,他青黑色的拳头,发着幽暗的光,洞穿了书和的胸膛,书和的头颅也被他咬下来一块,垂着头,血浆直流,而他的嘴角,还沾满了鲜血脑浆和毛发! 恐怖至极,恶心至极!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一风吗?! “书和!!” 书山在一旁看到这恐怖的一幕,逼退了然大师,提着剑愤怒地向一风劈砍过来。 了然大师正待要追,看到一风的模样,愣住了。 一风转头,赤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冲过来的书山,喉咙滚动,蠢蠢欲动。 于此同时,不知多少里之外的一处山洞里,一个全身笼罩着黑烟的身影兴奋地嘶吼,震荡着山壁。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剑法对攻 雨,不知不觉停了,竟露出半边残月,凄冷的月光洒下来。 眼看书山的剑锋就要刺到一风面前了,书礼将青蛇剑紧紧攥住,脑中思绪澎湃,心中在不断衡量。 眼下如果不阻止书山,一风与他差一个境界,恐怕要伤在他的剑下,一风现在的这个状态,如果受伤了,那必定比平常更加严重,会伤及道行根本。 如果阻止书山,那么一风疯魔的状态就无法被击破,在场的其他人都下不去狠手,刚刚失去弟子的书山,或许能够将一风打回原貌也未可知。 然而书山没有书礼的犹疑,他的剑锋已经刺到,剑芒的剑意连书礼都感到彻骨的寒冷,剑芒已经割破了站在一旁的曹空脸上的皮肤,渗出几丝细密鲜血来,剑锋之锐利,可想而知。 了然大师要前去助阵,书礼急忙叫了他一声,对他摇摇头,道:“大师,一风已经入魔了,若您没有办法阻挡,让他清醒清醒也好。” 这时候曹空也反应过来,拿起巨大的扇子站在两人一侧,谨慎提防着。 一风冷冷地盯着书山湛蓝的剑芒,待他靠近,他用刚才穿透书和的拳头直接挪过来,把书和血淋淋的尸体当做盾牌,挡在了身前,只露出头来,嘴角浮现怪异的笑容。 书山见状,愤怒得无以复加,只是书和已死,他不忍再凌辱他的尸体,只得将剑芒收回。 但是他立即大吼一声,身影闪动,绕过一风的背后,剑锋再次刺过来,这一次的凌厉更加强盛,带着滔天的愤怒,在空中卷起湛蓝色旋涡,如同巨大的钻头,狠狠地朝一风背心钻去。 书礼认得,这是书山这一招是书家剑法里最狠厉的一招,名叫“钻山涧”,一旦刺中敌人,旋转的剑气便会把血肉筋脉寸寸搅碎,比官府的凌迟处死还要痛苦百倍。 因为此招太过由于凶狠,书家各大书院中都没有几个夫子能施展、愿传授了。 一风却毫不惊慌,他缩回散发着青黑色幽暗光芒的拳头,一脚把书和的尸体踹飞,恰向书礼飞来。 书礼一把捞住,看向尸体时,又不免一阵心寒:一边是自己带大的小师弟,一边是书家血脉相连的子弟,此刻的他,痛苦又无力。 书礼看向书和的手时,忽然发现他的剑不见了! 书礼急忙抬头一看,发现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书和的剑擎在手中,青黑色的火焰在剑身上燃烧。 书礼震惊地看到,一风施展出来的剑法正是书剑剑法,恰恰也是书山的那一招“钻山涧”! 一风青黑色光芒的剑锋,卷起一股巨大的旋涡,漩涡拉长,将他的身体都覆盖掉,漩涡中燃烧着青黑色火焰,他整个身体如同一条旋转的火龙卷钻向书山,其威势比书山更加恐怖! 在片刻间,一风似乎立即就从书家剑法中找出了最凶狠的那一招,恰好与书山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问题是,他是背对着书山的,并未看到背后的书山的剑法,为什么他在短时间内就领悟了这一招书家的剑法呢? 难道是他刚才从书和的脑袋里吞噬掉什么了? 书礼已经来不及多想,他看到一风如同青黑火龙钻,翻滚旋转着刺向书山,书山湛蓝的旋涡也钻向一风,在电光火石只见,两个尖锐无匹的钻头碰撞到一起。 “叮琅琅锵锵——” 两股钻头般的剑锋碰撞出绚丽多彩的火花,巨大的嘈杂声音爆发开来,极度刺耳,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耳朵发酸。 在两股剑锋旋转碰撞的过程中,青黑色的火焰蔓延到书山的剑锋之上,瞬间将他的剑灼烧得赤红滚烫,并且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息,沾染上了他的剑身,朝着握着剑柄向书山的身体爬过去! 书山毕竟是与了然大师匹敌的顶尖强者,不同凡响。 他见状不妙,立即催动功法,一股股浩然正气从身上鼓荡而出,澎湃的银白色浩然气加注到剑锋之中,剑锋湛蓝的光芒重新迸发,几个呼吸间就将青黑色火焰逼退。 湛蓝剑锋威势不减,反而如同浪潮般一股股猛烈推动,将一风一步步往后逼退。 一风没有任何慌乱,他仍然浮现着诡异的笑容,剑锋猛地一撤,顺势划出一个复杂的剑阵。 “溯潮剑阵!” 书礼惊呼道,这又是书家剑法中融合剑阵运用的极厉害的剑法之一,因为牵涉道剑法和法阵融合,连他至今都没有参透过,一风却在片刻间施展出来! 他肯定是吞噬掉书和的魂魄了!这一刻书礼心中只感到一股恐惧。 剑阵浮现在一风胸前,发出青黑色光芒,他挥舞一剑,刺向剑阵中心,剑阵突然爆发出一个青黑色光团,“嘣”地一声,飞速轰向书山。 书山也惊诧莫名,只见青黑色光团撞上他的剑法,在湛蓝色剑尖炸裂,一股强大的威能轰击着旋转的剑锋,书山立即鼓动剑气,堪堪化解开来。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一风大喝一声,手中剑尖青黑色光芒闪烁,一股股的剑气不断刺入身前的剑阵。 青黑色光团蜂拥而出,眨眼间便有上百个那样光团连续不断地撞击到书山旋转的剑锋之上,如同巨大的浪潮般不可断绝! 只见前方每一次光团轰然炸开的威能,都能削减掉书山施展的旋转剑锋的威势。 百十个光团在眨眼间,已经把书山的剑锋威势削减得攻势全无,并且光团还在继续不断释放,“嘭嘭”乱响,神通威能在书山身前炸裂,逼着他不断后退。 书山无法,把剑一横,手中捏一个坚决,一块厚重的湛蓝色盾牌浮现在身前,青黑色光团炸裂在盾牌上,引起盾牌的一阵颤动,却再没有削减的功效。 一风见剑阵已无作用,便撤去剑阵,低头沉思,似乎在思索什么剑招。 书礼看到一风奇怪的一幕,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但是书家剑法毕竟精神,这样囫囵吞枣必定有后患。 书山瞬间也明白了一风现在的状态,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立即撤去厚重的湛蓝盾牌,鼓荡起浩然正气,一手挥舞利剑,一手掐剑诀,猛喝一声,挥洒出一招“月落九乌”: 他手中剑身疯狂飞舞,九头尖爪利喙的湛蓝色巨禽凝聚而出,它们卷起狂风,尖声厉唳,朝一风猛扑过去。 一风此时还在低头思索,像是纷乱的思绪干扰了他的判断。 这时,当先的那头巨禽已冲到,巨大的利爪一抓,一风的衣衫碎裂,青黑色的胸膛被抓出好几道血痕,青黑色鲜血汩汩而出。 要知道一风的身体原本经过秘境青雷的淬炼,和自身领悟的金雷电弧锻炼,已经堪比灵兵法宝,普通刀剑也刺破不了他的皮肤。 这时却被一头巨禽抓破了身体,流出鲜血,可见那巨禽利爪之猛。 那些巨禽还甚有章法,当先一头一抓得利便走,飞向远处盘旋一下又俯冲回来,而这时其他的八头巨禽也依次伸出利爪朝他抓来。 眨眼间,一风头顶巨禽飞舞,身上的爪痕越来越多,血流如注,但是一风的思绪似乎卡在什么地方,拄着剑,站在那里,忍着被它们抓挠的痛苦,陷入了沉思苦想。 那九头发出湛蓝色光芒的巨禽围绕着他,用利爪抓他,用尖喙啄他,抓破了皮肤,就啄他露出来的金色佛骨,佛骨依然未被青黑色的魔力浸染,却被巨禽啄得“铛铛”乱响。 见此状况,了然大师已经掌不住,欺身而近,提起佛头棒便去敲那些巨禽,本倩也拔出灵鸿剑,哭着要去帮一风驱赶巨禽,而曹空闪身而去,前去阻挡本倩,而书山准备趁热打铁,抬手起剑,将一风彻底斩杀。 正在一切乱纷纷之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震动着大地,由小变大,渐渐地朝这边奔驰过来。 “是战彦章!” 书礼惊声喊道。 这一声喊,却把冥思苦想的一风唤醒了! 只见他站直了身体,任身上无数伤口鲜血横流,提起书和的剑,大声嘶吼一声,便要拼命。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从高空坠落,了然大师抬头一看,是一杆铁抢,在高空飞驰着,摩擦起噼啪乱响的火花,疾速向一风刺过来。 一风猛地拔地而起,跃向空中,举起手中剑猛然一刺,“叮!”一声脆响,剑断成两截,从空中掉落。 然而铁抢势头未止,朝一风的胸膛疾刺而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翎羽游战 一杆铁抢从天而降,擦起空气中的火花,“叮”地一声,把拔地而起凌空举剑对刺的一风手中的剑断成两截,但威势不减,枪尖向一风戳去。 铁抢的速度实在太过,而夜色昏暗,众人还未看清,就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铁抢顶着一风的人,轰进了大地之中。 “嘭——” 那块地方土石纷飞,泥浆炸起,地面的积的雨水飞溅,赫然轰出来一个巨大的深坑,连一风和铁抢都陷了进去,再无动静。 了然长老和本倩连忙飞向深坑,却见五十个身着金光闪闪铠甲的战士从天而降,他们手持战戟,释放出一道道金色锋刃阻挡着他们俩,也警告着所以试图靠近深坑的人。 “铛铛铛——” 本倩击碎几道金色锋刃,无奈退回来,看着深坑焦灼不已。 那五十个金吾卫趁势落在地上,围成一圈,拦住深坑,一声呼啸,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砰地落在地上,站在金吾卫前,傲然挺立。 这时候窸窸窣窣而齐整的步伐响起,众人转头一看,周围已经被一千身着青色铠甲的羽林军包围了。 他们同样手持战戟,齐声呼喝一声,在暗夜暴雨中,气势威武,声势雄壮。 这些战士虽然在前面追捕一风他们的战斗中有死伤,但是在战彦章的调度下,迅速补充完毕,一直保持饱满的战斗力,就为了完成抓捕他们。 这战士手中的战戟同样与军官的制式狼牙、虎牙、龙牙的军刀一般,是大武国军用武器。 除了骑兵的长槊、箭旅的千机弩等等特制武器,战戟高大锋利,力沉压手,大武国军士持之威武雄浑,得心应手。 尤其是此刻,这一千羽林军全部是十大军团内精挑细选的精锐,战戟全部由云州等州境出产的异铁打造,全部烙印法阵,战斗之时即便是没有修炼资质的普通战士,也能够爆发神通威能。 只听羽林军喝声震天,气贯长虹,把所有人都震慑在地,未敢轻动。 韩凌与了毓等人的战斗也因被羽林军包围而停止下来,看向战彦章。 战彦章洒然一笑,大声道:“今晚各位好兴致啊,在这破庙斗来斗去。韩凌,你们太清门有多少宝贝,怎么还没取回去?如今儒道同声共气,要不要本将帮忙?”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书和的尸体,眼中神色一惊,但很快遮掩过去,看着书山说道:“书山,我听闻书家来了君州城,没想到投到大柱国府上了。怎么样,书家的几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还能认得朝廷的门路吗,看得懂局势吗?” 韩凌冷哼一声,书山紧紧握着剑,并不搭理战彦章的嘲讽,眼睛通红,紧紧盯着他身后的深坑,一步一步走过去。 战彦章笑容一收,对书山道:“唉?书山,说归说,你要动本将军奉旨捉拿的钦犯,那可不行。 “并且,与他们猫儿戏鼠般闹了这许多天,今夜他们一个都别想跑!”说着铠甲一震,一股强大的气势释放出来,将书山逼住。 周围的上千羽林军同时大喝一声,战戟上发出幽蓝光芒,隐隐连成十个圈,一层层把他们包围在内。 战彦章冷哼一声道:“韩凌,书山,本将不管你们得到什么命令,我今夜只完成武帝的旨意,别的什么也不管。 “你们识相的,赶紧滚出去,否则,不是我夸口,这一千羽林军和五十金吾卫足以把你们全部绞杀在此,不信的话,尽可以试试!” 韩凌看了看火猴,又撇了一眼战彦章,冷笑一声,退到一旁。 书山未动,但是他冷着脸,反手把剑插在了地上,吴俊已死,只剩下曹空一人跟在他身后。 了毓丘尼和了然大师走过来,并肩面对战彦章。 本倩扶着虚弱的本渊走到他们的身后,火猴也退回本倩身边,书礼抱着书和,一步步沉重地走向书山。 书山看着慢慢走近的书礼,眼中的神色也非常复杂,但是看了一眼他怀中死状凄惨的书和,眼中的愤怒又烧了起来。 书礼靠近书山的旁边,涩声道:“师叔,书和他······” “他最后说了什么?”书山咬着牙问道。 书礼犹豫了下,支吾着道:“他说,让我送他回,书家。” “那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夫死为伊,岂可辜负?!”书山紧紧地盯着他。 书礼低着头,没有回答,将书和的尸体递给旁边的曹空,扭头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书山忽见他手中的青蛇剑剑尖一点银光在跳跃闪烁,如有所思,盯着出神。 战彦章不耐烦道:“都说完了没有?了然,你们怎么说,俯首就擒,还是要动手?你看看你们这些老弱病残,这一次追上你们可不同以往,再要挣扎,恐怕我收不住手,一个个杀了,再向武帝请罪!反正武帝也没想让你们活着,也不用想太子能保你们,太子再要在此事上纠缠,恐怕自己都下不来台!”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道:“战将军,老僧及弟子实在是冤枉的······” 话还没说完,战彦章大手一挥,怒喝道:“废话那么多,想死是吧?” 一招手,一千羽林军最前面的一圈齐声怒吼,冲了上来,冲势勇猛,战戟锋利,越过韩凌和书山两众,直接向了然大师等人劈砍而来。 此时第二圈的战士同时后撤一步,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只等第一波战士冲杀之后,立即投入战场,井然有序,杀气冲天。 此时韩凌和书山等人全部退到了一旁,要被羽林军误伤了,到哪都没法说理。 了然大师他们见说不通,只好抽身迎敌,冲杀过来的第一波羽林军有百人,锋利的战戟之上幽蓝的光芒闪烁,像是漫天繁星晃动。 他们瞬间默契地将战场割裂开来,将了然大师等人一个个分开包围攻击,他们分作五队,本倩和虚弱的本渊背靠着迎战一队。 战彦章已经失去了耐心,手臂一挥,指挥他们持战戟劈砍下去,了然大师等挥动武器抵御,在武器接触战戟的一瞬间,一股庞大的威能猛烈炸开,冲击开去。 那些战士虽然是未曾修炼的普通兵卒,但是训练有素,深知自己战戟上烙印的法阵威能,身体早已锻炼得十分健硕,适应法阵爆发的威能攻击。 正当了然大师再想反击之时,战士们急速后退,第二波的战士冲了上来,再次将战戟劈砍而去,又是一轮战戟法阵威能爆发。 攻击之后,他们并不恋战,急速后撤,第三波战士冲锋过来。 趁着这个空档,了然大师等人武器攒动,面前一两波羽林军,有被了然大师的佛头棒轰击死伤的,有被了毓丘尼的玉狮拂尘穿透青色铠甲刺伤刺死的,还有的被火猴的火牙点燃烧死的,被书礼的青蛇刺伤劈死的。 但他们冷静的表现令人咋舌,那些连点燃烧死的人都只是在一旁痛呼,没有人去管他们,只有后面的战士继续跟上。 了然大师他们的一切攻击,被第三波攻上来的战士打断。 第三波战士攻击之后,同样不顾战友死伤,急速后撤,而第一波战士已经退到第三层,动作急促,而秩序森然。 如此循环往复,等眼花缭乱的十波冲锋过后,了然大师每人的身旁都躺下了许多具尸体,还有一些断去手脚受伤的战士躺在地下哀嚎。 第一波战士已经退到最后面,猛然大喝一声,战戟上幽蓝的光亮起,光芒飞向前面一层战士的战戟之上,前面一层再传道前面。 因每一层战士皆有死伤,于是或两人传一,或三传一,或一传三,但眨眼间,全部羽林军十分默契地形成层层叠叠的十层蓝光法阵。 最前面的战士接收了后面九层的战士战戟之上的威能,手持战戟猛然朝中间被包围的人劈砍下去。 这一次的威能,远远超过了冲锋时爆发出来的威能! “轰隆隆——” 了然大师等人的心中一惊,立即腾手出来反攻,只听到连续多声神通威能爆发的巨响,羽林军被他们的神通威能炸得四处乱飞,空中至少有上百个炸飞的身影,带起呼啦啦的风声,摔向远处。 但是,被围攻的了然大师等人也未好受,身上血迹斑斑,战士的鲜血和自己的混杂在一起,气喘吁吁,神态疲惫。 经过这十一轮的攻击,他们已经被拖得精疲力竭,灵力耗损十分严重。 然而,那些未受到冲击的战士再次齐声呐喊,迅速调整队形,再次准备轮番攻击。 虽然羽林军死伤严重,但是战彦章满意地笑着点头。 这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羽林军,“翎羽游战阵”正是他的得意之作。 这种战阵,配合羽林军强壮的身体素质,和烙印法阵的战戟,训练数年,养成攻伐进退的默契,进退急速,便能发挥车轮围攻的巨大优势,不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战阵还只发挥了一部分威力,正当他预备挥手,命令羽林军再次发起进攻时,大地再次轰隆隆直响,地动山摇。 这一次,所有人都开始站立不稳,比羽林军追来时更加凶猛震撼。 所有人心中不免疑惑,这又是哪里来的军队?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兽潮再现 正在战彦章想好好展示一下翎羽游战阵的威力时,忽听得轰隆隆的大地震响,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战彦章心中也直犯嘀咕,按道理说,这个荒郊野外没有军队,即便有军队,听声音这人数至少上万。 除了君州城外屯兵百万,开拔军队人数经常超过万数,普通的州境都是十万军团左右的兵力。 一般情况下,除去数量较少的官府卫兵和衙役,军团都分为多旅,分散在州境各处单独训练,集结上万兵力的情况,只有在大规模团战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里并没有大规模战事,哪里来这么多兵? 正想着,只听到最外围的一个羽林军看清了情况,惊声嚷道:“是兽潮!” 兽潮!? 所有人的心中俱是一紧,尤其是了然大师等人,他们见识过兽潮的恐怖,那绝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这里为什么会聚集兽潮呢? 战彦章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防御,后撤!” 所有羽林军由包围了然大师等人的阵型开始变化,正当他们撤掉围攻阵型准备后撤时,兽潮的先锋已经冲了过来。 数不清的野兽异兽,虎豹豺狼、山猪野牛、鹰隼凶禽,在月夜下张牙舞爪,绿森森、红彤彤的兽眼,漫山遍野地冲锋过来。 韩凌等人和书山曹空飞身而起,躲避着第一批冲过来的兽潮先锋,但是空中的鹰隼猛禽和吸血蝙蝠,及各种会飞的异兽如同烟雾成团飞过来,他们也只好释放神通抵挡凶禽攻击。 但是底下的羽林军便没那么好运了,他们的阵型被打乱,只能各凭本能抵御着兽潮。 地上受伤倒地的战士则直接被野牛巨象虎豹踩成肉泥,哼都没法哼一声,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断有羽林战士在异兽的猛烈冲锋下被撞死抓伤,死伤惨重。 在他们身后的战彦章焦急不已,呼啸一声,从金吾卫身后的深坑里召唤回铁抢,一边格挡冲杀过来的兽潮,一边指挥着剩余的羽林军组成防御阵型,抵挡兽潮。 野兽的凶狠蛮横是他们没有见过的,虎豹的尖牙利爪,比战戟的锋刃不遑多让,山猪野牛的皮毛厚重,完全不惧怕羽林军战戟的劈砍攒刺,一头野牛冲击过来,瞬间就能把几名羽林军撞飞,骨头尽碎。 那五十个身披金甲的金吾卫也冲了上来,他们都是修炼者,手持战戟,爆发神通威能,将数不清的野兽异兽轰杀或格挡扒开。 在他们的帮助下,虽然只剩下五六百羽林军,但是阵型慢慢缩拢,形成一个圆弧的防御阵型。 防御军阵中间间隔夹着实力强许多的金吾卫,竟然在洪水般的兽潮冲击中渐渐稳定下来。 了然大师他们虽然被羽林军车轮攻击得精疲力尽,但是他们更深知道兽群的厉害,鼓荡起剩余的灵力,飞向空中。 然而,他们惊愕地发现,所有的猛禽凶兽对他们不闻不问,直接绕过他们,朝着羽林军和金吾卫他们冲杀而去。 他们在兽潮中反而空闲下来,朝四周看去,只见韩凌天师他们那边同样如此,只是书山和曹空被围攻。 书礼见此,提着青蛇剑飞过去帮忙,剑光闪动,一片飞禽顿时被击杀得羽飞毛散。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看到,在兽潮冲过来的方向,在万千野兽之间,有一个身材窈窕穿着银符紫衣的年轻女子,打着一把发着亮光的鲜红油伞,如同在雨中漫步般,在兽群中款款而来。 “小芙蝶!” 火猴下意识惊呼一声,了然大师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火猴看了一眼他们,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心绪紊乱,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突然,一声“呜嗡——”的巨响传来,所有人闻声看去,竟然是刚才一风坠落的深坑里传出来的! 了然大师等人听过他如此吹响过法螺,那是灌注佛门灵力于其中,清净梦魇,清除罪孽,召唤强大佛门神通的无上法门: 若加持螺,诸高处望,大声吹之,四生之众生,闻螺声灭诸重罪! 了然大师等人心中大定,本倩心中更是高兴不已,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如此一来,一则是一风并未被战彦章的神枪所伤,二则是现在混乱的局面有转机了。 但是他们预想中的局面没有到来,火猴反而看到在前方远处的小芙蝶收了鲜红油伞,目光惊讶地看向他们的方向。 马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整个兽潮都发生了变化,只见原来冲杀的兽群原本已经跑过去的野兽们又折返回来。 所有野兽的眼睛都变得赤红,眼中红光闪烁,兽吼震天,像是被激发了原始的凶残兽性。 它们的头颅上都燃起暗红色的火焰,尖牙利爪变得更加锋利,肌肉变得更加虬实凸起,在震耳欲聋的狂躁兽吼中,它们开始比刚才疯狂数倍的攻击,不顾死伤地撕咬抓挠面前之人! 连原本被兽群绕过的韩凌天师三人和了然大师等人,也被变得更加凶猛的鹰隼雕蝙蝠猛禽围攻,它们的头顶也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抓挠着尖啄着,凶悍异常。 此时,原本在远处漫步的小芙蝶化身成一只巨大的人首蝙蝠,张开嘴像是在呼唤什么,也像是在指挥兽群冷静下来。 但此时的兽群完全脱离了常态,变得疯狂躁动,地下的羽林军在片刻间就死伤了上百人,并且还有许多金吾卫,也在猛兽异兽的疯狂攻击下丧生。 战彦章因此变得十分焦灼,一杆铁抢横扫,不断帮助羽林军和金吾卫组成的战阵清除猛攻的兽群。 但是收效甚微,战士在不断惨死倒下,整个战场哀嚎怒吼声交杂一片,鲜血喷涌飞扬抛洒,人兽残肢纷飞,猛禽尖声狠唳,嘈杂混乱,凄厉悲惨。 了然大师各人心中一寒,这又是似曾相识的人间地狱,但是造成这一次的恐怖炼狱的,竟然是一风! 他们没有想到,一风的法螺没有吹响佛法的庄严,而是吹出了恶魔的怒号! 小芙蝶化身的蝙蝠飞到了战场之上,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紫色音波从她口中释放出来,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 当这股涟漪传递到所有狂躁的野兽耳中,野兽头颅之上暗红色火焰晃动两下,眼见有熄灭的迹象。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地下蹿起,众人看去,竟然是坠入深坑的一风飞上了天空! 只见浑身冒着青黑色光芒的他,拿起一个巨大的法螺,法螺此刻金光暗淡,他把法螺对准那半边残月,螺尖放到嘴边。 “不要啊!” 小芙蝶似乎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顿时惊声尖叫! 正当一风要把法螺吹响的时候,不知从哪飞来一片金光直射到金色法螺之上,顿时法螺不吹自鸣,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响起。 随后法螺表面的金色罗汉像逐个亮起,闪出金光,随后一个个金身罗汉虚影浮现在空中,共有十八尊,形态各异,以一风为中心围拢起来。 他们甫一出现,口中念诵经文,瞬间空中金色符文闪烁,佛花飘散,仙乐响起,如同九天之上传来的梵音,也像黄泉之下的沉痛忏悔。 他们的身形随着声响开始围绕着一风旋转,越转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只听得:“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诃。” 声音晦涩难懂,低沉浑厚,十八罗汉旋转的身影越来越快,如同巨大的金色陀螺一般围绕着一风,带起巨大的风响爆鸣。 “七佛灭罪真言!” 了然大师惊呼道。 他一声喊完,突然金色的陀螺猛然炸裂,所有的金色符文佛花全都随十八罗汉虚影炸裂,变成金光钻入一风的七窍之中。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一风,他的头顶神庭之上青黑色暗芒渐渐褪去,金色光芒开始出现取而代之。 一风紧紧闭上眼睛,如同尊佛入定,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直至把他整个人都如同佛灯一般点亮,金光通透,洒向人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可怖怪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一风的身上,他闭上眼睛,身上的佛光普照,金光闪烁,像是一个年少的尊佛,在月光下入定。 一股浩瀚深邃的气息扩散开来,连刚刚狂暴不已的兽群都纷纷停止了进攻,抬头望天,像是在瞻仰佛道光辉。 就在大家都以为一风又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动作的时候,忽然见他额头上一道黑光一闪,他痛呼失声,从空中栽倒下来。 一个庞大的身影迅速飞过,原来是小芙蝶把一风捞起来,背在背上,翅膀扇动,向了然大师等人飞来。 一阵狂风吹过,逼得人睁不开眼,等战彦章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了然大师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边的飞影闪动,他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所有的野兽开始调转方向,轰隆隆地后撤,留下一地的野兽异兽的尸体。 战彦章急待要追,旁边的金吾卫上来抱拳道:“战将军,君州城又有新命令。”然后递上一个袖珍金筒。 战彦章连忙灌注法力其中,金筒表面浮现出几行字,战彦章看了沉默不语。 韩凌则看着远去的那道飞影,眼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 书山转头看向了一眼书和,攥紧了剑柄,剑身不安地嗡嗡微鸣。 远处,一处荒凉的山坡山,怪石嶙峋。 一道身影飞向最高耸宽大的一个石头上,落了下来,身子一抖,背上的人齐齐跳了下来。 一风身体到处都是伤痕,身上被书山的月落九乌剑招释放出来的灵禽抓挠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能看见金色的佛骨。 本倩在飞过来的时候,帮他撕碎衣裳,简单地将深可见骨的地方包扎了一下。 一落地,书礼抱着他,本倩跟在后面,扶着他落到了石头上。 随即紫色光芒一闪,硕大的人首蝙蝠变化成一个窈窕的却妖艳的紫衣姑娘,紫袍紧裹,表面银色符文闪动。 她目光流转,看了火猴一眼,火猴做贼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下,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火猴嘿嘿地尴尬笑了笑,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其实跟她也不熟的,可能都是前世的孽业。” 小芙蝶冷笑一声道:“亏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救你们,要是今夜没有我,你们早就是战彦章手下的亡魂了。” 了然大师上前道:“多谢女施主搭救,敢问女施主是前番在小山寺催赶兽潮之人吗?” 小芙蝶冷冷道:“哟,怎么着,要算前账了?后悔被我救了吗?喏,看见没有,这块石头有十几丈高,脑袋朝下跳下去,保管你去见你们的佛祖!” 了然大师脸上阴晴不定,这是非功过竟一时说不清了。 了毓丘尼一甩拂尘就要上前,小芙蝶立即鼓荡气息,其强大的威势一释放,竟然压得了然了毓两人站立不稳,纷纷后撤。 火猴立即上来圆场道:“两位大师,她叫小芙蝶,是星宿神兽,原本也是集天地造化的非凡因果。 “佛祖不是说一切都有定数吗,要不是上次遇到她,或许这次真的就没人来救我们了。 “这一次战斗不同以往,我看大家都受伤了,两位大师先带着其他人疗伤吧。尤其是一风,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星宿神兽?”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愕然,星宿神兽他们也听说过,但是已经修炼成人形且气息如此强大,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现在他们知道,即便他们两个同上,此时的一路耗损、身疲力竭的状态,也不一定能敌得过她,他们对视了一眼,便转身向一风走去。 本倩在一风旁边轻轻地呼唤着他,又看到他的额头正中间莫名地生出了一朵小小的黑色莲花。 她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指尖感到一股冰冰凉凉的,却没有什么异状。 正在这时,一风慢悠悠地醒过来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本倩匆匆地抽回手掌,脸上绯红。 过了一会,本倩才轻声问道:“一风,你醒了吗,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一风双眼出神,望着渐渐变得明亮的天空,此时已经快黎明了。 本倩以为他又像之前路上那样,光睁眼却没有知觉了,心中失望不已,一风却突然开口叫了一声:“本倩师姐。” 本倩喜出望外,立即俯身过去,口中连连应道:“我在,我在!一风,你这次是真的醒了吗?” 一风微微颔首,要挣扎着起来,本倩急忙道:“你刚受这么重的伤,还是躺会吧!” 但是一风还是要坚持起来,本倩连忙将他扶起,等他坐起来才松开手,看向她的手掌,全是血糊糊的血肉。 本倩眼圈一红,看向一风,只见一风环顾了四周,道:“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了,我小师姐呢?” 本倩见他醒来不顾身体重伤,第一个问的是秀姑,心中微微一沉,眉头轻拧,脸色不悦。 但她转头一想,他能醒来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因此便将失望抛在脑后,口中答道:“我们现在应该进入了云州境内,刚刚从战彦章的手里逃出来。” 这时,了然大师等人都围拢了过来,一风看着他们,奇怪地道:“我们不是在君州城吗?什么逃跑?谁是什么战彦章?” 本倩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一风,只是把一风发狂的那个恐怖情景省略了许多没说。一风的脸色越来越暗,听完后沉默了半晌。 了然大师这时看到一风额头的黑莲,心下有点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一风,你现在感觉如何,为何会······” 一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受伤的时候,只是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像是在梦中,所以我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但就在刚才,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怨念,怎么压也压不住,冲上脑海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倩猜想是他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在吞噬了伍道长有怨念的魂魄之后,影响到了一风,让他也变得疯魔。 她在一旁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你的伤这么重,要不再躺一会吧?” 一风微微罢手,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却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刚才差点还连累你们,小师姐还被困在君州城,我实在心中难受。” 随即他犹疑了一下,抬头对书礼道:“四师兄,实在对不住,伤害了你的族中弟兄。” 书礼罢了罢手,叹了口气。 书家,他恐怕永远回不去了,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了,该做如何想。 一风紧接着道:“我现在的体内还是有紫色的毒气浸染着佛门灵气,而这些毒气的源头在我的额头之上,我额头上有什么异状吗?” 众人面面相觑,书礼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应天镜,递给一风。 一风将应天镜对准脸一照,顿时一股诡异的气息释放开来,他额头上的黑莲飞出来,蹭地一下燃烧黑色的火焰,悬浮在他的头顶。 “轰”地一声,一风的脸竟然变成半边金色,半边黑色! 最诡异的是眼睛也是一只金色,一只浑黑!乍一看变成了颇为可怖的怪物! 一风和众人都吓了一跳,他闭上眼睛,急忙抬手将应天镜交还给书礼。 书礼也未曾想到会如此,他待想要说点什么,又看到一风闭着眼睛,便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应天镜拿开后,一风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额头上的黑莲并未消失。 书礼低头看了一眼应天镜,神色一惊:他发现应天镜之中,竟然沾染了一丝黑炎,在镜面中游走······ 这不是单纯的斩佛霜毒气吧······ 第二百三十章 神阙之力 看到一风的状态后,站在旁边的小芙蝶对火猴嗔道:“火猴,你那个师弟到底是个什么恶魔,怎么这么恐怖?” 火猴连忙做噤声状,轻声呵斥道:“瞎说什么呢,我师弟是当今佛子!” 小芙蝶娇笑道:“还佛子呢!我这控兽的手段,都快要栽在他手里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们不听我的指挥,还变得如此极度狂躁,什么佛子,我看是兽王吧!” 火猴微微摇头道:“不是,我师弟的那个法螺,有震天撼地的玄妙神通。上一次所罗门的萧季鼓动灾民怨念自相残杀,还是我师弟吹响法螺打断他们的施法。刚才那种情况,应该是他入魔了,所以连法螺的作用也悄然改变了。” 小芙蝶笑着点头,道:“这样说来,确实有些神奇,不过他为何会入魔?佛子都入魔了,你们佛道还有救吗?” 火猴叹了口气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而且,以后的路怎么走,现在也预料不到。” 随即火猴不愿再提这个话题,便转过话头问道:“这段时间不见你,你好像修为又上升了,现在修炼都这么容易了吗?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小芙蝶道:“作为土系神阙的拥有者,很可能每过三十年才能轮到我一次,当然要抓紧时间修炼啦!我修行了两百多年,才被神昭指定了三次拥有神阙,你以为是一朝一夕之功吗?” 火猴惊愕道:“什么?两百多年,你两百多岁了?” 小芙蝶眉头轻拧,撇嘴道:“怎么,嫌我老了吗?” 火猴连忙摇手,道:“没没没,没有,我哪敢嫌弃啊,都是能当我太祖奶奶的人了!”说道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小芙蝶作势要发怒,随即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幽幽道:“算了,你都是转世之身,肯定把我们以前双修双飞的事情都忘了。” 火猴脸色一变,挥舞着双手急忙道:“唉哟,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那边都是我的同门,我如今在佛道修行,是个和尚,你再说下去我就犯了色戒了!” 小芙蝶对着他冷笑,火猴讪讪地笑道:“这一次怎么突然来救我们了,怎么找到的?” 小芙蝶斜视着他,冷笑道:“还怎么找到的,我都找了多久了!自从听说在君州城逃出来几个南宗寺的佛道叛逆,我就知道是你们这群不省心的人。因此便派灵兽在去往君州的路上搜寻,结果还真找着了。” 火猴尴尬地笑着道:“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战彦章那个古怪的阵法连连消耗我们,都不一定能撑的下去。 “还有那些金吾卫,一个两个倒没什么,关键是一起上的时候,谁都吃不消。 “我的唤灵术灵力消耗极大,又不像我师弟那样变态,当场就能疯狂吸收天地灵气恢复过来,你晚到一会,恐怕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小芙蝶低头想了一会,对他道:“你把室火猪召唤出来,我有事对你们俩说。” 火猴觉得奇怪,有什么话还要同时对他们两个说的,但也没多说什么,取出火牙,灌注灵力,凝结出一个复杂的火红色符文。 符文瞬间分裂成许许多多个,然后一起燃烧连结,形成一个庞大的形状,随后“轰”地一声,一个身影出现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火猴的动静,但是没有靠拢过去,只是让火猴和那名妖艳女子单独谈话。 但是此时,火猴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小芙蝶眼中也流露出惊诧神色。 只见那个身影竟是一个手持一双金刀的劲装少年,身材壮硕,一脸憨像,正向他们大步走来。 火猴神色戒备,喝问道:“你哪位,你把猪杀了吗?还抢了他的两柄金牙吗?快从实说来!” 那少年声音洪亮,笑道:“火猴大哥,我就是室火猪啊!” 火猴呆住,愣愣地问道:“怎么你也修炼成人形了,到了大乘境界吗?怎么修炼都这么容易了?” 少年飘飘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我领悟出本命符文相融合的玄妙修炼法门的聪明劲,你早就该想到我在修炼上的天赋了。 “倒是你,在我们火系拥有者神阙星灵火,居然还修炼这么慢,真是比猪还蠢!” 火猴一脸苦笑,他在秘境中第一次遇到室火猪的时候,就被他说蠢,现在又被他说蠢。再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究竟是人聪明,还是猪聪明了。 想到这,火猴不由争辩道:“你没看我一路上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吗,一路上被人追杀,哪来那么多时间修炼!你以为像你,躲在秘境中苟且偷生,当然容易了。” 少年鄙夷地摇了摇头,连连撇嘴。 小芙蝶笑声娇脆,说道:“好了,你们别斗嘴了,要和你们说正经事。小猪,你过来。” 少年嫌弃地道:“别叫我小猪,我如今多少也是天地间最聪明的神兽之一了,我给自己起了一个诨名,也是法号,叫‘圆珠’,以后别叫错了!” 火猴哈哈笑道:“圆珠,圆猪,有什么差别吗?不都是猪吗?” 小芙蝶也笑着朝他招手道:“好了,小珠,过来吧。” 小珠气哼哼地把两柄金刀插在腰间,走近他们两个。 那边别人看到还可,唯有书礼看到这一幕,心中又叹了口气,这些师兄弟妹,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一风乱成一团糟也就算了,师兄也和曾经的杀人如麻的妖兽混在一起,小师妹在君州城情况未明,自己也成了杀害族人的帮凶。 人世间就真的没有一条简单点的路吗,都是如此艰难的吗? 小芙蝶看了那边的人一眼,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神情变得严肃,开口道:“火猴,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去办点事,然后与你汇合吗?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近年来,我发现五行和日月这七系星宿神兽的神阙,其中几个有异动,我感受了不寻常的气息。 “因为我本身也是土系神阙的拥有者,活了这么多年,对神阙的感知一向比其他神兽要强,所以那天我才会比小珠更先认出你的星灵火。 “因此我便去暗中调查,没想到让我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火猴和小珠看着小芙蝶紫色的眼瞳,发出妖冶的光芒,心中纷纷一凛,火猴心急道:“你赶紧说,别老拿漂亮的眼睛勾引人!” 小芙蝶闻言嫣然一笑,笑意盈盈地看着火猴。 小珠插嘴道:“大姐,你们等会儿再打情骂俏,我这新修炼提升的境界,还没稳固,还要回去修炼呢!快点说!” 小芙蝶眼睛转向小珠,说道:“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本命符文融合之法吗?那时候你还没练成。 “我试了一下,发现同属性系只见的星宿神兽本命符文融合还可成功,但是旁系的就失败了。 “比如你们俩同时火系星宿神兽,你们的本命符文固然可以融合,修炼领悟都能叠加相互印证,提升修为,但是我是土系星宿神兽,本命符文便是给你们,也无法融合。” 小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当时认识小芙蝶的时候,他还只是低境界的修炼者,只是把他的想法胡乱说了,没想这么多,也没想到今日被重新提出来,还有新的发现。 小芙蝶继续道:“近些年,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一个说法,竟然比你开创出来的这个本命符文融合修炼法门,更加神奇和玄妙!” 小珠对修炼十分上心,急道:“是什么?” 小芙蝶媚笑道:“神阙之力融合修炼法门!” “什么?!”火猴和小珠目瞪口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偷天之法 火猴和小珠听到她的话,心中都是莫名震惊。 这完全是他们未曾想到的修炼法门,亏得有人想得出来。 小芙蝶继续道:“这种融合神阙之力,需要将七系的神阙全部融合在一起,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法门,竟然有人已经开始修炼,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小珠急道:“哪些神兽已经开始修炼了?他们在哪呢?”火猴闻言则低下头沉思。 小芙蝶看了火猴一眼,说道:“据我所知,在北边的无边冰原里,有一个极大极深的冰湖,厚厚的冰层之下,有一位星宿神兽在那里修炼,那就是我们北方玄武星系的壁水貐。 “他本体是一头庞大的水兽,潜藏在无边冰原中修炼,但是他上了水面之后,可以化作一头庞大的冰鸟,喷吐冰焰,威能极大。” 火猴低头沉吟道:“前段时间我在太子府中,听闻北方冰原也有战事,和此事有关吗?” 小芙蝶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在西域游牧沙原中,有一种树,原本干旱极度缺少水分的沙原,只有荒漠和依稀的草原,它却能长得格外高大。 “但是成长速度极慢,要近百年才能长成一株,千年才能枝繁叶茂,独独鹤立于广袤的沙原中,数量稀少。 “传说在这种树的枝干上和空心的树身里,寄生着一些狼族,有比人还强的生灵智慧,在这狼族中,有一头永远不死的狼王。” 小珠插嘴道:“难道是西方的星宿神兽,奎木狼?他怎么做了狼王了?” 火猴皱了皱眉头,道:“我听太子说,二皇子就在西方驻守边境,今年来也听闻有边境势力扰民,会不会也和此事有关?” 小芙蝶又不答,继续道:“南方有一兽,形状却奇怪,据说是蛇头,但是长着四肢强壮的腿,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姿势似马奔,来去如风,又长着马尾,善能喷火,且火中有剧毒。你们也应该猜出来了,这便是南方朱雀神兽星日马。” 小珠却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在秘境中也经常碰到,不就是猪婆龙的模样嘛!” 小芙蝶低头想了想,随即笑道:“你说的也对,形状类似,但是他并不擅长水性,且猪婆龙哪有他那般神通广大。” 火猴道:“你说的这几个神兽,是已经融合了七系神阙吗?” 小珠笑道:“说你蠢,还不信,近些年才传出来的修炼秘法,火系神阙星灵火都在你身上,土系神阙御神坖又在大姐身上,怎么可能融合了?” 火猴摸了摸头,尴尬笑道:“刚才想入了迷,忘了这事了。那他们融合多少了?” 小芙蝶道:“他们三个是星宿神兽中最有天赋者,除了奎木狼拥有神阙风殇枖,壁水貐和星日马都没有拥有自己的神阙,但是他们本身已经集中了除此之外的其他神阙。” “等一下。”小珠挠了挠头,道:“我有点乱,捋一捋,他们都有了什么神阙了。金木水火土日月,分别对应的是玄明金、风殇枖、天一神水、星灵火、御神坖、丹阳煚、乌阴华,现在他们融合了哪几种?” 小芙蝶道:“听闻他们三个得此法门,诸位灵兽异兽和星宿神兽多有投奔他们的,有些把神阙也带过去了。 “不知道他们的法门是怎么样的,竟然可以将神阙之力从神阙中提取出来,他们三个似乎还达成了协议,把得到的神阙之力共享。 “我得到消息时,他们三个都已经融合了三种神阙:玄明金、风殇枖、乌阴华。星灵火在火猴身上,御神坖在我身上,还有天一神水和丹阳煚不见踪影。 “他们融合之后的实力十分强大,尤其是奎木狼,本身就拥有自己木系的神阙,更是十分厉害。” 小珠道:“为什么不好好修炼,偏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呢?” 小芙蝶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这种成神法,比动则上百年的苦修要快得多!并且没有所谓的修炼瓶颈,只要融合了七系神阙,便能修炼成星宿神。这两个就足以诱惑他们的了。 她接着道:“但此外,还有一个极其吸引他们的地方,那就是原本修炼者,不论是人或神兽,只要成仙成佛成圣成神,便要收到上天神祇神官的指引,飞升入天,不能弥留人间。但是这种方法很诡异,听说能让他们成神后可以蒙蔽天上神官,依然在人间停驻!” 小珠目瞪口呆,不禁讷讷地道:“我竟然从没听说过还有如此逆天之法。” 小芙蝶道:“别说你了,我修炼了两百多年,期间也有人成仙成佛成圣,也有我们星宿神兽修炼成神。 “我感受力特别强,耳目非比其他神兽,一感受到这种神迹,我便想尽办法赶过去,也有幸远远在一旁瞻仰过几次。 “但在人间的修炼界,还从未听说得道了之后还能弥留人间的。这种成神法简直可以叫做偷天之法了。” 火猴皱着眉头道:“如此一来,这人世间几乎无人与之匹敌,他们就能够在人间作威作福,成为世间神,永享至尊权势,这的确是非常吸引人的。” 小珠也点点头,说道:“难怪他们会共享神阙之力,想想以后就剩下他们三个人间神了,为了眼下的利益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也是可以理解了。” 小芙蝶笑道:“以后他们三个会内讧也说不定,不过眼下确实他们是臭味相投的。” 火猴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他们只融合了三种神阙之力,除了我们俩,还有两种呢?是什么样的?” 小珠插口道:“我修行时间短,也没见过,说出来听听,长长见识。” 小芙蝶笑道:“巧了,这两种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天一神水是水之精,上善若水,需得以天地正气养之,方能不散,否则会莫名消散。 “那丹阳煚听说也是一种火焰,但是汇集了太阳的精髓,是九天之上的神火,是天地至阳之火,比星灵火还要更加强大。 “并且这种火采自天日,故非常接近天地大道,因此来造化万物有奇效。例如炼丹、炼器这种要融合天地大道的技能,几乎水到渠成,不用费事,且能取得意外之喜。” 火猴闻言眼瞳震动,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了,他当然知道这丹阳煚在哪里了,此时就在他的怀里! 他强行压下兴奋和激动,只听得小芙蝶继续说道:“所以呀,星日马对他自己神阙丹阳煚十分渴望。 “说起来也奇怪,这丹阳煚这些年好像动静全无,上一次神昭只是指明了一个方向,和上上次的神昭一样,说是在南方。 “但是南方也有云州,东南的江州、宛州,西南的密州和西南州五个州境,地方这么大,上哪找去?” 小珠笑道:“那是,神昭又不能给他解答,他又没地方问,可不猴急嘛!哈哈!” 火猴想说话,只觉得喉咙发干,咳了两声,说道:“我刚才说的各个边境都有战事,是不是与他们有关?” 小芙蝶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好像很着急,想要明目张胆地进来搜寻,又怕武帝的军团发现。 “所以他们鼓动上千年前被初代武帝击败的生民,来攻打大武国,想制造混乱,牵制大武国的兵力,好浑水摸鱼。 “生民们经过这千年的休养生息,早就蠢蠢欲动了,又有了他们三个支持,所以开始不断地骚扰和侵犯试探。” 小珠想了想,道:“恐怕没这么简单,他们一起得到的消息,又协商如此妥帖,又同样心急难耐,可能还有什么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这背后恐怕还有人操纵。” 小芙蝶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珠道:“凭我们几个,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其他四个神阙的下落吗?尤其是知道你们两个身负神阙吗?如果知道,那你们就危险了!” 小芙蝶赞同地道:“这也是此行我来的最重要的原因,我身上有御神坖他们肯定是知道了,天一神水在哪里,恐怕他们也有消息。只是星灵火和丹阳煚他们找不到。 “听说他们曾经派人悄悄地去问过太清门的掌门,神昭之地是他们算出来的,恐怕星灵火也有些消息。 “太清门的掌门不知道拿了什么好处,竟然松了口,但是教给他们那个方法竟没有用。” 小珠和火猴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方法?”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情愫重生 小芙蝶看着火猴和小珠心急的模样,忍不住发笑,心想这火系的星宿神兽还都是一样的火急火燎的性格。 她便说道:“太清门对星术卦数有独特的研究和技能,他们之前除了为天下星宿神兽算出神昭之地外,对我们的神阙也十分感兴趣,有过许多不为人知的研究。 “他们的方法,就是通过一种秘法进行献祭,火系星宿神兽可以感知到神阙,但是这种感知方法危害极大,因为侵犯了神昭指引的神旨,泄露了天机,所以献祭要以他们的寿元为代价。” 小珠低头沉思道:“要是他们的寿元尽了,会怎么样,难道二十八星宿神兽会缺少一两种不成?” 小芙蝶道:“在我修炼的这些年,也碰到过这种情况。事实上是,他们死了,还会诞生新的星宿神兽,只不过一切要重头再来罢了。 “所以,他们也不敢随便乱用,壁水貐他们三个找到了尾火虎,不知达成什么交易,尾火虎竟然同意了,但也只用过一次,居然没有任何功效。” 小珠道:“他们怎么可能感受到,我在秘境中正面对着火猴大哥,都感知不出来。” 小芙蝶点点头道:“确实奇怪,上次要不是我感受能力比你们强得多,也无法觉察出细微的差别。 “这或许是你选择转世的原因,二十多年前,你应该掌握了什么消息,所以才选择转世躲避,但是留下了一个姓名给你自己做提示。” 火猴想了片刻,道:“那我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以前并未有修炼天资,是我师弟一风从天而降之后,因为机缘巧合,青山寺的师兄弟,包括我、书礼和秀姑,才诞生了慧根,进行佛门功法的修炼。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仍然是一个谜团。” 小芙蝶眨眨眼,惊疑道:“你师弟还有如此逆天的功能,还能无中生有,点石成金?” 火猴道:“你别看他现在老老实实的,但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思维异常敏锐清晰,做事既有条理,也能深谋远虑。 “并且他身上乱七八糟的奇遇,且多着呢,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小芙蝶轻笑道:“看来他如同我们的神昭一般,也是诸天佛国的佛旨,派下来的天选之子,注定非同凡响。 “不过,其他人不好说,我觉得你早就有修炼天资了,只不过不是通过你们的慧根为根基来修炼,可惜当时没人教给你们而已。” 火猴心中一动,想道,自己的确在一风来临之前参悟不了佛门功法,恐怕秀姑和大师兄元隐及三师弟金罗也是差不多,只有书礼本身就会修炼。 自己和秀姑等人原本天生的修炼道路是什么,现在想想还真是个解不开的迷了。或许这就是一风给他们带来的所谓“佛缘”了吧。 小珠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找到尾火虎,为什么没再找翼火蛇试试呢,他不也是火系星宿神兽吗?” 小芙蝶娇笑道:“上哪找去,他早就成神了!” “什么?”小珠和火猴惊讶道:“他上天了?” 小芙蝶点点头。 小珠皱着眉头道:“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下凡呢,给人间添乱嘛不是。” 小芙蝶道:“也许是天上神仙的在下一盘棋吧,不知道他们什么用意。但是你们看神昭和神阙这两件事,很明显就有天神在干预我们修炼。” “这也是!”小珠赞同地点头,道:“不过这也太被动了,我要回去仔细研究一下这个神阙成神法,才能提前识破壁水貐他们的阴谋,化被动为主动。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有消息再互通有无。” 说着,便自行消散成符文,那一个极为复杂的火红色符文也渐渐化成烟尘消散。 “真是一头爱学习的猪啊!”火猴摇着头感叹道。 小芙蝶含情脉脉地看着火猴道:“今夜来,除了救出你们,最重要的是告诉你,冤家,此后我们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为了神阙之力,壁水貐他们三个肯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人家就依靠你了!” 火猴身子一抖,连连摆手道:“别瞎说,会引起误会的。刚才那两位大师,你明明救了他们,但是他们一上来就要动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是因为你之前在小山寺的山谷里,驱赶兽群杀害了太多无辜百姓了! “这是其一。其二,正因为此事,被大柱国和朝廷做成了文章,拿我们供成佛道叛乱的标志,由此才开始了现在大规模的拆寺行动。 “如果我们是佛道纷乱的源头,那你就是凿开源头的那柄铁凿子。” 小芙蝶冷笑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眼旁观这么多年,佛道确实兴隆过了头,不是因为我,也可能会因为其他人。总之,武国大势就是如此,关本姑娘屁事。 “再说了,这乱世,就只准人活下去,不准其他生灵也活下去?你们佛门不是说众生平等吗,我麾下的生灵不都是芸芸众生吗?都怪罪到我,何苦打佛道自己的嘴巴!” 火猴闻言暨气恼又无奈,只得说道:“你收收性儿吧,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着,你这样,让我如何在你们之间斡旋?” 小芙蝶看他着急上脸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她从怀中拿出一物,是一个极精巧的小盒子,紫绒银符,漂亮精致,递给火猴。 火猴伸手接过来道:“这是什么?” 小芙蝶幽怨地嗔道:“是人家的修炼成的内丹,交给你去治疗你的师弟吧,算我赔罪了。” 火猴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道:“这怎么行,这是你上百年的功果,怎么能轻易就用掉! “而且,你别看我小师弟受了重伤,但是这种伤在他身上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了,况且刚刚还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内里。 “他很神奇的,每次受伤很快就好了,这种皮肉伤更不在话下。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说着要把锦盒推给小芙蝶。 小芙蝶看他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心内又感动又好笑,弯下腰“咯咯”笑个不停,把不远处的一风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好半天,她才在火猴尴尬的窘境中停下笑声,拿漂亮的紫色眼瞳盯了火猴一眼,嫣然一笑道:“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不是傻?这是我集百兽百禽精华炼制的‘百灵丹’。 “野兽们别的不会,但是受了伤就会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这是它们的本能,也是它们令人心生共情之处,人不也是如此吗? “这百灵丹,最主要的功效就是治疗伤势,能够飞快地生肌补骨,对皮肉伤有奇效,你拿去给你小师弟,用法力化开,它自然就会敷在血腥之处,治疗伤势了。” 火猴闻言,才把锦盒接过来,轻轻打开,只见一颗紫色的丹药发着淡紫的光芒,还有阵阵幽幽的暗香飘散出来。 火猴闻了一闻,脸上突然红了,转身向一风走去。 小芙蝶看着火猴的窘态,脸上笑意盈盈,紫色眼眸波光流转。 正是情生俏佳丽,眸流转世僧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人之常情 一风见到火猴拿着一个精致的紫色锦盒走了过来,便知道他们的事情说完了,盘坐在地上,抬着头对火猴笑了笑。 火猴看着一风的笑脸,心绪纷乱,也是心酸不已。这个小师弟,从青山寺下山以来,不知道糟了多少罪了。 从青萍镇开始逃命开始,差点在无名山谷被鹿蜀困死,逃到南宗寺有经历了秘境锻炼。 虽然在后来听他说的平常,但是他们师兄姐们都知道,换个平常人,遭遇到青雷都无法承受几下,何况还顶着青雷炼体? 后来又遇到最凶险的黑火雷,勾出地狱业火焚烧神魂,烧筋熔骨才换来如今这一副百毒不侵金色佛骨。 还听他说到在幻境中受了伤,还是本倩救的他,虽然他没详细说,但后来本倩说着都哭红了眼睛。 再后来经过南宗寺的比武选拔,每一次都是伤痕累累,最后一场直接打得昏迷了半个多月,秀姑和本倩每天对坐着哭,眼泪都哭干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又在小山寺前被萧季打得快要力竭而死,可是转眼间又强行振作起来,吹动法螺消弭罪孽,使萧季羽罗的阴谋没有得逞。 人还没有好全,兽潮又过来,他又强行奋战,提升境界,拯救陷入兽潮中的灾民。 到了君州,一个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到处奔走求告,还理冒天下佛道之大不讳出弃车保帅的“佛道三策”想要力挽狂澜,但是被君州的儒道两个老奸巨猾的权势老狐狸,在名利场玩弄于股掌之间。 随后他一心想要在武帝面前将佛道变法这件大事展开,却被权势场中的飓风吹得左摇右摆,身不由己。 连最后的替佛道出头的机会,拼了命也没有扛下来,还中了天上地下都难解的毒药。 如今这毒药发作,渗透到他的身体,连体质都变化成半魔半僧的模样。 他第一次发狂的时候还是年幼,书礼曾悄悄和自己提过,但是在眼前看到一风陷入魔化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那样的令人心悸恐怖的疯魔狂态,如果一风自己知道了,恐怕会难受得活不下去吧。 不仅如此,听他平时和师兄姐们聊天,他体内还不知道藏着什么怪物,一直在盯着他,从青萍寺的魔眼,到黑水河的魔人,到今夜的恶魔,他永远被人虎视眈眈。 除此之外,大师兄是憨直的呆子,三师弟死的早,四师弟书礼本身性格阴郁,他们都不在乎男女之事。 但是自己从小就在青萍镇上来回为青山寺做买办,各色人物都看过见过,世事俗情也曾听过闻过。 他看出来,一风和小师妹秀姑与本倩的关系也丝毫不简单。 作为佛子,一路上来,大家看他时,都带着一层不由自主的纯粹净静的神采,而忽略了他也是个普通人。 当他一次又一次展现出非凡的神迹之后,大家把他捧得越来越高,不由自主地把他当做救世主来看待。 所有人把越来越重的担子压到他身上,而忘了他原来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也对熟悉的青梅竹马的美好情感十分依恋,也曾面对着青涩情感犹豫彷徨,也不善于拒绝本倩那种冲动而热切的感情,也会为此十分犹疑苦恼。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啊! 尽管他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而变得越来越强大,性格越来越坚韧,处事越来越成熟,对佛子的身份认同感越来越强烈。 但是他也是个会害怕、会难受、会依恋、会纠结、会迷惘、会身心皆受伤的活生生的人啊! 短短十几步路,火猴的心中就翻腾蹈海地想了这么多,蓦然才发现,自己作为星宿神兽的那点事,对比起一风的遭遇和以后必然要面对的困境,实在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紧紧地攥住了锦盒,快步向一风走来。 一风看着火猴,笑道:“二师兄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还没有死呢,你就哭丧着脸!是不是起了色心,被那位姐姐的臭骂了?” 火猴迅速收拾起情绪,白了一眼一风道:“什么不学,偏偏跟小师妹把嘴学叼了,我以前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师弟,以前都白疼你了。” 正好小芙蝶漫着步子走了过来听到了,咯咯笑道:“一风,你说的没错,他就是起色心了,还不止一两年呢,算起来都上百年了!” 众人闻言都拿眼奇怪地看着火猴,火猴脸噌地红了,对他们道:“别听那个妖女胡说,她就是来捣乱的。” 小芙蝶娇笑道:“是,我是来捣乱的,只是突发善心救了你们,你们也不必怪怀,该对我怎么样呢,还是那样。 “只是我是这个冤家的债主,如今上门讨债了,好歹不要把我从他身边赶走就行了!”说完掌不住自己又笑了。 偏偏小芙蝶又长得妖艳,笑起来颇能摄人心魄。 火猴看着众人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便不搭理他们,准备给一风疗伤了,了然大师凑过来对火猴说道:“火猴,不是老衲倚老卖老,而是你确实要注意······” “哎呀!”火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了然大师,您老人家先管好自己吧,赶紧去疗伤吧。 “自己都不知道新的旧的算在一块受了多少伤了,我的事太复杂了,你管不了的,就别管啦!” 了毓丘尼把了然大师拉开,道:“弟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的话已经不中用啦!” 本倩听到,从一风身边起身对了毓丘尼道:“师尊,我可没有这么想啊,我从小就很听你的话的。” 眼看越来越乱,火猴嚷嚷道:“好了好了,赶紧去自己疗伤吧,一风这里我照顾,只管婆婆妈妈的,怎么干大事。” 说着,火猴就盘膝坐在一风背后,打开手上的紫色锦盒,一股幽香传来,火猴的脸又红了一红,便伸手将丹药拿出来,用灵力催发。 那枚紫色的丹药便化作一片紫色的烟雾,紫烟中还有星光点点的银星闪动,倒也十分漂亮。 紫色烟雾立即闻到了血腥味,立即扑到一风的身上,将他笼罩起来。 紫色的烟雾一附着在一风的肌肤之上,马上融入到他的血肉之中。 只听得一风“啊”地一声轻呼,原本和了毓丘尼说着话的本倩,立即返身过来轻柔地问道:“一风,怎么了,很痛吗?” 火猴在后面催发了百灵丹之后,仔细地观察着百灵丹的作用,听到本倩关切的问话,白了她一眼道:“是,很痛,我要把小师弟痛死,行了吧?一路上都跟在一风屁股后面,整天只知道问问问,一风不烦,我都烦了。” 本倩呸了一声,嗔怪道:“师兄没个师兄的样,还整天起色心。” 小芙蝶闻言笑着过来拉着本倩的手,说道:“对对对,我们以后要好好治他才行!” 本倩也曾经历过她驱赶兽潮攻击灾民的景象,和了然大师及她的师尊一样,对她仍有敌意,便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走开了。 小芙蝶轻轻地笑了笑,并不在意。 一风身上的血肉一沾上百灵丹的紫色烟雾,立即便开始滋生新的肌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火猴这时候才知道,小芙蝶轻描淡写地把这丸丹药给他,实则这物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世所罕见。 这或许就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如此轻易就给他,等于把命都交给他了,前世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就在火猴乱想时,山下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像是僧众念诵佛经佛号,也像是鼓舞士气盟山誓海的骚动。 火猴抬头问小芙蝶,道:“对了,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小芙蝶“哦”地一声,说道:“正经事忘了和你们说了,在你们这段逃亡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大武帝又接连着下了三道金龙令!” “什么?!” “三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金龙三令 众人见小芙蝶说大武帝又下了三道金龙令,惊诧莫名,纷纷追问。 小芙蝶道:“你们很清楚大武帝魏宇的金龙首令的内容,就是要拆毁大武国上千座寺庙,只保留五百座。这第二道金龙令,是关于佛僧人数,就是限制现存佛寺的人数。” 了然大师关切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现存的佛寺,还要按照朝廷的命令削减人数?” 小芙蝶点了点头,道:“还是户部根据搜集各地官府的寺庙度牒名册,与大柱国协商删改,限制现存每个佛寺的人数,禁止超出规定的数量。” 了毓丘尼道:“大柱国?此事都不与太子商量的吗?” 小芙蝶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些不太懂,我只收集消息,懒得去管你们人类间的什么斗争。” 了毓丘尼却低下头沉思。书礼皱着眉头说道:“岂不是大武国的佛道留下多少僧人都是他们来决定了?那佛道是什么,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吗?” 了然大师的脸色也非常灰暗,道:“你且说说另外的金龙令吧。” 小芙蝶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脸色,接着道:“第三道金龙令,是关于供奉。就是命令所有寺庙都不许供奉佛物,即佛骨、舍利、佛牙等物。” 本倩在一旁道:“这道金龙令倒不像前面两道那么威慑性强,至少能供奉金身佛像。” 书礼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一来,还能为现有的寺庙减轻了许多供奉的负担,还能够节约开支出来。” 这时候本渊在旁边听到,原本被业火灼烧得十分虚弱的他,挣扎着站起来,说道:“你们知道个屁!你们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根本无法了解这对一座寺庙的打击有多大! “南宗寺便供奉着一些佛骨舍利宝物,你们知道每天来南宗寺祈福朝拜的上万数的香客信众施主,有多少人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吗? “我告诉你们,至少是一半!这还是南宗寺,有些寺庙能盖起来,能扩大加盖,几乎全部依靠这些东西。” 火猴道:“这么多人,不至于吧?” “在平常老百姓的眼里,它们就是佛的替身,是佛道代表。他们祈福求愿,对着一个死气沉沉的泥塑像,和对着曾经是天上佛陀的一部分求愿和还香火,哪一个能让人心安?哪一个吸引力大一些? “在我看来,这道金龙令一出,至少一半的剩下的寺庙,都不用官府来拆,都活不下去了!” 了然大师叹了口气道:“如今世道这么乱,能坚持信佛的百姓本来就不多了,现在又要把他们心中最神圣的东西禁掉,佛道还能剩下多少人?” 小芙蝶道:“你们先别急着叹气,叹得太早了。第四道金龙令,是关于施舍,禁止所有人对寺庙施舍!包括朝廷大臣官宦、乡绅土豪、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所有的人!” 此话一出,果然,了然大师等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瞪大眼睛,面面相觑,随即一个个的眉头都上了锁,拧在一块,低着头,像是在哀悼。 半晌,只听得一风缓缓说道:“这样一来,所有的寺庙都被迫过上了清宁师兄所说的那样,六根清净,自耕自食,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理清我佛门本义的生活了。” 没人注意到一风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势竟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好了大半,并且坏损的肌肉还在不断地愈合。 火猴也惊叹于百灵丹的绝妙功效,深深地看了小芙蝶一眼,小芙蝶有所感应地回头,对火猴淡淡轻笑。 这时本渊打断一风道:“你知道什么!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才是迄今为止金龙令中最毒的一道,因为它直诛人心! “你们想想,佛道没人施舍供奉,寺庙依靠什么活下去? “有田亩的,当然会更加压迫僧祗户,为了生存,寺庙僧众和佛图户催收他们租赋的手段只会比以前更加残忍、毒辣! “被狠狠摧残的僧祗户别说在丰裕的年岁难以忍受,更何况现在是连年饥荒,自己都没得吃,哪来交的租佃?还不会奋起反抗,推翻佛道?” 火猴鄙夷道:“你也把人想的太恶毒了,是不是坠入魔道还未出来,要不要了然大师帮你瞧瞧?” 书礼摇摇头道:“他说的有理,恐怕还不止如此。你想想,这还是有田亩的寺庙,那些少的,或者没有的寺庙依靠什么来生存呢? “那些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和尚,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钱财来源,又要限制佛寺僧人人数,没那么多钱和人来服侍他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能甘愿去过自耕自种的艰苦生活吗? “难道他们不会也掀起暴乱,反抗实施金龙令的官府和朝廷吗?” 火猴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现在想想如果雷鸣寺的那些锦衣玉食的方丈老和尚们,和肥胖的圆润和尚,要去自己讨租佃,甚至自己去锄地种菜,我就觉得好笑。 “没人施舍,无人供奉,香客减少,恐怕当时看得晃眼的金碧辉煌的雷鸣寺都要蒙上一层灰了吧。 “当时居然每天还派僧众,背着富贵的香客上山,如此奢侈,这时候的生活恐怕都堕入深渊了吧!” 书礼点点头,继续道:“其实还远不止如此,即便现在仍然有许多寺庙拥有众多良田地亩,但是随着金龙令的执行,这些土地恐怕会让习惯奢侈的僧众贱卖挥霍。 “纵使现在影响不大,但用不了几年,便会纷纷一贫如洗。这道金龙令的影响太深远了。” 了毓丘尼原本沉思的头抬起,说道:“还不止如此,你们要看到更上一层。 “佛道之中已经掺杂了朝廷许许多多官员的利益,有许多官员就是对佛寺稍加钱财投入或照顾,便从佛道寺庙的香火和布施中,赚取了丰腴的利益。 “如今一道道金龙令,把一层层的利益大门全部锁死,他们如何肯罢休? “恐怕,太子如今的处境会很尴尬,对外,要面对儒道二教的联手打击,对内,还要面对不满利益被截取的原本支持他的人的骚乱。 “或许有些人现在直接投靠到儒道二教的阵营中去了,毕竟太子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一风这时候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点点头,说道:“这三道金龙令一则会让百姓奋起反抗和推翻试图涸泽而渔的佛道佛僧,二则逼迫原本骄奢的佛道僧众,堕入尘埃后起来造反,三则还会引发原本支持佛道的官员自乱阵脚。 “如果说金龙首令只是粗暴地摧毁佛寺,那么这三道金龙令就是要把佛道扒皮抽筋,令其自取灭亡。” 末了,他还自嘲地补充了一句:“想我当初义正言辞的‘佛道三策’,在如今佛道变法的庞大浪潮下,简直就是小儿把戏,帝王家动起手来,都是直接扼住咽喉毙命的。” 众人闻言,都沉默地低下头,火猴更是叹气不止。 小芙蝶心中却是惊讶无比,她两次遇到这些人,第一次是在小山寺被她驱赶的野兽们疯狂攻击得狼狈不堪,第二次是被战彦章带领军队围攻绞杀。 他们每一次都是狼狈不已,好像只是一群疯狂逃窜挨打的散家之犬。 但是没想到,她仅仅说出三道金龙令,便被他们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切中肯綮,这些人,实在太不简单了。 想到此,她笑道:“众位师父还真是厉害,不愧是南宗寺甚至佛道的精英领袖人物。原本,我还想着怎么对你们解释来着,现在看来不用了。” 火猴疑惑道:“解释什么?” 小芙蝶一笑,伸手指了指下面道:“山下的这一场战争啊!” 众人神色震惊,朝这座巨石的山下看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触即发 众人都走到这块巨石的边缘,下面是一道十几丈高的悬崖,而怪石嶙峋的山脚下,是一座恢弘壮阔的佛寺。 这座佛寺,面积丝毫不逊于半个宝相寺,宝相寺占据一个城坊,可容纳数万人,而这座佛寺阔阔绰绰,重院叠檐,可容纳的僧众不下两万。 这佛寺往东,一片宽阔的平原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云州与君州的交接处,一条宽阔的官道自北向南将那块平原划分为东西两大块。 从官道上分支出数条平坦齐整的道路往西的佛寺而来,应该是为平常人来人往前来拜佛供奉的香客信众修建的。 但此刻东方将白,道路上人烟全无,只有佛寺中灯火残存,依稀可辨佛灯通明之钟鸣鼎盛。 僧众正鱼贯而出,在佛寺门前集结,整装待发。 官道的东边,那一片宽阔的平原在黎明前的朦胧天色中看不清楚,隐隐也听到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再往后则是黛色的连绵山峦,十分模糊。 官道东西两边,原本有大片的田亩土地。 虽然本是荒年,早已不见了庄稼的身影,但是此刻已经沦为战场,那一大片平原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的奔忙足迹、马的践踏蹄痕。 更有火攻时的硝烟灰烬,涂抹着大地的人残留的鲜血,未来得及收拾掩埋的,横躺竖卧的尸体,破败的折戟残兵,和烈烈作响的破旗战幡。 众人初看时,只觉得恢弘的佛寺,东临广阔平原,豁然壮美。 等东方的白灰色日光渐渐清晰,看到了这血腥破碎的一幕幕,原本的壮阔,变得极为悲壮,风吹沙场,血抹大地,尸体堆叠,似有无声哀歌。 但在眼下,僧众已经将要在佛寺门前集结完毕了,看上去至少有上万僧众,他们衣衫乱纷纷,僧袍俗袍,破碎褴褛,血迹斑斑,多数持法棍,少数刀枪。 他们面色悲戚,但有一股孤勇之气,有人低头念佛号,有人仰头望日光,有人左顾寻战友,有人右盼恋凡间。 只等一声号,便把余生抛。 而官道往东,那人声鼎沸、原本看不太清楚的面目,也渐渐映入众人视野的尽头: 在连绵起伏的山峦的背景映照下,有一丝黑线摆开,隐约见细密的蹄肢,应该是军团的骑兵先锋,蹄肢攒动,战马鼻响。 他们身后,则是一片银色冷光,那是无数军团战士手中的战戟,映射出来的巍巍刀光,虽无日光照,已有人心寒。 两边的人隔着官道及东西的宽阔平原对峙,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人影,但是明显经过了多日的交战,已经是心腹皆明。 大家都只是在等,等再一场冲锋,等再一场厮杀。 整座平原战意熊熊,又杀气重重。 所有站在巨石之上看的人都呆住了,黎明冷风起,不觉寒意重。 半晌,火猴才清了清嗓子,问身旁的小芙蝶道:“小芙蝶,这是怎么回事?” 小芙蝶转过头来,微风扬起一丝秀发,她瞪着紫色眼瞳,嗔怪道:“唉?你们刚才不是分析得挺好的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这会子又来问我。” 火猴道:“分析归分析,但是谁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打仗,也反应不过来吧?” 这时,一风眉头紧锁,问旁边的了然大师道:“大师,你知道山下的这座佛寺是什么佛寺吗?” 了然大师神色悲悯,声音低沉道:“这是云州最北的佛寺,也是南宗寺最北的分寺,明王寺。” “什么?这是南宗寺的分寺?”火猴顾不得和小芙蝶纠缠,惊讶道。 了然大师点点头,又道:“恐怕在这一战中,此寺从此烟消云散了。” 本倩在一旁嘟着嘴道:“这到底要干嘛嘛!怎么这么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渊在旁边冷哼一声,说道:“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的吗,还不是朝廷的什么破金龙令,一会不让人供奉,一会强行限制佛寺人数,一会禁止所有人布施。 “听到这些消息,佛道同门们怎么活得下去,这朝廷明摆着要抹除佛道,不起来干他娘的,难道还坐以待毙吗?” 书礼叹了口气,说道:“这也变化得太快了吧,这四道金龙令颁布还没有多久吧,就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火猴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说道:“四师弟,你小时候怕是没有跟人打过浑架吧? “你要打过你就知道,小时候被一群小孩推翻压在地上,一个人一个人扑上来摞在你身上,保管你肠子都压出来。 “更何况,第一个人扑在你身上的同时还扼住你的咽喉,那种憋的难受,恐怕再不拼死挣扎一下,就要小命归西了。” 了毓丘尼点点头说道:“火猴的话,话粗理不粗。佛道积弊已久,也积怨已久,但一直在朝廷的力挺和庇护下怡然自得,却失惕察觉。 “一旦朝廷露出风头,便立即会刮起一阵飓风,卷起你知道的、你没想到的人和势力,他们同声共振地,便要把佛道吹得骨销魂灭。” 一风道:“是的,君州论道大会就是飓风的起点。武帝向天下颁布佛道八宗罪,和斗法后儒道为先、佛道末流的行径,就是先锋。而金龙首令正是风头。一场引起大武国佛道惊变的飓风,由此便形成了。” 说到此处,一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是我,没能在斗法中取胜。否则的话,取胜之后,及时向武帝献上佛道三策,即便佛道被削减挫伤,也远不至于到现在这种神魂俱灭的境地!是我没能及时地把风头扭转,我是佛道的罪人!” 书礼淡淡道:“一风,你错了,我们没能在君州将风头扭转过来,看似是偶然,其实是必然,历史的车轮,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扭转的。” 了毓丘尼也道:“书礼说的对,一风,你不要过多的在意以往的事情,而是要思考怎么面对已经出现的困境。 “儒家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书礼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但是我此时突然觉得,大武帝做得有些过火了。佛道确实弊端积累了不少,但是要一意孤行地将其抹杀,恐怕会引起整个大武国暴乱。 “原本灾民的暴乱造反,就够朝廷头疼的了,怎么还趁机掀起另一场佛道暴乱呢?这不给自己添乱吗?” 了毓丘尼从小在君州城长大,跟随着当年已是道门未来领袖的国师严归真出入各处权势场,待人接物处事的格局,都要高很多,所以她之前的话,全部是从大局观上而来。 听到书礼的话之后,她想了一想,说道:“看来大武帝的处境也并非我们想象中的好受,他现在和太子一样,都是骑虎难下了吧。” 火猴摇头叹道:“希望这场战斗僧人中能多一些修炼者吧,否则依我看,就是以卵击石,兔博苍鹰啊!” 一风紧紧地盯着这片战场,身上的皮肉伤势还有一些没有愈合,此刻猛然增速。 正在此时,只见山下明王寺前的上万僧众开始调整队列,组成一个箭头形状,箭头处的僧人格外威猛,那是破峰的先驱,宽处的队列,则有上百人,是战斗的主力。 在那一瞬间,数声沉重的铜号声在佛寺前响起,僧众手持武器开始向东进发。 而东面的那一线黑色,在不知名某处,雷鸣般的战鼓声震荡中,开始往前蠕动,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战马嘶鸣和人声呼喊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边的僧众闻声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也渐渐开始加速,手持棍棒刀枪,喊声震天,开启了冲锋。 两阵人马越来越近,这一场注定惨烈的战争,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战阵冲锋 怪石嶙峋的无名山峰,一处巨石之上。 一风等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山下明王寺以东,在广阔的平原中,佛僧与军团的交锋。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大规模的战争,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放松。 只见山下平原,官道之西,是以箭矢阵型冲上去佛僧团,充当箭头的僧人看起来威猛不已。 他们手持长枪刀棍,隐隐还透出许多光彩出来,看来这些和尚是修炼者,手中的武器也是不同凡响的法宝武器,他们以此为箭头冲锋,试图冲破对面军团的阵型。 在场的人中,只有书礼在书家时学习时,学习过行军布阵的要义。 这是书家一贯的传统,除了背诵吟诵儒家经典,修炼功法,练习剑法神通,还有的就是要学会行军打仗。 这也是书家曾经帮助魏氏打下江山的压箱底手段。在不归山下的栖凤城中,军队的操练全靠书家弟子的带领指挥。 在长达近千年的历史中,书家从未敢放弃对书家子弟的战争教学,他们深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义,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用到。 关于这一点,圣书院与书家是同一思想,不同的是,相比书家是在云州小打小闹,圣书院却要直接替朝廷,提供精锐睿智的行军将领,要培养出战之能胜的战争人才。 也正因为这个,他们才能逐渐全盘掌控大武国十大军团的其中之六,上下的数百位将领,竟有将近八九成出自圣书院。 即便大武皇室另有开展文武选举的推荐兼考试制度,但是从中获取的人才,基本上都修行儒道二教,只是并未直接来源于太清门或圣书院而已。 修行佛道,却依然在朝廷做官之人,只有极少数,此种人为尊崇佛道的太子魏晃身边居多。 当然,书家并不都是天才,能够学成达到资格,去栖凤城的军队中历练的子弟,统共就那么些。 在年轻一辈的书家弟子中,有些甚至厌恶行兵打仗,而对战术战略学习敷衍了事。 书礼当初学习之时,并未有争强好胜的战争雄心,但是本着学而不厌之心,和凭着聪颖天资,对军法战术战略进行了系统的学习,因此都能通晓大概。 原本父亲书钰是打算让他去栖凤城的书家军队中历练一番的,但没想到了然大师却突然从中出现,点明书礼的佛祉,引他遁入空门,打乱了其父的计划。 当下,书礼看到平原上两军对垒冲锋的壮阔景象之后,脑海中所学的兵法战术便都翻涌起来了。 此时却听得了毓丘尼说道:“这种箭矢阵,要冲开对面军团的冲锋阵线,太难了。” 书礼转过头去看了毓丘尼,当下他反应过来,了毓丘尼从小在君州城长大,及至离开之前,所见到听到的,都是朝廷的一流人物。 她接触的,有高官鸿儒,也有将领军官,左神策军副将石猛就是她从小的朋友,所以她对战争的见识,必然也不会差。 想到此处,书礼点点头道:“对面的战马冲锋,拉开为一字长蛇阵,只要箭矢冲进蛇身,必然两侧的骑兵便会左右卷起,将箭矢阵的僧人全部包围在中间进行绞杀。 “而箭矢阵最大的弱点就是中后方的露出太多了。原本此种阵型应该在更为狭窄的地方进行冲锋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因为越狭窄的地形,越能限制从左右及后方攻击箭矢军阵的可能性,箭矢才得以一往无前。 “但眼下,在如此宽阔的地形中,只怕箭矢一冲,对面冲锋长蛇的首尾一卷,箭矢阵便陷入了他们的重重包围。” 所有人听到书礼头头是道的分析后,纷纷赞叹不已。 火猴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对小芙蝶说道:“小蝶,你也操控着数不清的野兽,想必对战术也有心得吧,你也说说。” 小芙蝶听他叫她小蝶,知道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她送他的那颗百灵丹的重要性,顿时妩媚一笑,语气柔软了许多。 她眉目一转,嗔怪道:“人家哪知道那么多,野兽们哪里会听你这么精细的指挥,只管横冲直撞就算了,本来就野蛮。” 火猴看小芙蝶撒娇的样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道:“你收敛下,我全身都发麻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了毓丘尼没有理会他们的取笑玩闹,眼睛盯着战场说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一旦战马长蛇阵的中间力量被冲击得薄弱了,便也有机会。”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上万僧众组成的箭矢阵离军团的距离越来越近。 僧众们已经能看到对面黑衣黑甲的骑兵,和重甲的战马喷出来的水汽,以及军团后方中穿着褚色战甲的步兵战士,和他们手中锋利的战戟。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看到前方,从军团后面飞出来一团黑点。 箭矢僧团阵中有人颇有经验,惊呼道:“是飞箭!” “腾——轰——嗖嗖嗖——”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无数黑点全部被点燃,冒出火花,组成一片箭雨火海,朝僧团阵疾射而下。 眨眼间,无数“噗噗噗”的声音响起,火海全部罩头扑下来,锋利的火箭射穿了无数人的肢体和胸膛,又在瞬间点燃他们的身体! 数不清的和尚被射死和点燃,顿时哀嚎惨叫声震天响。 更可怕的是,被点燃的人疯狂乱窜,让组成箭矢形状的僧团霎时成为了一汪火海,立即溃不成军了。 在左右冲锋的骑兵见状,如同包饺子一般,开始加快速度,对箭矢僧团进行包围夹击,就地绞杀。 就在此时,箭矢后方的一个僧人一声佛号,“嗡”地传播开来。 刹那间,由他开始,箭矢军团后面有人响应,一个一个犹如点连成线,从前至后,如同一条强大的生命线,贯穿在箭矢僧团之中。 突然,一股磅礴的气息释放开来,只看到箭矢军团中出现了一条银线,眨眼间,哗啦一下扩散开来,却形成了一片水面! “噗——嗤——” 水面由箭矢中心向两面扩散,方才被射中点燃的许多僧人,都在这片水面的浇洒下,熄灭了火焰。 一时间,在箭矢方阵中,从僧人身体和脚下尸体上升起无数道青烟。 虽然火海受到了限制,但是依然死伤了许多僧人。 然而在此时,再一次,从箭尾的僧人处发出十几声洪亮的佛号呼喊,由他们催动,再次组织僧团,向骑兵军团的中心发起冲锋。 这一次僧团早已被同门师兄弟的惨死激发了血性,冲锋变得十分迅猛。 而这个时候,骑兵的长蛇战线的收尾,尚未完全形成包夹之势,战线顿时被僧众们拉扯开。 冲锋战线的中间,却正是薄弱的环节,被一群最强大的修炼者法僧手持灵宝武器一冲,便将骑兵冲锋长蛇战线拦腰斩断! 这些修炼法僧得以顺利冲入了更深的敌阵之中,试图搅乱军团敌阵。 在远山之上,书礼看着战局在瞬息之间数轮变化,不由得心中一凛,果然以前从兵书及书家夫子身上学来的东西,看似头头是道,但真正的战争远远复杂许多,也恐怖许多。 因此也十分钦佩了毓丘尼的心思敏锐,毕竟她刚才是唯一一个,觉得箭矢方阵有机会冲杀开之人。 书礼看着平原的战局,缓缓道:“了毓大师,弟子失眼唐突,班门弄斧了。” 了毓丘尼摇摇头道:“不必如此,真正的战争我也几乎未曾看到过,只是从小听长兄和其他将军理论时好奇听了几句。只是没想到战争是如此残酷,一个呼吸间便有这么多人惨死。” 说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 书礼点点头道:“是啊,战争就是绞肉机,不论谁有多大修为,一旦陷入汪洋的战争海洋中,也不过只能堪堪腾起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突然,只听得本倩惊呼一声道:“一风,你怎么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战场瞬息 听到本倩的惊呼,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一风。 只见一风体内透出隐隐的金光,但是身体表面却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体表面燃烧。 他的脸上也是一半黑色和一半金色,他环视众人,一边金光一边浑黑的眼眸,再次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风将目光定在下面的战场上,声音低沉,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下面的僧人枉死,心里十分难受,腾起一股愤懑和怨怒。” 说着,他抬起手臂,仔细端详着自己金色的手臂上燃起的黑色火焰,继续说道:“想必我被斩佛霜侵扰的,不仅仅是剧毒,同时还被谁融入了怨念。 “刚才说的,那个魂魄带着强烈的怨念,却莫名其妙被恶魔吞噬的道士,应该是青萍寺遇到的伍道长,是吧,火猴师兄。” 火猴点了点头,看着半魔化的一风,心中又是心酸不已,眼中尽是无奈,说道:“小师弟,你也别心急,遇到这种事只能说倒了八辈子霉,你也不想的,也不是你的错,别为难自己。” 一风微微摇头,继续道:“他一心要追杀我们,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放弃,心中的执念也很重,执念产生的心魔也很强,正是恶魔所喜爱的最美味的原料。 “就像那日,萧季和羽罗为了收割和吞噬灵魂和怨念,不惜让上万的灾民疯狂自相残杀,激发他们心内隐藏最深的恶念,以此为修炼元气。 “我身上的恶魔,必定是吞噬了伍道长的内心的不甘与怨怒,趁此加注到我斩佛霜的毒上,又被我金色法螺里的罗汉师兄们强行压制,才凝结了这一朵恶之莲花,长在我的眉间。” 一风每说一句,身上黑色的火焰就旺盛一分,本倩极其心疼地看着他,所有人的心内都被重重压着一块石头。 只听他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看到这么多人在我的眼前死去,我总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愤怒与不甘,自然的就形成了这半魔化的躯体。” 他的双眼中,左边的眼眸开始闪烁金光,右边的眼眸也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他咬着牙恨声道:“但是,我就是控住不住啊!你们都看不到,可我却看得到,他们死去的灵魂,都悬浮在那片平原之上! “一个个灵魂面色悲戚,泪花如雨,怨气如黑烟,这让我如何安心!” 这时候,了然大师走到他的身边,脸色也十分难看,但依然说道:“一风,你完全魔化的时候,金色法螺里出来的罗汉尊者为你念诵的是佛门的‘七佛灭罪真言’。 “此咒出自《大方等陀罗尼经》,佛祖因文殊师利法王子的请求,而说过去七佛曾诵过的咒。 “我在佛经上见过,此咒最能消除罪孽,可能罗汉尊者们也觉得唯有此咒,能解你心中躁动,你运转迦南无念经,用心念之,或能暂抚你心中的怨闷。” 说着,便把方才的七佛灭罪真言一字字说给一风。 如此晦涩难懂之语,了然大师原本想要教许久,没想到说完第一遍之后,一风便点点头,示意领悟。 随即运转功法,口中念诵,众人听之,如闻佛乐,如沐佛光,心下安宁。 紧接着,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功法都自动运转,比自己修炼更加顺畅,在这瞬息之间,修为便微微地提升了一线。 其中最惊讶的是小芙蝶,她作为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拥有了然大师巅峰时期都有不如的强大修为。 她原本修炼到如此境界,已是寸步难进,需要极高的造诣和最大的耐心才能渐渐向修炼圆满的方向迈进。 可是她就在这一瞬间,便发觉自己的修为增进了一年之多!这让她震惊不已! 她这一年修炼增加的修为,可是一个第一境界的小修炼者几十年都达不到的效果! 这时,她才真正相信火猴刚才所说的佛子的天赋,实在是逆天之极,跟在他身边修炼,那等于就是抱着一棵疯狂生长的大树,扶摇直上,冲入碧霄啊! 随后她发现在这一阵之后,一风佛音消孽、提升修为的功效渐渐消失,但这已经让人十分惊诧了。 一风身上的黑色火焰也应声而渐渐熄灭,他的身体慢慢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只是黑色莲花依然在他的额头中间。 本倩悄悄地拉着一风的手臂,朝他的额头细细看去,黑莲精巧绝美,却深邃可怖。 众人的心总算放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时听到小芙蝶惊呼一声道:“你们快看战场!” 所有人不由地重新将目光向战场之上眺望而去。 片刻间,只见那些具备修炼者实力的强力法僧,以箭头冲锋之势冲入敌阵之后,在第一时间爆发出各种神通,法宝武器上的灵光乍现,各色光芒的神通在敌阵中轰然炸开。 隐藏在骑兵后面的弓箭旅战士不擅长近战,被各种神通威能炸飞,天上一时间纷飞着尸体残骸,鲜血喷洒,染红了那一片天空。 了毓丘尼却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这不是一字长蛇阵,这是龙鳞阵!” 书礼瞬间反映过来,看向战场的眼光为之一变,本倩着急地问道:“书礼师兄,龙鳞阵怎么了,那些明王寺的师兄们危险了吗?” 书礼拧着眉点点头,说道:“你看,刚才被拦腰斩断的一字长蛇的骑兵,见他们冲入敌阵却丝毫不惊慌,依然有秩序地将剩下的半截箭矢僧团包围住。 “因为在骑兵和弓箭旅之后,并不是预备冲锋的普通的步兵战士,而是一个个防御兵团! “他们手持盾牌和长枪紧紧排列,往军阵后一层层密集地布置,再往后,才是普通的混战步兵。这样像鳞片紧密重叠的战阵,就叫做龙鳞阵。” 了毓丘尼点头道:“一般来说,这种龙鳞阵主要作为防守,是阵地战的极佳防御方阵。因为其盾牌和长枪过于负重,移动缓慢,是不与其他战阵融合在一起的。 “但是今天,他们以一次长蛇阵作为先锋冲杀包围,以弓箭旅辅助。于是看到的人,稍微懂点兵法,都以为后面的必定就是普通步兵了,所以冲杀进去,搅乱敌阵,便可直击在战阵后方的将领。” 书礼接着道:“恐怕作为冲锋的先头的僧众也是如此想,所以他们才在被火焰弓箭攻击后,再次发起冲锋,冲入敌阵。 “却没想到,敌人技高一筹,以龙鳞阵待命,使冲入之人陷入了更深的重围之中。” 了毓丘尼道:“今日这个行兵布阵的将领是个兵法大家啊,能够洞悉僧团的用意,将其围困。” 书礼道:“应该是这段时间来,他们冲突斗争不断,熟悉了僧众的战法,对今日决战有了充分的准备吧。 “发号施令的法僧,刚刚听铜号之声,应该在箭矢战阵的后端。虽然也懂得排列战阵,组织冲锋,但是战阵运用太生硬了,远远不如军团的将领。 “箭矢战阵,本就不应该在如此宽阔的地方运用,极易被敌人包夹,且对敌人认识得不够充分,所以才犯下大错,落入龙鳞阵陷阱。” 了毓丘尼道:“还不止如此,刚才我就觉得奇怪,冲锋的骑兵一字摆开,虽然看上去壮阔,但实际上极其薄弱,即便能包围,单层骑兵的围剿能力也有限。 “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是故意投放的诱饵,让僧团认为可以将其拦腰斩断,从而冲入军阵直捣黄龙。 “却不知,那其实是张开了一张大嘴,以长蛇阵把僧兵团的箭矢阵吞下去大半,再以盾牌长枪兵团,及后方重叠锋线的骑兵,将僧兵团整个囫囵吞下!” 这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尤其是一风,真正见识了战争中残忍、复杂、精妙和操控人心的恐怖力量。 这一场战争,打开了一风心中的一扇大门。 只是,僧团战阵此时的被残忍绞杀的战况也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战阵绞杀 一风等人从山上看去,被团团围住的僧众团,人数有上万,而他们前面,是至少五六层的重甲盾牌长枪兵,后面是双层锋线的骑兵的包抄——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敌阵之中。 只见重甲盾牌的长枪兵,迈着沉稳而齐整的步伐,朝着僧人团挤压过去,缩小他们的活动空间。 考虑到周围都是自己的师兄弟,让最前面和夹在其中的拥有修炼实力的法僧,无法将神通最大规模地释放。 龙鳞阵的这些重甲盾牌方正就是利用这个机会,不断地用长枪从盾牌的间隙中狠狠地戳出来,就这样,无数的僧人瞬间被刺死。 许多僧人的手中并不是有锋刃的刀枪,而只是最平常的寺庙里的法棍。 法棍浑圆,无锋无刃,原本象征着佛门的慈悲和善意,不愿伤及无辜,不愿自伤己身。 可是在眼前,正是这种无法发挥攻击价值的武器,在战场上还不如一根稻草好使。 而那些手中有刀兵的僧众,见势不妙,纷纷挤到僧人团的前面,手中挥砍龙鳞阵的盾牌。 但是被盾牌战士步步压缩,挥砍的幅度太小,反而嵌进了从盾牌里,和刺进来的长枪枪杆之中。 然后他们被盾牌后的战士拼命一抽,便连人带刀都扯到盾牌面前,后面的战士从缝隙中瞅准机会,急忙上来补上一枪,当场把这些和尚戳死在地。 那些同样持长枪的僧人,人数极少,他们想要刺穿盾牌,但是盾牌极其厚重,长枪再如何锋利也无法刺穿,只能从他们盾牌的缝隙中寻求机会刺伤后面的战士。 在开始的时候,盾牌后面的战士不妨,被刺伤了一部分人,但后来反应过来,长枪一戳进来,便立即有力大者扯住长枪,连人带枪扯过去,便又是一阵狠命的攒刺,顿时僧人身上被戳了数个血窟窿。 就这样,战况陷入了一边倒的屠杀之中。 就在这时,僧众里有修为实力者,终于忍不住开始拼命了。 他们将佛门法诀念诵,将佛音震荡、佛威压迫,神通有金光熠熠的佛印,庞大的金色佛掌,奔雷之势的拳头,法宝有闪着光芒的宝刀、长剑,还有月牙铲、降魔杵、牛角拐、分水錾,甚至还有铁扫帚! 随着他们一声声爆喝,配合着功法迸发出一股股震荡的神通威能,紫红青蓝黄,流光溢彩,缤纷炸裂,一边倒的战况开始出现了裂缝! 盾牌兵团在各色神通的轰击下,许多战士的盾牌被神通威能炸裂,后面的战士躲避不及,被神通扫到,四肢与身体瞬间分离,鲜血横流。 有的军团士兵被法宝武器刺中,一翻搅动,他们的身体炸开,喷射出一道道血雾,有的被挑起,砸到后面的战阵中,砸死砸伤许多,引起龙鳞阵一阵混乱。 还有修炼法僧想要飞至空中,居高临下释放神通攻杀盾牌兵团。 但是他们被夹在普通僧众中,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往上一飞,神通还未释放,便有弓箭旅战士将千机弩对准他们。 有些反应快,立即运转法力,凝聚护身法光防御,但反应慢的,便被如蝗虫般的坚硬弩箭射穿,从空中栽下来。 在这些修炼法僧的冲击下,前面的盾牌军阵尤其惨烈,但是第一道围剿的盾牌军阵破碎之后,后面的盾牌军阵立即补上。 这样一轮轮下来,龙鳞阵中,是看不尽的生死惨状,不断重演。 与此同时,后方的骑兵策马奔驰,他们手持锋利长槊,在疾速的战马交替间,将未被完全包围的,原箭矢战阵的僧团后方的僧众,一槊槊刺伤劈死。 人怎么可能比马快! 就这样,骑兵砍在僧众的身上,再由战马疾驰的速度一带,直接将僧人的身体撕裂,劈在头颅上,便瞬间将他们的光头削去一块,立时鲜血喷涌,脑浆迸出。 僧众的反抗也格外激烈,比起前段被龙鳞阵的盾牌兵层层围困,后面的僧众虽然受到骑兵急速交替的疯狂攻击,但活动空间至少大了许多。 于是,修炼的法僧祭起金钵佛珠等法器,防护自身,随即打开拳脚,手持刀枪棍棒,大开大阖,将不少骑兵斩落马下。 骑兵们甫一落下,便有僧人立即将其乱棍打死。随后的马蹄疾飞,来不及躲避,将躺在地下哀嚎不止的死伤者踩踏于马下,鲜血横流,闷哼死去······ 龙鳞阵中,上万的僧众,被包围在战阵之中,虽然极力反抗,但死伤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军团的战士再如何被僧众侵扰致伤,他们装备却精良,有铠甲兜鍪防御,又是主动攻击的一方,陷入的僧众,防御和顽抗也越来越艰难,死伤无数。 就在这时,盾牌军阵中再次变动,在后面的盾牌军阵中,钻出一批战士,手持黝黑长枪,一跃而起,将手中长枪在空中猛地一掷,长枪急速激刺向僧众。 被围困在龙鳞阵的僧人们,便如挤在一处的干涸的池塘中翻滚的鱼鳖,数不清的长枪便如鱼叉般疾射而至,不需要如何瞄准,便能刺穿一两个僧人,角度刁钻的甚至能串起四五个人! 经过了一轮轮的残忍绞杀,围困在里面的僧众顿时开始惶恐,他们开始哀嚎着,求饶着。 但是长枪不断射至,枪头刺进身体,发出“嗤嗤”的恐怖声音,让许多僧众头皮发麻。 和尚们的哭嚎声不绝于耳,更有悲痛暴怒的喝骂声,状若疯狂的叫喊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惨不忍睹。 站在远山巨石上,看着这一人间惨状的一风等人,心脏剧烈颤动不已,他们这会才真正体会到,战争残忍的真面目。 刚才冲锋的那一阵,原来只不过是死神的前菜,在紧接着的一番番残忍绞杀之中,杀戮之神降临,人命低贱如草芥。 一风口中不断地念诵七佛灭罪真言,他目睹此惨状,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怨恨愤怒的恶念。 他的心中,悲沧和痛苦在不断撕裂他的胸膛,再有冰火不断浇筑在头顶,头上顿时青筋暴起,他唯有咬牙念咒。 所有人看到远处平原上那看不尽的惨状,只感觉到呼吸急促,喉咙发干,连唾沫吞咽都变得十分艰难。 那里,是血的海洋,是死亡的地狱,是佛道祭奠的道场,是杀神的盛宴,是死神的战场! 原来,佛道毁灭只是停留在想象之中,如今真真切切地展现在眼前! 佛道毁灭,原来是这么多人枉死惨死,原来是一个个原本活生生的僧人,他们的肢体被撕裂,他们的鲜血奔涌,大地涂满了鲜血,风中飘荡浓烈的血腥。 他们的哀嚎声唤醒地狱的恶魔,他们的慈悲的佛号唤不来佛祖的怜悯。 这是一首九天共同吟唱的哀歌,是天地神人共同参与,却由佛僧作牺牲的残忍祭祀! 佛道毁灭,原来是这么一幕····· 一风身上的黑色火焰重新燃起,嘴里不断念叨的七佛灭罪真言的功效越来越弱。 他的左边眼眸,金光闪烁,右边浑黑眼眸,黑火腾起,这一刻,他作势要向下飞起,去拯救眼前的这一场灾难,却被一只手拉住。 一风转头一看,本倩肿红着眼睛,眼眶含泪,她饱含悲戚而深情的眼神看着他,拉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却使劲对着他摇头。 黑色火焰,从一风的身上顺着本倩纤巧的手指蔓延,爬上了她的手背,爬到了她的手臂,点燃了她的身体,覆盖了她秀丽的面颊。 黑火犹如一层黑纱,笼罩着她缥缈而带着凄清的美。 本倩现在知道,在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一个人是无法改变战局的,去就是送死。 不论多大修为的修炼者,在成千上万的训练有素的战士组成的军阵中,都只是人海里,一朵小小的浪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也是为什么战彦章在战争中只身力敌几千人,便能称作大武铁枪王,当年的战神羽罗在军中也不过如此,笑面杀神刘毅更是比他们还要低一层。 他们这种级别的将领,如果孤身犯险,那便是将整个军团置身不顾,也将战争的胜负弃于身外,更是将麾下普通上万战士的生命全然抛开。 更重要的是,战争中一个人发挥的实力太有限了。 即便一招大神通,能瞬间杀死数百人乃至近千人,只要有几十人抢到身前,几十柄刀枪立马便能将人劈砍至地狱。 而一招能瞬间杀死近千人的大神通,即便是一风拼着自伤八百的那招惊天动地、击飞三个大乘境界神僧的梵魔生灭拳“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第一式,以他眼下的修为,也只能伤敌不过千人。 更何况往往大神通之后,施展之人的身体,法力体力极度虚弱,是人都承受不住,而这种情况在战争中,是极度致命的。 更不用说,大规模的战争军团作战动则是上万人,参战的战士,有许多都是经历过生死、身经百战之辈。 即便没有,他们经历过严格的操兵训练,也不是羸弱的普通百姓可比,淹没在这样的战场人海中,便必定会深陷在地狱里。 所以本倩现在,即便是被一风身上的恶魔之火引火上身,也要阻止他去参战。 想要只身一人对抗万人军团,恐怕便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神僧发力 所有人都被残酷的战争震撼了。 大武国除了开国时期的八方征战,千百年来,即便有小规模的暴乱起义,也被短时间内强制镇压。 所以许多人只看到,大武国现在的昌隆盛世,美好繁华,他们并没有看到真正的战争,没有看到开国时期八方征战中,大武帝国军团对战争的狂热和残忍,血腥和威慑。 真正的国家安稳,都是用血拼出来的,真正的和平,无一不生长在恐怖的战争力量的震慑之下。 这一次,大武帝也许并非是一怒之下,才颁布意欲抹除佛道的金龙令。 但是不论他心里如何想,现在他的的确确再次打开了战争的魔盒,地狱的恶魔和杀戮死神都将横行人间。 这头叫做战争的野兽放出来,再想收回去,便只有它饮够了无数鲜血、吞噬了不尽灵魂之后,才能留恋不舍地回到囚笼。 这一场标志着大武帝国建国上千年历史中,掀起最大的战争的序幕战——被后人称之为“明王叛乱”的战争,仍在继续。 看到一风想冲动去只身犯险,了毓丘尼开口道:“一风,你别急,或许还有转机。” 书礼也接口道:“这种龙鳞阵也有缺点,最大的缺陷就在于把所有兵力全部集结在前方,而只会的将领躲在后方。 “但是后方的防护兵力不足,只有有人攻其后背,失去了将领的指挥,龙鳞阵必然会崩溃。” 一风和本倩两个人被黑色火焰点燃,如同两个黑色的火炬,眼睛紧紧地盯着战争的平原,只希望奇迹的出现。 火猴也急道:“了然大师,这是云州哪个龟孙子将领啊,缩头乌龟躲在后面,让自己的兄弟去送死,杀死了这么多佛僧,我看云州的僧人,都快要死了一半了!” 了然大师道:“据我所知,云州军团的最高将领是吕铁裳。他是朝廷分布在云州十万军团的主将。 “但是云州的兵力,分布在云州四个郡,这一次集结出来的,应该没有十万,否则别说是一个明王寺,十个也灭掉了。 “我想,兵力还在不断地集结和补充中,今日应该也只有两三万。” 本渊冷哼一声道:“为了杀害我们佛门中人,朝廷还真是不择手段,这种杀人如麻的残忍,简直丧尽天良。 “不过,这里才一两万僧众,我们南宗寺还有十万僧众,什么死了一半!我们南宗寺还没出手呢! “朝廷既然铁了心要抹除佛道,那我们就和他们干到底!” 了毓丘尼道:“本渊,你这想法太危险了。你要知道,南宗寺的十万僧众,年老的和尚和年幼的小沙弥,及体弱的丘尼姑子占去了一半。 “即便南宗寺有着强大的上千的修炼佛徒,但是这种修炼者,军团中也未必会少,十万精兵强将,其中有多少儒道二派的修炼高手?只怕是南宗寺的数倍之多!” 书礼点点头,接着道:“更何况,在这种大规模战乱中,修炼者能发挥的实力被紧紧限制,你看下面明王寺中的修炼者如何惨死就可知。 “修炼者一出来,便有相应的手段跟上,便有相应的人员对付。 “你现在看,刚刚还隐藏在军中的那些修炼将校,也开始陆续露头,开始围攻那几个大乘境界的明王寺神僧了。” 众人急忙朝战场看去,只见被重重围困的僧人团里,有五六个释放出强大气息的神僧开始带领僧众反击。 他们现在才出手,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以作突袭,但是见到僧众死伤实在过于惨烈,便只得提前站出来攻击了。 他们飞在空中,箭矢如雨朝他们射过来,被他们浑厚的防御神通抵挡在外面。 他们在空中招引煌煌天威,牵引佛国神力,释放出来的神通浩瀚苍茫,雷鸣震荡、闪电交织、地动山摇; 又有强大梵音涤荡,从天而降的巨大金光闪闪的佛印佛掌,如怒涛泼地,似狂澜卷空,他们手中武器神威更是非同凡响。 种种神通轰然炸响,对面的盾牌兵团中被一道强大的神通轰击,瞬息便死伤上百精兵战士,尸体漫天炸飞。 但是,在这样的十几道狂猛的神通轰击下去之后,接下来的神通便瞬间削弱了许多。 释放这种强大的神通威能需要耗损的灵力法力,远不是立即便能补充完成的,威能越大,耗损的灵力法力越多,对身体造成的负荷损伤也更大。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一风这种怪物能够快速补充灵力,也不是如一风般能够狠心咬牙,承受身体无比痛苦的伤势。 就在这时,对面军阵后方,飞出来五六个将领,手持战刀长枪利剑亮戟等灵宝武器,抓住那几个神僧,运转功法调整灵力的力竭间隙,飞了出来。 他们二话不说,各式强势神通朝着他们劈砍而来,刀光如奔雷之势,剑光如闪电之疾,长枪如龙突,战戟锋刃卷狂风。 种种诸端,神通飓风席卷,如山岳海浪齐至,闷头轰下,顿时便有两个大乘神僧支撑不住,吐血栽落下来······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阵撼动,原本他们心中还对大乘境界的神僧抱有信心,那是他们佛道修行的顶尖强者,可呼风唤雨,佛威通天,神威盖世! 眼前也确实如此,但奈何,他们不是真神,也不是真佛,无法持久永恒地调动天地神通。 是人总有力竭之时,总有神疲之态,而往往这时,稍不注意,地狱的恶魔和天地的轮回便盯上他们,成为普通的终有一死的凡人。 这就是修炼者参与战争的真相:战争中,没有人能保证独善其身,没有人能抵御死神的突袭! 本渊见到这一幕,近乎狂怒地喊道:“死,那又如何!难道任由他们宰割不成?!如果我在南宗寺,必然要带领师兄弟们,誓死也要保卫佛道!至死无悔!!” 一风闻言,眼中金光黑炎闪动,他看向本倩,抬起手臂,掰开本倩抓紧的手指。 本倩全身都在黑火中燃烧,大口地喘着气,使劲地摇着头,泪珠被她甩出眼眶,带着一丝黑火溅落。 经历刚才的一幕,她更加明确地知道了,即便一风的神通盖世,在战场中,无人能做到永葆无虞,一丝一毫的分差,便能丧命天涯。 一风边掰开她的紧紧箍住自己手臂的手指,一边淡淡地对她道:“本倩师姐,这全是因我而起,我未能将手中的星星烛火,燎起希望之原。如今,希望之原的天上,电闪雷鸣、暴雨入注,但我已将星火吞入胸膛,我的身体便是希望之火!” 本倩只是摇着头不听,但是一风已经掰开了她最后一根手指。 就在此时,火猴惊呼道:“一风,你快看!” 所有人都向战场看去,只见在平原的西南方向,突然杀出来一队人马,战马蹄声震天,呼喊如狂澜催发,人影如浪潮汹涌,冲着军阵的脆弱的后方,疾驰而去! 龙鳞阵的弱点就摆在他们眼前,他们狂热的呼喊,让一个个披着铠甲的光头都闪出一抹亮色,掀荡起一片氤氲热气! “是南宗寺的僧兵!”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惊声喊道。 一风等人顿时一愣,南宗寺的僧兵? 南宗寺何来的僧兵?什么时候养的僧兵? 这时,本渊带着惊喜而疯狂地呼喊道:“是我师尊!是了法大师!” 所有人心中再次一惊:什么?!了法长老?! 众人将震惊的目光再次转向战场,只见领头的一骑上一个僧人,手持一柄金色长锏,他的面容因狂热而扭曲,他兴奋大声呼喊,领着浩浩荡荡的僧兵队伍,如同陷入地狱的恶僧,朝着战场,义无反顾地冲杀而来。 第二百四十章 南宗僧兵 “轰隆隆——” 马蹄声不绝于耳,战场西南方向,所有的战马覆盖铠甲,坚硬的马蹄铁敲击着地面,如同擂响了大地的战鼓。 所有的僧兵都光着头,脑袋并无兜鍪保护,那是他们向敌人亮明身份,代表着佛道卷入杀戮,天地佛门诸生,唯有向死而生! 随着他们狂热的呼喊,军阵瞬间出现了紊乱,僧兵团的冲杀目标,正是军阵最薄弱的后方。 龙鳞阵正面的坚韧锐利的优势全然不见,只有单薄的背影,主将和所有指挥军官都躲在了龙鳞阵的身后。 上万僧兵骑着骏猛战马的冲杀,不论谁有逆天之能,也只能惨死刀枪之下。 随着令旗招摇和呼喊,龙鳞阵的阵势开始变化,五六层的盾牌兵团被明王寺的僧众和修炼法僧击破了两层之多! 在令旗的指挥下,只留下一层盾牌战士抵挡明王寺僧众,其余皆调转方向,朝后方竖立的象征着将领位置的那杆灰色大旄集结而去。 后方的骑兵也放弃了继续围剿残余僧众,勒马掉头,重新组成队形,从战场的两侧迅速迂回,向冲杀过来的僧兵团援军疾驰而去。 灰色大旄之下,一骑上,一员猛将身着绛紫色衣袍,玄色铠甲,正是云州军团的主将吕铁裳。除了他有如此机敏睿智的布阵和调度,云州再找不出他人。 他的身边围绕着两员副将和十几名牙将等战将,皆骑战马,此刻正和他一起,脸色铁青地看着冲杀过来的南宗寺僧兵团。 一名副将禀道:“吕将军,我们的骑兵已经在刚才剿灭后端的明王寺僧众中死伤了不少,剩余的骑兵兵力,恐怕不足以抵挡那边冲过来的僧兵团。” 吕铁裳棠紫的面颊上,双目炯炯有神。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南宗寺僧兵团,淡淡道:“我让他们迂回,并不寄希望冲乱如奔雷之势的僧兵团,而是以他们的血肉之躯,来换取龙鳞阵中盾牌兵团的转移时间,他们太过于笨重,调转布阵需要大量的时间。” 那名副将脸色浮现忧色,道:“恐怕,并不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吕铁裳点点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希望那个人能在我们死之前赶过来。” 就在这时,原本深陷被绞杀的明王寺僧团中,残余的僧人眼中燃起希望。 他们听到了西南方向的铁蹄阵阵,听到了僧兵团中的佛门怒喝,眼前重重的盾牌兵阵,突然变得薄弱。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不顾死伤,哗然怒吼,竭尽最后的力量向盾牌兵阵冲杀过去。 吕铁裳的军阵瞬间变成了腹背受敌,南宗寺僧兵团的冲杀之势远比想象中更快,当头的上千僧骑兵眨眼间便冲了过来。 但是云州军阵骑兵已经是身疲力竭,匆匆迎上去抵御,许多骑兵手中的长槊还没来得及举起,便被僧骑兵的长枪刺穿身体,挑落马下,成为铁蹄之下的亡魂。 龙鳞阵的盾牌兵团还没彻底转换过来,便被先锋的僧兵团冲击,拦腰截断。 南宗寺僧骑兵们在马上用长枪攒刺,战马扬蹄,提起千斤之重的铁蹄狠狠践踏,许多盾牌兵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踩死在盾牌之下。 直到死伤了足足三四千名盾牌兵卒,南宗寺的僧兵团战马先锋,才堪堪被阻挡了冲锋之势。 这时候,南宗寺当先的了法长老脸色狰狞,一声大喝,十几名僧人从马上飞身而起,一起朝着那杆大旄飞跃而去。 吕铁裳见状,对刚才的那名副将命令道:“你继续指挥剩余兵阵抵御僧兵团,其他战将,跟我上!” 随即亦飞身而起,提着一把大武军制龙牙宽刀,向领头飞过来的手持长锏的僧人劈砍而去。 飞到空中的一瞬间,吕铁裳便画出一个巨大的刀阵,闪着寒光朝所有飞过来的僧人斩杀过去。 了法长老见此,运转功法,金黄的铜锏发出璀璨光芒,当头一砍,一道金光冲出,直直撞在寒光刀阵之上。 “嘭隆——” 一声巨响炸开,光芒四射,一股庞大的神通威能瞬间爆炸,卷起一阵巨大的波动,所到之处,无不炸裂。 地下的兵卒未及躲避,当头遭受轰击,衣甲尽裂,身体撞飞,吐血身死,血染长空,一片殷红。 就在这一个照面间,便死伤了上百人。 在这一招之后,吕铁裳和将领们与了法长老等人在空中缠斗在了一起,下面的兵卒像躲避瘟神似的,惊恐着躲避着他们的神通横飞,威能爆裂。 而此时,僧骑兵之后的大规模的僧兵团已经冲了上来。 南宗寺近万名僧兵气势如虹,举着长刀长枪,肆意挥砍,僧骑兵早已向两侧蹿出,迂回包抄,截断军团战士撤退的后路。 明王寺僧团在另一边奋力挣扎,搅在云州军阵之后,云州军团腹背受敌,眨眼间便死伤了一片。 然而,在经历了明王寺僧团的困兽之斗,和南宗寺僧骑兵冲杀三四千盾牌兵卒之后,云州军阵剩余的兵力依然有一万两三千。 即便僧兵团和明王寺僧团两头打击,又被斩杀掉了两三千战士,云州军团场上的兵力尚存上万,依然有一战之力。 在那名副将的指挥下,他身旁不远的战鼓轰然擂响,鼓声阵阵,震撼着他们的胸膛,鼓荡着他们的血性和战意。 剩余的万名军团战士再次举起战戟,弓箭旅拔出腰刀,残存的盾牌战士手持盾牌长枪,随着战鼓震荡,和僧兵团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战场上怒喊与哀嚎交织,长枪与战刀格杀,战场陷入了战意熊熊的一片混乱厮杀之中。 远处山上,随着死伤的尸体越来越多,一风反而平静了下来。 没有办法不平静,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这仅仅是死亡的开端。 这样的情况,只要金龙令继续执行,则会不断地出现,出现在云州,出现在寒州,出现在密州,出现在大武十四州! 焦灼和愤恨已经完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冷静,如死亡般冰凉的冷静,才能在这场注定要死亡无数人的大武国佛门灭道法难中生存下来。 死亡和希望是双生胎,只有看透了死亡,才能诞下生的希望。 即便死亡饱含着痛苦与恨意,但这就是这场战争带给一风的成长。 本倩紧紧地挨着一风,站着他身边,却感受不到他的一丝温暖,她看到一风身上黑色的火焰已经熄灭,但奇怪地散发出一种侵肌透骨的寒意。 这是比杀意更浓的气息,这是战意。 众人皆被瞬息万变又震撼万端的混乱战场所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风的变化。 了毓丘尼对了然大师道:“师兄,南宗寺的僧兵不是在方丈师兄的指挥之下吗,他是最痛恨战争的,怎么会将僧兵的指挥权交给了法,又怎么会让他带兵出来参加战争?” 了然大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少了我们两个,南宗寺的长老会议还不是被了法掌控? “更何况,君州金龙令一道道下来,整个大武国的佛道都陷入了混乱,暴动、纷争、战乱,哪一个长老不惶惑不安? “了法长老都不需要如何说服,便能够将僧兵的指挥大权揽入手中,佛道的利益被破坏殆尽,他必定是第一个暴跳如雷的人。” 火猴说道:“这场战事还有变数吗?我都快看得眼花缭乱了。” 小芙蝶插嘴冷笑道:“还说我残忍,你们人类自相残杀的战斗比我们残忍了无数倍!” 火猴闻言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书礼拧紧眉头看着战场,道:“难说,我看军团战士在受到僧兵团数次冲击之后,死伤近半,依然能够举起武器抵御反击。 “他们意志如此坚韧,除了大武帝国传统的强力军事训练的功效,恐怕也是留有后手。” 正说着,战局果然再次发生变化。 所有人的精神都莫名一震——这就是战争无意中感染人的、如同瘟疫一般的莫名亢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安心败退 平原战场上,云州军团和两寺僧团陷入了无比焦灼的拉锯战中,两边的战戟刀枪长槊剑矛甚至还有不少法棍,都沾满了鲜血,每一个呼吸间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去。 天空之上,军团主将吕铁裳带领着修为较深的将校们,与了法长老为首的南宗寺修炼高僧和神僧缠斗厮杀。 并且不断有人加入上空的战场,目前为止,已经有上百人在上空飞舞。 神通爆炸,五光十色,如同绚烂的烟火,但是神通波动洒落,地面上的人无差别地死伤一片。 血流成河已经不足以说明此次战事的惨烈,云州军团两三万战士,明王寺僧团及南宗寺僧兵共两万余佛门僧众,如今拼杀得总共只剩下万余人。 近三万具尸体横在平原,尸体如海,血如汪洋。 更有不计其数的尸体被无情的铁蹄践踏,残肢断头,横亘尸海,空中浓烈的血腥伴随着飞扬的沙场尘土混杂成一团殷红的血雾。 怒吼肉搏,刀剑横飞,又有修炼者及擅长法阵者释放火焰,烧杀一片,哀嚎遍野。 战场上,只剩下嘶哑的呐喊,和力竭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和哀嚎不断产生,又不断泯灭,每一次泯灭,都伴随着无数冤魂离开人世。 一风等人此生都未曾见到这天地间竟有如此惨状,黄泉之下的修罗炼狱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小山寺前的灾民狂乱,也不过死伤四五千,如今这三万冤魂的离世,除了悲壮和怜悯,再也找不到其他情感支撑点。 愤恨到了极致,便只剩下对宿命的悲悯和哀叹。 就在此时,从混乱战场的北方传来一阵巨大嘈杂的呼喊,在混乱战场早已声嘶力竭的苟延残喘之中,那阵呼喊显得格外刺耳而雄壮。 杀红了眼的他们,早已麻木的心,再一次被这种熟悉的、携带着浓烈战意的呼喊震慑住。 这一刻,他们都希望那阵呼喊是自己的援军,因为他们再如何坚强坚韧也坚持不下去了! 不约而同的,云州军团战士和僧众们都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齐齐转头向北而望。 他们喘着血腥浓烈的空气,用他们血丝充塞的疲惫双眼,带着早点终结这一切的强烈的生的渴望,向北而望。 在那一刹那,所有僧众的心都冷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员大将手持长枪,带领着几十名金甲战士和四五百名威猛的青甲战士,直接冲杀进混乱战场。 他们一路如同砍瓜切菜,将一颗颗光溜溜人头砍破削落,遇到拼死抵抗的僧人,他们尖锐的战戟上的法阵,迸发出一股神通威能,就在僧人的眼前胸口炸开,僧人肢解,神形俱散······ 在战场所有僧众看来,虽然他们只有四五百人,但无异于是死神亲自派遣冷漠鬼将,前来索命,将他们心中支撑的最后一根线崩断。 许许多多的僧人哀鸣一声,丢掉武器,掩面哭泣······ 谁都知道,接下来,这些索命的鬼兵鬼将将收割他们的尸身和灵魂······ 远处的山上,一风向前轻轻一跃,跃下巨石悬崖,凌空飞起,身影闪动,向战场飞去。 这一次,没有人阻挡,本倩含着泪水,轻轻一跃,跃下悬崖,跟上了一风。 这一次,没有人说话,书礼和火猴默默地向前一跃,跃下悬崖,跟上了一风。 这一次,只有人叹息,所有人都往前一跃,跃下悬崖,跟上了一风。 战场上原来冲杀奋战的云州军团战士,纷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掩面哭泣的一个个僧众,一股压在心底的、本能的怜悯冲上头脑。 明明刚刚还生死相拼的他们,眼中突然盈盈泪水,他们四下张望这一大片光溜溜的人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这是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悯,这是属于整个人类群体共同的悲哀。 空中,最后一招将两方隔开,了法长老看着下面数千僧众都跪在地上掩面啜泣,他怒不可遏,不断大声疾呼、嘶声怒吼,命令着他们: 站起来!跪下去,佛道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没有人听他的,哭泣声像是传染病一般,击破了僧众们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哭声不止,却有僧众开始念起了佛经,颂起真言佛咒,低沉而浑厚的法号声,渐渐连成一片,遮蔽了哭声和啜泣声,在天地间震鸣。 生死战场上,这数千僧众,身染殷红鲜血,口中持续不断的吟唱,沉郁厚重,声调铿锵,律动玄妙。 他们的吟唱,如同一条大江长河流淌,歌颂着大武国上千年佛道发展的史诗,歌颂出佛道最宏大无私的悲悯,歌颂那些感人的佛道传奇故事,歌颂着无数虔诚佛门信徒的信仰。 他们的吟唱,犹有金光加持,如同一朵朵无形的浪花,绽放在战场血海汪洋,如一叶一叶扁舟,荡漾在这人世的苦海······ 吕铁裳看到下面自己麾下的战士都如同木头一般站立着,刚才的愤怒和血性全部在一种悲戚中莫名地湮灭。 身经百战贯来冷峻严厉的他,竟一时之间不知该下什么命令。 幸而有人代替他执行了命令,他看到,大武国军中拔营悍将、铁枪王战彦章带领着金甲金吾卫和青甲羽林军冲入了战场,冷漠无情,遇僧杀僧,遇佛杀佛。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战彦章征战多年,并非第一次看到人们的绝望。 麻木、哭泣、声嘶力竭的哀嚎,他都看过。 但是他没有见过,明明是绝望,为何却如此宽宏辉煌。 那些佛号声响彻在耳边,仿佛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极淡如水的向往,不是生之渴望,而是乞求一种归宿,一种心灵的归宿。 他心中震撼莫名,但他不能被其左右,他此前得到的命令,是增援云州军团,平息明王寺的叛乱,将所有参与叛乱的僧众,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这是武帝的命令,或许在武帝心目中,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吃斋念佛的佛道突起叛乱,竟然敢在大武国点燃硝烟战火! 这让武帝愤恨难耐,怒火中烧让他失去了理智,才下令杀无赦。 但是作为军人,尤其是武帝旁边的军队首领,战彦章只有服从命令,别的他“懒得理会”!也无法理会! 于是,他手中的长枪,刺破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僧人的胸膛,戳破一个个僧人的头颅。 这比他人生中任何一场战场要来的容易,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轻易的胜利。 但他忍不住咬着牙喝骂道:“他娘的,怎么这么硬!” 是的,他没有想到,僧人的骨头会这么硬,震麻了他的手臂,磨损了他的枪尖,每一次出枪,都不由地让他的心脏一震,后脊一寒。 他是铁枪王,但那是面对上千勇猛的敌人拼命斩杀换来的荣耀称号!这是他傲视大武军团的无上荣誉,是载入史册的光荣!是荫蔽万世子孙的历史功德! 然而,他现在每一次出枪,只感到耻辱,跪在地上僧人有四五千,远比他赢得铁枪王荣誉的人数要多得多! 但是他只感到耻辱! 他们口中念诵的佛号,竟然比他们的刀枪战戟更能刺穿人心! 就在这时,他预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空中疾射而来,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脸上半是金光半是黑炎的怪异少年僧飞驰过来,身后还跟着数个气息强大的身影。 他眼中不确定,但是心中已经冷静地辨认出,当头的就是他一直追杀的佛道巨子:一风! 一风飞到近处,他看着一大片跪下念诵佛经悲咒的和尚,他漠然地从胸口处摸出一枚拇指大的金色法螺,灌注灵力。 法螺瞬间变大,螺尖放到嘴边,他立马疯狂运转功法,急速调集全身心的灵力,鼓荡胸膛的所有悲悯与愤怒,吹响法螺! “呜——嗡——呜——嗡——” 一股股金色灵力波动从金色法螺中释放出来,一圈圈迅速扩散开去,传递到所有跪在地上的僧人耳中,传递到他们的心中,与他们口中的佛号声同音契合! 一时间,如万佛齐声召唤,梵语度引怨灵,佛音涤荡,传播人间。 所有僧人似乎刚刚沾染鲜血的罪孽得到了宽恕,似乎他们虔诚的乞求得到了回应。 他们现在是没有罪孽之人,就算他们刚刚杀了很多人,他们也得到了神佛的宽恕! 于是,他们一个个捡起了武器,徐徐站了起来。 站在对面的军团战士,只看到他们眼中都点燃了一团金色的火焰,犹如洞穿人心的佛火。 那名指挥的副将见状不妙,立即跑到安置战鼓的战车上,亲自擂响战鼓。 战鼓雷响,却在一风吹响的法螺呼号声中,显得如同蝼蚁的嘶鸣。 副将心中越来越急,“嘭——”一声巨响,径直一丈的战鼓被他猛然轰碎。 这一声战鼓破碎之声,犹如投入镜湖中的巨石,轰然炸裂,所有的僧众大吼一声,拿起武器奋不顾身地朝敌人砍去。 火猴火牙挥洒,凝聚出火狻猊、刑天兽、火饕餮、火象、火狼群等等兽群,朝着云州军团战士和狂屠僧众的金甲金吾卫、青甲羽林军猛冲而去。 书礼手掣青蛇,与本渊、了然大师等人朝对面空中的吕铁裳,和他身后的四五十个将校冲杀过去。 本倩则停留在一风旁边,守护着他吹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法螺声。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在战场的南方掀起一片遮天蔽地的烟尘,一股股浓烈的腥臭味早已迎面扑来,羽林军中有人惊呼:“是兽群!” 所有羽林军顿时想起昨夜暴雨中,被兽潮攻击时的恐惧。 战彦章环顾四周,在这片刻的厮杀间,军团战士已被重新站起的僧众压入下风。 他和空中的吕铁裳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退意,在一瞬间同时呼喊出一声这场战争最后的命令:“撤退!” 残破的军阵中,一辆战车上传来金锣的慌乱敲击之声,如大风推浪,军阵战士顿时如浪潮般往后退去。 战彦章收起长枪,转身,拔地而起,呼啸一声,往后飞去。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 甚至,他黑铁般的脸上,嘴角浮现一丝罕见的淡淡笑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悲戚难掩 战场上空,了法长老瞪着通红的双眼,挥舞着手中的长锏,还要下令去追杀退走的云州军团。 “够了!”了然大师罕见地发怒吼道。 了法长老撇了一眼了然大师,眼中清明了一些,但依然气不顺,不甘心地挥舞长锏,下令道:“南宗寺的僧兵们,给我——” “够了!”了毓丘尼冰冷的脸颊如同霜雪般惨白。 了法长老怒道:“什么叫做够了!你们看看死了多少僧人,他们又是如何惨死的!你们——” 了法长老突然停止了怒喊,愣愣地看着走过来的一个人。 此人一手紧紧攥紧一只金色的法螺,一手紧紧握拳,手掌掐出血来,一滴滴往下滴去。 他的脸庞十分怪异,一半发着金光,一般燃烧着黑炎,一只眼睛金光闪烁,一只眼睛黑焰熊熊,额头间一朵黑色莲花燃烧着,依稀间,倒是有几分像一风。 一风走过来,他先看了看地面,三万余人的尸体堆积横亘,犹如死鱼一般横七竖八,躺卧在血海里。 战戟长枪戳在他们身上,腥臭传播许远,招来无数只苍蝇,嗡嗡乱飞,还有许多人无声地蠕动,漫无目的地爬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上。 了然大师他们知道,他在看他们看不见的灵魂。 从一风眼中,上空是一片紫红色遮蔽的天空,一团团怨魂集聚在天空,他们红色的怒气和紫色的怨恨渲染了整片天空。 方才的法螺佛号,天上地下的佛道悲悯,也解不开这万万心结。 一风手中的法螺突然嗡嗡自鸣,他猛地将法螺举起,天上的一团团的怨魂纷纷射出一道光,射向法螺之中,法螺如同海融万雨般,一一将那些光吸收。 霎时,其余人眼中只看到天空中莫名出现无数道光芒,如流星璀璨,射入法螺号角中。 每射入一道,一风的手臂都震动一下,数不清的光芒射下来,一风拿着金色法螺的手不断震动,他脸色痛苦到扭曲,但依然咬着牙坚持着。 直到所有的光芒都射入法螺之中,一风举起法螺的手才慢慢放下来,手中的法螺犹有千万斤之重。 法螺缩小如拇指大小,换到另一只手,原来那只手不停地颤抖着。 一风想单手将法螺塞入璎珞之中,但是明显不能够。 本倩连忙飞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小巧的金色法螺,却突然一缩手,她没想到,这枚法螺居然如火炭一般烫手。 但是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紧紧拿住了法螺,细心地将法螺装入璎珞之中。 装入的一瞬间,金线织就的璎珞却突然散发出一股令人眩晕的气息,金线竟慢慢地变成了红色,犹如法螺中渗出了鲜血。 漂亮的璎珞中间,形成了一个刺目的红色卍字符。 一风一把揽住差点被这股诡异气息冲晕头脑的本倩。 本倩这时候才知道一风刚刚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她抱住一风的手臂,眼里含着泪水,柔声道:“一风,你······” 一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璎珞,对着本倩笑道:“师姐,你给我打的璎珞里原来这么漂亮啊,我以前没看出来,只是现在被这股血气玷染了,麻烦你有空再帮我打一个吧!” 本倩使劲点了点头。 一风松开本倩,再次抬头向天空看去,原本被厚厚银灰色铅云遮蔽的阴郁天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般,把厚重的云层吹散。 风将天空吹出几条裂缝,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瞬间从天而降,投射下来。 一片片绸缎般的金色阳光映照着地上的战场,血海汪洋中,金光熠熠生辉,像是上天的一只金色触手抚摸着人间的伤痕,又像仙女织就的金色绸缎,轻柔地掩盖住人间的苦难。 骤然间,众人只感到压在心头的那股浓烈的悲戚,被这一缕缕金色阳光稍稍冲散。 不少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却升上了一股透心凉的寒意,冰凉却不刺骨,就像渴了,终于轻快地喝了一小口水,寒到心尖。 战场中,已经有残存的明王寺僧众和南宗寺的僧兵团开始搬运尸体,他们踩踏着血色积水,打扫战场,只是一切都那么安静。 了法长老不好说什么,只是和众人一般,出神地看着这一切。 在战场南边,还聚集着一群野兽,它们齐齐整整地排列,各类野兽都夹杂在一起,却出奇地安静,静默地或坐或卧在地上。 它们的眼瞳中都出现一丝茫然,各各歪着头,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战场,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自相残杀到如此地步。 它们的上空,火猴和小芙蝶飘荡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它们。 半晌,小芙蝶才说道:“小猴,你看它们,多可爱啊。” 火猴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小蝶,我怎么感觉它们少了许多?” 小芙蝶转过头,对着火猴一笑,火猴却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凄婉。 笑完,她轻轻地说道:“哪有生生不灭的生灵哟,它们都是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生灵,在灾荒中饥寒交迫,饿极了的它们将性命交给我。 “我对它们说,已经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了,要想活下去,就要杀人,但是,也要被人杀死。 “只可惜,它们都太笨了,就这样把命交给了我,我又给白送了出去。” 火猴看到她眼泪滴了下来,紫色的泪珠在金色的阳光下煞是凄美,是一种象征了生命的瑰丽之美。 半天,火猴才说道:“把它们遣散了吧,生者自有道。以后由我保护你。” 小芙蝶噗嗤一声笑了,她轻轻擦干眼泪,转头看着他笑道:“好不要脸,你现在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夸海口,真不害臊。” 火猴连忙咳嗽了两声。 小芙蝶轻轻一挥手,柔声说道:“去吧,谢谢你们的信任,但是我也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了。 “虽然你们之间可能会互相猎食,但是记住,以后再碰到侵犯你们、欺负你们的人类,一定要联合起来,将他们一口咬死!” 野兽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呆呆地看着小芙蝶。 小芙蝶眼中含着泪,嗔怒道:“就说它们太笨了嘛,这都听不懂!” 随即她身上紫雾蒸腾,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巨大的人首蝙蝠,嘴唇张合,一股股紫色的波纹荡漾开去。 野兽们呆滞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调转方向,一步三回头地渐渐离散,扬起漫天的尘埃。 小芙蝶再次一变,变成了人身,向火猴靠近了些。 火猴看着它们离去的背影,道:“它们能活多久?” 小芙蝶也看着它们,轻声道:“不知道。若是自然寿命,各自不同。若是再如这般,灾荒连年,人兽争食,把青山薅秃,把绿水染红,再加上硝烟战火,人都不知道活多久,何况它们呢。” 她又问道:“你是在担心它们,还是在担心人?” 火猴道:“有什么不同吗,佛曰,众生平等。” 小芙蝶冷笑一声,道:“别跟老娘扯这些没用的!人,远没有它们可爱。” 火猴顿时恼道:“说什么呢,你能不能收敛下,让我在师兄弟面前怎么做人?整天想着怎么帮你说好话,脑子都不够用了!” 小芙蝶转头轻笑:“多吃猴脑!补一补!” 火猴道:“嗯?!你刚才不还说它们可爱吗,怎么就想着吃它们的脑子了?” 小芙蝶笑意更盛:“其他人不行,给你补补还是没问题的!”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善变!” “哈哈·····”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道门危机 君州,黄龙观。 国师居住的偏僻小院,一处议事厅内,严归真坐在上首,下面跪着一个道士模样的兵卒,身着布甲,低头禀告。 严归真挥了挥手,道:“知道了,退下吧,按我说的做,密切关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下面的道士磕了头,向外走去。 严归真待他走后,神色疲惫,手扶着头架在旁边的高桌上,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他抬起头喝问道:“谁?!” 门外徐徐走进来一个人影,也不答话,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严归真看清了之后,便向旁边挥了挥手,说道:“坐吧,你怎么又出来了,没人阻止你?” 那人声音清脆,如山涧泠泠,幽幽水咽,但是语气奇寒:“大武帝宫中,还没有人能够阻挡我。” 严归真摇摇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有无人阻挡你的问题,而是你身为贵妃,在大武帝宫中便要遵守皇家的规矩,不能私自出宫。 “若是武帝一时间找不到你,你又如何解释?” 来人正是大武国有名的道教贵妃,国师胞妹,严贵妃严清。 她面色与了毓丘尼极相似,但是比脾气古怪的了毓丘尼更加清冷,脸若冰霜,神色冷峻。 若说了毓丘尼是霜寒傲骨的冰菊,那严清则是不露面目、只留传说的夜间传奇昙花,非但不愿显露人前,甚至不屑赐予人间一丝芬芳。 严清听到长兄如此说,便冷冷回道:“他找不到我,自然知道我不愿见他,我想见他时,自然会找到我。” 严归真皱眉道:“你还是如此,马上就要分封为帝后了,还如此任性妄为,如何在这泱泱大国的母仪天下?” 严清冷笑道:“这母仪天下是你想做的吧?” 严归真道:“我想做的也好,为天下道门做的也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已经收不回了。 “我劝你还是以后多想着怎么和武帝处好关系,否则道门恐怕就是下一个佛门。” 严清冷笑不语。 严归真又道:“上次你给太后安排的伊河千佛灯会,虽说壮丽宏大,得到了百姓的称赞,但是当天一场雷电暴雨,将太后吓得不轻,没过多久就仙逝了。” “怎么,要找我算账么?”严清冷冷道。 严归真道:“即便这不是你的错,但武帝心中必定也不好受。更何况后来他处心积虑多年的收纳佛门功德阵法又失败了,加上这段时间的佛道叛乱,他也很头疼。 “你这时候不能让他心安一些,还秉着性子跟他闹,皇家深如海,伴君如伴虎,咱们说不定哪就出了岔子了。” 严清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严归真,道:“你还是少操点心吧,上次君州论道大会后,他又要求你献祭了一次吧? “你看看你的样子,半年前还是青黑的头发,现在已经近乎全白了,多保养保养吧。” 严归真无奈地摇摇头道:“保养有什么用?献祭都不管用了,拿什么保养?那次君州大会,斗法的第三场,我当时想着便是有点过火了。 “儒家的天域霜龙亲自露脸,道门的七星北斗阵招引天上玄门之力,佛子更是直接将佛国琉璃宝塔真身引入凡间,后来竟然请降龙罗汉金身下凡,实力极其恐怖。 “如此庞大的斗法阵势,早已超过了第二境界修炼者能够承受的地步。但是武帝当时已经上头了。 “如此一来,最受冲击的反而是云台的那位,要不是他聚天地神力稳住大武帝宫,否则,大武帝宫早就被他们三个后生炸掉了。唉,后生可畏啊!” 严清道:“是啊,又耗损了他许多神力,可是现在献祭也弥补不回来,该如何是好?难道大武帝国的命运就要在我们手中终结了?” 严归真道:“我刚刚得到消息,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还有一丝机会。所罗门的婆雅一直紧闭着嘴,我们也拿她没有办法,少不得,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严清却知道是什么事,问道:“有把握吗?” 严归真苦笑道:“什么把握,不过拼命一试罢了。” 严清闻言,有些动容,却马上止住了,眼睛出神地看着门外,门外的松柏青翠,阳光照下来,油光发亮。 严归真继续道:“你今日来也好,我正想把一些事和你说了,省得到时候带到棺材里去了。” 严清担忧道:“大哥,你别······” 严归真罢了罢手,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你也别担心我,我今日所说的事情,恐怕你还容不得我。” 严清一听他的话中有意,愣了一下,立即道:“你是说我的女儿?她······”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先掉下来了。 严归真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虽然当初是太后不满有道门的孩子毁坏了魏氏皇族的清誉,何况她又是笃信佛教,更加容不得那孩子,便派人丢弃了。 “我也担心,担心那孩子——魏氏皇族恐怕容不得她,便没有去找她,这件事,你已经在心里责怪我很多年了吧?” 严清红着眼眶,没有说话。 严归真只得继续道:“前段时间,小毓带着她来了君州城,她佛门中人,那孩子竟也投入了佛门之下。 “那段时间,武帝对咱们三教非常敏感,我怕再生事变,便没有把消息告诉你。只是悄悄地去看了她。” 严清闻言,急切问道:“那她知道了吗?” 严归真点点头,道:“小毓跟我说,不打算告诉她真相,既然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照顾过她,那便让她做一个真正的孤儿,反而更好些。” 严清眼中含着泪水,半天,说道:“我不配做她的母亲。” 严归真也道:“我也不配做她的舅舅。但是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至于她知晓之后如何选择,那便由不得我们了。所以,我依然把真相告诉她了。” 严清忙问道:“那她呢?她怎么说的?她想要见我吗?” 严归真道:“她当时听了之后,不是很高兴,有些失落,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问了我那枚手镯的事。” “九极玲珑镯?”严清急忙问道。 “是的。”严归真点点头道:“只是这个东西当初是你们两个共同打造的,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所以只告诉她这件珍宝是你们送给她的,让她好好珍藏。至于功用,我确实没能告诉她。” 严清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已经随小毓去了吗?小毓也真是的,来君州也不来看我,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 严归真道:“你在深宫中,她如何去见你?更何况当时佛道在君州的位置那么微妙,你知道了,少不得要捅出什么篓子呢! “我说这件事的重点就在这里,我得知消息,她现在正在太子府上,你知道,太子与你一向不对付,我也不想让你去找她。” 随即他语气沉重不少,说道:“如今太清门的掌门行事怪异偏执,不是作为道门领袖的大才。 “像这样献祭下去,说不得我那天就死了,以后你是帝后,是武帝身旁道门的最高地位的人,我把道门交给你了。 “希望你行事能够多以道门的利益为重,不要辜负了我、道门对你的嘱托和期望,我们这一脉只能永继,不能断绝。” 严清低头想了半天,说道:“如今形势如此复杂,如果你献祭和那丝希望依然失败了,魏氏还能容得下道教吗? “如果武帝知道了他的亲生女儿,又能容得下我们母女吗? “而且,关于星术这一关系到大武帝国关键命运的大神通,道门中除了你,恐怕我也难以为继啊!” 严归真拧紧眉头,沉声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云台那个阵法的缺陷,如果难以成功,你记住,一定要及时肃清道门,将其削减至十分之一,只保留少部分的有生力量就行了。 “到时候,你也隐入山林,清净修行,这叫留得青山在。不要再像佛门一般,等着被人全面抹杀。 “没有利用价值的教派,对于魏氏皇族来说,那便是眼中的钉子。” 严清郑重地点点头,又说道:“即便我不去找她,那她现在在太子那里,太子与我有隙,那他对她如何,会不会对她不利?” 严归真道:“我派了人在那潜伏着,现在太子好像还没有对她不利,否则我早就把她救出来了。 “但是太子的态度也不是很明确。不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道门扎根君州上千年,这点信心我还是有。” 说完,两人各自沉默了半晌。 严归真催道:“你赶紧回去吧,否则即便武帝不好对你做什么,他面子上也不好看。魏氏皇族的面子,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严清点了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送至门口,她回头道:“长兄,别送了,得空就多养养神,佛道这么乱,也许有一天,小毓能够回来。别等她回来了,她大哥却不在了。” 严归真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严清便往院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将院门一关,她脸上蒙上黑纱,戴上兜帽,看了看山下君州城的中央,又转头看了看北方。 犹豫了一会,她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铃诉语 君州城,太子府,一处深重的别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影悄悄出现,不为人注意。 忽然,从拐角处走出两个丫鬟,穿过走廊,坐在石阶上歇脚,口中说笑着。 只听左边一个道:“说来也奇怪,我们在这里呆了好多年了,第一次见到太子这么频繁地出入这里。 “我还想着,在被放出去以前,都不能见到太子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还有机会在太子前面露脸。” 右边的丫鬟笑道:“好不要脸,太子可曾看过你一眼没有,就露脸。哪一次来,咱们不是把头低得挨着脚丫子了。真正露脸的,那要算兰姐姐了。” 左边一个冷笑道:“她是常露脸,但是我也知道,她是得了什么机缘,她背地里干的那些事,说出来少不得打脸。” 右边的忙道:“你也别乱说,要是被太子知道了,恐怕我们都逃不了罪!” 左边丫鬟嚷道:“什么乱说,人家做得出,我怎么便说不出?” 不知哪里传来两声咳嗽,两个丫鬟连忙收了声。 左边的丫鬟气还不顺,但是声音低了许多,悄声说道:“你又不是没看见,自从那位小姐来了这个别院后,太子来的勤快。 “我们之前还以为是太子要纳太子妃了,都高兴着。没想到,后来兰姐传出来,说是认的金兰兄妹。 “这下,把另外一个人高兴坏了,来得比太子都勤快了呢!” 右边的丫鬟也悄声道:“那不是太子的命令吗,让刘毅将军多来陪着小姐,怕小姐发闷。你也太多心了。” 左边的丫鬟道:“多心?你看看他一天来几回?来了就悄悄扯着兰姐,到另外角落说话,问她小姐今日说了什么,有什么要求,喜欢什么,哎呀,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兰姐可不得了便宜吗,天天悄悄地给他传言,让刘毅将军带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新奇玩意进来了,就为逗小姐开心。” 右边的丫鬟道:“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的那段时间,小姐还算好,说话行事,虽然不拘礼,但是人也随和,也爱说话。 “她每天在院子各处逛着,也常见笑着。说起来,小姐穿着太子给她量身定做的那几套衣裳,真的如同仙女一样。 “我无意中还听到厨房的陈老伯说过,他见到如此漂亮的小姐,还是旧年间,在黄龙观烧香的时候,有幸遇见国师的那两个胞妹。 “那时候,她们虽然身着素素的道袍,但是漂亮得晃人眼睛,跟眼前这个小姐竟差不太多!” 左边的丫鬟小心翼翼问道:“就是当今的严贵妃,将来的帝后?可惜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 右边的丫鬟笑道:“你现在见着小姐,不也是一样嘛!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姐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想必是闷得慌了吧。” 左边的丫鬟摇摇头道:“我却觉得不是。你还记得吧,有几日,还发了好些脾气,说是不穿太子给的衣服了,还让兰姐到处找人要衣服,说穿我们的衣服也行。 “小姐那么标致的美人,穿我们的衣服,像什么了?” 右边的丫鬟点点头道:“嗯,我记得,那几日,饭也不好好吃,说是只喝粥配点咸菜疙瘩就行了,没得浪费粮食,说外面成了什么样子了,她还在这里享受。” 左边的丫鬟也道:“这小姐漂亮是漂亮,好是好,就是脾气太古怪了,不知道是不是漂亮的美人都有这种脾气。 “或许严贵妃还有她的小妹也是这个脾气也说不定。这种锦衣玉食,咱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她还不要呢!” 右边的丫鬟道:“是啊,所以兰姐姐可能也是想着让她开心点,才故意和刘将军通消息说的吧。 “刘将军也是为了服从太子的命令,让小姐开心点,在太子前面也好得封赏。” 左边的丫鬟冷笑道:“说你眼皮子浅,你还犟嘴,你冷眼瞧着,刘将军是一副讨赏的模样吗? “他贵为神威军团的两大主将之一,他还要什么样的封赏?太子待他如兄弟,我们连瞧他一眼都不敢,如此尊贵,还想要什么封赏?我看是要讨小姐的喜欢才是!” 右边的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骂道:“你想找死,爱死哪死哪去,何苦拉上我?!” 左边的丫鬟拿开她的手,轻声笑道:“你怕什么,你看刘将军,昨日一个五彩的鸟儿,今日一个四个胳膊的灵猴儿,明日抬好几大箱外边的小人书进来,忙得团团转,我见着就可笑。” 右边的丫鬟也笑了笑,说道:“可是小姐也没见一点好,还是那样子,只是叹气,有时候还哭呢。我们刚进去,她就擦干眼泪了。可惜刚学会的妆都花了,谁不知道呢。” 左边的丫鬟依然不甘心,道:“那是兰姐吃力不讨好,我就知道那小蹄子总想着攀高枝,现在打脸了吧?” 右边的丫鬟道:“我看也不全是,我感觉着,经过一番闹腾之后,小姐虽然还是那么着,但见着刘将军似乎又好了点。” 左边的丫鬟道:“且行且看吧,日子长着呢,谁说的定呢?” 右边的丫鬟点点头,说道:“赶紧走吧,这院子也就这里没有站岗的神威兵,要不然也不会给我们偷懒,赶紧走,还要去打水呢!” 两人遂起身,说说笑笑走了。 她们走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身影,带着兜帽,脸上蒙着黑纱,便是刚才两个小丫鬟口中的帝后,当今的严贵妃。 不知道她们如果知道刚才讨论她的话被正主听去了,又是什么境况呢。 严清现在没空想这些,只是看向别院后方的那一重院子飞角的屋檐出神。 那里风铃阵阵,清脆悦耳。 只是风铃之下,她的女儿,是否对着风铃幽幽出神呢。 风铃之下,秀姑看着清脆叮当的风铃,风铃背后是广袤的蓝天,几朵小巧的白云,初秋的清朗已经被风铃轻声倾诉,又被微微的寒风吹走。 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即便他已经尽量轻柔,但依然铿锵有力,秀姑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刘毅将军来了。 但是她倚靠在窗前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风铃出神,刘毅便也不进门,走到窗前,倚靠在木护栏上,就从外面看着窗户里的她。 秀姑眉头微蹙,头也不回道:“你要进来便进来,站在那里干什么,这风可有点冷,小心吹伤了。” 刘毅笑道:“我觉得,在外面这么看着,伊人斜倚窗,风铃诉轻语,就是一幅绝美的画。 “以前在北宗寺,有一个和尚丹青是一绝,还融入了许多神通在里面,画的可逼真了,只是全是佛陀罗汉明王尊者。 “偶尔见他画一张神女,竟像是要飞出来。可惜我那时候没心思学,不然现在把你画下来,比他还好呢!” 秀姑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转身就把窗户关上,刘毅呆了一下,又苦笑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子。 进屋后,他看着秀姑又坐在那里生气,便笑着说道:“又怎么了,今天天气这么好,难得你打开窗户看看外边,这又气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秀姑道:“我不是说了风有点冷吗,还站那里干什么?” 刘毅笑道:“就为这个?嗨,这个风算什么,你是不知道,在西方边境戈壁里,夜晚那个风,夹着沙子,又冷又打得人疼,那才叫厉害呢,这算什么?” 秀姑道:“厉害?你怎么不去厉害的地方耍去,偏偏要到我这里来?谁说是你冷了?你便是冻死也不和我相干,我是自己觉得冷了,不成么?” 刘毅无奈地笑笑,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给你赔不是。”说着对着秀姑作揖,秀姑忍不住噗嗤又笑了。 刘毅起身还待要说点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朝外面怒喝一声:“是谁?!” 突然,一个东西破窗而入,朝秀姑疾射而来,刘毅鼓荡强大的气势,便要飞身过去抓住,但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他到秀姑身边,那东西便被秀姑伸手抓住了。 刘毅忙问道:“没什么事吧?” 秀姑摇了摇头,打开手掌,见是一枚白色的软玉,触手极柔软,顶部烙印着一个复杂古拙的字符,下面写着:九极玲珑镯,口诀如下······ 秀姑见此,脸色大变,立即追出屋外,走廊左右奔过来两队神威兵,早不见其他人影。 刘毅跟出来,冷着脸,对神威兵喝问道:“你们是死人吗?刚才有人闯进来了都不知道?如果是刺客伤害了秀小姐怎么办?” 两队神威兵连忙跪下,其中一名队长抱拳道:“将军,属下实在是没有看到人,并非懈怠,请将军明察!” 刘毅神色冷峻,喝道:“你们滚出去,叫副将再换一批人过来。你们先去白虎最西边的城坊当差,有战事直接派你们出去!” 秀姑皱着眉头,回身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摆出你冷面杀神的威风,我看他们就挺好,来的人又没有歹意,更何况,来的人修为这么高,又岂是他们能够阻拦的呢?” 刘毅待要说些什么,却见秀姑回过身去,攥着白色软玉,抬起头,盯着房角屋檐上的风铃出神。 微风徐徐,风铃清脆,像什么敲打在心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入局太深 大武帝宫,一处宫殿之中。 坐在金龙榻上的魏宇屏退了宫女宦官,只留着魏晃在地上伺候谈话。 武帝脸上不太好看,连日来的各地军情都显示着,他原来宽心相待,极为尊崇的佛道,原曾想都是老老实实吃斋念佛的僧人,未曾想竟然都吃了豹子胆,起来造反了。 说实话,他原来并不是不知道佛门中有人中饱私囊,经过近千年的发展,佛道已经相当囊肿了。 南宗寺的那几个僧人,尤其是佛子,他心中明白,或许事情并不是崔铭所说的那样,竟然屠戮数千百姓。 他身为大武帝,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否则也不会将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委以重任,统领儒教,那是看中了崔铭善于体察己心,做事雷厉风行,一贯是自己的臂膀。 他不是任人唯亲,而的确是任人唯贤。 儒教作为支撑朝廷的第一大门派,每年要培养多少大夫官吏,来补充朝廷和各地官府的人才空缺,大武国军队的领军将领也多由圣书院锻炼出来。 且不说儒教占据朝廷的大半壁江山了,但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官吏和将领着实不错。 即便圣书院最下等的下品学士,委一到任,就便能肩负起一地的军事和政务。 从这点说,圣书院就是朝廷的军政人才摇篮,用崔铭来作为其领袖,相对而言,更能做到知己知彼的信任。 所以,他虽然并没有接触过南宗寺的那几名僧人,但是从他们论道大会的表现看,并不是那等奸心藏恶之人,反而是一群受了莫大委屈的佛僧。 但崔铭那日如此肯定与执着,必定是有相当的证据,即便事情不真,最少也有七分之罪由他们引起。 想到这里,武帝对魏晃说道:“太子,近期朕的命令,是不是让你不满了?” 魏晃连忙跪下,回道:“父皇,儿臣惶恐。父皇统领宇内,百姓交口称赞,谓之昌隆盛世。父皇之令,必是为国祚着想。” 武帝淡淡道:“昌隆盛世?哼,昌隆盛世能让武国十四州的和尚全部起来造反?” 魏晃跪俯在地,不敢答言。 武帝说道:“太子,你起来吧,站起来说话,方有我魏氏男子气概。” 魏晃便遵命起身,依然低头在武帝面前侍立。 武帝又道:“算起来,你从北宗寺回来后,朕和你,一直都没有好好谈过心。近段时间,又因太后仙逝,论道大会,灾民暴乱,等等诸事,没时间与你交谈。正好你今日过来请安,我们便安心谈一谈。” 魏晃道:“父皇以国是为要,不必为了儿臣挂怀。” 武帝双目炯炯,冷哼道:“国祚延绵之事,难道便不重要吗?你是太子,是将来代替朕统治大武国之人! “你的事可不仅仅是父子孝敬之事,与国是更是息息相关!你若没有如此的格局,如何来做大武国的帝皇?” 魏晃连忙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罪。” 武帝叹了口气道:“说这些,也并非为了找你的罪状。当初选你为太子时,有三件,第一,太后主推,你从小在太后的膝下承欢,稍及年立,便被太后安排前往北宗寺带发修佛,深得太后欢心,便是你那几位国舅,也无一不喜欢。 “第二便是你为魏氏当代的长子,按魏氏皇族礼制,本应如此。 “第三,便是朕的心意,只因你从小聪慧,能察言观色,能断言处事,后来去了北宗寺,每每派人将国是批题传送与你,你都有独特见解回复来人,朕心宽慰。” 魏晃恭敬回道:“父皇舐犊之心,儿臣谨记在心。” 武帝点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为此,我将老二老三派遣往边境为我大武国守国,老四没了,老五老六年幼,又跟你亲近,如此好的局势,是有多难得,你未必知晓。 “当年朕袭位之时,可算是经过一番龙争虎斗,你的祖辈,莫不如是。” 魏晃心中一凛,立即明意,回道:“儿臣将来必为各位皇弟妥善安置,必不负父皇之心。” 武帝眼中流出欣慰神色,说道:“甚好。老二老三驻守边境,为国征战,不惜性命,老五老六都是庸碌之辈,并无特长,全赖你安排了。” 魏晃道:“儿臣不敢。” 武帝口气一转,说道:“但是近来,你对佛道的关注过于迫切了,朕听闻人言,你总是派遣人前往南方打探消息,是为了国家社稷,还是为了佛道利益?” 魏晃一惊,忙道:“父皇明鉴,儿臣只是置身佛道多年,竟不知佛道有如此多弊病。一经揭发,竟连结造反。 “儿臣心中惶惶难安,有负父皇教导之心,痛心于佛道之病,因此每往打探,暗自忖度,以孝父皇之辛劳,为父皇分忧。” 武帝淡淡道:“你能如此想,最好。你不要错会了朕的用意,朕今日明说与你:送你入佛道,乃是见儒家把持朝政,借助佛道来权衡之策。 “虽谅儒教他们无不臣之心,但如此一来,圣书院把控朝廷之人才出入,弊病并不比佛道少,太清门更是掌控着星术神通,与大武国命脉攸关。 “朕当时送你去北宗寺修行时,虽是太后极力推荐,但未免存了使你领袖佛道,以此制衡儒道二教之心。” 魏晃低头想了片刻,说道:“父皇,既然如此,为何如今还要肃清佛道,儿臣斗胆,是否有顾此失彼之虞?” 武帝摇了摇头,道:“朕说你入局太深了,你竟未领悟。治理国家,哪有如此简单。 “国家之事,十有八九并非能预料知晓,只有在乱局来临之际,冷眼旁观,方能得其大要,全身而退,统率八方。 “如今,佛道钱粮不纳国税,僧众不入军伍,历代祖皇推崇佛道能安民养性之心,竟变得愈加不堪,使其肆意放纵,屯僧兵屯钱粮。 “有人曾私下告朕,大武十四州,每一佛寺便是一佛国,安享极乐,有兵有粮有土地,动则以佛图户欺压百姓,民不聊生。 “这几年的灾荒便是由此集中爆发,饿死我多少大武百姓。从此一管可窥全豹,佛道却是已经在动摇魏氏皇族统治的根基了。 “朕此前虽知之一二,却碍着太后的脸面,彼时也未曾想到会爆发灾荒,致使百姓作乱。现在如此局面,必定要肃清一番,此乃巩固我魏氏统治大武根基。此乃第一件。” 魏晃俯首称是。 武帝又道:“第二件,因他们屯钱屯粮,即便百姓无荒灾,他们太过于不受拘管,未免会膨胀,而滋生不臣之心。 “眼下他们因朕的金龙令,佛道起兵造反,便是实打实的证据。只不过大武十四州,朕也未曾想到,他们能如此成势。 “但朕并不如何忧心,此乃大武国病灶,患病最忌隐而不发,以此引发,反而使朕愈加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魏宇说完他下达金龙令的第二个原因,又问道:“太子,朕问你,灾民暴乱与佛道造反并起,后续将如何发展?” 魏晃低头想了片刻,便道:“灾民暴乱,乃是生存之艰,官府与军团如今依照金龙令,将佛寺所囤积之钱粮,救济百姓,灾民得救,生存之患稍减,终将偃旗息鼓。 “即便仍有怀揣侥幸之心企图谋逆者,所聚集之乌合之众,况官府与军团,以佛寺囤积钱粮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以强龙之势打压之,使其势必不能长久。” 武帝笑着点点头,道:“你能如此迅速解答出来,也不负朕的一番教导之心。灾民暴乱如此,那么,佛道将如何?” 魏晃心中一震,知道不能随意作答,便说道:“儿臣敢请父皇指教。” 武帝顿时收敛了笑意,冷着脸道:“你不必在这里跟我耍小机灵。我才要跟你说,跳出局外,冷眼旁观,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件。 “儒道二教见佛道成势,未免有比较高低争竞之心,而同样滋生祸乱。 “除却佛道己身弊病,借此打压佛道,杀鸡儆猴,以彰显魏氏皇族威严不容侵犯,大有必要! “皇权凌驾于儒释道三教神权之上,是不容置疑的天意!” 魏晃犹豫着道:“若是佛道始终不服从金龙令,那么······” 武帝怒喝道:“胆敢挑战皇权,便直接使其彻底湮灭!” 魏晃身子一抖,连忙跪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族铁律 半晌,父子皆无言。 外面的德公公静静地站在走廊中,虽听里面言辞激烈,但丝毫不敢擅入,只是静候着武帝的旨意。 沉默之后,武帝接着道:“太子,你如此聪明,要明白,我们是魏氏皇族,是我们统治三教,而不是三教来要挟我们。”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由此也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历代武帝都不能解决的难于在人前谈及的困境。 “那便是我魏氏一族无法修炼的问题。” 魏晃心中恍然,这也是他心中一直的郁结,让没有修炼资质的人来统领三教,到底让人安不下心来。 魏宇缓缓道:“儒释道三教的修炼者,为何会臣服我魏氏,原因你也知道。但是现在那位出现了问题,你可清楚?” 魏晃心中震动,下意识问道:“怎么会······” 武帝皱着眉头道:“其实此事从二十多年前便开始了,只是当时国师认为只是天道规律波动,无伤大雅,没想到云台之下那位,二十多年来愈加衰弱,这如何让朕不焦心?” 魏晃心中一动,道:“父皇是否因此才十分关注佛道的招徕功德大法?” 武帝点点头,道:“那位人物的势力一弱,我们魏氏的倚仗便显得单薄。 “其实从初代武帝开始,皇族内部一直对此想尽办法,获取一个能让魏氏拥有修炼资质的神妙对策,然从来未曾成功过。” 魏晃似乎想到什么,说道:“父皇,皇族祖辈可曾试过,与修炼之人结合之法?” 武帝看了一眼魏晃,淡淡道:“当然试过,你以为魏氏祖辈都是无能之辈吗? “但是可惜,或许是我魏氏一族已然占尽了天机,天意不再额外垂青我皇族,历代竟然无一诞生有此资质之龙种。” 说着叹了口气,他眉间的皱纹似乎也加深了许多,接着道:“没想到的是,由此竟然还诞生许多问题,因此也产生了数条魏氏铁律。” 魏晃此前也有听说魏氏的铁律,但是这种东西,说起来是魏氏皇族的隐疾,一般不会公然于众,因此也从未听父皇亲口说过。 魏宇叹道:“此事本来是作为朕的秘密遗诏传授于你,但是今日国家佛道大乱,而你深陷其中,不得不与你亲口传授。” 魏晃跪下低头:“谢父皇教诲。” 魏宇娓娓道来:“首先,第一道铁律,与修炼之人双修,只能当朝武帝可试行此法,若其他魏氏贵戚私下试行,则将有挟子谋乱之患,必将以谋逆之罪处死。 “第二道铁律,那便是修炼者身为后宫妃嫔,一旦当朝武帝崩殂,后宫难免为其掌握,进一步祸乱朝政。 “其既善修炼,便在寿元、操控手段等方面远超出魏氏皇族,因此,若无法诞下可修炼资质的龙种,则必使其与当朝武帝殉葬! “为此,魏氏皇族早已研制出天下无双的至烈毒药!” “斩佛霜?”魏晃下意识地说道。 武帝点点头,道:“不止如此,还修筑了大武帝宫的法阵,融合多代儒释道惊才绝艳的大能逆天之能,将大武帝宫打造成天下第一的法阵。 “大武帝宫的这些法阵,只能掌握在当代武帝手中,除了防止外敌入侵,同样也是防备祸起萧墙。” 魏晃深为叹服道:“魏氏皇族真是瞻高望远,非吾辈之所能及啊!” 武帝冷哼道:“别人看着魏氏皇族威赫震天,你岂不知,这乃是魏氏万般无奈之举。大武江山龙盘虎踞,若无一点手段,出一点点差错,恐怕就万劫不复了。” 魏晃俯首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谨记在心。” 武帝道:“你确实要切记在心,魏氏因此缺憾无法修炼,因此才需要倚仗儒释道三教势力。 “为三足鼎立之势,历史以来,大武国的三教虽态度谦恭,未曾大乱,却也要防备其视魏氏皇族为鱼肉,温水烹鱼,缓缓殆于其中而不自知。 “儒家有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身为皇族子孙,尤其是将来帝王的继承者需要时刻铭记在心,如临深渊,不能有丝毫差错让其掌控要挟。” 魏晃:“儿臣谨记!” 魏宇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所以,魏氏虽无法修炼,却更加无法容忍任意鼎立三者任意一足不畏服、肆意妄为! “若有,宁可削去一足,凭双足亦可稳踏魏氏江山! “若再有,必再削去一足,单足若夔牛,亦可雷鸣震慑人间! “若还有,则全部斩除!” 魏晃:“是!” 魏宇语气坚定:“魏氏从蛮荒中来,斩青蛇起义,便是从无至有,向死而生,何惧从头再来?! “此便是魏氏皇族气魄,绝不能被任何人左右!天地大道,千年江山,万栽社稷,从不惧怕任何威胁!” 武帝喝问道:“太子,我说此意,你可领悟了?” 魏晃铿锵道:“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武帝大为欣慰,笑道:“好,很好!所以你不要沉迷于佛道,只顾着佛道的得失如何,你看站在更高的境界去把控。 “你是大武国的太子,可不是佛道的佛子!眼睛可放明亮些!” 犹豫了片刻,魏晃还是问道:“父皇,魏氏这么多年,当真未能诞生一个拥有修炼资质的龙种?” 听到魏晃质疑,魏宇眼神闪动,问道:“魏晃,你是否有事瞒着朕?” 魏晃心中一惊,还以为是秀姑之事暴露了,急忙跪地俯首道:“儿臣不敢!” 魏宇沉默了片刻,道:“你再说下去。” 魏晃道:“父皇,本是万万不敢私议父皇宫闱之事,但今日父皇贴心劝谏,儿臣受益匪浅,若未提出,恐辜负父皇父亲敦敦教诲心意。 “儿臣斗胆请教,今日严贵妃盛宠,荣赐帝后封号,传闻贵妃诞生一子,今后二者该如何处置?” 魏宇闻得此言,脸上浮现阴郁之气,再次沉默。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因为有魏氏铁律二则在先,后患无穷,因此多代武帝便早已放弃了与修炼者结合之法,避免后期困境层出。 “朕乃少有的有信心把控诸类风险的帝皇。今日你既然敢提出来,那朕便回答你,朕是魏氏皇族,便会谨遵魏氏铁律!” 魏晃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将来他登上皇位,那位严清严贵妃,实在是棘手得很,有了父皇这句承诺,他就放心多了。 魏宇继续道:“另外,还有魏氏铁律之三,即若与修炼者诞下女婴,便拥有修炼资质,其罪状,与其母一致,为避免祸乱朝纲,动摇我魏氏统治,必斩杀之!” 魏晃身子一震,不敢出言。 说完之后,魏宇眼有忧色,接着道:“当初小七诞生之时,我便命人看过了,她并无修炼资质。 “但太后却不放心,加上她潜心礼佛,与道门本有嫌隙,因此背着朕偷送出宫,且命朕不许去寻找。 “朕原本未想遵从太后之意,但想到朕须按照魏氏铁律,最后其母将为朕殉葬,一同葬入皇陵。 “如此人伦之痛,恐到时候小七她难以接受,身心俱伤,竟不如未入皇家,或快乐一世,也未可知。 “加上太后一再向朕许诺,已经将她安置妥帖,不至于夭折道路野草旁,从此朕便放下此心了。” 魏晃心中凛然,想到秀姑之事,她可明明是拥有了修炼资质啊! 那,他要对她如何? 这片刻间,他的思绪不禁沸腾翻转,竟未曾答言。 魏宇见此,以为魏晃心中尚有疑虑,便说道:“晃儿,此乃皇族之悲。帝王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朕看似强势如龙,可儒释道三教环伺,矛盾迭出,可曾一刻自由过? “有一试验之法,便有三大无情铁律严谨地强加限制,不过都是为了魏氏皇族的天下。你无须质疑,朕说道便会做到,任她盛世宠妃,必不误魏氏江山社稷!” 他缓了缓,又说道:“但是,你也要牢记魏氏铁律,若无刚志决意,便放弃此试验之法。 “前朝国师便已下过谶语,人世间天机数目乃有常数,魏氏皇族已然占尽,若再有修炼者诞生于魏氏皇族,必水满则溢,月圆则亏,未必就对魏氏有利。 “或许,这才是天意。” 魏晃心中思绪更加混乱。 魏宇也累了,便命道:“好了,太子,今日朕将所有皇族关键教与你,乃是希望你提升眼界,莫要为了某种小利、何种私情的一丝一缕,影响你作为帝国继承人的判断。 “帝王家本无情,只有江山社稷。莫要让朕失望,你去吧,朕累了。” 魏晃应诺,唯唯退出。 出门时,他连平时笑面相对的德公公都未曾招呼一声,便失神落魄地走向玄明广场。 他看着破碎的玄明广场,再无儒释道三教和谐处世论道的美妙金卷,如同当下三教的明争暗斗,联合碾杀,再无和谐可言。 他再看向玄明广场之南的极瑶门、端靖门、恭庆门高耸巍峨的三重门,象征着帝王家的巍巍大势,却也如三道铁律,如三教环伺,如三道枷锁,紧紧钳制锁住了魏氏皇族的咽喉。 他不禁感叹,所谓皇权,所谓天意,莫不如此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无执念 无名之山,一处山壁之中。 山壁内昏黄的灯火,将两个人的身影拉伸得影影绰绰,前面一个人全身被黑雾笼罩,只留下一对炽热的眼眸,盯着无言的灰色山壁。 后面跟着一人,竟是所罗门的八大修罗之一,诛心修罗萧季。 此时他恭敬地向黑雾人道:“圣主,属下已经将事情的所有经过禀告圣主,还请圣主裁夺。” 黑雾人便是所罗门圣主,是大武国潜藏的最大宗派所罗门的首脑。 所罗门虽然明面上并无多少人马,但是每当有任务降临,他们的人马便各行其是,或是贩夫走卒,或是朝廷官员,或是山野村民,或是酒楼舞女歌姬,让人感觉到无处不在,饮空酒肆便是一例。 若说儒释道是大武国枝繁叶茂的三株擎天大树,而这三株大树始终被黑雾萦绕。 这黑雾,便是所罗门,因此所罗门的实力绝不容小觑,他们不动则已,动则可把大树连根拔起。 灯火在侧,似乎也感受到了圣主情绪的波动,这山壁中无风,却不安地抖动着。 圣主似乎在极力平息某种情绪,萧季看着笼罩他的黑雾如同沸水一般翻腾。 萧季没有等到回话,便出神地盯着那摇曳的灯火。 圣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诡秘而不真实,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声音,却偏偏在这山壁中回荡:“本倩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萧季愣了一下,回道:“圣主,属下与她,只见过两次面,实在不知她之前的经历,不过见其娟秀活泼,想必这些年过得很好。” 圣主反应过来,自嘲道:“你当然不知道,连我也不知,你如何得知。这原本就是我的错。” 萧季默然,觉得圣主今日非常奇怪,原本以他极其冷静强大的思维,断不会如此冒失问话。 只见圣主默默地看着前方山壁,过了好一会,重重叹了口气,才又问道:“萧季,你跟我多久了?” 萧季连忙回神过来,答道:“属下追随圣主,岁月蹉跎,竟数不清有多少年日了。” 圣主冷哼道:“别跟我卖弄乖巧。你既然跟我这么多年,那必然知道我痛恨的是什么了?” 萧季道:“属下知道。” 虽看不十分真切,但萧季分明看圣主点了点头,说道:“你将重门珮给她,我不怪你,玄武城门外出手救她,也很好。 “但是你最不该犯的错误,就是把佛子放走了!把他放走了,我们谋划这么多年的大计要如何施展?!愚蠢至极!” 灯火似乎感受到圣主的怒气,蹭地一下旺盛起来,火焰变得更加粗大,山壁也明亮起来。 萧季忙道:“圣主,属下第一次在小山寺前遇到佛子时,本想与羽罗施展秘法,一举将其拿下。 “但是未曾想,他身上有一个神奇法宝,状似法螺,吹奏之时,有漫天佛气,似有佛国尊佛指引。 “因此,他破了我们俩的秘法,甚至还被其伤到,后北宗寺及圣书院的人追到,只能无奈放弃他了。” 圣主顿了顿,点头道:“我知道那法螺,从它诞生之初,便是我们修罗道的天敌,修罗道以战力强盛震慑诸天,唯有在大梵天及帝释天常常战败。 “论其根源,皆因此法螺鼓吹,闻声灭罪,受身舍己,闻者气势陡升,战力强盛,因此修罗者乃战败于此二诸天。 “只是,之前听闻,此异宝乃身处诸天佛国,未曾想到竟也随佛子临凡,诸天佛国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萧季道:“如此,该如何是好?” 圣主冷声道:“夺其,毁灭之!” 萧季凛然,说道:“恐怕此异宝有天界的诸位神佛窥伺,纵然得手,上天佛国必然出手干扰,恐无法销毁啊。” 圣主淡淡道:“此事不需要你动心思,你只需要将佛子及法螺劫回来即可。 “另外,此法螺极其耗损神魂之力,也许以前他没意识到,但是接下来随着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吹响了。” 萧季领命,圣主又道:“另外,你在玄武门前再次放走佛子,如何说?” 萧季闻言,忙回道:“圣主明察,第二次便是看到佛子深中斩佛霜,属下忖度即便抢夺回来,本门亦无可解之法。 “既然他深中此毒,乃濒死之人,与圣主大计无益,莫不如放其离去,或可自行得解。” 圣主道:“这也罢了。此去,必要将他带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季连忙称是,又道:“圣主,论道大会那日,属下与羽罗于云台附近冷眼观察佛子斗法,见其竟然可召唤佛国法宝及罗汉尊者临凡! “如此一来,恐怕属下出手或不能顺利得手。圣主英明,是否还有他法?斗胆请教导属下。” 圣主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将伏驮派遣与你及羽罗一道,前往君州,将婆雅解救出来,一同前往南宗寺。 “你们将佛子、法螺及本倩全部带回来。战斗之时,未免佛子再次吹响法螺,令婆雅显出真身,迷惑佛子,你们趁机出手,此是第一个方法。” 萧季点头称是,又问道:“老大那边,太清门的天师和法阵镇压着,凭着我们几个,能将其救出来吗?” 圣主道:“我们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将云台之下那位的实力削弱许多了。太清门如今自顾不暇,严归真那老头子再如此献祭,恐怕死期将至。 “因此,太清门已经将那里大半道门天师另做他用,你们不必担心。” 萧季道:“老大没有把秘法说出去,恐怕太清门他们也没有办法。” 圣主点头道:“虽然婆雅不曾将秘法说出去,但是也要派人时刻紧盯着他们,道门的星术神通十分了得,以防他们自行测算出秘法。” 萧季郑重领命。 圣主又道:“另外,我听你说佛子见到你和羽罗诛杀灾民,他状若疯狂,不可自持?” 萧季点头道:“虽然他在小山寺,最后吹响了法螺,但是他状态痛苦,极为不忍,其后便昏厥过去。” 圣主冷笑道:“若论佛道,有谁能比得过她?” 萧季却知道那个“她”是圣主心中最神圣的存在。 圣主继续道:“她和我说过,‘不识本心受此轮回,经无量劫不得真净,皆由随顺杀盗淫故。反此三种又则出生无杀盗淫,有名鬼伦,无名天趣。有无相倾起轮回性。’ “这些话,你可知道是何意?” 萧季道:“敢请圣主讲法。” 圣主道:“修罗道本质上是战道,并不将一切恶隐藏,而是将其激发,毁灭而臻至于‘无’。 “所以,我们能够正视一切七情六欲、烧杀抢掠争斗等等恶意,且顺其道,利用之。 “而那些修佛者,从根本上就否定之,视七情六欲烧杀抢掠为洪水猛兽,要从根本上断绝,而归于‘无’。 “但是事实上,‘根本断绝,归于无’这一想法,就是执念!‘无’是将一切全部湮灭,天上地下,甚至人的心里和神魂之中都找寻不到,才能称之为‘无’。 “心中一旦‘有’执念,便无法达到‘无’的境界了! “这‘有无’之间相对相杀,便是轮回的起点。 “只要他有执念,便仍身处生死轮回之中,并非是超脱强大之人,不足为惧。” 萧季道:“属下明白了。佛道要杜绝七情六欲,不犯种种戒律。 “但是想彻底地杜绝此类,譬如那个佛子见到杀戮和血腥,便以为佛道沦丧,痛苦至极,如此一来,反而有了执念,反而迷失了本心!” 圣主点点头,道:“萧季,你很聪明,不愧是诛心之人,对人心还算理解通透。 “因此,那位佛子若一味摒除杀戮与血腥,反而会心生执念。执念生心魔,心魔归修罗道,修罗道毁灭一切归于无。 “所以,只要他不曾领悟,佛子便有遁入修罗道的良机,你可以在战斗时,利用其心理,或许把他彻底引入修罗道,于我们的大计更有裨益。 “此便是我教你抢夺佛子的第二个方法,乃是诛心之法,正适你意,你可明白了?” 萧季连声称赞,说道:“圣主耳提面命,属下受益良多,必不负圣主期望。只是本倩与他尚有瓜葛,恐从中阻拦,她······?” 圣主闻言明显愣了一下,刚才雄才大略侃侃而谈的他,像是被突然刺中了一剑,盯着前方,久久沉默。 他最后缓缓开口道:“不论如何,你此去务必将本倩一并带回来,若她从中阻拦,则以她的安危为先。她若有毫发之伤,你们四个全部自己了断!” 萧季惶恐,连连称是,作了一揖,慢慢退回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莫名起了一阵山风,吹到圣主前面的山壁上。 山壁上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精致的美人,灯火摇曳,倩影笑容,凌然若飞。 圣主叹了口气,喃喃道:“渲儿,你应该能理解吧,我失去了你,再不能失去她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地泣佛 大武国,云州,明王寺。 一处屋檐之上,书礼一个人站立,看着西方连绵群山背后,夕阳如血,映照着残破不堪的大片平原。 大部分尸体已经被明王寺的僧人和了法长老带来的僧兵团就地掩埋。 因尸体太多,偌大的平原上,原本此时应该麦浪稻香满田园的平原,此时隆起一个个土冢,血迹未净,折戟残兵,微风扬沙。 书礼此时倒希望来几声雷鸣,为冤魂奏一曲离逝的哀歌,再来一场酣畅的大雨,将满目疮痍通通洗刷干净。 偏偏此时,残阳染血,将数不清的土冢涂成血腥的红色,像是血海中翻起的一朵朵血浪花,悲壮而沉重。 突然身后从下方院子里飞上来一个人影,书礼没有回头,他知道是火猴,刚才就是他约好在此见面,却不知有何事。 火猴飞上屋檐后,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和两个破碗,嘟嘟囔囔地说道:“这破庙,和尚还真是吃素的。找了半天,问了几十个和尚,才找到这么个破葫芦。 “还剩一点酒,听说还是以前香客留下的,碗也只有几个破碗,听说是要决一死战,一激动,便都把碗给了,这不砸自己饭碗吗,他们就没想着打赢了拿什么吃饭吗?” 书礼没有回答他,任由他在那里嘀嘀咕咕。 等他走过来,将一只破碗递过来,书礼才转头向他看了一眼,接了,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将碗伸到他面前。 火猴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个,所以找了这么半天才过来。”说着,往书礼的碗里倒了半碗。 但书礼并没有将手抽回去,而是晃了两晃手中的碗,半碗酒在破碗中荡来荡去,眼睛看着他。 火猴翻了个白眼,笑骂道:“老子好不容易找了半天,你倒不客气,没说孝敬师兄,反而讨酒不饶人。” 边说边又倒了点,一直平齐碗上的豁口才止。 书礼将碗收回,对着夕阳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火猴看着夕阳下那漫山遍野的坟冢,不免心生辽阔与悲壮,将自己的碗倒了小半碗,往前倾然一洒,酒水在夕阳中染红一片,如一匹血色的旌旗。 随即又心痛道:“都是你,搞什么敬酒仪式,这半葫芦酒都洒没了。” 书礼这时默默看着夕阳,火猴也饮尽一碗酒,腾出手,拔出腰中的火牙,一个炽热的符文凝聚出来,片刻间便形成一只半大的齐肩高的鹿蜀。 这只半大的鹿蜀站在两人旁边,竟安安静静地看着西边落日,似乎也没看过如此壮阔凄美的夕阳。 忽然它口一张,一股悦耳的清鸣便从它口中飞出,带着苍凉与壮阔,跌宕起伏,响彻在这方天地。 书礼心有所感,将碗一扬,青蛇出鞘,对着血红的夕阳,随着音律,以剑击鞘,大声歌道:“ 天地并况兮,惟予有慕。爰熙紫坛兮,思求厥路。 恭承禋祀兮,缊豫为纷。黼绣周张兮,承神至尊。 千童罗舞成八溢,合好效欢虞泰一。 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 璆磬金鼓,灵其有喜,百官济济,各敬厥事。 乾坤颠覆兮,通佛以罪。转谛祥麟兮,钟鼓齐喑。 逆道溯源兮,赐彼战革。宏光普照兮,血海翻浪。 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梵咒。 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冤。 妙莲萎谢,菩提莫哀,兆法瑞瑞,何处皈依!” 其声清越,节阖律动,鹿蜀鸣音,歌声鼓荡,廓然天地,惊鬼泣神。 歌毕,鹿蜀音止,火猴愣愣地看着他们,斜阳已经渐渐没入地下,天地一片昏暗。 天地寂然无声。 片刻后,明王寺中哭声四起,战场间泣,如哀鸿遍野,不可断绝。 半晌之后,夜幕悄然而至,秋风渐起,侵肌透骨。 火猴彼时才反应过来,手中火牙一挥,鹿蜀悄然消散。他连忙将葫芦的酒倒出一碗,痛饮而尽,才感到一丝暖意。 他也将酒碗一扬,将酒葫芦塞入书礼的怀中。 书礼衣袂飘摇,将剑回鞘,接了火猴的酒葫芦,一口将酒全部灌尽,方才缓过气来。 火猴才说道:“四师弟,虽然我知道你是书家的天才弟子已久了,却没想到你居然才华如此盖世。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你若是参与武帝的春秋二试,恐怕早已成为武帝的朝廷重臣,大武国的天之骄子了吧。” 书礼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若参与武帝的春秋二试,在深似海的朝廷,也不过权势场中左摇右摆、难以安身立命的一株小小浮萍罢了。 “经历了君州的这番变故,我才真正明白了,权谋远比信仰厉害多了。我也才明白,书家祖先为何会在定国安邦之后,隐入云州山林,原来,权势场是如此的不堪。” 火猴道:“是啊,从今日开始,佛道的生死,便由不得每一个僧众了。” 书礼道:“这一场战争,算是拉开了序幕。灭佛之战,对魏氏皇族来说,是皇权与神权之战,而对我们佛道来说,则是生存之战。 “此战,必然艰苦卓绝,二师兄,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火猴点点头,说道:“别的我不懂,但是如果朝廷坚决要抹除天地间的一种道义,必然是极其残忍的。对信奉这种道义的人来说,也是不公的。” 书礼颔首。 片刻后,他说道:“二师兄,你今日叫我来不仅仅是来让我唱歌的吧?” 火猴哈哈一笑,道:“我可没说让你唱歌,只是觉得刚才那个景象,我们喝着酒,必须有点下酒的声响,所以才召唤出一只鹿蜀。 “没想到你自己激动的唱了半天,现在又说是我的主意。” 书礼道:“说罢,天要黑了,刚才一风和了然大师商量,是要趁夜赶路,尽早赶回南宗寺,我们也要准备出发了。” 火猴顿时收敛神色,想了一会,便把小芙蝶告诉他的关于神阙之力的所有事情,又把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的、关于火龙珠是丹阳煚的猜想,一股脑告诉了书礼。 说完,火猴伸手向怀里掏出,递给书礼道:“四师弟,我知道这个火龙珠是你们书家的镇族之宝,恐怕你也做不得主,将此物交还给你,你在书家也好交代。” 书礼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道:“二师兄,你恰好说反了,这个丹阳煚正是你们星宿神兽之物。 “虽然因为莫名的原因流入了书家,还演变成了子母玄珠,却正是因你而激发了神阙之力。 “不论从道门的星术演绎来说,还是佛门的佛缘来说,它都与你息息相关,也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能。 “逢此乱世,多一件法宝便多一条逃生之路,我虽然不能代替书家做主,但是此事我心中早有论断,你收着吧,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火猴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们多年师兄弟,也不跟你假客套。并且此事里面似乎还暗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 “转世之谜、神阙之力成神法,太清门、星宿神,种种纠缠在一块,留下火龙珠在我身边,或许有一天我能解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书礼点头道:“此话甚是。我们走吧,和一风汇合,回南宗寺。”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去。 火猴犹豫了一下,叫住他道:“四师弟,刚才那一曲,取个名字吧。” 书礼背对着他,沉默片刻,说道:“就叫‘天地泣佛歌’吧!” 随即他头也不回,跃入明王寺深深庭院之中。 明王寺中,随泣佛之歌而哀哭之声未绝······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应对对策 明王寺,夜幕已经降临。 寺内已经是灯火阑珊,明王寺住持了固大师,将了然大师等人送出来,就在寺前告别。 了固住持道:“阿弥陀佛,多谢南宗寺各位大师不辞辛苦,襄助同道,此恩似海,没齿难忘。 “敝寺唯有在佛前念诵千万遍,求得佛祖庇佑诸位,庇佑人间佛道,共筑祥和佛门。” 了然大师把一风从身后叫上来,与之并肩,和了固住持告别,闻言说道:“事情已经如此不堪,恐怕还是要遵照朝廷的命令,削减寺内僧众人数。 “否则,吕铁裳等今日退去,择日便会再次卷土重来,届时,恐怕是明王寺灰飞烟灭之时。” 了固住持面生悲戚,老眼含泪,道:“吕铁裳前段时间首次抵本寺时,便要求本寺只许容纳五百僧众,且不需供奉佛物,禁止所有香火施舍。 “众位可知,本寺有近三万僧众,只容许五百,岂非要断我佛门传承根基?老僧如何使得,众弟子更是群情激愤,唯求替佛道战死,不忍驱逐之辱。 “现如今,统共剩下两三千人,许多还身受重伤,再要削减僧众,岂非残忍?况如何对得起为此战死的佛门同道?再如此,恐怕我佛门将荡空无人皈依了!” 了法长老在一旁闻言怒道:“若是他们再来,我必再带人与之决一死战,佛道延绵千年,岂能如此任人宰割?” 一风在旁低头思索,片刻后道:“了固师叔,恐怕他们再次席卷而来,你们必不能阻挡。不如师兄们养好伤之后,若他们依然虔诚信佛,便带领他们引入山林,以待后续吧! “我想武帝必是在气头上,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会撤回金龙令,届时佛道必然会再次鼎盛。 “不过,以后不可再同今日这般,搜刮钱财,中饱私囊,肆意扩充。若有那么一天,必定要自耕自食,严守佛门清规,方是长久之道。” 了固这时已经知道,面前的正是当今的佛道巨子,或是天上佛国早已预知人间的佛道劫难,派遣下来的领袖人物,不敢轻视,只得唯唯称是。 一风又道:“若只是看中佛道可安享武国崇佛政策,唯利是图,贪享安逸,却并无敬佛诚心之辈,此次佛道劫难或许是大浪淘金之良机。 “若贵寺也有此种僧众,趁早放出去,各谋生路。佛度有缘人,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了毓丘尼也说道:“吕铁裳看来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此次一战,我们虽死伤惨重,却也挫尽云州军团锋芒,使其不敢小觑佛道。 “若是我们服从金龙令,他们必不会再苦苦相逼。” 了法长老冷哼一声道:“就你们高尚,就你们是虔诚佛徒,别人都只是贪图利益的小人。 “我告诉你们,即便我们不是为了这所谓的佛门安逸,佛门也绝不能受此折辱。有多少人是混入佛道中浑水摸鱼的,且说不定。 “但是因为佛道昌隆、虔诚信佛而逢此乱世,不惧朝廷威逼和穷追猛打,而奋起反抗之辈,也必然不少! “照你们所说,只要不服从金龙令就是贪图佛道利益,你们也太把天下佛徒看得太卑鄙了!” 一风道:“了法师叔,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以一道之力,正面与朝廷大军及儒道两教对抗,也是过于莽撞了。” 了法长老虽不再向以前那般看轻一风了,但是还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口道:“哦,照你这么说,那么我们任由他们拆寺毁庙,驱逐佛徒? “这四道金龙令一下,别人或许有信佛之心,又不许供奉,又不许赠香火,又要限制寺庙数量,又要限制僧众数量。 “在朝廷如此威逼之下,就算有人想信佛,也只得畏畏缩缩,不敢表露心迹,最后如何?最后佛寺会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为继,信佛之人将越来越少,佛下无人了!” 本渊此时站在了法长老身后,接口道:“师尊说的极是,更何况,你就断定武帝的灭佛手段到此为止,不再颁布新的金龙令了? “我看未必,佛道膏腴遍地,朝廷灭佛得了甜头,还能停得下来?更何况有儒道二教在旁鼓吹,必然会对佛道斩草除根,这才是魏氏皇权的无情之处。 “你们要知道,魏氏当年削除儒家,儒家几乎灭绝!书礼师兄是书家的人,他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 一风沉默了,虽然了法长老和本渊都是抱着抗争复仇的心态,但他们说的他都想过,也并非没有道理。 武帝看到整个大武国的佛道在十四州燃起战火硝烟,难免在震惊愤怒之余,感到佛道势力的庞大可怖,对其统治养成巨大隐患。 他为维护其统治地位,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 火猴此时也忍不住了,对本渊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别只顾着瞎嚷嚷,好歹我师弟也说出了个办法,退隐入山林,也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你们又不同意,那你们说个法儿,怎么着你们才满意?” 了法长老沉吟道:“了固师弟,我看你们休养一番之后,就来投南宗寺。顺便发出号召,让云州所有不惧生死,誓死捍卫佛道之人都来投南宗寺。 “今日我们并没有战败,而是把云州军团打得望风而逃!你们把这事告诉他们,佛道一心,拼死一战,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咱们南宗寺趁机奠定大武国第一教派的地位也未可知!” 了固长老看了了法长老一眼,又看向了然大师等人。 了法见他如此犹疑,气道:“你不必看他们,他们不敢干,我带着你们干!战死我也值了!” 本渊立即呼应道:“为佛死战!” 后面跟着僧兵团本来就是听从了法长老的命令,因此齐声喊道:“为佛死战!为佛死战!”一时之间呼声遍野,呐喊震天。 火猴看向书礼,对他点了点头,书礼也朝他点了点头,他们俩都是血性刚强之辈。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见此,也沉默下来。 一风虽有心阻止,却无令人信服的理由,所以也一言不发。本倩在他身后,见他不说话,也就随他沉默。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说都无益,只能且行且看。两方再说些话,便郑重告别,南宗寺三位长老,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僧兵团,班师回寺。 经过方才的一番争辩,时间流逝很快,夜色暗沉了许多,后方南宗寺僧兵团经过此战,还剩下三四千人马。 一风骑在马上,向后方看过去,虽然了法长老说的好听,可是这一战何其惨烈,上万僧兵,折损三分之二,六七千人就此殒命,堕入轮回。 即便云州军团同样是如此惨烈,但是这上万僧兵已经是云州佛道最强有力的力量,而云州军团尚有七八万分散各处的军旅。 兵力悬殊,以命换命,是佛道最悲壮最不值的打法,却也是最无奈的拼死抵抗。 一风心中思绪缠绕,一时怒火攻心,一时悲凉侵骨,突然感到神魂中一股此前从未感知的无力感袭来,顿时头晕目眩,支持不住,坠入马下。 就跟在他后面的本倩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看到一风坠马,都大吃一惊,纷纷飞身过来,围拢在一风身旁。 若说佛道此时再如何惨烈,也无论如何不能损失的,就是将来要扛起佛道生死存亡重任,肩负起佛道复兴的佛道巨子——一风。 第二百五十章 艰难蜕变 见到一风摇摇欲晃,跟在后面的本倩立即警觉起来,当看到他坠马时,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了过去,在一风坠地之前将他揽住。 她抱住一风,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两位师兄也飞身过来,急忙察看他的情况。 片刻后,一风在本倩的怀中醒过来,他挣扎着站起来,本倩急忙问道:“一风,你怎么了,现在感觉如何?” 一风晃了晃头,说道:“方才只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刚从斩佛霜的毒中清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好全,神乏了。” 众人看向一风,只见一风额头之上的黑莲一瓣瓣绽开,每一叶黑色花瓣都冒出缕缕黑雾,萦绕在他的额头。 本倩急道:“今日拿法螺的手伤着了,你才养好一点,肯定连马缰绳都拿不住,加上身形疲乏,又是第一次骑马,可不坠马了嘛!不如你跟我一起骑马,我带你回去。” 一风正待要说话,却见了然大师等人也走过来,替一风搭脉察看体内状况,又看了看他的额头。 片刻后,了然大师说道:“一风,这斩佛霜非同小可,虽然在阴错阳差中,凝结出黑莲烙印在你额头,体内灵力却仍然受到沾染,你以后释放神通未免也会带有一丝邪气。 “除了毒气,恐怕同时还隐藏着含着修罗业力的魔气。不仅如此,之前你说没有沾染到神魂,可是我刚才觉察到你的神魂,似乎非常虚弱,已经让黑莲染上了一丝黑气。 “其他的还可,这神魂是修行的关键,若是神智受影响,万一坠入修罗道······” 一风勉强笑道:“大师,哪有你说的那样可怕,我以后运转功法将其驱赶出去就行了。” 这时了法长老走过来,瞪着眼睛道:“我说今日在战场上一见到这小子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又是中了斩佛霜,又是沾染了修罗魔气,居然还没死。” 本倩闻言恼怒,正待发作,却见了法长老一把拉过一风的手,闭上眼睛,释放神识,灌注灵力,专注地替一风查看身体状况。 半晌,了法长老面色很难看,道:“你还经受了地狱业火炙烤?真是茅坑里的石头,死不知好歹。不过,好像地狱业火炙烤之后,斩佛霜毒气与修罗魔气反而收敛了,是怎么回事?” 众人便把金色法螺上罗汉金影现身施咒的事情告诉了法长老。 了法长老心中思绪翻动,原本他对一风并无好感,并且对他和了然大师破坏佛道规则的行为极其痛恨,甚至想刺杀他们来阻止他们的计划。 没想到,现在他们的计划没有被实施,佛道却已经受到了朝廷的重创,比他们的计划过之而无不及。 他与他们反而成了同病相怜的真正同道中人,为今之计,只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于是,了法长老沉默了一会,看着了然大师道:“既如此,还不如让一风去南宗寺那块地方去试试,说不定就有用了。”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脸色一变。 了然大师忙道:“不能去,不能去,那个地方平常处罚弟子,也只敢在边缘待着,连师尊他们也不敢过于靠近中心,谁敢往那里去。” 了法长老瞪着眼睛道:“他是一般人吗?碰到这种事早死了多少轮了,还能在这里蹦跶?斩佛霜的名字你可曾听过? “这种毒是大武皇室秘制,天下三教莫能解。现在他看着还行,只怕日久天长,被毒气和魔气浸染,堕入修罗道是迟早的事!” 书礼等人才记起来,上次了然大师中毒之事并没有告诉了法长老,让他以为他们都没听说斩佛霜,但是也不知道三位长老说的“那地方”是哪里,一时之间也不好答话。 一风只感觉到神庭之内的初具人形的金色神魂光团之上,确实沾染了一丝黑气,不仅如此,功法运转间,体内的灵液通入身体各处经脉,皆混杂着一股顽固的黑气。 灌注神庭菩提树之时,连神庭之上已经长高许多的菩提树的枝叶上都沾染了黑气。 远远看去,黑气萦绕,莫说是一株菩提树,便说是一株魔树也不得不使人相信。 本倩悄声地告诉一风和书礼他们,“那地方”是南宗寺的禁地,是比秘境更加神秘可怕的地方。 南宗寺的弟子一旦被罚到那个地方,便要去南宗寺专门建筑的位置接受惩罚。 听回来的受罚师兄说,一辈子也再也不想去那里了。 并且他们一回来,便马上去寺内的医药堂去求医治神魂的丹药,听闻还有受罚的师兄直接在那里疯掉了,一时没看住,他闯入了禁地的中心,眼见的灰飞烟灭,可怖之极。 了法长老见了然大师等人沉默,缓了缓口气,说道:“让他去禁地,或许就能再次解开毒气与魔气凝聚的这个烙印。 “到时候我们一起,再叫上寺内的那几个大能,一起助阵,帮他拔出后患,总比现在坐以待毙好吧?不然,你们想个更好的主意?又没有!” 这时,一风额头绽开的黑莲的一瓣瓣莲花叶收回,他感觉好了一点,开口道:“各位大师,我去禁地即可。 “如今佛道危急,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不如早点解决后患,我也好替佛道贡献一份力量。” 本倩焦急道:“可是一风······” 一风把她的话头拦住,神色刚毅,道:“武帝灭佛,正是考验佛徒信仰之时,生死轮回,亦小事矣。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我们才见过地狱,佛道已然是地狱,个人生死,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火猴和书礼说道:“二位师兄,只是我死了以后,你们一定要把小师姐从君州带回来。 “佛道糟践,宝相寺尚且不保,她一个人在君州城,狼环虎伺,如坠深渊,如何能存活下去?我心里只担心她,也最放不下这件事。” 本倩闻言,脸色沉郁,没有说话。 火猴笑道:“傻师弟,别说傻话,你这还没去呢,就给我们嘱咐遗言了。我们从青山寺下山来,什么大风浪没有见过,你什么灾难没有经历,不都好好活下来了吗? “要是连你都死了,我们死期也就在眼前了,要死便一起死了,叮嘱给我们也没用。” 了然大师开口道:“好了,此事再议,先回寺吧。” 本倩悄悄拉一风道:“一风,你跟我一起骑马吧,省得你又掉下来了。” 一风笑了笑,道:“师姐,我才说了傻话,你又说,一起骑马像什么了。我没事,只是刚刚有点头晕,现在好了,再掉下来,你再过来接住我就行,哈哈。” 他笑着翻身上马,低头示意本倩上马赶路。 本倩看向他,只觉得陪他来回君州这一趟历程,一风成长了太多了。 原本从南宗寺下山时,一风还只是个被师兄师弟宠爱的小师弟,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来历不凡,但是也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对待。 尤其是秀姑,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好到她羡慕甚至嫉妒。 但是在君州发生那么多事情,一风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孩子气,但是关键时候总能挺起他那不算壮阔的胸膛,将坚韧顽强的背影留给他们。 小山寺力挽狂澜,阻止所罗门两大修罗的诡异秘法也好,君州论道大会上被神通轰炸至神魂差点泯灭也好,破庙里堕入修罗道的魔化发狂,却号召群兽攻击战彦章得以逃脱也好,战场上鼓荡万僧燃起熊熊战意也好——大家似乎明明把他当做只能护在身后的小师弟,却每一次都是他站出来,在乱局中逢生,给他们惊人的一场意外,然后看着他一点点的成长。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大家包括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都是跟着他,从笼罩着迷雾的大武国局势中,一点点看清了何为佛道本义、何为修佛正途、如何作生死抉择。 一风是和他们一起走在迷雾中的人,却每到道义抉择的岔路口,却全身发着光般毅然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尽管一路上纷乱苦难,但也许对一风,是一场艰难的蜕变。 本倩盯着一风看,原本她眼中那个清秀的小师弟,那个有点孩子气的少年僧,如今脸上那朵黑莲更使他多了一丝成熟的沉郁,眼神中也增添了一股坚毅神色。 以前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或许是最初极有缘分的相遇,也或许是幻境中那朦胧的羞涩。 但是她今天更加确定了,她对他,是日渐增添的信任,是对成长的欣慰和欣赏,是对共同成长的所有悲欢经历感到幸福——是她眼里虽然青涩、但永远发着光的少年僧的由衷赞赏。 一风在马背上笑道:“师姐,你只顾着看我做什么,赶紧上马,咱们一起回去吧。” “嗯!”本倩用力点了点头,上马赶上一风,和他并肩驰骋。 他们的身后,三四千僧兵在经历了下午的休整之后,或骑马,或步行,继续摆开大部队往南宗寺赶。 此时夜幕深深,头上又有一层阴云遮盖了星空,不到一会,竟然淅淅沥沥下起牛毛细雨来了。 秋雨微凉,赶路之人身体发热,反倒蒸腾起一片氤氲的热气,后面僧兵团一条条火把如火龙延伸向后,照耀着前方的道路。 突然,只见最前方的僧兵将马一勒,随即传出一声呼啸,后面僧兵呼应,瞬时便停了下来。 一风等人策马向前跑去,只见前方未照明之处,也有一条火把组成的火龙延伸而去,而队伍方向是朝他们赶来。 但他们似乎也见到了一风这边的人马,也停止了前进。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路遇故人 大地一片静谧,只有初秋微雨萧瑟,牛毛细雨沁入火把时,细微的噼啪声,更衬托得天地一片寂寥。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匹马蹄嘚嘚踏地而来,在不远处停住。 火把的光照不到,只听那人说道:“你们是何人,安明王大军到此,敢不避让?” 一风等人将目光投向了法长老,他们离开云州有些时日了,之前并没有听说有过什么“安明王”,只好向了法询问。 了法看着他们道:“你们盯着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什么安明王,估量着就是云州灾民暴乱,灾民们自己封的吧。” 遂对前方道:“老僧不曾听闻过安明王尊号,还请恕罪。我们是南宗寺的僧兵,若是无差池,便各自让过,我们也要赶路。” 听得那人调转马头,驰向远处。 片刻后,那一只火龙开始慢慢移动,朝这边行进。 了法挥手,令所有僧兵做好戒备,以防不测,又调动数支火把挪到僧兵团前方,照亮更远的地方。 待那支军队过来之后,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得最前方有几名领军人物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精甲,各配武器,眼睛被一只只火把照亮,眼中如同跳跃着欲望的火苗。 了法长老等人骑马靠近,火猴却突然惊呼一声道:“是你?!” 除了最前方的一名领军者,后面的人听到火猴的惊呼,纷纷亮出武器,这边众人也凝神戒备。 了法长老回头喝道:“你瞎嚷嚷什么!” 火猴没回答他,看向旁边的书礼,书礼点了点头,本倩则悄声对大家说道:“那最前头的人,是在小山寺前帮着我们给灾民分发粮食之人。” 一风急忙看去,迎着照耀的火光,那人的面容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一风隐隐记起来,那时候,在小山寺前,正逢小芙蝶驱赶兽潮来攻击灾民,虽然情急,却恍惚间有点印象,只是,他何时成了什么“安明王”了? 那安明王似乎也认出他们来了,示意身后的人放下武器,策马向这边而来,后面紧紧跟随着三四个人。 到了面前,安明王看着火猴书礼等人,沉默了好一会,才挤出一丝笑容道:“各位师父,别来无恙?自小山寺一别,恍然若梦,没想到还能在这乱世相逢,也算有缘。” 了然大师苦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自从小山寺以来,一路上老僧等人都是颠沛流离,未曾遇到一件好事,反造成杀孽无数。 “今夜看到施主安然无恙,实在颇为欣慰。老僧忝为佛道众人,却总算做了点有用的事。却不知施主为何成为了这‘安明王’?” 安明王正是当日攻占安明县城的颜将军,也是小山寺前带头分发粮食的跛足中年男子。 他听到了然大师之言,勉强一笑,还未答言,后面一个魁梧的大汉叫嚷道:“你们算哪根葱,就敢对俺们安明王这样说话,还不下马跪下磕头?” 安明王眉头一皱,却未出声斥责,苦笑着对了然大师等人道:“大师们多担待。” 身后另外一个玄甲黑衣的精瘦汉子却说道:“担待什么?安明王,您也太好说话了。 “我看他们这么多人,咱们这一仗死伤了好些兄弟,不如把他们收编了,一道起义,正好掉头杀回安明县城,让那起云州狗头军,也尝尝咱们的厉害。” 那魁梧大汉也跟着嚷道:“对,李乙哥说的对,俺就说不要跑,不要跑,怕个逑! “俺们这么多兄弟,一时打不赢,多砍几刀就赢了,偏要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几个人就吓尿了? “放着那么多好吃好喝的,好玩好乐的安明县城不要,偏偏要跑出来淋个落汤鸡,真他娘的晦气!” 那大汉似乎早已满腹牢骚,只是没机会说,现在逮着机会就嚷,安明王脸上挂不住,终于呵斥道:“你们先给我退下!” 那大汉收了口,但是并没有应诺,而是看向李乙和其他两人。 安明王见此动了气,喝道:“你们要还想打仗,就先听我的!要不然你们自己带兵走人!我绝不挽留!” 李乙点了点头,准备调转马头回去,转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抱拳道:“是,安明王。” 那大汉和其他两人见状,便也随意应付了两声,就骑马跑开了。 安明王啼笑皆非,不由得苦笑摇头。 一风等人看到如此场景,心中早已明白八九分了。 一风说道:“安明王,你们是从安明县城出来吗?攻打的是云州那几支军队?” 安明王道:“说是说有两个旅,共一万人,但是兵种着实多,有火炮营,架着几十架铜炮轰炸,有硬弩营,全部都是千机弩,还有众多攻城步兵,架设云梯,还有檑木、弩车。 “我们先前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安明县城,被他们如此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摧枯拉朽地击溃了,死伤惨重。” 一风点点头,旁边的了毓丘尼说道:“我就说今日军团作战,云州军团明显比正规编制人少,其他军旅哪里去了,原来都是去平叛去了。” 一风看了看安明王身后,沉思片刻,又问道:“安明王,我看你们如今也不过剩下一二千人,先前是如何对付上万正规军的?” 安明王摇摇头,苦笑道:“说出来你们别笑话,要说军队人数,恐怕在云州军团攻打我们之前,恐怕有两万之多。这两万人数的来由,也是说来话长。 “之前在小山寺遇到你们,又遭遇了兽潮,被野兽吃得只剩下的三四千灾民了。” 火猴闻言,脸色一暗,转头看向小芙蝶,小芙蝶却脸色平静,恍若无闻,只是紫色眼瞳快速闪动。 安明王身为凡人,根本察觉不到小芙蝶的真实身份,继续道:“就是这三四千灾民,后来我带领着他们再重新回到小山寺,把寺庙里剩余的粮食分了。 “原本计划,是率领他们继续要向君州去的,后来听有去过的人回来说,君州边境早已有大军戒严,不让灾民过去,还是趁早各回各家。” 本倩不由地低声道:“那一路上都是在灾民饿死在路上,他们哪还有家呀?” 安明王却听到了,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连年的灾荒,我们哪还有家啊。当时许多人原本想着君州能够接纳咱们,君州的富饶足以容咱们安身。 “但消息一传开,大家心中的希望顿时破灭了。走投无路的绝望点燃怒火,于是大家鼓噪起来,要自己谋生路,推颜某作为领头人,起义闹事,逢村便夺,逢庙便抢,打家劫舍,无法无天。” 一风皱眉道:“你们不也是村民吗,怎么还去抢劫村庄?” 安明王脸色尴尬,说道:“正是有灾民认为大家同为穷苦百姓,应该团结起来,一起去推翻尸位素餐的官府,一起去替天行道平分佛寺庙宇的钱粮。所以,我们做的事是正义的,所有人都应该跟随我们。 “不过,一来各地村庄都已经破落,没什么东西了,二来各地村民也确实加入了我们,没有加入的老弱妇孺,我们也留下了一些糊口粮食。” 一风拧紧眉头,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沉默着。 安明王只好接着道:“后来又有许多灾民加入了我们,随着人越来越多,大家的斗志愈发昂扬,又加上有不知名的人送我们好多车甲胄兵器。 “即便许多寺庙养了护卫僧兵,但是也被我们打败了,我们抢到了更多的钱粮。到最后,我们便在安明县城外停了下来,那时便有了两万人数。” 一风道:“我记得安明县城有一个县尉,乃是修炼强者,他带队的兵卒也是训练有素,你们也把他打败了?” 安明王点点头,道:“安明县城的县令和县尉都是修炼强者,还有护城阵法,我们久攻不下。 “后来因得了几个和尚,他们知晓安明县城防护的缺陷,我们偷偷潜入,里外配合,攻占了安明县城。” 本倩却心思敏感地问道:“那县尉被你们杀了吗?他的娘子呢?” 安明王道:“县令那晚正好醉酒,被刚才的那个李乙趁着他没睡醒,斩了首,县尉后来带着他娘子闯到了县衙,他娘子死在他面前,他却带着娘子的尸首逃跑了。” 本倩心中唏嘘不已,却听安明王继续道:“没想到,这却是我们真正祸乱的开端。” 一风等人闻言,重新将目光集聚在他的身上,只听他说道:“到了县城里,大家以为有了安身之处,便放松了警惕,也放开了束缚。 “安明县城虽然同处灾荒之中,但是他们的粮仓早囤满了十几年的粮食;街道上的各行各业的铺面,虽然关门歇业的极多,但是里面的布帛器皿酒肉银钱等等,都掌握在门店后的宅院,那些掌柜伙计的手里。 “我们一进入县城,所有人便都不管不顾地抢夺起来,彻底没了管束,欺男霸女,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安明县城被他们搞的一团糟。” 所有人心中一沉,虽然没有在眼前,但是大家都能想到那副场景: 城墙上冲入城内灾民们与守城县兵以血换血的战斗,县城里面硝烟四起,临街的店铺被兴奋的灾民们撞开,所有售卖货物金钱布帛被他们洗劫一空; 随后他们闯入后宅中,烧杀奸淫,求饶声、哀嚎声,灾民们激动得意的大笑声,传遍了县城内外; 他们一个个如青脸鬼似的灾民,却全都张牙舞爪,肆意屠戮洗劫者,享受着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强烈快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解甲归田 众人听得安明王说,心中极不舒服,却都沉默着,脸上露出悲悯神色。 安明王只得继续道:“我的话,他们一开始还有点敬畏,但是日子一久,有了好吃好喝,便早把我放到了脑后。 “譬如刚才的那个李乙,原来是我的得力干将,也是我的心腹。 “但是进城之后,便和那些人厮混到一起,原本有些谋略和见识的他,很快在杀戮和放纵中迷失了本性。” 安明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本来都是庄稼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村民老百姓,最初的时候,我也曾有过大志的,想给我们受苦的灾民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后来虽占据了一处地方,可是所有人都丢掉了本来面目,变得穷凶极恶起来,李乙是我身边的人,都是如此,遑论其他人了。” 一风说道:“难道没有一个人不这般迷失本心吗?我不信竟没有一个人醒悟。” 安明王苦笑着摇头道:“有少部分人倒是得了一些钱粮,便自行离开了县城,找地方去生存了。 “但更多的人我调遣不动,便只好随他们去了,自己也天天心灰意冷,只是借酒浇愁。 “后来听闻云州军团过来攻打安明县城,说句实话,在一番惊慌失措后,心中倒也松了一口气,随着攻城的伤亡越来越大,我索性弃城逃出来了。 “一路上,有些人经过这番争斗,便也醒悟了,告知我一声,说还是要回家乡种地。 “我也听说官府要把许多寺庙的田地分给当地村民,这也是好事,便随他们去了。” 火猴说道:“所以现在跟着你的人,都还是希望再次攻城略地,杀戮和享受之人?” 安明王点点头,道:“说得不差。各位大师,你们当我是什么人?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幼时读过两天私塾的庄稼汉罢了。 “我刚开始也气愤这世道不公,不服官府的不作为,怨恨年轻时催租把我这条腿打断的和尚们,也想着替天行道,自己起来反抗,教日月换一轮新天。” 他眼中露出无奈,说道:“事实上,战争远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简单,人心也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战争就像一个关闭着无数孤魂野鬼和恶魔的匣子,一旦打开,它们便会吞噬人心,再也收不回去了。 “各位大师,颜某看着你们也是身处乱世、奋力挣扎之辈,务必要小心,战争的恶魔可没长眼睛,不会择人而噬。” 一风沉默片刻,说道:“安明王,我们与你们不同,你们虽也是为生存而战,但如今朝廷以将田亩地产和钱粮救济你们,只要你们肯安心,很快就能安顿下来了。 “我们则不同,朝廷如今是放出恶龙猛虎,誓要将我们抹除。凡事过犹不及,我们是为了道义信仰的存灭之战。” 他不免沉痛道:“武帝此刻已经矫枉过正,误入歧途,他挟皇权行逆天道之事。我有一位师兄教导过我,凡逆天之举,必有顺天之罚,若无,则吾辈自当现身正法!” 安明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师父,有这个雄心壮志是好的,但是不要忘了,是否所有人都跟你一条心。” 一句话说得一风哑口无言,他看着安明王身后的那一条火把长龙,叹了口气。 一只手掌拍在他的左边肩膀上,他看过去,是二师兄火猴,又一只手掌拍在他右边肩膀上,是四师兄书礼。 本倩默默地策马上前,在书礼身旁对着一风一笑。一风也朝他们笑了笑。 是啊,就算所有人都跟他不是一条心,可毕竟他的师兄师姐都还在他的身边,这让他在见识到佛道战争的狰狞面目之后,欣慰不少。 安明王见到这一幕,点了点头,道:“小师父,你比我幸运多了,那在此祝你们好运,只是莫要忘了佛道道义本心。” 一风郑重点头道:“安明王,你放心,佛道信仰之战,须是虔诚佛性之人才能坚持下去,否则早有人见风使舵一哄而散了。若佛道度过此劫,必静心明性,不会再做有违佛道本义之事。” 了法闻言眉头一皱,本渊脸色冷漠,却都没有截口发言。 安明王却似乎解开了心结,洒然一笑道:“这样最好了,其实我们庄稼人都信因果报应,这是你们佛道种的因,佛道本应该尝此果。 “你们只要不来侵占我们的土地,我们也都是虔诚信佛之人。说来说去,这本就不干我们庄稼人之事,既有了田产地亩,颜某依然种田去。 “收成好坏,如今官府也不似从前寺庙那般威逼,好歹能糊口。” 说着,他把头上的兜鍪摘下来,丢在一旁,一勒缰绳,抱拳笑道:“诸位师父,颜隐山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风几个师兄弟分别双手合十,念诵道:“佛祖庇佑,施主再会!” 颜隐山调转马身,一夹马肚,策马驰骋,解甲归田。 片刻后,那边那支火把长龙一阵骚动,纷纷叫嚷着“安明王”称号,喧闹不已。 一时间,那条火龙便有一半随他离去,未离去的人嚷叫、咒骂着,往这边而来了。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看着一风他们师兄姐弟,颇有感触,了毓丘尼叹道:“师兄,咱们到底是老了。” 了然大师点点头道:“他们也终于长大了。” 了法长老冷哼一声,指挥着僧兵团开始向前进发,本渊默默跟了上去。 不到一会,方才那魁梧大汉和李乙便和一风等人错身而过,一风看去,他们身后统共也剩了不到五六百人。 那魁梧汉子坐在马上骂骂咧咧,李乙经过一风身旁时,冷冷说道:“好几个尖嘴的和尚,竟然把我们的安明王说回家了! “果真和尚最会打机锋,善蛊惑人心,想来武帝也是见不得你们妖言惑众,派人灭掉你们,真是大快人心!” 本渊在前面听到了,原要折返身来叱骂,却被了法长老叫住了。 一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向他们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便驰马远去,本倩和师兄们随后跟上他。 待他们走远后,那魁梧汉子对李乙说道:“李乙哥,安明王抛弃了咱,现在俺们去哪?” 李乙双眼盯着离去的僧兵团,说道:“乱世出英雄,和尚们一开始便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活!咱们投军去! “我在其他地方还有好些兄弟,他们都是深受和尚欺凌霸占之苦才被迫起义的,听说朝廷对和尚们出手,自己也打不过正规军,早就约好一块去投军。 “只是之前颜隐山一直只想着种他娘的田,不答应,那我们便自己去军中杀和尚杀个痛快!” 那魁伟汉子马上兴奋起来了,叫嚷着:“对,干他娘的,打不过军队,俺们还打不过几个吃斋念佛的衰和尚?说不定俺们也能在军中捞个军官威风威风,就他娘的杀和尚!” 随即他似乎想起什么来,看了看人群后边,低声道:“不过,李乙哥,咱们的人里边也有投诚的和尚,你说他们下得去手吗?” 李乙冷哼一声道:“他们算个屁的和尚,这些天,你看见他们吃过一天斋,念过一句佛没有? “天天晚上跑去县城酒楼里喝酒吃肉玩女人,哪一回不是他们跑得比我们快?你看他们头发都长出来了,女人伺候不好,杀了她们,还搁那笑呢!” 魁梧汉子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既这么着,那咱们就投军,一起干一票大的,大家做官一起享乐!” 李乙大喝一声:“走!” 几匹马带着五六百人,往北疾驰而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苦海泛舟 明王寺位于大武国南方云州与中部君州的交界之处,离云州偏北的南宗寺已然不是很远。 一风他们明王寺战争之后连夜启程,星夜赶路,不过三四天便能够到达南宗寺了。 一路上,一风又晕倒过好几回,并且每次魔化的迹象越来越严重,原本了然大师等人都不太同意,让一风前往禁地进行特殊疗伤,但是看他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这斩佛霜加上修罗道业力侵蚀,天下除了一风,恐怕再无人能够承受到这种地步了。 一风自己却知道,自己的神魂的确是受了非常严重的损耗,原来脑袋中神庭内金色光团的神魂,沾染的黑气越来越多。 而自己神魂中的本命符文,似乎对这种毒气和魔气的黑气没有抵抗力,要知道,他的本命符文是连地狱业火都能顽强抵挡的,可知这种黑气的厉害。 不过有失也有得,他在几次神魂紊乱晕倒之时,往往灵光一闪,神魂中会闪现一些关于佛道的领悟。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人道杀戮和战争屠杀,他的心中积累了极重的戾气,但是每当他配合迦南无念经一起运转静心寂灭功之时,与戾气抵抗的佛性也更加坚韧。 此时正在策马赶路途中,他心绪翻腾,苦思冥想,不能平息。 他想到,在武帝灭佛的战争中,不能让佛道彻底泯灭,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抗争,这是不争的事实。 佛道的存在本就是天地大道,武帝本就在逆天而为,他们奋起反抗,这同样是正当的行为。 然而,有抗争必然就会有死亡,有牺牲。 而今日,及以后,死亡和牺牲者更多的是虔诚信佛的佛徒,他们是佛道的殉道者,每一个殉道者死亡,都为佛道争取了一丝生存的机会。 其实战争一直都存在,从佛道从天地大道中诞生开始,便一直存在战争。 每一个佛徒的心中,都存在静心与烦恼的战争,清修与欲望的战争,善与恶的战争,是与非的战争,在佛道中称之为“法的战争”。 胜之,则得法开悟,则得道成佛。 这种战争看起来不起眼,在人的表面甚至看不出来,但是同样有牺牲。 因此很多佛徒选择苦修,选择参禅,选择历红尘,牺牲了许多精力与时间,却往往得不到正果。 竭尽一生而毫无所获,这是人的最大悲哀,也是为人最大的牺牲。 这种法的战争根植于内心,是内部的战争,而外部的战争则更加纷乱,不仅仅有佛道信徒,还混杂了各方势力的角斗和普通凡人的妄入。 而这种战争则残忍得多,死亡和血腥长做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硝烟四起、战火纷飞,一不小心就会枉死堕入轮回。 佛道竭尽全力,弘扬佛法,就是希望帮助内心和外部战争烟消云散,能够明辨善恶是非和领悟和平避免枉死。 可惜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太少了。 这数百年来,佛道信徒未曾领悟到,便占据大武帝国弘扬佛道之政策本意,肆意掠夺,食之而肥,充塞七窍。 万千百姓未曾领悟,以佛道专为实现己欲、而身心不参修的道场。 各方势力未曾领悟,以佛道为统治工具及敛财手段。他们都身在苦海,而迷失了方向。 一风曾听了然大师说过,《法华经·寿量品》谓:“我见诸众生,没在于苦海。” 众生轮回于生死苦海,生生不息。 众生皆苦,他们被世俗外表的各色象征迷惑了双眼,或许竭尽一生也达不到彼岸。 正如这场明王寺战争,战鼓湮熄之后,还剩下什么呢?不过依然是人世苦海孤行! 又得到些什么呢?不过是枯冢遍地血海翻浪! 人世苦海,茫茫渺渺,不如做个摆渡人! 在苦海泛舟,追随着信仰之光,将人送至彼岸! 所谓佛光普照、普渡众生,也不过如此! 所以,宁可自己成为被人踩踏的舟楫,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由此才能载渡更多人! 宁可自己成为牺牲,也要让佛道长存,如此才会有更多舟楫出现在这人世苦海! 想到此处,一风心中翻腾,思绪飞扬,想到此前法螺中,诸位罗汉师兄教他的各种招式的拳意精神,就是从各种角度阐释着同样的佛理。 一风心中所动,身体所行,彼此融合,便参悟出一招全新的拳法——苦海泛舟! 就在此时,一风尝试着施展一招,马上运转功法,只见双拳绽放金光,涌现出一股澎湃之力,顿时外界突变,天上轰隆,地面摇撼。 如此异变突如其来,正在众人心慌意乱茫然四顾之时,不知从哪出传出一股海浪之声。 他们看向一风处,只见一艘高耸入云的大船,滚着滔天巨浪,似有千军万马,有仿佛诸天万佛颂歌,隐隐听来,竟是书礼所作之《天地泣佛歌》。 只是诸佛吟唱更加雄浑厚重,声音倍添宽宏悲悯,伴随着黑色的滔天巨浪,和发着金光的绝世方舟,以前所未有之庞大巍峨气势,轰然碾压而至。 众人都被这种滔天撼地的拳威震慑住了,片刻后,了法长老才回过神来,朝一风怒喝道:“一风,你干什么?想杀了我们吗?” 一风顿时吓了一跳,头上冒出冷汗,连忙将灌注的灵力撤回,才勉强收拳,身后的黑色浪涛,和金色方舟轰然炸裂,变成漫天金黑幽光,缓缓消散。 然而,此拳极其耗费灵力及神魂之力,一风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便又一头栽倒马下。 火猴书礼和本倩似乎都早已习惯了一风动不动就栽倒的动作,纷纷下意识地飞到他身边,出手抱住了坠马的一风。 火猴在飞去之前,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一风在书礼灌注灵力助他疏缓经脉之后,才徐徐转醒,睁开了双眼。 火猴笑道:“小师弟,你本来就受伤了,三天两头栽到马肚子下,每次差点没被铁蹄踩死,就别整那些幺蛾子了,等你伤好了再说。” 本倩也极为关切地拉着一风的手,书礼和火猴早就习惯了本倩和秀姑两人对一风亲和的举动,并不以此为怪。 但是身后的了然大师三位长老,却纷纷皱起眉头。 一风从书礼的怀中挣扎起来站稳,脸色发白,却笑了笑道:“知道了,师兄,我不过是一时兴起,领悟了一招拳法,只是还未控制熟稔,对不住了。” 火猴道:“不过你这一拳倒确实挺厉害,也好,以后不用每次都吹法螺了。我看你每次吹完之后,都会受不同程度的伤,不如打拳来得实在。你以前在南宗寺不就是专练拳法吗,怎么出门打架,反而天天大吹法螺了。” 一风笑回道:“不瞒师兄说,我领悟的拳法不过三招,一招叫‘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太过于宏大深邃,伤人更伤己,是天地法门拳意。 “一招是‘悲欢轮灭’拳,需要看淡悲欢心平气和出拳,是悲欢法门拳意。 “一招是‘战彼极乐’,过于霸道愤怒,是战斗法门拳意。再加上这一次的‘苦海泛舟’,是悲悯法门拳意。就这四招。” 火猴道:“你这四招,我就见过两招,不过就已经惊天动地了,以前怎么不用?” 一风还没回答,书礼却沉思道:“和剑法的剑意一样,拳法最重要的是拳意精神,以往每次战斗的时候,总是很仓促,要么就是过于被动,拳意不到则神通受限,如何出拳? “更何况,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在作战,他需要召唤所有人之力,共同战斗,这不是一招拳法能做到的事。” 火猴拍了拍一风的肩膀,一风顿时龇牙咧嘴,本倩怒气冲冲地瞪着火猴,火猴熟视无睹地笑道:“那你这拳,是白练了,以后打仗,一个人很难左右战局的哦!” 书礼道:“也许不是,我觉察出,这几招拳法似乎都有些许不足,拳意足够,灵力也足够,只是内劲不足。 “内劲不足的话,就无法蕴藏更大的能量和更延绵的威势。好像,配合某种功法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不过现在也足够强大了。” 一风突然想起之前十八罗汉对他说过的,要与静心寂灭功功法和拳法神通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无上威能。 他心中对书礼师兄的敏锐感悟力敬佩不已,只是,静心寂灭功的剩余篇章,现在何方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遥望灵云 日夜兼程,一风等人赶路很快,三四天的时间飞逝而过。 但是他们奇怪的是,他们击败云州军团之后,后面吕铁裳并没有追赶他们,并且连战彦章都没了踪影。 后来众人分析出来,云州军团应该是在集结兵力,准备对南宗寺发起总攻。 只有拔出了这大武国第二地位的佛寺,才会震慑天下佛道,令他们继续臣服魏氏皇族的统治。 云州军团的军旅同时也应该在处理灾民暴乱。 但是通过那天晚上一风和颜隐山的交谈得知,随着朝廷官府的散粮和分田措施执行,加上军团的强势威慑镇压,灾民暴乱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此后,朝廷会纠结军团,集中兵力,对大武国“叛乱”佛道发起大规模平叛战争。 因此,尽快赶回南宗寺才是当务之急,说不定也有许多僧人抱着投奔南宗寺的想法,此时南宗寺正忙乱着呢。 终于走到了南宗寺前方的大道上,距离山下还有一两里地,了法长老和本渊带着所有僧兵,绕到另外一条道上,转到灵云山后山去了。 这段时间,通过了然大师了毓丘尼与了法长老的对话交谈,一风也知道了更多的佛道背景和大武国的深层实力。 在之前,大多数人只知道灵云山五峰,很少有人知道南宗寺在偌大的灵云山后山培养了上万僧兵。 虽然当时在大武国,凡是较大的佛寺,几乎寺寺都养着僧兵,这已经是武国佛寺的众所周知的惯例了。 但南宗寺方丈大师等人还是认为佛寺不可拥兵自重,尤其是南宗寺当时的地位,极易引起朝廷的猜忌。 如今,大武国所有寺庙培养的僧兵全部在各州境与各地军团对垒作战,硝烟四起,怪不得武帝会如此震怒。 他原来不知道佛寺的僧兵制度,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简直已经成为悬在他龙床上的一柄利剑,让他辗转难安。 被佛道集体反抗的强大兵力震惊到的,除了武帝,恐怕还有儒道二教众人,甚至还有太子魏晃。 儒道二教当时只想激怒武帝,削减一下佛道的势力,没想到如同镜湖中劈入一记惊雷,搅起了滔天狂澜和大武风云。 同样,反过来,佛道也被大武强大的军团实力震慑到了。 大武帝国上千座寺庙,其中不乏财力雄厚的巨大佛寺,自以为聚集数万乃至十万的僧众,财富钱粮田亩无所不有。 他们各自培训僧兵护卫,俨然佛国乐土,加上佛道昌隆,修炼者众,实力强大,兵力战斗力足以堪比各州境军团。 但是一阵阵打下来,发现大武国赖以建国立邦的强大军事训练传统,并未在上千年的历史中遗失,更历久弥新。 军团将领层出不穷,兵团战力强势如龙,即便双方互有损伤,却让佛道更加忌惮,也不禁感叹在崔铭及吴浩安邦治国的强大政治能力。 原来在大武国老百姓中流传的,崔铭只不过是武帝身旁,一条善于洞察主人心思摇尾乞怜的狗。 这个说法,现在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崔铭心思重,但是他的辅政理国的能力,以军政安邦的思想,都是十分成熟,且强力执行,能出实效的。 而且,各地佛寺最为忌惮的,乃是捍卫君州城的十大军团还未出动。 各州境军团是本境的兵力,即便真刀实枪,倾各州佛道之力,也不过战个旗鼓相当。 若是君州的十大军团也投入战场,那么各地剿灭佛道不说势如破竹,也必定倍加艰苦难捱,死伤之人更加难以计数。 左右羽林、左右神威、左右龙武、左右神策、左右神武,这君州十大军团,有许多天纵之才的军团将领不说,许多战士都是在边境上经过铁血厮杀之辈,战斗经验和厮杀勇气,更是比各州境军团强上数倍。 但明知道当君州十大军团参战后,会有更惨烈的后果,各地佛道僧众的抗争也并未就此弃道。 佛道在大武国建立之后不久,就传入国中,在大武国延绵上千年,如今更是发展到上千万僧众。 即便其中大半为窥伺佛道巨量财富利益,而投入佛门,属于投机取巧,其心不正,但是虔诚信仰者也有数百万! 正是有他们坚持,佛道在不会摧枯拉朽地被掩杀。 这个佛道抗争的人数,是一个非常可怖的数量,而在武帝决定灭法以前,绝对也没想到,此时佛道根底之扎实,甚至相对来说,已经超过儒道二教许多了。 难免儒道二教从崔铭和严归真,直到各地的儒家书院和道观的学子道士,从上到下,都对佛道有诽谤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树大招风,现在也被武帝掀起的战争火风反噬。 佛道之中,除了僧兵制度对魏氏皇族造成的统治威胁,佛寺僧众的人数也对武国各方面的生产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也更加坚定了武帝要灭佛的打算。 除了皇权统治与神权信仰造成的,不可缓冲的矛盾,这场佛道战争,背后还潜藏着诸多纷乱不堪的情况。 例如官吏与佛道利益交织、朝廷权势矛盾、官员私情冲突、三教宗教教义纷争等等等等,不可备述。 而今,许多佛道中人只知道捍卫佛道,却不知道在这些战争的表象下,是无数桶火药,在金龙令的引导下集中爆炸。 战争不可避免,牺牲更是无数,血泪更如雨下。 历史的车轮已经滚滚而至,注定要无数尸体填塞道坑,才能使其碾压而过,继而滚滚向前。 就在这样的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一风回道了南宗寺,他远远便看到了灵云山。 灵云山横亘在云州,延绵数千里,其中西南最远,已经延伸到西南州深处。 在这座庞大的山脉之上,最出名的除了南宗寺五峰,还有数百里之外的书家不归山,甚至九龙观的无机山,和玄阴派等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散落在这条巨大山脉之中。 这条山脉不知养育了云州多少百姓人家,也不知孕育了多少宗教势力。 一风想起了去年,刚到灵云山的那种兴奋的心情。 虽然那个时候,他们是逃难至此,在之前还被九龙观伍道长和所罗门的黑衣人追杀,但是如同朝圣一般,到了南宗寺,心情自然是激动不已。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一风和师兄们都曾在这里修炼成长了许多。 除了修为更加深厚,他们对于世事的洞察,和佛法的领悟也提升了许多,秘境试炼和论道比武,更是两次加速他们成长的可贵经历。 虽然南宗寺下山前往君州,经历了许多苦难,即便小师姐被迫困在君州城,但是至少他和师兄本倩及大师们已经安全回来了。 青山寺是一风他们的根,南宗寺就是他们第二个家。 只是不知道秘境中结识的情深的胖瘦和尚、被自己毁容的小娇,还有被焚尽寿命的小师姐偷偷喜欢的、如今年老不堪的本轩师兄,还有和蔼如同亲兄长般照顾他们的本常师兄,他们还好吗? 可是今天的灵云山,明显不同以往。 虽然是初秋,但去年来时,比现在的气候更晚,却依然匆匆郁郁。 那个时候,一风他们许远便听到了南宗寺的钟鼓之声,和无数僧众念诵经文叠加的宏大梵音,以及上山朝拜的无数香客的吵嚷之声。 今日路上已不似往常,去岁拥挤热闹的大道如今荒无人烟。 即便这是朝廷金龙令的影响,但是金龙令中,并未阻止平民继续朝拜许愿,只是限制佛寺的供奉而已,如今佛道,已经如此不得民心了吗? 难道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了吗?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一风他们几个人策马前进的蹄声。 路旁的树木枝叶已经泛黄,露出了萧瑟的模样。 遥望灵云山,远处原本萦绕灵云五峰、冲天而起的香火和烟雾,没有了丝毫踪影,前方的天空一片空荡荡,声音更是悄然寂寥。 山峰上层层叠叠的松柏,虽青绿未褪,却死气沉沉,如同一层厚重的绿色被褥,压得灵云山五峰喘不过气来。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策马而行的速度也悄然加快。 他们都想知道,这金龙令的威力到底几何,南宗寺如今怎么样了。 越靠近南宗寺,大家的心就越沉。 等驰马到了南宗寺山下时,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南宗衰败 转过大道上最后一道弯,眼前便是灵云山五峰,和坐落于峰间层层叠叠,可容纳十万僧众,和多时近二十万香客信众的南宗寺。 山下应该是熙熙攘攘的放生河,河道两岸左右延伸,是充斥着烟火味的一条长长的街道。 黑亮的瓦屋下面,是各式各样的卖香火的、卖糕点贡品的、卖蔬果的、卖糖人冰糖葫芦冷热点心酒水的,也有耍猴的、算命占卦的、乞讨卖艺卖药的。 摩肩接踵的香客信众,上山之前和下山之后,必定要在这条简陋但人情丰富的街道上随意逛逛,感受南宗寺的鼎盛和祥和。 可是现在在一风等人眼前的,是一条悄无人影的孤零零的度厄桥,河水静静流淌,默默地蜿蜒至远方。 河道两岸,一溜长长的黑亮的瓦屋空空荡荡,落满了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黄色枯叶,一排排屋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无。 只有偶尔蹿出一两条脏兮兮的野狗野猫,对着秋风嗷叫两声,声音空旷,扩散到远方。 走过度厄桥,那边原本一天到晚挤挤攘攘着数不清的抢着放生许愿的人群,经常挤破了头,都站不住脚的石码头,如今显得无比宽阔空寂。 码头像一个无人祭祀的放生道场,唯有放生河水清幽远去。 不过,少了喧闹的放生河,河水反而清澈了不少。 山脚下,那块高耸的巨大石牌坊旁空空荡荡,不见了吵吵嚷嚷讨价还价的抬轿汉子,和畏高难攀爬的香客信众。 孤零零的石牌坊上,是一条散落堆满枯黄树叶的石阶,偶然一两句莫名处的鸟鸣点缀着幽静的山峰。 顺石阶向上,重重院落毫无一丝香火气,死气沉沉的数不清的庙宇似乎变了颜色。 原本熠熠生辉的枣红围墙,和金色琉璃瓦,如今都蒙上了一层灰烬,一片灰蒙蒙的,像是长在灵云山上一片怪异的石头群。 人影一个也无,偶尔两声孤单单的钟罄声传来,方知道这怪石群中,尚有活人。 一风等人在度厄桥前站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风等人也罢了,只在南宗寺待过一年。 本倩和了然大师等人已经在南宗寺生活了一辈子,多年如一日,天天是鼎盛祥和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南宗寺,如今空寂得如同在荒山野岭。 他们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南宗寺会变得如此破落,如此孤寂,如此落寞。 一阵秋风吹来,落叶纷飞。 石阶上的,和半山腰上,零落得比山脚更快的一片片枯树林,吹起的落叶如同祭祀焚烧的纸钱——漫山遍野的黄叶,祭奠着衰败的佛道。 了然大师只觉得寒气透骨,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了毓丘尼原本冷峻的脸颊,流下两点泪花,本倩更是红着眼眶,啜泣难以自持。 一风等人心中也极为难受,他们的第二个家,在这里度过了许多难忘温馨的日子。 初学神通功法时,在而然院剑舞打拳和召唤灵兽,秀姑在一旁雀跃喝彩; 本常师兄每日叫他们起床吃饭,晚斋时憨笑着看着他们师兄姐弟吵吵闹闹; 有时火猴和书礼偷着饮酒,本常师兄撞见了,也捂着脸匆忙跑了过去; 还记起年初元宵时节整个南宗寺璀璨绚烂的祈福灯节······ 南宗寺承载着他们许多温暖欢乐的时光,如今变得如此落寞,他们心中也极其伤感,又纷纷联想道南宗寺都是如此,那么青山寺呢? 大师兄元隐和光尘师叔祖,他们两个守护着青山寺,青山寺也破落为山上的一块落满枯叶的怪石了吗?他们现在还好吗? 众人越想越伤感,几乎差点没看见从山上下来的一群人。 等到他们走出山门往山脚牌坊处匆匆下来时,一风等人才看见了他们,原来是方丈大师和本常师兄他们。 一风等人急忙下马,牵着马走过了度厄桥,向山下牌坊迎过去。 片刻后,所有人在石牌坊下汇合,一风看着方丈大师等人,全部将袈裟亮色僧袍褪去,只是穿着青灰色的僧袍。 刚刚走下来时,远远看去,他们僧袍的颜色,与青灰色的石阶颜色相衬,毫不起眼,他们如同怪石群中一堆滚下的碎石块。 方丈大师看着了然大师又加重了数层皱纹的老脸上浊泪纵横,他也难免伤感心痛,三个人搀扶着默默流泪。 本常师兄看见一风等人,紧紧把一风抱在怀里,眼眶红着抽动鼻子洒着泪,又问为何不见秀姑。 一风好容易挣脱本常的怀抱,大略把原委告诉本常后,本常又难免再伤心一阵。 好半天,众人才从伤感失落中缓过劲来,跟着方丈大师下来的几位长老,也纷纷上来问候了然大师等人。 一风看向方丈大师身后,发现除了僧袍服饰变得极为简单朴素之外,人也少了许多,就了弘长老等几位长老,和十几位弟子。 南宗寺十万僧众,人都哪里去了? 这时,了法长老和本渊也从大道那边策马赶了过来,及至面前,急冲冲下了马,连招呼也没打,劈头盖脸地问道:“人呢?人哪去了?” 方丈大师擦干老泪,呵斥道:“乱闹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了法长老急得脸发红,大声说道:“我不过离开十几天,这人哪去了,我走的时候,香客信众是少了许多,但师兄弟和弟子们都还在啊,怎么就都没影了?刚才我还以为到了哪个荒山野岭了!人呢!?” 方丈大师淡淡地道:“人我都遣走了。” 了法长老急得跺脚,焦急道:“师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遣走,为什么要遣走,还剩多少人?” 了然大师也问方丈大师怎么回事。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神情落寞地说道:“了法带了南宗寺僧兵走了之后,云州军团主将吕铁裳和云州牧使派遣来下令的人就到了。 “先前的三道金龙令,命令南宗寺除祭祀礼佛香火之外,一概不准供奉,香客一概不准施舍。 “这一次的命令上写着,遵照武帝金龙令,令南宗寺保留五千僧众,其余一律遣散。” 了法长老急道:“所以你就听他们的了?真的遣散只剩下五千了?” 方丈大师脸色沉郁,点了点头。 了法长老急得团团转,嚷道:“我的傻师兄哟,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们让我们死难道我们都去死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如此佛道如何长存?还不被他们一点点抹除,直至灰飞烟灭了?!那我带领僧兵团战死的那五六千僧兵弟子岂不白死了?” 方丈大师怒道:“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不想留下他们吗?!自从前段时间金龙令执行以来,南宗寺立即便受到了影响。 “除了每日递减的又不能施舍的香客施主信众,寺内十多万人要吃饭,下面的寺庙拆得七零八落,属下的田亩和钱粮也全部分给僧祗户了。 “寺里十多万人连饭都吃不上了,不遣散难道全部饿死在山上?” 了法长老待回口,方丈大师继续道:“更何况,遣送命令的副将说了,南宗寺周围五万云州军团正在集结,如有不从,五万大军立即上山亲自剿灭佛僧! “并且他们那几日安排许多军卒,把度厄桥两边看住,吓得众多施主香客再也不敢来寺礼佛朝拜。 “那些兵卒还上山在各处巡视,禁止香客施主偷偷施舍,搞得人心惶惶。” 了法长老渐渐安静下来。 方丈大师道:“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度厄桥那边摆设了一排招兵服役的招位,兵饷待遇丰厚。 “寺内消耗极大,眼见得许多僧人缺衣少食了,他们立即把所有年轻的僧人都吸引过去当兵去了。 “寺内的僧众那几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日便可减少上万佛僧,我还不如下令遣散,至少,还能保存点南宗寺的体面!” 了法长老脸色极其难看,拍手吵嚷道:“这可怎么办,我刚刚还派出人去,寻找各地起义的寺庙僧众,让他们来南宗寺,共同抵御朝廷的邪政恶政! “原本我还想着,我们南宗寺十万僧众,怎么着也能和云州军团拼个你死我活。如今只剩下这么些老弱病残的五千人,连南宗寺大大小小的院子和殿堂加起来都不止五千之数,院子都比人多!就这么点人,能干嘛?” 方丈大师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惊悚可怖之言,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你竟敢存与云州军团血拼的逆反之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断根皇命 听到方丈大师的怒喝,了法长老怒极而笑,冷笑着看着了然大师等人。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面色尴尬,方丈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明王寺亲自参与了战争。 方丈大师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反抗朝廷,让了法率领僧兵去救援明王寺,也不过是长老会议的决定,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对抗官府。 但是可惜,现在他们已经卷入这场风暴中,都是身不由己了。 半晌,了然大师才说道:“师兄,为今之计,恐怕不能任由朝廷对我们斩草除根了。我们虽是佛僧,但武帝行的是抹除佛道的逆天之举。我们,我们不得不防御抵抗啊!” 方丈大师闻言,脸上的怒色稍减,却依然说:“即便如此,朝廷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存活的空间。” 他无奈道:“南宗寺虽然只剩下五千人,但好歹也是保存了佛道的种子,挺过这段艰难的时日,未必没有复兴之时。” 了毓丘尼开口道:“方丈师兄,你想得太简单了。墙倒众人推,眼见得佛道被推翻了,儒道二教绝不会袖手旁观。 她冷笑道:“至于武帝,心思则更加难猜。咱们佛道若不自己出手,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活下来了。”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度厄桥对面突然传来一阵齐整而细碎的声音,在惊疑之间,众人朝那边看过去,不由地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有十名身着青灰色道袍的道士,带领着上千的道兵,朝着南宗寺包围了过来。 同时,还有一群老老少少的白袍书生,带领着比道兵数倍的银甲战士齐头并进,与道兵一起堵了过来。 南宗寺众人冷眼观之,银甲战士至少有五六千之多。 道士和道兵胸前都刺绣着一幅黑白太极图,一条金龙蜿蜒穿行在太极图当中,金色龙头穿出太极图脸向外嘶吼,这是太清门的宗派徽章! 一风定睛一看,韩凌天师也在那十名道士当中,并且还不是站在最前,身位还处于中间。 而站在最后,也是最年轻的那一位道士,赫然便是玄明广场以七星宝剑大放异彩的卫玄!他也正凝视着一风。 他们带过来的道兵,一风等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却感觉这些道兵十分不凡。 每个道兵身着灰色布甲,身后都背着一个硕大的青色葫芦,颜色比之前玄明广场崭露头角的张启的青色烟火葫芦一致,只是不知道他们这葫芦里到底有什么。 不过上千个道兵,上千个葫芦,站在太清门道士背后,在一丝诡秘之下,显得异样的威势赫赫。 一风之前听本常师兄和了然大师讲经说法的时候,他们提到过,太清门虽然也同佛门一般主张清净修行,但是他们的道门却玄妙异常,由此衍生出许多修行法门,或是炼丹成道,或是剑法修行,或是深研法阵,等等。 这些还算平常,但还有些道门另辟蹊径,以法宝葫芦豢养风雷水火、养诡异剑气,还有星术神通、秘术神通、祭祀神通等等许多法门,甚至传闻中还能撒豆成兵,组成庞大阵势,再配合兵阵法阵,威力雄奇。 道门虽看起来低调,但是他们与佛道共同扎根大武国上千年,历史比大武佛道更加悠久,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但是,书礼看到那一群白袍书生和身后数千的银甲战士的时候,心却彻底一沉: 领头的便是他的父亲,书家权威第二人的族老书钰。 而他身后的便是另外几位族老和年轻一代最拔尖的子弟,其中许多曾是他的师弟。 在他们身后的,便是书家不归山下栖凤城中的书家军团! 书礼紧绷着脸,眼中神色闪动,看到书山的身影时,眼中忧色一闪。 他最后眼神却突然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便是君州论道大会上风头尽出的圣书院实力强悍的天才弟子郑文琪! 一风当然也看到了,只是他非常诧异,他是经过这一段逃脱战彦章追杀的时间缓冲,加上一段奇遇,才跌跌撞撞恢复了半边伤势。 但今日一见到卫玄和郑文琪两位同样受重伤的敌手,他们却如无事人一般,太清门和圣书院强大的底蕴,让人不得不郑重视之。 但是现在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他不知道这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等人脸色变了数遍,才堪堪稳定心神。 方丈大师咬了咬牙,脸色灰暗,却坚定地迈步朝度厄桥走去。 了法长老第一时间使了个眼色,让法相院弟子偷偷去灵云山后山,才同着方丈大师等人迎了上去。 度厄桥自从没有了熙熙攘攘的香客信众,倒显得十分宽阔。 南宗寺众人走上桥头,至桥中间停下,对面桥头九位天师加上卫玄,带领着上百位葫芦道兵,书钰和一众书家族人,带领上百位银甲战士,簇拥着走到桥中间。 其余的道兵和银甲战士全部排列在他们身后,蜿蜒到身后的大道远处。桥头两侧的瓦屋屋脊和屋顶上,也都站满了道兵和战士。 一风等人放眼望去,道兵的青色葫芦上赤红色木塞,和银甲战士手中黝黑长枪,一片黑红点点,如同一场雷霆之威的暴雨,正不安分地躁动着。 那数千杆黝黑长枪,它们锋利的白刃,在黑色枪身衬托下熠熠生光。 栖凤城中有一支全部配备可烙印强大法阵的“云尖枪”的奇兵,书礼一直没有见过,到今日才看到他们的灵山真面目。 度厄桥上,左侧南宗寺只有近三十来个人影,在右侧人数众多儒道二教兵团的衬托下,更加显得孤单渺小。 秋风吹起桥中早枯的落叶,他们便同飞舞的落叶一般萧瑟。 这时,灵云山上的僧众也听闻了消息,有长老带着他们匆匆跑下山来,同样是青灰色的质朴僧袍,除了留守寺中的僧人,下山的僧众也就二三千人。 见到僧众下山,不待太清门天师和书钰有什么动作,只听见上千的道兵和数千的银甲兵齐声大喝,声浪犹如滔天狂澜,轰向站在桥头的南宗寺众人。 随即所有布甲道兵,翻身取下背后的青色葫芦,红色的木塞齐齐对准南宗寺方向,一手捂住红色木塞,蓄势待发。 而所有银甲兵双手持枪,黝黑长枪对准南宗寺,伴随着整齐雄浑的喝声,显出强大的威势。 方丈大师等人脸色难看,一风等人也神色凝重,看着对面铺天盖地的威慑,他们依然能稳住心态。 但身后带下来的那十几名弟子,平日里都是阿弥陀佛,哪里见过如此庞大的阵仗? 被几千个人齐声一吼,有几个吓破了胆,脸色惨白,脚下一软,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 沉默半晌,方丈大师走出一步,双手合十,涩声开口道:“阿弥陀佛,儒道二教众位师兄亲临敝寺,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只是不知众位如此排场,意欲何为?” 对面书钰并未有答话之势,只是盯着桥对面的书礼。 旁边的九位天师领头的那一位走出一步,脸色刚毅,花白胡须,颇有清风道骨。 他眼中神色闪动,看了看方丈大师,说道:“了悟,鄙道乃是太清门天师,祖延,不知可否听闻过?” 方丈大师心中凛然,道:“太清门祖延天师大名,如雷贯耳,阁下乃是太清门当今掌门师弟,太清门掌门之下第一天师,老僧岂敢称未听闻。” 祖延点点头,说道:“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此番前来,我等并非朝廷众人,故不会刁难众位,只是先给佛道众位带来一个消息。” 方丈大师双手合十,道:“老僧洗耳恭听。” 祖延停顿了一下,开口道:“前日,大武国武帝亲自颁布第五道金龙令:为恢复大武国之人口兴盛,责令所有女僧还俗!再则,责令所有年龄五十以下的佛僧还俗!若有不从者,格杀不论!” 犹有一道轰雷炸响在众人耳旁! 第二百五十七章 儒道相逼 度厄桥上,南宗寺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一道轰雷,炸得他们头脸焦黑。 “怎么可能?!”方丈大师脸色灰暗,瞪大了茫然的眼睛,口中喃喃念道。 “不可能!”了法长老一声大吼,怒斥道:“死牛鼻子,你他娘的跑过来喷粪,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不是想要打架吗?来啊!” 这第五道金龙令看似平常,却比前四道更严重,这意味着从此佛道,只能有五十岁以上的和尚,不允许有女丘尼,这几乎让大武国佛道只剩下原来一成都不到的人。 更严重的是,这道命令意味着不允许佛道有年轻继承者,连年轻和尚、小沙弥都不准有,这岂不是让佛道断根吗? 若说之前拆寺庙、规定限制和尚人数、不准施舍等等,还只是让佛道的和尚在夹缝中生存,现在则直接掐断了佛道未来的希望。 都是一群颤巍巍的老和尚,佛道还有何希望可言? 这时,南宗寺三千僧兵刚回来,还未休整完毕,就已经从后山饶了过来。 他们沿着南宗寺山脚下的放生河,和山上下来的僧众一起,匆匆跑到了度厄桥后,背靠着灵云山通天石阶。 只是僧兵们才刚刚抵达灵云山后山,就又被下令调了过来,神色疲倦,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祖延对了法长老冷笑道:“你想打架,老道还没这个闲工夫,要是不信,过两天等吕铁裳集结云州军团到南宗寺来,就知道这金龙令的真假了。” “你放屁!”了法长老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喊道:“都是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和朽木死书生撺掇武帝,要不然佛道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本事就出来打一场,跪在武帝面前哭哭啼啼地告状,算什么本事!尽是一幅跪舔奴才样!” 书钰闻言,似有影射书家投奔崔铭之事,当下大怒道:“了法,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胡言乱语?! “佛道被你们这些满脑肥肠的恶僧毁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数吗?武帝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早就想肃清你们佛道了,还用得着我们去说吗?” 了法长老怒道:“书钰,你他娘的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佛道再怎么样,也是魏氏皇族先祖定下的规矩,横竖我们都是在他们制定的规矩内!” 他指着书钰道:“你们书家呢?一开始就和魏氏作对,动不动就耍小性子,背弃朝廷,说什么归隐山林,说得有多委屈多清高似的!据江原之战,还不是屁颠屁颠带着兵来和我们抢?全他娘的一群衣冠禽兽、伪君子,还有脸说别人?” 书钰本来在书家中就是掌管刑罚的族老,天生的暴脾气,此时也被激怒了,手中长剑出鞘,晶莹剔透,乃是书家剑宗至宝“冰魄”。 书钰提着冰魄上来,将剑一横道:“说到据江原之战,南宗寺杀了我书家多少子弟,今日一道把账算了,去你们的地狱,算你们的轮回账!” 了法长老也是负责南宗寺刑罚的,也是个急暴脾气。 正当了法长老想提着长铜锏想上去敌对之时,书钰后面的郑文琪突然咳嗽两声。 书钰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却突然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冰魄剑缓缓放下,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方丈大师也连忙伸出手臂,把了法抵挡住。 别人还可,唯书礼看到这一幕之后,心中惊诧。 他父亲的暴脾气他最清楚不过了,要发起脾气来,便是族长书銮都劝不过来。可今日,郑文琪一声咳嗽,便能让他压住火气,实在是不可思议。 书礼心中除了惊讶,不免也觉得十分难受。很明显,郑文琪是代表着圣书院来监督他们的,书家投奔崔铭麾下,入权势场已深,终于无法独善其身了。 这是书家的幸,或不幸?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南宗寺众僧经过了方才的愤怒之后,心中纷纷泛起一股浓稠的悲伤,没想到武帝要逼迫佛道到如此穷途末路。 这意味着,现在眼下,在场的大部分人,包括一风师兄弟、他们身后的一大批寺内弟子和僧兵,都必须还俗,连了毓丘尼都不能例外。 如此一来,南宗寺还能剩下几个人?南宗寺数千重院落,难道就靠着这一两百人年老僧人来守护吗? 他们寿尽之后呢,武帝还能让人重投佛门吗?若不能,佛门岂不是后继无人,要断子绝孙了? 一想到此,众人心中未免悲壮,一风更是如此。 原本他在了法长老提出,要召集云州各寺的僧众投奔南宗寺,然后一起抵御武帝邪政时,他对武帝还抱有幻想,认为武帝不会对佛道赶尽杀绝。 如今事实摆在面前,武帝的确是要对他们斩草除根了! 背后的僧兵团迅速便得知了消息,传了开去,他们开始愤怒咒骂,集体骚动,手持刀枪,便要蠢蠢欲动。 祖延见状冷笑道:“了法,我们虽然没有执行金龙令的权力,那是朝廷和州境军团的事。但是我们把你们全部杀了,武帝或许更加高兴!若你们敢负隅顽抗,也要掂量自己还剩几斤几两!” 说着,他举手挥动,度厄桥对面河道边屋檐上,数百个布甲道兵拔掉身前巨大葫芦的红木塞,突然无数股七彩之光喷薄而出,嗖嗖地射向天空。 一柄柄七彩剑光布满了前方的天空,数量至少上万,每一柄剑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强烈的杀意。 如果南宗寺的和尚敢轻举妄动,这万道剑光将会如蝗蜂射下,将他们钉得千疮百孔。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太清门培养的道兵,真正在人前摆开攻击阵势,在大开眼见的同时,心中未免被震慑住,忌惮不已。 祖延微微环视周围,见到众人的脸色,微笑着点了点头,感觉很满意。 方丈大师脸色难看至极,冷冷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儒道二教今日要真想对南宗寺落井下石、赶尽杀绝,老僧等人也不过拼死一命而已!到时水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书钰冷哼一声,淡淡道:“别死猫装老虎了,你们要死,还轮不到我来动手。” 顿了顿,他看向方丈大师身后的书礼道:“今日书家前来,只是要讨回些东西而已。” 闻得此言,又见书钰的目光所向,方丈大师立时便明白了,待要说话,却见书礼早已走向前方,在方丈大师前面停下,把南宗寺众人挡在他的身后。 书钰背后,郑文琪脸色不悦,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书钰却置若罔闻,郑文琪不得不开口道:“书钰师叔,大柱国的命令——” 书钰截口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柱国又能比武帝吗?在此处,我是领军之人,在云州,便是我书家说了算!” 郑文琪脸色一变,眼含怒恨,但是身为来客,他不敢说出来,只得作罢。 祖延见状,摇了摇头,笑道:“十分不巧,老道今日来,也是要讨回些东西。”说着眼睛盯向火猴。 火猴会意,但他毫无畏色,淡淡笑了笑,同样迈步走向前方,与书礼并肩,将南宗寺众僧挡在身后。 一风眼中神色闪动,沉默着走向前方,与两位师兄并肩,把南宗寺僧众挡在背后。 青山寺三兄弟,一位少年僧,一位转世僧,一位书生僧,就这样把南宗寺挡在身后。 他们的身形都不算健壮,但此刻看起来格外伟岸,三个小小身躯如同要把大武国整个佛道挡在他们三人的身后。 可是他们现在,有能力吗? 火猴和书礼侧头看了看一风,火猴笑道:“小师弟,你又没人要,跑出来干嘛,你以为像师兄们一样,都是香饽饽被人抢着要吗?” 一风也笑道:“两位师兄,那你们看错了,小师弟我如今也有人要的,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只见从大道上飞驰过来一队人马,书家的银甲兵见状如划水般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火猴和书礼定睛看去,赫然便是战彦章带领数十个金吾卫和残余的两三百青甲羽林军飞奔过来。 火猴大笑道:“果然啊,小师弟你比我们吃香多了,要说到地位,这牛鼻子和书家二叔,可比不上这位御前羽林军的一品主将。” 片刻后,战彦章便在度厄桥前,手持铁抢下马,儒道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他率领着金吾卫军健步走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书家威胁 本倩见一风上前,下意识便要跟上去,却被了毓丘尼一把拉住。 本倩要挣脱,不得,了毓丘尼已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丈大师脸有怒容,喊道:“你们三个做什么?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没死,轮到不到你们!” 火猴回过头洒然一笑道:“方丈大师,您刚才没听到吗,武帝已经剥夺了我们做佛僧的资格,我们现在不归你管啦!” 方丈大师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火猴会如此回答,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一时间无言以对。 但了法长老闻言更加愤怒,手一招,在他身后的僧兵齐声吼着冲了上来,脚步震得宽阔的度厄桥轰隆作响。 战彦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凝神戒备,书钰身后的银甲兵也齐声大喝,将云尖枪对准前方,蓄势待发。 祖延天师见状冷笑一声,转头看了韩凌天师一眼,韩凌会意,大喝一声:“水寒!” 只见头顶天空上万剑光中所有淡青色的剑光旋转,急速攒射而下,却不是对准那些僧兵,而是对准度厄桥下宽阔的放生河。 眨眼间便有上千道淡青色剑光射入放生河,放生河中立即炸开,炸开的一瞬间所有水花都变成大小不一的冰棱。 无数尖锐的冰棱直冲上天,逼近度厄桥,悬浮在天空,对准所有南宗寺僧众。 霎时度厄桥上空,成千上万道锋利的棱尖滴溜溜直转,只待一声令下,便朝南宗寺和尚们轰然扎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些冰棱带来的森森寒意和杀气,除了太清门众人,其他人都没有想到太清门的葫芦兵如此厉害。 战彦章、书钰、郑文琪等人也都不由得对祖延等人刮目相看。 了法长老也被从未见过的太清门的战阵手段震慑住,脸上神色闪动,咬了咬牙,不甘地挥手,让冲上桥身的所有僧兵停了下来,在身后止住脚步。 火猴却好奇地抬头四顾,看着这些亮晶晶的冰棱,他似乎感受一股熟悉的气息,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并且他隐隐感觉到,这万道大小不一的冰棱的寒气,似乎和对面屋檐上站着的数百个道兵相连,恐怕那些道兵现在也不好受吧。 祖延傲然地看着对面的南宗寺僧众,冷冷道:“你们再敢动一下,我便让南宗寺彻底在大武国泯灭!” 南宗寺众人闻言,脸色愤怒,却的确不敢妄动。 战彦章出神地看了一回道兵神通,开口道:“本将奉旨追捕南宗寺叛逆佛僧,今日总算要有一个了结了!” 火猴闻言,从头顶的冰棱上回过神来,对一风笑道:“小师弟,看来他胃口不小,不是为你一个人来,连我们也有份。你要不先退回去,我们把账算清楚了,你再出来?” 一风笑道:“我从小就是跟在你们身后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机会,我可不会放弃。” 火猴也笑道:“小师弟,你长大了,野心也不小了!哈哈!” 这时,对面的书钰插口道:“战将军,你的事暂且放一放,待我书家和太清门的事情了结了,再轮到你,凡事便有先来后到。” 战彦章绷着脸,对着书钰道:“书家匹夫,你竟敢——” “此话极是!”祖延从腰中抽出一把苍蓝古剑,眼中盯着绽放蓝光的剑脊,口中淡淡说道: “太清门要办的这件事,恐怕武帝听见了,也要相让三分。不信,你便试试,看到时候武帝找谁的麻烦。” 战彦章何时曾受过这种气,脸色涨成铁青,半晌,咬牙切齿道:“好,好!老子先把此事寄下,到时候去君州再好好较量较量!” 这时,书礼冷笑道:“真是好笑,我们难道是一盘菜,随意任你们挑拣不成?!有本事便放马过来,不过一死而已!” 书钰闻言怒斥道:“谁允许你死的?!从小没教过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吗?!” 书礼冷冷道:“你们把我们逼到穷途末路,现在又来跟我讲什么‘痴儿不知父子礼’,岂非可笑?你到底想要什么,仔细说了,要命,也给你!” 书钰脸色冷厉,回道:“教你出来,便是要你潜心修行,不想你竟敢妄害同门,那便把书家给予你的东西全部还回来!省得让书家背上叛国忤逆的罪名,累及家族!” 书礼闻言,毫不犹豫便把怀中的应天镜拿出来,扔了过去,恰好一位书家弟子接住,捧给书钰。 书钰撇了一眼,冷淡道:“不是这个!你知道是什么!” 书礼听了此话,便沉默了下来,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青蛇剑。 青蛇剑发出碧莹莹的绿光,光芒犹有一丝一缕溢出来,柔柔地缠着书礼的手腕,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火猴在旁边见书礼此态,便向怀里摸索。 书礼却敏锐地发觉了,伸手摁住火猴的手,把他的手拉出来,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火猴急道:“四师弟,青蛇剑是你的命啊,你要是把它丢弃了,你以后怎么办?” 书礼再次摇了摇头,猛地一甩手,青蛇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绿色晶光,射向书钰,书钰眼神一凛,以眼睛难以看清的速度,猛地一挥手,便稳稳抓住了青蛇剑。 青蛇剑被书钰抓住的一瞬间,竟然极有灵性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 书礼把头低下,不敢看过去,只是紧紧抓住火猴的手腕。 火猴被他抓得生疼,但是没哼一声,因为他知道,此刻书礼心中恐怕比他更疼。 书钰横过青蛇剑,细细看了一回,便把它递给后面的书山,脸色冷冷的,淡淡说道:“还有呢?” 火猴感到书礼抓住他的手抖了一下,书礼猛地抬起头道:“就是把命给你,也不能把它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火猴脸色惨然,苦笑道:“四师弟,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玩意反正也不是我的,还给他们便罢了。” 书礼猛地回过头来,通红的眼睛盯着火猴的双眼,沉声说道:“这不是仅仅是留给你的,我已经失去了青蛇剑,失去了我最大的倚仗!” 他低声喝道:“这火龙珠关系到一种神阙,你知道有多重要!只有你用它,才能保护好小师弟和小师妹!小师弟才能更好地保护好佛道!” 火猴苦笑道:“四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呢,大不了,咱们死一起吧!” 书礼摇摇头,声音低沉道:“要是这么死了,便真的是轻于鸿毛,白做一回大丈夫了。我立志匡扶天下,如今天道倾斜,向皇权和儒道二教倾斜,我如果不能把它扶正,那你们来帮助我实现这个心愿。”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另外,你已经将火龙珠的器灵签订了灵魂契约,如果书家得到它发现了这件事,恐怕他们对你,这辈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火猴愣了一下,还要说些什么,书礼罢了罢手,道:“这些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这或许就是命数吧。师兄,你也不必在意,保护好师弟师妹就行。” 一风红了眼眶,道:“四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的心愿,你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唯秉此愿,共襄佛道!” 书礼欣慰地点点头道:“好,很好,小师弟。” 就在这时,书钰冷冷说道:“说够了没有,说完了便把书家的东西还回来。归还之后,你们便是惹下泼天大祸,也不关书家的事了。” 书礼转过身来,抬起一只手,竖在胸前,如行佛礼,手掌金光闪闪,指尖却覆盖着一层银光。 他冷漠地看着书钰,淡淡道:“你把我生下来,我到今日如此地步,恐怕也连累你许多。今日便了了账,当我堕入轮回时,我便乞求上苍,来世再也不入你书家!” 说着,突然一掌横翻,猛然拍向头顶! 惊得火猴来不及挣脱书礼抓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抓书礼的手,却更加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风反应最快,他刚才便预感到书礼恐怕要在书家的威逼之下,要行不测,便盯紧了他。 刚才等他竖起手掌说话时,一风便已经全神贯注,他拍下去的一瞬间,一风立即一拳轰出,金光闪烁,把书礼的一掌拍歪,迅速拉住他的这只手。 书钰等族人在对面见状也吓了一跳,书钰下意识地走出一步,想要阻止,实际哪来得及。 幸好看到一风一拳将儿子救了下来,两个人分别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才放下心来,便四下看了一眼,忙把步子撤了回来。 片刻后,书钰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淡淡说道:“还不回来倒也无妨,那便把命交回来吧,交到书家手中,任凭书家处置,而不是你自己自裁!” 他看了两旁一眼,道:“如此,在今日朝廷战将军和太清门众人见证下,书家之人与佛道划分界限,倒也不会坏了书家清誉。” 书礼两手被师兄师弟紧紧抓住,口中却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书家的手段?这就是书家的节气?仗着人多势众,对没落的佛道穷追猛打,真是好威风啊!” 书钰冷冷道:“‘君子见机,达人知命。’时局如此,岂是书家能左右的?” 一风拉着书礼的手,劝道:“四师兄,你回书家吧!你不是经常教导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只要心中有正道,便不会迷失。 “且修佛修心,只要你有心,出家或入世,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 火猴也拉着书礼的手,笑道:“四师弟,你也说过,要跳入深渊,感受佛理。如今身在佛道已经堕落在深渊里了,你就如此冲动,我觉得你还看不真切。” 接着也劝道:“你不如先回书家,换个角度,好好看看,认真看看,或许能另辟蹊径,到时候再来帮助我们,或许力量更大一些。” 他笑道:“你不是说过,什么时候迷失了,便要我去把你打醒,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书礼低下头,两个人拉着他的手,如同背叛佛道的囚犯一般,沉思着。 半天后,书礼才抬起头,一风和火猴把他的手放开,他看了看他们俩,又向背后看了看,他看到了然大师脸色平静地朝他点了点头。 书礼是了然大师度入空门的,现在的这一切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最终,书礼还是朝了然大师点头致意,双手合十向他行礼,然后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只不过,他的步伐沉重,背影萧索,一身僧袍和书生髻如此奇妙地结合在他身上,仿佛是他行走世间的羁绊和挂碍。 突然,火猴叫住书礼道:“四师弟!” 书礼回头,火猴咧开嘴笑道:“用你换回来的东西,便是我的命,我会用性命去守护!” 说着,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红色双层浮龙的明珠,张口仰头,便把传说中的“火龙珠”吞了下去! 这一刻,书礼大受感动,他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回到他们两个身边,哪怕死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他们死了,佛道就真的没希望了。 以一风的成长,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信任他,追随他,一风如果在这里出了意外,佛道便真会被武帝彻底抹除。 想到这里,他只是红着眼眶,对火猴和一风淡淡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祖延一剑 书礼转身离去,对面祖延看到火猴吞食火龙珠,气得涨红了脸,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地喝道:“小子,你竟然敢——” 说着便拔出苍蓝古剑,飞身一剑便刺向火猴。 快要走到书钰前面的书礼见到那一招剑不禁瞳孔一缩: 古剑苍蓝剑光湛湛,剑式剑意凝而不放,但剑道修行者都能感受其中浓烈的杀意,一旦这招剑意释放,便是无比恐怖地洞穿天地的强大神威! 书礼这一刻明白,火猴绝对抵挡不住这一剑! 他心中一凛,便要出身拦住,却被书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到后面的人群中。 书礼狂吼一声:“二师兄小心!!” 他犹自挣扎着要去抵挡那一剑招,却被书家子弟七手八脚地捆住,口中还在不断呼喊。 火猴吞下火龙珠之后,便感到从灵魂深处传来一股燥热,身体表面噌地冒出一层赤金火焰,比星灵火强大了不知多少。 他眼眸赤红,龇牙咧嘴,但是口中竟然也喷出火苗,哪里顾得上抵挡祖延那一强大无匹的剑招。 小芙蝶就在一旁,正要上前替火猴挡住那剑招。 虽然她心中也无法确定是否能够抵挡住那浓烈杀意的那一剑,但身体早已下意识地迈出脚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了出去,只见一风身上涌起一股庞然战意,全身发出金光,表面却被一层黑炎覆盖,他大喝一声:“苦海泛舟!” 一拳轰出,拳头发出金光,金色电弧与黑炎在拳头上闪烁、旋转着,他的身后竟蓦然出现一道高大十丈的黑色波澜! 黑色狂澜之上是一艘庞大的金船,随着波澜向前碾压,船头似乎站着一个金色人影,念诵着复杂而浑厚的梵音咒语,一声声如同闷雷,先于波澜与金船,携带威能轰向前方。 这招融合了玉乘境界佛音、佛影、佛威三重修为的强大拳法,不见梵魔生灭拳之形,却见其蓬勃拳意精神,就如此轰向祖延天师。 所有人都被一风吓了一跳,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澎湃的佛门拳法,南宗寺众人更为一风能否抵挡祖延天师的怒极一剑而揪心不已。 看似漫长,实则几个呼吸间,两方拳法剑招便撞在一起,一风拳招上那一重重佛音攻击最先轰击向祖延。 佛音轰击而至,但祖延眼中神色闪了两闪,便再无影响,他依然手掣古剑往前刺去。 剑尖带着刺破空间之力,撕开一丝丝黑线状的空间裂缝之威能,让所有人感到心悸。 就在祖延天师眼中闪烁的刹那,一风身后高耸如墙的黑色波澜便越过他,轰向祖延天师。 于此同时,黑澜之上的金船船头金色人影一跺脚,庞大的金船直接下沉也向祖延天师碾压而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佛门拳法攻击,祖延天师不愧是太清门的顶尖天师强者,他大喝一声,苍蓝古剑发出刺目蓝光,瞬间从古剑中分裂出数十柄蓝色剑影,平行于地面,悬浮在他身前。 只听呼啸一声,所有蓝色剑影急速旋转,形成一股巨大的蓝色旋风,钻向黑色狂澜和下沉撞过来的金船。 “嘣—轰——” 霎时,只看见黑色波澜被古剑刺中,被蓝色旋风搅起,搅成了一个巨大黑色旋涡。 而那艘庞大金船,则在蓝色旋风的搅动下,瞬间支离破碎,变成一块块金色船板,又再次被黑色旋涡搅动,搅碎成一团团金色光影,融入到黑色旋涡之中,变成高达十丈的黑金色旋涡! 祖延天师再次大喝一声,蓝色飓风竟带着这个庞大的黑金色旋涡往前推进! 他手持古剑,如同顶着一块巨大的三色旋风盾牌,带着强悍的澎湃杀意和誓把一切搅碎的威势,冲向一风! 一风凭借着一时之勇,拼尽全力释放出刚领悟的这一招拳法,却没想到被如此破解,竟然还为对方增添了不少威势,矛头转向,反而轰向自己。 这一拳已经耗费了他体内大部分灵力,正待他反应过来,要运转功法急速补充灵力时,却已经来不及。 三色旋风墙盾已经快到面前,卷起的风势末梢切割在一风脸上,一丝丝血迹从他的脸颊渗下来,他的脸瞬间被血糊住,变得尤为狰狞。 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被这径直十丈的三色旋风墙盾卷入,将立马身形撕裂,粉身碎骨! 就在此时,一风背后一声怒吼:“一风,退开!” 众人看去,只见火猴全身赤金色火焰熊熊燃烧,随着他的怒吼,火焰瞬间扩散而去。 无数火焰眨眼间便爬上覆盖了刚才道兵凝结出的冰棱之上,冰棱瞬间融化,变成水雾。 火猴再次大吼一声,赤金色火焰竟然包裹着白色水雾,组成一个个复杂的符文,瞬时便有无数符文连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凝聚出数量庞大的火鸟。 随着火猴猛地挥手,无数火鸟齐声尖叫,前赴后继地飞身撞进祖延天师直推过来的三色旋风墙盾中! 火鸟撞在旋涡墙盾上,身体立即便四分五裂,但是它们化成火焰,蔓延深入,墙盾上骤然覆盖了无数赤金色火焰。 而火鸟体内的白色雾气没有了火焰的包裹,卷进墙盾之后,竟又重新凝结成冰! 祖延不由得大怒,他大喝一声,手中灌注磅礴道门真气,冰块立即被搅碎! 但这样,三色旋风墙盾上覆盖的火焰和冰屑越来越多,这块凝聚了四五种神通力量冰盾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 祖延天师的古剑插入冰盾当中,蓝光闪烁,似乎支撑不住其庞大的重量,推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但是这时,祖延天师再次怒吼,只见冰盾中迸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冰盾瞬间碎裂! 在“轰”地一声中爆炸,无数凝结着黑金色波澜的冰块,在蓝色剑光炸裂中朝四面八方蹦飞。 周围所有人都只感到凉意嗖嗖,无数冰块乱飞乱射,连忙凝神抵挡。 许多冰块射入桥下放生河中,如同投下无数枚巨石,纷然炸响,随后黑金二色将河水染色,随着水流而下消散不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了神通臃肿牵扯的祖延天师,再次掣着古剑向火猴刺去! 虽然威势稍减,但剑意杀气依然厚重,且轻巧许多的古剑速度奇快! 快到火猴和一风已经来不及再次释放神通! 这时,只见一旁的小芙蝶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巨大的人首蝙蝠,两只紫色的肉翅一环绕,如同蚕茧般抱住身体。 她全身覆盖着一层紫色银符铠甲,挡在一风和火猴身前。 古剑瞬息便至,剑尖噗呲一声便穿透铠甲,刺入蝙蝠的肉翅之中,吞没剑尖一大截! 火猴顿时从吞食火龙珠的狂热之中清醒了过来,大叫一声:“小蝶!” 只见蝙蝠一股强大的气势爆发开来,刚才双翅猛地一挥,祖延天师飞快将古剑抽出,连步后撤,凝神戒备。 却见蝙蝠恢复人身,小芙蝶头发凌乱,两只手臂被刺穿,淌着紫色的血液。 火猴连忙上来揽住小芙蝶的肩膀,退了回去,依然和一风并肩而立。 火猴身上赤金色的火焰并未熄灭,但是未对小芙蝶造成伤害,她脸色一红,挣脱了火猴的手臂。 火猴急忙问道:“小蝶,你没事吧?” 他又拉住她的手臂,仔细看了看,发现被剑刺穿之处早已有紫光闪动,抵住了紫血流出,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们三人转头看向祖延天师,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想到他的剑招竟然如此厉害,拼尽一风和火猴之力也未曾防御周全,最后还是小芙蝶拼着受伤,才堪堪将他的剑势缓冲下来。 而这,才仅仅是祖延的第一剑。 固然他们之间有境界的差异,但太清门的天师真是太强大了。 祖延天师见到小芙蝶变身,并爆发一股与自己匹敌的气势,心中一凛,回头向韩凌天师看去,韩凌朝他点点头。 祖延天师便转头过来,对火猴说道:“果然不错,看来韩凌说的并非虚词,你们两个真的是星宿神兽!如此更好,一箭双雕!” “星宿神兽?!” 众人哗然,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真正化成人形的星宿神兽,方丈了然等人更是惊诧不已,他们没想到,火猴竟然也是星宿神兽! 祖延天师将剑入鞘,手中一挥,只见漫天的六色剑光嗡嗡闪动,全部悬浮道南宗寺众人头顶。 他挺直了身体,指着火猴和小芙蝶,傲然说道:“说实话,今日我们便是为你们而来!小子,胆子不小,竟敢私吞了火龙珠! 他露出讥诮神色:“既然如此,要么你们全部死在这里,要么,你们两个乖乖跟我回太清门!” 第二百六十章 火猴离去 “不可能!”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祖延天师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左手一摆,发出一个手势,后面韩凌天师再次大声喝道:“木青!” 只见刚刚悬浮于头顶的上千数的青色剑光急速闪烁,瞬间便对准南宗寺众僧向下疾射攒刺下来! 南宗寺众僧大怒,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等人纷纷鼓荡神威,掌法印法向上轰去,神通武器释放佛光抵御剑光。 但是青色剑光有上千柄,即便他们几位神僧施展神威也只能抵挡一部分,令外一部分刺到他们身后的弟子和僧兵团中,立即便刺死刺伤无数,哀嚎遍野。 并且,最恐怖的是,每一道青色剑光刺穿身体后,余势未减,拖拽着他们的身体直直钉入地面,在地上,青色剑光依然闪烁。 突然,从地面剑光中迅速长出许多根青色尖刺!此时,每一束剑光都如同一根钉在地面上、尖刺向上的狼牙棒,又像一朵青色的花突然绽开,只是每一枚花瓣都是细长且尖锐的青色尖刺! 所有僧众都未曾想到这种青色剑光能有如此突然异变,措不及防地,有的僧兵被疾刺而下的剑光射死穿透。 有的僧兵未曾防备,被钉在地上突然开花的细长尖刺刺伤,有的侥幸避开,但是陷在青光尖刺中,一步都不敢挪动。 有的僧兵被别人慌乱中一推,站立不稳整个身体直接扑进了青光尖刺之中,串成为血糖葫芦。 一时间,便有数百根青光尖刺落在僧兵团人堆里,死伤遍地,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们惨叫哀嚎,还有人挂在倒立的尖刺上求饶,最惨的是有几个脸朝下直直刺进了尖刺丛中,头颅都被刺穿。 就是这眨眼间,便有上千人僧众死伤,鲜血从度厄桥上流下去,放生河中染红了一大片,真正可谓血流成河! 关键是那数百根青光尖刺错落地射在桥面上,如同遍地开花,形成一道锋利的尖刺丛,有效抵挡住了后面僧兵的增援。 书家子弟和军团战士见到这一幕,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太清门的道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厉害、如此狠辣。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要说十分厉害,也不尽然 一则这些道兵,是太清门秘密训练的精锐,这些葫芦也都是秘制烙印法阵的法宝,所以才有如此奇效。 二则因为道门太过低调,所有人都很少见过太清门在战争中出手,猝不及防,过于轻敌。 三则如刚才水寒剑光和木青剑光,都需要因地制宜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若水寒剑光没有水,便如同普通的剑光般,只是寒气逼人,以寒气冻结身体,破坏身体 那木青剑光若在开阔之处迎敌,威力也不过如火炮差不多,只要避开便没事,只是现在看起来十分惊悚。 但不论如何,所有人现在都被太清门一出手震慑住了。 只有了法长老激怒不已,手持铜锏,飞身而去,一道道神通轰出,把身后拦路的青色尖刺全部摧毁。 方丈大师与了然、了弘、了毓一起飞身而起,悬在空中,双手合十,默念往生佛咒,脸呈悲悯。 后方刚才下山的两千南宗寺弟子中,也有十来名长老,同时飞身过来,和方丈大师等人汇合,一起迎敌。 祖延天师见状冷笑一声,手臂一挥,所有天师上前,紧跟在祖延天师身后,度厄桥后面还有几百名尚未拔出红木塞的道兵跑过来,组成阵势。 一风瞬间半魔化,脸颊一半漆黑一半金色,眼瞳一只浑黑一只亮金,如同地狱出来的魔王,盯着对面的道士。 火猴身上赤金色火焰熊熊燃烧,同样愤恨地看向那边的道士们。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虽然他们这些修炼强者根本不惧怕这种剑光,但是它们对普通僧兵弟子的伤害太大了。 他们身后的僧众死伤遍地,他们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些还伤势未愈,哪里想到刚回到寺里就惨死度厄桥! 祖延天师却毫不在意,冷哼一声道:“你们不用跟我做出这等姿态,我们太清门秘制的七彩玄真剑阵,才用了两道,你们还想试试吗? 他扬起下巴傲然道:“我们身后尚有五百道兵,还能再来一轮,你们敢上吗?难道你们还没有认清形势,今日南宗寺便是鱼肉,刀俎尽在我手中!” 他又冷眼看向火猴道:“你叫火猴是吧?觜火猴,女土蝠,怎么着,还嫌因你们而死之人不够多吗?你们以为我是在跟你们玩笑呢?我说了不随我回太清门,便全部死在这里,勿谓言之不预!” “混蛋!死牛鼻子,你们都他娘的混蛋!”却是道士们身后,书家人群中书礼的怒骂。 他虽然被书家子弟拉扯住,但他在看到太清门狠毒的杀戮手段后,依然挣扎着骂了出来,吓得旁边的书家子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祖延天师回头冷笑道:“书钰,看好你儿子,今日书家竟敢与太清门并肩,老道我已经非常不爽,莫要我再替你管教儿子!” 书钰闻言一怒,但是最终没有表态,只是冷哼一声,对弟子们喝道:“把这孽畜给我封住嘴!” 书礼立即被五六个拉扯住,一个人把他的嘴用厚布封住,书礼瞪大双眼,怒火欲喷。 这时,方丈大师在空中睁开眼,眼中神色闪动,沉声道:“我佛慈悲,祖延,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我们道义各异,但你们把南宗寺逼到如此境界,今日,便是拼尽南宗寺家底,也要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祖延淡淡笑道:“了悟,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今日你们这点人,实在不够看。什么你死我活,如今在我眼中,你们不过一堆死人罢了!” 了法在身后终于将全部青光剑尖刺全部摧毁,翻身飞过来,站在方丈大师身边。 他对祖延喝道:“道门的账,南宗寺记下了,佛道也记下了,今日我不把你砍成肉酱,枉费老子修行一世!” 从刚才开始,火猴一直盯着祖延天师等人,又看到他们身后层层叠叠抱着葫芦的道兵,方才的愤恨渐渐地转换成了一种浓烈的悲哀。 他突然扶住身旁一风的肩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竟然是紫红色的,上面还燃烧着赤金色火焰。 刚才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其实吞食了火龙珠之后,身体内的经脉全部烈火焚烧得通红,体内贮存灵液的玉池,也被刚才阻挡祖延的神通全部消耗完毕。 火龙珠里面的可是丹阳煚,是天地至阳的烈火,被他一口吞噬,即便他拼尽全力运转功法,将火龙珠最核心的烈火包裹压在体内,但是那里面有两条幼火龙! 那两条幼火龙是丹阳煚的器灵,星宿神阙诞生器灵,本就是匪夷所思之事,它们已经融合了丹阳煚的恐怖威能。 现在,这两条幼火龙被火猴吸纳进入玉池之中,却每时每刻都会蹿出火焰,在他的经脉中疯狂乱窜。 要不是他原就是火属性星宿神兽,又修行火系神通多年,原本拥有星灵火,身体早已适应了火焰炙烤,否则此刻他早已被焚烧成灰飞了。 可是他并不后悔,书礼既然把火龙珠交给他,那便没有让人夺走的道理。 不论放到哪里都有可能会被夺走,那不如直接放入身体内,要么死,要么大家都别想得到! 至于死后他们能不能得到,他也管不得许多了,那时他已经死了,没有知觉了,也算尽了最大的努力守护了。 火猴弯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一风扶住他,忧心忡忡地问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火猴只是看着桥头对面的书礼,朝他笑了笑。 书礼却慢慢闭上了眼睛,微微摇头。 他们都知道,今日南宗寺的劫难,是他们师兄弟不论如何都左右不了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造更多的杀孽呢? 书礼已经牺牲了自己,离开佛道,重返书家,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的身后还有这么多佛僧,让他们留守在佛道中已经十分不易了,为什么还要他们枉死呢? 于是,火猴扶着一风,慢慢站了起来,仰头对空中的方丈大师道:“方丈大师,我们师兄弟只是投奔南宗寺的几个山野来的穷小子而已,没必要为了我拼尽南宗寺的家底。否则,我们师兄弟心中都会过意不去的。” 一风闻言,眼睛盯着火猴,眼含热泪。 现在他才记起来,火猴虽然每天嬉笑怒骂,不拘小节,但现在他要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 一风似有预感,连忙双手紧紧抓着火猴的手臂,说道:“二师兄,不要走,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火猴低头,伸手摸了摸一风的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师弟啊,你都长这么高了,也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他微笑着道:“二师兄从今天开始,可能就帮不上你啦!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要努力成长,要独挡一面,去广阔的天地闯荡,去做佛道的信仰之光!为佛道创造一片不容侵犯的天地!若是有缘,咱们便还会见面的。” 他顿了顿,沉默片刻,又说道:“师兄会想你的。” 话一说完,他使劲把一风的双手拉开,猛地咳嗽两声,迈步离去,小芙蝶默默地跟上。 一风不知所措地看着火猴的背影,他的漆黑和亮金的两只眼眸中,滚滚流出黑炎包裹的眼泪,和金光闪烁的眼泪。 黑炎携带着泪珠,随火焰飘散,金色泪珠光芒闪动,变成无数细小的金色光尘,被风扬起,消散不见······ 在一风愕然间,火猴的背影越来越远,不论他愿不愿意,从今日开始,他就是大人了,大人的眼泪,都是流向心里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度厄受苦 一风看到火猴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跑过去拉回他的冲动。 这时,本倩走上来,轻轻地扶住一风,柔声说道:“一风,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呢。” 一风摇摇头,青山寺下山的四个人,如今小师姐被困君州城,四师兄被书家控制,二师兄眼见被太清门所擒。 他们师兄姐弟,只剩下他一个人,心中如何不伤痛。 方丈大师看着火猴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原本温和的眼睛也变得躁动,眼中神色闪动。 片刻后,他在空中大声道:“火猴,你回来吧,南宗寺还不至于轻易被他们清空了家底!他们这也只能吓唬吓唬你们这些弟子。 他语气更加坚定:“你们投到南宗寺,便是南宗寺的弟子,要是不能护你们周全,还要老僧这个方丈有何用?!” 说着,对了法长老使了个眼色,了法长老会意,手一招,原本在后面搬运开尸体的僧兵,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尸体,眼中怒火鼎盛。 刚刚死去的上千人中,谁不是亲如兄弟的师兄弟,此刻被太清门和书家紧紧相逼,惨死在家门口,他们如何不愤怒! 了法长老看他们在后面摆开阵势之后,大喝一声“防御!” 所有僧兵将刚刚死去的同门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拿在手中,权当盾牌,严阵以待,虽然防御简陋,但眼下如此残局,也只能将就一点了。 做完这一切,了法又悄悄给本渊示意,本渊立即点头,悄悄地离开众人,绕过其他人的视线,往山上跑去。 火猴听到方丈大师的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笑了笑,对着空中南宗寺方丈大师等人鞠了一躬,起身后,脸色一肃,说道: “方丈大师,我们师兄姐弟,走投无路,投奔南宗寺,未曾想到会被郑重对待,让我们师兄姐弟学功法、学神通。了然大师还愿意收我们为徒,悉心教导。在这里,我们有了新的家的感觉,不论如何,我们四人都铭记在心。” 一风和书礼此时也平静下来,静静地听着火猴说话。 火猴顿了顿,又说道:“不过,除了一风,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和尚。佛道已经劫难重重,如果我能以一己之身,为佛道贡献微薄之力,那便是我投身佛门的福缘了。只是,我有两句话要对了然大师和一风说。” 他眼睛看向了然大师,口中说道:“了然大师,我知道,您看我们师兄姐弟无依无靠,收了我们做弟子,我们四人不但没有给您报恩,还给您带来了不知道多少麻烦,却从未叫过您一声师父。” 他语气略伤感,说道:“我们四人从小一块长大,对我们的师父感情太深了,所以还请您理解。下山时长辈嘱咐,让我照顾好他们三个。但我没有教导好他们,现在更无法照顾他们了。还请您看在光尘师叔祖的面子上,谅解我们,帮晚辈好好照顾和教导一风,便是弟子的福分了。” 说着,火猴跪下来,朝南宗寺众位长老磕了个头。小芙蝶默默跟在火猴身后。 空中,了然大师看着下面那个在他看来只是孩子的人对他磕头,不免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嘴唇说道:“孩子们,起来吧,你们的心意,老僧都理解,你放心,有老僧一日,便有一风平安的一天。” 火猴再次磕个头,表示感谢,小芙蝶也俯首。 片刻后,火猴才慢慢站起来,眼神肃穆,对着一风道:“一风,师兄姐们的生死,一切是佛门定数,你我皆做不得主,不可太过挂怀。 “但你一定要记住,佛道如今劫难深重,现在佛道最重要的人,不是四师弟,不是我,而是你!你是佛道未来的希望,你说要去污除秽,重燃信仰之光火,那边放手去做!” 一风神色严肃,双手合十,朝火猴鞠一躬。 即便他是半魔化的可怖模样,却天然一种庄重宝相,令人不敢亵渎。 火猴转过身,朝太清门诸人走去,边走边口中吟诵道:“法难八宗罪,青山皆震荡。一阵春风来,佛音吼八方。去成长吧,一风!” “啊——” 突然两声惨叫传来,众人看去,只见祖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掏出一个紫色袖珍葫芦,葫芦口对准火猴和小芙蝶。 那紫色葫芦“嗖嗖”地飞出两条紫色的锁链,迎风变大,将两人团团捆住。 紫色的锁链上燃烧着熊熊紫色火焰,紧紧缚住两人之后,因为灼烧而吃痛,两人同时猝不及防地惊叫出来。 “我去你娘的!”恭谦如一风也忍不住爆粗口,作势想要扑向火猴,却被本倩死死拉住手臂,她含着眼泪,对着一风使劲摇头。 书家族人堆里一片混乱,书礼挣脱一只手,一把扯下嘴上的布,大骂道:“太清门狗贼,老子日你大爷!” 还待要骂,又被书家族人蒙住嘴,却依然大声含混不清怒骂着。 方丈大师怒喝道:“祖延,你什么意思?” 祖延脸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星宿神兽,一个还拥有神阙御神坖,另一个火属性的暴脾气,都无法控制。既然要跟我走,便要防止他们私逃。” 他末了还补了一句:“太清门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这些纠缠我们数百年的星宿神兽。” “你!——” 方丈大师不禁怒极而语塞,了然大师却一把抓住方丈大师,说道:“师兄,不要动怒,否则便辜负了这几个孩子的一番心意。” 就在这时,战彦章却忍不住了,怒喝道:“祖延,书钰,你们什么意思,这几个和尚都是老子点明要抓的人,你们都聋了瞎了吗?吃了几个豹子胆,敢和武帝的旨意过不去?” 书钰此刻也被狂躁的书礼搅乱心绪,毫不谦让地怒道:“老夫只是召回本族弟子,有什么事,老夫亲自向武帝请罪,你就别在这废话了!” 祖延也冷笑道:“战将军,老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我要的这两个人,是国师亲自向武帝禀告过的,他们的价值,恐怕比你的追捕令重要得多。这件事你要耽误了,恐怕武帝会要了你的脑袋!” 战彦章原本一赶过来,就被他们两个逼迫得不能执行任务,现在又被冷嘲热讽,这时哪里还按捺得住。 他咬牙道:“好,好!你们都是大背景,都厉害!但是接下来谁再敢阻止老子执行任务,任你们是严归真还是崔铭,也休怪老子不讲情面!” 说着,他手中长枪一震,拔地而起,疾速冲向一风。 一风此刻却正在为火猴受苦而揪心躁动不已,哪里注意到对面又冲过来一个带着滔天怒火的战彦章。 等到本倩惊呼时,长枪早已到了面前,两人都已经来不及退避了,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影闪动,还未看清人影,便挡在了一风身前。 只听到极细微的嗤地一声,一风瞪大双眼,只看到一截枪头穿透了身前的人,血红的枪头,从他的背后突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受重创 一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将被激怒的战彦章的长枪挡住,自己却被铁抢穿透了身体。 原本因火猴被紫火锁链束缚而愤怒不已的一风,此刻突然愣在当场。 他直直地盯着那一截穿透身体的枪尖,急速往上一看,看清人之后,胸口猛地一痛: 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此刻如一座铁山般岿然不动,他低头看了看胸口,又稍稍转过头看了看一风,口中溢血,吃力地说道:“一风,你退回南宗寺,不要,出来。” “不要啊!——” 一风撕心裂肺的大喊,战彦章却猛然把枪尖一抽,了然大师支撑不住,歪在一旁,一风连忙扑过去,将了然大师接住。 空中方丈大师怒喝一声,手掌金光灿灿,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掌如山岳般对着战彦章重重碾压下来,一股强大的威势瞬间扩散开来。 战彦章脸色微变,双手持铁抢,一股战意森森的气势释放,猛地往上一戳,“轰”地一声,枪尖与佛掌相撞,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威能,瞬时扩散出去。 在神通接触的瞬间,战彦章脸色大变,手中铁抢发出一阵浑厚的嗡鸣,顿时一股强大的神通威能从枪尖释放,抵住佛掌。 “砰砰砰——” 佛掌中心不断地爆发威能出来,金光闪烁,巨响不断,冲击着铁抢。 和刚才与祖延对战不同,方丈大师此番对战彦章出手,已经是忍无可忍,他原本对朝廷选择服从,可现在他们被逼入死角,再不反抗,都要死在这里。 就算战彦章是代表朝廷,身负武帝的钦命,就算方丈他自己出手代表着南宗寺的抵抗帝令,已有造反之嫌,但了然大师这一举动,让他已经放弃了此前所有幻想。 要打就打吧! 顿时,在方丈的佛掌神通的恐怖威能之下,铁枪头上火花四溅,战彦章支撑不住,顶着这斜压过来的佛掌,脚步急速向后倒退。 只等佛掌炸响十八下之后,战彦章已经完全退了回去,而刚才他退回去的脚步,已深深嵌入了度厄桥上的巨石里。 逼退战彦章之后,方丈大师等人连忙飞下来,围绕着倒下的了然大师。 只见了然大师胸口被战彦章戳出一个大洞,一风眼中含泪双手拼命捂住,鲜血却如泉水般,不断喷涌出来。 方丈大师将脖子上的金色念珠摘下来,让一风的手拿开,双手搓动,所有念珠变成金粉,覆盖在了然大师胸前的血洞上。 他拈出几个复杂的法诀,金粉金光灿灿,鲜血涌出的速度减慢许多,但是了然大师口中溢血,微微朝方丈摇头。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半魔化的一风此刻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要去和战彦章拼命。 了毓丘尼一巴掌拍在一风脸上,将他打得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了毓丘尼冷冷地看着一风,怒喝道:“混账!你不知道你的师兄和了然师兄都是为了你吗?!你打得过战彦章吗?如此不惜命,那就直接去死好了!” 一风捂着脸颊,死死咬住后槽牙。他脸色狰狞,拼命忍着眼泪。 刚才二师兄离开的时候,他便在心中发誓,不能再做无能的哭泣了。 躺在一旁的了然大师拉住一风的手臂,眼中关切地看着他,已经无力说话了,只是对着他摇头。 跪在桥上的火猴忍着被锁链灼烧的痛苦,看着被战彦章一枪戳穿了然大师,他怒喝一声,挣扎着站起来。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全身赤金色火焰熊熊燃烧,如同从地狱火海中爬出来的恶魔,跌跌撞撞地就要去找战彦章算账。 祖延上前一步,一脚就把火猴踢翻,嘭地一声,火猴砸在地上,犹自挣扎不已,却实在挣扎不起来,对着天空“啊啊”大声却无力地嘶吼着。 书家族人中,早已派遣了十几名银甲兵将书礼拉住,只露出书礼一双愤恨至极的眼睛,怒火在他的眼中疯狂燃烧着。 本常师兄早已跪在了然大师身前,呜呜咽咽,俯首哭得不能自已。 突然,天上惊雷一声,轰隆隆由远及近,阴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金色闪电劈下来,却准确无误地劈在了然大师身上。 所有人将目光投到了然大师身上,只见了然大师被金雷劈中,顿时死了过去。 一恍惚间,只见一个金色光影从他的头上浮现出来,瞬间扩充变成了然大师的模样——这是他修炼而来的神魂。 了然大师的神魂虚影抬头看了看天上,又低下头看了众人一圈,淡淡笑道:“诸位师兄弟,不必悲戚,佛曰,一切有定数。此生修行已满,一风就拜托你们了。” 他的声音明明在近处,却又远似在天边。 方丈大师等人低头闭目,口中念佛,本倩抱着了毓丘尼早已哭成了泪人。 了然大师又转头盯着一风,笑了笑,他声音在一风耳边回荡着。 他说道:“一风,你师兄托付我要照顾好你,未曾想,今日便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 “佛祖施恩,召唤我去极乐天侍奉,我功德太少,但不论前是做天上佛国的鱼虫还是鸟兽,也不枉费我此生一番修行。 “只是,我发的宏愿,是救济天下佛道中人,如今完成不了了,也就一并托付给你了。 “你的师兄们都很好,我要期盼你的,他们已经教给你了。我再也不能教给你什么了······” 了然大师的神魂看向方丈大师、了毓、了弘、了法等等,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双手合十,幽幽道: “一风,人间,佛道,就拜托你了。好好修行,努力成长,愿佛祖保佑你,阿弥陀佛。” 话刚说完,只见有一道金雷劈下,炸响在众人耳边,了然大师被金雷劈中,他的神魂虚影炸裂成无数金色光尘,一点点飞向天际······ 地上,了然大师的尸体尚有余温,胸口的血洞里,依然有金光闪烁,可是面无生机,已如死灰。 “师父!” 本常一声痛苦哀嚎,扩散四野······ 幽幽的梵音响起,是方丈大师带领所有僧众念诵着佛咒,他们低着头,神情庄严肃穆。 数千声佛音,如同九天神佛在天际吟唱,了然大师已然前往极乐,他们祝颂着了然大师,也祝颂着他们自己,更是祝颂着人间佛道······ 一风默默地看着这陌生的一切,一阵阵揪心绞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是黑色的。 本倩见状脸色一白,双手连忙搀扶住一风。 一风心中一股浓厚的悲戚充塞着胸膛,如同一团湿重的棉絮塞住他的五脏,让他感到五脏冰寒又透不过气。 他狠狠攥着拳头,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双手合十,竖在胸前,缓缓闭上眼睛,随着众僧,念诵着,祝愿着。 火猴已经被太清门的道士如同牵着囚犯般,拉到了道士们的身后。 他挣扎着不断地回头看向一风和了然大师的尸体,但是,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只是无意义地愤怒地嘶吼着,咒骂着。 此时,太清门和书家有意无意地,将阵势悄悄往后撤去。 战彦章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脸上也十分不好看。 但看到书家和太清门分别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事情又闹到了如此境地。 可如果不继续执行自己的使命,被儒道二教搅乱自己任务的事情传播出去,莫说在军伍中自己面上不好看,更要在武帝面前接受责罚。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狠,拄着长铁枪,手中一挥,数十个金吾卫和所有青甲羽林军紧紧跟随。 方丈大师瞬间察觉,停止了念佛之声,带领众僧直面战彦章,怒喝道:“战彦章,你还要如何,我南宗寺落到今日如此地步,难道还不够吗?!” 战彦章咬咬牙,沉声说道:“了悟,不是我特地与你为难,只是由皇命在身,身不由己。你或许不知道,了然了毓和他们手底下的弟子们,在云州北方的一处山寺,枉杀了数千灾民!武帝大怒,要将他们捉拿归案,不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有个结果。” 方丈大师眼中神色一闪,看向了毓丘尼,了毓丘尼眼泛泪光,但是神色已经恢复冷峻。 她对方丈大师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了然师兄乃前往西天极乐之功德,断无此事,此乃有人恶意诬陷。 “但佛道也好,南宗寺也罢,落到今日如此地步,我们确实有撇不清的责任。不论如何,了然师兄已然圆寂,剩下的,便由我来承担!” 说着,便转身,她脸色平静地朝战彦章一步步走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了却红尘 了毓丘尼脸色平静地走向战彦章,一风在后面大声喊道:“了毓师叔,这事我们也有责任,要承担,一起承担!” 了毓丘尼回过头来,冷冷道:“你给我好好呆着!” 方丈大师一把将一风拉住,他顿时彷徨不知所措。 太清门道士们身后,小芙蝶被紫火锁链捆住,从未感受过的剧烈的灼烧灼痛着她的全身。 但是她听到了战彦章的话,咬着开口道:“你们放开我,那是我杀的人,那是我的错,所有的后果,由我来承担!” 旁边的火猴虽然经受着丹阳煚在体内的灼烧,但是这紫火锁链不知道是什么天地宝物炼制的,连他这种火属性的星宿神兽,竟然也有灼烧之感。 他的眼睛的通红,眼睁睁地看着了然大师在面前死去,圆寂不圆寂,他已经管不着了,他只知道了然大师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听到小芙蝶的话,他沉声说道:“这件事,有你的错,但绝不全是你的错,要承担,便一起承担。” 祖延天师在前面听到了,回过头来道:“既然进了我太清门,生死便由不得你们!再废话,老夫要你们生不如死!” 火猴瞪着眼睛问道:“你们到底抓我们做什么?太清门竟然是你们这种藏污纳垢的肮脏门派,枉我以往还心存敬意,竟然比所罗门还心狠手辣!” 祖延冷冷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何为轻重。如今世道这么乱,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度量的。” 战彦章看着了毓丘尼就这么走过来,他心中也微感惊讶,但是脸色如常,冷冷道: “了毓,我的命令是抓捕所有人,虽然太清门和书家从中作梗,但是除了你,他们两个也必须随我去君州!” 说着他用铁枪指着一风和本倩。 了毓丘尼走到度厄桥中间,站在战彦章和一风等人中间。 她原本冰冷的脸颊突然嫣然一笑,似有冰菊向阳、腊梅映雪。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战彦章心头猛跳,一时错愕,他支吾着道:“你,你什么意思?” 了毓丘尼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了地上的了然大师的尸体一眼,开口道:“战彦章,虽然我们之前没什么交集,但是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 战彦章急忙平复心境,冷哼道:“那又如何,你是严归真的胞妹,但你们杀了这么多人,武帝一怒,严归真那向来喜欢奉承的老狐狸又岂能容你?” 了毓丘尼笑着摇头,如同秋风吹冰菊,颤动心弦。 她开口道:“我长兄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了,他对太清门的感情和责任,比对我重多了。他当然会服从武帝的命令,但我也并不是以此来威胁你。” 战彦章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了毓丘尼道:“你或许不知道,原本我们三兄妹,一起长大,因为上代国师经常带着我们前往大武帝宫,我们经常有见到武帝的机会。 “那时武帝还是太子,和我们也多有亲近,并不避嫌,后来,武帝登基,便要向太清门示好,要在太清门中纳一位妃子。” 战彦章道:“这不用你说,不就是如今的严贵妃吗?” 了毓丘尼笑道:“不,你错了,其实武帝一早便认定是我。只是我原本无意于此,更是讨厌魏氏咄咄逼人的姿态,所以断然不肯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这段前尘往事,他们从来没有听闻过,了毓丘尼也从未说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战彦章和太清门书家的人都盯着她,了毓丘尼又笑道: “魏宇当然气不过,那时他刚刚登基不久,正想立威,便要强迫长兄替我应承。长兄无奈,只得答应。 “可我年轻气盛,最见不得这种欺压要挟之事,誓死不从。长兄于是向魏宇禀告,魏宇见难以降服我,便只好将我二姐纳入宫中。 “我知道二姐比我更加厌烦这种乱糟糟的事,但是她比我能隐忍,所以最后还是从了。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更加气愤,一气之下,便逃离君州城,遁入空门,成为一个比丘尼。” 了毓丘尼慢慢拿出她的玉狮拂尘,轻轻地摩挲着,叹了口气,道: “虽然是赌气入的空门,但我后来也发现了佛经上的理念,十分适合我的心境。是啊,无欲无求,法天象地,是一片空寂,没有欢喜,也没有悲哀。因此,我没有想过再离开佛门。” 战彦章冷笑道:“如今是你不离开也不行了,武帝的金龙令中已经明确要求所有女丘尼还俗,以恢复大武国人嗣之盛。” 了毓丘尼闻言,眉毛一挑,怒道:“难道我们女人就只能被当做生育的牲畜般呼来喝去吗?!魏宇他眼中所有人都只有利用二字吗?” 战彦章冷冷道:“我在朝堂之旁,看的听的,比你多多了。统治一个国家,心中便只能算计。人情世俗,便都只能以更加纯粹的用途来加以处置,否则便会引起纷乱。 “这场佛道灭法,就是因为数代以来,数朝的武帝,私情冗杂其中,因此才会纵容佛道膨胀到如此地步。坐上帝王座,什么女人,什么三教,都不过是工具而已!”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些消息吧,君州的六大军团已经全部出动,征剿八方,还有羽林军正往云州而来!你们佛道有勇气反抗,便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心绪翻动。 没想到武帝的决心如此之大,调动军团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此一来,佛道真的就要在尸山血海中寻道了。 了毓丘尼听见此话反而笑了,她知道这事此时还是军事机密,战彦章是故意说出来的。 她笑着说道:“谢战将军知会,贫尼领情了。时至今日,我为何要说这么些?因为佛道中有因果之说——我是因何入的空门,便要承担此后果。” 她笑容越盛:“了然师兄一死,我更加明白了,所谓修行,终将不过一场空。小山寺、明王寺那么多僧人枉死,最后不依然改变不了什么吗?” 了毓丘尼说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抬手往头上摸去,她的头上常年戴着僧帽。 她边用手慢慢脱帽边说道:“因此,既然改变不了佛道,那便改变我自己。修行总虚无,不如一了空!此间事,此间了,我修佛四十余载,此番便了了!” 话刚说完,了毓丘尼将僧帽完全摘下,用力一甩,僧帽飞走。 了毓丘尼一头青丝如长天黑瀑般倾泻而下,亮丽光滑使所有人眼前一亮,秋风乍起,漫天青丝飞扬起来,一根根在风中飘荡。 “所以,没有人能让我离开佛道,除了我自己!” 突然,了毓丘尼手中的玉狮拂尘也被鼓荡起来,一根根银丝如同玉狮鬃毛怒张,愤然而绽开,一股蓬勃强大的威势释放开来。 战彦章等人慌忙戒备,了毓丘尼却毫无进攻之意。 此刻,了毓丘尼头顶的漫天青丝朝后,手中的漫天银丝向前,她便如度厄桥头盛开一朵惊天动地的冰雪花卉,飒然绽放其中,惊艳了所有人! 度厄桥头,她秀肩前后的黑白二色展开,渲染得桥上如同一幅绝美画卷,美艳无双,出尘绝世,风韵独特,惊心而动魄!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有看到过了毓丘尼披发的模样,了毓丘尼虽年岁稍长,却容颜冰美,此时无人不敢说她如傲骨霜雪,清丽无双! 正在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之声时,突然间,所有黑白丝线弯曲,攒动,锋利的尖端对准了她自己! 她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却只见漫天的黑白丝线飞舞,齐齐刺向她自己的胸口! “不要啊!——” 一风和本倩状若疯狂,撕心裂肺地呐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从了毓丘尼的背后渗出,银丝已穿胸而过; 鲜血,染红了了毓丘尼的僧袍,黑丝已贯穿心脉。 她缓缓转过头,向北而望,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却淡淡而笑,像雪中绽放的红梅,谁能想到,这是她在人世间最后一次绽放! 她目光迷离,对着北方的天空,喃喃说道:“我说过,没有人能够逼我离开佛道,武帝也不行!可是,大哥,你看到了么,我,终于又做回严毓了······” 嘭—— 了毓丘尼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只可惜,花容月貌入空门,四十余栽了无痕,经年度厄无处寻,六道寂灭绝红尘。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复归虚无 度厄桥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将载入史册,同样也会载入佛道弘法的传说经典,让后世所有信仰佛道之人,知道曾经有那么虔诚信仰佛道之人,甘愿为了佛道而死。 贤者死义,圣者死道。 哪怕,他们是被迫的。 他们的身份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僧人,但是他们对信仰的肺腑诚心实在不输于漫天的神佛! 了毓丘尼如同初秋风中的残花,惊艳盛开一次,便离开人间,倒在了度厄桥头。 度厄度厄,度何厄兮,不见人间芬芳,沙门无影兮,空许浮生韶华······ 本倩恸哭着向了毓丘尼扑过去,一风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眼迷茫,不知看向何方。 他半魔化的状态也悄然退去,这一次,原本使他强大的半魔化状态也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他最敬爱的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都在他的面前离开了他。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内心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悲欢,不是顿悟的那种空灵,而是空无一物的寂寥,好像心里缺了一大块。 真是太寂寞了啊。 战彦章看到这一幕,也同所有人一样,不知所措。但经过短时间的惊愕之后,他立即走向了毓丘尼的尸体。 “轰——轰——” 十几股庞大的气势绽放出来,带着滔天愤怒,和无形的威势压迫着战彦章,竟然让他感到寸步难进。 方丈大师脸色铁青,沉声说道:“战彦章,只要你往前走一步,今日,南宗寺便和你鱼死网破!” 战彦章的紫棠脸涨红了,回头看去,只见唯有金吾卫和羽林军跟了上来,太清门和书家都已经悄悄退到桥下去了。 这群狗娘养的,还真会明哲保身! 太清门的道士用另外的锁链套到火猴和小芙蝶的脖子上,拉扯着他们往后走。 火猴通红的眼眸中,他内心的悲痛化作两道殷红的泪水,随着他身上的赤金色火焰慢慢消散在空中。 书家族人此刻也都是默默无语,书礼头发凌乱,早已不见了俊秀书生僧的模样,脸上泪痕渍白,只是茫然地看着度厄桥。 他失去了往日潇洒冷峻的风采,眼神变得麻木而空寂。 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这两个陪伴他们师兄弟成长的人生指引人,就这样在他们眼前死去,他们却无能为力,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们的灵魂丧失了生命。 战彦章咽了咽口水,还待要说话,只见灵云山五峰上,南宗寺中迸发出五股庞大的气息,气息强大,压迫和震慑着所有人。 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地朝南宗寺看去,看到南宗寺飞出五道颜色各异的飞虹,五个老僧踩着霞光飞身而来。 他们或捏法诀,或双手合十,或闭目,或怒视,但相同的是,这五个神僧的气息,在场无一人能可与之匹敌,强势如祖延也自愧不如。 这就是南宗寺最后的家底,如同北宗寺十圣老一般,他们是南宗寺的五大明王,已经是佛域境界的巅峰修炼者,是差一步将要成佛的存在。 但是成佛何其艰难,只有修为,而无功德,是无法真正成佛的。 而积累功德,不可能一蹴而就,即便他们的寿命比平常修炼者要长,但是功德二字,跟活得长没关系。 他们飞身而来,落在南宗寺众人头顶,他们并不去关注南宗寺死难的僧众,只是面向前方,齐齐低头颂佛。 方丈大师带领所有僧众对五位明王躬身行礼,礼毕后,转身再次看向战彦章。 就在这时,本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了毓丘尼身上脱离出一团银色的光团,那是她修炼的神魂,慢慢变成她生前的模样。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看方丈大师等人,又看了一眼战彦章,再多看了一眼茫然瘫坐在地上的一风,随即转身,静静地看向度厄桥下,那昼夜不息的放生河,似乎在等待什么。 “师父!”本倩哭红肿了双眼,对着了毓丘尼呼喊。 了毓丘尼恍若未闻。 突然,放生河中间莫名翻滚起来,在一瞬间,猛然伸出一只巨长的漆黑的手,一把将了毓丘尼的神魂握住,拉向河中! 方丈大师立即反应过来,飞扑过去,想要阻止。 “了悟!” 五大明王最中间的那个老神僧喝住了他。 方丈大师只好顿住身体,转身低头应道:“是,师尊。” “了毓她修行未满,她六根未尽遁入空门,六根未尽离开人世,尚不得解脱,因此依然深陷六道轮回,你我,皆无能为力。” 方丈大师头低得更低,涩声应道:“是,师尊。” 放生河中,河水再次翻滚沸腾,混沌间,有一道银光闪动,遁入河水之中,渐渐消失在河底。 一阵秋风吹起,似乎天地间的一声叹息。 借问今生多罪障,如何净土肯相容? 报导称名罪消灭,喻若明灯入闇中。 战彦章脸色难看地看着这一幕,他再次回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太清门和书家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他们带领的道兵和银甲兵都已经退走。 他咬了咬牙,喝道:“撤退!” 随即心有不甘地带领金吾卫和羽林军离开。 了法长老怒气冲冲,想要指挥南宗寺僧兵去追赶战彦章,却被老神僧叫住。 了法长老对着空中行了一礼,道:“师伯,他们欺人太甚了,我佛道难道要一直隐忍下去吗?” 老神僧面露悲悯,道:“事已如此,再多造杀孽已是于事无补,又何必要为人间多添冤魂?我们几个老和尚,其实已不属于这世间,本不该来管你们的事,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南宗寺千年基业会在我等手中。佛道该如何,我心无挂碍。今后你们不必寻我们,我们也不会再现身,如是等等,皆为定数。阿弥陀佛。” 说罢,五人挥动僧袍,只闻风声,不见人踪。 方丈大师等人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阴沉的初秋,高远而空旷。 什么是佛道,如何修行佛道,老神僧给了他们一点提示,可是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尽相同。 佛道,是千万人的佛道,而道,是自己的脚步。 度厄桥上,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的尸体并排放置,他们紧闭着双眼,他们失去了神魂。 一个升天,一个入地,没有悲欢,过往已清,他们只是两具无用的躯壳。 方丈大师带领所有的僧众,围绕在度厄桥上,齐声念诵经文法咒: “念念中,以示现一切诸天殁生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念念中,以说一切菩萨行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念念中,以普震动一切刹叹佛功德神变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念念中,以严净一切佛国土显示一切大愿海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念念中,以普摄一切众生言词佛音声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念念中,以能雨一切佛法云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 念念中,一一国土,各令如须弥山微尘数众生堕恶道者,永离其苦······” 火光乍现,一把烈火焚尽皮囊,他们身心化为尘土,复归于虚无······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重回而然 南宗寺中,而然院旁,弟子院里。 一风已经记不清昨天是如何回来的,又是如何睡下的,今晨又是如何醒来的。 他的脑海里,只有二师兄火猴被锁链捆住痛呼的样子,四师兄书礼落寞离开的背影,只记得最后有一把火,焚尽了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的尸身——他所有的依靠,在这一天全部离他而去。 他起床后,本常师兄没有来叫他,也没有按照往常一样来给他送吃的。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弟子院里空空荡荡,没有了以往小僧们忙碌穿梭的身影,对面的斋堂里也没有了腾腾的热气。 以往落在青松上鸟儿不见踪影,像是昨日残存的鸟鸣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又撩拨起他心中的忧愁。 院子青松下的草已枯黄,不知从哪吹来的秋风晃动着枯草,揭开贫瘠而狰狞丑陋的土地。 初秋微冷,院子空荡,一风的脚步声在走廊中传回好远,他下意识地朝前面的屋子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间屋子锁住了,锁上落了一层灰,一风轻轻用手擦了一下,露出铜黄的锁身,上面錾着“而然”二字。 小师姐的房屋,虽然她此前一直在毓秀院起居梳洗,不过从没落过锁,想必是本常师兄在他们下山之后锁上的。 小师姐,她在君州城,还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太子对她怎么样? 无人回答,一风回头,看向另外一侧,连着一风自己房间的,是二师兄和四师兄的房间。 他们应该还在赶往太清门和书家的路上吧,火猴师兄还被锁链捆着吗,烧着痛吗,书礼师兄他又会被书家族法怎么处置呢? 青山寺下山,他们四个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形只影单,心中不免泛滥起无限的惆怅,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风忙往院门口看去,只见本倩从院门口进来,端着一只放着粥和馒头的茶几。 本倩看到他,笑了笑,说道:“一风,你醒了?饿了吗?快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急忙端着朝他走过来。 一风看着本倩,突然觉得她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憔悴了,两只眼睛还是肿着,昨晚不知道怎么哭呢。 本倩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扔在南宗寺,了毓丘尼是最疼她的师尊,虽然脾气古怪,性情冷厉,但是对她实在好,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把她抚养大。 师尊的突然去世,恐怕她现在还无法完全接受吧。 可她还记得自己饿着。 一风看着本倩把茶几放在走廊栏杆前的长椅上,她看着长椅落了一层灰,又掏出手绢在一风落座的地方细致地擦了擦,然后抬起头对一风笑道: “一风,你坐下吃点东西吧。” 一风摇了摇头,把她拉过来,按在长椅上,自己毫不在乎地坐在没有擦灰的另一边,对本倩说道:“师姐,你比我更加需要吃东西,你先吃。” 本倩对他笑了笑,道:“师姐早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吃的。” 一风拿起唯一的一个馒头,触手硬实,又看了看粥,粥汤寡淡,皱了皱眉,说道:“师姐,你先吃,我看着你吃。不然我也不吃了。” 本倩犹疑着,一风把馒头塞给她,本倩只得轻轻咬了一口,又端起粥轻抿了一口,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赶紧吃。” 说着把馒头还回去。 一风把馒头掰成两半,塞一半给本倩,自己拿一半咬了一口,又冷又硬,但是他使劲嚼着,笑道:“挺好吃的,师姐你也吃。” 本倩蹙着眉,小心翼翼道:“一风,好吃吗?” 一风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香着呢!” 本倩恍惚间,想起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走近毓秀院,原本偌大的师姐妹们嬉嬉闹闹的毓秀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身着素色僧袍扫地的丘尼。 她赶过去问候,那丘尼回头,倒吓了她一跳:原来是那个曾和一风对垒打擂斗法的小娇! 本倩小心地问她,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小娇脸上的疤痕依然可见。 她淡淡地道:“俗家弟子早已被家人接回去了,其他的出家姑子,都已经还俗了,只剩下我,家人来接,但我不想回去,我这个样子,在这里反而更清净些。” 本倩心中也暗自感慨不已,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小娇倒淡淡笑了,说道:“本倩,我都知道了,师尊她在山下圆寂了,她的衣物我已经全部焚了。只剩下一个小香囊,里面放着什么,我也没看,放在正堂香案上了,你一会去拿着看看吧。师尊除了秀姑,最疼的是你,你看看也不犯忌讳。” 本倩点头,先不去拿,又想起什么,问道:“小娇师姐,咱们院里还有吃的吗?” 小娇拄着扫帚,指着毓秀院弟子院方向,说道:“整个南宗寺都快断粮了,方丈大师特意嘱咐,要给女弟子多留点东西。但是很多都被离开的弟子带走了。同门一场,我又不好说什么。弟子院里还有些我早上熬的一点点清粥,还有些面粉,但是要自己揉了蒸熟。如今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了。” 本倩点点头,便转身向弟子院走去,到了斋堂,才发现小娇说的一点点粥,才堪堪半碗而已,而且厨房空空荡荡,就小半袋白面粉,连柴禾都不够了。 本倩虽然在寺院长大,但从小被了毓丘尼宠着,衣食起居向来都有老丘尼们照顾,哪里熟悉厨房的这些事。 但她此刻心里想的都是一风是否醒了饿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于是她又是和面,又是出门拣柴禾,忙了半天,火也没烧起来,连面都揉不起来,头脸却糊得乌漆嘛黑。 后来小娇似乎知道本倩做不了,便赶过来帮她烧起火,把面发了,做成馒头蒸上。 但是小娇本来也不怎么会,只是在人越来越少的这段日子,她觉察出或许以后要自己生活了,便赶着学了一些。 但是馒头还是做坏了,蒸出来和石头一样硬。 就这样,她把那一小碗清粥和石头馒头端了过来。 看着一风吃得香甜,她也笑了,一风使劲咽下去,喝了一点点粥,把粥推给本倩。 本倩摇了摇头,道:“一风,你都吃完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一风笑道:“你吃吧,你放心,本常师兄在南宗寺住了几十年,他的办法比你多。” 本倩却十分罕见地脸色一肃,道:“一风,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遇到困难要自己想办法了。我对你好,是希望你能专心思考对策,不是要你依赖别人。” 一风闻言,端正坐直,收敛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谢师姐教诲。” 本倩点点头道:“接下来,你怎么办?” 一风道:“恐怕还是要借南宗寺的禁地,先解决我身上的斩佛霜的毒。然后看能否顺便拔出体内的魔气。这件事之后,再来想办法,如何让佛道不被武帝他们赶尽杀绝。” 本倩把剩下馒头和粥都推给一风,道:“吃完这些,赶紧去和方丈大师他们商议。他们正在开长老会议,但是听说昨日之后,长老又走了许多,恐怕只有四五名长老了。 她用手拨了拨头发,说道:“这些我都不是很懂,但是你的饮食杂事,我不会让你操心。佛道艰难,该承担的,你一定要承担起来。” 一风点头,把剩余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正要起身,忽然听得清脆的铛琅声响,只见正在收拾茶几的本倩身上掉下来一块暗绿色的玉佩。 一风凝神看去,却见里面有黑气萦绕,他心中一突,这黑气他太熟悉不过了,与他额头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同出一源,都是修罗魔气! 第二百六十六章 等一个人 看到秀姑身上掉落一块暗绿色玉佩,里面还包含着一丝修罗魔气,一风大为惊诧,立马俯下身去捡。 但是本倩比他更快一步,已经把玉佩抓在手里了。 一风盯着本倩的眼睛,说道:“师姐,你这块玉佩哪里来的?能给我看看吗?” 本倩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师尊给我留下的遗物,没什么好看的。” 一风继续盯着她,道:“了毓师叔的遗物中有这么魔邪的东西吗?我最清楚不过了,里面含着的那丝黑气便是修罗魔气。师姐,你认真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 本倩脸色微微涨红,说道:“这真的是师尊的遗物。她还留下一个纸条,上面写清楚了,是以前和一个修罗道的邪魔交手时缴获的,所以才有修罗魔气。” 一风疑惑地看着本倩,道:“师姐,你说的是真话?” 本倩点点头,迅速把重门珮放在袖口里。 一风看着她,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拉起她的手。 本倩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来翻看。 一风却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师姐,我深知修罗邪魔的厉害。这些日子,修罗魔气与斩佛霜毒气混杂在一起,一直侵扰我的神魂和经脉,我经常感觉到眩晕,和发自心底的愤怒怨恨。尤其是半魔化的时候,经常按捺不住要发狂。这种滋味太难受了,你一定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千万不要!答应我,好吗?” 本倩听他如此说,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颊飞霞,扭捏道:“知道了。” 她实在觉得脸烫红,又推他道:“你这么难受,还不赶紧去见方丈大师,抓紧解决你体内伤势的问题。再要这么下去,恐怕不止是半魔化了,快去!” 说着挣脱他的手,把他推到了院门口。 一风正待要走,两人却突然发现了院门前那条大道上有几个身着奇怪的人,愣了一下,连忙赶了过去。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赶过来的一风和本倩,停下脚步,等着他们过来。 一风和本倩越靠近越觉得奇怪,他们共四个人,两人看起来是老夫妻,穿着勉强体面,但是老夫人簪子上少了几颗珍珠,老太爷的随身玉佩的颜色陈旧。 那个衣裳发黄的仆人也是个老伯,体态稍显康健些,身上挂着一个包袱,这些都显示出来他们并不是真的富贵之家。 但是最奇怪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同样也是一位老人,拄着一根明显是南宗寺打造的木质法棍,身上穿着的,居然也是南宗寺的素色僧袍。 可他却留着不是很长的花白的头发,也挽不成一个发髻,就随意松散着,显得不伦不类。 那个老人看清楚他们之后,浑浊的眼睛里却露出惊慌,直催着那对老夫妇和老伯赶紧走。 一风和本倩实在觉得奇怪,一风把他们叫住,走向前去,隐约觉得那对老夫妇很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他便先和本倩行礼,问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似乎不是本寺之人,如今南宗寺内外交困,已经不受香火了,为何四位老人家还要上山?要上香火的话,大雄宝殿等神殿都在另外一座峰上,并不在此处,为何要到此峰来?” 拄着法棍的老人听到他的话,似乎很激动,用力咳嗽了两声,脸有愠色,怒喝道:“不用你管!” 说着便要催着那三位老人往山下走。 “等一下!”一风和本倩同时喊道,他们两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老人,只觉得声音异常熟悉。 一风拧紧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本轩师兄吗?” 那位老人一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一风和本倩连忙上去扶住,那老伯也要过来扶,怎奈毕竟不如年轻人反应快。 但那老人用力挣开一风和本倩的手,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只是朝前面走去。 “本轩师兄!” 一风喊道,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开口喊了出来:“本轩师兄,我知道是你,这辈子,一风对不住你!” 那拄着法棍的老人闻言停下脚步,又颤巍巍地返回来。 一风和本倩怕他再摔倒,又要去扶,被他用棍子赶开。 那对老夫妇和老伯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来劝,只是对面流着老泪。 他走到一风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你没有对不住我,我也清了孽障,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开。 一风连忙挡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老态龙钟的模样,眼眶微红,说道:“本轩师兄,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听二师兄说,你不是被业火焚烧,没有清醒吗?不是本难才被焚尽寿元,成了老人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态毕现的本轩也非常激动,又咳嗽了两声,喘着气道:“本难早就死了!当时本常来打听消息,我就在本难的尸体旁边!我才是被业火焚尽寿元的那一个!” 一风心中一沉,他顿时明白了,之前选拔斗法的时候,本常师兄为了让他安心斗法比试,对他撒了谎,让他以为本难没有死。 后来火猴了解的关于本轩的消息,也是本常师兄打听到的,但他只是说本轩没有清醒,并没有提到寿元将尽的事情。 这本常师兄啊,又是何苦为自己破戒呢! 本轩看到一风在出神,便要拄着法棍要走,一风清醒过来,问道:“本轩师兄,为什么你到这个时间才走?南宗寺上下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很多人一早就离开下山了。” 本轩闻言,似乎触到了心事,愣了一下,随即道:“我父母年迈,赶过来要时间,路上也需要有人照顾,因此晚了些日子。我这一去,同样也要家伯照顾,恐怕路上耽搁的时间更长。” 一风听了心中一酸,说道:“本轩师兄,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本轩脸上也是花白的胡须,没有打理,显得脏兮兮,眼中神采尽失,浑浊昏黄,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 他闻言盯着一风,缓缓说道:“我的名字,叫做梅轩。梅家本是不归山书家的家臣,后来随书家归隐不归山。我梅家,本是治世能臣,奈何因为忠诚书家,和书家同进退,便来到云州这蛮荒之地。近千年过去,我们梅家身上书家的烙印越来越淡,到后来,书家压根就不再记起我们,我们梅家无可奈何地没落了。” 他身后的年迈父母眼中也露出落寞。 模样同样老迈的本轩继续说道:“如今我二弟,家父在栖凤城中靠着祖上的一点点脸面,求爷告奶,终于有个能入栖凤城修行的机会。因为各个家族的势利眼,平常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我来南宗寺的第一天,便发誓要在这里干出一片天地,借大武国佛道隆盛的东风,扶起没落的家族。” 说道这里,他不禁有些意难平:“可是我千算计,万算计,再没有算到中间会蹦出来个佛子。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以后会是南宗寺我最大的对手。像本渊本难这些没什么脑子的人,我稍微动动脑筋,就能随便驱使和利用他们。但是你身边有那么聪明的师兄师姐照顾和辅助,我不论如何,也无法算计你。” “所以,当时只想着毁灭你,不择手段地毁灭你。怎奈我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便是定数,天道在你,而不在我。我认了。” 一风听了,心中思绪万千,不由得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本轩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也没算计到,曾经鼎盛至极的佛道会没落成今日的模样,山寺破落,僧众离散,只剩下几个老和尚残守青灯。 “如此也好,若我当时计谋得逞,到今日,依然是空欢喜一场,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拥有。”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尖锐起来,似乎恢复往日的南宗寺天才大弟子的神采,说道:“但是你不同!你是佛子,诸天佛国派遣你坠入人间,便是要你扛起佛道存灭的死生大事!你有千万种理由不能逃离,你要是心灰意冷,或是偷懒逃遁,我便是死,也瞧不上你!生死皆有定数,我不要你帮什么忙!大丈夫若不做点事业出来,枉来人世一遭。但是我没有机会了,你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说完,他用手中的法棍用力拨开一风,颤巍巍地拄着法棍,跟随着那三位老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一风看着腿脚甚不利索的本轩出神,突然,他大声喊道:“梅轩师兄,我一定会扛起来的!死,我也会扛起来的!” 本轩并没有停留,与父母搀扶着,拐入灵修峰的一个角落,不见了踪影。 本倩走过来,拉着一风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秋风乍起,吹起路旁早枯的野草,道路早已无人打扫,风旋起一阵烟尘,卷起枯草叶,渐渐消散在灵修峰前的天际······ “他撒谎了。” 一个声音传来,一风和本倩猛然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弘大师,他脸色平静地看着本轩与家人消失的方向。 他似乎没看到一风和本倩,只是出神地盯着本轩离开的那个方向。 他苍老的声音,细微地喃喃自语道:“他没离开,其实,是在等一个人回来。可惜,她没有回来······” 一风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本轩消失的角落,尘埃突然扑进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七章 命脉所在 过了片刻,了弘大师才回过神来,看向一风和本倩。 本倩此时还拉着一风的手,看到了弘大师似笑非笑的眼神,羞红了脸,连忙松开。 了弘大师和煦地笑道:“一风,方丈师兄正在等你,快去朝佛峰方丈院吧!” 他说完又看着本倩微笑。 本倩小声嗔怪一句,低着头跑回而然弟子院了。 一风说道:“了弘师伯,你是专门来叫我的吗?” 了弘大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与你一同过去。我原本昨晚一直呆在方丈院,但是今天我最重要的弟子,也是最后一名弟子要下山了。我回来送送他。” 两人边说边走,一风皱着眉头问道:“现在灵修峰几乎没有人了吗,连您的门下的弟子都已经走了?” 了弘大师依然淡淡地笑着,点点头道:“人各有志,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他们若与佛有缘,总有一天会重返佛道的。在不在此处,又有什么干系呢?” 两人向朝佛峰走去,一路上静悄悄的,往日熙熙攘攘的大道,如今踪影全无。 大道两旁,数不清的重重院落,和上百上千的神殿冷冷清清,偶尔见到一两个僧人拿着扫帚,不紧不慢地打扫石阶院落,更加显得寺院的空旷和落寞。 一风拧着眉头,把所有的景象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往日十万僧众和每日十几万的香客信众,人声鼎沸的庞大寺庙,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一二扫地僧。 南宗寺的生机和底蕴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抽空了,变成了一具臃肿、大而无用的僵硬躯壳,像一片僵卧在荒山野岭的乱石堆。 一风问道:“了弘师伯,现在南宗寺还剩下多少人?” 了弘大师道:“昨日还剩下五千僧众,在度厄桥头与僧兵团一起行动时,死伤数百。见识过太清门的手段之后,连夜逃走近三千,如今只剩一两千僧众,长老也只剩下五六个。 “僧兵还有两千之数,了法长老建议直接把僧兵调入寺内守护,以防不测,现在这些僧兵正在主峰各处住宿,白日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操练演习。” 一风想了想,道:“寺内的那些关键地方,比如秘境和藏经阁方向的法阵,守护的僧众还在吗?” 了弘大师道:“他们都还在,他们都是从灵修峰最优秀的弟子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守护南宗寺最重要地方的佛僧,修为不用多说,修佛的信念也比常人坚定许多。” 一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要说南宗寺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藏经阁和秘境了,只要这两个地方不失守,南宗寺便随时有崛起的机会。” 了弘大师表示赞同,说道:“的确如此,南宗寺的藏经阁内可谓是除了北宗寺之外,最大的佛教经文和功法神通秘籍贮藏之所了。这些佛经里,藏纳着佛道的大千世界。有这些东西在,佛道的根本就在。” 一风点头说道:“了然大师曾经给我讲法,提到过这些。一教之根本,不在于人,而在于教义经典。它们是千百年来,宗教中无数先辈领悟,并完善弘扬教法的最重要载体。 “教义思想不能长存于人的脑海,必须要有介质来记载并传播,如此才能广为人知,被人解读和理解接受。 “一个人再如何重要,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传诵所有佛法,而书本经典则可以。” 了弘大师点头:“所以儒教有‘为往圣继绝学’之说,佛道以此‘弘扬妙法’,道教也有《易》、《道德经》等绝世经典,阴阳五行星术等等便是由此而来。 “凡事种种,莫不与书籍经典有关。可以说,书籍经典对于一教来说,乃是命脉所在。” 了弘大师叹道:“幸亏武帝还没有下令焚毁佛经,否则那便是从根本上抹除佛道了。佛僧之死,还有后来者,佛经之毁,历经千年而无法重建。” 一边说着,就来到了方丈院。 方丈院同样也是静悄悄的,原来看守院门的僧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连院门机括都没人管了,院门大开,人随意进出。 一风和了弘大师似乎心有同感,一起摇了摇头,走进了方丈院。 一进入院门,一风马上感觉到依然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但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羞怯地跟在师兄师姐身后的小和尚了。 他如今的修为,能够硬接太清门祖延天师那种太清境界的顶尖强者一击的实力,已经可以在修炼界第二境界中傲视群雄了。 一风迅速运转功法,灌注法力于眼睛之中,急速搜寻,马上便在方丈院角落里看到了一头神兽,全身火红,身上的纹理与藏经阁的灵云兽一致。 它现在隐藏在院子看不见的角落里,看来与灵云兽一般,也有诡秘的神通。 当一风看到它的时候,它似乎也感应到了一风的目光,瞬间戒备起来,在那个角落里嘶吼一声。 它的声音浑厚雄壮,赤红金纹的两个鼻孔喷出两股赤红色烟雾,三只巨目发出金光,紧紧盯着一风。 一风见过了那么多神兽异兽,连火猴师兄都是星宿神兽,此时也毫不在意,笑了笑,就与了弘大师朝着当初方丈见他们的那间禅房走去。 了弘大师倒对一风刮目相看,据他所知,这只金云兽守护着方丈院和朝佛峰,平常人基本上看不到它。 但是它能敏锐地感知来朝佛峰的所有人是否有不轨意图,十分灵性。 但同样的,它的脾气也十分暴躁,若有人看到它了,必定要受到它的攻击,只是它神通诡异,许多人并不能看到它。 因此来朝佛峰能看到它的人就在少数,并且都是熟悉之人,所以这么多年才相安无事,只有上一次火猴来的时候,太过于冒险,所以才引起金云兽震怒。 现在一风用身体神通看到了金云兽,但它却没有愤怒攻击,实在是少有之事。 或许,它也预感到,眼前这个年轻僧人以后将会是南宗寺最重要的人吧! 方丈大师听到金云兽的吼叫,忙走出房门,看到是一风和了弘大师,才松了一口气。 他身后的了法长老和几位不相识的长老也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们神情紧张,似乎在商议什么紧要的事。 方丈大师道:“原来是你们,现在朝佛峰看门守护的就一头金云兽了,我还以为谁来冒犯了。它没有攻击你们吧?” 一风笑道:“我看见它了,它在那气呼呼的,但是没有攻击我们。” 方丈大师看了一风两眼,说道:“没有攻击就好,它的实力可不低于了法长老,万一攻击你们,也是一乱。” 一风看了看了法长老,了法长老明显对于方丈大师的说法不满,但是也不能说出来,脸色不悦,他憋屈的样子还挺好笑。 方丈大师道:“那先进房再说吧,商议事情要紧。” 了弘大师问道:“方丈师兄,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了吗?” 方丈大师点点头,脸色严肃地说道:“虽然我们散布在南宗寺方圆百里的眼线,都被云州军团毁得差不多了,但是依然有人传回来消息。 “正如战彦章所说,君州左羽林军主将霸敦侯率领十万大军进入云州,目标便是云州各地的佛道起义。 “据可靠消息,霸敦侯分兵五万给吕铁裳去剿灭灾民叛乱和佛道起义,自己率领五万羽林军,专往南宗寺而来,恐怕战彦章到时候也会和他一起。” 一向淡定的了弘大师也不禁皱起眉头:“他们来干什么?我们南宗寺已经完全遵照武帝的金龙令,即便加上僧兵,如今全寺上下也不过四五千僧众。寺中的院落和神殿都比人要多了,已经没落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还想干什么?” 方丈大师脸色一暗:“因为武帝魏宇再次下了三道金龙令!” “什么?!” 一风和了弘大师同时惊呼。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龙尽出 一风和了弘大师听到大武帝又下了三道金龙令之后,震惊非常。 佛道已经被武帝残害到如此地步了,他还想干什么? 一行人阴沉着脸,走进方丈大师的禅房,方丈大师立即关紧了房门。 他回身看着众人,南宗寺上百位长老如今只剩下八人,还有两位本身修为也不济,是执掌盥洗炊事等杂役事项的,不免心中一阵心酸。 一风看到方丈大师的神色变化,开口安慰道:“方丈大师,您先不要着急,把事情说清楚,或许还有挽救的办法。” 方丈大师点了点头,直接了当地说道:“此次大武帝发布的三道金龙令是:其一,没收整个大武国所有寺庙的土地和财产,有反抗者直接诛杀!其二,拆毁大武国所有寺庙,禁止再建!其三,销毁大武国所有寺庙的佛像与佛经!” “什么?!” 一风和了弘长老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金龙令是如此残酷无情。 一风的脑袋有点懵,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也就是说,大武国从此再无佛道,武帝是已经要把我们佛道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了吗?” 方丈大师脸色灰暗,点了点头道:“照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随即又是一片沉默。 众人都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去猜测揣度武帝的用意了。 他想完全把佛道从大武国抹除的意图已经人尽皆知了,更残忍的是,他要把佛道经典全部销毁。 这就完全断绝了佛道再次生根发展的机会,断除了佛道任何侥幸的想法。 半晌,方丈大师才道:“刚才你们来之前,我们几人听到消息就已经哑声半日了,你们来了,也别只顾沉默,说说你们的看法。” 最为宽宏的了弘大师也不禁长叹:“我佛慈悲,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了法长老拍了下房间的桌子,怒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了!” 方丈大师也不由仰天叹道:“武帝是被谁蒙住了心窍吗,如此行事,实在是逆天之举啊!” 怎么办? 一风绷紧了脸,仔细思考着。 这是了然大师和师兄姐们离开他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也是目前为止,他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没有了师兄们给他灵感和建议,他不得不小心思量探索,很可能一步错,便葬送了南宗寺。 五万羽林军,前来剿灭南宗寺,如今南宗寺还有抵抗之力吗? 南宗寺全部加起来至多五千的僧众,其中只有半数是有作战经验的僧兵。 他们伤痕累累,还未休整完毕,又在度厄桥遭受太清门的重创,现在又要面对朝廷的屠杀。 纵然他们不在乎生死,可怎么抵挡五万羽林虎狼之军? 了弘大师当下问道:“师弟,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方丈大师道:“最多五日,他们便会来到山下。” 一风想了想,道:“现在还不能和他们硬拼,我们压根没有硬拼的实力和资本,目前寺内这么些人,还不够五万羽林军塞牙缝的。” 了法长老闻言对他喝道:“我就知道,就你贪生怕死,那天在明王寺前作战之前,我赶到战场时,就感应到你们的位置了,了然带着你们师兄弟几人就在山上冷眼旁观,当我不知道呢!” 一风冷冷辩驳道:“一场战争,绝不是靠着一两个人就能翻盘的,同样的,佛道存灭之战,也不是一场战争能够决定的。” 了法长老冷笑道:“后来你不还是参战了吗,还帮我们打赢了吗?这跟你说的一样吗?” 一风摇了摇头道:“那个时候,双方已经拼尽全力,快流尽最后一丝血了。这种情况,谁还能举起刀剑,便是谁占优势。 “并且,当时战彦章和吕铁裳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他们不愿意在一场战争中葬送自己性命,他们的目的是剿灭全部佛僧,他们更加惜命,所以才让我们有机会活下来。” 了法长老冷哼一声,说道:“那按照你的意思,现在我们都抛弃南宗寺千年的基业,赶紧逃命吗?还是我们都去还俗,下半辈子去当个脸朝土背朝天的庄稼老汉?” 一风犹豫了一下,说道:“了法长老,您还是没有明白目前的形势。虽然这的确让人很难接受,但是不得不说,南宗寺这千年的基业,恐怕还真是守不住了。” 了法长老猛地拍下桌子,站了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怒喝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把这千年佛寺拱手让人?我做不到,也不会去做!我死也要死在南宗寺!你们要是贪生怕死,赶紧滚蛋,别碍老子的眼!” 方丈大师劝道:“了法师弟,你先别冲动,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吗?你先坐下,冷静下。” 了法长老气哼哼地坐下,咧着嘴说道:“明王寺还有两千多人要来投奔南宗寺,早先我就发出消息了,让云州佛道剩余的力量全部积聚南宗寺,一起抵御武国军团。 “云州佛道的力量你们不太清楚,我曾经执掌寺内的供奉执事,与征收钱粮的师兄也很熟,对云州各地的佛寺僧众有大概的了解,即便眼下已经被军团搅乱得分崩离析了,但是剩余的力量依然可观。 “武国的军团真要把我们全部剿灭,没有同归于尽的觉悟,恐怕难以实现!” 了弘长老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今日最后一名弟子下山,他的父母说道,在来寺的路上,看到有军队打仗,一方是有火炮和巨大弓弩的军团,一方全是光头和尚。 “他们躲在远处不敢动,到后来,只看到光头和尚全部死光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佛僧,但是云州佛道的起义恐怕没你想的那么乐观。我们的力量,已经被严重削弱了。” 了法长老此时虽然依旧气不平,但是冷静了许多,说道:“逃也不行,拼命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一风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欲言又止。 方丈大师见此,说道:“一风,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一风点点头,说道:“方丈师伯,各位长老,以弟子的想法,既然跑也无门,硬拼也不是办法,那还不如躲藏起来。等事情稍有缓和,或许还能有‘枯木逢春’的机会。” 了法长老冷哼道:“躲?还说你不是贪生怕死?!” 方丈大师也不禁怒喝道:“了法,如今的形势你是瞎了看不明白吗?你非要硬拼也可以,自己去,别拉扯上南宗寺任何一个弟子!” 了弘长老皱着眉头道:“其实一风的想法也可以,只是要躲到哪里呢?灵云山就这么大,我们数千人,他们派几支军队,随便在灵云山上空搜寻一下便找到了。” 一风说道:“有一个地方,他们想进也不能。只是这个地方,也不太好呆。” 方丈大师顿时明白过来了:“你是说碑林峰秘境?!”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他们都没有想到南宗寺这个最隐秘神奇的地方。 这个地方确实是南宗寺最大的秘宝,在眼下,也的确是最佳的藏身之处。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许多地方可供利用,粮食的获取也并非难事,只要有人带领,在里面住上三五年都不成问题。 了法长老此时也清醒了很多,显然也想到了这些。 只是他难以拉下面子,仍说道:“即便如此,难道霸敦侯是傻子,他们不会发现我们躲藏在秘境之中吗?不同样还会找到我们,到时候还不如死在南宗寺里呢!” 了弘大师插口道:“碑林秘境的传送法阵他们不会用,想进也进不去。” 方丈大师道:“秘境虽然神奇,但是传送法阵却不是很复杂。武国军团里聪慧人才辈出,他们的修为素养均不在我等之下,恐怕不出一个月,便有人可参透法阵加以利用。” 一风摇摇头道:“我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弟子认为,一旦躲进去,便要将秘境入口完全销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商量对策 “销毁?”方丈大师等长老齐声惊疑道。 了法长老使劲摇了摇头,说道:“说得容易,万一销毁之后,我们出不来了怎么办?” 了弘长老也想了片刻,道:“守护传送法阵的长老也一齐进去,或许在里面能够建设出一个全新的法阵也说不定。” 方丈大师低着头,说道:“大家都知道,秘境是由千年前南宗寺的神僧大能的佛域组成,其中的天地法则和大道规律与外界都有不同。 “传送法阵也是那个时候留出来的入口,经过千百年的完善,才有了今日的模样。论起来,传送法阵是秘境的唯一出口,并且是根基有千年之久了,要重新建立,恐怕有难度。” 一风点点头,说道:“各位长辈的意思晚辈了解了,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完美的办法。遁入秘境之中,便已算得上策了。 “弟子的想法,秘境之中,有诸多可利用的资源,只要小心谨慎,在里面待三五年也不成问题。只是环境比较艰苦,再没有以前养尊处优的时候。 “并且,秘境之中的危险也时常存在,或许采集生存资源之时,会遇到种种困难,希望各位长老进去之后,能有心理准备,为弟子们疏通心障。 “至于毁掉传送入口,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至少在里面,还有研究法阵的机会。” 了弘长老说道:“有生存的空间,有研究法阵的机会,这个办法在目前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一风继续道:“弟子也会在外面想办法,努力提升修为修养,或许不久后,弟子就能够解决秘境传送的困境。”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方丈大师和了弘长老一齐问道,了法长老也抬眼看着一风。 一风摇摇头,苦笑道:“弟子没有这个命。我既然答应师兄们,答应了然长老和了毓丘尼,要好好修炼成长,便要昼夜不息地努力。 “秘境之中,虽然也有修炼锻炼的机会,但,那太过于缓慢了。 “如今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大武军团已经全部出动核心力量,每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佛僧惨死在刀剑之下。 “我的佛道,在大武国军团的刀枪之下,而不能安居一隅,坐井观天。” 了法长老皱了皱眉头,脸色不悦。 一风见了,说道:“了法长老莫怪,弟子并没有影射任何人的意思。只是众位长辈都知道,弟子是上天佛国派遣的佛子,理应担当起佛道存灭的大事。 “众位长老及南宗寺的师兄们进入秘境,也是为佛道保留火种。如今外面的局势是风雨飘摇,火种更要妥善保管。只要火种不熄,终究有一天会重新发出信仰和希望之光。” 方丈大师十分欣慰地看着一风,说道:“一风,了然和了毓他们果然没看错。以前的你像个躲在大人身后的懦弱孩子,现在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佛慈悲,愿二十诸天神佛保佑你。” 一风双手合十朝方丈大师和其他长老行礼,起身说道:“既然天命在身,便一往无前!” 了弘长老拍了拍一风的肩膀,点点头。 方丈大师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既然如此,你在外面修行也可,但是有什么计划吗?” 一风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道:“弟子暂时没有,恐怕要走遍大武国的八方州境,到时候边走边想,或许能够找到道路。” 看到方丈他们的担忧神色,他又补充道:“没事,只要我不死,大武国佛道就不会死!” 了弘大师欲言欲止,最后说道:“那你在外面务必要注意安全,要灵活机变,不可莽撞。” 方丈大师转身对各位长老说道:“大家开始行动起来吧,把全部弟子召集起来,准备进入秘境。” “慢!” 一风却突然制止了他们,说道:“恕弟子直言,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弟子迁入。” 了法长老冷笑道:“说你两句,你就开始得意忘形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人,还是什么?灵云山的阿猫阿狗吗?” 一风摇摇头,道:“佛道根基,并不在于人,而在佛法。佛法固然无边,但是人也有涯。只有记载佛法的经书才是最重要的佛道根基。 “金龙令之残酷狠毒,就在于此,所谓杀人诛心,而灭道则是毁经。 “不论是儒教,还是道门,只要立足于本教的所有传教书籍毁灭了,信徒也受到残害,便是毁掉了一教之根本。 “弟子听人说过,若想彻底灭掉佛道,只需要一代佛僧无经书可读便可。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反而是藏经阁的佛经。只要佛经在,佛法便不灭。” 方丈大师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眼睛看着一风,但眼神已经变了。 若是以前他看到了一风的成长,不过是从乖巧朴实的小弟子,成长为有担当的佛僧。 如今在他眼里,一风已经大步迈向成为佛道巨子的道路了。 真正的担当,是肩负起一道的巨大责任。 想到此,方丈大师说道:“一风,你说得对。老僧确实是老了,外面局势一乱,千头万绪,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南宗寺藏经阁这些佛经,乃是南宗寺的祖祖辈辈的大师大能,历经千辛万苦寻觅回来的佛道经典,是佛法的根本所在。 “师尊在时曾说过,南宗寺可灭,藏经阁不可毁。老僧当时还不甚明白此话的意义,如今想来,在藏经阁中,我们把佛经放置于南宗寺的那些功法神通秘籍之上,便是南宗寺的先辈们的良苦用心。 “佛道的神通功法可以再创,但佛门道义的根本都记载在佛经上,若无上千年世世代代的积累,即便活下来的佛僧人数再多,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创造出来这么宏大的佛法。” 了弘大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迅速召集弟子,将藏经阁之书尽快搬进秘境之中。人在,佛经就在,誓死也要守护好这些经书。” 了法长老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算了一笔账:“说得容易,藏经阁的经书有百万之多,即便加上僧兵,五千弟子一齐搬运,不算进入秘境时需要的时间,也只能一天运送两趟。 “书籍的大小各异,即便每人携带三四匣子经书,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搬运完毕。这还只是佛经,功法和神通书籍还未算在内。 “可现在我们能有多少时间?最多不过五天而已,况且还有各自的准备时间,难道残存的医药、法宝、灵材异宝,都不要了吗? “秘境可不是善地,里面危险重重,即便我们在最外围,难道不需要去里面寻找吃喝食物?受伤了怎么办,法宝武器耗损了怎么办?这些不需要全盘考虑吗?” 听闻此言,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虽然了法长老语气不是很和善,但是话全在点子上,确实无可解决之法。 一风也随众长老低头思索,半晌,抬头对长老们说道:“方丈大师,众位长老。弟子听君州太子魏晃说过,变法便有牺牲。 “如今我们不是变法,是守道,是在宇内第一帝国的铁蹄之下拼死卫道。 “牺牲之大,大武国上千万佛僧上下已经无一幸免,或被迫还俗,或隐匿山林,更有许多被践踏于铁蹄之下,披肝沥胆,头破血流——这是我亲眼所见。 “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不论是人或物。因此,还请方丈大师选择最重要的经书,尽快运送至秘境之中。 “其余的,便壮士断腕吧。”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是都明白,时至今日,已然难以全部保全了。 方丈大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请了弘师兄在藏经阁主持筛选佛经,其他师弟辅助,了法师弟负责带人运送医药等物,迅速行动起来吧,时不我待。” 众人正准备出去,一风却突然说道:“方丈大师,大事说完了,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方丈大师勉强笑道:“一风,如今你算是南宗寺的顶梁柱了,老僧师兄弟都已经不太中用了。佛道必定是属于你们的。不要说得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就直说罢。” 一风眼睛看着他们,微微点头,说道:“方丈大师,弟子还想借南宗寺禁地一用!” 方丈大师蓦然一惊。 第二百七十章 红莲业火 听到一风要借用南宗寺禁地,方丈大师等人都吃了一惊。 他急忙问道:“一风,你为何会知道南宗寺的禁地,又为何要进入禁地?” 一风便将身染斩佛霜,又遇业火焚身和恶魔扰魂,导致身体半魔化,神魂受损,灵力和神魂俱沾染毒气和修罗魔气等事,全部告诉了方丈大师。 只是他没有将魔化后的残忍状态说出来,因为无人曾告诉他此事。 一风看向了法长老,了法长老欲言又止,方丈大师凝神想了一会,问道:“你可知禁地是什么吗?” 一风摇摇头道:“弟子只知道南宗寺的禁地很厉害,但并未了解其中详情。” 方丈大师道:“你可知道地狱业火?” 一风点点头,说道:“地狱业火乃是在地狱中,焚烧罪业深重之人死去灵魂的火焰,佛曰:是等皆以业火乾枯,酬其宿债,傍为畜生。” 方丈大师点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在地狱中,有比地狱业火更厉害一层的业火。” 一风有些惊讶,问道:“还有什么竟然比焚烧灵魂的地狱业火还要厉害?” 方丈大师道:“这种火焰,在佛经中也常有记载,只是很少人能够注意到。 “这种火焰,见之,则神魂受损,近之,则寒彻透骨,身变折裂,染之,则神魂俱焚,骨肉撕裂,身若莲花绽开,痛苦异常。 “地狱业火只是焚烧本人之神魂,不去沾染,便算不得十分危险,但这种连看见和靠近都十分危险!” 一风的好奇心也上来了,追问道:“到底是什么火焰?” 方丈大师神情凝重,道:“是红莲业火!” 了弘大师补充道:“地狱业火焚烧灵魂,是极热,红莲业火虽然同生于地狱,但状态却截然相反,是极寒。” 了法大师也告诫道:“佛经中,多描写业火焚烧罪孽的痛苦,但其实红莲业火才最危险,因为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心火’!” 一风恍然道:“是佛道中修炼走火入魔的那种‘心火’吗?” 方丈大师点头:“地狱业火焚烧灵魂是因为造下了罪孽,或者心有魔障,才会招引出来焚烧。 “但红莲业火作为心火,只要是修炼出了差错,就算你是得道高僧,甚至受人敬重的神僧,红莲业火也照烧不误。” 了弘大师也感叹道:“红莲业火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甚至能够焚烧天界神仙神圣和神佛! “你想想,他们已经成为神仙了,基本上不可能造下罪孽,也没什么魔障,可只要他们修炼出了差池,他们同样会遭到红莲业火的焚烧! “管你什么大罗金仙,还是金身神佛,只要被心火焚烧,连他们都会骨肉分裂,血肉销融,身死道消,神魂俱灭!所以,这心火,连神仙都会畏惧,它就是这么恐怖!” 一风顿时明白了,若说地狱业火是用来警戒凡人,那么红莲业火就是用来威慑天神! 他皱着眉头道:“莫非,这禁地里面,存在红莲业火?” 方丈大师点头道:“不仅仅是存在,而且数量巨大,千年不灭。因其十分厉害,能见识过的南宗寺神僧大能都为数不多。 “他们一回来神魂受到极大的损耗,胸膛、手臂俱干裂,鲜血汩汩,不论用何等灵丹妙药也无法治愈,成天流血。 “因此南宗寺从此下令,将那处封为禁地,并在周围设立房舍,又在石壁悬崖之上烙印禁空法阵,凡弟子不得擅入。” 一风微微点头,问道:“那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呢?” 方丈大师道:“据这些佛门前辈所说,里面有一口井状泉,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泉水,而是赤火,泉口火焰成莲花状,火焰溢而不散,只覆盖着方圆数十丈。 “火圈之外,极寒透骨,生长着极北之地的各色植物和牲畜,再往外渐渐正常。但是火力延绵数十里,数十里外依然可感觉到红莲业火之力,对神魂和身体依然有极大的伤害。” 一风又问道:“后来为何会变成南宗寺的刑罚之地呢?” 方丈大师看了一眼了法长老,了法长老冷哼一声,掉过脸去。 方丈大师便说道:“那是百余年前,有一位长老为立严南宗寺寺规,让严重违反寺规的弟子去禁地受罚。 “但往往弟子稍一往那处火泉走近,便神魂和身体俱受损严重,因此南宗寺弟子闻之色变。这种刑罚太过了,近些年已经少了许多。” 了法长老扭过头来,说道:“我师尊还不是因为当时你们太放纵了,所以让你们收敛一点,没想到方丈师兄还记恨到今日。” 一风惊诧问道:“方丈大师,您也去过禁地受罚吗?” 方丈点点头,像是记起了什么回忆,神态洒脱地笑道: “莫说了然身边你们师兄弟几个都爱调皮,当年老僧也是年轻气盛,犯下不知多少大小寺规,那个时候,被惩罚乃是家常便饭。” 说着他慢慢撩开胸前的僧袍,一风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方丈的胸膛前有两道深深的疤痕,表面黑气萦绕,封住伤口,却隐约可见里面的血肉蠕动,两道伤疤交叉着,十分触目惊心。 方丈把僧袍合上,沉声对一风道:“这还仅仅是当年我进入禁地三分之一的地方受的伤,便是此生也难以痊愈。 “以你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我当年的水准。若是轻易深入,恐怕死伤难料。 “况且,接受红莲业火焚烧,能否治愈斩佛霜毒气,和焚尽修罗魔气,还是两说。不可轻易冒险。” 一风低着头想了片刻,苦笑道:“方丈师伯所言有理,但此时不是讲理的时候。 “了然大师受了斩佛霜的毒,至死也未能解除。此毒是儒释道三教乃至天下无人可解,连神佛都受困。若是不解决,恐怕我一出南宗寺,便毒发而死了。 “更何况,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来细想了。既然火莲业火连天界神仙神佛都能焚烧,那么这斩佛霜和修罗魔气,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方丈大师还在犹豫,一名长老突然说道:“方丈师兄,一风说得对,我陪他去一程,若有问题,我发信号给你,你迅速来救,或许增加一二生机。” 一风一看那名长老,顿时觉得有些眼熟,突然记起来,他曾经是秘境试炼时,在秘境中心的佛塔里释放金光的长老。 那位长老感觉到一风的目光,对他笑了笑。 一风双手合十道:“多谢长老护佑。” 那位长老微笑着点点头。 方丈大师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其他人依然准备刚才所布置之事,现在便去。明日一早,老僧便和了有师弟亲自看护一风前往禁地。” 一风才明白那名长老的法号叫做“了有”。 一时众人散去,一风也回到空空荡荡的而然院,只见主厅中点燃了灯火,他便知道是本常师兄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本常连忙从主厅里赶出来,看到一风,不免老眼一花,又掉下泪来,走上前去,将一风紧紧抱在怀里。 一风拍了拍本常的背,问道:“本常师兄,你今日哪里去了,我醒来也没见你。” 本常松开一风,肿着双眼,对一风道:“昨日师尊和了毓师叔的骨灰,我悄悄扫起来了,今日一早便出门去撒在灵云山各处,也算了却师尊的一番心愿。” 一风低垂着眉头,说道:“本常师兄,不必如此的。了然大师已经升往西天极乐,乃是修佛之人心之所向。 “佛曰,来归无,去还无。无便是空,空便是一切。他们都已经归于虚空了,这一切也没有意义了。” 本常道:“就算是这样,也是我作为弟子的一片心意罢了,就当做我愚笨的私心吧。” 一风看着本常师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表示安慰。 一风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问道:“本常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练功的时候吗?” 本常闻言,似记起了一些快乐的往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回道:“是啊,当初火猴师弟在院子里联系唤灵术,书礼师弟舞剑,你练拳,小师妹在一旁雀跃鼓劲。 “那时候你们都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专心练功,现在想起来,就像图画里那样美好。” 一风也笑道:“火猴师兄的唤灵术,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片火花,小师姐还嘲笑他,说他是放烟花的宗师。 “后来他也经常只能召唤出一只小鹿蜀,还不听他的话,满院子乱跑,他便满院子追,想起来就好笑。” 本常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火猴和书礼,还在受苦吗?小师妹在君州城,过得还好吗? “昨日我见到火猴和书礼,连个招呼都没打,他们便被迫离开了南宗寺,好想跟他们说说话啊······” 一风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只有几株怪松,一片枯黄的野草。 天气阴沉着,像是北风马上要来了,秋风荡起,一阵轻寒,心头也空落落的,不由得泛起一股惆怅。 明日就要去禁地了,此次依然能如之前那般幸运,再次从死神中逃脱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前往禁地 翌日,而然院。 本常开始一听说一风要去禁地解毒,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劝阻。 但是一风心意已决,本常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本倩来送吃的时候,听说一风要去禁地,非要跟着去不可。 本常和一风好说歹说,最后方丈大师和了有长老也过来劝说,才最终同意本倩与方丈大师一起,在禁地最外围的房舍里等待一风回来。 于是众人出发前往禁地,一路上,看到许多弟子在路上搬运经书,匆匆前往碑林峰。 有些僧兵手臂伤口累累,依然咬着牙抱着大摞的经书,有些腿脚受伤,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往秘籍中去。 了弘大师沿路监督护送,看见一风他们,只是朝他们微微点头。 方丈大师带领一风等人朝着朝佛峰藏经阁走,一风和本倩都是从来未去过禁地的,不知道禁地在哪。 只是随着方丈大师走过方丈院前的山谷,绕过方丈院,来到红罗天罡阵前。 红罗天罡阵道路两旁的佛火枫倒是依旧,但是曾经站在树底下的一众玉乘境界的高僧如今已经全部不见了。 只有匆匆走过去的众多搬运经书的弟子,看到一风和方丈大师,连忙抱着经书施礼问候,方丈笑着回应。 他们中许多都未曾有幸来过此处,有些还十分好奇地盯着上空看,后面的人骂骂嚷嚷,把这原本安谧的朝佛峰生生变成了一处杂乱的闹市。 一风感觉到朝佛峰的异样,方丈大师叹了口气道:“红罗天罡阵原本要与护阵弟子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但是现在寺内人手不够,护阵弟子已经全部撤到藏经阁附近,专门防护藏经阁,如今只剩下这些佛火枫,阵法的功效缺失了许多。不过依然能够起到一定的窥察警戒作用。” 一风不是第一次走过这条佛火枫长成的道路,只是上一次来的感觉与今日不同,上一次他感受到了磅礴的法阵之力,他现在感受到更多的,是佛火枫树叶之间赤色光芒交织的威能。 方丈大师看了看一风,有意无意地说道:“若有人催动佛火枫,佛火枫会禁锢敌人,赤色光芒便如万箭齐发,对通过此道之人造成可观的伤害。催动之法,便在于金云兽。” 一风奇怪地看着他,但他继续说道:“朝佛峰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陡峭山壁,同时有护山大阵。不过护山大阵因维持的长老数量急剧减少,马上要将范围缩小至碑林峰。不过若是敌人想尽快到达藏经阁,便只有通过红罗天罡阵。” 一风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却不免奇怪,为什么方丈大师要和自己说得这么清楚? 高耸壮实的佛火枫夹道只有两人多宽,若是在这里阻击敌人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金云兽会听自己的吗? 通过夹道,便是一风此前也见到过的禅叶锁秋阵,一株株高大的金色禅树。 了然大师曾经介绍过,金禅树吸纳灵云山充沛的天地灵力,发现敌袭,便会将其困住,再挥动枝条狠狠抽打,直到将其的灵魂抽出,肉体毁灭为止。 这是守护藏经阁最重要的法阵,不知道这个法阵能否由别人催动。 方丈大师似乎看出来一风的想法,边走边说道:“这禅叶锁秋阵,乃是保护藏经阁的最强法阵,威能仅次于护山大阵。 “金色禅树能够自行吸纳灵云山天地灵气,枝叶中全部流淌着佛门灵力,极其坚韧,法宝武器轻易不能使其受损。 “发动阵法时,可以持续吸纳灵气补充阵法威能,颇具灵智。” 一风点点头,方丈大师继续介绍道:“此前听闻老僧的师尊说过,金色禅树林中已经有一株古老的禅树修炼成道了,只是隐藏在宽阔的禅树林中,连我也不曾见过。 “另外听说,此禅树与灵云兽的感情甚好,或许是它们长长在一起相处产生的默契。若是发挥禅叶锁秋阵的最大威能,恐怕还需要灵云兽来相助。” 一风听到这里,却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两头护寺神兽竟然与南宗寺的两大法阵有着如此大的关联。 那么碑林峰上的玄影豹,是否与护山法阵也有关联呢? 如此也好,最后南宗寺所有人全部遁入秘境,若事态紧急,外面有护山大阵和玄影豹看守,也能抵挡一阵,为所有人进入秘境争取多些时间。 他现在明白了,方丈大师刚才说的全是给他听的,毕竟他们全都撤到了秘境中,南宗寺便只有他一个人守护了。 他们穿过禅叶锁秋阵之后,便是一块巨大的平台,平台上便是高耸的二十八层的藏经阁。 藏经阁不论世事变迁,都是这么一副模样:庄严的深红色塔身,飞檐勾角,最顶上的悬挂的巨大铜风铃耸入云霄,阵阵厚重悦耳的风铃从天际传下来,庄重悠扬。 不过,藏经阁此时门户洞开,许多弟子按照了弘长老和藏经阁的护阁长老们的指示,将最重要的佛经搬运至秘境之中。 数千名弟子来来往往,如同蝼蚁搬家一样,在巨大的阁楼内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方丈大师带着他们,绕过了藏经阁,藏经阁后面走出一段禅树掩映的路,便是一处悬崖。 悬崖上,一条沿着峭壁凿就的很窄的石径,延伸到远处,绕过一个山壁便消失了。 窄窄的石径之下,便是万丈深渊,依稀还有云气缠绕,被清冷的寒风吹着飘荡。 本倩惊叹地看着这条不过双脚之宽的石径,问道:“方丈师伯,我们不是要从这里走吧?” 方丈大师笑着点点头,然后飞身而上,轻巧而灵活地踩着悬崖上的石径往前走去,一风问旁边的了有长老道:“了有师叔,这石径这么窄,为什么我们不飞过去呢?” 了有长老笑道:“这整座石壁都有禁空法阵,先辈烙印上去,作为禁地的防护手段之一。石壁一定范围内,若是有人贸然飞行,便会遭到石壁的攻击,因此只能踩着石径过去。” 本倩道:“要是受惩罚的弟子也要沿着这条石径走,还不得吓死?” 了有长老道:“这石壁上有坚韧的绳索,一般的将人拴住就行了,不会摔下去,但惊吓总是难免的,谁让他受惩罚呢?” 一风笑道:“难怪刚才方丈师伯轻车熟路,想来以前是这里被惩罚的常客吧!” 说得大家都笑了,了有长老便让一风和本倩先行,他在后面保护他们。 一风倒没什么,他觉得不过是石道而已,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即便摔下去也能够自葆无虞。 但是本倩十分害怕,瞪着秀目,脸色苍白地盯着一风。 一风笑了笑,拉起本倩的手,便手拉着石壁上的绳索,踏上了悬崖上的窄石径,一步步往前走去,了有长老连忙跟上。 转过那处山壁,一风和本倩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前方是灵云山山脉的青翠山峰,耸入天际的山脊延绵而去,壮丽非凡。 一阵山风吹来,不觉寒意森森,却又沁入心脾,使人精神一振。 但石径却急转直下,迅速地往悬崖石壁插下去,石径表面也变得光滑无比。 石壁的背面,有一团彤色的云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却隐约能感到云雾中一股燥热传出来。 下面原本该绿森森的丛林也变得十分迥异,靠近彤色云雾中间的,是一圈白色的森林,远远看去,似乎还覆盖着积雪。 往外便是红黄相间的森林,像是濒临枯死的树木,再往外扩展,森林才渐渐葱绿起来。 看来这红莲业火的确威能庞大,竟然凭借威能改变和塑造了这么大一块森林的气候,还延绵了成百上千年。 一风看毕,手抓岩壁绳索,手掌金光闪烁,脚下一滑,便拉着本倩呲溜往下滑去,强劲的山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裳,他们的脸庞也因风力变形。 一风顿时感觉刺激无比,放生大笑,身后的本倩则惊声尖叫,一只手紧紧攥着一风,另外一只手抱住一风的腰,头埋在他的背后。 她还不忘不断地惊呼尖叫,两人如山间飞鸿,衣袂飘摇,笑声与叫声回荡在灵云山脉间。 这一刻,一风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如同雏鹰般,就要飞向更高更远的天空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彤云森林 一风拉着本倩,本倩抱着一风,两人从高耸陡峭的石壁之上一路飞速滑下来。 到了石径下端,路势稍缓,一风才仔细看下面的景况。 下面靠近石径的地方修筑了一排石砌的房子,土黄的颜色,矮矮小小,墙壁宽厚,显得十分笨重。 方丈大师早在下面等他,旁边还有一位与其年纪相仿的长老。 一风和本倩两人滑到石径末端,有一个石阶,沿阶而下,便是土石房子了。 来到下面,更感觉热气扑面。 一排石房子往外,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有一条不算成型的土路蜿蜒着伸入森林之中。 但不知为何,除了感觉到有一股热气袭身,一风心中却是莫名的有一股兴奋和激动,像是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可自己明明没有来过这里,他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 他转头迎着方丈大师的目光,却看见方丈大师在对着他微笑,他朝后面看去,只见自己还拉着本倩的手。 他顿时洒然一笑,也不在意,松开了手,本倩却早已脸色羞红。 一风上前和方丈大师和那位长老行礼。 方丈大师介绍道:“这位是专门看护禁地的了威师弟,已经看守这里许多年了,本来还有其他一些长老看守,但他们现在已经弃此而去了。” 一风连忙向了威长老行礼,了威长老细细地看了一风额头上的黑莲印记几眼。 听到方丈大师的话,倒不如他那般忧愁,了威微笑道:“你便是方丈师兄说的佛道巨子吧?决心要去禁地里面修炼解毒,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还有一些事情要向你说明,先进屋再说吧。” 后面了有长老也从悬崖上滑下来了,随了威长老一齐进了屋。 进屋之后,一风却发现这屋内,虽然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比较昏暗,但比外面清凉了许多,原本燥热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了威长老也没卖关子,没等他们坐稳,便向一风说道: “这禁地森林有个名字,叫做‘彤云森林’。想必来之前,你们也看到它的样子了。 “彤云森林有两个需要注意的地方,第一,因为红莲业火的影响,这里的气候奇特,所以会生长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灵兽异兽,连神兽也有,只是他们各自有领地,不太出来伤人。 “前面有一条土路进去,是南宗寺的前辈探索过之后,相对比较安全的道路。但也只是深入到彤云森林三分之一的范围。 “后面虽有前辈也探索过,时间太久,路早已寻觅不到了,因此你要注意这森林里的各种兽群袭击。” 一风点点头,了威长老又说道:“第二个,是因为红莲业火威力巨大。本来在此条深入森林的道路上,依次排列着十个房子,用来给予受罚的弟子按情况做不同程度的惩罚。 “当然,最后一个房子也是在彤云森林三分之一的最当头了。也就是说,我们能给你最大程度的保护,也是危险的边界,就在彤云森林的三分之一处。 “但当年受刑罚的有些人,好奇心极重,悄悄偷跑出去,私自越过那条边界,导致受了一辈子都难以愈合的伤势。” 一风和本倩听到此话,都偷偷拿眼睛看着方丈大师,方丈大师连忙咳嗽了两声,道:“师弟,要你说注意事宜,你只管胡扯什么。” 了威长老爽朗地笑道:“师兄,我说的不是你,你急什么?” 方丈大师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解释。 了威长老才继续说道:“一风,我先问你,你进去之后,有什么具体方法来排出身体的毒气和修罗魔气吗?” 一风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稳妥的办法。在我想来,我的身体之前在秘境中经过青雷淬炼,算十分坚韧了。 “我体内的骨骼又全是佛骨,若是运转功法,护住神庭尤其是神魂,尽量护住经脉,再让红莲业火炙烤身体,忍住红莲业火的强威,应该能够祛除体内的毒气和修罗魔气。” 了威长老闻言道:“不然,我曾经见过一个以炼体神通著称的师兄,可以说是一般的法宝刀剑都难以伤身。 “但他犯下寺规,来此处受罚,到了最远的十房,自恃身体强势,还要往深处走。我当时带他过去,自己只能停留在十房,实在劝阻不住,只好任他往深处走。 “可是他还没走到十丈,只见他全身便冒出赤火。看他强忍着,还要往前走。 “再走了不出十丈,便突然变得全身僵硬,走路不便,他走着走着,一条腿突然断裂,掉在地上,断裂处不曾流血,血全部被火焰点燃了。 “他也是个倔性子,还要蹦跳着继续往前走。又不到十丈,突然僵住,全身的血肉如同莲花花瓣那样剥落,一块块燃烧着掉落在地上,只露出一身骨头。 “随后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神魂挣扎着从头中脱离,但马上被赤火点燃,焚烧殆尽。” 一风和本倩都静静地听着,一风拧紧眉头,本倩脸上的忧色越来越重。 了威长老出神地叹息道:“那样恐怖的景象,那声痛苦的哀嚎,我真是一辈子都难忘。后来看守这里久了,才渐渐总结出规律:修为越强的人越难以往深处走。 “那红莲业火竟是遇强则强,十分灵性,也十分可怖。这便是我要提醒你的第三点。” 一风用手摩挲着胸前的金色法螺,本倩在回来的路上,便用随身携带的丝线打好了一个比之前更加漂亮的璎珞。 火猴取笑她,别的都忘了拿,只有帮一风打璎珞的丝线还贴身带着,弄得本倩羞得无地自容。 眼下,他沉默了一会,挤出一丝苦笑,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是佛祖保佑,哪怕血融骨销,我自然能够度过这一劫,若是度不了,那也是定数。” 了威长老无奈地摇摇头,又赞同地点点头。 了有长老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我们尽早动身吧。君州的五万羽林军已经在往这边赶了,早一点了解此事,早一点准备防御羽林军的灭道行动。” 于是,众人一齐出来,一风再次看向房屋后面的茂密森林时,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这是师兄姐离开了他的第一次劫难,以往再怎么疯狂历劫,他都知道有师兄姐在旁边,像是有了坚强的后盾。 但是现在,自己真正要面对一个别人无法及时救援的劫难,心中不仅紧张,而且还有些孤单害怕。 ······ 彤云森林的西边,突然出现了四个人影,四人全部身穿斗篷,头戴兜帽,脸在兜帽的笼罩下晦涩难以看清。 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太婆,魏巍颤颤的,似乎走路艰难,但身后三人绝不敢越步上前,只敢跟着她身后。 身后有一人青灰色长衫在斗篷下若隐若现,双眼发出青光,正是诛心修罗萧季,另外身着一袭紧身黑袍手拿死神骨镰的,便是死神修罗羽罗。 后面还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拄着长狼牙棒,下端是光滑的铜色棒身,上端是狰狞的钉刺的棒头,他便是所罗门圣主口中的八大修罗之一的雷吼修罗伏驮。 四人踩着彤云森林中败落的枯枝和落叶往前走。 伏驮问道:“老大,你走的这条路对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越走越偏啊。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走出云州,穿过西南州和宛州的交界,过两天就能看到无尽热海了。” 他的声音嗡嗡如闷雷作响,浑厚有力。 前面的老太婆声音苍老,涩声道:“你再放屁,老娘便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她停住脚步,缓缓抬起头,对着南宗寺的方向,出了一会神,叹道:“多少年没来了,心都忘了,脚没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倔强佛僧 禁地外,一风和了有、了威长老并肩站立,方丈大师和本倩送到土路旁边。 一风回身笑道:“方丈师伯,本倩师姐,你们回屋吧,不会有事的。” 方丈大师点了点头。 本倩脸上满是忧色,但如今只能送到这里了,后面的,便由一风独自面对了。 她相信他,也随时准备好迎接他的归来。 一风便和两位长老踏入那条土路,脚刚踏上土路一步,便感到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一股燥热迎面扑来。 他心脏跳动加速了许多,这股燥热让人心烦意乱,莫名地有些狂躁。 一风看向两位长老,只见他们已经运转起功法,全身发出佛光,抵挡着红莲业火最外围的威势余波。 他也立即运转功法,全身散发金光,跟着两位长老一步步深入彤云森林。 土路蜿蜒向深处而去,本倩看到一风的背影在土路拐角处渐渐消失,心中泛起一丝惆怅,打不起精神,招呼也没打,转身向石屋方向走去。 方丈大师把本倩的状态看在眼里,叫住她道:“本倩,你等等师伯。” 本倩回头,歉然一笑,说道:“师伯,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些出神。” 方丈大师走过去,笑了一笑,没有在意,和她并肩向石屋旁的石栏杆处走去。 他边走边说道:“本倩,你和一风的感情很深啊,是去君州一路上经历了许多吧?” 本倩脸上绯红,支吾着说道:“方丈师伯,您老人家可没正经,我和一风只是师姐弟的感情。 “他原本从小就有他的小师姐秀姑在旁照顾,后来被太子留下,我和秀姑亲如姐妹,当然要替她照顾好他了。” 方丈大师淡淡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可没有了然那样老古板,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历过一些,你们什么想法,我又何尝不知呢?” 听他这么一说,本倩倒来了兴致,眨巴着眼睛问道:“师伯,弟子大胆,您年轻的时候可不安分,听一风说您还在禁地里受罚受了伤,伤得可不轻,想必是很重的惩罚吧?连情感之事也有过经历,想必当时师祖很头疼吧?” 方丈大师老脸一红,说道:“我才说一句话,你就叽叽喳喳说这么多。人非神佛,孰能无错,即便是神佛,未修成功果之前,也会犯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了。” 本倩素日知道方丈大师性格与了然大师一般,都很随和,但是没想到方丈大师还有另外更贴近年轻人的一面。 他年轻时也会犯错受罚,就像很多普通弟子一般,不像了然大师那样开口就是大道理。 本倩因此心下想到此处,便缠着他道:“方丈师伯,要不您说说年轻时候的经历吧?经历了什么人和事,又受了什么样的惩罚,好不好?” 方丈大师连忙罢罢手,又摇头,说道:“不好,不好,都过去多少年了,不必再提,况且也确实没什么事。” 本倩笑道:“方丈师伯,您还是趁着有弟子在跟前,抓紧说吧,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方丈大师闻言,叹了口气,挑着眉头,执拗着道:“没有便没有。” 本倩笑着拉住方丈大师的衣袖,撒娇道:“方丈师伯,您说一说嘛!” “这一切啊,还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 彤云森林中。 一风越往前走,越觉得燥热难耐。他加快运转迦南无念经,神智才清爽一点。 他体内的神魂光团自从上次吹响金色法螺之后,就变得虚弱了许多。 后面回南宗寺的路上经常晕倒,起初,他也是以为受斩佛霜毒气和修罗魔气的影响。 之后他渐渐才发现,原来逐渐成人形的神魂光团比起原先虚弱了许多,还沾染上了毒气魔气,本命符文蕴含的威能也大不如前。 因为神魂的控制力减弱,释放出来的神通都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毒气和魔气。 例如在度厄桥头施展的“苦海泛舟”拳招,金船之下的黑滔,便是毒气和魔气外溢的现象。 如今要他再次吹响法螺,恐怕都难以实现了。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是斩佛霜毒气和修罗魔气伤害到他,而是他的神魂出了问题,才会让它们趁虚而入。 神魂虚弱的原因,都指向他吹响法螺。吹响法螺威力奇大,但需要消耗神魂之力也十分恐怖。 看来凡事都有一定的代价,只是当时未曾参透。 一风如此想着,心中焦急,只顾着往前走,已经走到了威和了有的前面去了。 两位长老心中暗自纳罕,了威长老心中更是深有感触。 他年轻的时候,根本无法像如今淡定地走入彤云森林,若有受罚者来此,第二三房的,他或许还可以带领他们过去,若是第九、十房的,必须要师尊亲自带领。 但是有一次,他见到当时掌管刑罚的觉忍长老将一名年轻弟子带到此处来,并且一开口就要将其带至十房受惩罚,言明要受罚七天七夜。 那名年轻弟子却毫无惧色,甚至还没心没肺地笑着。 当时以他的理解,这样的惩罚莫过于直接将其烧死。 实在是因为红莲业火的威能实在太厉害了,如此年轻的弟子能有多少修为? 连他的师尊前往第十房,一年也不过只能去一次,回来便要闭关疗伤许久,这样的惩罚岂不是直接判他死刑一般? 但是没想到,那名弟子被师尊带着,居然真的在第十房待过了七天七夜。 师尊将其带回来的时候,他的心口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一直流淌着鲜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还是当时的南宗寺方丈觉恩大师,带人将其抬回寺内,尽全寺之力治疗,才活了过来。 那名年轻弟子,就是现在的南宗寺方丈了悟大师。 当时师尊陪他在彤云森林第十房度过了七天七夜,回来后便身受重伤。 师尊全身的皮肤裂开一丝丝细缝,有黑烟溢出,就像被烤裂开的鸡蛋,即便闭关修炼用了无数药物也无法治愈,甚至极大地缩短了他的寿命。 后来过了不到五年,便圆寂了。 彤云森林的红莲业火恐怖至极,却偏偏还有这种天赋迥异、性格倔强的弟子,将其视为冒险探索之地,实在令他想不通。 不过也确实羡慕他们的天分和能力。 可他现在眼前便有这样的一名弟子,没心没肺地往前冲,全然不顾有什么危险。 想到此处,了威长老叫住一风,说道:“一风,你稍微谨慎一点,前面会越来越危险,小心为上。” 一风闻言停下脚步,朝身后点了点头,等着两位长老走过来,自己却看向旁边的受惩罚的房屋,这是第三间了。 第一间完全是按照禁地外面的房屋建筑的,土黄色宽大的石砖砌成,想必里面也做到了尽量清凉。 第二间便省掉一些雕饰,变得简陋许多。 这第三间便没有了石砖,仅是泥墙土瓦,匆匆建成,不知道后面到了第十房又该是什么样子。 了威长老走了过来,看一风盯着这些房子出神,便解释道:“当初建这些房子的时候,越往里面越难受,能够承受的弟子越来越少,因此建造得越来越简陋。这也充分说明里面情况的复杂危险,一风,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正说着,只听见无数“嘶嘶”声响,了威长老脸色一变,道: “不好,黄靈蛇来了,已经许多年没见到了,怎么偏偏这时候过来了,数量还不少,小心,快走!”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遇黄靈蛇 一风听到了威长老的话,忙问道:“什么黄靈蛇?很厉害吗?” 了有长老也不是经常来此,也瞪着眼看着了威长老。 了威长老急道:“咱们先进房屋再说。” 说着便领着一风和了有进入第三间房,猛地把木质的门扇关上,才继续说道: “黄靈蛇一种土黄色的蛇,以往跟我师尊时碰到过。这种蛇倒不是很致命,但是行踪十分诡秘,最能潜伏于土地之下,神出鬼没,且咬住一口便能使血肉僵硬一大块。 “在这个地方,只要你的血肉僵硬,再经红莲业火炙烤,不出一刻,那全身血肉就会崩溃瓦解。” 了有长老急忙问道:“师兄,你以前碰到过吗?应该怎么办?” 了威长老说道:“我那是多年前才遇到过一次,并且那次就一条,一不小心从土里蹿出来,咬中了一个建筑房屋的师弟。” 说着,他看了看这间房,拍一下脑袋道:“好像就是这间房子,当时正在和泥建筑,突然一条黄靈蛇从土里蹿出来,一下子咬了一口那个师弟的小腿。 “那个师弟也是非常优秀的修炼弟子,正因为如此才会被选中来此建房。师尊反应的快,一下子便一掌飞出,击向那条黄靈蛇,那东西十分灵活,钻入土地瞬间就不见了。 “结果那名弟子大叫一声,腿瞬间全部僵硬了,每到一刻钟,我们正打算把他抬出去,他的腿上的血肉便开始如泥块一般开始剥落。 “鲜血和肉混成酱红色,一块块掉下来,眨眼间便掉光了,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大腿骨,截断处的鲜血流不出来,血肉也混成酱红色,十分可怖。” 一风和了有听了此话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想到,如果同时被几条黄靈蛇咬住,再被这里红莲业火的余威一烤,恐怕全身都会变成酱红色血肉泥块瓦解掉。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地面,还好,虽然这第三间房比较简陋,好歹地面是石板铺就的,还不至于让黄靈蛇从脚下钻出来。 但是!这墙是黄泥堆砌的! 一风猛然朝墙上看去,了威和了有两人也反应过来了,随他一起朝墙壁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简直要把他们心都吓出来了: 这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许多个土褐色蛇头! 它们舌头也不吐,睁着土黄色的眼睛盯着他们三人!它们齐刷刷张开灰色的嘴,亮出白森森的牙,无声地朝他们嘶吼。 几乎是下意识地,三人看向其他墙壁,发现四面泥土墙壁早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蛇头! 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一风三个人,似乎在盯着三块可口的肉,看得一风头皮发麻。 “快跑!” 了威大喝一声,一掌轰出。 一风和了有也连忙调集灵力,爆发出神通,向群蛇轰去。 “嘭——” 一声炸裂,这间小小的土房哪能承受住这么猛烈的攻击,瞬间就在神通中成为齑粉,土黄色的烟尘四处飞扬,形成一团土黄色烟雾。 烟雾中还伴随着数不清的黄色蛇尸体和轰碎的血肉乱飞,三道身影就从这团烟雾中挣脱出来,急速飞向远处。 就在这时,土路旁边的一株巨树上绕下来一条水桶粗细的土褐色黄靈蛇,阻断三人的去路。 他们身后也有惊悚的数不清的“嘶嘶”之声正在追赶过来。 三人看到这条巨大的黄靈蛇先是一惊,随即脸色一变,凝神戒备。 了威长老当机立断,大声喝道:“一风,了有,你们抓紧往前面走,这里我来对付。” 说着,便将他随身携带的一条三节鞭拿出来,朝身后猛地一挥,一片连声的爆炸在后面炸开,又炸死一群黄靈蛇。 一风和了有对视一眼,了威长老怒道:“快走!” 正说着,那条巨大的黄靈蛇张开灰色的大嘴,一股黄褐色的液体朝他们三人喷来。 这种情况了威长老也没见过,只得将三节鞭挥舞连成一片,成为一个铜黄的圆形光罩,将黄褐色液体荡开。 没想到,黄褐色液体飞溅到地上之后,迅速融入土壤之中,随即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蛇头又从刚才黄褐色液体掉落的地方,探头探脑地伸出来,张开灰色的嘴对准他们! 这下他们知道这种黄褐色液体的恐怖之处了,这种毒液竟然能够孵化出小蛇! 了威长老猛地一推,将一风两人朝着蛇头较少的地方推去。 一风和了有两人顺势一个飞跃,便飞出了巨黄靈蛇和无数细小黄靈蛇形成的包围圈。 他们再朝身后看去,只见比刚才更多的黄靈蛇从两旁的土里和身后的土路上蹿起,飞起向了威长老攻击而去。 了威长老连忙用三节鞭挥舞成一个金钟模样的防御光罩,光罩上面金色佛印闪动,看似坚不可摧。 一风两人见此,也不敢太过优柔寡断,猛地朝彤云森林深处飞去。 ······ 彤云森林西边,婆雅为首,领着所罗门三大修罗正前往南宗寺。 突然,萧季和婆雅同时停住脚步,一齐向东南方看去,羽罗和伏驮觉得奇怪,片刻后,他们也感应到了什么,也看向那边。 伏驮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大,那边好像有灵力波动,什么人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婆雅用干涩的声音回道:“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嫌自己命大?” 萧季笑道:“老大,那边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说这种话?你平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圣主面前都敢倔三分的性儿,怎么说起这等谦逊的话来了? “除了圣主,还能有什么敢要你的命?连太清门和崔铭都拿你没办法。” 婆雅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天地间的有许多凡人想不到的大造化,极其厉害。 “大武国原来在蛮荒时代,便各处被天上神仙神佛点化了不少地方,地气蕴养,孕育了不少天地奇宝。 “远的不说,你可知道天上二十八星宿的七系神阙?每一样神阙都是极其厉害的灵宝,只是许多人不知道利用而已。” 说着,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冷笑道:“别说普通修炼者,便是拥有神阙的星宿神兽,也不知道它们真正的用途,真是可笑。” 萧季闻言,心中纳罕。 所罗门八大修罗都有各自的势力,他的势力范围分布最广,眼线也最多,但是依然没有打听出婆雅被太清门关押的真正原因。 只是隐约听说她被关押,是与星宿神兽相关,现在她说到此处,态度又极微妙,恐怕她知道的颇深。 她继续说道:“这灵云山后山也是被神仙点化的一处所在,那里面有十分恐怖的红莲业火,那种火焰,连天神天仙和神佛都能烧死!” 羽罗不以为意:“呵,有这么厉害吗?” 婆雅没搭理他,停顿了一会,说道:“继续走吧,再迟点,恐怕霸敦侯那傻子要坏了我们的事,抓紧时间,别再废话了。” 羽罗则笑道:“老大姐,你着什么急,凭我们几个人,去哪不能搅一个天翻地覆,还怕带不回来两个小孩吗?” 婆雅停住脚步,掉过脸去,叠满皱纹的苍老脸颊对着羽罗,但她眼神却十分锐利。 她开口呵斥道:“你以为南宗寺是什么地方?是歇脚的破客栈吗?他们寺内的五大明王有多厉害你可知晓? “不算这些,我保证一个了悟和尚也能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他年轻的时候,可是纵横修炼界的传奇人物,还有·······” 说着,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气息一盛,冷冷道:“羽罗,别以为你杀了几个人就能傲视群雄。大武国的修炼界,藏龙卧虎。再废话,我把你舌头削下来,不信你试试!” 羽罗气息一凛,确实感觉到婆雅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尴尬地笑着。 萧季劝道:“老大,还是执行圣主命令要紧,咱们快走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飞鹰突袭 一风和了有匆忙离开了遇见黄靈蛇之地,刚才情急之下,并没有发现两人的身上已经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尤其是了有长老,红莲业火的威能开始在他的身上呈现。 一风的身体经过青雷淬炼,只是刚才用力过猛,手臂挣开了两道小口子,流出几丝黑气和鲜血便停下来了。 但是了有长老,在红莲业火的炙烤下,全身都裂开了一丝丝的小缝,一缕缕的黑气混合着血光从身体里溢出来。 了有长老的脸颊,已经像是戴了一个黑红相间纹路的面具,十分狰狞。 不仅如此,现在他们没深入一步,都能感受到红莲业火炙烤的力量在猛增。 他们之前还不知道方丈大师和了威长老口中所说的,红莲业火极厉害是什么程度,现在他们切身感受了这种恐怖。 但是身后了威长老和黄靈蛇战斗的波动,时刻在提醒他们抓紧前进,了威长老不知道能在数不清的黄靈蛇中坚持多久。 过了半个时辰,一风和了有长老才来到了第七房。 这里的森林,已经不像刚才进来的时候那般粗枝大叶,巨柏杉树等树木开始增多。 一风看向第七房,已经基本上不算一个房子了,最多算一个简简陋的凉亭,几根柱子撑起一个木制的亭盖。 一风觉得很奇怪,按理说,红莲业火炙烤的威能,应该方圆百里都不应该有生长的植物。 可是现在它的周围不仅有植物,而且十分茂密,层次分明,似乎对红莲业火的威能毫不在意,难道,红莲业火只对活的生命有威胁吗? 想来也是,方丈大师和了威长老都只谈及红莲业火对人的伤害,但并未提及对环境的威胁。 若是这样看来,红莲业火也和地狱业火一般,都是十分灵性,只针对人类的、那种恐怖的灵性。 一风看向了有长老,只见他拼命运转功法,封住脸上和身上越来越大的口子。 伤口里黑气和血光缠绕,不断往外溢出,他的脸色惨白,血气在不断流失。 一风心中一寒,他知道,这些伤口可能在了有长老余生中都无法被治愈了。 因为方丈大师胸口的那两道伤疤,过了几十年也没被至于,方丈的修为还如此之深厚,也无能为力。 看着一风的眼神,了有长老苦笑道:“一风,你不用管我了,先往前走吧,我也没有想到,这红莲业火的威能高深到如此地步,我竟然连第七房都忍受不住了。” 一风摇摇头,说道:“了有长老,您还是退回去吧,帮助了威长老解困,一起退出禁地,这是我自己的困难,理应由我来解决。” 了有长老犹豫地看着一风,说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体内斩佛霜的毒气和修罗魔气可焚尽一些了?” 一风内视身体,片刻后,摇了摇头,道: “现在毒气和魔气还纠缠在体内,倒是我的血肉也已经收到不少损伤,幸亏经脉和神庭被我运转功法、用精纯灵液包裹着,还无大碍。” 了有长老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天下第一毒果然名不虚传,修罗魔气也着实不凡,你小小年纪便深中此二毒,也是难为你了。 “不过你的道路还很长,原本想我能护送你一程,没想到老朽不堪用,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枚金色的梭子,他递给一风,说道:“这枚金梭,你在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灌注灵力,它自然会升上天空,绽放光芒。 “老僧我虽然不中用,但方丈师兄从小便是佛界传说人物,他或许能够赶来救你也不一定。” 一风收起金梭,对了有长老行礼道:“这一路护送弟子感激不尽,给长老带来这么大伤害也心怀愧疚,请长老尽快撤离吧!” 了有长老点点头,不再纠结,转身一个拔地而起,向来处飞去。 他身后还留下一股血气溢散的浓烈腥味,在寒风中荡漾,让一风感到一阵窒息。 就在一风看着了有长老离开时,突然间,他飞身离开的方向,一株巨柏枝头蹿出来一只巨大的黑褐色的飞鹰! 飞鹰尖锐的爪子迸发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抓住了有长老! 了有长老顿时一声惨叫传来。 随即黑鹰大嘴一刁,便直接将了有长老的脑袋啄掉,顿时了有长老的身体血流如注,黑鹰再一口,便把了有长老吞入腹中。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等一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黑褐色的飞鹰早已扑腾着飞向远方,瞬间便没了踪影。 一风猛地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连忙捂住胸口蹲下来。 恰好那枚金梭掉了出来,落在地下,眨眼间便融化成一滩金色液体,被土壤汲取了进去。 了有长老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点印记,也化为了虚无······ 一风伸出双手,紧紧抓着金梭融化消失的那片土壤,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扭曲。 他以前经常听书礼师兄说,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如今痛则是钻心地痛,但是死生却是如此仓促和轻易,可见这世上的生死定理,实在太难参透。 或许,与其让了有长老的余生,活在红莲业火炙烤永不愈合的伤口痛苦中煎熬,如此死去,也是幸事一件? 一风猛烈地咳嗽两声,心中不禁警惕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残忍的想法? 是不是这里的环境让他隐藏在心中的戾气又上升了? 一风感到一阵后怕,又深深地呼吸了几大口气,才渐渐松开了扭曲的手掌,跪在地上,朝了有长老死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才缓缓站起来。 他叹了口气,心中又不禁侥幸不已,若是刚才从空中飞过来,岂不是早就被凶狠的黑鹰猎杀了? 他的额头上那朵黑莲绽放开来,成为一片片黑色花瓣,黑气浓郁,笼罩着他的眉间。 死生亦大,绝不能辜负了有长老的牺牲! 他的眼神更加坚毅,慢慢转过身,更加坚定地往彤云森林深处走去。 ······ 彤云森林中,距离禁地外面房舍还有两里远的地方,这里枝叶明显比刚才过来时要茂密许多。 但是许多树叶树枝一碰到走在最前方的修罗婆雅,便像是被强烈的瘟疫毒死了一般,飞速地干枯,凋零,落在地上。 婆雅突然停下脚步,再次往东边看去,她苍老脸颊上,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层层森林迷障,看清楚远处的东西。 伏驮鼾声道:“老大,又怎么了,刚才你还嫌羽罗啰嗦,还要割掉他的舌头,现在怎么自己停下来了?” 婆雅厉声道:“你知道个屁!”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萧季,脸上点着疑惑,问道:“萧季,我怎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好像是圣主的?” 萧季想了想,笑道:“恐怕咱们今日来的正是时候,佛子竟然也在此处,圣主已经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他身上必然有圣主的气息。咱们先去劫了佛子,再去找本倩,岂不更好?” 婆雅想了一想,道:“但是我感觉那股气息,离咱们越来越远,好像往那处彤云方向深入去了。 “那红莲业火凶煞得很,只怕咱们也无法穿越那里,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咱们先去找本倩。” 羽罗道:“那佛子有那么厉害吗,他去的地方,还有咱们不敢去的?” 婆雅淡淡道:“你要知道上一任佛子是谁,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佛子的天赋异禀,岂是你能想象的? “虽然不被天上诸天佛国所承认,也鲜为人知,但他们的天赋和强大的实力,一旦爆发,足以能惊掉你的下巴。” 羽罗脸色凝重,眼睛转了两下,突然,他悟到了一般,神情震惊,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说的上一任佛子是——” 婆雅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快走吧,也该我们出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友重逢 朝佛峰山背后,悬崖峭壁之下,彤云森林禁地之外,房舍旁。 本倩认真听着方丈大师将的年轻时候的那些趣事,有时候被方丈大师年轻气盛的胆气和勇气所折服,有时候也为他受罚的事情所担忧 但她感觉方丈大师老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对一些事情避而不谈,又让她心痒难耐。 等方丈大师暂时说完一段,本倩便揪着话头问道:“方丈大师,您说您是因为一个寺外人才会遭受到禁地第十房的惩罚,为什么会罚这么重呢,因为什么事情呀?” 方丈大师腆着老脸,支吾着道:“这个,因为年轻的时候,下山历练,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一些问题,被了法长老的师尊觉忍大师知道了,便忍不住顺手给老和尚我扣几顶帽子。 “这种事情,在年轻的时候看来,不过都是小事。我再给你讲讲,我下山后所经历的有意思的故事吧!” 本倩一听方丈大师岔开话题,便撇着嘴,刚想要央求他说清楚点,却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他经历的事情,还是由老妇给你来讲吧!” 话音一传来,把方丈和本倩都吓了一大跳。 本倩还没反应过来,方丈大师下意识释放出磅礴的强大威势,凝神戒备,等看到过来的人之后,他愣神了一霎。 本倩看到,悄无声息靠近过来的有四个人,都身披斗篷和兜帽,脸色看不太清。 她正在惊讶和猜疑间,只见第一个拄着奇怪拐杖的人,将兜帽往脑后掀下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随后另外三人也都掀开兜帽,将本来面目展现出来,他们的气息瞬间便强盛起来。 本倩却再次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看到当头的是一个老妇人,她的脸颊十分熟悉——竟是当日在君州城内给她吐露许多消息的那个老妪! 而身后的人居然还有萧季和羽罗! 萧季也淡淡笑着看向她,她却由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那日在饮空酒肆内他向她谈及修罗道的狂热和振奋的模样,那么多诛心之论,在他口中反而成为亘古不变的真理,事后细想,才心悸不已。 若是当时她头脑一热,也跟随他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恐怕会后悔不迭。 也许是那身斗篷和兜帽有隔绝气息的作用,所以本倩和方丈大师都没有提前觉察到他们悄然靠近。 婆雅看了一眼本倩,笑了笑,然后便把眼光盯在了方丈大师身上。 方丈大师此时虽凝神戒备,一副山水不露的模样,但是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眼中神色闪动,看着婆雅,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太清门关押看守吗,怎么会跑出来的?” 婆雅则淡淡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哼,难为你还记挂着我,还知道我被太清门关押着。要是退回几十年,说不定老妇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呢!” 本倩一听这话,凭着女人的直觉,判定其中必有内情,于是她奇怪地看着方丈大师,又好奇地打量婆雅。 反而是萧季似乎知道得多一点,咳嗽两声,小声提醒道:“老大,我们的任务要紧,趁他们人少,赶紧行动!” 婆雅眼神一锐,怒喝道:“老娘还要你来管!难道碰到几十年未见面的故交,连个招呼都不能打了吗?” 萧季连忙住了口。 方丈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都是前尘往事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就不要耿耿在怀了。倒是你,还是如此得理不饶人。” 婆雅冷笑道:“老妇是得理不饶人,是太娇蛮,太不讲道理,还忘恩负义,不顾情面! “这些理由,不都是你当年亲口和我说的吗?耿耿在怀的,是我吗?当年挥剑斩断情丝的,是我吗?许下此生不再见面的毒誓的,是我吗?” 此话一出,别说本倩,连不明就里的羽罗和伏驮都感觉惊诧异常。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所罗门中最狠辣最有心计也是威望最高的“苦情修罗”婆雅,竟然和佛道巨擘之一的南宗寺方丈,有过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方丈大师脸色难堪,沉声说道:“女施主,老僧已经遁入空门数十年了,如今六根清净,你说的这些,早已忘却,且不必再提。” 他眼神也锐利起来:“今日你为何而来,若破坏我佛门规矩,恕老僧不能答应!” 正说着,只见后面山壁上两声呼啸,滑下来两个人,本倩定睛看去,原来是了弘长老和了法长老。 他们一下来,便看到了对面的四大修罗,急忙靠近方丈大师身边。 了法长老说道:“我和了弘师兄正在藏经阁,忽然感应到几股邪气,便下来察看,没想到是所罗门的修罗。谁这么大的面子啊,竟然出动了所罗门的四大修罗亲自前来?” 方丈大师对他们轻声道:“看样子,恐怕是为了本倩和一风而来。一风的缘故,咱们大概都有了解。只是刚才她看向本倩,眼神有异,不知本倩身上有何缘故。” 当看到了法和了弘下来时,萧季等三人连忙凝神戒备。 但是前方的婆雅却紧紧盯着方丈大师,对他们两人到来视若无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方丈正一边与了法和了弘戒备着,一边悄声商量对此,突然,他们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传来,连忙警惕地看去。 萧季等三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大搞什么鬼。 萧季以前听说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她释放出这样诡异的气息,三人身形闪动,连忙将她护卫在中间。 只见中间脸色苍老,皱纹满面的老妇人婆雅,身上撒发出一阵水蓝色的光芒,无数星星点点的在水蓝色光芒中流转。 光芒萦绕着她的全身,轻柔地抚触过她身体每一寸地方。 奇怪的是,水蓝色星光抚触过之后,她的身体从上而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她原本拄着拐杖的干枯的双手变得葱白,手指纤纤,如凝雪露琼; 魏巍颤颤的年老体态也渐渐挺拔,变得高挑窈窕,变成蜂腰螂形,凹凸有致; 连拄着的拐杖都变成了一株镶满珠玉的青翠的玉树枝,闪闪放光,释放着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幽香。 最神奇的是,水蓝色星光最后久久萦绕在她的头部,密密地笼罩着她的脸颊,并且发出水浪泛起的清音,玲玲琅琅,十分悦耳。 片刻后,水蓝色星光散开,露出一张震惊所有人的绝世容颜。 本倩瞪大眼睛,盯着变得年轻的婆雅,震惊万分的神色溢于言表。 她以为自从见到秀姑,便算见到过漂亮的美人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原本老态毕现的老妪,变成了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惊艳绝伦的容貌! 她睁睁地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是好,婆雅那原来锐利的眼眸,变成了一汪清泉,眼波泛光,旖旎撩人; 她的细眉若柳叶,增添三分春意;她的俏鼻红唇,嘴角微翘,贝齿含香; 脸若凝脂,肌滑雪嫩,腮颊微红,如柔云轻霞;青丝堆云,油亮顺滑,似水波揉光; 万千美丽盛景,悉融于此身,一番春风飞舞,如坠娇妍花丛。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变幻绝世惊艳面容的婆雅,包括萧季和羽罗等自己人,都未曾见过如此娇美魅惑的她,早已忘却了她原来的面目,只惊愕地盯着她挪不开。 连了法和了弘这种遁入空门数十年的佛法修为深厚的神僧,也紧紧盯着漂亮美丽的婆雅,眼神稍露痴迷,似乎早已将佛法寺规抛到了脑后。 只有方丈大师在经过一阵惊诧之后,脸色恢复如常。 他眼睛也紧盯着她,但是未露出痴迷的神情,眼中神色平静,交织着欣慰和感慨,更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第二百七十七章 禁地之变 “你竟然还是未变。”方丈大师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 了弘长老和了法长老在经过最初的那一霎的震惊和迷乱之后,马上恢复了神智,几不敢相信女人的容貌,竟可以摄人心魄至此。 萧季等三人修为比了法还要胜过一筹,反应更快,等他们醒悟过来时,立即退回婆雅身后,防御后方。 婆雅闻言轻笑,脸颊更添春意,开口说道:“了悟,红尘数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当年的情意你不珍惜,此生便再无机会。”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似流水潺潺。 方丈大师摇摇头,苦笑道:“小雅,我不是留恋过去的情意,只是感慨韶华易逝。 “从我认识你开始,便知道你天生不凡,如今你以当年你我相遇的模样再现眼前,我倒不是十分惊讶,唯有感慨。想来或是我佛法修行不够,定力不足。” 婆雅大笑,此番又如春风拂丛花,花枝招摇,转而圆睁杏眸,喝道:“好一个修行不够,你是反悔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了吧! “我也知道,当年留不住你的心,今日同样如此。 “我来不过告诉你,你我错过的事情,我不想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说着纤手一指本倩,道:“她和佛子,今日我是必须要带走的,你要阻止,便休怪我无情!” 本倩突然被婆雅一指,心中又急又慌,想到她说的不想发生在别人身上之事,又特指她和一风,更是又羞又臊,便出口道:“谁要你管,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婆雅眼眸一转,盯着本倩笑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我可是为你好。更何况,如今已由不得你。” 了法长老怒道:“妖言惑众,竟敢来南宗寺嚣张跋扈,歪魔邪道,纳命来吧!” 说着,他早已忍耐不住,将手中铜锏金光绽放,身体飞起,一锏便朝她当头劈下。 婆雅眼眸冷冷地盯着攻击过来的了法,身形不动,后面的伏驮也早已按捺不住,一杆长狼牙棒掣在手中,迎面朝了法猛挥过去。 “嘭”地炸响,铜锏与狼牙棒撞击在一起,掀起一阵狂风。 一股强大的威能炸裂开来,扩散开去,远处彤云森林边缘的树木也被拦腰折断,向后摔去,引起一阵噼啪的乱响。 在场的所有人各自运转功法,抵御着这些威能。 却见离他们不远的陡峭光滑的石壁之上,突然涌现出无数金色的佛门符印,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符印立即冲出石壁,如一枚枚火炮般射向飞在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了法和伏驮。 他们两人感受到金色符印中携带的威能,顾不得缠斗,纷纷躲避。 那些金色符文虽然没有击中他们,在他们身边爆炸开来,威能冲击也十分凶猛。 石壁上的金色符印冲出去一批后,又迅速重新生成一片,再次轰击射向他们,像是无穷无尽。 若是细心看去,便能看出,石壁上的禁空法阵的山脚下,有一片赤红色光芒暗暗闪动,像是在吸收地底的某种炽热的能量。 于此不难想出,当年烙印法阵的神僧大能,竟能利用红莲业火的无上威能,作为法阵做灵力来源,真是巧夺天工。 除了红莲业火的天然屏障,这禁空法阵也大大保护了南宗寺的后方的安全,即便有人硬闯,且禁空法阵伤不到,也能被看守后山的僧众及时发现,立即应变。 从碑林峰秘境,到朝佛峰后山的禁空法阵,无不彰显着南宗寺佛道先辈的机智巧思。 佛道修炼如海,未曾空泛其舟者大有人在,这也是大武国佛道鼎盛的原因之一。 但了法和伏驮两人都是斗勇的性格,见此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战意。 他们一边躲着石壁上的禁空法阵攻击,一边更加勇猛地施展战斗神通,在天空之上,势均力敌,神通轰然作响。 了弘长老抬头看了看他们俩,低下头对萧季道:“萧施主,老僧听闻‘诛心’大名久矣,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萧季微笑,手臂一挥,道:“请!” 了弘长老呵呵一笑,摘下胸前的金色挂珠,两手一抻,佛珠纷纷散开,围绕在他的身边,一颗颗绽放金光,嗖嗖声动,所有佛珠拖着一道亮眼金光,激射向萧季。 萧季笑容未变,手中一把青光扇呼地打开,绽放出一片青光。 他手中挥舞,青光似丝绸般抖动,随着他手臂一震,丝绸扩散开去,形成一面青光盾,把激射而来的金佛珠挡在身前。 近百颗金色佛珠轰在青光盾上,却似泥牛入海,仅仅掀起青光丝绸上一阵涟漪波动,便再无法寸进。 了弘长老猛地拔地而起,双手一推,佛珠如同受到极大助力,纷纷急速旋转起来,朝着萧季钻去。 佛珠如同炽热的火炮,在萧季面前的青光盾上火花四溅,尖锐的呲呲声作响,像是有数百枚锐利的钢钻在猛钻。 萧季顿时感到压力,凝神用劲,灌注法力到手中青扇中,一股奇异的幽香传到了弘长老身前。 了弘长老一闻,眼睛顿时一红,似失去了部分神智,他手掌搓动,半数的佛珠骤然炸裂,掀起一阵金色劲风,忙将那幽香吹散。 萧季见此,口中默默念诵咒语,声音不大,却偏偏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向了弘长老冲去。 旁人听起来没什么,却引起了弘长老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烦意燥。 他们的争斗同样引起了禁空法阵的注意,再次有金色佛符从石壁上蹦出,轰向他们,两人顿时也缠斗在一处。 只剩下婆雅和方丈大师对望着,皆脸色平静地看着彼此。 他们耐得住,身后的羽罗耐不住了,他将白色的死神之镰一挥动,一股森森战意从他的身上泛起。 他一身黑色衣袍无风自鼓,死神之镰上的白色骷髅张开黑洞洞的嘴,一股白烟从嘴里向方丈大师喷去。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土路上身影闪动,一个人飞奔过来,他还未至,一个金色的圆圈便先到,将那股白烟抵挡住。 羽罗看去,却是一个独臂的僧人,断臂之上还有酱红色的血污,估计是胳膊才刚断,正拼了命地赶过来。 来人正是了威长老,他的眼睛看着羽罗,脑海里却回想起刚才恐怖的一幕。 在彤云森林里,他并未将巨大黄靈蛇逼退,黄靈蛇的怪异涎水,总能分化出无数细小的黄靈蛇,越杀越多,最后无奈被一条极细小的黄靈蛇一口咬中。 细小如牛毛的伤口却十分可怕,顿时毒性发作,他左手手臂变得僵直,根本不能动,只能右手单挥三节金鞭,在黄靈蛇的包围之下挣扎着。 不到一刻钟,在彤云森林里红莲业火威能余波的炙烤下,他左手手臂上的血肉便如泥土般掉落在地上。 钻心的痛苦反而激发了他强烈的求生欲,他拼死从蛇群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幸亏他的位置还只是禁地第三房,离彤云森林出口不远,舍命一逃,便跑了出来。那些黄靈蛇从来不出彤云森林,也没有追赶。 没想到他一出来,便看到两处混战,还有石壁上不断射出的佛门符印攻击着他们。 正巧他遇到一个人释放白烟攻击方丈大师,情急之下,便把三节金鞭挥向那人,挡住了他的攻势。 羽罗看清了他的模样之后,冷笑一声,抄起死神之镰便向他割去,白色骨镰发出阴冷的寒光。 他狂笑道:“既然被人斩掉了胳膊,那我就帮你更加清净点,把你的脑袋和神魂也交给我吧!来啊,释放你的怨恨吧,老和尚!”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禅心缱绻 彤云森林里,一风正独自往前迈步。 他抬眼看向旁边的禁地第十房,却已经完全看不出是所谓的“房屋”模样了: 不过两根石柱,上端各嵌着一枚厚重的铁环,铁环下垂下两根手腕粗细的铁链,想必是用作锁住前来第十房受罚者的。 看起来,这玩意更像是绞刑架。 数十年前,方丈大师如他这般年轻时,便到这里来接受惩罚,倒不知当时他到底犯下了多大罪孽。 一风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条条黑色的蚯蚓爬在他的手臂上,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条条血肉裂开的缝,表面被黑烟填塞着。 伤口里面,是暗暗放光的金色和鲜血的赤红,隐隐在下面蠕动,证明他的身体经脉还在活跃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光滑如旧,顿时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脸颊也裂开了。 这种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伤口,一旦中招,脸颊就会纹上丑陋的伤疤。 虽然他对自己的容貌不是很在意,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自嘲地苦笑,都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想着这些事情。 眼下,虽然到了第十房,也不过才穿越三分之一的禁地,后面还有大半的森林未曾穿越过去。 他现在好像太过乐观了,后面的这段路,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伤口,且等着呢! 他摩挲着脸颊,忽又摸到了额头上绽开的黑色莲花,微微有些凸出的印记,却又莫名的一股冰凉气息,想是萦绕在黑莲之上的黑气的触感吧。 于是他自视体内,经脉中涌动着从丹田玉池涌出来的金色灵液。 但此刻,金色灵液中,始终潜藏着一股黑气,就像潜行在江河中的黑色恶龙,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翻江倒海,出来作恶。 神庭中,净土经过这种被黑气玷污的金色灵液,净土也变得发紫,被灵液滋润的菩提树的树叶同样萦绕着黑气,菩提树下坐着悟道的神魂光团也染上了一丝黑气。 神魂光团现在变得极其虚弱,色泽比之前减淡了几层,几乎快成为了一个淡金偏白的气泡。 原本在十八罗汉的加持之下,生长并融合了本命符文,甚至能够抵挡业火侵袭的强大神魂光团,此时显得脆弱不堪,仿佛一戳即破。 一风隐约觉得这和吹响金色法螺有关,前面几次虽然吹完后,神魂之力消耗不少,感觉十分虚弱,但是还能够勉强支撑。 只是最后一次吹响法螺时,消耗的神魂之力似乎会成倍增加。 看来真的像火猴师兄说的那样,以后不能够十分依赖法螺了,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修炼功法和拳法神通上来,发挥这两种绝世佛门功法,和无上拳法神通的优势。 想到这里,他心中非常难受,上一次施展融合梵魔生灭拳拳意精神的自创拳法“苦海泛舟”时,就被太清门祖延天师轻易破去,这也导致了火猴师兄被迫离开他的身旁。 这一切,包括小师姐被迫困在君州城、四师兄书礼的离开,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虽然看似经历了几次生死劫难,但都纯属侥幸。 所以,他们离开时,他只有懦弱而无助地哭泣。 倘若他能强大到保护所有人,便不会有人再离开他了。 所以一旦解决体内毒气魔气的困境,一定要先出去寻找静心寂灭功,将梵魔生灭拳修炼成。 至少在面对敌人时,心中能够做到有底气,让人不敢正面匹敌,让他的亲人不再离开自己身边。 这时,一风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暖意,他想到,至少还有本倩在他的身旁,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最后的亲近之人,也是待他最好的人离开他了。 一风攥紧了手,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红黄相间的森林,从脚下开始,分出一条明显的界线: 他身后是青翠的青松巨柏和粗枝大叶的水绿丛林,面前便是红枫银杏,再往前似乎还有枯黄的成片野草,红黄相间着延伸到远处。 一风往前走上一步,顿时感觉到极寒的热度猛然增加了一倍,这种感觉又冷又热,十分诡异。 他的心口和耳鼻七窍顿时像是充塞着一股狂躁的火焰,焦灼而痛苦。 一风握紧拳头,加速体内佛门功法运转,金色灵液加快在体内运行的速度,让寒气和热量快速散出体外,过了好一会,才稍微好一点。 奇怪的是,一风额头上渗透出一丝怪异的冰凉之感,试图流窜全身,虽然在此时极其舒爽,但一风顿觉不妥,便努力抑制着冰凉气息蔓延。 外燥内凉,一风几乎要用比刚才双倍的精力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他手臂和其他部位的伤口裂缝在这片刻间陡然蔓延扩大,开始在身体各处连结形成一个黑色的网状伤口。 再走了几步,他全身黑气萦绕,金光和赤红血光浮动,身体各处剧烈的痛苦传来,几乎使他晕厥过去。 于此同时,一风竟感觉刚进入彤云森林时的莫名亢奋和激动未曾消失,随着业火炙烤的威力增加而提升,血气更加翻涌。 他摇了摇头,再次运转功法,尽量做无念无垢,保持神智的清醒,又脱掉了上身的衣袍,赤膊上阵,尽量让自己感到清凉些。 随后他迈开脚步,往彤云森林的深处走去。 彤云森林之外,三处战团各自在天际斗成一团,各色神通纷飞炸裂,一股股威能摧毁着周围的树木土石。 神通波及之处,连石壁上都被削下来好几块大石头,也有些地方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石壁上的禁空法阵发威,它不断生成大大小小的金光佛门符印,一个个向他们激射而去,或轰击,或炸裂,像是有上万的火炮军团同时朝着他们开炮,势头威猛不已。 连了弘长老和了法长老都暗自咋舌不已,他们都未曾见过,甚至未曾想到过,这后山的禁空法阵竟然如此厉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作为阵眼来支持法阵运行。 只有三人还未动手,本倩站在方丈大师身后,悄悄地看着绝世美人婆雅和方丈大师对视着。 他们两人似乎对空中激烈万分的战斗置若罔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之中。 婆雅眼眸流转,似乎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微启丹唇,竟缓缓哼唱起来:“山连连,天地禅,水涟涟,日月禅。芳香缱,莲花禅,幽意远,浓情禅。 “山水连连,日月半,情意悠悠,吾心半。芳草连天,乾坤大,缘浅念深,此生梵。” 她神色幽怨,嘴角噙香,言语轻柔,律动舒缓,曲调凄清,听来极其悦耳动听,又神思悠远。 此时的她像是一位思人不归,寄情天地,而终究遣绕心扉的痴情女子,哀婉惆怅。 本倩听来,竟不知觉地淌下泪来。 方丈大师听了,嘴唇紧抿,脸上的皱纹堆叠得更加深,犹如藏满忧郁的深沟。 婆雅眸中泛光,轻柔说道:“这首《禅心》词,当年是你我情深浓厚之时,你送给我的,我把它谱成曲,日日在心中念唱。今日唱给你听,这辈子,便无憾了。” 方丈大师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忽抬头想说些什么,看着婆雅那秋水般的眼眸,欲言又止,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婆雅反倒轻轻笑了,似乎了解一个心结,柔声道: “当年你不随我去,今日也别阻拦我,凡事总有天定,这么多年,我也看破了这一点。若说参禅悟法,我不曾输给你半点,道法修炼,你也不曾胜过我。 “可是现在,你我谋异道殊,已然形同陌路,便不要再伤了各自心底的美好过往。” 她又眼眸转动,看向本倩道:“孩子,跟我走吧,以我多年的人生经验,我一眼便看出,你和我一样,不是这条道上的人。早日离开,趁早了断吧。” 她现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散发出一种魔力,本倩似乎被她忧伤而又舒然的神情和话语感动,竟往前走出一步。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情消敌战 看到本倩上前走一步,方丈大师瞬间反应过来,伸出手臂,将本倩拦住。 他对婆雅双手合十,肃然道:“婆施主,既然今生缘分已尽,便不再多做勾连。她和佛子,都是我寺最虔诚的佛门弟子,我不可能让你带走。” 婆雅俏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怒气,柳眉微挑,杏眸含嗔,她手上将碧玉树枝一招,道: “既然你有意与我作对,那便休怪我无情了,不过早死早超生。你修行未满,必入地狱度轮回,我余日不多,也早已注定要下地狱,迟早会再去找你相伴!” 她话音一落,手中碧玉树枝在她的操控下,迅速生根扎入土壤,枝干向上生长,变成一株巨树。 这株巨树的枝叶繁盛,青翠的枝叶发出幽幽的青光,每一片枝叶中都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眨眼间,这株无名巨树便高大百丈,笼罩了方圆几十丈的空间,婆雅站在树底下,犹如一朵树枝被风摇落的花骨朵儿。 只见婆雅口中念诵有声,清脆悦耳,随着她的念诵,每一片枝叶都开始簌簌抖动起来。 几个呼吸间,只见所有枝叶上都冒出一股股青烟,迎风变得十分粗壮,一钻出来便朝着方丈大师直冲过来。 方丈和本倩两人本能地向后退去,脚步错动,一直退出几十丈才堪堪停下。 本倩奇怪地看着一股股冲过来的青烟,呼啸厉响,不知为何物。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将青烟散去,只见青烟之中,竟然包裹着无数手持刀枪剑戟的战士,全身披挂青色甲胄,脸颊也是青翠之色,脸色僵硬,不似人脸。 但他们虽形态各异,口中满是嘶吼咆哮,狂怒之极。 他们所持的刀枪剑戟之态也似青色树枝制成,青光闪烁,利刃闪动寒光,锋利至极,带着破空之声,犹如冲出来千军万马,朝他们杀过来。 本倩心中一寒,这无数的青木战士便如一个上万人的军团,如此恐怖磅礴的神通攻击,谁能抵挡得住? 方丈大师脸色却十分平静,似乎早已对婆雅的手段心知肚明。 只见他双手错动,飞身而起,猛喝一声,一个长宽达十丈的巨大金色佛门“卍”字在身前形成,他对本倩喊道:“本倩,帮我抵挡禁空法阵攻击!” 本倩立即反应过来,飞到方丈大师身侧,凝神对付石壁上冲出来的佛门符印攻击。 方丈大师见此,心中略松,凝心聚神,看向对面,上万个青木战士,张牙舞爪,夹带着刀剑破空之力,如作兽吼,俯身冲杀过来。 方丈大师双手猛地用力一翻转,巨型佛门卍字绽放金光,开始缓缓旋转。 随着他不断灌注磅礴灵力,卍字佛符转动得越来越快,几个呼吸间,便形成一个径直十丈的金色光罩。 圆形金光罩之中瞬间出现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卍字,在圆形金光罩的疯狂旋转中猛地冲出去。 一时间,金色卍字犹如万箭齐发,带着无数声尖啸,如同雨点般攒射向俯冲过来的青木战士。 “嘭——砰——” 密密麻麻的金色卍字和数不清的青木战士冲撞在一起,爆发出无数声炸响,空中犹如有无数朵青金色烟花猛然绽放,一股股猛烈的威能冲击着周围。 定睛看去,只见金色卍字击中青木战士身体,青木战士便立即被洞穿,瞬间如失去血肉般干枯朽坏,变成一阵闪着光的青灰散去。 但也有青木战士手中的刀枪剑戟又劈又砍又削又刺,将金色卍字击成粉碎,化成一堆金粉消失。 了弘萧季等三处战团见到婆雅和方丈两人如此大的战斗威势,纷纷远远躲避,若不幸误中,非死即伤。 但不论是百丈之高的的巨树,还是方丈大师身前疯狂旋转的卍字金罩,都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怒吼连连的青木战士,和尖啸厉厉的金色卍字,在天空之上仿佛无穷无尽地冲撞在一起。 庞大纷乱的光芒绽放和爆炸巨响,让整个后山都感觉到地动山摇。 一风在彤云森林深处,同样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爆炸异响,连忙闭上眼睛,释放神识,想要感知那边的情况。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趔趄两步才堪堪站好。 他心中微寒,神魂之力被损害得也太厉害了,连神识都无法释放出去了。 他只能模模糊糊凭直觉感知身后必有大战在发生,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黑色缝隙已经扩大了许多。 手臂上的一些血肉已经支撑不住,如花瓣脱落一般,掉在地上。 两只手臂已经掉落了好几块血肉,变得如同削了皮的粗糙木头。 但诡异的是,肉里的鲜血没有流出来,而是被一层黑气封住,他可以看到手臂里面发着光的金色佛骨和殷红的鲜血。 所幸,剧烈的痛苦刚才已经死撑过去了,现在是没有知觉的麻木了。 一风看着残缺不堪的手臂,觉得背后一痒,又一剧痛,转头一看,原来也是自己背后的巴掌大的一块血肉,支撑不住,掉落下来了。 一风不顾钻心的疼痛,反气恼得笑了,一脚就把那块血肉踢开。 随即又咬了咬牙,抿紧发紫的嘴唇,心想,必须要抓紧往前走了。 然而,他身体内的毒气和魔气顽固得没有被焚尽一丝一毫,仍然融在体内经脉内的灵液和神魂之中,叫他烦躁不已,而无可奈何。 恐怕要不走到红莲业火盛开的泉水之处,是无法焚尽这些恼人的东西了。 此时,一风已经在彤云森林的红黄树木处走了一半了,一路上只见到枯黄的荒草和落叶缤纷的银杏红枫。 但越深入荒芜贫瘠的地方越来越多,很多地方地方都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稀碎的红色土壤,连植物都很少。 一风不知道的是,这片彤云森林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迹了,能够走到现在的地方的人,恐怕只有如今的南宗寺五大明王和北宗寺十圣老的级别,连方丈大师也不一定能保证走到这里。 否则即便是大乘境界的了有长老,也不会仅在禁地第七房就被迫折返了。 红莲业火之强,其威能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幸亏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麻烦,否则以自己现在身体的状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全身的血肉也都要像秋木树叶般落光了。 一风看着眼前,又是一片荒芜贫瘠之地,前面只有间或几棵枯黄的树,地上全是连野草也不生长的红色土壤。 还有几个硕大的红褐色石头,突兀地摆在那里,像是别人随意丢弃的。 但那些石头每个都有一丈高,像刚进入彤云森林里的那些小房屋般,谁能随意把着庞大石头丢弃,那也是有无边巨力了。 正想着,一风眼尖,居然看到那几个硕大的石头突然动了动! 一风晃了晃头,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伸出手臂,感受是否有风,吹动了土壤,而产生了错觉。 但下一刻,他便把这一切都否定了,因为那几个硕大的石头簌簌抖动,竟然自己抖开了它们身上的土壤。 接着几双巨大的眼睛突然出现,这石头竟然长了眼睛! 一风仔细看去,只见石头的眼睛里流转着暗红色的光芒,每个石头的眼睛都盯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还没等一风做出反应,那些睁开眼睛的硕大的石头,摇头晃脑,突然又从红色土壤中蹿出来两条巨大的红褐色石臂! 原来那些高达一丈的石头,并不是一个巨石怪物,而仅仅是一个脑袋而已! 它们的头颅都这么大,那么它们的身子会有多大? 一风连连后退,只见大地轰隆隆作响,又一阵摇晃,那几颗硕大的石脑袋摇头晃脑,巍巍颤颤地站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巨石憨怪 看着身形庞大的红褐色石头人站起来了,一风连忙凝神戒备。 他快速数了一下,巨石怪有五个之多,每个高大十丈,粗壮的身体和四肢都是由红褐色的石头组成。 它们坚硬的头颅上出了两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睛,只有一条粗粗的黑线一样闭合的嘴巴。 一风观察完毕,疯狂运转功法,将气息稳定,尽力释放出全部威势,以此警告那些站起来的巨石人。 但是过了一会,那些巨石怪却只是傻傻站在那里,眼睛好奇地盯着一风,没有动作,全然一副憨憨的样子。 一风也觉得莫名其妙,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小土块,迅速站起来,试探着朝它们中间扔了过去。 “噔”地一声轻响,小土块扔在它们脚下,它们转头看了看小土块,又转头看向一风,眼神里露出迷茫的样子。 一风顿时拿不定主意了,要是它们过来攻击,那便只有以死相博,闯出一条血路出来。 但是它们现在又不攻击,又不离开,只管傻愣愣地看着他,他反而不得主意了。 “啪”地一声,一风手臂上再次掉下来一块两指宽的血肉,手臂上黑气氤氲,将涌出的鲜血封住,透出里面佛骨的金光。 一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吃痛地抱住手臂,咬着牙忍了一会,等剧痛散去,只剩下浓烈的麻木了,才渐渐松开。 他看着自己像削得乱七八糟的萝卜一样的手臂,苦笑着摇头。 这些伤口,不知道出了彤云森林,还能不能治愈,或是像方丈大师一般,那他此生都要在无法治愈的痛苦煎熬中度过。 突然,一风的眼角余光看到那些石头人动了,他连忙重新凝神戒备。 只见最前面的一个巨石怪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从嘴里吹出一阵风。 一风连忙张开手掌,手掌中心凝聚出一张金色电弧闪动的网,如同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但那阵风却无视融合了本命符文的金色雷电之力,直接吹在了一风身上。 一风心中暗道不好,恐怕这次要遭罪了。 但身体忽然感到一阵舒爽,连刚才掉落血肉的伤口都感到疼痛和麻木稍减,竟然还有一股轻柔的清凉之感。 他迅速看去,只见刚才的伤口糊上了一层红褐色的沙土,定是刚刚巨石怪吹过来的。 脚底下的沙土居然有疗伤的作用? 一风急忙将腰一弯,顾不得那些巨石怪,手中抓了一把泥土,便往手臂上其他掉落血肉的伤口抹去。 “嘶——” 一风顿时长吸了一口气,疼得歪牙咧嘴。 “嘎、嘎、嘎——” 几声轰隆的笑声传来,只见那五个巨石怪眯起眼睛,咧开黑洞洞的嘴朝着一风笑。 一风顿时心中不爽,居然被几个憨憨嘲笑了,撇着眼睛,翻着白眼,看着它们。 那几个巨石怪像是许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一直笑个不停,天空中传来嘎嘎的轰隆声,像是无数惊雷在天空炸开,怪异又搞笑。 一风恼了,对着它们喊道:“你们有完没完?” 无奈他的声音比起它们来如同小雨点落地,他心中一动,便蹑手蹑脚地悄悄绕开它们,往彤云森林中更深处走去。 他可没时间跟它们耗在这里玩。 没想到一风喊它们的声音没被听见,但他脚下一动,它们却立即停止了大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回一风真是无可奈何了,便对它们说道:“走又不让走,只管笑话我,到底要怎么样?” 几个巨石怪互相看了一眼,挤眉弄眼地,眼神里不知道交流什么。 眨眼间,它们便交流完毕,齐齐张开大嘴,一股股冷风吹过来。 一风这回知道了它们口中吹出来的风才有疗伤效果,便乖乖地呆着没动。 只见冷风带起一片红色尘土卷过来,一风伸出手臂,只见手臂上所有掉落血肉的地方都迅速糊上一层红色的泥土,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大为减轻。 一风窃喜不已,还怕它们吹得不均匀,连忙转过身去,把背部露出来,让它们将后背掉落血肉的地方也吹一吹,治愈一下。 它们还真的听话,几个呼吸间,果然后背上的疼痛感消退不少。 但奇怪的是,一风看着手臂上的伤口也被红尘土糊得差不多了,连脚下都堆起了一堆红色的泥土,并且在飞速堆积起来,但是它们偏偏还没有停止吹风。 “够了够了,别吹了!” 一风朝它们喊道,但是它们并没有停下来。 “再吹人都要被你们埋了!” 这话一说出口,一风觉得不对劲! 他连忙转身一看,只见它们脚底下那块原来铺满了红色土壤的地方,土壤化成了尘土,被它们吹散了不少,露出了底下的模样。 可看到它们脚下的景象,一风心中不禁一寒:它们脚下的土壤底下竟然埋葬了不少森森白骨! 刹那间,一风顿时明白这些红色土壤是什么了! 这些看起来能够治愈伤口的红色尘土,是那些白骨身上的血肉! 因为过了太多年,白骨身上的血肉风化成细碎的土壤,难怪会对他的肉身伤口有减轻疼痛的效果! 他瞬间又想清楚了这些巨石怪的意图,它们是想趁机,将他像这些白骨一样,掩埋在这里! 一风想到此处,连忙腿脚用力,将快要淹没膝盖的泥土使劲踢开,却猛地吃痛。 他顿时向脚下看去,心冷了一截: 只见虽然将淹没他小腿的红色泥土踢走了,但是小腿上的血肉连带着裤袜全部不翼而飞! “啊!——” 一风顿时一声惨叫,眼睛立即痛得充血,拳头紧握,仰天长啸。 但他马上咬紧牙关,连忙运转功法,将心绪和伤势强行稳定下来,仔细向腿部看去,他的小腿只剩下一根金灿灿、光溜溜的腿骨! 再向刚才踢开的泥土看去,自己腿上的大块血肉裹在那些泥土中,迅速干枯下去,眼见变成了同样颜色的泥土! 但此时,那五个巨石怪嘴里的风还不停歇,还在乐此不彼地向一风吹拂着冷风。 冷风带着红色尘土向他袭来,并且那些巨石怪看见他还有挣扎的迹象,它们还加快了吹风的速度。 一风顿时心中一寒,他实在太大意了,他还妄想着这鬼地方还有治疗伤口的地方!简直愚蠢! 但他没时间再犹豫,否则这身血肉便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他忍住剧烈的痛苦,连忙拔出两条只剩下金色佛骨的双腿,迈开步伐,朝着彤云森林深处狂奔。 巨石怪看见他要逃跑,连忙挥动粗壮的石臂,试图将其拦截。 石头巨臂锤在大地上,如雷霆震动,轰声不断,掀起一阵更大的风沙。 好在这些巨石怪虽然诡异,但并不是十分灵活,它们一边将嘴对准一风吹风,石臂却不停地张开手掌,向他拍打轰击过去,手忙脚乱的样子,显得十分笨拙。 一风虽然已经痛苦到每次伸出腿,就疼痛到快要晕厥。 但多次历经生死大难的他,心性坚韧了不少,强行忍住痛苦,在巨石怪中腾挪跳跃,躲避着巨石怪吹的冷风和拍打过来的石掌。 终于,一风穿过了五个巨石怪组成的阵势。 前面虽然还是长着几株枯树的一片荒寂贫瘠之地,但好在没有了巨石怪地阻挡,想必他们笨重的身躯,也追赶不上自己。 他转头一看,果然,身后的几个巨石怪正缓慢地朝自己追赶而来,黑洞洞的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暗红色的石头眼睛中露出一股讥笑,原本憨憨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原来他看它们像是傻憨憨,现在它们瞅他像是憨猎物,他太小看彤云森林里的生灵了。 一风没有细想,这才得空仔细看向自己的双腿,只见两腿膝盖以下,没有剩下丝毫的血肉,只有金灿灿光滑的佛骨,骨头表面金色的本命符文印记一明一暗地闪动着。 膝盖血肉截断处也同之前的伤口一样,被一股浓厚的黑气阻挡住了鲜血的溢散。 幸好他及时发现了那些巨石怪的阴谋,幸好他的金色佛骨能抵抗巨石怪的冷风侵蚀,否则他现在只能用半截身子往前爬了。 一风咬着牙,心中懊悔不已,要是这样的伤口以后也不能治愈,那将来该如何是好呢? 正想着,只见前面的铺满红土壤的荒原中,红色土壤突然如同煮沸的开水般翻滚起来! 眨眼间,便有一颗硕大的石头头颅钻了出来,张开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巨眼,冷冷地盯着一风。 一风再次心中一寒,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前面的红色荒原中,更多的石头头颅钻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几个呼吸间,竟然有上百个红色巨石怪头颅钻出了出来! 它们睁着数百双暗红色的巨眼,冷冷地盯着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森林深处 一股劲风吹来,一风头也不抬,拳头绽放金光,表面电弧闪动,迎头就是一拳轰出。 只见一风小小的如同稻草秸秆的手臂拳头,撞上了长达数丈的石臂,猛然炸响,石臂轰然炸裂,碎裂成无数小石块纷乱飞散,掀起一阵红褐色烟尘。 红褐色的巨石怪也失去平衡砸在红色土壤中,尘土飞扬,又掀露出许多原本掩埋在土壤中的白骨架。 之前看到身前荒原上冒出来的上百个巨石怪,在经历过短暂的惊慌后,一风迅速冲了过去,能跑多快跑多快。 在他们没有反应之前迅速逃离此处,后面他们便不好追了。 可他没想到,上百个巨石怪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迷宫,一风在里面受到视线的限制,一时间绕晕了。 待想要飞起来察看,又怕它们嘴里的怪风对准他把血肉都吹散了,没办法,只好正面和他们对敌。 更没想到的是,它们吹出来的风虽然十分怪异,且高达十丈的巨石身材十分威猛,却不禁打,一拳轰出,它们的身体就破碎不堪了。 不过,它们的恢复速度也十分惊人。 正如眼下,刚刚被一拳轰碎的那条巨大石臂掉落在地上的小石块,像长了腿似的快速蠕动,一块垒上一块,迅速有变成了一条完整的石臂。 这条新组合的石臂在地面拖动着,想去接上倒在地上巨石怪的肩膀。 一风连忙飞身上去,直接对准巨石怪的脑袋猛地轰出一拳,它的脑袋立即炸裂开来,两只暗红色的眼睛碎成两个圆溜溜的红色石球,滴溜溜地在地上滚。 但是,巨石怪脑袋碎裂成的小石块也在飞速结合,再次形成完整的头颅。 并且还有旁边好几个巨石怪已经赶了过来,伸出各自的拳头,带起数股劲风的呼啸,朝着一风猛砸下来。 一风没有办法,光着两条没有血肉只剩下金色佛骨的腿,在几个巨大的石拳中钻来钻去,躲避着石拳的锋芒。 突然,他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 下一刻,他在躲避石拳的攻击之间,趁机钻到一个巨石怪的腿前,一拳轰出,将它的腿轰碎。 它笨重的身体因失去平衡又摔在地上,接着,一风极快地钻到另一个面前,接着一拳轰出。 就这样,重复了三四次,便有好几个巨石怪倒下来。 只见它们碎裂的腿部的小石块在快速蠕动,但是,这些碎石块相互之间好像不认识原来的石块,看到石块就摞上去。 这样一来,导致有些巨石怪新形成的石腿,比原来长了许多,有些又短了不少。 巨石怪躺在地上呼噜噜乱叫,站又站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后又是个大瘸子,马上摔倒,弄得周围尘烟四起,状态十分滑稽。 一风也忍俊不禁,但是眼角余光看到又有好几个巨石怪赶过来了,躺在地上的巨石怪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还需要赶紧逃离此处。 想到这里,一风连忙往前冲去,遇到拦路的巨石怪只好故技重施,一拳拳轰出,专门对准它们的腿轰击,倒下的巨石怪越来越多,但他也越跑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巨石怪终于全部被甩在身后了,一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仔细看向前方。 前面又渐渐恢复了森林的样貌,红枫黄杉银杏等树木渐渐茂密起来,再往前,便被它们遮住了。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风回头一看,后面还有一道如墙壁般粗壮高大的烟尘,想是那些巨石怪不甘被放倒,正联合追赶过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几个闪身,一风便踏入了红黄落叶满地的森林之中。 一到这个森林之中,才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逼来,想必离前面的白雪覆盖的森林不远了,一风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线后是红黄落叶满地,线前便是白雪覆盖,且越到前面,积雪越深。 此时,一股穿透心肺的寒意直扑过来,侵肌透骨,几乎冰伤五脏、钻入骨髓,绝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 一风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在经过刚才和巨石怪的战斗之后,体内金色灵液中的毒气和魔气减少了好些,纯净了不少。 连他额头上的黑莲也安静了不少,把绽开的莲花瓣都收拢回去。 一风心中有些欣喜,走了三分之二的彤云森林了,身体各处都是伤痕累累,还失去了两条腿的血肉,但总算能够在彤云森林中磨去一些毒气和魔气,即便付出巨大的血一样的代价! 说起来,这斩佛霜的毒气,听本倩师姐说是宝相寺的了席对他下的毒药。 当时他上去与儒道二人斗法比试时,也看到自己手掌中紫色的粉末,只是未曾小心在意。 在回来的路上,了毓师叔曾说过,儒道二教早已在佛道中安插不少谍子,了席恐怕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佛道也安插了不少人在儒道二教中,但实在没想到他们会给谍子安排这样的任务。 斩佛霜非常难得,只有魏氏皇族才有,这一来便把魏氏和儒道二教都惹上了在论道大会陷害他,故意要借机寻找消灭佛道的理由的嫌疑。 不过,一风心中冷笑道,他们又何尝在乎! 现在武帝已经没有遮遮掩掩,在崔铭的鼓噪下,他们惹上了杀害灾民、佛道叛乱的罪名,武帝已经摆明了要消灭抹除佛道。 要杀你,就是要杀你,之前是谁下的手,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朝廷已经出动了君州城外驻扎的军团八方剿灭佛道,若是遭遇到佛道的奋起抵抗,恐怕还会将儒道修炼者,和太清门修炼道士,全部派遣到军队之中,一同摧毁佛道,这是佛道要做的最坏的打算。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早一日将毒气和魔气拔出,早日去找寻回静心寂灭功,届时再想办法帮助佛道抵御武国军团的剿灭行动。 这样,或许佛道在这场存道之战中,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师兄姐都不在身边,剩下的道路便只能靠自己走了。 至少,必须要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 想到此处,一风看着前面白雪皑皑的森林: 无数高大的雪松巨柏耸立,将天空遮蔽。天空之上,也开始出现了彤云森林标志性的真正的红彤彤云霞,遮蔽了天空——这,便是最后一关了。 一风咬紧牙关,提着两条光溜溜的金色佛骨小腿,一脚迈进了积雪之中。 顿时身体一个激灵,这白雪恐怕也并非外面世界的白雪,除了更加冰冷刺骨,估计还有威能余波在内。 一风再次咬牙,将另外一条腿也插进了积雪之中,身体再次一抖,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还未来得及运转功法护住神魂,便一头栽入了积雪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风慢悠悠地转醒过来。 他的眼皮太重,睁不开眼,但感到身体一阵暖意,全身都十分暖和舒适,只是有些湿漉漉的。 他心下觉得奇怪,刚才晕倒之前,已经到了彤云森林的核心地带,应该是冰冷刺骨的寒意才对,哪里来的暖意? 并且还是湿漉漉的那种暖意,像是泡上了温泉,只是黏糊糊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这是,一风突然听到一阵“嘶嘶”的声响,心中一凛,之前早已被黄靈蛇的这种嘶鸣声吓到了,如今又听见,便下意识地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八盏大小不一、绽放着有蓝色光芒的灯笼,挂在黑洞洞的上空,幽蓝的灯火照耀着他的身体。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再被追杀 一风醒来后,看见八盏发着蓝汪汪光芒的灯笼照耀在黑洞洞的上空,心中觉得奇怪,借着这微妙的灯光,首先向身体看去。 只见自己全身被一种厚厚的白色丝绸捆住,但这种丝绸又湿漉漉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却挺暖和的。 自己眼皮上也沾上了这种浓稠的液体,所以刚才才睁不开眼睛。 虽然这种状态比在外面挨冻好了许多,但是自己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也很难受。 就在这时,那八盏灯笼好像被风吹动般,齐齐晃动了一下,但是蓝汪汪的灯火的光芒丝毫未受影响。 这里,好像是一个不是很大、将近两人高的洞穴。 因为一风的脚对着外面,头朝里面,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能感知到脚那边有一片隐约的白茫茫光,估计是洞穴外的雪光,所以他大概能感觉出这个洞穴的模糊轮廓。 不过,这是哪里的洞穴,又是谁把他拖了进来?还有这些湿漉漉的暖和的丝绸是什么东西? 正在一风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所有灯笼都朝着他倾斜下去,但是蓝色光芒仍然对准了一风。 虽然不知道这些灯笼是什么东西,但一风顿时感觉不妙,马上奋力挣扎起来。 但是这种丝绸竟然十分坚韧,一风运转功法,灌注灵力至全身,猛力挣扎,竟然丝毫无损。 要知道,仅凭一风灌注灵力的最低层的佛力境界,都能直接举起千斤重的巨石,更何况他现在是玉乘境界的强大存在了,居然都对这破布无可奈何,可知其坚韧程度。 没有办法,一风灌注灵力,全身闪烁起噼里啪啦的金色电弧,瞬间将包裹的白色丝绸烧焦。 在金色电弧闪动之间,一风抬眼看了一眼那八盏蓝光灯笼,顿时瞪大双眼,头皮发麻: 只见一只两人高的巨大白色蜘蛛,瞪着八只蓝汪汪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一风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雪蛛的洞穴! 包裹他的东西是它的蛛丝,它想把他当猎物裹起来作干粮! 几乎下意识地,一风全身燃烧起金色电弧和混杂黑色的火焰,将包裹他的蛛丝瞬间全部焚烧殆尽。 身上那种腥臭的黏糊糊的东西也让他感到恶心不已,但此时已经顾及不到许多了,立即爬起来就往洞外跑。 此时他已经看清楚了,洞穴出口离他不是很远,外面的白雪泛光,光影射进来,隐约能感知到不过十来丈远。 一风正想撒开脚步往外奔逃,可没跑开几步,突然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把他摔懵了。 他强忍着痛,转头一看,只见一卷白色的蛛丝又重新裹住了他的脚,那只巨大的雪蛛正瞪着八只蓝眼,高翘八足,腹部尾端对准他,整个蛛身横着,将喷出的蛛丝连带着他往回拉扯。 一风手中释放出金色电弧,击中蛛丝,但是蛛丝明显比刚才的坚韧许多,被电弧击中几乎没有损伤,还继续拉着他摩擦着地面,向雪蛛拉扯过去。 一风无法,再次灌注灵力,全身再次冒出黑金色混合的火焰,连光秃秃的佛骨小腿也覆盖上一层黑金火焰,那蛛丝似乎对这种火焰极为敏感,瞬间被烧断。 这火焰中有他参悟出的雷电之力,对于这种污秽之物,果然有雪融于火的奇效。 他心中一喜,不顾身体摔伤和擦伤,赶紧爬起来,再次往外跑去。 但是,没跑几步,腰中一紧,低头一看,却是一段泛着蓝光的蛛丝将他的腰腹缠住,再次往雪蛛拉扯而去。 一风故技重施,身上的黑金色火焰熊熊燃烧,也点燃了蓝色蛛丝。 然而,没想到这蓝色的蛛丝竟然不怕火焰,依然裹着他的腰身往回拉。 他心中顿时有些慌乱,连忙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雪蛛。 他原本就没跑多远,几个呼吸间,就被拉回去了很多。 他已经能够看到雪蛛八只蓝色眼睛中间,长着两对森森白毛的鳌牙,鳌牙尖上还滴着幽蓝的毒液,张开上下颚的黑洞洞又毛茸茸的嘴也对准了他。 这狰狞的样子看得一风头皮发麻。 不过,既然不能挣脱,那便正面和他干上一架,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想到此处,一风身上金光闪动,形成护体的金骨甲,双拳紧握,拳头上生成两条电弧闪闪的灭魔金鞭。 他顿时不再与雪蛛抵抗拉扯,反而迎上前去,双手快速挥舞,猛地将灭魔金鞭朝雪蛛的头上狠狠抽过去。 灭魔金鞭带起一阵呼啸的疾风,势头威猛! 雪蛛明显没想到一风竟然会反客为主,它一直都认为他只是自己的猎物,没想到猎物竟然还有反抗的行动。 但雪蛛是彤云森林千百年来孕育的灵兽,已经颇具灵智,当下情况突然翻转,反应也很迅速,八条雪白的毛茸茸的腿攒动,慌乱乱地往一侧闪避。 一风却没有给他闪避的时间,一鞭未中,右手再次一甩,灭魔金鞭顺着手势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只见灭魔金鞭不偏不倚,抽在了雪蛛的最旁边的两只蓝汪汪眼睛之上,两只蓝眼顿时爆裂开来,溅起一阵腥臭的汁水。 雪蛛顿时吃痛,下意识地将蓝光蛛丝收回。 但一风的反击明显惹怒了它,只见它的身腹部皆从白色转换成了赤红色,八只毛茸茸的腿变成了漆黑的颜色,连鳌牙和嘴都变成了黑色,剩余的六只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愤怒地盯着一风。 “嗤”地一声,暴怒的雪蛛从鳌牙中喷出一股漆黑的毒汁,一股浓烈的腥臭传来,一风不敢硬接,闪身躲过。 毒汁喷到旁边的山洞石壁之上,只见石壁上“滋滋”地冒着白烟,瞬间融掉了一大块! 一风心中一凛,不再多想,抓紧它松开蓝色蛛丝的机会,撇开身子,撒腿就往洞口外面跑去。 只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簌簌摩擦地面的声音,一风知道雪蛛也暴怒地追赶着他。 它八条腿恐怕在这逼仄的山洞里速度更快,他当下猛地灌注灵力,更加拼命地往外逃。 幸亏离洞口也才十来丈远,两个呼吸间,一风便冲了出去,落在了外面的雪地上。 他还不放心,再跑出十几丈远,这才停下,面向那洞口。 他趁机飞速地环顾四周,只见这里是个小小的雪坡,中间有一个两人高的黑黢黢的洞口,周围全是被雪覆盖的松柏森林。 头顶的天空上,彤云比原来更加红了,连地上白雪上都印上了一层暗红光,想必是到了彤云森林里很深的位置。 只要照着头上的彤云颜色更深的方向走去,便不难找到红莲业火的所在了。 自己这身毒气和魔气,恐怕非找到红莲业火不能消除了。 就在这时,一风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浓烈寒意从神魂之中渗透出来,迅速传遍全身,似乎连神魂都冻僵了,神智又有些浑蒙。 这寒气不太对劲! 他赶紧晃了晃头,疯狂运转功法,灌注灵力至全身,尤其将大量金色灵液灌注到神庭中,用以保护脆弱的神魂光团。 这白雪果然不是普通的白雪,而是像之前巨石怪的红色尘土一样,融合了红莲业火的恐怖威能! 片刻后,他才稍微好转一点点,便看见血红的雪蛛就从洞口爬上来了。 那血红蜘蛛似乎怕惊动他逃窜,竟然能忍住暴怒,顶着两只被一风打爆、此刻流着漆黑汁液的眼睛,慢慢地向他靠近。 见此,一风心中不禁感慨,连蜘蛛都能如此静心忍性,这红莲业火形成的彤云森林禁地,果然是灵性至极。 不过可惜,全都是恶物。 一风突然感到手臂上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看向手臂,只见手臂上的血肉渐渐覆盖上一层白霜,把原来手臂上裂开的黑漆漆的伤口都掩住,又痛又痒。 他实在觉得痒得难受,一风双拳撤掉灭魔金鞭,用手指往手臂上一搓,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手臂上的血肉竟然如雪融般掉了下去! 只见手臂中间的血肉全部消失,只剩下一段金灿灿的佛骨,断截之处,鲜血依然被一股黑气封住,显得十分诡异。 一风倒吸了一口冷气,拼命咬着牙运转功法,灵液疯狂在身体攒动,压住伤势。 但伤势实在太大,他的手脚皆受伤过重,经脉随着血肉掉落也断裂了,金色灵液调剂不周,引起体内气血翻涌,顿时五脏搅动,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洒在雪中,瞬间消失不见。 而正在此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那只暴怒的雪蛛已经靠得极近,正准备扑上来,做最后一击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雪蛛大战 眼见暴怒的雪蛛要扑上来了,一风顾不得吐血和伤势,认定了一个方向,拔地而起,猛地朝天空飞去,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背后的雪蛛剩下的六只眼睛中,露出了人性化的讥讽,一风侧眼看到这一幕,心中想,这彤云森林里的生灵怎么都这么邪性。 正想着,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软,撞进了什么东西里面。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被手臂粗的白色蛛丝沾上了,往天空更高处看去,只见还有层层叠叠的白色蛛丝网在等着他! 难怪刚才那只雪蛛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这白雪覆盖的森林里全是蛛网! 就在惊愕的这片刻,蛛丝网一阵抖动,一风迅速朝两侧看去,只见两只比刚才那只还要更大的雪蛛,各自瞪着八只同样散发幽蓝光芒的眼睛,撩着两只毒性极强的鳌牙,飞快地朝他靠近。 一风来不及多想,身上再次释放出金色电弧,幸好这白色蛛丝是它们喷出来的最脆弱的那种,也正好被金色电弧克制,被金电弧一烧,瞬间便断裂,一风再次落到了地上。 他朝身后看去,只见那只血红雪蛛飞快地跟上来了。 不仅如此,只听雪地沙沙的声音传来,一风四周一望,骤然间,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雪蛛赶了过来,全部瞪着蓝光眼朝自己飞奔。 几十个黑洞洞的蜘蛛嘴巴对准了他,看得他头皮发麻,心中却焦急不已。 这时,那只暴怒的雪蛛还未到来,却猛地将头一低,嘴巴对准了雪地什么地方,样子十分怪异。 一风正在奇怪,却见从那只雪蛛的前方突然冒出许多蓝色的尖锐冰棱出来,且一路朝着他狂追过来。 不仅如此,一风飞身而起的瞬间,朝周围看去,只见那几十只雪蛛也如同它一般,嘴巴对准雪地,雪地便“刺啦啦”地、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一连串蓝色尖锐冰棱,方向对准一风所在的位置迅速突刺过来! 一风只好再次飞起,又不敢飞得太高,上面还有层层叠叠的白色蛛网。 虽然白色蛛丝不是很难解决,但是这个时候,早已有很多只大雪蛛挂在了蛛网上面,恐怕再次撞上去,来不及挣脱,直接就会被雪蛛咬死了。 朝下看去,只见所有的蓝色尖锐冰棱已经在地上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蓝色冰棱网,织就得细密严谨,几乎没有落足之地。 况且地面上这些冰棱有没有毒还不知道,贸然落下去,万一被刺伤中毒了,那么多雪蛛,恐怕一拥而上,口水都淹死自己了。 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在苦恼和犹豫间,他只见上面的雪蛛腹部朝上,吐出一根蛛丝,身子倒垂下来,腿肢乱颤,正往他追过来。 真是捅了蜘蛛窝了,一风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没办法,硬闯也要闯过去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快到了红莲业火处,不能就这么把命交代在这里。 想到此处,一风拳头紧握,冒出金电弧,猛地挥出一拳,金色的拳芒对准了一只雪蛛。 “嘭”地一声,那只炸裂开来,都是蓝黑色的腥臭汁液四溅,一风见有效,双拳猛地挥动,眨眼间,十几道拳芒便冲着不同的雪蛛轰击过去。 连续的爆炸声传来,空中和地上都有雪蛛中招,不断有雪蛛爆裂,那种蓝黑色的腥臭汁液,洒满了空中和雪地,弄得原本洁白的雪染上一片污秽。 不过这连连暴击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爽! 但是一风并没有爽很久,他看到所有的雪蛛都开始变得狂躁,眼见着它们身腹和八眼变得赤红,八足和鳌牙口器变得漆黑,雪蛛变成血红色后,行动也变得更快。 一风再次挥拳,金色拳芒砸在它们身上,拳芒炸裂,金光电弧闪动,却不能损伤它们丝毫,原来它们的身体也变得坚韧了很多! 连融合了雷电之力的拳芒也没办法了,他头上和地上的黑红色雪蛛越来越靠近了。 他向四周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红点,张着獠牙,黑绒绒的腿肢颤动,向他靠拢,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一风无法,上天不能,那就只能下地,因为在空中保持御空飞行的状态,还十分考验功法运行和损耗灵力。 如今他手脚血肉皆削掉一部分,经脉断裂,受到极大损伤,功法肯定难以运行顺畅,灵力消耗也极快。 在地上那些冰棱看起来尖锐锋利,多少他的身体也经过青雷淬体,对付这些冰棱应该绰绰有余。 至于冰棱的毒,他心中暗笑,自己身上有斩佛霜的毒,天底下害怕哪种毒! 于是一风果断地朝地上落去,同时手中拳芒挥动,却不是对准雪蛛,此招已经无用了,他对准的是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蓝色冰棱。 “砰砰”的声音传来,幸好,蓝色冰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在金色拳芒炸开的威能冲击之下,冰棱变成无数蓝色的冰片四处纷飞,给一风腾出来一块落脚的地方。 一风支着两条没有血肉的佛骨小腿,好不容易在雪地中站稳,多处钻心的疼痛和冻彻神魂的寒意再度袭来,又开始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这红莲业火也太恐怖了,这些白雪融合了红莲业火的威力之后,竟然连神魂都能冻伤! 但是他的神智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 目之所及,天上共地下,已经有几十只血红色的雪蛛飞速攒动着数不清的腿肢围拢了过来,一不小心,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风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让自己迅速运转功法,护住身心和神魂,然后紧紧咬牙,双手握拳,再次凝聚出小臂粗的灭魔金鞭,电弧闪动。 已经身处绝境的他突然冒出一股狠劲,大喝一声,双拳挥动,灭魔金鞭闪着金色电弧带着劲风猛地挥舞,抽向已经靠拢到身边的黑红色雪蛛。 “啪、啪”的清脆的炸响,灭魔金鞭带着电弧抽在雪蛛身上,立即在它们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它们吃痛地退后两步。 就算不能用灭魔金鞭抽爆它们,至少也要让它们知道自己不是省油的灯! 一风瞅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往前冲去,同时手臂挥动,灭魔金鞭如同风轮转动,击碎地面蓝色冰棱丛的同时,也不断抽打在试图靠近的黑红色雪蛛身上。 有些雪蛛被抽中背部,立即一道深深的黑色伤痕,在冒出黑烟时,还有剩余的金色电弧在背部跳跃,滋啦啦地炸裂,持续地给它们造成伤害。 有些雪蛛运气不好的,被灭魔金鞭抽中脑袋的,黑洞洞的嘴里“刺啦刺啦”地尖叫,被抽中赤红色眼珠的,眼睛立即爆裂开来,黑色腥臭的汁液四溅。 整片洁白的雪地,顿时如同打翻了染缸: 蓝色的冰屑纷飞,黑红色的雪蛛窜动追赶,灭魔金鞭抡成光圈闪烁着电弧金光,股股黑烟冉冉升起,黑色的汁液泼溅,一片混乱至极。 同时,雪蛛的“呲呲”地厉声尖叫,腿肢摩擦着雪地飞快追击的沙沙响动,灭魔金鞭的电弧“噼啪”炸裂,更为这片天地加倍地增添了极致的杂乱。 一风一边挥舞灭魔金鞭,一边在雪蛛中跳跃逃窜,不知道过了多久,黑红色雪蛛渐渐少了。 他急忙抬头,看了天上彤云颜色变化的趋势,迅速认定中心方向,往前奔去。 背后,越来越多的黑红色雪蛛紧追不舍,一风稍回头一看,又是头皮一阵发麻,黑红色雪蛛比刚才至少多了一倍! 估计是整个彤云森林的雪蛛都来找他报仇泄愤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啼叫,声极清越,响彻天地,似有金玉碰撞之贵气,又有冰雪冻澈之清寒,还带着几分欢欣的愉悦,十分丰盈锐利且动听。 一风听到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隐约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他不及多想,突然反应过来——身后没了动静。 只见刚刚还在追杀一风的上百只黑红色雪蛛,在那声清鸣响起时,便如施了定身法一般,猝然顿住,且十分畏惧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仅一小会,那些原本被一风抽打得十分暴怒的、如同黑血染满整个雪地的黑红色雪蛛,一只只迅速褪去了黑红的颜色,又变得纯白无比。 它们身上的绒毛都变成洁白之色,若不是它们蓝汪汪的眼睛,在这片雪地之中,猛然间还真难以发现它们的伪装。 一风这时也不跑了,转过身来,面对它们,却见它们歪着脑袋,八只蓝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不解。 片刻后,它们纷纷缓缓调转身体,簌簌地踩着雪地,往后撤离,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百八十四章 红莲之威 雪蛛消失在冰天雪地之间,一风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被红色的彤云覆盖,越往中心,红色染得越红。 自从被雪蛛拖入洞穴中后,到现在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之前意识到禁地之外也有战斗爆发,肯定有人袭扰南宗寺,不知道回去之后,还来不来得及帮助他们。 一风长吸了一口气,挺着疲惫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强行打起精神,迈步往前走去。 很奇怪的是,虽然身心疲倦,但是心里却始终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似乎要去见到什么熟悉的东西。 从踏入彤云森林开始,这种莫名的激动一直隐隐发作,只是在之前都忙于奔命,这种莫名的兴奋,与此刻与自己身体伤损的真实情况相比,更加显得格格不入,也引起了一风的好奇。 幸亏刚刚逃脱雪蛛们的追杀时,已经认定了前往红莲业火的方向,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它的藏身之处,终于可以见到红莲业火的真面目了。 他踩着雪地咯吱咯吱直响,旁边都是高大的松柏,虽然间隔很远,但有的已经长成一丈之粗了,几乎成一面树墙了,树冠和枝叶更是高耸入彤云,仰头也无法直视。 听师兄们说,很多树木在越寒冷的地方,生长越慢,在平常地方能够十年长成十丈高,在寒冷的地方同样是十年,或许长不了几尺高。 即便红莲业火的威能大部分都是针对活物而释放的,但是也许是它的威能太过强势,多少也影响了彤云森林。 这一大片森林直接无视外界的气候,形成一片独特的天地,使彤云森林明显分隔为白黄红绿的三层,并且使最核心的一层如此寒冷。 在如此寒冷的地方,成长为高耸如云的巨松怪柏,至少得成千上万年,比南宗寺的历史久远多了。 一风一边如此想着,分散着无尽阴寒带来的剧烈的冻得钻心透骨的疼痛,一边快速往前走。 他两只光溜溜的只有金色佛骨的腿上都结满了一层冰花,又是可笑,又是惊悚,弄得一风哭笑不得。 还好这里没其他人,要是其他人看见他这个支撑着两条光秃秃的腿骨,和甩着两条血肉都不见的手臂走路,恐怕会吓昏过去。 幸好,在转过几片山坡之后,一风明显感觉到那股让他心脏猛跳的东西已经十分靠近了。 在转过最后一道小土坡的时候,他终于看见,在见面茂密而巨硕的森林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盆地。 第一眼看上去,那是个一片圆形的火海盆地,径直大概有几十丈,像一个火池。 最醒目的是火池中心有一束亮眼的红光冲天而起,冲入天空之上,染红上空彤云的正中心。 红光生成之处,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上面有一朵还未完全绽放开的赤红色火莲花。 果然和方丈大师说的差不多,那个火池中黑洞口就像一个井口,井口上有含苞待放的火莲花,亮目的红光从火莲花中心激射出来,冲入天际。 而赤红色的火焰,则从黑黢黢的洞口如泉水般汩汩而出,流入盆地之中,形成火池。 可奇怪的是,不论那个井口有多少火焰流出来,整个盆地的赤火却溢而不散。 火池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像一汪安静的赤红色的湖水,始终不让赤火溢散出圆形盆地的边缘。 想来是火池中有一部分精纯的威能已经被整个彤云森林吸收了,所以彤云森林才这么古怪,并且养育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灵。 这巨大的火池盆地,竟是彤云森林最大的灵气来源。 最奇妙的是那一朵含苞待放的火莲花,像是由火焰凝聚形成,其实已经绽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中心的几片莲花瓣包裹着什么东西,内中喷射冲天红光。 从看见此处到看清情况,其实就几个眨眼间,但是一风的脑袋神庭净土之中,每一次看向红莲,神魂光团便遭受了一次巨大的打击般,变得极其虚弱。 原本一风的神魂已经变成淡金色,现在连续几眼,金色又削弱了几层,近乎淡白之色了。 一风心中冷了半截,这种情况,即便将毒气和魔气都磨尽了,恐怕自己的伤势、自己的神魂都永远好不起来了。 神魂是生长神智和释放神识的核心,神智和神识在修炼功法和施展神通中,起到了操控的核心作用。 要是神魂磨损乃至毁灭,那此生,便再无修行的可能性了。 但是没有办法,既然来到这里了,若不把毒气和魔气消磨殆尽,岂不白费了功夫?自己这一身残肢断脚,更是白白受遭难了。 想到此处,一风便不再去看红莲,尽量低着头,摸索着往火海而去。 就在此时,一风的血肉已经悄然开始发生变化。 这红莲业火极其怪异,身体感受着是极度的阴寒,但是实际上却是被灼烧的疼痛。 一风从来未见过如此矛盾、又威能极大的天地异宝,心中虽十分惊叹赞赏,但身体受尽了痛苦。 只见胸膛和其他地方,原本被巨石怪吹来的怪风和红尘糊住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如风沙一般掉落,再次露出一条条黑缝的伤口。 这还不止,黑缝中原本有黑气封住了伤势,里面鲜血都无法流出来,但是现在黑气明显在红莲业火阴寒的炙烤下,开始挥发消散了,身体内的鲜血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外流出。 一风能够封住伤势穿破重重阻碍来到此处,几乎有一大半的功劳归功于这种也许是产自红莲业火的黑气,而并不是他身体内的斩佛霜毒气和修罗魔气混合的那种黑气。 因为他之前看得十分清楚,方丈大师胸口处和了有长老撤离之前,身上都有裂开的伤势,且同样被黑气封住伤口,他们身上不可能同时存在毒气和魔气。 眼下,一风越靠近红莲业火,伤口处黑气溢散得越快,身体的鲜血流出也越快。 照着这种趋势,恐怕他还没有挨到火海盆地边缘,便早已血尽而亡。 就在此时,一风突然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黑莲印记变得滚烫,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他往头上一摸,把手指放到眼前一看,只见有黑色的火焰在指尖跳动。 再往身上看去,只见身上黑气溢散之处也有黑火跳动,帮助黑气封住身体的鲜血流出。 这时候,一风突然觉察出,这股红莲业火产生的黑气,和自己本身的黑莲印记产生的黑气或黑焰,有同根同源之感! 这个发现,让一风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来寻找红莲业火对付自己身体内的毒气和魔气,是走对了路! 但随着一风的脚步离红莲业火越来越近,黑气挥散得越来越快,而头上黑莲印记释放的黑焰也在红莲业火的威能之下渐渐虚弱,身体的鲜血快封印不住了! “啊!” 一声惨叫,一风左肋下的一块巴掌大的血肉,因为鲜血的溢出,而如花瓣般脱落。 此时从肋下看去,里面的金色佛骨和五脏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一风紧紧攥住拳头,却用力过猛,手背上的血肉也如细薄的花瓣般脱落下去好几块,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经脉和血肉。 这数股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一风再次昏厥,但他紧紧咬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前功尽弃! 但他没想到,连脸上的血肉也变得十分脆弱,连嘴唇在牙齿的一咬之下,嘴唇整块脱离下来······ 别说红莲业火生成的黑气,连他体内自己产生的毒气魔气混合凝聚的黑气,在红莲业火的威能影响下,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小。 一风身上到处都在流血,原来便如网状的身体伤势,全部都有崩溃的危险。 鲜血就像是他体内的洪水,时刻想冲破黑气长堤的拦截,喷涌而出! 而他的身体,更像是娃娃用一块块泥土糊成的泥人,在火焰的炙烤下,因为泥土粘连得不紧密,血肉一块块往下脱落。 等全部掉光了,一风便只剩下一身金色的佛骨了,如同一架金色的骷髅。 这就是红莲业火的威力,一风突然想起方丈大师所说的“身若莲花绽开,痛苦异常”是什么感觉了。 极度的痛苦袭来,但一风也在崩溃的边缘终于走到了火焰盆地的边缘。 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像一棵七零八落的枯树,血肉都掉落在身后走过来的路上。 他身体内的五脏都清晰可见,其他的脏器都蒙上了一层寒霜,只有一颗心脏在猛烈地跳动。 他头颅上的头皮、脸颊、甚至耳朵都化成一瓣瓣掉落在了地上,但是额头上的黑莲印记还紧紧贴在皮肉上。 只有那一块皮肉还未脱离,黑莲犹然释放着熊熊的黑色火焰。 他现在痛不欲生,只希望快点死了的好。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一个人,尽管他拼命地远转功法,但身上的血肉还是一块块离他而去,全身破破烂烂,七零八落,痛苦已经承受到极限了。 站在火池盆地的边上,他的眼眶中,只剩下了一双变成赤金色的眼珠,在滴溜溜转动。 他狠狠地瞪着看着身前的火海盆地,然后他一咬牙,身体往前一扑,扑进了红莲业火的火池之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莲生两人 一片昏蒙,一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周围都是橘红色的光晕,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不可知的。 他全身扑进那座红莲业火溢出来的火池时,身体血肉断裂的各处传来钻心的剧痛。 但是他现在似乎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所有的疼痛随着他舒展着身体稍有缓解。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前面橘红色的光晕中有两个模糊的黑影,不远不近,但是他们两说的话清晰传过来。 一个人说:“是这里吗?” 另一个好像点点头,道:“是这里。” 两人似乎犹豫了一会,才开始说道:“天下众生只知道修佛悟道的好处,却没想到本心邪术不正,一旦脱离本心本道,便有走火入魔之险。” “此言甚是,佛祖法言,走火入魔者,源于五十种阴魔境。其中最常见者,乃是色阴十魔,受阴十魔和想阴十魔。本心不正,或一旦魔气入侵,后果难测啊。” 听到这里,一风想到,原本自己从君州城身中斩佛霜毒气之后,一直为毒气所害,神志不清。 后来因本渊勾引业火焚身,因此生成恶魔,后伍道长满含怨念死于恶魔手下,更增添了孽障。 由此,毒、邪、魔、孽,“四恶”俱全,难怪任凭自己如何在体内调度,都无法清理黑气,顽固至极。 这是,又听到他们说道: “众生只知道地狱业火焚身,却不知地狱业火乃是魂火,天生与神魂为敌,以侵入神魂为极乐。更不知,最危险的却是心火。” “说起这心火,的确比魂火更加难缠。地狱业火因知其目的,所以守护住神魂,业火便难以施展。而心火形态万端,攻其不备,稍近之,则寒透肌骨,沾染之,则神魂俱焚,身死道消,根本无从抵御。” “这也罢了,你却不知道,不但如此,眼视之,耳闻之,皆有可能勾出心火,焚尽身体与神魂,比业火又高出一个境界,端的厉害无比。” “当然,只要心中存在哪怕一丝恶念或魔念或歹意,都能够勾出心火。众人不知,这心火便是红莲业火。 “地狱业火焚魂,红莲业火焚心。” “可惜,这佛子不知死活,明明修行未曾圆满,竟敢私自闯入红莲业火之源。” “不然,我见其心,虽‘四恶’俱全,却着实坚韧不已,或许能够抵御这心火也说不定。” “如此,便是二十诸天佛国之幸了,当年,佛祖······” “师兄,慎言,不要泄露天机,该说的说了,剩下的便是他自己领悟。我们自去。” 恍惚间,一风只见那两个黑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橘红色光晕中。 但他们所说之言,却触动了自己的内心。 守护神魂,只要消除恶念。 但要守护本心,则要祛除万孽,做到六根清净,更加艰难。这也是抵御红莲业火更危险之处。 佛曰:其念若尽,则诸离念,一切精明。 可惜啊,佛法虽神妙,但是自己心中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无法做到彻头彻尾的神智清明,万法归一。 一风正想再细细揣摩他们的话,自己的心却猛然跳动起来。 从踏入彤云森林开始,自己总感觉有一种压抑着的莫名兴奋,越靠近红莲业火便越激烈,而这时,那两个黑影人的话像又将那股压抑着的兴奋和激动激发出来,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像是鼙鼓擂响——是自己内心不正引发的入魔前兆吗? “咚、咚——” 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一风努力抬起头向身体看去,只见破破烂烂的、像个千疮万孔的破筛子的身体内,那颗心脏由鲜红变得赤红,全身的灵液从丹田玉池中喷涌而出,混杂着鲜血流遍全身,不论是鲜血和金色灵液,都渐渐变得滚烫,直至沸腾! 全身的疼痛相继传来,全身的鲜血和灵液沸腾翻涌,又是痛苦,又是舒畅,又是难受,又是痛快,千万种感受如同万流入海,滔滔奔腾。 “吼啊——” 一风不由猛然大喝,从心底喷涌出来,像炼狱厉鬼凄厉尖啸,又像天上神佛庄严呼号,两种磅礴的呼喊混杂在一处,声势壮大,连绵不绝。 一时间,整个彤云森林都能听到这冲入云霄又深入炼狱的强烈呼喊。 呼喝完毕,一风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朝着裹住自身的橘红色光晕猛然轰出一拳! 只见拳头之上轰出一朵金色的莲花,金光灿灿而表面电弧闪闪,轰出之后,在朦胧的远处,炸裂开来。 花瓣片片纷飞,相互之间电弧牵连,如同由金莲分裂成一张巨大的金雷法网,金雷再趁势四处乱窜,冲击八方,轰隆炸裂,威势赫赫! 随着这张法网的威能冲击,“嘭”地一声清脆爆响,像是猛然打破了一层囚禁自己的橘黄色琉璃外壳,一风的眼前突然一阵光影晃动,顿时清晰起来。 他朝周围看去,只见自己从火海深处漂浮上来了,他正躺在红莲业火形成的圆形盆地火海之中。 他破烂的身体内,佛骨金光灿灿,浮在火海之上,犹如这赤红火海中的一叶扁舟,又有点像佛经图卷里描绘的那种下油锅的景象。 突然,“啪”地一声脆响,一朵小小的火莲,从正中心的井口上飞出来,带着剧烈的阴寒,混杂着极其矛盾的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一并向他冲过来。 一风心中随之一寒:或许是自己羁绊太深,佛心不定,引起了红莲业火的针锋相对! 但一风刚经历过一阵痛苦劫难中的悟法,悟出一招威力绝伦的拳法。 他一击之下,虽打破了红莲业火的封锁,却也早已耗尽了身体残存的灵力,加上全身血肉脱落,身体只剩下个形同骷髅的骨架,只不过多了点内脏,可如何还能动弹! 那小小火莲形小威力极为恐怖,他现在好像只有一条路:等死。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朵拳头大小的火莲冲杀过来,无可奈何,索性放空了心,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时,一风突然感觉自己额头上一热,睁眼一看,只见自己额头上的黑莲从身体内剥离出去,像是寻找仇家一般,飞快旋转着冲向火莲。 一风盯着那两朵莲花,一火一黑,像是千万年的死对头一样,在空中猛然撞上。 “轰”地一声巨响,两股滂湃的威能炸裂开来,火光四射,黑焰乱溅,一圈肉眼可见的黑红色威能瞬间扩散开去。 只听到一阵“哗啦噼啪”的乱响,一风即便无法亲眼看到,也知道周围高耸入云的巨松怪柏被折断、摧毁了不少。 这足以说明那两朵小小莲花的恐怖威能,那种如同墙壁一样宽厚粗大的巨松怪柏,说实话,一风全盛时期的全力一击,也未必能够把它们打断。 一风此时的头颅上,从脖子处到下颌至两颊,血肉早已被业火焚尽。 原本还有黑莲占住的一块额头上皮肉尚在,但刚才黑莲一经飞出,连最后一块皮肉也脱落焚毁,他的额头上最后一块血肉像一片枯叶在烈火中化成灰烬,被风吹散。 痛苦,一风已经历了千万遍了。 一风寻找红莲业火,到目前为止,经历的痛苦足以杀死大武国修炼界成千上万人! 这毫不夸张,若说万古岁月中,再没有谁的痛苦能抵得过他所经历的,实在不虚。 他就像一个活死人般的金色骷髅,麻木地躺在红莲业火火海中,除了偶尔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格外剧烈的疼痛之外,只剩下两只滴溜溜的金光眼珠,木然地盯着头顶上两色莲花的争斗。 头顶上空的两色莲花,不断释放出红色火焰和黑色烈炎,像两个不死不休的万古对头,不断地冲击着彼此。 一边吐出红色火舌,一边又化出黑镰切割,一边幻成红火鹰飞啄,一边变成黑蟒撕咬,形态各异,千变万化,争斗不休。 “滋啦、嘭、咚、轰隆——” 无数股威能在它们的争斗中释放出来,周围的一阵阵如同飓风席卷般的哗啦啦乱响,甚至搅动着天上的彤云变色。 天上云霞疯狂旋转,周围噼啪断裂之声如爆竹连响,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巨树成为它们斗法的牺牲品。 争斗了不知多长时间,就在一风以为要争斗到无穷无尽之时,突然看到火莲幻化成一个火人。 他像是一个浴火而生的僧人,全身被红莲业火覆盖,面目模糊,但仔细看去,好像是,一风自己? 这还不止,只见对面的黑莲也幻化成一个身影,却是一个女人,身披斗篷,黑气氤氲,神情肃穆,容貌朦胧,但仔细观察,却像是,本倩? 第二百八十六章 钻入眼眸 红莲业火为什么会变成自己的模样?自己之前又不曾与红莲业火相遇。 黑莲魔火又为什么变成本倩的容貌?黑莲与本倩根本毫无关联。 但此刻,一风看着两朵异色绝世火莲,心中纵然震惊万千,由于嘴边皮肉毁尽,只剩下血淋淋的面颊,真是有口难言。 就在这时,红莲业火形成的僧人和黑莲幻化的女子似乎感知到了一风内心的波动,一齐向他看过来。 但是他们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冷冷地盯着他,就像看向一个陌不相识的死人。 盯了半刻,那僧人回过头去,缓缓开口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与他有何关系?” 那女子也回过头去,沉默了一会,方道:“我并不认识他,或许是‘那个人’残留的神识,留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的声音如同隔着云雾,虚无缥缈,两人竟似曾相识,却通通与一风此生没有任何关联。 此生没有关联,那就是,上辈子的关联? 可他上辈子,是天上佛国的大梵天王佛! 这一僧一女,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那僧人也静默了一会,才说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为何如此执着?” 那女子冷笑道:“是你们逼我做出选择的,你们不是说,一切皆有定数吗?这便是我的定数,谈什么苦海,又如何回头?” 那僧人微微摇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便送你早度轮回。” 说罢,他猛地轰出一拳,拳头之处火莲绽开,飞速旋转着冲了出去——竟然是刚才一风独自悟出的一招! 难道还有人比他先领悟出来吗? 只见那神似本倩的女子猛地将手中一柄黑剑刺出,黑光闪动,剑光竟然比拳头火莲更快,在电光火石只见,便已刺穿了火僧的胸膛。 火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露悲悯,平静地看着那女子,突然“嘭”地一声,火僧炸裂开来,仍然化作一朵火莲,朝火海中心的红莲退回去。 但是,刚才火僧拳头上释放出来的火莲虽然剑光慢了一步,却并没有消失,仍然以极快的速度轰击在黑影女子身上。 火莲猛然爆炸,那黑色女子便如莲花般片片裂开,被一团红莲业火的火焰囚禁,继续缩拢成一朵黑莲。 红莲业火看似败退,但黑莲明显在红莲业火的炙烤下,痛苦异常。 黑莲身飞速旋转,带起一阵“呜呜”的如同哭咽的风声,并且莲身急剧缩小,不断有紫色的火焰从黑莲中冒出来。 一风看得真切,这紫色的火焰便是当初在大武帝宫玄明广场,他恭请下凡的降龙罗汉尊者手上沾染的斩佛霜所化的毒火! 而眼下,那紫色的火焰不断从黑莲中析出,被红莲业火炙烤成青烟一股消散,黑莲也因此再次缩小了许多。 但红莲业火似乎也耗尽了威能,渐渐淡去,等到最后的紫火变成一股青烟消散,红莲业火也消失殆尽。 黑莲虽然缩小了太多,但仍然滴溜溜地转动,面对着红莲业火,蠢蠢欲动。 看到黑莲贼心不死,红莲业火身上突然“蹭”地加大火势,整片火海原来如湖水般平静,突然也熊熊燃起赤红色火焰,十分凶猛。 黑莲见此,像是感知到无隙可寻,便重新朝着一风俯冲而来。 一风瞪着金色眼珠,实在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莲对他下手。 虽然黑莲被红莲业火焚尽了斩佛霜毒气,但是黑莲本身是修罗魔气凝聚而成,十分诡异。 被这东西缠上,现在可能被红莲业火克制,威力有限,但他离开了这里之后,没有红莲业火的保护,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可惜一风实在伤势过于严重,没能死在这里,这恐怕还是红莲业火无意间的照顾,对黑莲再次纠缠过来,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但此时,一风头颅之上血肉完好的地方几乎没有了。 刚才黑莲占住的一风额头那片地方,其实是最靠近脑中修炼空间——神庭净土最近的地方,但奈何黑莲一离开,那片血肉便被红莲业火焚毁了。 黑莲俯冲下来,滴溜溜在一风的头顶上转动,一风瞪着金色眼珠,也十分紧张地看着头顶飞旋的意图不轨的黑莲。 黑莲好像在观察一风身上还有哪个地方能让它停留。 他身下漂浮的红莲火海顿时如同沸腾一般,似乎对黑莲的动作十分恼怒。 黑莲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俯身一冲,瞬间分成两朵,钻进了一风的双眼之中! “啊!——” 一风双眼一阵钻心折骨般的疼痛,只感到眼珠内一股剧烈的刺热,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的心脏砰砰飞速跳动。 而身边的红莲业火火海更是愤怒不止,剧烈动荡着,掀起一阵阵火焰波涛,猛地朝一风身上灌砸下来,一股股巨大的火焰冲击侵袭着一风的全身。 此时他就像是怒海波涛中的一叶扁舟,一层层火浪堆叠起来,全部猛烈拍打他的身上。 红莲业火想要对付黑莲,却以他的身体为代价。 一风顿时感觉生不如死,眼中的刺痛深入到神魂之中,他的神魂一阵剧烈的抖动,似有溃散的危险。 他的身体各处还被红莲业火浪潮冲击,各种彻骨寒意混杂着灼热,轮番上阵,那痛苦简直比炼狱的刀山火海还要恐怖万倍。 幸好,过了一会,红莲业火见没有效果,并停止了浪潮堆叠般地狂涛轰砸。 一风麻木的知觉中,才稍稍心安,他对自己还没有死,也是惊奇。 但红莲业火并未停止沸腾,不断在火海中汩汩冒动、翻腾,一风像是被扔到了沸水中的一架排骨,可他心中却预感不好。 果然,火海之中突然凝聚出两股极细微的小龙卷风,前端如同针尖一般,对准一风的两只眼珠猛地钻来。 “不要啊!” 一风含糊而痛苦嘶吼着,但是两股细微的火焰龙卷风依然直直钻进了一风的眼珠之中,想要将黑莲彻底驱除! 它们两股天地恐怖灵能的战斗,但痛苦最深、受害也最深的就是一风。 他的眼睛再次传来钻心的痛苦,两只眼睛如同被无数条尖锐钢针穿透,然后放在火焰中炙烤,滚烫、阴寒、灼热、刺痛······ 他的头颅之中,神庭净土中的菩提树在迅速干枯,神魂光团如同风中的气泡一般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要被吹爆,然后炸裂。 一风痛苦地嘶吼着,竭尽全力运转着功法,将身体残余的灵力悉数灌注到眼珠之中。 他苦苦支撑着,不知道这凡世间,还有何种痛苦能胜过今日。 一风感觉自己的神魂激荡,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就在此处身死道消吧,也算是彻底解脱! 就在这时,两股尖细的火焰龙卷偃旗息鼓,渐渐消散了。 一风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东西,模糊一片,身体也不能动弹。 他把守护眼珠而灌注的灵力撤去,过了许久,才渐渐地恢复了视力,稍感欣慰。 他还没有死,他不能流泪,若是能流泪的话,他必定不管不顾,流个三天三夜。 他的身体,他的眼睛,成为两股威能的战场,他此刻已经是如同滚入深渊泥潭的野草,又被无数巨石狠狠砸入泥浆中,苟延残喘,拼了命吊住一口气而已。 他刚才在恢复视力的过程中,无数次想到失去了光明后的景象,早已不报恢复的希望。 加上他这残破的身体,如何得救,都是未知数。 没想到,上天还算可怜他,让他恢复了视力,恐怕是想让他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吧! 事到如今,一风早已心灰意冷,这残破的躯壳,这苟活的不生不死状态,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彤云森林深处,还有多少他没遇到的危机不用说,只说这红莲业火对身体造成的危害,恐怕他认识的人中,即便是方丈、崔铭、严归真,乃至北宗寺十圣老、南宗寺五明王,都无法抵御。 他也只是凭着一身佛骨支撑到了现在。 很多年前,南宗寺的先辈可能曾来过此处,或许只是站在山头远远看上一眼,便只能逃遁回寺内,在寺内迅速死去,只带回关于这里的一点点消息。 谁能如同他一般,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莽莽撞撞地扑进这红莲业火的火海,还被数次折磨呢?又有谁敢这样做呢? 一风心中冰冷,暗自叹了口气,如今,真的只能等死了,什么南宗寺,什么佛道,自己是救不了了,随它去吧,只求快点死。 此时此刻,只是有些想念自己的师兄们,想念小师姐和本倩,想念童年时在青山寺的欢乐时光。 真舍不得他们啊!要是他从来不下山,在青山寺死去,也远比死在着毫无人迹的荒郊野岭,好多了吧? 死后,恐怕师兄师姐们连自己的尸骨都找不到,这佛骨看起来有用,可放在这里,再过个十万八千年,也无人会发现。 就在一风自怨自艾时,突然听到红莲业火凝聚的那朵火莲之中,爆发出一声厉啸,清脆尖锐,如裂金石。 紧接着他听到有几声“咔咔”的尖锐巨响从井口之上的火莲之中传出。 一风这一刻心突有所感,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眼珠转向火莲,死死地盯住: 只见火莲将最后包裹的莲叶也绽放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枚燃着熊熊赤红火焰的玄黑灵蛋! 第二百八十七章 金冠玄鸟 一风眼见莲花完全绽放,却看见里面竟然包裹着一枚玄黑灵蛋,正在惊愕之时,只见玄黑零蛋“啪”地一声,开始破裂。 裂痕如龟纹般迅速扩大,眨眼间形成一个网状,然后在一风目瞪口呆中,嘭地一声炸裂,玄黑蛋壳四处纷飞,里面生出一只有黑亮羽毛的东西,只见它双翅抱着脑袋,静默而立。 突然,它双翅一展,一道庞大的长达十丈的、绽放玄黑光芒的巨鸟的身姿虚影,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清鸣中扩散开来。 但只是一晃,虚影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只小巧的全身都是黑亮翎羽的玄鸟,头上有暗自流光的一束金冠,眼睛也成金色,绽放金芒。 它诞生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活物,便是躺在沸腾的红莲业火火海中的一风,一风也瞪着两只金眼看着它。 它站在那朵火莲之中,歪着头看着一风,似乎有些疑惑,然后鸣叫一声,展开玄黑翅膀,飞楞楞地扑过来,落在一风的肩膀处。 一风双眼盯着它,它也盯着一风,四只金色的眼睛似乎在交换什么信息,一风努力歪着头,看着肩膀处的玄鸟,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玄鸟的脑袋乱晃,眼睛却一直盯着一风,头上的金冠也颤动不已。 忽然,沸腾的红莲业火火海再次钻出两条极细微的龙卷风,针尖一般地再次对准一风,想要故技重施,与一风眼中的黑莲争斗。 但玄鸟看似非常愤怒,张口一喷,一股黑色的火焰“嗤”地一声喷出,便将那两股细微尖锐的火龙卷风击溃,火海顿时安静不少。 一风心中惊愕不已,这火海的龙卷火焰有多凶猛,他刚才可是有切身体会,却被它轻易击溃了。 然后它看向一风,他全身的伤势都看在它眼里,它哀鸣一声,眼睛中流露出拟人化的一种悲悯。 一风感到十分奇怪,好奇地盯着它。 只见它眼睛中,竟然流下两滴金色的眼泪,它低下头,将脑袋蹭过去,蹭在一风的脸颊上。 那两滴金色的眼泪瞬间便融化在一风的脸上的佛骨之中,一瞬间,一风全身的金色灵液仿佛感知到了极大的能量灌注,迅速在体内蹿动。 接着,一风感觉到一种十分充沛的力量,从体内的玉池出发,随着金色灵液的蹿动,充斥着全身,灌注到神庭净土,滋润着菩提树和树下的神魂光团。 他身体所有的伤口,油然生出一种奇痒的感觉,但是他又动弹不得,十分难受。 紧接着,他内视看到,神庭净土之中,被灌注能量的金色灵液,把刚才快要被业火烧毁的菩提树浇活了! 菩提树在迅速散发着生机,神魂光团也因金色灵液的包裹,而恢复了几分金色。 同时,他感觉到,所有伤口在奇痒难耐的状态下,在迅速生长着血肉,他的脸上麻麻痒痒,但是血肉也在不断地滋生。 片刻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感觉嘴唇和腮边的血肉都重新生长出来了,心下十分高兴——幸亏舌头没被烧掉。 虽然他奇痒难受,但这比之前全身血肉掉落的那种钻心痛苦要好上千万倍,并且这是身体在恢复愈合,一风心中更是兴奋。 而那只玄鸟在救治他之后,在他的身体上蹦蹦跳跳,似乎在帮他查看各处伤势的情况。 偶尔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只见它把烂透的血肉啄掉,抛在了火海中,眨眼便燃成了灰烬。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上那种奇痒的感觉渐渐褪去,一风全身都十分僵硬,似乎身体的分量增加了不少,自己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体和血肉。 一风只好看着头顶的彤云,却惊讶地发现,原本火海正中心的火莲绽放之后,那股冲天而起的赤红色光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头上赤红的云霞也在慢慢地褪去颜色,像是失去了某种能量的支撑。 或许过不多久,这片彤云森林便会消失吧。 他想起森林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灵,心中未免感到一阵悲戚。 即便它们生来都是恶灵,十分危险,但它们从来未曾从彤云森林中出去伤人,它们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也有生存的空间和权力。 失去彤云森林的依靠,对它们和外面的人,都是一种灾难。 还有这彤云森林,虽然极度危险,却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瑰丽盛景,自成一方天地,为人间增添了壮丽的色彩,就这样默默地消失,也是一种悲哀。 一风这时候感觉自己的舌头能动了,唇边和脸颊的血肉也重新长出来了,尝试着动了两下,开口涩声道:“玄鸟,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彤云森林消失吗?” 玄鸟正立在他的胸口,盯着他那枚金色的法螺出神,听到一风的话,它抬起脑袋,眼中茫然地看着一风。 一风便重复了一遍,出乎意料,玄鸟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在一风惊讶的目光中,对着正中心井口上方那空荡荡的火莲鸣叫一声。 然后口喷黑色精火,重新将火莲点燃,火莲在瞬间便散发出生机,一片片莲花瓣渐渐合拢,一股庞大的威能再次释放出来。 下一刻,只见莲花苞的正中心重新射出一道光,却是黑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注入彤云云霞之中。 彤云云霞又开始变化,渐渐染上了一层黑红之色。一风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欣慰,却还有一丝顾虑: 如此,彤云森林真会回到以前吗?还是从此刻开始,便开启了无法逆转的变化? 可是十事九难全,天下又真有什么完美之事呢? 一风心中虽有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了。 他不能改变的事情,多着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风的身体渐渐复苏,他握了握拳,感到身体一股比之前更加充沛和蓬勃的力量传来,他挣扎着坐起来,玄鸟立即飞落在他的肩膀上。 一风看到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已经恢复完好,立即晃动双臂,扭动腰肢,抬起双腿,只见原来被巨石怪毁掉的双腿的血肉也全然生长出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同时,他感觉到身体比之前结实了许多,之前在秘境中被青雷淬炼的身体已经被红莲业火销毁得差不多了,如今被红莲业火淬炼的身体,恐怕更加坚韧许多倍吧? 想着,他伸出手掌,手势成刀,灌注灵力,往手臂一割,只见手臂冒出一阵赤红色火花,而肌肤之上,只有一条淡淡的黑痕,并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一风兴奋不已,这一手刀自己用了八分的力量,自己这红莲业火淬炼的身体,恐怕足以抵挡一般的灵宝武器最强一击了。 就在这时,一直奇怪地看着一风的玄鸟,也学着一风的样子,伸出金色的尖爪,往一风的肩膀处一划! 一风顿时吃痛地嗷地一嗓子,把玄鸟吓了一跳,扑哧着飞起来。 一风转头看着肩膀,只见肩膀上血肉绽开,鲜血直流下来,一风既惊讶又兴奋,看来这玄鸟的爪子,竟然比一般的灵宝武器都要锋利! 他看向玄鸟,眼神带着怨恨,开口说道:“你说怎么办吧?都是你弄的。” 玄鸟飞在空中,歪着头,似乎又想挤出两滴眼泪来,想要装一装可怜,但是没能成功。它愣了半天,只好扑棱棱飞到一风另一只肩膀上去了。 一风顿时无语,叹了口气。 他抬头向四周看去,目之所及,只见周围方圆一里内的所有高耸入云的巨松怪柏,全部被烧毁折断,想必是刚才黑莲和火莲争斗时的庞大威能摧毁的。 他尝试着站了起来,竟然在这火海之中站得稳稳当当。 他踢踏了两脚,居然像踢起沙堆一般,踢起几朵火花,红莲业火竟然也伤害不了他了。 这让一风唏嘘不已,被红莲业火折磨了这么久,折磨得生不如死,好几次都只求快点死掉,如今终于让红莲业火拿他没辙了,即便这大半都是肩膀上那只玄鸟的功劳。 他再看了看身上,上身的衣裳早已脱掉,露出新生长的肌肤,下半身的布裤也早破烂不堪,十分狼狈——幸亏红莲业火只针对活物,对衣裳这种死物基本没多大影响。 站在肩头的玄鸟似乎也看到了他的窘迫,顿时飞在空中,双翅猛地展开,一层层黑亮的羽毛从它身上脱离而出,数量足有上千片,全都状如半圆按序排列,在火光的照耀下,绚丽异常。 玄鸟鸣叫一身,所有羽毛呼啦啦地往一风身上飞去。 一风顿时感到凉风扑面,一团团黑羽把自己笼罩起来,气都透不过来。 过了片刻,一风身上便贴合他的身体,用那些漂亮的黑色羽毛给他织就了一件黑色的僧袍。 僧袍黑色内敛,偶尔还有一缕不引人注意的暗金色光芒滑过,他现在感到十分温暖舒适。 一风正想再夸玄鸟几句,突然感觉到彤云森林的正南方向,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这种气息一风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修罗魔气! 必定是方丈他们遭遇劫难了! 但是,这种气息能够从禁地入口处传到彤云森林正中心,气势如此强大,需要何等的修为?又会是谁呢? 想到此,一风心中一凛,连忙从火海中走了出来,站在火海盆地的边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火海恢复了平静,红莲业火凝聚的火莲也熊熊燃烧着,只是变成了黑红之色,不复之前红艳艳的样子。 一风终于松了口气,这场劫难,虽经历万千折磨,最终还是闯过去了。 心下想着,迈开脚步,急忙往禁地外边赶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禁地大战 彤云森林之外。 本倩看着两边对峙的人,她从来没想到,这场战斗能够持续一天一夜! 一开始,了弘、了法和了威三位长老,和萧季羽罗及伏驮三位修罗分成三个战团战斗。 后来打着打着,便战到了一起,战斗神通威能惊天动地,把好好的灵云山后山的石壁打得千疮百孔,不断有巨石砸落下来,如此强大的禁空法阵都被他们破坏得差不多了。 方丈大师和婆雅修罗的战斗更是夸张,一开始方丈大师的佛门卍字金光罩还能够抵挡婆雅的青木战士军阵的攻击。 后来婆雅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那些由参天巨树枝叶所化的青木战士变得坚韧无比,手持着绽放着金光的刀枪剑戟,千军万马从高空中俯冲下来。 方丈大师的金光罩顿时支撑不住了,败下阵来,受了重伤,吐了好多血,还把身后的所有房屋全部摧毁,巨大的石块破碎成了齑粉,十分可怕。 但随后从朝佛峰上跳下来一头全身火红的巨兽,瞪着三只金光巨目,前来为方丈大师助阵。 本倩也没见过,只听说过,想必是南宗寺传说中的护山神兽之一的金云兽。 于是,方丈大师再次在身前凝聚出一个长宽达数十丈的法阵,法阵之中,有无数神佛金色虚影,而金云兽则直接钻入法阵之中,全身冒出赤红火焰,将神佛金色虚影全部染成火红色。 婆雅见此,毫无惧色,飞到她法宝所化的参天大树上,所有参天大树绽放出亮目青光,继续变幻出千军万马的青木战士。 仍然是青色的身体和脸庞,不过他们的铠甲和武器都染上一层金色,伴随着千万道怪异的嘶吼声俯冲而至,杀气冲天。 婆雅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其修为实力着实可怖。 但方丈大师也不甘示弱,身前庞大的金红色法阵之中,所有神佛虚影像是活了过来。 万千神佛,各自施展神通,有些施展拳脚,有些捏出法诀,有些凝聚法印,有些念诵咒语,有些挥舞灵宝,无数道金光神通,带着金云兽身上的一丝火气冲向那些俯杀过来的青木金铠战士。 两股滔天的神通猛然在空中相撞,顿时感到地动山摇,神彩炫目,似掀翻了天地,搅动了乾坤,神通炸裂,毁天灭地。 每一次爆炸都形成一圈威能波纹扩散开去,彤云森林外面的所有树木都被直接摧毁,化成飞灰。 了弘与萧季等人战团的神通光芒,在方丈和婆雅面前顿时黯然失色,他们也顾不得拼命战斗,纷纷手忙脚乱躲避。 本倩顿时被这旷古烁今的战斗彻底震惊了。 她呆滞地看着他们战斗,忘了过了多久,只见方丈大师和婆雅修罗都开始力所不逮,纷纷流出疲态,他们已经竭尽心力,受了很重的伤势。 但是这边了弘长老等人和那边萧季等修罗也纷纷投入战斗,辅助方丈大师和婆雅修罗,增添他们神通的威势。 刹那间,方丈被身后的三个师兄弟灌注了自身全部的灵力,身前庞大法阵中的威势更加盛大,法印光芒更加刺眼。 那些神佛的拳芒脚影以更快的速度轰击出去,连念诵的咒语的梵音都变得更加宏大,更加浑厚和具有威慑力,所有的神通威能朝着对面轰炸而去。 而婆雅修罗等四人也不甘示弱,萧季手中扇子青光挥舞,羽罗白色死神之镰晃动,伏驮金色的长狼牙棒猛击,将磅礴的修罗业力注入到他们脚下的参天巨树之中。 顿时巨树的枝叶绽放出的青光更盛,变幻出来的青木战士的身量居然比之前打了两三倍,变成了一个个青木巨人战士,。 他们身上铠甲的金光更加灿烂,眼睛中更绽放出血红的光芒,变得更加狂躁,同时身体放出青光,身体更加坚韧,变幻出来的速度也提升了许多,眨眼间便有上千个巨大的青木战士冲杀而去。 两股庞杂而盛大剧烈的神通猛然轰撞到一起,其威势赫赫,难以言喻,只见整个灵云山脉都在轰然抖动。 他们脚下的大地生生被撕裂出一条宽达数丈的深渊,下面蹭地涌出赤金色的岩浆,填满了深渊,热气沸腾,空气中充满了焦躁难闻的气味。 天空之上则变得十分阴暗,已经分不清昼夜,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团遮天蔽地的黑云旋涡,漩涡中雷声滚动,金色闪电亮眼,似有无数怒吼。 石壁上禁空攻击法阵,在数不尽的神通爆炸余波的攻击之下,变得千疮百孔,一开始还能发起像模像样的攻击,到后来便如毁坏得面目全非,偃旗息鼓了。 而两股神通战斗的间隙中,除了炸裂的神通光芒,周围变得诡异,他们所在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 他们的身形或被拉长,或被扯宽,同时还在他们的周围生长出许多长达数丈的黑色缝隙,里面灌出来一股诡谲的黑风。 更令人咋舌的是,不论方丈和婆雅他们释放出的多强烈的神通,被这黑风一吹,顿时如冰雪消融。 黑风看似低调无能,实则所有人都在战斗中惊慌地躲避着这些黑风,比躲避两方的战斗神通还要慌乱。 但这些黑色空间裂缝,十分诡秘,出现和消失的地方和方向都飘忽不定,带来的困扰绝不比两股战斗爆发的神通少。 在这些混乱庞杂的神通轰击之中,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两方的灵力和修罗业力都开始枯竭,盛大的战斗神通声势渐渐减弱。 直到方丈大师身前庞大的赤金色法阵发不出光芒,金云兽也从中钻了出来,对面高达百丈的绿色巨树的枝叶脱落了不少,也发不出青光,两方才暂时罢休。 婆雅四人落在巨树之冠,方丈大师四人站在凌空飞行的金云兽的背上,继续对峙。 本倩看到,原本失去了一条胳膊的了威长老在刚才战斗中,四处躲避空间裂缝的黑气,不幸又中了一招神通,一条腿齐齐被一个青木战士削断,又因伤势躲避不及,一只眼睛被一柄剑刺中,失去了眼珠。 了弘长老身上也破破烂烂,项上的挂珠,手上的串珠全部化成了齑粉,全身流血的伤口不下十几道。 了法长老反而是躲避得最及时的那个,但脸上和手上都有伤口在流血。 只有方丈大师,除了勉力支撑法阵,喷出几口鲜血,暂时还无外伤。 那边的四大修罗,除了美丽绝伦的婆雅只是脸色稍显苍白,其他人的气息都极其不稳。 伏驮的手臂被削掉一大片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羽罗胸口被轰击了一拳,凹陷进去不少,连呕数口鲜血。 萧季本身的实力更高上一线,只是手腕上被割伤了几道口子。 两边在一番激烈的战斗后,都是气喘吁吁,只顾着调整气息,封住伤势,一时间都十分难得地沉默下来。 本倩在战斗开始之前,早被方丈大师喝令退后,她此时还沉溺在刚才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之中。 她脚下宽达数丈的深渊中,咕噜咕噜冒出气泡的赤金色岩浆便是刚才战斗的见证,不过岩浆也在飞速变得黑红,冷却。 但是本倩像是懵了,还在呆滞地回味着刚才的战斗,被战斗的无边绚丽光彩、轰隆的叱咤爆炸声势震慑住心魂,一时难以自拔。 就在这时,婆雅清脆悦耳却铿锵、如环佩相击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尚未平息声响的沉默。 本倩这才清醒过来,仔细去听她话中的内容。 第二百八十九章 揭开情伤 朝佛峰后山下,禁地之外。 本倩目之所及,全部一片混乱残颓,乌烟瘴气,石壁炸成千疮百孔,时不时还有破碎的石块从上面掉落。 她和一风携手滑下来的石径也被断裂成许多段。 周围方圆数里内的草木全部被炸裂折断,许多拦腰摧毁,或被连根拔起。 有些树木被神通神火点燃,燃在一处,黑烟浓烈,又被其他的神通炸成火花纷飞。 地上除了撕裂开一条数丈的岩浆深渊,其余地方也被神通炸得坑坑洼洼,土石化成粉末四散,掀起的风尘余波还未将息,眼下还旋起一阵阵沙尘。 原来的房舍石墙瓦砾早已被轰成齑粉,只狰狞地露出断垣残壁,还有些房舍中的桌子木床被神通炸碎,剩下半边尚覆盖着石粉破瓦,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陷入一片短暂的休憩和沉默后,婆雅最先恢复了一些精神,仍然是一副美丽绝伦的魅惑模样。 她微启丹唇,声音琳琅清脆,说道: “了悟,闹也闹过了,这些年积郁心中之气也发泄过了,该是了断的时候了。把本倩和佛子交出来,你我此生便再无瓜葛。 “你去修你六根清净的佛,我去炼祸害苍生的魔。这是你师父的训诫和谶言,也是时候真正划清界限了。” 方丈听到此话,似乎想起了以前诸多理不断剪还乱的情感牵扯。 倒是本倩闻言,飞身而起,越过方丈几人,飞到他们身前,迎向婆雅的眼睛,说道: “前辈,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一风到了你们所罗门手里,必定是性命不保。 “我虽然是小女子,如果你们一定要我跟你们走,我未必就怕了。但是你们想要掳走一风,我便第一个不答应!” 她语气坚定,像是现在就要掏出全身心,至诚地守护一风。 突然,方丈大师像是记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抬起头,急忙对着本倩喝断道:“不好,本倩,赶紧回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婆雅的身影突然变得诡异,身上释放出一股黑暗诡秘的气息,双眼释放出一种诡谲的粉红色的光芒,对准了本倩的眼睛。 本倩还没看清楚那粉红色光芒,便突然感到神智一阵恍惚,有些头晕目眩。 方丈大师伸手想去抓住本倩,却见本倩突然回转身,猛地挥出一掌,手掌青光闪烁,朝方丈大师的胸口轰去。 方丈大师近在咫尺,攻击如迅雷,避无可避,胸膛便直接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掌。 “嘭——” 方丈大师胸前的僧袍炸裂,露出他结实且伤口狰狞的胸膛来。 本倩一双释放出粉红色光芒的眼睛,却盯着方丈大师胸前的深可见血骨的伤痕出神,眼中露出一种浓烈的悲戚和忧伤。 正当她轻轻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方丈大师的胸膛时,却被方丈大师突然拉住手腕。 一股澎湃的佛门灵力猛地灌注在本倩身上,本倩哇地吐出一口粉红色的鲜血,她眼中粉红色光芒瞬间褪去。 方丈大师一把将她扯回身后,胸膛被刚才本倩一掌击中,衣裳破裂,原本封住伤势的黑气溢散出来不少,顿时胸口的鲜血如同泉涌,洒满了整个胸膛。 但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挡在本倩身前,直面婆雅。 对面的婆雅在本倩被方丈灌入佛力的一瞬间,猛地退后一步,喉咙一热,呕出一口鲜血,她眼睛的粉红色光芒散去,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方丈大师的胸膛。 方丈大师怒喝道:“婆雅,你真是死性不改,还敢用这种夺舍他人神魂的既恶毒、又恶心的恶魔禁术,你难道就真不怕神佛之怒,受雷霆之罚吗?” 婆雅对他的喝骂浑然不理,只是出神地盯着他的胸膛,声音轻柔,幽幽说道: “当年,你的师尊逼迫你回寺,后来便再无你的消息。但我多方打听,听说你受了极其严重的惩罚。 “我当时不知道提心吊胆地哭了多少日夜,今日一见你,我竟将此事抛开。你这胸口的伤,是当年留下的吗?是你们禁地的红莲业火造成的伤痕吧?” 说着,她的声音便开始哽咽。 方丈大师闻言,倒像被再挨了重重一掌,忘了喝骂,身体僵硬,讷讷出神。 婆雅痴迷而伤感的目光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身后的了弘大师见此,连忙将身上外面的僧袍脱下来,挂在方丈大师身上,然后翻过来,斜着在背后系上结,悄悄在他背后说道: “师弟,慎思。” 方丈大师闻言突然回过神来,忽然吐出一口血,和胸口渗出衣袍的血混杂在一起,眼睛中竟然也流出两条殷红的血,直流下腮边,直流到嘴角。 “不是!” 方丈大师盯着婆雅的眼睛,冷冷地回绝道。 说完,他猛地咳嗽不止,咳弯了腰,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弘大师。 了弘急忙将他扶回凌空飞行的金云兽的后背上,把住他的手腕,顿时脸色一变,吞吐着道: “师弟,你这是,走火入魔了?体内佛海可有‘心火’焚烧?” 本倩被了弘长老也带回了金云兽的背上,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自己也受了伤,捂着胸口,半跪在金云兽背上。 她只见方丈大师慢慢地站起来,全身的肌肤涨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丈咳嗽两声,对旁边的了弘长老轻声说道:“师兄,等会你带着师弟们和本倩,退回寺内,遁入秘境之中,我来抵挡他们。” 这时,了法和了威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法走向前去,察看方丈大师的伤势,了威长老也拖着半边残缺的身体,跟了上去。 了弘长老顿时着急起来,说道:“师弟,你先不要嘱咐这些,你只说体内佛海有无‘心火’焚烧?”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修佛之人,最忌讳的不是地狱业火,而是心火,是走火入魔被红莲业火焚烧。 “地狱业火,了弘师兄,你都见了多少回了,也有的是办法将其熄灭,否则那一日也不可能救下本轩。” 本倩也回忆起当年了弘大师对付本轩身上地狱业火的手段,没想到碰到了更为恐怖的红莲业火。 方丈神情肃穆,沉声道:“师兄,你知道的,我们修佛之人只要遇到一回走火入魔,一旦体内心火焚身,便难逃一死。修为越深,越危险。 “今日,你也救不了我了。我也救不了自己。碰到这种心火,连神佛也畏惧三分。这便是我的命数,都由佛定。 “你们去吧,保护好我们南宗寺的弟子,保护好藏经阁中的佛道基业,保护好一风。” 他最后咬牙说完,便再难开口,将他们往身后一推,自己飞身上前,凌空而立,将他们挡在身后。 了法、了威面面相觑,了弘长老低下头思索,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催动金云兽往朝佛峰山巅飞去。 婆雅眼眸含泪,只是盯着方丈大师,看着他胸前渗出鲜血的衣裳,想起刚才那刻骨铭心的伤痕,神情凄切。 萧季等人看到这种情况,顿时反应过来,知道婆雅是和了悟两人不死不休了。 但是他们不能放走本倩,如果没能执行完这个任务,恐怕死也难逃圣主的责罚,圣主的手段,他们想起来就心悸不已。 于是,萧季和羽罗伏驮三人立时不顾自己的伤势,分成三股,身影闪动,便要绕过方丈,去追赶了弘等人。 方丈大师看在眼里,大喝一声,然后哈哈大笑,声彻天地,双手合十,态度虔诚至极,口中飞速念诵咒语。 刹那间,只见他身后凝聚出一道金色光环,瞬间扩散开去,那光环不知为何物,竟将萧季等三人挡了下来。 然后,方丈大师凝神看了婆雅一眼,血泪未干的双眼中含蓄着一丝不舍,接着他闭上眼睛,展开双臂,如怀抱天地,身上燃起一股赤金色的火焰。 这火焰古怪至极,出现的那一刻便带来一股极其诡异的阴寒,他方圆数百丈的空间顿时如同天降白霜,全部蒙上一层晶莹冰霜,甚至还飘舞起一片片雪花。 但是方丈大师的身体从腿开始,血肉连同衣裳碎裂成一片片,沾染着赤金火焰,熊熊燃烧着,如同一片片花瓣之状。 却不见丝毫血迹喷出,而他头顶之上,投射出一片金光,似有宏大的佛音传来,随着方丈大师腿部的消失,上空的金光之中也露出一双金光灿灿的神佛之足。 婆雅双眸流泪,咬着牙嘶声说道: “你走火入魔,我便陪着你走火入魔!我未死,便不许你死!” 第二百九十章 分身 婆雅含泪说出隐埋在心中多年的情思,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全身发出亮眼的诡异朱红之光。 光彩像她的身上像水流一般,流入她脚下的百丈之高的翠绿巨树之中。 翠绿巨树瞬间便如同灌注了朱红之光,从枝叶到主干,都渐渐由青翠变成朱红,十分绚丽而诡秘妖冶。 同时,巨树的枝叶在不断收拢,两枝最大的树杈也开始扭动,其他的地方都在飞速地变化着,远远看去,那株巨树像是要变幻成人形。 方丈大师此刻腰腿都变幻成一片片血肉花瓣,沾染着赤金色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头顶之上,那尊庞大的金色神佛降世也降到腰部以下了。 这尊是真正的神佛真身本尊,而不仅仅是神佛虚影或是分身或肉身,为了召唤出这尊神佛,方丈大师不惜一死,且这种死法,连神魂都难保。 甚至他都不知能否堕入轮回,重新修行做人。 萧季等人虽然被方丈大师阻挡,但看着他召唤出神佛本尊,心中也是十分震撼。 因为他们知道,召唤出真正的神佛或者修罗天王,代价是之大,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接受的,况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 他记起,当日在前往君州的路途上,在小山寺前,和羽罗及了然了毓四人,分别召唤出神佛和修罗。 可是,那不过是神佛修罗的无魂分身而已,萧季他们还需要将自己的神魂溢散,融入神佛修罗的无魂分身中,才能发挥部分神佛之能和修罗之力。 对于真正的神佛和修罗天王,分身这点实力,不过是平常的一成威能而已,却要耗费凡人难以想象的修为和神魂之力。 而神佛或修罗的真身,则是无数人拼尽一生、甚至毁灭性命也无法召唤一次,那种巨大的代价,已经不是可以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种代价甚至包含了上天界的天机运数,可遇而不可求。 否则他和羽罗那时召唤出修罗分身之后,也不会紧接着施展秘术,让近万灾民自相残杀,借灾民们的魂魄和怨念,来迅速恢复和弥补他们消耗的修罗业力和神魂之力。 这也是萧季在接受圣主的命令时,特意强调一风能够在君州论道大会上召唤天界降龙罗汉尊者这一件事,因为他知道,一风能够做到整个天下修炼界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主才决定授予萧季“利用婆雅”、“逼疯一风”等计谋。 不过现在,婆雅的夺舍神魂的神通用在了本倩身上,还被了悟破解了,而他们甚至连一风的影子都没见着。 尽管召唤天界神佛仙圣的代价巨大,可是,但凡修为能够达到召唤神佛、仙人、神圣或修罗天王的凡人,在战斗的关键之时,都会抑制不住地想要施展此术。 因为对于人世间的凡人来说,即便只是真正神佛仙圣和修罗天王的哪怕一两成威能,也足以毁天灭地,对于凡人修炼者,诱惑太大了。 所以萧季来南宗寺抓捕一风之前,就忌惮一风,也做好了准备。 但是萧季不知道的是,一风为此付出的代价之高,恐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当日在玄明广场,面对儒道二教的最顶尖的惊才绝艳的弟子,卫玄和郑文琪,一风拼了命也要保住佛道的胜算。 他为了召唤出宝塔法器,拼尽全力吹响了法螺,耗损了巨量的神魂之力。 然后便陷入了情劫,心中被“情”字困住,差点便走火入魔。 幸亏他后来趁机参透了一部分佛理,才堪堪过关,但是他的身心已经受损颇为严重。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一风咬牙坚持,拼尽性命,再次吹响法螺,只为召唤降龙罗汉,其耗损身心之巨,其竭尽心力之虔诚,其神魂受创之重,是外人万难想象的。 旁人只知道羡慕佛子的天赋异禀,可知这些天赋早已标注好代价。 但是,每次这种事到临头,一风却总是顾不上什么代价,不过拿命来拼而已。 这才是本倩见证一风每一次放着光的成长,便深深为之折服甚至迷恋的内因所在。 或许连本倩自己都并未十分想明白,这种吸引人的魅力,是一风用生命的消耗才凝聚而成。 眼下,方丈大师便是要消耗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真正神佛临凡一次。 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一风一样,借助天界法宝法螺之声,召唤神佛,还能不死。很多人召唤过天界神灵一次,余生便只能苟延残喘,等死而已。 所以,了弘大师刚才才难以下定决心,毕竟他知道,方丈大师的卫道之举,他的勇毅和悲壮,令人赞叹不已,敬服不止,也让他心痛难忍。 萧季眼看着神佛快要彻底降世了,虽然对方丈的行为十分佩服,但是道不同,便注定了许多事身不由己。 现在他自己的任务,便是将本倩和佛子带回所罗门,若有偏差,便是圣主之怒,万劫难抵。 于是,萧季手中青光扇往上一抛,头顶之上顿时凝聚出一片发出幽暗青光的镜子,他正是要再次召唤修罗天王的分身出来。 召唤修罗天王真身不敢,他为了不受圣主惩罚,无魂分身,还是敢的。 另一边,同样被方丈大师身后的金色光轮阻挡的羽罗和伏驮见到萧季的举动,即便他们此时受伤颇重,召唤分身也要耗费更加巨大的代价,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跟上了: 萧季已经动手,消息传回所罗门,如果他们没拼命,受罚的将是他们! 他们便也狠着心,咬咬牙,分别召唤起各自主奉的修罗天王的无魂分身。 于此同时,婆雅也拼出性命召唤出自己主奉的修罗天王真身,她的目的不同,她不要他死! 只有修罗天王真身一出,才有能力阻止了悟这场牺牲! 所有人看见,她脚下的翠绿巨树早已变了模样,一个身量高达百丈的女修罗逐渐成形。 女修罗的头顶着如朱红丹霞一般的云鬓,放着炫目的光辉,仔细看去,依稀能看到翠绿树冠的模样; 她的脸色竟有七八分与婆雅相似,比其还要妖冶,却不如其魅惑; 她的腰肢袅娜,衣裳由原来树皮幻化,颜色朱红,但诡异的玄黑符文遍布,妖艳绚丽之中又有几分惊悚。 此时女修罗的眼睛泛着粉红色光芒,盯着闭目凌空而立的方丈大师。 方丈大师此时身体化成莲花,几乎快要消融到胸膛了。 他所有的身体血肉化成一瓣瓣莲花叶之后,在空中燃着赤金色火焰,他的脸色也如同赤金之色,但他眉宇间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痛苦。 婆雅站在女修罗的头顶,神色焦急异常,急忙求祷女修罗施展神通,制止方丈大师的消逝。 女修罗轻媚一笑,纤指微动,一股散发着诡异幽香的粉红色光芒释出,粉红色光芒之中还有金色光点闪动。 她的手掌一晃,粉红光芒如同巨大的箭矢,拖着细密金光闪动的光尾,朝着方丈大师疾射而去。 方丈大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神识紧紧凝聚在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此刻女修罗一招袭来,方丈大师此时已经是进入召唤神佛的关键时期,自然不允许有任何差池,未见其大动,只是一掌平平推出。 这一掌在刚开始时平平无奇,但实则包含了大道至简的返璞归真之意。 这是他刚才在召唤神佛之间领悟的,可惜,已经来不及完善并传给佛门弟子了,因为他的道,只能走到今天了。 可这一掌凝聚了他毕生修为,推出的金色掌印迎风而长,飞速变大,速度却越来越快,到最后只看到一道庞大的模糊巨影向前轰击而去。 “嘭——” 一声巨响炸裂,两道神通相撞,一道毁天灭地的威能余波瞬间扩散开去,所有人的都慌忙逃避。 但是,此道威能余波过去之后,所有人都猛地吐血不止,连已经逃离到高空之中,准备折返回南宗寺的金云兽也哀鸣一声,竟直接坠落下来! 它的脊背上,了弘长老等人都是吐血不止。 萧季等人急忙察看体内,只见神魂之中竟然有一道金光和粉红色光芒造成的创伤!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对峙的方丈和婆雅,他们在这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神通竟然是躲避不掉的! 不论他们的身体是否受到了那两道神通爆炸余波的冲击,他们都逃不掉,因为刚才那两道神通,是大道攻击! 大道攻击是天界神圣仙灵的神通中才有资格蕴含的力量!是无法躲避的超强攻击! 只要他们身在此处,便无法逃脱天地大道的辖制,更无法逃避天地大道对撞的冲击! 这就是这两位上天神佛和修罗天王战斗的真正厉害和可怕之处! 第二百九十一章 情思纠缠 方丈大师和婆雅召唤出来的女修罗天王两招神通对撞,一股毁天灭地的威能爆发,这种大道攻击导致所有人避无可避,都受了伤。 但是此时,萧季等人已经将自己主奉的修罗无魂分身召唤临凡。 萧季头顶上一尊高大数十丈的身材窈窕神情妖艳的女修罗天王,羽罗上空仍是那一尊十几丈高的黑袍笼罩着的只露出白色骷髅头的修罗天王,。 而伏驮头上则是一尊全身放出黑金色光芒的体型硕大、高达十几丈的孔武威猛的修罗天王。 当下他们在方丈和婆雅的神通中受伤之后,却来不及疗伤,因为修罗天王无魂分身召唤出来多一时,耗费的修罗业力和神魂之力便要耗损巨大,实在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于是他们立即闭目,将神魂脱离肉身,溢出分散,瞬间融合到修罗天王分身之中。 登时,那尊妖艳的女修罗张开眼睛,盈盈一笑,眼中放出青光,白骨骷髅修罗眼中点燃两团赤红鬼火,那尊威猛修罗顿时大喝一声,手中一杆魔棒便挥舞出去。 妖艳女修罗眼中青光一闪,一道青光如巨箭般疾射出去,白骷髅修罗眼中鬼火闪动,张口一喷,一股浓浓黑烟疾速地向前滚滚而去。 方丈大师背后的金色光轮遇到这三股修罗神通,实在难以阻挡了,顿时碎裂成无数金色光点消散。 萧季等三人连忙趁机催动修罗分身,向从空中坠落回来的金云兽及其背上的众人围拢过去,不叫他们再有挣脱的机会。 了弘大师等人看到三尊身量庞大的修罗飞过来,心中知道此时难以逃脱了。 了弘大师和了威了法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齐齐默念法咒,头上顿时显现一片金色光辉,三人竭尽心力飞速地召唤出神佛分身。 不多时,了弘长老头顶便冉冉降临一尊慈悲佛陀,了威长老头顶降临一个怒目金刚,了法头顶便是一个威严的法王,三位神佛分身都闭着眼睛,身上绽放金光。 了弘三人见此,顿时齐声大喝,神魂离体而出,迅速融入到三尊神佛分身中去。 刹那间,神佛睁开神眼,周身金色佛花仙草迅速盛开绽放又立即消失,继而佛音浩荡,光彩绚烂。 而此时,三尊修罗也正好包围过来了,把三尊同样高大的神佛挡在中间,眼看又是一场惊天斗法大战。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金云兽背上的本倩。 想来也是,在这些大武国修炼界顶尖强者的眼中,一个小小的佛道玉乘境的修炼者,再如何也无法左右战斗局势。 本倩一直盯着方丈大师和婆雅的战斗,刚才她在经历了婆雅的诡异神通入侵身体之后,身心难受至极,又接受方丈大师的澎湃灵力冲击,两股神通在体内对撞,顿时身心受损。 但奇怪的是,在婆雅的诡秘神通离体之后,她的神魂中似乎残留一些婆雅的神识——那是一种古怪到难以言喻的情思:愤怒、怨恨、爱慕、思念等等诸端情绪融为一体,混杂一处。 或许对于男人来说,转眼间便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在一旁,但是女人天生的细腻敏感,一旦接触到这些思绪,便会深深陷入纠缠和彷徨之中,并且由人及己,忧郁着思虑且焦灼自身的情感。 本倩看着他们俩,再联想到自己和一风,虽有不同,但其中的纠葛悱恻,细细想来,竟有七八分神似。 本倩想着,自己和一风都是南宗寺的弟子,自从相逢的小误会,到秘境中两人相遇,意外救了一风性命,一路彼此扶持,终于走到了秘境中央,完成试炼。 到后来出秘境,在寺内及前王君州路上,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感情日深。 但仔细想来,似乎只是自己一往情深,一风的心始终在他的小师姐那里。 他好几次决定要以死相拼之时,最后嘱托给火猴和书礼的,也是放心不下秀姑,平常行为举止上,无一不比她亲密许多。 联想起这些,她心中惆怅不已,又想起一风不论如何特殊,尚且是佛门中人,佛道修炼,最大的忌讳便是六根不净。 方丈大师看似修为强盛至极,佛道修行深厚,佛心坚定,但到了最关键之处,还不是因为情思困扰导致走火入魔,现在眼看就要身死道消了? 又看着婆雅,其集天地清雅之气、毓秀精华的花容月貌,自己难及万一。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方丈大师最后不还是遵照师命,绝情地划清界限,以致于现在生死相抵? 难道自己会比婆雅更加有魅力吗?可以与一风心心相印吗? 即便如此,一风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如方丈大师一般,坚定佛心参悟佛道吧? 可不是,到最后还是一腔衷情错付,如蒲苇之与磐石? 蒲苇随风散,磐石无转移。 这或许就是她和一风最后的结尾。 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做一个了结呢,自己将性命断去,让一风去安心参佛,去普渡众生,还不至于两人纠缠到最后两人生死未知,还要像方丈婆雅一般,以死相抵! 这也算,自己给一风的一腔衷情有了些许安慰,有了一个归宿,虽然短暂,但至少存在过。 本倩心中悱恻纠缠愈想愈深,痴情难以自拔,已经走入了邪道而不自知。 她的情思一动,便如天火流星,无可挽回,手中从怀中掏出重门珮,紧紧扣在手掌中。 重门珮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绪,兴奋地闪着幽绿的光芒,那座门框之中的黑气更是疾速游走四蹿,像是要冲破玉璧而出。 重门珮门框上的那个天神,如今对照着萧季等人召唤出来的,哪是什么天神,必是修罗天王无疑。 此刻,那修罗的脸上竟然浮现点点血光,隐约间还咧开嘴笑,狰狞可怖。 本倩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她回忆起来萧季交代她的话,曾说到献祭之语。 虽然何为献祭,她一无所知,只是感觉以性命所换之物,应该是威力绝伦。 既然如此,若将婆雅等人惊走,在了结痴情之时,还能为一风抵御一些伤害,就算是死,也值了。 当下想着,便静默着记忆念诵起萧季教给她的八篇魔咒,魔咒分别对应着重门珮的八重魔天门: 四天王天门、忉利天门、夜魔天门、兜率陀天门、化乐天门、他化自在天门、波旬门、虚无门。 魔咒由简单至繁杂,由浅显至玄奥,愈来愈深。 其中四天王天门的魔咒最简单,因此本倩手中紧紧抓住重门珮,闭上双眼,专心凝神,口中默默念诵。 速度渐渐越来越快,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人推动着她的念诵的魔咒,到后来仿佛不是她在念诵,而是有人将她的心中所想催发出来,她在那瞬间仿佛是一个牵线木偶,已经身不由己了。 此时此刻,本倩头顶之上,了弘大师和萧季他们的交战已经开始了,各种神通炸裂,神彩炫目,光霞耀眼。 威能余波叠加冲撞,摧枯拉朽地狂妄着想要摧毁一切,金云兽不得不载着本倩和长老们的肉身四处躲藏。 但在一个瞬间,他们的分身突然感受到一股冲天的修罗魔气,比他们召唤出来的修罗身上的魔气还要重数倍之多! 众人正感到一阵诧异,萧季融魂的那个女修罗却突然惊醒,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愕地向本倩看了过去。 只见本倩已经飞身下地,在地上凝聚出一道高大的魔天门! 她站在魔门中间,无边的修罗魔气正从魔天门中钻出来,魔气如一股浓烈的黑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魔天门也在变得更加高大。 第二百九十二章 青铜魔门 本倩站在魔天门中间,伸开双手,闭上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无边的浓烈黑气的修罗魔气不知从何处凝聚出来,冲出魔天门,将她的身体吹拂得影影绰绰,像是无边的滔天黑澜中,一朵清秀的芙蓉。 魔天门的黑色门框上雕刻了许多玄妙的符印,正燃起熊熊黑炎,随着黑气越来愈多,黑炎越燃越旺,魔天门也越来越高,转眼间就高达几十丈。 魔天门浓烈魔气之中,本倩口中一声声幽幽的念咒声传来,像是仙女诉怨,织女絮愁,轻柔幽怨,像是要敞开的自己的心扉,表达无尽的缠绵情思。 萧季目瞪口呆地看着本倩,他虽然将重门珮的咒语传授给了她,但从来没想到她第一次就能召唤出如此庞大的魔天门! 并且,这不是重门珮的正常使用状态,而是献祭! 将自己的神魂、寿元、修为等等最宝贵的东西,献祭给魔天门之中的修罗们,趁机打开八重魔天的一道道原本被封印的魔天门,修罗们便能趁此离开八重魔天,肆虐人间! 若是重门珮正常使用,那便只是隔着魔天门,牵引魔天的魔气,凝聚魔兽修罗的魔影来攻击敌人。 有魔天门背后的魔天之中无穷无尽的魔气支援,只要修为足够,便能凝聚无数强大的魔兽修罗的魔影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这种神通,正和婆雅的青翠参天巨树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她现在与婆雅的修为差距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但如果开始献祭,将上古时期便封印的魔天门打开,真正的魔兽修罗们趁机钻出来肆虐人间。 他们都是嗜杀嗜血的恶魔,毫无人性可言,放他们出来,必是无可挽回的巨大灾难。 所以萧季当时把重门珮交给本倩时,已经郑重强调了,不要听从魔天门背后修罗们的诱惑,否则自己身心受损,甚至殒命不说,还会造成极大的天灾。 但萧季没有想象到的是,在本倩刚刚念诵魔咒的过程中,她是经历了一番多大的痛苦和挣扎。 她念诵着魔咒,至后来越来越身不由己,似乎有人在背后推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她恍惚间走到了一处全是黑色魔气覆盖之地,前面就是一道高耸入天,两旁看不到尽头的山壁。 山壁中间有一座巨大的青铜门,分为两扇,里面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她犹豫着,走到门前,贴上门,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那正是一风的声音。 他拍打着青铜门,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本倩师姐,救救我!快救救我!” 本倩顿时心口猛跳,焦急万分地拍打着巨大的青铜门,大声喊道:“一风,你怎么了?你怎么关在里面了?” 一风在里面回答道:“我在禁地之中,被红莲业火焚烧,神魂堕入了魔天,修罗们要拿我做奴隶,伺候他们!他们叱骂我,鞭打我,我全身都是伤口,你看,还流着血!” 说着青铜门便开了一个小口子,本倩急忙凑过去,只见到里面一片昏暗,只有一风跪在地上,身上发着微弱的金光,但是他身上全是被鞭笞的血痕,一股股殷红鲜血流出来,他瞪大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可怜又无助地看着她。 本倩眼泪直流,手掌用力拍打着铁门,焦灼地喊道:“一风,我要怎么救你?!一风!” 一风在里面说道:“本倩师姐,现在只能你救我了,他们被我引开了,马上就会回来。你快救我,你只要用这些魔气为引,咬破你的舌尖,喷出精血洒到门上,然后念出魔咒就行了!要快,快!不然你这一辈子都不能见我了!” 本倩擦了擦眼泪,一狠心,咬破舌尖,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她顾不上,一口鲜血喷在青铜门上,口中飞快地念诵魔咒。 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意识越来越沉重,身体中有一股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流逝,但她顾不上其他,只是飞快地念诵魔咒。 顿时,青铜魔门开始了一阵怪异的响动,十分尖锐刺耳,仿佛在呼应着本倩口中的魔咒,青铜魔门似乎十分费劲地往外推动,费了好久才堪堪挪动一点点。 里面一风在焦急地喊道:“本倩师姐,好师姐,求你了,你快点,快点念,他们快要回来了!” 本倩集中心力,凝神念诵,却感到那篇魔咒像是被加注了赤红的铁水一般,每念出一个字,口中和神魂都感觉滚烫无比! 一风在里面哭着喊道:“本倩师姐,他们快回来了,我想我们此生不能再见了,你多多珍重,永别了!” 本倩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但是魔咒出口又十分灼热,不多时她便口干舌燥,嘴唇皲裂,舌头在口中淌血不止。 即便本倩根本不在乎这点伤,但是魔咒让神魂滚烫异常,让她每念出一个字,都感到一阵眩晕和无力,神智越来越不清楚,魔咒时常断开,要努力搜寻记忆才能够续上。 听到一风在里面的哭喊,本倩淌着泪,哽咽着抠住青铜门,口中将魔咒一字一句搅拌着自己殷红的鲜血喷出来,洒在青铜门上,真是字字泣血,句句含恨。 这一切,外面的人都看不出来,萧季在震惊片刻后,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本倩会性命不保。 他一则是知她情绪,心疼本倩,二则是不敢因此失责,便马上撇开其他人,往魔天门之中的本倩冲去,试图救她回来。 了弘等人以为萧季要对本倩不利,便拼命向萧季冲去,想要阻拦他。 羽罗和伏驮以为萧季是想要趁乱将本倩强抢回来,便振奋精神,两人拼命抵住了弘等三人,五个人,驾驭着五个分身,再次混战成一团。 但是萧季还未靠近那道魔天门,魔天门上燃烧着的黑炎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剑,带着无边的威势向萧季劈砍而去。 萧季心中一凛,他知道这道魔天门是四天王天门,但没想到,哪怕仅仅是第一重魔天,便有如此大的威慑。 果然魔天中的修罗们都不是吃素的,这柄魔剑,估计是哪个修罗天王的宝剑,上面竟然也蕴含着天地大道,猛地向他劈砍而来,他不得不退避其锋芒。 从本倩召唤出魔天门开始,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快。 婆雅盯着本倩瘦弱的身躯和庞大的魔天门,眼中也尽是惊诧,还没反应过来。 她当日在君州城内见到本倩时,便知道所罗门的圣器重门珮在本倩的手中。 但是萧季从来没说过他已经把重门魔咒教给本倩了,这魔咒是随着重门珮从上古传下来的,十分诡异古怪,从来都只能用来催动重门珮。 她更不知道萧季传授给她献祭之法,这献祭,就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元修为等等最宝贵的东西,这让她心内如何不着急! 而对面的方丈大师此时除了头颅,其他全身血肉俱化为花瓣在空中燃烧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本倩召唤出的魔天门,转过头来,忍着无尽的分裂身心之苦,对婆雅怒斥道:“你真是不知悔改,什么时候竟将我的弟子坑害至如此地步?!” 婆雅闻言,又是着急,又是委屈,一时无法排解,反而积成一腔怒火,顿时冷笑道: “有什么悔改的?我的心从来都是这样冷漠,你不知道吗?我就要她死,我就是要将八重魔天的魔兽和修罗都放出来!既然你想死,我阻挡不住,那就要死大家一起死!你奈我何?” 谁知方丈大师听到这话,倒是将一颗心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小雅,我们此生不能再见了,你多多珍重,永别了!” 说着,方丈大师眼中凝神盯着婆雅的眼睛,细细地看了一眼,便闭上双眼。 “嘭——” 一声炸响,方丈大师的头颅也化成片片燃烧着的血肉,在空中飞舞。 婆雅再也忍不住,双眼热泪滚滚而下,她含着泪水看着方丈大师所有的血肉在空中燃烧纷飞,然后聚拢,凝结出一朵燃烧着的莲花,往上飞起,落到天上那尊神佛的脚底,托着那尊神佛,徐徐临凡。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念之差 婆雅眼看着无法对了悟进行施救,她心中一片灰暗阴冷,争斗之心淡漠褪去,只是看着那尊临凡神佛的脚下,那一朵血肉火莲出神。 那尊神佛肉身宽广,高达百丈,金碧辉煌,无数佛花仙草绽放,瞬时经历荣枯,又有无数金色流星缠绕左右,大小佛道符文闪现消失。 他头上肉髻发出大道慧光,头后一轮光环金光璀璨,端的是宝相庄严,神眼如炬。 辅一临凡,他先看了一眼了婆雅脚下,那尊同样高大且释放出朱红诡光的女修罗一眼。 他又转头看向后面本倩召唤出来的四天王魔天门,眼中露出慈悲,回过头来对朱红女修罗道: “我佛慈悲,天地大道,诸天万端,既然你我道不同,不便插手人间之事。若不得已而为之,到也罢了,只是为何要将第一重魔天门召唤出来,令修罗魔兽祸乱人世呢?阿弥陀佛。” 神佛的佛音浩荡,闻之如沐清风,戾气清散。 但是婆雅之下的朱红女修罗睁着粉红色魔眼,却置若罔闻,冷笑道: “佛陀,别人尚且不知道你们,我却了解。若说修道,我并未比你们差了,只不过你们佛多势众,将我们压制罢了。如今你们佛道在这人世没落,早已不得人心,你们难道不知吗? “天理并非只你们一家,莫说今日不是我所操控,便就算我操控,也是顺应天理,佛道,鸠占鹊巢久矣!” 神佛微微摇头,道:“无知,我佛岂能与尔等混为一谈?” 朱红女修罗冷哼一声,道:“燃尽凡人一生修为与肉身而临凡的无情者,也不过如此!你们所谓的修成功果方能成佛,不过是心怀鬼胎,谎骗凡人的把戏。若无罪恶,何来你等的功果? “情欲、罪孽,原本从鸿蒙天地起便存在,岂是你等能够度尽的?度尽之后,你等又因何成佛?我们不过是将世间本来面目还原而已。” 神佛闻言大怒,正想出言驳斥,却心有所感,转头向北而望。 只见一头极大玄黑飞禽迅猛飞来,头顶金光璀璨的羽冠,一声清鸣啸天,从森林之中惊飞出数百头黑色飞鹰,它们竟在清啸声中,纷纷坠地! 顿时黑羽如黑雪纷飞。 奇怪的是,它的背上还载着一个黑袍的年轻僧人,双目炯炯,正往这边而来,赫然便是经过红莲业火淬炼的一风! 这尊神佛竟然像看到了什么令他不安的东西似的,急忙转头,对朱红女修罗怒斥道:“畜生,也敢妄谈大道,如来慈悲,念你修行不易,还不快快滚回去!” 说着,佛掌一挥,一道看不清楚的大神通带着神佛之力,轰向女修罗。 这时,朱红色的女修罗也看到了飞过来的玄鸟和一风,眼神也颇为惊慌,勉强出手接了神佛一掌。 他们两的神情被了弘大师等人看在眼里,他们心中也惊愕万分,再看向一风,眼中也惊疑不定。 可没想到那朱红女修罗却是金蝉脱壳,她的魔体直接撤去修罗之力,眨眼间便隐匿了身影和行踪,魔体消失不见,重新化作一株僵硬的参天巨树。 因这朱红色女修罗天王去得太急,又匆匆接了神佛一掌,虽然匆忙,但都是天地大道神通,通过秘术牵连着女修罗的婆雅不禁神魂震荡,身心受损,口中狂吐血不止。 那尊神佛眼见最大的敌人撤退,稍稍心安,又看了一眼一风飞来的方向,便急忙转身回头,凝神对着本倩召唤出来的第一重魔天门,口中喃喃道: “难为你焚毁一生修为功德,便只好为你聊尽绵力了。” 说着,他全身金光璀璨,“嘭隆”一声猛然炸裂,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佛符,带着神佛之力,如蜂拥蝶涌,冲向本倩所在的那座庞大的魔天门。 只见千千万万的金色佛符在门中炸裂,化成金粉掩盖住源源不断的冲天魔气,魔天门在金粉湮灭魔气的争斗中慢慢变小。 此时,那一柄追杀萧季的魔剑突然放弃他,迅猛折返,向魔天门附近的金色佛符冲杀过来。 可那些金色佛符灵性异常,并不与之对抗,直接在魔剑的周围炸裂,化成金粉缠在魔剑之上,绽放金光,慢慢将魔气磨损至湮灭,那柄魔剑也在慢慢消失。 眨眼间,滔天的魔气便在漫天的金色烟尘中遏制住疯狂滋生的势头,渐渐在损耗中消逝。 残余的魔气也颇具灵智,见势不好,纷纷撤退钻入魔天门中,凭空消失。 不论是神佛化身的金粉还是滔天的魔气,都是蕴含着天地大道的灵之物。 它们之间的争斗征战,虽然不如之前的大道攻伐那样猛烈,但是它们互相磨损中,天地大道也在互相侵蚀,产生的神通威能,同样悄无声息地磨损着所有人的神魂,令他们的神魂也煎熬不住。 于是,从原本受伤颇重的了威开始,不得不撤去召唤神佛分身的神通。神佛分身如同来时一般神秘,渐渐化成虚无消散在空中。 接着便是了法、伏驮、羽罗、了弘、萧季,一一将的分身撤去,所有人的神魂都急忙飘荡回各自肉身之中,生怕慢一点,那些金粉和魔气消磨带来的威能余波,会将他们的神魂都磨灭。 于此同时,本倩召唤出来的魔天门在“轰隆”一声中炸裂,化作一股浓烈的黑烟,消散不见,只剩下本倩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婆雅见状连忙喝令萧季等人:“把本倩抢回来!” 萧季等人因为召唤神通,神魂耗损,身心伤重,正在加紧疗伤。 听到婆雅的喝令,萧季最先反应过来,狂吐两口鲜血,立即飞身而去,身影迅速,眨眼间便飞到本倩身边,一把将其抱起,和羽罗伏驮三人退回婆雅身边。 婆雅却眼含热泪,单单盯着那朵快要熄灭的血肉莲花出神。 了弘等人见此,想要挣扎着去阻止,却是修为大损,有心无力。 更何况,论修为,他们中无人能抵得过萧季,只好眼睁睁看着萧季抱走昏迷的本倩。 一风在远处加速飞近,他从彤云森林之中便感到一股滔天修罗魔气,令他神魂不安。 当时他撒开双腿,奔向禁地之外,却没想到,肩膀的玄鸟十分灵性,知道他的想法,展翅一飞,化成一头身形庞大的神禽,他便飞上其背,迅速赶来。 从刚才的更远处,他看到一幕混乱而壮烈的景象: 朝佛峰那处石壁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石头碎裂崩塌,他们周围的所有树木房舍都化成了齑粉,地上一条冒着浓浓黑烟的巨大深渊,一片狼藉不堪。 更神奇的是,有五尊身材高达十几丈的战乱作一团,神彩耀眼,神通绚丽,缤纷璀璨,而另一尊几十丈的修罗被一柄硕大的黑色魔剑追杀。 除此之外,还有两尊高达百丈的神佛和修罗对峙,其身上的神佛之力和修罗魔气之重,实属生平罕见。 而更诡秘的是,有一座不断升高的耸立的巨门,全部被浓烈的修罗魔气缠绕,黑色魔气之中,还缠绕着一个昏迷着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本倩! 一风心口猛跳、焦灼不已,顿时脚下一跺,催着玄鸟展开双翅快速飞近。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看到那尊百丈神佛炸裂,冲击着那座魔门,魔门湮灭,而一个身影一闪,竟将本倩掳走了! 一风顿时怒喝一声,然而那群人已开始拼命奔逃,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却猛然一征,只见那群人居然有两个熟人:萧季和羽罗! 再向另外一人看去,不由得一呆,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绝伦之人,眉目流盼,神采若仙。 甚至,她那绝世美貌在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殷红的鲜血衬托下,更显得凄楚动人、羞怯哀婉、可堪怜爱,恍惚间,似乎还有小师姐秀姑的影子! 她是谁?为什么会和小师姐相像? 一风不知道在看到婆雅的一瞬间,便已经中了她的幻术神通,这是婆雅美丽绝伦的天赋,他不免神情呆滞了。 脚下的玄鸟却并不知晓他的情况,依然直往了弘等人的方向飞去。 就这一瞬间,他便与婆雅等人拉开了距离。 殊不知,这一念之差,便是一风以后的人生痛悔之源。 而天边,那株缩小了翠绿树枝载着婆雅他们在天际向前飞驰逃离。 婆雅身侧,萧季盘腿而坐,眼中却看着婆雅施展魅惑秘术,试图吸引一风靠近,却只见一风没有中计,往另一头飞去了。 萧季心中不免感叹,只能完成一半任务了。 他们今日受伤颇重,羽罗和伏驮在召唤修罗天王分身后,现在脸色苍白,躺在一旁,气喘吁吁,挣扎不已。 而婆雅,虽然她的修为高出他们一层,但召唤修罗天王真身,岂是儿戏,她的身心必定已损耗过重,不然也不会只施展这种威力微弱的幻术神通,来试图完成任务。 这种幻术神通面对真正强大的敌人,只能起到干扰的效果,她现在身受重伤,竟然连小小玉乘境的一风也迷惑不了了。 经历一轮轮将近两天一夜的不停歇的战斗,他们皆无再战之力。 幸好圣主嘱托,若不能兼得之时,以本倩为重,所以他们心内还算稍安。 突然,只见婆雅尖叫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状若疯狂,尖叫声让萧季等人心惊肉跳,莫名其妙。 原来婆雅这时候才感到一股庞大的修罗之力,从四面八方反噬而来。 这股反噬之力,无踪无影,无形无迹,滂湃浩大,仿佛无穷无尽,如同万箭攒心般钻入她的神魂,令她痛不欲生。 召唤修罗天王真身的代价,终于在此刻开始兑现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九狱玄鸾 一株长达数丈的巨大翠绿树枝在高空之上飞驰,翠绿树枝的枝叶变得枯黄,上面原本点缀的珠宝玛瑙也散落不见。 树枝在婆雅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立即急速向下坠去。 见此,萧季抱着本倩,连忙稳住心神,脚下一跺,将修罗业力灌注到翠绿树枝之中,堪堪将这件法宝稳住。 接着连忙向婆雅看去,只见她在疼得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尖叫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更恐怖的是,她的花容月貌也如同这翠绿树枝一样,渐渐枯萎,纤细葱白的手掌变得干瘪;她圆润细腻的脸颊上颧骨突出,额头眼角堆满了皱纹;她的眼眶深陷进去,双目因钻心的疼痛颤动,水光消散,犹如干涸的枯池,失去了光彩;她的嘴唇也变得干裂,牙齿变黄,还脱落了几颗——她已然变成了老妪 甚至比之前的那副模样更加苍老,更加干瘪。 好不容易才将这种痛苦平息下去,她终于安静下来,对于这副苍老的皮囊,她并无伤心之意,只是喘着残息,僵硬地躺着,眼神痴呆地看着天空。 萧季在心中感慨万千,他像是见证了一朵绝世美丽的昙花开放又凋残的过程,令人心酸唏嘘。 花自飘零水自流,情思脉脉千古愁。 花僧缱绻缘修道,半为佛天半入魔。 萧季又轻轻放下本倩,让她和婆雅并排躺着,心中嘀咕,这本倩,心下模模糊糊说不清楚,只觉得和婆雅有些相似,但她和婆雅的遭遇一比,又该是如何的结局呢? ······ 在一风看着那副绝世美貌愣神的时候,脚下的玄鸟一阵神翅闪动,便载着一风靠近了弘等人。 等一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婆雅等人早已飞向天际,眨眼间便消失在视野中,追之不及了。 当下想到本倩被掳,心中一阵剧痛,懊悔不及,他不该被人所迷惑,把自己身边最后一个亲近之人也丢失了。 又想起本倩待自己的种种好处,不下小师姐,可如今自己竟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了! 此间一别,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自己想要去追查,所罗门在哪里,又要向何处追寻呢? 更何况如今佛道受难,恐怕他竟一时不得不将本倩搁置在一旁了! 一风心痛难忍,捂住胸口,半跪在玄鸟背上,神魂一阵剧烈的痛苦袭来。 但他同时也非常奇怪,自己也是经历过红莲业火淬炼的人,整副身心都有了质的变化,全身的灵液也都洗练了一遍。 加上红莲业火是佛道修为的试金石,想来自身的佛道修为理应更上一层,可为何还是会为情所困呢? 正在痛苦异常,玄鸟已经飞近了金云兽身旁,那金云兽凶悍非常,但见到玄鸟之后,竟眼中露出畏惧之色,嗷呜一声,连连后退。 金云兽背上的了弘长老等人的神魂俱已回到本体肉身之中,看到一风平安归来,心中倒也十分欣慰高兴,只是看着方丈大师的血肉化莲的残影,又一阵阵难受悲伤。 一风近前,挣扎起来,跃上金云兽的背上,玄鸟仍化作小巧的模样落在他的肩头。 了弘长老等人十分诧异,拖着伤残的身体挣扎着迎上来道:“一风,你回来了,可曾受伤吗?如今好些了吗?” 他看到了弘长老等人关切的模样,又见他们都血痕满身,了威长老更是肢体残缺,一风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他不想给他们太多负担,便只说道:“长老们,弟子一切安好,经过红莲业火的洗练,斩佛霜毒气已经彻底焚尽了,修罗魔气倒是顽固,却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影响至深了。” 了弘长老等人微微点头,一风看了他们几眼,又问道:“方丈师伯呢?” 了弘长老三人眼神俱是一暗,抬眼看向一风身后。 一风连忙转身过来,正好看着那些血肉莲花瓣散去赤金火焰,在空中片片化成灰烬,一阵阵地被风吹散。 一风凝神感受,方才突然体会到那些花瓣竟然是方丈的气息! 他身后,了弘长老声调悲痛地说道:“为了阻止修罗们强行掳走本倩,了悟师弟血肉化莲,召唤出一尊神佛真身,如今已经圆寂了。” 一风闻言默然,他离开之前,还见方丈大师有说有笑,一副超然世外的得道神僧模样,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死去了。 圆寂之说,不过安慰而已,如此死法,岂能妄说圆寂? 恐怕连六道轮回都无法得以遁入。 他心下一阵悲凉,又问道:“本倩师姐呢?为何会召唤出那冲天魔气的东西,又与那些修罗有什么干系,他们为什么要强掳她离开?” 了弘长老等人纷纷摇头,他们也十分奇怪。这种秘密,又岂是他们能够清楚的呢? 这时,一风肩膀上的金冠玄鸟细细地清鸣一声,又在他的肩膀上跳跃不止。 一风奇怪地看着它,与它相遇,不过短暂的工夫,还没熟悉到心意相通,所以刚才玄鸟在一瞬间,没有感受到他的心意,去追本倩她们,竟直接往这边来了,因此错失良机。 倒是了弘长老闻声细细打量着它,眼中先是疑惑不解,后又震惊异常,再又更加疑惑。 一风见状,问道:“了弘师伯,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了弘长老先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又点点头道:“老僧也只能猜测,据老僧往日在藏经阁所读经书,其中倒有相似的描绘。老僧忖度,莫不是九狱玄鸾罢?” 一风闻言皱眉,只听这名字,恐怕大有来头,而且,应该不是什么好善之处所来。 却听得了法长老走上前来,道:“我知道,确实是九狱玄鸾,在藏经阁灵系神通秘籍区域,我在经书上曾看到过这种神兽。不过,那本秘籍将这东西放到最后一页,只有简单介绍,并未说明其沟通之法和神通。” 了弘长老也皱着眉头道:“既真是九狱玄鸾,我倒知晓一二。鸾鸟,乃是凤凰之属,是神兽中可与真龙匹敌的存在,集天地灵气,为神灵天佑。 “但是,偏偏这是九狱玄鸾,传说它涅槃自地狱鬼火中,生长于地狱,凶猛异常,震慑恶鬼恶魔。更有离奇的传闻,说它曾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至于真假,那实在不知了。” 九狱玄鸾闻言,立即鸣叫一声,以示应和,展开亮黑双翅,双目金光闪烁,头上金冠抖动,金芒闪烁,大有自得之意。 一风见此,想是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不敢确定它是否为地藏王菩萨的坐骑,不过它来自地狱,恐怕是实打实的事。 更何况,他亲眼看见它诞生于红莲业火凝聚的火莲之中,那红莲业火原本就属于地狱,与地狱业火同根同源,只是威力更甚。 红莲业火如此厉害,诞生的生灵必定不寻常,若真是如此,为何它不待在地狱,而要遁入凡间,还帮自己重新炼体,滋生全新的血肉? 若它真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那这一切就变得更加无法理解了。 不过,倒是刚才那尊天界神佛和女修罗天王看见玄鸾就跑,这种威势,他从未见过,了弘大师等人也纳罕不已,也证明真的它大有来头。 正在一风胡思乱想之际,了弘长老却惊讶地问道:“一风,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了法和了威两人闻言,都仔细向一风的眼睛看去,只见他的双目的眼眸漆黑,但是从眼瞳向四周发散出一瓣瓣半透明的灰暗叶片,围绕着眼瞳,隐隐形成一朵灰黑的精致莲花。 乍一看倒看不出来,可仔细一看,又觉得诡异非常。 一风听了他们的描述,拧紧眉头,想了片刻,道:“在红莲业火焚毁斩佛霜魔气和修罗魔气之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恐怕修罗魔气并未除尽,残余的尽留在我眼中了。” 了弘大师忙道:“你感受如何?是否有碍?” 一风不想让他们过于操心,摇了摇头,道:“不论如何,至少现在我没有性命之危了。” 他又看向方丈大师逝去的地方,更远处,是本倩被劫掠离去的方向。 他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翻涌了片刻,又强行压住,缓缓沉声说道: “我们替方丈师伯超度吧。愿他此生事了,愿他来生无恙,愿他所修之佛,皆成福缘。阿弥陀佛。” 于是四人皆肃穆,低头念诵佛经。 佛号沉重,梵音悠长,跌宕震荡,清净心结。 只有九狱玄鸾,眼中金芒流转,盯着方丈死去的那个方向出神。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府异状 深夜,大柱国府邸,君州崔王府。 崔铭身后跟着太尉吴浩,还有一队龙武军护卫,绕着一处走廊,穿过一道拱门,往一处十分宽大的院子走来。 院子中火把晃动,光影错落,有许多龙武军护卫站在那里,只见秦虎迎上来,恭敬道:“王爷一向不太搭理这些事,今夜为何亲自前来过问?” 未等崔铭说话,吴浩便开口道:“是今夜王爷教导我朝廷里的事宜,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惊扰了王爷?” 崔铭背负着双手,淡淡道:“谈不上惊扰,若是第一次,我倒确实是有些吃惊,不是为他们有何厉害之处,而是为他们的行事愚蠢。” 吴浩接口问道:“今夜又有多少人?” 秦虎连忙让开,露出身后一溜并排躺在的地上的尸体,回道:“禀太尉,今夜倒是多了些,一共八人,逃了一个,其余的因拼死顽抗,一并处死在此处。” 只见那七个尸体全身着黑衣,死法不一,有些被戳穿心胸,有些被刺穿头颅,他们头上原本蒙住的黑巾被扯开,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来。 崔铭撇着眼看了两眼,说道:“一共多少人了?” 秦虎回道:“算上今夜死去的,一共一百零一个了。皆是趁夜色潜入府邸,意欲行刺王爷之人。有些人倒是有些手段,不过在属下看来,也不过如此。从金龙令出,便开始有人行刺,胆大妄为,死有余辜。” 崔铭点点头,问道:“逃走的那个什么样?” 秦虎道:“以前也有逃脱过几人,功法神通都有些相似。尽管那些逃走的人隐藏得很好,但是交战之中,他们情急之下露出一两招神通,都暗含修罗魔气。” 崔铭闻言,说道:“去把他们处理吧,不要声张。” 秦虎领命,飞快地安排人将尸体抬走,又安排人清扫庭院。 不多时,便一切妥当,崔铭又将带来的护卫散去。一时间,庭院中便只剩下崔铭和吴浩及秦虎三人。 吴浩迟疑着道:“王爷,刚才不叫他们声张,是何用意,为何不借此禀报武帝,让武帝也知晓这些邪魔外道的真正面目?” 崔铭背负着手,在庭院中慢慢踱步,淡淡说道: “本王禀报,便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反而招引武帝的疑心。我们这里有,严归真那里便也有。这些时日,还听说有些大臣家中也有恶僧行刺,还来求本王调拨龙武军给他们护卫。 “佛道贼子如此大的声势,连我都有听闻,这是君州城,在武帝的眼皮之下,难道武帝不知道吗?凡统治天下之人,其疑心必重,我们又何必如此火急火燎地去触霉头呢?” 吴浩忙拱手道:“多谢王爷教导。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有所罗门的人掺和在里面?” 崔铭道:“但凡真正修佛者,其心底总归要明净些。即便对朝廷和儒道二教怨声载道,也不肯行这宵小阴险之事。 “所以,他们必须得有人鼓动,或为其引路,才能煽动其心,借胆行事。所罗门一向宁愿天下不乱,他们的道义便是还原众生相,释放欲念,以修罗道证佛道。如今佛道衰败,正是给了他们机会,所罗门正中下怀,为他们牵线搭桥。” 吴浩要拱手称赞,崔铭罢了罢手,说道: “你刚才拿给我看的兵部、户部草拟的奏章,里面有几项不妥,第一,不要将拆毁多少寺庙写在其中,只要将兴盖了多少避难所、修葺了多少桥、路和破旧的驿馆据实写在里面。” “是”吴浩回道。 “第二,不要将盖了多少儒教学堂和兴武馆写在其中,将多少百姓分得多少寺庙田亩,分得多少粮食,灾民如何得济、如何感恩戴德写在里面。”崔铭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是。”吴浩再次答应一声。 崔铭点点头,继续道:“第三,不要将新征得多少兵力写在其中,你只说兵饷得缓,且说大武佛道僧众聚众多少叛乱,其势力如何,战况如何,部署在大武国多少处写在里面。 “其余的地方,还要司马坚和沈渊两个榆木脑袋开开窍,好好想想,仔细忖度再奏闻武帝。” 吴浩忙拱手弯腰称是,崔铭又道: “好要着礼部,将国家大祭、各级官吏家祭、平民私祭等等礼制重新编撰,将原先须将佛僧祭祀超度的篇章部分全部蠲除,可替换为道门的大醮和作法忏经,及其他阴阳道场。” 吴浩问道:“敢问王爷,竟不添加我们儒家的内容吗?” 崔铭淡淡地笑道:“自增添了这些儒家学堂,大武国上下,无数稚童少年日夜诵读经典,武帝举荐制度之外,朝廷及圣书院取士皆从我儒家掌握的世族中遴选,举荐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武帝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吴浩恍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如此说起来,灭佛之事,竟要从毁经一事做起,方能斩草除根,防止死灰复燃。” 崔铭微笑着点头,道:“此事必须抓紧,派出去的军团情况如何?” 吴浩禀告道:“佛道在大武国十四州,上千年的根基,要想一朝将其毁灭,实在难为。” 看到崔铭脸色不悦,吴浩赶紧说道:“前几道金龙令出来之后,连君州北宗寺所有僧众都连夜逃亡北上,这终究是心腹大患。 “况且,佛道在大武国竟然有许多变体,例如西凉州、密州、西南州等地的佛道竟然与武国中部地域十分不同,其神通功法也诡异非常。 “他们不但将边境自身的军团纠缠住,便是新派兵出去平叛的君州驻守军团,也水土难服。 “虽然佛道乃是作困兽之斗,我大武军团自然是威势赫赫,却也尚需时日。” 崔铭沉默了一会,道:“自然,儒释道三教,不论那一教派都可谓是道义巨擘,其根基之深,如今只怕还是显露了一部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日后恐怕会更加艰难,因此需要事有针对,对其关键之处痛击。” 他停顿了一会,想了想,说道:“尽快造成声势,要朝中的御史和监察官上奏,务必要武帝同意儒道二教的精英力量融入军团中,同剿佛门邪道。” 吴浩称是,问道:“我们圣书院已经有大批的儒将参与其中,是否还要增加?” 崔铭道:“无妨,我们儒家本就是治国安邦,都是分内之事。只是再增加恐怕又引起武帝疑心。那便圣书院中由郑文琪领衔,带领精干学子,以书家为先锋,征战沙场。 “你就奏明说,起复书家,如沐天恩,将功折罪。国师那边,也自有他道门的安排。” 吴浩道:“书家现在好像那个叫书钰的族老好像不肯出山,我们非要拉他们下水吗?” 崔铭冷哼一声道:“想要好处,还想不死人?笑话!我圣书院出身的将领在边境死了多少?书家要当缩头乌龟,没人管他们,但他们想要来君州城,不脱层皮休想进我崔王府的门!” 说话间,便已经踱步到了庭院出口,又是一条游廊,却是王府的缀虹池。 时值深夜,但是缀虹池中神光氤氲,里面有数尾鱼儿游动,鱼鳞偏偏泛起洁白银光,在绿水中熠熠生辉。 更有大片的秋芙蓉,在枯枝败叶中傲然盛开,十分冷艳凄美。 崔铭忘情赏景,吴浩便要悄然告退,崔铭忽然叫住他,问道:“这段时间,太子那边怎么样?” 吴浩道:“下属来报,说当日武帝要派遣左神威军团出征之时,太子曾奏请武帝,要亲率兵马剿灭佛道叛乱。” “哦?”崔铭饶有兴味。 吴浩便笑道:“武帝不准,自此后太子便将自己藏在家中,不大出门,也不怎么见客,许多原来奉承的大臣官吏也疏远了。现在正是门庭冷落,衰落了不少。坊间还有传闻,说······” 崔铭皱着眉头,斥责道:“说,别吞吞吐吐的,着人厌烦!” 吴浩无法,迟疑着道:“坊间传闻,或许武帝要另立太子呢!” 崔铭闻言立道:“放屁,魏宇的性格我还不清楚吗?!他——” 他立即又顿住口,脸色尴尬,吴浩和秦虎两人的脸色一白,眼睛慌张地看着崔铭。 崔铭猛地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太子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他或许以前沉迷与佛道,不过他能够说出亲率兵马剿灭佛道,不论他是否真心,都在明面上保持了魏氏父子同心的面目。这是太子的心机,也是他足够成熟的城府。武帝是不会轻易更换太子的,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属下领教。”吴浩和秦虎两人立即会意。 崔铭随即面色一冷,道:“这些无稽之谈便不要在人前说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子党派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明白了没有?” 吴浩连连点头道:“谨谢大柱国教导!属下这就告退。” 他说完转身,慌张地往王府门口走去,走到游廊尽头,立即有他贴身的护卫跟上。 崔铭看了一眼吴浩,转头继续看着缀虹池的银光游鱼,双目炯炯,低头沉吟。 “许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了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囚鸟之念 太子府别院,日暮。 橘红的日光撒满了庭院,院中有一片枯黄的野草,夏花也萎谢了许多,两株硕大的桂花树分列两旁,开出淡白色的小花,在秋风中摇摇欲坠,但依然散发出清冷的桂香。 小兰轻轻地走出房门,手上搭着一件袄子,走到屋外的游廊上,默默站到秀姑身后。 秀姑倚栏凝视着庭院,没有转头说道:“我不冷,把袄子收起来吧。” 小兰似有些委屈,说道:“小姐,不是奴婢不听话,实在是上次那次你和刘毅将军在外面谈了一回话,后来就被风吹伤了,还病了好些时候。 “从那时起,刘将军便时常要吩咐奴婢们好好服侍,脸色可怕的很。奴婢也不是怕,只是确实小姐的身子要紧。” 秀姑闻言,转过头来,眼角似有泪痕,猛然一看,比原先消瘦了许多。 她身上那种活泼娇俏的气质削减了许多,就像是被风吹跑了原本那饱满丰盈的少女元气,变得娇弱好多,人见犹怜。 她说道:“无妨,你别怕,刘将军只是与你们玩笑呢。那次正好我与他说了些不对头的话,所以他有些生气,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小兰怯怯地点头,说道:“我听小姐话。即便如此,小姐的身体也是很要紧的,以前从来不曾想到小姐也会生病的,因为听说小姐也是修炼者,很厉害,仙女似的人物。 “可是自从得了那块白色软玉,倒像是种下了病根,三病五灾的。奴婢斗胆说,刘将军也不知怜惜,明知道小姐病着,还经常带来些不好的消息,一说就是半天,也不担心小姐伤心劳神。” 秀姑倒淡淡笑了,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不好的消息?难道你偷听了?” 小兰脸色一变,立即摇头道:“小姐恕罪,奴婢怎么敢!只是每次刘将军走后,小姐总是十分伤心,要么就很忧愁,有时候还哭过,和刘将军闹过。奴婢也不太懂,但若是好消息,哪会这么乱糟糟的呢?” 秀姑淡笑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不过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小姐,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即便是修炼者,这段时间总没有静下心来修炼,耽搁了许多。也或许是因为和这里水土不服,三病五灾也是正常。另外,两个人相处久了,吵吵闹闹也是正常。” 小兰小声道:“奴婢倒不是这么觉得。奴婢有个同胞兄弟,小奴婢两岁,从小奴婢就在家带着他。 “等到了十一二岁,奴婢就被卖出来了,那些年虽然家里人都宠着他,没人在乎奴婢,但是奴婢待他是极好的。 “他懂事后,对奴婢也是极好的,从来没有欺负过奴婢,还经常帮着阻拦外面那些浪荡子。 “这些年,父母死后,他独自在家种着薄田,虽然没有攒下一个子,更别提来赎奴婢了,但是他时常让厨房的陈老伯,带些他自己种在地里长的蔬果带过来给我吃,还问我好不好。我们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吵过一次呢!” 小兰悄悄抬起头,撇了一眼秀姑,看她想得入了神,便住了嘴不再说。 秀姑倒反应过来了,对她微笑道:“我听着呢,你继续说罢。” 小兰才又说道:“小姐平常也说到过几个人,奴婢听到小姐和那个什么名字古怪的师兄斗嘴就感到好笑,听到那个书师兄,他能够勇敢做出选择,放弃书家的荣华富贵,奴婢倒觉得十分敬佩。 “但是奴婢知道,小姐最开心的是说到那个名字也怪僻,叫做一风的小师弟。每次说他都会不自觉地笑,奴婢一看就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笑,那种模样,和奴婢说到自己的弟弟是一样的,都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温暖。” 听到小兰的话,秀姑不禁又想起一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 十几年来,在青山寺一块嬉戏玩耍长大,一起逃难到南宗寺,在南宗寺一起修炼,来君州又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劫难。 他们欢笑在一起,伤心在一起,受伤互相照顾,失落互相扶持,也从来没有和他吵闹过,小师弟总是一副很乖巧的样子,让人心疼。 可是啊,刘毅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心惊,让人伤心又欲哭无泪。 他从战彦章带去的战士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到一风入了魔,变得疯疯癫癫,又是参加了一场异常凶残血腥的战争,几乎身死。 不仅如此,书礼师兄离开了他,被逼着回书家去了,火猴师兄又被太清门抓捕了。 这两个最疼爱他师兄姐都不在他的身边,最喜爱他的了然大师和了毓师叔纷纷谢世······ 这个乖巧的小师弟啊,还有多少磨难等着他呢? 但是,明明看起来乖巧怯懦的小师弟,每次都挑起了最重的担子,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内心的痛楚,他不说,可是我是最懂的啊! 可惜,这些最艰难的日子偏又不在他的身边,又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呢?那时候,他已经成长到让她都感到可信赖和依靠了吧?······ 秀姑想着便入了神,看着散去光彩、暖黄的即将西坠的夕阳,突然想起一些和一风在夕阳下美好的回忆,猛然剧烈咳嗽起来,乃至咳弯了腰。 小兰脸色剧变,连忙过来将袄子披在秀姑背上,又轻轻地拍着她。 恰在此时,听得一阵铿锵的脚步声响,小兰不用看就知道是刘毅将军过来了。 他正好看到秀姑弯下腰咳嗽,还以为怎么严重,立即赶过来,喝骂道:“小兰你这小蹄子,怎么服侍的,没病的人都让你服侍病了!” 小兰只是含着眼泪,半句也不敢回。 秀姑还要咳嗽,但闻言强行忍住了,站起来,脸色苍白,瞪着眼地对他说道: “你不用来我这里摆你‘冷面’杀神的将军架子,我好不好,是我自己的事,小兰有什么错,你就劈头盖脸地骂她?” 刘毅听她又是故意将“笑面”说成“冷面”,定是生气了,便急红了脸,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小兰,我这个脾气你是知道的,说话跟放屁一样的。这样,我向你赔礼,你多担待,这里风冷,快扶你小姐进屋吧!” 小兰虽然委屈,也不敢说,只是扶着秀姑往里间走去。 刘毅对身后的几个心腹属下道:“把上次太医院,那个号称能够诊神仙脉的太医给我绑过来,他要再啰嗦,给他两鞭子!” 那几个属下连忙应命出去了,刘毅急忙赶上秀姑,同把秀姑扶进屋子。 进了屋子,秀姑微微依在软塌上,刘毅搬了个凳子,坐在对面,眼神不动地紧盯着秀姑。 秀姑原本生气,看到他这副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但此时不便显露,便佯怒道:“盯着看什么,怕我飞了啊?” 刘毅闻言傻呵呵一笑,说道:“可不是,你可是修炼者,要飞走,谁能挡得住?” 秀姑道:“别以为我来得时间不长,就不知道你们太子府的机关。我知道整个君州城,除了大武帝宫,你们都在太子府盯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君州城内禁止飞行。 “别说飞出君州城了,我还没飞出这房顶呢,早有神威军赶上来了。我竟和囚犯差不了多少了!” 刘毅笑道:“哪里就是囚犯了,这样的锦衣玉食,这样的贴心伺候,恐怕许多人几辈子也轮不到一回,你还不满意,还要飞到哪里去?” 秀姑闻言,倒触动了心事,一双秀目盯着刘毅,反而盯得他不好意思。 他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只管盯着我干嘛?” 秀姑没有搭理他,先示意让小兰出去,带上门。 过了一会,她见四下无人,眼神一闪,说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是真的想走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放我走?” 第二百九十七章 逃亡依随 听到秀姑说要逃离太子府的话,刘毅心中一惊,脸色一变,连忙四顾,急道:“怎么了,这里的人谁得罪你了?我去收拾他们!” 秀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谁得罪我,他们都很好,我也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生活。 “以前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处理,以前在青山寺的时候,师兄们有事,都是我自己生火做饭,连我小师弟从小的衣服破了都是我缝的,也没有说很苦,哪里比得上这里。” 刘毅想了想,又说道:“莫非是我平时说话造次了,使你厌烦了?” 秀姑闻言,把脸飞红,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你的原因。” 刘毅着急道:“这又不是,那也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秀姑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着你是理解我的,原来你也不和其他人一样,罢了。” 刘毅急得搓着手道:“你得说清楚,让我明白啊。其他的我倒是理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里有你的长兄,又是锦衣玉食,小兰也伺候得好,也不是我得罪了你,到底为什么?” 秀姑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问你,太子以前每日都会来看望我,这些日子可曾来看过我一次?” 刘毅闻言,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你说的倒是,自从前两个月太子被武帝叫进宫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他言语少了好多,闷闷不乐的,也不见客,也不像以前那样走动。就是你这里,他也不露面了。前面听说太子还要亲率兵马去剿灭······” 他说到这里,醒悟过来,连忙住了口,只拿眼看着秀姑。 秀姑微微摇头,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他突然转向攻伐佛道,我虽然失望,但是也并不只为了这件事。” 刘毅道:“你不要误会,太子亲口和我说的,说是若是别人带兵剿灭佛道叛乱,或许会赶尽杀绝,永绝后患。而他带兵前去,总还能暗中操作,为佛道留点道义火种。” 秀姑眼中神色闪动,沉吟半天,说道:“他是否真的是这么想,我也不在乎了。他对我怎么样,若是放在我与他尚未相识之前,我还心有期待。 “但时至今日,我突然明白了,这世上,并不是血缘关系近,便非得要好。有些人,或许与你并无血脉相关,却同样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刘毅闻言,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道:“你也别多想,太子或许是因为武帝的八大金龙令剿灭佛道,让太子的处境十分尴尬,所以变得沉默了好些,性情也变了不少。 “但是他也成熟许多了,比如刚刚那件事,他主动请缨,既可以在武帝面前呈现尊重皇命帝令的一面,也可以趁此暗自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显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只是世人都看不清楚而已。他对佛道的感情,远比世人想象的更深。你等他缓过这段时间,说不定就会过来看你了。” 秀姑摇着头道:“我说了,并不只是为了他。我为的是,外面佛道被大武国军团如此赶尽杀绝,万千佛寺,朝夕之间皆成飞灰。 “我本是佛门弟子,是佛门养育我长大,而不是太子。我更担心的是我的小师弟和各位师兄的安危。 “尤其是小师弟那个人,从小就老实,看起来听话,可有的时候,又执拗得很,喜欢钻牛角尖。 “他现在没有一个亲人在身旁,不知道有人照顾他没有。本倩虽好,但是她一个人,一风身边又总是风波劫难不断,她自己可能都照顾不好,更别说一风了。” 她秀目流转,盯着刘毅道:“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要走了。” 刘毅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武帝哪来那么大的火气,连下八道金龙令,非要剿灭佛道,搞得整个大武国乌烟瘴气。 “不过话说回来,佛道这次展现出的战力实在惊人。我身在军伍中,知道的很清楚。 “各州境的军团战斗力也就算了,有精练的,也有草包的。但君州的八大军团可是实打实的顶级战力,没想到还是被纠缠在各州境的战场中。要不是这次的事,我还真看不出佛道有这么大的力量。” 缓了一会,他又说道: “战彦章那个大老黑也是,自己没本事把人带回来,还说了些什么佛子入魔,是不祥之兆;又说了些什么佛子能鼓舞人心,在战场上能发挥惊天动地的功效,恐怕留下他是剿灭佛道最大的祸患。 “乱七八糟的,明明是自己丢脸,说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听说武帝因此大怒,对佛道更加愤恨,也波及到了南宗寺,喝令霸敦侯亲率五万羽林军征剿南宗寺。这会,已经快到了那里吧。” 刘毅不说还好,一说没忍住收住嘴,把情况越说越遭。 他反应过来,想要说点什么来挽回,又想不出来,只好涨红着脸瞪着眼睛看着秀姑。 秀姑看着他的窘境,倒笑了一下,又蹙眉幽幽说道: “我在这里,便如那笼中鸟,虽然吃喝有人伺候,也不过是等死罢了。我亲生的父亲和母亲,一个至今也不知道我在他眼皮底下,一个扔下个玩意儿就走了,连面都没见过一次,你说这里有什么意思? “我寒了心,横竖在这里等死就算了,偏偏我又放不下一风。” 她说着,又盯着刘毅说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放不放我走?” 刘毅为难道:“太子命我镇守这里,我要是放你走了,回头太子那里如何交代,还有——” “你不放我走,我就自己走!死了便死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秀姑未等他说完,脸色一变,抢口厉声道: “我生来便是孤儿,死了也不过如此。要被人死死拿捏住,如宠物般豢养一生,还不如就此死了!” 看到秀姑又回到了刚来的时候那种果断泼辣的性格,刘毅脸色着急,脱口而出道: “你别老是死啊死的,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刚说完,他自己也红了脸,眼睛不敢再盯着秀姑了,四处乱看,身体也坐不住,扭来扭去。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也是此生第一次表露心迹。 他此前从未经历过,只觉得脸上发热,心口猛跳,比上阵杀敌还要紧张万分。 秀姑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怔,脸上绯红,瞬间便低下头,手不由得紧紧抓住软塌上的褥子,生怕放跑了什么似的。 屋内顿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两种姿态,都扭捏不安。 半天后,还是秀姑抬起头来,眼中自有一种骨子里的坚毅,说道:“那便你和我,两人一起走!” 刘毅也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又拧紧了眉头,两眼出神,发起呆来。 秀姑看到他的样子,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 “什么意思,我一个姑娘家,虽然是野生野长的,也并不是没有脸皮。原来,是我唐突了,刘将军原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倒当了真,真是好傻! “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奢求刘将军的承诺,还恳求刘将军把我想走的事情告诉太子,就是我的大恩德了。天色将晚,虽然将军奉命看守我,但孤男寡女淡淡,也不能让你久留,还请离开吧!” 刘毅却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秀姑的手,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只是先前从未想过。你这么一说,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这么多日子,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秀姑急忙挣脱他的手,喝道:“你放开我!走不走随你,反正我是走定了!干嘛要拉拉扯扯的!” 外面随身的护卫回来了,正巧听到里面的叫喊声,怕出什么事,又不敢进去,在外面喊道:“刘将军,那个搭神仙脉的太医被我们绑回来了!” 刘毅尴尬地放开秀姑的手,转头对外面的护卫怒喝道:“让他滚回去!这么晚了,来干什么?!明天再把他绑来!出什么事有我!” 外面的护卫心里嘀咕,不是他自己要绑过来的,又说天色晚了。 但是没办法,只好转身回去,将那个台阶下塞着一团破布,反剪双手的太医踢了一脚,骂道: “让你天天吹什么牛皮,活该!明天来,看不好小姐的病,小心你的脑袋!” 可怜那个太医被他们一绑,吓得不轻,又被他一踢,顿时吃痛,呜呜哇哇地乱叫,几个护卫连忙把他拖走了。 刘毅侧着耳朵听了一听,知道他们走了,心智也因刚才的打搅冷静下来了。 他脸色也平静了许多,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秀姑,若是你真的想走,我便陪你一起离开。” 秀姑脸色一喜,刘毅摇了摇头:“但是此事不能太急,我与太子,虽然似君臣,实则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容我缓几天,这是一个。 “另一个,要想悄悄离开这里,甚至悄然离开君州城,也不太容易。虽然这里和君州城是我镇守,但是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带你离开,太惹人耳目了。 “况且,那样的话,太子事后一问,便知道我们往哪逃离了,如此也逃不远。给我几天时间,我慢慢计划,你去天涯海角,我也随你去。” 秀姑听了,知道他说的在理,心中也十分感动,但还是故意问道:“你舍得这身将军衣么?” “舍得!”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入栖凤城 不归山下,栖凤城中。 之前书礼也曾来过栖凤城中无数次,对其城坊人情风俗都十分熟悉。 但是这一次回来,却增添了许多愁绪,由此看着栖凤城也更加陌生了。 栖凤城由书家弟子掌舵,城主及司职各方面的官吏都是书家子弟,只是一些无甚要紧的位置,才有其他世家弟子担任。 城中有数十万人口,设立了许多书家学堂,也建立了诸多儒家修炼馆。 以往来的时候,城中一片祥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书家的治理下,数十万老百姓安居乐业,城中井然有序。 书钰冷着脸走在前面,这里是栖凤城中主干道,书钰带领着书和书礼一行人,正往栖凤城中的城主府邸走去。 所带的书家军队早已在城外交割给书家军团的主将,书家军团的操兵演练,向来都是在城外。 书礼看着主干道及两旁延伸出去的街道,依照着不归山山脉的山势,如同两翼展开,恰似凤凰展翅,因此又叫栖凤城,更兼暗含书家弟子皆雏凤,只待一鸣惊人。 栖凤城原本阁楼高耸,檐角玲珑,但是今日与往常不同,平常主干道那些大商贾开设的辉煌店铺都关紧了门户,往日热闹的街道上人踪寥寥。 连两侧那些往常有小孩穿梭、摊贩如流的小巷街道都冷清得很,初秋的天气,栖凤城中的梧桐树叶都被风吹散,落在屋檐街道上,更增添了一派凄清的气氛。 书钰因书和之死,对书礼尚有怒气。 其他人,包括书山在内,都对书礼遁入空门却成为本门弟子死亡帮凶的行径十分不齿,也懒得搭理他。 书礼一路上来,心中也十分担心火猴、秀姑和小师弟一风,因此也闷闷不乐。 一行人就这么少言寡语地往前走。 回来的路上,倒是圣书院的天才弟子郑文琪和书礼颇有些交谈。 郑文琪看起来也并非是心胸狭隘之人,在君州城中论道大会上,与一风敌对,也并没有多少傲气。 最后面对当时以为将死的一风,还和道门的卫玄露出悲悯之举,大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因此书礼对他的印象倒还不错。 更兼郑文琪和书礼一样,都是天资聪颖之辈,不论儒家经典还是功法神通,都有许多共同参悟,互相请教,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而不同的是,郑文琪虽潇洒俊逸,但内心中对儒家的纲常礼教十分敬重,对忠孝仁义十分看重。 他对一风虽有悲戚之感,但对武帝的君臣忠心更是无以撼动,对大柱国的忠诚同样无以言表。 因此崔铭指定要他来督促书家行事,意欲抹杀佛子。 即便他对佛道灭法怀不忍之心,但依然听从命令前来监督。 不过来了之后,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处处受到书钰的限制,更感受到书钰的老古板和执拗,对朝廷命令和圣书院大有不屑之意。 他实在难为,恐怕回君州城之后,还要负荆请罪。 但是书礼不同,他深受儒释二教影响,有书家的严谨治学的学识基础,和有儒家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有佛家的清净、洒脱、自然和悲悯之心。 论起来,书礼的思想比所有的儒家学子都更加复杂,连功法神通也更加驳杂,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缺陷。 他在君州时就曾爆发过一次,愤然离开师门,对儒释二教也曾起过疑心。 后来总算想通一些,但身兼二教,哪有那么容易就做到疏通自然,必然还有矛盾爆发和艰难抉择。 比如这一次,便是十分考验内心的纠葛。 他的人虽然回到了书家,那处处便是儒家的学说和教义,其纲常伦理和佛家的众生平等,其入世的治国安邦与佛门的出家清修,种种不同,时时冲突,这对书礼来说,的确是一场考验。 书礼一路上也并不和自己的父亲多说几句,父亲的威严和暗藏的宽厚,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场艰难的表达。 更何况,他的师弟还将父亲喜爱的书家子弟杀死了。 在儒家的伦理中,是“死生亦大矣”,而不是佛家洒脱的圆寂与轮回,对于叛出家门,另拜门户也有不能言说之愤恨。 因此父子两人往往说两句便要争得面红耳赤,到后来,干脆就见面也不说话。 只是有一回,书钰将青蛇愤然掷给了他,恼怒地说,青蛇剑经书礼用过之后,也变得古古怪怪,不伦不类,十分不堪用。 他本想扔掉毁坏,但恐伤了祖宗脸面和魏氏皇族恩德,还不如再施舍给书礼,让他羞愤时自戕,也不算没落了祖宗功德。 书礼听了,反而不言语,他虽知道父亲的真正用意,只是也不肯显露出来,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回到了栖凤城。 郑文琪看着零落的栖凤城,对旁边的书礼道:“书礼,你们栖凤城若是鼎盛时,必然是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乐土。只不过这名字太过于招摇。 “栖凤城,城中又满是高大梧桐树,凤栖梧,如何敢和武帝的君州城比肩,岂不是冲撞了魏氏皇族?” 书礼听了,心中不自在,冷冷说道:“只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佛家说,一切皆空,名字不过仅仅是一个代号罢了,并未代表什么。 “若说某人的名字叫栖凤城,难道他就是和魏氏比肩了?凡觉里面有暗意和阴谋者,不过迂腐古板,而心思太重了。” 郑文琪说道:“不然,名字本来就是尊卑观念。往大了说,为何朝廷死去的大臣甚至历朝武帝都要有谥号?谥号还有诸多讲究,有好坏尊卑之分。 “往小了说,父母祖上的名字也被晚辈所避讳。这些历来都是礼教,唯礼教可以安邦。” 书礼听了,冷笑道:“你说谥号,为何历代武帝的谥号都要加个‘武’字?这个字在谥号中向来可是代表的‘穷兵黩武’、‘文婪武嬉’之意,可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十分贴切,当今武帝不也是因佛道征战四方,致使生灵涂炭,佛僧流离失所,百姓无可皈依吗?” 郑文琪愤愤不平,还要出言反驳,但是前面冷着脸带领他们走的书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听到书礼的言论,厉声呵斥道:“混账!皇族规矩,岂是你一个小儿能妄自评论的?朝廷决策,就你想得那么简单?!只知信口雌黄,不如好好读点经典。 “贤圣早已将义理阐述清楚,天地浩然,自有正气,若都像你这么离经叛道,跟着歪门邪道胡乱作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书礼心中不服,但此时已经懒得和他答言,只是手扶腰中青蛇剑,傲然挺立,默默地看着栖凤城不语。 书钰也知道自己这个逆子早已不服管教,于是阴沉着脸继续向前走去,心中除了愤恨,更多了几丝忧愁。 不多时,众人便走到了栖凤城城主的府邸门外。 按照书家规矩,这城主是不归山书家族老会议委派,以书家族老为尊,必须亲自来接,更何况现在来的是书家掌管大权的二族老书钰。 方才进城时已有专人来报,却未见城主前来迎接,府邸之内,似乎还有厉声喝骂,吵吵嚷嚷,不知所谓何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世家之争 书钰带领着书礼一行人来到栖凤城城主府邸,原本书钰心中虽有上下尊卑观念,但是对于逢迎接待这些虚套倒也不十分讲究,栖凤城城主没有来迎接,他也不是很在乎。 但是听到里面在厉声喝吗,还吵吵嚷嚷,闹得外面都没有门人看守传递消息,书钰登时冷了脸,直接跨入府邸。 书礼进入城主府邸,原不是第一次进来,见里面还是如原来一般,只是凌乱些了。 但是郑文琪是第一次进入府邸,只见雕梁画栋,清雅古朴,古拙之中兼容几分贵气,肃穆之中更带许多辉煌。 算起来,以他所见,只除了大柱国王府,更没有见到如此精雕有匠心的宅邸了。 府邸如何,并不十分重要,但是这说明书家这些年来占山为王,自建城镇,自养家兵,过得十分惬意,难怪君州城内风闻颇多。 郑文琪在圣书院内安心读书修炼,却也听到书家大有“自立门户、另起炉灶”之说,这一次书家破天荒地投靠大柱国,恐怕也是大柱国拿捏住什么了吧。 城主书敏一看到书钰带着许多人进入了府邸,顾不上人纠缠,连忙过来请安,说道: “族叔前往南宗寺,路途艰辛,劳苦功高。侄儿本想出城迎接,没成想被事务绊住了脚,实在是侄儿罪过,还请族叔入内安座,请您再指教。” 说着他便要请书钰到正厅去,但书钰却看到里面那座石屏之后,乌压压地站了一地人,便没有搭理书敏,直接绕过石屏。 他看到许多世家子弟站在庭院阶前,穿戴得十分齐整,有些还是锦衣华服,金镶玉配,只是脸色都不大好看。 书钰转头问书敏道:“这是怎么回事?” 书敏怕担个行事不周之责,便含糊道:“一些世家子弟,听信了别人的谣言,在这里吵闹,刚才已经和他们说明清楚了,侄儿立马叫他们散去。” 岂知里面有一两个认得书钰的,便带头迎上来,对书钰磕头行礼,说道: “二族老,您老人家来得正好,倒替我们释疑做主,即便我们死了,也好死的明明白白。” 书钰一听,知道里头有原因,便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说清楚了,老夫自有道理。” 最当头一个世家子弟便站起来,再躬身行礼。 书钰让他抬头说话,他抬起头,倒是颇具风采,书钰点点头。 但是书礼倒眼中神色一闪,满眼狐疑看着他,因为那人实在像另一个熟悉的人,太像南宗寺禅修峰的本轩师兄! 这时候那人回道:“禀告二族老,晚辈是梅家子弟,单名颖,本未知族老今日返城,未曾想惊扰族老。但有些事颇为急迫,今日请来诸位世家掌家子弟,来问个明白。” 书钰点点头,说道:“梅家,是那个曾和书家一起归隐的梅家吧?许多年没看见你们上山来,还以为你们心有郁愤,疏远了我们。” 梅颖忙道:“不曾有的事,只是祖辈上千百年来的基业,叫后辈挥霍光了,一片衰败,颇为羞耻,不敢来叨扰书家。疏于请安,还请族老恕罪。” 书钰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有什么问题,尽可说明白了,在书家,老夫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梅颖停顿了一下,便说道:“回族老,因前几日城中风传,书家将要迁移到君州去,还要将栖凤城全部的百姓士族都带过去。 “百姓商贾都十分不安,近日来都关闭门户,专在家收拾资产,有些不愿去的,已经逃出去好些了。不知是否为真,还请族老指教。” 书钰看了书敏一眼,淡淡说道:“此话不假,但也不真。书家谨遵武帝旨意,要带领军团的大部队前往君州,听从大柱国安排,支援各地军团佛道灭法之战,并非全部迁移。” 梅颖后面的一个世家弟子道:“族老,不是我们不想去,只是我们这些世家,根基本来就不稳,祖上的功德原本就不丰厚。 “来了这里之后,咱们不善治理家业,衰败的衰败,遣走的遣走,还不如栖凤城中那些有几个铺面的商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基业安在这里,家中本来就人丁稀少,守住这些基业也难,为何还要送我们去战场送死?” 另一个世家子弟也出头说道:“就是,我们祖上的功勋那么多,本来就是安邦定国的大能臣,为了这‘忠诚’二字,随你们躲到这里来。 “我们又不会务农,又不会行商,人情世故也牵牵绊绊,越来越小家子气。后辈没有想头,都挥霍一空,越混越不像了。 “现在到我们这一代,低眉顺眼,发愤图强,好容易攒了点家业,又要去帮助朝廷灭法。要归隐的是你们,要讨好朝廷的也是你们,到底要如何?你们家大业大,可惜苦了我们这些穷世家!” 还有一个世家弟子也说道:“族老,不是我冒失,这佛道灭法的事,本来就是逆天行事。人家好好的修自己的佛,朝廷千百年来都好好的,还各种施政襄助,到了当今武帝这儿,就非要剿灭人家。 “朝廷也是打自己的脸,我们去管什么?没来的丢了性命,到后世反而落人褒贬,说我们为讨好朝廷,将一宗天地大道毁灭了,落个遗臭万年。” 说得众人纷纷议论不已,书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刚又有一个要冒头出来说话,书敏忍不住喝骂道: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要说什么?!说得多委屈,得好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是你们自己努力挣的家业吗?啊?还不是我们书家看你们可怜,念着你们祖宗的忠诚功德,准许你们在城中各处司职! “你们钻营耍滑,盘剥百姓,才得来的那么些好处,还腆着脸瞎说!我还没追查你们的失责渎职的弊病呢,让你们做点事,就要死要活的!祖宗忠诚勇武的风骨,都让你们糟蹋了!” 此话一出,那些世家子弟中有些人便脸臊了,低头不语,但有些依然犟嘴道: “虽然有书家一点施舍,可当初祖宗们给书家当牛做马,辅助武帝打天下的时候,也是流光了血,那不是我们应得的吗?” 书敏厉声喝道:“应得的?你们的祖宗们的确有功德,可书家也不是世世代代都通天彻地。书家祖上对你们也算好了,保得了一世,难道还要保你们千世万世不成? “更何况,书家在城中的儒家学堂和修炼馆千百年来可都是对你们免费开放的,你们后世子孙自己混账,学不成人,还赖我们书家? “书家不是同样地从荒山野岭做起,一直勉力维持到了今天吗?我们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行?” 说到这里,书敏指着梅颖骂道:“就是你们,还一心贪图外面的世道,凡外面的都是好的。梅颖,我问你,你大哥不也是送到南宗寺当和尚了吗? “书家的现有的学堂和修炼馆不上,非要贪图当时如日中天的佛道,以为外面的钱财都是横在马路上的,巴巴地送了去。现在佛道衰败了,又来哭嚎,像是书家怎么欺负你们了一样,一群忘恩负义的败家子!” 书礼闻言心中一动,顿时明了。 郑文琪现在也明白许多了,心中不禁感叹,治理一个家族都是如此之难,别说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对武帝的崇敬反而有多了几分,对崔铭也更加敬服。 书礼也没有意料到,一场佛道灭法战争,竟能牵涉如此之深,连毫无关联的大武国偏远的这些世家子弟都卷入其中,或许还会性命攸关,生死难保。 战争之可怕,莫过于此。 听到书敏的喝骂,大部分世家子弟被书敏骂得低头,只还有些拿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到书钰和后面身着一身僧袍的书礼身上。 书敏顿时反应过来了,他刚才这话,好像也影射到了书钰父子身上,这才连忙住了口,躬身请书钰说话。 第三百章 修行不够 书钰听到书敏和那些世家子弟的争论,心中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等他们发泄完毕,慢慢走到正厅前的石阶之上,脸色肃穆。 世家弟子也知道书钰要讲话,都安静下来,看向书钰。 书钰点点头道:“你们今日集聚的原因,我已尽晓了。 “我想说的有几点,第一,这世界不是安乐窝,栖凤城不是,云州不是,书家更不是!圣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既然这世界不安,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能够激发我们的浩然正气,去精忠报国,去匡扶天下! “琴在匣内鸣不平,凤于梧中待时飞!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如此一番话,首先惊醒了许多人,有些世家弟子已经悄悄低下了头颅。 书钰眼看着,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 “第二,良禽折木而栖,当年你们的祖辈,跟随书家归隐之前,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选择效忠朝廷。若说的‘忠诚’二字,效忠书家远达不到,效忠朝廷才是忠诚至极。 “但为何你们的祖辈还要跟随书家来此?必然是书家有其称心和瞻慕之处,书家从千百年发展至今,试问整个大武国,有哪一个世家有如此实力? “君子择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的祖辈既然做出了选择,你们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如今武帝金龙令出,莫不服从,但有反抗,举国剿灭,这便是皇权尊严!这也是我大好男儿效忠国家、征战四方、建立功勋的最好时机!你们只看到危险,可否看到了机会?若是这点气概都无,何必提起你们祖辈来令其蒙羞?” 这样一说,又有许多世家弟子相继低头不语,脸上羞愧之色毕现。 他们有许多都是以祖上的功德为傲,一番话,将他们的傲气煞住。 书礼和郑文琪都看着台阶之上的书钰,心中也是暗暗敬服。 他的一番话,从儒家浩然正气起首,在儒家道义上先压住大势,后又在“忠诚”之德行、“征战”之功勋上,鼓舞士气,其立意深远、心思敏锐,实在颇为不凡。 书钰环顾,点了点头,知耻而后勇,看到他们中有幡然醒悟者,暗暗欣慰,继续说道: “第三,你们若是以为书家只张口,不出力,那便错了。朝廷、大武帝看中的,是你们这几个孱弱挣扎的没落世家子弟吗?错! “他们看中的,是书家自古以来对武帝朝廷的忠诚,是书家千百年来兢兢业业勤俭治家积攒下来的,大武国独一无二的家族实力和庞大的基业! “因此,书家不会让你们这几个世家子弟白白送死,我书家将派遣家族全部精锐子弟,带领你们前往君州,听候此次灭法剿佛的总指挥大柱国的命令。 “要死,我书家男儿奋勇当先,要活,自有我书家男儿为尔挡住刀剑!” 此话一出,地下站着的世家弟子羞愧难当,激愤不已。 他们本来就有些祖辈的荣耀傲气,有些也曾立下过雄心壮志,不过世俗牵绊如泥沼,天长日久就忘却了。 此时将话一激,顿时有人涨红着脸呼喊着:“荣耀祖辈,为以我当先!征战沙场,九死无悔!” 立即一呼百应,顿时群情激昂,声势浩大,雄声震天。 书钰捏着胡须笑着点头,过了片刻,他按了按手掌,忽然一指书礼,说道: “别再说书家甘为人后,老夫将自己的独子——书礼,遣送君州,征战沙场!纵然战死,其尤未悔!” 书礼顿时眼睛瞳孔一缩,心中一寒,未曾想到父亲竟会如此安排,明知自己投身佛门,还要让自己去剿灭佛道! 他心中怒火中烧,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又发作不得,只好强行隐忍下来,但是脸色铁青,拳头紧攥,腰中的青蛇剑光华闪烁,十分不安。 接下来,书礼因心中愤懑,也没有理会书敏和书钰如何商量启程事宜,又如何张贴城榜安抚百姓,平息民怨,书敏又如何设宴接风,他又如何送别众人归山,只是一个人痴呆出神。 别人叫他吃饭,他便巴拉两口,叫他喝酒,他牙口紧闭,双目无光,可他内心却波涛汹涌,不得安宁。 待到归山,只见到不归山依旧青翠茂盛,石阶通天而上,白衣学子和书家子弟熙熙攘攘,真是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一副鼎盛书香世家的模样。 书礼沉默着跟着父亲归山,在不归山南门,见到那座高耸巍峨的牌坊,上书:“笔中天地挥毫古今大义”,右联又写:“声朗乾坤吞吐浩然正气”,中间则写着:“章华天下”。 他心中不禁感慨万端,若说起来,儒家经典道义之深与奥秘,并不输于佛门。 况且,书家本就是当初朝廷对儒家进行赶尽杀绝,才心灰意冷归隐此处,历史上那段“儒林焚毁”的公案还赫然在目,为何对佛门重蹈覆辙呢? 如此看来,不论是儒家还是佛家,都不过是皇权的下的一枚棋子罢了。 只要威胁到皇权,不论是哪朝的武帝,都会敏感地使出最强最厉害的手段将其毁灭,绝不允许有一丝忤逆皇权的存在。 当初一风说“在武帝,是皇权之争,在佛道,是道义存灭之战”这些话时,书礼心中还抱有存疑,到此时才豁然开朗、 此时他心内对这位平常羞怯朴实的小师弟不免再次刮目相看。 原本从青山寺下山时,大师兄元隐便嘱托自己,要照顾好师弟师妹。 现在他回顾多次的遭遇,竟是小师弟每次以死相拼、力挽狂澜,拯救他们的次数更多些,心中不免愧疚。 从南宗寺赶回栖凤城的途中,又听郑文琪收到消息,得知武帝派遣霸敦侯亲率五万羽林军征剿南宗寺,如此危难,一风还能抵挡得住吗? 可恨自己不在他身边! 由此,他心中于愤恨中又增添了几许愁绪,只管出神地想着,跟着父亲穿过书家一层层院落殿宇,也不知道郑文琪被父亲如何安排,其他人如何回家。 一路上,有熟悉的书家长辈和晚辈看到书礼,都欢喜地过来打招呼。 但只看着书礼,倒觉得痴痴傻傻的,远远不像当初天资绝艳的风流倜傥的模样。 于是书家众人心中对佛道妖言惑众的说法更加笃定,那些即将参与佛道灭法之战的弟子,心中也更加坚定要毁掉邪魔佛道。 当然,这些在书礼是绝没有意料到的,即便知道,也不过尔尔了。 墙倒众人推,佛道有难,必是有无数因缘汇集的结果,又因必有果,事到如今,这些人怎么想,又何须在意? 只是,刚刚到了家中府邸门口,看到自己母亲颤巍巍地扑过来,将他抱住,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地哭喊着。 她又看到书礼痴痴傻傻的模样,心疼地拍打着书钰,哭喊着责怪他为何要逼迫书礼离家。 身后的家人和亲戚,见到这一幕,也多有伤心掩目者。 书礼看到母亲将自己抱住,又低头看到贴着自己胸口的母亲满头银丝华发,他心中的酸楚涌出,一时落下泪来,心中却不禁感慨: 我的佛道呵!到底是修行不够啊! 第三百零一章 深厚父爱 书礼从睡梦中惊醒,头上冷汗直流。 他在梦中又回到了南宗寺,看到一风被霸敦侯带领五万羽林军围攻。 一风独自一人支持,万千箭雨与火炮齐发,将一风射成破筛子,鲜血直流,七窍流血。 他又看见大师兄元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揪着他的衣裳,瞪大眼睛,青筋暴起地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一风,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 一晃眼,又看到因为一风的死亡,大武国十四州的佛道众僧纷纷得知消息,知道天道已经将希望熄灭,他们再也阻挡不住大武国州境军团和君州军团的围剿,纷纷放弃抗争,被金戈铁马屠戮惨死。 整个大武国硝烟四起,血流成海,哀嚎震天彻底,千千万万个恶魂向他扑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将佛子送入重围,为什么致使其惨死! 万千恶魂的呐喊质问袭来,如同滔天海浪席卷,将他淹没,他喘不过气来,猛然一挣脱,便醒了过来。 此时天还未亮,将将黎明,书礼将头上的冷汗缓缓擦去,惊恐的眼瞳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漆黑。 忽然“噌”地一声,一道火光亮起,书礼顿时惊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却看到房间内,父亲书钰正坐在桌子旁。 他此时端着一盏灯向他照来,正好迎上他惊恐的目光。 书钰看到书礼惊恐的眼神时,心中也不免一阵难过,他心道,书礼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恐怕遭遇了不知道多少劫难,导致夜不能寐。 他心里一软,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书礼此时也缓和了过来,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只见父亲倒了一碗水过来,递给他。 他连忙接住,喝了几口,松了一口气,借着昏黄的灯火,看着父亲,也是和母亲一般,满头华发。 这两天似乎时间过得极快,父亲眨眼间便苍老了许多。 书礼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头问道:“爹,你怎么在这里?” 书钰将碗拿开,走到桌前坐下,说道:“你一回来就饭也不吃,话也不会说,你母亲实在担心你,在这里陪着你到深夜。我才过来安慰你母亲,让她去休息会。” 说着,他自己将碗中剩的水喝干净。 书礼看着,心中不是滋味,说道:“父亲,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只听得书钰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没事了,可曾想到你母亲是什么样?她就你一个儿子,还离经叛道,出了家,天天焦心思念。 “她实在难受不过了,便开始不顾家人亲戚和书家族人的强烈反对,也开始吃斋念佛起来!只为在佛像前,求你们的佛祖保佑你。 “我们书家可从来没有这样羞耻的事情,一对母子相继信佛,把我书家的祖辈的脸都丢光了!” 书礼低下头,呐呐说道:“一切都有定数的,父亲。当年求仁堂中十八声钟响,声彻天地,我的头发在那一瞬间全部脱落光,脑海中还泛起无数庞杂的佛门咒语。 “我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有因果,天意如此,父亲和母亲多珍重,下一世轮回,我再来孝敬您和母亲。” 书钰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天色慢慢开始变得灰白,书礼见父亲呆坐在那里,又不好再催,只好随着灯盏的光四处查看。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从昨天回家就心绪不宁,诸事都不在意,也没有仔细看自己的房间,现在才发现,一切如十几年前那般,竟一丝都没有动。 想到母亲的这番心意,他心中又一阵难过。 他这一瞬间实在不想再呆在房间里了,怕再勾起什么回忆,让他修佛十几载的佛心毁于一旦,于是抬起头对书钰道:“爹,我想去外面走走,您可以陪我吗?” 书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书礼连忙披上衣衫,却发现衣裳竟然也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僧袍,样式古朴,针线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中再次叹了口气,抓紧穿上,逃离了这处房间。 两人出了家门,书钰在前,书礼紧跟,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天色灰白,但离天亮尚需一段时间,此时除了有几名十分勤奋的书家子弟携剑前往各处修炼堂练剑,路上并无他人。 书钰一边走,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 书礼沉默了一会,道:“既然父亲安排我带领书家精锐子弟前往君州,父亲在上,不敢驳回。 “但是我不会上战场,更不可能去剿灭佛道。叛离师门的事,我此生只做一回。” 出乎意料,书钰竟点点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让你去君州,只不过是崔铭特地点名要你去。要不是族长膝下无子,也不会轮到你。” 书礼本就聪颖,顿时领悟,冷笑说道:“如此说来,崔铭是怕书家心意不诚,派我过去做人质罢了?崔铭那老狐狸,倒是耍得好手段。 “他当日还义正言辞地蒙骗小师弟,说什么孰轻孰重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转头就在玄明广场口吐狂言,鞭笞佛道,捏出佛道八宗罪。不过是擅长揣度人心的老奸而已!” 书钰听他说完,脸色平静,淡淡道:“你很委屈吗?” 书礼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不敢,君子一诺,我既然答应回来,便做好了准备。虽然言行不能背叛佛门,但是去君州当人质这件事,让我来承受,也不算委屈。” 书钰道:“你还真别委屈,我此去南宗寺,第一任务便是将子母玄珠拿回来,其次才是你!这本就是你欠书家的!” 书礼心中一动,故作不知,问道:“哦?难道这应天镜和青蛇剑,还不如一枚小小的珠子?” 书钰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子母玄珠的奥妙。不但我,连族长和其他几位族老都知道了。 “那子母玄珠原名火龙珠,乃是九龙观的开山鼻祖炼制,堪称大武国丹药之帝皇,其中蕴含的丹阳煚,与星宿神兽有关,是震古烁今的天地灵宝!” 书礼目瞪口呆,没想到父亲将他们的秘密窥探得一干二净! 他心中思绪急转,转眼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火龙珠一事,必定是书家派遣到九龙观的谍子传回来的。 毕竟伍道长已经禀告了九龙观的长老,难免就有风声透出来。 但是实在想不通,这神阙之法如此隐秘,连身为星宿神兽的火猴师兄,也是近来才从小芙蝶处得知,且是太清门最关切的大秘密,为何父亲知道如此之深? 书礼问道:“父亲既知道那火龙珠的重要性,为何······”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明白过来,因为他当时誓死不将火龙珠交出来,眼看就要自杀死在父亲面前,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违背族规,忍痛割舍掉火龙珠,先把他带回来。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奈。 书钰闻言也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书礼沉默片刻,问道:“既然如此,父亲岂不是辜负了族长的命令,要受族规惩罚了?” 书礼深深知道书家族规的厉害,当时一道书家曲革令,便使他亲手葬送了多少位书家背叛的弟子,连他最喜爱的师弟书安也死在他的手上。 因为书家族规,他手上沾了多少不堪回首的族人鲜血,所以他十分担心父亲的安危。 但书钰冷笑一声,道:“为了他们贪图权势的野心,他们能把我唯一的儿子推出去做人质,还有脸来惩罚我么?” 书礼说道:“这在他们看来,还真不一定觉得丢脸。您说书家会派全部精锐子弟出去征战,听崔铭指挥,辅助其灭法,围剿佛道。别的书家弟子去得,您的儿子便去不得吗?” 书钰回过头来,神情十分肃穆,说道:“远远不同,第一,你是我绝无仅有的、唯一的儿子,不论你是神是鬼,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第二,你既然选择离开书家,书家便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即便你是投身了我最不齿的佛门,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其他书家弟子,本就肩负着书家的使命。但你不同,既然你投身出家,身上便不再肩负这种责任。他们凭什么要求你来承担这已经不属于你的责任? “更何况,这种毁灭道义的脏事,我也不愿意你被沾上。” 一席话,说的书礼心中感动不已,虽是父亲护短,但他人生中从来没有亲耳听父亲说过如此温暖的话。 他这才深深体会到何为父爱,正待要说点什么,只见书钰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罢了罢手,说道:“你走吧,藏书阁的长老有事找你。” 说完,不待书礼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 书礼一看,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山腰中一条熟悉的土径之前,还有一两声隐约的兽吼声传来。 第三百零二章 剑招残篇 看到书钰转身离开,书礼也没做多想,迈步走进这条熟悉的土径。 很快他便穿过阴暗狭窄的密道似的巨树笼罩的甬道,来到一处宽阔的湖水前。 他看到了湖对岸的藏书阁,仍旧是两条绿堤延伸过去,藏书阁旁边还有一处亭子,名字隐约记得叫做抚镜亭。 这处地方藏在巍峨的山势环绕中,天然一处藏水的山坳。 他就是在这里下定决心离开书家的,如今回来,已恍若隔世。 书礼往前走,他记得之前这里有一个银光阵法结界,于是小心地沿着绿堤往前走去,走到将近一半了,才发现这个阵法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了。 离抚镜亭近了些,才看到里面有一个青衣的老人带着两个人正在等着他,身影很熟悉,想必是他撤掉了法阵吧。 于是不再多想,径直往抚镜亭走去,来到二楼。 这里景致最为奇特,当年月夜时,月亮与湖面如同两面交相辉映的镜子,清雅绝美而梦幻,可惜现在将近黎明,只有波澜不惊的银灰色湖面。 书礼看到二楼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对面放着两副茶具,几小碟点心。 青衣老人手捋银须,微微笑着看着他,老人旁边还有一个黒瘦的少年,一个小书童,书礼连忙上前双手合十问安,行了佛礼。 青衣老人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书礼请青衣老人先坐,然后坐在下首,青衣老人笑道:“孩子,近年来可好?” 书礼道:“感念师祖记挂,佛祖保佑,晚辈安好。” 老人笑道:“当年,你我二人在这里谈道。谈世道,也谈修行之道。我记得你下山是为了平息纷争,为了世间和平而去的,如今实现了吗?” 书礼道:“我心欲平,世道不平。” 老人摇摇头,笑道:“世道哪有一天曾平过,老夫将过两百岁了,两百年间,见证了多少荣辱兴衰,又有哪一天不想世道和平。” 书礼道:“那当初我发下宏愿时,师祖既知难以实现,为何让我下山?” 老人道:“当时谈道时,你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老夫自当鼓励你前去经历尘世。老夫这些人做不到,并不意味着你做不到。 “希望是永恒的,你们就是未来的希望。若人人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世道只会越来越差。” 书礼叹了口气,道:“我所经历和看见的,只有劫难,绝望远比希望多。” 老人“哦”了一声,说道:“那你说说看,你看见了什么?” 书礼出神地想了一会,说道:“我看见的,是佛道鼎盛,但大武国万千百姓因佛道而受灾受难,病死家中;我看到途有饿殍,心中悲戚;我等欲寻出路,无奈被奸人利用,还掀起一场滔天劫难,佛道因此即将覆灭。 “目之所及,将有千千万万的佛僧身死道消,无可皈依,世道生灵涂炭,大武国血流成河。如今,连书家竟也不能幸免。” 老人凝神道:“那你曾看见过希望?” 书礼沉默了许久,道:“晚辈有一个师弟,所有的劫难似乎都是以他为目标,全部冲他而来。 “每一次我们几乎认为要一败涂地,甚至要死难于此的时候,他总是能出乎意料地站出来,将每一场劫难硬生生扛过去。 “即便是受伤惨烈,即便是神魂入魔,即便如地狱修罗,也硬生生挺起胸膛扛过去。我想,他的心里一定是有光的。” 老人点点头,断言道:“那你心中也有光!” 书礼惊疑地看着老人,老人目光炯炯,看着他的眼睛道:“希望就是火种,只要你看到了它,也就点燃了自己。” 书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人则继续说道:“老夫知道眼下世道艰难,儒道二教倾轧佛门,你身处其中,绝望和苦难是必不可少的,但也是你成长的养料。 “十几年前,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论道义?十几年后,你再次回到书家,我又为什么叮嘱书钰让他带你过来,与你交谈? “不为别的,只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先祖的身影!我看到了那位飞天摘星成圣的先祖的精神!” 书礼闻言,身躯一震。 老人继续说道:“凡书家弟子,以勤俭奋斗、忠贞仁义为处世法则,这是书家祖祖辈辈留下的金科玉律,也成了僵硬的思维。 “但你不同,你想的是天下,是平息世间纷乱。这宏愿志向,便超过了所有书家子孙。并且,你真的能够下定决心,走下山去,出入世间,投身空门,看到苦难和绝望,也见证了希望。 “这足以说明,书家子弟最看重的三纲五常的伦理礼教,在你看来不是最重要的,这就超过了世间愚夫不知凡几。 “兴衰荣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拯救苍生的精神却能够永垂青史!而你身上,我看到了这种精神!” 书礼受宠若惊,说道:“师祖,您谬赞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从前在书家,我因书家的族规,受伤沾染了许多鲜血,造下了许多孽障。 “下山之后十几年间,只是安居在偏僻的一座寺庙中,天天忧虑,指望从佛经中寻找真相,但一无所获。 “佛门曰空,可我的心始终被各种杂乱思绪填满,手染鲜血之悔,背叛家族之恨,寻门觅径而一无所获之恼,终使我身上戾气深重。 “若不是机缘巧合,陪伴我师弟下山避难,我也无法真正看清更多真相。我只是极其平凡的人,师祖把我想得太好了,晚辈不敢承受。” 老人摇摇头,说道:“不,从你刚才这番言论上,我反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看法。你还没明白,这就是你的道啊! “你一心想从佛门中寻觅道路,寻求解脱,可是绝望和苦难才是道路的基石。你感受着痛苦,方能感受欢愉。你隐含着苦楚这么多年,这些苦楚早已将你的心打磨得十分坚硬。你未曾有一刻不在成长!” 老人说着,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看着平静的湖面,幽幽说道:“书家千百年来,到了此刻,本应该是繁荣至极了。 “但从‘栖凤城’取名,便埋下了祸端,如今更是要扬言‘凤将飞’,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先是参与据江原之战,如今更是要参与佛道灭法之战。 “如今书家那些族老,一见到机会便想趁隙而入,一心想着恢复祖辈荣光,但恰恰是走错了方向!” 老人言语之间更加恳切,也更加悲愤,继续说道:“恢复祖辈荣光,哪里是走这些邪门歪道!真正的祖辈荣光,正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以磅礴浩然正气涤荡乾坤!这,才是正道!” “道义存灭,是天地大势,一道的存灭,根本不是一个区区武帝就能掌控的!灭道灭法,本就是逆天行事,看不清形势,还肆意妄动,那就是自寻死路!” 说话间,老人义愤填膺,声调猛然增高,竟使平静的湖面之下雷电闪烁,轰隆闷响,湖水翻腾,似有千军万马从地底奔踏而出,隐隐间觉得地动山摇。 书礼顿时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了书家此时已不顾千年的隐逸,不甘心偏于一隅,想要一鸣惊人了。 当时,了毓师叔曾说过,权势利益有着天然的巨大诱惑,他当时尚未看清,此时对照书家的意图,心中恍然。 他不敢干扰老人发泄愤懑的话语,眼光一偏,却看到那名黒瘦少年两腮竟然张开两张巴掌大的肉翅,随着湖水震动而颤动。 他看到书礼的目光,他把嘴一咧,满口尖锐的牙齿对着他嘶嘶地低吼。 书礼吓了一跳,连忙戒备,却看到小书童在旁边轻笑,再看那黒瘦少年,刚才那样子似乎是对他笑,只是样子颇为古怪。 过了很久,老人才平静下来,天边也渐渐染出红霞。 老人转身对书礼道:“如今纷乱之世,你既已成长了许多,接下来如何做?” 书礼收敛心神,沉默许久,才说道:“道路,我早已想清楚了,我决不允许佛道就此湮灭!除此之外,外抵敌寇,内安三教,这才是我立志匡扶天下之道!”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 但是书礼犹豫了一会,又说道:“只是,道路想清楚了,如何去走,现在依然看不清楚。我本投身佛门,现在有受困于对书家的承诺,下一步改怎么走,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老人道:“你们佛门有法言道,一切皆有定数。只要你想清楚你的道路是哪一条,只要不偏离方向,不论怎么走,都是正道,不论走多远,都不用怕。” 书礼顿时似有所悟,豁然开朗,双手合十躬身下拜道:“晚辈感谢师祖指点迷津!” 老人罢了罢手,指着旁边的黒瘦少年道:“此次你带领书家子弟前往君州,恐怕还有许多不如意顺心之处。现在的书家子弟上下,几乎无一人能够真正明白你的志向和心愿,也不会有人理解你。我把他交给你,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去办的,可以叫他去,他是近年修成的星宿神兽,轸水蚓。” 书礼心中一惊,难怪刚才觉得他的气息隐约有些熟悉,原来他和火猴师兄及他召唤出来的那名猪少年,还有小芙蝶身上的气息都有些相似。 那名黒瘦少年看到书礼盯着他,又咧开嘴,尖牙利齿地对他笑,书礼只好尴尬地回笑。 老人说道:“原本他为修炼成之前,我还以为他就是普通的神兽,并且擅长水系神通,就给他取名天一神兽。” 书礼一呆,讷讷道:“他就是我上次来,阻拦我的那头湖底神兽?” 突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知道那些星宿神兽和丹阳煚的秘密,只怕和这个轸水蚓脱不了干系! 老人笑着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又道:“我们这一支,千百年来,都是守护藏书阁,因此功法神通都有些不同,千百年来,也创造了很多功法神通,不过依然以天地圣心决为首。 “但是,我们在藏经阁却发现了一本剑道神通的残篇,神通威能十分惊人,只有七招,未知名号,且这七招也没有具体招式,只有剑意。” 老人的精神猛地一振,沉声道:“老夫今日将此剑道残篇也赠予你,助你披荆斩棘,走出自己的道路!从此,愿你看清,荣辱随风逝,浩气荡乾坤!” 第三百零三章 神阙钥匙 一处山道上,一队道士缓缓往前走着。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还是被紫色的锁链捆住,只是没有了火焰燃烧。 按照路程,他们早已绕过了君州城,继续向北而走,现在走到了九大龙脉的一座山峰的山道上。 祖延天师已经带领了六名天师和大部分道兵,前往君州城向严归真复命去了,只剩下韩凌带领两名天师、卫玄,率领着一百背着巨大葫芦的道兵,看押着火猴两人继续往前走。 刚离开南宗寺的那段日子,火猴实在不好受,他亲眼看到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身死道消,南宗寺的僧兵和尚又死伤惨烈。 他看到一风孤零零地站在桥头上,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心口就不时地疼痛,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他的身边。 火猴心中暗暗决定,一旦找到机会逃脱,便要回到一风身边。 他大道理没书礼和一风说得厉害,他只知道自己是一风的师兄,从青山寺下山那一刻起,就要担起保护自己的小师弟的职责。 他心中难受,但身体更加不堪,原本他将火龙珠吞噬掉,用全身的灵力封住火龙珠的神威。 可火龙珠不是平常的丹药,它本身就是集天地灵宝和星宿神阙结合的绝无仅有的第一灵丹。 加上丹阳煚的炽烈神威,即便火猴调集全身灵力封印,却还有剧烈的火焰从渗透出来,在身体经脉中四处冲撞。 而自己体内的赤红色灵液里本来就蕴含着火系神阙星灵火,两种至火的天地神阙在体内相遇,把自己的身体作为战场,不断冲突,不断自相攻伐抵抗。 它们的主战场在他体内玉池的上空,他用赤红色灵力包裹着火龙珠的强烈威能,但是火龙珠的威能直接让玉池的灵液沸腾,快速干涸、消失。 他不得不每时每刻都在疯狂运转功法,吸纳天地灵气,补充身体因两火相争耗损的巨大灵力,同时也需要大量灵力紧紧护住神庭净土上的菩提树和神魂。 但他体内的经脉久经炙烤,一开始干枯龟裂,身体各处肌肤也裂开缝隙,不断有赤红的液体流出来。 那个时候,他全身就像是即将爆裂的火山,有数不清的岩浆从身体里汩汩而出,沾在捆住他的紫色锁链上,滋滋作响,恐怖万端,触目惊心。 小芙蝶在旁边看着心疼不已,想要帮助他,但是那紫色锁链像是烙印了什么极厉害的法阵,一旦她运用灵力,便自动燃起紫火,灼烧她的身体,甚至神魂,令她痛苦不堪。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带着火猴逃走。 以她的实力,祖延天师纵然比她强上一些,但想要击杀她,还远远不够。 但当时只是担心他们的那些道兵上的葫芦,诡秘古怪,包藏万象,万一要是伤到火猴,那就不值得了。 所以她只能白白看着火猴受苦,所幸火猴在历经了好几天的如同残忍刑罚一样的痛苦之后,状态好了许多。 他身体裂开的伤口也慢慢结痂,脱落,并且隐隐感觉其修为实力在飞快提升。 火猴那几天真是如同活在油锅地狱一般,烈火烹油,全身的灵力被丹阳煚和星灵火之战疯狂榨干,只好豁出性命运转迦南无念经,护住心神,身体的痛苦只能随他去了。 幸好那些道士看着他的恐怖状态,怕他死在路上,于是施展了一道不知名的神通,一朵灰云在下面托着他赶路。 不过那朵灰云刚施展出来时,便被他身上的熔浆火焰焚烧得一干二净,只好派出卫玄不断地在后面灌注真气,才得以维持。 卫玄也暗暗心惊,他身体外面看起来都是如此恐怖,不知道他身体内部承受了多大的苦痛。 过了几天,情况虽然还没有改善,火猴运转功法倒是流畅了许多,吸纳天地灵气也越来越快。 蕴含着两种神阙威能的灵液在经脉中流转,灵液灌注到神庭净土之后,他脑中赤红色的神魂光团也在不断地成长,已成了人形的状态,只是面目比较模糊,但他的神智更加清醒和通透了。 就在那个时候,火猴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和火龙珠里面的那两条火龙签订过灵魂契约。 他突然想试一试,那两条火龙是否对身体状态有帮助,反正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 于是他便开始施展唤灵术,尝试着与体内玉池上空,被灵力包裹的火龙珠沟通。 没想到,他体内的两条火龙真的有反应,只不过被他的灵力包裹,回应变得模糊不清。 火猴于是松了口气,试探着把封印抵御火龙珠的灵力撤开。 然而他没想到,刚刚放开火龙珠的封印,他体内玉池的灵液在一瞬间便被焚烧殆尽! 随即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传遍五脏六腑,他不由得咆哮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连忙再次将火龙珠用灵力封印包裹,再试图与火龙沟通。 经过了好几天的尝试,他才慢慢理解到,那两条丹阳煚凝聚形成的火龙,并不是它们故意,是自身的威力实在太过庞大,稍微不小心,便会控住不住,引起身体的强烈灼烧和神魂震荡。 但经过了这一番努力之后,火龙珠渐渐能够放缓它们的威能渗出,尝试着与火猴体内的星灵火进行融合。 虽然进度很慢,但是他全身肌肤裂开的伤痕倒是开始治愈,身体也好受多了。 经历了这些事之后,火猴隐隐觉得丹阳煚和星灵火虽然是天地间两种至烈的神阙之力,但似乎有一种法门,可以让它们和谐相处,甚至融合。 这可能就是小芙蝶所说的神阙融合之法。 只是这种法门太过深奥玄妙,远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参悟甚至理解的。 所以即便现在让它们稍作平静地相处,已经十分不易了,暂时还不敢妄想它们能够融合。 或许,这个法门,只是相当于缺少一枚钥匙,当有了这枚钥匙,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并且太清门针对星术神通和星宿神兽的研究很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其中大有来头,想必这枚钥匙,很有可能就在太清门。 火猴甚至隐隐有些兴奋,若是真的在太清门,他迟早是要去太清门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一探虚实。 这一趟,看起来是他在受束缚受苦,可谁能想到是引狼入室呢? 至于现在,火龙珠依然被他的灵力包裹,在灵魂契约下勉强保持相安无事,但他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出乱子,实在是个不确定的麻烦。 可火猴最是能知足常乐之人,因此现在这种状态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更何况因为这阵子剧烈痛苦的磨砺,他的修为又增长了许多,已经达到玉乘境界的顶峰了。 他嘴又闲不下来,身体好了一点之后,便和他随身相伴的卫玄攀谈起来。 小芙蝶看火猴的这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心中也落下一块大石头。 只是有一天,当他听到武帝再次下了三道金龙令,八道金龙令齐出,誓要将佛道赶紧杀绝,又听闻有五万羽林军去围剿南宗寺,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许久。 小芙蝶知道他在担心一风,那日南宗寺一片衰败的模样,哪里能够抵挡五万军团战士? 但是没有办法,她只好安慰火猴,南宗寺的家底很深,还有方丈大师他们,一风不会有危险。 劝了半天,火猴才稍稍缓解过来。 后面几天,火猴经常向南而望,眼中满是担忧,又叹了几天气,最终还是难得地念了几天《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排遣心中的愁苦,才安定了许多。 当然,卫玄少年英气,加上一派道门清修的风骨,一开始自然不肯和火猴乱扯,但经不过火猴死活纠缠,也看出火猴本不是凡人,渐渐松了口,和他能聊上一会。 从他口中,火猴和小芙蝶知道,这次祖延奉国师严归真的命令,将他们看押至太清门中,太清门位于君州城以北的九大龙脉之中,在一处天灵地秀的山脉上,现在他们就要往那里去。 火猴暗暗点头,借着一次机会,又试探着问道:“小玄子,你们这些葫芦挺厉害啊,以前没见过,装的是什么?” 卫玄早撤掉了辅助火猴赶路的神通,一直操控着这神通,也颇费心神,见火猴又来纠缠探听,心中难免厌烦。 但知道火猴烦人的本事有一套,这些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机密,于是他拧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那是阴阳五行葫芦,又叫养剑葫,里面蕴养着于道门真气结合的许多道剑气,剑气释放,就能形成七彩玄真剑阵。” 火猴点点头笑道:“小玄子,你们太清门真是厉害。不过你知道星术神通吗,听说很厉害啊,听说你们对付星宿神兽有一套,是什么法子啊,你又知道星宿神阙吗?” 卫玄厌烦地挥挥手,冷冷地说道: “这些都是师门秘密,不是你能打听的,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再烦我,我便让这锁链再点着紫君仙火让你尝尝滋味。” 火猴尴尬地笑笑,正要说几句套话缓和下气氛,便听到前面的韩凌天师转头喝道: “和他啰嗦什么?!快走,太清门到了!” 火猴精神一振,即便现在身披枷锁,他也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现在离那枚打开神阙之力法门的钥匙也越来越近了! 第三百零四章 拯救之路 南宗寺,朝佛峰上,方丈院内一处禅房之中。 此处正是当初一风跟着师兄姐们第一次来到南宗寺,拜见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的所在,恰好此时也是日落时分。 方丈院同藏经阁一般,也挨近着后山的悬崖,血红的落日余光从窗棂中投射进来,投射在一风黑灰如莲花盛开的眼瞳中,恍然有隔世之感。 物是人非啊! 当初拜见的方丈大师和了然大师都已经相继逝去,且死状惨烈,一个被枪刺破心脏,一个肉身化火莲。 他们修佛数十载,却依然消逝在这天地间。 取而代之的,是躺在禅床上的三位受伤颇重的长老。 了威长老手脚皆断去一边,眼睛被戳瞎一只,加上耗费巨大的灵力召唤神佛的秘术神通,他早已支撑不住,永远地沉眠了。 了弘长老和了法长老,从后山回来后,因为召唤神佛秘术的威能反噬,也已经油尽灯枯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召唤神佛分身的秘术神通他们还能够勉强支持,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战斗了一天一夜,并且从始至终都是生死相拼,身体早就精疲力竭了。 尤其是面对萧季和羽罗两个神通诡秘的修罗,他们能够针对神魂施展一些意想不到的神通,让人防不胜防,这点一风是印象深刻。 因此,当时他们的神魂和灵力都已经耗损严重,都是咬牙拼命施展出召唤神通。 现在,因为这项神通秘术的反噬,他们的神魂摇摇欲坠,已经濒临破碎了。 他们都还只是修炼到佛心境界,并没有达到神魂不灭的佛神境界,神魂根本禁不起这么折腾。 了弘长老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看着禅床边上守候着的一风,艰难地开口说道: “一风,我们都是快要见佛祖的人了,不必悲伤。既然佛说有定数,这,便是我们的结局了。” 一风神情暗淡,点了点头,道:“了弘师伯,了法师叔,你们为弟子受苦了,你们的恩德,弟子铭记在心。日后弟子每日念诵佛经,为你们超度灵魂。” 了弘长老挣扎着道:“不必过于劳心,生死天定,因果轮回。佛道,是多么仁善的道义啊,但眼下却面临着被抹杀的残酷局面。与佛道存灭相比,我们的死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吃力地咳嗽了两声,道:“一风,你现在最重要的心思是要竭心尽力,想办法保住佛道的火种,千万不要让他熄灭。一旦熄灭,天下会有多少灵魂陷入黑暗啊!” 一风郑重地点头道:“弟子谨遵法旨,只要弟子一息尚存,便佛心不灭。” 了弘长老道:“这样固然是好的,但是其他人呢,你也要保证佛道其他人的安危啊,不要让皈依佛道之人寒了心! “我和你之前谈论过,佛经固然是一教之根本,但是读佛经的人,同样是我们佛道教义的化身,保护他们,并不能比保护佛经轻率。” 一风说道:“弟子明白。虽然我们佛道讲究看破生死,但那种看破生死,是个人本身领悟,并不意味着被人强迫杀死。我明白其中的差别。” “若一个人的死生可以被肆意践踏,那我们佛道理念又有何意义?” 了弘长老眼光柔和,微微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了然了悟师弟他们的神灵都会安息。只是,不知道你对佛道存灭有什么有用的计划没有?” 一风闻言,沉默许久,心中千思百绪,纷纷扰扰。一时间,像是有许多条路在他眼前,可是每一条都不知道能否达到保全佛道的目的地。 他从未经过如此危局,此时也看不到那么远。 “杀,杀,杀!”旁边的了法长老睁着眼睛,喉咙滚动,挣扎嘶喊着。 此时他的神魂即将崩溃,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 一风默然,了弘长老转头看了了法长老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一风,老和尚我一生良善,谨遵佛道法旨,艰苦修行,只是为了求个好功果。可临到老时,膝下却培养出了一个叛逆作恶的弟子,我以为是我修心不够诚心,才有此报应。” “但是这些天我常在反思,随着了然、了毓、了悟他们死去,我也堪破了许多。或许有些时候,是我太过于执着了,今日索性打破这片冥顽,把该说的全说了!” 一风看着躺在通铺上的了弘大师一反常态地非常激动,连忙让他先休息一会。 了弘大师吃力地摇了摇头,道:“道义的存灭,原本就不是我们凡人说了算,但是武帝偏偏要逆天行事。以老和尚苟活几十载的眼光,佛道天理,报应不爽,他的报应,应该就出在你的身上!” 一风眼神一闪,凝神看着了弘长老,了弘长老突然脸色涨红,精神一振,说道: “佛道从来就不是被人肆意践踏抹杀的道义。神佛还有金刚怒目,尚可伏妖降魔!否则也不会派你来到凡间! “此时武帝心中早已被猜忌、权势、利益、统治等等心魔侵袭,你便是神佛的代表,来凡间降伏此魔,佛道才能得以生存!” 一风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弟子该如何做?” 了弘长老睁着眼睛,道:“既然武帝心染魔念,那便换没有魔念之人来统治大武帝国!老僧闻知太子魏晃尊崇佛道,他便是最佳人选!” 一风顿时目光炯炯,眼神闪烁,了弘长老又道: “魏氏皇族统治大武帝国,乃是天下气运所在,不能动摇,既然如此,太子身为武帝的候选之人,提前使他上位,又有何不可?” 一风心中一震,听他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佛道自然有保全的生机,而大武帝国的统治也可不受动摇。不论对于大武帝国的所有子民,还是儒释道三教,这都是无可非议的选择!对于佛道,更是绝佳的机会!一风,你明白了没有!” 一风脸色凝重,在这刹那,似乎刚才在摆在他面前的无数道路,此刻都化作一条,那便是: 推翻武帝魏宇的统治,逼迫其退位,让太子魏晃登基,成为新的大武帝! 一风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这条路似乎是唯一的道路了。 因为不论他如何去帮助其他州境抵御大武军团的剿灭佛道的征战,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容易越抵抗越乱,只有从皇权中心制止这场战争,才能从根本上撤销此次灭法战争! 太子尊崇佛道,又深谋远虑,懂得隐忍,掌握神威军,与崔铭相抗而不乱阵脚,他是最佳的人选! 想到这里,一风如获至宝,郑重点头,说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伯指点迷津!” 或许终于找寻到了道路,一风竟隐隐有些兴奋。 今日之前,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只知道要拯救佛道,普渡众生。 但是,随着八道金龙令一出,大武国局势的越来越混乱,道路越来越模糊。 一风常常痛苦愤恨恼怒,但心中只有一腔救难的热情,从君州的“佛道三策”和论道大会等计划彻底失败后,苦于被形势推着走,现在终于找到可以实现这宏伟心愿的道路了。 从今日以后,一风便有了具体的目标和道路,佛道存灭之战,不达目的死不休! 了弘长老闻言点点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猛烈咳嗽,气喘吁吁。 他无力地躺着,脸色变得蜡黄,眼神也失去了神采,像是刚才的话,把毕生的力气精神都用完了。 一风心中一阵酸楚,知道了弘长老这是回光返照,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了。 只听得了弘长老有气无力地说道: “一风,明白了走什么样的道路,这才是第一步,想要达成目标,恐怕路上还有无数的劫难困境。你要努力成长,要心向光明,要破除困境。记住,你是佛子,这条路,是你注定要走的······” 了弘长老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永远沉睡了。 而他旁边的了法长老圆睁怒目,挣扎着挥舞双手,狠狠地挤出最后一个字: “杀——” 然后,他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气息了断。 血红的夕阳从朝佛峰的西方照进房内,铺洒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身体发出金红的柔光,使他们看起来更加神圣庄严,像是大日如来,从遥远的西方,投射过来的一缕欣慰的神光······ 第三百零五章 重要计划 南宗寺,藏经阁外。 守护藏经阁的长老们都忙着安排人将佛经搬移到秘境之中,剩下的几名长老都围拢着一风。 一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现在每个决定都关系到南宗寺的未来,以前总有师叔师伯在前面挡着,决定都由他们做出,自己的压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大。 一名长老近前说道:“一风,现在人手实在不够,藏经阁的许多弟子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让他们歇会吧!” 一风缓缓地摇摇头,说道:“师叔,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但是君州的五万羽林军马上就要到了。这些佛经是佛道的根本,如今大武国其他地方的庙宇恐怕都被大武军团拆毁焚烧了,我们南宗寺能保存一点算一点,多保存一些,佛道的希望就大一些。”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然后叹息着摇着头走了。 “一风,你长大了许多啊!” 有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风连忙转过头看去。 只见是当初和了然大师一起进入藏经阁时,那位值守长老。 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松弛,堆积得更多看,他神态疲惫,但还是朝着一风微笑。 一风合掌行礼,说道:“师伯今日辛苦了。” 值守长老摇摇头,说道:“什么辛苦,佛道如今水深火热,老僧能帮上一些,便欣慰许多,谈何辛苦。 “不过,刚刚那几名长老说的也不错,人手确实不够,许多佛经又厚又重,有些弟子一次都只能携带一两匣,还有很多佛经没有动。” 一风转身看着耸入天际的藏经阁,说道: “这些佛经,是佛道的信仰和真理,是千百年来佛道先辈的大智慧所在。为什么武帝要如此狠心,要将我们的信仰全部抹除?皇权难道非如此霸道不可吗?” 值守长老道:“凡世间任何事物盛久必衰,也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只是现在轮到我们了而已。我们身处其中,能做的,就是在衰败中把信仰的火种保存下来。” 一风点点头,就在此时,本渊从禅树林中走过来了,值守长老道: “老僧还有佛经要整理。一风,好好活着,别忘了,你就是火种。”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藏书阁。 本渊走过来,一风问道:“三位长老的骨灰都撒了?” “撒了。”本渊的声音嘶哑,看起来也很疲惫。 “不要伤心,师伯师叔们一生都记挂着南宗寺,让他们与灵云山同眠,是他们的心愿。他们即便没有修成佛陀,但是功德尚存,诸天神佛一定不会让他们受苦的。或许下一世,他们还能修佛,也说不定。” 一风安慰本渊道。 “要是都像现在这样,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佛不修也罢。”本渊冷笑着,不屑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越是苦难的时候,越能彰显信仰的光辉。”一风继续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们放出去的探子好像都被战彦章撤退的时候拔除了,现在还有探子在外面吗?” 本渊点点头,道:“我放出去几十个,让他们时刻监视着军团的动向,一有消息马上传回来。” 一风道:“师兄辛苦了,如今南宗寺凋敝,担子开始压在你我身上了,可能以后还会更加艰难。对了,师兄,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本渊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一风道:“在秘境之中,兽吼森林里,有一位修炼大能,是星宿神兽,外形是一头猪的模样,叫做室火猪,自称小珠。 “他是火猴师兄的朋友,你到时候去找到他,让他想办法帮忙安置你们。他在秘境之中呆了许多年,秘境的环境和资源想必更加熟悉,对于你们生存,方便很多。” 本渊点点头,道:“这一次进去,很多弟子并不是修炼者,对他们来说,秘境确实是龙潭虎穴,我会找到他的,你放心吧。” 本渊交代完毕,想要离开,一风把他叫住。 本渊疑惑地看着他,一风笑了笑,道: “本渊师兄,世上本没有善恶,只有选择。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错误的选择,但只要有一次选择对了,便是功德无量。” 本渊微皱着眉头,想了会,沉声说道:“那也是要你有的选的时候。” 他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别以为经历了几件事,就以为把世道看透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人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一风看着离开的本渊,讷讷地想了半天,随即也叹息一声,往灵修峰而去。 这时,从旁边的红罗天罡阵的道路上走出来一头巨兽,正是金云兽,它的背上站着九狱玄鸾,金冠颤动,傲然而立。 看着金云兽一副委屈的样子,一风不由得摇头笑笑,把心中的难受和悲戚驱散了许多,招呼一声,两兽便跟着他往禅修峰走。 到了而然院,本常师兄看到他带回来这两头神兽,顿时吓了一跳。 一风说道:“没事的,它们的灵智十分高,随他们自己就行。” 金云兽很少离开朝佛峰,这会也带着玄鸾到处游逛去了。 本常师兄点点头,说道:“一风,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一风点头道:“师兄,辛苦你了。” 本常师兄眼圈一红,道:“什么辛苦,师尊不在了,火猴师弟他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方丈师伯他们又圆寂了,你身上的担子怕是越来越重了。” 一风微笑道:“没事,我扛得住。师兄,你尽快收拾一下,准备进入秘境。我还有两句话想和你说。” 本常抹了抹眼睛,说道:“你说吧。” 一风郑重道:“那秘境之中,以前作为寺内修炼突破瓶颈的所在,想必你也去过,但里面的种种危险,恐怕还要超过你的想象,有事一定要慎重。 “另外,本渊师兄的脾气和了法长老一样,有些偏执,也有些暴躁。但是他是我们这一代弟子中,最有修炼天资的一类人,还要麻烦你时常规劝他,让他保护好大家。” 本常皱着眉头,说道:“说什么呢,一风,我不是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吗,当然我要在外面跟着照顾你啊!我不去秘境!” 一风心里一暖,却缓缓摇头,微笑着说道: “师兄,从小我被人告知,我是佛子,同时也是劫难缠身的祸害,如今仔细想来,他竟没说错。 “我已经连累了许多人,你跟着我,会非常危险。更何况,秘境之中,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只有你能够帮我在里面上下照顾,我才好放心在外面历练,去实现救赎佛道的宏愿。 “师兄,你对我很重要的。” 本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要说些什么,一风摇了摇手,微笑着道:“师兄,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会亲自来秘境接你出去,相信我。” 本常只好点点头,说道:“师兄相信你,你曾经许诺帮我改善了慧根,我从来没想到,此生还真的能够继续修炼。从那一刻起,师兄便彻彻底底相信你。” “师兄,我饿了。”一风笑着道。 “哎!好!” 本常答应着,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一风看着本常离开的身影,眼中一热。 刚才自己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二师兄火猴、四师兄书礼和小师姐秀姑他们,都不是寻常人,所以能够在围绕他而生出的劫难中,艰难地幸存下来。 了然大师和了毓师叔,甚至方丈大师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如果本常执意要跟着他,恐怕不用到山下,便惨遭横祸了。 一风忽然想起了青山寺,不知道大师兄元隐和光华师叔祖现在怎么样了。 佛道沦陷,覆巢之下无完卵,青山寺恐怕也会遭遇灾祸,他隐隐有些担心。 现在自己心中的两件最重要的计划: 第一件便是寻找进行静心寂灭功剩下的八篇功法,此事最早来源于青山寺的“静心诀”功法,借此机会可以回去看看,或许能有下一篇的线索。 第二件便是要推翻武帝的统治,逼其退位,推动魏晃登基上位。 但是这第二件事必定不能一蹴而就,恐怕要经历许多波折才能达成。 按照自己的设想,首先应该要去游历各州境,察看各州境佛道生存现状,然后再寻找机会说服他们联合起来,让他们不再各自为战,在这场举国战争的泥淖中各自徒劳地挣扎,而是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联合起来战斗。 如此一来,才能够举整个大武国佛道的力量,威逼到魏宇。 否则,大武帝国武装的军团力量如此强横,不论哪一个人,哪一个佛寺,甚至哪一个州境的佛道力量,都无法达成这样的目的。 只要无法逼迫魏宇,按照魏宇强势如龙的性格,是必定不会服气,而是梗着脖子,非要将佛道灭掉不可。 只有佛道的力量强大到魏宇无法忽视,不敢轻视,才有与他谈条件的可能。 另外,在各州境游历的时候,也是正好借寻找静心寂灭功残篇的机会。 现在只有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能在大武国佛道灭法战争中绝地求生。 想毕,一风便决定南宗寺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先回青山寺看看,然后去其他州境游历,再想尽一切办法,保存佛道希望的火种。 第三百零六章 断桥度厄 就在一风仔细斟酌自己的全盘计划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风瞬间戒备。 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却是本渊,他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对一风道:“一风,羽林军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到南宗寺了!” “怎么这么快?!”一风惊讶地站起来。 “那霸敦侯太奸诈了,他每到一处都撒出数百名精锐斥候,将方圆百里的人全部查探一遍,见到和尚就立地绞杀!我们不少探子都是被他这样拔除的,还是侥幸逃脱了一个,回来报的信。”本渊神色慌张。 一风低着头想了想,说道: “本渊师兄,你快去告知藏经阁值守长老等人这个消息,抓紧整理出最后一批佛经,其余的所有功法神通秘籍和佛经,全部丢弃。剩余所有人,全部撤进秘境之中。” 本渊答应一声,立即往朝佛峰跑去。 金云兽这时候似乎也觉察到什么,立即背着玄鸾,赶回一风的身边。 一风急忙走出去,在旁边的弟子院找到正在斋堂中做饭的本常,对他道: “本常师兄,羽林军团还有两个时辰就要来了,你先别管这些了,去碑林峰秘境传送处,帮助守护秘境的长老们,将寺内所有弟子们分批传送进去。 “他们大部分都是普通弟子,传送要比修炼者麻烦许多,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时间紧迫,抓紧!” “好!”本常连忙洗了手,就准备往碑林峰上走。 一风急忙叫住他说道:“本常师兄,把所有需要带的东西带上,恐怕没有时间再回来了!” 本常闻言,愣了一下,说道:“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一风微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本常忽然跑过来抱了他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勉强笑着道: “一风,这一年多来,你长大了许多,比我还高了,要保护好自己,听你小师姐的话,打不赢先跑,别每一回都死扛。”说着,眼圈又红了。 一风的眼睛也发红,说道:“我知道了,师兄,你赶紧去吧,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出来的。” 本常点点头,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一风低着头,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重新打起精神,往山下走去。 这一次,一定要将南宗寺的人尽量保护好。 走到院门外,一风对玄鸾道:“你既然跟着我,就要有随时战斗的打算,我会尽量保护好你的!” 九狱玄鸾清鸣一声,似有十分傲气,然后扑腾一下,身形倏忽变大,黑羽展翅。 一风见状,连忙跳了上去,然后指着山下的方向,往度厄桥赶去。 金云兽似乎知道它自己职责所在,往朝佛峰跑去了。 不多时,一风便到了度厄桥头,他跳下玄鸾的背,玄鸾重新变成小巧精致的模样立在他的肩头,一风便迈步向桥面走去。 看着桥面还凝固着当天许多僧兵惨遭太清门道兵的奇异剑气屠杀的血迹,而桥中间,便是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身死之处,也是师兄们离开他的地方。 一风心中一阵酸楚,但现在来不及细细回味,他双手握拳,拳头金光闪烁,猛地挥动。 一道道金色拳芒砸在桥面上,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桥面的巨石变成碎块不断纷飞。 一风飞起来,拳头还在不断往桥中间砸去,宽阔坚实的度厄桥不断剧烈震动,无数破碎的石块掉入下面的放生河中。 随着最后一拳轰下,度厄桥终于支撑不住,摧枯拉朽般地崩塌,坠入下面的河道中。 一风心中悲戚,十分感伤,这座桥是他来时对南宗寺的恢弘鼎盛的第一印象,也曾在离开南宗寺时,在桥上感念在南宗寺修炼的日子。 度厄度厄,自己反而遭了厄,何时它才能再度屹立起来,迎接诚心向佛的世人,度人于厄难之中呢? 一风于空中双手合十,默默念诵了一句“阿弥陀佛”,玄鸾通人性般地再度变成巨大的身形,载着一风返回南宗寺。 此时一风心中最不放心的是碑林峰秘境,所有的弟子现在应该在陆续撤离进秘境,但是五千名弟子,恐怕要颇费一番功夫。 当初他们进入秘境试炼时,只有数百名弟子,进入秘境还花了不少时间。 一风赶到秘境入口时,所有的弟子都抬头往上看。 他们中间许多人在一风经历过红莲业火洗练后,还没有见过他,都惊疑地盯着一只巨禽神兽上跳下来的那位黑袍年轻僧人。 守护秘境入口的长老都在那里指挥着弟子们陆续往秘境里面传送,看到一风来了后,一名长老赶了过来。 他明显认得一风,赶过来说道:“一风,你怎么过来了,藏经阁怎么样了?” 一风道:“我还没有时间去看,已经交代了本渊师兄去传送消息,让他们整理好最后一批佛经后就将全部人带过来。这里现在怎么样?” 那长老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很不好,秘境本来就是为南宗寺修炼者形成的修炼场所,可现在大部分都是没有修炼资质的弟子。 “老僧已经让所有修炼弟子提前进去,让他们在里面接应,但是传送法阵对普通弟子有些排斥,传送一人,颇需要点功夫。” 一风拧紧眉头,问道:“五千名弟子,全部传送完需要多久?” 长老道:“至少要四个时辰。” 一风低着头,仔细思索着。 这时候,只见一个身影悄悄地潜行过来,一风自从经历了红莲业火洗练后,除了身体淬炼得十分坚实,神魂祛除了斩佛霜毒气和修罗魔气的侵扰之后,恢复了许多,变得比更加敏感了。 他转头看向那边,只见阴暗的松柏森林之中悄悄走出来一头神兽。 “玄影豹!”一风有些惊讶。 那长老忙道:“自从佛道灭法以来,玄影豹就焦虑不安,后来方丈师兄命人将护山法阵迁移到碑林峰之后,它便一直守护在护山法阵之前。” 玄影豹从阴暗中钻了出来,高大的身形,双生的豹头,十分威猛。 一风肩膀上的玄鸾尖啸一声,玄影豹眼中顿时露出凶光。 一风十分诧异,这玄鸾似乎天不怕地不怕,连金云兽都退让三分,没想到这玄影豹倒毫无畏惧。 一风突然想起火猴师兄曾经说过玄影豹的事情,他从室火猪那里听说玄影豹本来就已经修炼到第三境界了,早就会说话了,还对向他吐口水的事愤愤不平。 想到这里,一风对玄影豹说道:“玄影豹,一时间传送不了这么多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那长老急忙道:“一风,你对碑林峰不熟悉,它不会说话——” “谁说我不会说话?!” 玄影豹雄浑的声音说出来,嗡嗡作响,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它眼神轻蔑,继续说道:“只不过不想跟你们这些愚蠢的两脚兽说话罢了。” 那长老和旁边的其他弟子脸色都十分尴尬。 说着,它又转头对一风道:“你就是小珠常常念叨的,火猴的师弟,佛子一风?” 一风点点头,对玄影豹道:“豹兄,现在情况危急,你有什么办法吗?” 玄影豹说道:“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我拼死运转起护山法阵,将来犯敌人阻挡在碑林峰之外。不过,这段时间我查看了一些护山法阵,因为迁移过来很匆忙,很多阵眼调整得不到位。 “以前阵眼是寺内方丈的师父们,也就是那五大明王守护的,此外还有许多大乘境的长老在灵云山各处支持守护,所以一旦开启,相当厉害。 “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现在五大明王说了些什么无啊、空的,看似有禅机其实是放屁的话,丢下你们跑了,大部分长老也迫于形势,逃离了南宗寺。 “现在人手不够,其他的就算了,现在至少要把那五处关键阵眼保护好。我现在只能算一个,分身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一风犹疑着,向长老问道:“长老,你们还能抽出多少人出来?” 那长老脸色也不好看,叹了口气,回道:“若是以前,仅这碑林峰大乘境的长老至少也有数十名。不过方丈下令疏散寺内僧众时,都跑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五名大乘境长老,包括我。 “我们全在忙着在阵法前传送弟子,没办法,秘境传送法阵消耗太大了,若不仔细维持,恐怕随时会出岔子。若要抽调的,只能抽调两名。” 一风道:“那藏经阁的长老们呢?” 那长老道:“本来还有二三十个,但是自从那天太清门和书家还有战彦章他们来堵桥之后,了然了毓身死。他们看出势态不对劲,又听说五万羽林军来围剿,有许多也跑了。 “藏经阁也只剩下四五名长老,包括常年值守的了闻师兄。但他们还要来回护送这数千名普通弟子,身上的任务也很重。” 一风抿着嘴唇,想了会,对玄影豹说:“能不能用修炼弟子代替?” 玄影豹两个脑袋晃了晃,鼻孔喷出黑气,像是极其烦躁的模样,过了会才郁闷地说道:“死马当活马用吧!” 一风看向那长老,长老脸色尴尬,说道: “刚刚说了,这次已经提前把所有修炼弟子都传送进去了,因为长老不够用,联系到秘境中的修炼弟子颇需要时间,传送出来估计要一天以后了······” “那就让我们上吧!” 就在一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有两名弟子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一风看过去,觉得他们的模样十分眼熟,突然记起来了,兴奋地脱口而出喊道: “是你们!大鼻子和歪嘴师兄!” 第三百零七章 交割眷恋 大鼻子和尚和歪嘴和尚都咧开嘴,朝着一风笑。 一风上前高兴地说道:“好久不见啊,两位师兄你们还好吗?” 歪嘴和尚笑道:“自从那次在秘境中分开,倒有些时日了。尤其是这一年,不论是南宗寺还是大武国,都发生了很多事情,感觉过了很久了,不过我们都还算好。” 一风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没有进入秘境中吗?” 大鼻子和尚说道:“上次在秘境中,因为我们办事不力,本渊师兄后来很生气,罚我们到这里来伺候看守秘境的长老们。 “原本我们想着,这里冷冷清清的,可能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没想到这里反而成了南宗寺最后的退路。” 这时,玄影豹吭吭哧哧地说道: “别废话了,现在就你们俩能用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护山法阵虽然厉害,但是肯定抵挡不住上万人的攻击。尤其是阵眼处,收到的冲击最大,我看你们俩修为平平,可要想好了。” 歪嘴和尚咧着嘴笑道:“放心吧,豹前辈,如今南宗寺上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师兄弟了。我们虽然没用,但是这条性命能够换取一点他们撤退的时间,也就值了。” 说完,他和大鼻子和尚相视而笑。 一风伸出双手,拍拍他们的肩膀,他们俩也伸手拍拍一风表示安慰,相顾无言,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一面,恐怕就是永别了。 “一风,这里传送需要些时间。”玄影豹盯着他们三个说道。 一风沉默了会,说道:“我知道了,在你们传送完之前,我尽量拖住羽林军。豹前辈,请务必记得,如果羽林军破开护山法阵后,请你一定要进入秘境时把传送法阵毁去,只有这样才能保秘境周全。” “知道了。”玄影豹有点不耐烦地道:“早在你和方丈商量好这个计划之后我就知道了,万一他们要是破开了护山大阵,我就算死也会毁掉传送入口。” ······ 一风走在方丈院旁边狭窄的佛火枫围绕的红罗天罡阵道路上,他敏锐地觉察出这些佛火枫有异,抬头往上看去。 只见枝叶繁茂的最大的那一株佛火枫上,有一个隐匿在其中的身影,乍一看觉察不出来,但仔细一看,便知道是金云兽在上面。 因为两者都是火红的颜色,所以一时之间看不清楚。 一风抬头向金云兽喊道:“小云,你在上面一定要好好守住这里,能把他们击退最好,不然的话,要尽最大实力削减他们的战力。” 金云兽在上面一声兽吼,震得佛火枫哗啦啦作响,就像天上火红色的云霞被风卷动,佛火枫枝叶间,交织的红色光芒明亮了许多。 一风看了一会,便向后面的禅树林走去,刚走出佛火枫形成的甬道,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面前,灵云兽! 它乌蓝的皮毛油光水亮,上面的那条暗金色的纹理萦绕其背,三只金光流转的巨眼目光炯炯,盯着一风。 一风微笑道:“小灵,好久不见啊,今日你也知道南宗寺要遭劫难了,才出来见我吗?” “我在这里守护藏经阁不知道多少年了,若有人来犯,必叫他们有来无回!”灵云兽声音低沉厚重。 它居然开口说话了,这倒是让一风意想不到。 不过仔细想想,它和金云兽都是第三境界的神兽了,早已可以修炼成人形了,不过神兽身上都有一股傲气,似乎极看不起人类,不论是说话还是幻化成人形,都是极其不情愿的事。 一风点点头,道:“之前方丈师伯交代过我,说着禅叶锁秋阵是仅次于护山法阵的极厉害阵法。羽林军来者不善,他们必定打听好内情了,你一定要小心。” 这时,旁边一株极其高大的金色禅树挥舞着硕大的枝条,呼呼作响,树干上出现一张脸,极其苍老,开口说道: “你放心,了悟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早在前段时间便交代过了,灵云山是我们扎根的地方,有我一日,便不叫任何人敢来侵犯。” 一风心中想到,方丈大师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恐怕也能够感知佛谕,命中的定数也窥伺得更加清楚。 所以那天带他去禁地时,方丈大师才会无意间透露给他这些机关,让他铭记在心,以防不测。 方丈修行数十载,最放不下的还是南宗寺啊。 一风向灵云兽和金禅树点头示意,便深入禅林之中,向藏经阁走去。 站在藏经阁之下,巍峨高耸的二十八层塔身,庄严的深红塔身,飞檐勾角。佛门纹饰华美庄重,最顶层的巨大的铜制风铃“咚咚”地在风中震响。 藏经阁像是一个囊括天地佛道理念的硕大金刚佛陀,手中持着风铃,在风中摇荡着,像是在招魂,也像是在祭奠。 “舍不得吧?”值守长老了闻和尚走了过来,对一风说道。 一风抬起的头微微点了点,说道:“师伯,藏经阁的人都撤走了没有?” 了闻长老道:“在你来之前,都已经撤到碑林峰了,正抓紧传送进秘境。” “藏经阁内还有多少佛门经书?”一风仰着头,问了闻长老。 “这几天日夜搬运,也不过只搬了二十余万卷,藏经阁内还有八九十万卷,功法、神通秘境一点都没动,大概也有二三十万册。” 了闻长老神情忧郁地说道:“我从修炼稍有所成,便被师尊派遣到这里看守藏经阁,几十年如一日,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离开。更加伤心难受的是,我一生守护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会在有朝一日全部毁去。” “我会拼尽全力守护好它们的。” 一风仰着头,像是在回答了闻长老,也像在回答苍天:“如果足够幸运,或许能够击退羽林军,藏经阁得以保存。即便他们想卷土重来,到时候或许还能有转机。哪怕希望渺茫,也比没有希望的好。” 了闻长老:“我听说,前些日子北宗寺的僧众因为金龙令,全部丢弃所有佛经,只带着金银钱帛和最紧要的功法神通秘籍往北而逃了。 “金龙令中明确命令要销毁所有佛经,恐怕北宗寺此时已经焚尽成了一片灰烬,只可惜了那些佛经了。 “所以,南宗寺可能是佛道经典最后的据点,没想到如今也要和北宗寺一个下场了。” 一风转头看着了闻长老,说道:“了弘师伯圆寂之前曾说过,佛经固然是一教之根本,但是读佛经的人,同样是我们佛道教义的化身。 “我们已经保存了二十万卷佛经,还有数千名弟子,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在保全佛道了。 “了闻师伯,您守护藏经阁几十载,想必阅读了许多佛经,您也是佛门道义的化身,如今之计,您要保重好自己,便是为佛道做贡献了。” 了闻长老默默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一风,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能守下藏经阁最好,守不住,便不要勉强。” 说着,便和最后剩下的几名长老一起向碑林峰走去,此时,藏经阁上的风铃响得更加急切了······ 一风最后来到灵修峰,沿路看着数千座空荡荡的院落,一片孤寂萧索,落叶纷飞,衰草枯黄。 他想起年初的时候,祈福灯熙熙攘攘,人流穿梭,重重院落花攒锦聚,神殿庄严肃穆,像是天上的佛国。 可是,此时一片灰暗寥落,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落叶被风在地上沙沙作响。 一路看着,走到了而然院。 站在三个字的牌匾下,一风感慨万千,这里的无数欢乐时光,那些日子的欢笑与悲愁,可能在今日都要化作云烟了。 整个南宗寺,都要摧枯拉朽般坍塌了······ 一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却没有进去,转过身,就往山下走去。 自己心中全部的眷恋已经在此交割完毕,算算时辰,羽林军终于要来了······ 第三百零八章 桥头之战 离南宗寺还有一里之处,霸敦侯率领着五万羽林军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青色铠甲暗光闪动,坚韧异常,他们的战戟锋刃尖锐,发出森森寒光。 骑兵的铁蹄和步兵的战靴整齐地踩踏着大地,大地的轰鸣声传出十里之外。 霸敦侯身着黑色铠甲,铠甲内隐约有红光闪烁,一柄长铜锤挂在马背上,铜锤锃光发亮,一股莫名的法宝气势释放出来,恐怕威力不小。 他身材魁梧,双目炯炯,一脸阴鸷,长相凶悍。 他的身后,跟着右羽林军的三名副将和五万羽林军。 除此之外,另一名副将带领数十名牙将、偏牙将和五万羽林军,与吕铁裳的州境军团一道,负责剿灭云州其他叛乱的佛僧。 霸敦侯的队伍里同样有十几名牙将,和四五十名偏牙将,都是第三境界的修炼高手。 而后面跟着的羽林军,无一不是大武军团的精锐选拔出来,平常都是负责守护云台大武帝宫,战力强大。 这时,一名副将稍稍策马近前,对前面脸色冷漠的霸敦侯道: “霸将军,不久前斥候来报,说前往南宗寺的桥被人毁掉了,我们要不要寻找一下其他去南宗寺的道路,毕竟他们常年养着上万僧兵,肯定有出兵班师的道路。” “不用!”霸敦侯冷冷道:“我们五万羽林军,赫赫神威,还要走旁门偏道去行什么计谋,才能剿灭南宗寺,说出去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遇山开山,遇水架桥。” 那副将眼睛滴溜溜转了下,说道: “霸将军,那属下安排人现在把这周围的大树砍了,安排军士扛着,等会直接丢到断桥上,剩下的人一鼓作气冲杀进去。想来南宗寺最多剩下万把个和尚,咱们一举将其击溃斩杀。” 霸敦侯眼睛看着前方,没有说话,副将悄悄看了他一眼,便下去自行安排去了。 片刻后,周围的森林哗啦啦一阵阵乱响,许多高大树木倒下,被军士拿绳索拖着,往前走去。 不多时,霸敦侯便率领着军团来到了度厄桥前,看到眼前的状况,眼睛微眯,心中惊诧不已: 他预想中的上万佛僧前来阻挡的场面没有出现,只见河对岸一个肩上架着一只黑鸟的黑袍僧人。 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只身独影,前来对敌。 那副将策马上前道:“霸将军,那年轻僧人应该就是战彦章将军说的极厉害的佛道佛子,一风和尚!” 霸敦侯脸色阴冷,冷笑道:“好大的气势,竟敢一个人来阻挡五万羽林军团,今天便让他死无葬生之处!” 他看了看河道两边,下令道:“架桥!” 那副将顿时明白霸敦侯的命令,一声令下,上万步兵战士上前,“轰隆隆”一阵乱响,他们把度厄桥这边,原本两条延绵数里之长的售卖香火贡品的街道全部摧毁,一个个将大块的土石瓦砾投入断桥之处。 一时间,几万羽林军战士井然有序,手臂挥舞,只见水花四溅,河中犹如投入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火炮,轰隆作响。 原本度厄桥崩塌后,便有些大块的碎石坠入河底,现在这些土石瓦砾沉入河底,不多时便堆积起来。 随着土石瓦砾越来越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长高了许多,冒出了河面。 那副将继续指挥着上万战士,并格外派出一些修炼者战士,根据远近不同,均匀地投放土石瓦砾。 不多时,整条数里长的房屋全部填入河中,放生河便浮现出一条通向两岸的,堆积着碎石土块和瓦砾的河滩,足有两丈宽,直接截断了水流。 那副将又指挥着将刚才砍伐的木头投入河中,架在河滩之上,再重新投入些木石压住,瞬间便架起一条宽阔的木桥。 那副将回霸敦侯身旁复命,说道:“霸将军,桥已经架起来了。” 霸敦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你带领着一万步兵先冲锋,冲过去之后,先向各个地方搜寻,他一个人来对敌,又一直没有动静,恐怕身后有陷阱埋伏,否则他一个人哪有这种胆子?你确定无疑后,发出信号。” 他又指着身后两名副将道:“你们到时候再带一万五千步兵上山搜寻南宗寺和尚,格杀勿论。剩下一万骑兵和一万弓弩兵以及五千重甲盾兵驻守此处,围杀漏网之鱼。 “另外,安排几名牙将和十几名偏牙将接应你们。剩下的两百‘青龙斩’战士跟我行动,随时准备好。” 那名副将眼睛转了转,抱拳说道:“禀霸将军,我们就一直在山下吗?”说着,拿眼睛偷瞄霸敦侯。 霸敦侯冷笑道:“陈明,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上次去北宗寺,那些和尚卷着金银财宝逃了,只剩下些破烂书籍,你没捞到好处,现在心里还不爽得很,是吧?” 陈明嘿嘿笑着,恭敬地道:“将军神眼,还请体恤属下。” 霸敦侯道:“等会冲上山的时候,你自己带领五千步兵随他们两个一起行动,金银财宝,大部分是要上交给工部和兵部的,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要太过分。 “不过金龙令上的指令,必须严格执行!时间紧迫,河水会涨上来,木桥不稳,别废话了,尽快通过!” 三名副将连忙应命,兴奋地点起兵将,片刻后便安排妥当。 霸敦侯眼睛盯着河对岸一动不动的黑袍僧人,厉喝一声:“杀!” 陈明带领一万步兵战士,齐声呼喝着,声响震天动地,河水抖动,瞬间便冲上去两千名战士,后面紧紧跟着大部队。 陈明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黑袍僧人,他一个人如此诡异,只怕有诈,必须时刻警惕。 就在这时,一风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开始站在玄鸾之上眺望时,便看到了他们在砍伐山下的森林,知道他们要架木桥,便一直在等待他们将木桥架好。 此时,军队已经冲上大半座桥,正是动手的时候! 一风迅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双重功法,体内灵液疯狂窜动,全身气势在节节攀升,一股澎湃的力量灌注全身! 他飞身而起,右拳平推,猛然大喝:“心魔化莲!” 只见他拳头之上空间扭曲,拳头金光闪闪,直接牵引着一大片天地金色灵气,瞬间凝聚出一朵三尺高的金色莲花,接着一股力量震荡而出,嘭地一声,金莲直接轰向桥上的两三千名战士。 陈明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手中龙牙军刀挥动,一股锐利的刀锋猛地劈砍向那朵金莲。 “嘭——” 金莲被刀锋一劈,瞬间炸裂开来,但是并没有就此泯灭,而是分裂成无数金色花瓣,每一片花瓣只见金色电弧闪动,滋啦啦乱响。 金色花瓣炸开,丝毫不受陈明刀势的影响,眨眼间,无数金色花瓣猛地朝桥头的战士们扑去。 漫天金色花雨,洒落在战士的身上和木桥上,花瓣再次炸裂,金色电弧竟然击穿了羽林军战士的青色铠甲,如同一道利箭射入他们体内! 金色电弧的恐怖威能在爆炸间刺入他们的血肉,鲜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许多战士如同中箭般跪倒在地,顿时桥头响起一片哀嚎之声。 还没有结束,落在木桥上的无数金色花瓣刺入树木干中,同样炸裂开,但是金色电弧击穿木头,迸发出红色火焰,瞬间将木头点燃,木桥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一时间,两三千名战士便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许多被火点燃,满地打滚,有些直接跳入河中,想要熄灭这些火焰。 但是这些火焰奇怪得很,明明很灼热,但却又一股阴寒之气。 他们跳入河水中,不仅没有熄灭火焰,居然还把身体旁边的河水给冻结了!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便冻得僵硬,铠甲身重,只能眼睁睁地沉入水底淹死。 “红莲业火?!” 陈明飞在空中,与一风对峙,他居然倒有些见识,毕竟羽林军副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但随即他眼神凝重,环顾四下,又摇了摇头,道:“不对,这不是红莲业火,远远达不到那般威力,只是神似。” 他举手挥动,示意后面的战士停止冲上桥。 这几句话的时间,便让他折损了上千名羽林军,对方还只是一个人,只是神通实在太过古怪,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了一风两眼,眼角肌肉抽搐,随后身影闪动,退回河对岸。 霸敦侯冷冷地看着河对岸凌空对峙的黑袍僧人,大喝一声:“弓弩旅,火啸箭!” 他身后顿时身影攒动,数百弓弩战士立即携带巨大的黑色弓弩,将火红箭身的利箭装填上,齐齐抬臂,上百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去,箭头全部对准那个空中的黑袍僧人。 一风脸色稍显苍白,刚才施展这招在彤云森林中红莲业火火海里领悟出的梵魔生灭拳,消耗了他体内不少灵力。 即便他马上疯狂运转功法补充天地灵气,但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见到数百只红色弩箭如同雨点般射来。 他十分无奈,只好挥动双拳,瞬间便有十几道金色拳芒轰出,带着巨大的威能撞上红色箭雨阵。 但没想到的是,那片红色箭雨撞上金色拳芒后,猛地炸裂开来,爆炸的威能抵消冲散了金色拳芒的威能。 这还不止,那些红色箭雨炸裂外壳后,如同金蝉脱壳般,变成一支支燃烧着火焰的利箭。 那一幕就像是一风金色的拳芒反而帮忙点燃了这一批红色箭雨,那些火焰利箭丝毫不受金色拳芒威能冲击影响,带着呼啸之声,向一风激射而来。 第三百零九章 嗜火玄鸟 数百支火红的箭雨呼啸而来,一风瞪大眼睛,却已经来不及阻挡了! 只见最先的一枚火箭“呲”地一声射到一风身上,但是竟没有刺进去! 这件黑袍是九狱玄鸾的黑羽编织而成,本身就相当于一件法宝。 另外,一风经过红莲业火的血肉洗练之后,全身的肌肉都上升了一个层次,平常法宝都伤害不到他,更何况这些只是烙印着法阵的弩箭。 但是,那枚火箭没有射穿一风的身体,却猛然爆裂开,形成一团火焰,在他黑色的僧袍之上燃烧起来。 一风低头看着胸前的这支火箭,愣神的瞬间,那数百支火箭全部射至,“砰砰砰”数百声爆裂声炸开,冲击的威能将一风的身体在空中推向远处。 他虽然没有被箭头刺穿,但是爆炸的威能还是会透过黑袍冲击到他的身体。 幸亏他的全身骨骼是堪称凡世间最坚硬的金色佛骨,否则即便利箭射不进肉身,爆炸的威力也会让全身的骨头轰碎。 可是他的内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急忙运转功法,将灵液灌注全身经脉,护住全身。 这时候,数百支火箭炸裂形成了数百团火焰,将一风像干柴一样点燃,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着。 河对岸的霸敦侯和其他人只看到空中黑袍僧人被点燃,如一团白日烟火在空中绽放着剧烈的火光。 “陈明,准备再次冲锋!”霸敦侯冷喝道。 “是!”陈明眼中也有些兴奋。 但在此时,只见一风肩膀处的那只九狱玄鸾厉啸一声,如裂金石。 它张开着嘴,猛地一吸,随即一风身上的火焰被牵引着,全部被它吸入腹中,眨眼间便从一风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一风更是毫发无损。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陈明,他原以为那个年轻和尚肯定已经被烧伤了,不死也残废了。 但现在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剿灭北宗寺残余顽抗的僧众时,这些无往不利的火啸箭,数百支一起射中佛子,在他身上竟然一点损伤都没有。 别说射穿他,连爆炸燃烧的火焰都被那只怪鸟熄灭了。 他不知道是,那些火啸箭的火焰不仅没有灼烧一风,而且一风还感觉如沐浴在温泉中那般畅快。 只因红莲业火是凡世间最强最烈的火焰,他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可身体经过红莲业火的洗练,还有何种凡火能伤到他? 他身上的黑袍是九狱玄鸾的黑羽,九狱玄鸾是凤凰属,本就是浴火而生的,它的黑羽当然也不怕火焰。 并且它本身还喜欢吸食火焰,神兽中有嗜杀的,有嗜血的,有噬魂的,而九狱玄鸾则是嗜火的神兽! 玄鸾似乎心有所感,在一风的肩膀上欢快地鸣叫一声,同样充满了惬意和舒畅。 霸敦侯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原本想着即便南宗寺十万僧众,剩下万把个残敌,也不过是上万个凡人而已。 他早知道南宗寺的修炼者不过上千人,却早在佛道遭劫之时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都能一举击溃。 他要让一直力压他一头、且经常嘲笑他的战彦章好好看看,他无功折返的事,他霸敦侯能轻易做到! 可没想到,来到南宗寺,别说上万残敌,就一个僧人就挡住了他上山的道路,还在眨眼间折损了上千的羽林军,传出去恐怕要被战彦章笑死了。 眼看着河水已经漫上来了,木桥被河水冲撞着,上面的土石快要压不住了。 “弓弩旅,寒冰箭!”霸敦侯脸色铁青,怒喝一声。 随即周围人影攒动,战士交替排列,行动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数百名弓弩战士抬起手臂巨大的黑色弓弩,上面支着一根根粗壮的冰蓝色的弩箭。 一声令下,只听见机括“咔咔咔”地响动,数百支冰蓝色弩箭入如蝗向黑袍僧人疾射而去。 一风看着又是数百支冰蓝色的弩箭,脸色凝重。 刚才的火啸箭爆裂的火焰伤不到他,他并不奇怪。 之前在秘境之中第一次被黑红色的地狱业火焚烧时,经过一番痛苦的销肌熔骨,他后来便不怎么害怕火焰了。 后来再经过红莲业火的灼烧炙烤,让他血肉散落,几乎成为一个金色骷髅,凡人畏惧的烈火,对他来说则是淡如水了。 但是,其他属性的神通他却吃不准,这些冰蓝色弩箭一看就来者不善,必定不是平常的寒冰,必定烙印了冰属性神通在其中,不太好对付。 果然,一风双拳挥舞,金色拳芒再次闪动轰出,冰蓝色的弩箭同样爆裂开来,消解拳芒的威能冲击。 然后它们故技重施,箭身外壳破裂,一支支冒着寒气的洁白弩箭冲破拳芒阻击,朝他激射而来。 一风双拳交叉,架在身前抵御,数百支洁白冰箭射在他的手臂上,依然无法射穿他的肌肉。 但是一声声清脆的爆裂声传来,数百支冰箭冒着森森寒气,附着在他的身上,一股阴寒之气,使他的身体逐渐僵硬。 他立即运转功法,全身冒出金色电弧,电弧滋滋乱响,上面还包裹着刚才的红色火焰。 但附着在他身上的那种冰寒十分顽固,竟然渐渐侵入他的经脉之中,将他体内的灵液都逐渐冻结。 一风肩上的玄鸾见状,张口对准一风的双臂,喷出刚才吞噬的火焰,那冰箭凝聚在他身上的冰霜竟毫不畏惧火焰的炙烤,仍然散发出浓烈的寒气。 霸敦侯见状,对陈明喝道:“陈明,将他斩杀!” 陈明得令,拔地而起,提着龙牙军刀,身形如一枚火炮,向一风轰击而去。 在空中,他将全部法力注入到龙牙军刀之中,一道蕴含着剧烈神威的锋刃迸发,对准一风劈砍而去。 霸敦侯看着这一幕,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又恼怒不已。 他好不容易向武帝请示,好说歹说,才从太清门的道兵军团里,借来珍贵的烙印着道门秘术的两千支火啸箭和寒冰箭。 在剿灭北宗寺的时候,遇到数百个玉乘境和十几个大乘境的和尚顽抗抵御,用掉了不少,没想到,今日在一个人身上就几乎用掉了一半! 但来不及多想,他再次下令,让弓弩战士朝木桥和周围射入十几支寒冰箭。 木桥上的火焰在寒冰箭的威能影响下,挣扎了一会,便渐渐熄灭。 而周围的河水在射入寒冰箭之后,瞬间凝结成冰,且在木桥左右延伸十几丈远,可见寒冰箭威力之强。 木桥在这些冻结的寒冰下变得坚固不已,连放生河的河水都流动得更加缓慢了。 霸敦侯见冲锋的机会已到,再次一声令下,刚才准备跟随陈明冲桥的那近万数的战士齐声呐喊,迅速跟着陈明,手持兵刃,脚步轰隆隆地往河对岸冲去。 一风眼看着陈明提着一把军刀劈砍过来,对方是羽林军团的副将,是第三境界的顶尖修炼强者,其全力一击,还不是他玉乘境界的能够匹敌的。 虽然境界的差距,在他力图拼死一搏时不算很明显,但是差距毕竟是差距。 此时一风知道,现在还远不是硬拼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匹敌上万敌人,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战彦章冲入敌阵,击溃两千敌军战士便威名赫赫,被大武国上下尊为“拔营悍将、战铁枪王”,可知在战争状态下,一旦陷入军阵的包围,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会被人潮兵海淹没。 他现在只是想,能消耗些他们的战力,便消耗一些,为此时秘境传送多争取些时间,更为守下藏经阁增加一些机会。 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拖延时间。 于是一风立即撤开手臂,迅速转身向灵云山上飞去。 就在此时,陈明的刀刃堪堪从一风的背后擦着他的身子划过,刀刃周围的空间扭曲,一条条细长的漆黑空间裂缝闪现一下,其中一条一瞬间便将一风的肩膀划破。 顿时,一风黑僧袍破裂,肌肉瞬间撕裂,血肉绽开,甚至连里面金色的佛骨也被刻上一道划痕。 他心中一惊,他无法想象如果被刀刃劈中,恐怕整个身体都会被空间裂缝直接肢解掉! 不愧是第三境界中的顶尖修炼强者! 刀锋本身的威能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刀锋撕裂的空间裂缝!那才是让修炼者闻风丧胆的恐怖之源!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传来,一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疯狂运转灵力,身影闪动,向山上奔逃而去。 第三百一十章 山道之战 一风负伤向山上奔逃而走的同时,近万名踏着重新被寒冰箭固定住的木桥,怒吼着冲过了放生河,来到了河对岸。 陈明见自己的全力一斩并没有伤到一风,也有些吃惊,毕竟自己的实力在整个大武国军团的将领中,都算是一流的了。 这个年轻僧人看起来如此年轻,一身实力已是不俗,更难得是这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胆气,恐怕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陈明当然不知道,一风早已见识过,并直接参与的大规模残酷厮杀。 恐怕在他的年纪中,按照修炼实力来说,他拥有金色佛骨、金色雷电之力,神似红莲业火的超强火焰,还不畏惧地狱业火,绝无一人能够与他匹敌。 这些修为和此前的磨难,也极大地锻炼了他的心智,使他逐渐由一名少年僧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和冷静。 如今一风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所有的担子都只能自己挑。 生死存灭,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局势在逼着他成长和成熟。 灵云山下,陈明并未追杀一风,那不是他得到的命令,军令如山,他的命令是指挥顺利度过河的将领和战士搜索山下是否有埋伏。 这也是他比较担心的一点,他一个人单挑千军万马,难保没有后手。 在经过一番搜寻之后,一名牙将过来回禀道:“陈将军,没有搜寻到陷阱和埋伏!” 陈明眼神闪烁,看来那名僧人当真是独身而来,心中在惊诧的同时,也不禁生出几丝赞许。 他点点头,说道:“去发出信号,让石虎和李权副将军带兵过来,上山吧!” 牙将领命而去,将指挥的战旗挥舞几下,将信号传达过河。 霸敦侯看到战旗的发出的信号,下令道:“石虎,李权听令!” 两名副将马上抱拳答应,霸敦侯下令:“遵金龙令,没收南宗寺所有脏银,拆毁所有寺庙神殿和佛像,焚毁所有佛经,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名副将应诺,带着一万五千名战意熊熊的羽林战士,齐声呐喊着冲过了木桥。 放生河对岸,陈明立即带领五千战士,首先拆毁了巍峨的南宗寺石牌坊,牌坊轰然崩塌。 浩瀚苍茫的三个大金字“南宗寺”碎裂成石块,“法天法地”、“参佛参心”的佛道恢弘对联也折损坍塌。 这象征着可能是大武国最后一片佛道净土,终于也将重归于尘土······ 三名副将汇合一处,手臂一挥,两万羽林军战士,兴奋地呐喊着,沿着通往山巅的通天石阶,往上冲杀而去。 一风站在半山腰之上的山门殿之前,他的肩头被撕裂的黑袍被玄鸾重新用黑羽补织好,肌肉里面已经运转功法暂时封住伤口。 即便如此,肩头黑袍上的一滩暗红血渍也暴露了他的伤势。 他的脸色又比刚才施展完那招“心魔化莲”后更加苍白,但是双眼的神情却更加坚定。 他看了看左右,他的身旁两边是他刚才灌注灵力,运转神力,在山门殿里拆了下来的那两尊十几丈高的怒目金刚的神像。 他身后,山门殿被拆毁的烟尘还未消散。 即便是佛道修炼者最基本的佛力境界的神通运用,因为伤势和消耗,此时也颇为吃力,他气喘吁吁,全神贯注地盯着山下冲上来的羽林军战士。 不多时,转过几道曲折的石阶弯道的羽林军战士,终于看到一座尘烟四起的拆毁的神殿,而刚刚那名烧杀他们许多同袍兄弟的黑袍僧人正站在那里。 这些羽林军顿时便红了眼,嘶喊着“杀啊”,看也没看,纷纷提起战戟往上冲杀而去。 一风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心里默默数着,一百丈、九十、八十······三十丈! 片刻间,宽阔的石阶上便上来数千名羽林军战士,一风一咬牙,顿时燃起熊熊战意,一股磅礴气势突然释放出来。 只见他双手成爪,对准旁边的两尊十几丈高的金刚石像,运转功法,手掌中一股澎湃的威能释放出来。 两尊石像竟慢慢被他提起,凌空挪移到他的身前,“嘭”地一声撞在了一起。 这时一风双手突然握拳,使尽全力往前猛地一推,同时大喝一声:“战彼极乐!” 两尊石像身上突然金光大放,竟然在他们神像上凝聚出一座高达数十丈巍峨的山岳虚影! 山岳之上还隐隐有几十尊大小不一的神佛虚影,神情庄严肃穆地盯着前方,整座山岳金光璀璨,光彩耀眼,加上两尊怒目金刚,顿时神威赫赫。 那些羽林战士看得呆了,在队伍中间的陈明和后面负责压阵的石虎等三名副将顿时感受到山上传来的一股滔天的威能。 陈明抬头一看,脸色一变,立即大喝一声道:“全部将士,迅速躲避!” 话音未落,只见那座山岳“轰”地一声,带着烈烈的风呼声,居高临下,挨着石阶,整个砸了下来! 那怒目的金刚,此刻栩栩如生,似饱含着一股佛道被毁的滔天怒气,向他们砸去! 最前面的几十名羽林军战士目瞪口呆,眨眼间山岳便碾压过来了,实在避无可避,只好举起战戟想要拼命抵挡。 几十柄战戟在金影山岳的碾压下瞬间折断,试图抵抗的那些战士的手臂连带着一起折断,顿时响起一阵清脆而残忍的“咔咔”之声,他们的身体同时也遭到猛烈的撞击,一声声惨叫传来,身体纷飞,砸向下面去。 并且那座金影山岳携带着两尊石像之重,毫不停留地继续往羽林军后面碾压而去。 陈明见状,身影闪动,凌空飞向那座山岳,手中动作迅速,立即连忙拔出龙牙军刀,凝聚全身法力灌注其中。 龙牙军刀发出刺目光芒,往前一劈,一道耀眼的刀刃扭曲着空间疾速向山岳劈去。 眨眼间,那座山岳便撞死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羽林军战士,但同时,陈明的刀光也劈砍而至。 “嘭——” 一声猛烈的巨响,耀眼的刀光劈砍在金影山岳之上,一股刺目的光芒迸发,所有人都被迫闭上了双眼。 同时,两股强大的神通炸裂开来,神威余波瞬间扩散开去,将周围二三十丈的战士都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冲击向远处,连四周的树木都齐齐折断。 就在此时,从刺目的光芒中,飞出破裂的怒目金刚神像的巨大石块,这十几块硕大的石头继续砸下去,并且顺着石阶往下滚去。 所到之处,羽林军被砸死,被撞死,又是鲜血横流,死伤一片。 不仅如此,就在刺目光芒即将消散的时候,突然从光芒中冲出几十尊神佛的虚影,纷纷冲向石阶上的羽林战士人堆里,猛地炸裂开。 金光迸裂,如同几十枚巨大火炮,威能剧烈冲撞,一时间,羽林军的人群里被炸得铠甲破碎,残肢乱飞,鲜血喷溅,惨叫哀嚎漫山遍野。 见到如此情况,陈明的眼睛都红了,片刻间,山岳的碾压、石块的砸落、神佛虚影的炸裂,一环连着一环,又让他伤了两三千名羽林军战士。 虽然是未曾防备他如此胆大,居然在单挑放生河之后,还敢独挡通山道,但这已经是羽林军团的难以洗刷的耻辱! 即便是一个人杀死两千人的战彦章,也不敢如此疯狂和狂妄! 想到这里,陈明转头对后方的石虎和李权喝道:“你们负责执行金龙,拆寺毁庙烧佛经,老子去把他杀了!” 陈明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双目布满血丝,狠狠地盯着一风,咬着牙道:“你要玩,老子玩死你!” 说完,身影一闪,刺目刀光亮起,锐利无比的锋刃凝聚成形,带着一股极其浓烈的杀意,往一风斩杀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下地狱 从刚才使出一招“战彼极乐”梵魔生灭拳之后,一风眼睛便一直紧盯着下面石阶。 宽阔的石阶上冲上来数千名羽林军战士,蜿蜒而下的石阶山道下面还有更多的人。 刚才借用山门殿中的怒目金刚石像的重量,拳意精神融合实物轰击出去,将这一拳的威能,在灵力灌注之外,有了实质的提升。 十几丈高的石像爆炸开来,巨大的石块下坠之势丝毫不减,继续滚落下山,砸伤曲折的石阶之下的更多羽林军,给他们造成了近千人的损伤。 再加上战彼极乐中融合凝聚的玉乘境界的佛影神通和佛威神通,拳招中牵引而来的天上神佛的虚影和他们威能,在拳意被攻击之后爆裂开来,也给羽林军猛烈一击。 大概看着,这一招已经造成了三四千羽林军折损。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是颇为可观了,一风自己也很满意,虽然他此时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连续两次施展梵魔生灭拳,是他以前从来未曾尝试过的,消耗之大,极其吃力。 可是不得不说,这番代价是值得的。 这两次突然袭击,羽林军未曾防备,借用木桥焚烧,倚靠山势居高临下轰砸,皆是出其不意,借势扩大攻击的威力。 他目前已经造成了四五千羽林军损伤,即便他们并非全部被轰杀,至少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虽然越到后面,羽林军行事会更加小心谨慎,但是通往藏经阁的道路上还有两座法阵,分别由两头护山神兽守护,碑林峰上的护山大阵也可发挥攻击之效果。 羽林军对这一切都不熟悉,或许真的有机会击退他们也未可知。 一风如此想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杀戮的暴戾气息却猛地提升,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虽然他此时完全是被形势逼到穷途末路而抵御和反击,但是他毕竟是修佛之人,看到眼下石阶之上,数千人头破血流,甚至殒命折身,心中如何不悲悯! 今日,他为守护南宗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杀了数千人,这天地间又多了数千个枉死的魂魄啊!怎么不产生如此强烈的暴戾杀戮气息?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初经常感受到书礼师兄身上的那股阴冷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了他和小师姐为何从小会敬畏书礼师兄。 因为书礼师兄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了,此时的他感同身受。 但是,此时他又想到了太子魏晃说的那句话,变法总有牺牲,更何况战争呢?不如此,谈何拯救佛道,谈何保存佛道信仰的火种? 这是被人赶尽杀绝的无奈之举,若是一味地退让,佛道的戒律固然可守,可佛道被斩草除根也势在必行。 要守住佛心不杀戮,那么佛道就被会铁蹄践踏,直至湮灭; 要拯救佛道于战争之中,就必须要奋起反抗! 世事总难全,以前总想着能够既保存佛道,也避免战争和杀戮,所以才有了妥协温和的“佛道三策”。 他甚至还妄想着让崔铭和严归真向武帝进谏,所以才会在玄明广场的论道大会上拼尽全部性命,殊死一搏。 他只为梦想着在武帝面前亲口献上这“佛道三策”,乞求他能推动佛道回到正轨。 可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证明了他的想法在趋炎附势、利益为重的权势场,和在巍巍皇权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心机深重的崔铭和魏宇给他好好上了一课,这一课由八道佛道灭法金龙令混杂着万千佛僧的鲜血为课本,教给他刻骨铭心的惨痛经验! 曾记否,明王寺万僧操戈荒野,佛血成海? 乾坤颠覆兮,通佛以罪。转谛祥麟兮,钟鼓齐喑。 逆道溯源兮,赐彼战革。宏光普照兮,血海翻浪。 就是这乞求妥协而不得、杀戮与慈悲之间矛盾深刻的彷徨和挣扎,让他痛不欲生。 殊不知,这也是执念! 战场生死,竟万难避免! 佛心悲悯,然遭人践踏! 既然如此,那就抛却执念! 那就打破冥顽! 反抗、流血、杀戮,只为佛道一线生机! 我是佛子,也是恶魔! 这一刻,一风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终于领悟了上天神佛命他下凡历劫的真正用意! 这世间于佛道,已然是地狱!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 片刻间,一风思绪回转,终于顿悟,这让他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戾气也平息了大半。 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关于杀戮和慈悲之间的、狠狠磨砺心魂的尖锐石头也暂时不见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经文: “愿我自今日后,对清净莲华目如来像前,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令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等,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就在此时,肩头的九狱玄鸾昂起头,一声清鸣,似乎极为他的这番顿悟而高兴。 它本是沐浴地狱红莲业火而生的天地神兽,更传说它与地藏王菩萨有关联,对佛道真理自然有敏锐的感知能力。 一风睁开眼睛,黑莲眼瞳中似有神光! 但就在此时,一风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意袭来,猛地睁眼,只见一道锐利无匹的亮目刀刃快要到眼前。 眼下的状况虽然让一风顿悟,但是强烈地激怒了陈明。 他提着军刀,一刀挥发出第三境界顶尖修炼强者的威势,亮眼的刀芒扭曲着空间,向一风劈砍而去。 刚才一风已经尝过这一刀的厉害了,刀势本身的神威不可怕,但是扭曲空间造成的空间裂缝,是天地大道的破裂之处,从中泄露出的天地混沌神威不可度量,锋利无匹,无人能抵挡。 想到此处,一风立即决定避其锋芒,身影飞快闪避,速度之快,竟再次与刀刃擦身而过。 幸好此次并无空间裂缝伤到他,但是刀刃本身的锋芒也十分强劲,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十几道如针尖的刀芒威能刺入他的手臂。 刀芒蕴含的刀意钻入他的血肉,在他的手臂上的经脉里蹿动,肆意破坏。 一风连忙远转功法,调动灵力封住身体内那些肆虐的刀意,再慢慢消磨掉。 他心中诧异不止,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原本他以为只要避免撕裂的空间裂缝就行了,没想到刀刃本身也十分厉害。 于此同时,真正的刀刃轰击在山门殿上,高达二十丈的巍峨耸立的山门殿在刀刃之下轰然炸开,那些房梁砖石瓦砾,被刀刃释放出来的刀意神威破坏得四分五裂,在神通余波中碾成齑粉。 一风瞳孔一缩,再次惊叹陈明的刀势之磅礴锋利,也明白刀锋神通不仅撕裂空间危险,连其中的刀意和锋芒同样可以斩杀强敌! 但陈明看到一击不中,立即提起龙牙军刀,再次向他劈砍而来。 一风心中立断,转身就往主峰后面的朝佛峰飞去。 如果再和陈明纠缠,只怕支撑不了几招就会被他砍成几段,只有暂避锋芒。 但是一风背后,陈明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释放出浓烈杀意,对一风穷追不舍。 两个人追逐着,转眼便来到了红罗天罡阵前。 一风抬头向上看,只见金云兽仍然隐匿在最大的一株佛火枫之上。 他向它点头示意,然后也闪身隐匿在一个佛火枫树之后,等待着陈明的到来。 下一刻,陈明提着军刀就来到红罗天罡阵前。他看到这里突然出现了一条红色枫树长成的狭窄甬道,心下也起疑。 但是此时顾不得许多了,转眼间就死伤了他这么多麾下战士,他要不把那和尚的心窝掏个窟窿,决不罢休! 于是陈明当下横刀在胸前,刀身流转着明亮的光芒,他全神贯注,眼睛余光到处打量,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索。 就在此时,头上一道赤色光芒向他激射而来,他立即举刀抵挡,拿到红光切割到他的刀身之上,因为刀身流转的刀芒阻挡,无法将军刀割断。 但是刀身顿时泛起红光,陈明立即感觉到刀身变得滚烫无比。 他立即后撤一步,背后突然一阵灼痛。 这时他才发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布满了一根根赤色的光线,如蛛丝般互相连结,隐隐形成一个禁锢法阵。 他的前面也正在增加一道道光线,成为同样的禁锢法阵,那些赤色的光线灼热非常,想要逃出去非得脱层皮不可。 于此同时,他头顶一声兽吼,他抬头一看,一股庞大的火柱对着他喷下来,而另一股杀意,携带着浩瀚的神威对准他的头轰来,正是一风金光灿灿的拳芒! 陈明竟是避无可避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焚毁一空 陈明面对前后的赤红色光芒交叉形成的禁锢法阵,上面又有一股火柱当头喷来,前方一团金光灿灿带着浓烈杀意和澎湃拳威的拳芒。 他明脸色微变,但他眼神一闪,冷笑道: “就这,也敢要爷的命?” 说完,他立即将军刀横着咬在口中,双手化掌,手掌顿时迸发银光,一股神威从手掌处释放出来,当空托住喷射下来的火柱,火柱在他头顶三尺处撞碎,化成一幕圆形的火焰瀑布飞溅下来,无法伤到陈明的身体。 然后他的身子急速转动,口中狠狠咬住的龙牙军刀产生强烈的切割空气的呼啸声,刀身光芒绽放,猛地甩出去一道银色刀刃,正好对准轰击过来的金色拳芒。 银色刀刃和金色拳芒在空中对撞,轰然炸裂,巨大的威能让水缸粗的佛火枫齐齐向左右倒去,幸亏它们质地极其坚韧,才免得被折断。 但是,枝叶间射出的赤红色光芒也随着一阵摇晃,刚才的禁锢法阵顿时变得紊乱。 陈明不愧是大武军团的顶尖修炼强者,在这片刻间便化解看似无懈可击的攻势。 此时他认准了赤芒禁锢法阵不稳的机会,趁势先前一冲,突破了禁锢,并且顺势摘下口中衔住的龙牙军刀。 刀刃往外,对着前面轰出拳芒的一风,刀势逆上一挑,锐利的刀刃朝他由下而上,切割而去。 一风看着这一幕,实在对这些军伍将领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之前战彦章的威武勇猛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羽林军中一个副将也如此厉害,反应之迅速,实在令人惊叹。 但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刀刃倒挑,带着一股寒冷杀气的刀芒已经快到他面前了。 一风双手握拳,拳头噼啪作响,凝聚出手臂粗的两条灭魔金鞭,金色电弧闪动,甚至还隐隐看见一股赤金色火焰在其中跳跃。 他飞身而起,躲避锐利刀锋,然后手臂猛地往下一甩,两条灭魔金鞭夹带起“呼呼”的劲风,往陈明身上狠狠抽去。 陈明见状冷哼一声,刀势倒挑的姿势不变,身体拔地而起,将军刀逆向割向两条金鞭。 “嘭”地一声,两者相撞,一股神通余波又扩散出去,引起佛火枫的枝叶颤动,枫叶也凋落不少。 但是一风的灭魔金鞭紧紧卷住了陈明的军刀,金鞭噼啪作响,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和身体遭受红莲业火洗练后,体内产生的奇异火焰之力。 此刻齐齐发功,顺着他的军刀向陈明的身体侵袭而去。 陈明的军刀被卷住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刺痛和另一股似冷似热的灼痛感。 从握住刀柄的手掌开始,两股痛感交织,在眨眼间便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入他的身体。 甚至火焰蔓延,他的手腕处的血肉都已经开始燃烧起来,出现了裂纹! 并不是所有修炼者都如火猴般,天生都对火属性有抵抗力。 一风也是经过多次两种天地间最强最诡异的业火洗练,才锻造了一身对火焰不畏惧的佛骨和血肉。 火焰之力,对所有不擅长火属性神通的修炼者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能。 所以陈明此时看着手腕燃烧起来,脸色微变,手臂肌肉内部绽放出银色光芒,抵挡着燃烧的火焰。 此时,头顶佛火枫树枝间哗啦啦响动,又有一股火焰当头喷射下来。 陈明抬头,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机关在喷火,但他咬紧牙关,左臂银光大放,急速挥动,朝着头上轰出一掌。 银掌如刀劈水般劈开那股火焰,直接轰在火焰喷射之处,只听到上空一声神兽哀鸣。 一风迅速抬头,一看着情况,便知道金云兽已经受了伤。 陈明迅速低头,看着一风,眼神阴寒,咬着牙狠狠地道:“小和尚,你竟敢独身抵挡数万羽林军,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说着,他右手往下猛地一扯,灭魔金鞭扯着一风往下一坠,陈明左手手掌绽放银光,借势猛地朝着一风的脑门轰出一掌。 一风瞬间感受一股强烈的神威轰来,眼看就要被拍得头颅碎裂了。 他眼神闪烁,果断撤回灭魔金鞭,身体一扭,急速往后,向禅树林奔逃而去。 陈明迅速用绽放银光的左手手掌,朝右手腕处一拍,将赤金色火焰熄灭,然后提起军刀,奔入一风身影消失之处。 跑出那条火红枫树形成的甬道,陈明的眼中豁然开朗。 只见到一座开阔的金光闪闪的树林横在面前,在层层枝叶遮蔽的更远处,能隐约看到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大阁楼。 但是他此时别无想法,只是要将那个黑袍和尚杀之而后快,于是提起龙牙军刀,刀身绽放银光,小心翼翼地深入树林探索而去。 ······ 灵云山半山腰上,霸敦侯脸色冰冷,这里石块纷飞,石阶也被炸得稀烂,还有数千的羽林军战士负伤于此,实在让他恼怒异常。 他刚刚听石虎汇报,得知在此处依然是被那个黑袍僧人算计,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神通,将两尊巨大的石头雕像砸下来。 还携带着一股强大的神通威势,在陈明劈砍开之后,竟然还能再次释放神通,如同火炮般砸入人堆里爆炸,造成了巨量的损伤。 石块坠落下去,还砸伤了后面一些人,共折损了三四千战士。 霸敦侯的牙关紧咬,下令道:“石虎,李权,带人将南宗寺全部拆毁、焚尽!他娘的,一个和尚就让老子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搜索整个南宗寺,看到任何和尚,不管他是不是金龙令说的五十岁以上,一律杀了!” 石虎和李权领命而去,他们心中也愤怒怨恨不已。 他们都是军伍内的老将,戍守边疆,征战沙场多年才换来的功勋,又四处走动关系,才调入大武帝宫供职。 今日他们只看到一个和尚阻挡,太过大意了,将一辈子的战场荣光都要丢在这座破庙了! 霸敦侯又叫住他们,说道:“跟所有人说清楚,这里的事,只说遭遇到南宗寺数万和尚僧兵拼死抵抗,未曾防备,才死伤数千人。谁他娘的敢乱说,小心他的脑袋!” 石虎和李权愤愤而去,带着一腔怨气,肆意发泄自己的怒气。 山门殿已经被陈明毁去,他们就带着人从天王殿开始,将庞大的弥勒佛和韦陀神像轰碎,将天王殿拆得七零八落。 同时,他们又命令各个牙将和偏牙将带领所有万余战士,四处肆意拆毁神殿庙宇,看到和尚尼姑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不多时,便只见南宗寺上下几千座神殿庙宇和院落,都被愤怒的羽林军拆毁,又四处放起火来。 顿时,只见灵云山上,高耸巍峨的大雄宝殿,气势恢宏的大雄广场,主峰的近千座雄伟的神殿,礼佛峰层层叠叠几千座精致华美的院落,精美的钟鼓和经幢,雕梁画栋的阁楼,庄严肃穆的无数佛陀神像,灵修峰上七处聚集着数不清的清净禅修院,夹杂着无数高耸的古松翠柏、奇花异草······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盘旋上升的浓烈黑烟,和狂怒的熊熊火焰所笼罩,都在羽林军的喝骂声中轰然坍塌,都在他们亢奋的怒喊声中焚毁! 于是,大雄宝殿前广场的光洁的青石地面被撬烂,成为坑坑洼洼的破地; 无数神殿的梁柱在火焰中哀嚎,佛陀神像被黑烟蒙住神光,继而被砸碎裂开,露出狰狞的面目; 奇花异草和古松翠柏在烈火中惨叫呜咽,这千年古刹岁月赠予的所有美好、所有的精致华丽全部葬送在火海,化为灰烬! 所有的神光璀璨和庄严肃穆,毁于一旦! 这一日,方圆百里的所有百姓们都看到,灵云山上冒出那股冲天而起的黑烟,黑烟在无边天空中凝聚、盘旋,化为一团团沉重的乌云,好像留恋着人世间的美好,又好像阴沉的天空像神佛发怒的脸庞,诸天神佛都好像躲在阴沉天空的深处,默然悲悯。 佛道在人间的最后一块净土,其浩瀚深邃,其瑰丽雄奇,其蔚为大观,就此焚毁一空。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以死殉道 整个灵云山千年古寺都沦陷在火海中,在发泄过心头的怒火之后,石虎和李权带领着几十名牙将偏牙将,看着漫山遍野的黑烟和火海,黑压压的,似乎压在他们心头,也慢慢沉默了下来。 这时,一名士兵来禀报道:“将军,属下等人已经搜索了几乎全部院落,丝毫不见人踪。刚才在另外一座山峰上,发现了唯一的一名尼姑,正被兄弟们扣押,请将军亲自过问。” 石虎和李权顿时从莫名的沉默中突然清醒过来,心头的怒火又重新被点燃,石虎喝道:“在哪里?快带老子去,非得把这帮秃驴找出来砍成肉泥不可!” 禅修峰毓秀院,石虎和李权带着一众人马气冲冲地闯进了这座禅修院。 这座院子,因为发现了一名女尼,所以是这座山峰唯一没有被拆毁焚烧的院落了,其他的所有院子,都已经在烈火中坍塌了。 石虎一进院门,便看到一名女尼被数名羽林军反绑,身上束缚着沉重的铁链。 石虎瞪着眼睛,问道:“她一个女尼姑,干嘛搞这么麻烦,还用铁索绑住?” 刚才汇报的那名士兵躬身回道:“禀将军,她也是修炼者!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发现她试图用神通攻击我们,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攻击。想必是看我们军威赫赫,知道害怕了。” 石虎看向那名女尼,只见女尼脸上一道刺目的疤痕,但神色平静,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石虎喝问道:“你是谁?全寺上下的和尚都跑哪里去了?从实招来,让你死个痛快!否则,让你痛不欲生!” 这名女尼便是小娇,她自从受伤痊愈之后,反而真正领悟了修佛的真谛。不论外界如何变化,都是只是守在这小小院落中,安安静静参佛。 前几日,小师妹本倩回来,她也没有过多欣喜,本倩消失不见了,她也不曾过度慌乱。她只是一个人青灯古佛,倒有几分空门修行的深度了。 但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还是被人擒拿住,本来她看到那些军士的时候,还想抵抗。但转头一想,这便是自己的命数了,便灰了心,落下了手掌。 她淡漠地看着石虎,淡淡地说:“贫尼并不知晓。”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来是那名士兵狠狠抽了她一个嘴巴,厉声道:“将军让你从实招来,没听到吗?”说着还要扬手去甩巴掌。 “住手!”石虎喝道:“先问清楚。女秃驴,你到底说不说!” 小娇苍白的脸上被一巴掌甩得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冷冷地看着石虎,道: “天道有轮回,佛道参生死!你们注定是要下烧灼地狱,将你们捆在铜柱上,灼烫你们身体,以烈焰焚烧你们的灵魂,直至血肉糜烂,神魂煎熬,复又有业风吹拂,身体伤愈,重新接受煎熬,直至焚灼尽你们的罪孽为止!” 一席话说得石虎等人心惊肉跳,寒意顿生。 但他们毕竟是战场尸体堆中爬出来的,定了定神,冷哼一声,道: “你们佛道未必就对我们修行其他教派的管用!上天也有各自的一亩三分地,老子修炼一辈子,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有什么好怕的! “眼下你还有点价值,你不说,那就交给霸将军,让他来处置。不过,他的手段可比我们多,到时候生不如死的时候,可别怪我们!” 那名士兵上前谄媚地笑道:“石将军,既然要将她交给霸将军,还不如交给我们,我们必定有办法让她开口!” 他说着,且偷着拿眼瞅了瞅小娇,虽然她脸上的伤疤不小,但是总体上也算是姿色可人了。 石虎冷眼旁观,早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冷笑道:“你胆子不小啊,看来是今天这把火点了你的欲火,不知好歹了!” 那士兵脸色一变,连忙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答言。 石虎冷冷地道:“在君州城多少酒楼妓馆,你们轮值期满的时候,还没玩够吗?真当出兵打仗是闹着玩吗? “我告诉你们,班师回朝后,随便你们怎么玩,老子不管,在外行军征战,要是谁敢违背军纪,提着你们的脑袋,想好怎么死!” 石虎一番话,说得那名士兵俯身喏喏不已。 李权在旁劝道:“算了吧,他们也是好意想着立功。谁出来打仗没这个时候,你我当时在边疆不也是熬得嗷嗷叫嘛!这么一个小美尼,他们见了不得心动几分。” 石虎摇摇头道:“老李,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是羽林军,和那时候在州境军团那些野路子军队不一样。他们可以乱来,我们绝对不行,万一挂碍着皇族脸面了,连你我都要受死。” 旁边的小娇听到他们这样对她评头论足,当做一件货物讨论,心中把持不住安定佛心,早已怒火攻心。 她运转功法,身上冒出一股紫烟,“铮”地一声挣断了铁链,手掌紫光闪动,一掌朝跪在地上的那名士兵挥出,一道紫影向前轰去。 自从被一风毁容之后,她潜心参佛,神通也另修了一种,没有以前幻术那般妖冶诡秘了。 石虎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她挣脱挥掌的一瞬间,一脚踹出,正踹在她的胸口。 小娇一口鲜血喷出,如破布一般向后猛摔去。 但小娇那道手掌紫影早已拍出,轰在俯身跪地的那名士兵身上,那名士兵并非修炼者,只是一名普通的羽林军战士,即便身体壮硕,远非常人能比,但是如何挨得住一名小乘境界巅峰修炼者的拼死一击? 只见紫色掌印轰在他的身上,顿时他整个身体往前一扑,后背的铠甲竟深深凹出一道手印。 他张口吐出血,血中还混杂着被轰碎的内脏碎片,鲜血染地,挣扎两下便死透了。 石虎大怒,正抽出佩刀,要走过去将她斩杀的时候,一名牙将迅速从外面跑进来,对石虎和李权道: “两位将军,属下的士兵发现了南宗寺和尚的藏匿之所,已经禀报了霸将军,霸将军已经先去了,还请二位将军迅速前去听令。” 石虎冷冷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说着,他依然提着佩刀,向小娇踱步过来,手中的刀光渐渐变得耀目。 小娇被石虎一脚踹到在地,口中吐血不止,她歪着头看着石虎,知道此次是在劫难逃,又听到刚才禀报的情况,一股悲愤从心中升起: 她原本的花容月貌被毁,是自己的作孽,可苦海回头,潜心修佛,奈何还是要被残杀! 既然如此,何不死得轰轰烈烈!权当为佛道殉道了! 如此想着,她突然记起自己很久以前,在藏经阁的偏僻角落里看到一门神通秘术,是以自己的神识烙印在别人的神魂之中。 不过这神通极其凶险,至少要大乘境界以上施展,风险才能可控,否则,身体会承受不住。 但是她现在无所谓了,并且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佛道理念烙印在他人的神魂中,也算是为佛道度化众生了。 更何况,这种方式针对他这个毁灭佛道的羽林军将军来说,更加具有独特的讽刺意义,佛道好轮回啊! 于是小娇看着越来越近的石虎和他手上刺目的刀光,急速运转功法,灵力疯狂窜动,将那门神通秘术运行起来。 石虎看着前面躺在地上呕血的女尼,脸色涨红,转眼变得青紫,再瞬间又有暗金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烁,心中迟疑。 可他堂堂右羽林军团副将,第三境界修炼强者,身后这么多人看着,已经抽出刀来了,难道还要怕一个区区第一境界的小女尼? 笑话! 但是他也加快了脚步,眨眼间便来到她的身边,快刀斩乱麻,迅速提起佩刀,刀光刺目,刀势狰狞,挥刀斩下! “嘭——”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顿时一团血雾猛然炸开。 石虎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刀刃之下,那名女尼已经尸毁人灭,全身血肉爆炸成一团包裹着浓烈腥味的血雾。 李权等人看着,似乎是石虎一刀将那名女尼毁去,在身后拍掌惊叹不已。 但是石虎心中知道,他的刀并未砍在女尼身上,并且在那一瞬间,他受到爆炸的冲击,威能隔着铠甲,身体未曾受损,心神反而被震荡了一下。 他没有多想,咬咬牙,晃了晃脑袋,将佩刀入鞘,招呼李权一声,闷着头往院外走去。 身后,那团血雾渐渐平息下来,纷落在地上。 院落的地上,是小娇常年清扫庭院用的扫帚,和此时尚未扫干净的落叶,它们都沾染着她的血肉。 落叶被秋风吹起,转着旋儿,如同美妙的灵魂在起舞,似有阵阵呢喃随风轻诉。 那是小娇本该下山回家去的眷恋,那是理应享受少女欢乐的灵魂,它们如今化为虚空,美妙而轻快。 但是这阵轻快美妙的落叶飞舞旋风,没过多久就被一股黑色的浓烟吞噬,炽热的火焰在四周燃起,房屋坍塌瓦砾破碎的声音四起——禅修峰最后一座院落也未能幸免,被羽林军拆毁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黑莲异动 朝佛峰,金色禅树林中。 陈明双手紧握刀,横在胸前,身体微躬,全神贯注向前探索。 这里从外面看去不大,但是进入里面,却好似大得永远走不出去。 就在此时,陈明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房屋神殿轰然倒塌,和烈火燃烧的剧烈噼啪声响,一阵接一阵连续不断地传了过来。 他心中暗喜,本来他还担心会在这里迷失方向,他听说有些禁锢法阵就是迷宫,进入了就转不出去的。 现在后面的声响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固定的方向,即便找不到那个黑袍佛子,也至少不会走不出去了。 正当他想加快搜索的步伐时,只听到左边一阵风响,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头乌蓝色的庞大的神兽,突然伸出尖锐的利爪朝他当面抓过来! 陈明立马将刀一横,挡住那头神兽的利爪,登时刀刃上呲呲冒出一阵火花。 他刚眨了一下眼睛,那头神兽便消失不见了。 恰好此时上空黑云滚滚,金色禅树林又枝叶繁茂,林中阴暗无比。 陈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待要好好搜寻,却又听到背后一阵风响,转头一看,一团巨大的金色拳芒轰击了过来。 他急忙拿刀一架,拳芒爆炸开来,一股强大的威能冲击让他后撤两步。 但是拳芒爆炸产生的漫天的金色电弧紧接着刺向他,他急忙挥舞手臂,挥出一片刀光将身前隔开。 几十道金色电弧刺在刀光之上,一阵阵剧烈的威能冲击着陈明,然而这次他有了准备,紧紧抵御住了这次偷袭。 他知道这拳芒是那个黑袍佛子释放的神通,顿时睁大眼睛去找刚才他的踪影,却没想到那里空空如也,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陈明气恼不已,他堂堂大武国羽林军团副将,竟然让人当猴耍! 于是他横起刀,朝着前面的禅树拦腰一斩! 一道明亮的刀光挥斩出去,他这一刀,莫说是一棵树,便是一块千斤巨石,也能斩成粉碎。 可那片刀光带着锋锐刀势神威斩在金色禅树上,只见树身火花四溅,滋滋作响,片刻后,火花消失,那树身竟然只留下一道寸许深的黑色伤口。 这对于比水桶还要粗的金色禅树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非斩上几十上百刀才能斩断不可。 陈明心中一惊,顿时感觉到这南宗寺果然非同凡响。 但是面对着这座森林,想要砍树出去,即便他是第三境界的修炼强者,也没有这么多法力浪费。 因他修行的儒家功法天地圣心诀,前两个境界没有觉得,到了第三个境界——“立德”境界,总感觉有些隔膜,越深入修炼,那层隔膜越明显。 他曾有一次在大武帝宫下朝时,悄悄问过大柱国崔铭。 崔铭告诉他,儒释道三家的功法都是如此,本来看上去,只要拥有修炼天赋或资质,是谁都可以修炼。 但这只是相对前两个境界而言,到了第三个境界,如果没有将儒释道三教的核心理念和教义真正从神魂深处融入功法,只修炼功法,不领悟教义,是得不到功法的精髓的,也就不能飞升成圣、修行成佛、得到成仙。 继承和传播教义,就是这三教功法创立之初的本意。 陈明追问是什么教义,崔铭只是故作深沉地道:“儒家的正道、佛门的佛理、道家的真修。” 但是当时陈明听了并未在意,因为崔铭告诉他,莫说拥有修炼天资者在凡人中都是千里挑一,能够登门入室,修炼到第一境界顶峰更已经是超越许多修炼者了。 像他这样能够修炼到第三境界的强者,资质必然是极佳的,凭他这身本事,足以在大武国纵横了。 同时崔铭又劝他,让他好好领悟儒家的核心理念,说不定还能在提升一个层次。 可陈明觉得崔铭是在劝他加入他们儒家的势力。 他是羽林军副将,是武帝身边的人,只能服从武帝的命令,绝不能掺和到儒释道三教的势力争夺中去。 更何况,武帝还经常会暗中试探他们的想法,这是他爬上这个位置的经验教训,所以并没有听崔铭的啰嗦。 因此,现在他体内虽然有磅礴巨量的浩然正气,但是用一分少一分,法力要用在刀刃上,绝不能轻易浪费。 他一看到金枝禅树坚韧不已,便不再纠结,再次凝神寻找佛子的踪迹,只是心急地加快了步伐。 要是霸敦侯看到他连一个玉乘境的和尚都搞不定,恐怕在他面前就更挺不直腰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乱糟糟的声响,陈明急忙四顾,却看到周围禅树的金色枝条,全部像蛇般飞速向他缠过来,少说也有十几条! 他连忙手持军刀,灌注法力,朝四周劈砍,可是那枝条也如树身一般坚韧,只见火花四溅,却并未能阻挡它们的行动。 突然,他耳边一阵风响,他转头一看,只见那头乌蓝色神兽瞪着三只巨眼,挥舞着森森利爪扑了过来。 陈明顾不得其他,急忙将刀口一架,架住神兽的利爪,猛然一推,一股澎湃的神威从刀身炸开,冲击着神兽。 神兽受到刀身神威冲击,向后摔去,可在半空中又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 陈明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右边又一阵风响,依然是那头神兽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陈明立即持刀攻击,神兽又瞬间消失。 就这样一来一回,几次下来,陈明被那头神兽搅乱了心神,也耗费了不少浩然正气。 正在此时,那些禅树的金色枝条蔓延了过来,枝条勾住了他的脚,一条最粗壮的捆住了他的腰。 陈明心中一凛,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被束缚的后果,就是被那头神兽一爪劈成两半,更何况还有那个佛子在暗中窥伺,伺机而动。 于是他大喝一声,左手捏出一个法诀,往刀口一抹,登时那柄龙牙军刀变得赤红,如同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勇士。 陈明双手持刀,怒吼着朝腰身和脚下的禅树金枝乱砍,被砍中的金枝瞬间枯萎,失去了生机活力,蔓延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僵硬迟缓。 陈明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飞快劈砍,眨眼间,便有七八条禅树金枝被砍成几段。 要不是时不时灵云兽现身干扰,恐怕他周围的禅树金枝都会被他砍断。 一风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巨大禅树上看着这一切,心中惊异,陈明的深厚修为和反应速度,先是破了红罗天罡阵的禁锢,现在又搅乱着禅叶锁秋阵的禁锢,如果是他自己陷入这种陷阱,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强悍。 他身后不远处,那株最大的金色禅树正发出闪亮金光,无数金光钻入地下,延伸到其他金色禅树中,牵引它们重新伸出枝条去缠绕禁锢陈明。 他拧紧眉头,从枝头看到,灵云山的主峰和礼佛、灵修三座山峰一股股黑烟四起,火焰滔天,所有神殿院落都被羽林军摧毁了。 除此之外,碑林峰的护山大阵也开启了,峰顶一道庞大厚重的金色佛门法印释放着璀璨耀目的金光,形成一个金色光圈笼罩着碑林峰。 金罩之中,还有无数紫色闪电向外轰去,轰隆炸响。 恐怕羽林军他们也发现了碑林峰的不对劲,已经攻击玄影豹主持的护山法阵了。 一风脸色阴郁,眼神闪烁,虽然他很心痛南宗寺如此灾劫,但现在不能再多想,否则会耽误为碑林峰传送弟子争取时间。 于是他转过头来,看向树下疯狂抵御禅树和灵云兽攻击的陈明,双手握拳,瞬间凝聚出两条手臂粗的灭魔金鞭,身影一闪,对着前方的陈明狠狠抽去。 陈明在混乱中感觉到另一股杀气袭来,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风手持两道金鞭向他抽来,他将血红的军刀向一风猛地一斩,一道血红的刀光飞去。 一风立即闪避,但腾挪不及,还是被刀光末端劈中了左臂,顿时一股奇异的刺痛从手上传来。 他落在地上,毫不在意伤势,双脚一点地面,右手的金鞭依然向陈明狠狠抽去。 陈明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灵云兽也从他身后突袭过来,“嘶啦”一声,陈明后背的铠甲被灵云兽撕裂,爪子将他背后撕开一大块血肉。 “啊!——” 陈明吃痛,立即抓着血红军刀往身后一旋,血红刀刃狠狠朝灵云兽切割而去。 灵云兽连忙闪避,但是太过靠近,实在来不及,它的前肢被血红刀刃切进去半寸深。 它“嗷呜”一声,急忙后撤,又闪身消失。 一风这时已经疯狂运转功法,周围金色灵气围绕旋转,体内补充了许多灵液。 当他见到灵云兽受伤,顿时怒吼一声。 突然,他双眼原本半隐匿起来的黑莲眼瞳燃起黑炎,黑莲在他的眼睛中疯狂旋转起来! 如同两个燃烧着的黑色旋涡! 于此同时,他的气势在节节提升,原本是玉乘境的他,突然感觉到天上和地狱同时涌过来无尽的灵力和业力,充塞进他的体内,让他气息强大到不可思议,体内玉池灵气灵液充沛得快要爆炸! 一风此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但已经来不及多想,只好咬牙将身体所有的灵液化作巨量灵力,双拳撤去灭魔金鞭,双臂平直往前一旋转,体内波涛汹涌的灵力疯狂灌注到拳头之上。 他大喝一声:“悲欢轮灭!” 一道径直一丈的混杂着黑气的金色光柱从一风的身前凝聚而出,挟带着奔腾的浩浩佛威,以迅雷之势猛地向陈明轰击而去。 陈明感受到一风这一招蕴含强大神威,便顾不得其他,双手将刀柄紧握,同样大喝一声:“龙刀血阵!” 他双手一阵急速挥舞,数道血红色刀光在他面前凝儿不散,待他挥舞结束,猛地往前一推,一面长达数丈的血红色刀阵绽放着血红光芒,携带着龙吟兽吼厉啸,往一风的金色光柱当头撞去。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一股剧烈的神通威能余波向四面八方迸发,竟然将周围极其坚韧的金色禅树震断一片,其威力之强,十分恐怖。 然而一风虽脸色惨白,但是面对陈明的反击却十分平静,他眼睛中的黑炎熄灭,眼神紧盯着前方。 只见撞击之处,金光和血红光芒闪耀,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后,金色光柱前段与龙刀血阵消磨威能,但金柱的后半段猛然碎裂成无数块,继续往前冲,冲到陈明身前,立即将他团团包围住。 陈明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身体四周这些闪耀着金光的碎片,一块块金色脆片眨眼间便变成数不清的利箭状的金色电弧,隐隐有金色佛门符文在闪现跳跃。 同时还有一股股黑气萦绕其上,尖锐的箭头齐刷刷对准了他,还没等陈明反应过来,它们就夹带着强大的神威向他激射下来。 陈明刚想举起军刀,直觉背后一阵剧痛,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刚才被灵云兽划破的那几道爪痕翻出血肉,其实已经深入到抓伤他的内脏了,刚才施展出刀阵神通,又耗费了他巨量的法力,现在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顿时,他喷出一口鲜血,金电利箭“簌簌簌”连续不断地射下来,刹那间,他便万箭穿心。 金色电弧射穿了他的血肉,甚至还有十几道射穿他的头颅,转眼间便把他射成了一只豪猪,全身上下都是金光闪闪。 然而,陈明此时虽然万箭穿身,体内各处钻心剧痛,但是他还未死。 他跪在地上,口中吐着血,头颅上插着十几道金电光箭,还瞪着血红的眼珠,紧紧盯着一风,像恨不得把他吃了。 随即他咬着牙,双手颤抖着,吃力拄着军刀,然后低吼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颤巍巍地抖动,竟然还想着站起来! 一风脸色阴沉,拳头紧握,咬紧牙关,此时他又施展了一招梵魔生灭拳,灵力耗尽,神魂也消耗巨大,但他不得不防备陈明还有后手。 就在此时,刺穿陈明的金电利箭上,萦绕的黑气突然钻入金箭蕴含的佛门符文之中。 佛门符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金光飞快闪烁,越来越快,越来越明亮,就像无数张开阖的嘴在急促吞噬着灵气、积蓄着威能! 这时,陈明眼中的狠厉瞬间褪去,惊恐爬上他的脸颊,他的面目变得狰狞恐怖,现在他终于预感到死亡的逼近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数不清的佛门符文连带着金电利箭在陈明身体中爆炸开来! 爆裂的强大威能炸开他的血肉,混杂着鲜血和碎骨,向四面八方飞溅! 他的头颅也在一瞬间炸裂,他两只瞪大的眼珠如同牵扯着血丝的弹丸一样喷射出去,他连惨叫都没来及叫出,就爆炸成一团肉泥,栽入身前的泥土里······ 第三百一十五章 碑林法阵 南宗寺,碑林峰上。 霸敦侯绷着脸,盯着前面挡在山道前的一个金色法阵。 这座山峰的天空之上,是以一个硕大无比的金色佛门“卍字”为中心,烙印着许多复杂佛门符文的圆形法阵,法阵散发出一阵阵明亮的金色光圈,笼罩住山头。 透过金罩法阵,他看到里面有许多和尚正通过一个紫色的传送法阵逃遁。 这下他终于知道南宗寺的和尚为什么都不见了,原来早就策划好如何逃走了,真是狡兔三窟,这些和尚不仅善于言辞诡辩,还擅长逃命。 对于头顶的这个法阵,当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厉害,派遣几名牙将打头阵,率领三四千的羽林军,通过他们手持的烙印着爆发法阵的战戟,一起攻击试图击破法阵。 但没想到反而激发了那座法阵中的雷电之力,紫色的雷电包裹着金色佛光,雷霆神威,佛威庄严,十分不凡。 在第一次攻击之时,未曾防备,被十几道紫电雷霆之力击中,顿时便击伤了一名牙将以及数百名羽林军,伤势十分严重,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霸敦侯顿时察觉到这座法阵的厉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叫军中擅长法阵的那几名牙将和偏牙将带人围绕着这座法阵,仔细搜寻法阵的玄机,想办法攻破。 若说这座法阵有多么厉害,难住了这一万五千多的羽林军,倒不太现实。 莫说这些大规模的羽林军团,霸敦侯身后的这两百名“青龙斩”战士,只要他们一起上,这座法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这些“青龙斩”战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作为将来牙将和偏牙将备选的人,全部是修炼者第二境界的佼佼者,个个修为不俗。 更何况,霸敦侯早已看出来这座法阵的威力已经削弱了好几个层次。 他猜测,恐怕是南宗寺的修炼和尚都跑得差不多了,才让这个法阵外强中干,否则凭借这种强大的威能,上万羽林军也不一定能攻破。 来之前,他便听说了和尚们逃跑这件事,因为金龙令的高强度打击,不只是南宗寺,大武国上下数不清的寺庙,很多和尚都熬不住逃跑了。 还听到传闻,其他军团中都得到了一些修为十分厉害的僧人,军团利用他们反过来剿灭佛道。 如果是这座法阵发挥出最大的实力,但凡有几十个大乘境界的神僧一起开启法阵防御,恐怕再来五万军团战士,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这个法阵。 只是此时,虽然法阵的威力削减了,但他带领来的五万羽林军已经折损了四五千人,这一切只因为未曾防备那个黑袍佛子的偷袭! 这让他大为恼火,脸上也挂不住,虽然已经吩咐属下统一口径不要乱说,但如果再增加羽林军的损失,恐怕在武帝面前都交代不了。 毕竟要威名赫赫的羽林军团达到如此大的损失,至少要上万训练有素的僧兵攻击才有可能达到。 云州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僧兵? 事实上,武帝已经得到的战报,在轰动整个大武国的明王寺叛乱之战中,明王寺的残余寺僧和南宗寺秘密培养的僧兵竟拼死将近两万云州军团战士,还让大武国名将战彦章和云州主将丢盔弃甲而逃。 这件事不到几天就轰动了大武国,煽动了大武国各个州境佛僧的叛乱更加猖狂,也是直接导致武帝下“毁寺、焚经、杀僧”最后三道金龙令最直接的原因。 但这也说明,南宗寺残余的僧兵已经最多只有三千左右了,如何能够给予他霸敦侯今日这么大的战士损耗? 所以眼下只好派人寻找这座法阵的弱点,有针对地攻击,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攻破这座法阵,否则武帝追究起来不是好玩的。 不过他看到那些里面的和尚逃遁的动作越来越快,人数越来越少,心中也是焦急不已。 正在此时,石虎和李权过来了,他们一路上发现旁边的古松巨柏都被霸敦侯派人砍伐了,拓宽了上山峰的路,不然原来狭小的甬道,哪里够上万的全副武装的战士行进。 霸敦侯看着石虎和李权,他们俩身上都有血迹,尤其是石虎,身前还沾着一层血红色的肉糜,样子十分狼狈,似乎还有点晃神。 “怎么回事?”霸敦侯闻着石虎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皱眉问道。 李权说道:“将军,刚抓到南宗寺内唯一的一名女尼,胆敢反抗,竟然自爆肉身了。我们手下的一千多伤兵已经返回山下疗伤去了,还有一千多在寺内各个地方继续搜集赃物和疑似藏匿之所。” “难怪。”霸敦侯点点头,向石虎道:“怎么样,有事吗?” “没什么事,将军。”石虎脸色铁青,吭吭哧哧地回道。 “那就好。”霸敦侯微微一扬头,说道:“藏匿之所就不必寻了,南宗寺的和尚都在这里了。” 石虎和李权这才凝神向金色法阵内看去,顿时明白了情况。 李权对霸敦侯道:“将军,让我带人将此阵攻破吧!” 霸敦侯摇摇头,说道:“这法阵十分厉害,一旦攻击会自动反击,威力不俗,我已经叫人去寻找法阵弱点了。” 就在此时,那名牙将回来了,近前禀报道:“霸将军,属下刚才带人四处查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这个法阵的五处阵眼,为五个紫色的巨石,分布在极其隐秘之处,有五人站在上面施法守护。 “属下用神识仔细观察了他们,发现只有一头豹面人身的神兽的修为极强,有两个人的修为极弱。属下觉得应该从他们两人着手,就近攻击他们身前的法阵部分,他们必定承受不住,法阵一旦破损,彻底击破便易如反掌了。” 霸敦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李权,你带领些牙将和偏牙将跟着他过去,必定要快速给本将攻破。他们逃的越多,我们越不好交代。到现在为止,竟然只拿住一名尼姑,还他娘的自爆了,回去怎么交差?那里看起来还有两三千和尚,多杀几个,也算为兄弟们报仇了!” 李权领命,立即召集属下,开始安排攻击法阵的计划。 霸敦侯又下令道:“石虎,你带五千兵马,去将南宗寺的藏经阁烧了,别玩砸了,玩砸了老子要你的脑袋!” 石虎连忙应诺,霸敦侯安排完毕,拧着眉头,又说道:“你们过来的时候,没看到陈明吗?他娘的一个人去追个和尚,还搞了半天,真他娘的是废物!” 正在这时,只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巨大的爆裂炸响。 霸敦侯和石虎李权连忙凝神戒备,释放神识之力感知,一瞬间,三个人一齐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喊道:“不好!是陈明!” 因为神识之力颇为消耗神魂,一般不敢用,也不能多用,他们只是隐约感知到是陈明紊乱的气息,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霸敦侯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战彦章回到君州城面圣禀告时曾说过,当时战局翻转并不是因为南宗寺的僧兵突袭支援,而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佛子。 他当时说,不知道那个佛子用了什么神通法门,极大地提高了原本意志崩溃的众僧的战斗力,才被他们扭转了战局。 联系到今日来剿灭南宗寺,那个佛子连续两次出其不意、极为胆大的奇袭之举,霸敦侯现在才非常懊悔轻敌了。 他从来没把这么个年轻和尚看在眼里,才让他掀起了这么大的浪,他既然身为佛道巨子,恐怕上天神佛会赐予他非常天赋和手段。 现在感知到陈明的气息紊乱,恐怕已遭不测! 这小秃驴,竟如此阴险,敢如此猖狂! 霸敦侯顿时怒喝道:“石虎,多带几个牙将,先把那个小秃驴的脑袋给老子砍下来,再去烧了藏经阁!没有他的脑袋,那就把你自己的脑袋拿给我!” 石虎连忙领命而去。 霸敦侯又对李权喝道:“别他娘的叽叽歪歪了,快他娘的动手!杀了这些秃驴,老子要亲手去扒了那小贼秃驴崽子的皮!”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守护法阵 碑林峰紫色巨石之上,玄影豹幻化成豹面人身,释放全身的法力维持着法阵,在他左右相隔十几丈的两边,就是那两个修为极弱的和尚。 玄影豹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他随自己当时的主人兼朋友来到南宗寺时,南宗寺是何等的鼎盛辉煌。 十万余僧众来来往往,每日二十万香客信众施主熙熙攘攘,修炼僧至少有三四千,修为入大乘境界之人都有好几百。 这还没有包括寺内各峰的关键之所,例如红罗天罡阵和禅叶锁秋阵,以及守护藏经阁和禁地彤云森林那些大能佛僧。 就在短短一年间,便沦落凋零到如此地步,连庞大复杂的护山法阵,都挤不出两个像样的人来维持。 原本可以主持法阵的方丈大师也死了,五大明王放了几句屁话也跑了,这法阵便削弱了一半的威能。 幸亏自己平时和藏经阁的灵云兽关系还算不错,经常去藏经阁看神通功法秘籍和佛经,对佛理和法阵也有些了解,不然这座法阵根本开启不了。 但眼下,这两个丑和尚虽然拼尽了全身灵力灌注到法阵之中,可从他们的表情上都能知道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俩歪着鼻子,撇着嘴,脸色涨红,看起来就难受。 他们举起手臂,从手掌之中迸发出来的灵力光柱如同小树枝那样瘦弱不堪,和自己面前径直达一丈的灵力光柱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差。 所以玄影豹只好挨近他们,别让他们出岔子,尽全力和他们一道守护好这座事关身后几千僧众生死的法阵。 刚刚佛光金罩外面已经有人来打探过了,他知道那是羽林军的将领,估计是来探寻法阵的,他们看了两眼就走了,估计是寻找援兵去了。 于是玄影豹抬起头,对歪嘴和大鼻子和尚道:“你们两个听着,等会会有人来攻打我们,你们务必拼死守好你们自己面前的那部分法阵,否则咱们身后的几千人都要死在这里。甚至他们还会直接占据传送入口,进入秘境绞杀更多人!明白了没有?” 大鼻子和歪嘴和尚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喊道:“知道了,豹前辈!” 话音未落,哗啦啦一阵乱响,前面碑林峰上茂密的松柏树林接连折断一片,然后便看到有十几个人带着身后乌压压的一堆羽林军气势汹汹地碾压着过来了。 看穿着,那十几个人都是将领级别,至少是第三境界的强者,领头一人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李权来到峰上松林这隐秘之处,看着里面豹面人身的神兽,稍微一感知,便知道他与自己的修为旗鼓相当,加上法阵本身蕴含的威能,要攻破他肯定不容易。 当下安排十几个牙将和偏牙将分成两组,直接朝着旁边的两人而去,自己盯着那个豹人。 一声令下,众人便挥舞起自己的法宝武器,灌注法力,顿时光芒四射,异彩耀眼,带着十几股强大的威能,朝着大鼻子和歪嘴和尚身前的法阵攻击而去。 “砰砰砰——” 连续十几道巨大的轰鸣声炸开,大鼻子和歪嘴和尚立时便喷出一口鲜血,差点从紫色巨石上栽下来,他们身前金色的法阵光罩也摇晃不已。 但他们尽全力撑住了,金色法阵受到羽林军的法宝攻击,表面许多复杂的佛门符文闪烁,瞬间产生几十道紫色闪电向羽林军将领们轰击下来。 众人连忙持着法宝武器抵御,紫色闪电轰击到他们的法宝武器之上,猛然炸开,一股股庞大的威能余波冲击开来,逼着他们倒退了好几丈远。 地上也炸出十几个大坑,周围的松柏树枝纷纷被折断掉落,哗啦啦响成一片,身后的众多羽林军也冲击得连连后撤。 李权冷眼旁观,也讶异这法阵的厉害,仅仅就是两个孱弱和尚作为阵眼维持,竟然也能产生这么大的威能。 但他此时不及多想,再次大喝一声:“继续攻击!” 那些羽林军将领们顿时鼓起战意,再次持着手中的法宝武器,迸发出异光,又是十几道神通轰击而去。 在这轮攻击刚刚接触到大鼻子和歪嘴和尚身前的法阵时,他们便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紫色巨石上,甚至膝盖直接震裂了一大块巨石,紫色碎石纷飞,掀起一股紫色灰尘。 他们跪在巨石上,两人低着头呕血,双腿因折断而剧痛,膝盖下全是鲜血。 但是他们抬起的双臂没有落下,依然释放着灵力光柱,灌注到身前的法阵之中。 他们俩抬起头,看到法阵之外的那些羽林军将领们即将再次发起攻击,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血红的眼睛里看出绝望。 但是他们扯着溢血的嘴角洒然一笑,大鼻子和尚“呸”地吐出一口血,笑着对歪嘴和尚道:“本正,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还做师兄弟!” 歪嘴和尚嘴角渗血,边咳血边笑道:“本息师兄,咱们虽然作恶不少,但这么一死,应该下不了地狱了,也算功德了吧?咳,咳·······下辈子咱们轮回为飞鸟吧,不怕你笑话,我一只想做一只鸟,自由自在。人家都说做和尚烦恼少,我却没觉着。这辈子,没意思啊······” 话音未落,只听到他们身前的法阵,再次响起一阵连续的神通炸裂的轰鸣声。 他们两个都垂下头,闭上眼睛,手臂高举,如同接受上天神佛惩罚的佛徒,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阵轰炸声过后,他们俩的身心都受到剧烈的冲击,不禁又呕出几口鲜血,血中还有破碎的内脏。 但是他们的意识还在,证明还没有死。 他们俩吃惊地抬起头,向他们中间看去,只见位于他们中间的玄影豹已经分出另一个头和另一双臂,双臂展开,各放出一道钵口粗的紫色光柱,帮他们防御住身前的法阵。 那个脑袋同样是豹面,眼放金光,开口向他们喝骂道:“两个饭桶!那么着急死吗?!” 他们俩愣了一下,玄影豹分身又喝骂道:“愣着干嘛,赶紧防御法阵,活着没意思,那就死得值点!我们身后还有几千条命啊!” 歪嘴和大鼻子和尚顿时眼眶一热,心中腾起一股热烈的战意。 他们俩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高举着双臂,如同两个火炉,运转功法将自己全身的精血混合着灵液燃烧起来,将全身灵力一滴不剩地注入到法阵之中,顿时原本变得摇晃不稳的法阵渐渐平静了下来。 李权眯着双眼,冷笑一声,下令道:“所有将领,继续攻击两侧!所有羽林军,排成‘翎羽伐神’阵,集中所有战戟法阵之力,跟随我攻击中间!” 军令一下,那些刚刚又被法阵紫色雷电击退且受轻伤的牙将和副牙将顿时重整旗鼓,手中的法宝武器再次释放出异彩光芒,预备攻击。 而他们身后的乌压压上千的羽林军排开阵势,手中锋利的战戟此时放出幽幽蓝光,由最外围的战士的战戟传递到前面,依次往前推进,将武器上的法阵之力传递给最前面的几十个战士。 这与战彦章的‘翎羽游击阵’如出一辙。 只见最前面的几十名战士手中战戟发出刺目的蓝光,他们猛然大喝一声,积蓄和牵引着身后上千个羽林军战士的战戟法阵之力,向金色法阵发出猛烈的攻击。 于此同时,李权手中的玄铁索发出赤色光芒,忽地绷直成柱,他紧绷着脸,疯狂注入法力于其中,双臂高举,和几十名羽林军一道,朝着豹面人站立之处,轰出最强一击! 而这时,五处阵眼的剩下其他两处阵眼也被另外的羽林军将校们带领着上千战士,同时发出了最后一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觉察目的 朝佛峰金禅树林之中,一风手扶着一株禅树,嘴角溢出一丝血,大口地喘息。 地上是炸裂的陈明尸体的血肉,没想到一个陈明,需要他和灵云兽两人联合交替攻击,还需要在禅树林的禁锢和纠缠之下,才能将其击杀。 他现在脸色惨白,双眼灼热,他刚才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黑莲眼瞳的异动。 虽然让他的气息在刹那间大幅度提升,但是他也感受那股力量的不怀好意。 那股冰凉的力量充满了杀戮的戾气,和他体内的佛门灵液释放出来的灵力纠缠混杂,试图侵占他体内灵力的主动权,侵蚀着他的神庭净土及其中的神魂。 他拼尽全力抵抗,身体和神魂都受到了严重的损耗。 他很明白,这依然是那股和红莲业火抵抗的修罗魔气残存的修罗业力。 战火中修罗业力十分顽固,连彤云森林里的红莲业火最后也没能钻入他眼中将之消磨,看来它是要死死地钉在他的眼睛里了。 现在的他虽然放弃了不杀戮的佛心,而选择了让自身深入地狱的佛心,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旦被这股修罗业力控住,便不仅仅杀戮企图剿灭佛道的敌人,而会成为失去神智,成为杀戮无辜之人的恶魔傀儡。 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将这股修罗业力种植在他体内,但是他大概猜得到,这才是那个人的目的——让他成为嗜杀嗜血噬魂的暴戾修罗! 从青萍寺看到那只黑色旋涡的魔眼开始,上一次在回云州的途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股修罗魔气纠缠了。 虽然自己那时候中了斩佛霜毒气,神智不清,但是后来从书礼他们对他语焉不详描述中可推测出,他必然是入了魔,并且做了极其暴戾恐怖的事。 他们以为自己不清楚,但是他比谁都明白。 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彻底清除自己身体内的这股修罗业力,在青萍寺没有办法,在秘境中没有办法,在破庙里也没有办法。 这股修罗业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和自己的慧根菩提树一样,是根深蒂固的。 回到眼下,他瘫坐在金禅树下,跏趺而坐,疯狂运转两重功法,周围迅速凝聚出一层金色的天地灵气,旋转着直接朝他体内涌去。 现在他才感受得到,虽然迦南无念经可以说是大武国第一佛道功法,但是那是对佛道修炼的普罗大众而言,对他来说,还是太不足用了。 今日在战斗中,他连续释放了三招梵魔生灭拳,便彻底将体内灵液消耗一空。 这还不算最后一次是借助了修罗业力强行施展,神魂如此损耗下去,恐怕迟早要被修罗业力侵袭成功,且取而代之,自己彻底沦为嗜杀狂魔。 他如今丹田之下的积蓄灵液的玉池,虽然如同湖泊般宽广,但是禁不住他如此疯狂的挥霍,早已干涸。 他全身的经脉都缺少了灵液的润养,再要施展神通,恐怕需要燃烧自己的精血来补充了。 但那是极其危险的方法,不仅会极大耗损自己的身体,甚至还会损耗自己的寿元。 他的拳招都是融合了他现处境界的能达到的境界之力。 小乘境的佛力、佛光、佛气,现在对他已经没多大用处,但是玉乘境的佛音、佛影和佛威境界之力,融合到拳招之中,或震慑敌人的心魂,或将从上天神佛身上招引的佛影和佛威之力释放,都蕴含着极强的威能。 加上梵魔生灭拳的每一招,都蕴藏着他领悟的非常浩大和深邃的佛理,所以他的拳招才会如此之强。 这可能是他对梵魔生灭拳最创新的运用。 之前鹿师兄他们曾说过,忘掉拳招,记住拳意,只要拳意精神是梵魔生灭拳,那不论他融合了什么,哪怕他一根手指随便点出的神通,也属于梵魔生灭拳。 但确实如四师兄书礼所言,他的拳招还不是完整的。 一则是他受到境界的束缚,还未能融进佛道第三境界大乘境的境界之力。 不过想想,到时候融入大乘境的境界之力,他的拳招的威能将会达到非常恐怖的地步。 二则是书礼师兄提到的,他的拳招内劲不足,内劲不足会导致拳招无法蕴藏更大的能量和更延绵的威势。 这个必须要寻找到静心寂灭功才能参透领会了。 除此之外,寻找静心寂灭功还有一个用处。 现在他通过运转功法吸纳和补充战斗中损耗的天地灵气的速度,在旁人看来,已经是逆天级别的速度了。 但是他的拳招损耗灵力实在过快,像今日的战斗,但凡要是能够更快地补充灵力,他或许就不用灵云兽和金禅树的帮忙,可以多轰击几招梵魔生灭拳,直接耗死陈明了。 而现在静心寂灭功只寻得一篇,如果将功法补全,两套完整的功法同时修炼,其修炼和恢复体内灵力的速度恐怕会更加恐怖。 还是不够强啊! 一风心中不禁唏嘘,有一丝愧疚和懊悔爬上他的心头: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强,也不会被祖延破了自己的拳招,了然大师也不会挡在自己身前,被战彦章杀死了。 再回顾以前,自己的师父,笛衣大师也是挡在自己身前被人杀死的。 这些替自己死去的人,恐怕是自己要愧疚一辈子的事了。 唉,如果自己当时有现在的实力,师父也不会死了,如果现在有更强的实力,了然大师也不会死了。 为何总要有人替自己死去之后,才能意识到实力不足呢? 以后一定要在失去自己亲近的人之前,就要变得更强!否则自己以后的人生,将陷入到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懊悔之中! 他正在伤心和难受,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脚步。 抬头一看,发现是灵云兽,它怕打扰到他恢复伤势,悄悄地靠近。 一风的神识感应几位敏锐,要不是发现它并未携带杀意,此时他早已惊觉戒备了。 此时一风已经恢复了少部分灵液,至少他的体内的经脉不再空荡荡,身体和神魂也得到了一些润养,让之前的耗损得了缓冲。 他停了运转功法,身体周围的金色天地灵气随即散去,灵云兽三只金光巨眼眼中异色闪动。 一风也没在意,这种被人围观恢复灵力的情况,他以前早就被师兄姐们看惯了。 他整理下思绪,嘴角扯动,勉强笑着道:“小灵,怎么了?你的伤势怎么样?” “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已经听到又有人过来了,正在往方丈院冲去,恐怕马上就到我们这里了。人数非常多,气息强大的有十几个,其中一个的修为堪比了弘长老。”灵云兽瓮声瓮气地说道。 一风低着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抬头说道:“刚刚你去看了金云兽没有,它怎么样?” 灵云兽说道:“它挨了一掌,受了点伤,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现在你有什么计划吗?” 就在此时,碑林峰上传来一阵神通炸裂的巨大轰鸣声。 一风和灵云兽侧耳倾听,片刻后,一风对灵云兽说道:“小灵,既然这样,我想让金云兽和禅树前辈利用两座法阵拖住这边的人,九狱玄鸾也留在这里帮忙,我和你先去碑林峰。 “第一是要干扰羽林军的攻击,帮助玄影豹减轻点压力,为南宗寺的长老和弟子撤离再努力争取点时间。第二,还要等人全部传送走之后,咱们要给玄影豹创造机会,让它毁掉传送法阵。” 灵云兽硕大的头颅顿了一顿,说道:“既然如此,你坐到我的背上,我有隐匿身形的神兽天赋,你坐上来我也同样可以帮你隐匿身体,这样让碑林峰的那些人多头疼一会。” 一风闻言,笑了笑,说道:“好,让我们两个去搅他们一个天翻地覆!先从护山法阵阵眼处偷袭他们,你对灵云山这么熟,肯定知道在什么地方。” 说着,一风起身一跃,稳稳坐到了灵云兽宽厚的脊背上。 他先和老禅树及金云兽交代了一番,然后便从灵云兽熟知的路径往碑林峰赶去,玄鸾留在金色禅林中,帮他们御敌。 坐在灵云兽背上,一风继续恢复体内灵液,不过只运转了迦南无念经,怕身体周围金色天地灵气的异动会破坏灵云兽的隐匿神通。 这时候,他的心中不禁感慨,如今偌大的南宗寺,曾经是整个大武国数一数二的佛道巨擘,现在竟然只有三只神兽和一株老树保护。 这些牲畜精怪来帮助自己守护这千年古刹,修佛之人却偏偏都在逃离,南宗寺如此,整个大武国也莫不如是。 这对这世间的佛道,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然而,也可见佛门常说的,众生平等,并不是只是口头说说而已,用心去做到深处,自然有福报。 然而,当他转头从山峰高处向远处看去,只见灵云山烈焰熊熊,黑烟四起,不禁神伤,悲郁异常。 这里是他心中的第二故乡,是收容他逃难的屋檐,是护佑他成长的家,就算是有福报,恐怕也算是这座悠悠千年古寺,最后的福报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搅杀战阵 碑林峰上,一处隐秘的松林深处,李权气喘吁吁地看着金色法阵里面。 这座法阵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坚韧顽强。 他刚才以为只要亲自出手,加上羽林军从战彦章那里学来的,融合了道门秘法的兵阵之力,可以瞬间便打破这三处阵眼。 可没想到结果只是那两名相貌奇丑的和尚死掉了,那个豹面人分出一头双臂又重新支撑起了法阵。 羽林军几番攻击下来,反而被这座法阵的紫色雷电轰杀了两三百人,自己也被那紫色雷电的强大威能消磨掉了不少法力。 不过,看样子那名豹面人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即便他借助法阵之力强行支撑,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 十几名羽林军将领也快要休整完毕了,这一次,一定要将这里攻破,否则霸敦侯正在气头上,说不定自己的脑袋都要不保,毕竟霸敦侯在军中的阴狠冷厉是出了名的。 法阵之内,玄影豹脸色乌蓝,嘴角的鲜血还未干,便被重新渗出来的覆盖。 他咬着牙,不让血一口喷出来,因为他还要稳固法阵。 他的身体内已经被羽林军的攻击神通冲击得受损严重,现在只是死撑着,他微微转头,看向两边的紫色巨石上,歪嘴和大鼻子和尚已经死去。 他们是直接被法阵外那些羽林军强大的神通撞击给震死的 他们的尸体趴在巨石上,双手倒垂在石头边缘,手臂和指尖还依然流着鲜血。 他们的脸临死还对望着,糊满鲜血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僵硬的笑容,仿佛这是他们对这个凡间最后的回望,他们仿佛在说:嗯,死的还不赖······ 下一世去做飞鸟吧! 玄影豹心里默默地想。 这时,他已经感觉到十几股强大的气息一齐开始蓄势。 他看过去,只见当头的那个将领带领着十个将校,还有身后的众多普通士兵,重新运行起了那个幽蓝色法阵。 他心中知道,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击了,自己将会被这些强烈的神通震碎内脏而死掉,没有人能够救自己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只听到法阵外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喧哗,然后便是乱糟糟的怒骂和怒喝之声。 玄影豹猛地睁开眼睛,向法阵外看去。 只见那些原本摆好阵势,正在积蓄兵阵之力的羽林军不知为何,好像被什么强大的怪兽冲撞进来似的,阵型全部被冲乱。 有些战士直接被踩死,倒在地上,有些人竟被拦腰撕开,残肢乱飞。 此外还有一阵阵金色拳芒不知从哪个地方闪烁而出,瞬间轰击在他们身上。 每一次拳芒炸开,便有十几人被炸得铠甲破碎,口喷鲜血,狠狠向后摔去。 玄影豹知道,他平时熟悉的伙伴灵云兽来了,并且还载着一位极厉害的修炼者。 他都不用猜测,现在法阵之外,全寺上下还算是人的,那就只有一风了。 虽然他们俩的偷袭搅乱了羽林军的计划,但是那十几名羽林军的将领明显不是善茬,他们若是再多停留一会,恐怕就要被他们围攻了。 正如此想着,果真见到他们开始行动了。 李权虽然被偷袭吓了一跳,但马上冷静下来了。还好他们偷袭的是羽林军,即便打乱了攻击阵型,但好在羽林军最强的战斗力还未丧失。 可他竟然看不到偷袭者的位置,这时那个偷袭者还在不断轰杀羽林军战士,这让他大为光火。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即下令,让那十几名羽林军将领,迅速从羽林军所在之处的外边包围,一定要将那隐匿的偷袭者围困在中间,再寻找机会击杀之。 那些羽林军将领也都是从军多年,厮杀经验极其丰富,顿时明白李权的意图。 正好此时,羽林军中也有几十名战力较高的校尉军官勉强抵挡住了一两招攻击,他们也开始摸索着,试图纠缠上那隐匿的偷袭者。 一风刚开始跟着灵云兽从朝佛峰赶过来时,看到了碑林峰的秘境入口处,竟还有上千人僧众没有进入秘境。 但是碑林峰上笼罩和保护着他们的法阵很明显看到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 他想了想,便想明白要拖延时间,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打乱羽林军的对法阵的攻击阵型。 所以当他来到玄影豹处的松林之中时,看到羽林军战阵和前面的十几名将领正准备攻击法阵的阵眼。 如果直接攻击将领,他们个个实力强大,恐怕一时之间无法对他们进行致命击杀,反而会被他们纠缠住。 于是他立即决定先攻击羽林军战士的阵型,先把水搅浑,给羽林军尽可能造成最大的恐慌和混乱。 紧接着他和灵云兽冲进战阵,肆意释放神通轰杀,顿时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这让他隐隐有些兴奋。 但他马上看到,战阵中,居然也有几十个校尉军官竟然能极快地反应过来,躲避掉他的拳芒,甚至有几个还顺着拳芒发出之处,拿着武器攻击而来。 灵云兽动作也非常快,在他们劈砍而来的时候,迅速挥动爪子将他们的身体直接撕碎。 但是,这也更加暴露了他们的位置,马上有更多人顺着拳芒摸了过来。 灵云兽四处跳跃,变化着攻击位置,尽量让他们找不到,却因此有好些人躲过了一风和灵云兽的攻击。 他们手中的战戟被折断了,但他们抽出腰中的佩刀,继续朝着灵云兽和一风摸索过来。 这时一风才知道这些人是羽林军中的校尉。 这些人和他之前在安明城碰到的吴县尉原是一类人,他们的军刀也是制式的狼牙军刀,同样烙印着精妙的攻击法阵。 大武国治军极严,大部分的军团战士都勇猛异常,这时大武国当年建国立业的根本。 更别说这些羽林军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除了勇悍,战场厮杀经验也十分老道。 只见他们挥舞着狼牙军刀,一个个灰黑色的刀阵施展出来。 一瞬间,从刀阵之中钻出一匹匹玄黑的铁狼出来,愤怒地嗥叫一声,便睁着赤红的双眼,低着头颅,嗅着什么气味,朝一风探索过来。 这和当时吴县尉的攻击手段一模一样!只不过数量多了许多倍! 一风顿时心中一凛,他再次见识了大武帝国军团战斗的实力。 他隐匿着身形,占据如此优势的攻击形势,他们这些普通的校尉都能迅速想到针对的战斗方法。 他心中牢记,以后不知道还要和各个军团打多少次交道,一定不能小看他们。 如此想着,一风的眼角余光看到,那十几名将领也从四面八方朝他包围过来了。 他心中一沉,悄声问道:“小灵,你有办法逃吗?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去找另外两处阵眼,争取把他们全部搅乱。” 灵云兽低吼一声,迅速说道:“你坐稳了!” 说着,它两只前爪往地上狠狠一按,低拱着脊背,猛地往上一拔,呼啸一声便蹿上了一株巨大的古松的枝桠之上。 一风忽然想起玄影豹还不知道秘境入口的情况,于是他放出神识,神识往法阵内的玄影豹冲去。 法阵内,玄影豹眼神顿时一凝,脑海中想起一风的话:“秘境处还有上千人,豹前辈请务必再坚持半个时辰!” 玄影豹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 一风收回神识,顿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这神魂之力,还真不是能够随便用的,连佛心境界的了然大师他们都不敢轻易使用,尤其是经过了长期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神魂之力的时候。 他只听得高耸的松树摇晃,低头一看,那些玄黑铁狼竟然也瞪着血红的双眼跃上树来! 它们低声咆哮着,背上还骑着那些手持狼牙军刀的羽林校尉。 它们恶狠狠地盯着上空,鼻子抽动,在不断地嗅着什么。 一风晃了晃头,拍着灵云兽的脊背,沉声说道:“走吧,让我们再去那两处阵眼大开杀戒!” 第三百一十九章 神兽纠缠 李权看着这阴暗的松林间一地的尸体,手掌紧紧攥住铁索,铁索赤红的光芒更加刺目,犹如一条愤怒的火龙。 他手持赤红铁索,转身狠狠盯着这座法阵,猛地砸了下去。 “轰隆——” 一声巨响,玄影豹身前的金光法阵罩剧烈摇晃,在片刻后终于支撑不住,“嘭”地一声脆响,爆裂开来。 玄影豹受到极大的威能冲击,顿时咬牙咽住的鲜血再也忍不住,张嘴喷吐出来。 因支持法阵大量消耗的神魂之力,此时也疯狂反噬,他的神魂中如同万千毒虫啃噬般剧烈疼痛。 而他的眼角余光看到,领头的羽林军将军带着十几名气息强大的战将向他走来······ 一风坐在灵云兽的脊背上,朝着另外的两处阵眼,在碑林峰偌大的松柏森林中狂奔。 他刚刚当然也看到了歪嘴和尚和大鼻子和尚摊在紫色巨石上的尸体,只是没想到他们死得这么快,这么惨。 玄影豹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他分身出来支撑三座阵眼,这庞大的法阵是极其耗损修为的,只怕玄影豹经此一役,这辈子的伤势都难以痊愈了。 不知道佛道还要付出多少性命,才能换回一丝生存的希望。 正如此想着,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阵炫目的光芒,只见旁边金色的光罩剧烈晃动,在“轰隆”的巨响中轰然炸裂。 一股神通余波冲击着周围的树木,犹如飓风狂卷着它们连根拔起。 灵云兽立即四处躲避,前面忽然出现了那两座阵眼的位置。 一风定睛一看,却见那两处阵眼紫色巨石之上的两位长老已经死亡,前面虽然留下了近千数的羽林军的尸体,但依然有另外上千羽林军正被将领的带领着,气势汹汹地,朝秘境入口处绕过去。 一风一拍灵云兽的脊背,灵云兽便如一阵疾风飞速朝他们奔过去。 眼看就要冲入他们之中,再次搅杀制造混乱,就在此时,一股可怕的神通威能从旁边传来,还没靠近便令人心悸不已。 一风连忙向旁边看去,只见霸敦侯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只异样的军队已经来到了此处。 此时他像是早已洞察了他和灵云兽的位置和计划,提着一把长柄铜锤,迸发出刺目的铜黄光芒,凌空向他们猛地横扫过来。 这时一风他们已经避无可避了,只能接招,于是一风调集所有灵液转化为灵力,灌注到双拳之上,在拳头之上凝聚出一层金光灿灿的佛骨甲,硬抗霸敦侯这一击。 硕大的铜锤呼啸而来,猛地轰击在一风的拳头之上。 “轰嘭——”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一风和灵云兽的身形被神通威能击溃,再也无法隐藏身形,一人一兽被霸敦侯的铜锤轰击得像是破麻袋一般摔向远处,正好撞上阵眼上的那个紫色巨石。 再次“嘭”地一声轰响,一风和灵云兽撞在巨石上,巨石轰然炸裂,无数紫色碎石向四面八方溅射出去。 有些直接深深钉入了周围的树木之内,有些朝着那支正往秘境入口走去的羽林军激射而去。 眼看他们就要被紫色巨石碎片射死,幸亏那领头的十几名将校迅速反应过来,举起法宝武器施展神通抵御下来。 仅仅是这些被一风撞碎的巨石碎片还能有如此大的伤害力,不知一风和灵云兽承受的伤害有多么恐怖。 紫色的尘土散开,露出当中的景象,只看见一人一兽躺在地上,周遭血迹斑斑,生死未知。 一风拳头之上的佛骨全部凹陷进去一大块,这全身调集过来的金色佛骨,在此刻因为没有灵力的支持,又纷纷融进身体内。 但他双臂因支撑不住如此大的威能爆炸伤害,双臂的血肉炸开,血肉模糊,深可见金骨。 灵云兽此时四肢横躺,口鼻中都溢出鲜血,断断续续地低吼着,头颅微微摆动,四肢努力挣扎着。 霸敦侯看着他们的惨状,眼色冷厉,拄着长柄铜锤冷笑一声,抬头对那支差点又被碎石片击伤的羽林军喝道:“还死杵着干嘛?去秘境入口,把所有秃驴给老子杀了!” “不要放走一个!把秘境入口守住,等老子带人进去亲自剿灭他们!他娘的,杀了我这么多手下,还想活命,呸!去他娘的!” 那十几名羽林军将校慌忙带着他们,绕着碑林峰上的山径,急速往秘境入口处赶去。 霸敦侯又看向一风,眼睛微眯,冷冷道:“小秃驴崽子,好大的本事啊,伤了老子这么多人命,要不是本将刚才觉察出这松树林里的异样,朝这里赶过来,还真差点又让你伤了本将的战士。今日老子不把你的皮剥下来,老子就不姓霸!” 说着狠狠咬着牙,往一风面前走去,他想着一个玉乘境的小秃驴,被他全力一击,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便没有多做提防。 就在此时,那只乌蓝金纹的神兽突然噌地爬起来,掀起地上的一阵灰尘,然后咆哮着向霸敦侯直扑过来,同时喊道:“一风,快跑!” 一风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猛然惊醒,他咳嗽两声,努力抬起头来,看着灵云兽不顾严重的伤势向霸敦侯扑去,他惊呼一声:“不!” 话音未落,只见霸敦侯一脚踢起长柄铜锤,瞪着神光闪烁的眼睛,对准灵云兽的头颅,猛然一砸。 “砰!——” 灵云兽在空中使劲一扭,努力撇着头躲过了铜锤,但是铜锤击中了他的腰腹。 一声炸响轰然震动,灵云兽又如一块被砸飞的石头一样,撞向旁边的一株硕大的松树,咔嚓一声,那株水缸粗的松树竟被灵云兽的身躯撞断! 灵云兽顺着松树干摔在地上,口鼻三眼都流出鲜血,他三只巨眼盯着一风,低声嘶吼着:“一风,快跑!” 一风顿时心中一股寒气猛升,双目又燃起黑炎,黑莲眼瞳缓慢地旋转,全身噌地燃起一层赤金色火焰,气息在挣扎着恢复。 他咬紧牙关,撑着两条血肉翻飞的手臂,魏巍颤颤地爬了起来,但是身体佝偻着不断地颤抖着,旋转的黑莲眼瞳死死地盯着霸敦侯。 霸敦侯看了看一旁瘫倒在松树下的那只乌蓝神兽,又转头看着一风,冷冷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朝着一风走去,说道: “小秃驴崽子,你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比那头畜生有趣多了,那我就先来了结你吧!” 一风想要说话,但喉咙一阵腥甜,张口便是一股热血吐出来,眼睛冷冷地看着走近的霸敦侯,疯狂运转双重功法,身体周围迅速聚拢着一层金色的天地灵气。 他现在没有丝毫气力逃命,幸亏灵云山之上独天得厚的灵气氤氲,让他可创造出唯一逃命的机会。 霸敦侯见到他的情况,眼中神色闪烁,冷笑道:“好,不愧是佛道佛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功法运用如此纯熟,吸纳天地灵气的功效竟然达到显气化形的地步,果然厉害。不过可惜了,今日你就要丧命在我手中!” 一风第一次听到他的这种吸纳天地灵气的方法叫做“显气化形”,还没仔细领会,便见霸敦侯双手举起铜锤,铜锤身上橙光四射,一股浩大磅礴的威能迸发出来,飞速向前跨步,朝他当头砸下! 一风只好紧咬牙关,颤抖着举起双臂,努力灌注灵力于其中。 虽然知道,此时他的防御就如同以卵击石,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一切都是命数,那么就这样吧! 正当一风心中悲凉之际,霸敦侯的背后一阵劲风直扑过来,霸敦侯背脊一凉,迅速回身将铜锤往后猛扫。 只听“嘭”地一声,一道乌蓝色的影子又被撞出去十几丈远,霸敦侯定睛一看,只见那头乌蓝神兽身体上的纹路熊熊燃烧起金色火焰,他竟然又重新站起来了,还敢来偷袭他! 被霸敦侯又一次击飞,灵云兽四爪紧紧抓着地面,滑出几丈远,猛地咳嗽出一口鲜血,俯身一按地面,继续向霸敦侯冲去。 霸敦侯虽然挺赞赏这头神兽的勇猛和毅力,但也对他的死死纠缠感到烦躁。 他挥起铜锤第三次击飞灵云兽,知道他必定还不肯罢休,趁着空隙对两百“青龙斩”战士喝道:“你们去将那个黑袍佛子斩杀!” 果然,灵云兽再次抓紧地面的土石,爪间渗出汩汩鲜血,稍作停留,依然往地上一按,拔地而起,第四次不顾生死地向霸敦侯扑去! 那两百名气势明显异样的勇悍战士,迅速排成阵势,手中的战戟发出冰蓝的光芒,他们的腰中佩刀也发出暗金色光晕,气势滔天,战意熊熊地地朝着一风包围过去。 第三百二十章 灵云身死 再一次,灵云兽身体在空中发出一声咔嚓的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溅出来,洒在高空,犹有温热。 他继而哀鸣一声,轰向远处的另一株松树,哗啦啦一阵乱响,又是一株巨松被折断。 一风举着原本想要抵御霸敦侯攻击的双臂,缓缓放了下来。 他瞪着眼睛,眼瞳中黑炎燃烧,,看着灵云兽一次次死死地纠缠着霸敦侯,脸色悲戚。 他此时疯狂运转双重佛门功法,周围的金色天地灵气越来越浓密,也疯狂地朝他身体内钻去。 同时,一股浑浊冰凉的黑色气息从他的眼眸出发,侵蚀着他身体各处的经脉,并顺着经脉混合着金色灵液涌动,灌注到头上的神庭净土之中,又开始浸润着菩提之树和侵蚀着他已经脆弱不堪的神魂。 原本他在红莲业火炼体之时,借助红莲业火的神威,才好不容易将蕴含着修罗业力的魔气逼入眼眸之中。 现在又因为自身的处境,被迫再次借用修罗业力,简直就是缠绕着他阴魂不散的恶魔! 难怪当年在青山寺时,三师兄金罗因误食所罗门的毒金莲果,师父曾提到过一旦沾染了这种纠缠不休的修罗业力,很可能是一辈子的祸患。 后来三师兄也在黑森林之中因为偏执的冲动而断送了性命,当时还不是很懂,又没有切身体会过。 书礼火猴和他都认为是以他的方式在守护一风,但是现在想想,必定是这种修罗业力影响了三师兄的心智! 但是为什么他身染修罗业力,临死之时,竟还是被上天的神佛收走神魂,还告诉他三师兄是功德圆满前往极乐天? 论理来说,三师兄沾染修罗业力,就算不下地狱,也该堕入轮回才对啊!是上天的神佛有意在隐瞒什么吗? 一风想到这里,急忙晃了晃头,从烦想中挣脱出来,心想,这修罗业力果然厉害,竟然已经影响他对诸天神佛起了疑心! 可是眼下,一风除了借助诡异恶毒的修罗业力来迅速恢复战斗力,也别无办法。 即便他竭力调动神魂之力抵御着修罗业力的侵袭,他身上的暴戾气息却越来越重。 两百名青龙斩羽林战士看到一风怪异的模样,又是心惊又是好奇,十分谨慎地在两名校尉的带领下有序地分散开来,绕成弧形,小心翼翼地朝着他包抄过去。 就在他们包抄快形成合围之势的时候,一风猛然转头,正好看到灵云兽再次被霸敦侯的硕大铜锤敲击轰向远处。 顿时他暴戾的气息达到巅峰,看着他面前的众多羽林军,爆喝一声:“苦海泛舟!” 随即他双拳猛挥,瞬间在身后凭空凝聚出一睹高达几十丈的巍峨黑色海浪墙,上载着一艘庞大的金船,上面站着十几位金色神佛的虚影,从他们嘴里迸出宏大浩瀚的梵音充斥着这片天地。 刹那间,那堵高耸的黑浪墙便穿过一风,朝着羽林军碾压过去。 这两百名羽林军大部分都被那种震耳欲聋的梵音震慑住,他们很多都还只是第二境界的修炼者,即便都是精锐,在一风借助修罗之力超越了境界之隔的浩大神通面前,无疑都被震慑住神魂了。 这一招融合佛音境界之力的精妙之处显露无疑,更何况,一风还同时融合了佛影和佛威的境界之力,只待爆发,着实强悍无比。 但这时,那领头的两名校尉毕竟不是普通战士,迅速清醒过来。 他们未来可是作为牙将等将领的后备军培养的,战斗意识非同一般。 顿时,两人发出蕴藏着神通的一声厉啸,强行将梵音冲散,其他战士不愧为精锐,顿时醒悟过来。 随即两名校尉手持战戟,猛地挥舞,其他百来位青龙斩战士也跟随着他们两个挥舞战戟,战戟之上,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 平常在普通羽林军手中便能够迸发出部分神通威能的战戟,此刻在他们都是修炼者的手中更迸发出更强大的神通威能。 一个个冰蓝色的法阵释放出来,带着浓烈的战意和杀气,冲向挨到身前的那道滔天黑色巨浪。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醒悟之前的电光火石之间,黑色巨浪便碾压过了他们弧形兵阵的前面三四十名羽林军战士。 奇怪的是,黑色巨浪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将他们淹没之后,他们便愣在当地。 可就在一瞬间,他们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愤怒和怨恨之事,眼睛顿时变得通红,脸色狰狞,口中牙齿变得尖锐森白,如同野兽。 他们全身的肌肉都虬实地鼓起来,手中的战戟冰蓝色的光芒也渐渐变得血红,这一瞬间便被黑浪中蕴含的修罗业力魔化了! 刹那间,他们狂怒地吼叫一声,便齐刷刷冲破黑浪,倒戈相向,朝着他们原来的同袍兄弟厮杀而去。 那些未受黑浪影响的羽林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眨眼间便被魔化的战士斩杀了十几个人。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弧形兵阵前面的几十名战士都已经成为了尸体,有些尸体还在魔化战士撕扯之下肢解,成为一块块血肉模糊的尸块,头颅也在滴溜溜四处滚动,鲜血成河,腥臭不已。 那两名校尉顿时下令,怒喝道:“杀了他们!” 那些羽林军眼中十分不忍,那两名校尉瞪大眼睛,脸上青筋暴起:“那就等他们杀了你们!” 一句话惊醒了他们,于是除了后方还在释放出冰蓝法阵的羽林军,前面的几十个羽林军已经挥舞着战戟和魔化战士厮杀起来了。 片刻后才总算抵挡住了他们疯狂的攻势。 而此时,不断地砰砰声响炸起,羽林军释放的冰蓝色法阵,带着肃杀的神通撞入黑浪狂澜之中。 冰蓝法阵所到之处,立即便凝结成蓝色冰块,随着冲入黑浪之中的法阵越来越多,黑浪向前推进的速度明显迟滞许多。 这时,已经穿过黑浪站在其后的一风,双手握拳,黑金光芒闪烁,猛地对着黑浪之上的金色巨舟一推。 金色巨舟带着磅礴的威势从黑浪中滑行坠落,朝着那些羽林军碾压而去,金舟之上的神佛虚影纷纷挥舞着手臂,捏住各种法诀和拳掌神通,对着他们轰击而去。 眼看那些羽林军正要被一风的这招浩瀚的梵魔生灭拳轰炸到的时候,只见金舟在下坠碾压中猛然炸裂,神佛虚影和金舟瞬间爆炸成无数金色碎片。 光芒四溅,碎片纷飞,一道身影从金光爆炸中飞了出来,正是手持硕大铜锤的霸敦侯。 他威风凛凛地凌空而立,身体周围是已经爆碎的金舟和神佛虚影,他眼睛冷冷地盯着一风,说道: “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如此,死在我的手下,也不算枉死了!” 说着,他手中铜锤再度释放光芒,双臂紧握,高举身前,对准一风当头砸下! 未及身前,一风便敏锐地感知到这一锤中蕴含的猛烈强悍的神威之力,笼罩着他方圆十几丈。 霸敦侯强烈的威势竟然禁锢住他了! 原来,顶尖的第三境界的强者,如同佛道的大乘佛域境界般,都是可以操控空间神通的! 虽说此刻霸敦侯远还未修炼到顶级层次,但此时禁锢着一风,足以让一风无处可逃,只能坐以待毙了! 就在这十分危急时刻,一道眼熟的乌蓝色身影飞驰而来,身体迟滞着,四肢挣扎着,凌空挡在了一风的身前。 “轰隆!——” 灵云兽庞大的身躯受到霸敦侯这最猛烈的轰击,顿时这方天地的迟滞感消失,突然活了过来,灵云兽朝着一风砸了过来。 一风被灵云兽的身体一撞,顿时在摩擦着地面滑向远处,身体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渠。 滑出几十丈之后,一人一兽终于撞在那处阵眼的紫色巨石之上,轰然一声,巨石裂纹四延,裂成一块块坠落在地。 一风抱着灵云兽的身躯,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身体之上。 灵云兽的腰腹之上暗金色花纹燃起的火焰渐渐熄灭,灵云兽拼尽最后的气力,有气无力地道:“一,风,快·······跑啊!”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一垂,浑身气息全无,腰腹处暗金色的花纹,最终缓缓消失,一风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灵云兽,死了。 “啊!——” 一风张开满是血沫的嘴,仰天怒吼,可又蕴含着浓烈的悲哀,像是天地间嗡鸣着最悲痛的一声呜咽。 于此同时,另外一座山峰同样传来一声凄厉的兽吼,像是和一风的悲鸣遥相呼应着。 一风瞪着漆黑的、还残留着火焰的眼睛,心中寒意几乎凝固了他的神魂: 金云兽,也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豹不负托 霸敦侯冷冷地看着一风的狂态,脚步却没有停止,手中紧紧握着硕大的铜锤,步步向他逼近。 而一风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依然仰天瞪着阴沉的天空,似乎在乞求什么,也像在祭奠什么。 这时,霸敦侯已经走到一风身前了,他看着一风,说道: “论理,我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但这场举国灭法的战争之复杂残忍,实在是生平仅见,你作为佛子,也无力回天。此生修佛无功德,还是好好想想回到西天极乐受什么惩罚吧,我就此送你一程!” 他手上的硕大铜锤绽放出耀眼的铜黄色光芒,一股股威能如同水纹般震荡出来,他双手猛地往上一抬,狠狠轰锤下去。 一风眼神呆滞,铜锤绽放的威能带起的呼啸劲风吹拂他的脸庞,似乎他还在沉溺在悲痛之中,眼看就要死在霸敦侯的手中。 霸敦侯双眼神光绽放,他知道自己的铜锤只要砸下去,佛道就失去了上天神佛的支援,佛道一途就真正陷入了无法自拔的黑夜里。 铜锤掀起的劲风越来越近,吹拂着一风的衣袍,吹拂着他怀抱着的灵云兽的皮毛。 一股强大的威能已经侵袭着一风的脸庞,一股股鲜血从脸庞中渗出来,让他的脸颊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他的眼睛中黑莲眼瞳已经停止旋转,黑炎已经全部熄灭。 他的气息萎靡,刚刚那一招苦海泛舟已经倾尽所有灵力,现在的他只是空囊一具,别说已经被沉痛淹没心神,就算没有,此刻霸敦侯的步步紧逼也已经让他还手之力了。 霸敦侯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冷峻的山石中间突然露出和缓的一面。 铜锤已经贴近了一风的身体,他直接被威能冲击得栽倒瘫躺在地上,脸上的鲜血被劲风吹着泛起一丝丝涟漪,只要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便要超脱这世间了。 “一风,快跑啊!” 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呼喝,一风呆滞的眼神突然清醒过来,但是霸敦侯的铜锤绽放着光芒,已经快轰到面前了。 他颤抖着血肉模糊的双臂,拳头上瞬间发出暗淡的金光,他想要阻止,他还想要抗争,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否则所有为他死去的人们不久白死了吗?! 但是他醒悟得太迟了,霸敦侯的锤光已经刺痛他的双眼,他闭上双眼,他已经感到死亡在迅速逼近,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正在此时,一风感到一股炽烈的灼热传来,如同一座巨大的火炉当头倾倒,全身瞬间燥热异常,而原本逼近他脸庞的铜锤威能也忽然撤走。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转头一看,发现是九狱玄鸾对准霸敦侯喷出一股熊熊黑红烈火,火柱直接笼罩了着他们两个。 霸敦侯虽然要完成任务,但是远不是玉石俱焚的时候,根本没必要付出这种代价。 他瞬间将铜锤顿住,猛地一挥,朝那股黑红烈火砸去,巨大的威能让火柱瞬间溃散。 但霸敦侯没想到的是,火柱溃散之后,两只闪着金光的利爪带着一股疾风,朝他的头颅猛扑过来,他连忙用铜锤架在身前。 “叮琅——” 金爪与铜锤一声清脆的撞击,霸敦侯由攻转守,身心一时没有调转过来,被九狱玄鸾扑腾着两只巨大的黑翅击退了几步。 就是这撤退的短短几步的时间,九狱玄鸾伸出双爪直接将一风和他怀里的灵云兽抓起来,猛力扇动巨翅,飞上了天空。 霸敦侯反应过来,拔地飞起,向九狱玄鸾追去。 片刻后,九狱玄鸾便抓着一风来到了朝佛峰。 一风被它提在空中,向朝佛峰下看去,未曾想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朝佛峰上,临近悬崖的方丈院已经被羽林军拆得七零八落,黑烟弥漫,火焰燃烧着它的残躯; 旁边佛火枫组成的红罗天罡阵也被破坏殆尽,巨大的佛火枫被羽林军强行砍断,从树干中流出炽热的岩浆一般的树血,和被红罗天罡阵击杀的羽林军的鲜血一起,涂满整个法阵; 后面围绕着藏经阁的禅叶锁秋阵所有的金色禅树已经被熊熊烈火点燃,即便金禅树枝干都流淌着吸纳的天地灵气,坚韧非常,但是架不住火势太大,浓烟四起,成千上万株金色禅树的树叶已经被火焰烧光; 禅树林散发出最后的金色光尘,消逝在空中,树枝被烈火烧焦,枝干在濒死中垂死挣扎,如同无数向天求饶的扭曲的手臂,在熊熊火海中疯狂扭动,这景象十分恐怖而焦灼,痛苦异常; 还有一具庞大的身躯,也葬送在金禅树林之中,皮毛被火焰烧得焦黑,一风定睛一看,便知道了那是金云兽的尸体; 他的身旁还有一株巨大的金禅树被密密麻麻的神通拦腰轰断,那是老禅树人,他也倾倒在地,树枝失去了金光神采,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 金云兽和老禅树人的周围还躺倒了近千具密密麻麻的羽林军尸体,和他一起在火海中渐渐被点燃,化成焦炭,化成飞灰。 剩下的羽林军在石虎的带领下,已经冲到了藏经阁旁边。 他们包围着藏经阁,阁楼脚下已经摆满了从里面搬出来的堆积如山的神通功法秘籍和佛经,数十个人举着火把,正待要点燃这些书籍,将藏经阁焚毁。 一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悲凉痛彻,但已经回天乏力。 他转头看着后面,霸敦侯还在飞速向他靠近,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摆脱霸敦侯的追杀就算幸运了,守护藏经阁,已经是心力不足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对九狱玄鸾悲声道:“把小灵的尸体放到藏经阁顶吧,他一生都在守护藏经阁,就让他死得其所吧!” 九狱玄鸾闻言,迅速落到藏经阁之顶,将一风和灵云兽都放在宽阔的阁顶。 此处是整座灵云山最高处,一风俯瞰着脚下的灵云山五峰,所有房屋树木,一切可拆毁焚尽之物,都被火焰和黑烟吞噬着,南宗寺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一风双手合十,对着这一切躬身行礼,为南宗寺曾给予他成长的护佑,为其普度众生的功德,为南宗寺的千年传教的伟业,稍作祭奠,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候,一风感觉到下面有一股热气迅速蔓延上来了。 一风叹了口气,知道是羽林军已经点燃了藏经阁,他此刻感到身心十分疲惫,连悲哀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霸敦侯追赶着一风,但九狱玄鸾本就是飞禽神兽中的帝王存在,在天空中同类莫能匹敌,更何况是挥霍着自身灵力才能凌空飞行的人类,所以霸敦侯飞起的瞬间便落后了他们许多。 他同样也看到了这些景象,但他心痛的是又伤亡了上千羽林军。 这一趟回去,在武帝面前实在无法交差了,不知又要受什么惩罚,但必定又会被战彦章讥笑了,毕竟他统领上千羽林军出来追杀他们,可没损伤这么多战力。 霸敦侯想起这些就恼火,正好看到九狱玄鸾停在了藏经阁之顶,他立即向下方喝道:“石虎,佛子在阁楼顶,堵住他!让我亲自来杀了他!” 石虎刚才就感到两股庞大的威势冲了过来,听到上面霸敦侯的命令,石虎不敢怠慢,立即飞身而上,瞬间便窜到了阁楼之顶,看见了一风。 一风知道此刻不能多留,迅速爬到九狱玄鸾的背上,眼睛盯着石虎。 石虎看着一风的眼睛,神魂之中突然莫名出现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愧疚的力量,冲击着他的神魂,他顿时疑惑不止,眼神迷离,思绪忽然混乱了。 一风看到石虎的这种状态,心中一动,九狱玄鸾两只眼睛金光闪烁,也看到了他的不对劲。 彼此应心而动,玄鸾立即扇动两翼,冲向石虎,石虎下意识地一闪身,九狱玄鸾便冲了出去。 下一刻,霸敦侯便赶了过来,怼着石虎喝问道:“你他娘的瞎了吗,没看到他又逃了?” 石虎猛地惊醒,正待答话,突然感到脚下一阵阵剧烈的震动,一股强大的紊乱不安的法阵之力从脚下传来。 霸敦侯反应更快,闪身一把拉着石虎飞向一旁。 “嘭、嘭、嘭!——” 三团巨大的金光从藏经阁的顶上三层爆炸开来,三股巨大的爆炸余波瞬间扩散出去,直接在空中掀起一阵金光涟漪,冲击着四面八方。 霸敦侯和石虎被爆炸威能轰到,顿时身体一歪,向下坠落。 远处,一风看到藏经阁顶爆炸,顿时便明白那是烙印在藏经阁之顶的三层强大的法阵爆炸了,心中又是一阵悲凉袭来,不过这也正好阻挡了霸敦侯追杀的攻势。 一风站在九狱玄鸾的脊背上,幽幽说道:“玄鸾,去看一眼秘境入口吧,藏经阁没守住,至少也要把秘境守住了。否则,我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九狱玄鸾清鸣一声,调转方向,眨眼间便从另外一个方向靠近了碑林峰,正对着秘境入口之处。 一风凝神向下面看去,只见秘境入口处堆满了尸体,有羽林军的,也有寺内僧众的。 但是,还有十几名将领带领着数千羽林军战士步步向前紧逼,而他们对面,仅剩下浑身是伤的玄影豹一人了。 这时,他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对着天空嘶声喊道:“一风,你的嘱托,我必不负!为佛道继续战斗吧!这也是我的最后嘱托!” 话音一落,他便飞身而起,飞到高耸峭壁上的秘境传送入口,哈哈狂笑数声,猛然一声怒喝。 一股惊天动地的混乱的气息顿时从他的身体中溢散出来,他的身体如鼙鼓般咚咚震响,在一瞬间,猛然爆炸,强大无匹的爆炸威能将秘境入口轰碎。 无数山石纷纷坠落,那十几名将领也被炸飞出去,后面的羽林军受到冲击,被如同掀飞的千百块乱石摔到远处······ 一风顿时鼻子一酸,一股无以言表的悲凉酸楚从心底涌出,如滔天狂澜般将他的心智淹没,两行漆黑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流出来,冲刷着他脸上的斑斑血迹······ 此时,九狱玄鸾双翼猛挥,载着他飞离灵云山,飞向更加混乱复杂的世间······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本倩神思 君州西部,沟壑纵横遍布,陡峻峡谷丛生,蔓延数千里,大武国的许多河流从此滔滔汹涌流过,陆续汇入到同一条河中,这条河就叫做伊河。 伊河下游因地势变得平缓,流速减慢,便让人们有了无数改造的可能,其中分成三股从君州的中心——君州城穿过便是人们鬼斧神工般的创造。 这里气候与君州其他地方差别不大,只是更显寒冷一些。 因为水源充足,山石上覆盖着厚厚的土壤,加上地势险峻人烟稀少,万千年来,树木繁衍生息,这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森林,一望无际的绿树如同海浪般层层推向天地的尽头。 但就在这些森林绿海之下,便是汹涌的河流和数不尽的陡峭山峰,里面有数不尽的野兽异兽乃至神兽,也有无数被大武国朝廷下了通缉令的盗寇凶犯悍匪躲藏至此。 所以这里除了是禽兽的乐园,也是许多亡命天涯之人的乐土。 所以,这里也是所罗门的总坛。 本倩跟着四大修罗来到了这里。 在四大修罗的监护下,她无处可逃,心中仍然记挂着一风。 那天他在那座青铜门背后无助地向她哭喊着求救的声音还时不时回荡在耳边,她隐约明白那是重门珮造成的环境,但爱屋及乌,那些景象依然让她揪心不已。 现在她离开了一风,就真的再没有人在他身旁照顾他了,当时听说还有五万羽林军去围剿南宗寺,他能挺过这一劫吗? 除此之外,一开始,她也很害怕这几位修罗凶神。 萧季虽然未曾伤害过她,但那晚在君州城饮空酒肆给她灌输的修罗道的理念,想起来仍然是邪恶得震慑心魄。 萧季也曾把重门珮送给了她,但即便她未曾经历过一风那么多劫难,天性聪颖的她也明白萧季并不全是好意。 她看出来重门珮的诡异邪恶之处,萧季曾强调过不要在使用重门珮之时作出献祭之举,可若是正经的法宝,哪来的献祭之说? 更何况,萧季和羽罗两人的杀人的手段,凶悍诡谲,怪异残忍,她在小山寺和逃出君州城之时都曾见识过他们的阴狠手段。 再加上婆雅自从变得比换身之前更加苍老了之后,脾气也变得更加古怪,时不时狠狠地喝骂其他三人,尤其是那个大个子叫做伏驮的修罗,一路上不知挨了多少骂。 另外,听他们自己谈到,在南宗寺那一场争斗中,方丈大师和了弘长老他们为了保护她和一风,都是拼尽性命的玉石俱焚式的战斗。 虽然他们四个修为要比方丈等人高出一线,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也对身体产生了极为严重的耗损。 尤其是召唤修罗天王消耗的神魂之力,在离开南宗寺几天后,直接招引了修罗魔天对他们神魂的反噬,让他们修为受损严重,导致平时可以直接飞行回所罗门总坛也做不到。 说起来甚至有些可笑,凌空飞行现在对他们来说,犹如刚入门的低层修炼者一般,耗费的修罗业力极为庞大,甚至他们的伤势回到总坛至少也要个小半年才能够恢复。 这些事情让他们几个的脾气都暴躁了许多,时不时会爆发口角甚至争斗。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四人对她都是一反常态地友好,尤其是婆雅修罗,一路上嘘寒问暖,丝毫没有把她当做掳掠的人质来对待。 本倩虽然疑惑不已,但这种情况总比他们对自己凶恶要好,时日一长,她便把恐惧渐渐遗忘,一颗心只记挂和担忧着一风。 这天夜里,明月朗照,穿过森林的层层枝叶,正好露出一小块月光洒在一条青石板上,本倩就坐在这里对着月亮出神。 此时正是初冬的季节了,这里的树木耐寒,枝叶还未掉落,山风吹过来,哗啦啦地轻响。 她身上穿上了毛皮衣裳,是萧季直接将森林中的异兽斩杀剥下它们的皮毛,由婆雅给她裁剪而成。 他们修炼大成,均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这点寒风根本不看在眼里。 本倩也看出来,从第二境界提升到第三境界,修炼者会发生一系列质的变化,身体和神魂都会变得十分迥异。 在这座森林之中,强悍的神兽凶兽和残忍凶悍的亡命者也不少。 他们也碰到过一些拦路者,但看到他们四个修罗,有些认识,直接打个招呼就告退;有些凶悍的,不畏生死地冲杀过来,朝他们攻击,即便他们四个都带着伤,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直接手撕了那些人和兽; 甚至有些看起来非常勇猛强大的神兽凶兽,在他们四个纷纷释放出浩荡深邃的气息后,变得十分畏惧乖顺,掉头就逃跑。 看着清冷的明月,本倩异常自然地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她是师尊,了毓丘尼。 不论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感到一丝冰冷的凉意,那股刺人的寒意似乎无时无刻不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或许这就是师尊作为第三境界的强者自己独有的气势吧。 只有一次意外,就是那次了然大师中斩佛霜之毒,在禅修峰而然院,她瞒着师尊偷偷将自己编织的第一个璎珞故作轻松地送给一风,然后跑出院门,又偷偷躲在门口窥探着一风的神情。 没想到师尊正好从后院过来,她看了一眼门口,又看向一风,脸上的冰霜竟然瞬间融化了,还慈爱地摸了摸一风的脑袋,这是她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师尊的柔情。 师尊当时看到了躲在门外的她吗?她也能理解自己忸怩羞涩而又深刻的那份感情吗? 她是那样的强硬,至死都是那样的冰冷坚硬,不愿对所谓代表皇权的金龙令低头,宁愿自戕也不愿别人来摘去她的僧帽。 从来没有示人的柔软的她,偏偏在那个时候用在一风身上,她也能理解自己那一刻的情感吗?那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惜,师尊已经圆寂,再也无法给她答案了。 这时,本倩突然想起了璎珞,一风那次在明王寺璎珞被损坏之后,在回南宗寺的路上她又给一风打了一个。 之前火猴师兄和书礼师兄还拿这个开她的玩笑,说她其他事都可能忘了,偏偏给一风打璎珞的丝线时时刻刻都带在身旁。 想到这里,本倩立即翻开皮毛衣裳,向腰间的绣囊里找丝线。 一风生来劫难就重,说不定此时此刻刚给他打好的璎珞就已经磨坏了,还是趁着有空,多给他打几个,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 翻找了片刻,终于解出了绣囊,连忙打开,找到了丝线,把丝线一扯,却听到“叮琅琅”的几声清脆的声响,原来是带出了一块圆形的玉璧,掉落在青石板上。 本倩想起来,这是她回到毓秀院时,小娇师姐跟她说的,可能是了毓丘尼留给她的遗物。 她急忙捡起来,她还没有仔细看过,上一回把重门珮掉在而然院,还对一风谎称是师尊给留的遗物,其实真正的遗物才是这块玉璧。 玉璧精致小巧,不过寸半大小,用红丝线编织的绳子穿住。 此刻在月光的照拂下,冰雪洁白,散发出淡淡清冷的白辉,而玉璧之中似有琼脂在缓慢地流动,全身浑然一体,匠心天成。 只是在其中一面雕刻着一个暗金色的文字,笔画甚多,看起来非常古朴复杂,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字。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师尊留给自己的吧?本倩盯着玉璧想着。 “这个字你不认得吗?” 突然从身后传来人声,本倩吓得跳了起来,慌乱转身一看,原来是婆雅。 她披着斗篷,头上戴着兜帽,一双发出紫红色光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本倩。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另一佛子 看到来人是婆雅,本倩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婆雅前辈,您怎么过来了?” 婆雅容颜苍老了太多,脸上皱纹堆积,眼眶凹陷,一副老态毕现的模样。 她的眼中紫红色光芒闪烁,道:“我和你一样,睡不着。那三个蠢货,尤其是伏驮,躺在火堆边就是呼噜震天响,谁能睡得着?” 她说完饶有意味地看着本倩。 本倩看了一眼婆雅,低着头,轻轻说道:“婆雅前辈,我没想着要逃。” “我知道。”婆雅点点头说道。 “那你们把我抓到这里做什么?”本倩不解道。 婆雅闻言,没有回答她,拄着那支掉落了许多珠翠般树叶的青色树枝,巍颤颤地走过来,然后缓缓坐到青石板上。 “婆雅前辈,您别坐那里。”本倩看着婆雅道。 “怎么了,占了你的地方了?”婆雅轻笑道,声音满是沧桑的嘶哑。 本倩红着脸,摇摇头道:“那里冷。” 婆雅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你这孩子,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不过这世道善良就要吃亏。你过来,坐到我旁边,我和你说说话。” 本倩踱步到她身边,慢慢隔在她半尺处坐下,却被婆雅伸手抓住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身旁。 本倩感受到她的手如同苍老的树皮一般粗糙,也感受着她异样的目光。 婆雅眼中紫红色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露出少了许多神采的眼睛。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仔细打量着本倩,说道:“像,真是像,这神态,尤其是嘴角的这颗痣,嗯,太像了。” 本倩疑惑道:“像什么?” 婆雅依然没有回答她,而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能否给老太婆我看一下?” 本倩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里的那块玉璧递给了她。 婆雅将玉璧握在手里,干枯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玉璧,幽幽说道:“好多年了。” 本倩连忙追问道:“婆雅前辈,你认得这个玉璧吗,是谁的?” 婆雅将玉璧递还给本倩,又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盯着她的脸,眼神有些迷离,悠悠说道:“说来话长了,我先跟你说个故事吧。” 婆雅的头转向森林远处,下面就是一条险峻的峡谷,峡谷中河流日夜奔腾,她双眼出神,慢慢说道: “多年前,有一个姑娘,在一座城里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他们认识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伙强盗在一处阴暗的巷子里欺负那个姑娘,年轻的公子气愤不过,带着属下将那伙强盗赶跑了,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那年轻的公子风流倜傥,才华俊秀,又善解人意,待人温柔,尤其是对这个姑娘,百般体贴。 后来他才知道姑娘是修炼者,根本就不怕那伙强盗,恰恰相反,是姑娘路见不平,要出手严惩那伙强盗。 公子知道后,非但没有气恼,还经常后悔自己的冒失,也并不介意姑娘是修炼者的身份,知道姑娘修炼之处不是很得心,反而从家里想办法偷偷拿来许多神通功法秘籍给姑娘来修炼。 就这样,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还时常相约着到处游玩,大武国的山水他们也去了不少地方,他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年欢乐的时光。在旁人眼里,他们也是神仙眷侣,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事情突然在一天发生了变化,那位公子家里有极其严苛的家规,不准家人与修炼者结对联姻。 但是这时,那位姑娘已经怀上了公子的孩子,更让公子的家里人恼怒的是,那位姑娘居然是佛道修行者,通俗地来说,是一位女尼!” “什么?!”本倩不禁大吃一惊。 婆雅回过神来,看着本倩,笑了笑,大有深意地说道:“出乎你的意料是吗?可是,你自己也不是佛道修行者吗?” 本倩立即低了头,不言语。 婆雅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抬起头,眼神又开始迷乱,继续说道: “更让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位姑娘其实也没有深入了解那位公子的家世,知道他的家人出来反对的时候,才知道那位公子,竟然是大武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中人,他竟然是魏氏皇族的一位皇子!” “什么?!”本倩再次吃了一惊,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婆雅用手捂着又咳嗽了两声,把手拿开,看到溅满了一手紫红色的鲜血。 她心念一动,紫红色的血便瞬间凝固,继而化成飞灰被风吹走,苦笑着道: “世事无常,对吗?魏氏皇族内部有不可撼动的三道铁律,其中一条便是除当朝武帝外,任何皇族众人不得与修炼者联姻,这是为了维护当朝者的统治权威。 “如果皇族其他人与修炼者联姻,生出来一个修炼者,那势必会威胁到历朝历代天生就不会修炼的武帝的统治。 “虽然千百年来,魏氏历朝武帝中有和修炼者结合者,都未曾生出过哪怕一个皇族修炼者。但当时的武帝依然十分愤怒,因为这会直接威胁到他,破坏铁律者其罪当诛,更何况,那位皇子竟然还是打破佛道戒律的败坏道德门庭的丑恶之事。 “于是,当时的武帝对自己的这位胞弟开启了多年的追杀,派出儒释道三大教的顶尖强者去追杀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亡命天涯,在这过程中,很快姑娘便生出了一个孩子,很漂亮很可爱,但是迫于被追杀的无奈,姑娘只得忍着巨大的悲痛,派人将孩子送出去,求人代养。” 婆雅说到这里,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要说这姑娘犯了佛门戒律,那边直接舍弃佛门,入世还俗就罢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恶的是武帝毫不手软的追杀,让这对鸳鸯不得不常年四处逃命。 “就这样,他们被追杀过了好几年,他们遇到了一个身份神秘但实力极其强大之人。从他的嘴里得知,他的修行未能圆满,寿元将尽,正在找一位继承他身份之人,好巧不巧,他正好看中了那位姑娘!” 本倩听得惊心动魄,不禁问道:“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姑娘的遭遇让神秘人很同情,所以才会看中她?” 婆雅微笑着摇摇头,道:“本倩,你把这世道想的太简单了。这世间,凡有能力者,十有八九都是被权势所束缚,自以为得天独厚,便要更高的权威,更强大的势力,更高枕无忧的统治。 “这就是为什么武帝现在拼命要剿灭佛道,因为佛道的势力和其奋战抵抗的姿态已经让他触目惊心,寝食难安了。 “崔铭和严归真为了自己的教派权势,都有自己的盘算,所以才会对佛道痛打落水狗。崔铭现在已经利用自己手里的军团,掺和进这场分割佛道势力的战争中,严归真暂时动作不大,只不过因为他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等他腾出手来,恐怕也不会放过佛道。 “所以,那位神秘人的势力也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是经过了千磨万炼的争斗和劫难得来的。他为了他的教派殚精竭虑,不可能只是单单同情某个人,就把毕生奋战得到的权势交给她。” “那是为什么呢?”本倩更加疑惑了。 “因为,那位姑娘,也是诸天神佛指派到凡间的佛子!”婆雅的声音铿锵而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悲愤和隐痛。 “什么?!”本倩更加惊诧!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奇身世 本倩被婆雅的话震惊得难以复加,她此生唯一听说过的佛子就是一风,没想到还存在一位佛子,居然还是一位比丘尼。 更荒诞的是这位女佛子居然与魏氏皇子结合,还生了一个孩子! 这恐怕是天下人谁都无法想象的天方夜谭吧? 婆雅看着本倩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那位姑娘也始料不及,但那位神秘人说的绝不会错,以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两人对接受神秘人衣钵的事情难以抉择,因为神秘人对他操劳一生的事业有着近乎荒谬的理念和执着,这些冲击人心的理论是他们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听到这里,本倩突然想起萧季在君州城饮空酒肆里,给她灌输的那一套“以修罗道证佛道”的荒谬理论,该不会是? 本倩忽然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婆雅。 婆雅看到她这幅样子,知道她猜的到了,便微微点头,说道:“那位神秘人就是前任所罗门圣主!” 还真是!本倩震惊之余,心中也泛起波澜,隐隐开始感觉这事不寻常了。 婆雅继续说道:“即便他们被人追杀了好几年,但是始终没有往修罗道的方向去想。虽然他们以前听说过修罗道,然而他们也知道这是大武国最大的邪魔之教,嗜杀嗜血噬魂,阴谋诡计,邪恶神通功法,反正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可那位神秘人给他们的感觉却十分亲切,并没有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并且与那位姑娘谈论佛道,其领悟佛理比她还要更加深邃,对儒家和道门,也有着不俗的理解。只不过,谈论到最后,总是能够将修行的路延伸到修罗道之上去。 “他认为,人性本恶,佛道修行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儒家的所谓浩然正气,兴国安邦,不过是附庸权势的投机之举,是臣服趋利的谄媚之说;而道家本该顺应天道自然修行,从来就没有是非之念和彼此之争,顺乎自然,就应该让人性中最根本和天生的欲望释放出来,而不是什么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是对顺应自然的一种压抑,更何况和魏氏一族牵连甚深的他们又谈何清心寡欲,道家也是彻底走错了道路。 “因此,他认为,只有修罗道才是这世间最本真的修炼之道,他们追寻自由,追寻身心的彻底解脱。释放人类自己原该释放的欲念,才是最大的无欲无念,一切自欺欺人者、谄媚献世者、妄论修仙者都要因此感到羞愧,因为他们是背叛了人性,更违背了天理!” 本倩眼光闪烁,这一套理论,跟之前萧季的邪恶之说不谋而合,或者说,萧季正是继承了这一修道理念,可是那位皇子和姑娘会受到神秘人这邪说的影响吗? 婆雅仔细看了本倩一眼,见她紧紧盯着自己,知道她担心那两人,于是继续说道: “那位皇子和姑娘虽然倍受震撼,但依然没有选择往神秘人的道路上走。神秘人留下一本修罗功法秘籍,便离开了他们。” 本倩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猜的那样子,还以为自己与所罗门······· 婆雅语调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晦涩,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悲愤,说道: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这一切。当时的武帝因为追杀其多年而不得,早已龙颜大怒,增派了更多的儒释道三教顶尖修炼强者去追杀他们。最后他们被近百位三教第三境界顶尖强者,重重围困在一处荒山野岭之中。 “他们两人因为多年的缠斗,心神俱疲,同时也异常悲愤魏氏斩草除根的强势追杀,加上这么多年,他们两人受伤也沾染了不少人血和亡魂。当他们看出已经深陷绝境,再也无法逃出生天的时候,这一切都在那一场战斗中爆发了。 “他们俩就像是要彻底把多年的积怨和愤怒倾泻而出,那位姑娘想着常年遭三教追杀沦落天涯,被迫与孩子骨肉分离多年,早就一腔凄厉悲愤;而那位皇子想到自己的胞兄竟然对自己下如此狠心,失望和愤怒如滔天怒火,但苦于他不是修炼者,没有任何手段反抗,还要依靠自己的妻子拼死拼活保护自己,其哀怨愤懑也无法言说。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身上的暴戾气息飙升,在这场生死之战中,那位姑娘彻底释放出自己的杀心杀意,陷入了疯狂之中。没想到,这一释放,反而极大地提升了她的修为境界,爆发出完全迥异的极其强大的威势,竟然在近百位顶尖强者的围剿之下,硬生生屠杀了近半数的强者! “这看起来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如此不可思议地发生了,这已经是一个莫大的奇迹! “这时,浑身沐浴着鲜血的姑娘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佛子,只不过,杀戮的罪孽和屠杀的放纵已经让她走入了一条不归路。疯狂便疯狂吧!人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如此想着,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修罗道秘籍,在她迷失心智的这一刻恰到到处地冲破了她心中的防线。于是,借助身为佛子的超脱凡世的领悟力,修罗道暴戾好战的功法,她在刹那间便领悟完毕,她立即如同变幻了一个人,双眼赤红,浑身冒出黑红之火,气息再次不断攀升,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是什么境界,因为完全和三教的‘立德境’‘大乘境’‘太清境’迥异非常,而且气势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 “正是借助这股惊天地泣鬼神的修炼境界,那位姑娘拼尽了身体最后一滴血,将所有强者击杀,那处大荒山也因为他们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被直接轰碎,向四面八方溅飞,甚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一条条深渊般的裂痕汩汩冒着岩浆热气,尸体遍布,犹如修罗炼狱。 “那位姑娘也因此耗尽生机,只留得一丝残魂,眷恋着皇子不肯离去。这时候,姑娘因为是上天派遣的佛子,原本要为拯救佛道建立功德,可竟然因为迷恋人世情欲,堕入了修罗道!这引起诸天佛界巨大的震怒。 “天上雷霆滚滚,这是上天佛界的天罚,誓要将他们两个劈成粉碎,让他们的灵魂堕入地狱,永世受地狱之火焚烧,永世备受煎熬! “在第一道蕴含着浩瀚佛威的雷霆降下之时,那位姑娘为保护自己的丈夫,将最后一丝残魂融入到皇子身体中,借助最后的修罗魔力抵御住了雷霆轰击。而第二道雷霆降下之时,这对苦命鸳鸯都感到了莫大的绝望。 “就在这时,那位所罗门圣主现身了,他将那道佛威赫赫的雷霆拼尽全力抵挡下来,受伤颇重,但仍然迅速抓起他们两个逃避天罚,而天罚紧紧追随着他们,这样的上天佛界追杀直直持续了九九八十一天! “直到所罗门圣主召唤出一重高层的魔天,躲避在其中,才堪堪躲过了这场灾难。” 本倩听得惊心动魄不已,又听闻召唤魔天,下意识地将重门珮掏了出来,重门珮在月光下暗绿光晕萦绕,如同一只幽幽的神眼。 婆雅看着她手上的重门珮,点点头道:“是的,就是你手上的重门珮,这一直是所罗门的圣物——我从第一次认识你就说过的。” 本倩隐隐觉得不安,抬头问道:“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婆雅咳嗽几声,再次咳出几口鲜血,却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后来,所罗门圣主因为抵抗上天神佛的天罚,还召唤出高层魔天,让他原本就不动的寿元也耗尽一空。 “临死之前,他告诉那位皇子和他体内残留的姑娘的神魂,因为姑娘是佛子,与生俱来的神魂之力异常强大,领悟道法的天赋非同凡响。即便上天不承认她的佛子身份了,但赐予她的独特天赋并不能收回,所以才会在瞬间领悟修罗之道,并将境界提升到恐怖的程度。 “佛一旦成为魔,其可怖程度,不可估量。她之前战斗之时,几乎已经达到修罗天王的境界了,那可是接近各个魔天之主的实力!可惜被俗世的这些修炼者拖累,殒命在人间。 “但是,有一种修罗道秘法可以使姑娘的神魂彻底融合到皇子的体内,姑娘的神魂不会彻底熄灭,并且能使皇子的身体发生变化。 “即便皇子不能修炼也能拥有极强的战斗力,只不过以后就要全心遵循修罗道的理念行事,再无法脱离,否则会受到魔天的神魂反噬,堕入魔天永世为魔奴! “当时皇子失去心爱的妻子,怨恨悲愤凄凉,种种诸端情愫爆发,戾气浓烈,早已遁入修罗道,自然不在乎这些,于是便按照所罗门上任圣主之法,施展秘法,将二人的神魂融为一体,一直到今天。” “到今天?”本倩惊疑不定,说道:“那么说,现在的所罗门圣主就是那位皇子?他是当朝武帝魏宇的胞弟?” 婆雅的眼睛重新绽放紫红色光芒,紧紧盯着本倩道:“不仅如此,他还是你的父亲!而那位姑娘、比丘尼佛子正是你的母亲!你就是那个被我送走的婴儿!” “轰隆——” 本倩只觉得自己脑袋仿佛被雷霆击中,嗡嗡炸响。 即便她心中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系,可真正从婆雅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被惊得神智紊乱,魂魄震荡! 第三百二十五章 秘境之谜 “你对她说这些做什么?!” 一声喝断传来,本倩身体一激,腾地站起来,本能地看向身后。 婆雅倒是不慌不忙,颤巍巍地拄着绿树枝站起来,看向后面月光晦涩之处,缓缓道: “老身亲自送她离开的,如今亲自接她回来,将她的身世来历一并讲析清楚,又有何不可?” 萧季从树影之下走出来,眼睛盯着婆雅,沉声说道: “轮得着你吗?这件事,难道不该圣主亲自来告诉她吗?她是你的女儿,还是圣主的女儿?你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才被魏宇下令囚禁在太清门,早知道你出来还是这么张狂,就不应该救你出来!” 听到“女儿”二字,本倩心中又掀起万种情绪的波澜,冲刷着她心里的那叶孤舟。 她从小就是孤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找到自己的父母,早就把了毓丘尼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更加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竟身负如此传奇悲壮的色彩,让她的身世变得诡秘难堪,着实让她惶恐难安。 婆雅看着备受惊吓的本倩,慢慢地靠近她,想去拉她的手,被本倩下意识躲开。 她此时犹如一头被箭刺中的小鹿,眼神飘忽,惊恐失措。 婆雅顿时心中对萧季的突然干扰恼火不已,冷笑道: “就你聪明,就你对圣主忠诚可鉴,可你不用你的猪脑好好想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我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圣主为什么要在此时救我出来?圣主被那件事早已搅乱了心智,他自己心中清楚不过,所以倩儿这件事,只能由我来说!” 萧季闻言,沉默片刻,说道:“圣主近年来的脾性确实大改,原先与我尚能以朋友相交,可如今连我都只能小心翼翼相处,唉,世事难料啊。” 婆雅咳嗽了两声,盯着本倩,缓缓说道: “老身从小跟着圣母,她出家的时候跟着,她认识圣主的时候跟着,她怀孕了是我照顾她,她说要把倩儿送走,也是我送的,可以说是倩儿的半个母亲。 “这么多年来,我日思夜想着倩儿,可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竟然都认不出她来了,我是何等的心痛!” 她叹了口气,又幽幽说道:“你以为我存心让倩儿害怕难受么?老身自从前段时间与了悟那负心人拼死斗法,召唤出大婆雅修罗天王,魔天的神魂反噬已经让我再无法恢复本身,加上原来积压的伤势,恐怕寿元不多了。能亲自和倩儿说明这件事,是我最后的愿望,从此,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里,本倩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婆雅,这个她不知道该不该称呼为“小姨”的老妪,带给她的难以承载的惊惶。 可如今她要死了,却有些不忍心,毕竟除了父母,她是第一个见证她来到这个世间的人。 萧季看着关系莫名微妙的她们,叹着气摇头,说道:“其实,你又知道什么,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关心和护佑着倩儿吗? “当年,圣主接受前任圣主的修罗秘术,将圣母的神魂融入到圣主身体中,便是以重门珮为媒介施展的。因此,圣母的一部分神魂也融入在重门珮中。圣主前段时间交给我,让我送给本倩。 “但是重门珮有一次奇怪地显圣了,蕴含其中的圣母的神魂告诉我,重门珮古怪异常,要融入倩儿的精血,母女连心,重门珮才能为她所用。” 本倩听到这话,顿时想起来她第一次运用重门珮时,看到重门珮中暗含着一缕修罗魔气,但是当时寻求保护一风的力量心切,虽然知道不妥,却顾不得许多,将精血融入其中,没想到是在以另一种方式与母亲相遇! 只听萧季继续说道:“我苦于寻找机会,怎奈南宗寺当年强者如云,她的师父严毓又是极古怪冷僻的性子,且机敏异常,我始终找不到契机。 “有一次,倩儿深入南宗寺那个秘境之中,我便偷偷潜入进去,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她,可是却遇到一个棘手的情况,她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幻境之中。” 本倩顿时想起来自己的那个古怪的幻境,那是她对一风产生情愫的源头。 其中有些地方还羞怯得难以启齿,想到萧季竟然看到了这一切,她顿时脸上烧红滚烫。 萧季继续说道:“那个幻境十分古怪,把倩儿困住还不止,竟然还掺杂了一缕神魂在其中。这缕神魂十分奇怪,竟然是从倩儿的身体里溢散出来,要不是后来的事情,我还以为是倩儿自己的神魂。” “后来怎么样了?”婆雅目光炯炯地问道。 本倩也被萧季所说吸引住了,暂时将身世之事抛开,也瞪着眼睛盯着萧季。 萧季咳嗽了两声,说道:“后来,这缕神魂化作了佛子一风的模样,并且······” 他看了一眼本倩,本倩脸色绯红,他咳嗽两声,跳过了一些描述,才继续说道: “再后来,那缕神魂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变得十分狂躁,竟然有魔化的趋势。圣母神魂怕倩儿有所闪失,立即命令我,去找一风的本体,将其稳定下来,免得倩儿收到牵连,而她自己的神魂则守护着倩儿。 “我到了那里,才知道是圣主也趁着这个机会侵入了一风的神魂之中,想要实施那个计划。我不得已出手,中断了圣主的计划,将佛子在最紧急关头救了下来,并且亲自将后续事情收尾。当时还因为这惊动了秘境内那些南宗寺的和尚,不得已连忙撤出了秘境。 “你也知道,近年来圣主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为避免圣主对我疑心而责怪到我,收尾还颇费了一番工夫。所幸,倩儿没事,只是她和一风······唉,事情总有我们所不能控制的。” 萧季叹息了一声,本倩却突然想到,那次遇到一风,他的情形就不大对。 她把他救回到一个山洞之中,他醒来后,神智也有些不对劲,忽悲忽喜的,并且问她,有没有可能存在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将那个面馆的桌椅板凳全部换成新的。 她当时听了觉得莫名其妙,现在仔细想想,竟是严丝合缝!一风经历的并不是秘境!而是真实的状况! 她走过秘境的那条街道时,还看到一个“魏记木匠铺”! “魏?” 对!萧季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为避免一风知道真相,重新走火入魔危及自己,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面馆的桌椅板凳全部换新了! 听婆雅的话中,萧季对圣主极为忠诚,因此用了圣主的本姓! 那这样的话······本倩伸出手,露出那块洁白晶莹的玉璧,上面那个古拙复杂的字,就是古体的“魏”字! 原来是这样! 本倩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身边原来发生的事情,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跟自己的至亲关系深切。 她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手中暗绿色的重门珮暗绿光晕萦绕,像一只蕴含着哀怨惆怅的神眼。 她闭上眼睛,念诵起重门珮法诀,想要和隐藏其中的母亲的魂魄相连! 萧季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心酸,缓缓说道: “没用的,自从那次守护住你之后,圣母的神魂便陷入了沉寂,可能被囚禁在八重魔天之内,再也无法出现了。并且,上天佛界也不再承认她佛子的身份,反而是魔天······” 本倩闻言,睁开了双眼,眼中满含热泪,滚出眼眶。 她的心中现在五味陈杂,身世的跌宕诡谲让她酸楚又悲痛,甚至还有一份天道对她的父母不公的怨恨含其中。 然而,她又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暖。 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无人要的孤儿,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因此才仗着师尊的宠爱,故意在南宗寺横行霸道,无非也是想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而已,直到遇到了一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可今天,她才知道,在许多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关注她,保护她,尤其是她的母亲,即便只剩下残魂的一部分,也是全部在想着她,守护她。 但是,她又感到这丝温暖的异样,因为保护着她的人,为什么都是修罗魔道的人?明明他们都很······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是因为她的母亲身为佛子走错了道路,所以她也要被定下必须要遭受劫难的命数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倩心中被波涛汹涌的情绪不断淹没,她心中的那叶孤舟像是随飓风摇摆,不断倾覆,又藕断丝连地不断牵引着她走向更加黑暗的深处。 “我累了。” 本倩神情疲惫,眼神黯淡,似乎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三个字。然后沉默着转身,两只手掌紧紧攥住两件与她的人生息息相关的物件,默默地走向林荫深处,身后的那片月光不知何时也被乌云挡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中。 “我们这样做,有用吗?”萧季看着本倩走远,莫名地问道。 “从她知道重门珮中蕴含着她母亲的残魂,她就离不开修罗道了。”婆雅眼中紫红色的光芒又陡然亮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被囚太清 君州城以北,太清门。 火猴来到太清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除了第一天看到太清门的的模样,至今为止都是被囚禁在一处密室,再也无法出去。 太清门位于君州城以北的九大龙脉的其中一处山谷之中,但是地貌尤其独特。那天刚来的时候,火猴故意和卫玄胡扯,套出他的许多话。 当天看到太清门所处的位置时,火猴也颇为震惊。 只见有两座高耸如云的庞大山峰对峙而立,左边的山峰上是密密麻麻的松柏森林,上脚下是数不尽的灰瓦灰墙的修道院。 山腰往上则是绿茵茵的草地,草地上还有许多看不太清楚,但是猜测可知是仙鹤和灵鹿,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灵兽在如连接天地的绿毯草地上嬉戏,旁边有许多道士放牧看护。 草地往上则渐渐被积雪覆盖,整座山峰的山巅犹如戴上了一顶白雪蓑笠,又像一位仙风道骨的山人的雪白须发。 右边的山峰却迥然不同,整座山峰都是黑黢黢的,上面没有生长任何植物,倒是建筑了许许多多的灰色修道院,重重叠叠,鳞次栉比,密密麻麻地排列到山腰之上。 修道院之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雾霭,还时常有火光闪烁,甚至还有一阵阵爆裂的声响。 山巅则在黑色中隐隐蕴藏着一层暗红色的光芒,不仔细看,还以为和黑色混为一体,但仔细察看,那暗红色还在不断地隐现,上面还冒着一阵阵灰黑的浓烟,如同大地上一头仰着脖子的呼吸着的黑色巨兽。 而夹在两座怪异的山峰之中的太清门所处的山谷,天然宽阔,从山谷口进入,一座巨大的高耸的圆形广场赫然在目。 一条数千阶宽阔石梯拾阶而上,上面的圆形广场建筑十分奇特。 广场整体是一个圆形石柱,高达三四十丈,黑白分明,以阴阳鱼的造型旋转环绕总体形成两仪的格局,通体如同径直达百丈的绝世仅有的黑白玉柱,浑然一体,精美细腻,黑白流光。 在上面,周围有八座黑色石质的八卦祭坛,祭坛的正前方,还有一座伏羲神殿,另有一座三清神殿坐落在山谷的后方,以宽大的石桥相连,大气庄严,又不失道家玄机风骨。 以两仪广场为中心,两旁的森林和山间分布着层层叠叠成千上万座各种修仙院落,整座山谷常年云霭萦绕,仙气氤氲。 太清门总体来说分为几个大的部分,有集会朝拜的三清殿和伏羲神殿,以及那处最大的两仪法阵; 在左边的天阳峰上有许多修仙院和道士们的居所,还有许多小型的修炼法阵; 在右边的地阴峰上则多是炼丹院,只因地阴峰上有取之不尽的地火,为炼丹的主要火源; 在天阳峰之北还修筑了专门修炼星术秘法的天机台,天阳峰上还有专门豢养灵兽神兽的灵修甸,以及最为隐秘和重要的无极阁。 还有许多纷繁复杂的地方不能一一数尽。 其中无极阁坐落在天阳峰之巅,有积雪覆盖,只有一条石径通往山巅。 无极阁因为贮藏者许多道家修仙秘法秘籍和道家千百年的修道经典书籍,因此显得极为重要,掌门的别院就修筑在无极阁之下,由掌门亲自守护。 另外还有紫微、勾陈、南极、后土四大元老及天师苑的各大天师轮流守护。除此之外,还有极其强大复杂的法阵将无极阁笼罩保护。 可以说,如果没有国师和掌门的允许,除了一年一度的选修功法有少数精锐弟子能进入,其他时候,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火猴被囚禁之所正是在地阴峰上,是一条通往地阴峰山腹之处的黑洞密道,两边凿出来两排专门的密室,听说原来是用来炼丹的,后来因这处的地火实在过于狂躁,炼丹的失败次数实在太多了,便改造成了关押和惩罚违背太清门规的弟子的地方,现在火猴和小芙蝶就被关押在这里。 不过火猴和小芙蝶是分开关押的,他们已经过了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这里暗无天日,小小的一间石房四周都烙印着火猴看不懂的法阵,并且非常燥热,像一个丹炉房一般,下面的一股炽热不分昼夜地涌上来,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地火。 不过火猴身体内蕴含着两种世间最强烈的火焰,只不过不同于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这两种阴火,而是两种天火。 所以他对这个环境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挺舒适凉快,只不过不知道小芙蝶过得怎么样。 这里只有四个道士,每两个轮换着在洞口看守他,隔两个时辰来看一下他和小芙蝶,还有一个年轻的小道士一日两餐给他来送饭,不过都是清淡得不行的素食。 虽然火猴在青山寺和南宗寺都是吃的斋饭,但青山寺是自己掌厨,自己做主,师父又管得不是很严,背地里荤素无忌,还时不时地去山涧去山涧里抓条鱼,给一风和秀姑两孩子补补身体。 南宗寺的生活虽然有本常师兄总料理,但是他早就买通了而然院斋堂里的火头,虽然不能大鱼大肉,但是偶尔也有小补,还经常背着了然大师和本常师兄搞点素酒和书礼喝一喝,日子也过得舒畅。 火猴现在并不是有这些奢望,而是在这间由坚硬黑色石壁打造的囚房中,想念那些欢乐的日子,想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一风好不好,有没有逃出五万羽林军的围剿,小师妹秀姑在君州城过得怎么样,四师弟书礼回到书家,是不是有物是人非的错愕和感慨。 这些,才是他真正怀念和关心的。 就在此时,那位年轻的小道士端着今日的斋饭过来了。 这位小道士近段时间和火猴也算熟悉了,并未对火猴有什么特别讨厌的感觉,甚至还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火猴看着年轻的小道士,突然觉得他和小师弟长得还蛮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近来太想着一风了。 毕竟从小到大,从换尿布到长成与他一般高,他都是在一风身边,经历那么些磨难也从未离开过。 想到这里,火猴隔着厚厚的烙印着太清门独家封印法阵的石门,对年轻的道士笑道:“小璇子,今日又给我送什么好吃的呀?” 不过今日小璇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轻皱着眉,说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叫璇机,不叫什么小璇子。” 说着,他拿着一张铁托盘,从底下门缝里给火猴塞进去一碟咸菜炒豆腐和一小碗米饭,还有一小碗清水,碗的大小正好和门缝齐高,并让火猴把昨天的铁盘推出来。 做好这一切,小璇子正准备要走,火猴叫住他,笑道:“小璇子,别急着走嘛,跟我说说话,今日好像不开心啊,谁欺负你了吗?” 小璇子闻言停住脚步,说道:“今日不比往常,国师和掌门都从君州城回来了,一回来就下令要布置太清门的最深奥庞大的洞灵星斗玄阵。师兄们都忙得很,我也要去帮忙了,你别胡闹了,安静地呆着吧,恐怕也没有几天闹腾了。” 他说着这话,脸上还流露出些许忧愁。 火猴见状,忙问道:“怎么了,是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吗?” 小璇子听到这句话,小脸上滚出几颗泪珠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师兄们说,这个法阵是洞察天上星宿的星术法阵,我又听回来的卫玄大师兄说,你是什么星宿神兽,可不是要对你动手嘛!” 他说着,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火猴见状连忙说道:“小璇子,你别哭,我是天地精华所生,上天仙界指派星宿神,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怎么也和我那小师弟一样,整天哭哭唧唧的。” 火猴说着说着又说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说道:“哎呀,不说这个了,小璇子,你放心,再来十个国师也伤不了我,保证过了这次之后,被他们折腾得我饭量还要大增哩!你整天都会咸菜豆腐两三粒米饭的,怕不够哦!” 一席话逗得小璇子笑了,他擦干了眼泪,撇着嘴道:“吹牛!” 火猴也笑了,说道:“去吧,小璇子,迟了小心你师兄们揍你。” 小璇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火猴见他离开后,收敛了笑容,绷着脸,眉头紧锁,目光炯炯,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二十七章 前行力量 数日后。 火猴在得知小璇子的消息之后,苦思良久,猜测他们要布下的那个什么洞灵星斗玄阵是为了对付他。 但是他们即便知道自己是星宿神兽,自己拥有火系神阙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难道他们仅仅是为了火龙珠而来? 可是火龙珠已经被自己吞噬了,还有什么办法从身体中抽离出去呢? 他前思后想了数日,没有头绪,到后来干脆懒得管了。 倒是小璇子,每天来给他送斋饭,看他的眼神十分忧愁悲伤,每次都像极了看一个将死之人最后几眼。 这一日,小璇子又来给火猴送饭,只见火猴躺在里面,双手枕着头,翘着脚,还哼着小曲子。 小璇子埋怨道:“火猴子,你也太没良心了,人家为你这么担心,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火猴侧头笑道:“小璇子,你不知道我们佛门的规矩,一切自有定数,该来的躲不过。” 小璇子道:“可是你是星宿神兽啊,你是道门的星宿神啊!” 火猴愣了一下,他之前倒没想到过这一点。 但他心性比书礼要洒脱,想了想,丝毫不纠结地笑道:“那我管不着,我投身佛门就是佛僧。管他道门佛门,我修炼就是为保护好师弟师妹。他们现在好便好,不好我死也不会放过伤害他们的人。” 小璇子黯然道:“当你的师弟真幸福。” 火猴笑道:“羡慕啊,你也可以啊,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天饭,也算有情义了,也可以当我师弟啊。” 小璇子脸色一白,慌忙道:“你可别瞎说,让我的师兄们听见了,我怕要和你一样,被关起来了。” 火猴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到山洞密道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小璇子连忙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火猴从门框中的小窗口看了一张熟悉的脸:太清门祖延天师。 火猴腾地站起来,脸色阴沉,他没有忘记,就是他逼迫自己来到太清门,让自己与一风分开,并且还将小芙蝶刺伤了。 祖延天师看着火猴,冷笑道:“看来你活得不错啊。” 火猴也冷笑着回道:“托福,托福,你们把我请到这里来,可不就是要伺候我吗?” 祖延天师冷哼一声,道:“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转头对身后跟过来的道士说道:“把门打开,把他押出来,去太清两仪法阵。” 他的话音一落,连忙上来四个老道士,个个修为不凡。 只见他们运转功法,汇聚真气,气息翻涌,然后释放出四道异光的法阵神通,注入到石门之中,石门全身绽放光芒,然后缓缓遁入地下。 石门一落,连忙涌进来四个年轻道士,将他围住。 祖延踱步进来,缓缓从袖口中递出一个紫色葫芦,火猴看到这个葫芦,眼神一凛。 祖延看着火猴,笑了笑,慢慢拔开葫芦口,“嗖”地一声,飞出来一条紫色的锁链,将他紧紧捆住,然后腾地释放出一股紫色火焰,将火猴点燃。 火猴全身感到一股异样的灼痛传来,不同于他体内的两种天火,更像是一种被人提炼过的仙火。 他现在身体中两种天火已经相安无事了,他这些日子仔细察看体内,对火属性的研究也更加精深了,因此对火焰的感受才更加敏锐。 火猴依此修炼的唤灵术也有了相当大的提升,甚至近日来他对火龙珠里的天火之灵,即两条火龙施展唤灵术,竟发现两条火龙也在他体内丹田之下的修炼空间——玉池之中开始诞生灵智,成长十分迅速,并且逐渐转变成金色的火焰。 这让他非常欣喜,想着不愧是经过道门炼制过的神阙,丹阳煚也在道门炼丹术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这让火猴更加相信,七系神阙的融合之法就藏在道门之中,很可能就是在这太清门里。 火猴被他们拿着锁链牵引着走出门外,他顿时看到,还有一个身影同样也被他们这样捆住,拉在他们身后,定睛一看,是小芙蝶! 火猴急忙对她呼喊一声,小芙蝶吃力地抬起头来,她气息萎靡,一双紫色眼瞳变得灰暗不少。 当她看清楚是火猴之后,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还没说话,祖延便手一招,另外几个道士扯着小芙蝶身前的锁链,小芙蝶吃痛惊呼一声。 火猴顿时破口大骂:“死牛鼻子,小心老子把你们的手砍下来!” 祖延冷笑道:“你先过了今日这一关,能活下来再放狠话吧!”说着,走到前面,准备带领着他们往洞口走,又想起什么,转头看着小璇子道:“这小弟子是哪位师侄的徒弟?” 连忙有个道士凑过来说道:“师伯,是炼丹堂邱师叔一脉的小徒弟,被安排来给这禽兽送饭。” 祖延点点头,说道:“邱师侄,嗯,他还需要严加管束门下才是。” 那个道士一愣,火猴闻言便知道刚才小璇子和他说的话被祖延听到了,登时冷着脸说道: “堂堂一个天师,还要跟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过不去,真他娘的恶心!他都是被我煽惑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 那道士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连忙安排身后的年轻道士把小璇子抓着拖出密道去了。 可怜小璇子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被吓得哭喊着,尖锐的哭嚎声在山洞密道里回荡。 火猴奋力挣扎,怎奈那锁链实在坚固,瞪着通红的双眼盯着祖延,咬着牙道: “牛鼻子,你们太清门就是这样的修炼门派?还敢号称天下第一道门?就这点心胸气量?我呸!还他娘的什么清心寡欲修仙,不过也是魏氏的走狗!” 祖延冷冷道:“你知道什么,如今武帝下令佛道灭法,各门派弟子要谨防被佛道煽惑,做出同样离经叛道的事情,这种情况就要及时扼杀,免得牵连太清门。太清门的事你也管不着,你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 说罢,祖延带领着一群道士,走到前面去了。 火猴强压着愤怒,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被后面的道士催着,向密道口走去。 火猴边走边向小芙蝶靠拢,悄声问道:“小芙蝶,你没事吧?” 小芙蝶被紫火锁链捆着,露出多日被囚禁的疲态,头发散乱着,身上的紫光衣裳也暗淡了许多。 她原本袅娜窈窕的身姿变得纤瘦羸弱,楚楚可怜。 她脸色苍白,原来的妖艳俏皮的神情一洗而空,反而变得十分凄美,有一种静如处子的朴素秀美。 她努力微笑着说道:“火猴,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你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了。” 火猴闻言十分感动,这个时候了她依然和自己一样,担心的是别人,便说道:“放心吧,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应该没事的。只不过你跟着我,受苦了。” 小芙蝶凄然一笑,道:“说什么呢,二十多年前,我找不到你,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为你揪心了多少年。自从知道你还活在世间,我心愿足矣,不论什么苦我都能承受,便是死也值了。” 火猴低头沉默了半晌,摇摇头道:“为了我,不值得。” 小芙蝶笑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呢,我们来到世间,不过一辈子,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便是为了那个目的,我为了你而死,也不算在人间白走一趟。” 火猴摇着头道:“你本来再修炼个十几年,就可以大成修炼成神的,何必为了我······” 小芙蝶轻笑一声,摇着头道:“成了神,就一定快乐吗?” 火猴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小芙蝶,她也盯着火猴的眼睛,继续道:“正如你们,修炼了成了佛,便开心吗?” 小芙蝶紫色眼瞳的紫光又开始放出暗暗光芒。 火猴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是啊,人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道,何必苛求必须完成旁人眼中的最好的愿望呢?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就像我,即便师弟师妹们有属于各自的道路要走,但保护好他们,我这辈子就不算白混。 “有时候,被需要,其实是一种很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推动我走到今日,也必将鼓励我走向更远。” 小芙蝶紧紧盯着火猴,微笑着道:“火猴,我需要你。” “知道了。”火猴默默点头,眼神变得更加坚毅。 一道白光闪来,他们走出了黑暗,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三教隐秘 火猴和小芙蝶走出黑洞密道,眼前的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之后,才发现外面并不是大白天,而是接近黄昏了。 西边斜阳正缓缓下沉,暖黄的阳光照射在天阳地阴两座山峰上。 天阳峰的白雪山巅绽放着耀眼的纯洁光芒,山腰的灵修甸上放牧的道士赶着一群群异兽灵兽,回到周围低矮的房屋和圈子中去。 山下的森林染上一层金光,青翠高耸的松柏随着山风起伏,如同波涛般涌向远方。 山谷中间通体如同巨大玉柱般的太清两仪法阵,也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更加庄严神圣。 在法阵四周,还有上千名道士如蝼蚁般忙碌,应该是在准备所谓的洞灵星斗玄阵,而主角就是火猴和小芙蝶。 火猴被夹在一群道士中间,绕着一条石径下山,前往山谷中的法阵。 走下山的过程中,左右上下的各种炼丹视都传来浓烈刺鼻的丹药和硝石味道。 但更让人注意的是,地阴峰遍布着炼丹术士的或丹成之惊呼狂喜,或丹败之惊天动地的哭喊,整座地阴峰充满着道士们轮换的悲喜,简直就是人间烦恼场。 火猴心有所感,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经历初阿僧劫时,从室火猪那里领悟而得的“生住异灭”的深奥佛理。 可当时因为是室火猪自己的悟道所得,所以即便是冲破小乘境界的瓶颈,悟道感触也总是隔了一层。 如今结合自己经历仔细想想,他们师兄弟天各一方,还真是无常。 佛法是解脱法,像道士们这种系之外物的狂喜或悲恸,若不能修仙得道,恐怕依然难避轮回,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他不禁摇头感叹,就凭着自己这半吊子的修佛,还能领悟到这个地步,要是悟性超出常人的一风来此,恐怕还有更深的感悟。 他忽然明白,自己虽然为星宿神兽,但是修炼空间中居然长出来慧根,这个可是修佛之人的天赋,而这,却是一风带给他们师兄弟的。 所以说,自从他们所有人见到一风起,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改变。 不对,在见到一风之前,他便已经从星宿神兽转世到青山寺,那么,应该有一种更为庞大而无法违逆的命数在左右他们。 旁边的小芙蝶看着火猴的奇怪样子,有些不放心,悄悄问道:“火猴,你怎么啦?你的灵力波动好强烈啊,有什么不对劲吗?” 火猴突然醒悟过来,说道:“哦,原来这就是悟道啊!我说怎么一风那臭小子经常一个人发呆,然后转头就领悟出一招大神通拳法呢!” 见小芙蝶奇怪地盯着他看,火猴又笑道:“嗯,还是佛道厉害些,就这些炼丹的牛鼻子,再修炼千年也无法超脱轮回苦难,死了还不一样去地狱报道。” 没想到他这番话被前面的祖延天师听到了,只听他在前面冷笑道: “你以为就你们佛道法力无边?我们玄门修真,洞察天地,修仙成道的妙法,又岂是你这种畜生能够明白的?” 火猴闻言火气上升,小芙蝶连忙用肩膀碰一下他。 火猴强忍下来,冷哼一声,道:“你们又多少种修仙之道我不清楚,但是至少在太清门中,要想以悟道来修仙,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 “我可从来没听说太清门有人修炼成仙了,连书家我都知道有人摘星成圣了,太清门不过是魏氏的走狗,道法只不过是个空架子,道门的道恐怕不在其中。 “真正说清心寡欲,无为达道,你们或许还不如荒山野岭的小破观!” 祖延闻言一窒,心中却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火猴无意间的话竟然戳中了太清门的痛点,从与魏氏产生不可密分的关系之后,太清门还真的没有人修炼成仙。 他知道武帝魏宇一直在寻求长生之法,那次太后死后以佛道的法阵强行成就功果的方法便是魏宇一直的精神寄托,然后亲眼看着此法破灭之后,对佛道的印象便大不如前。 论起来,凡世的人总说大武国八道金龙令是佛道过于膨胀发展威胁到皇权了,但他作为太清门的高层核心,心中明白,即便佛道再如此发展个二三十年,也无法威胁到魏氏皇族。 虽然有此原因,却不是唯一的原因,对佛道的大规模剿灭,也包含了魏宇的一腔愤懑在其中。 因为他知道,很多年前,魏宇开始寻找长生之法后,北宗寺那些和尚费劲心力去钻研什么功德法阵。 而崔铭那只老狐狸十分狡猾地说,儒家的成圣之法便熟读儒家经典,腹内自然有蕴藏浩然正气,心中自有儒家正道,儒家的最高理想便是匡扶天下,而魏宇以心怀天下已经成就王道,早就是古今第一贤圣了,早已载入史册,流芳百世,百姓感念恩德,圣人也无法比拟。 他一番话,说得武帝龙颜大悦。 其实谁不知道,这也只是崔铭的推脱,和魏宇的顺坡下驴,儒家掌握着天才治国安邦英才的门路,还掌握着大武国十大军团之六,甚至很多州境兵团的将领也是儒将,儒家拿不出什么修炼成圣之法,又如之奈何? 但是唯有太清门,实在拿不出什么修仙之道,星术、法阵都只是辅助手段。 况且,魏宇早在多年前便开始服用太清门的丹药,除了有一点点的强行健体之用,几无效果。 可不是么,再怎么样,魏宇也只是凡人,连修炼者都无法修仙得道,何况他呢? 太清门这么多年来确实也无法拿出自己门中修炼成仙之人佐证自己的修炼之道,更何况,那时民间还流传着儒家出现了几个星术天才,也能够开始掌握太清门核心的星术道法,这些事情让道门的地位岌岌可危。 国师无奈,只好将自己的胞妹进献给魏宇,以拉拢魏宇的关系。 其实,他自己不好意思说,让当时还只是普通天师的掌门悄悄去向魏宇游说,说道门中还有一门极其隐秘的采阴补阳之法,名为房中术。 此术以道门阴阳道法为奥妙,以“服阴丹以补脑,采玉液于长谷”为要,国师的胞妹为修炼界的天资英才,修仙成道也并非不可能。 即便魏宇身为凡人,与其修炼便能延年益寿,虽无法真正成仙,可是能持续许多年。甚至也不排除一人得道,携其得道的可能。 这一番荒谬的怪谈,魏宇听了还真信了,还派人调查,真查出道门中确实存在已经被禁的此种修炼法门。 他又见严清有倾世容颜,顿时龙颜大悦,不顾当时太后的强烈反对,将严清接入宫中,还封为贵妃,如今都成了帝后。 而顶着可能被魏宇杀头的天师也顺利成了掌门,国师虽然表现出的惊人修道天赋,若没有此事,恐怕也成不了国师。 任何光鲜亮丽的事情背后,都有权势阴谋交织的背景,这就是大武国三教生存的现状。 任何教派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得到武帝的盛宠圣眷而高枕无忧,都只是小心翼翼地围绕着武帝转,一旦侵犯了皇权,恐怕就是灭顶之祸,眼下的佛道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说佛道咎由自取,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儒家掌握着如此重要的兵权,其培养出的大武国上上下下数以千计的大臣官宦和地方官吏,勾结佛道,中饱私囊,欺压良民,百姓所受苦之难绝不亚于佛道,难道没有革除之理吗? 太清门也没有如何干净,三教都在权势场中,谁敢说谁更干净?笑话! 只是现在崔铭本为魏宇从小长大的伴当,有一定的感情牵扯,另外崔铭十分能洞察圣意,所作所为都能迎合并辅助武帝的决策,武帝也十分赞赏他的行为,彼此气味相投,所以儒教才暂枕虎腹稍作休憩。 这些事情都极为隐秘,所知道的不过极为核心的几个人,所以才让世间的人看到大武国朝廷及三教现状另一番面貌。 若真追究起来,说太清门的功法道法不过是摆设,没有修炼成仙的资本,那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太清门千百年来,也曾出现过好几个修炼成仙得道之人。 只不过他们在太清门学习道法之后,天赋异禀的他们知道太清门虽是道门,其实是一滩浑水,早已失去了其修仙本真之心。 于是纷纷从太清门中逃离,前往更远离权势场的荒山野岭中去修行,做到真正的循因自然,天人合一。 这些从太清门前辈中传下来的传说,也不好对外人言,外人观太清门,可不就是空架子一门,毫无修炼建树嘛! 现在火猴将这件事说出来,祖延倒是真一时无法反驳,只好默默地向前走去。 火猴反而很奇怪,自己从小璇子那里听来的几句话,加上自己刚才在怒火之上冷嘲热讽几句,竟然让一向傲气冲天的祖延吃了瘪,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若是火猴知道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隐藏着儒释道三教如此大的隐秘事件和势力交织,恐怕他也会因此黯然神伤许久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太清布阵 日色已西沉,天地昏暗晦涩,而星光渐显。 火猴通过那条长长的宽阔石梯拾阶而上,走上这条石阶,火猴才感觉到太清门的家底之丰厚。 这条高耸的尸体全是由白玉砌成,而前面高达数十丈的玉柱,阴阳调和,黑白玉石浑然一体,径直百丈。 登上玉柱,人不过如同硕大玉盘上一只蝼蚁而已,从上向下眺望,山风蔚蔚,高耸巍然,大气磅礴。 火猴等人一登上这个太清两仪法阵,立即便撤走一批道士,只剩下八卦方位的八座祭坛各聚集一群道士。 祭坛由纯黑的玉石打造,四面有石阶,高十丈,平台颇宽阔,正中摆上一轮巨大的翠玉星盘,刻印二十八星宿于其上,由一名修为极深的天师守护,太清门紫微、勾陈、南极、后土四大元老也在其中。 道士数量为五十,气息深厚,至少是上清境界,分别以一名太清境界天师带领,围绕着翠玉星盘,手持道门宝剑,以五行方位站立,为祭坛五行法阵,拱卫着中央的太清两仪法阵。 太清两仪法阵的正中间,阴阳鱼黑白相交之处,有国师严归真和掌门阴太虚各代表阴阳对立,他们之间相隔十几丈,中有一道高大的玄铁门架,上拴两条玄黑铁链,两人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祖延看押着火猴登上太清两仪法阵之后,严归真看了一眼火猴和小芙蝶,向祖延点了点头。 祖延便带着人将火猴牵押着到乾位祭坛之前的伏羲神庙而去,将小芙蝶留在法阵当中。 火猴和小芙蝶虽然各有极强天赋,但看到太清门这么大的阵势,心中也十分忐忑。 火猴看到他们将小芙蝶留在法阵中,梗着脖子怒道:“你们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太清门的手段就这么卑劣?难怪别人说太清门就是魏氏养的一条狗,迟早兔死狗烹!” 严归真闻言,转过来,脸色阴厉,冷冷地道:“你想死,有你死的时候,你的命轮不到你做主!” 说着,他手掌一扬,只见火猴身上的紫色锁链紫火大涨,火猴不由得痛呼失声。 小芙蝶急忙道:“火猴,你先去等着,是死是活,我都会跟着你。” 祖延赶忙命人将火猴拖拽着道伏羲神庙前看押着,自己返身走上了八卦离位的祭坛,司职这个祭坛的星盘守护者。 火猴在一旁被紫色火焰炙烤呻吟着,通红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法阵当中。 严归真看到一切都已妥帖,又抬头看了看天,见星空璀璨,河汉明亮,便向阴太虚点点头,示意准备开启法阵。 阴太虚命人看押小芙蝶的几个道士,将她押到太清两仪法阵中间的玄铁架上,紫色的锁链依然束缚住她,并且再用玄黑铁链将其绑定,使其不能挣扎。 绑好之后,那几个道士飞快撤回伏羲神庙处。 随即,阴太虚将手中的银白宝剑一招,一道白光冲天而上,坤巽离兑四处祭坛的所有道士便开启法阵之力,各自注入真气法力到祭坛中间星盘之上。 四处翠绿的星盘瞬间被点亮,发出绿光冲天而起,中间还夹杂着二十八道白色光柱。 严归真见状,也提起一把玄色宝剑,朝天一举,乾震坎艮四处祭坛同样发出一道巨大的绿色光芒和二十八道小型光柱冲向星空之中。 而后,严归真将宝剑放到身前,开始念诵法诀: “洞同天地,浑沌为朴;洞于六合,洽于八极。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玄皇正炁,来合我身;天罡所指,昼夜常轮。俗居小人,好道求灵;愿见尊仪,永保长生。三台虚精,六淳曲生;生我养我,护我身形。” 法诀念诵完毕,只见八卦之上的八轮星光玉盘光芒大放,严归真和阴太虚脚底下的黑白玉石法阵也响起一阵轰鸣,黑白光芒绽放,冲天而起。 光芒于上天云霄之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阴阳法阵,缓缓旋转,一股磅礴的神威倾泻而下,笼罩着法阵上八卦祭坛所有道士。 只见八座祭坛之上的星光摇曳,二十八道白色星光柱中有四道变成紫色,紫光冲天而起,注入到无边天际之上。 随即星空之上有四个硕大的星辰急剧闪烁出紫色光芒,与各个祭坛之上的紫色光柱遥相辉映。 下一刻,星空之上的四个硕大星辰投射出四道气势磅礴的紫色星光,携带着赫赫天威,轰然而至,穿透天上的阴阳法阵,正照射在太清两仪法阵中央的小芙蝶身上。 小芙蝶猛然仰头,朝天厉啸一声,震耳欲聋,顿时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听觉,修为低的道士感觉神魂在修炼空间震荡,甚至有溃散的迹象,慌忙强行运行道门的云中音诫律功法,守护道心,护住神魂。 八卦祭坛中,坤位祭坛一阵急剧抖动,一座长达千丈的紫色山峰虚影从天而降,直接朝着坤位祭坛的道士碾压而下。 紫色山峰上紫光氤氲,金光闪烁,赫然便是仙界神阙御神坖凝聚儿臣的紫金山的神威投影。 感受到仙界法宝的碾压之力,坤位上的紫微元老顿时将手中宝剑往上一顶,一股浩瀚蓬勃的真气冲天而起,硬生生抵住了紫金山神影的碾压之力。 严归真凝神看去,顿时心中明了,便将手中玄色宝剑再次上举,大喝一声:“撤阵!” 顿时,严归真的玄色宝剑上黑光暗淡,阴太虚手中的白色宝剑光芒逐渐变弱,八卦祭坛上的翠玉星盘的绿光和白色星光也缓缓消失。 天空之上的黑白两仪法阵也如同黑烟白雾般随风消散。 失去了太清两仪法阵的支持,星空之上的四个紫色星辰也渐渐恢复原貌,紫金山神影也缓缓升到天界之上,消失不见。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太清门如此浩瀚博大复杂的法阵,顿时为他们太清门引以为傲的法阵神通而情绪激动,激赏不已。 火猴此时身上的紫火锁链也收敛了一点,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痛苦,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法阵中央的小芙蝶。 从刚才她的一声厉啸开始,火猴便发现小芙蝶身上的气息在疯狂流逝,八卦法阵在疯狂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法力。 那一声厉啸过后,便是无尽的痛苦呻吟,身形神魂都在忍受着无尽的煎熬,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只是在如此浩大的法阵发动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是盯着法阵和星空,在如此庞大的天地异象面前,谁也没有注意到法阵中央无比脆弱的小芙蝶,除了火猴。 火猴心中悲愤不已,但此刻满腔的愤怒都被束缚在紫色锁链之中,无处发泄。 严归真看了一眼身前绑在玄铁架上气息萎靡的小芙蝶,和阴太虚对视一眼,阴太虚开口道:“师兄,是御神坖没错。” 严归真紧绷着脸,点点头,道:“这只是法阵的小测验,接下来才是正主,当心了。” 阴太虚也点点头,朝着伏羲神庙的道士喊道:“将他带上来!” 第三百三十章 野蛮之威 火猴在道士的牵拽下,来到太清两仪法阵正中央,到小芙蝶面前时,火猴挣脱了道士们的牵拽,挣扎着到她面前,红着眼睛问道:“小蝶,怎么样,没事吧?” 小芙蝶努力抬起头发散乱的脸,朝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只是你,你等会一定要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否则会被他们利用,记住。” 火猴皱着眉头,疑惑道:“什么压抑本性?” 这时,道士们围拢过来把小芙蝶解下来,把她拖拽着往伏羲神殿方向走去了,紧接着把火猴绕着他的脖子和胸膛,将他绑在了两根黑色的铁链之上。 火猴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沉重的吸力从黑色铁链中传来,仿佛两条黑色的血蛭趴在了他的脖子上,咬破了他的脖子,只等着疯狂从他体内吸出精血来。 火猴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严归真故技重施。 顿时,严归真和阴太虚两人身上和其宝剑之上释放出两股冲天的黑白光芒,比前次的要粗壮许多,气息更要庞大。 同时周围八卦阵位的翠玉星盘和其中的二十八道白色光柱也冲天而起,光芒至少要比刚才壮大数倍。 严归真法诀念毕,整个太清两仪法阵发动,玉柱上黑白鱼释放出浩大的光芒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上再次凝聚出太极阵图,并迅速开始旋转,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 片刻间,太极阵图便无分黑白,浑然一体。 “啊!——” 火猴绑在玄铁架上发出一声愤吼,顿时感到自己身体内气息翻涌,玉池中如同岩浆一般的灵液,顺着经脉滚滚而出,瞬间通过脖子,传到两条黑色的铁链之上。 黑铁链眨眼间便被烧得赤红,甚至传递到玄铁架上,将高耸的玄铁架也变成了金红之色,犹如一道燃着金红火焰的天门。 严归真和阴太虚对视一眼,神色冷峻。 他们都看出来此次的不同寻常,但是此时阵法已经开启,不能擅动,否则星术之力会反噬阵法之内的所有人。他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运行法阵。 紧接着,八卦方位的星盘之中,有八道白光瞬间变幻成四道金光和四道赤红光芒冲天而上,一股炽热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来。 翠玉星盘首当其冲,被这八道异光中蕴含的炽热气息晕染,从翠绿之色瞬间变成了赤金之色,滚烫的气息让站在周围的元老天师和道士都急忙退后。 天空之上,八卦祭坛上总数为六十四道赤金光芒射入星空之中,星空竟然如同一面镜湖投石般泛起一阵涟漪。 震荡之中,有八颗巨大的星辰突破湖面般,从星空中疾射下来。 星辰越来越大,所有人抬头望去,看到有四颗释放出亮眼金光,金光闪烁,四颗如同巨大火球,火花四溅,上面隐隐有神兽虚影在愤怒咆哮。 眨眼间,那四颗金光星辰便如太阳一般耀眼,将黑夜照亮,星空都被它们的光芒遮蔽,四颗火球释放出无比炽热的威能,将下面的太清门如同丹炉一般炙烤着。 法阵之内的人都感觉自己如同炼丹的药材,正在疯狂流逝着道门真气,身体经脉都快要被烤干了。 幸好,疯狂旋转的太极阵图释放出一团混沌的雾霭,将原本俯冲而下的八颗星辰托住。 但八颗星辰如同愤怒的神兽,疯狂将神威倾泻而下,四颗金色星辰绽放出璀璨光芒,汇聚成一道金光穿透太极阵图,折射到离位祭坛之上。 祭坛立时被光芒点亮,翠绿的星盘瞬间变成刺目的金色,释放出强烈的光芒。 祭坛之上的后土元老原是一位道姑,她连忙将全身的法力通过手中的拂尘全部灌注到星盘之中,后面五行法阵的所有道士全部释放出各色光芒,注入到后土元老身上,才得以勉强稳住祭坛。 而另外汇聚的一道红光如同火柱从天而降,同样折射到震位祭坛之上,星盘直接承受不住,爆炸成一团碎片,却十分诡异地凝而不散,但极其炽热的气息猛地扩散开来。 上面住持祭坛五行法阵的正是祖延,他将宝剑小心翼翼地抵住破碎而炽热的星盘,将毕生修为都压在法阵之上,身后的道士同样拼劲全力抵御着火柱的侵袭。 然而,承受压力最大的不是两处祭坛,而是正中央的严归真和阴太虚,他们拼劲全力高举着黑白宝剑,将自己全身修为灌注其中,拼命挡住天空之上的八颗星辰。 如果让它们坠落下来,太清门恐怕在一夜之间被碾为尘土。 他们两个顶着巨大的压力,令他们心惊的是,这八颗星辰看起来十分强大可怕,上面神兽的虚影不断地冲击咆哮,一股股神威通过金光火柱倾泻而下。 但这还仅仅是上天仙界的星宿虚影,如果是本体,只要一颗就能让整个太清门灰飞烟灭。 就在此时,支撑不住的阴太虚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跪在了地上,鲜红的血喷洒在他站立之处的洁白玉石上面,瞬间被法阵吸收,天空之上疯狂旋转的太极阵图染上了一丝红晕。 正是这点点红晕,让太极阵图释放出来的混沌雾气也变得狂躁不安起来,里面顿时响起轰隆雷霆之声,如万兽奔腾。 这时,从星辰之上投射下来的金光和红光的光芒猛然增强,离位之上星盘化作的那颗太阳猛地绽开,光芒如同利箭向四周激射而去,其中一道金光直奔火猴而来; 震位之上堪堪稳住的爆碎星盘顿时炸裂,星盘碎片带着红色的火焰四处飞溅,其中也有一片红光往火猴飞来。 火猴同时接受到两种光芒的牵引,他感觉到他的气息瞬间通过两处祭坛,接引到了天上八颗星辰的神威力量,气息节节攀升。 他体内的两股天火也变得狂躁不已,刚刚还在不断通过铁链流逝,此刻便如同两条天渠将天上的星辰之力疯狂吸收而来,两种神阙在他的体内开始混合,逐渐凝聚成一股,充塞着他的经脉! 他感受到了一股上古的蛮荒气息,这是属于仙界的星宿神力!也是让他足以蔑视人间的强大力量! 但他同时也感受到这股力量蕴藏的浓烈战意和暴戾杀气,那是属于一种野兽嗜血的本能,他现在终于明白小芙蝶所说的压抑本性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他此刻不想压抑! “吼啊!——” 火猴从胸膛中吼出神兽雷霆之音,如同波涛般震动着八方,他的身形开始变化,身体在不断拔高,肌肉变得更加虬实,四肢变得粗壮,浓厚的赤红的毛发从皮肤上成片地钻出来,连头颅也开始变大,毛发从他的脸颊脖子上生出来,两只眼睛燃烧着两团赤金火焰,牙齿也变得尖锐。 火猴的身量因为这股力量变得更加勇猛凶悍,而面目更加狰狞可怖。 火猴身上的紫火锁链和黑色铁链原本紧紧地束缚着他,但随着他的力量不断地攀升涨大,两根锁链被他挣脱得“铮铮”作响,高耸巨大的玄铁架也因为他的挣扎而变得摇摇欲坠。 严归真顿时心道不好,连忙要设法撤回法阵,正在凝神念诵法诀之时,火猴再次释放出雷霆之吼。 “叮琅、叮琅”,两声清脆巨响,束缚着火猴的两条锁链瞬间断裂炸开。 火猴如同获得新生,身量迎风再涨,竟变得高达十丈,身形怪异,已经变成了星宿神兽觜火猴的初级形态——神兽巨猿! 他用两只巨柱般的手臂猛捶胸膛,巨大的声波瞬间扩散出去,将八卦祭坛上的所有道士吹得七倒八歪。 紧接着,他的全身蹭地冒出一股赤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气息狂暴至极。他猛然双手高举,然后突然弯腰,手臂轰然砸下! “轰隆——” 太清门山谷中一阵地动山摇,天阳和地阴两座山峰都在晃动。 火猴的双臂如同庞大的鼓槌,对准脚下的这个黑白玉柱法阵,像敲击着巨大的鼙鼓一般,轰然炸响。 牵引他的力量的震离两座祭坛瞬间炸裂,祭坛平台的上百名道士混杂着黑玉碎石块四处飞溅。 离位祭坛地下冒出一股冲天火柱,熊熊燃烧,瞬间分化成无数只火箭向空中的道士们激射而去。 而震位祭坛之中凝聚出一个金色光球,不断释放着金光利箭对准四处乱飞的道士疯狂疾射。 放眼望去,马上便有修为不济的道士被火箭射穿,身体燃起熊熊火焰,如同火星般四处乱飞。 金光射中的道士直接身体炸裂开来,其他祭坛之上的道士们也被这庞大而混乱的异象吓破了胆,慌乱逃命,四处逃窜,也有不少中招。 顿时太清两仪法阵之上一片哀嚎之声,血腥混杂着火焰焦味四溢,充斥着这径直百丈的空间。 趁着大乱,火猴用他拼命运转迦南无念经守住的一丝神智,果断下定决心,朝伏羲神庙猛然一跃,瞬间便到了道士们面前。 看押住小芙蝶的道士早已吓得脸色扭曲,火猴用巨掌一揽,将小芙蝶揽在怀中,便急剧转身,朝着太清门山谷入口冲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追捕围困 严归真看到火猴向携带着小芙蝶逃跑,顿时飞身而起,大呼一声:“撤阵!追捕星宿神兽!” 原本还在几处祭坛勉强支持的天师和元老顿时将真气法力撤回,阴太虚也将银白宝剑收回来。 祭坛上的星盘的绿光和白色星光顿时消失不见,天空之上的八颗星辰的虚影也渐渐暗淡下去,缓缓向星空之上升去。 怀中揽着小芙蝶逃跑的火猴心有所感,他感觉到两股巨大灌注身体的力量在缓缓流失。 但他此刻顾及不到许多了,如果不抓着这个机会逃跑,恐怕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逃脱太清门。 但是,他刚刚从两仪法阵上跳到通天石阶之上,太清门的众位天师和元老便已经赶过来了,并迅速围绕成一拳,手中的宝剑拂尘等法宝绽放光芒,对准他的四周射入地下。 他们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将他围困住,只等严归真和阴太虚腾出身来,便要将他抓捕。 火猴环顾四周,共有二十多位天师和元老,祖延和那位后土元老身形狼狈,尤其是祖延,身上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头上的道士发髻散乱一片,跟疯魔一般。 但他们的修为都是太清境界,并且都是太清门拿得出手的顶尖强者,平常他遇到一个,便如那天一风与祖延对敌般只有落入下风逃命的份。 但是今天他们怀着异心对自己不知道要动什么手脚,反而激发了自己身体内的神阙融合后的星宿神兽之力,或许,此刻可以拼一拼! 想到这里,火猴将小芙蝶小心翼翼地放入地下,但小芙蝶明显也看出此刻的危机,挣扎着站起来,疯狂运行她自行参修的功法,法力灌注到全身,一股浓厚的紫色雾气从她的身体溢散出来,一瞬间她便变成了和火猴身量相当的神兽——女土蝠飞上空中! 不仅如此,比起之前的神兽形态,小芙蝶兽身上紫色的巨大蝠翼上,还新生长出许多耀眼的金色光斑,金光闪烁,十分惹眼。 火猴见此,以拳捶胸,大吼一声,猛地往上一跃,如巨石般的双拳向眼前的天师和元老砸去。 拳头掀起一股疾风,左拳火光四溅,右拳金光闪耀,携带着赫赫神威,朝他们迎面轰击而去。 小芙蝶顿时也飞身朝另外一边冲去,她呼扇着两只巨大的蝠翼,蝠翼上的金光斑瞬间离体而出,化作无数只小型金光蝙蝠,成为一团金光闪烁的蝙蝠云团,熙熙攘攘地向前方的太清门天师元老侵袭冲杀而去。 那些迎面相向的天师和元老连忙凝神戒备,看到火猴的疯狂攻击,纷纷默念口诀,而其他人同时也念诵着口诀。 他们手中的宝剑法宝的光芒大盛,浮现在身前,并迅速彼此连结,形成一个巨大的掺杂着各种色彩的光罩,将火猴和小芙蝶围困在中间。 火猴和小芙蝶的神通攻击直接撞上了这个异彩光罩,顿时,火猴拳头上的火光四溅,金光迸射。 小芙蝶的无数只金光蝙蝠也如同爆竹般不断撞在异彩光罩上,爆发出连续不断的轰鸣炸响。 火猴的拳威和金蝠爆炸的威能使异彩光罩如同河水一样翻起巨浪,剧烈摇晃,看似摇摇欲坠,但始终不见溃散。 祖延灰头土脸,看着火猴和小芙蝶,冷喝道: “就你们也想逃出太清门,真当太清门是软柿子吗?这座玄机连易法阵,凭我们这么多天师亲自守护,便是再来十头神兽也支撑得住。太清门的法阵之力,冠绝天下! “你们最好安安静静地束手待缚,否则,法阵还有攻击神通,小心你们的狗命!” 就在这时,严归真和阴太虚已经彻底将洞灵星斗法阵撤去,两仪法阵平台上一片狼藉,但已经有许多道士奉命在清理了,想必不久就能恢复正常。 严归真和阴太虚两人凌空而立,阴太虚看着还在玄机连易法阵中疯狂攻击的火猴,对严归真道: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身体里面怎么可能有两种神阙之力,除了觜火猴火系神阙星灵火之外,竟然还有一种,这种上古秘法不是只有······” 严归真脸色尚显苍白,但目光炯炯,沉声道: “之前根据祖延的消息,他吞噬了火龙珠,那火龙珠说是炼制的丹药,还传闻说有进阶之能,其实不过是九龙将日系神阙丹阳煚通过炼丹之道封印起来。 “九龙本是太清门中弟子,他神隐之前,专门派人通知了当时太清门的高层,说引起整个修炼界轰动的丹皇火龙珠,只是他通过星术秘法发现了此种神阙,并做了封印。 “火龙珠能够发育进阶和滋补助人突破瓶颈的神效,都是因为丹阳煚多年无主,自行诞生了灵,此灵集星宿神力于一身,自然有迥异的现象。” 阴太虚道:“这些我都懂,只是无论如何,两种神阙之力融于一身,此种秘法我们囚禁了所罗门的婆雅那么多年,一直没有从她嘴里掏出来,为何这觜火猴学会了呢?” 严归真道:“他并没有学会,以我的观察,他只是强制压迫两种神阙在体内,要融为一体,何其艰难。刚才只不过是我们发动法阵,牵引星宿之力灌注到他的身上,才短暂地融合在一起,他并不懂得这个法门。” 阴太虚点点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只好将他继续关押住,要想办法分离出两种神阙。如果我们有了丹阳煚,太清门的炼丹之道必然能扶摇直上,说不定真的能够炼出真正的仙丹!服用后就能得道成仙!” 他的脸色因此话突然泛出一丝兴奋的红光。 严归真眼神闪烁,道:“要尽快,云台之下的那位快支撑不住了!我献祭了两次都无法阻止,如果我们还不能想出办法,武帝恐怕要对我们动手了。” 阴太虚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举起银白宝剑,严归真也举起手中的玄黑宝剑。 两人分别抛出宝剑,两色宝剑悬浮身前,两人立即闭上眼睛念诵法诀,两柄宝剑竟然慢慢靠近,绽放出黑白精光,开始彼此融合! 片刻后,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眼中金光大放,同时大喝一声:“天地无极,混沌归一!” 合成一柄宝剑的阴阳剑顿时光芒大放,释放出一道剑光直冲禁锢法阵中的火猴和小芙蝶射去。 凌空飞行的火猴还在利用残存的星宿神力猛烈地攻击法阵,但始终无法攻破,累得气喘吁吁,身量的增大虽然给他提升了力量,但是释放神通之时,也消耗颇大。 就在他还想继续轰击异色光罩时,突然感到一股心悸的力量朝他射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两条黑白剑光迎面向他射过来,他猛地挥拳轰向剑光,但剑光倏地一下,直接钻进了他的拳头之中。 然后他便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神魂处传来,体内的灵力开始混乱不堪,让他无法运转功法护住神魂。 同时,还有两条黑白锁链从他的体内钻出来,将他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捆住,火猴感到体内的星宿神力在疯狂流失。 他的身体也迅速恢复成人形,他顿时感到一种虚脱,软软地从空中坠下来。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小芙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被黑白锁链束缚住,直接栽向石阶。 “轰、轰”两声巨响,白玉砌成的石阶被他们两个撞得粉碎,无数晶莹剔透的玉石块和玉屑纷飞,在明亮的各色光芒的照耀下,变得光怪陆离。 尘土散去,火猴和小芙蝶晕倒在地,脸颊和身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破碎的玉阶,生死不知。 第三百三十二章 神阙妙用 严归真和阴太虚顿时手臂挥舞,黑白二剑分为两柄,倏忽一下,黑剑朝地阴峰飞去,飞到山巅,直接从山巅的垂直射入,遁入山体之中。 白色宝剑同样飞入天阳峰雪顶之上,在那座高耸如云的无极阁背后遁入山巅,消失不见。 阴太虚随即命令道士将人事不知的火猴和小芙蝶押下去,继续关押在地阴峰的洞穴密道之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火猴昏昏沉沉地从黑暗中转醒,看到石门之外昏黄的火光,便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刚一醒来,外面便有了动静,他连忙凝神戒备,只听到两人长出了一口气,一人说道:“还好,没死,不然我们俩又要遭殃了。” 另一人说道:“是啊,我还没看到过有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的,师祖说他肯定能活,我还有点不相信。” 经他们这么一提醒,火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感到全身剧痛无比,只见身体表面的肌肉都被撑开,流出混杂着如同岩浆般赤红的鲜血。 他连忙内视身体,发现全身的经脉都被撑爆裂开了,幸好体内的灵液在不断滋润和修复。 玉池之内,如岩浆般滚烫的灵液也消失殆尽,早已被消耗一空,被二十多个太清境天师围困,还真不是好玩的事。 而神庭净土之中,菩提树枝叶枯黄,但是树底下那个赤色的神魂光团却长大了不少,已经发育出四肢和头颅,只是面目模糊,此时正端坐在菩提树之下利用神智自行修炼。 经过火猴不经意间的悟道和洞灵星斗大阵牵引的星宿神力的帮助,神魂光团已经接受了不少的天地大道意识,才能成长迅速。 神魂中蕴藏着道心,是修炼的关键,它的成长,必定会让火猴之后的修炼快上许多,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他检查完毕之后,想起门外两人的话,不由得苦笑: 就这么点小伤就能死掉,他们是没有看到过自己小师弟受伤。他每次那身体各处的血肉都跟泥糊的似的,还又是中奇毒,又是沾染修罗业力入魔,还有每次明明是自己发狠施展出大神通,可受的伤都差点让自己死掉。 这时,门外的人又说道:“把师尊交代的东西扔给他吧,我们出去守着,这里黑咕隆咚的,又这么燥热,要不是师尊交代守着他醒来,我才不会在这里呆上好几天呢!” 说着,只听到地下门缝里塞进来一件东西,滑到火猴脚边,火猴眼中红光一闪,脸上便浮现出惊喜的笑容,顺手一抓,将自己的随身法宝火牙抓在手里。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一个声音道:“这根破棍子师尊和师祖已经仔细看过了,没什么屁用,还给你就当陪葬品吧!” 随即两人偷偷笑着飞快地跑了出去,脚步声在密道中回荡。 火猴却懒得管他们,从被他们抓捕回太清门开始,自己身上的火牙就被他们收缴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当时他知道要被收缴火牙时,怕还要搜集其他东西,连忙让火萤钻进了火牙的三叉的喷火口中隐匿,火萤现在怎么样了? 他连忙施展唤灵术,尝试了好几次,却毫无动静。他将火牙举起来,忍着身体经脉裂开的剧痛,运转功法,注入灵力到火牙之中。 只见火牙噌地一声,从三叉的喷火口中喷出三股火焰出来,两侧的火焰为一金一红,中间的火焰为金红混杂,火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仔细察看火焰的状态,才发现自己身体内的灵液已经成功地混合了丹阳煚那两条金火龙的神力,释放出来也有了分别,只是不受自己的操控。 两种神阙虽然已经初步融合了,但是还没掌握到神阙融合的法门,这一次实在是意外的收获。 这是,只听到“啵”地一声脆响,中间的赤金色火柱中喷吐出一个金红的火球,火猴吓了一跳,以为两股神阙之力混合得不稳定,要爆炸了。 仔细看去,火猴欣喜地发现竟然是火萤,只见它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一般飞在空中,身上的翅膀上的火焰竟然也分成了金色和赤色两种截然不同火焰,看到火猴之后,歪歪扭扭地朝着火猴飞去。 火猴高兴地一把从空中捞住火萤,仔细地察看,估摸着,这些日子它躲在火牙之中,对火牙里面流淌着的闪着金色星光的液体感兴趣,便尝了几口,后来便上瘾了。 火牙之中打造成功时,本身就具有鹿蜀的火属性,便以自身为容器,储存了许多火猴身体的灵液。 在离开火猴之时,也容纳了火猴身体中的蕴含两种神阙天火的灵液,火萤吞噬了这些东西,个子虽没长大,但是其毒性和攻击威力恐怕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正在火猴抓着它翻来覆去逗弄之时,他突然敏锐地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靠近,十分熟悉,却捕捉不到方向。 就在他愣神之际,旁边脚下的坚硬石底突然松动,一个人头从下面钻了上来,转过头来一看,竟然是小芙蝶! 火猴吓了一跳,小芙蝶迅速从地下钻上来,而地面完好无损。 她脸上涨红,眼中紫光闪烁,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然后伸出手,手掌中一股闪着金光的紫色烟雾朝火猴笼罩了过来。 火猴正想要问她,却被她的这个动作又吓了一跳,他借着火牙上的火光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僧袍早已不翼而飞,全身精光。 刚才醒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身体的伤势和火萤上,根本没发觉。 他随即明白,之前他在两仪法阵上因星宿神力暴动,变身时早已撑破了衣服。 眨眼间,火猴身边萦绕的紫色金光烟雾慢慢缩拢,变幻成一条紫色的僧袍笼罩在他身上,暗中还有金色符文闪动。 火猴手里摸着光滑舒爽的衣袍,见小芙蝶虽然有些本能的羞涩,但举止落落大方,火猴倒十分不好意思,只好尴尬地笑道: “小蝶,我也没注意,不过,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还能遁地,什么时候会的这门神通?还能帮人补补衣服,以后去开个布庄,不愁没生意了,哈哈。” 小芙蝶脸色飞霞,却白了他一眼,恼怒地说道:“我好不容易逃了过来,还给你穿衣服,你就只知道油嘴滑舌,早知道就该让你一直光着,让你出去献丑。” 火猴嘿嘿干笑两声,道:“说正经的,你怎么过来的?” 小芙蝶悄悄走到石门旁,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才转过头来,想了一会,说道: “之前在那个法阵之上,虽然被法阵吸收不少法力,但是上面的星辰坠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强烈的神识之力也通过法阵的牵引灌注到身上。 “当时由于身体的剧痛没有注意到这个,后来受伤醒来的时候,发现了这股神识之力,神魂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像我这个境界,一点点提升便能够有极大的裨益。 “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发现了神阙之力的妙用。御神坖是土系神通,我想着能不能遁地,结果一试就成功了。 “然后我还发现御神坖还有更强的防御神通和分化神通,以前我都只把神阙当做功法的修炼之用,根本没想到做法宝之用,也没有找到方法途径。如果早知道了,祖延那一剑也不能刺穿我。” 火猴闻言,小心翼翼抓着她的手臂看去,小芙蝶红着脸将手抽出来,说道:“早就好了。” 火猴嘿嘿一笑,小芙蝶走到他的身边,掰着他的肩膀上下看了看,点点头,似乎对他身上的衣袍比较满意,才继续说道: “你身上的衣袍也是御神坖的一部分,也能够当做防御法宝来用,还能遮盖隐匿气息,以后你再变身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衣裳被撑破了。” 火猴苦笑道:“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施展这种神通呢。” 小芙蝶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逃离太清门吧,去找你的小师弟一风,他现在最需要人帮助,不知道从羽林军中脱困没有。然后再去找你的小师妹,虽然太子答应过不会伤害她,但魏氏皇族的话,从来都是不可信的。” 火猴低着头思索片刻,抬头道:“不,现在不能走。” “那去哪?”小芙蝶问道。 火猴眼中红光闪动,沉声道:“无极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寻找法门 “去无极阁干什么?”小芙蝶闻言一惊。 火猴眼中精光闪烁,顿了顿,说道:“那天晚上的那种阵法,让你和我都提升了神阙之力,你发现了神阙的更多功能,而我无意间将星灵火和丹阳煚两种力量融合在一起了。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个法门,也不确定这种状态能够维持多久,只能去无极阁寻找这个阵法。 “找到后或许能够研究出神阙融合的法门,这样,不但能够提升我们的实力,以后或许对于抵御北方壁水貐、西方奎木狼和南方星日马的大规模侵袭有重要作用。 “一风要保护佛道,从武帝手底下逃生只是第一阶段,就算佛道从这次战争侥幸逃过覆灭,但是如果他们三个星宿神兽大规模入侵,恐怕佛道也成了覆巢之卵。 “但一风现在肯定想不到这么多,他能够全心应付武帝的灭法战争就十分不易了,但是我们比他更了解这个情况。起码我知道神阙融合之后能产生何种惊人的力量。我们可以提前做到知己知彼,到时候才可以帮到一风,才有与他们敌对的底气。” 小芙蝶眼中紫色光芒流转,赞赏地看了一眼火猴,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怎么知道无极阁有那个阵法?拿到之后,我们真的可以研究出来吗?” 火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他随即想起了一个人,兴奋地说道:“对了,小珠他那么聪明,也正在研究这个法门,我们拿到后可以交给他,他肯定会找到方法。” 小芙蝶连连点头,火猴又道:“正好我刚才拿回了火牙,召唤一下他,看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着,火猴伸出手,火牙挥舞,立即形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符文,那是小珠第一次见面时赠给他的本命符文,符文在空中迅速分出许多份,刹那间彼此连结,然后“嘭”地一声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火猴和小芙蝶眼前一亮,小珠此刻已经摆脱了头顶的室火猪的形态,完全和小芙蝶一般,幻化成了完整的人形,是一个脸色黝黑的憨厚少年。 小珠一出现,看到火猴和小芙蝶,脸上也是十分惊喜,但他立即觉得不对劲,他看向自己身上,竟然发现了两种不同的火焰,他凝神细细感受,火猴和小芙蝶也不敢打扰他。 片刻后,小珠兴奋地说道:“火猴,你找到神阙融合的法门了?” 火猴摇了摇头,和小芙蝶两人一起把事情的始末讲给他听。 小珠听完,皱着眉头,神情凝重,说道:“我在秘境里研究神阙融合之法,想了很多方法,都找不到途径。这种偷天之法,真的是游离于天地大道之外的,恐怕没这么容易。” “要是能够从阵法之道中研究呢?借助阵法来控制和牵引神阙之力,是否更好一些?”火猴问道。 小珠想了想,道:“没有试过,不过完全可以试一下。你召唤我出来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两种十分厉害的神威,没想到是你融合了两种神阙。但是我隐隐感觉到,神阙的力量似 乎还被什么束缚住了,现在展现出来的力量,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火猴和小芙蝶对视了一眼,小芙蝶对小珠说道:“你说的很对,之前我们都知道,神阙之力能够辅助我们星宿神兽修行,我们都以为是在功法上的。比如我的功法,便是自行从修行中参悟的万兽密谛法。御神坖在我修行之时总能够提供澎湃的法力供我驱使,我运转功法的速度提升到极快的境界,修炼自然加快了。 “通过这一次我才发现了御神坖还有更强的防御和分化神通,这种方法是通过那个法阵,从上天星辰上灌输给我,然后领悟的。那四颗星辰应该便是我们土系星宿的神影,自然对土系神阙有莫大的功效作用。 “其实这种领悟我还遇到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在明王寺后面的山上,一风他听到了了然大师的‘七佛灭罪真言’之后,随即领悟到了什么,然后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量,连我都大有裨益。” 说道这里,她看向火猴,继续说道:“第二次就是前几日,我们下山的时候,你边走边释放出来的那股古怪能量波动,那一阵波动之后,我发觉你的气息提升了不少,只不过没有一风那么变态罢了。” 火猴闻言,笑道:“那是悟道的力量,我和小师弟比什么,他简直就是个小怪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连我修炼佛道的慧根都是因为他而生长出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婴儿!” 小珠和小芙蝶都惊诧不已,他们多多少少都和佛道之人打过交道,知道佛道的修炼天资是从慧根始,能否长成菩提修成正果领悟得道,都是从慧根出发,重要性可想而知,还从来没听到有谁能够凭空让别人生出慧根的,简直是逆天之行。 火猴看到他们吃惊的样子,说道:“好了,不要说太远了,小珠,你就说,如果能够得到这个法阵,你能不能研究得更快一点?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大武国内部剿灭佛道的战争已经全面开启,想必边境的星宿神兽们会趁虚而入。一旦真的里外交困,不但佛道存亡未可知,就是大武国也岌岌可危。” 小珠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可以,你们只要把法阵的阵图给我就行,我会尽快研究出来的。” 火猴点点头,道:“那好,我尽快把阵图给你,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说着,便要撤去唤灵术。 “慢!”小珠脸色严肃,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了。” “什么事?”火猴和小芙蝶看他严肃的样子,也认真地道。 小珠想了想,道:“你们在南宗寺,是不是有个叫什么本常的师兄?” 火猴吃了一惊,忙道:“是啊,怎么了?你怎么知道?” 小珠道:“他来秘境找我了。” 火猴更加惊讶,急道:“他怎么突然去秘境了,还去找你,是不是南宗寺出什么事了,一风呢,他怎么样了?”小芙蝶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小珠把南宗寺撤离的事情说给他们俩听了,当火猴听说了方丈和了法等人全部身死的时候,不禁伤心难过,听到一风决定要把秘境入口彻底毁坏,以保存佛道经书和剩下的南宗寺弟子时,又惊叹一风决策的果断。 小珠继续说道:“你们那位本常师兄因为非常担心一风,所以留在了最后才传送进去,他看到了灵云山上硝烟四起,火焰熊熊燃烧,南宗寺已经毁于一旦了。 “他悄悄潜伏到外面,正好看到了你们的藏经阁守护神兽灵云兽,被羽林军一个将军轰杀在一风的旁边。正要对一风下手时,他还失声惊呼让一风快跑,后来好像是有只什么黑鸟出来救走了一风。 “然后他又悄悄回到了秘境入口,却发现秘境入口已经让许多羽林军堵住了,只剩下玄影豹独自挡在外面浴血奋战。他说本想帮着玄影豹支撑一会,但玄影豹看到他,让他快进秘境,并且一风也对他有嘱托,要在秘境中保护经书,还要让他来联系我,于是急匆匆地冲进了秘境。 “就在他传送完毕之时,突然感到身后一股庞大的爆炸神威传来,他感知到是玄影豹极其紊乱的气息,随即秘境入口彻底被毁。玄影豹,恐怕已遭不幸。” 火猴和小芙蝶听完小珠的一席话,不禁黯然神伤,佛道之劫难,已经穷困至此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初次遁地 火猴和小芙蝶听了小珠的话,不禁黯然神伤,尤其是火猴,他对南宗寺能够在关键时候庇护他们,使他们逃离所罗门和九龙观的追杀,是十分感激的。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当时他们在方丈院第一次见到了然大师和方丈大师时,他们说: “你们便在此处安身,不论什么麻烦,南宗寺都接下了,即便是所罗门的修罗们过来要人,南宗寺也敢依仗着佛祖的庇护,挺一挺身子替你们挡下。” 从青山寺下山,一路上遭遇危险,火猴心中最担心的还是师弟师妹们的安危,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就如自己的同胞兄妹一样。 虽然他看起来和秀姑斗嘴,一副嬉戏和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心中想的最多的是如何让他们不受哪怕一点点伤。 可他当时没有能够保护他们的实力。因此当他听到了然大师两人的话时,心中实在是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了然大师还收他们为弟子,传授他们功法和神通,让他们躲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年多的美好时光。 如今了然大师和方丈大师都已经身死,并且真的是为了保护一风而死,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将保护一风的事情化为了本能。 火猴自己同样如此。 除了之前被迫遭遇的劫难,他第一次破坏心中佛门戒律真正产生杀心,正是在君州城中,那个伍道长说要将火龙珠的事情告知太清门。 那个时候一风正四处求人帮忙,企图进献“佛道三策”,当时如果真的告诉了太清门黄龙观,一风的计划必定被毁,他和师弟师妹们都会因此围困在君州城中,后来韩凌等人追出君州城也证明了这一点。 听小珠的话中,一风的成长也十分迅速,能够独立思考对策,果断下决定。 但一个人的成长是有限的,只有他们师兄弟共同成长,才能在这场铺天盖地的佛道灭法战争中求得生存机会。 火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小珠,你先回去吧,我保证很快将阵图送到你的手上。” 小珠点点头,消失在了房间中。 火猴转过头来,对小芙蝶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无极阁!” 小芙蝶点头说道:“好,不过有一件事,我现在这个遁地神通还是依靠御神坖和我的神魂释放的神识之力锁定方向。你的气息我很熟悉,但是无极阁我并不了解,一旦遁到地下便会失去方向。” 火猴思索片刻,道:“只能且行且看了,摸索着过去吧。”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说道:“我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先去他那里,既是我们俩第一次遁地的试验,也是去了我的一件心事。” 小芙蝶点了点头,上前挽住火猴的手臂,她运转功法,全身散发出一股紫色烟雾,将两人的身形笼罩。 火猴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一股狂躁的炽热传来,周围变得黑漆漆的,他就知道已经来到了地下。 然后他听到一阵阵“滋滋”的乱响,火猴眼中红光绽放,他看到笼罩他们俩的紫色烟雾不断与地下岩土摩擦出火花,在不断地燃烧磨损。 他转脸看向小芙蝶,只看到小芙蝶的脸色明显暗淡了许多。 他这才知道,小芙蝶来找他并不是说的那么轻松,动用神阙之力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和消耗,远不是那么简单。 小芙蝶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这点损耗我还坚持得住,你快感应一下,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火猴连忙运转功法,通过神魂释放神识之力,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了位置,伸手一指,道:“那个方向!” 两人急速赶过去,在位于那道气息的旁边钻了上去。 只听到“啊”地一声惊呼,火猴连忙挥散了紫烟,上去握住蹲在地下的小璇子的嘴,憋着声道:“别瞎叫,我是来救你的!” 小璇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突然从地下钻出来两个人,一个居然是火猴,一个是极漂亮的姐姐,他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断地摇头。 火猴松开了他的嘴,他急促呼吸了两下,才悄声道:“火猴子,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火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佯怒道:“老子好心来救你,你就知道看漂亮姐姐。” 小璇子下意识又要喊叫,火猴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别喊了,我这就带你出去。” 小璇子用力掰开火猴的手,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昨天我师父来找我了,说让我安心在这里呆着,他会想办法来救我出去的。” 火猴想了想,道:“小璇子,说实话,这太清门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更不是能够安心修炼之地,你如果真的想修炼,还是另找一处地方。我懂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你们道门的清心寡欲和抱朴归一,这些都是顺应自然的修炼法则,在这里,你永远也体会不到。” 小璇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火猴焦急不已,继续说道:“其实你的事情也不大,不小心被祖延那小心眼的老东西听到了而已,关两天就好了。但这只是现在,如果我们逃走了,又查不出来我们逃遁的方法,难免会让他们怀疑你,到时候就严重了!” 小璇子再点点头。 火猴气道:“你听懂了没有?”小芙蝶连忙拉了拉他。 小璇子看了一眼他们,说道:“火猴子,你的话我都明白了,只是我师父从小把我养大,他现在年纪大了,没人照顾,还要坚持天天炼丹,那些药材什么的都是我帮他弄。这两天我关着,他就憔悴了好多,我不能离开他。修炼的话,我已经把太清门的云中音诫律功法背熟了,等到我师父驾鹤西去,如果我想离开,到时候我随时可以离开,你不用担心。” 火猴急道:“可是他们如果······” “他们不会的,我一个小道士懂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好意思为难欺负我?更何况我师尊和门内的一些天师都熟,他们会替我说好话的。”小璇子低头说道。 “唉······”火猴叹了口气,说道:“都快我嘴贱,也没想到祖延的心眼这么小,随口一说他就记仇了。” “不是的。”小璇子怯生生说道:“之前佛门很厉害的时候,祖延师祖的一个弟子私自下山,投奔佛寺去了。他那个时候看着和尚就眼红,还要去杀了那个寺庙的和尚,闹得太清门人人都知道了。所以他可能比较在意这个事情。等过段时间,他想清楚了就好了。” 火猴闻言,又叹了口气。小芙蝶把蹲在地上的他们拉起来,伸出手掌,从她的掌心中出现一只金色的小蝙蝠,她对准小璇子的额头飞快一抹。 小璇子吓了一跳,小芙蝶忙说道:“你别怕,这个是我暂时留在你神魂中的一丝神识印记,你如果遭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就在神魂中释放这缕神识,我会感应到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和火猴再杀回太清门救你就是了。” 火猴感激地朝她笑笑,知道她是怕自己不放心,特地想出来的办法,这种神魂之力的精确应用,以她的修为,比自己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火猴摸了摸小璇子,笑道:“那么,以后再会吧,如果这一切能够顺利度过,我再来看你。” 小璇子乖巧地点点头。 小芙蝶便再次挽着火猴的手遁入地下,因为不清楚方向,只好随便选择一个方位走,却感觉越来越热,又不敢随意上去,怕误闯到什么地方。太清门的防备也很严格的,尤其是各种阵法,让人防不胜防。 火猴还好,他现在身藏两种天火,一般的火焰都伤不到他。 但是小芙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看就极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火猴看着,十分感动,知道她之前被囚禁在这里,恐怕不异于受火烤刑罚,度日如年,但她一声抱怨都没有,一有机会便第一时间来救自己。 小芙蝶感受到火猴的目光,笑了笑,故作无奈地说道:“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冤家,是孽缘,跑不掉的,你们佛曾曰过,命数有定。” 正说着,两人突然眼前一晃,一道强烈的光芒映入他们的眼睛,小芙蝶下意识地惊呼道:“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地阴火池 火猴和小芙蝶眼前光芒一闪,便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小芙蝶惊呼一声,两人凝神看去,只见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圆形山口里面的一处突出岩石之上。 周围的山体岩石都是黢黑的颜色,而光芒闪烁之处,正是圆形黑色山口里面鲜红滚烫的岩浆。 此时正是黑夜,他们两人现在如同身处一口宽达数百丈的滚烫汤锅的边缘,下面赤红的岩浆不断翻滚涌动,释放出狂躁的热气,犹如一头躁动的巨兽。 而最奇妙的是,在岩浆池中间,还竖立着一道显目的黑色光影,火猴细细看去,发现正是当天严归真手上握着开启阵法的那柄玄黑宝剑。 玄黑宝剑立在炽热的岩浆中,丝毫不见损坏,还有无数股炽热的气息萦绕在它周围,并不间断地钻入到宝剑之中。 玄黑宝剑嗡嗡低鸣,像是沐浴着温泉般十分惬意地颤动。 火猴惊叹了几声,随即说道:“这太清门不愧是讲究因循自然的门派,还真会取巧借自然之力。不过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天阳峰应该就在对面,我们返身回去,方向就错不了。” 小芙蝶点点头,再次挽起火猴的手,折返身直接往对面遁去。 不知过了多久,火猴渐渐感觉到那股狂热的气息在地下减弱了许多。 他朝小芙蝶看去,她因不断地消耗体内法力,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火猴心急,想要出手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到她的身上。 小芙蝶微微摇头,边盯着前方赶路,边说道:“不用了,你的气息太过狂躁,注入我身体只怕会破坏我的经脉,这点消耗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正说着,小芙蝶突然停下了遁地术,火猴忙看向前面,只见一面巨大的黑色石壁挡在了面前,还有无数股黑气从地底深处钻入石壁之中。 火猴拿着火牙用尖锐的三叉戳了戳黑石壁,质地十分坚硬,小芙蝶皱眉说道:“太过坚硬了,御神坖无法破开钻过去。” 火猴点了点头,道:“那就先绕过去吧。” 随即两人小心地围绕着这堵黑石壁遁地,渐渐的,周围的燥热甩在了背后,反而出现了一丝寒冷。 火猴眼中红光闪烁,目光一直盯着身旁的石壁,突然道:“停一下。” 小芙蝶闻言停了下来。火猴指着旁边的石壁,说道:“你看。” 小芙蝶看过去,黑色石壁在一个地方突然转换成了另一种洁白之色,她恍然大悟道: “这个是太清门的两仪法阵,难怪那么坚固,你那天变身锤击着法阵都没有损伤丝毫,原来这法阵不是人为布置的,而是从地底生出来的!” 火猴凝神看着这黑白石壁交界之处,说道:“也不可能没有雕饰,太清门的前人估计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它雕琢成了阴阳鱼的两仪法阵吧,不过确实是巧夺天工。” 他看向白石壁那方向,看到一缕缕的洁白之气也如同黑气般钻入石壁之中,十分神秘且精巧。 他说道:“这两仪法阵肯定是连接了地阴峰和天阳峰,我们顺着这些白气,就能够到达天阳峰了。” 于是两人不再多做停留,继续前行,每多停留一刻,小芙蝶便要承受相当大的损耗。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那股白气竟然出奇地寒冷,越接近白气的源头越感到冰寒刺骨。 火猴对于火属性的环境忍受程度比寒冷的环境要超出太多了,他冻得脸色发白,牙齿打颤,这种冰寒刺骨简直就快要了他的命,小芙蝶挽住他的手,搂住了他的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火猴再难忍受的时候,他们感觉到前面有一阵阵寒冷的威能波动。 小芙蝶停了下来,看了火猴一眼,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小,小心。”火猴颤着牙齿道。 小芙蝶揽着火猴的腰,小心翼翼地往上探去,不多时,便在地下遇到了几条缠绕在一起的如同蛛丝般的闪着银白光芒的线条。 火猴拿着火牙一戳,突然几股尖锐的白光朝他们射过来,火猴连忙挡在小芙蝶身前施法阻挡。 火猴的火牙喷出三股火焰,抵挡在身前,那几股白光的阴寒之气极重,竟然将火猴释放出来的火焰都冻结成了晶莹的冰花。 火焰还在燃烧的状态,但是已经凝固不动了。 火猴不由得啧啧赞叹,小芙蝶凝神看着,说道: “这应该是天阳峰上的法阵,很可能就是守护无极阁的。没想到他们想得如此周密,竟然让法阵深入地下,连地下都防御住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惊动驻守无极阁的道士。” “应该是自动防御而攻击的法阵,想必还没有惊动别人。”火猴赞叹完,又说道:“自古冰火不相容,没想到这股寒气如此厉害,但我就不信星灵火和丹阳煚两种天火还治不了这寒气。” 说着,伸出火牙,运转功法,灌注灵力,火牙猛地喷出三团炽热的火焰,一金一红,还有一团赤金混合的火团,慢慢朝着被冻结的火焰包围过去。 只见身前被冻住的火花在晶莹的冰层里缓缓扭动,外面的三团火焰也和它里外呼应,炽热的威能不断释放出来,晶莹的冰层开始慢慢松动,融化成白雾,回归到那几条白光阵法中去。 这时,小芙蝶猛烈咳嗽两声,火猴忙向她看去,只见她脸色惨白,显得一双美丽的紫瞳眼眸格外明亮,但此时却更衬托出小芙蝶憔悴。 她本来来太清门前就中了祖延一剑,在地阴峰燥热的环境中煎熬了多日,又被强迫使洞灵星斗法阵吸取法力,并强行在身体灌注星宿神力,身体被折腾磨损得十分严重,稍一恢复便动用御神坖遁地来救他。 此时她的灵力已经消耗颇大,且她对这种忽冷忽热极冷极热的环境就十分不适应,不论是修为多么强大的人,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谁都吃不住。 并不是人人都能像一风那样坚韧到令人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怪物级别的地步。 修炼者有吸纳天地灵气,感悟天地大道的天赋,但毕竟被天地大道掌控着,寿元也有尽头,身体也被环境影响。 从上天神佛仙圣来看,也不过是受困于凡间的芸芸众生之一员而已,都逃离不了宿命和运数。 这样消融法阵的速度太慢了! 看到小芙蝶的状态,火猴不由心急起来,火萤突然从火猴的怀里钻出来,一晃眼飞到身前不远冰冻的火焰之上,趴在晶莹的冰层上,只听见“咔嚓咔嚓”的脆响传来,火萤竟然在不断啃食着冰层。 眨眼间,冰层便被火萤啃食了一大块,它的身上冒出一股股白雾,又被虫身的赤金火焰驱散。 这还不止,只见正啃食着的火萤身体一抖,从它身上飞出许多只同样大小的火萤,身体燃着赤金火焰,全部趴下来围绕着晶莹冰层不断啃食,瞬间便将冻结的火焰解救出来。 接着,火萤们一阵眼花缭乱的飞舞,它们竟然盯上了那个法阵,飞到那个缠绕着好几条白光的阵法光线上,它们的身体冒出的赤金色火焰组成了一小片火海,笼罩着那部分法阵,疯狂啃噬着,瞬间便将法阵咬穿了一大块。 火猴怕惊动布置法阵的人,急道:“好了,好了,快回来吧,别光顾着吃了!” 听到火猴的召唤,那些火萤才恋恋不舍地飞回到火猴身边,又是一阵火花纷飞,瞬间变成了火萤的本体,慢慢悠悠的钻回了火猴的怀里。 小芙蝶虽然惊讶火萤的成长,但此刻顾不得细想,揽着火猴小心地朝破损的法阵移动。 火猴眼尖,他看到法阵正在慢慢融合,有恢复的趋势。 他悄声而急促地道:“小蝶,快一点,法阵要融合了!” 小芙蝶微微点头,吃力地道:“你感知一下上面,有没有驻守的道士,不然我们就成了瓮中鳖了。” 火猴凝聚神识,小心地探查外面,片刻后,说道:“没有人,我们赶紧上去吧!” 小芙蝶这才加快了速度。 倏忽间,两人穿过了被火萤咬破的法阵,将头便探出了地面,突然,眼前一阵光芒闪动,一股凛冽的杀意向他们袭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阳玉潭 脑袋刚钻出地面,火猴和小芙蝶便感到一股极其凛冽的杀气直逼他们而来,两人本能地远转灵力法力。 火猴将火牙猛地挥舞,三股赤金火焰立即化为三头赤金火狮拦在身前,而小芙蝶则双手交叉,一股紫色的烟雾散发出来,立即在四周形成一面紫底金星的半透明防御墙,包围着他们两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才迅速从地面钻了出来,紧张地看向周围。 可真相让他们啼笑皆非,原来他们正处于一处松树林和湖泊的交界处,脚底下是厚厚的积雪,他们头顶上都沾上了许多雪屑,身后是黑黢黢的树影,而前面是一汪明亮的湖水。 此时还处于黑夜之中,明月当空朗照,四周一片雪白,前面的湖水映照着明月,释放出一股明亮的光芒,湖边凝结着雪花,连接着他们脚底的积雪。 湖水却并未结冰,而是发出一圈圈洁白光晕,犹如积蓄着一湖洁白的羊奶,又像流动的水质白玉,涌动着荡漾着。 这洁白玉潭中的正中央,有一道晶莹雪白的明亮光芒,正是当日阴太虚维持两仪法阵的那柄白色的宝剑,此时无数白雾萦绕着它,似乎在不停歇地蕴养着剑气。 他们俩出来之后,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只有前面湖水如浪潮般涌动的轻轻哗哗的水声,一股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终于明白那股极凛冽阴寒的杀气正是这片古怪的湖水释放出来的。 他俩对视一眼,火猴悄悄道:“看来这里没人,赶紧撤回神通,不然反而引人注意。” 于是他们俩快速地撤回防御神通,迅速退回到身后的树林暗荫中,继续小心地观察四周。 片刻后,火猴的眼睛适应了突然明亮的环境,仔细观察了四周,然后透过玉潭看向远处,终于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庞大巍峨的阁楼,想必那就是太清门的无极阁。 除此之外,在玉潭的边缘,还有一座几乎透明的白色荧光法阵笼罩着玉潭和无极阁,并且渗入了地下。 他们刚才咬穿钻出来的白色蛛网法阵可能只是辅助法阵,用于防护玉潭和无极阁组成的核心区域周围的地下,作以防万一用。 真正起到防护作用的才是这座白色荧光法阵,难怪他们刚才没有引起守阁者的注意,原来他们连核心区域都没进入。 小芙蝶也看到了这一切,悄声说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如果强攻法阵,攻不破不说,一旦引起守阁者的注意,我们就再也逃不掉了。” 火猴皱起眉头,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说道:“要不,再让火萤试试,看它能不能咬破那个法阵?” 小芙蝶也蹙眉,低头想了会,道:“先让火萤试试吧,也好做好逃命的准备,如果失败了,我们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火猴于是从怀里掏出火萤,它刚才咬破法阵之后便十分疲惫,现在昏昏沉沉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火猴用手抓着拇指大小的它,摇晃几下,它才稍微清醒点,展开双翅,在火猴面前摇摇晃晃地飞着。 火猴看着它的样子,苦笑着道:“火萤,估计你刚才没吃饱,你再去咬几口解解馋。” 随即把它往外一丢,火萤歪歪扭扭地飞到透明光罩上,趴在一处地方,听话地啃食起来。 因为湖泊中古怪湖水的散发的极寒气息,火萤身上的火焰都有冻结的迹象,它时不时地闪动翅膀,将身上形成的冰晶用赤金火焰融化,变成一股股寒气,迅速又冻成冰屑掉落下来。 火萤“咔嚓、咔嚓”啃噬的声响在安静雪地里显得十分刺耳,犹豫两片金属摩擦的声音。 火猴一听便知道火萤啃到铁板了,那透明法阵明显十分坚韧,不是轻易就能咬透的,要咬出一人通行的洞口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去了。 火猴见状,悄声道:“怎么办,火萤也咬不穿。” 小芙蝶也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玉潭中原本静静涌动着的银玉潭水突然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旋涡在白色宝剑旁突然出现,小芙蝶连忙拉着火猴躲在树后,半遁入地下,将两人的头部留在地面之上,两双眼睛越过积雪小心地盯着玉潭的动静。 只见玉潭的旋涡之中突然钻出来一个硕大的头颅,然后是身子,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雪蟒,瞪着冰蓝的一双眼睛,吐出蓝色的舌头,转头盯向火萤的位置。 火猴连忙命令让火萤飞回来,火萤也看出不对,急忙扇动翅膀飞灰火猴身边。 那雪蟒似乎被火萤突然惊动,猛地探头向火萤的方向伸过来。 火猴从地下伸出手一把将火萤抓住,塞入怀里,然后谨慎地盯着雪蟒的状态。 雪蟒伸过来的硕大头颅在透明法阵光罩前停留住,仔细地探查刚刚火萤趴着啃咬的地方,两只冰蓝的眼睛放出明亮的蓝光,蓝色的舌头也嘶嘶作响。 它盯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晃了晃脑袋,疑惑地重新钻入了水底。 火猴转头看着小芙蝶,小芙蝶慌乱之下把他拉着遁入地下,没注意火猴的反应,此时才发觉火猴正抱着自己,脸都快贴着脸了,小芙蝶苍白的脸色上出现了一团显眼的红晕。 火猴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哈着冷气迎面对小芙蝶说道:“小蝶,现在怎么办,进不去了。” 小芙蝶稍微推开火猴一点,才说道:“那雪蟒如此警觉,从上面肯定是无法攻破的了,要不到地下去吧,你还可以腾出手来帮着火萤攻破这法阵。” 火猴担忧地道:“你还能支持得住吗?” 小芙蝶眼神坚毅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重新钻回地下,迅速找到了透明光罩法阵之处,在火萤分身化影的疯狂啃噬和火猴用两种天火的炙烤下,那透明法阵渐渐有了变薄和破损的迹象。 幸运的是,这法阵是冰属性的神通,布置这座法阵的人恐怕永远都没有想到,在这极寒之地,尤其是那片散发刺骨寒意连火焰都能冻住的湖泊之旁,竟然还会有人选择用火攻破法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火萤和火猴的努力下,总算是破开了一个能供人通过的法阵。 在这期间,他们听到地上的不远处有水波的剧烈涌动的声音,还有猛烈地“啪啪”撞击着水面之声。 他们知道这是那条雪蟒感知到有人在破坏法阵,但是寻找不到地方而焦急地发狂的声音。 后来还隐隐听到有人在呼喝的声音,又听到什么“雪蟒又发狂了”、“到了月夜总是不安宁”之类的话。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便知道是雪蟒的动静引起了守阁者的注意,但是他们绝对猜不到,有人在地下用与冰属性相克的天火攻破太清门这座最为核心的法阵。 换做大武国其他任何修炼者来,也无法做到火猴和小芙蝶这两人遁地和火攻恰到好处的默契,和这两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天威神通。 普通修炼者御空飞行都要消耗极大的灵力法力,还需要运转功法极其顺畅及时补充灵力法力的强力支持。 凡神通都是被天地大道紧紧束缚住,天地大道中,人本来就应该行走在地面,而想要御空飞行,必定需要巨量的天地灵气来补偿,攻击神通和防御神通也是如此。 但凡超出凡人所不能及的神通,都需要消耗天地灵气为代价,凡世间千万修炼者所施展的千百万种神通各有其威能和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都逃不过这个法则。 修炼功法如此,施展神通也是如此。这才是天地大道能够维持平衡,且可以持续不断地运转下去的法则。 所以,修炼者的寿命也有尽头,修炼者一旦步入更高的境界,都需要经历境界瓶颈和修炼劫难。 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在利用天地大道,但反过来说,也被天地法则紧紧约束。 冥冥中,天地大道主宰一切。 所以,遁地这种与物质相容需要消耗更加恐怖的法力,极其玄妙,代价自然也大,要不是御神坖这种土属性的神阙,其他人根本无法做到。 火猴在某一刻也在遐想,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运数。 两人钻入法阵之后,火猴指挥着方向,小心翼翼地在地下绕行,绕过了那片冰寒刺骨的湖泊,免得直接和湖水相遇,两人恐怕都要被这种奇怪的湖水冻成冰雕坠入湖底了,说不定还要被雪蟒当成夜宵吃掉。 另外上面刚才有守阁者被惊动,各种强大的气息混乱,也要避开这些强者才能顺利钻上地面,否则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耗费了许多时间,在小芙蝶快要熬不住的时候,火猴轻声道:“好了,就在这里上去。” 小芙蝶咬住嘴唇,一发力,两人迅速钻上了地面,眼前突然出现了个巨大的黑影,俩人吓了一跳,火猴眼神一凝,急忙拉着小芙蝶悄声道:“没事。” 小芙蝶仔细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根庞大的漆黑石柱,松了一口气。 她拉着火猴背靠着石柱,躲在阴暗处,才抬起头,仔细观察这座巍峨的阁楼。 第三百三十七章 找到阵图 太清门的无极阁是贮藏道门经典和功法神通秘籍的所在,十分隐秘,主体以黑白二色雕饰,看起来十分低调,实际上非常豪奢。 第一层极高,阁楼底下共有六十四根巨大的玄黑玉柱支撑,首层之上便是八面玲珑,飞檐勾角,廊檐上有无数闪着光芒的宝石充作各类星辰,闪烁亮眼。 洁白的玉石地面和墙壁窗棂上雕镂的暗金色仙人图画,四十九层高耸入云的楼阁,以及屋檐上装饰黑玉神兽石像和它们嘴中绽放光芒的宝珠,都展示着无极阁的庄严贵气。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赞赏地看了会无极阁后,迅速飞上屋檐,小心翼翼匍匐在瓦楞上。 他们感知到这座阁楼里有许多隐藏着的强者的气息,这么重要的阁楼,恐怕守护的天师至少有上百个。 并且,八面玲珑的阁楼每一面有两扇窗户,窗棂甚至每层的屋檐上,都烙印着许许多多的法阵。 这种法阵攻击神通不是很强,但是必定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引起守阁者的警觉,一旦被发现,可能就再也下不了天阳峰。 火猴的眼睛发出红光,而小芙蝶的紫色眼瞳也闪烁光芒,两人蹑手蹑脚地在屋檐上行走,仔细躲避着联络繁密的复杂法阵,揣着狂跳的心一层层往上走。 小璇子曾经说过,洞灵星斗法阵是太清门最深奥玄妙的法阵,像这样高深的阵图,必定是放在阁楼的顶端,肯定也有强者守护,要想偷取出来,恐怕十分艰难。 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神阙的融合之法是提升火猴他们的实力的最关键途径,并且火猴隐隐觉得,神阙能够引起太清门如此重视,必定还牵涉到更深层的秘密。 不知不觉,明月西沉,天地变得昏黑起来,阁楼窗棂和屋檐上的各种法阵也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警示着所有试图侵犯阁楼之人。 火猴和小芙蝶好不容易从这些如雷池般的法阵中攀爬到了第四十五层,上面的强者气息更多也更加敏锐。 要不是他们两个身上穿着御神坖凝聚的堪称法宝的衣裳,具有相当厉害的隐匿气息的作用,恐怕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他们俩紧紧贴在一根玄黑玉柱的角落里,满头大汗,惴惴不安,连呼吸都极其小心谨慎。 现在他们急需要知道的是里面的情况,老是在外面攀爬,容易触发法阵,也难以寻找阵图的踪迹。 就在这时,小芙蝶戳了一下火猴的腰,指着他们不远处的一个窗棂,那里有一条不显眼的光缝,烙印在窗棂上的法阵也因此出现了一处断裂,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条光逢是法阵的一部分。 这条裂缝正是他们悄悄潜入的最好位置。 火猴点点头,示意他们就朝那条缝隙进入无极阁,正在他们俩仔细观察着前面的法阵,想选择最安全的路线过去时,突然听到“啪”地一声响,那条光缝忽然关闭了,吓了他们一跳。 同时他们还听到了两个苍老但是洪亮的声音传来,他们连忙紧贴在玉柱的角落里,瞪大眼睛对视了一眼,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明师兄,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窗户都没关紧,等下国师过来了,我们俩都不好交代。” 另一个声音冷笑一声,说道:“怕什么?这么点小事,严归真还敢训斥我们?别说漏了一条缝,我便把它打开了,又能把我怎么样?”只听得再次“啪”地一声巨响,那扇窗户猛地打开了。 这突然的变化吓得火猴两人心都要跳出来了,紧紧盯着那扇窗户,万一那两个守阁者要是探出头来,他们就全完了。 幸亏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头一个声音劝道:“外面窗户上的法阵都是一体的,你这样不是打乱了法阵的布阵,严归可不是什么善人,尤其是当了国师以后,更加懂得杀伐决断了,小心他给你小鞋穿!” 那个打开窗户的人语气冰冷,说道:“我就是看不得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就是靠着进献自己的胞妹给武帝的不齿行径上位的,还一副傲气冲天的模样,我呸!再说了,这里是无极阁,几百年都没出过事了,谁敢过来惹事,我们上百个太清境的天师都是饭桶吗?” 前面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唉,谁不知道当初你也是国师的候选人之一呢,不过这事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多想了。刚才他已经上了顶层,还通知我们去商量如何分离觜火猴身上神阙之事,别置气了,我们先过去吧。” 随即火猴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再传来一阵噔噔的登楼之声,火猴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机不可失,两人牵着手,十分小心地在屋檐窗棂的法阵间腾挪,好不容易才来到了那扇窗户面前,迅速翻身进了阁楼。 来到里面,两人的眼前一亮,阁楼里的布局让他们惊叹不已。 这一层虽然已经是阁楼的顶上几层了,却依然十分宽敞,一眼看过去,最远处放置的书柜都变得很小了。 地面上铺着晶莹的黑白玉石,同样整体以阴阳协调布置,玉石温润细腻,还发出暗暗的光晕,触脚极其舒适,造价不菲。 阁楼中排列着的书柜都以玄色玉石打造,按照五行八卦的阵势排列,书柜上的书籍都散发着金光,被一层光罩包裹着,恐怕也是烙印了防护法阵。 两人抬头,阁楼顶上按照星图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宝珠,散发出明亮的蓝色和白色光芒,将整层阁楼照耀如白昼,如果每一层都是按照这个布置,那太清门还真算是下了血本了。 看完阁楼布局之后,火猴悄声道:“这太清门的东西都太玄乎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隐藏着法阵,咱们干脆不从地面过,从书柜顶上翻过去。” 小芙蝶轻轻点头,两人飞身上了书柜,脚不沾地,看准了上阁楼的楼梯处,悄悄飞过去,到了楼梯口,两人贴着墙壁往上小心挪上去。 就这样,耗费了他们不少时间,终于来到地四十八层,他们在这里终于发现了这一层的最中央,放置着唯一一个金色的书柜,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火猴两人蹑手蹑脚地飞过去,还未近前,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住了,两人同时感受到了这种看不见的法阵散发出来的澎湃坚韧的法阵之力。 火猴看到,那金色的书柜一共三层,每一层放置着三套书籍,仔细看下面刻的字,写着“玄机连易”、“五行通灵”、“北斗星宗”等等。 他眼神跳跃,飞快地在第一层的左边找到了“洞灵星斗”,上面只有一册书籍,右边写的是“星罗天罡”,中间则是“太清两仪”。 火猴似乎有些明白了,虽然太清两仪法阵本身不算顶尖法阵,但它却是各种法阵的鼻祖,由它才能演化出各种不同的法阵,正如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思想。 并且太清两仪法阵还能融合和辅助各种法阵,那天他们开启洞灵星斗大阵的时候,也是以太清两仪法阵为辅,才抵挡了牵引下来的星辰攻击。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芙蝶悄声问道:“怎么攻破这法阵?” 火猴苦笑道:“又是攻破法阵,只能再靠火萤了,如果是我们动手,必定会惊动上面的严归真等人,我们就算有八个翅膀也飞不出去了。更何况,这法阵,明显比那个冰属性的护阁法阵更强,除非火萤能咬穿,不然给我们一个月也攻破不了。” 小芙蝶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把火萤放出来吧。” 火猴从怀中掏出火萤,火萤连续咬穿了两座强大的法阵,已经十分疲惫了,火猴摇了它好一会,它才慢悠悠地醒过来,两只绿豆大小的金色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火猴。 火猴无奈道:“没办法,今晚只能辛苦你了,等今晚过去,我拿自己的两种神阙融合精血喂你!” 火萤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从火猴认识它之初,便知道它是一只嗜火的灵兽,拿最珍贵的东西给它,才能激发它的斗志。 果然,火萤十分兴奋地扑闪着翅膀,腾起火焰,往火猴身前一撞,撞到那股透明的光罩上,随即分身化影,许多虫影分化出来,形成一小团火云,怼着光罩便开始啃咬。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吵闹声音,火猴和小芙蝶心里一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核心秘密 火猴和小芙蝶全身绷紧,火猴将火牙紧紧抓在手中,转过身来凝神戒备,双眼紧盯着此层上楼入口,心中在飞速盘算怎么逃离无极阁。 但是等了好一会,上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也没有见人下楼来抓捕他们。 火猴和小芙蝶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 火猴转头看了一眼火萤,只见它带领着一群自己的分身在疯狂啃噬着防护金色书柜的法阵,一圈圈的波纹从它们所在之处散发出来,扩散到周边,暂时还没有咬破的迹象,却也没有危险。 火猴见此,悄声道:“小蝶,我们偷偷去四十九层看着,让火萤在这里慢慢攻击法阵,否则我们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对我们不利。” 小芙蝶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收敛气息,在御神坖凝聚的衣袍遮掩下,偷偷向第四十九层潜伏过去。 过了片刻,两人心惊肉跳地登上了无极阁的最高层的入口处,火猴和小芙蝶趴在楼梯上,悄悄伸出头去看最高层的情况。 最上面一层没有放置书柜,空荡荡的,中间放着一座祭坛模样的小型建筑,祭坛之上不知什么东西在放出金光,而有一群人正背对着他们看着祭坛,在讨论什么事情。 火猴一瞬间就看到了当中的严归真和阴太虚两人,还有当天主持祭坛的四大元老,祖延也在其中,另外还有几人不认识,那两个刚才为火猴打开阁楼窗户的天师也应该在其中。 而这层的屋顶也非常奇特,上覆一个半圆形的漆黑屋顶,其上有许多闪闪放光的宝珠,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看起来是人为建造的星空穹顶,如此一想,再看去,确实是许多宝珠代表着星辰按照不同的规律排布,感觉十分浩瀚深邃。 宝珠周围还有许多黑气和银白光晕缠绕,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这必定是一个极其浩大深奥的法阵! 火猴和小芙蝶藏在这暗处,借着上面祭坛放出的金光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眼睛耳朵尽量挨着楼梯口,仔细去听他们商议的事情。 只听到阴太虚说道:“我不同意就这样把火猴送到君州城去,这样一来,我们什么也捞不到!” 祖延也附和着道:“我认为掌门所言极是,自从几百年前,九龙神隐之前派人来告诉我们这个秘密,我们便一直在找寻丹阳煚的下落。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不把它分离出来为我们所用,那我们忙活这么多年干嘛?” 阴太虚接着道:“这些年我们在朝廷的位置实在很尴尬,如果不借着丹阳煚炼制几颗仙丹出来,恐怕武帝真的会让圣书院代替我们的位置。前段时间可是风传他们已经有子弟修习得了星术神通!” 火猴和小芙蝶这才明白,他们刚刚原来在争论的是主角正是他们俩,于是更加仔细地偷听他们的话。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这番话,会让他们震惊到头皮发麻! 只听严归真沉默了会,沉声说道:“武帝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解决云台下那位星宿神不断衰弱的弊病!否则的话,小心太清门所有道士的性命!” “什么?!” 不但那些道士吃了一惊,火猴和小芙蝶两人的眼瞳同时一缩,迅速转头对视,看到对方眼里满是震撼神魄的巨大惊愕! 云台之下,有一位天上的星宿神?! 凡间怎么可能一直有神的存在?!还隐藏在大武帝宫之下!而且与魏氏皇族大有关联! 天地大道中,凡有成神者已不是凡间中人,必定要受到上天神祇的指引,飞升天界!这几乎是不可违逆的天地法则! 即便有成神者临凡,必定要凡间付出极大的代价,例如北宗寺出动十圣老结法阵为太后集聚八方功德,一风消耗巨量的神魂之力以法螺召唤,方丈焚尽肉身抛弃生命,婆雅毁去绝世容貌及耗尽寿元,他们耗费巨大的代价,才能换来神祇一顾,但现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芙蝶震惊闪烁的眼神微微一动,迅速附耳到火猴脸庞,急速说道:“神阙融合成神法!” 是了! 小芙蝶曾经说过这种偷天之法,的确可以成神而遮蔽上天的监察和指引,藏匿人间! 可是,大武帝宫云台之下的是哪位星宿神?他是怎么得知这种偷天成神之法的?又是如何集齐得到七系神阙的?为何现在又开始衰败了? 这一团团的巨大的迷云,笼罩着火猴和小芙蝶,这恐怕是整个大武国最大最核心的的秘密了! 而他们俩一不小心踏入了这核心秘密的正中心! 这个消息差点让他们震惊地蹦起来,火猴紧紧抓着小芙蝶的手,两人按捺住心中的巨大惊疑,仔细继续偷听严归真的谈话,相信他们会说出自己最想了解的真相! 果然,严归真看着脸色惊讶的元老和天师们,继续说道:“可能你们中间仅知其一,不知其二。” 所有的道士顿时脸色肃穆,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涉及到整个人界和天界的大秘密,不是闹着玩的。 严归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云台之下的星宿神正是亢金龙!我们称之为龙神!他在千年之前和我们太清门的祖师辈联手,研究出了这种成神法,但是他在搜集神阙的时候,即便是破除天地大道而私自研究出来的成神秘法,也同样不可避免地惊动了上天的神祇。尤其掌管着二十八星宿的星宿仙官,感知到了凡间有星宿成神,但不知何种原因,耽搁了一些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龙神联合了正在人间四处征战的头目——魏氏一族的先祖,凭借着龙神强大的神力,一举将北部冰原的巨人族,西部的游牧民族和南方的蛮族赶出了大武国的疆土。要不是魏氏先祖当时觉得疆土太过辽阔,反而不便于管理,恐怕这片大陆上早已没有了其他人族的踪迹。 “如此一来,龙神借助魏氏发动战争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搜集到了所有神阙,正是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弥留人间的神! “咱们太清门也趁着这段时间,为龙神设计修建了君州城。以亢金龙的神品命格,三分伊河,以为命脉,吸取周围九大龙脉之山川灵气;建筑鹤亭,鹤亭六角,鹤守神,可揽龙首气;建筑大武帝宫,别号云台,是为云出龙之意,且圆亭居中,可收龙珠水气及龙心;建筑鹿亭,鹿亭八角,鹿固精,可揽龙腹及尾;气归丹田,必有感应金龙。 “君州城伊河上下游的树木布置,也暗含了‘龙首深树鸣禽,龙心柳岸观莲,龙腹梅陇春晓’的星宿命格,另外还有君州城的依据四季变化颜色的四灵神木,老百姓称之为龙气所养,移之别处则死,也不是虚言。 “四灵,也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对应天上四方星宿,总揽二十八星辰,因此城门也以此命名。 “为了隐匿龙神的神踪,也为了涵养其灵气,我们太清门特地配合君州城的布局建设了大武帝宫,并在上面设计布置了许许多多复杂深奥的阵法,也在大武帝宫之下建造了一个同等规模的行宫,我们私下称之为‘龙宫’。 “这也是上千年来,不论儒释道三教如何势力强大,也不敢生出异心,动摇魏氏一族的根本原因所在,也是魏氏皇族统治三教,主宰大武帝国的底气所在。 “不知情的人以为是所谓的‘气运’,天下哪来这么多气运!不过是窃取天界三分仙气罢了!” 严归真说到这里,略微收敛激动神色,顿了顿,才继续沉声说道:“所以这一次佛道的奋力反抗,在上千年强势惯了的魏氏眼里,无异于是在拔他们的逆鳞。 “但是这个成神法也不是万无一失,它最大的弊病在于每隔数十年,需要吸纳一次神阙之力,否则神力就会慢慢衰减。 “而做到这一切,则需要星术神通配合阵法之道,来感应其他星宿神力和神阙之力的位置。因此,咱们太清门便从此和魏氏皇族绑定在一条船上了,星术也成了帝王术,得到极大的重视。但是因其太过深奥晦涩以及不确定,真正领悟修行到一定境界的,实在不多。 “本来上千年来,我们太清门配合着魏氏,利用本门历代钻研出的星术神通,配合龙神的滔天神力,每隔数十年就吸纳一次凡间下凡的星宿神兽身上的神阙之力,和天上已经成神的星宿神的神力。 “他的神力覆盖之广,令人瞠目,完全不需要动身前往每一个神兽面前,则能够利用星术和法阵之力感应并吸取即可。我们太清门的先辈们称这种星术神通为‘神昭’。我们利用这种神通召集凡间的星宿神兽,龙神便在吸纳神阙之力后,随心更换拥有神阙之人或神兽,以避免他们得知这种偷天成神秘法,在人间和他作对,他的疑心很重。 “如果期间有什么意外的变故,额外消耗了龙神的修为,则由咱们太清门的当家人献祭,以自身的精血、神魂、寿元,来补充龙神的神力。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丹阳煚被咱们太清门的九龙炼制成了丹药,并产生了‘灵’。龙神看在和太清门同气连枝的份上,便放任它没管,也并没有责怪到太清门头上,这不耽误他吸纳神阙之力。 “可他也故意没有告诉我们丹阳煚的具体位置,害我们找了数百年。由此可见,他对我们也产生了极大的防备之心,这是他深处魏氏皇宫多年,耳濡目染而形成的心理。权力,总是让人变得不同,连神都是逃不过。 “原本如此,就算稍有坎坷,也可相安无事。但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一件极其奇怪的事,那就是其中一种神阙突然不见了。我们找了多年,始终没有找到。这件事大大影响了龙神的修炼,他的修为被时间磨损得很快。 “上一次玄明广场上的论道大会斗法,最后一场,一风等三人展现出超出凡人的修炼神通,一度让镇守云台的龙神支撑不住,后来还是我献祭一次,才让龙神的身体稍微稳定一些。 “直到我们同样在寻找丹阳煚的时候,韩凌在战彦章追杀南宗寺一干僧人之时,突然出现了一只星宿神兽,女土蝠,并且发现她和一个名叫‘火猴’的和尚关系不浅,所以引起了咱们的怀疑。 “我于是派遣祖延赶紧去南宗寺将火猴带回来,后来真的发现此和尚正是咱们要找的星灵火神阙的拥有者!我得知祖延的汇报后,猜想他是通过转世到佛门。并且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诞生了佛道修炼者才具备的慧根,遮盖了他原本的星宿神力,因此太清门的星术神通竟然找不到他了。 “不过这件事我还尚未如实告知龙神,此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来,幸亏如此,现在他身上融合了两种神阙之力,要是被龙神知道,必定疑心是我们太清门在暗中按照神阙融合成神法私自培养新的星宿神!” 听到此处,躲在暗处的火猴和小芙蝶彻底被震慑住了! 严归真的话就像是无数枚威力强劲的火炮,轰炸着他们的灵魂!一句胜过一句,一句比一句厉害,轰得他们魂飞魄散!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他们身份的背后,竟然牵扯了如深渊一般的秘密,并且如同深渊之水般越流越深,看不到底! 原来这世道,远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大武帝国的核心秘密,竟然如此惊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太清大计 原来星宿神兽去掉这个“兽”字,需要经历如此大的波折,付出如此大代价,即便他成了唯一的人间神,也不过只能暗藏在地下,永不见天日。 火猴和小芙蝶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在此刻,他们都像是那位龙神的盘中餐,不过是他用来成神的棋子,不过是他维持神力的滋补之物。 这一刻,他们感觉到了愤怒不甘,也感觉到了对抗神的无力。 千百年来,他们所有的星宿神兽不过是龙神的玩物,他们同病相怜的辛酸和揪心让他们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这一刻,他们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生死如同一体。 然而,事情还在继续,严归真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也无法体会他们的心情,他只是继续站在太清门领袖的层面,继续说道: “再过两年,就是龙神需要重新吸纳神阙之力的时间,他现在虽然衰弱了,但是在人间,他依旧是神,地位无可动摇。我们现在需要决策的,是将火猴送出去,还是将他留下来,继续分离丹阳煚。” 这时候,无极阁顶层的这些人都是太清门的顶尖人物,他们现在都明白了势态的复杂和严重性,如果他们将火猴交出去,那么太清门将继续受到龙神和魏氏的辖制。 即便千年之前他们是合作,但是权力的更迭,让龙神和魏氏都明白了权势的魔力,也隐藏了更深的城府和心机。 太清门卷入其中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自拔,虽然看上去权势通天,但是他们的修炼之道会继续深受影响。 其中祖延的弟子叛出,数百年前九龙的逃遁,都只是太清门真正有修炼天赋之人叛逃的缩影。 对于他们来说,权势和利益对于他们道心的冲击是巨大的,尤其是他们修炼到了太清境,更加接近得道成仙的那一步,也更加了解这一步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因为道教的“道”,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自在逍遥,从来都是“万物一府,死生同状”,也从来都是“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天人合一! 只要太清门在权势名利场一天,便一天修炼不得道! 除非,另择他径,那就是以丹药成道! 以仙丹仙力之力助他们飞跃这道鸿沟天堑,飞升得道!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便只有将丹阳煚留下来。 丹阳煚是阳之精,是滋生万物、造化万物之源,是天地大道中重要的代表,如果在炼丹过程中以此为媒介融合天地大道,那必将事半功倍。 服食仙丹以天地大道补足自身,何愁不能得道成仙? 想到这里,这些道士的眼光都火热起来,阴太虚当即说道:“火猴自然不能交出去,对龙神那边我们就推脱没有找到,魏氏的利益重要还是我们自身的利益重要?” 祖延也紧跟着说道:“对!反正火猴现在修炼的依然是佛门功法,他的星宿神力还没有被开发,星灵火神阙也被他用得不伦不类,龙神此时还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就算感知到了,我们就不把他交出去,龙神又能对我们怎么样?他只要一出来,便立即会被天上星宿仙官感知到,到时候他自己偷天成神就会东窗事发,他破坏天地大道,必然会引起天界震怒,我们只是一介凡人,和咱们沾不上边! ”一位黑袍的老道士说道,苍老的声音听来,正是刚才为火猴开启窗户的那位。 阴太虚点点头道:“国师,龙神衰弱对我们没有一点坏处,他如此强大,我们在他面前只是蝼蚁。并且他的疑心颇重,魏氏也越来越强势,真当自己为人间的主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对佛道一般对付我们,我们要未雨绸缪啊!” 严归真一直不说话,因为他们的心思他早就猜到了,而阴太虚的最后一句话正击中了他的心。 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如果魏宇真的要对太清门动手,要如何安置,并且他还已经交代了二妹严清,让她也早做准备。 但现在真正见到了火猴,和在他们身上的法阵试验,心思又活动了。 他转念一想,或许龙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魏宇也不过是人仗神势,火猴的去留,完全是由他们做主。 严归真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不把火猴送给龙神也使得,龙神因为星灵火的缺失,不但实力衰弱,他的神智也开始紊乱。因为神的神魂虽然强大无边、洞天彻地,但这也意味着需要极大的神力支撑,一旦神力衰弱,便会影响到神智。 “自太清门研究此法之处,便将神阙融合之法分为了阴阳两部分,阳的一半在龙神那里,阴的一半在太清门。 “龙神只需要三十年吸纳神阙之力即可,并非需要重新融合神阙。因此在这将近三十年里,他没有吸纳星灵火神阙之力,导致他现在神力衰退,神智紊乱。 “加上千余年的时间冲刷,他对于阳半神阙融合法门开始记忆不清,而阴半的法门就在咱们的洞灵星斗法阵之中。现在就算把星灵火送给龙神,他估计也要个一年半载才能记忆起来。” 此话一出,所有道士都很高兴,祖延更是喜笑颜开,高兴地道: “如此极好,咱们太清门终于要崛起了,老夫已经受够了崔铭动不动就拿着六大军团来威胁咱们,要不是武帝的面子,咱们太清门的十万道兵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咱们道门在大武国的大地上,到处都布置隐藏的法阵,大大小小十几万个,只要他们敢动手,咱们便全部引爆法阵,来个鱼死网破!” “混账!”严归真闻言怒斥道:“你懂得什么狗屁,就胡咧咧,一大把年纪都被狗吃了?” 祖延脸色一窒,极其尴尬,但是不敢顶撞严归真身为国师的威严,涨红着脸,阴太虚连忙劝道:“师兄,有话好好说,不要如此着急。” 严归真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着急,而是他刚才所说,都是咱们太清门甚至道门的隐秘,万一被别人听去······” 火猴和小芙蝶听到这话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躲避在入口楼梯之下,一动不敢动。 阴太虚连忙笑道:“这里是无极阁,是咱们太清门最核心的地方,一般人都进不来,更何况下面还有地底一座地煞冰寒法阵,和护阁的一座无极冰魄法阵,都是连接玉潭的上古冰魂。 “况且阁楼中还有如此多的警戒法阵和守阁天师。不是我自吹,即便是龙神偷偷潜伏来此,也要掂量掂量。有谁吃了龙心虎胆,敢来这里放肆?师兄,你多虑了。” 严归真这才缓缓说道:“现在有两个难点,第一是火猴身体中的神阙已经融合了,我们太清门的洞灵星斗法阵只能将神阙探查到,最重要的融合法门在龙神那里。我们并没有分离神阙的法门,更无从着手。 “第二个难点在所罗门。所罗门的第一修罗婆雅,当年跟随上任女佛子,也就是所罗门的圣母修行。 “那女佛子虽然后来堕入修罗道,不被上天佛界的诸天神佛承认,但是她身为佛子极强的领悟能力,竟能从所罗门圣主关于龙神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神阙融合的精髓所在。因此也掌握了神阙融合的极重要的法门,婆雅作为从生到死忠心耿耿追随她的人,自然也掌握了。 “我曾想从她的嘴里套出来,却徒劳无功。更可恶的是,婆雅竟然设法将此法门泄露给了大武国北方、西方和南方的星宿神兽,并按照所罗门的指令,煽动他们对边境侵袭。 “虽然他们现在还畏惧龙神的实力,不敢正式入侵,但每一个星宿神兽都天资非凡,他们迟早会发现龙神衰弱的秘密,并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届时,我们将面对更加复杂的战争,太清门恐怕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因此,我们的时间很紧迫,需要尽快找到分离神阙融合的法门。 “最最重要的一点,这事需要极其隐秘地进行,万一被龙神发现,我们就有了肢解龙神身体融合的神阙的极大嫌疑,他若动了雷霆真怒,我们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他,即便是鱼死网破,我们也占不到丝毫好处。” 阴太虚急道:“那我们前几天大张旗鼓地对火猴试验洞灵星斗法阵之事,该如何处理?” 严归真沉默半晌,说道:“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太清门十几万道士,纸如何包得住火?若武帝问起来,我便以龙神神智紊乱为借口,正研究神阙融合的解决法门,拖延时间。 “只要我们将神阙分离的法门研究出来了,不仅可以借炼丹之道振兴太清门,还有了针对龙神神阙成神法的法门,到时候,太清门就无需再甘于人下了!” 说到这里,连一向稳重的严归真都开始激动不安,眼睛光芒闪烁。 而躲在暗处的火猴和小芙蝶更是震惊,心中如同掀起滔天狂澜,波涛汹涌,难以自持。 今夜在这无极阁的这次意外的经历,彻底打开了他们的眼界,让他们彻底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意想不到的、更加复杂混乱、暗藏着无数重大秘密和阴谋的新世界! 第三百四十章 终被发现 严归真越说越激动,在他的意识和经验中,总是有一股压抑着的气势悬在他的头顶,那就是魏氏皇族。 从千年前的促使龙神联合魏氏皇族的一统天下的功臣,如今只能俯首贴地,唯唯诺诺,魏氏皇族有难,道教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帮他摆平。 比如之前的“儒林焚毁”历史事件,就有道教的身影,虽然得到了一些好处,但大头总是魏氏皇族的,并且增加了他们的皇权气焰。 比如去消灭所罗门圣母,也是前任佛子,他们也派了大量的人马前去,比如龙神的状态不稳定,则要牺牲国师的精血和寿元来献祭,还要为历朝武帝的长生修炼绞尽脑汁,还有此次的佛道灭法,眼下崔铭已经在武帝面前奏请道教同去剿灭佛门,等等,等等。 太清门为魏氏皇族做的脏活累活多不胜数,但是到了严归真这里,居然被逼迫要进献自己的胞妹来稳固自己和太清门的地位,真是难以启齿之辱。 因此事把三妹严毓逼入佛门,又正因武帝灭法逼死了她,他得到这个消息更是义愤填膺。 外人看着太清门浩浩荡荡,位高权重,内里都是一笔笔血泪账堆积而来。 现在他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只要能研究出分离神阙之法,得到丹阳煚,以此胁迫龙神,太清门何愁天天做小人? 想到这里,严归真眼神闪烁,压抑住激动,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将火猴融合的神阙分离。因此,明日集结天机台上所有擅长星术神通的天师,不分昼夜研究洞灵星斗法阵,从牵引灌注星宿神力和融合神阙的功能中,研究出分离神阙法门,不得有误!” 阴太虚等人立即齐声答应,他们一想起这件事能实现的光辉前景,也是十分兴奋。 就在这时,那位黑袍老道士转头看向火猴和小芙蝶藏身之处,眼神凌厉,大喝一声:“是谁?!” 火猴和小芙蝶心中一寒,顿时魂飞魄散,心道,糟了,这次是真的被发现了! 逃! 火猴两人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字。他拉着小芙蝶的手,翻身就跑,身后传来了数句饱含震惊和愤怒的喝骂。 两人不敢停留,飞速跳下楼梯,来到四十八层,正好看到火萤疯狂啃噬的那座显眼的金色法阵已经被它咬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 火猴来不及多想,急速从书柜飞跃而过,几个闪身来到了金色书柜之前,小芙蝶不敢大意,紧紧跟着火猴的踪影。 火猴迅速将火萤本体抓在手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从拳头大小的光罩洞口处钻进去,费力地够到那本“洞灵星斗”阵图,然后猛然一抽,抽到洞口,再稍微一卷,抽了出来,揣进怀里。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幸亏火猴出了名的眼疾手快,动作灵敏,否则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吓得魂飞九霄了,哪能如此迅速。 但是这时,整座阁楼发出了异样的光芒,外面的戒备法阵已经全部绽放出银光,脚底下黑白玉石打造的阴阳法阵也绽放光芒,头顶楼板的星图也释放出亮眼光芒。 数不清的星光开始迅速连成一体,组成星图法阵,最边缘的星光射入地下,试图将此处变成一座囚笼,而身后的楼梯口也响起了急冲冲的脚步声。 火猴迅速环顾四周,急忙对小芙蝶道:“从窗户撞出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往左边的窗户越过书柜飞去,那些黑色的书柜果然是阵法的一部分,此刻也开始散发凌厉的光芒。 直接冲上楼顶的星图,一道道黑色光芒如同一柄柄锋利的黑刀,不小心触碰到肯定非死即伤。 他们几乎在黑色刀山中小心前进,这时,楼梯口冲下来的严归真等人正好看着他们狼狈奔逃,阴太虚看清人影后大吃一惊道:“是火猴!他们怎么逃出来了!?” 祖延盯着正中央的金色书柜脸色狰狞地喝道:“他们还偷走了无极珍宝阵中的阵图!” 所有的道士的脸色大变,严归真虽然震怒,但此刻他反应最快,直接飞身朝火猴他们追去,阴太虚等人立即散开,朝火猴两人包围过去。 但此刻开启的阵法也成了他们的障碍,更何况火猴此时已经赶在楼顶星图法阵拢合之前赶到了窗户旁,来不及多想,火猴两人猛地往外一撞,两人的身体飞出了窗外。 火猴来不及看外面,便蒙头往天阳峰山巅之下冲去。 窗户外面的法阵立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扩散开去,惊动了整个太清门。 刹那间,无极阁下面四是多层的守阁天师,天阳峰上的天师苑和数千座修炼院里的成千上万道士都被惊醒,顿时人声鼎沸,纷乱非常,动静巨大。 此时还在夜间,将近凌晨时分,正是困倦之时,很多道士被惊醒后不知所措,他们在太清门一生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都以为太清门被敌人入侵了。 天阳峰的动静也引起了地阴峰的混乱,成千上万的道士都抢着将自己的丹药藏起来,生怕自己修炼一生的成果毁于一旦。 但在这种极端混乱的时刻,无极阁的天师们没有慌乱,在严归真和阴太虚的冷静指挥下,上百位天师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并立刻朝着火猴逃遁方向追去。 严归真边飞身追赶,边猛然喝道:“放走他们,我要了你们的命!” 火猴万万没想到,他们逃出来的方向正是天阳峰玉潭的所在之处! 他们一出窗户,一阵凌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火猴眼中红光闪烁,边向外冲去,边迅速思考对策。 外面除了寒意杀人的玉潭,还有其中的雪蟒,已经外面笼罩着的无极冰魄法阵,可谓是机关重重。 这时,他忽然计上心来,对小芙蝶喊道:“用御神坖的最强防御包裹你的身体,快!” 小芙蝶虽然没明白火猴想干什么,但是立即按照他的话,全身紫缠绕,顺便变成一层发着金光的紫色肌肤覆盖全身。 火猴见状,大喝一声,全身燃起一层赤金色火焰,并迅速从他的身上通过手同时覆盖到小芙蝶身上。 小芙蝶虽然用御神坖防护全身,仍然感到一股极其灼热的痛感袭来,要是没有这层防御,恐怕瞬间便烧成了飞灰。 火猴拉着小芙蝶,猛地往下一冲,目标正是那座玉潭! 他的身后,铺天盖地的上百位天师急速追来,但因火猴的莽撞而稍微一滞:那座玉潭的上古寒魂是从天地初开的鸿蒙元气中演化而来。 寒气可直接杀人,先冰冻身体,再冰冻神魂,随后直接化为玉潭中的玉水! 他们平常都不敢接近这座玉潭,更何况里面还有攻击性极强的雪蟒,那雪蟒是上古寒魂的一缕分魂,脾气暴躁,神威强大。 火猴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他的身体因为凛冽的寒气而僵硬,身体上的火焰竟然渐渐凝聚出冰花,极其诡异而恐怖。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要回头,便是一死! 第三百四十一章 拔剑迎敌 天阳峰玉潭前面,火猴和小芙蝶两人一往无前地朝着冰寒刺骨的玉潭冲去,后面的道士被他们俩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追击的身形稍缓。 就趁着这个空档儿,火猴已经飞到了玉潭的边上,身上的赤金火焰也被这上古寒魂的玉水冰冻起来,火焰变得晶莹剔透,犹如一层赤金色的琥珀。 但是火猴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再这样下去,还没飞越玉潭,便要掉落在玉水湖泊中,那个时候,恐怕再无人能够拯救。 想到此,火猴怒吼一声,赤金色火焰猛然一涨,释放出更加凶猛的火威来。 小芙蝶心有所感,她身体也变得僵硬,但此时缓解了许多。 她转头向火猴看去,只见火猴目露红光,精光四射,脸色涨红,她知道火猴真是拼了命,将自己身体的精血点燃,增强神阙天火的威能。 星灵火和丹阳煚此刻终于露出神阙天火的真正面目,在两人身上熊熊燃烧,周围几丈内一股极其狂躁炽热的气息笼罩着他们,玉潭寒气始终侵袭不过来,一遇到炽热气息便化成了白雾,凝结在周围,如同一层雪团包裹着他们。 这时,后面追击的道士们也反应过来了,尤其是严归真和阴太虚两人,反应十分迅速,来到玉潭之外便马上手持宝剑法宝等,激发一种护身法阵,绽放黑白两道光芒,抵御着玉潭刺骨寒意的侵袭,继续追捕前方的火猴。 火猴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寒气对他们的挤压越来越重,他体内的精血燃烧的速度也在加快,更困难的是,他们前面还面临着一座法阵。 这座无极冰魄法阵攻破的难度是火猴亲身体验过的,要不是火猴和火萤两个,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在地下疯狂对准一个地方攻击,恐怕拿这座法阵没有丝毫的办法。 小芙蝶一直小心地观察着火猴的状态,身体传来越来越剧烈恐怖的灼烧,她毫无知觉,现在她只是心痛不已,因为她知道这是在燃烧他的生命。 他们今夜窃听得如此多重大的秘密,如果被抓住了,而严归真他们并不知道秘密泄露了,那还算好了。 可是现在他们知道这么多核心机密被窃听,被抓捕后对待他们的手段将天翻地覆,以太清门千百年来在魏氏皇族的煽动下历来阴狠的手段,那必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小芙蝶此刻没有任何办法,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中,她的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好了火猴一旦支撑不住就接手的准备,他的精血耗尽了,便由她补上!要死便一起死! 玉潭的面积不小,火猴两人抵抗着越来越剧烈的凶煞寒气,快要飞过一半了,而后面严归真和阴太虚也越追越近。 他们的修为恐怕有十个火猴之多,在此刻,即便同样面临上古寒魂的侵袭,但他们显得从容许多,也坚定许多。 今日他们泄露出了如此多的核心机密,而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们研究针对龙神的分离神阙的法门,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不臣之心。 这种事如果泄露出去,那太清门必将遭遇灭顶之灾!绝不能放走他们! 火猴心中也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前有阻碍,后有追兵,脚下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凶兽雪蟒,四周更有寒气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侵袭,稍有一丝不慎,他们便要葬身此处。 念及此处,火猴猛然再次一生怒吼,功法运转飞快加速,体内赤金如熔浆般的灵液疯狂窜动。 而这时,火猴丹田之下的修炼空间——玉池的上空,曾被星灵火灵液重重包裹着的火龙珠,里面隐藏着的两条金色幼火龙也感应到了火猴的召唤,两声高亢嘹亮的龙吟之声从火猴的体内释放出来,回荡在玉潭上空。 紧随其后的严归真等道士听来十分怪异,正在惊疑,但他们马上看到,竟然又两条金色幼火龙从火猴的体内钻出来,迅速爬到他的手臂之上,他身上的火焰猛然一盛,下一刻火猴的动作更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只见火猴丢开小芙蝶,猛然俯冲向下,朝着玉潭的凶悍刺骨玉水钻去! 他要干什么? 不仅是严归真等人惊疑不定,连小芙蝶都吓了一跳,虽然火猴将炽热的火焰留在了她身上保护她不受寒气侵袭,但她当时想要拉住他,却没来得及。 正想跟随他俯冲而去之时,玉潭之下洁白的玉水突然翻涌,这种情景她见过,正是那条雪蟒出现的前兆! 火猴一定有他的目的,不能让雪蟒干扰他! 小芙蝶立即朝着玉水翻涌最剧烈之处飞去,在空中紫烟嘭地炸开,变成一只巨大的紫色金光的蝙蝠,而雪蟒也突然从玉潭之中蹿了出来,迎头撞上小芙蝶。 雪蟒眼中的冰蓝光芒绽放,它张开了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齿绽放刺目银光,腥臭的蓝色蛇头攒动,一口朝着小芙蝶咬过来。 两兽顿时战作一团,冰屑纷飞,紫雾滔天,银光紫芒金星闪动,神威冲撞不休,威能波纹侵泄而出,异彩流光。 这时,火猴埋头俯冲,他红光闪烁的眼睛一直盯着玉潭的中央,对,就是那柄纯白宝剑! 前方的无极冰魄法阵冰属性极其强烈,在相生相克的天地大道之前,火猴的神阙天火再怎么凶悍,在上古寒魂加持的无极冰魄法阵面前,即便有五分的突破可能,也被压制成了一分甚至半分。 唯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才能增加攻破法阵的可能性! 严归真等人迅速明白了火猴等人的意图,也被他的大胆手段吓了一跳,要知道,当初他们在太清两仪法阵上使用的宝剑,也不过是这柄天阳宝剑的一个分影! 天阳宝剑是上古寒意孕育出的天地灵宝,与地阴峰的地阴宝剑一起,万万年来吸收天地的阴阳真气,才凝聚了这方玉潭和地阴峰的熔池,造就了鬼斧神工的两柄阴阳宝剑。 其威能之盛,即便连严归真这种登峰造极的太清境顶尖强者,也不敢将天阳宝剑拔出一试,因为稍有差池就会冰冻神魂,融成玉水。 只见火猴身上裹挟着赤金火焰,双臂之上缠绕着两条金芒炽烈的幼火龙,龙头朝前,绕在手腕之处。 它们的龙眼中绽放出如太阳般刺目的光芒,龙口大张,愤怒嘶吼,与火猴一样毫无一丝畏惧,只有热烈而炽热的兴奋! 火猴伸出双臂,越接近天阳宝剑,便越感觉到那股冰镇神魂的侵肌透骨寒气,他的手掌上覆盖着的神阙天火。 即便在火猴燃烧的精血加持下也渐渐支撑不住,变得发白,上面也开始覆盖冰屑,连两头金光幼火龙的龙头之上都凝结出白色的霜花。 火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猛烈的寒气,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再次愤吼一声,两条幼火龙顿时从嘴中喷出两条金色的火焰,保护着火猴的双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火猴脚踏玉水,猛地抓住了天阳宝剑! “啊!——” 一股钻心的痛感、兴奋的快意、凛冽的寒气混杂着剧烈的愤怒一起冲击着火猴的神魂,让他从心底吼出这股已经复杂到意欲不明的吼叫声。 过于庞杂的知觉,让火猴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冲破身躯,魂飞九霄,全身飘飘然,肢体无力,神智开始模糊,眼光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握着天阳宝剑的手,已经变成透明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破阵逃亡 在这一刻,火猴朦朦胧胧中,似乎明白了天地大道的终极形态,那就是“无”,是“虚”,当情绪和感知达到极限的时候,便是虚无。 身体也是如此,上古寒魂是从鸿蒙元气中演化而来,正如道家的“一”,是看不见的虚空,是道不明的混沌,达到极致的身体同样也将化为虚无,这也是道门三清天尊会统称为“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无处不在! 但此时,火猴还不想被这缕上古寒魂化作虚无,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保护一风化解佛道灭法战争、弄清自己转世之谜,还有小蝶······ 如果这种虚无的本质是死亡,那他现在绝不能死! 神智模糊的火猴突然惊醒,大吼一声,自己体内的火焰猛地从身体各处蹿出来,从每一寸肌肤钻出来。 他的口鼻喷火,眼睛向燃炸的两团炭火,不断爆裂出火星,他的双手也因此竭尽全力抵抗着寒气的侵袭,渐渐恢复血色。 火猴顿了一顿,一咬牙,头上青筋暴起,里面赤金灵液疯狂流动,如同数条闪烁着红光的裂缝爬在他脸上,他紧咬牙往上一拔,竟然将天阳宝剑拔了起来! 可这状态实在太过艰难,他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拔出天阳宝剑的一瞬间,下面的玉潭掀起一阵狂澜,洁白的玉水疯狂涌动,漫无目的地冲撞着,溅起几丈高的水花,外面笼罩着的透明无极冰魄法阵也一阵剧烈晃动,这是机会! 但正在此时,严归真和阴太虚等几个领头的道士赶过来了!他们各自祭起武器,不顾一切地往火猴身边冲。 火猴瞪着爆燃着火焰的双眼,火光一闪,他双手掣剑,对着他们拦腰横斩而去。 天阳宝剑挥出一道透明的波纹,看似平平无奇地向他们冲撞过去,可严归真和阴太虚等人顿时脸色大变! 火猴看到他们的身体在这一瞬间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霜花,脸上和发髻都被一股寒气遮盖而变成雪白,露出的眼睛布满惊愕,他们不敢硬抗,慌忙疯狂运转功法灌注真气法力到法宝之中,奋力抵抗着。 大道无形! 这一道攻击看起来平常,但天阳宝剑中蕴含着的上古寒魂中暗藏着天地大道。 火猴拼尽全力给他们的这一击,实际上是天地大道的攻击,犹如他们通过秘术召唤的上天仙界的神仙一击! 仙人、神佛、圣人、修罗天王等等超脱凡间的至尊大能的所有攻击,都是直接操控天地大道的攻击! 虽然火猴的这道威能远不如他们的千百分之一,但天地大道攻击本质是无法躲避的,尤其是天地大道主要针对神魂,一不小心便会受重伤甚至殒命,只能拼命防御。 当然,修为雄厚的修炼者比其他人要从容得多。 因此严归真和阴太虚等率先追过来的无极阁顶层道士,虽然脸色一变,也受到了这道攻击的冲击。 但是在他们看来,火猴的这一剑,只不过是相当于他们这个境界的强者的至强一击罢了,在他们的全力防御之下,远不足以要他们的性命,甚至要他们受伤都比较困难。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火猴只有第二境界的修为,完全发挥不出这柄上古神剑的威能,如果严归真能够像火猴一般,不顾生死拔出此剑并挥斩出来,那么天下能够阻挡者,几乎为零! 但是严归真等人的性命宝贵得很,一旦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如果深知自身不能成仙得道,则会加倍珍惜自己的寿元和性命,享受修炼界顶尖强者的权威和势力,算是他们辛苦修炼一生的回馈。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拼命。 然而在他们身后,有些天师的神魂本来就弱一些,在这道攻击之下,有十几名竟然哇哇吐血,显然是神魂折损严重。 甚至还有两名天师,因为完全没防备火猴这胆大包天的惊人之举,都没来得及施展增加防御,便直接被这道攻击斩中,顿时意识一昏,直接从空中栽下去,“噗通”一声巨响,直接坠入玉潭之中,生死不知,恐怕性命难存。 火猴脸色铁青,他这一招便疯狂消耗了他体内的一半灵力,他的精血也还在疯狂燃烧着,越来越感觉到身体的耗损加快,精力快支撑不住了。 他脑中赤红色的神魂在飞快褪色,如今他最多还能挥舞一下这柄令人垂涎也使人恐惧其威能的天阳宝剑,而这一下,他需要留给自己和小芙蝶逃生! 小芙蝶身体上覆盖的火焰在雪蟒的攻击下和周围无时无刻的寒气侵袭中迅速消耗,雪蟒从火猴拔出天阳宝剑就心有所感,变得十分愤怒。 要不是小芙蝶拼尽全力纠缠着它,恐怕此刻火猴早已腹背受敌,葬身蛇腹了! 但就在此时,雪蟒感知到火猴想携剑逃命的异动,更加狂怒,它对准小芙蝶喷出一股巨量的冰蓝色的寒气,冰蓝色的寒气立即凝结成坚固的冰体,将小芙蝶囚禁在其中。 小芙蝶猛力一冲,却只见冰蓝的囚笼只是撞出了一道裂纹,而其本体纹丝不动地继续围困着她。 雪蟒趁此机会,猛地甩尾,在玉潭中迅速游动,朝着火猴攻击过来。 严归真等人也终于缓和过来,继续朝火猴逼近,火猴陷入了腹背受敌之中。 火猴迅速看了一眼小芙蝶的情况,心中一动,朝着她那个方向凌空飞奔过去。 他同时张口一喷,一股赤金色的火焰从他的嘴中喷出来,对准雪蟒和其身后囚禁小芙蝶的冰牢,火焰迎风而涨,迅速扭曲变成一股巨大的旋转着的火龙卷风,迎头扑向雪蟒。 雪蟒虽然气势汹汹地攻击而来,但是毕竟是属性相克,连天阳宝剑都能在两种神阙天火的加持下被他拔了出来,雪蟒哪里能够正面抵挡着这股神阙天火的轰击。 它连忙蛇尾一摆,蛇身一扭,蛇头一躲,将这股火龙卷避开。 如此,这股火焰正好全部喷向冰牢,神阙天火的威能全部宣泄在冰牢上,冰牢的冰蓝寒冰虽然坚固,但也迅速融了一个洞口。 小芙蝶迅速变回人身,钻了出来。 但她不敢靠近火猴,他手中天阳宝剑的寒气太过凌厉,让她神魂都感觉到一股刺痛寒意,她无法想象火猴是如此支撑着拔出它,还能用它施展攻击的。 火猴解救小芙蝶之后并未停留,双手掣剑,举过头顶,猛地朝前一斩,前面正是笼罩着他们的无极冰魄法阵! 自火猴拔出天阳宝剑之后就一直晃动难停,此时火猴掣剑斩下,一股强大的威能从剑尖爆发,一股无形的剑意如同绝世无匹的锋芒直冲法阵光罩而去! “嘭!” 一声巨响传来,无数玉屑纷飞,尤其是许多透明的光片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速度之快,割裂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小芙蝶在光片中穿梭,迅速跟紧火猴的踪迹。 她此时看到火猴施展完这道攻击之后,双臂无力地垂下,两条金色幼火龙也变得萎靡不振,游动着绕着他的肩膀钻了他的腹部,消失不见。 而火猴则松开手中的天阳宝剑,神智昏迷地向下栽去。 小芙蝶迅速恢复紫光蝙蝠身形,双翅一展,急速向火猴飞去,天阳宝剑在他松开的刹那便剑影一闪,眨眼便又回到了玉潭之中,缓缓沉浸在玉水中。 小芙蝶一飞,将栽落的火猴接住,朝着前面飞去。 前面的无极冰魄法阵在火猴的最后一击中,终于破碎了一个一丈的洞口,在如此神威面前,这法阵竟然没有破碎,坚固至此! 但这已经足以让小芙蝶两人逃生了! 小芙蝶双翼一缩,瞬间便穿过了洞口,飞向更广阔的天际,他们,逃出来了! 他们身后的严归真和阴太虚顿时大怒,一股滔天的愤怒直冲他们头顶。 这时,太清门的动乱已经平息了许多,天阳峰的许多天师都听到消息迅速赶到这边来了。 赶过来的天师看到天阳峰以坚韧著称的无极冰魄法阵竟然被轰开了一个洞口,还有一直蝙蝠神兽飞了出来。 他们瞬间便了解了情况,其中反映速度快的一批天师已经骑着天阳峰豢养的飞禽神兽向那只紫光蝙蝠追击而去。 阴太虚迅速安排一部分守阁天师返回无极阁,继续看守阁楼,以防再生不测,严归真等人则和追击的天阳峰天师们汇合,一起朝火猴他们追杀而去。 但是小芙蝶身为飞翔星宿神兽,其飞行天赋是得天独厚,哪里是那些普通飞禽神兽灵兽能够比拟的。 加上她拥有第三境界的强大深厚修为,其飞行速度恐怕只有一风身旁的九天玄鸾可与之匹敌。 那些骑着飞禽神灵兽追赶的天师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们的速度比它们又要慢上一截,结果越追越慢。 只有严归真和阴太虚及四大元老、祖延等人继续拼尽全力追捕火猴和小芙蝶。 小芙蝶抽空扭头一看,知道如果拼法力来逃生,即便她的飞行天赋绝顶,但总归有耗尽之时。 于是她紧咬牙关,猛地厉啸一声,体内的紫色灵液混合着自身的精血剧烈燃烧——这种火焰没有炽热威能伤害,而是灵液和精血疯狂消耗的一种奇异状态。 这一举动代价当然极大,但也疯狂提升了她飞遁的速度,她要以恐怖的逃遁速度断绝严归真他们的追击的念头。 严归真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怪异的厉啸之后,便知道不好。 果然,刚才还在眼界之内的巨大蝙蝠身形瞬间留下一串长长的残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就像穿梭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严归真和阴太虚等人迅速释放出庞大的神魂之力,用神识去感知,却发现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找到。 他们心中一冷,知道以这种可怕的飞行速度,今日是绝对追捕不到他们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等待时机 书礼站在这里,心中无限感慨。 事情仿佛才过去不久,但已经是萦绕在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一缕梦魇,是烙印脑海的残忍血腥和痛苦的深刻印记,这里就是明王寺。 这里是他们师兄弟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战争残忍的开端,也是武帝真正下定决心要抹除佛道的直接导火索。 若说之前的金龙令是不断敲断佛道鼎盛的基石,那么这一次明王寺之战后,武帝是决心要直接摧毁佛门脚下的所有道路,让他们身临悬崖,投身葬深渊。 在这里,他看到了无数坟冢,是明王寺和南宗寺数万僧人的,也有被迫葬身在此处的云州军团士兵和少许羽林军。 佛门慈悲,尽管遍体鳞伤,也要将他们好好埋葬。 坟冢如同无数个波浪,波浪下,是一片绛紫色的血海,是人们为了各自的理想和信念而抛洒出来的,充满了激情,但也饱含愤恨。 他曾在这里和师兄火猴喝酒,酒入豪肠,创作了闻者涕零的《天地灭佛歌》。 这段时间,他和书家及其下属世家的子弟呆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和一风火猴等师兄姐弟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大武国。 这首因悲愤而宣泄的歌也被好事者记录下来了,并传遍了大武国上下,所有佛道弟子听到铿锵悲郁的此歌,无不悲伤难抑,却又壮怀提胆: 逆道溯源兮,赐彼战革。 宏光普照兮,血海翻浪。 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功德。 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 至今还在战场上坚持的佛道子弟都是经历艰苦卓绝的战斗,身披战革,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这首歌道出了他们心声。 一风振奋佛门道心的事迹也被大肆传扬,他们始终相信终有一天,缠绕着他们的孽障梦魇总有一天能够被驱散,而他们的佛光,将再次普照在大武国的山川河流、苍天和大地! 但是书家弟子们并不敢传唱此歌,他们连高声谈论都不敢,只能耳口交接,悄声议论。 书礼从书家下山之后,经历了如此多的变革,在君州城的权势场中冷眼旁观,也打开了眼界,增长了许多见识。 他此刻在书家族老和这些多数还是懵懂的少年弟子们身上,一眼就看出了别人无法看破的深藏其中的意义。 这一次来的路上,随行了许多书家族老,他们都是饱读诗书,儒家经典倒背如流,三纲五常时刻挂在嘴上,仁义道德是精神食粮。 原本这些,都是儒家圣贤体察人间总结的天地大道,是好东西,可书礼总感觉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君臣孝悌的礼教和三纲五常的观念只是他们对权势的狂热的外衣。 他们在谈论儒家礼教时从未掩饰对权力的渴望,他们从君臣之道出发,马不停蹄地往权势场中狂奔,一骑绝尘。 书礼原来在书家的时候,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早已适应了儒家的书香笔墨,也接受了这一套君臣孝悌的理论。 并且那个时候,他专心修炼,经常听从书家的命令去完成各种任务,和大多数的族老的接触并不多。 可是现在,他才从他们身上发现了这种迂腐之气的荼毒作用。 他们在出发之前已经将君州城的势力大小按照等级列出了详细的书表,他们携带着许多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古董瓷器,翡翠玛瑙,他们在路上兴奋地争执着如何结交,如何迂回,如何提大拿小,如何欲擒故纵。 他们言语之间,是对权势场的向往,眉飞色舞,俱是对书家未来占据朝廷一席的膨胀欲望。 书家千年淡泊之风终于在他们身上吹散一空。 这是这些族老身上的任务,书家此行,就是书家决定趁此乱世重回朝廷建功立业的族老占据了大多数。 因此这些族老身负着要在君州城扎根扩张,开疆僻壤的重要使命,如果直接以禄蠹权奴抨击责怪他们,难免有失公允,可这,正是悲哀之处。 书家先祖正是感受到了身处权势的局促不安和日夜惶恐,伴君如伴虎的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才决定隐逸于云州,专心研修经典,参悟圣人之道。 可问题在于,书家先祖并非一开始就是修习儒家之道,他们是靠跟随魏氏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天下才得到重要而荣耀的地位。 一个家族想要长期兴盛,就必须要有自家的传世文化。 千年之前,道教与魏氏关系非同一般,势力如日中天,根本不屑与他们交流,佛道的参禅苦修六根清净等教义让书家先祖望而却步,所以书家盯上了尚未发展到鼎盛但极得魏氏皇族赏识的儒家,借助儒家经典,教化书家子弟。 不巧的是,与儒家结缘之时,恰好碰上了“儒林焚毁”的历史事变,他们感受到了君王的权威和愤怒,以及意欲不明的压迫,虽然他们刚接触儒家经典不久,且因为是魏氏的开国功臣,所以躲过一劫。 经此一劫,书家先祖因对魏氏皇族的失望,硬生生从儒家经典中找出了“高士隐逸,淡泊宁静”等字眼,开始崇尚高山流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生活,因此举族撤到云州的山间,悉心修身,专攻此类经典书籍。 这种空明透亮的心境让书家的修炼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甚至有人飞天成圣,让书家的威名保持了千年。 可千年的时间,书家的隐逸之心早让岁月打磨殆尽,儒家经典中“学而优则仕”和“君子不器”、“富贵乃人欲”的功利之心开始萌动。 经历了这么多年,早已和君臣礼教融为一体,功利观念也根深蒂固,加上这么多年书家偏居一隅的压抑,让他们渴望重返朝廷重执权鞭的欲望得道爆发。 而这次崔铭的威逼利诱,只是书家故作庄重的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从这层的意义上来看,这些族老是卷入这场风暴的人,而入世重返权势场的根源,早就在数百年前就开始了,单责怪他们,只是怒其不争而已。 而这些尚未开明的弟子,则是顺着族老的命令而行动的羔羊,大多数都是沉浸在建功立业的兴奋中,没有自己的主见,脑中全是忠孝礼教的那一套。 可想而知,这一场战争,书家必定要经历一场不亚于开国之战的残忍牺牲,才能重新在朝廷站稳脚跟,眼前的这些书家子弟,必定要沦为战场上的尸体。 此战一过,不知还有多少能够真正享受到太平盛世的美好,而接下来他们更要面对,太平歌舞下的暗流涌动和尔虞我诈。 书家在云州的这点势力,根本入不了君州城中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的法眼。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书家就要承受这些代价。 书礼低下头,敲了敲自己腰中的青蛇剑,看着手中的《大武国资治通史》,一番思绪穿越古今。 他最大限度地利用这段时间,悉心研究大武国的历史和儒家经典,他的心胸因此而开阔,这对他以后人生道路的选择大有裨益。 他这一次出发,所携带的大部分行礼中,皆是书籍,书家的藏书之富,仅次于圣书院的务求轩,除了史书和儒家经典,还有大量的兵法谋略之书。 他从前在书家就饱读诗书,而现在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了大多数的儒家学子,他需要补充更加丰富的各类书籍,来涵养他的意气。 这种意气,化为剑法,就是剑意。 藏书阁的青衣师祖传授给他的仅仅是七招剑意,却超越了他之前所有的剑法,他对剑道的理解也更加深入了。 大量的知识和经验蕴养意气,便是孕育剑意,只待厚积而薄发。 而佛道的深邃奥妙,同样是这大量知识体系的一种,他修行的天地圣心决和迦南无念经,都是集世间丰富厚重的知识经验为一体的深奥法门。 兼修两道,让他能够更加快速地消化融合佛门灵力和儒家浩然正气,以此为填充施展的剑意,威力绝伦,让他的修为也飞速提升。 兵法谋略之书,在修行剑意的同时,也为日后运用做准备。 他立下匡扶天下的宏愿,便不是代表向魏氏皇族俯首帖耳,恭敬愚忠。 这天下是魏氏的,更是所有人的,佛道本是天下的一部分,绝不应该因魏氏加强武力统治之心而泯灭! 现在,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重返一风身旁,与他并肩扶正天地大道的时机,他相信,这个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兄妹重逢 书礼一番思绪神游,回到现实中,旁边的阿水正傻呵呵地蹲在地上,捡起屋顶上的碎石头片扔着玩。 他们来到明王寺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和尚的踪迹,但是屋宇尚在,应该是云州军团应付境界的佛道反动焦头烂额,没有来得及焚毁此处,倒成了他们书家鸠占鹊巢了。 这时,书礼看到一物从远处飞来,书礼立马警觉,等看清楚之后,眼神闪烁,任其迅速落到他的身旁,趴在了他的青蛇剑上。 书礼转过头去,却正好看到阿水也心有所感地看着他的青蛇剑,他知道阿水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深一些,有什么事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不过阿水本质较为淳朴,即便修炼天赋极高,但是心性依然如少年,他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一风刚从青山寺下山的时候。 那时候一风还是个质朴纯真的小少年,不像如今伤痕累累,也不像如今这般苦大仇深,背负着超越所有人的使命和责任,被逼得沉稳睿智,也被逼得雷厉风行——他已经从书家弟子口中知道了南宗寺覆灭的消息,也知道了一风在那种艰难处境下表现出的坚毅果敢。 他是在磨难中被迫成长起来的啊! “阿水。”书礼叫了一声。 阿水刚想伸手去摸青蛇剑上的那个发着光的东西,听到叫他,便只好从青蛇剑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来,看着书礼,歪着头,以眼神询问。 书礼知道他不善言辞,但是天资聪敏,这些日子带着他,两人相处得也十分融洽。于是,书礼说道:“阿水,我等会有件事要去处理下,你等下帮我挡住那些尾巴。” 阿水漆黑的眼珠一转,裂开尖锐牙口的嘴笑了笑,点点头。 书礼便不再言语,心意所至,身形一闪,便从屋顶消失不见。 屋顶之下,立即有两人从屋檐下飞起,朝书礼追去。 但是他们的身形刚刚飞向高空,便遇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能阻挡。 他们看到身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堵水墙,透明的水墙里面竟然还有许多发着银光的鱼儿游来游去,整座水墙挡在他们身前,释放出无形的威慑力。 他们转头,便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少年,正在一旁伸出手在水墙里抓银鱼儿,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知道,如果硬闯这面水墙,也像那黑肤少年般去挑逗这些银鱼,那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愤恨地盯了一眼阿水,立即转身飞回明王寺,目标正是那些族老的聚集之处。 书礼在前方转过头来看着阿水和那些人的动向,见到阿水轻而易举地将他们阻拦下来后,他稍感放心,同时也不免生出一种鄙夷之心。 他们,是那些族老生怕书礼半路逃跑而派来监视他的,书礼是大柱国崔铭点明要去君州的人,要是他跑了,书家就没法交代了。 可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书礼为什么会回到书家。 书家对书礼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小时候接触并修炼天地圣心决的那一刻起,便在不断地教会他儒家正道,培养他的浩然正气。 这种正气不是像书家的许多人一样,用来专门提升修炼的物质,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神。 这种精神支撑着他的宏愿和理想,他脱离书家遁入空门,虽然修炼佛门功法,可这种正气精神不但没有泯灭,反而更加充实厚重。 后来经历的那么多事,他更加明白了,这种精神正是儒家思想的内核,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随着他的眼界和心胸更加宽广,能够容纳的事物和思想也就越多。 他意识到,这种精神和佛门的理念并不冲突,儒家的这种正气精神,历经岁月打磨,蕴养和转化成了他的气节和尊严! 他回到书家,是报答书家,报恩父亲的最后一件事。 他答应了父亲此时,在他的心中便许下了承诺。 这种承诺便是君子一诺,这种深入他灵魂的烙印正是他从小孕育的正气精神的体现,他绝不会背叛他许下的承诺。 所以他才会等待一个时机,返回一风旁边,在这之前,他绝不会私逃而跑,因为这承诺关乎他心底不可动摇的气节和尊严! 这是他从书家继承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也是回报一生正义的父亲最好的方式。 这些人,这些弟子和族老,永远只盯着儒家那些部分思想给他们带来仕途官宦场中的权势欢愉,当他们深入欲壑纵横的权势场时,便会将更多意义更加深刻的、力量更加庞大的儒家思想抛却一旁,连忠孝廉耻都会成为嘴上的一口唾沫,张嘴就来,随口便抛弃在路旁。 他们现在不懂,以后也更加不懂,儒家精神的真正内涵和其中的气节和尊严。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这是他们永远不懂,更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书礼在佛道如此艰难的时候,依然记得自己和火猴师兄说过的话,立下的宏愿。 他并不在乎如日中天的儒家大道,也不在意儒道二教和魏氏拼尽全力对佛门的斩草除根般的迫害,再如何艰难,他也只记得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因为立下的志愿,变成了他的大道一部分,便是他坚守气节和个人尊严的正气之源,即便很多人都看不到他的意志,他不在乎。 他飞在空中,摊开手掌,看着手里的这件东西,他更加坚定了,即便再艰难的时刻,都会有人和他并肩作战。 一风在不知何处努力着,而他们这些师兄姐们,必定会想尽万千办法,历经艰苦回到他身边帮助他。 片刻后,书礼便来到了明王寺之后,一处山石之上。 这处山石,正是当初他们见证残忍血腥的明王寺之战,也是他们真正意义地介入佛道存灭战争。 青蛇剑上的东西飞向山石,当他顺着目光看到山石上的人之后,他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他看到了火猴和秀姑! 这是一种旁人都不理解的感动时刻,他们分开并不长,可是他们各自的经历都让他们感觉到度日如年,久别重逢,所有的苦难都能抛弃一旁,只剩下如亲情般的浓厚感情。 火猴和秀姑向他跑过来,秀姑更是一头扑进书礼的怀里,这个她从小就有些畏惧的师兄,在如今看来是这样的亲切。 书礼轻轻抚摸着秀姑的头,一时也是感慨万千,火猴也过来,拍拍书礼的肩膀,书礼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四目相对,唏嘘不已。 书礼看到火猴消瘦了许多,眼神疲惫,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眼角竟然还有一些皱纹了,他们可还都没有过而立之年! 岁月的打磨不是悄无痕迹的,他们在接下来的道路上,不知还要遭遇多少困难。 书礼眼光一转,看到了火猴背后的小芙蝶,微微点头打个招呼,小芙蝶也向他点点头,可他转向另一边是,却看到了曾经的神威将军刘毅! 他不禁目光一呆。 秀姑松开书礼,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抱着火猴的手臂,眼中含泪,低声说道:“师兄,我好想你们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交换消息 火猴听到秀姑的话,咳嗽两声,笑着道:“怎么着,没我和你拌嘴,饭都吃不下啦?” “师兄!”秀姑撒娇嗔怪道,只有在从小看着并照顾她长大的师兄们面前,她才能够放下最坚硬的一面,将小女儿姿态展现出来。 而她最浓厚的一腔柔情,则要等到一风才能释放出来。 刘毅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秀姑,在他眼里,她之前从来都是一副坚韧且脾气倔强的性格,就算在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也是十分理智冷静的样子,他从来没看到她这副柔情似水的模样。 即便当他决定和她亡命天涯的时候,她的感动和柔情也是隐藏在冷静理智的面目之下,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了解秀姑的内心。 可她的坚强和倔强,只是她的自我保护,此刻,当更为温暖和坚强的保护力量围绕在她身边时,她心中自我修建的盾壁才如坚冰消融。 刘毅此刻十分温暖地感知着这份柔情,也更加明白了他以后保护她的方式。 书礼和火猴被秀姑双手揽着手臂,书礼奇怪地看着刘毅,说道:“小师妹,这是?” 秀姑突然脸色一红,低头不语。火猴揶揄道:“这个人啊,是小师妹的跟屁虫,看着咱们小师妹年轻漂亮,起了歹念了!” 这时秀姑突然感觉到一股极重的阴寒之气从书礼身上散发出来,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书礼阴冷着脸,对刘毅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杀了你?” 火猴也被书礼吓了一跳,没想到书礼隔着这么些天不见了,修为提升如此之快。 他虽然还是玉乘境,但是他身上那股凌厉的剑意,真的让人怀疑第三境界的人是不是对手。 他倒不奇怪书礼的反应,在他眼里,自从十几年前书礼投入青山寺之后,就一直是这么副阴冷的样子,懂的东西极多,但很忧郁,也不怎么说他的想法,在和自己及大师兄元隐比试斗法时,经常收不住手。 师父笛衣法师当时告诫书礼,说他戾气太重,要多领悟佛法佛心,参透生死轮灭。 当时他们一众师兄弟都不知道戾气为何物,他们的青山寺依山傍水,如世外桃源,虽然清贫,但十分欢快和谐,从来不需要生死争夺才能生存。 如今经历了许多事的他们都明白了何为戾气,何为杀意,却更加也明白了书礼的处境,更理解了他身上的阴冷气质。 只是秀姑还有些不适应,悄悄地放下书礼的手臂,轻轻地拉了拉书礼的衣袖,低着头说道:“四师兄,你别听二师兄瞎说,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跟着我的。” 书礼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保护你?谁在追杀你吗?” 秀姑幽幽谈了口气,点点说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们已经确定是太子派人过来抓我们的。不过,来的人说,只要我们乖乖和他回君州城就会没事,可我信不过他们。” 小芙蝶此时走近他们,冷冷说道:“小师妹,这样一来你就能认清他的面目了,魏氏皇族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他们心中只有皇权,为此能够不择手段做任何事情,连自己的血亲也不放过!” “血亲?怎么回事?” 书礼那日从君州城离开,刘毅特地拦截,将秀姑带回去。 他们都是看在太子一向对他们不错的份上,判断他不会对秀姑不利,但是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故,除了了毓丘尼,这时仔细想起来才隐约觉得不对劲。 秀姑于是将自己的身份和书礼说了,火猴他们应该在之前都知道了,没有表现出惊讶,可是书礼却越听眉头拧得更紧,他远远没有想到小师妹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身世。 “小师妹,你受苦了,当初我们就不应该让你留在君州城的,这是我们的错。” 书礼一改刚才冷厉的气息,脸色缓和下来,柔声说道。 秀姑摇摇头,说道:“四师兄你说哪里的话,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现在看起来谁的错也不是。我也是离开君州城的时候,太子的人透出风声告诉我魏氏三大铁律的事情。虽然这是保护魏氏帝王的皇权,巩固武帝统治的铁血政策,但是太子也是铁律之下的受害者,他生在那个位置,也很为难,我并不怪他。” 书礼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师妹,听她继续说道:“但是我也并不希望他能够对我多好,甚至放我一马。现在的他还是太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再来看我们,必定又是另一番心思。我对他,可以说是完全不抱幻想,血缘只是我们唯一的联系。 “但是我并不想承认这段关系。在我心中,我的兄长只有你们,还有去世的憨憨的金罗师兄和不善言辞喜欢唠叨的元隐大师兄。其他人,再怎么亲密也只是过客,我并不想牵涉其中。我就是我,待我最好人我认,待我不好的人,即便是血缘如海深,我也不想认。” 火猴看着小师妹,从她眼中并未看出故作矫情的掩饰,而是十分真切而倔强的洒脱。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承认就不承认,有什么了不起,你现在师兄我,可是顶天立地的星宿神兽,有朝一日,等师兄成了神,一定让你当最美的小仙女!” 秀姑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说道:“二师兄就你这么犯色戒,还能成神,小心神仙们把你的腿打断!” 火猴把眼睛一瞪,说道:“屁,哪是你师兄犯色戒,是这个女人脸皮太厚了,盯上你英俊潇洒的师兄了。更何况,师兄有的是方法修炼成神,不行你问你小蝶姐。”说着猛地咳嗽了几声。 秀姑连忙拍拍他的背,小芙蝶在旁边白着眼嫌弃道:“怎么不美死你算了,还盯上你了,要不是我,现在你还在太清门的山洞里被人当猴耍呢!” 说完,却不放心,走过来和秀姑一起扶着他。 书礼却听出其中的深意,火猴虽然喜欢胡咧咧,但是也算言之有物的,问道:“小蝶师姐,你们是如何逃脱太清门的,又经历了什么?” 小芙蝶于是一五一十地将他们在太清门的所见所闻说给他们听,火猴一度想插嘴胡扯,身体受伤严重,咳嗽不止,话到嘴边又被小芙蝶拍着他的背拍回去了。 可是书礼和秀姑以及旁边的刘毅却越听越心惊,他们不知道太清门中的秘密竟然如此惊人,大武国的权势风暴中,竟然牵扯了如此多不可言说的复杂机密。 他们曾经以为佛道存灭之战,不过是佛道的过度膨胀而引起的灾祸。 可现在看来,这个原因仅仅为其中之一,皇权的不可侵犯,体现在了所谓的三大铁律的严格控制上,也体现在方方面面,辖制太清门,拉拢圣书院,剿灭南宗寺,这背后都是魏氏皇族权威在施加影响。 这一场战争,对所有人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大家各有所需。 对书家,是重新在朝廷站稳脚跟的机会,对太清门,也有道义之争,却主要是听从魏氏的命令行事,说不定后面还会牵涉到人神界更复杂的层面,对圣书院,有道义之争,也有分割利益的私心。 而对魏氏,则是全盘操控三教,只能任其征服而不能反抗的庞大野心。 多方各怀心思,却只有佛道众僧真正身处灾厄劫难之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 再度启程 说完之后,他们沉默了许久,一时难以消化如此多的重要信息。 半晌,书礼才拧着眉头,向刘毅问道:“你之前在君州城,可知道这些事情?” 刘毅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是属于魏氏的核心隐秘,我们自然难以知道,连太子是否清楚,都不能确定。 “我之前只知道大武帝宫之下确实有一位实力强大的修炼者,但绝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位弥留在人间的神祇,更没有想到是星宿神。至于太清门与之的关系,还要献祭,还有什么神阙、神昭,更是难以知道。” 书礼低头思索片刻,说道:“如此一来,二师兄,恐怕太清门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现在怎么办?” 火猴喘着粗气说道:“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已经在屁股后面追了我们一路了,现在说不定就在追我们的路上。我们想去南宗寺看看,寻找一风的下落,找到他之后,再想办法。 “我们也不知道一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又是如何想的,但我想,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小子了,必定在构想自己的计划,我们只要从旁协助就好了。书礼,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书礼摇摇头,道:“我答应了父亲,要代表书家前往君州城,这是我的承诺,我必须要去完成。另外,我还想去圣书院的务求轩去阅览一下他们的藏书,我隐隐觉得从书家青衣师祖那里得到的剑意七式和儒家经典大有关联。而这需要阅读大量儒家书籍,只有在那里才能弄清楚剑意产生的源头。做完这些事,我就会去和你们汇合的。” 火猴笑道:“四师弟,我发现你去书家呆久了,也有些老学究的迂腐气。什么承诺不承诺的,我们去找到一风,再帮助佛道赢得这场战争,也能完成你的心愿,何必这么执着呢?” 书礼顿时气息一冷,有些生气地说道:“师兄,这是事关我的个人尊严,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说修佛之人只会背信弃义吧?更何况,我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我离经叛道,也只能这样报答他了!” 火猴收敛笑容,眼睛盯着他道:“书礼,我们都是被武帝追杀而逃出君州城的,崔铭心机太深,你可知你这一去,生死难料?” 书礼眼神炯炯,点了点头。 火猴顿时神情一敛,点点头,说道:“好,师兄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和一风随时等你回来。” 书礼语气也缓和下来了,说道:“师兄,我看你受伤颇重,最近我也有看相关医药修炼之道的书籍,要不我给你疗伤试试看?” 火猴咳嗽两声,笑道:“算了算了,虽然我们都是以佛门的功法做底子,但你的剑道和我的神阙修炼之道大相径庭,何况你身上的剑意那么凌厉强盛,等下没被你治好,反被你伤到了。” “可是你这伤?”书礼还是有些不放心。 火猴朝小芙蝶一努嘴,笑道:“你小蝶师姐之前给过一颗丹药给小师弟,就在这里,帮他疗伤,还记得吧,放心,有她在,我死不了。” 小芙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那好吧。”书礼思忖片刻,转头向山下看了一眼,只见山下有几股威能波动。 他知道是阿水在帮他阻挡那些族老,他快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暂时分别,我会尽快去找你们的。” 说着,便要往山下赶去,火猴突然叫住他,书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原来是刚才飞向他的那只火萤。 他刚才是发现了这只火萤,才瞬间明白火猴就在此处不远,联想起第一次来此的情形,才赶到山顶之上和他们会面。 不过这时书礼也不知道火猴要做什么。 只见火猴笑道:“这火萤,自从吃了我的神阙天火之后,变得十分古怪,像永远吃不饱似的,以前喜欢嗜火,现在看到什么就爱吃。 “不过,它也变异得十分厉害,上次在太清门,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它的分身也变得乱七八糟的,竟然可以分出冰属性的分身,那一只我便给了小师妹,毕竟她主修的神通也是冰属性的。 “刚才它趴到你的剑上时,它也啃食了一些你青蛇剑的气息,我让它分化出一只分身,跟在你身边,我再教你怎么和它简单沟通的秘法,它飞遁速度极快,有什么事情急需要联系的话,你让它来找我们就行了。” 说着,火猴一召唤,火萤身上腾起赤金色火焰,却迅速分化出一只青色且带点银光的分身,在火猴的指示下飞向书礼。 书礼用手掌接住,也觉得十分神奇。 在火猴教给他简单沟通之法后,他将火萤分身受了起来,对他们双手合十,说道:“师兄师妹,我相信佛道会因为我们而变得不同,也会因为不会被湮灭。就此告别,山水再重逢,万万珍重。” 他立即转身,往后一跃,迅速向山下明王寺飞去。 看到书礼离去的背影,小芙蝶才轻声说道:“火猴,你知道我并没有丹药吧?” “我知道。”火猴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想让四师弟放心地离开。” “可我不会让你死的。”小芙蝶眼神坚定。 火猴微笑着点头。 “二师兄。”秀姑紧紧抱着火猴的手臂,一脸忧色地看着他,轻轻地呼唤他一声。 火猴转脸看着小师妹,说道:“有些伤不会好的,可我觉得很值。小师妹,你不知道我在路上碰到你的时候,是有多高兴!我觉得,就算在太清门丢了半条命,能再见你们一面,都是死而无憾了。更何况,我现在只是烧掉了体内一半精血,以后想办法补回来就行了,不用太担心。” 秀姑低着头,还是有些不忍心。 小芙蝶拉着秀姑的手,说道:“小师妹,我记得一风身为佛子,好像天赋异禀,上次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身体蕴含的强大法力。那是一种普照万物的能量,火猴回到他的身边,或许就能好起来了。” 秀姑这才抬起头来,瞪着眼眸,她突然想起来,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都曾经说过一风身为佛子,有聆听妙音历地狱,无尽妙法生万物的深奥法门。 她还想起小时候在一风身边发生的各种怪事,什么金莲果,还有青山寺周围会突然出现一些奇花异草,当时他们还去摘着玩,或许,一风真的能够治好师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连连点头,对火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一风吧,我从来没离开他这么久,现在就想见到他!” 刘毅刚才他们三兄妹叙旧,他一直插不上话,听到秀姑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于是,小芙蝶身上金星紫雾闪动,摇身一变化为一只巨大的蝙蝠,双翼一展,载着他们朝着南方飞去,目标,正是南宗寺。 他们不会知道,他们这一次的行程,将会在大武国掀起怎样的狂风和暴雨。 在距离南宗寺很远的地方,一风站在一处城墙上,看着城外的情况,心中沉郁。 他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这一次,又不知道要死伤多少无辜之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竹林遭遇 一风站在这风雨将至的城墙上,不禁回想起几天前。 因为霸敦侯后来发布在大武所有军团的通缉,要求军伍中所有斥候和御空梭巡队,都注意警戒天上的一只黑色鸾鸟。 那是罪大恶极的佛门佛子及其坐骑,又发现着立即通知并组织周围军队进行围杀。 一风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武国上下,他深切感受到了大武军团对他的仇视。 大武军团都清楚地知道了在明王寺之前的惨烈战争,云州军团损失数万人,这放在任何军团中,都是极其惨痛的代价。 因为这佛子,他们被迫败走,未能捍卫大武国军团的军威,反而让大武国各州境的反叛佛僧团士气大增。 佛僧们从此事上了解大武军团虽然强悍,但并非不可战胜,进而僧团们大肆的进攻,让各州境的军团都吃到了苦头,损失不可谓不严重,深刻体会到了云州军团的痛苦。 幸亏他们暂时还不清楚南宗寺和羽林军团作战的事,霸敦侯虽然发布了联合追杀的通缉令,但是并未将事情抖露出来,那会践踏他和羽林军的尊严,影响他的在军伍的仕途甚至性命,武帝对于剿灭佛道之事已经越来越火大了。 在赶路的过程中,因为大武军团尤其是云州军团的同仇敌忾,在飞行赶路时状况百出。 遇到一些云州军团的小股战队他都是速战速决,或者直接逃遁,因为他知道稍一犹豫,马上便有大量的军团集结,欲杀之而后快。 一风和九狱玄鸾只好每日飞一段,走一段,躲躲藏藏地往青山寺赶路。 这一天,正好他们落地赶路,那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在冬天的寒风凛冽肆虐下,依然有许多竹叶变黄飘落,在地面垫上一层枯黄却依旧锋利的竹叶。 玄鸾缩小了身形,落在一风的肩头,一风十分惊奇玄鸾的修炼速度,它完全超出了他对修炼的认知。 从它诞生伊始,便拥有得天独厚的超凡天赋,它的清鸣厉啸,有震慑神魂的神威,除此之外,竟然还能让一风的神魂恢复速度加快,简直不可思议。 它的翎羽,有极高的防御力和灵活性,它能吞噬烈火,也能喷吐业火——虽然这业火和一风释放出来的业火一般,只有真正业火的部分威能。 但这对普通修炼者,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强大神威了。 最神奇的是它的修为,增长的速度简直是难以预料,若以修炼者三个境界来区分,它诞生就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可以一风并肩了。 再过不久,恐怕就要超越一风,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谁是谁的坐骑了。 一风也曾仔细观察玄鸾的行为,并未发现异状,恐怕这浴火而生的玄鸾,真是九泉之下地狱的神灵,不能与凡间的神兽比拟。 不过一风倒是十分期待它突破第三境界时能够化身为人的时刻,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总觉得它必定能带给他惊喜。 一风边想边走,时不时地转头看着玄鸾,玄鸾被他盯毛了,抖着金冠,两只眼睛金光一闪,尖叫两声,扑腾着撇开他飞走了。 就在这时,一风听到了前面有打斗之声,立即找到一处土坡躲避。 等了片刻,发觉那片打斗之声仍在继续,明白不是针对自己而来,便小心摸索着向前探去。 在竹林的一片阴暗的区域,有一片水洼,平时积蓄着雨水,水质昏黄浑浊,此时有一群人骑着马正在围攻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泥沼中,浑身涂满了泥水,脸上都是污泥,看不清面目,但从他的光头看,是一个佛僧无疑。 他手中拿着一根法棍,看起来还算一般的法宝,但在这群人的围攻之下,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 他气喘吁吁地拄着法棍,佝偻着腰,十分吃力地抬着头,戒备着围攻他的人。 围攻他的人是一群身着厚重甲胄的军伍战士,看起装束,正是云州军团之人。 再凝神细看,一风竟然发现那领头之人十分眼熟,细细一想,想起来正是那天夜里从明王寺赶回南宗寺时,路上遇到的安明王的两个属下,一个精瘦汉子和一个魁梧大汉。 他们为首,带领着有近百的军团战士将中间的佛僧团团围住,那精瘦汉子提着缰绳,坐在高头大马上,盛气凌人地道: “死秃驴,我们不去找你们的麻烦,你倒要来碍我们的事,谅你还有点修为,赶紧让开,否则,我李乙杀过的和尚没有上千至少也过百了,多你一个不多,就算要费点力,今日也要把你剁了!” 那和尚闻言,力气耗尽,喘着气没有答言,但身体往前动了动,似乎要将什么挡住。 一风凝神看去,发现那和尚脚旁的泥沼里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滚满了泥水,一动不动,像失去了知觉,原来那和尚是要保护他! 李乙看到他的动作,被他惹恼火了,下令道:“程甲,把这死秃驴给我杀了!” 那魁梧大汉闻言,顿时提起一柄斧头,策马冲上前,顺势劈砍向那个和尚。 可没想到那个和尚虽然十分疲惫,却在将死之时激发了最后的潜力,提起法棍,金光一闪,狠狠地敲击在程甲的手臂上。 程甲顿时吃痛,将斧头一丢,甩出去好远,人也坠下马来,摔在泥坑里,痛得嗷嗷叫,在泥水里打滚。 可那和尚似乎也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拄着法棍跪倒在地,低垂着头,却仍然将身后之人挡住。 李乙见状,更加怒火焚烧,他将腰中的军刀抽出来,那是一柄大武军团制式的狼牙军刀,是副校尉级以上的人才能够使用。 即便使用之人无法修炼,同样也能够激发法阵之力,发挥非同凡响的威力。 这是专门为大武军团少数不会修炼的军官打造的,当然如果是修炼之人使用,自然能发挥更大的威能。 这些大武军团中打造武器的机构中,都有太清门的阵法天师的身影,这是武帝的命令,以此增强大武国军团的实力,也是太清门为魏氏竭心尽力的又一方面。 狼牙军刀在李乙的手中绽放黑色幽光,一股阴寒的气息释放出来,李乙冷笑着,看着地上跪俯的和尚和其身后的躺在泥地里的人,说道: “当初,让你跟我们一起去投军杀和尚,你偏要搞什么解甲归田,假装清高。现在你只是一个臭乞丐,而我已经成了云州军团副校尉,不日就要立下战功,成为偏牙将,我将是云州第一个非修炼者的将军!” 说着,李乙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大笑几声,随后手臂一挥,喝道:“而你,颜隐山,只能和这秃驴一样,成为路旁的一条死狗!” 这躺在泥地里的人竟然是当日的农民起义军首领,安明王颜隐山! 他的手臂上举,刀口向下,作势欲朝马下和尚斩去,那和尚像是感觉到了死期将至,突然抬起头,从喉咙里撕心裂肺地吼出一声: “一风!师兄再也见不到你了!” 狼牙军刀无情斩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僧恶趣 刀切割风的时候,带起的尖啸是一片令人心寒的死寂。 那个和尚自然是青山寺的大师兄,一风的最敬爱的兄长,元隐。 而元隐仰起头的瞬间,心中只有绝望,只有那片狼牙军刀挥起是幽暗的黑光。 他知道那片刀光接下来会轻易地割破自己的脖颈上的皮肤,然后迅速切入,将自己头颅从脖子上砍下来,他不知道会不会有痛楚,或许这痛楚是他对这个人世间最后的感知了。 就在他想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根手指,发着金光的手指,犹如寺内供奉的佛祖金相的那轻轻一指,似慢又极快,恰到好处地轻轻点在那片黑光之上。 顿时黑光闪出一道金光,猛地爆炸开,黑光瞬间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威能的余波炸裂,就快要波及到元隐身上时,一只手掌挡在了他的头顶,将爆炸的余波全部防御。 而元隐再看前方,刚刚那个叫嚣着的李乙已经撞碎了无数杆坚韧的翠竹,摔在了数十丈之外,大口地吐着血。 当元隐慢慢转头,看到救自己一命的恩人时,他只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用一双更加深邃且稍显怪异的眼眸盯着自己,眼里泪光闪闪。 这泪光他倒很熟悉,因为他十几年里,看过了无数次,在师父喝骂他的时候,在火猴为大不尊变着法欺负他的时候,在自己在他调皮的时候教训他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见过了这泪光。 “一风啊!——” 几乎是哭喊着,一声嘶哑的喊叫,让一风已经坚韧的心差点瞬间破碎。 他跪在地上,扑向元隐,将他紧紧抱住。 元隐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力量包裹着他,他能够感受到力量中蕴含的激动和温暖,他的眼泪掉下来了,把脸上的污泥刷出两道印痕,他哭着道: “一风啊,师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风啊,你怎么样了啊?不,不是,师兄听说好多寺庙都被拆了,还听说南宗寺也被毁了,师兄担心你们啊,我想去看你们啊!差点见不到你了,一风啊!” 一风听着大师兄语无伦次的话,不住地点头,说道: “大师兄,我没事,二师兄四师兄和小师姐都没事,他们在其他地方,我也很担心你们,想回去看看你和师叔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 元隐慢慢推开一风,上下仔细看着一风,用满是泥物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说道:“好,一风,你长大了这么多,师兄都快认不出你了,让我好好看看。” 一风把元隐扶起来,说道:“不着急,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聊。” 他说着弯腰去扳还躺在地上的颜隐山,只见他翻过身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到头顶的这个人,模模糊糊地问道:“是,是佛子吗?” 一风点点头,扶着他坐起来,又看了看他的情况,推测他大概只是情绪激动昏倒,身体倒没什么大碍。 颜隐山挣扎着站起来,一风扶着他们俩,准备离开这里,但只听得齐刷刷的一阵脚步声,那上百个云州军团战士紧紧将他们围住。 一阵咳嗽声传来,只见不知何时,被元隐一棍敲在地上嚎叫的程甲悄悄跑了过去,将李乙从远处扶着回来了。 一风看着他们,冷笑道:“程甲,你倒是皮糙肉厚喜欢装死,没想到还挺贼,果然是混过战场的人,装死之术驾轻就熟啊。” “小秃驴,别得意,老子知道你厉害,可这些人都是李乙大哥亲自挑选的云州军团强悍的战士,想要从上百支战戟中活下来,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程甲瞪着眼睛,喷着唾沫说道。 李乙手臂搭在程甲身上,另外一只手上的护臂破碎,手臂上和手掌都血肉模糊,那柄狼牙军刀早已炸得粉碎,手指滴着血。 他咳嗽出一口鲜血,抬起头狞笑道:“小和尚,有点本事,要不是吴将军送给我的护身甲,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活下来,只不过到此为止了,今日你休想竖着走出这里!” 一风眼神闪动,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和杀意,冷冷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开杀戒,给你们一次机会,快从我眼中消失。” 李乙眼睛一眯,眼神一动,立即有两名战士挥舞着战戟向他砍来。 一风敏锐地感知到这两个人不同于普通军团战士,攻势中似乎有一点微弱的法力波动,想来是并未入门的修炼者,只是借助微末的修炼天赋锻炼的身体,体格比旁人更加强大。 战戟上雪白刃光闪动,很快就来到了一风三人面前。 一风松开扶着元隐的手臂,错步向前,直接向他们挥动一拳。 金色拳芒刚一闪烁,便看见两个战士的战戟炸碎,两人也向外摔去,带翻了后面的十几名围拢的战士,十几名战士在地上滑行了十几丈,才将这股威能消解掉。 李乙和程甲惊讶地看着一风,却看见一风目光一凝,盯着那些倒地的战士,只见那些战士在狼狈倒地之时,纷纷掉落头盔兜鍪,露出一层浅浅的黑色头发。 一风瞬间明白了,他们都曾经是和尚! 李乙看出了一风的不对劲,突然下令道:“所有人,把头盔摘下来!” 那些剩下的战士莫名其妙,但不敢违抗军令,大武军团中军纪极严,稍有违反便要吃大亏,因此都服从命令摘下头盔。 一风眼神一凛,他环顾四周,发现李乙手下的这近百个战士,无一例外,都是和尚! 李乙看着一风的表情,憋着咳嗽,哈哈大笑。 自从上次他在安明县城通过几个和尚占据了县城,当了一段时间的县城豪强之后,他发现这些修炼过几天的和尚都比常人要厉害许多。 他带领数千人投军之后,想尽了办法,献尽了好意,终于从云州军团一个副将手里讨来了军令,可以挑选那些刚刚投诚的强壮和尚,自成一校,也算是对他带人来补充兵源的奖励。 虽有一个正校尉,但那个校尉手里还兼管着一校,就将这支小股军队全权交给他管理。 那些真正修为强大的和尚自有前途,根本轮不到他,但这些半吊子修炼和尚已经足够让他威风八面了。 另外,他心中看着这些以前的和尚,在他的命令下去杀死另外的和尚,总有一种大权在握操控人命的权势满足感和恶趣味。 自从他在安明县城享受了权势的美妙感觉,就再也挣脱不了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令他的灵魂产生了畸变,但他乐此不彼。 现在他看着一风难看的表情,正中他的心怀,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他不顾伤势,大笑两声,说道:“小秃驴,没想到吧?他们都曾经是和尚,和尚杀和尚,好不好玩?我觉得很好玩!” 一风脸色极其难看,他一一看过去,看着他们的脸,心中不知是悲凉还是愤怒,他冷冷地问道:“说说看,你们都来自哪些寺庙。” 李乙看着一风的样子,越来越觉得有趣,大声呵斥道:“说啊!大声点,告诉他,你们哪座庙来的!” 一个战士犹豫了一会,支吾着说道:“清隐寺。” “清隐寺。”一风喃喃念道。 “雷鸣寺。”另外一位也开口了。 “雷鸣寺。” “我们来自青萍寺。”旁边几个人一起说道。 “青萍寺······” “我们是明王寺的。”说话的人声音有点变样。 “明王寺!嗯,再说。” “一风师兄,我们是南宗寺的。”有几个人尽量小心翼翼地说道。 “南宗寺!!好!”一风冷喝一声。 他顿了顿,脸色平静地说道:“够了,不必说了。手中没有伤过僧人性命的,立誓不再杀僧,赶紧给我滚开!” “手中有僧人性命的,就没必要走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竹林辩道 听到一风的话,所有人都一呆,元隐看了看他,眼神忧虑,欲言又止。 “凭什么?!” 一位战士在惊愕之后,愤怒地说道。 随即又有人附和,大声嚷嚷。 一风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佛门本是自由地,来取皆自由。但是你们见势不妙,逃脱佛道,可见心意不诚,这也罢了。但是你们反过来倒打一耙,本是菩提心,手沾佛僧血,便是忘恩负义之徒!佛道陷入如今的境地,你们也是推到这堵墙的罪恶之人!” “你懂什么?!”另一位军团战士不服气,涨红着脸说道:“我们当了和尚之后,才发现里面的水那么浑。上面的人,享用着锦袍玉食,我们呢,砍柴挑水这些粗活都是我们做。” “这也算了,但是一有不顺就打骂我们,甚至不听话的人被打死的也有,反正朝廷压根不管寺庙,我们很多人都是伤痕累累。” “还有,他们要逼着我们去向僧祗户征税,征不到就逼着我们拆毁房屋,牵走倒卖牲畜,甚至还要杀人。我们在下面累死累活,就是供着上面的这些活菩萨,我们早就受够了!” “就是!你知道吗,大多数佛寺中,和尚也不念经,佛像也不拜,甚至落了灰也不擦,神像破烂也不修补,天天端着算盘计算征收粮税,日日盯着香火箱盘算着钱财,他们就是一群吞噬百姓血肉的吸血恶魔! “现在武帝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为民做主,消灭佛道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蛆虫,我们为什么不站起来,去反抗这些恶僧?凭什么你们就是对的?” 一些军团战士也愤愤不平地喊道。 一风的脸色平静,但是目光炯炯,缓缓说道:“你们中间一些人,原本不过是无人领养的孤儿,是佛寺中的和尚发慈悲心,将你们养大。我相信,大武国许多佛寺中,你们说的这些人当然存在,可是,这些人早就见风使舵,像你们这些人一样,远远逃出了佛门,还用得着你们去斩杀?” “现在流血拼死抵抗的,都是对佛道,对佛念,有敬畏之心的人。你们恩将仇报,将这些拥有宽宏慈悲心之人杀死,就是在消灭大道,泯灭良知!” 一些军团战士悄悄地低了头。 一风眼神一凝,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投身佛门?是因为对佛道的信仰吗?你们有些人比我还小,你们当初走近寺庙的时候,知道菩提空明几个字怎么念吗?” “你们大多数,不过是你们父母当年看着佛门中有利可图,想方设法将你们塞进佛寺,只不过也是要加入你们所说的蛆虫的队伍。” “你们本就是居心不良,又谈何站起来,又浑说什么反抗?你们对佛寺的佛图户颐指气使的时候,你们糟践征收的僧祗户的时候,真的是百般不忍,万般无奈吗?” “你们可曾记起了你们当初的那副嘴脸?!现在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当初百姓们看待你们时,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所有的这些,我虽年轻,但在下山之后的路上,在灾民泛滥的去君州的官道上,在君州城中,我亲眼看的,亲耳听闻的,明白和了解的,比你们实在多出太多。” “你们中间有多少是真正明白佛道的?你们如果真正怀揣着一颗向佛之心,而怒其不争,那为什么要亲手杀死佛僧?” “你们以怨报德,又以何来报怨?!” 元隐出神地看着身前的一风,他发觉一风不仅是个子已经长成了大人,他的心智和思想,都已经超出他这个大师兄太多,甚至比师父和师叔祖,都更加深邃厚重。 他明白,这个小师弟已经蜕变成了他可以仰望的存在,他感到非常欣慰,又包含心酸,他很清楚,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成长到这种地步啊。 这些曾是佛僧的大部分人都悄悄低下了头,李乙看到事情不对劲,立即怒喝道:“跟他娘的放什么屁,拿起战戟,给我杀了他们!” 一风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说道:“看在你们毕竟是佛门弟子的份上,你们发誓,此后绝不杀僧,就走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犹疑着不知道怎么办,李乙面色一狞,喝道:“所有不听令者,以大武军团军规处置,遁逃者,通缉追杀,至死方休!” 他们进入大武军团的第一件事,就是背诵云州军团军规,因此知道军规的残酷,许多人都开始握紧战戟。 李乙见状呵斥道:“他只有一个人,任他多厉害,还能一瞬间杀死我们上百人不成?听我命令,所有人装发千机弩,把他们射成豪猪!” 所有人都开始动起来,摸出了腰中的千机弩,装上了弩箭。 一风见状,冷冷地说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是生是死,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要知道,这种机会有多难得,一旦你们投入战场,就要有以命相搏的觉悟!生死,可再不是你们说了算!” 没有人听他的,全部将弩箭对准了他们三人。 元隐有些不安,心中也不忍,他不知道现在一风的实力,但隐隐觉得一风能够说道做到,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一风,佛门慈悲,你······” “大师兄,这个我们稍后再说。”一风打断了他。 此刻元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从小乖巧听话憨厚的小师弟,现在已经如此可以明辨世情与佛理,如此果决。 虽然小师弟仍然对自己感情深厚,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教训他的大师兄了,在这个乱世中,他的经历,他的修为,他对佛道的理解,已经通通落后小师弟了。 终于,所有人的弩箭都已经准备妥当,千机弩胜在小巧灵活,但威力不俗,单手可持,装箭便捷,可连发四支,在中近距离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爆发最大的伤害。 如此近的距离,一风三人就等同于稻草人,只能等待着被射成豪猪。 这些人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开始为刚才的争辩感到脸红,是啊,现在这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用得着跟他解释为什么要叛出佛道,为什么要屠杀和尚吗? 他凭什么?他配得上吗? 他们已经对刚才说出的话感到懊悔,这会让李校尉看低他们,以后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小鞋穿,真是得不偿失。 可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争辩呢? 为什么呢? 他们想不通,也来不及想,因为李校尉已经下达了命令:“射箭!” 上百支尖锐的箭朝着一个方向,朝着正中央的三人射去,他们的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三个人被上百支弩箭穿透时,鲜血飚出,撒到天空的景象,他们的耳中已经听到了这三人的哀嚎和惨呼。 即便是颜隐山,甚至元隐,都再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降临。 当弩箭离他们只有一丈距离时,他们突然看到有一道火光闪动,一道火墙将他们包围,黑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从中散发出来的,竟然是炽热和阴寒交织的复杂而磅礴的气息,所有的弩箭如约而至,但都被火墙挡在外面。 弩箭犹如插入了一堵坚韧的墙中,瞬间便覆盖了一层冰霜,再眨眼间,被烧成了飞灰。 所有军团战士的心开始慌了,眼睛干瞪着,嘴巴张开,那可是精钢打造的弩箭啊! 一风冷着脸,手臂猛然往上一举,拳头轰出,大喝一声:“心魔化莲!” 他的拳头之上空间扭曲,瞬间凝聚出一朵三尺金莲,随着他一捏拳头,莲花猛然爆炸开来,散成无数瓣莲花片,所有莲花瓣瞬间朝着四面八方射去,目标,正是所有的军团战士。 几乎在一瞬间,大部分人都被花瓣击中,所有的花瓣在刺进他们的肉身时猛地炸开,一阵阵金光炸裂,顿时血肉横飞,被射中头颅者直接炸裂,血浆泼洒,腥臭不已。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刚开始,那些反应稍快的,修为较深的,试图抵挡着莲花瓣的攒射。 他们用那点微末的修为注入手臂之中,光芒流转,他们感受到了修炼者的力量,感受到天地灵力赐给他们的神力,他们仿佛也感觉到了生的希望。 他们挥动手臂,阻挡着射向自己的莲花瓣,花瓣射在他们的手臂之上,并没有射穿。 他们油然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他们才是真正的勇者,他们才是世间的主宰,杀几个和尚又算得了什么?!我还要杀更多! 就在此时,莲花瓣爆开,金光绽放,威能冲击着他们倒退几步,他们突然感觉到一股炽热的威能在手臂上延展开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阴寒的力量在侵蚀着他们的血肉。 他们定睛一看,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们的手臂燃起了黑红火焰,黑色火焰瞬间蹿遍了他们的全身,从他们的口鼻和眼睛钻了进去。 他们即将感受到,由灵魂深处产生的焦灼和干渴。 而红色火焰将他们的手臂上的护臂和衣裳烧毁,然后他们手臂上的血肉竟然一块块地掉落下来,如同泥块般掉落在地。 瞬间,他们的手臂便露出了白骨,事情发展之快,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一种生不如死的剧痛。 “啊——” 饱含痛苦的嘶喊声,震荡在竹林中,无数苟延残喘的枯黄的竹叶再也支撑不住,萧索簌簌而落,与爆开的漫天血雾一起,在空中四处纷飞······ 第三百五十章 苦海恶魔 往南而行的路上。 元隐和颜隐山在一条小溪便洗刷了一番,尽量清洗干净了。 此时元隐一边走,一边拿着眼睛不断地偷瞄着一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啊,那一幕给他的影响太深了。 在青山寺,从来都是岁月静好,虽然从大武国颁布了八道金龙令,让青山寺近半年的香火少了许多。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靠香火过日子的,后山上有他种植的蔬菜,还有各种野果,小溪中有清冽的泉水。 往年香火钱用不完,除了点灯上供等用,还剩下不少,购买粮食足够了。 院里还有石磨,只要几斤豆子,磨上浆水用火煮开,压成豆腐,便能够吃上几个月。 不论外面如何变化,青山寺的日子总是过得清闲舒心,从来没有大的烦恼。 最大的变故就是在一年多前,被玄阴派和所罗门盯上,他们失去了两位挚爱的亲人,可从一风他们走后,又是过上了云淡风轻的日子。 虽然他也是底层修炼者,超出凡人许远,但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甚至可以说,在师父的敦敦教诲下,几乎没有杀生过。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次性死去这么多性命,并且死状那么凄惨,这是他看到的最惨烈的景象: 上百个人被一道神通散发的花瓣射穿,并且不断爆炸,甚至还爆出两股诡异的火焰,将他们的魂魄烧穿,将他们肉身瓦解,响起的那一阵阵哀嚎惨叫声,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刚才在溪边洗刷的时候,洗在溪水中的最多的,不是污泥,竟然是血迹。 死去那百多人的鲜血仿佛全部堆积在他们的身上,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厚如此多的人血,这一切,都将是他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此之前,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恐怖的一切,竟然是他疼爱的小师弟造成的! 他还看到,一风用一个法螺什么的东西,在死去之人面前收集了什么,这更让他于心难安。 一风敏锐地感觉到了元隐的情绪波动,他没有故作姿态,脸色平静地说道:“大师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犹豫,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小师弟。” 听到这句话,元隐心中一暖,稍一思索,便开口道: “一风,不是师兄责怪你,而是我实在为你担心。你从小在寺里长大,可能是我们几个师兄不会教,所以你才会如此偏激。他们是有错在先,可是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杀了他们,即便师兄于心不忍,但已经难以挽回了。现在师兄是担心你堕入修罗道,那可就真的会万劫不复了。” 一风闻言,沉默了片刻,转头脸色平静,但目光闪烁地看着元隐,缓缓说道: “师兄,你如此担心我,我知道是处于关心,心中很温暖,也很感激。但是师兄,你看过成千上万的灾民死在面前吗,你看过数万僧人战死沙场吗?” 元隐闻言,默默缄口。 一风见状,淡淡笑着道:“师兄,你别多心,我这么说,并不是显示自己多么有见识,有本事。而想说明的,那就是,死亡在我的眼中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元隐看着一风,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这个面目年轻的小师弟,要经历多少死亡,才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这实在不是一个尚未满二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可偏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再也没有返璞归真的机会了。 一风微微摇头,说道:“佛道之乱的根由,我已经十分清楚,我也曾支持对佛道进行变法,让佛门重归清净,让和尚能够每日诵经念佛,回归到真正的修佛之路上来。 “可是现实是,武帝实在不能容忍违逆他的人。我承认,一开始是佛门发动的战争。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因为武帝前面几道金龙令,或许他们实在不能够忍受佛道从被魏氏皇族宠幸的神坛,一下子跌落在泥沼中,或许是舍不得往日的那份香火金钱和良田地亩,所以他们才会极端反抗。” “而对于统治大武国上千年的魏氏,他们强势惯了,三教中莫有违逆者,否则便是‘儒林焚毁’,再则就是佛道灭法。” “因此,武帝才会变本加厉,又下了几道金龙令,誓要将佛道斩草除根,战争,已经难以避免了。” “而我要做的是,如何保存佛道,不至于泯灭。基于现在的状况,如果只言片语,就能超度世人。超度如果对我们赶尽杀绝的军团有用,我将泣血吐魂,也要感化他们。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师兄。” 此时,颜隐山听到这里,开口说道:“大师父,一风说得对,如今武帝已经发动了佛道灭法战争,就像一个下坡的大木车,已经停不下来了。” “每一个轮子代表了不同的权势利益,崔铭的六大军团,此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地在拆着寺庙,在他们眼里,那都是金灿灿的银钱,是连片的肥沃良田,是无数壮实的兵丁。道门不日也要参加灭法战争中,届时利益的纠葛更加复杂,武帝可谓是骑虎难下了。” 元隐越听越觉得晦涩,在他简单而淳朴的思想中,只要大家都放下武器,自然便没有杀戮,也没有了战争。 一风看着元隐,认真地说道:“师兄,你放心,我心中依然有佛门慈悲。是对忠诚于佛道信仰的佛僧的慈悲,是对无辜百姓的慈悲,是对与此无关的天地万物的慈悲,唯独不是对将我们赶尽杀绝之人的慈悲。” “那是假慈悲。” “师兄,我的使命就是要在这场劫难中,将佛道火种保存下来。在这场腥风血雨的战争中,对敌人的仁慈,必将使佛道毁于一旦。” “眼下的世道,就如同佛道身在炼狱,我要从炼狱中将佛道信仰举上去,重新让它发出光芒,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学着冷酷,只有对敌人冷酷,我们才能生存下来。” “如果刚才我一再仁慈,那上百支箭将我们射死,我们固然是仁慈了,但是对佛道,又有何益呢?他们会将我们的头颅砍去,成为他们炫耀的战功。” “或许,这是有成佛仁心的高僧大能可以选择的道路,但我不能选,因为我的路,远比他们的要更加艰辛和残忍。” “我可能注定成不了佛,但在炼狱中求佛,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这也不是上天神佛送我下凡的根本原因。” 颜隐山闻言感叹道:“上天神佛对你也是很残忍啊,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 元隐心中更加不安,即便他知道,是人间佛道膨胀造下了不少最美,但他很少听到关于神佛的诋毁,这让他十分惶恐。 一风则淡淡地笑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只跟着我的心做选择,若一切自有定数,我的心便是定数之一。” 元隐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一风的成长,他听出来一风的话中,有多少被逼无奈,饱含着多少渴求与希望,即便希望是如此渺茫。 天地歌泣佛,日月光辉薄。 炼狱求佛渡,苦海一恶魔。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心怀宏愿 自从九狱玄鸾回到一风身边之后,他们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 元隐和颜隐山对一风用这种坐骑赶路的方式新奇不已,以前他们只听说过,唯有强大到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才有可能驯服灵兽,神兽就更加稀少了。 他们从来没想到年轻的一风能够拥有一只神兽,并且感觉其诡异波动的气息,此神兽恐怕还不是一般的神兽。 他们哪里知道,九狱玄鸾乃是地狱中诞生的神兽,是浴火而生的凤凰属种,在天地间唯有真龙凤凰与之媲美,且还不如它这么神奇和诡异,能够出人意料,攻其不备。 一风此时也顾不得和他们解释,他有种直觉,李乙的这一支校军不是随便出现在那里的,肯定是有什么作战任务,他们一旦没有回去,必定会引起一系列的军事变故。 他的直觉没有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继续往南的路上,碰到军团队伍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面他们几乎不能用玄鸾来赶路了,因为他们碰到了好几次斥候和御空梭巡队,差一点就暴露了。 直到他们穿过了一个山谷,进入一个宽阔的平原,他们才明白了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旷远的平原之上,驻扎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数不清的战士来回梭巡,无数战旗屹立在军营之上,烈烈飘响。 看其标志,应该是吕铁裳带领的整个云州军团和霸敦侯分出的五万羽林军。 军队的战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如同漫天遍野的银光鱼鳞,时值冬季,白天他们也用铁锅燃烧着火堆,一团团火焰点缀在原野之上,在风中熊熊燃烧,仿佛下一刻就要形成火浪,将对面的城墙焚尽。 如此大的阵仗,他们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呢? 从这里看过去,那边的城墙上已经涂满了鲜血,插遍了断枪和残刀,还有许多坑坑洼洼,应该是被火炮攻击过,下面还在燃烧着残火。 这种应该是常见的阻挡爬墙的滚油泼人战术,尸体在城墙下堆满了厚厚一层,陆陆续续有士兵在拖拽着尸体,清扫战场。 而城墙之上的人也并未攻击他们,想必是刚刚进行完一场生死战,现在处于休战状态。 除此之外,两军中间的平地上,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大坑,那些应该是双方的修炼者在空中较量留下的神通爆炸痕迹。 这样的战争规模,修炼者必定不少,单是羽林军团,便有上百号修炼强者,更不用说强悍无匹的戍卫君州城的羽林军团,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不下百人。 看城墙上悬挂的旗帜,十分古怪,估计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能够在战场上看到这样一面旗帜,一面巨大金底红字的“卍字旗”,在冷风中烈烈飘扬,那鲜红的卍字像是定格在空中一抹鲜血。 如此看来,应该是云州的佛僧在与之对抗了,能够抵挡两个大武国军团如此庞大的规模攻击,估计云州所有的佛僧都集结在这城中了。 “师兄,前面是什么城?”一风凝神预估完状况之后,开口问道。 元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一风,你不知道吗?你前往南宗寺的时候应该会经过这里啊,这是青萍镇啊!” “什么?”一风倒也吃惊不小,他没想到抗住两大军团作战的,居然是在他影响中小小的青萍镇。 这也难怪,一风走出青萍镇的时候,是逃避九龙观道士追杀,从青萍镇的侧面直接逃入无名山谷的,他从来也没见过青萍镇的全貌。 另外,自从见过君州城的巍峨壮阔之后,看什么城都觉得小吧。 一风如此一解释,元隐才明白过来,他没想到,就在离青山寺不远的地方,他的师弟妹们便已经开始逃亡之路了。 颜隐山似乎对云州的地理面貌十分熟悉,他解释道: “青萍镇其实并不小,虽然名为镇,实际为一个大城。青萍镇位于云州四郡的莽南郡,在莽南郡中的四座城镇中为最大,辖区最广。在青萍镇的辖区内生活着数十万的人口,占据交通要塞,商贸发达,就连其中的青萍寺,也算是云州南部最大的寺庙。” “不对啊,我印象中,莽南雷兴镇的雷鸣寺金碧辉煌,并且还是雷兴寺的分寺之一,那么雷兴寺才是莽南最大的寺庙吧。” 一风怀疑地摇着头说道。 颜隐山笑笑,说道:“那么,雷鸣寺比南宗寺如何?” “不若百一。”一风想了想,说道。 “所以啊,当你的见识提升的时候,便有一览众小的感觉。有时候,自己的印象是欺骗自己的。并且,你并未看过青萍寺的全貌吧?”颜隐山笑着说道。 一风点点头,他确实只是在门前的广场上看着清宁和清法两人比武斗法,没有进去看过。 一风如此想着,盯着颜隐山说道:“颜施主,我记得你自己说过,只读过几天私塾,看来远不止吧?” 颜隐山淡淡地笑道:“有什么用呢,在兵荒马乱之中,还不如提锄头种地来得安稳。” 一风摇摇头,道:“乱世出英雄,颜施主,既然你能够统率两万人把安明城攻下来,并当上他们的首领,你就不是庸才。我有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颜隐山道:“一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不。”一风立即摇摇头,说道:“这种事如果是靠威逼利诱,是无法坚持下去的,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在残酷的环境下支撑下来。” 颜隐山没有说话。 一风继续道:“你认为武帝剿灭佛道的战争如何?” “过火。”颜隐山经过深思熟虑,郑重说出这两个字。 一风点了点头,颜隐山才继续说道:“凡事过犹不及,只有中庸之道,才是正途。就拿佛道来说,其势力膨胀,膏腴遍地,只要将其统纳进入朝廷的监管,接受户部的统管,礼部出专项制度约束,如此一来,便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至少不至于积金山而不管,累孽债而无罚。” 听到颜隐山这番言论,一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颜施主,看来您是儒家的拥趸啊,如此,依你如何,我们该不该反抗?” 颜隐山沉默片刻,说道:“该反抗,不该推翻。” 一风击掌而笑,说道:“果然是大才,真是生不逢时啊。不过,此刻我十分认同您的说法。我有一个计划,不知您是否愿意施展您的才华,助我一臂之力?” 颜隐山道:“既然志趣相投,便不存在门户之见,在下愿洗耳恭听。” “好!”一风高兴地道,自从他从南宗寺下来,颜隐山是第一个能够体察自己内心的知音。 他顿了顿,清理了思路,才慢慢说道:“君主武断掀起战争,致使上千万佛僧流离失所,无可皈依,但是,如果我们换一个君主呢?一个更加贤明,更可以体察民意的武帝呢?” 颜隐山眼神凝重地看着一风,说道:“一风,你说的是太子?” 一风点点头,说道:“我在君州城,向太子献出‘佛道三策’,他能够在君州城复杂的形势中判断出计策的可行与不可行,这是他的聪明决断; “他并未治罪我初入君州城时到处献策的莽撞和冒失,这是他的大量贤明; “他统领左右神威军团,在君州城中发生一点点事,便能够行动迅速,做到及时策应,且神威军团战力强盛,在君州城百姓中威望颇高,这是他的治军有方; “他身为太子,本是皇室王储,登基治国,理所应当。” “我不知道还有谁比他更加合适。” 颜隐山虽然还是十分犹疑,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兴奋的光彩,他犹豫着说道:“可是,人一旦得到莫大权势,是会变的。” 一风肯定了他的说法,却说道:“是会变,但目前来说,这是我们能够选择的路中,最好的一条。刚才所说,也是我自从南宗寺覆灭后,一路上思考了许久才想通的道理。否则,要想拯救佛道,我们该如何?任其被大武军团践踏残杀?还是自立为王,独霸一方?若是地方势力,也许可行,但这些都不是佛道能够选择的道路。 “说到底,我们佛道只是想生存,能够在覆灭之中找到一丝存活的希望,并弘扬佛法,引人向善。若是这一点希望都没有,我们必须要改变现状,拥戴一个更加宽宏大度的君主,来保障我们的生存。”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颜隐山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和尚,心中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一风一指前方的战场,朗声说道:“就从这里开始!战胜云州军团和羽林军团,占据佛道生存的第一方空间,然后是密州、西南州、宛州、雷州、西凉州。我们联合大武国所有州境的佛道力量,战胜敌人,赢得属于自己生存的空间,拥戴最贤明的君主,让所有信佛之人有所皈依,让心内彷徨之人看到信仰之光!” 颜隐山紧绷着脸,说道:“你是让我给你当军师,辅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受人敬仰的佛子吗?” “不!”一风坚定地否定回复:“我明白自己的短处,统兵打仗不是我的特长,或许等我另一个师兄来我身边,我才能试图竭力尽心于此道。而现在,我要拥护你作为云州佛道力量的守护者,我可以做你最得力的先锋,令之所至,我之所向! “我要你帮我守护这片孕育我的土地,让佛道之光在这里继续绽放!我要联合所有力量,是要打造一片共同的理想,而不是造神。我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拥戴,别人也无法拥戴一个杀人的佛僧为佛子。佛道在我心,天道在佛心!” 元隐此时早已听得呆住了。 颜隐山同样目露震惊,并从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崇高的敬意。 他终于了解到他为什么是佛子,他高超的领悟力和思考能力,能够在纷乱复杂的形势中切中肯綮,并选择最佳的道路。 他能够以坚定的佛心,理智冷静地控制他的欲望,如此强大的之人,早已不是修为的强大。 他的强大的精神,必定让他走得更远,直至完成他许下的宏愿! 即便现在来看,这宏愿是如此艰难到无法实现,但他相信,必定有一天他能够因此接受所有人的发自内心的拥戴!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佛道试验 一风和颜隐山及元隐三人绕过十几万大军的大武军团,悄悄从城墙的一侧偏僻的角落翻了进去。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从大武军团中过,否则军团中上百个第三境界的强者将会把他们轰成肉泥,即便是普通军团战士,也能让他们耗死在军阵中。 颜隐山和一风两人再清楚不过,他们都是真正经历过战争之人,更能明白战争中的残忍和不可控性。 即便修为逆天,也许在下一个瞬间就能从背后冒出一人将其扼杀。 真正的行兵打仗,都是真刀实枪地拼命,没有人能够抱着侥幸和眼高于顶的傲气存活到最后。 不过翻越城墙这种事,倒是难不倒他们,在一风的保护下,他们顺利地潜入了青萍镇中,然后直奔此次云州佛僧团的指挥部。 进入青萍镇,他们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青萍镇似乎并未受到战争的困扰,一切井井有条。 只不过是路上的街铺和行人少了许多,并未看到常见的慌乱和逃亡,也没看到许多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事。 人们脸上虽然有着一层忧色,但在大街上,许多佛僧提着兵器井然有序地来回巡查,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颜隐山不断地发出感叹,一风知道,他是对当初占领安明县城时他管控不住手底下的农民兵团,放纵他们四处烧杀抢掠,成为百姓新的灾祸这件事愧疚不已。 和他当初的那些农民兵团不一样,眼下的佛僧兵团是有着共同信仰之人,凝聚力要比当初各怀心思的农民要强许多。 佛僧们天天吃斋念佛,熟读经文,他们的见识要比一旦有机会便首先选择满足一己私欲的大多数人不同。 更何况,在他们的信仰中,“慈悲”二字始终悬挂在他们心头,即便他们是被迫上阵杀敌,也不过是为了生存。 或许以后的世人的读书人会按着史书,拍案而起,痛斥这些佛僧的不仁道,是虚伪而残忍的歪魔邪道。 但在当下,无数柄战戟刀枪架在自己脖子上时,大多数佛僧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杀身成仁。 这种仁,对于位高权重者,对于既得利益者,只不过是标榜的战绩,可供炫耀荣荫子孙的功勋。 他们从不会意识到死在他们刀下亡魂所向往的、希冀所有人包括剥夺他们性命的人都能够理解的“慈悲”。 所以现在,他们的逃生、反抗,只是本能。 一旦没有生命的威胁,他们就会怀揣着佛心,弘扬佛法。 是是非非就由后人再去评论。 不过,若是非真的能够如同水火不容般辨析清楚,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是非呢? 当然,在别的地方佛僧兵团的状况如何,一风还不敢妄下结论,但就在他的面前,在这座青萍镇,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与他的理念是冥冥相合,这让他非常欣喜和宽慰。 云州佛僧兵团占据的指挥所就是青萍镇的县衙,在县衙门口,一风向看守门口的和尚道明来意,即想为他们击败云州军团奉献一臂之力。 看守门口的和尚跑进去禀报了,在等待消息的时候,一风在门口碰到了熟人,清宁和尚。 一风倒没有多大惊讶,毕竟他来到此镇,就能够想象到与清宁会面,只不过他没想到清宁并未在县衙中,而是在外面。 清宁看见一风却狂喜非常,不顾身后的上百僧兵的奇怪目光,上来紧紧拥抱着他,把玄鸾都惊飞了。 清宁松开一风,仔细端详着他,兴奋地说道: “一风,你长这么大了,当初你还是火猴他们身后的孩子,如今这么高了,很健壮,也很稳重,这气息,咦,竟然比我强上这么多!但是为什么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风笑着看着他十分惊奇又非常疑惑的样子,岔开话题,笑道:“清宁师兄,别来无恙。别只光顾着看我,也说说你自己。” 清宁反应过来,笑了笑,先和元隐及颜隐山打了招呼,才说道: “上次在雷鸣寺,你们救了我一命,与你们分别后,我便回到青萍寺,从师父手中接管过青萍寺。按照当初我跟你们说的,将钱粮田亩全部散给周围百姓,青萍寺下的所有分寺也是如此,并立下严格寺规,真正做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给自足,让佛门回归为清净之地。” 一风和颜隐山对他的说法都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一风,他当初的“佛道三策”的设想就是从他所说的“日作日食,佛道自养”增补提炼而来。 但是因为武帝的威压和愤怒,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要被全盘消灭了。 但他依然对清宁所讲感到浓厚的兴趣,因为他知道,在这场佛道灭法战争结束之后,佛门要想回归正途,还是要实行这种办法。 否则佛道必然还会重走“伤民、伤官”的欲望膨胀的老路,难以再回清净。 所以,清宁的这种方式对以后重建佛道具有重要的意义。 想到这里,一风急忙问道:“怎么样,你实行之后怎么样?” 清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背负着双手,抬起头回忆道: “最开始是受到了寺内大部分长老弟子和所有分寺的反对,但在我的强势要求和委婉游说之下,慢慢开始松动。” “有很多弟子觉得很失望,还有一些觉得太辛苦,便陆续离开了寺庙。”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因为我认为当时就是僧人太多了,已经超出了一座寺庙能够容纳的范围,导致有地无人耕,但粮食供养却增添了许多倍。” 一风凝神听着,点点头说道:“说的是。” 清宁继续说道:“不过从此之后,受惠最大的当然是所有老百姓了。他们一开始并不相信能够将田亩免费赠还,还以为是想骗他们全家乃至全村去寺庙当和尚,甚至还有些准备连夜逃跑。我哭笑不得,只好亲自领着人,一个一个村庄去解释宣扬。” “好在,当最初的一个村子接受了田亩,并真正开始耕种了之后,很快便传扬到青萍镇其他村庄。于是村民们都十分高兴地耕种了起来,在这之后,他们反而比以前更加信仰佛道,不是威逼利诱的那种信仰,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并且他们在耕种之余,在青萍镇贩卖了土产之后,得到十个大武币会跑到青萍寺投入功德箱三四个,到后来他们蜂拥而至,甚至还会互相攀比,反而比之前得到的供奉香火还要多。” “我虽然很高兴他们虔诚的心意,但我觉得这个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直接把功德箱全部撤掉。并且张贴告示,告诉他们,如果青萍寺及分寺,确有香火短缺之用,再临时募捐布施,平时不接受施舍。如此一来,老百姓和村民们的兴奋劲才缓和下来。” 听到清宁的讲述,一风三人赞叹不已,清宁在这种歌功颂德的氛围中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弊端,可谓是非常理智和睿智。 一风边听便点头,感慨地说道:“其实信仰发自人心,老百姓们是最公道的,也是最善良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明镜似的。” 但一风想了想,问道:“那么,青萍镇如此实行,莽南郡的其他城镇呢?他们不会过来反对你吗?” 清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道:“他们不但反对我,甚至还想杀了我。” 第三百五十三章 来者不善 对于破坏既得利益者,受益人往往要诛之而后快。 清宁在青萍镇实行的佛寺改革措施,自然会引起其他城镇的老百姓对属地的佛寺不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看到青萍镇的老百姓生活如鱼得水,哪里还能够按耐住躁动的心? 在一风的追问下,清宁才说道:“其他城镇的老百姓看着眼红,那些寺庙的僧祗户纷纷撂下土地不耕种了,还有些策划着要从寺庙偷粮食,后来变得更加明目张胆,准备要抢劫寺庙了。那些寺庙当然不干,于是两方便开始了小规模的争斗,后来官府看不下去,也是抱着分一杯羹的想法,掺和进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这期间,那些寺庙中的一些人埋怨仇恨我推行的这些措施,于是派人来暗杀我。不过我自从颁布这些措施之后,心境空明了许多,对佛道的理解也深入了许多,修为提升很快,顺利地迈入了第二境界。在那些寺庙中,除了隐藏在背后的大长老们,其他人可以说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暗杀我,自然不可能成功的。” 说到这里,清宁难掩得意之色,一风笑了笑,说道:“好了,清宁师兄,继续说罢,后来怎么样了。” 清宁这才继续说道:“后来发生了大饥荒,云州的其他三个郡也有许多灾民,听说很多州境都有灾民,这些灾民抛弃土地,四处乞讨,有些还抢劫寺庙和官府,那都是上万人的大规模争斗了。 “莽南郡的那几个城镇的佛寺看到这种情况,一是担心势态变得更加糟糕,二是怕村民跑掉了,土地没人种,自己也颗粒无收,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些让步。 “于是他们也学着我,将部分土地退还村民,也减免了许多税,保证了他们的生存,虽然这些措施有限,但至少能够让村民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好说,有的时候,人的愿望就这么朴素。于是他们在饥荒之中依然辛勤耕种,雨水不调,那就自己担水浇地。 “那时候,我自己去田间土地里耕种,看到漫山遍野的村民都在十分努力地挑着水往地里运,连几岁的小孩童都拿着荷叶,从溪边河边捧着水洒在地里,那景象,太壮观了,你由不得感叹老百姓的力量真是无穷的啊。 “在这样的努力下,老百姓们虽然收成依旧不是很好,但是足够他们自己吃食,青萍镇的佛寺是不收一分税,其他城镇即便要收取,也很大程度满足了老百姓的生存。 “就在大武国成千上万个村庄人去村空,外出逃难乞讨的时候,莽南郡的老百姓们通过他们含辛茹苦的劳动,得以保存家园。” 一风听到他的讲述,心中十分感动,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佛道,不止是引人向善,弘扬佛法,关键时刻,还能够与百姓们同进退,共生死,把所有人命放在心上,这才是佛道之光。 清宁也讲得入了神,继续说道:“这一次武帝发动灭法战争,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是这里的百姓都觉得对佛道很不公道,纷纷支援我们,我们现在所消耗的粮食供给,除了从佛寺中搜集来的,也有许多是他们供应给我们的。我负责这里的粮食供应和维护秩序,我强调一定不能伤及无辜,让灭法之战伤害更多人。” 一风点点头,说道:“我就说这里为什么井然有序,原来是你们已经得到民心。好,我明白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我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宣扬重建佛道了。” 但是清宁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知道。还有一些事我没讲。官府看到我们将土地免费赠还百姓,他们眼红不已,早就已经盯上了他们的土地这块大肥肉,只是因为饥荒,也怕事情失去控制,才没有对他们收税,一旦这段时间过去,恐怕老百姓也难逃他们的魔掌。” 此时,颜隐山插口道:“其实我们并不怕朝廷收税,只是现在的税收确实很重,最重要的,是层层剥削,我们本来应该只需要上缴五分税的,在乡里的口中变成了二十分,在县衙官府那里就要缴五十分,我们如何能够应对如此重的税赋。” 一风问道:“你之前在安明城,那么多灾民,也有许多不是僧祗户,是各个地方普通的村民,他们的土地由朝廷管理,各个地方收税都是如此的潜规则吗?” “我特地问过他们,天下乌鸦一般黑。”颜隐山说道。 一风沉默着,他意识到这场佛道存灭的战争又增添了重要的意义,佛寺之前是大武国屯田的大地主,由于此次的灭法战争,良田的归属表面上是分给百姓了,但是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税赋不一定减少了,只是捐苛杂税的征收换了一个人而已。 如果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必定要将将此事呈给太子,提请他妥善解决,所谓普度众生,便是要以所有人为念,自身的存亡只是基础,播种善缘才是佛道的目标。 颜隐山似乎看出了一风的想法,说道:“一风,现在不能想太多,儒家的官吏掌控着朝廷上下的官府权力,本来他们与贪婪的那些伪佛道沆瀣一气。现在见风使舵,依靠着剿灭佛道发家,他们从来都是唯利是图。从他们嘴里夺食,甚至比赢得这场战争还要艰难,你要想完成此事,首先要保证佛道不被覆灭了才是。” 一风目光炯炯,点了点头,说道:“自然。不过,要是能够找到机会完成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大功德。” 清宁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说道:“你们不是要去找云州佛僧团的领袖吗,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县衙离城墙不是很远,方便以前的县衙巡逻,一风此时想起那个宁县尉,清宁笑道:“那个县尉啊,早就跑了,现在估计正和县令在城外军中呢。” 两人继续攀谈着,跨过县衙的层层院落,来到了县令平常坐衙的厅堂之上,此时厅堂中有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根据他们的气息波动,一风敏锐地觉察出这些人都是第三境界大乘境的神僧,至少有七八十位。 不过有强有弱,还有一些气息虚浮,应该是受了重伤,带着外伤的,也不在少数,看来此前的战况相当惨烈。 看到清宁他们过来,为首的那位神僧停止了讲话,其他人也将目光转向清宁。 清宁虽然只是玉乘境,不过这个地方是他老家,也是他组织运送粮草和维护秩序,并且做得有条不紊,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 “觉尘长老。”清宁上前施礼,一风等人也跟着行礼。 觉尘虽然白眉白须,但是面容威严,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丝毫看不出年迈的昏庸气息。 他的目光扫了一遍一风等人,最后在一风的身上停留下来,眉头微皱,他走出厅堂,站在台阶上问道:“清宁,这几位是?” 清宁回道:“各位长老,这位是青山寺的元隐师兄,这位是颜施主,他之前曾指挥两万农民军团起义,攻占过云州北部的重要驿城安明县,给云州军团以重创。后来因朝廷颁布的命令中归田给农民,并将佛寺粮食接济灾民,他们便陆续散去了。这位颜施主如今见到佛道蒙难,特地来此助一臂之力,以襄佛道。” 觉尘点点头,指着一风,说道:“那这位黑袍的弟子呢?老衲觉得他来意不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三百五十四章 火莲威慑 听到觉尘长老的话,其他神僧都将目光转向一风,戒备心顿起,齐刷刷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将清宁和元隐等人逼得不断后退。 颜隐山脸色苍白,被元隐扶着,倒退了十丈,才停下来。 一风却一动不动,微笑着,越步上前,双手合十,说道: “觉尘长老,晚辈是一风,是青山寺僧人,也是南宗寺弟子,修行十数年,今看到佛道危难,故来此为各位击退云州、羽林两大军团略尽绵薄之力。” “一风?”觉尘长老面色凝重,说道:“你是当今佛道巨子,一风?” “正是晚辈。”一风恭敬地道。 觉尘长老暗自腹诽,这个黑袍年轻僧人能够在七八十位大乘境界神僧的威压下毫不惊慌,并且能够稳步上前,可见实力不俗,临危不惧。 但是他的身上,很明显是有诡异的气息,自己虽然从来只是听见佛子的传闻,并未见过真人,可佛子不应该是身披神佛光辉的完美无瑕的神僧吗?怎么身上还有如此古怪的气息? 想到此,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问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冒充佛子,休想欺瞒我等,你身上为何有如此浓厚的修罗道气息?” “修罗道?!” 此话一出,后面的许多僧人立即脸色剧变。 他们知道修罗道的厉害,所罗门的势力隐藏在大武国的各个角落,很多佛寺都暗中潜伏着所罗门的谍子,甚至还有一些暗谍掌握了佛寺的决策权力。 正是他们带动许多佛门弟子研修修罗道,对残忍祭祀、血腥秘法、摄魂术等等禁术兴趣极大,并且极易煽惑人心,好勇斗狠,是许多佛寺的一大毒瘤。 以前,许多佛寺多次和地方官府发生利益冲突时,总是由他们引起,并以他们为先锋冲在战斗的最前面。 他们对血腥战斗的执迷,可谓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并且邪法太多,总是出其不意。 最后不得不由佛寺自己清理门户,才得以继续与当地官府同谋利益。 但是他们始终铲除不尽,听闻连南宗寺的长老中都有暗中和所罗门勾结之人,十分地嚣张跋扈。 眼前的这些僧人除此原因之外,对修罗道还有另一层愤恨,那就是他们主修的佛道天生与修罗道不同,是导人向善和以暴制暴两种教义的根本矛盾。 当下他们站起身来,面对着一风连连怒喝,甚至有一些人想直接动手,觉尘长老连忙制止了他们,但是眼睛始终盯着一风,并悄悄示意一些长老将他包围,以防他意图不轨。 一风依然坚定地站在那里,眼神却更加坚毅,一字一句说道: “各位长老,弟子身为佛子,自然受到了各方的侵扰。弟子曾在历练中遭遇地狱业火焚烧,从那时起,便沾染了修罗道的气息,并因此被所罗门的修罗恶魔盯上了,他在我神魂深处种下了印记。 “此后,每有可乘之机,他便会钻出来侵袭我的神魂。之前有一次事因凑巧,在我身中剧毒的情况之下,那道印记吸纳了怨念恶念,变得更加强大,之后一直顽固地在我体内侵蚀,你们面前如此平静的我,正无时无刻不与修罗道做斗争。” 他的话说完,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们看来,如此离奇的遭遇,一般人早就死了无数回了,他要么真是佛子,要么就是口出狂言。 后面有僧人喝道:“你有什么办法证明?” 一风无奈地笑着摇头,想了想,看了包围着他的长老一眼,说道:“你们让开些,我给你们证明。” 那些神僧纷纷撤退一段距离,但依然将他紧紧包围,以防他造次。 一风说道:“不知你们可曾见过地狱业火?” 觉尘长老开口道:“老僧见过,修佛之人恶念作祟,必有火焰焚烧其神魂,老僧的一位师弟便堕入修罗道无法自拔,最后勾出地狱业火焚尽神魂,这是老僧亲眼所见。” “那你们见过地狱业火焚烧之后还能活着之人吗?”一风淡淡地问道。 “不可能!”觉尘脱口而出,“地狱业火焚烧灵魂,灵魂何等脆弱,若非大乘境佛神境界,在其焚烧之下绝难保性命!纵有存活之人,恐怕是苟延残喘,必定活不长久。” “那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一风说话间,手中燃起一朵黑色火莲,他往身旁一抛,那朵火莲每片花瓣都跳跃着黑色的火焰,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众人目瞪口呆,那些僧人惊吓得连连退后。 觉尘长老也退后几丈,连元隐都惊呆了,他虽然看见过这种火焰,但压根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业火。 “你到底是什么人?!” 觉尘长老心中也震惊不已,但他尚能维持理智,沉声问道:“从来没有人身上能够储存地狱业火,你为什么没有被烧死?你到底是谁?” 一风淡淡地笑着,并没有答话,而是深处另外一只手掌,瞬间凝聚出一朵红色的火莲,竟然散发出极其阴寒的诡异气息。 他看着红色火莲,淡淡笑道:“既然地狱业火不能让你们相信,那么红莲业火呢?” “红莲业火!” 所有人再次大吃一惊,又退出十几丈远,觉尘再也没法保持理智,他就像看到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身上竟然有两种地狱魔火。 或许有人能够从地狱业火中活下来,但没有人能够从红莲业火中活下来,红莲业火的凶猛程度,稍微靠近就能够受到其猛烈的攻击。 他们此时正凝聚灵力,疯狂运转功法施展防御神通抵御这小小的红莲业火的威能侵袭,他们能够感受到这阴寒之气正在透过他们的神通防御,对他们身体造成持续不断的伤害,根本无视他们的神通之力。 清宁等人自然被一风控制着两朵火莲溢散的威能,没被波及,但是他们看到数十名大乘境神僧对小小的两朵火莲避之不及,也是惊愕难言。 其实一风没有告诉他们,这只是在地狱业火淬炼他的神魂,和红莲业火淬炼他的身体之后,他的神魂身体都不受其伤害,并且凭借他神魂超凡的领悟之力,驱动他神魂中的本命符文,仿制的两种伪业火。 同样仿制出的,还有当初的青雷之力,现在已经融合他的功法,融化在神魂和灵液中,成为了金雷之力。 这两种仿制业火具备了部分真正业火的威能,眼下虽然能伤到人,但无法给大乘境界的强者带来太多伤害。 一风就曾亲眼看到,了弘法师能够将本轩身上的真正地狱业火熄灭。 但其威力自然会随着一风修为的提升而变得深不可测。 至少现在,这些僧人还看不出真假,只能吓唬吓唬他们。 或许没有人能够看出真假,真正体验这两种火焰之人,早就身死道消了,这世间唯有一风能够在两种魔火的淬炼下活下来。 当然,这世道没有白送的礼物,他付出了超越所有人想象的代价。 他看着身旁两朵滴溜溜转动的一黑一红的火莲,到现在还记得在秘境之中被地狱业火销肌熔骨的痛苦,也记得在彤云森林中几乎被红莲业火肢解的钻心之痛,只有痛苦才能使人成长。 显然,还有些僧人虽然被一风的举动震慑住,但想要说服他们,仍有难度。 那些长老仍喊道:“你就是证明你是地狱使者,是个怪胎,并不是什么佛子,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云州军团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个怪物?” 一风叹了口气,刚要准备收起火莲,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我能证明!”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空中俯冲下来,竟然张口将两朵威力绝伦的地狱火莲全部吞噬!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玄鸾姑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个黑影。 一风也敏锐感知到了这个黑影,但是气息十分熟悉,就并没有阻止。 仔细一看,他发现那个黑影将两朵异色火莲吞噬,一阵黑色旋风缓缓消失,露出真像来,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稍显稚嫩的小女孩,个头不高,身穿黑色衣裳,头上发髻金冠,脸色雪白,向白瓷娃娃。 她的两只眼睛倒十分奇特,中间墨黑的眼眸似含水波,眼瞳两侧近乎透明的淡金色精致小翅膀,看起来像是在眼中有两只黑身金翅的微小鸾鸟。 但是两只眼睛十分不老实,滴溜溜地乱转,她转头看着一风,小巧的嘴角牵起一丝调皮的笑容,甜甜地叫道:“一风哥哥。” 一风顿时明白了,她就是九狱玄鸾! 他心中十分惊愕,按道理说,应该至少要修炼到第三境界才能幻化人身,可是九狱玄鸾却从来不安寻常路走。 此时纵然他非常惊讶,但不能表现出来,否则真的可能就要被这些长老当做暗谍斩杀了,面对一两个大乘境的神僧,他还能应付,但是如此多的人,恐怕难以逃出生天。 更何况,他心中也是五味陈杂,被她这么一叫,他倒有些出。 从小他就是所有人的小师弟,从来没有比他还小的较为亲近之人如此称呼他,他看着玄鸾,微微点头,一时倒有些唏嘘感慨。 这时,觉尘长老虽然震惊与玄鸾吞噬两种业火的举动,但是业火消失后,空气中那股奇迹诡异的炽热阴寒交织的气息也消失了。 他顿了顿神,喝道:“哪来的野丫头,你要如何证明!” 玄鸾咯咯笑了两声,声音轻盈而清脆,说道:“你们可能不认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生来的大名叫做九狱玄鸾,怎么样,厉害吧?” “九狱玄鸾?!” 她的话顿时引起一片喧哗,这些长老能够修炼到这个境界,必然对佛经佛理等等佛门修炼体系都有深刻的了解,知道九狱玄鸾的来头。 但在此时,因为一风离奇到不敢置信的经历,加上玄鸾的自我介绍,反而更加疑心重重。 玄鸾眼睛滴溜溜转动,早就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开口说道: “我说你们这些老和尚,一风哥哥说了原因,你们也不信,我来解释你们也不信,你们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破案的?” “要我说,一风哥哥历经千辛万苦,就是想来帮你们打赢这场仗,别说他真的是佛子,就算不是,来帮你们,又不是来害你们,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真是些老顽固!你说是吧,一风哥哥?” 玄鸾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语速又快,声音又清脆,就像两只铃铛叮铃铃在耳边响个不停,一风开始觉得有点头疼。 玄鸾看那些长老还没反应,眼眸一转,佯装生气地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们都不信,那我就叫我家老头子出来,证明给你们看!” 说罢,她双手紧握,捏出一个法诀,顿时从身上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并且越来越浓厚,众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地突然一阵轻微的颤动,大家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紧接着,突然从地底传来一阵阵厚重深沉的梵音,如同地狱传来的佛召,繁密而深邃,浩大而震荡。 随着梵音的出现,大地的颤动更加明显,一阵接着一阵,就像大地被人在摇晃着,县衙的各处屋檐上的瓦片掉落,刷啦啦地砸在地面,引起一片乱七八糟的摔落嘈杂之声。 房屋似乎也在摇晃,廊柱廊檐上的不断有灰尘掉落,并且伴随着咯吱咯吱地响动,整个县衙似乎马上就要倒塌了。 这还不止,宏大的梵音吟唱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并且出来轰隆隆的巨大震动,大家死死地盯着发出声响的地下,像是有什么马上就要钻了出来。 这时,觉尘长老又惊又怒,喝道:“你到底是谁,你现在要做什么?!” 玄鸾看起来状态也不是很好,原本雪白晶莹的脸上肌肤现在变得铁青,两只精致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下,两条细眉拧在了一块,小巧的嘴唇紧紧抿着,正是一个十足的生闷气的小女孩。 她听到觉尘长老的呼喝,抬起眼睛,嗔怪道:“我说了我是九狱玄鸾,你们都不信我,我只好叫我家老头子来证明我的清白了!” “你家老头子到底是谁?”觉尘长老边盯着震动越来越厉害的地面,一边赶忙着问道。 玄鸾蹙着眉头道:“亏你们还是修佛的,难道不知道我是九狱玄鸾,我家老头子就是地藏王菩萨吗?” 她的话音未落,地面之下突然冒出一股强大无边的诡秘又神圣的气息,这股气息直接让所有人的功法运行停滞,体内的灵力似乎都冻结了。 只听得地下涌出一个宏大的声音:“玄鸾,你为何又胡闹?!”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如此强大到令人恐惧的气息,如果不是神佛,还能有谁? 一风知道召唤神佛需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但没想到玄鸾会如此轻举妄动,简直初生牛犊,人细胆大! 正想呵斥她停下时,周围的长老已经有扛不住的人惊恐地喊道:“我们信了,小姑娘,收了神通吧!” 玄鸾却置若罔闻,两只精致的眼眸只是盯着觉尘,觉尘在不断颤动的地震中稳住心神,跺脚唉声叹气,说道: “玄鸾,我们信了,你快停下吧!否则地藏王菩萨老人家一出来,青萍镇都容不下他啊,别人还没攻破城池,反而被我们自己毁了!” 玄鸾闻言,嘴角微微一笑,立即撤回了灵力,停下了召唤。 过了半晌,那股强大无匹的气息才渐渐隐入地下,那阵浩荡深邃的梵音吟唱也缓缓散去,县衙屋檐的瓦片已经掉落了大半,周围的房屋围墙也有肉眼可见的损毁。 一风撤掉保护元隐和颜隐山的防御神通,环顾四周,对着玄鸾呵斥道:“你胡闹什么,房子都被你震塌了,晚上上哪住去,我们还要随时应对战况领军打仗呢!” 玄鸾噘着嘴,低着眉头,一副委屈巴巴地样子,嘟囔道:“你自己不是还把业火释放出来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叫人吗?” 一风被她的话噎住,气得顿了顿,说道:“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召唤神佛需要多大代价,不一小心就要身死道消,这是拿性命去拼的秘术!你刚变幻成人身,身体都未稳固,如此胆大妄为,伤到自己怎么办?” 玄鸾听出一风话中的关心之意,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转换了一副面孔,凑近一风身边,嘴上挂着一股狡黠的笑意,轻声说道: “一风哥哥,我现在还召唤不出来,我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们!下面的是老头子身边的一位尊者,他以前经常被我捉弄的,嘿嘿!” 一风顿时无语,感觉他的头更加疼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火猴和小师姐经常要斗嘴了,因为他们俩的调皮程度旗鼓相当,都能让对方头疼,只好斗嘴消解一下。 但现在从来不习惯作怪的一风被这么个古灵精怪的神兽缠住,以后有的头疼了。 这哪里是惊喜,简直就是惊吓! 第三百五十六章 闯祸高手 觉尘长老派人收拾了半天,才将刚才被震动得乱七八糟的厅堂收拾出来,大家进入厅堂,分主次站定。 觉尘邀请一风和颜隐山及元隐站到前面,元隐执意不肯,和清宁一起退到门口垂手站立,玄鸾刚刚一眨眼的工夫又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觉松这才开口说道:“一风,别怪老和尚不近人情,只是因为两军交战,兵者诡道,什么招数都有,暗谍不计其数,所以我要防备着点。” 一风点点头,说道:“我理解,不用如此客气。说正事,长老,现在的战况如何?” 觉松沉吟片刻,说道:“现在云州的佛僧几乎都在驻守着青萍镇,其他地方的佛寺基本上都被云州军团拆光了,大家也边战边走,才来到了这南部的城镇汇合。” “共有多少人?”颜隐山问道,兵力是两军交战的基础。 觉尘看了一眼颜隐山,说道:“我们大概有八九万佛僧,对面的军团有十一二万左右战士,经过这段时间的攻城消耗,双方都有两万左右的战力损耗。” “我们这些人是否有固定的军制?”颜隐山继续问道。 觉尘说道:“我们平常都是吃斋念佛的,对行军打仗原本一窍不通,但是在残酷的损耗下,只能边打边学,建立了简陋的军制。” “咱们的军制就是十人一队,领头的称为十僧众,统率十队的为百僧众,有两名副职,统率十名百僧众的为千僧众,配备两名副职,统率十名千僧众的称为万僧众,同样配备两名副职。” 一风思考片刻,说道:“对于任命的人有要求没有,对面的军团将领都是修炼高手,我们是否也有这样的机制?” 觉尘点点头,说道:“有的,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另外我们还有两个机构,一个是参谋团,大概有二十名的高僧充当,选任并不在意他们的修为,只要他们对打仗有好的计谋,同时并不参与军团战斗,只是负责指挥。他们中选取指挥领袖一名,副职两名,做主要决策,调动各类队伍,实施战略计划。” “另一个是战斗团,是针对军团的那些修炼强者的强行突袭的,战斗团中的人大多数是大乘境界,主要防备我们的军团被敌人利用修炼强者突破。” 颜隐山目光炯炯,说道:“虽然不甚健全,但是针对行军打仗,也差不多够用了。对面的军团都有哪些攻击方式?” 觉尘说道:“敌人的军团主要目的是攻城,攻击方式有很多,有撞车攻击城门,有巨大的床弩射穿城墙,有火炮营以火炮攻击,有千机弩贴着城墙趁着守城者露面攻击,也有搭木架攀墙。” “而我们主要防守都是以滚木滚石滚油攻击,夹之以火攻防守,另外原本许多佛寺也养着僧兵,因此弓箭弓弩也有一些,并且紧急连夜派人打造,有几个千僧众专门负责打造兵器。” “在攻守战斗中,一般的百僧众以下的修炼者都发挥不了太大的实力,因为他们被军队裹挟着,手脚放不开,修为受制,最多能以一敌十。” “即便是千僧众,对比军团的偏牙将,在动则数万人的军队攻伐中,能发挥的修为十分有限,只要他们的牙将或者副将级别的高手不强行带队突破,我们一般是不怕的。即便他们来突袭,我们也有战斗团和他们对拼。” 一风思索着,开口问道:“对面的牙将或者副将以上的修炼强者进攻次数多吗?” 觉尘说道:“不多,因为他们是军队的领袖,一旦他们出动,会让军队失去指挥控制,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出动。他们尝试过两三次,各有损耗,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便主动放弃了。” “不过,他们的神通威能巨大,造成的损耗也是相应直线提升,如果放任不管,真的让他们肆无忌惮地发挥,恐怕上百个第三境界强者就能轰杀歼灭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当然,这是不可能出现的。真正的两军对垒,如果没有相当的实力,战力如此悬殊的话,必定是一边倒的屠杀,恐怕现在也轮不到我们讲话了。” 颜隐山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按照这样的说法,我们的战斗团不负责指挥职能,那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将领不敢肆意深入敌阵攻击的短处,用我们的战斗团直接突袭他们,然后掩护主力军队战力输出。这样他们在指挥不得当的情况下,我们不就能够占据上风吗?” 觉尘摇摇头,说道:“理论上是如此,但有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们的战斗团人数必须要至少要和对面的牙将级别以上相当才行。 “但事实上,我们的战斗团人数远低于他们高级将领的人数,一旦他们牙将以上的高级将领这些修炼者准备亲自进入战斗,我们这边战斗团的人数远不能与之相抗。只能由万僧众极其副职,甚至还有一些千僧众,以此增援战斗团,才能将他们防御下来。” “虽然组织方式上看,我们多出了一个战斗团,但实际中,攻伐战斗的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就在这时,房屋突然一阵抖动,头上刚刚整理好的瓦楞又开始扑簌扑簌掉落灰尘,廊柱也开始摇摇欲坠,立即有僧兵冲进来禀告道:“城外军团又开始进攻了!” 觉尘长老略显惊愕道:“不是几个时辰前才刚刚退下去吗?按道理至少要明天才能发起进攻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僧兵道:“弟子不知,但是根据守城的师兄们来报,他们说看到对面的军团里突然起火,烧起了好几座大军营,还看到一只特别大的飞禽神兽被对面的将领们追杀着奔逃走了。” 一风听到这话,便知道绝对又是玄鸾干的好事,心中又急又气,急的是怕那些将领伤害到她,气的是她又开始莽撞捣蛋了。 他走出厅堂,对着天空急声呼喊道:“玄鸾!玄鸾!” 幸好,他呼喊没多久,便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点黑影,然后倏忽间变大,眨眼便到了县衙屋宇之上,然后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个娇俏的嫩生生的小女孩。 她瞪大两只金翅玄影眸,骨碌碌地乱转,可眼神就是不看一风,也不近前,站在那里双手抓住衣裳角揉搓。 一风见状,哭笑不得,喝道:“你怎么又跑到对面军中疯去了!” 玄鸾见一风生气,小嘴一撇,小手一指,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还不是这些老和尚,说我们是暗谍,那我就去对面杀几个人证明看咯!” 此话说得觉尘等人纷纷一窒,面面相觑,摇头不已。 “你这也太莽撞了!受伤没有?追你的人呢?”一风知道她虽然莽撞,但是也是为了他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多说。 玄鸾看到一风的样子,知道十有八九不生气了,立即笑眯眯地腾着小碎步靠过来,腆着脸道: “一风哥哥,我知道你最关心我了。那些人哪里能飞得过我,我从外面绕一圈就看不到人了,这会我回来了,他们估计还没回去呢!” 她说的时候又是厚着脸皮,又是一副计谋得逞的小得意模样,让人实在难以责怪她。 一风心中不住感叹,这玄鸾的闯祸程度,简直可以算是天生高手。 他忍不住轻轻敲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再擅自行动,小心我拔掉你翎羽!” 她嘟着嘴,眼睛却又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这时,城镇外又开始了一阵巨响,震动得房屋瓦片纷落,一风转头对觉尘说道:“长老们,咱们去城墙上看看,再来决定如何打好这一仗。” 于是众位神僧急冲冲向城墙赶去,一风赶路的时候又发现玄鸾准备偷偷溜走,只好拉着她的手,严肃地说道:“跟紧我!再偷跑我真的要生气了!” 玄鸾只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跟着一风往城墙赶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攻城试探 登上城墙,一风的思绪缥缈,摇了摇头,收回神思,才真正地将这场攻城之战收入眼底。 城墙全部用大青砖包砌,厚重的青砖紧紧地摞压在一起,连接的石灰砂浆中间还掺杂着糯米汁,十分坚固。 城垛之间有重兵把守,并且三人轮换,能够有效利用攻击间隙,并且滚木、滚油、滚石也准备充足,还有一些神擂拍等防守器具。 城墙之前,是一大片乌压压涌动的敌方军团战士,他们大多都舍弃了笨重的战戟,转而主要佩戴大武军刀和千机弩,以便机动灵活地发挥最大的攻击威力。 还有部分战士携带了飞勾飞爪等攻城器具,背上绳梯,一旦攻上了城墙便放下绳梯让后面的战士攀爬上来。 另外还有许多架高耸的登云梯,一旦靠近城墙,便推翻架在城墙之上,紧跟着战士们便飞速从木梯间攀爬上去。 还有火炮营,对准城墙轰炸,攻击防守的僧众。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架床弩,手臂粗的铁质弩箭对准坚固的城墙飞射,尽量竖向射成一排,做战士们攻城攀爬之用。 敌人攻城的手段很多,但是僧众的防守也是十分紧凑。 当登云梯架上来的时候,除了用大斧头劈砍前段的木头,还有用火油泼到登云梯上面,阻止军团战士爬上来。 床弩钉在坚固的城墙上时,僧众用巨大的绳网裹住巨石,粗壮的绳子绑住城垛或者石台,以此为中心,把巨石从一端推下去,巨石带着绳索悠荡到另外一端,犹如铜钟摆一般,将床弩从侧面击飞,同时还能扫除城墙上试图攀爬的军团战士们。 城门处的攻击就更加激烈,工程檑木架在大木车上,推到城门口,后面的士兵犹如撞钟一般,对准城门狠狠撞击,城门轰然作响,连带着城楼都在晃动。 但是城门口的僧众一般不会让他们靠近城门口,在他们试图靠近之时,先用弓箭射死推动木车的士兵,然后将转备好的石块推下去,堵住大木车的前进道路。 一旦他们去清理搬运石块,僧众们再继续要弓箭攒射,射死他们。 如果真的让他们把木车推到城门口了,那就继续用火油泼下去,将大木车和檑木引燃,驱赶准备撞击的士兵,并焚毁大木车。 战况之惨烈,实在不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城墙上被滚石神擂拍击落拍死之人,鲜血沾染在城墙上,如同血瀑般流下去。 城墙脚下堆满了尸体,登云梯上一个个哀嚎着的火人滚落下去,在下面点燃更多人。登云梯被砍断,摔下去的战士如同蝼蚁般摔落,然后磕在石块上,当即生死不知。 他们被登云梯砸伤或被压住身体不能动弹,只等着火焰窜过来将他吞噬。 城门口的尸体多数中箭而死,遍地的尸体,如同长满弓箭的一片野草。 当然,城墙之上也不能幸免,并不是每一次床弩都只能用来射穿城墙,被一些弩箭射穿的城垛,巨大的冲击威力连带着城垛之后的大队僧众都被冲击而死。 接连不断的火炮,对准城墙不断地轰击,实心火炮轰在城墙之上瞬间炸开的碎石块,速度之快足以射穿僧众们的脑门。 还有一些侥幸攀登上城墙的战士,他们在战场上的经验比僧众多出许多,他们的大武军刀横劈竖砍,眨眼间便有好几个亡魂惨死刀下。 即便他们马上就被后面的僧众杀死,但是此起彼落,一时之间城墙之上到处都是血腥杀戮。 这一场攻城战真可谓是血花飞溅,哀嚎遍野,惊呼怒吼震天响,对面的战鼓咚咚如雷霆震响,每一鼓槌下去都有死魂祭天,每一声响都有血花飞舞。 一风和那些长老们旱灾城楼之上,盯着这人间修罗场。 他不是没有见过战争,明王寺之前那场战争,论惨烈过犹不及,可是他那个时候是在隔着很远山上眺望。 可是现在,他对于死在刀剑弩箭之下的人的哀嚎,他们几乎让人窒息的腥臭鲜血,他们肌肉被刀剑撕裂的声音,骨骼被刀剑劈砍折断的声音,从未如此贴近。 这犹如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每一处景象都深深刻入脑海,每一次怒吼痛呼都灌入耳中堵塞不散。 一风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就是战争! 他虽然手中沾染着数千人的鲜血,但是那是置身其中,不阻止他们自己可能就要死去,脑中只有如何阻止击杀他们。 而现在,他旁观着,才发现人命如野草,眨眼间便割去一大片,这让他头皮发麻,心中阴寒。 但是他知道,他以后还要面对无数次这样的状况。 他抬头向前看去,目光的尽头是一片片军营,整齐地排列在大地上,犹如一片灰色的坟冢。 而最左边的几十座营帐在熊熊燃烧着,旁边还围拢着许多军士在撒灰泼水,试图灭火,还有一些不幸被点燃的,到处逃窜。 在这里看着,只是如同几点火星般挥舞,而在彼处,则是被火焰包裹的鲜活的生命。 纵然他要学着如何冷酷对敌,此刻心中也难掩悲凉和悸动。 他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手,玄鸾站在一旁,小手被一风紧紧抓住,她脸色涨红,轻声而又急促地说道:“一风哥哥,你抓疼我了!” 一风回过头来,玄鸾吓了一跳,她看到一风原本黑莲虚影的眼瞳中呈现出一抹诡异的血红色。 他用这种眼光盯着她,让她发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一风哥哥,你怎么了?” 一风的心中很不是滋味,玄鸾的举动十分莽撞,她放火烧掉那几十座军营,引发了这次攻城战,被烧死杀死之人不计其数,血流成河。 但要是真正责怪她,也找不到立得住的理由,毕竟对面的两大军团就是来剿灭他们的,此时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反杀过来。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从根本上来说,玄鸾也不算犯错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一风心中才如此难受,就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许多人惨死在今天,而他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才是让他难受的根源。 他在战场上学着冷酷,可这代价必定会是无数人的生命。 一风慢慢冷静下来,他的眼睛的血光色渐渐褪去,放下了玄鸾的手。 玄鸾连忙晃了晃她的手掌,她知道自己好像犯了错,又不敢说痛,嘟着嘴,一脸委屈。 一风看着她的模样,只好说道:“玄鸾,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他从来没有教训过比他小的孩子,要不是玄鸾这小丫头太过淘气,他也舍不得来训斥她。 元隐站在一旁,看着一风,顿时想起了小时候教训调皮的秀姑的时候,一风倒是很乖巧,就是秀姑淘气。 可一风又最听秀姑的话,即便知道会挨骂,还是会跟着秀姑去捣蛋,结果就是两人都被师父和自己训斥。 可真要训斥他们了,师父和自己看着他们摆出委屈的样子,又十分不舍了,只好打个哈哈就混过去了。 如今一风也有了自己当初的感觉,这种位置的调换,正是让人感慨冥冥中的命数与不可说。 这时候,一直盯着战场的颜隐山开口说道:“不对,这次攻击还只是试探,他们可能马上将要发动总攻了。” 一风等人急忙向战场看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我莫属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颜隐山。 颜隐山眼睛盯着城楼之下两方的生死拉锯战,说道:“你看那些攻城的士兵,有什么特点?” 一风重新看过去,片刻后,他眉头一皱,说道:“大部分的攻城士兵都是负伤的。” “对。”颜隐沉声说道:“战士受伤后,理应养伤恢复战力的,这是为军团提供持续战争力量的关键所在。除非,他们不想打持久战,而是想发动总攻,先让这些负伤的做试探性的攻城,拖垮城中僧团的战力,继而大部队进行全力冲击。” 颜隐山边说便手一指,继续说道:“你们看,他们的真正主力除了扑救失火的小部分,大部分都在整理军备,就是为下一次总攻做准备。” “不过,按道理他们会故意停下来一段时间,造成休整的假象,趁着我们以为下一次进攻会延后,同样休整的时候,他们出其不意地进行攻击,只要我们一慌乱,他们就有机可乘了。” 一风沉吟片刻,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将晚,他们恐怕会在入夜不久发起袭击。” 这时,觉尘赞赏地点点头,说道:“你们果然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能够预判敌人的动向。的确,我其实已经收到了暗谍的消息,他们将集结兵力发动一轮最大的攻击,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攻击。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颜隐山道:“他们应该是武帝对他们对云州僧团久攻不下而十分不满,继而急切求胜吧。一旦他们心态不稳,我们便有机会。” 一风想了想,问道:“对面的两大军团是怎么行动的,是各自指挥行动吗,还是有人统一筹划?” 颜隐山说道:“一风,你平常没怎么接触地方官府,不知道他们的运作程序。在州境中,朝廷会派遣州牧对各个州境进行管理,所有的政治经济和军事行动策略。” “州牧除了按照大武国最基础的律令和武帝最新的旨意行动,其他时候都是由州牧进行管理,相应的,州以下的郡守也是由州牧进行管理。” “每个郡守也统管着地方的商贸政治军事,下设的镇县府衙的县令也是在统管镇县各方面的事务时,接受郡守的管理。可以说,州牧在州境中的权力是非常大的。 “为了限制他们的权力,朝廷也会按时派出巡察大臣考察州牧及其下属的行政能力和民生政绩等各方面的作为。” “而在眼下这种时候,羽林军团虽然是君州武帝亲自指挥的军团,但是进入了云州之后,他们只是辅助云州军团作战的,按照规定,一切的行动指挥还是由州牧进行统率。他们现在的指挥首领应该正是云州牧。” 一风不由得点点头,继续问道:“觉尘长老,您知道云州牧是什么人吗?” 觉尘想了想,说道:“云州牧名为商固,我们并没有正面接触过,之前我们所在的寺庙接触最多的还是郡守。但郡守们对云州牧却颇有微词,称其傲气极盛,刚愎自用,却在人际往来中长袖善舞,在朝廷中倒是有些名声。” 颜隐山道:“你们在这段时间与之交战的过程中,发现了他的一些什么特点吗?” 觉尘摇了摇头,说道:“在我们集结青萍镇之前,都是分散各郡游兵散勇,被他们追着打,根本没有抵御之力。” “直到我们来到青萍镇,经过紧急商议,才正式整治我们手下的僧团,形成简单的军制,以便统率协调,也幸亏我们能够万众一心,才能将这里防守下来。” “不容易啊。”颜隐山不禁感叹道,从来到青萍镇,他发现虽然这些佛僧以前只知道修佛参佛,但是真正行动起来,却有着惊人的领悟力和行动力。 他们能够将青萍镇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便是有清宁前期佛寺改革的铺垫,但也表明了他们大多是将佛门理念植根心底的一群人。 这样一群人,仅仅为了自身的生存而奋战,理想简单纯粹,是他之前带领的农民起义兵团远不可即的梦想状态。 在攻占安明县城之前,他也梦想着是如此,满足了因灾荒而沿路乞讨,病死饿死路边灾民们的生存渴望之后,事态将会进入一种海晏河清、安居乐业的理想状态。 可没想到是,欲望使人膨胀,他们一进入县城便变成了烧杀抢掠的恶魔,比起朝廷官府的不作为和佛寺的残酷盘剥,他们那个时候的面目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掌握权势的人,很难不被其污染,但至少现在这些佛僧,已经防御住了欲望的侵袭,或许这就是修佛之人才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优势。 颜隐山感叹了一阵后,继续问道:“你们在青萍镇,有没有试图出城与之正面对战过?” 觉尘说道:“只有一次。那一次,我们试图组织战力冲杀出去,没想到云州军团的战士们组织极其严谨,火炮、弩箭、战戟等等作战武器安排得井然有序,在我们的不断冲杀下,如同铁铸的森林一般无法被动摇。” “看到战团冲击无望,我们被迫调集所有大乘境的强者率先强行突进,却遭到了对面高级将领们的围杀。他们的修为实力极其强悍,吕铁裳为首的云州军团将领们稍弱一点,但是羽林军团副将呼灵率领的将领们极为凶悍。” “他们如同一群饿狼冲入了羊群,将我们斩杀击伤,我们连连败退,也就是这一次,我们死伤了万余佛僧,从此以后,我们便知道不能再硬冲,只好固城坚守。” 一风和颜隐山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力感。 这样强大的军团,不论是军事战斗还是修炼斗法,都占不到上风,如果真的被十几万的军团战士强行攻上来,在僧团连续这么多天的损耗之下,恐怕再难像以前那样守住。 “对了!”觉尘旁边的一个老僧喊了一声,眼中有些兴奋,说道:“就是上次我们出战的时候,也有言语之间的交锋。我听他们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说过,那云州牧商固只知道让他们冲杀,让他们脱离指挥的军队,后方防守谁来做之类的话,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用?” “有用!”颜隐山和一风几乎同声说道,颜隐山眼睛眨得飞快,一风也凝神思索。 片刻后,颜隐山说道:“觉尘长老,我认为我们要做好他们今夜发动总攻的准备,具体分为几个方面,第一,坚守城门,不要贸然出击,因为他们在拼命冲锋之下,一旦打开城门,恐怕就再难关闭。他们只要入城,战力悬殊,我们必定将被他们斩杀在城中。这就要求我们需要赶紧重新准备守城的武器器具,还要分派好最有战力的力量防守。 “第二,在他们全力攻城的时候,我们在保证防守的情况下,出动战斗团的佛僧去吸引他们的高级将领出战。这个任务非常艰苦,因为我们必须分配给驻守城墙一些修炼强者,所有战斗团的人数会远小于他们高级将领的人数。但这场斗争必要的,因为这是钓大鱼的饵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需要调出一支僧兵队伍,绕过交战的城池,从背后偷袭他们,尽最大可能扰乱他们,引起他们腹背受敌的恐慌。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最大的战力来源于勇气,一旦他们的恐慌蔓延,勇气退散,就会有溃败的危险,这时候,我们就可以相机反过来冲杀。 “不过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因为很可能有一些极其强大的高级将领留守军团后方,吕铁裳和呼灵等人都可能坐镇后方进行督战。一旦被他们发现和包围,则很难逃脱,只能苦熬到前方军团败退、我们反过来掩杀之后,才有帮助他们逃脱的机会。” “当然,这个任务非我莫属!”一风眼神坚定地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先锋灯塔 此话一出,颜隐山和清宁等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那些神僧倒是大为惊讶,他们以为身为佛子,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佛道领袖,他的天赋异禀足以让万僧敬仰。 更何况,自从他们知道一风的确是佛子之后,便暗中交谈,得知他曾经在君州城寻找门路力争促进佛道变革而拟定“佛道三策”。 他在论道大会上拼死一战也只是为了进献此谋划,计划失败后,他成为了轰动大武国的明王寺之战的力挽狂澜者,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佛僧,他从来都是一心为了佛道而奋战。 其他方面,甚至还听说他是大武国农民起义的首个支持者,因此才推动了大武帝国为安抚百姓开仓放粮接济苍生。 虽然很多粮食都是来源于拆毁佛寺而抄征过来的,但是没有他的支持,那些起义的灾民可能引起不了朝廷的重视,会有更多人饥寒交迫而成为孤魂野鬼。 他们还得知,面前这个颜隐山正是大武国第一个进行起义的领袖,那个时候大武国都是听闻了他带领农民们四处征战,才开始为了从饥荒灾难中逃脱出来,而纷纷响应起义。 如今,佛子一风和颜隐山真的在一块,这无意中证明了一风之前的事迹都是真实的。 况且他们现在的言谈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为佛道着想。 这样高瞻远瞩的佛子,难道真的要亲自去战场中拼杀吗? 他不怕大开杀戒遭到上天神佛的惩罚吗? 他能够冷静面对之后佛道中人对他的杀戮行径的诋毁和刁难吗? 这些老僧心中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他们对眼前青萍镇的攻守之战也只能听从号令,就更加不清楚要如何去赢得这场佛道灭法之战。 要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而有些流血的人,他们是看不到的,这些人付出的血的代价,他们是无法想象的。 面对这些老僧的一声声惊叹咋呼,一风凝视着他们,郑重说道: “这次的防守战役,我知道少一个先锋,我并不擅长行兵布阵,我发挥最大的价值就是为佛道做先锋,如何能够让佛道在这场灭法战争中活下来,我便一往无前,坚决冲锋!” 颜隐山凝神说道:“长老们,你们错估了先锋的价值。在行军打仗中,一个杰出的先锋往往要具备极强的实力,极敏锐的观察力,极果断的判断力,以及极大的号召力。” “很多时候,先锋是军队的旗帜,与主将一样,是军队魂魄所在,是军队的精神象征,如光辉万丈的灯塔,如战鼓雷动、战歌高起。” “在生死交战的战场中,只要战友看到自己的先锋还在冲杀,他们心中的勇气就不会退却,只要勇气还在,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他用力指着一风,坚定有力地说道:“佛子一风,就是这场战争佛道的精神象征,佛子带头冲杀,便是佛道在不畏生死在浴血奋战。所有的佛道中人都将以此为傲,坚定道心,为佛道最终赢取胜利而激发最大的潜能。即便身前是万丈深渊而奋不顾身,只为灯塔在前方,佛道信仰之光就永不熄灭!” “好!好!——” 在战火弓箭纷飞,血染城墙的城楼之中,所有僧人呼声雷动,为颜隐山振奋人心的号召,为佛子一往无前的精神而激动。 颜隐山趁此说道:“觉尘长老,我建议让一风带领五千僧众,最好是有基础修为之人,能够飞快赶路,以最快的速度,不知不觉地绕过战场,从背后去侵扰攻击军团,如同尖刀一般插入大武军团的心脏。我将辅助您,在这处城楼中坚守大武军团的最强攻击,并伺机呼应一风进行反击,未决如何?” 觉尘此时才感受到颜隐山和一风身上的巨大能量,这种能量,是一般人难以具备的,是在乱世中发出万丈光芒的巨大炽热能量! 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些如同星辰般璀璨的豪杰最终将在乱世中冉冉升起,永不坠落! 想到此处,觉尘说道:“颜施主,老衲等人已经是寿元将尽,老朽不堪重用,老衲还想请您加入云州佛僧团参谋团,坐镇此处,指挥我等赢得佛道战争的第一次胜利,老朽等心愿足矣!” 颜隐山摇摇头道:“我毕竟不是佛僧,我只负责出谋划策,真正的决策还是由神僧等人来决定,否则,就是将陷我于不义。”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觉尘知道他是怕日后遭受到佛道中别有用心之人的刁难和非议,毕竟只要是开始拥有权势,不论多紧密团结的队伍,也会开始产生异变,只是时间说不准而已。 觉尘因此答应了他,然后便开始安排人做守城之战的准备。 离青萍镇很远的旷野上,近千座军营的深处,一座最大的军营之中,吕铁裳正在和别人讨论今晚的作战计划。 站在他对面的是羽林军中霸敦侯手下的一员大将,呼灵副将。 他是右羽林军号称“四大金刚”的四员副将之首,也是和霸敦侯一起拼杀过来的同袍战友。 霸敦侯深深了解他,所以才能让他独自带领五万羽林军与云州军团一道征伐云州僧团。 呼灵的军事计谋十分厉害,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看出来这是个沙场杀伐的老将,但可惜坐在他们首位的,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纸上谈兵王者,商固。 商固当然是圣书院出身,在大武国各州境的掌权人中,几乎有八成是来自圣书院。 圣书院有最大的书阁,有最博学的夫子,有最厉害的军事将领,还有专门负责培训军伍人才的军机阁,有如滔滔江水舀之不尽的济济人才。 培养出来的治国安邦人才固然不少,但是其中钻营斗狠、奸诈藏深之辈也确实很多。 云州毗邻君州,虽然两个州境的地域可以说是大武国最大的。 君州城和云州的首府也隔得很远,但是这丝毫不能阻碍商固每年向朝廷的各级大臣官宦进献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古玩珍品和稀奇玩物,在朝廷官员中颇具声名。 他的位置是靠近君州,借着这个便利,晋升几级回到朝中指日可待,在朝廷中,就更能发挥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绝技了。 因此他对云州的事务一向都不放在心上,儒释道三教在云州发展起来的三大名处,不归山书家、灵云山南宗寺、无机山九龙观,他们之间的你争我斗他从来都不管,勾结所罗门的玄阴派他也丝毫不放入眼中。 只要不威胁到他,他从来都是袖手旁观,只要在朝中的名声能保住就好了。 可老天偏偏不能让他如愿,随着灾荒越来越严重,灾民死亡数量越来越多。 他虽然懒得管,但是他们偏偏不让人安心地往君州城赶去,就像一群蝼蚁朝着一块巨大的肥肉爬去。 于是他早早知会君州的同僚,让他们将君州城的边境封锁,以免破坏他在云州的名声。 但是,云州境内的乱子越来越多,先是他派遣安明县向君州城各级官宦进献的一批难得的珍贵物资被几个和尚弄跑了,后面又听说那几个和尚在云州杀了几千灾民,这件事还让武帝知晓了。 武帝大怒,要指派亲兵去追捕,没想到又逃到了云州,另外一些刁民竟然趁着灾荒作乱,还攻陷了安明县城。 这是实打实地打他的脸,另外武帝的金龙令又引起那些不识抬举的和尚叛乱,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开始让他烦恼不堪。 要说这些事情其他州境也有,可偏偏全部起源于云州,什么乱子都是云州冲在前头。 连前段时间,派装备精良威势赫赫的云州军团去剿灭明王寺,都让人打败,这简直是拿鞭子在往他脸上抽,因此他现在看吕铁裳真是一肚子气。 第三百六十章 耀眼功臣 吕铁裳此时看到商固的脸色不好,但讪笑着,不得不说道: “商牧使大人,我们今晚的进攻未免太急躁了一点。他们现在还并未出现守城的疲态,物资和粮食的供应也很充足。” “从刚才的攻城战中,我们看到他们士气还很旺盛,此时勉强攻击,恐怕损失巨大,或许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商固闻言顿时火起,怒喝道: “你们就这么怕死吗?就几个和尚打了这么多天了,还攻不下来,是想让武帝觉得我不过如此,圣书院出来的人都是孬种吗?” “早知道他们成势不容易对付,当初你在明王寺、雷鸣寺、清隐寺就该将他们都通通杀掉,还能有现在这么多事吗?真是废物!” 呼灵看着商固当着他们身后这么多将校训斥吕铁裳,有些过意不去,咳嗽两声,说道: “商大人,我们不是不进攻,而是现在时机确实还没到,用兵确实忌讳急躁。” 商固眼睛斜着看了呼灵一眼,由于呼灵是代表武帝来剿灭佛僧的,因此需要给他几分面子。 但是他又不是霸敦侯,一个副将而已,还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商固冷冷说道:“呼将军,你是武帝亲自统率的亲兵军团,虽然在云州有水土不服的情况,但打了这么久,还没取得半点战绩,武帝脸上也不好看吧?” “霸敦侯派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让你少操点心,少死点兵,好让你们功劳占着,又没什么损失?” 呼灵闻言面色一冷,说道:“商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将带领羽林军团过来,就没想着要掖着藏着,这么多天,我们的死伤还不够吗?难道那几万尸体都是云州军团的吗?还要死多少才能称你的心?” “若是这样,本将大可上奏武帝,请求武帝再派兵过来协助,云州军团死伤过大,恐怕已经掌控不了局势了,重新派人接管云州!” 商固闻言,脸色一变,但随即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说道: “呼灵,你别跟我咋咋呼呼,昨夜你是不是收到了霸敦侯的什么消息?我听说霸敦侯在剿灭南宗寺的时候,可是损失了六七千的羽林军。” “我怎么听说他去之前,南宗寺几乎已经没什么和尚了,他的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他被和尚打怕了,让你也收着点,否则他回君州不好交差?” 呼灵眼睛一眯,他昨夜的确受到了霸敦侯的密讯,但这件事商固怎么知道的? 密讯里面的内容正如商固所言,却并没有让他敷衍拖沓的意思,此时说出来,商固也自然不会相信,因此竟叫他问住了。 商固看到呼灵被他用话将住了,更加得意,说道: “难怪你前次在出兵的时候,将精锐的军队留下,不肯上阵杀敌。连对面的修炼和尚一窝蜂上来的时候,仅仅是派了十几名牙将去迎敌。这么节省兵力,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本官知道你们这些莽汉没读过几本书,只知道埋头苦练,但是‘杀身成仁’这几个字总听说过吧?难道还要本官亲自教你?!” 呼灵即便是十分稳重的老将,但他们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这些圣书院出来的人的眼高于顶的鄙视。 他们是武帝的亲兵,并不属于崔铭一派的儒教,可他们能够修炼到儒家功法第三境界,都是对儒家核心教义有深刻了解之人。 但圣书院出身的人似乎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经常讥讽他们,还对他们颐指气使。 此时呼灵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涨红,大声嚷道: “你他娘的懂个屁,老子那是为了保护军团后方,防止偷袭,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的狗命,老子早就上阵杀敌去了,跟你这鸟人娘们唧唧的,说他娘的个逑啊!” 商固却丝毫没被他唬住,反而扬着下巴道: “谁让你保护了?本官圣书院出来的‘立德’境界的强者,还需要你保护?今晚,你就带兵冲杀,不要以本官为借口来避战藏拙,本官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能耐!” “好!”呼灵几乎是大喊着,“既然你要死,那你就死在这里,老子上阵杀敌,还没怕过谁,只是别到时候被人追杀得四处逃窜,哭爹喊娘过来求饶就行了!” 于是商固开始调派兵力,他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是还是留了五千的亲兵旅在身边,他的性命可不比这些莽汉,金贵得很。 要说起来,在君州城形成这种圣书院出身之人嘲讽其他派系之人的风气不只一日两日了,从他们圣书院的精神领袖崔铭起,就不对他们友好。 即便这些人也是修炼的儒家功法,并且修到了一定的境界,但崔铭就是瞧不上他们,背地里经常嘲笑他们是修的儒家的“野狐禅”,儒将又不像儒将,和尚又不做和尚。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崔铭一直在拉拢这批人到自己麾下,但是经过多次试探,始终得不到回应而恼羞成怒。 那些人即便是修的儒家功法,却对崔铭为首的儒家行事作风十分不屑。 他们有些人是武帝通过选举进入朝廷的,有些是经过多年的战场拼杀赢得的功勋地位。 他们对圣书院的钻营之风和洞察人心的作为很不齿,不屑为伍,尤其是崔铭,他们从始至终都认为这个人不过是武帝小时候的伴当,借助窥探武帝圣心才能如鱼得水,才登上今日的高位。 论本事,论功绩,他们只会比崔铭的圣书院的人多,而绝不会少。 当下,吕铁裳和呼灵合谋布置作战计划,除了留给商固的五千亲兵旅,其他的一律上战场攻城。 但气归气,呼灵和吕铁裳依照他们多年征战积累的经验,不得不细密严谨地考虑,军伍之间的配合,攻城战士的梯队、主次,进攻的节奏。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慎重考虑,毕竟上阵杀敌的命是自己的,就这样被他气死也太不值了。 等安排完这一切,商固才洋洋得意地宣告另外一件事,说道:“今晚,在青萍镇中,有二十三和尚被本官买通,他们将会成为内应,成为今晚攻城战的胜负手!” 呼灵冷笑道:“才二十三个人,在十几万大军中冲杀中,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死,能顶个屁用!” 商固鄙夷地看着他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大老粗只知道杀人,听好了,二十三个人确实不多,可要看他们是安排在哪里的人!” “本官花费大力气才买通的这些人,正是全部为驻守城门之人!他们会在关键时候杀掉驻守城门的其他和尚,发出信号,为我们大开城门,一旦冲入城中,就可以肆意屠杀和尚,送他们归西!” 此话一出,呼灵和吕铁裳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商固的阴谋诡计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了,竟然能够攻破那些死都不怕的和尚的心理防线,并且还是极其重要的驻守城门的关键之人。 他们想象不出这些天商固想了多少办法,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成功,但他说的没错,这些人很可能成为今晚这场战争的胜负手。 商固见他们惊愕的样子,更加得意,一股傲气冲上心头,到头来,完成云州剿灭佛僧之战,谋划出大计之人还是靠他,这些莽夫,只有一条贱命有点用罢了! 他作为一州牧使,原本行军打仗可以不用亲自上前,但是他对自己的谋略极有信心,他相信自己比这群四肢发达的莽汉更加可以控制战场,所以他亲自来到了这里。 大战即将开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兴奋不已! 云州的暴乱虽然都是第一个爆发的,但他同样能够成为第一个灭掉整个州境佛僧的耀眼功臣! 第三百六十一章 狼奔侵袭 是夜,浮云掩月,月色昏蒙。 一风站在离城墙有数里之遥的一处山脊上,眺望着那处战场。 这里的山脊散布着许多僧众,以作斥候,监察敌情之用,同时防备两大军团从这些地方绕过去,进入城内偷袭。 这些僧人或许修为不是拔尖,但是擅长跑腿,赶路的速度是数一数二,同时他们还约定好了通讯暗号,实在无法赶回城内,也会及时发出信号,让城内守卫僧众警戒,并组织抵御。 这样精心的布置,也是觉尘他们集思广益的成果,虽然他们以前只是吃斋念佛,但是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已经学会了太多计谋,只不过代价就是僧众的性命。 他们也实在不容易啊,这就是佛道灭法战争的现状,或许其他地方,远不如云州僧团这样紧密细致,或许正处在挨打逃窜的境况中。 他需要抓紧时间,联合兵力,一起向君州城逼过去,向武帝施压,让其退位,让亲佛的太子登基。 时间不等人,晚一点,可能哪个州境的佛僧就已经被团灭了。 一风看了看身后跟着他悄然潜行的僧兵队伍,颜隐山说要觉尘长老提供五千具有基础修为的僧兵,事实上哪有那么多人。 南宗寺十万僧众,修炼登堂入室着才上千人,有基础修为却因资质不佳仅仅停留在佛力甚至以下之人,总共才不过五千。 在这样的战乱中,佛僧团总共才八九万人,这还是被两大军团追杀打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云州最后的僧众了。 所以觉尘只能为他提供了将近五百个有基础修为的,一风把这些人混编进入五千人中,以此在偷袭冲杀时发挥最大的价值。 云州原本三十多万的芸芸佛僧,现在逃跑被杀了一大半,今晚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成为亡魂。 即便是这场战争胜利了,对佛道来说,远谈不上获胜,真正艰苦卓绝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风示意身后的人停下,根据之前和觉尘长老等人详细谈论,这里就是战场分割线的延伸之处,对面也很有可能埋伏着两大军团的斥候。 一旦惊动他们,今夜的偷袭作战就很可能白费功夫了。 他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的肩膀,发现空落落的,这才记起来到他已经把玄鸾留在了颜隐山旁边,让她保护颜隐山和大师兄元隐等人。 他们那边今夜必定也是一场苦战,战斗团甚至参谋团都会相继投入战斗,两大军团真要全力以赴攻城,必定比今天傍晚的攻城战要惨烈数倍。 颜隐山和大师兄他们的修为并不高,玄鸾虽然极其顽皮,但是修为并不弱。 有她保护,再不济可以载着他们飞走,玄鸾的飞行速度,在飞禽神兽界唯有九天凤凰与之并肩。 只不过九天凤凰已经算是神祇了,轻易不能下凡,原本九狱玄鸾也应该是九泉地狱的神灵,本不应该入世,不知为何会浴火重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一路追随自己。 他之前问过玄鸾,她就是笑嘻嘻地说:“一风哥哥你以后会知道的啦!” 说这话的时候,她灵动的眼眸转得飞快,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这点实在需要存疑。 一风身边的一个僧人也看出了他的迟疑,轻声说道:“佛子,我先去探路,没有问题你们再跟上来。” “小心。”一风点点头道。 那僧人便悄悄突出队伍,一个人绕着山岭上的树木往前探索。 一风带着人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行进了将近一刻的时间,始终没见到对方的斥候,一风感到十分奇怪。 探路的僧人返回来,对一风道:“佛子,前面好像都没有人,他们是不是都撤走了,毕竟今晚他们要展开决战。” 一风沉吟片刻,对五个千僧众说道:“也许是,他们也需要集中兵力。我们继续走,仔细小心一点,等到攻城战一开始,迅速绕到他们的军营进行破坏。” “你们三个,主要带人用火破坏他们辎重粮食和帐篷,遇到人阻止,不要恋战,以破坏物资为重。” “你们两个,跟随我去从后方破坏他们的军阵,记住,扰乱之时声势要大,让他们误以为有大军偷袭,动摇他们的军心。” 一风安排完毕,他们继续前进,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两大军团的侧后方。 就在这时,一风突然看到前面的一排树木十分奇怪,在昏蒙的月色中黑漆漆的,但不像平常树木的模样。 前面两队探路的僧兵立即上前查看情况,只见他们的刚靠近那一排树木三丈的范围内,那一排树木突然发出红光。 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排树木的模样,竟然是一排朝天的火炮,看这样子是要发射烟火,用来告知军团守卫! 前面探路的人必定是踩中了法阵,才引发了那些火炮! 一风见状,来不及安排,自己连续挥舞拳头,一道道拳芒如同流星般射出,轰向那些火炮。 一些人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用武器去破坏那些火炮。 一风的反应已经很快了,拳芒在一些火炮身上炸开,火炮应声炸碎,那些僧兵也相继破坏了几架火炮。 但那些火炮一排有几十架,并且相隔很远,在刹那间便已经有火炮完成了蓄力,好几个炽烈的光团,从火炮漆黑的口中冲天喷射而去! 如果让军团发现,那他们的偷袭计划将功亏一篑! 正在一风心急不已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震天的呐喊声,战鼓震动着大地,攻城火炮齐鸣,城墙各处被炸开,怒吼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攻城之战正式开始了。 这时候,商固带领着五千亲兵旅在军阵之后督战,凡有后退逃跑意图者,格杀勿论。 他手底下率领亲兵旅的那名牙将似乎听到侧面远处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转头看去,发现远处天空之上有几个炽热的光团,那正是他们布置的警戒火炮法阵。 那名牙将连忙跑过来,向商固汇报道:“商大人,侧面好像有警戒烟火飞射,请您安排人防备后方偷袭!” 商固闻言向侧面的山岭看去,只见月色昏暗,天空黑浑,似乎有一直飞鸟的黑影闪过,并未见到什么炽热的光团,当即呵斥道:“你眼瞎了吗?哪里有什么烟火?” 那牙将抬头看去,只见那边刚才还绽放光芒的烟火突然消失了,按理来说这种烟火会燃烧许久,并不容易熄灭的。 商固看了看他,心中又对这些莽大汉多了几分鄙夷,喝道:“现在前方作战吃紧,你再要动摇军心,小心本官要了你的命!” 他们的正前方,十几万的军团战士如同黑色蝼蚁般向前涌动,一浪一浪地朝前冲杀而去。 火炮营的火炮,强大粗壮的床弩、高耸的登云梯等等,在吕铁裳和呼灵的安排下错落有致地往前推进。 战鼓雷动,喊声震天,弩箭穿梭,破空刺耳,点燃的火箭如同雨点般在双方洒下,一支火箭点燃一片人群,哀嚎声回荡在战场,继而被更大的爆炸声淹没。 这时候,城楼之上飞跃下来几十名全身绽放光芒的和尚,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释放的神通,在黑色的军团浪潮中爆炸开来。 战场上顿时人群鲜血喷涌,残肢破碎,如同在黑色的海浪中炸出一朵朵猩红的浪花。 吕铁裳和呼灵立即大喝,点出早已安排的将领,提起武器法宝,腾空飞起,向对面的和尚们冲杀而去。 远处的山岭上,一风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遍地破碎的火炮,刚才要不是他飞上天空迅速将那几个炽烈的光团击得粉碎,恐怕此时他们已经暴露了。 他也听到了远处战场传来的巨大轰隆的战斗之声,知道时机来了,他转头看着身后的五千佛僧,只说了两个字:“行动!” 五千佛僧狼奔而下,向着敌人军团的上千座军营冲杀而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冲杀受阻 商固觉得很奇怪,怎么隐隐感觉后面又脚步声。 他转头向后看去,只见已经有数十个军营燃烧起来了,军营帐篷犹如一个个被点燃的火把,迅速往前延伸着,眼看就要烧到军中辎重的那一处了,情况十分危急! 商固虽然傲气凌人,但是并非草包,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他迅速对刚才那名牙将说道:“你亲自带领四千战士,去守护好辎重,并寻找机会将偷袭者斩杀!” 那名牙将立即点好兵,反身向营寨中冲去,那里已经有驻守的士兵和偷袭者交战起来了,喊声震天,火焰四溅,一片混乱。 商固见他前去,立即对身边带领的这一千战士的偏牙将命令道:“迅速结成军阵,组织偷袭者的突围,他们的目的应该不只是毁坏我们的营寨这么简单。” 那名偏牙将立即组织各校尉结成军阵,重甲步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其余步兵分散两侧,严阵以待。 果然,片刻之后,营寨中杀声四起,刀枪剑戟交鸣,火花飞舞四射,军帐轰然倒塌,毡幕熊熊燃烧,乱成一片。 就在这时,营寨中突然冲出来一股僧兵队,他们身着布甲,头戴着厚布兜鍪。 这种布甲是佛僧团最耐用的甲胄,虽然是布,但其编织的材质奇特,可以防水防火,普通的兵刃也不能传统。 最大的优点在于轻巧,就算在佛僧团中也是比较稀有的,用来偷袭作战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一下冲出来几千这样的僧兵,也是佛僧团花了大心思。 “那就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吧!”商固冷眼看着冲出来的僧兵,心中暗道。 他手中宝剑猛地一挥,偏牙将便死死盯着冲出来的僧兵,片刻后,目测他们进入了弓箭的穿射范围,猛然大喝一声:“放箭!” 重甲步兵身后的两排弓箭手立即抬起手臂,猛地往后一拉,雄健的手臂肌肉突起。 这种弓箭可并不是千机弩那种机动灵活的弩箭,而是有极大射穿能力的神臂弓,需要极大的力量来拉伸弓弦,但取得的效果便是重甲也能如纸片般射穿,并且射程极远,是大武军团中弓弩中的制霸武器,仅次于烙印法阵的神机箭。 但使用这种弓箭的战士需要专门培训,并且对制造工艺有极高的要求,一般的军团配备较少,也就是保护主将的亲兵旅才会配备一两百人。 而神机箭制造工艺更加复杂,还需要烙印法阵,数量就更少了,听闻只有崔铭麾下的左右龙武军团有配备两千人,其余军团基本上只有眼馋着看看。 眼下,商固手下配备了近三百神臂弓箭手,一声令下,百余架神臂弓向天攒射,然后在空中画成无数道弧形,紧接着箭矢如雨点般射落下来,携带着一股强劲的向从营寨中冲杀出来的僧兵的身体射去。 数百支箭声刺破空气引发尖锐的呼啸,一风迅速抬头看去,他眼神一凝,迅速判断出这批弓箭能够对僧兵们造成的巨大伤害。 他没有丝毫犹豫,他只身飞身凌空,对准攒射而来的弩箭,拳头一紧,大喝一声,拳头之前的空间扭曲,一朵黑红色的莲花迅速绽放,猛然爆炸开来。 花瓣纷纷扬扬形成漫天的花海,熊熊燃烧的花瓣朝箭雨阵冲去。 天空之上,花海和箭雨犹如两朵巨大的云团在天空相撞,花瓣顿时炸开,金光四射,瞬间扩散的威能将箭雨打乱。 天上的数百支弓箭,有直接相撞者瞬间炸裂,有挨近爆炸者偏移了方向,射入旁边的地下。 但紧接着,又有一团箭雨来袭,他们使用弓箭的方法是两批弓箭手交替,以减少装箭和发射的空隙时间。 但一风已经来不及再次施展梵魔生灭拳神通,他运转功法蓄势完毕的时候,第二团的神臂弓箭已经射到了身前。 一风来不及阻止,身体绽放出金光,他身上的黑袍中暗金色如水波流动,这团箭雨直接扑射在他身上。 虽然被黑袍阻挡了箭头的刺入,但是强劲的弓箭的冲击力,如同猛烈的重拳连续轰击在他的胸膛,击得他连连后退。 这时有一支箭恰好朝他的头颅射来,一风不敢托大,手臂金甲覆盖,往前一架,将这支箭阻挡下来,“叮”地一声脆响,箭头瞬间挤压变形,成为了一团铁疙瘩,朝下坠落。 一风的手臂也是酸麻不已,足见这神笔弓箭的威力之强。 然而其余的上百支弓箭突破一风,齐齐射在地下狂奔冲杀僧兵团里,顿时只听道一阵惨叫,上百名僧兵就这样殒命箭下,并且还绊倒部分僧兵,被冲撞踩踏而受伤,又引发一阵惨呼。 但正因为一风的全力阻止,他带领的这两千僧兵躲过了第一波最强势的弓箭袭击。 他们在第二波弓箭射中之后,继续往前狂奔,眨眼间缩短了与前方商固的亲兵旅的距离。 当第三波的弓箭射出来时,他们已经奔出弓箭朝天攒射的覆盖范围,第三波弓箭只能射在他们身后,将刚才绊倒的僧兵齐刷刷补射杀死。 正当那偏牙将想将神臂弓射箭方向调整为直射时,发现僧兵团已经冲杀到面前来了。 商固也看到了这情况,他脸色一狞,怒喝道:“弃箭持刀,给我杀光这些秃驴!” 顿时这一千亲兵旅军阵中迅速变动,以重甲兵为先锋,齐声大喊,正面迎着僧兵团冲杀而起,眨眼间两股军队便绞杀在一块。 刀剑挥舞,战戟猛斩,战斧重砍,惨叫惊呼之声一阵阵袭来,刀枪刺入身体骨骼,撕裂肌肉的声音如浪潮般充斥着脑海。 一风顿时红了眼,双手攥紧拳头,疯狂运转功法,拳头释放出金色拳芒,对准敌军不断猛挥,拳芒在人群中炸开。 受到轰击的军团战士甲胄炸裂,然而拳芒中一条条尖锐的金色电弧如同金蛇窜动,瞬间将周围大片的军团战士击穿射杀。 还没等一风给他们造成更大的重创,他眼中余光便看到一个身影向他飞来。 一道明亮的剑光先于他的身影朝他疾射而来,一风感受到了那道剑光中蕴含的剧烈杀意和强劲威能,连忙闪身躲避。 可那道剑光像长了眼睛一般,紧跟在他身后,不断追击着他。 一风没有办法,只好停下身形,双臂瞬间覆盖上金甲,猛地平推,两道炽烈的金色拳芒对准剑光往前轰出。 两种神通撞击瞬间爆开,一股巨大的冲击威能反向撞在一风身上,一风瞬间感到气血翻涌,体内五脏震荡不已。 而此时,那个身影紧追而来,手持一柄银白光剑,另外一只手掐住一个古怪坚决,手臂挥舞,一道道剑光不断从光剑中释放出来,对准一风激射而来。 一风连忙闪身躲避,但身后的剑光越来越多,昏暗的天空中如同数不清的银蛇狂舞,追着一风疯狂撕咬。 一风在它们紧追的空隙试图阻挡,但一道剑光轰碎,后面的剑光直接穿破爆炸威能团,继续向他攻击而来,根本不惧一风的阻挡。 一风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缠人的打法,关键是这一道道的剑光本身蕴含的威能很强,远不是随便就能通过拳芒轰击阻挡的。 每一次轰碎剑光都要受到巨大的爆炸威能冲击,犹如一柄柄巨锤锤在他的胸口,他体内的金色佛骨固然坚硬,却被这种冲击重重敲击到开始变形了! 在击碎最近的一道剑光后,他看了看其后至少五六十道明亮剑光,意识到不能这样纠缠,否则他可以撑住,但是下面的僧兵支撑不住。 他的主要目的是袭扰两大军团后方,现在后方的屁股都没看到,僧兵团却受创惨重,如何能完成任务? 他眼睛越过那些剑光,看向远处持剑操控的那个人,发现那个人也死死盯着他,一风目光一凝,知道只有将其击杀,僧兵团才能继续前进。 他心念一动,金甲覆盖全身,身上再燃起一层黑红火焰,紧咬牙关,完全不顾那些剑光,想直接从剑光团中穿梭过去,直冲商固杀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共天 在数十万大军的背后,昏暗的天空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夜空中那几十条十几丈高大的绽放着银芒的剑光缠绕,如银蛇飞舞,绕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光团,每一道剑光都释放出凌厉的剑气和剧烈的杀意。 凌厉的剑气将周围的空间撕裂,露出一条条漆黑的缝隙,仅仅一道就能让无数人胆寒,如此多的剑光缠绕,释放出来的强盛的威能波动,让修炼强者也为之心悸畏惧。 他们看着那处天空,就像在夜空中炸开一个黑银的巨大焰火,凌厉的剑气充斥着天地。 商固虽然傲气冲天,但他的确是有资本。 他是儒家第三境界“立德”大境界的顶尖强者,他出身的圣书院是大武国最大的鱼龙池,而他就是在强者如云中借机腾空而起的一条银龙。 大武国十四州,他是武帝亲自任命的一州的牧使,是雄霸一方的主宰! 他有骄傲的资本,有凌云的壮志,剿灭云州佛僧,就是他前往朝廷成为肱骨大臣的阶梯,是他平步青云名垂青史的良机,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因此他一开始就没想放过这个率领僧兵偷袭的黑袍僧人,一出手就竭尽全力,每一道剑光都凝聚了他毕生的剑术造诣和身后修为,形成了一个罡气震荡的强大剑阵。 他要以大武国顶尖修炼强者的实力碾压绞杀之,剑意烈烈,杀气熊熊,锐不可当! 任何人都知道,在天空中这重重剑气的绞杀和空间裂缝的切割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拍胸脯保证能够完好无损地存活下来,想要穿过去,不死即废! 可凡事总有例外,很不巧,商固就碰到了这个任何人都无法预测他的坚忍极限在何处的例外。 只见一风咬紧牙关,并不忌讳杀气重重的剑光,而是全身覆盖金甲,燃起黑红业火,双目一睁,一股诡异强大的气势瞬间释放扩散,然后猛地往剑光中埋头一冲。 商固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不怕死的黑袍僧人冲进了剑光之中,然后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猛然的爆裂之声。 银光如同巨大的白色焰火般炸裂,在空中震荡出一圈圈绚烂而威能强烈的白光。 几十道剑光就如同几十朵巨大雪白的昙花在天空绽放,同时一条条漆黑的裂缝撕裂空间,在白光中狂躁地梭巡,迸发出一层层震荡天地的神威。 所有人都被这天地间的轰隆巨响吸引,这巨响淹没了火炮的轰鸣、万千箭矢的破空之声和无数人的呐喊怒吼,加上绚丽璀璨的光芒,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这片旷野的夜空。 他们都能够感受到这股强烈波动的威能冲击,吕铁裳转过头去,他有一种古怪的预感,他明知道这种强势的神通集中爆炸几乎无人能挡,但他感到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眼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身上涌动的气息让他印象深刻,这个人能够凭一己之力,鼓动成千上万的佛僧进行不顾性命、歇斯底里地战斗。 他诡异而强大的气息让人心悸,如果是他,他能躲过这猛烈的神通轰炸吗? 商固在为黑袍僧人强悍的勇气震惊的同时,也在惊疑着,这个黑袍僧人如此自寻死路,真的要在此处殉道身死吗?这又有何意义呢? 然后他便看到了让他一生中难以从脑海中抹除的一幕,黑袍僧人瞪着两团漆黑的燃烧着的黑炎的眼睛,黑袍之下金光璀璨。 他的头颅和手臂拳头都绽放着耀眼的金光,同时被剑光爆炸和空间裂缝割裂的肌肤流着金红色的鲜血,他的脸上纵横着血肉翻开的伤口。 但他的眼神是如此坚毅,透过两团漆黑的黑炎,射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震慑着商固的心魂! 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地狱的恶魔吗? 否则哪里有如此暴戾凶悍的佛僧? 商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他张开冒着黑红火花的嘴,猛然大喝一声:“共天!” 商固便看到从他双拳之上突然释放出两股如同龙卷风一般的火炬,在瞬间凝聚成两只巨大的神禽。 一只浑身漆黑,头顶金冠,眼睛绽放金光,一只全身赤红,头上的黑火冠和一双熊熊燃烧着的黑炎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两只神禽双翅一展,几十丈长的翅膀抖落无数黑红花火,携带着滔天的金黑色火焰铺天盖地地朝他扑来。 他瞬间感受到来自一股神魂的焦渴和心悸: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商固毕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强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诡异而强势的场面,但他还可防御。 他是立德境界的强者,任何神通都无法将他一击毙命! 他坚信着这一点! 他疯狂运转功法,全身绽放出银光,他将手中的宝剑竖立胸前,手掌往剑刃上一抹,鲜血沾染了宝剑,宝剑瞬间变得赤红,释放出一道银红色的光圈,将他护住。 两只神禽眨眼便飞到了眼前,它们张口迸发出一声清鸣和厉啸,两股声浪如同箭矢般射向商固。 商固顿时感到神魂一阵震荡,手中的宝剑顿时把持不稳,银红色的光圈也不断晃动。 这时,两只神禽双翅向前一抖,无数燃烧着黑红火焰的飞羽向他激射而去,漫天飞羽如同一阵阵箭雨冲击着包裹商固的银红光圈。 数不清的火焰飞羽射击在光圈之上,猛然爆开,如一个个拳头猛烈捶打着光圈,又通过光圈传递到商固身上。 商固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震荡而来的强势拳威,全身遭受着它们的猛烈攻击。 飞羽爆开后,黑红火焰沾染到银红光圈之上,火焰威能通过光圈渗透到商固的身上。 商固顿时感受到了无数猛烈拳威之外的另一种威胁,他的神魂似乎感受到一种剧烈的炙烤,一阵阵钻心的灼痛让他感到难以支持。 同时,一股诡异的阴寒侵蚀着他的血肉,一股股寒意如同一片片尖刀在割掉他的血肉,他甚至感受到,他体内经脉都有被瓦解的趋势。 商固终于感受到了害怕,他的傲气被畏惧压在了心底。 但他的确不愧第三境界的强者,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仍然有足够的实力抵御攻击。 他一声怒吼,全身的法力奔腾而出,一股股浓烈的白色浩然正气从身体钻出,包裹着他的身体。 保护他的银红剑光圈支撑不住无数飞羽的攒射轰击,猛然炸裂,飞羽也正好倾数耗尽。 但两只神禽深处锋利凶悍的神爪,飞扑着向商固抓去。 商固红着双眼,挥舞起宝剑,一道道剑光射向神禽,神禽勇猛异常,即便身中剑光,也要猛扑上去。 同时,由伪业火凝聚的两只神禽也在无意中不断释放业火威能,在利爪攻击的时向商固侵袭而去。 如此一来,缠绕商固的炙烤神魂和侵蚀血肉的威能源源不断,死命纠缠着他。 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古怪的魔力,一时间拿不出更好的防御手段,这让他倍感吃力,无奈之中,他只能且战且退,朝着万军之上的吕铁裳和呼灵等人逃去。 他此时心中很清楚,吕铁裳他们在修炼强者团战时,是占据上风的,只有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才能毁掉这两只缠人的烈火神禽。 吕铁裳和呼灵看到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可他们在惊愕之中,直到两只烈火神禽释放出漫天飞羽时才反应过来。 他们心中马上决断,要去帮助商固,即便他眼高于顶,对他们蔑视鄙夷,但毕竟他是云州的牧使,是云州军团的领袖,不能不救。 更何况,他们大军身后不能出乱子,否则军心一乱,一切都无法预测了。 可是觉尘长老亲自率领的佛僧战斗团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感受到了一风诡秘强烈的神通。 不同的是,他们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他们知道已经成功突袭到军团的后方了,他们必须要为一风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城门洞开 一风的偷袭正在顺利推动,此刻不能让他有太多的牵绊。 因此觉尘长老他们觉察出吕铁裳等人有回身去救后方军队的迹象时,他们马上释放出自己疯狂的一面,完全舍弃性命地纠缠住他们。 从吕铁裳和呼灵等人亲自带领牙将上阵后,觉尘他们的人数便远远少于吕铁裳的将校团。 从交战开始,觉尘他们便一直是落入下风。但此刻他们已经拿出了不死不休的觉悟,不顾刚才战斗造成的伤势,一心扑在缠斗之上。 刹那间,各色光芒的神通炸裂,威能如同无数烟火炸开,强大的神通余波震荡在天地间,夜空中绚丽璀璨的神通震撼人心。 他们死死缠住吕铁裳和呼灵等人,以身体和性命步步紧逼,使其无法分身去解救后方军队。 同时,远在城楼之上的颜隐山将战场之上所有的状况都收入眼底,他也明白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他命令在城墙之上增加队伍,专门远程射杀军团士兵,并且齐齐扬声喝骂,吸引军团的注意力。 远处,旷野之上,另一场战斗也在继续。 这一场战斗是在一风的心中。 此时,一风瞪着黑炎熊熊燃烧的眼眸,他再次感受到了杀戮的快意,那种冰凉而舒爽的暴戾气息在他的身体中四处窜动,让他身不由己地朝天愤吼,从而掀起身体中更加浓烈的杀意。 但他必须拼尽全力压抑住杀戮的暴戾,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修罗魔气侵蚀神魂的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此时他的任务不是去追杀,而是让他率领的僧兵团去破坏大武军团后方,去肆意破坏,去扰乱军心。 而下方,军团的重甲兵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挡住了负责偷袭的僧兵团的冲击。 他需要去破坏这道堤坝,释放出洪水一般的两千僧兵,让他们的成为尖刀,捅入敌人的后方! 所以他必须紧紧压制住追杀商固的强烈欲望,压抑嗜血嗜杀的修罗本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固逃窜,而这个可以斩杀他的机会并不是轻易能够出现的。 可以想象,只要他斩杀这个云州牧,必定可以在大武国声名鹊起,震荡大武朝廷,威慑魏氏皇族,他的壮举甚至可以载入史册,为后世的佛僧所追忆。 但他现在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无异于将青萍镇的近十万佛僧推入火海。 他看向前方,在敌人两大军团如浪潮般的疯狂进攻下,青萍镇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城墙似乎在摇摇欲坠,云州佛僧团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一场战斗没有硝烟,只是在于一个人的选择。 但是对于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极具诱惑性的,很少有人能够抵御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甚至成千上万的人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就为了这么一个机会。 一风的神魂中不断地回荡着这样的声音,冲击着他竭力冷静的神智,驱动着他杀戮的本能。 嗜杀的本性,是修罗的共性。 他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修罗魔天,来自那些修罗天王极具诱惑力的冥冥低语。 人生中能够战胜本能而得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的。 这一次一风战胜杀戮本能之后得到的,是一场胜利。 这场胜利一风已经等待许久了。 因为此前一风从未拥有过胜利。 就是从这座青萍镇逃亡开始,面对当时的伍道长他只能逃窜; 南宗寺的论道选拔,他赢得了去君州城的资格,却让一个同门死亡,一个女孩被迫遁入空门,一个师兄焚尽寿元垂垂如老朽,这是胜利吗? 小山寺之战,为了抓到他,萧季和羽罗毁去了数千百姓的生命,兽群吞噬了无数灾民的血肉,一风在浴血中度过了初阿僧劫,代价如此之大,是胜利吗? 君州城四处奔走进献“佛道三策”,被人玩弄,最后在唯一一场可以翻身献策的斗法中,却无意间被下毒,几乎身死,再次开启逃命之旅; 即便在明王寺赢得一役,可后来明王寺的僧众依然被云州军团剿灭杀死; 度厄桥两大恩师为其惨烈赴死,师兄姐弟被迫分隔天涯,为保住佛经和弟子战死三位护山神兽,南宗寺被彻底焚尽。 这些都是胜利吗? 可以说,上天似乎从来没有给他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只有无尽的磨难。 虽然磨难是一风成长的基石,但现在,他的这一次选择能够给他来真正宝贵胜利。 这一次的胜利能够解救数万佛僧,这是他正式挽救佛道的开始,是他真正踏上佛道救赎的第一步。 一步胜万步! 一风朝天怒吼一声,如一枚黑红色的火炮轰进那道坚固的黑色重甲兵组成的堤坝,瞬间在人群中炸开,敌人的甲胄炸碎,肢体纷飞,鲜血飙扬,无数人眨眼变成亡魂! 他丝毫不停,眼中黑炎燃烧,如同疯魔乱舞,重拳出击,金色雷电爆炸,黑红的火焰滔天,他之所至,人马俱裂! 所有的亲兵旅惊恐地看着这个杀疯了的恶魔,不断地后退躲避着。 他们从没有看到过如此令人害怕的佛僧,恐惧瞬间遍布了他们的身心。 一风带领来的僧兵们在愣神片刻之后,顿时士气大涨,他们怒吼中冲开了已经被一风眨眼间冲杀得七零八落的军队,犹如冲开堤坝后的一股洪水。 上千僧兵狂吼着朝着,在一风的带领下,如同一群沾染鲜血的饿狼,正在前方交战的军团后方撕咬而去。 前方的敌人军团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后面的人不断地大喊着:“有恶魔!恶魔来了!” 他们回过头去,看到军团后方似乎有无数的光头的和尚手持刀枪剑戟肆意冲杀,领头的一个黑袍恶魔左突右闯,所到之处空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随着轰隆的炸响袭来,军团战士的残肢断臂向四面八方飞溅,更有炽热的烈火在后方的人群中蔓延,不断地点燃了更多的人,一阵阵惊恐的呐喊和哀嚎声传来。 “后面有敌军偷袭!” “还有一个杀人恶魔!” “快逃啊!” 这是他们见到那恐怖一幕第一个冲入脑海的想法。 天色漆黑,人头攒动,他们无法摸清情况,只能根据口口相传的呼喊不断推测,可越推测越不安,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在后方绞杀。 一片片滔天的火焰在后方军中炸开,他们心中的勇气如潮水般退却,心中的恐惧爬上脑海。 军心是最大的战力,而恐惧是最大的敌人。 于是,军团之上的空中,吕铁裳和呼灵看到,原本层层叠叠步伐整齐向前推进的军团战士开始溃散。 犹如一团团黑色墨汁注入水中,不断分散,两大军团一股股的兵力化整为零,不断在原野上逃窜,死亡,消失。 商固在空中战斗的将领帮助下,终于消灭了两只烈火神禽,却和吕铁裳一般,被那些不要命的老和尚包围着,纠缠住了。 他们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只要能缠住他们,他们就算被武器削断胳膊和腿,还想着用牙齿来咬住你,这些和尚就是以这种超出常人想象的坚韧阻止敌人! 随着商固和吕铁裳等人看着军团溃散心急如焚而加大了攻势,七八十个老和尚在眨眼间便被杀死了一半。 一个个老和尚体力不支,从空中坠落,瞬间被兵荒马乱踩成了肉泥,但剩下的这一半老和尚却仍是毫不畏惧,异常强悍,实力也非常强大,以必死之心死死缠绕着空中的这些将领,让他们无法分身去指挥军队! 商固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对,就是那二十三个买通的和尚,只要他们现在打开城门,他就能号召军团所有人集中攻入城门,在城内彻底屠杀这群不知死活的秃驴! 他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似乎上天在冥冥中知晓了他的心愿,只听得城墙下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城门打开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血腥罪孽 商固在这一刻看到了希望! 他的眼睛释放出兴奋激动的光芒,紧紧盯着轰隆作响的城门。 正在溃散的军队也停止了逃窜的脚步,他们都呆呆地看着洞开的城门,看着这扇他们昼夜攻打,牺牲了无数同袍都想打开的城门。 终于,商固看到了牺牲了数不清的密探,花费巨大代价买通的二十三个人,他们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不过是以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 他看到了二十三个头颅,光溜溜沾染着鲜血,瞪大着空洞的眼珠的头颅。 二十三个头颅从城楼之上抛下来,紧跟着一只黑色的神禽一跃而下,巨嘴一张,一股炽烈的黑红色火焰瞬间将二十三个头颅点燃,如同二十三枚火炮般砸入下方的军团中。 商固心中希望却破灭了,他终于明白,这场仗已经败了。 军团的战士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恐怖的景象,燃烧着的头颅坠落之处,顿时一阵慌乱。 前方原本正为城门的洞开愣神、继而狂喜的军团战士突然醒悟过来了。 他们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们看到无数身穿黑色重甲的僧兵从城门口蜂拥而出,如无数饿狼般冲入军团之中,肆意屠杀着军团战士。 此时所有军团战士都明白了,这城门不是他们苦苦渴求日思夜想的求生之门,而是致他们于死地的鬼门关! 与此同时,后方的杀戮还在继续,他们只听得一声“苦海泛舟”的冲天怒吼,人群后方立即响起了更剧烈的金铁交鸣之声,惊惧的呐喊更加强烈。 靠近后方的军团战士看到一堵高达十几丈的黑色狂澜之墙淹没了他们的战友,他们就像感染了什么瘟疫一般,眼睛变得通红,竟然掉头来杀自己的战友同袍! 云州军团和羽林军团的杀戮顿时变得更加复杂,自相残杀,互相踩踏,更加激烈,却更令人惊恐! 他们将目光投射到更远处,他们看到军团的营寨燃起了熊熊烈火,每一个军帐如同在大地上燃烧的篝火,但庆祝的不是胜利,而是死亡! 他们明白,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了,他们在慌乱的人群里彷徨失措,举目四顾心茫然。 随着僧兵团的前后夹击,原本因城门洞开暂时停止溃散的军团,此时以更加迅猛的势头崩溃。 他们明白,这场战役,他们已经败了,彻底败了。 无数人丢盔弃甲,撞翻了火炮,火炮压倒了床弩,床弩射偏击中了登云梯,登云梯上的沾染的火油溅落在逃窜的人群中,焚烧着更多的人——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无法遏止的混乱。 而此时城门口冲出来的僧兵还源源不断,战鼓在城楼之上轰隆雷动,一声声震荡着大地,浑厚的号角声冲天而起。 这些僧众们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肆意淹没和杀戮着敌人,将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愤恨倾泻在每一个军团战士身上。 枪剑刺穿了他们的尸体,刀斧砍碎了他们的头颅和四肢,一切都陷入了疯狂! 此刻,他们不是求仁求善的佛僧,而只是渴求生存的普通人,武帝发动佛道灭法战争的一刻起,就应该要想到,一个人为了生存会做出多么无法预料的事。 杀戮,永无止境的杀戮,哀嚎,声浪滔天的哀嚎。 天空之上,伤痕累累的觉尘长老嘴角溢血,他看着下方的景象,压抑住自己的翻涌不安的心绪。 他号令一声,城门口涌出来的僧兵团中千僧众、万僧众相继呼应,然后如流星般飞到他的身边,排成一排,冷冷地看着被他们包围的军团将校。 商固、吕铁裳和呼灵看到下面溃败的军团,他们都知道,兵败如山倒,这场战役他们输了,输的很彻底。 他们转头看向后方,仍然能够看到一个黑袍僧人继续释放着诡异的神通,在下方疯狂地、肆意地屠杀军团战士。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股刚猛的力量,那就是刚刚在他们的营寨里纵火行凶,此时更在他们的军团战阵的腰腹中肆意屠杀的僧兵们。 他们知道这场失败战役的根源就是眼前的这个佛僧,他们不得不永远记住了他,佛子一风! 此后,他的名字将再次传遍大武国,成为大武国佛僧心中的杀神,也将成为大武国军团的口口相传的恶魔。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将成为大武军团首先斩杀的对象,将会遭到大武军团围追堵截追杀的头号敌人。 接受着命运的挑战吧! 商固看了觉尘长老等人一眼,他被两只古怪的烈火神禽以诡秘的神威侵蚀身心,对神魂和身体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但此刻他硬挺着,他的傲气不让他倒下,他面对着战胜他的敌人们,依然傲气冲天地命令道:“撤退!” 突然,他感到一股杀气笼罩住他,他转头一看,发现正是佛子一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了他的后面,他眼中的黑炎褪去,黑莲眼眸疯狂旋转,诡异的气息比刚才浓烈了数倍,全身金甲放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商固脸色一冷,说道:“佛子,你够胆量,接下来你就等死吧!” 吕铁裳和呼灵同步向前,用身体挡住商固。 他们现在还有八九十个第三境界修为的将领,但他们都怕着佛子的诡异手段,输了这场战役如果还要死掉主帅,那他们真的无法对朝廷交代了。 但一风并没有动,只是盯着他们,口中喃喃地在念叨什么,像是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商固趁机手臂一挥,所有将校将他围拢在中央,他却身形闪动,齐刷刷地呼啸着逃离了此处。 觉尘等人也并未去追,他们已经死伤了许多长老神僧,如果硬要去追,恐怕难免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这样做并不值得。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风,他们也不知道一风进入了什么状态,双目的黑莲飞速旋转,身上的诡异气息不断地涌动,让人心悸不已。 觉尘长老听他在念诵着什么,仔细一听,目光一顿,对旁边的神僧们轻声解释道:“是‘七佛灭罪真言’,他应该在对抗身上的修罗业力。”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金锣敲击的声音,那是军团收兵的信号。 下方的旷野之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军团战士往营寨的方向逃去。 看战场的粗略推算,经过这场战役,敌方两大军团的兵力只剩下了不到一万,尸体不过五六万,逃跑溃散的都有三四万,并且大多受了伤。 他们短期内应该是无法对云州佛僧团造成威胁了。 但就在这时,一风看着逃窜回营的军团战士,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杀意,猛地向下俯冲而去,他体内嗜杀嗜血的修罗业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这突然的变故让觉尘大惊失色,急忙呼喊道:“一风,回来!” 一风恍若无知,一心只想再去杀人,刚才的七佛灭罪真言让他勉强控压抑住魔念。 他也知道吕铁裳和呼灵等一大批将领强盛的修为实力,强行阻止商固只会让自己深陷重围,因此死死压制住修罗业力的侵袭。 但这种状态极其不稳定,现在看到逃窜的军团战士,犹如饥饿的野兽看到了逃窜的猎物,让他凶狠的杀戮本性又一次释放出来。 觉尘旁边的两位神僧急速飞到一风的身前,一风的眼中黑莲旋转,看都不看他们,朝他们猛烈挥出一拳。 两道黑色的拳芒朝他们轰击而去,他们俩不得不施展神通防御,但没想到这两道黑色拳芒在他们身上炸裂,在巨大的神通威能爆炸的同时,一股黑焰炸裂开来,附在他们的身体上。 顿时那两人惊慌失措,地狱业火是修佛之人的天生克星,他们完全顾不上再阻挡一风,一风趁势继续向前冲去。 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黑影挡在了一风身前,一风反应不及,“嘭”地撞在了上面。 一风迅速退开,想要挥舞拳头攻击时,只听见一声清鸣,如九天坠落,神魂震荡,神智顿时清醒不少。 他这时才看清楚前面的正是九狱玄鸾,她以神禽本体的翅膀阻挡了陷入疯魔的一风,并且以凤鸣天赋震慑他体内的魔念。 一风借着玄鸾的帮助,心中默念真言,渐渐将修罗业力从神魂中逼退。 但是他神庭中的金色神魂光团,却沾染了一大团黑色的物质。 一风知道,这是修罗魔念,只要他借助修罗业力强行提升实力,这团魔念就永远都不会清除。 玄鸾见一风控制住了神智,黑光一闪,变幻为人身。 她看着后面还在手忙脚乱的两个老和尚,飞到他们身边,小嘴一张,他们身上的那股令人心悸的黑色火焰便吸入了玄鸾的口中。 两位老僧连忙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鸾懒得理他们,跑到一风旁边,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着一风,她拉着一风的手臂,轻声问道:“一风哥哥,你好些了吗?” 一风闭上双眼,半晌,才睁开眼睛,眼眸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他身体的那股诡异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玄鸾说道:“没事了。” 他又转过身来说道:“长老们,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回吧,我想静一静。” 觉尘长老犹豫片刻,看了看玄鸾,玄鸾秀目一睁,喊道:“放心回吧,老和尚们,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他们这才朝着城楼飞去。 现在,一风终于要面对自己造下的血腥罪孽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人性煎熬 没人天生就是敌人,对利益的争夺引发了战争。 既然卷入了战争,生死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这两条法则适用于这场战争,也适用任何战争。 但法则是冰冷的,而人心不是。 一风现在就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沧,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战场,这里尸横遍野,脚下是数以万计的尸体,死状凄惨。 他心中波涛汹涌,涌动着对数万个鲜活生命死去的悲伤,涌动着对势必一战的命运捉弄的无奈。 这是良知的反噬。 在战争中,要想赢得胜利,有很多因素,强大的军队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也是一个。 古法有云,上下同欲者,胜。 强大的军队最大的战力是军心,而军心就是统一的愿望,只有将所有人的心都凝聚在一块,才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在这场战役中,所有的佛僧都明白,他们并没有退路,他们的退路就是死,因此他们求生的本能成为他们最大的愿望,然后才是物伤同类的伤感,和佛道的悲悯。 他们都深深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能够调动身体最深的潜力,去奋勇杀敌,去浴血奋战。 当没有救世主的时候,他们就是自己的神灵,这就是上下同欲,胜利并非是侥幸。 但优秀的将领也是重要原因。 先锋当然是将领,并且是最重要的将领之一。 在真正的战场上,一个优秀的先锋将领甚至要比主帅更加重要。 一个先锋将领,他深入战场,要比主帅更加理智冷静,也要在不论何时做出最佳的判断,还要心性冷酷,同样也要更加隐忍坚强。 所有被修罗业力侵蚀神魂之人,都清楚这种力量的诡秘和强大。 它能够激发人性最本质的恶,形成魔念,所以他们变得嗜杀嗜血,状若疯狂。 他们潜藏心中的恶,让他们无恶不作、而置若罔闻,他们会产生一种掌握拿捏他人命运的爽快错觉。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满足欲望的极端,他们自以为天神下凡,天地万物都如刍狗。 这就是杀戮的快意。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种冲击神魂的极大满足感的诱惑,但凡事总有例外,能够拒绝这种诱惑的人,他们必定会得到更珍贵的收获。 如果萧季等修罗站在战场上,他们绝对想不到,真的有人能够压制修罗魔念。 连他们的圣母,上一任佛子也抵御不了魔念的侵袭而彻底遁入修罗道,引起了上天佛界漫天神佛的神怒。 但是一风做到了,他忍住了内心交战的强烈煎熬,他冷静地带领僧兵配合守城僧兵团击溃大武国两大军团,其中更有威名远播的羽林军团。 此战之后,云州境内再无敌对力量可以威胁到云州佛僧团,周围州境的军团也陷入了灭法战争的泥沼无法自拔,云州佛僧团终于可喘一口气了。 这口气来之不易,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上万的佛僧沦为枯骨,他们修行的佛道在此刻间灰飞烟灭,他们身为佛徒却手染鲜血,他们甚至逃脱不了地狱惩罚的制裁。 而他们牺牲自己而选择殉道,得到的最大功绩,那就是为后世的佛徒赢得了一方生存的空间,这方空间是用命拼出来的。 一风也知道自己手中沾满了鲜血,他率领僧兵如一柄尖刀攻入军团战士中时,他在人群中肆意杀戮,鲜血浇灌着他心中魔念,可那个时候,他必须要学会冷酷,这种冷酷是杀戮,也是坚忍。 因为他并没有放弃佛道信念,却以一种完全矛盾的方式在坚持忍耐着。 所以他在杀戮的同时,还必须承受内心佛道理念无时无刻的煎熬。 这种痛苦的煎熬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这条铺满荆棘的道路才刚刚开始,但他并不后悔。 他相信,果决的判断力和坚强的意志会让他走得更远。 只不过可笑的是,到了后来他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让自己陷入神智丧失的真正癫狂,竟然一边念诵七佛灭罪真言,一边残忍地屠杀着眼中的每一个敌人。 这恐怕是上天神佛也没有想象到的,庄严慈悲的佛咒的怪异用法,灭罪,却杀人。 这也是眼下这个世道最可笑的事情,武帝赶尽杀绝的压迫,悲悯的佛僧无奈,拿起了屠刀。 或许后世永远都想象不到,史书中记载的上万佛僧,杀死数万军团士兵是多么滑稽而悲壮的场面。 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佛徒竟然会手持刀枪剑戟,让自己深陷人间炼狱。 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在这个时代,这个残酷的时代的现实,逼迫着每一个佛僧必须拿上武器给自己的生命加上最后一道防御。 这也是一风刚刚那一招“共天”的根源。 他明白这个世道就是神念与魔念共天,征战不休,在混战之时,只有佛徒自己拿起武器才能保住性命。 但所有佛僧看着自己手中的鲜血,内心注定要经历无数次的挣扎和煎熬。 所以在他的拳招中,地狱业火化身的九狱玄鸾眼中也有神圣的金光,红莲业火化成九天凤凰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黑暗的魔光,这就是他这一招的拳意: 没有魔是真的魔,没有神是真的神。 恶魔的诞生只因世道不公,神的手中也被迫沾满鲜血。 这才是真正的炼狱啊! 生命的残忍倾轧只是生命的轮回,人死了,也就算了了。 可人性的煎熬和挣扎才是永无止境的炼狱! 一风的思绪翻涌,心中狂澜汹涌。 他闭上眼睛,摘下胸前金色的法螺,拔地而起,凌空飞升,疯狂运转功法,将灵力灌注法螺,法螺绽放出炽烈的金光! 他抬起头,从他诡秘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漫天的冤魂:他们蜕去了躯壳,他们的脸孔如同无数的红色烟雾,因彷徨无措而变得夸张狰狞,不断拉扯挣扎,作无声嘶吼。 后世注定在史书上看不到他们留下的姓名和痕迹,现在他们却实实在在成为了佛道的殉道者和牺牲品。 最大的悲剧,不是有一个惨烈的结局,而是你明明预料到了,却永远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玄鸾在地面仰着头,她看到一风举起法螺,念诵佛经,法螺剧烈震动,无数的红光从夜空中凭空出现,犹如飞火流星般注入法螺之中。 她看到一风的手臂在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但他身形如磐石般坚忍不动,默默地承受着。 半晌,一风才缓缓从高空中坠落。 玄鸾立即跑过去,抓着一风的手臂,只见一风拿着金色法螺的手掌已经烙印出一层黑色的疤痕,每一个疤痕都是一个黑色的佛像。 玄鸾抬起眼睛,盯着一风,轻声问道:“一风哥哥,疼吗?” 她亲眼见证过一风在红莲业火火海中锻体重生的经历,她知道他的身体肌肉坚韧如法宝的程度。 她不知道,需要多么炽烈的烧伤,才能在他的手掌中烙印出这样焦黑的疤痕,刚才他在承受着多么难熬的痛苦。 但一风摇摇头。 他的手不痛,因为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比这更剧烈的痛苦。 但一个有极强的忍耐力,能够压抑自己欲望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 因为欲望才是最大的敌人,击败了欲望,才能更加强大。 一风继续向着战场外围走去,这里大部分都是他杀死的尸体,他看着数不尽的残肢断骸和满地鲜血,紧咬牙关,默默地往前走。 玄鸾在身后看到一风闷闷的,自己心情也突然不好了,手掌挥动,喷出黑红的火焰,将一具具尸体点燃,焚烧成灰烬,给自己发闷出气。 一风没有回头,他知道玄鸾在身后的举动。 但是在他的观念里,人死后不过就是一个皮囊而已,所以他的师父死去之时,也是焚化,了然大师、了毓丘尼,无一不是焚化,甚至本常师兄将了然大师骨灰倾撒。 这本是佛道理念的自然体现,因与凡世老百姓的入土为安的土葬不同,也被崔铭抓住成为“邪魔外道”的佐证,成为佛道的一项罪状。 所以一风没有管,但在外人眼里,甚至城楼之上和清理战场的一些僧众看在眼里,这个黑裳姑娘和那个黑袍佛子一样,行为尽是诡异古怪,手段残忍,不堪入目。 尽管一风刚刚为他们击溃了誓要剿灭他们的两大军团,战胜了敌人,拯救了他们。 但他们几乎没有心存感激,他们只是松了一口气,侥幸自己活下来了。 反而对于指挥这场战役的颜隐山,他们心怀崇敬,要不是他的运筹帷幄,或许他们早已成为了死尸。 从这点看来,颜隐山即便他成了事实上的指挥者,但他当初拒绝成为佛僧团的领袖是无疑是睿智的,人心太难测了。 一风敏锐地捕捉到了战场上这些对他另眼相看、形形色色的眼神。 但他并不如何懊悔难过,自从他做好了身入地狱的准备,便有了面对这些眼光的觉悟。 他只是由衷地希望,比起那些人,善良和真诚的人可以更多一些,因为这些人才是佛道坚定的拥护者和追随者,他们才是佛道生存的土壤。 一风最不想看到的,是他化身恶魔浴血奋战,和牺牲无数佛僧的性命之后,转身一看,佛道大道反而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只剩下手拿刀柄的和尚,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没有了虔诚而善良的信徒,即便他们赢得了这场战役,但最终还是会在佛道灭法战争后走向毁灭。 这种毁灭,是二十诸天神佛也无法挽回的信仰泯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极乐之瑕 一风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默默地走着,因鲜血侵染的污泥沾满了他的黑袍。 “玄鸾。”一风突然喊道。 玄鸾抬起头,她刚刚还在后面烧着尸体玩,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了,一风哥哥?” 随即她也感受到了四周正在清扫战场搬运尸体的僧人们古怪的目光,她瞬间明白了,但是不服气地嘟囔道: “不就是些没用的躯壳嘛,留着有什么用呢?我在十八重地狱每天都要看见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活来,这点死人算什么?” 她这种近乎邪恶的方式,若是别处必定会引起群愤,被人围攻至死。 但此刻人心都麻木了,更何况她和一风的确是这场战役胜利的最大功臣,别人也才没说什么。 虽然佛道理念中追求空明的境界,一切皆空,肉身如皮囊,唯有心境高,本应该看破生死轮回才是。 可是他们认为的这种理应达到的境界,即便在这些从小耳濡目染的佛僧中,也成为了极高的境界。 很多人无法明白“空”的境界和真意,他们的感情仍然寄托在死去的这一具具躯壳中。 这种认知的偏差,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现在谁也说不定。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一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说道:“刚才的战斗中,为什么你会将一些佛僧的头颅抛出来?”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玄鸾莫名开始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说道:“那个颜老伯在你带人走了之后,告诉我说,守城最重要的是怕有人钻空子。” “他说之前他就是这样利用别人的空子钻入了城内,把一座城攻下来了,所以他现在要反过来思考,派人在城墙边上到处巡查。” “我觉得好玩,就跟着他们去了。结果我在城门口的角落里,偷听到了那些和尚在悄悄密谋,说要杀了守城门的人,打开城门。我可生气啦,把他们全杀了!” 玄鸾的小脸得意洋洋,完全没有一丝不安,她这番话要是放在别处······一风无奈地摇摇头道:“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我就拿着这些人头去告诉颜老伯了咯。他告诉我他知道了,说他自有安排,也没表扬我。那些不会修炼的老和尚看到人头后还大惊小怪地责怪我,真不知道怎么修的佛。” 玄鸾说着小嘴一撅,一脸郁闷。 一风心道,你莽莽撞撞地提着几十颗人头跑过去,别说是那些不会修炼的老僧,恐怕就是觉尘他们也会心惊肉跳。 不过他并没有责怪玄鸾,说道:“你刚才说你在地狱中每天见到许多人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 玄鸾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一风哥哥,你是不是杀人杀傻了?十八重地狱呀!每天都有人在受刑罚,死掉,然后再活过来,第二天再受罚,然后再死掉,再活过来,一直要等他们的罪孽全部消除了,才放到六道轮回中去投胎。” “不过有些人好像一直都在那里,都成了地狱的熟客,这种人越来越多,老头子都忙不过来了,每天脸都是邹巴巴的,越来越老了。” 一风知道她说的“老头子”便是地藏王菩萨,这位令人崇敬的尊者,深入地狱,拯救苦厄灵魂,实在是悲悯无量的神佛。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玄鸾,我记得我们刚出彤云森林的时候,有一尊下凡的神佛和一个魔天的修罗看到我们,好像有点慌张,是什么缘故,是因为你吗?” “也是,也不是。”玄鸾狡黠地笑着。 一风没好气地说道:“快说,小心我拔了你的毛。” 玄鸾嘟着嘴,佯装老气横秋地气呼呼说道:“他们当然是看到我才慌张的啦,难道是你啊?哼,你现在不过是个玉乘境界的小和尚而已,就算你是佛子,难道还会怕你啊,你又不是······哼!” 一风看她赌气的样子,哭笑不得,装着严肃地说道:“不要调皮,再说清楚点,到底是什么缘故。” 玄鸾说道:“我那个时候刚出生在人间,身上还带着很浓的地狱气息,他们认出我来了,然后以为我家老头子也跟着我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惊慌。” “为什么呢?”一风不解地问道。 玄鸾像是想到什么更生气的事,脸色都涨红了,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家老头子另类,不论是佛界、神界、仙界,甚至人界,都知道整个佛界有一个菩萨在地狱拯救亡魂,消除罪恶。他还说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你知道吗,就因为这个,千万年来,诸天佛界对老头子也有非议,西方极天乐土都是光明伟岸的,而老头子偏偏住在地狱。有些神佛就说老头子其实是在地狱沾染了修罗魔力,是被极乐天镇压在地狱的神佛。但因为实力强大,甚至八重魔天的修罗天王都没他厉害,谁都不敢招惹他。” “这件事,老头子也没有争辩,对啊,他那么一个伟大的菩萨,怎么会去理这些无稽之谈、毁谤之言呢?可久而久之,诸天佛界乃至修罗界,居然都信以为真了!从此,那些新成佛的神佛不敢惹他,那些修罗天王也似乎默认他为最强大的修罗天王,一风哥哥,你说气不气人!” “真相是什么呢?”一风此刻竟然也有些好奇了。 “还用说吗?”玄鸾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些神佛都是些动动嘴皮子的,自己住在极乐天,说是悲天悯人,碰到了事情就推来推去,这不,人间佛道有难,不就把你推下来了吗?” “要我说,与其他们怕老头子,还不如说他们其实是羞愧。同为神佛,一个身体力行拯救苦厄,普度众生,那些非议他的都只知道动嘴皮子,他们的虚伪在老头子面前无处遁形罢了。” 一风摇摇头,他没想到,原来崇高无比的神佛界也有这些晦涩阴暗的东西存在,他不由地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我身边呢?” 玄鸾这下倒愣住了,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不清楚,或许,老头子认为和你是同道中人吧!” 一风叹了口气,事情也许没有玄鸾说的这么简单,但现在对他而言,界那些事遥不可及,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拯救人间佛道。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战场的边缘,转身从这里看过去,就是一片仿佛漫无边际的尸海。 他终于明白了地藏王菩萨的伟大,想要度如此庞大数量的众生,恐怕永远看不到尽头。而地藏王菩萨却能许下这等宏愿,立誓不成佛也要完成这项伟业,这是何等的坚忍与伟岸! 所以,成不成佛,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只要能拯救苍生,不成佛又如何呢? 再进一步,极乐天真的极乐吗?真的没有一丝瑕疵吗? 还是,极乐天也有阴暗的沟渠?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身后的一个尖锐而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紫金色蝙蝠从天际飞来,眨眼间便来到他的面前。 “小师姐!” 一风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瞪大了双眼,极度兴奋地呼喊道。 紫色烟雾一闪,从烟雾中奔出一个身影,朝着他飞奔而来。 一风出神地看着这个身影,他已经太久没看到她了,不见她的每一日,都仿佛度日如年。 来者正是秀姑,他们自从听说在青萍镇有一场剿灭佛僧的大战后,便昼夜不停地赶到了这里。 火猴也很高兴,但他明白,一风和秀姑从小就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人,这一刻不应该打扰他们的团聚。 小芙蝶和刘毅更是沉默着跟在火猴身后,但他们的眼中更多的是一风身后的尸山血海,并暗暗为之心惊。 即便是久征战场的刘毅,也很难想象出这场战役惊心动魄的过程。 秀姑迎面扑了过来,将一风紧紧抱住,她原本想像以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可发现这个小师弟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她反而扑在一风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我好想你啊,一风。” 感受到一风更加壮实的身体,她知道他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经受了不知多少磨难。 一风抱着小师姐,眼中饱含热泪,他感到鼻子一酸,他此刻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坚强防御,做回那个柔软温顺的小师弟。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真正的孩子,但他脸色铁青,几乎是哭喊出来:“师姐,我,我杀了好多人!” 秀姑把他抱得更紧,眼泪汹涌而出,她声音嘶哑,使劲摇着头道:“不怪你,一风,不怪你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情感冲击 一风和秀姑此时才明白了书礼平常口中所说的那些词的意义,何谓度日如年,何谓生离死别。 岁月的磨砺让他们迅速成长,而他们也在各自的道路上获得了宝贵的东西。 秀姑松开一风,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眼中含泪,秀目流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半天才开口道:“臭小子,又长这么高了。” 她抬起手,用衣袖小心地轻轻擦拭着一风的脸庞。 他脸庞上是刚刚被商固的剑道神通爆炸割裂的一道道伤口,鲜血刚刚凝固,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除了伤口,秀姑从他的脸庞上看到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是一双经历了许多苦难的眼睛,眼神因此变得更加坚毅明亮。 但她还看出,他的眼睛深处压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因此显得更加深邃,加上他黑色眼瞳周围散开的如莲花瓣一般的暗影,让他的眼神又增添了一份神奇。 别人看来是古怪和诡秘,在秀姑看来,小师弟身上的一点一滴都是如此可疼可爱。 一风看着秀姑,他看到许久不见的秀姑也变了一番模样,原本娇俏调皮的气质似乎淡去,容颜变得更加靓丽,身上更增添了几分柔情,且整体气质变得更加华美大气。 她的眼光变得更加温柔深情,但眼神中的那一份倔强没有改变,与他同样的深藏一份坚毅,这或许是他们师姐弟最大的相似之处了。 一风收敛住刚才破壳而出般的那种柔软,渐渐恢复成被劫难打磨后的坚忍神色,但口中依然说道:“师姐,我真的杀了好多人,你······”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知道在师姐心中从小乖巧憨厚的小师弟,如今手中沾满鲜血,她会作何感想,即便不会责怪自己,但是会难过吗,会感到害怕吗? 但是秀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世情所至,责无旁贷。你是佛子,就理应担当起护卫佛道的责任。” “至于手段,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避免的。师姐最遗憾的,没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你。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相反的,师姐反而更加担心你的感受,这似乎违背了佛道理念,我怕你的想法钻了牛角尖。师姐想告诉你的是,你只要知道你的路是对的,就勇敢地往前走,师姐和你的所有师兄都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一风看着秀姑点了点头,他侧身让开,把战场尸横遍野的景象展现在秀姑面前。 秀姑在一瞬间有些愣神,她之前眼中只有一风,并未真正仔细看过战场。 如今真正的尸山血海暴露在她眼前,她才明白一风口中所说的“好多人”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那是数万具尸体,数万个亡魂而做成。 但她很快恢复了肃穆的神情,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默默地温柔地安慰着他。 一风转头看去,看到火猴,他暂时把所有烦恼都抛却了,咧开嘴笑着道:“二师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火猴等人这才靠近他们,火猴笑道:“看见小师妹就忘了师兄了,臭小子。” 一风笑着,眼光往旁一撇,看到了一个人,十分面生,愣了一下,心中隐隐不安,问道:“你是?” 火猴看了一眼刘毅,笑道:“一风,逃离君州城的时候你中毒了,不太清醒,没见过他,他原来是太子身边的神威军主将,现在护送秀姑到这里来。” 一风奇怪地问道:“小师姐不是遇到你了吗,有你护送就行了,更何况太子怎么能让一个军团主将私自离开军队呢?” “这个······”火猴支吾着,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们俩。 秀姑和刘毅两人的脸色同时腾地红了,秀姑更是娇羞地低下了头。 这一瞬间,一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眼神发黑,头昏目眩,双目紧闭,就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般。 但他的双手突然紧紧一攥,像是要抓住什么支撑自己,但是抓了个空,双腿忽然没有了力气,脚步一崴,就要直直倒下。 “一风哥哥!”他身旁的玄鸾一个箭步冲上来,双手扶住了一风的背。 “一风,你怎么了?”秀姑没想到一风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抓着一风的手臂扶稳他,急切地问道。 玄鸾此时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秀姑,说道:“还不是你,你一来,一风哥哥就变了一个样子,现在连神魂都伤到了。” 一风正如玄鸾所说,他的确感到神魂中有一种撕裂的痛感,像是神魂光团中的道心受到了极大的撞击,但他却不明白此时的这股攻击他的威能来自何处。 他勉强稳住了身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但依然感觉到心脏一股股阵痛袭来,让他的心脏越缩越紧。 火猴等人也围拢过来,搭脉察看一风的身体,却猛地将手往回一缩,他在搭上一风的脉搏的那一刻,突然感觉两股诡异的力量向他袭来,连他都感到十分心悸。 这时,一风再次闭上眼睛,竭力压制住体内各处莫名的钝痛,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脸色焦急的秀姑和火猴,他慢慢站稳了身子,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累了。” 说完,他刚刚煞白的脸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一阵阵揪心的痛。 秀姑和火猴等人渐渐松了口气。 这时,秀姑发现那个看起来骄横的小姑娘一直在生气地瞪着她,她不由得苦笑一声,问道:“小妹妹,你是谁呀?” 一风转头对玄鸾说道:“叫秀姑姐姐。” “我不!”玄鸾坚决地拒绝。 一风反手伸到背后,抓住玄鸾的手腕,把她拉过来,呵斥道:“这都是你的哥哥姐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玄鸾眼睛一溜,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气呼呼说道:“谁是我的什么哥哥呀姐姐的,在这个凡间,我只认你一个人,哼!” 火猴笑道:“不认就不认,她还是个小丫头,调皮点正常,秀姑小时候不是比她还顽皮。” 一风扬起手臂,作势要敲她的头,玄鸾连忙抱着头,气呼呼地闪到一边说道: “一只没成神的蝙蝠,一只人模人样的猴子,两个凡人,他们还惹你受伤了,凭什么要我叫人?” 一风闻言,脸色也变得十分古怪,眼神奇怪地看着玄鸾,说道:“我没告诉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秀姑等人面露惊奇,只听玄鸾说道:“我还用你说吗,我是什么你这么快忘啦?”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这个时候才发觉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诡异的气息,竟然在隐隐压制他们。 这小姑娘看起来最多也就是第二境界的修炼者,怎么可能······ 玄鸾鼓着腮帮子,老气横秋地说道:“动不动就叫我叫人,我跟这些后辈有什么好叫的,都是一风哥哥你,看到漂亮姐姐就忘了自己是谁。” 秀姑噗嗤一声笑了,玄鸾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秀姑不由得笑道:“一风,这小丫头什么来历,人小口气倒挺大。” 火猴和小芙蝶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一风,一风这才将他去南宗寺禁地彤云森林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们,这看起来小的野丫头是凤凰属的九狱玄鸾,是神禽界可以与九天凤凰比肩的神灵,只不过现在还没长大。 火猴和小芙蝶才恍然大悟,秀姑笑盈盈地看着玄鸾,她对玄鸾也像是看待小妹妹一样,虽然这个小妹妹脾气古怪又蛮横。 火猴开玩笑道:“我说呢,口气这么大。玄鸾,我在人间待的时间比你长,到了天上都是神,你别瞧不起人哈,小心到时候成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战局动向 玄鸾听到火猴的话,气哼哼地说道:“谁怕你啊,你们仙界也没有多少好东西,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到时候来地狱,我好好跟你们打上一架!” 一风拦住玄鸾,喝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你想要在我身边就听我的话,不然你走也行。” 玄鸾听到一风的呵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顶嘴。 秀姑看不过去,走到玄鸾旁边,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对一风说道:“一风,你自己还是孩子呢,这么凶干嘛,不叫就不叫。” 玄鸾听到秀姑为自己辩解,好像真是自己的错一般,毫不领情,甩开秀姑的手,一转身,摇身一变,变成九狱玄鸾的本体,双翅一展,掀起一股劲风冲天而起,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一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火猴倒不在意,反而觉得玄鸾那野丫头挺有个性,秀姑也微笑着摇头。 一风看向站在旁边的刘毅,从刚才开始,刘毅便插不上话,十分尴尬,现在被一风死死盯着,更加尴尬了。 小芙蝶左右看了看,别人看不出来,她在人间混了这么多年,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当然,她现在不好说出来。 这件事她也不好插嘴,他们三个这种感情上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不过在她一路上的观察看来,秀姑和刘毅的确是两情相悦。 而一风,在亲情和爱情之间他尚未分辨明晰,便被道义和命运推上了一条肩负着重大责任的道路,等他回过头来时,却混淆了其中的真意。 终有一天,当他发现必须要将这两个分开的时候,他就会体会难以忍受和斩断的痛苦。 想到此,小芙蝶勉强笑道:“别站在这里说了,怪腥臭的,天快亮了,我们回城里吧。” 一风收回目光,点点头,一行人转身,穿过无数尸体堆积的战场,向城中走去。 一路上,火猴和秀姑等人的脸色十分凝重,虽然刚才相遇的欣喜和小插曲,让他们冲淡对这场战役的观感。 但此刻他们真正走入战场,才知道这场战役的血腥和残忍。 一个个军团战士的面孔,似乎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惊恐,有些眼睛直瞪瞪看着天空,而眼睛里全是鲜血。 一些被火油烧焦的尸体上升起一股股黑烟,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旁边是散落的残缺兵刃,有些战戟刃上布满了缺口,不知有多少亡魂死在这刃口。 还有破烂的火炮和床弩,破碎的登云梯,断裂的木头,以及遗落的肢体残骸······ 佛僧的尸体也并不少,他们的光头此刻显得特别突兀,就像地上冒出来一朵朵残忍的肉菌,还沾染着鲜血。 有些和尚的手里还死死拽着胸前的佛珠和手中的念珠,佛珠上一个个镌刻的佛字在血泊里显得特别刺眼。 所有的尸体互相枕藉,此刻他们放下了仇恨,放下了执念,都成为了一具具无用而令人悲恸的躯壳,他们赖以行动的灵魂已经堕入地府,等待着更艰难的煎熬和下一次的轮回。 此时,一步步踩踏着血泊和成的泥淖之路慢慢行走的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看似有答案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永远沉眠在这里? 是武帝?是佛道?还是命数? 答案的确有,只不过每个人心中的都不同。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一切。 一路上,一风和师兄姐们互相交换了最近的消息。 当一风听到火猴在太清门获得的惊天秘密时,不禁也大为吃惊,他没想到原来魏氏皇族长盛不衰的秘密原来是笼络了唯一一个人间神祇,还是和火猴同源的星宿神。 他突然想到了弘大师临死之时对他说的话,了弘大师应该是知道这个秘密,否则他不会想到避开直接推翻魏氏王朝,另立新朝,而是让同为魏氏皇族的魏晃代而取之。 不过,当一风得知秀姑为太子的妹妹时,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过后来听说太子竟然派人截杀秀姑时,他不禁陷入了沉思,情况的复杂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件事后续会如何发展,他现在也无法预料了。 赶到城楼之上,觉尘长老等人正在城楼角落的胡乱地坐在地上疗伤,他刚刚带领六十多人去纠缠住吕铁裳和呼灵等将领,被他们斩杀了一半多。 后来僧兵团从城门口冲杀出来时,相应的千僧众和万僧众加起来也不过四十来人。 他们比敌方的军团将校还要少十几个人,这也是他们虽然将商固等人包围起来,却还是任他们突围出去的直接原因。 他们面对着实力和数量都超过他们的对手,继续缠斗只会让他们自己死掉。 而这时候,即便一命换一命,对于云州佛道战争的局势,也是非常不值的,也毫无意义。 一风当时在修罗业力的纠缠中,也深深知道这一点,才放任商固他们离开,因为只要他一动手,其他神僧将不可避免地卷入战斗。 他们登上城楼,秀姑便一眼看到了元隐,一声惊呼,朝着他冲了过去,火猴也快步赶上。 元隐看到他们两个,正是惊喜交加,从青山寺下山之后的每一昼夜,他都在思念着这几个师弟妹,现在看到他们安然无恙,更是老泪纵横,免不了一番叙旧抒情。 城楼外侧,颜隐山扶着栏杆,眺望着城前的整片战场,清宁站在他的后面,他旁边还有一个万僧众,在仔细汇报这次战役死掉的僧众和斩杀的敌人数量。 一风静静地向他走去,只听那个万僧众说道:“颜施主,这次战役一共死伤佛僧两万四千三百一十二人,加上那二十三个叛徒······我们清点完的死亡军团战士一共是四万八千二百五十三人,逃跑者不计其数,俘虏为零,毕竟这场战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愿佛祖早开神眼保佑。” 颜隐山点点头,那个万僧众看了走过的一风一眼,双手合十,微微点头,退了出去。 一风也连忙双手合十回礼,因为这个万僧众的举止,他的心中突然好受了许多,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 颜隐山转过身来,对一风说道:“都听到了?” 一风点点头,秀姑等人走了过来,一风向他介绍了身后的师兄姐,只不过将秀姑的真实身份略去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除了秀姑和刘毅,其他人颜隐山都见过,听到刘毅是太子手下的主将时,颜隐山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多说。 介绍完,一风问颜隐山道:“接下来什么计划?” 颜隐山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势态的确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怎么了?”一风也预感到事情不好。 这时,觉尘长老起身,向周围正在疗伤的僧众说了几句话,便看到大部分的和尚都下楼了,只留下几个修为精深看起来比较老道稳重的和尚。 觉尘长老带着这几个人走过来,说道:“刚才有最新的消息传过来,负责剿灭西南州和密州佛道的右龙武军团和两个州境军团分兵往云州边境移动,不日就要进入云州了!” 一风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知道,一旦这部分兵力进入云州,刚才被他们击溃的商固等人立刻就能卷土重来,那他们今日这两万多个佛僧就白死了。 一风问道:“今日我们才刚刚打完此战,他们怎么会预知这里的动态?” 觉尘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太清楚,听闻密州牧和西南州牧都是商固的同期,他们皆出身于圣书院,应该是在此战之前商固和他们沟通了作战计划吧?” 颜隐山沉吟道:“应该不是,商固历来高傲,如果向他们借兵,岂不是在向人示弱?应该是那两个州出了问题。” “难道是那两个州的佛僧都被他们剿灭完了?” 一风目光闪烁,如果真是这样,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颜隐山说道:“现在还说不准,不过一定要出兵阻击他们,否则一旦兵力进入云州,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一风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现在要把计划告诉觉尘长老了。” “什么计划?”除了颜隐山和元隐,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一风。 第三百七十章 佛道涅槃 “这个计划,是我们进行佛道战争的总目标,也是拯救佛道的唯一途径。”一风郑重地说道。 看到一风如此严肃,其他人神情端重。 一风看着他们,将了弘大师所说和自己所想,及与颜隐山的交谈的内容全部告知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火猴和小芙蝶两人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他们从太清门中偷听得那些惊天秘密后,发现朝廷和魏氏皇族中的争斗,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 连太清门都有借助神阙融合与分解秘法而怀揣不忠之心,更别说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了。 太子魏晃虽然支持佛道,但在现在的形势下,他能够在这种复杂的斗争中独善其身吗,之后他还会不会支持佛道? 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秀姑和刘毅的心思更加复杂。 首先,太子魏晃是秀姑的兄长,是刘毅先前的近似大哥的主人,对于太子逼宫的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妥,可以说近乎谋反。 其次,魏晃在得知他们逃离君州城之后,居然舍弃亲情和昔日旧情,转过头派人来追杀他们,这种转变让他们看到了魏氏皇族对于拥护他们的权威的坚定决心。 魏晃这种决心会帮助佛道走出泥潭吗,还是会遵循魏宇的思路,将不听话的佛道继续剿灭? 火猴犹豫着,张口说道:“一风,太子他现在保持沉默,对于佛道受难没有任何表示,我们真的能相信他吗?” 这时,刘毅开口道:“不,他并不是没有表示,而是你们不知道而已。他那个时候向率军来征战,只不过被武帝阻止了。” “什么?”觉尘长老和颜隐山同时惊呼道。 刘毅继续说道:“不过,他跟我说过他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他要从中斡旋,将佛道拉出泥潭,至少,也要暗中保护佛道保留火种。” “但是······”火猴看了看秀姑,欲言又止。 小芙蝶拉了拉火猴,对他摇了摇头。 一风看了一眼刘毅,问道:“你觉得太子说的这话,有几分真?” 刘毅抿着嘴,想了一阵,坚定地说道:“八分!” “那就行了。” 一风说道:“二师兄,小师姐,我们都在君州城中见识过太子,窥一斑可见全貌,他对佛道,应该不是那种虚伪的叶公好龙,否则他也不会在武帝颁布金龙令之后,甚至不惜违抗圣意为宝相寺的佛僧争取逃脱的时间。” “以他的谋断,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会成为武帝的心病,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如今再听到刘毅的话,想必在佛道这件事上,他的确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并且,按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颜隐山点点头,说道:“一风说的是,否则,你们还能怎么办?逃到何处去?还是自立为王吗?”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武帝的统治手段十分严谨,之前的灾民动乱在他几番安抚救济的政策下,没有多久便销声匿迹了,反而是佛道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他想要彻底剿灭佛道,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一风摇摇头道:“我们不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武帝背后······” 他看了一眼火猴,火猴也将目光看向一风,彼此心意交汇,一风继续说道:“不论从何种角度,尽全力拥立太子登基,才是佛道唯一的救赎之道。” 众人如此将形势一梳理,发现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条路,他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就这样,在这处城楼之上,在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役之后,他们定下了这条改写大武国历史的道路。 这时,刘毅开口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公开,否则会将太子陷入不利之地,在君州城,在武帝的眼皮底下,犹如火烤。” 颜隐山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果武帝得知所有的佛道都支持太子逼宫,那么太子必将会遭到武帝的迫害。” “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可以与武帝抗衡的力量,只有我们有了和武帝谈判的资本,武帝才不会轻易动太子。” “而等我们有威胁到武帝的决定性力量,等到那时候,我们的计划才能摆上明面,现在来看,任重而道远啊!” 众人纷纷点头不已。 颜隐山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召集所有佛僧,做战后训话。” 火猴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大战之后,应该让所有人好好休息才是,怎么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一风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颜隐山。 颜隐山看着他们,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带领那些灾民起义后,进入城内烧杀抢掠,他们不明白那场战役的意义,就不会收敛胜利之后膨胀的欲望。” “而眼下,参与战斗的都是佛僧,可以说,让他们去杀人,就是亲手将自己的道义埋葬,将自己的信仰毁灭,尤其是在看到城外这漫山遍野的尸体,恐怕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一旦这种念头蔓延,没有正确的引导,我们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虽然现在云州军团和羽林军团溃散了,但是他们的核心将校们损失并不多,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们面对他们,没有像今天的信念,是无法抵御他们的任何攻击的。” “训话的目的,就是必须要让他们明白,这场战役的意义,让他们知道,这场战役为谁而战,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迷茫,我们才能继续沿着计划前进。” 众人恍然大悟,刘毅看着这个年纪半百的村汉一般的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敬意。 他久经战场,知道军心的重要性,而他在战争之后的繁琐事项中第一个想到这件事,虽然是前车之鉴,但是展现了他极高的军事指挥魄力。 一风也终于明白颜隐山的良苦用心,他之前在战场上的徘徊痛苦,恐怕颜隐山都看在眼里。 他身为佛子,很清楚这场战役的重要意义,也更加明白让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意义的必要性,要将他们的道心凝聚起来,否则所有人都会如他一般,陷入无尽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一风在这次战役中学到的,太多了。 他想了想,说道:“对,要趁着这次战役的胜利,鼓舞所有人。如此一来,我们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而云州佛僧团,才能成长为我们计划中的第一股力量。” 于是,觉尘长老召集所有的万僧众,让他们集结在城门口。 趁着这个时间,一风和众人分析了西南州和密州的战况,但目前的线索不是很多,也无法做深入分析。 但有一点确定了,一定要分出一股力量去阻击,而带领这支僧团队伍的,就是一风。 不多时,便有一个万僧众来禀报,所有的佛僧都已经在城门口集合完毕了。 一风和众人走到城楼外,站在城墙之上,众人力推一风为所有佛僧讲法。 一风通过准备后的木梯登上城墙,举目四望,天色将晓,东方亮出了一丝银白,灰蒙的天空也渐渐褪去黑暗,风很大,将一风的黑袍鼓荡飘扬。 城下,是佛僧们成千上万双眼睛,他们的眼神中布满血丝。 通过一夜的鏖战,他们在刀枪箭雨中活了下来,但是他们的眼神迷离,似乎刚刚过去的这漫长的一夜是一场噩梦,他们都还没有醒过来。 直到,他们看到了城墙上的那个黑袍年轻僧人。 那个僧人清秀而干净的脸上布满伤口,眼神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坚毅,仿佛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他们很多人都看到他如狂魔一般在两大军团后方疯狂杀戮,他们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一风看着他们,眼神闪烁,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激荡,他用最真诚的语气,大声说道: “各位师兄弟们,万千佛门同道们,昨夜,我们取得了胜利,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我们来自各个佛寺,从我们被大武军团四处追杀开始,我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我们奔逃着来到了此处。有些同道死在了逃跑的路上,有些同道死在了昨夜,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到这一场胜利,我们是苦难的,也是幸运的!” “有人会说,这算是什么胜利,我们身为佛僧,亲手杀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不应该遭天谴吗?” “但是,我依然要把这个叫做幸运的胜利。这并不是任何人甚至上天赐给我们的,而是通过我们的厮杀和血泪赢取的!” “何为天谴,天谴是上天惩罚天道不义者!我们只是芸芸众生,在我们厮杀血战的那一刻,上天神佛并没有恩赐他们的悲悯,那我们,又凭什么承受他们的天谴?!” 话音一落,城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喝声,佛僧们看着一风,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因杀戮陷入疯狂的黑袍僧人,竟然能够理解他们如此矛盾复杂的心情,更能够为他们排遣心中的罪孽和不安。 现在,他们似乎有些理解了这场战争的意义。 一风目光扫视,他看到他们的眼中开始出现了亮光。 他终于放心了,他知道这场战役带给佛僧的不只是杀戮和血腥,更燃起了他们的希望。 他的心情更加激动,他的语气更加坚定有力: “我身为佛子,本该是佛道的榜样,但是,我为了佛道能够在人间继续走下去,我不惜化身修罗,去杀戮血战。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对侧目而视,但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们能否在这场战役中活下来,只在乎我们能否赢取胜利,只在乎佛道能否继续在大武国存活下去!” “至于我,佛子又如何?修罗又如何?” “当我们的头颅都悬在武帝的残忍战斧之下,我,和你们!有什么区别?! “当天道不公,我们将拿起刀枪为保卫佛道而战,是神是魔,我们自己说了算!” “这不是佛道道义的沦丧,而是正在涅槃重生!” 一风鼓起最大的气力,将胸中的积郁的所有怒气与不忿化为朝天地的嘶吼,声音雷动。 “对!”“说的好!”“没错!”······ 城楼之下,数万名僧人群情激愤,怒吼声此起彼伏。 一风身后的火猴、秀姑、小芙蝶、刘毅、清宁等等,所有人的眼神闪烁,因他的话语而心胸震荡。 他们看到一风正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佛子,真正的领袖。 不论世人怎样看他,他都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必将成为书写佛道传奇的佛道巨子! 一风目光炯炯,看着城下万千的佛僧,手臂一指,大声道:“如今密州军团、西南州军团和龙武军团要侵入云州,他们要继续将我们屠杀,用他们刀枪战戟将我们斩杀马下!” “我要去阻击他们,我不管我是神还是魔,我必须要保护我们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我要为这满山遍野死去的佛门同道讨一个公道!谁敢与我同去!” “和尚无尘愿意跟随!” “小僧度戈愿誓死跟随!” “清隐寺佛僧愿与你同去!” “雷鸣寺僧众愿跟随佛子同往,同操刀戈!” “佛觉寺!” “宏光寺!” “江下庙!” “兰天寺!” ······ 一风听闻着一个个佛僧和佛寺的名字,他心绪激荡。 他没有错看他们,他们心中的确闪耀着佛道圣洁的信仰之光,他们以后将会成为佛道这棵大树的根基,成为佛门大道的一股股坚强而坚韧的力量。 此时一风心中豪气万丈,以震动天地的声音,迎着东方晓白,迎着烈烈巨风,迎着万千佛僧,大声吼道: “这支军队,名曰‘风吼’!” 大武国历史上最瞩目的一支军队就这样诞生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杀意重重 君州城,大柱国崔王府。 一处庭院内,有一座小小的亭子,有两个人正温着一壶酒,细酌慢饮。 此时正是隆冬的深夜,四下寂静无人,并未有风,却清冷至极,喝着这一壶酒,倒十分暖和。 亭子中的两人,一人当然是崔王府的主人,大武国唯一的一位异姓王,崔铭,可对面的人却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他就是大武帝宫所有宦官的统领,武帝的贴心奴仆,德公公。 德公公一向不饮酒,这是大武帝宫上下数万宫女宦官都了然于心的事,更是朝廷上下无一不知的禁忌,每次因事请求德公公赏脸赴席,无一人敢劝酒。 可他们打死也不会想到,现在德公公正在崔王府饮酒,并且用的不是小杯,而是大碗。 崔铭似乎很熟悉他的习惯,甚至在亭子另一侧专门安置了一个火炉温着额外一个大铜壶,看来德公公不但能喝酒,而且酒量实在不小。 此时,两人已有五分醉意,德公公的脸色未变,只是眼睛有些发红。 他瞪着崔铭,声音却一改往日的尖细,变得深沉浑厚,说道:“崔铭,你再将今日与武帝会面之事好好说一下。” 崔铭并未在意德公公的直呼其名,他自己小酌一杯,抬起头来,目光深邃,慢慢回忆起今天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幕,娓娓道来。 今日,武帝下旨让他进宫,他像往常一样进入了大武帝宫。 他敏锐地感受到,大武帝宫的戒备严谨了许多,除了增添了大量的羽林军战士护卫,并且大武帝宫一些地方的法阵也开启了,他当然知道原因。 进入一间隐秘的宫殿侧室,武帝魏宇正在里面等他,他进去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没有德公公在外伺候,甚至没有任何护卫,连暗中的都没有,他心中有些讶异,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魏宇端坐在上面,表情凝重,崔铭低着头进去,行了礼后,魏宇也没有向往常那样赐座,而是一阵沉默。 以往他都对魏宇的心思至少有八分的把握,可今日,他实在难以猜测魏宇的心思,这让崔铭忐忑不安。 半晌,魏宇才说道:“崔王,近日的消息你都收到了?” 崔铭眼睛一转,知道魏宇说的是近日发生在云州南部的那一场战争,便急忙说道: “回武帝,云州军团对佛僧叛乱处置不力,商固已经飞书传信向我请罪。这次的战争原本是十拿九稳,他已经召集两大军团将云州的所有佛僧包围在一个小城镇中,只待一个机会便可一网打尽。” “可没想到,中间出了杀出来一个什么佛子,在战场中将军心搅乱,遭到恶僧们的前后夹击,才致使战败,他恳请武帝能够宽宏大量,并宽限时日,待他重整旗鼓,誓要将恶僧杀尽。” 魏宇沉默了一会,说道:“就是那个在小山寺灾民暴乱中杀戮数千灾民,在玄明广场死扛儒道弟子的神通攻击,并且在明王寺叛乱中力挽狂澜的叫做‘一风’的年轻和尚吗?” 崔铭恭敬地答道:“是,武帝。” 魏宇突然一拍扶手,喝道:“就这么一个人,从君州城到云州南部,将大武国掀得翻天覆地,朕不是下令将他们斩杀吗?怎么他还活蹦乱跳的?” 崔铭心中一震,心想,这不是羽林军的战彦章自己出师不利,没有完成任务吗,怎么责怪到我头上了? 但他肯定不敢这么回答,急忙说道:“请武帝恕罪。不过,那人自称佛道巨子,恐怕确实有些来历,必定十分狡猾,请武帝宽限一些时间,臣必定将他的头颅进献圣武帝。” 魏宇看着他,缓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崔铭,今日我们不必以君臣相称,还是以之前的老朋友称呼,你也可以叫我魏宇,我们来好好谈谈心。” 崔铭心中疑惑至极,对于这个称呼,他已经有几十年没听到了,也有几十年不敢称呼他的本名了,为何今日如此? 他急忙回道:“臣不敢。” 魏宇眼睛盯着他一会,也没有强求,说道:“坐下吧,冬天站在地上,寒气重。” 崔铭这才慢慢挪到侧面,挨着一个坐褥侧身坐了。 魏宇缓缓问道:“崔铭,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你说是不是我下令剿灭佛道的这件事做错了?” 崔铭心中十分震惊,他没想到一向强势的魏宇能说出这种软话来,他更加猜不透今日魏宇的心思了。 他斟酌了半天,才小心说道:“武帝,正如臣之前所言,佛道八重罪,一罪深似一罪,他们的所谓佛道早已沦丧在私欲中,因此伤害百姓,祸国殃民。” “尤其是他们面对您的金龙令还胆敢反抗,如此藐视皇家权威,稍待时日,必成大患。武帝英明神武,何错之有?” 魏宇盯着他,问道:“现在大武国陷入如此僵局,以你该如何呢?” 崔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回道: “回武帝,圣书院将派遣三万精锐子弟,携带儒家兵法圣卷与各路军团一道剿灭佛道,平息叛乱。同时国师严归真告知臣,将派遣四万子弟及道兵支援各路军团。” “这段时间,那个一风在佛僧团中风头日盛,俨然成为了佛道的救世者,成为了那些叛乱恶僧的榜样,并且,臣等将精锐的儒道二教的修炼强者组建一个武魂团,不择手段诛杀此人,斩断佛道的日盛的骄狂之气!” “又是武魂团么?”魏宇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很多事。 崔铭心知肚明,上一次武魂团去屠杀的,正是他的胞弟和弟媳。 魏宇忽然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倒是有商有量,为我分担了很多事啊。” 崔铭闻言慌忙滑下座位,跪在地下,说道:“武帝圣明,此乃臣等精忠报国之意,绝非私结朋党,更不敢私断圣意。此时臣已写好奏章,明日朝上进献,只是今日圣武问起来,臣不敢不答。” 魏宇拂袖,淡淡说道:“起来吧。” 崔铭才慢慢回到座位上,捏了一把冷汗,今日魏宇和他的谈话正是杀机重重,可他没想到,更有杀意的话还在后头。 魏宇继续问道:“以你之见,严归真这个人如何?” 崔铭的心中又开始打鼓,他已经不知道今日魏宇是怎么了,怎么问的问题都是如此刁钻,但他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想了片刻,说道:“国师为大武帝国鞠躬尽瘁,是臣等的楷模。” 魏宇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个鞠躬尽瘁,人是折腾的半死不活,可该办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好。还敢和朕请假,说什么太清门天机台受到神雷轰击,星术秘法的钻研受到影响,真是群不当用的废物!” 崔铭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件事上没有他说话的份,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魏宇停顿了一下,抛出了一个崔铭至今为止都觉得杀意最重的问题,他看似无意地问崔铭道: “近来有些风言风语,说太子笃信佛道,不问国事,消极度日,是与我的意向背离,如此顽固之人,难以担当太子重任,你觉得呢?” 崔铭再次噗通一声跪下,战兢兢地说道:“武帝,此乃奸邪之人的诛心之论,武帝万不可信啊!那些奸佞邪魔,比叛乱的恶僧还要可恨万倍,实在当杀!” 魏宇闻言,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哦,崔王话答得很快啊,应该想了不少日子了吧?” 崔铭闻言一窒。 第三百七十二章 咬钩的鱼 此刻,崔铭的内心直打鼓,这件事他之前听到吴浩提出来的时候,就当场训斥了他,之后自然也是心不由己时常想起这件事。 太子为宝相寺抗旨开脱之事,早已经传遍了君州城甚至整个大武国,然后便是武帝和太子的不为人知的谈话。 这次秘密谈话之后,太子便深居简出,不参与国事,也不交接任何人。 在外人眼里,太子是被武帝打入了冷宫,是失宠了,所以才会流行起要废除另立的风言风语。 但崔铭不知道不会,因为他深刻地知道魏宇对太子魏晃的感情。 太子魏晃是最像如今的武帝的,性格和行事与年轻的武帝如出一辙,武帝从他小时候便十分疼爱他。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当初武帝会让魏晃上北宗寺去修行,但他知道,武帝当时就已经有了让北宗寺钻研佛门法阵,让魏氏一族有修炼的可能,至少要有延绵寿元的机会。 相比于当初太清门严归真那不要脸皮地进献自己胞妹以便开始阴阳双修的做法,和崔铭自己当初的百般狡辩讨好,佛门的这种颇为精深的法阵显然机会更大一些。 那个时候,正好太后也笃信佛道,武帝便顺水推舟让他先去佛门钻研佛法,以便到时候能够更加适应这种修行法门。 从此一事,他便知道太子在武帝心中的地位,那几乎是不可动摇的。 武帝也没有看错人,太子虽然身在佛寺,但是主修的除了佛门法典,同样还有儒家圣卷和道门经典。 他极其聪慧,在武帝每次以国是相问时,总能回馈十分稳妥贴切的建议,这经常让武帝龙心大悦。 相比有勇无谋的二皇子,和贪婪莽撞的三皇子,还有望风使舵的五皇子六皇子,太子自然是出类拔萃,得天独厚的大武帝国王储之选。 这些事情很少有人能知道,即便知道也看不透形势,那些大臣官吏只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战绩赫赫,却不明白武帝之所以把他们安排到边境去防范异族侵袭,就是在为太子扫清障碍。 毕竟上一代腥风血雨的皇位之争,魏宇犹然铭记在心,他自然不会让喜爱的长子再经历这些。 所以自从吴浩提出来之后,崔铭便知道武帝肯定也知晓了一切,总有一天会问到他,所以早已想好了答案。 武帝登基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疑心颇重,这种试探是他乐此不彼的举动,连他身边的亲兵护卫羽林军将领都时常要提着一颗心,生怕小命不保——这是崔铭多次试图结交战彦章和霸敦侯等人之后总结的经验。 现在见到武帝疑心又起,崔铭连忙回答道: “武帝圣明,太子之位乃是国家稳定的根基,不能轻易废离,臣心中从未有其他任何想法,无时无刻不都在为太子和武帝着想。所以武帝一提出来,便脱口而出,此乃臣之赤诚之心也!” “哦?”武帝淡淡地笑着,说道:“那,以你之见,前几个月,太子说要带兵去亲自剿灭佛道,这个话你认为有几分真呢?” 崔铭头上的汗冒了出来,他终于知道今日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在魏宇身边伺候,原来是杀机重重的试探。 他这时已经感觉到一股强大到恐怖的气息在地下波动,他知道,一旦魏宇动了杀心,他今日便离不开大武帝宫了。 崔铭心思急转,说出了令他之后一辈子都庆幸不已的话: “太子能体察圣意,为国分忧,实乃帝国大幸。但小小佛道叛乱,帝国有十大军团和各州境军团,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何须太子亲自征战,自有无数忠诚战士为武帝和太子浴血奋战,此乃所有人之无上荣耀。” “更何况此乃是国家大事的一部分而已,太子应体察国情,深刻理解国政,不应为某一教派而过于分心。” 武帝这才点点头,面色稍缓。 不得不说,崔铭对武帝的心思猜的极透,在这种危急时刻,他知道现在什么样的话才能够安慰和迎合武帝的心意。 果然,武帝笑了笑,说道:“怎么又跪下了,不说今日不以君臣相称吗?起来坐下吧。” 崔铭看了看武帝,心中稍安,他虽然觉得武帝这番掩耳盗铃的托词有些可笑,不过这是帝王家经常喜欢弄的把戏。 他早在史书上读过好多次了,此刻他不敢表露丝毫,只能陪着他演罢了。 至少他认为现在危机已过,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武帝再次问出一句看似毫无杀意,其实在事后令他回想起来最为忌惮心寒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自从先祖废除丞相一职以来,已有很多年,历代武帝虽然知道此事是为了魏氏一族的权威,但他们也深刻体会到了没有丞相后,身上所肩负的重任。” “一年三百多天坚持上朝理政,夙兴夜寐,从未有丝毫倦怠,但奏折还是如雪片般飞来,大武国上下,最多的一日能有上千封奏折,这令所有的武帝苦不堪言。” “幸亏,朕遇到了你。虽然没有封你为丞相,但是加封你为大柱国,异姓王,那些御史监察等言官当初认为我听信谗言,任人唯亲,违反礼制。” “在朕宣布此令时,他们拼死劝阻,一副副当朝就要死在我的阶下的样子。那些书呆子哪里知道老子的难处!” 崔铭闻言一惊,如此粗鲁的口气,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听到了,可他今日这般是为何?他此时也猜不到为什么武帝会突然提出这个话题,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魏宇眼睛盯着崔铭,继续说道:“幸亏你帮了我的大忙,大柱国,乃是一国之栋梁,支撑着大武国的顺利运行,你也证明了是治国安邦的绝世能臣。我心中十分快慰,所以封你为异姓王,我并无私情,问心无愧。” “只不过,最近因为佛道之事,诸事纷乱,我的年纪也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修炼之人,能活两三百岁,所以时常感到力不从心,而太子也尚未走出自己的执念。” “这些日子,经常有大臣向我建议,要恢复丞相制,辅国理政,将来更能辅弼太子,成就千秋大业。我认为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你意下如何?” 崔铭虽然放松了警惕,但是并未丧失理智,他知道这才是今日最大的难题。 他如果就这么直接答应,显然有骄纵之态,更会引起魏宇的疑心,若是不答应,又是违逆圣意。 况且,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知道如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另外选出一人,必会震荡朝廷,若说这个位置不属于他,反而显得他虚伪矫揉。 魏宇看似给出了两条路,但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该如何回答呢? 崔铭这时全身都感觉到不自在,他理智尚在,但是经过刚才的重重危机,突然放松,已经找不到那种紧绷时刻的敏锐判断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有其高深之处,他想了许久,终于说到: “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朝廷国制,宜从长计议,圣武帝千万不可急于一时。况圣上如今身体康健,若说年老实乃自谦,万不可信,臣愿意尽心为圣武帝分忧,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番话一说出来,便知道崔铭的心机敏锐,既然左右都不能选,那就选择第三条路,拖。 只要事情还下定论,后续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但武帝却颇有了然于胸的自得,他也猜到了崔铭的回答,崔铭这个回答十分狡猾,尽显敷衍,若是以往,他肯定不会满意。 然而,现在他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仿佛看到了一条正在咬钩的鱼。 第三百七十三章 身为棋子 “后来呢?”崔王府庭院里的亭子中,德公公喝掉一碗酒,急迫地问道。 崔铭的回忆被迫打断,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幽幽地说道:“我说完之后,武帝淡淡地冲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德公公眼睛在酒劲的催逼下变得更加红了。 “他说,这件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既然丞相一职不能马上定夺,那么则需要培养可造之材,经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历练,方能从中选拔最稳重睿智者担当此职位。” 崔铭的话冷冰冰的。 “什么意思,他的意思还是不能让你去当丞相,而是要另外选拔?他是要把你当弃子?”德公公瞪着眼睛,一嘴酒气地说道。 崔铭却摇摇头,说道:“要是这么简单,那武帝就不是武帝了。他接着问我,朝上的大部分大臣都认为圣书院囊集了全天下的英才,丞相一职的备选人才必定将从圣书院中选拔,对吗?” “那你怎么回答?”德公公开始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崔铭目光凝重,说道:“我当然不能回答对,否则必然会再次引起他的疑心,圣书院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他会以此认为我在暗中操纵势力,把控朝政。我只能说,大武国人才熙熙,必有更突出的备选之人。” 德公公冷哼一声,说道:“他是在逼你进入他的圈套。” 崔铭点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但在直面他的当时,我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所以他说,既然如此,就应该扩充人才选拔的制度,将原来文武举荐制换成文武双科选拔制。将整个大武国的人才都从郡到州,从州到朝廷统一进行考取,两年一次,以此扩充朝廷的官员数量,并从中发现可以担当大任者,拟为丞相。且,此事,明年春就要开始举行了。” “因此,他要将拆毁的宝相寺重新改建为文渊馆,以容纳天下考取的人才,并拟让太子当管首,统管这些大武国的文武佼佼者。他还要求吏部开始重整官吏年绩考核制度,将难以胜任者淘汰贬斥,肃清朝廷官吏的队伍。” “我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德公公脸带不忿,说道:“之前君州城一直有一个说法,叫做‘才出斗渊,世出圣书’。许多人说,天下世家无数,只有圣书院才是大武国最大的世家。因为所有官宦世家都以出身圣书院为荣,并时刻听从圣书院的号召。” “他恐怕是忌惮圣书院的力量太大了,以此来消解你们的势力。这才是今日你和他的谈话中,隐藏在重重杀招中最重要的一招。之前关于太子什么的问题,你若回答不好,杀掉你,不过一个人。但要消解圣书院的势力,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就是他心机深重之处。” “是啊。”崔铭仰天叹了口气,随即冷笑道:“圣书院‘天下儒士之名均用斗量,天下潜龙皆出此渊’,没想到,有朝一日,它的绝世盛名反而成了它的累赘。” 德公公也冷笑道:“可不是吗,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当时亲似金兰,现在他不也开始在我们身上动功夫了吗?咱家尽心尽力伺候了他一辈子,到现在不还是防贼一样防着咱家,咱家同样不也成了他的累赘?呵呵。” 崔铭凝神道:“自从得知龙神的神力开始衰弱之后,他便变得极其敏感,他对皇家权威越来越看重了。譬如对于佛道,就是如此,佛道一开始反抗,他便惊怒不已,认为佛道中有人知晓了这件天大的秘密,要在魏氏皇族身上动脑筋,要推翻他们了。于是,武帝变本加厉,誓要将佛道赶尽杀绝。对于圣书院,也将会是同样如此。” “不过,他再想要动儒家,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我可不是千年前那个愚蠢的丞相!” 说完这句话,崔铭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的眼中似有寒星闪烁,再也没有了在武帝面前唯唯诺诺的脸色,而是一种冷气十足寒气凌人的强盛气势。 德公公见到他这副模样,似乎有些酒醒,但并不十分惊讶,反而狐疑地自问道:“难道是咱家替你偷斩佛霜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应该啊,大武帝宫中没有咱家不知道的事情。” 崔铭冷冷道:“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以为他不知道而已。” 德公公愣了一下。 崔铭冷哼一声,说道:“整个大武国,他不知道的东西有多少?就像所罗门在所有地方都安插了耳目一样,他身为大武国的统治者,难道还比不上所罗门?连书家进入君州城是我与书家协商的结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估计,连我与书家沟通的信件他那里都有一份吧!” “怎么?你和书家秘密沟通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德公公心中纳罕。 “知道就知道,我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他。书家离开朝廷,是魏氏先祖自己犯下的错误,我将他们找回来,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崔铭饮尽一杯酒,口气也大了许多。 “他是怕你结党营私,威胁到他吧?”德公公也干掉一碗酒,说道。 崔铭摇摇头道:“书家一到君州城,我便先让他们的那些族老去拜见武帝,并未有僭越之意。” “不过,”崔铭双目闪烁,说道:“武帝倒是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书家的书钰唯一的儿子,书礼。” 这时,在这处院落之上,一个不起眼的屋檐角落,有一团近乎透明的水波笼罩着一个人,将他的气息和身影完全掩盖。 原本他在屋檐上和阿水对月喝酒的时候,没想到这处不起眼的院落会迎来两个大武朝廷两个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偷听到崔铭的话,此刻心中异常震惊,因为崔铭刚刚说出的名字,就是他自己,书礼! “哦?”德公公也没想到武帝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他说,已经知道了小山寺灾民暴乱中,有书礼的身影,武帝很好奇,他是如何从从书家的大弟子成为佛道的一员的。并且他还让我转告书家,如果能让书礼参加大武国的文武科考,那就能赦免他的死罪!” 崔铭语气郑重。 可真正疑惑忐忑的是藏在那个屋角下的书礼,他此刻的心脏突突直跳。 “武帝这是什么意思?”德公公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崔铭不屑一顾地冷笑道:“他这是通过我的口,告诉全天下的人,只要能够为他所用之人,他都能宽宏大量地既往不咎。可同时也在暗示着,如果不能为他魏氏皇族所用,那么将难逃一死。这个全天下,包括了佛道中人,也包括我!” 德公公似乎记起来什么事,说道:“刚才咱家进来的时候,碰到了你府中暗卫的头目,他告诉我,探听到那个什么书礼说非要前往圣书院的务求轩去阅读儒家经典,这件事你怎么看?” 崔铭目光闪烁,沉吟片刻,才说道:“那就让他去吧。他若答应武帝的要求,那么书家或许真的能飞出一只凤凰,既然书家投靠我,也不算是坏事。若是他不答应武帝的要求,那么难逃一死,我也能以此为罪拿捏住书家。对我而言,总归没有坏处。” 躲在角落的书礼这才明白,他即便连面都没有见过魏宇和崔铭,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棋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权谋金兰 书礼看着院落中与德公公温酒谈论的崔铭,他似乎到今天才真正感受这个朝廷大柱国的心机之重。 他再次来到君州城已有些时日了,虽然崔铭明里暗里派人监督他,但是他借助阿水独特的隐匿天赋,总有逃脱的机会,不过他为了自己信诺而不会真的逃离罢了。 但是他借机在君州城中各处探听消息,获取了许多关于朝中和君州城的许多风谈隐秘。 此前他第一次来到君州城时,对朝廷内外的形势根本无法了解清晰,一风便心中藏着佛道三策向崔铭献策。 现在看来,那一幕从始至终都是崔铭的一场戏而已。 他当时知道武帝正在利用北宗寺的佛门法阵为太后招功德,不能直接与佛门作对,于是顺势让一风作为配角陪他演一场戏。 而崔铭当时预测到佛道的弊病不日就要被揭露出来,武帝对佛道反目势在必行,于是他特意开启中门迎僧。 崔王府开中门,只有武帝驾临王府时才有的待遇,一风当时这么一个不知世事的愣头青,即便他挂着佛子的名号,他凭什么和大武国统率三教的帝王来相比? 这件事在当时的君州城流传甚广,不用说,这也是崔铭的安排。 当时宝相寺的僧众听闻之后,正是兴高采烈,他们绝不会想到惨剧很快就会它们身上上演。 而朝中的那些御史监察大夫等言官和清谈学士则是悲愤不已,召集许多灾民在大武帝宫外请愿,反而被武帝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这件事又是谁煽动的? 崔铭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烈火烹油。 佛道当时已经如日中天,给大武国民间老百姓造成的灾难已在眼前,水满则溢。 崔铭利用武帝彼时的心理,让一风陪着他演戏,借此壮大佛道的声势,更是把佛道架在更高的位置,而后煽动朝中大臣请愿。 武帝震怒,将怒气发泄在朝臣身上,但他没想到那些言官都是写不怕死的书呆子,发配了一波还有一波。 在武帝骑虎难下的时候,用此事表明崔铭的支持佛道立场,与武帝遥相呼应,作为梯子将武帝接下来。 而这一切,等到武帝对佛道极度失望的时候,通通成为了罪状。 之前崔铭安排萧季等人造成的灾民暴乱,将数千灾民之死算在了一风的头上,算在了佛道的头上,加上佛道引发的各州境的农民起义,中门迎僧这一根架烤佛道的柴火,武帝怒气之上发配朝臣后的懊悔,崔铭在论道大会上再次顺武帝之心意而阐述的“佛道八重罪”······这一根根柴火,最终让武帝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下达金龙令要将佛道清理门庭。 然而,佛道因此掀起的一场场反抗,让武帝感到皇权的动摇,他继续下达一道道金龙令,一道更比一道狠绝,最终无可挽回地将佛道送入了战争的劫难泥潭。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场可以载入史册的绝妙大戏,真可谓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若说不是崔铭的阴谋,可每一件事上都有他的身影,若说是他的策划,那么他对局势的操控也太令人心惊了。 书礼的眼睛再次看向崔铭,他终于知道崔铭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了,他简直将儒家经典背面的那一套权谋理论运用得炉火纯青,无人可敌。 若是萧季在此处,一定对书礼的判断大为赞赏,因为他当初就和羽罗说过这个话,连阅人无数的萧季都看不透崔铭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了。 可是,书礼有一种直觉,毁灭佛道,还不是他的最终目标,崔铭身上泛动的诡异气息,让他觉得崔铭身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至少,从崔铭暗中把书家拿捏在手里就可以看出,他从未对武帝的诡计和威逼而坐以待毙。 圣书院是最大的世家,文武科考必定将产生新的朝廷力量,来对冲和制衡圣书院代表的世家权势体系。 现在,崔铭更是直接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那就是德公公。 德公公同样身为武帝魏宇的小时候的伴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崔王府? 他为什么有两幅面孔,并且在武帝面前永远不展示他现在的这一面? 他为什么会背着魏宇偷斩佛霜送给崔铭? 德公公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崔铭,他为什么甘愿冒被魏宇猜忌的风险? 崔铭,你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让武帝都难以觉察的大阴谋? 不过,武帝在阴谋这一方面,丝毫不弱于崔铭,真是好一段感人的金兰情谊啊! 书礼自嘲地想,自己连面都没见过,就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大武帝国早晚会被他们玩得朝廷动乱,局势动荡,金玉全碎! 他如此想着,继续听崔铭和德公公的谈话,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崔铭问德公公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德公公将酒碗放下,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他现在已经将咱家安排在御膳房做总管了,不过咱家的一些徒弟还有效忠的。他们告诉咱家,武帝秘密接见了一个人。” “是谁?”崔铭问道。 “班诺。”德公公缓缓答道。 崔铭沉吟片刻,说道:“他到底还是不信任太子啊!” 德公公点点头,说道:“班诺是从小跟在魏晃身边的伴当,现在做他的贴身暗卫,未想到早已成为了武帝的耳目。” 崔铭反而笑了,说道:“老德,这你就错了,也许安排给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是秘密训练过的人了,几岁的小孩子,最能听话了。” 德公公脸色幽怨,说道:“这件事当初连咱家也不知道,什么人他都能算计,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崔铭冷笑道:“寒心?老夫的六大军团在大武国各处拼死拼活地替他剿灭佛道,死掉了多少老夫呕心沥血培养的军团战士,他竟然在君州城思来想去算计老夫的圣书院,提防着儒家和文武百官,甚至连刚刚投奔老夫的书家也不放过,还有比老夫更寒心的吗?” 德公公沉默不语。 崔铭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也习惯了,他这是被龙神的实力衰退惊吓到了,开始慌乱了。面对各州境的佛僧叛乱,虽然他表面上严词厉色,肆意张狂,但是心中早已难安了吧。” 德公公说道:“你对现在佛道叛乱的局势怎么看?” 崔铭语气一转,变得十分刚硬,说道:“大可不必担忧。云州军团的溃败,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商固的骄兵躁进,被人反手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而已。大武国十四州,还有十三州的兵力依然占据绝对优势,虽然被那些恶僧奸道拖住了,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并且,那个在大武国上下声名鹊起的佛子一风,之前来我王府时,看待事情的格局确实不错,也很有想法,不过也就如此了。” “我已经安排了儒道二教顶尖修炼者组成的‘武魂团’,誓要将他斩杀马下。我能将第一个佛子斩杀,我就能将第二个佛子斩杀!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佛道的一杆旗帜,只要这旗帜一倒,那些和尚还不望风而降?” 德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说道:“那么,所罗门圣主他会不会从中干涉?” 崔铭冷笑道:“由得他折腾吧,反正现在他还掀不起什么浪花。” 德公公继续问道:“老崔,那么,你那个计划······?” 崔铭脸色突然一变,立即制止了他,急忙环顾四周,见并无异状,才慢慢回过头来,说道:“老德,今晚先不说这个······” 书礼听到此处,便准备离开这里,后面他们所说的,不过是回忆小时候的什么事。 他极其小心地挪动着,头上冷汗直冒,他知道,一旦现在被崔铭发现,他将必死无疑。 颇费了一番功夫,他才回到崔铭安置他的那个院子的屋脊上。 下面的院子已经乱套了,明里暗里有十个原本监视他的暗卫在慌乱地寻找他的踪迹,阿水看着地下的那些人,站在他的身边傻呵呵地朝他笑。 那些暗卫马上发现了他们,书礼倒毫不惊慌,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任由十几个双蹿下跳的暗卫齐刷刷地包围了他。 他们看向他的眼睛都是愤恨不平的眼神,但他们的命令中只是监视,并无其他命令,因此动他不得。 书礼反而觉得好笑,双手一抻,拔开他们,干净利落地落到了院中,和阿水走进了房间。 反手将房门关闭之后,书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知道,君州城的危机已经朝他碾压过来了。 既然武帝下了指令,那么不论是崔铭还是书家,都会想尽办法威逼着他参加那个什么文武科考。 但他是绝不会参加的,他必须在被逼到他们动杀心之前,补充好他的十四招剑意。 因为他既然答应了一风会回到他的身边,那就一定会去。 承诺在他心底的重要性,从他安然接受书家的安排,深入君州城这个龙潭虎穴就可见一斑。 正如他所说的,君子一诺这个儒家的概念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代表着他的气节和尊严,也正是越艰难的时刻,才越显得他气节和尊严的珍贵。 不论有多少艰险,他都会回到一风的身边。 更加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和一风的道路方向是一致的,他会陪一风走下去,即便最终佛道被大武军团剿灭,他也在所不惜。 君子一诺,杀身成仁!匡扶天下,舍我其谁! 第三百七十五章 魔神出现 君州西部边境,无边森林绿海之中,皓月当天。 婆雅和萧季并肩而立,看着在硕大若玉盘的月亮之旁,那一朵乌云。 婆雅的容颜又老了许多,皱纹堆叠,白发苍苍,眼窝深陷,一双原本明亮如秋水的眼眸像是干涸的枯井。 在了悟大师拼尽性命之后,她也即将与他同堕轮回。 对于因思念悠悠而度日如年的她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旁边的萧季似乎也老了很多,灰白的头发,但是眼神清亮,又幽绿光芒暗暗流转,并不是每一次施展召唤修罗分身神通都能够补充回来。 尤其是上次在大战几天几夜之后的勉力施展,更没有灾民的怨念和灵魂供他吞噬,被魔天的修罗业力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两个的眼睛盯着那朵乌云,似乎要透过月光看穿乌云——乌云中有一团东西在动。 在清朗月光的照耀下,那朵乌云反而显得更加诡秘,里面的一团黑影在疯狂飞舞,缥缈间似嫦娥舞月,但因其过于诡谲,而更像黑色狂魔乱舞。 婆雅定了定神,声音干涩,说道:“老萧,你看到了吗?” 萧季点点头,说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象,也从未敢想象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婆雅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也从未想到,有一天会看到有人利用重门珮打开六重魔天,还不受魔天的修罗业力和魔念的侵扰,真是叹为观止。” 萧季再次凝神看着月亮之旁的那朵乌云,乌云中有一个身形窈窕的黑影的衣袖翻飞,似张狂如魔魅,又肆意倾泻出一股诡秘气息。 她的身影之上,有一座巨大的门,上面恶鬼缠绕,猩红的眼睛和舌头在黑影中暗暗发光,巨大的门框之中有无数修罗的狂笑和哭嚎,一股股的修罗神通波动从门框中溢散出来。 黑雾散开,浓郁的魔气让整个天地都变色,那轮皎洁的明月更显得极其惨白,如同被恶魔惊吓的仙女惊恐的脸。 萧季深吸了一口气,那里面的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悸,他沉声说道:“是因为圣母在魔天的一丝分魂吗?还是献祭?我明明告诉她献祭很危险······” “不,”婆雅打断他说道:“是因为她的纯情。” “纯情?这玩意有这么大的作用?”萧季有些不相信。 婆雅缓缓说道:“你以为真正的修罗天王是什么样?青面獠牙,凶狠丑陋?不,他们不但不丑陋,并且长相俊美,面容姣好。” “他们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的心。他们的心中的欲望,永无止境的欲望会成长出许多我们也理解不了的怪物。” “我们所看到的凶神恶煞的外相,就是这种怪物的表象。这种怪物成长到巅峰之后,则会变成虚无,在你不知不觉中就会受到他们的侵染,让你沦为他们奴仆,供他们驱使,为他们永无止境的欲望而奔走忙碌,最终沦为一个为达到他们目的不知残忍、不择手段的傀儡,至死难休。死后还会遁入八重魔天,成为他们永世的奴隶,这就是献祭。” 萧季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本倩因为心思纯洁,不会受到魔天那些修罗心中魔念的侵袭吗?” “不仅仅是纯洁,”婆雅微微摇头,眼中似乎泛出了一丝难得的光彩,说道:“是唯一。” 说着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道:“这傻孩子,心中只有唯一一个想法,那就是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知道为自己活着。有多少个女人能够做到这点?我也做不到。” “可只为别人活着,会真正幸福吗?” 婆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夜空之上的本倩,眼神迷茫,自言自语道:“可惜,我再也体会不到什么幸福了,我的人生即将到达终点。当初,我没有下定决心,没有那么不顾一切地去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几十年的苦是我自己选的。只是,希望倩儿别后悔吧。” 夜空之上,朗月之旁,本倩看着眼前的门框和其上如同麻绳缠绕的狰狞恶魔,她的心绪没有丝毫波澜。 但当她看到门后面一片黑暗到无尽的空间,站着许多个长着同一副面孔的人时,她心中顿时掀起狂澜,一股股地冲击着她的脑海,把她冲向深渊,因为,这许多熟悉到无时无刻不会忘记的面孔,正是一风。 许多一风站在门的后面,可是状态不一,有身着黑袍脸色平静的一风,有面目狰狞眼睛燃着两团黑炎的一风,有凶悍狠厉的一风,还有刚入南宗寺她遇到的那个傻乎乎的呆一风······ 这些面孔充斥着她的眼眸,她的眼光在他们身上流转,恍惚间,心绪如同海浪般起伏,一波接着一波将她推向前面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心绪如同瀑布将她裹挟着坠入深渊。 她彷徨无措,四肢乱舞,在旁人看来如同神秘的飞舞,尽显诡异和张狂。 突然,深渊之上出现了一批人,那是一个个一风,她在坠落的空中,不断变换姿态伸手想要拉住那一个个一风的手。 她感到一股股力量注入她的身体,让她努力去够那些不同面孔的一风伸出的手臂,可不论她的身体里有多少强大的力量,她永远都是在下坠。 这个深渊永远落不到底,而怪异的是,不论她如何下坠,那些一风伸出的手臂总是在她的上方不远,她似乎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够拉住他们的手······ 她就在这样下坠的无依无靠的恐慌和不断向上心焦的渴望之间挣扎,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可她的心绪却更加焦灼,。 她不断地变幻姿态,朝四周挥掌,向下空跺脚,神态肆意张狂,恐慌无穷无尽,永远达不到尽头。 她开始变得暴戾,她奇怪地发现,她的心绪越暴戾,她的力量越强,就在这样的纠缠中,她离真正的深渊越来越近····· 那个人说,修罗并不可恶,也没有那么想象中那么狠厉残忍,他们只是和别人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他们忠诚自己的心,服从自己的欲望,从而慢慢修炼走到了欲界,成为了欲界八重天的一部分。 可是世俗的偏见,佛界、仙界、圣界的嫉妒和不满,将他们封印在八重魔天之中,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底层者成为修罗天王的奴隶,修罗天王成为魔天的囚徒——他们其实都很可怜啊! 是,他们是偏执和狂妄,可若是向神佛仙圣和凡人那样禁锢和压抑自己的欲望,不同样是被欲望用另一种形式绑架了吗? 他们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还是永远因恐惧而无法直面自己想要的东西、想爱的人? 相比他们,修罗们虽然现状凄惨,但是却是勇于面对自己内心的真正猛士啊! 本倩回忆着那个叫做“父亲”的所罗门圣主的话,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从心底讨厌他。 不论他对自己多么和善温柔,都挥散不开这种莫名的厌恶,也从来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 可是,他说的这些话却深深击中她的内心:是啊,奋不顾身去追求自己所爱,难道不是一种真正的勇敢吗?这种亘古不变的情感,难道还要其他人来横加干涉吗? “啊——” 本倩将胸中积蓄已久的渴望和思念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宣泄而出,人世间的力量如果不能实现她的愿望,那借用魔天的力量又如何! 就在这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人间唯一的魔神即将诞生! 第三百七十六章 母爱之泪 “不好!”萧季率先反应过来:“老大,倩儿要化魔了!” 婆雅心内焦急,但是此刻她的修为已经衰退得不堪一击了,并没有任何能力去做什么了。 萧季也只能干着急,这种时刻,他靠近本倩,无疑也会被修罗魔念染指,到时候连他都无法再保持理智,而彻底成为修罗在人间的奴隶。 “吼啊——吼啊——” 夜空之上,就在惨白的月亮之旁,那座高耸的魔门之中似乎有千千万万个修罗在兴奋地嘶吼。 他们像是见证了令他们极度欣喜的一幕,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想法,他们虽然被囚禁在魔天之中,但是他们看到了逃出了魔天。 现在,本倩就是魔天的代表,他们即本倩,本倩就是他们! 突然,令人惊讶地,在月亮之旁的夜空上无中生有地劈下来一道金色神雷,直冲本倩而来! 其蕴含的恐怖威能,让旁边的惨白的月亮都染上了一道黑痕,像是被雷电劈得焦糊了。 如此强大的神雷,必定是神佛仙圣界,见到有人遁逃出魔天而震怒施展的上天神罚,如果这道金色神雷劈在了本倩身上,恐怕本倩就此灰飞烟灭! 然而本倩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魔天的力量,这种令她感到兴奋和强大快意的力量,似乎让她一伸手就能将任何人捏死在手掌中。 这还仅仅是第六重魔天他化自在天门的力量,还有更强大但也更难打开的第七重波旬天、第八重虚无天的天门尚未打开,如果她能得到那两个魔天门后的力量,那么还有谁,能够阻止她和一风在一起? 如果有,那便杀了他! 婆雅和萧季瞪大了双眼,神雷来势之猛使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那道神雷锋锐无匹的雷尖就要从上而下刺入本倩的头颅之中了! 这时,一个黑雾笼罩的身影以闪电都无法追及的速度出现在本倩身旁,只见他一只手护住本倩,另一只手臂抬起,将那道恐怖神雷的雷尖顶在手掌中。 “轰隆!——” 一声巨大炸响,神通威能余波瞬间扩散出去,竟然将空中遮天蔽地的那道高耸的魔门摧枯拉朽般冲毁。 所有的黑色魔气瞬间消散无踪,而包裹着所罗门圣主手臂的黑气也受到冲击,瞬间消散,露出他近乎透明的手臂。 但短短一瞬间后,黑气又重新包裹了住他的手臂。 本倩因为神通的爆炸声响睁开眼睛,她看到将自己护在臂弯的父亲,心中并无多少感觉。 因为疏离感变成了她的本能,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并无一丝亲近之意。 就在此时,夜空之上出现了数百颗繁星,如同镶嵌在夜幕之上的闪烁的钻石,但一晃眼,它们瞬间变大,一股股强烈的神通波动如同瀑布般朝着他们碾压而来。 站在远处的萧季和婆雅此刻看着天幕,他们的眼中充满惊恐,因为他们看到有数百道刚才那样的神雷正在劈下来! 或许是因力量太过庞大使它们下降的速度变慢,但他们相信,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这数百道神雷,因为这是神佛仙圣之怒! 是再强大的凡人,都无法理解更无法阻挡的天谴! 这时,本倩和圣主也感受到了上面恐怖的威压,他们第一时间当然是想逃。 可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法力业力都被凝固了,他们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囚禁在此处,根本挪不动哪怕一小步! 在这个时候,圣主似乎感觉到了死神的降临,他眼中没有惊慌,因为从他心爱的人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他的眼中只有不甘。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拉住的唯一亲人,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眼中的不甘又化为了温柔,他看着本倩,轻轻说道:“倩儿,和爹死在一块,你甘心吗?” 本倩撇过头去,她虽然对他没有多余的感情,但在这种时刻,却也不再忍心伤害他的心。 圣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面对着那些代表死亡的神雷。 就在这个时候,离他不远处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扇巍峨高耸的门,由重重魔气缠绕着,黑暗诡秘,随着一身巨大的声响,门缓缓打开了! 一股股冲天的魔气瞬间释放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圣主眼中,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他的妻子! 本倩虽然不认识她,但是她感受到了与她冥冥中的一种联系,这种联系是她从来未曾体会的过的。 这种联系带给她磅礴而柔软的情绪,如坠云雾。 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种泛滥的感情,只是朦胧地看着她的身影,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娘亲?” 本倩一瞬间看到远处那道黑影身体一震,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臂也在抖动,他们各自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是什么呢?是传说中的亲情吗?是从未见过女儿的母亲的懊悔交杂着母爱天性? 是很少有机会站在她身边冷酷残忍的父亲难得的一丝柔软?是从未见过双亲如今他们都在眼前的彷徨失措?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对他们极其复杂的悲情感到怜悯,数百道金色神雷如山岳压顶般对准他们轰隆劈下来,雷霆神威,倏忽而至。 本倩看到那位容貌甚至比她见到过最漂亮的年轻婆雅还要美丽的女人,眼中泪光闪动,如同繁星闪烁。 她深深地看了本倩一眼,随即转头,厉啸一声,身后巍峨的黑门洞开,无数力量强大的黑影紧随其后,齐唰唰地义无反顾地冲向天际那神威浩荡的金色神雷。 刹那间,本倩头顶之上的夜幕中,在一片片轰隆隆的爆炸声中,无数黑色身影炸开,变成一团团黑色烟雾,他们以毁灭自己身躯冲撞的金色神雷同样爆炸,变成一道道金色电弧,如同无数金蛇在夜幕中狂舞。 远远看去,整个夜幕如同绽放了无数朵金色的烟火,然而这些烟火,是她母亲带领那些只知道自己的欲望修罗奴隶,牺牲自己的生命幻化而来。 或许对那些修罗奴隶来说,是一种最终的解脱。 在一番绚丽而残忍的战斗之后,天空之上的神雷悉数被黑色的修罗炸毁,本倩在所罗门圣主的掩护之下,免于那些神通威能余波的冲撞。 本倩躲在圣主的身形下,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她想拒绝,可又如此真切。 终于,连爆炸的神通余波也散去,本倩飞快地抬起头,去寻找那个黑色女人的身影。 她看了那个女人,她的母亲。 她黑色的身影上不断有黑气在溢散,那是被金色神雷炸开的伤痕,但是她的眼睛十分明亮,紧紧地盯着本倩,朝她飞奔过来。 在一瞬间,本倩觉得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眼神十分熟悉,对了!就是一风的眼睛! 难道,这也是幻觉? 但是本倩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欣喜,不论是想起一风,还是那双透露出关切和神情的眼眸,随着那个女人越来越近,让她感到一阵阵暖意传遍全身,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暖透人心的温暖。 就在这时,那座巍峨黑暗的魔天门中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啸,一圈圈的黑色波纹从门框中传出来,飞速朝着那个女人冲过来。 在挨近她的身体的时候突然幻化成一条条黑色的燃烧着的锁链,将她捆绑起来。 她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手脚拼命挣扎,但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本倩,她的眼神中蕴藏着深深的温柔和眷恋。 她似乎知道永远也靠近不了本倩,只能用自己最后的时光通过眼神将深藏的爱意传递给她。 倩儿,你感受到了吗? 本倩大喊着,挣扎着,要去那个黑色女人的身旁,她终于意识到,那是她的母亲啊! 她感到被刀割般的痛心,可惜,她身旁的圣主,她的父亲,死死地拉住了她。他黑色烟雾中的眼睛闪烁着血红的光芒。 虽然同样抱着难以割舍的眷恋看着那个女人,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冲过去,就会同样被魔天的恐怖业力束缚,拉进那扇黑色的魔天门。 那是一扇连他都打不开的最后也是最强大的魔天门,虚无魔天门! 所以他必须要阻止他的女儿的冲动,不论怎么样,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女儿的痛楚了。 这时生离死别的痛苦时刻,然而上天连这种痛苦的时刻都不让他们多温存,魔天锁链飞快地扯拽着黑衣女人拉进那扇黑洞洞的魔天门。 本倩看到了她消失前最后的那一个眼神,那两滴痛苦而深情的清泪。 那是恶魔的眼泪,修罗的温柔。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的活法 “不要!”本倩嘶哑地喊着,拼命捶打着拉住她的所罗门圣主,萧季和婆雅也赶到了他们身边。 萧季眼神惊愕,他打死也不敢相信,他誓死效忠的威严深重的所罗门圣主会遭到别人的痛击,圣主的眼神却还如此的温柔。 婆雅上前扶住本倩,本倩抱着婆雅失声痛哭出来。 “那是我母亲啊!”本倩似乎还眷恋着那个黑衣女人最后的那一抹不舍的眼神。 “是你的母亲。”婆雅轻柔的说道,干涩的嗓音也有了一丝润意。 “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啊!我是她的女儿啊!我宁愿和她去魔天永世为魔的啊!”本倩情绪崩溃,伏在婆雅身上的肩膀不断抖动着。 婆雅无言,轻轻拍打着本倩的肩膀,她虽然知道圣母有苦衷,但她抛弃本倩也是事实。 圣主转过头,看向那扇魔天门消失的地方。 月亮似乎不忍看见这一幕人间悲剧,偷偷地潜入了黑云的深处。 过了许久,本倩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她也看向魔天门消失之处,然后转头对圣主,眼神坚毅,说道:“我要回到一风身边!” 圣主回过头来,他笼罩在黑雾中,但眼睛依然发出红光,在闪烁几次后,缓缓说道:“好,你去把一风找回来,这件事我已经详细跟你说清楚了,这也是为了你母亲······” “我不会强迫一风做任何事情的,我不想再当孤儿了,我要去寻找自己港湾。”本倩打断圣主的话,声音坚定。 婆雅看了一眼圣主,说道:“皇子,我跟着倩儿去吧!” “不需——” “不要任性!”圣主还没等本倩说完,就怒声呵斥道。 本倩愣了一下,在见到他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圣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原本是位高权重者,习惯了威严的语调,一时之间难以转换过来,正是关心则乱。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不要任性,她也可以算你小姨了,并且她寿命不长了,就让她陪你最后一段日子吧。” 本倩看向婆雅,确实发现这些日子她又苍老了许多,本倩心地本质善良,实属不忍。 婆雅看着本倩的眼神,勉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倩儿,不用为我担心,你不是经历了初阿僧劫吗?你母亲自从度过了那个劫难之后,对生死看淡了许多,你也要跟你母亲学习。” 她停了一下,又说道:“我会告诉你更多你母亲的事情。” 本倩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正常。 婆雅撇了一眼圣主,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女人过于依靠一个人,不是一个正确的活法。” 圣主的眼睛急剧闪烁几下,却并没有呵斥什么,转过头去。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能够责怪他的,除了本倩,那就只有婆雅了。 本倩看着婆雅,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但这是我的活法。”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远处飞去。 萧季看着本倩远去的身影,对婆雅幽幽说道:“我们成功了,我们也失败了。” 婆雅无言,身影一动,向本倩追去。 萧季侍立在圣主之旁,半晌后,圣主沉声道:“根据消息,一风现在在云州,你和羽罗集结君州西部和云州北部一万门徒和魔奴,远远跟在她们后面,相机而动。” “是。”萧季回答道。 ······ 雪,漫天飞雪。 飘飘扬扬的一场雪,掩盖了青萍镇,屋檐上已经落满了厚厚一层,城内,灰的屋檐,白的雪,层层叠叠错落地延伸到远处,天也是灰色的,但城里的商户恢复了许多,有些商铺因天气寒冷阴暗而点起了橘红色的灯笼,看上去让人心头一暖。 一风看到这些灯笼,又想起了在南宗寺的祈福灯会,那是何等的热闹祥和,南宗寺是多么鼎盛辉煌,如今焚为灰烬了。 青萍镇街道上的人又开始增多,孩童四处窜动,嬉笑玩耍,许多院落中也有袅袅炊烟升起,在大雪纷飞中逆流而上。 一风站在城楼之顶,回过头来,看向城外,同样一片大雪茫茫。 城外曾经的战场已经成为了白雪的琉璃世界,洁净晶莹,如一方新的天地,但在下面,是凝结的紫血,是焚化的尸骨,是无数的冤魂。 这是佛僧们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尸体,也是首次处理这么多的尸体,在决定是否将他们火葬的时候,产生了很大的争议。 最后一风提议,死去的佛僧中,有师兄弟者,交于他们自信处置;未被军团士兵们抬回的尸体,集中土葬;剩下的所有佛僧尸体,全部火葬焚化。 这也照顾了许多人各自的心意,算是毕竟合理的办法。 只是一风没有想到,那部分交于他们师兄弟的尸体,他们几乎全部决定也和剩余的佛僧尸体一起火葬,如此,这场战役的佛僧全部用火油柴禾焚为灰烬。 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这件事是崔铭所说的佛道“八重罪”之一,最后散布在大武国上下各个地方和角落,在他们看来是不尊重死者的邪恶做法。 而现在所有的佛僧都决定将尸体焚化,这就代表着他们并不惧怕朝廷所谓的定罪,并且,还与蕴含着佛道所首倡行葬制背后的信仰──自佛陀与诸阿罗汉皆火化其身,其尸如皮囊,其实质为灵魂和精神。 这场战役仿佛是大浪淘沙,剩下来的这些佛僧都是有着坚定佛道信仰之人,他们就是佛道未来的希望。 一风的思绪随着大雪飘飘荡荡,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 “好一场大雪啊!” 他回头看去,看到是火猴不知什么时候飞上了城楼之顶,提着一个葫芦向他走来。 一风不禁莞尔,这个二师兄,不论在哪里,都能找到酒来喝,他摇了摇头,说道:“二师兄,你这个样子,回到青山寺,怕是要被师叔祖狠骂一顿的哦!” 火猴边走边笑:“怕什么,现在光尘师叔祖可打不过我了,我虽然不敢打他,跑总会吧?他绝对跑不过我!” 一风说道:“你和大师兄好久不见,不多陪陪他,到处乱跑什么?” 火猴笑道:“算了吧,大师兄那个顽固的脾性,他怎么可能让我安心喝酒,我喝一口,他能碎碎念一百句,今晚觉都睡不成咯!” 说着,他走到一风旁边,把葫芦嘴扯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推给一风,一风摇了摇头,火猴见状笑骂道:“你就别再装单纯乖巧了,你可不是从小的小师弟了,现在你都是一支军队的首领了,装给谁看!” 一风不得已,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酒香在舌尖缠绕,并不烧口,只觉得清凉爽滑,应该是火猴不知从来搞来的上好的素酒,便又喝了一口。 火猴笑道:“我说吧,还装呢!” “你怎么过来了?”一风再喝了一口,便将葫芦推给火猴。 火猴笑道:“还不是大师兄担心你,说怕你冻着,原本让我送件披风过来,我说你喝两口酒就行了,然后趁他还没有骂出口之前,我就溜了,哈哈。” 一风也笑了,问道:“大师兄现在还好吗?” 火猴点了点头,说道:“之前我还真怕他吓坏了,那么多人死在面前,不论是谁都得吓出病来,更何况大师兄一直在青山寺修佛,对他的冲击就更大了,我还真有点担心。不过,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他似乎想开了,还挺理解你的。” 一风也点头,说道:“看来颜隐山说的没错,在战后集中训话,能够极大地集聚人心,让他们知道刀剑之所向,乃是正义的方向,并且,还能够做到师出有名,提振军心,有了号召和方向,他们就会不再畏惧朝廷的残酷镇压和屠杀。” “嗯。”火猴喝了一口酒,仰着头看着漫天大雪,慢慢说道:“师出有名非常重要,我年少时在青萍镇和别人打架还要把名头说出来呢!” “你的话,对如今的佛道,是一颗强心丸药,想必你站在城墙上说的那些话,会传遍大武国的山川江河,振奋更多在佛道战争中苦苦支撑的佛徒!” 第三百七十八章 城楼赏雪 一风听到火猴的话,朝他看过来,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火猴老了一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对于尚未到而立之年的他来说,似乎有些过快了。 他看着火猴,有些忧伤地道:“二师兄,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容貌变化这么大?” 火猴愣了一下,随即洒然笑道:“你是说我老了吗?净扯,你师兄永远帅气!倒是你,听说你被云州牧的什么剑气把脸割得到处是伤疤,可不是以前那个俊秀的小师弟了,小心本倩回来都不认识你了,哈哈。” 一风沉默不语。 火猴看了他一眼,说道:“在逃出太清门的时候,受了点伤,放心,没有多大事,有你小蝶姐呢。” 一风脸色忧色未褪,说道:“这么重要的秘密被你们听见,太清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后来对你们做什么了?” 火猴倒是一脸无所谓,说道:“还能怎么做呢,就是派人秘密来追杀我们咯,明目张胆他们又不敢,把欲盖弥彰,他们自己也是做贼心虚呢。” 一风说道:“这也是,严归真既然想要研究神阙分离的法门,那自然没存什么好心。即便他没这个心思,说出去谁信?难道武帝会信吗?退一万步讲,即便武帝信了,难保太清门的后辈们没有想法。” 火猴笑道:“可以啊,一风,你小子现在阳谋阴谋权谋一套一套的,真是成熟了。不用担心,他们追不到我的,你小蝶姐的飞遁速度,几乎无人能比。” 一风也笑了,说道:“那可不一定,改天让她和玄鸾比一比。玄鸾这丫头又跑哪里野去了?” “臭小子,还知道揶揄师兄了!”火猴喝了一口酒,仰头呼地吐出一口气,开口道:“说实话,玄鸾这丫头我看蛮横得很,并且她身上的气息十分黑暗诡异,远远比你半魔化时还要浓厚,现在她的修为还不算拔尖,等她成长了,恐怕你控制不住她啊!” 一风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这么觉得,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虽然刁蛮,在别人眼里也非常诡异神秘,但不论如何都不会害我的。” 火猴点点头,说道:“你自己知道就好,现在如果我们身边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都会随时将我们推向深渊的。不过玄鸾既然是地藏王菩萨派遣过来跟随你的,想必没有坏心,我在所有神佛中,最崇拜的就是地藏王菩萨了,不拘一格,身体力行,堪称神佛的楷模。” 一风道:“能够深入地狱而怀无穷慈悲,上天入地,唯此一个啊。” 火猴道:“是啊,听玄鸾的意思,神佛仙圣界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也有诡计和倾轧,说不定,还不如人间呢!人间多好,还有美女相陪!” “师兄,你又犯色戒了!”一风笑道。 火猴哈哈大笑。 一风的脸色才好看一点了,过了会,他转头看向一片白茫茫的城外,幽幽说道:“不知道四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也在圣书院受伤?” 火猴拍了拍他的肩膀,灌了一口酒,哈出一口热气,说道:“不用担心,上次我在明王寺见到他,发现他身上的剑意浓厚了许多,应该是修炼剑道又有了十足的进步吧,依我看,他会是我们几个师兄妹中第一个进入大乘境界之人。” 一风说道:“是啊,书礼师兄一向聪颖,悟性又高,比我聪明多了。” 火猴笑道:“这可不见得,论理他是要比你修炼速度快,不过比起令人惊诧的程度,还是你更厉害,动不动就参悟出一个大招,还融合了玉乘境界的好几种境界之力,比起书礼凌厉的剑意,你的神通更加神鬼莫测。” 一风不禁摇头苦笑。 火猴继续道:“不过,我感觉书礼似乎被书家拖累了。上次我见到他,故意激他,让他离开书家,他就跟我甩脸子,说什么君子一诺,什么气节、尊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儒家很多思想,其实早已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一风说道:“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佛家的宽宏仁善让剑术神通没有发挥的空间,他想要修炼剑道,就必须到儒家经典中汲取养分,其实他就如同那柄青蛇剑,双刃,在刺痛别人的时候也有割伤自己的危险。” “我觉得,或许他在融入佛门神通之后,能让他创造出一种与世不同的剑意,在凌厉锋锐的同时,不会走到极端,剑走偏锋,而是留有余地,这种剑道,我觉得可以叫做佛剑。” “佛剑?好名字!”火猴赞叹道:“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说不定能够给书礼很大的想象空间,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说说。我就说嘛,你的想法有时候真是神鬼难测,并且有一种生生不息之感。” 一风苦笑道:“师兄你就别挖苦我了。话说回来,我这次给军队起名的灵感还是来源你的话呢,你记不记得你离开南宗寺之前最后对我说的话?” 火猴眼睛乱转,挠了挠头,说道:“这你可难倒师兄了,我的记性可出了名的差。” 一风道:“你跟我说,‘法难八重门,青山呜咽殇。一阵春风来,佛音吼八方。’那个时候正是让我震惊非常,所以印象深刻。” 火猴哈哈笑道:“你说这个啊,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是书礼之前在谈论到你的时候吟诗吟出来的,我在旁边偷学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还能走几步就绉出几句诗来,那是属于书礼的才高八斗。” “不过,小伙子,你倒是很自恋嘛,顺手就拿过来给自己的军队起名字,哈哈!”说着还用身体蹭了蹭一风。 一风脸色尴尬,说道:“那天正刮风,我就想到了这首诗。书礼师兄真是厉害,嗯,厉害。” 火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其实说实话,我倒挺羡慕书礼的,毕竟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他的家人是真正对他好的,仅仅他父亲赠予他镇族之宝青蛇剑,恐怕就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吧。” 一风接口道:“是啊,那就是父子亲情的力量。” 火猴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那你分得清亲情和其他感情吗?” 一风一怔,说道:“什么意思?” 火猴看着他,犹豫着,说道:“你和秀姑两个人,我是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从小感情就非常好,这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亲情和其他感情,怎么说呢,是不一样的,你懂吧?” 一风眼睛盯着火猴,沉默着。 雪,似乎突然间变大了,漫天纷飞的雪花,像要急于掩盖什么一样萧萧簌簌纷纷扬扬落下,刚才依靠着温暖的酒劲过去了。 天地间似乎也变得更加寒冷,远处一股寒风掀起漫天雪花向他们冲过来,让他们的头顶和眉眼间都沾落着雪花。 半天后,一风才将目光从火猴脸上移开,看着更加萧索的雪天,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极其疲惫地说道:“师兄,我是一个天生的孤儿,亲情和爱情我的确分辨不清,所以,处理这些问题,我需要很长的时间。” 火猴闻言心中一沉,知道再无可说之处,连忙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一风,其实师兄也是孤儿,对这些也是稀里糊涂的,连聪明如师兄我都没明白,你怎么明白了。天太冷了,早点回去吧。” “嗯。”一风心不在焉地回道。 但当他们转头一看,发现秀姑正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站在他们不远处。 第三百七十九章 玄鸾之眸 火猴和一风面面相觑。 秀姑看到他们俩,眼神一闪,笑道:“一风,师兄,你们俩在谈什么这么高兴,雪下得这么大还不回去,我还怕一风冷,给他送斗篷过来。” 眼光一转,她看到火猴手中的葫芦,火猴脸色一滞,慌忙将手背过去,秀姑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把四师兄带坏了,现在又来教坏一风!我要回去告诉大师兄,让他念死你!” 火猴尴尬笑道:“大师兄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今晚肯定要念念叨叨,我还是跟一风睡。” 秀姑走过来,她身着一件淡金色的风裘,乌黑秀发,秀眸似水,如同这城楼之顶雪中一朵娇艳的金色牡丹。 她走到一风旁边,把斗篷披到一风身上,小心仔细地给他系好。 一风笑笑:“谢谢小师姐。” 系好后,秀姑拍了一下他的背,笑道:“臭小子,什么时候跟师姐这么客气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天色快黑了,早点回去吧,我们师兄妹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今日雪下的这么大,我们正好可以围炉烹茶赏雪。” 一风和火猴齐刷刷点头,秀姑笑了笑,纵身一跃,踩着屋檐的雪往前飞去,一风和火猴对视了一眼,一语不发,默默跟了上去。 雪,突然增大,将他们的足迹覆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深夜,一处偏僻的屋檐下。 大雪已经停了,除了远处的一两个灯笼,其他地方都是一种由雪映衬出来的灰暗之色,这处屋檐的灯笼早已熄灭,灰暗笼罩着屋角,大地一片寂静,但依然有阵阵寒风吹过。 但就在这个灰暗的屋角,有两个人影正躲在这里,仔细一看,正是秀姑和刘毅。 他们在晚上师兄姐弟一起吃完饭后闲聊,趁机商定了一些事。 现在风吼军虽然成立了,但是近两万人开拔行军并非儿戏,所有的粮食辎重、战马、衣甲武器都要时间准备,已经委托清宁去备办,但尚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一风决定趁这个时间回青山寺一趟。 元隐当然是想着急回去,他从未离开青山寺这么久,回去心切。 秀姑和火猴也都想回去看看,刘毅和小芙蝶自然是要跟上的,所以最后决定几师兄姐弟一起回去。 但是他们两个现在站在这个灰蒙蒙的屋檐下,不是在讨论会青山寺的事情,远远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只听秀姑突然提高了声音,急促喊道:“就是考虑到一风······”刚开口又突然降低了声音,剩下的话被风吹走,听不真切。 刘毅在一旁,脸色紧绷,也说道:“我们现在就是要为他着想,所以才······”也突然低声细语了。 这时,刘毅突然回头,大喝一声道:“谁?出来!” 他这么一吼把秀姑吓了一跳,急忙向四周看去,只见前面的那座房屋的屋檐下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光芒,扑腾腾飞下来一只玄鸟,紧接着散发出一阵黑气翻涌,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正是玄鸾。 刘毅和秀姑看到是玄鸾,都松了一口气,秀姑走向前去,轻声问道:“玄鸾,你不待在你一风哥哥旁边,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做什么呢?” 玄鸾一双金翅玄影瞳金光流转,看得秀姑和刘毅一愣。 他们心中奇怪,她和一风两人的眼睛为什么都这么诡异神奇,玄鸾倒是没管他们怎么想,扬着下巴说道:“我是来看你们两个人商量什么坏事!” 秀姑笑了,说道:“我们能商量什么坏事?别闹了,赶紧回去,别让一风担心。” 玄鸾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担心一风哥哥,所以才跑来监视你们!刚刚我明明听到了你们在讨论一风哥哥,大半夜的,鬼鬼祟祟跑到这里来,还提到一风哥哥,能有什么好事!” 秀姑笑道:“玄鸾,我们真没有商量坏事,快回去吧,我们这也就回去了。” 玄鸾眼眸滴溜溜一转,狐疑地看着秀姑,说道:“我不信你,你以后会伤害一风哥哥的!我看得出来!” 秀姑表情一滞,蹙着眉头说道:“玄鸾,你要相信,我永生永世都不会伤害一风的,这是我永远可以保证的一点。你不懂,我和一风的感情,可以用骨肉难割来形容。” 刘毅在一旁冷着脸,有些怒气地说道:“你这黑毛小丫头能看出来什么?” 玄鸾把嘴一撇,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能看出来!” 秀姑闻言,倒仔细去看她的眼睛,在这瞬间,忽然像是坠入了一个黑洞之中,竟然有些头晕目眩,她急忙移开目光,晃了晃头,刘毅见状连忙扶住秀姑,脸色奇怪地看向玄鸾。 玄鸾小脸一抬,得意洋洋,随即严肃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因为你会伤害一风哥哥,以后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会替他报仇的!” 说完,她身体散发出一股黑雾,摇身化为玄鸟朝着天空飞去,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中。 秀姑看着玄鸾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天明,一风醒来,打开房门,看见一个身影就依靠在门上,随着房门打开栽到一风身上。 一风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玄鸾那小丫头,哭笑不得,说道:“玄鸾,你这小丫头昨晚去哪了?怎么睡在门口?” 玄鸾揉了揉双眼,看到是一风后,眨巴了几下眼睛,欲言又止,最后皱了皱鼻头,说道:“我在保护······没什么,昨晚我去玩了,没有捣乱哦!” 一风苦笑道:“好了,以后不要乱跑,今天我们要赶路回青山寺,还要辛苦你,你要休息好,才有体力。” 玄鸾笑了,说道:“这点事情算什么,我在九狱之中,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中都能飞上几天几夜不停歇,跟玩一样,这凡间什么东西都没有,我飞得可快啦!” 一风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去吃饭吧,早点吃完赶路。” 玄鸾一蹦两蹦地跑出房门,回头笑道:“你们凡人才吃饭,我不用的,一风哥哥你多吃点吧,我去外面玩了,你要走了就叫我。” 说完,还没等一风答话,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一风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在天空中之上,一风和元隐坐在玄鸾的背上,秀姑和刘毅以及火猴则坐在小芙蝶的背上,一起朝着云州南边飞去,那里,是一风的故乡。 算算日子,一风离开那里已经有近两年了,时间虽然短,但是在其中的每一天都过得如此艰难,数百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很难让人想象出这仅仅是两年,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回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青山寺,在那里,有他最珍贵的童年,和最亲的家人,有最美好的回忆,和小师姐从小长大的美好回忆:一起练功,一起抓鱼,一起摘野果,一起在山涧玩水,一起回来挨师父和师兄的骂······ 一风转过头去看向秀姑,秀姑感受到一风的目光,她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看向一风,觉得这才是一风最柔软的时刻,她淡淡一笑,温柔得像是在空中绽放的美丽花蕾。 第三百八十章 大笑出声 在一风和秀姑对视的时候,一风坐着的玄鸾也发现了秀姑的目光,突然扇动两下神翅,呼啸一声,迅速和小芙蝶本体的星宿神兽女土蝠拉开了距离,渐渐地看不到了。 小芙蝶虽然成熟稳重,但偶尔有些时刻也会展露出她的少女心性,此刻也扇动肉翅,尖叫一声,朝着玄鸾追去。 两头神兽就在天空中展开竞技,你追我赶,上下翻飞,翱翔天际。 下面是白雪茫茫,并且云州军团兵败,已经没有力量再组织斥候和御空梭巡队对他们阻击,而最新的武魂团还未开始大规模的搜寻围剿袭击,她们不用在乎什么,肆意飞翔。 如此,不到半天的时间,一风便看见了青山寺所在山脉,俗语道,近乡情怯,一风此刻竟然心绪不宁,他在面对十万军团战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其他人也看到了,尤其是火猴和秀姑,看到下面白雪莽莽的山岭,格外亲切,火猴在小芙蝶的背上兴奋地欢呼,突然,小芙蝶的一句话打断了他们。 “不对劲!” 前方的山脉中,有一座山峰尤其醒目,因为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山道石阶,并且似乎还有人打扫过,只是一副没有打扫完便草草收场的样子。 半山腰上,一座小小的寺庙坐落在茫茫雪山之中,那就是一风最初的家,青山寺。但此刻其中竟然有一丝丝的神通波动! 是谁在青山寺里练功吗?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一股神通突然爆炸开来,将青山寺门口的那六个一风小时候跟着师兄姐们练功的石墩推翻,院门口的房屋也被炸塌,掀起一阵阵雪花朝四周激射而去。 玄鸾和小芙蝶顿时明白事态不正常,立即朝着那座小小寺庙落下去,倏忽间,一行人便直接落到了青山寺的门口。 此时,寺门口的“青山寺”的牌子被刚才爆炸的冲击震落,耷拉着挂在门框上,右边是炸开的房屋,里面有几十个黑影闪动。 一风登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身影闪动,冲了进去。 秀姑和火猴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还未到一眨眼功夫,一风进去又突然出来了,还抱着一个人,他们一看,正是光尘法师。 元隐大喊一声,慌慌张张地朝着一风走去,光尘法师看样子受了重伤,他雪白的胡须染上了殷红的鲜血,朴素的僧袍上也血迹斑斑,在这白雪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原本闭着眼睛的光尘法师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一风,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转头看到了急冲冲跑过来的元隐,还有他身后的火猴和秀姑,及三个不认识的人,他这才明白原来真的是一风回来了! “一风······”光尘法师看着一风的脸,有气无力地喊道。 “师叔祖,是我,我回来了。”一风的脸色极其难看,但还是尽量压抑着戾气,轻声回复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元隐跑到一风旁边,一风将光尘法师交给他,他身后的院门口,呼啦啦跑出来几十个人影,看到一风等人之后,不敢轻举妄动,迅速排列好阵型,看着他们。 元隐急忙将光尘法师接住,轻轻地挪到一旁,察看他的伤势。 院门的二三十个人都身着黑色衣服,从正中间又走出三个十分奇怪的人来,一个是魁梧的光着膀子的大汉,一个娇俏的红衣小姑娘,一个眼神阴鸷的光头黑衣瘦子。 那个大汉在大雪的冬天光着膀子也就算了,毕竟一些有修为的人基本上不受气候季节的影响。 奇怪的是,那个红衣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居然站在人群的正中央,还老气横秋地看着他们,而眼神阴鸷的汉子十分眼熟。 “林志!” 一风突然记起来,这是那个曾经在后山攻击他和师父的玄阴派人,那么这些人都是玄阴派人了,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死? 一风奇怪地看向光尘法师,元隐也记起来了,那时候他和书礼去后山救一风和师父,曾与他对敌过,他也看向怀中的光尘法师。 光尘法师咳嗽两声,血浆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我,救了他······我不小心,杀了,那个汉子,我杀的,人,太多了,必须要救他,赎回,我,的罪孽······我要度化,他······” 此时元隐记起来,在林志之后,还有一个大汉,将除此陷入疯魔而昏迷的一风扛走,后来就遇到了光尘法师,看来那个大汉被他杀了,所以他选择救了林志洗刷罪孽。 “师叔祖,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元隐不禁痛呼道。 一风转过来头,看着林志光光的头顶,瞬间明白,这是光尘法师养出了一条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一风再看向那个红衣女童和光膀子大汉,眼睛一眯,他此刻全记起来了,这是当天他们在青萍镇遇到的在街上卖艺杂耍的艺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玄阴派的人! 火猴和秀姑走到一风背后,对视一眼,他们也记起来了,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荒谬之色。 林志显然还记得他们,眼神一狞,看着一风,嘿嘿笑道:“小和尚,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你,可以,很可以,今日就将你们都收拾了!” 他眼睛一转,拍了拍脑袋,说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好像是佛子!那就更好了!两年前没把你弄回去,还搭上老子在后山的旮旯里吃了两年斋。连师叔都他们都没想到老子会困在这个后山里吃草,找了老子两年都没找到,苦了老子这么久,今日非要弄死你们不可!” “佛子?”正中间的那个红衣女童稚嫩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怪异,她盯着一风说道:“你就是那个所罗门都在追捕的佛子?那正好,今日可算了了门主的心愿了,也能在所罗门圣主面前抬抬头了!” 她说出这句话是有充分的自信的。 她也记起来了,当初她见到这个小和尚的时候,他正在青萍镇上青萍寺前的擂台上逃命,和他身后的两人一起被九龙观的那些道士追杀得狼狈不堪。 就过了两年不到,他即便是佛子,又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弱者当然只会和弱者在一起,她释放神识出去,感应到他们这群人全都只是淡淡的气息波动而已。 这两年她依靠着师尊的帮助,顺利地突破了境界瓶颈,达到了第三境界,凭着她第三境界的强者实力,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她今日带来的,可都是玄阴派的精锐! 如此想着,她从袖中慢慢地摸出了一把武器,散发着晶莹的紫色光芒,正是玄阴派失踪已久的镇门之宝,紫云刃。 虽然是被林志偷走了,但因为他,今日遇到了所罗门下令都在追捕的猎物。 玄阴派同样作为修罗道的修炼门派,此次正是傍上这株大树的绝佳时机! 也正是她在玄阴派中顶替师尊的地位的最好机会!至于什么师徒情谊,在他们所在的修罗道往往就是笑话! 有这么多的优势,今日难道他们还能逃出手掌心? 女童的眼睛因兴奋而闪烁,不禁大笑出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求生不得 一风冷冷地看着红衣女童,她刚刚提到了所罗门,必定和所罗门有一些干系。 上次在南宗寺,本倩被萧季和一个美貌修罗掳走了,现在如果杀了他们,或许会惊动所罗门,难保所罗门不会对本倩不利。 想到这里,一风抬起手臂,指着林志,冷冰冰说道:“他留下,你们滚。” “哈哈哈——”红衣女童一阵诡异的娇笑,瞪着眼珠子说道:“让我们滚?你问过我手中的紫云刃了吗?” 一风语气冰寒至极:“我不会说第二遍。” “跟他废什么话,干就完事了!”那个光膀魁梧大汉咆哮一声,手持一柄雪亮的斧头朝一风冲了过来。 “嘭!” 人影一花,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金光一闪,那个魁梧大汉便莫名其妙地摔到后面院门口的石柱上,将石柱撞裂成两截。 屋檐上的碎石瓦片哗啦啦地砸下来,连哀嚎声都没听到,生死不知。 红衣女童眼睛一眯,怒气冲冲,冷笑道:“可以啊,小佛子,长进不少,这回不知道逃命了?给我上!” 她带来的这些都是玄阴派第二境界的高手,一个个都是精锐门徒,她对他们充满信心。 只见人影闪动,那群黑衣人一起扑了上来,一风手掌往天上一举,一个金色的闪烁着佛门符文的光罩凝聚而出,将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罩在其中。 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刀剑劈砍在光罩上,引起光罩一阵抖动。 他们瞬间一喜,纷纷调动业力准备释放神通,将光罩轰碎。 光罩之中,一风迅速运转两种功法,金色的天地灵气在他的头顶凝聚一个旋涡直往他的头顶灌入进去,这一幕,看得那群黑衣人目瞪口呆。 一风并不是灵力不支,只是他刚才因为过于投鼠忌器,不想和他们针锋相对,所以才采取防御神通。 没想到这几十个第二境界的高手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一时没有防备,出乎意料地将他的防御神通震动了。 玄阴派在云州,作为和书家、九龙观等门派平起平坐,还是有相当的实力的。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一风全身金光闪烁,透过他的黑袍呈现出一种诡异又庄严的状态,他轻呼一声,朝天上举的手掌猛地一握拳,金色光罩上的佛门符文光芒大放。 正好此时那些黑衣人已经蓄力完毕,一道道刀剑神通夹带着强劲的威能朝着金光罩劈砍而来。 “轰隆隆——” 一阵阵神通爆炸的巨响瞬间迸发,所有黑衣人的刀剑神通劈砍在金光罩之上,金光罩并没有如他们预想中的那样爆碎,反而是那些金色的佛门符文绽放出巨大的威能,一瞬间就将他们的神通攻击威力全部加倍地反弹回去。 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道刀剑朝着他们自己劈砍而来,顿时黑影逃窜,混乱成一片,刀剑神通劈砍在他们身上,鲜血四溅,哀嚎声一片。 这是一风从南宗寺的护山法阵中领悟而来的,自从有了玄鸾在旁边,他的神魂除了随着她的清鸣恢复速度加快之外,神智的领悟力也飞快地增长。 而这群狼狈逃窜的黑衣人不知道,这还是一风因为本倩的缘故收手了,否则他们此刻就不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了,连小命都会不保! 但是他身后的秀姑和火猴都不明白一风的意思,他们并不了解本倩被掳走的详情。 尤其是秀姑,一开始看到有人在破坏青山寺并且将光尘法师击伤的时候,早就怒火中烧了。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心中最宝贵的地方。 此刻她看到一风一味防御,实在忍受不住,手臂银光绽放,手掌翻飞,冲出防御金光罩,冲进那群黑衣人之中,施展着无量妙掌,痛打落水狗。 火猴不禁摇头,这小师妹,小时候调皮捣蛋,现在好多了,但有时候她的脾气其实比他还要暴躁,性格又倔强,以后有刘毅头疼的时候。 其实刘毅现在就很头疼,他知道秀姑有时候就是这种急性子,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眼睁睁看她冲了进去。 不过还好,凭这些人现在狼狈的状态,还很难在秀姑身上讨到好处。 紧随其后的玄鸾就没这么幸运了,在她身影将要越过一风的时候,突然手腕一紧,被一风抓了个正着。 玄鸾回头看着一风,一脸急切,跺着脚喊道:“一风哥哥,我要去玩!你快松开我!” 那红衣女童看着一风等人这么轻易就将他们的攻势化解,并且还如此强力地还击,那个黑衣小丫头还说的跟玩似的,顿时恼火地红了眼。 她转眼看到那个冲出金光罩在人群中肆意击飞门徒的女子时,瞬间火冒三丈,身影一动,手中紫云刃绽放光芒,一道凌厉的锋刃光芒向她横扫而去。 秀姑正全神贯注地着在人群中倾泻着她的怒火,完全没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那股紫云刃的凌厉锋刃也十分古怪,在攻击之前并无半点威能波动溢散,等到一风等人看到一道紫芒朝着秀姑激射而去的时候,一风率先冲了出去。 他拳头挥动,数道金色拳芒朝着凌厉紫芒轰击而去。 但是那道紫芒实在诡异至极,它在遇到金芒轰过来的时候,似乎提前预感到了威胁,竟然稍微一偏,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金色拳芒中钻了过去。 “嗤——” 一个令人心寒的声音在这些黑衣人的哀嚎惨叫中尤其明显,只要战斗过的人都知道,这是武器刺入身体的声音。 一风曾无数次地在战场中听到这个声音,这种声音对他尤其敏感,但此刻他实在不想听到这个声音。 “啊——” 秀姑一声尖叫,然后身形不稳,向后倒去,一风猛地冲到她身旁,刘毅和火猴紧随其后,一风抱着秀姑,朝她身上看去,只见那道紫芒是直冲她的胸口而去的,但是正好被她用手臂挡住了致命的一击,只剩下一点点刺入了她的腹部。 但是她的手臂早已鲜血淋漓,并且还有一股股紫气从伤口中溢散出来,嘶嘶地作响。 秀姑嘴角溢血,眼睛看着一风,吃力地说道:“一风,没事,师姐没事。” 一风把秀姑抱起来,转头交给刘毅,刘毅连忙将她抱到元隐处去进行紧急疗伤。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瞬间从一风身上释放出来,他冷冷地盯着红衣女童,像盯着一具尸体。 周围的黑衣人早已散开,不敢上前,一风冷冷地说道:“既然都不想活,那就全死在这里吧!” 他拳头向上一轰,两股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凝聚成两只火焰神禽,一黑一红,神翅一展,漫天黑红色火羽朝着那些黑衣人疾射而去。 一阵阵金色的爆炸声之后,顿时将黑衣人群如同柴禾一般点燃。 被黑色火羽射中者,感到神魂被剧烈灼烧着,一阵极强的焦渴从灵魂深处释放出来,他们连忙趴到地上的雪地里,将头钻进积雪中,不停地往嘴里塞积雪,想要借此止住那股让他们恐慌的焦渴。 那些被红色火羽射中者,身上瞬间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将他们的黑衣沾染火焰之处瞬间焚成灰烬,然后火焰迅速钻入他们的身体中。 他们顿时感觉到一股比这雪地还冷的极强烈的阴寒气息在身体中乱窜。 与此同时,他们身体各处一股股刺入骨头的寒冷刺痒传来,他们纷纷揭开衣裤,撸起袖子,用手指在身体各处抓痒。 可没想到他们手指一抓,他们的血肉便如同泥土一般掉落下来,瞬间就看到了白骨,吓得他们惊声尖叫,哀嚎惨叫声连成一片,在这雪地震荡着。 而同时不幸被两种火羽射中者,那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许只有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日复一日在地狱刑罚中度过的那些厉鬼,才能体会他们的感觉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死我活 红衣女童和林志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惊悚这一幕。 除了被火焰烧伤之外,那两只火焰神禽竟然还伸出金色的锋锐猛爪,飞舞着将顽强抵抗之人撕裂,或直接抓去头颅! 若说修罗修炼功法和神通往往不择手段,令人恐惧,但是怎么眼前的这个传说中的佛子的手段竟然比他们传说中的所罗门修罗还要残忍? 不过,红衣女童到底是第三境界的高手,见过的世面也比比较多,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那二三十个黑衣人生不如死的景象,而是死死地盯着佛子。 这时她终于明白了,这佛子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他的狠毒丝毫不亚于恶魔,但是自己的优势还没有丧失。 虽然这佛子的手段看起来残忍,但是自己到底是修罗道中人,忍一下就习惯了。 他身后的那些人看起来应该都是听命与他,那么,凭借自己第三境界的实力,只要将他斩杀,那么今日未必就不能反败为胜。 于是,她再次抹出紫云刃,眼睛死死地盯着一风,她小小的个子,瓷娃娃一般的小脸,眼神却极其凶狠凌厉,显得十分滑稽、诡异。 她身后一阵乱响,那个光膀子大汉将碎石瓦砾拔开,竟然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跑到了红衣女童的旁边。 他看到她的架势,顺手一把将女童抓起来,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这应该是他们战斗的最佳形态。 一风因为忌惮他们和所罗门的关系,怕对本倩的处境不利,一开始就没有对这光膀子大汉下死手,只是威吓一下他们。 没想到他们竟然毫不在意,尤其是那个红衣女童,竟然敢偷袭秀姑,让她受了重伤,那就不能轻饶他们了。 一风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只见光膀大汉全身发出土黄色的光芒,光着的上半身竟然找出一块块厚厚的土黄色岩石,覆盖在身体各处,连他的脸都被笼罩了,只露出两只发着土黄色光芒的眼睛。 “土系防御神通。” 火猴站在一风身后,看了一眼小芙蝶,小芙蝶也看向他,他随即冷笑一声,说道:“还真敢班门弄斧!一风,你别动手,让师兄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道,敢伤害小师妹,那就得让他们尝尝我佛门正道降妖除魔的神通!” 小芙蝶则轻声说道:“火猴,她是第三境界的高手,并且她手里那柄紫色刀刃十分古怪,不要轻举妄动,一风,你也是。” 说着,就要上前一步,前去迎敌。 一风伸手,将她拦下,面色一狞,说道:“小蝶姐,不用你动手,敢伤害我小师姐的人,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火猴眼中出现一丝忧色,说道:“一风,你收敛一下你的戾气,否则又要化魔了,老是这样,恐怕你的身体吃不住,你任重道远,这种事还是要量力而行。” 一风摇了摇头,沉声道:“没关系,修罗道也就这样了,有玄鸾在我旁边,修罗魔道要想完全侵蚀我,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红衣女童骑着身下的光膀大汉,呼啸一声猛地冲了过来,光膀大汉身子向前倾斜,腰身微努,手中的战斧发出土黄色的光芒,斧刃一抹亮目之光,锋利无比,朝着一风横砍过来。 而坐在他肩膀上的红衣女童眼中出现一丝诡异的红色,手中的紫云刃发出亮目的紫芒,一声娇斥,手臂一抹,紫云刃身上“簌簌”声响,瞬间有十几道像刚才伤害秀姑那样锋利的紫芒朝着一风射来。 一风将玄鸾的手腕一把塞给小芙蝶,然后双拳紧握,瞬间凝聚出两条手臂粗灭魔金鞭,脚下一顿,猛地冲了出去。 红衣女童和光膀大汉反而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面对他们如此猛烈的攻势,一风竟然还敢采取主动攻击。 但他们在一瞬间愣神之后,脸色狰狞,心道,既然你想送死,那就让你死得痛快! 光膀大汉猛地将战斧朝着一风的腰部砍去,一股强势的神通威能随着斧刃绽放开来,如果一风是一棵水缸粗的树,也能瞬间被拦腰砍断! 一风挥舞着金鞭,将率先疾射过来的紫芒刃抽爆,一股股神通爆炸开来,震荡击飞周围的积雪和黑衣人尸体残骸。 然后一风眼睛一转,脚下一动,恰到好处地踩在光膀大汉挥过来的斧子上,他的脚底金光闪烁,和斧刃上溢散出来的神通碰撞出火花,呲呲作响,但是斧刃上的神通根本无法击穿一风的防御。 一风的身体经过红莲业火的淬炼,已经坚韧如天地法宝,之前受伤都是因为对方是在过于强大,不论是霸敦侯和他的几个副将,还是剑气肃杀的商固,都超出他一个境界,他们的神通连空间都能撕裂,法宝更不在话下。 不过,就光膀大汉这种第二境界的平常修炼者,一风站在那里让他砍,恐怕砍伤半天也不一定能伤到他。 一风随即接着横着挥砍的战斧的势头,身体一扭,手臂随身体转动,带动灭魔金鞭甩动,他沉声一吼,顺势将灭魔金鞭猛地朝红衣女童抽去! 攻势的转换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如行云流水般完成! 红衣女童根本没想到她的紫云刃神通竟然没能伤到一风,也想不到他会利用光膀大汉的攻势转化为反攻,等到那两条粗壮的金鞭携带着烈烈风响和赫赫电弧神通朝她迎面抽来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她毕竟是第三境界的高手,本能地将灌注了业力的紫云刃往上一架,“轰”地一声炸响,神通余波震荡,好歹是挡住了一条灭魔金鞭。 不过,如果只是一条就好了,然而灭魔金鞭有两条。 她拼命挡住一条之后,另外一条以迅猛地速度直接抽在了她的脸上。 “嘭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红衣女童向后倒去,光膀大汉也因为这股神通冲击连连后退,向后撤了十几丈才将身形稳固下来。 红衣女童用手捂着伤口,她脸上还有金色电弧闪动,还在刺啦刺啦作响,她将手拿开,放到眼前,手掌上血肉模糊。 众人看过去,只见她脸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是被雷电之力烧焦的皮肤,中间是深红的血肉,这道伤口,几乎将她下半张脸都抽烂了。 红衣女童忍着痛,竟然连忙掏出一块小铜镜,对着镜子一照,一声惊声惨叫震荡着所有人的耳朵,比什么神通都要厉害数倍! 红衣女童将镜子一扔,然后抬手“嘭”地一声将铜镜击碎,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一风,声音变成与她女童容貌迥然不同的怪异:“死秃驴,老娘今天必须要你生不如死!” 一风眼神淡漠,语气冰冷道:“正好,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这时,后面秀姑在刘毅的怀中挣扎着,她也看到了红衣女童触目惊心的惨状,吃力地向一风喊道:“一风,放她走吧!” 一风眼神一凝,停顿了一下,看向红衣女童,沉声道:“听到了没有,赶紧滚!” 红衣女童“桀桀”地狞笑两声,说道:“没那么容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见她用手将紫云刃往脸上的伤口一抹,然后朝着自己的胸口猛地扎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血云鬼刃 一风眼睛一眯,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红衣女童奇异的举动。 红衣女童将紫云刃扎入自己的胸口之后,紫云刃瞬间变成一种诡异的血红色,散发出一种强劲而神秘的力量。 她抬起头,眼中血红色光芒闪烁,露出一丝狞笑,在她稚嫩的脸上显得尤为怪异。 紧接着她突然一拔,将紫云刃拔了出来,更奇怪的是,她的胸口居然没有伤口,连一丝鲜血都没有! 接下来她的举动更加怪僻,她高高地举起紫云刃,一风连忙凝神戒备,但她猛地将紫云刃扎入她身下的光膀大汉的头颅之中! 锋利的紫云刃将他头顶覆盖的厚重坚固的黄色岩石穿透,一直没入到他的头颅之中,只留下短短的刀柄。 他的眼睛瞬间也变成血红之色,连带他身上土黄色的岩石铠甲,甚至他手中的战斧,整个都变成诡异的血红色,锐利的斧刃透出一抹鲜血般的亮光。 这时,一风身后的人都静默了,连一直在嚷嚷吵闹跳脚的玄鸾也安静了下来。 他们没想到这个红衣女童原来如此狠辣凶悍,玄阴派的诡秘神通也是层出不穷,果然修罗道都是些邪恶的法门。 如此一看,一风的佛道和修罗业力结合的神通竟然显得庄重无比。 红衣女童猛地将紫云刃从头颅中抽了出来,此刻紫云刃绽放出刺目的红光,让人不敢直视,或许现在叫血云刃更加合适。 她手持血云刃,尖啸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然后催动光膀大汉,一起朝着一风猛冲过来。 火猴眼睛一转,想靠近一风去帮助他对付红衣女童,却看到一风竖起手臂,示意不需要他上前,火猴只好停住脚步。 一风身上噌地燃起一层黑红火焰,眼中的黑莲虚影瞳也开始飞速旋转,气息正在节节攀升。 他此刻丝毫不敢怠慢,对方毕竟是第三境界的高手,境界的差距,若不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但是这个伤害他最心爱的小师姐的人,这点代价,他完全不在乎! 一风撤掉灭魔金鞭,全身在黑红火焰之下覆盖着金骨甲,双拳握紧,对准冲过来的红衣女童猛地大喝一声“战彼极乐”!一拳轰出!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从一风的拳头出凝聚出来,朝着红衣女童轰击过去,红衣女童手持血云刃发出一道刺目的红色异光,将轰过来的金色光柱抵挡住。 “轰”地一声巨响,二者相撞冲散出一股强大的威能波动,将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击飞,那些残存的黑衣人收到巨大的撞击,哇地吐出鲜血。 而一风身后的所有人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威能,纷纷施展神通防御,刘毅在施展神通的时候,顺便将旁边的元隐笼罩,他知道这种强大的冲击威能,元隐是抵挡不住的。 神通撞击的威能虽大,但显然才是一风神通的刚刚起势,在遇到撞击之后,巨大金色光柱的后半段猛然炸裂开来,化作无数金色的碎片,如同雪花一般朝着红衣女童笼罩过去。 红衣女童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一风,但她明显感觉到这些金色碎片来者不善,顿时一声娇斥,血云刃上分出一股神通威能,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燃烧着的红色骷髅,骷髅如同游蛇一般缠绕着金色光柱,迅速向一风冲去。 一风丝毫不在意这种攻击,他左手将金色光柱前段推过去,右手握拳挥动,对准那些金色碎片轰出一拳。 那些金色碎片瞬间幻化成一尺来长的金色闪电,上面金色佛符闪烁跳跃,还有一股股黑气缠绕在上面,庄严之中尽显诡秘。 金色闪电尖锐的一端如同锋利的箭头一般对准红衣女童,将红衣女童和光膀大汉团团包围。 然后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见无数刺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声,所有的金色闪电如同万箭齐发,朝着他们攒射而去! 红衣女童抵挡着金色光柱的轰击,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金色闪电,光膀大汉眼看着无数金色闪电射过来了,挥舞着战斧,将一根根闪电击碎。 闪电爆炸开来,隐含其中的金色佛符和萦绕其上的黑气也纷纷爆炸开来,顿时空中如同绽放了无数金黑色的烟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但是光膀大汉因为红衣女童对抗这金色光柱神通,根本没有多少空间可以发挥,战斧也只是他扭着脑袋,尽量将看到的金色闪电击碎。 他背后看不到的地方,金色闪电如同箭簇般刺穿他们的肌肤,直直射进他们身体之中,万箭穿身,他们犹如背后长满了金色的闪电。 光膀大汉在挥舞战斧的时候,因背后金色闪电的刺穿不断地发出闷哼之声。 他肩膀上的红衣女童紧咬着牙齿,细密雪白的牙齿缝隙中间不断有鲜血溢出,一风这招神通让他们无处可逃,只能硬生生扛下来。 一风显然也不好受,他这种神通需要借助修罗业力才能释放出最大威能,此刻他脸色苍白,身体中的修罗业力在经脉中混入金色灵液中,顺着运转功法的经脉,不断地污染着神庭净土和菩提树,产生一股股修罗魔念冲击着菩提树下的金色神魂光团。 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神魂感受一种钻心的痛楚,而之后又感到一种暴戾的快意,就是如此复杂的感觉在他的身体中不断重复,折磨着他的身心。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红色骷髅冲过来的时候,他并未在意,也分不出精力来对付。 然而,当红色骷髅迎面撞到他的脸上是,突然溢散开来,形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将一风笼罩,一风顿时感到一股腥臭袭来,闻之头晕目眩,恍惚间进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他忽然看到对面的红衣女童变成了小时候的小师姐,小师姐坐在一颗大树上,伸出手来,让一风拉着手爬出上来。 而这棵树是血红色的枝叶,在繁密的枝叶背后有一条黑色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小师姐一口吞噬。 “不要!” 一风顿时心慌不已,大声喊叫道,左右一看,发觉自己也突然变成了小时候的一风,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解决小师姐。 他只能高举着双手,急切地跳跃着,无助地大喊着,去将小师姐拉下来,可是那棵树越长越高,小师姐离他越来越远,而黑洞洞的蛇口马上要将她吞食! 火猴等人看着被血红色烟雾笼罩的一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一风在里面大喊大叫,一声声地喊着“小师姐”。 秀姑躺在刘毅的怀里,焦急地喊着一风的名字,殊不知这反而加重了陷入幻境神通中的一风的状态。 突然,一风左手推进的那道前半段光柱猛然炸裂开来,变成无数金色粉尘消散在空中,而红衣女童顿时看到了机会,催动光膀大汉猛地往一风冲去,她手上血云刃就像猛兽的毒牙般,兴奋地闪烁着光芒。 他们发动攻击的速度极快,火猴等人都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阻止! 一风如果不能及时醒来,那就危险了! 就在此时,一风胸前好久没有动用的金色法螺突然绽放出金光,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传出,声音不大,但是对于一风,便如醍醐灌顶! 一风在幻境中看到那株大树之上,就在黑色大蟒背后,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倏忽间如同一支金色利箭穿透了黑色大蟒的脑袋,黑色大蟒瞬间变成一股黑色烟雾散去。 一风猛然惊醒,他念起“七佛灭罪真言”,使劲晃了晃脑袋,眼睛顿时清明了许多,但是他眼中映入的,是红衣女童提着血云刃猛地朝他扎下来! 一风急忙双手握拳,拳头金芒闪动,对准血云刃轰去,但是血云刃已经近在咫尺,硬生生突破两道金色拳芒,在爆炸间扎入了一风的右手拳头之上,一风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痛感从手上传来,却并未见鲜血溢出。 顿时他的拳头被红光缠绕,他体内的灵力如流水朝着红光涌动,被血云刃疯狂吸收!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死状凄惨 一风终于记起来,这紫云刃之前便有吸收灵力的属性,此刻竟然将他作为灵力的炉鼎,疯狂榨取他的灵力。 红衣女童看着越来越明亮几乎接近炽白的血云刃,兴奋不已,她也知道这紫云刃最大的功效就是吸纳别人的灵力法力化为己用。 她感受到血云刃上磅礴的灵力,便如同肆意在江河翻涌的水兽,欢欣雀跃,激动至极!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一风体内除了佛门灵力,还有修罗业力,这种修罗业力可不是一般的所罗门门徒和魔奴能够修炼得到的,而是通过修罗天王的魔眼而溢入他身体的最本真的修罗业力! 是属于八重魔天之内的强大魔力!是每一次达到魔念巅峰的时候,尚需要动用法螺之中的十八金身罗汉尊者的分身才能够勉强平息的近乎无敌的修罗魔力! 修罗业力是凡人修炼修罗道产生的力量,而修罗魔力是八重魔天之中的真正修罗和魔奴才有的力量!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有云泥之别! 她一个小小的修罗道修炼者,能够容纳、抵挡如此强大、纯粹的修罗魔力吗? 终于,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扭曲,她感受到手中血云刃上传来那股力量不可思议的强大,她像被蛇咬般想甩脱血云刃,但是血云刃像是毒蛇般将她也咬住了,死活不松口。 这下她终于感到心慌恐惧了,她瞪大眼睛,血云刃此刻已经停止了将一风的灵力业力传送给她,而是反过来,将她体内一股股业力传输给一风。 一风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但对他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原本他体内的修罗魔力就够他头疼的了,哪里还需要更多的业力来自寻烦恼。 他也试图甩脱血云刃,却发现他也无法将拳头从血云刃的锋利刃中抽离出来,他想用左手去掰,又缩了回来,这血云刃这么古怪,要是把他的左手也吸住了怎么办? 他们两个陷入了一个僵持的状态,一风身上的暴戾气息越来越疯狂,而红衣女童的脸色变得苍白,原本发着红光的眼睛变得暗淡,她头上的乌发都开始褪去亮黑色,变成花白,并且黑色还在褪去,马上就要变成小老太婆了! 并且她身下的那个光膀大汉身上土黄色岩石铠甲如同泥块般往下掉落,他眼中的红光也迅速暗淡下去,从刚才开始便因为紫云刃诡异的状态而无力挥动的战斧也失去了神光,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石斧。 这时,他身后的火猴和小芙蝶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想要上前帮忙,但是一风压抑着修罗业力狂躁的侵蚀,对他们说道:“不要过来,否则连你们都会受业力侵蚀!” 一句话说得他们一愣,即便他们现在心急如焚,现在也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玄鸾猛地摔掉小芙蝶的抓着她的手,身影闪动,扑到一风面前,然后狠狠地对着一风被血云刃插入拳头的手臂咬了上去。 这个举动看得火猴等人顿时一惊,想要阻止却压根来不及,并且也不知道阻止。 于是他们看到,血云刃妖艳的红光闪烁,一股股黑气顺着一风的手臂疯狂朝玄鸾的嘴中涌去! 一风见此,心中焦急万分,说道:“玄鸾,你快走!危险!” 玄鸾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危险,虽然嘴巴咬住一风的手臂,但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瞥了他一眼,还向他眨巴眨巴着眼睛。 一风惊奇不已,他虽然知道玄鸾嗜火,也能喷吐业火,但是没想到她还能够吞食修罗业力! 或许,是她从小在九狱之中长大,对修罗业力有天然的抵抗力,甚至,吸引力? 不管如何,一风的状态瞬间得到了缓解,他感受到身体中不仅没有修罗业力涌入了,并且之前吸收的都被玄鸾吞食了。 只是他身体中自己产生的那股魔力却毫无影响,仍然肆意地在他身体中穿梭,并未被玄鸾所控制。 看来玄鸾也无法解决他身体的修罗魔力啊。不过,如果真的解决了,他以后也许无法强行提升实力了。 这对他,到底是好,还是坏?竟然一时间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不过红衣女童就没这么悠闲了,因为玄鸾吸食的,正是她身体中的业力,那是她修炼数十载,好不容易才在师尊的帮助下突破第三境界,经历了无数修炼磨难才积攒出来的修罗业力,玄鸾吸食的不是她的业力,更像是吸食她的鲜血! 因为这一次流失的修罗业力,因血云刃的诡异且凶悍的状态,很明显不是以后再修炼就能恢复的! 眼看她的头发渐渐变成了白色,脸上原本稚嫩的小女孩的脸颊也失去了水润光泽,眼窝和腮颊变得凹陷,一条条皱纹开始显现,并渐渐增多,在她的小脸上显得怪异又恐怖。 一风突然记起刚才陷入幻境时,看到她变成小师姐时的模样,他似乎还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小师姐对他的那种独有的温柔和疼爱,他那颗历经了无数磨难已经变得如法宝般坚忍的心此刻也开始松动。 他只要是关系到小师姐的东西,不论是真是假,都有一种天然的眷恋和不舍,这次是红衣女童,而第一次是去南宗寺第一天碰到本倩,在挨她第三掌的时候。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烦躁,看着玄鸾十分欢快地吸食着黑色的修罗业力,他左手一挥,一巴掌猛地敲在玄鸾的额头上,没想到玄鸾这丫头咬住他的手臂咬得很死,竟然没打掉! 玄鸾白嫩嫩的额头上出现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她圆溜溜的眼睛转向一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投过来一股幽怨的眼神。 一风正拿她没办法,这时,血云刃也受到不按规矩行动的玄鸾的影响,诡异的血红色光芒渐渐散去,变成了紫色。 感受到生死危机、无助地准备坐以待毙的红衣女童灰暗的眼中一闪,像突然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猛地拽紧血云刃,“啊”地尖叫一声,往上一拔,只见黑红色的雾气溢散,红衣女童和光膀大汉趔趄着往外倒去。 一风连忙收回拳头,并没看到伤口,这也是紫云刃的诡异之处,这柄武器恐怕就是为了吸食别人的灵力法力而存在。 他转头一看,发现玄鸾还咬着他的手臂,他抬起左手,一巴掌呼过去,玄鸾这回倒是十分机灵,眼珠子一转,见状急忙松了口溜了,躲到了小芙蝶身后。 一风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光膀大汉和红衣女童。 就在这时,只听道一声怒喝从旁边传来。 一风急忙转头,只见一直没见动静的林志不知道何时竟然偷偷摸摸潜伏到元隐的身旁,拿起一把雪白匕首朝着他怀中的光尘法师扎去! 但他现在只能保持高举双手的姿势,雪白匕首还掉落了在了地上——因为一杆火红的长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刘毅正在一旁关注着一风的动向,突然敏锐地感知到危险的靠近,他在战场中厮杀多年,对于危险的感知有常人不及之处。 他飞快转头,看到有人企图伤害元隐和光尘法师,他从腰后拔出赤神枪,这柄枪和了然大师的佛头棒一般,在没有灌注法力的时候,变得十分柔软,并且在中间还有三段位置有十分精妙的机括,可以十分方便地收起来,但灌注法力,在一瞬间就能爆发出巨大的威能。 此刻尖锐的枪头就戳穿了林志的胸膛,他甚至来不及哀嚎一声,鲜血从枪头沿着枪身滴下来。 刘毅厌烦地看了一眼,一甩手,便将林志的尸体甩向远处,此刻尽显他冷面杀神的本色。 一风抬起手臂,准备向那具尸体喷出火焰,可还没等他释放,突然旁边一股浓烈的火焰喷向远处。 一风转头,只见玄鸾张嘴喷出赤红色的火焰,将林志的尸体瞬间熔化,眨眼便不见一丝踪影! 一风感受到她这股火焰中透露出来的强大威能,明显比之前提升了许多,这野丫头,恐怕在刚才吸食业力的举动中得益不少。 玄鸾转过头来朝着一风呵呵傻笑,一风没有理她,转头看向红衣女童,慢慢朝着她步步逼近。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生命脆弱 红衣女童看到他走过来,眼中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周围的玄阴派门徒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并且死状极其惨烈。 她也看到了林志的死法,那个凶悍狠厉的丫头似乎还听这个步步走近的佛子的命令,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法,肯定比他们还要凄惨! 一风看着倒在地上的他们,他们背后还插着刚刚刺穿他们身体的金色闪电,金色闪电上还有跃动的金色佛符和缠绕的黑气,一风撑开手掌,对准他们。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现在只感觉背后和身体中一阵阵刺穿的剧痛,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一风十分清楚,只要他这只手掌猛一握拳,那么黑气将会迅速钻入金色闪电中,然后,他们便会炸成一堆血沫,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这在上一个被拳招击中的羽林军副将陈明上已经实现了。 红衣女童的眼睛看着他,她已经感知到死神的降临。 但是一风渐渐放下了手臂,闭上眼睛,冷冷地说道:“你们走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连火猴等人都没想到一风会放他们走。 也是,他们刚才看到一风狂暴的模样,戾气之重,实乃罕见,他们已经预想到一风会大开杀戒,将他们碎尸万段而后止。 红衣女童和光膀大汉也没想到一风会这样做,但是求死不如求生,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了。 光膀大汉翻身爬起来,转过头去,眼角余光看到背后刺穿他身体的金色闪电正在逐根消失,他苦笑一声,转身去拉红衣女童。 红衣女童在获得生机之后,有片刻的欣喜,但是她摸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幽怨不已。 她感受着这个伤疤里,蕴含着的还在不断破坏她脸部的残余神通,她知道,这个伤疤恐怕会伴随她一生了。 光膀大汉转身将红衣女童抓起,放在自己的肩膀,然后凌空飞起,脚下一顿,呼地一声飞向天际。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场意料之外的变故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原本是回到故乡的温柔,没想到会引来这无端的人祸。 但是没有人看到,一根极细近乎透明的如缝衣针般大小的光,疾速射向秀姑! 连就在她身旁的刘毅都没有注意到! “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炸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众人急忙四顾,然后目光聚集到秀姑面前,只见到一个拳头大的光团就在秀姑面前爆炸开来,紫色和金色的光芒跳跃闪烁。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风尚未收回轰出的拳头,胸膛剧烈起伏,身上戾气突然又暴涨,眼神狠厉,大喊道:“玄鸾,将那对狗男女抓回来!” 玄鸾原本躲在小芙蝶身后,怕一风训斥他,突然听到一风的命令,她想也没想,黑气一闪,瞬间变成一只庞大的九狱玄鸾,神翅一展,倏忽不见踪影。 这时大家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飞遁的方向。 这世间,几乎没有谁能够和玄鸾比飞行的速度,所以,玄鸾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就出现在他们眼中。 天空之上,玄鸾巨大的身影之下,她的一双金钩爪紧紧抓着两个人,正是刚才的光膀子大汉和红衣女童,他们在玄鸾的金钩爪中不断挣扎,但是玄鸾不会让他们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眨眼间,玄鸾便把他们摔在了青山寺门前,然后黑气一涌,变成了玄鸾丫头,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光膀子大汉忍住疼痛,翻身起来跪下,朝着一风磕头,求饶道:“菩萨、佛祖,你绕了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己,这是门主的命令,我也没办法,要杀,就先杀她!全是她的错!” “啰嗦!” 一风手掌一扬,一股火焰直扑他而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黑红色火焰包裹,地狱业火的威能让他喉咙干裂,嘶吼出来的惨叫声格外凄惨,红莲业火烧裂他的身体,他在嘶喊中喉咙不断冒出一股股鲜血,瞬间在火焰中蒸发······ 就这样,他挣扎了许多才渐渐死去,烧得灰烬都不剩。 红衣女童现在满头白发,眼窝凹陷,皱纹堆叠,老态龙钟而十分怪异,但她一反常态,眼神怨恨地盯着一风,而没有了丝毫惧怕,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绝对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但是,众人没想到的是,一风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什么重要抉择,然后转过身来,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小蝶姐,帮我杀了她吧,我,下不去手······” 小芙蝶明白他的意思,这里除了她,都是修佛之人,甚至玄鸾都与菩萨尊者关系甚大。 纵然一风能够抛弃佛门的戒律,但是他不忍心让更多人也如他一般踏入矛盾和痛苦之中,让他的亲人们能少一份杀戮,就少一分罪孽。 他知道这些罪孽有朝一日会彻底清算,他不想看着他周围的亲人因此背负上太多,所有的罪孽,他一人来扛就是了。 而这个红衣女童今日必须要死,那么,只有小芙蝶能够出手了,她是星宿神兽,捕食猎杀,适者生存,本就是天地大道,根本无所谓戒律束缚。 小芙蝶点了点头,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她能够带领着成千上万的野兽异兽凶兽去猎食灾民百姓,从一开始,在她心中,原本就没有什么是非黑白,只有生存,只有活下去。 虽然她现在与火猴在一起,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佛门理念的影响,但是她本心不会改变,那就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小芙蝶手中紫光一闪,摸出了一柄紫色的骨刺,那是她用翅膀的骨头炼制的,她提着骨刺走近红衣女童,手中紫骨刺紫光绽放,一股极其危险的神通波动从中溢散出来。 小芙蝶原本就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远不是红衣女童这种拼死拼活才突破到第三境界的半吊子修炼者能够媲美的。 就在这时,旁边疑惑着一风的举动的玄鸾早已忍不住,张口一喷,一股黑红色火焰喷射出来,瞬间将红衣女童点燃!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一风感受到火焰的威能,连忙转过身去,看到玄鸾的举动,痛心疾首地大声呵斥道:“玄鸾,你干什么?!你惹下的罪孽越多,你越不可能回到菩萨身旁,你知道吗?啊?!” 玄鸾从刚刚开始,就被一风打,现在又被他凶,脾气顿时也上来了,也凶巴巴地喊道:“回不去就回不去,谁稀罕那臭老头!让我重生在这破地方!我就赖上你算了!” 一风闻言,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了口气。 玄鸾倒开始不依不饶,将地上所有有气没气的玄阴派黑衣人和他们的残肢断体全部喷上火焰,顿时大地上像是被点燃了一个个火堆,只不过是以肢体作为柴禾。 地上,是挣扎惨叫声越来越微弱的红衣女童和其他玄阴派人,很快,他们就会焚烧为一撮尘土,就像从未来过这世界。 生命的脆弱,就如此了无痕迹。 第三百八十六章 饮鸩止渴 青山寺,禅房。 再一次回到这个禅房,一风等师兄姐们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一风,他就是在这个禅房,亲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面对死亡,他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师父笛衣法师的话语: “此刻为师若圆寂归西,那便是你第一次面对死亡,有了这个开始,你便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生死的勇气。”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最敬爱的了然大师、了毓丘尼、方丈大师、了弘大师等等佛道前辈一一在自己眼前死去,自己的手中也已经沾染了成千上万人的鲜血和冤魂。 但是他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悸和恐惧,还是会没有勇气真正面对这个世界的生死。 他只能不断地鞭策自己,自己是为了佛道,也只能强行装出若无其事,甚至义正言辞地告诫所有人,这不是佛道的沦丧,而是佛道的涅槃。 但在一个个深夜,他还是瞒不过自己的内心,那种挣扎和矛盾在心底的煎熬,让他痛苦万状。 只是这一切,除了在晚上几乎时刻不离身的玄鸾,没有一个人知道。 或许,这才是玄鸾才那么不在乎杀戮的原因吧,她看到了一风的痛苦,也在怨恨着这世道的不公。 现在,他再一次回到禅房,让人感到十分荒诞的是,结局依然没有变,躺在禅床上的依然是自己敬爱的人,而他也即将面对死亡。 光尘法师收到红衣女童的攻击,他体内的两个修炼空间,玉池和神庭净土已经彻底毁掉,身体的经脉也被搅断,回天乏力。 光尘法师在禅床上向一风招手,一风走向前去,眼神坚毅,说道:“师叔祖,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是佛子,我有办法的!” 说着他便拉开手臂上的袖子,露出被玄鸾咬伤的那道血红的牙印,他运转功法,灵液在身上经脉中涌动,他左手手指一划,牙印瞬间裂开一条伤口。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拉住他,秀姑不顾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一风,你做什么呢,你是不是变傻了,这有什么用呢?” 一风转头着急地说道:“我体内吸纳的天地灵气十分纯粹,上次我在秘境中救了歪嘴师兄,我还用金色灵液改变了本常师兄的灵根,我能救活师叔祖的,你们相信我!” 他伸出手臂,猛一用力,众人看到惊奇地看到他的伤口出流出一股金色的灵液,他们从来看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情。 他们虽然经脉中也蕴含着天地灵气凝聚的灵液,供他们修炼功法和施展神通所用。 但是若不是以此两者为用途,像一风这样直接将灵液排出体外的话,会直接溢散、消失在空气中,重新回归为无影无形的天地灵气,直接流出的,只有他们体内的鲜血。 这是天地大道的法则,没有人可以抵抗,但是他们看到了一个例外,那就是一风。 而据他刚才所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这更让众人惊奇了。他们似乎也感觉到,光尘法师受到濒临死亡的重击,或许真的能救回来! 然而,一风用力挤出金色灵液之后,他也十分欣喜,但是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仔细凝神一看,只见伤口处挤出来的金色灵液中,有一缕缕黑气在游动!就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黑蛇一般在金色灵液中扭动! 那是,修罗魔力! 一风呆住了。 黑色修罗魔力如同吐着蛇信般在金色灵液中扭动,畅快放肆,而一风的心却寒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也看出来事情的古怪,他们的修为资质都极强,瞬间便感知到这股黑气是什么东西。 一风此刻眼神呆滞,但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他虽然预料到修罗魔力会伴随自己一身,可是没想到会侵染得如此厉害。 此前这种修罗魔力还只是收敛凝聚在他的黑莲虚影瞳之中,每当他借助修罗魔力释放完梵魔生灭拳之后,混杂在金色灵液中的修罗魔力也会回到了眼瞳里,只是每次释放的时候,修罗魔力越来越多了而已。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此前并未注意到修罗魔力已经压根不回到眼瞳之中,而是彻底混入了他的金色灵液中,这就像是饮鸩止渴,一杯杯的毒酒灌下去,虽然能解渴,可现在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一风的心中十分寒冷,寒冷中夹杂着失望、痛苦和心悸与恐惧,他知道魔天的修罗们不会放过他,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他闭上眼睛,深深了呼吸了几次,心中还有一丝痛楚,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救不活光尘法师了。 光尘法师虽然受了重伤,但将一风的状态看在了眼里,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他刚刚在寺外看到一风暴戾的状态,他就知道一风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可自拔的困境之中。 他淡淡笑了笑,对一风说道:“一风,没有关系,老僧的寿元原本就要到尽头了,救活我,结果还不是一样?一切都有定数,莫要强求。” “不该是这样的!”一风痛苦地摇了摇头,恨声说道:“我原本认为,只要我的实力强大了,就能保护身边的人,这样,师父、了然大师、了毓师叔、方丈大师他们就都不会死了,可是现在,就在我面前,我居然让小师姐受了伤,还让您面临死亡,不该是这样的啊!” 秀姑闻言,眼中热泪涌动,轻轻拍打着一风的肩膀,柔声说道:“一风,师姐没事的。” 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都陷入了悲伤的沉默中。 光尘法师看着他们,他听到了然大师等人都死了之后,眼神中迅速变得灰暗,半晌后,叹了口气,勉强振奋起精神,吃力地对他们说道: “你们这些孩子,还是没把佛修成,六根还是不清净啊!老僧活了这么久,也算是值得了,不枉人世间一趟,不用为我悲伤,尤其是你,一风,你更要坚强,才能将你心中的宏愿实现啊!” 一风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您先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光尘法师却摇摇头,看着一风说道:“老僧支撑不了太久了,我感觉到,你此次回来,除了看望老僧这把老骨头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趁着老僧还活着,就让老僧最后帮你一把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一风,此前他并没有说回青山寺的其他计划,一风也很惊奇地看着光尘法师,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神光。 或许这个回光返照的修行了数十载的虔诚佛门信徒,上天也赐予了他最后一丝清明,让他真正地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而他将这丝清明看懂了一风,一风犹豫了片刻,转过头去,向身后的人一一看过去,除了在刘毅身上停留了几眼,其他的人都直接忽略过去了。 刘毅瞬间明白了一风的意思,见状要离开房间,秀姑轻轻地把他拉住,然后看向一风,微微地对他摇头。 一风心中也有些犹疑,不是他心眼小,而是此事干系太大,很可能在佛道引起腥风血雨,这可能是目前为止,佛道最大的秘密。 了然大师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之后,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是他内心最深的秘密,或许也会左右他以后的重要选择。其他人他都信得过,就是这刘毅,只见过几回面,心中难免有些犹豫。 但秀姑对他示意,一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他停顿了一会,回过头去,终于开口问道:“师叔祖,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是,就是查找静心寂灭功功法的踪迹。” 第三百八十七章 涅槃由来 听到“静心寂灭功”这几个字,光尘法师的眼中闪出一丝亮光,除了火猴和秀姑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火猴和秀姑心中也十分纳罕,他们自从在雷鸣寺听说过这种功法之后,在南宗寺便选择修炼了迦南无念经,再没有听到这个功法的消息,现在看到一风郑重其事,也感到不解。 一风看了看他们,然后看向光尘法师,将了然大师对他所说和金色法螺之中须弥空间的十八位金身罗汉分身跟他提到的所有关于静心寂灭功的内容一一讲了出来。 此刻,当所有人听到此功法由功德果佛子创造,能够违逆佛道修炼的进程提前历劫,不异于挣脱天地大道的束缚,由此及早成佛,为此深入地狱强行斩杀魔邪建立功德,为祸人间与地狱等等这些事情时。 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一风会如此郑重其事,甚至反常地生出强烈的防备之心。 当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一风的真实身份乃是大梵天王佛转世身时,更加震撼万分。 他们以前只知道一风是佛子,可是没想到他是佛子中的如此特殊的存在。 他们顿时恍然大悟,瞬间理解了一风的犹疑和防备,他的这些话,无异于已经明明白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当场交付给在场所有人了。 秀姑也十分感动,就凭自己的一个简单的示意,就能充分让他相信自己,更相信她所相信之人。 光尘法师听到这些事情之后,反而沉思起来,他虽然感到十分震惊,可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些事情背后有若有若无的关联。 这个冥冥中的关联,才是这件看起来让人咋舌的秘密背后最值得思考的关键、命门。 说起来,光尘法师可以说是整个佛道法难最初的起点。 当年,他和了然大师两人经历了被农户收留,反而使其受害,农户被佛寺逼迫,奋起反抗,形成暴动,如同旋涡一般越搅越大,最终爆发了据江原之战。 这一场战争可以说是佛道灭法战争的起源,也是充分显露了当时佛道弊端的一次小爆发。 正是因为此次战争,引发了了然大师的誓要将佛道变法的意识及带领一风前往君州城为佛道献计献策引发的三教争辩、书家从中占到便宜后逐渐在书家族老中暴露出来的重新谋划进入权势场的氛围、了法长老因此前往北宗寺求援引起君州城注意。 甚至往前推,九龙观的伍道长因此在青萍寺大开杀戒后,又将火猴身怀火灵珠的事情告知太清门、书礼在秘境中遇到器灵的事件等等,等等。 佛说有因必有果,这些看起来不相关的事情,在冥冥中如同裂纹般在大武国各个势力和包括武帝本身的各种人群中、在各个领域和方面不断地向更深处延伸,最终打破了制衡的状态,渐渐地将佛道拖向一个更加艰苦困顿的深渊和泥潭之中。 其中很多事件都是另外一些事件的导火索,这些事件它们层层叠叠,又莫名牵引关联,最后整个大武国都被牵扯在了一起,真是深不可测,神鬼莫测! 而且,这件事引发的、肉眼无法看见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旋涡还远远没有停止,最终走向何方,现在谁也说不定。 而这一切的开端,正是光尘法师和了然大师亲身参与的,他们,以及他们引发出的种种事件都与一风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上天佛界的意志?否则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呢?否则谁有这么如此庞大的力量? 然而,偏居一隅的光尘法师永远也猜不透这其中的深意,他只能凭借自己仅有的理解和经验向一风稍作指点。 他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一风,你刚才说到的静心寂灭功,提到了一本经书,叫做《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是不是?” 一风点点头。 光尘法师沉声道:“其实这是一本伪经!” 一风顿时神情一窒,其他人也纷纷惊诧地看着他。 光尘法师咳嗽了两声,他脸色潮红,看起来状态极好,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一风曾经在师父笛衣法师身上亲眼见识过。 元隐在他旁边想要去扶稳他,他摇了摇手,才慢慢说道:“这本经书文字颠来倒去,晦涩难懂,有些时候所说完全不符合佛道理念,稀奇古怪,所以很多人认为是伪经。” “传闻中,这本经书记载着一个佛门故事,讲的是如来讲法的事情:有一次,如来在灵山举行法会讲法,法会上,如来无说无言,但拈莲华,入大会中,这次讲法有八万四千多个神佛,看到如来进来后都静默不动,就这个时候,如来的十大弟子之一,摩诃迦叶看到如来拈着这朵金波罗华,顿时破颜而笑,如来就说道:‘是也,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总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义谛,今方付属,摩诃迦叶。’这就是佛门经典故事拈花微笑的由来。” 一风思索片刻,说道:“这个弟子也曾听说过,只是这个和我以及静心寂灭功有什么关系?” 光尘法师支撑着笑道:“一风,你没听明白其中最重要的几个字,正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凡夫成佛,第一义谛’!这就是静心寂灭功总的法则!” 一风眼神闪烁,似乎在体会着什么。 光尘法师继续说道:“此法虽然是如来佛祖提出来的,但可以说是佛道异端!” “异端?”火猴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疑惑,挠了挠头,说道:“这佛祖还能说出异端来,真是匪夷所思!” 光尘法师叹道:“是啊,所有人都猜不透,可是偏偏摩诃迦叶却看破了,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这个法门的异端之处在于,自此之前,佛道讲法,从来都是金口传授,无一例外,以口授无量妙法点破冥顽,度化众生。” “但是此法却打破了之前佛道讲法的大道规则,而是通过不立文字,即不通过语言和文字来传授佛法!” 秀姑也十分疑惑,问道:“不用语言和文字,那用什么?眼神吗?” 光尘法师微微点头,说道:“和眼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法门正是‘心法’!” “心法?”一风咀嚼着这两个字,似有所悟。 光尘法师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心法是以心传心,而其重要法则可以概括为八个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我明白了!”一风眼中光芒闪烁,说道:“正因为这种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法门,迥异与佛道经典传法,所以佛祖才称其为‘教外别传’。这也是静心寂灭功的‘静心’二字的由来。” “那么,何为寂灭呢?”秀姑追着问道。 光尘法师沉声道:“寂灭二字,是佛道传入大武国之初,为了便于大武国信仰佛道而转换的意思。它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涅槃’!” 第三百八十八章 层层陷阱 “涅槃?” 所有人都纷纷惊声脱口而出。 “是的。”光尘法师的眼中也闪烁着光芒,继续说道:“静心寂灭功,其实就是一种通过心法,瞬间明白佛法,然后达到涅槃的境界,继而成佛的法门!” “我明白了!”一风恍然大悟,说道: “正是这种方便的法门,所以通过静心寂灭功,能够比其他方式更快地领悟佛法,只要某个时间突然明白了佛道真谛,就能够成佛。” “即便一次两次达不到明白佛道真谛的极致的境界,但其领悟佛法的匪夷所思的速度,也能极快地缩短修炼的时间,这也是此门功法能够提前佛道修炼三大劫难的关窍所在!” 一风说到这里,眼神闪烁,沉声道: “这是区别于古往今来参修佛道的所有法门之外的独特法门。千百年来,传统佛道的苦苦参悟佛经,循序渐进地‘渐悟’方式,历经千般劫难如攀升灵山石阶,经历三大劫难,一步一个脚印才能修炼成佛,几乎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不仅佛道如此,道门、儒教都有相应的劫难和积累,凡是想修炼成仙成佛成圣,都需要积累。例如,佛道的功德,道门的真元,儒教的正气,甚至修罗道的欲念凝聚成火,简称欲火,无数人、无数门派、世世代代都在积累这些东西,通过自身的刻苦修炼,经历无数痛苦折磨和煎熬,付出了金钱、血汗、泪水等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成就超凡入圣的梦想。 “但是现在,出现了这种独特的法门,必将打开佛道修炼的一番新的天地!我想给这个法门取一个名字,就叫‘顿悟’!” 千百年后,后世的人们在追寻这个已经传播于整个世间的法门的来源时,却永远向坠入迷雾一般,寻不到真切的人和事。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影响了后世佛僧甚至平凡人数千年的划时代的重要意义的法门,竟然就这样在一处偏僻的山间小寺中,以这种方式,从一个如此年轻的佛僧口中说出来。 回到眼下,光尘法师叹道:“可惜,知道这个法门,和理解这个法门,以及去修炼实现这个法门,真是截然不同的三件事,那位功德果佛子,真是上天入地的莫大神佛啊!” 一风仔细地思考着,半晌摇摇头说道:“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刘毅此时也上前一步,说道:“对,我刚想提醒你,这里面有陷阱。” 秀姑转过脸去,看着刘毅,问道:“什么陷阱?你怎么知道有陷阱?” 刘毅想了想,说道:“我从小跟随太子在北宗寺修行,对佛门经典也有所涉猎,刚才光尘法师所说,‘凡夫成佛,第一义谛。’这句话中有蹊跷。诸位想一想,难道第一义谛真的是心法吗?而不是万法之源的金口传授?如果心法真的第一义谛,佛祖为什么又称其为‘教外别传’而不是‘教中正统’呢?” 一风闻言,也沉下心来,说道:“既然如此艰难,必定要有大智慧才能领悟并修行此法门,可佛祖又说是凡夫皆可成佛,并且说是教外别传,这几个意旨之间大有矛盾。” 刘毅此时说道:“我觉得,要从成佛这件事上来想。你想想,如果成佛如此简单,那么谁还愿意苦心孤诣地去阅读参悟佛经佛法呢?如果人人都能够依靠这个法门成佛了,那么谁还会供奉、信仰佛道呢?那岂不是漫天都是神佛了,大家都是神佛了,人间还有人吗?” “在心法提出之前,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是一切自有定数。成佛也好,不成佛也好,都是定数。你们想想,这定数是谁来制定或者支配的呢?肯定不是凡人吧?” 一风皱着眉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心法主张的凡人皆可顿悟成佛。但是,佛道正统成佛法门都是依照上天制定的所谓‘命运’、‘宿命’、‘运数’等等,能不能成佛,要看上天神佛的旨意,是这个意思吗?” 刘毅点了点头。 众人又沉默了,大家都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对劲之处。 修炼静心寂灭功,就意味着修行佛道心法,这是一种方便成佛的法门,但也标志着要和上天神佛制定的“运数”对抗。 例如,一个人原本在命数中,是注定无法成佛的,可是通过这个心法,他绕过了所谓的命数,成了佛,那他到底,算不算佛呢? 会不会招来违逆神佛的惩罚呢? 修炼静心寂灭功固然有诸多好处,其方便、快捷的法门,即便修炼苦涩艰辛,不得门路,却依然会让很多人心动。 但若是领悟不到这层隐藏极深的奥义,那么,贸然修炼此法门,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就被天罚阻挠了,甚至会死得不明不白。 仔细想来,这个事情其实十分恐怖,但他们这么想,实际上呢,确实如此吗? 没有人知道。 因为,第一,修炼静心寂灭功的人本来就很少,因为其功法不得门路,所以其中大部分人一开始就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走上了邪道。 第二,说起来,这个静心寂灭功其实看起来像是跑出的一个诱饵,谁把它吃掉,就意味着随时都会被上天神佛惩罚。 但是,跑出这个诱饵的人,居然是佛祖,这件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一风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是为什么,晃了晃头,说道:“不管了,既然我已经修行了静心寂灭功,那不论如何都要走到底,是福是祸,试试看吧!” 这时,刘毅“啊”地一声喊,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他,但是他的眼睛却看向光尘法师,急忙说道: “光尘法师,我想起来了,这件事确实远不止如此。您还记得,这个典故,是怎么开始的吗?” 火猴听他一惊一乍,又遇到这么件在他看来复杂无比的事情,心中作恼,不耐烦地说道:“还能怎么开始,佛祖拿了一朵莲花,被他的弟子迦叶看到了呗!” “那么,花从哪里来?”刘毅问道。 “谁知道,我又没去过灵山,估计是佛祖看到灵山的池塘里莲花长得太多了,瞧哪朵不顺眼,就摘了呗!”火猴胡咧咧地说道。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刘毅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变得非常兴奋,却说不出话来。 光尘法师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哎呀”一声,猛地开始咳嗽,竟也说不出话来。 这下秀姑着急了,她急匆匆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快说啊,一老一小,真是急死人!”转手去拉刘毅的手。 刘毅顿时惊醒,说道:“如果没有精深的佛门造诣,谁都无法想到这个点上,因为世人只知道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事情,却不知道,借花献佛的,另有其人!” 此刻光尘法师也稳住了垂垂伤势,挣扎着念诵道: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云:‘尔时,娑婆世界主大梵王,名曰方广,以三千大千世界成就之根,妙法莲金光明大婆罗华,捧之上佛,退以作礼,而白佛言:‘世尊今佛,已成正觉,五十年来,种种说法,种种教示,化度一切机类众生,若有未说最上大法,为我及末世行菩萨人,欲行佛道凡夫众生,布演宣说。作是言已,舍身成座,庄严天衣,令坐如来。’’将此花献给佛祖的,正是大梵天王佛!” 众人此刻只觉得脑袋轰鸣,如遭雷劈! 一风的眼神急剧闪烁,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难怪,十八尊金身罗汉尊者分身曾告诉他,这静心寂灭功功法正是他创造的! 正是因为他创造了这个法门,通过将这朵“妙法莲金光明大婆罗华”献给佛祖,再通过佛祖之口心授给迦叶,由此才诞生了传世的静心寂灭功! 原来,抛下这个诱饵的不是如来佛祖,而正是他自己! 真是,有因必有果,天道好轮回啊! 那么,现在一切都讲得通了,一风的前世身创造了这个静心寂灭功功法这个法门,迦叶尊者后来安排功德果佛子降临人世传法。 没想到功德果他并未成功,而仅仅是自己强行潜入地狱,斩杀邪魔,从而成就功果,升天成佛。 这个法门他并未传授成功,反而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一个邪恶的法门,静心寂灭功因此遭到诋毁和焚化! 而现在,一风从大梵天王转世身亲自转生为凡人,成为佛子,他就是要将这个法门重新传播于人间! 原来如此啊! 难怪一风身上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滋长万物,最重要的是,可以让没有慧根之人生出慧根,而具备修炼佛道的资质。 原来冥冥中,他便已经在实行凡夫皆可成佛的理念,他早在自己醒悟之前,便已经走在了道路上! 一风看着光尘法师,又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师兄姐和其他人,顿时心潮澎湃,激动难安。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次原本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寻找残存功法的回故乡的行动,竟然能解开如此大的谜题! 但是,现在还剩下两个问题没有解决: 第一,残余的静心寂灭功功法在何处? 第二个问题,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也是关键中的关键,那就是,即便一风是大梵天王佛转世的佛子,但依然改变不了静心寂灭功违逆佛门大道的性质。 如果他选择修炼甚至传授和弘扬这个法门,会同样遭受到来自二十诸天神佛的惩罚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无尽虚空 可惜,一风面临的这个问题都是短时间内解决不了的,或许真的只能如他所言,是福是祸,先去试试看吧! 一风想到此处,看向光尘法师,却发现他脸上的气色在迅速衰退,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可是大不如刚才了。 光尘法师看着房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一风说道:“一风,既然你决心要修炼静心寂灭功,那就要明白静心二字意味着什么。” “在佛经中,早有先慧大师点出来了,静心乃是‘系念寂静,正审思虑’的修持法门,通过这个方法,达到‘梵我合一’的境界才能得以解脱,得其三昧,立地成佛。” 梵我合一? 这似乎和梵魔生灭拳有些关联。 一风听到光尘法师的话,心中暗暗想道。 光尘法师用力咳嗽了两声,鲜血又从刚刚擦净的嘴角流了下来,元隐在一旁立即用手绢再次擦掉。 光尘法师的声音微弱了许多,但还是坚持说道:“一风,关于静心寂灭功,老僧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但还有一件事,老僧实在放不下。” 一风闻言忙回道:“师叔祖,还有什么事情,弟子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 光尘法师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不是你说做到就能够做到的,因为这件事,就是控制你体内的修罗业力。” 一风沉默了下来,这件事,确实掣肘他修炼的障碍,也是他最大的心病。 秀姑和火猴等人脸色担忧,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对一风的影响,就如同一个无法预知的祸根,随时都可能夺取一风的神魂神智甚至性命。 光尘法师继续说道:“刚才在寺外战斗时,老僧看到你身上戾气颇重,但是这种戾气有两种来源,第一当然是修罗业力,第二是你自己的本性。” “老僧是相信本性本善的,但是难免会在修炼成长的产生变化。老僧刚才通过元隐给我大概讲了他遇到你之后的事情,知道你终于长大了。不,是已经成熟了,成长为一个让老僧都心生敬意的出色佛僧。” 一风双手合十,对光尘法师行了一礼。 光尘法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你的杀伐决断,你的悍勇卫道,必定会让你的本性发生改变,想必你也时常因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佛道背离而痛苦,而煎熬。如何才能走出去?” “老僧也知道这是为了护卫佛道不得已的行动和作法,这是立足于佛道与大武国外面的形势作对比而总结的论断。” “但是,你更应该从佛道本身去看,大乘佛法中有‘六度’之论,也称之为‘六波罗蜜’,即所谓的渡过苦海,涅槃前往彼岸的六种途径或方法,那就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你可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风摇摇头说道:“请师叔祖指点迷津。” 光尘法师说道:“持戒,严守戒律,的确是身为佛僧分内之事,也是通过限制自己的欲望而达到超脱的境界。” “但是,佛法中最高的境界乃是身心的绝对自有和拥有最高的智慧。这个智慧不仅仅代表着佛法的智慧,也代表着凡世所有的智慧。 “生和灭,都属于天地大道,当然也被囊括在这个智慧中。这意味着,如果你拥有足够的智慧,就能够更加正确地看到生和灭,也就能够看透战争杀戮背后的不可违逆的天意。” “你在战场上所有的作为,只不过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你手沾鲜血,也是为了佛道和佛法更好地精进,你屠杀而生出怨魂,只不过是天地大道在促使不公进行毁灭。 “你若看不破这一点,便会以为自己成为了屠夫,背离了佛道,成为了恶魔,而戾气日重。” “但其实,你根本没有脱离佛道,你是在用的智慧,帮助这个世道的不公消失,而将佛道推入正确的道路! “前者,佛法谓之小乘,就是你只专注个人的得失,成魔也好,背离佛道也好,这都是个人的得失,小乘关注个人超脱,所以称之为小乘。” “但是后者,才是真正的大乘佛法,它昭示着修行佛法的终极目标在于度化众生。而你,并非为了个人在浴血奋战,而是在为整个佛道乃至整个世道在奋力拼搏啊!” “持戒当然可以得到个人小超脱,但是拥有此等大智慧更加可以实现大超脱!你可知道?!” 一风凝神思索,光尘法师中的这番佛理,实在大有真谛,也是解开他迷思的关键。 虽然修罗业力在他释放神通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对他的所作所为产生极端的影响,但是光尘法师的这些话,可以经常来咀嚼,事后参透,让自己的本性不至于彻底迷失。 光尘法师刚才的一番话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气息微弱而语重心长地看着一风说道: “老僧此前经历了那场事变之后,与了然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他是发宏愿要改变佛道欲念掺杂且与日膨胀的现状。而我,则是转身投入佛经之中,希望从佛经中找到答案,所以才有这些领悟。这是老僧毕生所得,今日得以传授,老僧于愿足矣!” “一风,你要做的必定会更加艰难,那就是要将了然和老僧的两条道路合二为一,既要拯救和改变佛道,也要钻研佛法,让佛道继续往前走。” “这也是对你之后要走的路一个最大的帮助,你要拯救和改变佛道,就必须要了解这条道路上的一花一草,一尘一沙砾,从中找到答案,然后坚定往前奋进!生死大灭犹可为,轮回寂寂一场空!” 话一说完,光尘法师顿时剧烈咳嗽,鲜血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瞬间将床沿染红,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刻,他眼睛一闭,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撒手人寰。 光尘法师,圆寂了。 一风等人顿时如同失去了庇护的孩子,悲伤难抑,彷徨难安。 他们默默站立,双手合十,向光尘法师虔诚敬礼,并送他最后一程。 青山寺外,一个高高的柴禾堆上,用大红色袈裟覆盖着光尘法师的尸体,所有人都站在旁边,注目看向点火的一风。 一风将柴禾点燃,瞬间便蔓延开来,熊熊烈火和烟雾将光尘法师遮蔽,火焰扭曲,如同古老而朴拙的祭祀舞蹈。 一风看着躺在上面被火焰围绕吞噬的光尘法师,想着他生前的敦敦教诲,感念着他怀着一颗宽宏大量的菩提心,用尽最后一分气力,试图帮助自己走出梦魇的困境。 他所阐述的佛理,实在已经达到超高的境界,他的修为虽然不算很高,但是他的佛法精深而宽广无边,即便他死于非命,但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是觉行圆满的“圆寂”! 他同时也是佛道灭法战争的起始点,他和了然大师两个人,创造和见证了佛道灭法战争的开端。 世人也不会想到,这场旷古烁今的规模宏大的佛道灭法战争,竟然是从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和尚身上出发。 这就是天地大道的不可捉摸、神鬼莫测。 世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天地大道,可天地大道总是会让世人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层层叠叠,造就了天地大道的无穷无尽。 如今,光尘法师圆寂,他的肉身和精神化作了虚空,那么天地大道的无穷无尽,是包含所有生命的宽广无边,还是另一场无边无际的虚空呢? 第三百九十章 风吼前进 青萍镇,城外。 两万大军集结在城楼之外,排列整齐,长枪雪亮,甲胄分明,旌旗烈烈,战马嘶鸣,寂静微音。 威势赫赫的风吼军之前,有一排高头战马,蹄铁摩挲,其上是一风等众,在他左边是火猴和小芙蝶,在他右边是秀姑和刘毅,他们眼神坚毅,气势沉稳,每个人都有万军不敌之勇,正注视着城楼。 城楼之上,是前来送行的颜隐山和觉尘长老等驻守青萍镇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他们在送走一风等人之后,便会马上向北推进。 在云州军团和羽林军团重整旗鼓之前,他们将按照拟定的计划向君州方向推动,汇集所有失散的具有相同目标的佛僧们,占据重要城池和山口关隘,并由清宁稳定后方。 除了粮食补给和物资供应,还需要依照此前朝廷的官制提选善任官员稳定和守护城池与百姓。 云州佛僧团并不会干扰官员施政,如遇军团反击,则坚决还击。 如此向北推动,等待一风下一步计划。 城楼上空,则是玄鸾的本体,九狱玄鸾神翅一展,在天空之上盘旋,偶尔顽皮地张口喷出一股股黑红色的火焰,在风中绽放开,为风吼军壮势。 一风转身,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也看着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一个个道心坚强的佛僧,知道他们的所受的苦难并不比他的要少,因为力量的悬殊,或许更多时候,他们比他还要更加无助,更加绝望。 但是今天他们站在了这里,站在了他的身后,和他一起,去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去捍卫自己所信仰的道义。 前路生死未知,或是刀山血海,但他们就站在这里,他们的勇气与天比肩,他们是佛道的希望,他们的鲜血将涂抹在大武国的史册之上,书写成一支苦难与希望的威武颂歌! 一风通过回到青山寺的这次行动,明白了佛道战争的前路更加艰险,自己还将面对未知的危险和随时都会降临的神罚。 他也明白了天道原本就不公,上天佛界也充满了暗流涌动的斗争,新的“心法”虽然是通过佛祖传授出来,但必定触动了其他势力的利益,所以才会自功德果之始充满诡谲的波折。 如果说弘扬新“心法”的过程是一个大的轮回,那么自己正是这场弘扬佛道新法的因,也将在这场佛道灭法战争中迎来自己和心法的果。 但是,他并不后悔,也不畏惧。 因为无论是命运,或是因果,时间的长河是向前流动的,这条大道规则是神佛也不能左右的存在。 所以,他将随着时间的滚滚向前,坚定地走出自己道路,和眼前的这万千的佛僧一道,保卫佛道不受覆灭,捍卫信仰的自由! 他迎着无数在风中烈烈作响的血红色“卍”字旗帜,朝着逆风大声吼出:“出发!” 军阵井然有序地调转方向,向着位置的方向,听从他们的精神领袖——当世佛子的号召,向着未知的未来,出发! ······ 风吼军团向前进发,一风等人殿后,在经过身经百战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刘毅的调整和训练下,风吼军已经完成了质的变化,从一支被迫集结在一起的僧兵团,成为了一支运行有序、作战有力的真正军团力量。 一风同时担任先锋和主将,刘毅说,历史上同时担任先锋和主将的名将不计其数,并非是背离军事规则的举动。 有时候,在战争中,主帅的身先士卒会激发军队更大的战斗力,尤其是现在,是捍卫佛道的战争,佛子理应冲锋在前,为佛道在战火中涅槃劈开一条大道。 刘毅和火猴担任副将,火猴是伴随一风行动的核心力量,在听从作战计划的同时,也承担保卫一风的职责,一风固然要冲锋在前,但不能让他真正孤身一人。 刘毅的主要职责是指挥,一风固然有其修为上的诡异优势,但是军团作战不是乱打一气,需要有组织有目的地进攻,并且还要在各种危机时刻随时做出最有力的判断,统率和协调军队的各个方面的力量,才能让战役走向胜利。 但不同与其他军队的是,如果在战役中,一风会和刘毅保持紧密的沟通,因为毕竟一风的精神领袖的作用,是刘毅指挥军队协调行动的关键。 并且,若是一风因为借用修罗业力陷入了疯魔状态之中,则由火猴负责作为备用计划,配合刘毅的调动。 同时,一风也交代玄鸾,让她在战场中随时注意自己的动向,如果发现有不对劲的时候,要及时通过玄鸾独有的天赋“鸾吟”清荡他的神魂。 在凤凰属的神禽之中,九天凤凰自然有“凤鸣九天”的仙音,而九狱玄鸾也有“鸾吟九狱”的神音。 这也是最近玄鸾吸纳了红衣女童身上的修罗业力之后,修为突飞猛进而领悟的天赋神通。 她还得意洋洋地告诉一风,她本身因为在九狱之中存在了无数轮回和年华,对于魂魄的理解和控制,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成为她独特的天赋。 这是她本体的鸣叫声为什么能够震慑神魂,并且能够促进一风受损的神魂恢复速度加快的重要原因。 小芙蝶和秀姑则负责后勤的补给,小芙蝶能够利用神阙之力在各种武器中增添土属性天地灵气,从而使御神坖神阙能够发挥增强风吼军武器防御力的重要作用,包括攻击武器和盔甲等防御型武器。 这让风吼军战斗力得到极大提升,武器的耐久度也能够得到极大改善。 由于时间紧迫,风吼军武器主要是以长枪为主,因为之前他们的武器都是佛门法棍,这种原本浑圆代表着佛门无伤理念的淳朴武器,在战争之中就显得可笑了。 因此一风提出,在各种法棍之上,打造一批可以镶嵌套入的枪头,通过紧密的打造成为长枪,作为战争武器。 因此这种相对而言比较简陋的武器之上,增添土属性灵气的防御力和耐久度,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而风吼军中的修炼者并不多,基本上只是百僧众、千僧众和万僧众这三个层级有佛道修炼者,最终决定战争的胜负的,主要还是要依靠广大的普通战斗者。 要战斗者在战争中拼死拼活战斗,武器固然是一方面,另一个重要方面是粮食的补给。 风吼军的佛僧们可以是因为要捍卫自己的信念而不在乎军饷等物,但是必须要保证他们吃饱,才有力气战斗,所以物资供给是重中之重。 秀姑依靠和清宁联系,清宁将云州佛僧团占据的城池城镇上征用的粮食,供给到风吼军,因此护卫粮食补给,就是秀姑的主要职责了。 当然,刘毅提出,若是后方补给收到影响,也要考虑在行军之处征集粮食,这就涉及到云州佛僧团之前所在寺庙被云州军团拆毁后剩余的钱财,以及清宁不断推行新的佛寺清规后,百姓们供养的钱财。 这些财物的供给和运输,秀姑身上的担子也很重。 在经过更多的细密和严谨的布置之后,这一支军队才如愿出发,即便有充足的准备,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们依旧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否会迎来光明。 他们如同供养在佛前的成千上万根静默不语但是虔诚至极的香烛,带着他们希望和信仰的烛火,朝着黑暗笼罩着的道路,浩浩荡荡!义无反顾! 第三百九十一章 被迫逃窜 一风等人带领着风吼军向西南方向进发,已经深入了西南州的腹地。 西南州位于云州的西南方,而密州的位置更偏西一点,这两个州都和云州有接壤,同时在两个州境的北部也有少部分的地方和君州的西南搭界。 君州的派出去的右龙武军团就是从此处进入西南方向,配合两个州境的军团剿灭当地的佛僧。 此次前往西南两州之前,火猴就让风吼军的两个万僧众选了一个比较了解西南地域的僧人来作为引导,用火猴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摸清他们的家底”。 这一招赢得了刘毅的共鸣,刘毅说火猴很有战略意识,能够做到提前布局。 的确,这个佛僧法号正林,是从小在西南的寺庙中长大,近年云游到了云州,就碰上大武灭法,所以无处可去,只好和云州僧团一起参加云州的僧兵反抗战役,一直挨打,被逼入莽南郡南部的青萍镇,直到一风出现,才将云州军团和云林军团彻底击溃。 正是他作为云游僧人,对西南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都特别了解,加上他擅长绘画,在云游的途中如果布施不到食物,则会将自己所绘画的佛像神像拿出来售卖,以此为生,同时也是弘扬佛法。 所以一风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西南州和密州的地形大略图画出来,并将重要的山口关隘和城镇标注好。 这一画不要紧,画出来吓一跳。 因为西南州和密州同属于一个极为庞大的山脉体系中,山峦纵横,沟谷不计其数,西南地势偏高,山脉之上有无数山峰都是雪盖加顶,因此形成了无数河流,如此割裂杂乱的地形加上大大小小的数千条河流,层层叠叠如同一团乱麻。 火猴看了这地形图之后火冒三丈,认定这是正林信手涂鸦乱画出来的,要动手揍他,还差点没撕毁这地图,幸好被小芙蝶拦住了。 随着他们向西南挺近,才渐渐意识到正林所画之图的重要性,因为这地方真的如他所画一般,山峰林立,纵深渊杂,加上山脉覆盖着数不清的高大遮天蔽地的森林,在这种地方行军,极容易迷路。 如果没有他所画的地形图,恐怕不出三日他们便要迷失在这片山脉之中。 另外据正林边行军边和一风等人介绍所说,西南州和密州不仅地形古怪,此地的风俗土情也和其他州境迥异。 首先是气候,这两个州境因为比云州更靠近南方,因此气候炎热,且都和大武国南方边境的无尽热海相隔不远。 那里生活着被大武国驱赶到无尽热海上的南方蛮族,只留下小小的一块地方给他们,其余的都在热海中扎根生存,这样的状况已经延续了上千年了。热海的水汽因为风吹过来,所以这里经常会下雨。 炎热又多雨的气候特点让许许多多的喜湿喜热的灌草树木和野兽异兽在这里生存,二者结合,在山谷沟壑中长成了一片片遮天蔽地的庞大森林。 其次是人物。 这里的人因为这种环境,导致了他们在生活和劳作中经常要面对各种野兽异兽的侵袭,无数年来,他们拼死拼活和野兽异兽争夺生存空间,造就了他们极为凶悍暴躁的脾性。 但是这种特点放入战争中,则十分勇悍,让军队战斗力节节提升。 同时,在和野兽异兽的斗争中,他们也向它们学习,慢慢掌握了这里千奇百怪的飞禽走兽鳞虫的生存特点,也变得极为擅长操控蠃鳞毛羽昆等各种动物,让它们本身的独特天赋为己所用。 最后就是佛道。 在大武国其他地方,很难有人能够想象到这里这么凶悍野蛮的环境,还能有慈悲佛道存在。其实恰恰相反,要说整个大武国笃信佛道的地方,再也没哪个州境能出西南和密州之右。 有人说佛祖成佛之前历劫的转世身就曾在这两州更西南的地方渡劫飞升,这就是大武国佛道的传入之地,而佛门中的菩提树下坐化成佛的传说就是来自此处。 不过年代久远,此说根据不清,只剩下口口相传的异闻而已。 相比这个说法,一风更相信正林所说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在和野兽异兽中经年累月的长期搏斗,让这里的人们感觉到自己杀孽太重,但为了自己生存而不得不如此做,因此才会信仰佛道,乞求佛祖宽恕罪孽。 这个说法和眼下的佛道如出一辙,自己手中的罪孽只是为了让自己存活下去,一风因此而感触颇深。 不论如何,这里的现状就是佛道昌隆,这两个州境的人们几乎做到了人人信仰佛道,善男信女不计其数,佛道势力庞大。 而这两州的佛徒的称号也和大武国其他地方不一样,因为信仰者众多,按照信仰的程度也有不同的称号。 若是未出家的佛道信仰者,可以称之为“近事男”或“近事女”,小沙弥叫做“求寂”,沙弥尼叫做“求寂女”,和尚叫做“乞士”,尼僧叫做“女乞善”。 他们穿戴和修持佛道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各个地方具体也不一样,总之和这地形一般,就是千差万别。 当一风听到“求寂”这两个字的时候,不免心中一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称呼和“静心寂灭功”有着一定的关联。 不过,西南州和密州的风土人情都极为相似,但是佛道却有不尽相同之处。 密州的位于更西边的地域,地势更加高耸,传闻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前往密州,因为地势太高,令人心惊胆寒,被惊吓得连呼吸都不受控制了。 或许是密州的地势离天更近,那里的佛道对于上天诸物也更加尊崇,那里的佛徒还发明了一种特殊的结合信仰佛道和崇敬上天的葬法,称之为“天葬”。 而他们的佛道修炼法门比起西南州,甚至大武国各州的佛道,都要更加高屋建瓴、复杂深邃,尤其擅长秘术和密印之法,像是佛道借助上天的秘法。 而西南州的佛僧则更加专注于善道,用大武国其他地方的说法叫做“灵法”,即利用草木和虫鱼鸟兽的特点进行修炼,并操控之。 正因为这两个州的佛道势力庞大,且状况及其复杂多遍,所以崔铭才会指挥太尉吴浩派遣大武国军团中最顶尖的实力最强的右龙武军团的十万大军来此,帮助两州剿灭佛道。 然而,根据一风散出去的斥候和哨兵不断在前方搜集的情报,这十万龙武军团的将士们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他们不仅要面对如此残酷复杂的地形环境,为避免水土不服遭了不少活罪,还要面对此两州的佛僧层出不穷的独特修炼神通和各种特异手段,让他们狼狈不堪,有苦难言。 更要命的是,这两州的军团队伍中,十有七八也是笃信佛道的“近事男”,也就是佛徒,他们不但作战消极,而且还时不时地逃跑,甚至出卖情报给两州的佛僧团。 这也不能怪他们,当初他们加入州境军队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提前告诉信仰佛道的他们有朝一日会对抗甚至剿灭佛道啊! 这时候,一风等人才感觉出来,之前在云州接受的情报有误,右龙武军团和两州的州境军团往云州方向移动,不是要向云州展开支援,而是在被两州的佛僧团打得节节败退,不得已而被迫溃败逃窜!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佛经所得 在得知前方斥候传递回来的情报之后,一风下令暂时停止行军,因为按照这个趋势,他们必将和两州军团和龙武军团正面相遇,为避免措手不及,还是应该先停下来,做好迎战的准备。 刘毅建议将前方撒出去的斥候的侦察距离再拉远一点,火猴则说要去后方看一下秀姑的后勤物资的供应情况。 一风一一下令之后,便带着地图,和正林一起到附近最高的山上察看一下总体地形,做到心中有数,小芙蝶则随时跟着一风。 虽然还有玄鸾,但是她来到西南州之后,便如飞鸟入林,经常欢脱得找不到人影,她能保证自己不惹祸不闯祸不受伤就万事大吉了,更别提保护一风了。 风吼军大部在一处较为宽阔的溪谷旁驻扎,一风带着一百亲卫僧兵,前往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名叫三姑娘山。 等一风到达三姑娘山之后,才发现这三姑娘山其实并不是一座,而是三座,因为并肩连在一起,并且雪盖覆顶,远看像极了三个凝脂雪肤的姑娘,所以才加三姑娘山。 而他们脚下的这座,正林和尚说西南州本地人叫做“幺妹峰”。 一风从半山腰的缓坡上俯瞰下去,将整个方圆百里都收入眼中,看着下面虽然沟壑纵横,但是郁郁葱葱,繁茂极盛,远处雪山连绵,大有赏心悦目之感。 他不禁感叹道:“这里真可谓是‘钟灵毓秀’之地啊,如果没有战争,这里的人们该生活得多么幸福。” 正林和尚看着这个年轻的僧人,他身材挺拔,眼神坚毅,而面露慈悲,完全不像是未及二十的年轻人。 他脸上有数条淡淡的疤痕还未消退,影响了他原本清秀的脸庞,但更增添了几分勇悍,可以说是白璧微瑕了。 此前他对这个黑袍佛子并无多少了解,只是听说他曾经帮助明王寺打败了云州军团,而这一次又带领他们击溃了云州、羽林两大军团。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僧人的身体中不知为何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所以他决定和这个黑袍佛子来西南州,想亲眼见识一下当代佛子的风采。 更何况,这个佛子又是如此的迥乎佛道、特立独行。 正林想着,边回答道:“风将军,我从小在西南州长大,深知这里的人们虽然更偏向与安居乐业。但其他人若是认为这里的人们软弱,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不喜欢战争,但更不惧怕战争。” “从古至今,这里的匪盗成灾,因山高谷恶,官府也无法一次剿清,所以这里的人们便自发对抗匪盗,小股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歇过。” “而人们也以战胜匪盗贼寇为荣,这种荣誉感也一直延绵到此两州的军队之中,所以这里的军队的战斗力极强,在大武国还盛行着‘西南军出,悍勇无双’之称。” 小芙蝶在一旁笑道:“那为何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说两州军团和最强盛的龙武军团都被佛僧们攻打得节节败退呢?” 正林脸色犹疑,说道:“这个小僧也不知道了,小僧可能外出云游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一风转脸看着这个和尚,火猴命令在风吼军中找出一个熟悉西南州的人来时,这个正林和尚自告奋勇地跑了过来,又在火猴的胡搅蛮缠下受了不少委屈。 光尘法师临终的时候告诉他,要拯救佛道,就要熟悉佛道这条道路上的一草一木,一尘土,一沙砾,所以他离开青萍寺的时候,尽可能地搜集了大量的佛经来阅读。 佛经中,不仅有佛道理念,也有经典故事,有人生指引,有世故人情,甚至也有和修罗的战争史诗,大有借鉴意义,佛法普照万物,万物皆有光辉。 由此往上,更要了解现在还坚持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佛僧。 说到底,他们才是这场佛道灭法战争的主角,而往后的无数年月,也将由一个个普通的佛僧来夯实佛道的土壤,让佛道真正扎根于大武国的乐土之中。 这些,正是行军的日子里,他求知若渴地阅读大量的佛经得到的收获。 而这个正林和尚,虽然对西南州和密州的风土面貌十分了解,但是思想不够深远,他并不能准确地分析战局的变化,也就是说他不够聪明,他本身也并非修炼者,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僧人。 放在太平盛世,就是一个路上偶遇的行脚僧。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代表普通的僧人,一风也能借此更深入了解普通僧众的想法和看法。 一风所接触的普通僧人并不多,除了青山寺的师兄弟,在南宗寺也是专心在修炼功法和神通,并未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真正在灭法战争中苦苦挣扎和浴血奋战的僧人们。 所以,当时在竹林中遇到那些投入云州军团怀抱中的僧人,并得知他们还反过来屠杀同门时,他怒不可遏,将他们全部斩杀于竹林中,那个李乙也未活下来。 但是,若是这样的情况扩大到西南州、密州、雷州、锁州等等各个州境时,愤怒是无济于事的,那便要考虑这种事隐藏的含义,对于佛道,这种事背后必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正林是普通僧人,虽然他并未叛离佛道,但是可以从他的想法和他接触的人中窥一斑,如此才能真正了解世俗佛道。 一风从佛经上总结出来,佛道分为理论佛道和世俗佛道。 站在更高处看到佛道如今遭受覆灭的威胁固然很重要,但是世俗中那些千千万万信仰和修持佛道的僧人,他们的想法和看法同样重要,因为这一定意义上影响这这场战争的大局,甚至结局。 想到此,一风先暂时将侦察地势的事放在一边,笑着问道:“正林师兄,你参加这场灭法战争以来,杀了多少人,有何感受?” 正林闻言,原本正常的脸色变得灰暗,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怕,就一个字,怕。” “哦?”一风闻言倒是很惊讶,这与他完全不一样,他虽然放弃持戒这一条涅槃的途径,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和怨魂,但是他只有矛盾和痛苦的煎熬,从未感觉到害怕。 或许这就是他和普通僧人的差距,他必须要了解这种差距,才能更加贴近更广大佛僧的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虽然不需要这个天下,但是现在可以说得佛僧道心者得胜利,他必须要赢得这场胜利。 于是他接着问道:“害怕,是因为什么?” 正林的眼神呆滞,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回想起了战场上血腥的一幕幕,嘴唇颤抖着,出神地回道: “因为战场上将刀剑插入别人身体,砍在他们的骨头上,那沉闷的声音简直让我头皮发麻,刀剑刃口切割他们的肉体,红色的血飚出来,喷溅在脸上,那股腥臭,让我现在都感到恶心,但是偏偏这股腥臭中,又有一丝温热,正是这一丝丝的温热,让我害怕。” 一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恍若无觉,继续道:“因为这时我才想到,我这是在杀人,杀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血还是热的,和我身体的血并未有什么不同,而我下一刻,也很可能成为刀下的亡魂。” 一风点点头,说道:“所以你才会感觉到害怕。” “不,这只是害怕的一种。”正林摇了摇头,吞了口唾沫,说道:“想到自己也将惨死于刀剑之下,这当然让我害怕。但是我更怕的是,在战役之后,在深夜中,因为自己的杀人举动而夜不能寐,脑中全是死人的面孔,他们呼喊着让我偿命,他们说我是罪孽的恶僧,他们正在地狱中等我,等我去赴刀山火海,去滚油锅和剥皮。” 一风眼神凝重,问道:“只有你一人如此吗?” “人人都是如此!”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前方战况 一风听到正林的话,转过头来,看着他身后的这一百亲卫僧兵,对他们说道:“你们也是如此吗?” 那一百亲卫僧兵左右互看,面面相觑,随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正林小心翼翼问道:“风将军,你也害怕吗?” 一风看着他们,微微低下头,说道:“我也害怕。” 正林和那些亲卫僧兵顿时哗然,细声而飞快地交头接耳,交换自己的想法。 他们没想到在青萍镇之战中表现得如同修罗降世一般残酷屠杀的佛子,如此凶悍勇猛之人,更是他们和佛道的领袖,居然也会感到害怕。 虽然他如此年轻,但他毕竟是佛子,他曾在城墙之上激励他们,要勇往直前,捍卫佛道,他,本不应该害怕! 一风看着脸色和眼神都在变化的他们,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微微摇头,沉声说道: “我害怕,不是因为杀人的触目惊心,也不是害怕被冤魂缠绕,更不害怕死后受地狱神罚,而是我怕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全如竹篮打水,成为一场空。” “我害怕死去的佛门同道白白牺牲,我也不忍心死在自己手里的亡魂没有一丝价值,我害怕经历一场场战争之后,最后佛道还是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我害怕着你们的害怕,更害怕着未知的结局。” 正林和那些亲卫僧兵都停止了窃窃私语,眼神盯着一风,一风的目光迎向他们,语气变得刚劲有力: “但是,我又不害怕。我不害怕,是因为你们在青萍镇战役中从尸山血海中走了出来,是因为你们还在坚持,是因为你们愿意跟随我,来到这里,更去往远方,远方必定有我们的结局,虽然未知,但一定有!” “我不害怕,是因为你们站在我的身后,不论我表现出来的力量有多大,但是远远不如你们坚持和团结起来的力量!” 幺妹峰上,一阵阵寒冷的烈风吹拂而来,将一风的所有话语都灌进了这些僧兵的脑海,正林和他们的眼神也从刚才的失神迷茫而变得更加清澈和坚毅。 他们现在明白,即便他们全都战死在战场中,也有一个人永远不会退缩,永远在坚持,即便世间的整个佛道湮灭,也还有一个人在捍卫着心中的佛道,而这个人,正是眼前的佛道巨子,一风! 这时,亲卫僧兵中有人沉声唱起了一首歌,这是风吼军中有才华的佛僧谱的曲调,沉郁有力,铿锵激昂,歌词是如此的熟悉: “天地并况兮,惟予有慕···乾坤颠覆兮,通佛以罪···逆道溯源兮,赐彼战革。宏光普照兮,血海翻浪···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妙莲萎谢,菩提莫哀,兆法瑞瑞,何为皈依!” 声音由一个人传递到十个人,再到百个人,声音宏大雄浑,震响四野,在烈烈寒风中随风飘扬,震荡在山腰之下的溪谷之中。 所有正在休整的僧兵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抬起头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那里传来了他们口口相传的私下里称之为“风吼战歌”之歌。 虽然他们不明所以,但是他们在这处险恶的环境中,听着耳熟能详的歌词,联想起此前战场上一幕幕,更加激发了他们投身战争的愤慨,他们纷纷跟着山峰之上的歌声,用最大的声音,将胸中的愤懑和忿恨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他们声嘶力竭,他们青筋暴起,他们用最宽阔的胸膛,唱最壮烈的歌! 顿时,山野四动,万鸟惊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上山下的万僧齐吼才渐渐平息下来,一风看着他们,听着山下传来的激荡战歌,再俯瞰着这里的山形地势,心中也是豪气万丈,佛道,本该就是如此磅礴浩大,生机勃勃啊! 就在此时,有一匹战马从远处森林的土径中飞驰而来,在溪谷中迅速下马,问清一风的动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腰上的一风奔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那个在山腰奔跑的斥候,不知道他要带来什么消息,但经过刚才的激昂震荡的他们,当然认为是前方佛僧同道传来的捷报! 然而,那个奔跑着的斥候不顾上气不接下气,来到一风面前,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报风将军,西南州和密州联合佛僧团战败,正向我军逃来!” 声音扩散开去,在下面的溪谷中回响,像是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了所有人头上,把他们刚刚在胸中燃烧的斗志和希望的火焰浇灭了。 但一风知道,现在还远不是失望的时候,他眼神一凝,看着那个斥候僧兵问道:“根据前面的情报,两州联合军团和龙武军团乃是溃败而逃,为何还能将两州佛僧团战败?” 斥候僧兵此刻满头大汗,抱拳回复道:“回风将军,属下实在不知。但是消息是由在最前方带队侦察的刘将军派遣一名师弟传回来的,想必不至有误。” 一风点头,忙问道:“刘将军此时正在何处,溃败的佛僧团离我们有多远?” 斥候回道:“刘将军离我军西南三十里外,撒出去的斥候,最远的距离在七十里之外,若是按照最远距离计量,西南密州佛僧团离我军应该在西南百里开外。” 一风闻言,急忙拿出地图展开,正林和小芙蝶连忙近前。一风看到地图的西南方一百里之外有一个喇叭状的峡谷,西南宽而东北窄,根据斥候的情报,如果属实,那么西南密州佛僧团很可能是在这里遭受了三大军团的伏击! 若是再往前推演,那么很可能之前所搜集到的三大军团溃败的消息也是假的,只是为了引诱佛僧团到这个峡谷之中,然后集中歼灭! 一风想到此,从此处往西南方向眺望,因太过遥远,西南方向的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绿色山峦,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他转头连忙对小芙蝶说道:“小蝶姐,麻烦你尽快前往后方,通知二师兄回到军中议事,同时将此事告知小师姐,让她做好守护辎重的准备。” 小芙蝶答应一声,摇身一变,化作本体向东边飞去。 不多时,火猴和刘毅都火速赶回了军中,刘毅更是强行通过在繁密的丛林中飞行,比火猴更快地赶了回来。 在一风的营帐中,他们彼此交换了消息,火猴那边,秀姑的任务反而是最好完成的,因为此处的风土人情,许多老百姓都是虔诚的佛徒,对这支僧兵军队都充满了敬意,沿途所经过的村庄的村民都力所能及地提供许多粮食给他们,更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后方不利了。 而刘毅这边的消息则沉重得多,在那名斥候火速赶回来之后,他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前方更多斥候传来的情报,但是情报都并不完整。 这说明前方战况十分激烈,西、密二州的佛僧团遭到了三大军团的追杀,甚至波及了前方的斥候。 在这些不完整的消息中,也有两条最重要的消息,第一,一风的猜测是对的,他们的确在那条喇叭状的名叫“山龙口”的峡谷中遭到了三大军团的伏击,彼时三大军团的军力规模至少还有十五万之众。 第二,佛僧团本来至少有二十万人,但是经此一役,已经死伤大半,并且在追赶中逃散了许多,剩余战斗力未知。 他们经过前方斥候的指点,已经知道一风等人率兵前来支援,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赶来,但是三大军团紧追不舍,尚不知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和一风等人汇合。 一风看着众人,沉声道:“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现在应该如何应对,是前去支援应战,还是避其锋芒,先行撤退?” 第三百九十四章 仁不带兵 谁也没想到原本较为乐观的局面会变得如此沉重,在此之前,他们还都抱着只要和西、密二州的佛僧团汇合,就能轻易将在此水土不服和军心散乱的三大军团击溃,让他们逃离二州。 现在,不但三大军团没有逃走,更是一举将西、密二州的佛僧团残酷屠杀,这一战至少损失了十余万的佛僧。 参加此次战事商议的除了一风等人,还有两名万僧众及七八名重要的千僧众,他们都是风吼军的中坚力量,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日在青萍镇战役中,仅仅死亡两万多佛僧,在他们看来都已经是惨绝人寰,现在他们还未见到三大军团的影子,便得知在他们手底下死伤了十余万佛僧。 众人都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残忍而血腥的场面,那一条名叫“山龙口”的峡谷中,必定血流成河,堆满了佛僧的尸体,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少亡魂无处皈依。 见众人都沉默着,刘毅看着挂着的地图,沉吟了片刻,说道: “此刻三大军团士气大振,尤其是之前还背负着逃窜的屈名不断撤退,现在正是他们发泄胸中积累的怨气的时候,他们至少还有十余万的战斗力,而我们只有两万之众。” “不论从何种角度思考,此时我们都应该先行撤退,等他们追赶不及,我们再汇合逃奔我们的佛僧们,重整旗鼓,杀回去。” 这时听到刘毅的话,两名万僧众和几名千僧众都点头不已。 一风目光扫视着他们,又定在了火猴的的脸上。 火猴看着地图,微微摇着头,手指着地图,缓缓说道:“不一定要逃。你们看,从山龙口到我们这里,也是割裂的山脉,但离这三十里外的地方也有一条峡谷,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布置埋伏在这条峡谷两侧,等三大军团追杀过来,我们就杀出去。” “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只有两万人,我们完全可以在袭击他们的同时,虚张声势,吓破他们的胆子,扰乱他们,必能将他们重创!” 小芙蝶和另外几名千僧众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刘毅问道:“这个计划的确不错,但是这条‘别马’的峡谷,离战场已经近七十多里的距离,三大军团会追杀这么远吗?” 小芙蝶凝声道:“这时候,三大军团都在倾力释放自己被一直挨打的怒火,又经过了山龙口的大胜,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佛僧团,只要还有追的价值,那么他们必定会追杀到底。” “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应该是他们处心积虑谋划的计策,谁都知道,下次再要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风这时看着刘毅开口道:“如果我们要按照二师兄的计划布置,那么这三十里路我们能及时赶到并布置妥当吗?” 一风知道,绝大部分的风吼军僧兵都是普通人,他们不可能像刘毅一般强行飞行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赶到目的地,他们必须要用他们的双脚一步步走过去,所以必须要考虑到行军速度。 尤其是这里极为碎裂和复杂的地形,是最大的影响因素。 刘毅沉思片刻,说道:“这里地形复杂,并且泥土松软湿滑,普通的僧兵赶路的话,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 “两个时辰?太慢了。”一风眼神闪烁,说道:“现在我们是来救援西密二州的佛僧的,每多耽误一刻,就有不知道多少名佛僧死去。这和大武国军团死亡的战士不同,在现在朝廷的大举剿灭下,没有机会再重新招募僧兵了,佛僧团的人数死一个就少一个,我们的力量就会弱一分,如此下去,敌愈强,我愈弱,迟早我们会没有反抗之力的。” 刘毅心中顿时知道了一风要采纳火猴的计划,去尽力救援佛僧团的决心,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抛弃后方的辎重,我们轻装上阵,在急行军的速度下,应该可以增速一倍。” 听到刘毅的话,一风沉默了下来。 后方的辎重固然重要,但是他想到留着小师姐在后方照应,在这种局势下,很可能已经引起这边的盗匪伙众的注意,万一要是小师姐照应不过来,她受到损伤怎么办? 刘毅看透了一风的心思,他看着一风的眼睛,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久在军中,时常听到过一句话,叫做‘仁不带兵,义不行贾’,该断不断,必受其乱!” 一风抬起眼睛,看着刘毅,眼神放光,似乎要将他看透,看这个一路护送小师姐的人是否是真心待她,尤其在这种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 刘毅迎上他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心态面对一风,其中复杂意味,只有此二人自己才能了解。 一风最终移开了目光,他看着火猴和后面站着的万僧众和千僧众,语调刚硬:“出发!救援西南佛道众僧!” 这是风吼军成立以来第一正规的作战,即便在刘毅的调度下,接到命令的风吼军僧兵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慌乱。 更何况是要在这种复杂的山地间急行军,让首次丢掉基本补给轻装上阵的他们心中忐忑不安。 但最终,在刘毅的有序协调和火猴的积极配合下,大军出发了,方向西南,目标别马峡谷。 一风照例为先锋,率军出击,火猴中路照应,刘毅殿后,小芙蝶和关键时刻才会出现的玄鸾护持在一风左右。 经过一番紧张且艰难的跋涉,一风率领风吼军终于到达了别马峡口,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真实的地形和地图实在难以相提并论。 峡谷宽阔,两边山峦起伏,山势险峻,丛林覆盖,但峡谷两边的山峦之上,丛林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和较高的野草丛。 刘毅和一风汇合,在看完这里的地形之后,对一风说道: “这里的地形有两点恐怕会严重干扰作战,第一是山势过于险峻,等会伏兵下冲的时候,将不可避免的受伤,会打乱进攻的节奏。第二则是树木过于茂密,会影响伏击时机的判断,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峡谷中埋伏,并且及时释放信号,便于我们行动。” 一风点点头,回头看向一名万僧众,他法号浑鉴,他麾下的僧兵团中有负责刺探情报、侦察战况的斥候团。 他问道:“浑鉴师兄,现在西南方向的战况怎么样,西密二州的佛僧团离我们还有多远?” 浑鉴向他合十行礼,答道:“佛子,刚才有斥候来报,佛僧团离我们还有五十里路,并且后面的三大军团的战士还在穷追不舍,看样子是要赶尽杀绝。” 一风抬头看着天空,此时已经是日暮十分,如果一旦入夜,那么还有两种不确定的因素,第一是加重了刚才所说的影响埋伏出击时机选择的不确定性,第二是无法确定入夜之后,三大军团是否还会继续追击。 火猴在一旁看着他,说道:“一风,现在考虑太多没有用,我们已经到达这里了,如果入夜之后三大军团不追击了,那么对西密二州的佛僧们也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要追,那我们的伏击必然会起到关键作用。” “只是确实需要一个机灵的人去峡谷中等待,并且要身法灵活,眼神锐利,能够及时给予我们显目的信号。” 一风点头,向浑鉴还有另外一名法号为真吾的万僧众问道:“二位师兄,你们麾下有合适的人选吗?” 还未等他们答话,旁边一个声音传来:“还用考虑什么,这不就是我的任务吗?” 所有人转过头看去,一风的眼前顿时一亮。 第三百九十五章 别马伏击 说这话的正是玄鸾。 一风看着她,脸上犹疑着,如果按照刚才的要求,那么玄鸾去确实是最合适的。 但是她从进入西南的丛林开始,就变得异常兴奋,时常跑不见踪影,虽然机敏灵活,但是管不住她自己。 片刻后,他盯着玄鸾,说道:“玄鸾,你要记住,一定要看清楚时机,要等三大军团的主力进入了峡谷,才能够展开攻击,但是首先你要释放信号给我们,以黑红色火焰为号,这是这场战役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记住了吗?” 玄鸾兴奋地点点头。 一风说道:“你去吧。” 玄鸾摇身一变,化为九狱玄鸾本体,神翅一展,呼啸一下钻入了峡谷下方的丛林之中。 一风转头对刘毅和火猴说道:“开始布置伏击的阵型吧。” 刘毅立即指挥浑鉴和真吾带领风吼僧兵,分为两路,布置在峡谷的两边,并约定攻击的信号。 他自己在一风所在的这一边,并且分配给一风两千僧兵,作为冲锋之用,而火猴和小芙蝶则时刻跟紧一风,随他冲锋。 火猴提议还要布置滚石和木头用来攻击,但刘毅说这里丛林太深,滚石和木头的攻击有限,还会惊扰到三大军团的追兵,并且影响到伏击进攻节奏,反而会让削弱伏击的效果,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火猴闻言有理,这才作罢。 不多时,风吼军布置妥当,只等着下方峡谷的动静。 夕阳西沉,夜幕开始降临,峡谷首先被黑暗淹没,峡谷及山坡上的高大树木都渐渐变成灰色和黑色的怪物,张牙舞爪,似乎也在等待捕食猎物。 一风的位置在峡谷的后侧,这里是峡谷的入口,遍布着低矮的灌木草丛,也是切断三大军团追兵的关键之处。 同样的,如果三大军团意识到遭受伏击,那么他们必定会返身而逃,峡谷入口则会变成战斗最激烈的场所。 并且,如果切断的时机不准确,将三大军团追兵拦腰斩断,那么很可能这里就会变成腹背受敌之处。 三大军团两方夹击,这时即便有伏兵冲下来,但仅仅两万的伏兵,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战场很可能陷入极端复杂的境地。 所以刘毅在安排好这一边的伏兵之后,也跟在一风身旁,就是为他的切断进攻做重要的参考和辅助。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人养精蓄锐,静静埋伏着,下一刻就要准备拼命。 等待总是漫长的,这里炎热湿润的气候,让所有人在急行军的路上都感受到热气的蒸腾,呼吸困难,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股蒸腾的热气突然就变成了冰凉的寒意,随着丛林中的林间风,让人倍感寒冷。 这一冷一热间,让许多僧兵都感觉到不适应,恐怕此战之后,会有许多僧兵病倒。而他们现在握着长枪,感到长枪尤其冰冷,如同抓着一条冰冷的大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到寒意深重支撑不住的时候,大地终于传来了隐约的震动,那是无数人马在奔跑的声音。 一风凝神地盯着峡谷西南的方向,现在凭这个声音,还不能断定三大军团的兵马是否追杀过来,入夜的西南州丛林,地形复杂而路况繁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赶夜路的。 声音越来越大,伴随风声吹过来的,似乎还有刀兵相接的金铁交鸣声,以及怒吼呼喊和惨叫声,三大军团的兵马追杀过来了!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现在就看峡谷下方的信号,和一风率先发起的截断追兵的冲锋了。 大地轰隆作响,下方峡谷的丛林中已经有跑得比较快的佛僧在飞快地喊叫着逃了过去,丛林唰唰作响,树枝折断,树叶扫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但是现在还不能动! 一风紧紧地盯着峡谷,玄鸾还没有给出信号,那就不能动,否则伏击会适得其反。 尤其是现在,西密二州的佛僧们并不知道有风吼军在救援他们,贸然行动,会引起他们的惊慌反抗,难免会误伤彼此! 峡谷中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金铁交鸣声、哀嚎惨叫声在峡谷中震荡,冲入风吼军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们头上冒汗,因为他们知道,三大军团的追兵已经进入了峡谷,只等代表着追兵主力进入峡谷的火焰信号,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了! 就在这时,峡谷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突然飞过来一团黑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移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方驱动这团黑云。 一风灌注灵力到黑莲虚影瞳之中,抬眼望去,终于看清楚那团黑云到底为何物了,那是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飞禽! 他急忙转过头问旁边的正林和尚道:“正林师兄,西南州和密州的军团有豢养飞禽灵禽的习惯吗?” 正林和尚被一风怪异的眼瞳吓了一跳,但立即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两州的军团有这样的习惯,倒是听闻两州的许多寺庙中豢养着许多从小失落族群、无处可归的飞禽和灵禽,有些会训练它们作战。” 一风闻言,眼睛一眯,再次向那团黑云看去,只见那团黑云背后有许多人御空释放神通,正在追杀这些飞禽! 糟了! 一风心中一动,往峡谷西方看去,果然,像是呼应着他心中所想,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天而起,两张巨大的翅膀一扇,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以迅猛之势朝着黑云背后冲杀而去! 是玄鸾! 她看到无数飞禽在被三大军团的追兵屠杀,她作为飞禽灵禽之首,必定是她的恻隐之心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去帮它们脱困,但是峡谷中的伏击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变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众人明白,追兵肯定也见到了这个突发的情况,已经受到了惊扰。 现在是决断的时候了,一风更加明白此刻战机稍纵即逝,但是此刻峡谷下方的战机,是好,还是坏? 一风的眼睛急促闪烁着黑红的火光,没有人比他更着急,也没有人能够代替他做出选择,因为此刻,他才是风吼军的主帅,他带领所有人来到这里,只有他才能对着两万条性命负责。 一风几个急促的呼吸,看了看远方被玄鸾惊扰的空中追兵,狠狠骂了一声:“这该死的野丫头!”然后一咬牙,迅速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朝天空轰去! 两道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黑色的火焰和红色的火焰交杂着,扭曲成一条粗壮的火柱,在这漆黑的夜空中释放出巨大的光芒! 这是攻击的信号! 风吼军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迅速站起身来,攥紧手中的长枪,两万人齐声怒吼,咆哮着朝峡谷下方冲杀而去! 一风更是迅速带领两千僧兵,朝着峡谷的冲去,他现在不知道进入了峡谷的三大军团的兵马有多少,只愿最好他们的主力已经悉数进入了峡谷中,否则,这一次伏击将演变成一场大混战,所有人的生死都未知! 但一风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也不愿意这次设计好的伏击演变成混乱的搅杀。 但是依照三大军团的追赶速度,他们迟早也会和风吼军打照面,既然如此,伏击他们总比好过正面和他们敌对,毕竟他们的兵力是风吼军的五六倍之多! 冲吧,没有了选择,杀吧,多杀一个算一个! 第三百九十六章 火猴显威 一风率领两千风吼僧兵冲到峡谷入口,他迅速飞身而起,居高临下想要判断战局形势。他左右相顾,发现现在的战局带给他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三大军团的大部分兵马确实已经冲入了峡谷之中,并且在风吼军的呐喊威慑之下显得十分慌乱,一时之间还摸不清情况,这正是伏击所要的最佳效果! 但坏消息是,并未进入峡谷的小股兵马也在峡谷入口之外虎视眈眈。 一风敏锐的感觉到,他们人数虽然少,却均为战斗力十分强大的修炼者,恐怕是三大军团的各级将领,他们让人率队在前面追杀,自己殿后,可没想到居然会遭遇伏击。 这下战局突变如此,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风见状,立即下令两名千僧众带领僧兵封住军团追兵的出口,他知道事态紧急,必须先切掉三大军团的尾巴,至于未进入伏击范围的这些将领,则要相机而动了。 两名千僧众立即下去带领僧兵们去作战,而峡谷入口处十几个人飞天而起,他们看到刘毅之后,脸上都浮现一丝惊疑,但一闪而逝,仍然脸色阴沉地看着一风等人。 为首一个人飞越众人,身材颀长,神采威猛,手提一柄黑色巨剑,出来大声怒喝道:“吾乃右龙武军团主将猗啸是也,何人胆敢伏击大武军团,阻拦吾等去路,你们想找死吗?” 一风并未答话,因为在这种境况下,无话可说。难不成要劝退他们吗?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只有刘毅、火猴、小芙蝶,另外还有两名负责传讯的百僧众,和已经在天空上方战斗的玄鸾。 之前他在初次进入君州城时,听到了毓丘尼的朋友石猛副将曾介绍过州境军团的军力配置。 和大武军团不同,州境军团的配置是十人为一伍,设伍长,百人为一校,设正副校尉,一千人为一营,设偏牙将,五千人为一旅,设牙将,两万人设副将,十万人设主将。 根据此前的情报,西密二州军团的士兵都跑得差不多了,原本二十万的兵力只剩下五万左右。 另外,刘毅曾多次在战事商议的时候提到过,出征君州之外的战事,按照大武军制,所有军团都必须留一半兵力驻守君州,保护和拱卫君州城,也是防止兵变。 那么此次右龙武军团的兵力在十万兵力左右,凑在一起为十五万兵力,之前被佛僧团二十万人追赶,直到他们设下埋伏,将佛僧团击溃,才将战局翻转过来。 那么如此计算,这十五万兵力中的修炼者,偏牙将大概有上百人,其中大部分为第二境界中的巅峰强者,小部分才为第三境界之人,他们基本上都在军中率兵作战。 牙将有将近三十名,他们都是第三境界强者,不过此刻陷入峡谷围剿中的至少有大半。 那么,现在剩下的未进入峡谷中的这小股军队的将领中,至少还有十几名第三境界的强者,仅仅凭一风这几个人,能敌得过他们吗? 刘毅在一旁看着一风阴郁的脸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也看到了未进入峡谷的那些人,他根据自己以往在战场上的经验,迅速下判断,说道: “一风,我们现在不能纠缠太久,先封住入口,让风吼军袭击,固然能起到袭杀的效果,但是如果在外面的将领率军冲入,我们肯定抵挡不住。那么我们将陷入混战,这对我们极为不利。并且,峡谷中的人摸清了状况之后,当他们不再惊慌,我们也将陷入不利境地。” 一风点头,说道:“我也是如此想,对面的那些将领现在也摸不清情况,所以他们不敢贸然突破峡谷入口,但是拖下去肯定对我们不利,你有什么计策?” 刘毅迅速答道:“现在,我们首先要抵挡住峡谷外的这些人,利用这段时间,让风吼军扩大伏击袭杀的战果。然后,根据战场的情况,撤掉刚才封住入口的僧兵,让峡谷之中的军团追兵在彻底搞清楚情况之前逃出去,让他们自以为逃出了生天。虽然没能将他们一举剿灭,但是对我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风看了刘毅一眼,说道:“好,你先去下令传讯,仍然以黑红火柱为信号,见此便立即撤掉峡谷封口,并且时刻关注战场,时机一到,你便立即过来通知我!” 刘毅点了点头,但是脸色显出忧色,他看了对面的十几名将领和他们下空树影之下密密麻麻至少有五六千兵力的军队,担忧地说道:“你和火猴能挡住这么多人吗?” 一风脸色凝重,沉声说道:“在你通知我之前,我会拼死挡住他们!” “不,”刘毅说道:“你不能拼死,即便我信号未到,你撑不住就立即撤退,我们的道路还很长,现在死了,就真的白死了。” 他转头又对火猴和小芙蝶,突然脸色一狞,说道:“你们好好保护一风,你们死了,一风也不能死,明白我的意思吗?” 火猴和小芙蝶闻言一惊,看向刘毅,才感觉他的气息冰冷至极,他们之前也从秀姑的口中听说过刘毅在战场上号称“冷面杀神”,今日一看,果然是杀伐决断。 但他们并未责怪刘毅,他们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纷纷点头应诺。 一风看着刘毅,听他的这句话,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靓丽的身影。 但此时明显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因为就在这时,对面凌空注视着这边动静的那十几个人准备动手了。 一风向刘毅点点头,刘毅带领两名传讯的百僧众向后退去,他有他的任务。一风随即对说道: “二师兄,小蝶姐,辛苦你们先阻挡一下对面的军团将领,我要将下面的五六千军团战士扰乱,否则他们冲入峡谷,我们是不可能继续封锁的。我解决此事之后,立即和你们汇合。” 二人迅速点头,一风便凝聚灵力,俯身向下冲去。 两人话不多说,小芙蝶全身包裹着紫金色的御神坖,手中一柄紫金色的骨刺绽放出光芒,而火猴将火牙取出,疯狂灌注灵力到其中,顿时一股庞大的炽热气息从火猴身上释放出来,他的全身包裹着金红色的火焰,从身体中钻出两条粗壮的金色火龙,缠绕在他的肩膀之上。 这段时间,自从他把“洞灵星斗”阵图交给小珠看过之后之后,让小珠研究神阙融合之法,虽然有一定进展,但始终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小珠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但就是这些小进展,也让火猴和小芙蝶受益匪浅,让他们对于神阙之力的领悟又加深了许多,功力大增。 此时,成长迅速的神阙之灵金色火龙已经褪去了幼小的状态,进阶成为了更加成熟的模样,它们给予火猴平时修炼的辅助和神阙之力的融合的作用也在扩大,而在战斗状态之时给火猴的加持的神阙之力也更加明显。 只见火猴手臂一扬,空中顿时出现一行长长的火红色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十分复杂繁密且神秘,因为它们都代表着一种天地间得天独厚的神兽。 火猴顿时咆哮一声,身体猛然变得更加高大,他对准每一个火红的复杂符文,如同君王点将般,向符文点去。 一股股金红色的火柱冲入符文之中,符文将其吸收,瞬间点燃了整个天空,只听得火红的符文中一声声爆响,符文迅速产生变化,一个个符文衍生出许许多多与本体相同的符文,迅速连结幻化成一头头强大的神兽。 火猴在修炼唤灵术之时,已经将神通秘籍中记载的所有灵兽神兽的符文熟记于心,并且将神阙之力灌注在此神通之中。 虽然不能达到小珠授予他的本命符文的以假乱真的功效,但是已经能够提升唤灵术极大的神威了。 并且小珠与他交流神通功法时预测,本命符文融合之道和神阙融合之道,修炼到最高境界,谁优谁劣还说不定。 或许他现在以神阙之力融入唤灵术神通之中,今后比本命符文融合神通要强大许多! 火猴在修炼之时,将神通秘籍中的所有兽类分化为“四灵部”,即飞禽、走兽、鳞介、虫豸。 眼下他释放出来的符文中,灌注神阙之力,种类复杂多样,且神通广大。 此时夜空之上,已经凝聚出金乌、鲲鹏、仙鹤、五彩孔雀等神禽,又有麒麟、昆蹄、刑天兽、饕餮、甪端等神兽,还有蛟龙、金吾、神龟、巴蛇、灵蜮、火萤等等神昆。 它们各负本命神通,且身披金红色火焰,同样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三大军团的将领们,只等着火猴一声令下,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九十七章 痛苦遭遇 西南州,别马峡谷入口,天空之上,黑夜。 右龙武军团主将猗啸正盯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几个人,眼神闪烁,他自报家门,但是并未得到回应。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连大武国右龙武军团的威名都不起作用。他不由得想起了这些日子的遭遇。 在此之前,他经历了征战生涯中最憋屈的一段日子,进入西南州之后,他就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他相信出征八方的所有君州军团中,再没有比他更惨的了。 首先是右龙武军团扬名立万的最强力军旅“虎啸骑兵”,在这西南州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反而因为这里湿滑的泥土和崎岖的山路折断了许多战马的腿脚,铁蹄变成了泥腿,寸步难行。 他们只好将所有战马及部分骑兵,暂时寄存在西南州的州府之旁的小片盆地野草地中,然后亲自率领着近十万的龙武军战士日夜兼程,赶往西南州和密州的交界深处。 他始终记得出发前的一天,大柱国崔王爷和太尉吴浩为他送行,如慈父兄长般叮嘱他,一定要在西南州赢取胜利。 大武军团虽然已经开拔前往各处,但是并未有得到很好的消息,这场原本以为会摧枯拉朽的佛道灭法之战,意外地陷入了僵持之中。 龙武军团就是大柱国的亲生子一般,在兵饷武器铠甲等等诸多方面受尽了好处,他本人也得到了极大的重用,守卫王府、辅佐二皇子征战边疆、回来论功行赏,晋升成为朝廷的一品将军。 要知道,一品将军只有三个,那就是战彦章、刘毅,最后一个就是他自己了。其他军团的主将,最多也就是从一品,绝大多数只是二品而已,这对他是极大的殊荣。 但战彦章和刘毅不都是靠着魏氏皇族才有的尊荣地位,自己的功勋可是真枪实刀从战场上杀回来的,因此平时对外号称的“大武国第一武将”名号也没什么问题嘛! 不然,为何出征西南方向的两州是君州十大军团最后出发的一拨,其他军团的主将出发都没得到崔铭和太尉的送行,只有他,承受着他们的殷殷期待? 虽然这里面也有一部分的功劳属于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郑文琪。 不知道什么缘故,崔王爷曾经叫他跟随着自己去边境行军打仗,这小子的确天赋很高,除了本身的修为日夜增进飞速,学习率兵征战的本事也突飞猛进。 并且此人的行为举止有时十分古怪,却格外得到崔铭的垂青。当然,这一层的干系他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敢过分地好奇。 这些丝毫不阻碍他深知自己的任务有多重,他明白,要想真正地在崔王爷面前讨到好,那么久必须让这个金龙令执行者、佛道灭法战争的总指挥脸上有光。 但事实上,现在他尚未听到哪一个州的佛道灭法战争传来好消息。 相反的是,好事未出门,坏事已传千里,云州青萍镇那场战败迅速传遍了所有州境,不仅让崔王爷在武帝面前尴尬,也让大武军团所有将领脸上无光。 在这场战争中,所有大武军团包括州境军团,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大武国以武开国,以武定国的帝国尊严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所以他从君州开拔之后,便下令麾下所有兵马日夜兼程,赶赴西南二州的战场,一举消灭此二州佛僧,以后发制人之壮举,震慑大武负隅顽抗的佛道恶僧,重振大武军团千百年来的赫赫威名,传扬四方。 然而,事实总是比理想残忍。 他进入西南州之后,首先便将他的虎啸骑兵闲置,让他如折一臂,那时的他还并未想到,后来的事情让他更加憋屈。 首先便是西南州的佛僧,他从未想到,这里佛道的根基如此之深,所到之处都有大小寺庙,他将一路上遇到的村庄和城镇上的大小寺庙一一拆毁,烧掉,没想到引来了此地百姓的极度愤慨,佛僧们鼓动百姓们攻击他们。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对军队的威胁不大。 但越深入,西南州的佛僧们便开始聚集在一块,他们的凝聚起不可忽视的力量,其中修炼者的古怪神通,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召集这里山间丛林的无数毒虫野兽,来攻击他们。 大的野兽还能够抵挡,但是类似那些蝎子蜈蚣的之类的毒虫,血蛭蚂蚁之类的恶虫,实在难以抵挡,让他们伤亡惨重,直接折损了近万人。 要不是这里州境军团中也有擅长此道的将领士兵,破解了相当多次的攻击,他们早就葬身在这莽莽大山中了。 其次,就是密州的佛僧,他们极为擅长密印之术,此类密印之术十分诡秘,甚至比幻术神通还让人捉摸不定。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只要施展此类密印,对方似乎只要看了一眼这种密印,就会无缘无故地发疯癫狂,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 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密印,甚至还会在军中传染,无奈被迫斩杀了不少自己麾下的战士,才将那些密印接触。 幸亏这种复杂的密印会的佛僧极少,造成后果还不算特别严重。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在这西南十万大山中,这里的人和物都有其独特的生存法门,不懂的人一头撞进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总结了惨痛的教训后,他费劲千辛万苦在山间找到了两州的军团,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稳固这里的局势。 找到他们之后,他们虽然收到了朝廷的金龙令,两州的牧使也下令执行,州境军团的将领们也率兵出战了,但是军团之中的斗志异常低迷,根本不像是外界传闻的“西南之军,悍勇无双”的称号,连人都跑不见了大半。 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已经在商议是否要解散州境军团了,反正这里的逃兵悍匪盗贼漫山遍野都是,大不了找个地方一躲,朝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经过他大费周章的威逼利诱,并且直接率兵将州境军团包围,以此压制军心,才将他们劝转回来。 后来才知道,他们大多数战士也是笃信佛道的“近事男”,要他们出战杀敌,他们还能以斩妖除魔之说勉强安慰,但让他们反过来屠杀僧众,他们是死也不愿意。 就这样,他总算聚集了剩下的几万州境军团兵力,三大军团自然以他马首是瞻,然后,他才真正重整旗鼓,将他毕生征战的经验,谋划了一场规模宏大的请君入瓮的歼灭之战。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战争策略的运用还是极有信心,并且他的主力并未受到致命打击,战力尚存,山龙口一役也充分证明了他的军事能干。 他看着满山口被屠杀的千千万万的佛僧尸体,心中充满了快慰,一扫之前被搅乱得狼狈至极的阴霾,下令一定要将此地的恶僧全部赶尽杀绝,以除后患。 他兴奋地驱动三大军团的兵力追杀佛僧,从午后到深夜,如同亢奋的野狼看到一大堆嘴边的肥肉,怎么着也要吃下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突遭伏击,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大为光火。 但是他现在摸不清对方是什么来头,看到对面的刘毅之后,知道他是太子魏晃的心腹,心中十分纳罕,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俯冲直下,朝他下面的军团而去,而对面空中突然多出来十几头强大的神兽,这更让他颇为忌惮。 他身后的一名副将近前来,说道:“猗将军,虽然不知道对面搞什么把戏,但是那个人只身钻入我大军之中,必是惨死无疑,我们只需要将那几个人击杀,就能冲入峡谷,解救大军主力。” 猗啸点了点头,眼睛微眯,他对他的龙武军团战士信心十足,是除了大武帝宫武帝的亲兵羽林军团外最好的战士,个个都战勇难匹,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所以他才将自己的龙武军和亲兵放到了后面,让州境军团在前冲锋,反正他们的命不如自己的战士值钱,他们的命都是属于这里的,死在这里也算落叶归根了。 他灌注法力到手中的黑色巨剑之中,巨剑的剑身突然扩大数倍,长达十丈,并散发出黑色的锐利剑气,他身后的所有将领也纷纷祭出武器,准备一举将对面数人迅速斩杀。 话音未落,只听道下方一声“苦海泛舟”的巨吼传来,下方突然出现一条金色巨舟,载着十几尊念诵这宏大梵音的金佛,浮在一道几十丈长的黑色巨浪之上,朝那数千龙武军战士碾压而去,一股诡异且强大的气息冲天而来。 下方的数千战士便如同疯了一样逃窜,像是在躲避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瞬间死伤了近半,黑浪之中还有许多军团战士如同疯魔一般砍杀自己的兄弟。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道神通中钻了出来,飞天而起,一声巨啸: “玄鸾,速来!” 他们头顶一头黑色的神禽露出亮目的金钩,这一人一兽竟然将他们十几个第三境界的顶尖修炼强者视为无物,直接朝他们上下夹击! 而对面那十几头身披金红色火焰的神兽,也齐声咆哮,各展神通,鼓荡神力和滔天战意,向他们袭杀而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峡口开战 神兽声吼,万物齐喑。 十几头强大的神兽冲着猗啸袭杀而来,神翅招展,兽口怒张,天赋神通携带强势的威能如潮水般涌过来。 它们身上的金红色火焰燃烧在神翅飞羽上,燃烧在巨大的兽爪上,燃烧在它们尖锐的巨齿上,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冲向猗啸等人。 在这震天动地的攻击声势中,有两道黑色的影子一上一下,悄无声息地以最快的速度向猗啸等人袭杀而去。 猗啸冷笑一声,说道:“兄弟们,看来我们被小看了啊!” 刚才那名副将脸色有些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下方的数千军团战士竟然一个照面都不到就被杀得鸡飞狗跳。 他不知道的是,一风的这一招苦海泛舟,其中的“苦海”可是注入了修罗业力在其中,最能迷乱人心。 普通修炼者尚且不能抵挡,更何况下面多数是普通的军团战士,尤其是在这种狭窄的丛林里山沟地形中,他的这招梵魔生灭拳神通能发挥最大的扰乱袭杀之效。 不过现在一风面对的不再是普通的战士甚至修炼者了,他面对的是大武军团最强大的一批将校。 龙武军团的主将和副将们都是大武军团最出类拔萃的一批顶尖强者,如果让他迎战一个,甚至两个,他都能够有足够的信心应对自如。 从青萍镇向西南出发,一路上钻研佛经,吸纳其中宏大深邃广博的佛道理念,对他修炼迦南无念经有着巨大的帮助。 他身为佛子超脱的领悟力,让他的实力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虽然没有突破大乘境,但是面对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他自认为有一战之力,而不是之前面对商固的那般,只能用身体和性命硬抗他们的神通。 如果突破到大乘境界,那么他的实力更将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是突破瓶颈的时机,恍如佛道天机,无数人曾经在第二境界巅峰停驻,郁郁终老,这种机会实在不可捉摸,何时才能到来呢? 眼下一风不能想太多,因为他看到了除了猗啸之外的十几名顶尖强者已经出手了,他们各持强大的武器,朝着十几头庞大的神兽冲杀而去。 一时间,神兽天赋神通和他们的修炼神通在夜空中炸裂,一团团的各色光芒展开,一圈圈的神通余波扩散在天空之中,十分绚丽但也非常危险,一旦中招,非死即伤。 一风也没有想到火猴能够展现出如此强大的神通,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这个二师兄还是一副戏耍人间的不正经模样,之前连个鹿蜀都召唤不出来,现在居然一次性召唤了如此多的强大神兽,可见他的修炼速度一点都不比自己慢。 然而,这些神兽在灌注了神阙之力后,虽然异常威猛,但毕竟不是本体,它们囿于火猴本身的修为,即便是现在的状态,也只能发挥本体六成的天赋神通。 如此一来,即便眼下能够抵挡那十几名将领的冲杀,但不能持久,看火猴在后方手持火牙脸色惨白的面貌就可知,这已经是他施展唤灵术神通的极致了。 一风也明白这个不利的情况,他在冲天之际,看了一眼峡谷之中,无数的人马将山谷堆满了。 刘毅正在指挥风吼军战斗,他们手持着各式兵器,在浴血奋战,刀兵劈砍,鲜血四溅,枪剑乱戳,骨裂头穿,整个峡谷都充斥着杂乱且庞大的哀嚎惨叫之声,也有愤吼咆哮之音。 他们如同陷入了修罗战场,不顾一切地将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杀死,在他们眼中没有人,只有死人。 不过总体的形势是有利于风吼军的,他们目的明确,并且利用大武军团战士的慌乱,趁势乱杀。 而大武军团的战士心慌意乱,手忙脚乱地胡乱招架着,不时有一些头脑反应过来的将校在拼命喊叫“冷静”、“反击”之类的命令,但事实上无济于事。 一风收回目光,他心下明白,他们现在不是要将这十几名强者斩杀,这在现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缠住他们,让伏击的风吼军能够趁着别马峡谷中的慌乱,趁势多斩杀一些敌人,扩大战果。 因此,在刘毅发出信号之前,他们必须要死死缠住眼前的这些人,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就是战争! 但是显然猗啸不想给他机会,他也明白这个局势对大武军团十分不利,必须要冲入峡谷之中,指挥军团进行整顿,然后反杀他们。 他如此想着,虽然对刘毅的出现尚存疑问,但是对面的军队全是佛僧,这总没有杀错吧? 于是他双手举起黑色巨剑,迅速朝着下面直冲天际的一风劈砍而去,黑色的剑影滞留在空中,劈砍的黑色弧线由浅淡到浓厚,最后凝聚在剑身之上,以势不可挡的强劲杀意,斩向一风。 一风抬头一看,顿时便看出来那些颜色不一的残影,正是黑色巨剑吸纳的天地灵气。 猗啸不知用什么法门直接把天地灵气灌注到剑身之中,磅礴的天地灵气将黑色巨剑的剑意增强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剑身散发的浓烈杀意,剑刃黑亮的光芒,周围被撕裂的黑色空间裂缝,一股脑向一风砸过来。 一风迅速疯狂运转体内灵力,黑莲虚影瞳飞速旋转,一股股修罗业力从不知名处涌出来,通过黑莲眼瞳涌入到他的身体内,眼瞳燃起两团黑炎,手臂佛骨金甲覆盖,两条灭魔金鞭刹那间凝聚而出。 不同以往的是,金色电弧跳跃闪动的瞬间,还爆裂出一股股浓烈的黑气,如同金色电弧中暗藏的黑色花火。 将身体状态提升到极致的一风,手臂错动,将灭魔金鞭抽向黑色巨剑。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二者的猛烈撞击爆炸出一股强大的神通余波,将周围混战的神兽和将领们都逼向远处,神兽们身上的金红色火焰被这股神通波纹吹拂得摇摇欲坠。 远处的火猴眼皮一跳,连忙再次调动体内金红色灵液,将火牙的威能提升更高的层次,这一次他与平常不同的是,他通过火牙释放的神通威能,通过一根暗红色的细线,灌注到所有神兽之中。 他如同提线木偶般操控者所有召唤出来的神兽,这让他能够更加灵活地掌控着神兽的攻伐进退,并且可及时补充神兽的流逝的神力。 但这也意味着他会受到神兽伤势的反噬,甚至同时遭受到好几头神兽的反击。 猗啸双手掣剑,眼神凝重地看着一风,他没有想到这个黑袍和尚居然如此厉害,他这一剑发挥了自己七成的功力。 一般的第三境界的修炼者都不是一合之将,可这个年轻和尚居然挡了下来,并且看着还没有受多大的伤,这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和尚。 他想起来,之前从云州传来的情报,说是当代的佛道巨子法号一风的和尚带领僧兵从后方偷袭云州军团,才得以击溃他们,看来眼前的这个黑袍和尚,就是那个佛子了! “正好!”猗啸对着一风说道:“佛子,今日就让你葬身此处,也配得上我大武军团第一武将的身份!” 可话音未落,只听头顶劲风呼啸,他抬头一看,一对锐利的巨大金钩朝着他的头颅抓了过来。 他连忙用黑剑挥砍抵挡,只听到“叮铮”的几声乱响,他手臂酸麻,将剑取回一看,黑剑剑身上居然多了几道显目的抓痕,让他心疼不已。 这柄武器也是崔王爷亲自派人四处搜集天材地宝打造的,是每一任王府守卫者的殊荣,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这一任的秦虎享受到这般待遇了。 他转脸看向飞到一风身下的那头神禽,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们想找死,那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刚说完,只见头顶一大片黑云笼罩而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上古凶兽 玄鸾飞回一风身边,跟在他身后的众多灵禽神禽也如同玄鸾般穿过猗啸,只见呼啦啦的翅膀扇动声响,猗啸在飞禽中手忙脚乱地用黑剑胡乱挥砍,对比他刚才数次放下的狠话,实在是颇为滑稽。 数千只大小不一、形貌各异的灵禽们跟在玄鸾的身后,猗啸身后也迅速跟过来七八个将领,看样子是主要负责屠杀这些灵禽的牙将和偏牙将,他们气息浮动,看来也是没少被它们折腾。 一风落在玄鸾的背上,眼睛盯着猗啸等人,目光一转,将这里的战况收入眼底,小芙蝶正在神兽中间参与混战,但她周围的神兽们有几头气息虚浮,看样子已经受了重伤,而远处的火猴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情况十分不妙,他对玄鸾说道:“玄鸾,你带领这些灵禽去支援那些神兽,一定要将他们拖住,等我信号便撤退,不可再横生枝节,听到没有?!” 玄鸾清鸣一声,神翅一展,扇动两团旋风,朝着小芙蝶那边杀去,那边的神兽受伤最重,只靠着小芙蝶来支撑着战局。 玄鸾身后的成百上千只灵禽错身从一风旁边飞走,金爪铁钩,尖喙飞羽,尽全力施展它们的天赋神通,向威逼神兽团的将领们杀将过去,猗啸背后的那些人立即也加入了这场空中的大混战。 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猗啸看着一风,心中盘算着,这个佛子击败云州军团,给大武军团抹了一层黑,如果此次能够将一风斩杀于此,那么必定能够名扬四海,让武帝青目有加,说不定能更上一层,直接封为异姓王,到时候别说吴浩了,崔铭也要对自己恭敬三分! 他狞笑着,犹如盯着到手的肥美猎物一般盯着一风,手中的黑剑再次绽放黑光,直接将刚才的爪痕修复,并且剑身上黑气翻涌,随着猗啸飞速灌注法力于其中,黑气翻涌的范围和动静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黑气已经如同一朵极为庞大的乌云,在周围神兽团和灵禽与将校门战斗的神通光彩之中显得异常诡异。 一风凝神戒备,盯着猗啸的状态,他虽然号称大武国第一武将,即便名不副实,但到底会有几分实力,现在刘毅还没有给出信号,那么拼死也要拖住他们。 就在此时,只见笼罩猗啸的黑云一阵剧烈的翻腾,一只身材庞大魁梧的巨兽出现在眼前,这只巨兽豺身龙首,浑身漆黑,眼中放光,巨齿尖锐,口吐人言:“猗啸,你把本尊唤出来,代价你想好了吗?” 猗啸脸色涨红,想必是刚才的秘法消耗了他大量的法力,他阴笑着,剑指一风,说道:“睚眦老祖,你的分身作为我的器灵,是看得起我,我当然也不敢随便召唤您老人家出来,看到前面的和尚没有,他就是当代佛子,他的神魂想必您老人家可看得上吧?” 那头龙首巨兽眼睛一转,锐利的目光射向一风,一风身上黑红色火焰闪动,神魂隐隐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他急忙运转功法,稳固神魂。 “咦,这和尚身上居然还有修罗业力,数量还不少,并且居然是魔天空间钻出来的修罗业力,有意思!”睚眦眼睛盯着一风,饶有意味地说道。 “怎么了?您老人家不敢吞食?”猗啸双手扶着黑剑,冷笑道。 睚眦冷哼一声,说道:“还有本尊不敢吞食的神魂?修罗业力虽然脏了点,不过也是大补,就让本尊来好好尝尝吧!” 话音一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它身形一动,周围立即旋起数股庞大的黑色旋风,巨口一张,朝着一风冲杀而来。 一风顿时疯狂灌注灵力和业力到灭魔金鞭之中,金鞭瞬间延长,变得更加粗大,金色电弧噼啪作响,迸出的黑色花火更加灿烂。 这是他除了书礼的青蛇剑之外,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且实力强大的器灵,并且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睚眦,听闻此兽好勇斗狠,擅长神魂攻击,且极为蛮横不讲理,一旦缠住谁,便必定要其付出代价,否则绝不收手。 这一次必须要小心应对,否则一旦神魂受损,道心受挫,那么修为将会暴跌,且不知它会用何种方法纠缠自己,即便有玄鸾在身边,也会疲于应付。 眨眼间,睚眦便冲到了一风的面前,巨口大张,朝着他咬过来,一风不敢正面相对,连忙飞身朝旁边避开。 睚眦咬了个口,但并不气馁,立即转身,再次张开巨口,口中瞬间凝聚出无数柄黑色的刀剑,对着一风激射而来! 速度之快,远超一风的想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扛下这一波攻击。一风马上挥动灭魔金鞭,对着疾射过来的漫天黑色刀剑抽去。 “砰砰砰——” 金鞭将无数黑色刀剑抽爆,炸裂出一股股神通余波,声动天际。 就在一风拼命抵挡睚眦的攻击之时,一风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杀意袭来,猛转头,发现是猗啸不知何时绕到了背后,一剑刺来。 一风右手一甩,灭魔金鞭抽到剑上,“嘣”地一声炸裂,猗啸一击即走,丝毫不恋战。 但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一风分心去对付猗啸,前面的防御破绽打开,一柄黑剑瞬间刺入一风的胸膛。 一风的心一冷,连忙低头看向胸口,胸口意外的没有出血,却见那柄剑如同冰入火炉般融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他瞬间感觉到一股冲入脑中的暴戾杀意向自己的神魂袭杀而去! 他连忙运转功法,调动身体的灵力业力阻挡这股杀意,可是这股杀意在身体中竟然幻化成无数的微小睚眦,不断吞噬前来阻挡的灵力业力,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大,它们铺天盖地地沿着经脉,钻入了神庭净土之中。 果然是上古凶兽,如此难缠! 但一风没有时间感叹,此时他的神庭净土之中钻入了数不清的豺身龙首的小睚眦,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张开嘴发出“呲呲”的声音,向他神庭净土中的菩提树和树下的神魂光团疯狂啃噬而去! 一风第一次遭到这种诡异至极的攻击,它们如同七天七夜没有进食的饿狼,神庭净土的菩提树上和人形的神魂光团身上挂满了这种张嘴啃咬的小凶兽,剧烈的疼痛从脑中钻来,让他异常的痛苦,要不是经过了红莲业火炼体之痛,无论换做谁也承受不了睚眦的这一剑。 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破解的办法,只好调动身体内的黑红两种业火,也顺着经脉钻入神庭净土之中,焚烧那些密密麻麻的到处乱肯乱咬的小睚眦。 于此同时,在外面的战局中还不能松懈,因为睚眦巨口中的黑色刀剑依然在不停地激射过来,如果再中几剑,那么恐怕一风身体内全都是这种凶狠刁钻的小凶兽,一风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画面。 更何况还有猗啸冷不丁地朝某个方向剑刺偷袭,若是不注意,猗啸的一剑可能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幸好,一风急中生智下的业火攻击,焚烧掉了一批小睚眦,勉强能够挺得住。但是睚眦和猗啸的攻击越来越强势,显然他们并不想再拖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一风手中的灭魔金鞭越来越沉重,挥动的速度和劲道也越来越衰弱,以致于不可避免地又中了几剑,一风身体中的神庭净土、经脉,甚至丹田玉池之中都塞满了这种小凶兽,它们无物不食,正在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身体。而他的梵魔生灭拳对这种怪异的攻击也无能为力,就像火炮轰击蚊子,更何况这些蚊子全部钻入了自己体内,总不能对着自己来一拳吧? 不过如果有用的话,一风也真想给自己一拳,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直逼红莲业火炼体之痛苦。 就在一风难以坚持的时候,远方一声嘹亮的清鸣传来,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睚眦口中狂吐的如此难缠的黑色刀剑,竟然应声碎裂! 第四百章 开网放鱼 睚眦似乎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巨大的神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闭上兽口,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天边一道庞大的黑影飞来,正是九狱玄鸾。 玄鸾刚刚在与神兽团并肩混战中,看到一风痛苦的状态,他这种状态她只看到过一回,那就是在她浴火重生的那天,她从火莲业火凝聚的红色莲花中看到的,近乎只剩下一副金色骨架的脸色扭曲到极致的一风。 所以她知道此时的一风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时刻,她再转头一看,发现发动攻击的那头神兽似曾相识,虽然记忆模糊不清,但隐隐记得它擅长神魂攻击,于是她利用自己的天赋神通“鸾吟九狱”,将神音爆发出去,果然见到那头神兽的攻击应声而破。 眨眼间,玄鸾便飞回了一风的身边,那边的神兽团还在混战,不过战况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神兽团的十几头神兽已经被那些将领们击杀得只剩下鲲鹏、麒麟、昆蹄、饕餮四头顶尖神兽,远处的火猴拄着火牙,有气无力地支撑着这四头神兽继续攻击,而灵禽们加入战团之后,也陨落了不少,空中都是它们残落的羽毛和喷溅而出的神血,小芙蝶正带领它们继续战斗,只是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睚眦看到一风身边的玄鸾,只听她再次清鸣一声,苦苦支撑的一风顿时大喘几口气,灰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眼中两团黑炎也还在继续燃烧着。 睚眦此时终于确信了,冷笑道:“我说是谁,竟然能够破我本命神通,原来是九狱玄鸾,不过,你涅槃重生才不久,有命和我来拼吗?” 玄鸾本体未变,神翅扇动,眼中几丝光芒闪过,像是记起了什么,声音清脆,说道:“哦,原来是睚眦啊,真龙的第二个小崽子,这么嚣张,你知道该称呼我什么吗?还不快叫小姨!” 一风在玄鸾的帮助之下,迅速运转功法,清理体内的小睚眦,体内的伤势除了神魂和菩提树遭到的啃咬,其他地方都在飞快恢复。 听到玄鸾的话后,他脸色古怪地看向玄鸾,他一想到玄鸾幻化成人形的小丫头模样,以这种形象说出老气横秋的尊大的话,总觉得十分别扭。 睚眦冷笑数声,说道:“就看你有没有命应了!” 话一出口,睚眦甩动头颅,头颈上的鬃毛如同一柄柄漆黑刀剑般竖立起来,然后向前一倒,将它的头颅包裹住,刀剑尖端拢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钻头,随即它的漆黑皮毛疯长,将四肢淹没,身体迅速旋转起来,掀起周围十几道巨大的黑色旋风,猛地朝玄鸾钻来。 玄鸾见睚眦放弃了最擅长的神魂攻击,知道它明白自己最擅长拆解神魂神通,在地狱之中,能了解万物魂魄到如此境地的,除了地藏王菩萨,就只有她了。 睚眦转而用身体作为利器攻击,玄鸾也不敢怠慢,神翅一扇,脚上金钩绽放光芒,身影一闪,便冲睚眦抓去。 “呲啦啦”的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玄鸾的脚底传来,玄鸾和睚眦一个错身,金钩抓着如同钻头般转动的睚眦的身体往后一拉,迸发出一连串的黑金色火花,然后二者缠斗着,飞向了远处。 一风此时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杀意,他头也不转,手臂一甩,灭魔金鞭狠狠朝身边抽去,一声爆炸传来,猗啸再次退后。 “来得正好!”一风说着,转头看向猗啸,眼神闪动。现在战况对自己极为不利,睚眦的唯一命门正是这个猗啸,不论睚眦本体如何强大,在此时它都只是猗啸的一个器灵分身,只要击败了猗啸,睚眦必定也会受到波及。 此刻他已经通过运行双重功法,将刚才损耗的灵力补充了许多,他将灭魔金鞭收起,露出两只金灿灿的手臂,眼睛盯着猗啸,说道:“就让我真正会一会你这第一武将吧!” 猗啸此时也十分憋屈,他没想到,就这寥寥数人,能够缠斗他们多时,他原本想着瞬间将他们团灭,没想到反而被他们拖累到如此境地。 他如果知道火猴和小芙蝶的真实身份,就不会这样想了,小芙蝶是拥有神阙御神坖的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她如果没有遇到火猴,那么再修炼个十几年就能成神飞天,只有三教中祖延、严归真、四大元老和崔铭、吴浩、秦虎等人才配做她的对手,要不是每次战斗的时候照顾火猴,不能发挥她的实力,否则她现在从神阙融合之道中受益颇多,即便单独面对严归真,尚有一战之力。 不过每次火猴和一风捅的娄子都是让人十分无语的大摊子,每次出来的人物都是大武国数一数二的,这也限制了她的发挥。 而火猴则更不用说了,两种强大的神阙在他的体内融合,整个大武国也就只有五个人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君州云台的龙神,就只有大武国边境的三头虎视眈眈的星宿神兽了,他是真正神阙融合之道的受益者,他此时的实力,一般的第三境界修炼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要做的是缠斗,对于火猴向来灵活的攻击手段,正是发挥自己的长处。 纵然如此,大武国军团的将领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即将击溃这种缠斗,一风他们正面临着危及性命的风险。 一风和猗啸都想占据这场战斗的上风,而此刻也并没有其他人干扰他们了,是时候正面战斗一番,刀剑之下见真章了。 一风的拳头金光闪烁,身体周围一层金色的云雾笼罩着他,这是他疯狂运转功法吸收天地灵气的异象,刹那间,一风将功法运行到极致,大喝一声:“战彼极乐!” 双拳轰出,拳头之前空间扭曲,瞬间凝聚出一座高达百丈的金色巍峨山岳,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轰撞而去。 山岳山壁陡峭,上面生长着神树和奇花异草,仙鹤飞舞,灵猴跳跃,山岳之上有十八尊巨大的金身罗汉,神态庄严,姿势各异,口中念诵着宏大的梵音,威势强盛,携带着强大的气势朝前轰杀过去。 猗啸见此,冷笑一声,提起手中黑色巨剑,上举头顶,怒喝一声:“刀劈山岳!”黑色巨剑幻化出残影,剧烈的剑意撕裂空间,向一风劈砍而来。 一风在后面继续疯狂灌注灵力,推动山岳向前轰击,猗啸的黑色巨剑猛然看在山岳之上,金色的山体震荡不已,一道巨大的裂痕从剑刃之下迅速扩散,山石滚落,峭壁上的神树和奇花异草以及仙鹤灵猴纷纷化作金色光团塞入裂痕之中,疯狂弥补裂痕。 山岳之上十八罗汉口中的梵音更加浑厚繁密,重重叠叠,喋喋不休,让猗啸听了头昏脑涨。 就在此刻,十八金身罗汉拳脚挥舞,瞬间化作十八个巨大的金色拳影朝猗啸轰击而去,而猗啸急忙晃了晃脑袋,咆哮一声,砍在山岳之上的巨剑嗡嗡巨响,一道道剑影从剑身上分离出来,然后迅速看向山岳。 山岳顿时轰然破碎,坚硬透过山岳,朝一风斩过来,一风挥动金色拳头,一拳拳将其击碎,但受到绵密的剑影神通之力斩击,一风青筋暴起,体内气血翻涌,金色的手臂被剑刃斩得火花四溅,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不得不边战边往地面坠落。 而对面的猗啸硬生生扛着十八金身罗汉的拳招,口中鲜血狂吐,连连往后退向天边。 两人以自伤八百的凶悍姿态,各自给对方最强烈的一击! 在一风坠落的时候,他听到了峡谷中传来的一声厉啸,知道这是刘毅发出来的信号,是时候开网放鱼了! 第四百零一章 一波未平 一风正好被剑影撞入地面之中,还有最后两道黑色剑影向他轰击而来,将他狠狠地轰入地下深处,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 他躺在泥土中,喘着粗气,身上各处传来刺痛,但此刻远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他一咬牙,飞身而起,看到峡谷中已经有小半军团战士在几名将校的带领下,开始组织起反击了,他带领的两千僧兵此时也损伤了大半,一名千僧众已经死在了尸体堆中,另一名千僧众迅速向他靠拢过来。 一风迅速对他下令,让他撤掉峡谷口的所有僧兵,千僧众立即领命而去。 这时,他看到刘毅提着赤神枪,飞身到那奋起反击的小半军团战士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数名将校,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杀伐决断,一如其“冷面杀神”称号。 他知道这是要将这小半军团的斗志击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三大军团将会有更多人清醒过来,风吼军反而将陷入三大军团的围剿之中。 于是他也朝着那个地方过去,就在此时,一风看到了旁边的一个正被军团战士斩杀的和尚,他心中一冷,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和尚的脸孔——正林和尚! 一风疯狂咆哮一声,拳头一轰,金芒闪动,将那名背对着他的军团战士轰成了碎肉,他闪身飞过去,将倒在地上的正林和尚扶起来。 正林和尚嘴中鲜血狂吐,胸前是被战戟刺穿的豁大伤口,血肉模糊,一风心中一阵悲痛,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南宗寺的长老们,甚至玄影豹,都是这么死在他的身边,他的怀里,他的心中依然是被剑刺穿般的寒冷绞痛。 正林和尚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努力睁着双眼,看着扶着他的一风,气息微弱地说道:“风将军,我要,死了,还有,一个师兄,法通,他······” 一风眼神悲戚,心中寒意传遍全身,盯着他微微摇着头。 正林眼皮乱颤,盯着一风,继续说道:“风将军,我,要死了,也,好,我再也不会,害怕了,死了,就不怕了······” 正林睁着双眼,看着漆黑的天空,无力地耷下了脑袋。 一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的悲伤,但是寒意还在全身乱窜,让他感觉自己的心如坠冰湖,越来越冷。 他转头看着峡谷,尸体枕着尸体,血流汇入更大的血流,残兵断戟,还有更多人在血红的泥泞中战斗,以死相拼。 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你们可是虔诚的佛徒啊!你们为什么要害怕?天道不公,世道绞杀,佛道受难,为什么要害怕?害怕的不应该是这些屠戮佛徒的人吗?!他们才应该受到强烈的天谴! 喜师兄说过,逆天之举,必有顺天之罚!如无,我便是这“必有”! 一风抬头看着苍天,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照耀着人间,上天仙佛全都在沉默,全都是冷漠的看客,既然万物刍狗,那么,就让我这身中客来开启这天谴吧! 天道不公,以我正之! 他站起身来,抬起手,双拳紧握,金光灿灿,拼着最后的力气,仰天大声咆哮道:“天地泣佛!” 顿时,天地变色,原本漆黑无光的夜空中刹那间凝聚出一黑一红两团云彩,迅速旋转着,扭曲成一个长达百丈的巨大黑红旋涡,旋涡中央浮现一张金色的神佛面孔,但是眼睛却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金佛面孔嘴里念诵着宏大的梵音,却不如以往庄严肃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沧,如泣如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了,纷纷抬起头看着天空。就在这时,一风举起的双拳上金光闪烁,嘭地轰出两道金光射入天际,瞬间将黑红漩涡中的金佛面孔击碎,金佛面孔如同镜子一般破裂,面孔全无庄严,反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于此同时,黑红的旋涡中雷霆轰隆,无数金色的雷电在黑红漩涡中闪现、炸裂,轰隆声回荡在天地间。 就在所有人脸色惊恐不知所措之时,两道金色雷电从破碎的金佛面孔的空洞的眼中穿过,挟带着雷霆之威直劈下来,轰炸在峡谷的大武军团之中,顿时大武军团中不知多少战士被金雷击中,身体被炸成焦黑,还冒着黑烟,被炸得在空中乱飞。 然而,上空黑红的漩涡中雷霆声还在轰隆涌动,如同无数神佛的震天怒喝,破碎的金佛面孔中眼洞金光闪烁,马上又有两道金雷要劈下来了! 这时三大军团战士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如同天谴一般的神通远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 于是他们纷纷涌向来的方向,如浪潮般疯狂涌向峡谷入口,丢盔弃甲,手爬脚踩,哀嚎惨叫交织,不绝于耳,都是不要命在逃窜。 上空黑红漩涡还嫌神威不够,如雨点般落下黑红的火花,细细密密,团团点点,在漆黑的夜空中,在破碎金佛面孔的映衬下,如同天上落下的神佛的眼泪,纷纷扬扬。 黑红的火花落在风吼军僧兵之上,转瞬熄灭,但是落在逃窜的三大军团战士身上,瞬间便点燃了整个身体,地狱业火焚烧魂魄,红莲业火瓦解肉身,三大军团的战士如同陷入了十八层地狱,到处都是尸骨,耳边全是惨叫,血肉在逃跑的路上瓦解,魂魄焦渴而煎熬痛苦。 看到这一幕,风吼军士气大增,在刘毅的指挥下,再次疯狂吼叫着,虚张声势追杀他们,将他们驱赶出峡谷。 经过一番追杀与逃亡的混乱,三大军团的兵力全部逃出了峡谷口。 上方的猗啸拄着黑剑停在空中,看到一风最后展现出的修为实力之后,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立即召回所有在空中战斗的将校,看到下方的战况,下令所有将校下去整顿兵马,三大军团往西方撤退。 小芙蝶扶着火猴飞到一风身旁,一风缓缓放下拳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中的两团黑炎也变得十分暗淡,方才又领悟一招梵魔生灭拳大神通的他没有丝毫的兴奋色彩,只有战斗后的虚脱。 夜空中,金佛面孔嘭地炸碎,和黑红云团旋涡一起,缓缓消散在天际。 火猴脸色灰暗,在小芙蝶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拄着火牙,火牙上血迹斑斑,血液渐渐没入火牙之中,却还是不断从火猴颤抖的手掌间流下来。 他转头看着站在血色泥泞中,闭上眼睛垂着头的一风,抖着嘴唇,颤声道:“一风,结束了。” 一风微微摇头,睁开双眼,黑莲虚影眼瞳慢慢停止旋转,黑炎也消失,仰头看天,默默地摘下胸口的法螺,飞身而起,冲向天空。 他在空中举起法螺,灌注法力,呜嗡之声大作,响彻天际,空中莫名出现无数条细小的光线,注入到法螺之中,法螺呜呜之声更加强烈,金光四射,一风脸色痛苦,像是在承受着什么。 火猴眼中看着,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一风在做什么,但他这种仪式让人感到一种悲壮和凄凉,似乎要将每次战役之后的所有罪孽选择一个人承受。 刘毅也赶到了火猴旁边,玄鸾也从远处飞来,幻化成人身,一起抬头,默默地看着在夜空之上的一风。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飞快穿过正在整顿队伍的风吼军,狂奔着朝着他们跑过来,口中大喊道:“将军,不好了,后方被人偷袭了!”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第四百零二章 矛盾出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一风决定急行军离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后方的辎重被人偷袭,在这穷山恶水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天空之上的一风也听到了那位传讯僧兵的话,他此时也差不多了,急忙收了法螺,飞到刘毅身边,忙问道:“后方遭到什么人偷袭,有多少人?说清楚一点!” 那名僧兵听了一风的话,回道:“报告风将军,后方的辎重营遭到袭击,人数尚不清楚,但是好像有两股兵力,一股是衣袍各异,队形混乱之人,看样子好像是山道悍匪,一股是队形整齐,且训练有素的军队,悍匪很多,但是被辎重营的僧兵勉力抵挡住了。只是那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里,有许多是修炼者,个个都很厉害,已经把秀姑娘给包围起来了!” 一风和刘毅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一风转头对火猴道:“二师兄,你就留在这里,我和刘毅赶过去看一下,小蝶姐,麻烦你照顾二师兄。” 火猴虽然也很着急,但是他受伤颇重,只能勉强点点头,吃力地说道:“快去吧,这里不用担心。” 刘毅说道:“看样子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一支正轨军队,且实力强大,山寇悍匪还不用怕,最大的威胁是他们。凭我们两个可能还不够。刚才在伏击绞杀三大军团的时候,之前逃跑的西密二州的佛僧,大部分都跑回来助我们击杀军团战士,否则也不可能支撑这么久。我们去告知他们,并带一部分他们中的修炼者一起过去,不然连我们也会被困在后方。其他人刚经历大战,需要休整,不宜轻动。” 一风点点头,转脸对玄鸾说道:“玄鸾,等会召集齐人,你带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飞过去!”玄鸾点头称是。 两人迅速飞到峡谷后方,见到了一大批本地佛僧,来不及寒暄招呼,将情况告知他们之后,他们便迅速召集齐了将近四五十个修炼者,大乘玉乘境界皆有,乘着玄鸾,以最快的速度一起飞向秀姑所在之处。 因为玄鸾不用顾忌什么,且着急赶路,不多时便飞到了刚才的溪谷中,辎重营正是在溪谷的后方,那里杀声震天,不知是什么情况。 一风迅速将带来的修炼者分为两拨,让一拨去帮助辎重营的僧兵守护物资,一拨跟随自己去抵挡那支军队。 玄鸾神翅挥动,身形快速向那处飞去。两个身影还未等玄鸾落地,便领头冲了下去。只是一风因刚才的梵魔生灭拳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更何况猗啸的剑影也给他了相当大的冲击,因此身法落后于刘毅,但也竭尽全力向溪谷后方飞去,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修炼者。 下方的溪谷中散落着大量的粮食备用武器等其他辎重,左边有数千人正在战斗,其中便有辎重营的一千僧兵,在拼命保护着物资,而右边是秀姑和几个百僧众,他们被团团围住,拼命抵挡数百人的攻击。 对面的敌人虽然只有几百人,但是个个身材魁伟,身手矫健,尤其是最前方的几个人,一看就是第三境界的强者,为首的那个甚至还有点眼熟,他们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秀姑,秀姑正和他对敌,尚在苦苦支撑,而那几个百僧众身负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刘毅和一风带领身后的修炼者迅速冲入战团之中,瞬间将那些普通的战士轰开,其中也有几个校尉身法敏捷,修为不俗,在明知不敌后,迅速拉开距离。 而刘毅手提火红赤神枪,眉毛倒立,怒吼一声,直戳当头那个将领而去,他是认得那个人的,因此也更加愤怒:他就是太子魏晃的亲卫首领,班扎! 赤神枪枪尖红光绽放,挟带着霸道神威,向他狠狠此去,班扎见此,提起套在左手臂上的暗影弩,灌注法力,一道诡异的黑箭破空向刘毅疾射而去。 这当然无法给刘毅造成伤害,他赤神枪一抖,便将暗影箭轰碎,但这也顺利妨碍了刘毅前进的身法,旁边的一风同样也遭遇到了那几个将校的阻挡,班扎右手握着一柄狭长的黑刀,带领那几个将校迅速拉开距离,和身后的战士汇合。 一风迅速飞到秀姑旁边,扶着她,脸色紧张地问道:“小师姐,你怎么样,受伤重吗?” 秀姑看了一风一眼,脸色发白,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幸亏我沿途布置了传讯僧兵在你们身后,否则恐怕见不到你们了。” 刘毅靠拢过来,眼中透出关切,秀姑无言,也对他摇了摇头。 一风将秀姑交给刘毅,眼睛盯着班扎,隐隐感觉在哪里见过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是大武军团之人,因此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们想找死吗?为什么要偷袭她?” 班扎冷笑两声,说道:“正是知道,所以才来杀她。” 一风心中感到不安,沉声道:“你们是谁?” “太子的亲兵卫首领,班扎。”班扎意味深长地看着一风。 一风顿时感到心中一冷,他之前听小师姐说过,太子派人追杀她们,当时他并没有多想,此时才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小师姐是太子的妹妹,也是魏氏皇族的公主,可是因为她是修炼者,不能见容于皇家,按照魏氏的三大铁律,只能将其斩杀,但是执行斩杀的正是她的兄长魏晃,最要命的是,现在一风的计划是逼迫武帝魏宇让位给魏晃,但他却要杀了一风最心爱的小师姐。 一个是他亲自制定的拯救佛道的宏伟计划,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私情缱绻的小师姐,但这二者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若魏晃执意要杀小师姐,那么他该怎么办?即便是现在不杀,那么等他登上帝位之后,便会更加敏感地感到小师姐作为魏氏血脉,却是比他厉害、比他寿元更长的修炼者。万一她生下孩子,同样也是魏氏血脉,且尚不能得知是否是修炼者,如此一来,岂不是在魏氏皇族中替自己安插了一支看不见却随时可能射过来的利箭?哪个帝王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刘毅和秀姑同样沉默着,一风所想也是他们所想,并且他们的矛盾纠结的内心只有比他更加激烈,毕竟他们才是这个矛盾的中心。 班扎就像看戏一般看着他们,虽然他肩负着这个令人难堪的任务,但看到比他还要纠结的这几个人,他心中突然好受了许多。 之前太子一直都是安排他的长兄班诺来执行这个任务,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上次太子突然让他的来履行这个命令,虽然作难,可他是太子的亲兵卫,不论发生什么,都应该听太子的。 于是他将左手臂上的暗影弩对准了秀姑,这是太子专门为他们亲兵卫打造的一批法宝武器,弩上没有箭弦,只有一个盒子状的机括,名叫暗影盒,听闻是利用太清门的深奥法阵打造的,只要灌注法力于其中,便能凝聚出一根黑色利箭,只是用了几十次后就会毁坏,便要重新更换盒子。 班扎同时也将右手狭长黑刀雪亮的刃口悄悄偏转,对准了他们,太子的命令,他实在不敢违抗。 一风的眼睛盯着他,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但此时他的内心还在纠结,就在这时,秀姑在他旁边拉了拉的衣袖,这个熟悉的举动让他一暖,但说出的话却让他一冷:“一风,你要不走吧,这里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一风心中一寒,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双手合十对班扎道:“班首领,请借一步说话。” 第四百零三章 奢侈之事 听完一风的叙述之后,班扎眼神闪烁,心中惊疑不定,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他们三人纠结的状态,只是因为魏氏皇族血脉的缘故,当时在心中还在嘲弄他们,毕竟他从小跟随太子,耳濡目染也看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对太子的态度,从小就在心中打下了皇族并无亲情的深刻烙印,可他现在没想到还有一层更深更大的计划在其中。 低头想了半天,班诺才抬起头对一风说道:“这件事干系重大,我只是个小小的亲卫首领,并不能应诺什么,我会尽快回去,将此事告知太子,一切都听太子的指令。” 一风点了点头,知道他最多也只能如此了,便说道:“辛苦班首领了,日后有机会当重谢。” 班诺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佛子,你先想好怎么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再说吧!” 随即转身,召集所有的将校和战士调转方向,率领他们飞速离去,消失在山间丛林之中。 而另外一边的战团,因为一风带来的诸多佛门修炼高僧的帮助,摧枯拉朽地将意图前来抢劫的山寇悍匪斩杀击溃,只留下几百具尸体。 一风踱步过去,慢慢地将胸前的法螺摘了下来······ 军帐之中。 经过几天的休整,风吼军也将状态调整了过来,清理战场时,风吼军死伤近七千人,折损近一半的战力,正如刘毅所说,如果后来没有西南州和密州的佛僧折返过来支援,他们是不可能支撑这么久的。 一风等人也和西密二州的佛僧团领头的佛僧们正式见了面,他们原本有将近百余位第三境界的神僧,但是在山龙口峡谷中遭到猗啸的军团埋伏,混战中,匆忙迎敌的他们死了五六十位神僧,重伤的也有十几位。 这几天他们四处收编走散逃离的佛僧,加上原来逃跑的僧众,聚集了差不多五万的佛僧,只不过经过这两场规模惨烈的战斗,他们的战斗力下降了许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别马峡谷的埋伏战,给了猗啸的军团沉痛一击,初步统计出来的结果,是击杀了他们三大军团六万多的兵力,峡谷中,尽是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尸体,这惨烈的一幕一直延续到天边。 西南州和密州的佛僧们在经过了别马峡谷的反击之后,对一风等人的战争指挥才能大为崇敬,更是在听说一风就是青萍镇战役中勇猛无敌的当代佛道巨子之后,纷纷表示愿意加入一风的麾下,成为正式的风吼军。 一风让刘毅收编和重新整顿风吼军,自己则带着法通和尚,深入僧兵中,详细了解他们的伤势和精神状态。因为此地偏远,语言还有所不通,法通和尚跟着一风,帮助他进行沟通,同时还为一风讲解此二州佛僧的生活习性。 经过几天的了解,一风的确发现了一些东西,他发现西南州佛僧擅长的灵法,即操控各类动物的神通秘术,和火猴的唤灵术有极为相似的地方,而密州佛僧的那种古怪的密印,似乎和星术也有不少关系,他和火猴决定找个机会正式和二州的佛僧们仔细研讨一下神通秘法。 当然,一风也借此机会,想要打听《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下落,毕竟静心寂灭功要抓紧时间收集好,这对他突破第三境界将大有裨益,却没有问到可靠的线索。 但是眼下,前方传来消息,猗啸等人并未死心。他们往西边撤退,聚集在靠近西边的密州的首府,萨川郡附近,那里有一片地势平坦之处,名叫西南古道。虽然说是古道,却是一片高地平原,没有西南州这么多山谷丛林,并且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盯着西南州和密州,明显就是等待时机再次卷土重来。 一风环视军帐之中,除了刘毅和火猴等人之外,还有二十余名大乘境的佛僧,他们之前大多数是两州境内的大佛寺的住持,现在被刘毅安排作为风吼军的战斗团,用来牵制大武军团的将校们,另外还有浑鉴、真吾以及新任命的四名万僧众。现在风吼军有近六万的强大兵力,除非是遇到二十万大军整团规模的龙武、神武、神策等大武国十大军团,否则碰到任何大武州境军团,风吼军都有一战之力。 可是猗啸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现在明白,在西南州的大山中并不能占到便宜,他选择更加旷阔的地形来威胁震慑二州的佛僧团,根据情报,他已经调动集合了右龙武军团的劲旅,虎啸骑兵,前往西南古道,借助地形发挥骑兵的优势,再加上他尚有将近八万的强大兵力,即便是风吼军前去,也必将是一场难以预料结局的苦战。 一风收回思绪,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各位同道,情况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现在就是要决定,是继续在西南州的大山中守株待兔,等待猗啸忍不住,率兵前来,然后我们再占据先机,击溃他们,还是要寻求机会主动出击,前往西南古道去将猗啸斩于马下。请诸位教我。” 大乘境的佛僧们和新立的万僧众互相看了几眼,都沉默不语,第一次加入风吼军的正式军事协商,他们还有些放不开。 火猴坐在旁边,脸色依然十分难看,但是他的目光仍十分敏锐,见到这种情况,他咳嗽两声,说道:“要我看,还是要主动出击。在这里简直就是坐以待毙,其实主要啊,是我受不了这个地方,又湿又热又闷,身上都长出水泡来了,到时候我火猴成了水猴了!” 众人哈哈大笑,也顺利化解了刚才的尴尬,一风感激地看了火猴一眼。 这时一位万僧众说道:“我也赞同火将军的看法,我虽然习惯这个地方,但是总觉得被猗啸在西南古道上盯着,总感觉背后有凉风阵阵,主动出击,大不了一死见佛祖!” 浑鉴和一些大乘境佛僧纷纷点头。 刘毅等他说完,开口道:“以我之见,现在正是应该修养生息之时,不宜轻举妄动,以我对猗啸的了解,这个人心浮气躁,是耐不住性子的,他必将很快就会南下,来着山谷峡口中寻找我们的踪影,如此一来,我们便有机会了。” “我同意他的意见。”说话之人是秀姑,她秀目流转,眼睛盯着刘毅说道。 一风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众人,一位大乘境的神僧开口说道:“老衲同意刘将军的话,毕竟在这里,我们擅长的灵法神通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要是到平坦开阔的地方,他们有了防范,我们这一招就不管用了。” 看来说话之人是西南州的佛僧,而另一位老僧也开口道:“老僧倒是觉得,在开阔近天之处,可借助天上日月星辰之力,能够发挥我等的密印神通,让他们知道我等佛道之人斩妖除魔的本事!” 他们二位一说,身后的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风看着他们,知道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他。 他沉默片刻,手臂一挥,其他人瞬间将目光聚集在一风身上。他将目光扫向他们,沉声说道:“诸位同道,在你们刚才议论之时,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其中最清楚的是成立风吼军的初心。风吼军的初心,就是我的初心,我相信也是所有佛道僧众的初心,那就是,要竭尽全力将佛道拯救于危难之中!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拥有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前行,也可以选择暂停。拥有选择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在人生中,我们很多时候并没有选择。 “但是,如果选择暂停,那你们能够想象到,就在此时此刻,有多少佛僧门徒在遭受大武军团的屠戮吗?他们的鲜血,就像在我眼前闪现,他们的哀嚎,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回响!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果断前行,能够少耽误一刻,便能多挽救许多僧众的性命。我们佛道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才是真正的拯救佛道!这是我们风吼军的初心,也是所有被迫成为僧兵的虔诚信徒的佛道道心! “为此,我们要勇往直前,将阻拦我们拯救佛道之人,让他下地狱,送他见佛祖!” 第四百零四章 千蠹灵蛊 在制定好风吼军的行动战略后,一风安排秀姑拿出军中最好的食物,今晚好好招待一下新加入的僧兵们,同时也留下了刚才参与商议的所有佛僧,在帐内一起用膳。 一风在安排的时候,特地强调地跟所有人说,这并不是别马峡谷伏击战的庆功,而是为新加入的佛门同道接风洗尘,也是安抚他们之前所受的惊扰。这场灭法之战,从来都是佛道的一场灾难,是佛道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不能也不会有所谓的庆功,死难的佛道众僧,今后要安排宏大的超度法会,祭奠死去的佛道殉道英魂。 在他的一番话之下,所有的佛僧都对一风更加尊敬了,也纷纷表示,上天派遣佛子来人间,是救佛道众生于危难之中,功德无量。 对此,一风在心中苦笑,你们是没有见过我被修罗业力侵染的疯狂模样,到时候你们能再说这样的恭维之言,那才算真正的尊重。 秀姑和小芙蝶去安排好一切,便回到了帐内,一风坐在主位之上,其他人分列两旁,众人面前的矮几上也只有普通的素斋和糕点,只是样式要稍微丰富一点,原本火猴还要拿素酒过来,被小芙蝶和秀姑两人轮番骂了一顿,他才悻悻作罢。 正在谈话间,突然从外面飞进来一物,许多佛僧瞬间便感应到了,纷纷凝神戒备。 火猴抬头一看,对众人笑道:“大家不要惊慌,这是我的灵宠,刚才去外面玩耍,刚刚回来。” 说着,他便若无其事地召回那只闪着青光的火萤,将其收入怀中。 有一个战斗团的大乘佛僧眼尖,看到了火萤的样子,惊奇地说道:“火将军,你这灵宠是从何得来?又是如何降服它的?” 一风闻言,便知道其中必有关窍,便抢在火猴之前问道:“这位师叔,请教法号?您可是知道这火萤的底细?”火猴也好奇地看向他。 那佛僧头上带着高高的僧帽,最奇特的是他的僧袍,不像其他州境那样简洁,而是刺绣着许多繁复多彩的花纹,炫丽且神秘,他对一风说道:“佛子,老僧是西南州玉佛寺的住持,法号多满,如果老僧没看错,刚才那只小灵兽乃是我们西南州传说中的‘灵蛊虫’,它是毒虫之首,其毒性听闻极其厉害,在万千毒虫中尚无敌手。” “哦?”火猴这时将火萤从怀中取出来,托在手掌中仔细观察,火萤身上的青光闪烁,犹如一盏风中摇摆的青灯。 这时,所有装扮和多满一样的佛僧都将目光聚集到火猴的手掌中,纷纷点头,互相议论。 多满看着火萤,继续说道:“这灵蛊虫虽然是以毒性见长,但是最出名的反而不是这个,而是它的神秘形变。” “神秘形变?”一风也看向火萤,他从来都没有多注意过几眼,不过,可以趁势问问西南州佛僧的灵法,或许可以对火猴提升唤灵术有些许帮助。于是,一风双手合十道:“还请多满师叔教我。” 多满罢了罢手,摇着头笑道:“不敢,佛子乃是一军主帅,是我等的领袖,叫我多满就行了。说起这灵蛊虫,其实很多西南州擅长灵法之人都听闻过,不过很少见到,只因它擅长变化形态,其缘由是汲取不同的天地灵气而产生变化,譬如火属性,譬如冰属性,只要它有机会吸纳,便能够飞快地将自己的属性改变,并且融入到毒性之中,所以它吸收的不同属性灵气越多,它的毒性越大,越复杂,也更加难解。” 火猴想起了点头,火萤的确如他所说,只是未曾想到能够将此融入到毒性之中。 这时,秀姑也从怀中托出一只晶莹洁白的火萤,说道:“多满法王,那你可曾听说过它能够分身变化?”她之前听正林和尚提到过,西南州的高僧称谓基本上都是叫做法王。 多满法王顿时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秀姑手中的火萤,又转头看看火猴手中的,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是灵蛊虫中的极品,名叫‘千蠹灵蛊虫’,传说它能够分化千身,吸纳上千种不同的灵气,而每一只分身都能够拥有本体同等的毒性,如果千只分身融为一体,那毒性之强,举世无匹,这简直可以算是毒虫之稀世珍宝。” 火猴眼神疑惑地盯着手中的火萤,他可从来没想到小小的火萤来头这么大,他一直是作为传讯的灵虫来用的,毕竟在战役中,即便火萤如此厉害,但发挥空间不是很大,还不如拿来传讯呢!至于它的毒性,顺其自然吧,等能用到的时候再说。 如此想着,他便收起了火萤,放到怀中,青光火萤立即钻入了他的胸膛之中,他身体中,还有一只火红的火萤在等着它。 多满法王恋恋不舍地看着火猴收了火萤,他如果知道了火猴只是用它来传讯,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风看着多满法王的脸色,趁机问道:“多满法王,其实我这师兄也擅长控制神兽的神通,名叫‘唤灵术’,其中有与灵兽神兽签订灵魂契约的秘法,我师兄就是以此种秘法降服的火萤,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这种神通?” 多满法王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这种唤灵术老僧倒确实是听说过。” 一风和火猴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多满法王,只听他说道:“说起来,这种法门其实是从西南州流传出去的。这种神通融合了密州佛道,即世人常说的‘密宗’的密印神通,和西南州的灵法神通,将密宗符印和操控异兽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这种法门。” 火猴顿时眼前一亮,问道:“那么密宗是否有此更高深的法门?” 多满法王看着他,微微摇头说道:“更高深的法门要精通此二术,且要懂得如何融合为一体。本来是有的,可惜懂得此法门的佛僧已经不多,最后一个师兄也死于山龙口之战,而记载秘法的佛寺,也被之前州境军团烧毁,焚成灰烬了。” 火猴脸色一暗,多满瞅了他一眼,连忙说道:“不过,老僧倒是精通操控之法,西南州的灵法分为控灵术和唤灵术,这两个法门老僧还是有信心的。” 火猴向他行礼,恭敬道:“还请法王教我。” 多满法王点点头,回礼说道:“火将军言重了,此后老僧与你多多交流便是,不敢称教。” 但一风眼神闪烁,继续问道:“那么密宗的符印之法又是如何?” 多满看了旁边一眼,说道:“这就要问老僧旁边的沐朶法王了,他是密宗的高僧,精通密印神通,由他来解释,是最合适的。” 沐朶法王面容庄严肃穆,气息沉稳,一风和火猴向他行礼,沐朶法王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佛子为何对西南州和密州的神通如此好奇?” 一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沐朶法王戒心颇重,他看了火猴一眼,火猴微微点头,一风随即笑道:“沐朶法王,实不相瞒,我这师兄乃是星宿神兽,以我观之,西南州和密州的这两个佛道修炼法门,和我师兄都大有关联,因此特意请教,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惊奇的目光看向火猴,火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拔出火牙,灌注灵力,手臂挥舞,瞬间凝聚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然后火光一闪,一个身影出现,正是小珠。 众人更加惊奇,尤其是多满法王,他感受到小珠身上溢散出的强大气息,倍感震惊,他从来没想到,仅仅是玉乘境界的火猴,能够召唤出如此强大的神兽,并且是已经修炼成人形的神兽!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四百零五章 密宗星术 多满法王之前并没有见过火猴施展唤灵术的样子,当然十分震惊他召唤神兽的级别之高,如果他知道火猴能够一次性召唤十几头强大的四灵神兽的分身,又不知是何等表情。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是你?!”小珠看到多满之后,惊讶出声。 多满法王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问道:“怎么了,施主你与老衲有缘吗?” 小珠脸上显得有些兴奋,说道:“你不记得了,多年前,我和一名僧人,在西南州遭受到猎户的追杀,他们放火威逼,设下陷阱,我们只好从到处逃跑,后来逃到一座寺庙,是你发现了我的修炼天赋,告诉我有嗜火的神通,所以我和他从能够从西南州逃过一劫,你不记得了?” 多满法王很震惊地看着小珠,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就是当年那头小红猪?” “正是我呀!”小珠不无感慨地说道。 众人见他们一来一回,说得热闹,但是内容都听不懂,只有火猴,想起了当初遇到小珠的时候,他告诉自己的那个故事,心中也感慨万千。 多满盯着小珠,凝神看去,说道:“你这好像不是真身,而是一种类似分身的状态,又不是分身,你这是?” 小珠看了火猴一眼,火猴说道:“还是我来说吧,刚才说道你们操控异兽的灵法,这就是我的灵法,唤灵术,不过是以他的本命符文为基础而施展出来的,因此有些不同,另外······” 火猴原本打算将神阙之力灌注的话说出来的,但考虑到神阙这种东西,实在是自己性命相关的秘密,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魏氏和太清门的核心机密,若是贸然说出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星宿神兽就够了,如此就能顺利往密宗的牵涉到星术的密印神通上说,不至于过于再次引起密宗那些人的戒心。 密宗的佛僧,好则好,但是似乎他们的密印神通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内幕,所以看起来防备之心颇重。 多满法王站了起来,那些西南州的佛僧也跟着他,围绕着小珠,仔细地观察着,还时不时地拿手摸摸小珠,像是在参观一件什么宝贝似的。 小珠有些无语地看向火猴,火猴猛地咳嗽了两声,那些人才反应过来。 多满法王看着火猴,不由得赞叹道:“火将军真是神通广大,老僧修炼的灵法,虽分为控灵术和唤灵术,但老僧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够将唤灵术修炼到如此境地。即便是老僧,也只能召唤出本身实力相当的灵兽和神兽,并且只是虚影分身,在攻敌之时,释放一两次天赋神通后就会溃散,从来没见过如此以假乱真的唤灵术。” 火猴脸色有些得意之色,笑道:“这个,说起来还是小珠的功劳,是他发明了融合本命符文的唤灵术,所以才达到这种程度。多满法王如果能够将控灵术教我,我可以将此法门和大家交流。” 多满和那些佛僧对视一眼,转头笑道:“火将军说哪里话,即便你不说,老僧也是可以将控灵术传授于你,并未敢藏私,这对如今的风吼军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一风闻言,赞赏地朝多满法王点头,火猴脸色有些尴尬,笑道:“如此说来,是我太小气了,不要见怪。” 众人顿时开怀一笑。一风趁这时说道:“也许这就是佛法有缘吧,大家还不知道小珠也是星宿神兽吧?说起来,密宗的密印之法好像牵涉到星术,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小珠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刚才还以为火猴只是召唤他出来献宝一般溜两圈,心中还有些责怪他,没想到关键之处原来在此。 一旁的沐朶法王此时被融洽的气氛感染,也变得不再那么严肃,对火猴说道:“既然火将军发问了,老僧也不便挟私自重,便来讲一讲这密宗的密印之法。” 小珠走到火猴身边坐下,和小芙蝶三人一起看向沐朶法王,这可是事关他们星宿神阙的重要机密,如果能够启发一二,那么对于他们研究神阙融合成神法门,那可是受益无穷啊。 沐朶法王正襟危坐,娓娓道来:“密宗,虽然发祥于密州,盛行于西南州和密州,但其实,在多年之前,曾经也在大武国的其他州境,尤其是在君州盛行一时,可惜只是昙花一现,其原因,在于太清门。” 一风心中一动,火猴同样如此,他更加着急地追问道:“为何密宗会与太清门联系到一起呢?” 沐朶法王叹了口气,说道:“密宗的密印之法,发祥于密州,是有原因的。密州,地势之高,冠绝天下,形势高耸,且开阔平坦,这一点,在夜里尤其如此。为何?因为这让所有人都觉得离天非常之近,甚至有手可摘星辰的错觉,天地苍茫浩瀚,月光星辰灿烂,让佛道修炼者充分感受到天道的浩渺深邃。因此在修炼的过程中,将星辰之力牵引到神通法门之中,融合为一体,因参悟此法门之时,先辈们都是坐禅捏诀,手呈法印,所以形成了独有的密印神通。” 这时,小芙蝶说道:“如此一来,我似乎感觉到此密印神通光明浩大,如降魔正道法门,不过,为何听闻在战役中施展时,有一些失控的场面呢?” 火猴心中知道小芙蝶说的是什么,之前听闻密印之法乃是一种诅咒,甚至是可以传染的诅咒,这种神通听起来,有些诡异,似乎和佛门正道有些不契合。 当然,他们在一风的身旁待久了,对任何诡异的法门都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小芙蝶毕竟修为深厚一些,作为女人也心思敏锐一些,密印神通这种关系到他们自身修炼的法门,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 沐朶法王听到小芙蝶的问话,脸色有些灰暗,摇摇头说道:“这还是所罗门的诡计。” 听到“所罗门”三个字,所有人的眼神都凝重起来了,说起来,这所罗门的修炼法门,是修罗道,是完完全全站在佛道对面的修炼之术,所有人或多或少地遭受到所罗门门徒的侵扰,尤其是佛道中人,由佛道误入歧途转修修罗道之人,恐怕是三大教中最多的,这不得不说是对于佛道的一种莫大的讽刺。 沐朶法王继续道:“所罗门中,修为高深者,一般称之为修罗或者修罗天王,不过是借用魔天中真正修罗天王的名号罢了。在密州,我们则称之为‘牢神’。” 一风闻言,脑中想起似乎光尘法师也有说过这个称呼。 沐朶法王道:“然而,改变密印之法面貌的,却不是牢神,而是一个法王,他在修炼的过程中,借助星辰之力参悟天道,但不知为何,走火入魔了,误入歧途成为了一名牢神,他正好是密印神通的宗师,且他所在的佛寺掌控着最原始的密印修炼秘籍,所以他将密印神通全部更改,将之前的法门销毁,后来被人发现了,他也惨死于修罗道反噬之中,但是密州的佛道修炼者都只能修炼这种密印神通了。很多人事后都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巧合,所以认定这是所罗门的诡计。” 一风问道:“为什么要修炼这种诡异的神通呢?难道没有别的可以修炼了吗?” 沐朶法王看了他一眼,说道:“佛子,你是不知道,虽然这里佛道昌隆,信仰者众多,但是可以修炼的神通确实不多,尤其是这种能够十分契合密州本土情况的修炼神通,最显眼的就是这种了。” 一风继续问道:“那么,太清门是因为密宗的密印修炼法门诡异而驱逐你们吗?” “不。”沐朶法王摇摇头,说道:“是因为星术。” 第四百零六章 经书所在 听到星术这两个字,火猴等三人的心中一紧,这是关系到他们神阙融合法门的重要之术,尤其是小珠,他现在研究太清门的那幅“洞灵星斗”阵图,被繁复深奥的星术阵法困住了,无法再进一步,神阙融合法门也要耽误了。 不过,或许,现在就是突破的机会! 沐朶法王继续说道:“太清门似乎从来没想到,其他教派也能领悟参透星术法门。本来也是,星术秘术原本就是道家的镇教神通,他们道家中能够修炼参透此种秘术的人都不多,更何况其他教派呢?确实如此,佛道不论从佛道理念还是修炼门径,和星术都相差甚远,佛经中也少有记载星术法门。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偏远的密州,因为天时地利和机缘,能够出现一支同样领悟和修炼星术的佛道力量,因此他们怕武帝知道这种法门,影响他们的地位,所以就想尽办法陷害密宗佛徒,密宗佛徒便只好再次回到了密州,继续潜心修佛,不再试图去其他州境扩招门徒。” 一风顿时明白了情况,继续问道:“那么,密宗修炼的密印神通,和星术到底有何关系呢?是怎么样利用星辰之力的呢?” 这一问,问道了火猴等人的心坎里,他们更加神情紧张地盯着沐朶法王。 沐朶法王回道:“密印神通也分为好几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利用法阵结合印法,当它融合西南州的灵法时,就形成了你们口中所说的灵魂契约之术。而密印神通中最强大的一种,是通过参透星辰运行,施展神通,牵引星辰之力到身上,然后结合佛门印法,最终施展出密印神通。 “并且,后来的密宗门徒还发现,即便是星辰,也有好的坏的,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星辰之中,也有灾星、祸星、煞星,除了密印神通本身沾染了修罗道,如果再牵引和利用这些星辰之力,则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如同两种邪恶的法门叠加在一起,十分厉害,这就是你们已经听说过的会疯魔甚至传染给别人的密印神通。这是密印神通中最强大的一种,也是最邪恶的一种。” 听到这里,火猴已经大致明白了密印的来源和施展的原理,于是他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利用星术牵引二十八星宿的星宿之力,那么会如何呢?” 沐朶法王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火将军,这就为难老僧了,这种牵引星辰之力的密印神通,施展起来也有非常大的难度,星术本就是神鬼莫测,星辰运行也难以猜透,我们在修炼密印神通之时,能够看到,且参悟领会的天上星辰,并不是很多,从密印神通出现至今,所记载的可以牵引的星辰也不过数十颗,这对于漫天的星辰来说,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火猴点了点头,小珠也说道:“虽然密宗能够参悟星辰的一些运用法门,不过说到底,太清门还是有其独到之处,他们的道术中有庞杂繁复且精深的术数,能够运用于参悟星辰运行的规律,这就是太清门能够在星术中傲视天下的原因所在。但是,密宗能够做到这一步,也是颇为惊人,只是不知道这种牵引之法,能否传授给我们?” 火猴和小芙蝶也紧张地看着沐朶法王,沐朶法王顿时笑了笑,说道:“老僧虽不才,但是这种密印神通还是可以说在密宗中数一数二,当然可以教给你们。” 火猴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火猴露出笑容,向沐朶法王行礼,沐朶法王连忙回礼。 这时,一风眼神一闪,说道:“诸位真是神通广大啊,得诸位鼎力相助,风吼军必能肃清敌军,救我佛道于危难之中。但是,不知诸位同道,可曾听说过一本名叫《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经书?” 听到一风的问话,佛僧们都面面相觑,看样子,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这本经书。 这时,多满法王犹疑片刻,说道:“佛子,这本经书老僧虽不曾见过,但是听师兄提到过,老僧不中用,记忆有些模糊了,隐约记得这本经书好像藏在措轮寺,并且有两本,不过听说是残本,且师兄说这本经书是伪经,没有多少价值,不知道还在不在措轮寺之中。” 一风顿时眼前一亮,忙问道:“请问法王,这措轮寺是何方宝刹?” 多满法王脸色古怪,说道:“这措轮寺正好处在我们要前往之地,萨川郡内,并且,还就在西南古道旁边。” 一风闻言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一找就在不远处,如此也好,也给风吼军出击西南古道增加了一个理由。 接下来的谈话就是些普通的交流佛道之语,这些西南州和密州的高僧在听了一风对佛道的见解之后,更加敬服,临走出帐篷之时,还在交口称赞,感叹一风不愧是佛道巨子,佛法领悟之深,让他们汗颜。 等他们离开之后,帐内就只剩下火猴和小芙蝶,还有秀姑和刘毅几人,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偷了酒喝得酩酊大醉的玄鸾。这丫头躺在小芙蝶的怀里,一身酒气,还在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念叨什么。 小珠已经走了,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一些眉目,他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等火猴和小芙蝶把密印神通中的星辰牵引法门学会,那么只要将二十八星宿的星辰之力牵引下来,必定会对神阙融合之法大有帮助。 因为火猴告诉他,上一次在太清门中被迫接受星辰之力的灌注时,他们同时开启了隐藏的神阙运用法门,这意味着,牵引星辰之力的作用,并非子虚乌有。 不过似乎也暗含着危险,当日牵引星辰之力,要不是靠着严归真等人强行控制,恐怕早已失控了,但火猴对此倒满不在乎,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富贵险中求,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一风则在小珠离开之前,问了问南宗寺秘境之中的情况,听到他说还算可以的话,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何时能将他们救出来,但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的。 火猴一脸兴奋,原本重伤的伤势看起来也好了许多,一风笑了笑,对火猴道:“二师兄,这么高兴,小心笑得闪了腰。” 火猴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一风,你师兄的腰好着呢,你少不经事,你不懂!” 小芙蝶伸手拍了一下他,一脸嗔怪,却显得她原本妖艳的脸蛋更加迷人了,火猴顿时猛烈咳嗽两声,玄鸾听到,在迷迷糊糊中一脸嫌弃地翻了个身。 一风不知何意,但也没深究,想了想,问道:“二师兄,刚才的那只火萤,好像是四师兄身边的吧?你快拿出来看看,它带来了什么消息。” 火猴“哟”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该死该死,四师弟你别怪啊,你师兄快要做神仙了,难免有点忘情啊。” 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手掌,绿色的火萤从他胸口钻了出来,飞到了他的手掌心之中,青绿的光芒闪烁着,像是在替书礼表达不满。 火猴盯着火萤,凝神看了半天,似乎在用唤灵术秘法沟通。 半天后,火猴才转过头来,眉头紧锁,说道:“一风,书礼在君州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呢!” 第四百零七章 觑眼中人 一风闻言,脸色微变,忙问道:“四师兄在君州怎么了?” 刘毅和秀姑也盯着火猴,他们知道君州城中局势复杂,暗潮汹涌堪比任何一场明面上的战争,其中凶险也不亚于任何生死搏斗。 火猴对着青光火萤念诵几句,它展开两双淡青色的隐翅,呼地往外飞走了。 他这才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他现在在斗渊山圣书院中,夜以继日地在圣书院务求轩阅读大量书籍,充实自己的儒家气韵,蕴养剑气。但是他同时被两股力量胁迫,一方面是崔铭派人不断催促他,让他参加朝廷新颁布的文武双科考制,要他成为朝廷的一份子,另外一方面是书家对他的逼迫,让他顺从朝廷意旨,不要违抗,甚至他的父亲也从云州传信给他,让他弃佛投儒,洗心革面,光耀门楣。书礼最后说道,看样子,崔铭已经快不耐烦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到时候他会相机而动。” 一风脸色稍缓,皱着眉头道:“武帝和崔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刘毅,你就在君州城,你认为他们即将采取什么动作?” 刘毅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魏氏一族,向来都是对自己无用之人,必杀之。更何况书礼身负两重身份,在我还没有离开君州城之前,便已经听闻书家的天才大弟子叛出儒教,转投佛道的消息,现在书家重新进入君州城,武帝必须要让他回心转意,放弃佛道,躬身朝廷,这才能够显示出武帝灭佛之法乃是顺应民心,且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这必定会让一部分左右观望之人,转投朝廷阶级之下。” 一风眼神闪烁,说道:“既然如此,若是书礼师兄不答应,武帝的算盘落空了,那么他就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轻视和嘲弄,必定会杀之而后快。佛道不就是如此吗?不也是因为武帝一怒,才会伏尸百万。” “好一个‘武帝一怒,伏尸百万’啊!”刘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如此局面,想要武帝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相当于让他低头示弱,这对魏宇,对于称霸了上千年的魏氏皇族,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火猴说道:“所以,我们只有循着既定的计划,一步步去实现我们的目标。现在大武国的佛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我相信,只要坚定地走下去,曙光一定就在前方。” ······ 在往密州西部行军的过程中,因为受到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修炼神通的启发,火猴的修为突飞猛进,小芙蝶的修为也提升不小。 另外小珠研究的神阙融合之法也有了一些眉目,火猴已经进一步融合了丹阳煚和星灵火两种神阙,神阙之力大幅提升,并且小芙蝶也将部分御神坖的神阙之力灌注到火猴身体之中,让他慢慢磨合,领悟。 而刘毅则是将自己从战争中积累的经验,倾囊传授给那些万僧众,经常让他们和火猴一起参加战争战略商议。 不过,刘毅的举动像是有些着急,他似乎想尽快将自己所拥有的战争经验分享给他们,凡事过犹不及,但幸好火猴原本就机灵聪明,许多东西一点就透,万僧众中,浑鉴和真吾也学的飞快,就这样,风吼军在一边整顿磨合,一边往目的地赶。 一风在路上都是不停歇地阅读着佛经,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他们这些西南佛僧中也有大量的佛僧携带了佛经,一风视之如宝,纷纷搜集起来,将暂不需要看的,交给秀姑的辎重营保管。 虽然秀姑因为增加了风吼军的僧兵数量,辎重的任务更加重了,好在沿途经过的山间里的城镇和村庄都十分慷慨地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对于粮食和武器等物资的供应也还算支撑的住。 就在这种情况下,秀姑也十分重视一风的嘱托,非常妥善地帮他保管佛经,因为她知道这是一风修炼路上最重要的财富,而他这个小师弟,已经成了风吼军的真正领袖,他的强大,和成千上万条生命息息相关。 另外一个便利就是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他们都是得道高僧,他们对于佛经的理解非常深刻,一风虽然能观其大意,宏观视之,但是在一些细节中,还需要他们的指点,众人在交流佛法中又各有所得,一风因此对于迦南无念经功法的领悟又更上了数层。 虽然他一直都在寻找静心寂灭功,但是迦南无念经功法作为大武国几乎所有佛道修炼者的基本功法,同样也是博大精深的,能够参悟得更加透彻,对于他的佛道修为也大有裨益。 风吼军就是在这么一种非常融洽且团结的氛围中成长,他们上下一心,拥抱着同一个梦想,凝聚力量,去实现一风描述的宏愿,拯救佛道,道,就在他们脚下,路,就在他们前方,所以他们感到无比充实和坚定,如此优良的军风,会让他们走得更远。 经过许多天艰辛的跋涉,终于一步步走出了西南的十万大山,渐渐走到了密州西部。这里地势开始上升,并且开始变得平坦,没有了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丛林阻挡,只有间断的灌木丛和大片的草地,视野非常开阔,远方的山脉连绵起伏,如雪脊苍龙,匍匐大地,天空清朗,云霭低垂,天极地远,没来由得让人心生壮阔,气概豪迈。 一风见到此情此景,终于明白为什么密州的佛道先辈会在修炼神通之时联系到星术了,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看到的最博大的事物,就是无边无际的天空,而天空又是如此之近,在夜里,每颗星辰都像是在眼前闪耀,如同天上的一双双神眼,贴着脸在观察着人间,谁能在修炼佛道之时,不在意近在身旁的天地大道呢? 一风在夜里翻阅佛经疲倦之时,走出帐篷,远方的山脊之上,在明亮星空的照耀下,隐约还有佛寺的踪影,不过已经被州境军团焚毁,是焦黑一点,成为了灰烬黄土。他看着夜空皓月,低垂的云霭,以及再无青灯常伴的佛寺灰影,不自觉地将书礼之前念叨的几句诗脱口而出:“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此情此景,不正是如诗所描绘的一般吗?只是比诗中更加凄凉,山寺是焚毁的,天高鸟难度,云垂万里,可凄寒孤苦,皓月当空,如神眼觑红尘,但是他们都是神佛眼中如蝼蚁一般的佛僧,在战争的泥潭中挣扎求生。 眼中人何曾是人? 人的生死,的确是神佛决定的吗? 凡人的命数,到底神佛的意志,还是更深远无边的不受任何神佛控制的天地大道? 若是修炼了静心寂灭功,将凡夫皆可成佛的理念散播出去,自己是顺应了神佛的意志,还是遵循了天地大道? 若世人皆可成佛,那么谁来崇敬和祭拜神佛? 一风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阵害怕,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原来心中只有痛苦和煎熬,从来没有害怕,可是刚才,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一些比所有恐惧之事加起来还要更加恐怖的东西。 他抬头继续看着天。 第四百零八章 佛道弃子 越靠近西南古道,越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势。 在此之前,包括一风在内的所有人,通过这段时间的边行军,边休整,边演兵练兵,都感觉到风吼军已经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可是,随着前方的消息陆续传来,一风和所有的将领万僧众都开始意识到这场战争的不平凡。 首先是猗啸和两位龟缩在萨川郡的牧使,召集了附近的游兵散勇,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是风吼军的近两倍。 其次,猗啸的一万虎啸骑兵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演练,他们中许多人并未参加过西南州别马峡谷之战,而战马也在这里休整了许多天,正是膘肥马壮人强的时候,越靠近西南古道,越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颤动和战栗。 之前进入西南州之前,正林便建议将战马全部养在云州西部,再进入西南州,因为西南州的地形地貌,实在不适合战马行军,只购买征集了当地村民的上千匹骡子和驴,作为辎重营的负重之用。这也不能怪正林和尚,他也没有想到战局会发展。 进入密州之后,一风和刘毅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开始安排秀姑到处搜寻可用的战马,秀姑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到处搜集购买马匹。 沿途的城镇村庄越靠近密州,饲养马匹的也越多,但是战马可不是一般的马,除了个头和脚力、奔跑能力,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达到动如雄风,静如山岳的理想效果。 当然,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秀姑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购买征集回将近四千匹可堪一用的马匹。 刘毅连忙召集之前的骑兵和选拔新加入的僧兵,成立新的风吼骑兵旅,并进行集中训练,边训边走,紧张备战。 同时,如此庞大的军队的武器供给也成为了大问题,之前风吼军的战备都是经过小芙蝶与大量工匠精心合作,进行了防御提升。 但是现在经过清理战场,武器倒是不少,可工匠却没有多少,只能召集风吼军中辎重营为数不多的近百个工匠,日夜打造,小芙蝶心中着急,可是这件事再怎么着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战争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稳操胜券,看起来的强势和无可匹敌的力量,很可能就在下一刻被击溃。 而被击溃的原因来自方方面面,有些甚至看不到,听不到,也根本想不到。 但是猗啸就在前方,他秣马厉兵,正在等着一风和他的风吼军。他后来才知道,在别马峡谷伏击他的,不过才区区两万僧兵,这让他恼怒至极,感觉遭到了戏弄。他已经听说风吼军向他挺进的消息,他决定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会放过佛子,也绝对不会放弃成佛第一个斩杀佛子的功臣。 这一次他蓄势待发,只为一雪前耻,等着吧,佛子! 在距离西南古道还有十里的时候,一风下令停止前进,现在这个距离,是刘毅算出来的最佳距离。 刘毅说过,以他对猗啸的了解,他绝对不是有耐心的人,之前没有在西南州的大山里等着他,现在风吼军就在他的对面,就如同一口油脂闪闪的肥肉就在他的嘴边,他不信猗啸能够按捺得住,必定会找准机会先发制人。 以风吼军现在状态,长时间的行军和尚在不断磨合的过程中,并且战马优劣不一,此时主动出击不是上策。 但如果猗啸真的要出兵,这十里的奔跑路程肯定能让龙武军的虎啸骑兵力气倾泻大半,此时以逸待劳,伺机反击,才能占据优势。 一风最担心的是那两本佛经,偏偏这措轮寺在猗啸的龙武军之后,此时别说要绕过警惕之心非常蓄势待发的以龙武军为首的三大军团去寻找佛经,就是成功绕过了,那佛寺是否被龙武军损毁,佛经是否被销毁,都是未知之数。 他即便焦急难安,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在击败三大军团之后,才有机会去寻找经书。 是夜,一风召集了刘毅等人和所有的万僧众和千僧众,还有佛僧战斗团,他看着满满当当一帐篷的人,心中感慨万千,说道:“诸位佛门同道,我们经过艰辛跋涉,终于来到了这里。死是极大苦,孰能不畏之?我知道很多人都害怕战争,害怕死亡,这不是修佛境界不高,乃是身为人的本能。 “但是,我们已经来到这里,我们就站在这里,只为了心中的佛道不至于泯灭!刘将军预测,明日大武军团就会前来攻打我们,他们要剿灭我们,毁灭佛道,我们跋山涉水,枕戈待旦,只为了这抗击的一举,这里离天很近,离神佛更近,神佛有意,必能护佑我等,赢取胜利!” 近百名佛僧齐声念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帐篷外,六万风吼军静立风中,跟随帐内一起念诵六字大明咒,佛音宏大,震荡天地,祈祷诸僧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这一夜必定是不眠夜,一风也没有睡好,他一闭上眼睛,就是曾经杀掉的佛僧的模样,每一个的面目都是如此清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耳边还传来正林的痛苦呢喃之声:风将军,我好害怕······ 一风这段时间阅读了大量的佛道经典,他心中明白,即便是天道不公逼迫下的杀戮,也不能掩盖对佛道本质的批判,这才是他真正不安的地方。 因为一风焦虑难安辗转反侧,小鸟形态的玄鸾也向往常的夜里一样,焦躁不安地跳来跳去,一晃,重新又变成人形,蹲在一风的床边,瞪大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一风,金翅玄影眸闪着淡淡金光。 一风翻身看到玄鸾,吓了一跳,说道:“大半夜的,你看我干嘛?” 玄鸾歪着头,声音清脆,说道:“一风哥哥,你在害怕吗?” 一风睁着眼睛,说道:“谁,谁害怕了?我可是佛子好吗,你小丫头懂什么!” 玄鸾嘻嘻笑道:“一风哥哥,我可是能够看到你神魂的哟!” 一风无语,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玄鸾立即摇摇头,说道:“你又不是老头子,怎么可能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不害怕,那才是有怪呢!” 一风看着她,问道:“成了佛,就不会再害怕了吗?” 玄鸾又摇摇头,说道:“有些神佛看到我家老头子也害怕呢!因为老头子一眼便能看穿他们的神魂,三界之内没有谁比他更懂魂魄了。” “你也懂吗?”一风问道。 “我当然也懂呀,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玄鸾小脸傲娇道。 一风犹豫了片刻,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觉得我是恶魔吗?” 玄鸾理所当然地摇摇头,说道:“我见过无数恶魔,没人长出你这样的神魂,被修罗业力包裹了还能发出佛光。” 一风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会派你来我身边?” “保护你呀!”玄鸾一脸小得意。 “是因为我是佛子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是弃······”玄鸾吃了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像是不小心泄露了极不应该说的大秘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一风。 一风眼神迷离,看着空荡荡的上空。 “是弃子么······” 第四百零九章 古道之战 翌日,西南古道之上。 一风和刘毅火猴等人骑着战马,等待着三大军团发起进攻。 玄鸾坐在小芙蝶的身后,抱着她的腰,靠着她的背,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看向一风,昨夜她担心了一晚上,幸好,现在一风坐在战马上,脸色紧绷,眼神依然坚毅,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他不会以为那是梦吧?玄鸾两只乌黑的眼睛乱转,心中嘀咕,昨晚只有他们两个,嗯,要是他以后说起来,就说那个是个梦而已,嗯,就是这么说! 一风却并不知道玄鸾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问旁边的刘毅道:“他们还有多久发动进攻?” 刘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风,我只是猜测,如果今天他们不发动攻击也是正常的,但我们必须要做好迎战的准备,否则手忙脚乱,必败无疑。” 一风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没错。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仅是一风,他身后的所有僧兵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他们按照刘毅布置的阵型严阵以待,但是密州的太阳可不是其他州境那么温和,这里的太阳异常火辣,晒在人的身上,就像能烧穿皮肤似的,此刻他们都身穿铠甲,有一部分是穿着特制的布甲。 这种布甲就是一风率领他们袭杀云州军团的防御武器,轻巧坚韧,水火不侵,但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能防寒也不能散热,此刻紧紧地裹在身上,身上的热汗不能散去,人都在河里泡着似的。 他们身后,也是大片的平坦的草地,并没有躲阴之处,阴凉的地方可能就只有军帐,而此时,他们即将面临猗啸率领的大武军团大规模的攻击,如果松懈下来,那么后果就只有一个,死! 转眼就到了正午,一风时不时地回头看去,风吼军僧兵所承受的煎熬,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不能下令休整,因为最新的消息传来,猗啸确实准备今日展开进攻。 这个消息是多满法王传来的,这让一风没有想到。 多满法王之前通过灵法神通,悄悄地和三大军团中的密州军团熟悉的战士进行了联系,那个战士曾经是他的弟子,在密州军团中担任一个偏牙将,他传递回来的消息,虽然真实性尚待考虑,但一风他们只要有一丝可能,便要全力应对,他们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考验的就是耐心。 不过,这还是一风成立风吼军以来,第一次见识到战争中的谍战,之前听四师兄书礼说过,在战争中,暗谍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在关键时刻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有的时候,甚至能够左右战局的动向。 幸好,就目前而言,风吼军还算是上下齐心,尚未风闻有暗谍之事,但这种事不得不防,而且不能太过,否则会引起军心涣散。 一风在私底下悄悄和刘毅火猴三人商议过,为的就是防小人不防君子。但刘毅一向擅长正面团战,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不是很懂,火猴大大咧咧的就更不用说了,小芙蝶和秀姑也不是此道高手。 这时候一风就尤其想念书礼,以书礼的机谋缜密,城府之深,他必定能够安排妥帖,不至于百里之堤溃于蚁穴,更能助风吼军在谍战中占据优势,战场上,消息才最值钱。可是,四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就在一风思绪开始飘散之际,前方隐隐有些不对劲。不是有动静,而是太安静了。 一风镇定心神,开口问道:“刘毅,咱们撒出去的斥候已经多久没回来了?” 刘毅此时才发觉,原本斥候按照半个时辰回军报消息的规律,此时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斥候的身影,他不由得攥紧了赤神枪。 一风见他这样,连忙向后面的风吼军下达指令,然后让刘毅绕到大军之后,作为督阵和后方指挥,一风率领着前方的轻骑兵缓慢前行,后面是步兵推着刺马车。 这刺马车上面都是用坚韧的木头削尖了卡在推车之上,露出一大截,推车的车轮也经过了改造,当正向推动的时候,可以正常推着走,而当需要停稳时,则将刺马车调转方向,侧面停住,车轮便会稳稳扎在地上,而露出的尖锐的木头,这样的兵阵是专门防止骑兵冲击的。 这种兵器说起来不是很难,就是普通的拒马结合推车而已。但道理谁都懂,可是将这个构思想出来并说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厉害之人。 一风也没有想到过,提出这个刺马车想法的人,正是秀姑。她在进入密州之前便在购买战马之时,大量征集购买了各种推车,还让增加了两千人的辎重营到处砍伐木头,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为了运输后勤辎重更加方便,木头也是用来扎帐篷,可是当她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众人只知道龙武军的虎啸骑兵的强大,但是没有人在意去怎么防御,众人包括一风在内,都以为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风吼军的战力,即便碰到虎啸骑兵,也未必就不能抗拒。 只有秀姑提前想到了,也为此在做准备。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后方不说,还能够时刻为前方战斗着想。如果此次战役,刺马车能够发挥出理想的防御作用,那么此战的最大功臣,就非负责后勤的秀姑莫属。 一风不禁感慨,风吼军给他的惊喜太多了,从多满法王到秀姑,大家都在竭尽心力为赢取胜利,从这件事上,他明白了两个道理: 战争虽然残酷,但是也让人成长。 不论在什么时候,有些人的光芒是遮盖不住的。 刺马车兵阵之后,便是重甲兵,人数不是很多,紧挨着的是弓箭旅,最后是步兵旅。六万僧兵的大军,随着一风的率领,十分沉稳地向前推进,他们的步伐缓慢,但是脚踏实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追寻的道就在前方,路就在脚下。 充当轻骑兵先锋的主将一风,隐隐感觉到了前方大地的震动,十分微小,但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他握紧了缰绳,眼神坚定,策马向前。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随着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地轰隆的动荡,风吼军的所有僧兵都凝神静悉,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在刹那间,一风看到前方有一条黑线飞驰而来,尘烟四起,在正午灼热的阳光下模糊不清,但是气势异常庞大。 “这不止一万人啊!”一风看着前方,脸色微变,口中说道。 “绝不止一万虎啸骑兵!”火猴脸色也十分凝重。 “不管怎么样,这场战役我们是铁定要面对了!”一风恢复了神色,手臂一挥,拳头金光闪耀,风吼军听令,全军出动! 他一马当先,火猴急忙跟上,后面的轻骑兵狂奔而去。紧跟着的兵阵顿时也加快了速度,从稳步向前到整齐有序迅速推进,后方刘毅用赤神枪的神光指挥着所有兵阵,同时他让数十人同时吹响长长铜号,厚重宏大的“呜嗡”之声灌入所有风吼军的耳朵里,响彻在天地之中,连云彩也被惊吓得连连后退。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第四百一十章 虎啸骑兵 西南古道,战场轰隆。 对面的虎啸骑兵铁蹄践踏着大地,奔涌而来,他们黑色的盔甲上,胸口赤金的虎头护心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万人的重骑兵,远远看去就像两万头凶猛的猛虎,张牙舞爪地向风吼军所有僧兵扑过来,他们手中的马槊铮亮的光芒就像尖锐的爪牙,下一刻就要将他们开膛破肚,刺穿头颅。 一风不敢丝毫松懈,策马飞驰迎了上去,他心中一直牢记着战前演练的计划,即便现在战局有变,但是既定的计划不会变。 于是他在距离虎啸骑兵还有数十丈的时候,率领着最中间的一股风吼骑兵冲了上去,而两侧的风吼骑兵见此,却并没有跟上,而是向着侧翼散开。 虎啸骑兵的首领,当头的一名副将,见到那个名扬大武军团的佛子带队冲了上来,顿时兴奋起来,这个黑袍佛子已经被大武军团画了画像,在军中流传,大柱国崔铭和太尉吴浩已经下了军令,诛杀此人者,军职直升五级,升无可升者,奏请武帝封侯爵,钦赐世袭,福荫子孙! 而武帝也直接默许了这道军令。 这个军令让大武军团所有将士都血脉喷张,加上传闻他喜欢在战役中充当先锋,顿时觉得所有人都有机会在阵前将他斩杀! 一风却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只是按照拟定的计划,对他们进行最有效的攻击。虎啸骑兵冲锋而来,正中一风的下怀,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局面。 在奔驰到一定距离之时,一风放慢马速,右臂一挥,一道金色的拳芒冲向虎啸骑兵,瞬间在骑兵中炸开,巨大的冲击让十几匹战马倒地,但这丝毫不影响虎啸骑兵的冲锋。然而,一风就此虚晃一枪,迅速调转马头,朝着风吼军冲去,像是带领虎啸骑兵冲击自己的兵阵一般。 可是他没有想到,虎啸骑兵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身后。身后哀嚎之声传来,他转头看到虎啸骑兵已经将他身后的风吼军骑兵斩杀在马下,虎啸骑兵手上马槊散发出来的寒光冰肌透骨,战马鼻孔的热气清晰可见,所有骑兵的面孔也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们的眼睛中充满一种奇异的渴求,一风在心寒之时也觉得奇怪,难道这是虎啸骑兵的独特士气吗? 他率领的这股骑兵只有数百人,可就在这眨眼间,便全部死于虎啸骑兵的铁蹄之下,瞬间只剩下了一风和火猴两人在虎啸骑兵前面狂奔,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原来的计划是一风率领骑兵诱敌,他想以小股的兵力诱惑虎啸骑兵杀戮的血性,然后他们便从预备好的刺马战车兵阵中的小路中逃离,可没想到这股诱饵瞬间便被吞食,只剩下两个人了。 两个人已经失去了诱敌的作用,并且,他们此时已经看到了刺马战车正严阵以待,尖锐的木头对准了他们,一风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在追杀,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时,从风吼军中飞出来如同蝗虫大军般的箭雨,纷纷朝着一风身后射去,尖锐的箭头刺瞬间刺穿了数不清的虎啸骑兵的身体,无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沦为后者铁蹄的踏脚石。 但虎啸骑兵还没有停止冲锋,这实在太过奇怪了啊! 一风和火猴在马上对视一眼,在即将到达刺马战车兵阵之前,两人飞身而起,迅速脱离战场,而后面的虎啸骑兵中,所有副将、牙将、偏牙将和校尉等等,凡是只要是修炼者,能够御空飞行的,全部脱离了虎啸骑兵,腾空而起,朝一风杀去,人甲在空中飞舞,场面十分壮观。 一风和火猴顿时感觉到身后阵阵杀意袭来,互相苦笑一下,朝更高处飞去。 而下面的虎啸骑兵没有了将校们的指挥,全部一股脑的冲进了密密麻麻的刺马战阵中,顿时数不清的虎啸骑兵和他们的战马被尖锐的木头戳穿,“嘭——嗤——”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他们撞在刺马战车上的声音,和他们身体被戳穿鲜血飚出来的声音,因为人数之多,让这种声音形成了一团令人头皮发麻的音浪,扩散在战场中。 这还没有结束,因为后方的虎啸骑兵摸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也没有人指挥,他们跳跃能力高超的优异战马纷纷腾空而起,跳起跃过前面被扎穿的战友,但它们背上的骑兵在空中却猛然发现——没有落脚之地!因为后面也是一排排的刺马战车!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随着战马不可阻挡地跳进了尖刺木头的深渊,被穿了一个个滴着鲜血的血糖葫芦。 在大军后面压阵的猗啸见到这种情况,顿时大为光火,他不知道这些将领的脑子是不是被马踢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发火的时候,虎啸骑兵可是他心头的宝贝啊! 他迅速指挥身边的战士挥舞军旗,并派遣身边的副将带领将校飞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将虎啸骑兵带回来。 身后的将校动作极快,纷纷飞身而去,飞到还在冲锋的虎啸骑兵上空,大声指挥着虎啸骑兵从两侧后退。 就在这时,将追杀他的将校甩在后方佛僧战斗团的一风冲了出来,指着那些指挥的将校,大声下令道:“向他们射箭!” 于是下方的弓箭旅齐齐搭箭上弓,瞬间成千上万支箭头冲着那些大声吆喝指挥的将校们攒射而去。 一风趁势飞身而出,刀剑难入的他混在万千箭雨中,双拳猛挥,金色拳芒闪烁,朝着那些看起来修为弱一点的校尉杀去,他要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那些在空中指挥的将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无数箭雨和一个黑袍僧人不要命地冲了过来,在混乱的箭雨中肆意冲杀着,浑然不惧,如一个所向无敌的战神,他们顿时慌了手脚,对虎啸骑兵的指挥也陷入了混乱。 这还远远不止,一直在后方观望的刘毅见此,顿时飞身而起,大力挥舞这赤神枪,枪身绽放红光,这是进攻的信号! 于是刚刚反应过来准备撤退的虎啸骑兵发现,不知何时,从战场两翼冲出来一股骑兵,对着慌乱撤退的他们肆意屠杀,并且他们并未身着厚重的铠甲,奔跑如风,不断在虎啸骑兵阵中穿梭,肆意斩杀着虎啸骑兵,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马下。 在这一片混乱中,猗啸终于率领主力进入了战场,虎啸骑兵已经伤亡惨重,但他的主力还在,他狠狠咬着牙,命令前方的重甲步兵向前冲锋,轻步兵紧跟其上,见佛杀佛,遇魔杀魔! 然后他指挥重甲步兵后面的火炮营,推动从君州带过来的为数不多的巨大的火炮,架起来,疯狂往前方的风吼军中砸火炮! 不得不说,龙武军团的战力的确是大武国最强盛之一,在如此攻击之下,风吼军前方的刺马战车被搅断无数,开辟出几条大道出来,然后便是提着厚盾的重甲兵的大刀冲入了风吼军兵阵,短兵相接是不可避免的了。 同时,对面的火炮营数不清的火炮从天而降,将风吼军原本的战阵轰碎,风吼军的重甲兵原本就不多,在火炮和龙武重甲兵的双重攻击下,濒临崩溃,弓箭旅也被火炮分割阵型,硝烟火焰四起,再也无法发起大规模的箭雨攻击,单独的小股弓箭兵是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的。 风吼军渐渐落入下风,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么风吼军必定会损失惨重! 这时,火猴也从佛僧战斗团迎战追杀的虎啸骑兵将校中脱离出来,这段时间深入研究西南州佛僧的灵法,这时候终于是时候排上用场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生死考验 火猴飞身上前,手持火牙,口中念念有词,火牙瞬间喷射出三股金红的火焰,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颗璀璨的星辰,在明耀日光的照射下依然闪闪发光。 火牙上三股火焰冲天而起,射入那颗璀璨星辰之中,星辰突然变成了金红之色,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 刹那间,金红的星辰射出成千上万道金色的火光,直冲风吼军轻骑兵的战马而去! 所有战马在接受到金红色火光照耀之时,突生异变,每一匹战马的头顶钻出来一根尖锐的长角,眼睛变得火红,全身覆盖着金红的鳞甲,口中嘶鸣间还有火花如同唾沫一般飞溅。 这时所有的战马根本不需要骑兵的操控,像发狂似的冲入战场之中,在虎啸骑兵和龙武军团的步兵之间穿梭,尖锐的独角刺破他们厚厚的铠甲,战马口中喷吐的金红色火焰点燃他们的衣袍,当有龙武步兵战士反击,它们坚韧的金红鳞甲抵挡着刀枪的伤害。 顿时战场更加混乱,风吼军战马将一个个龙武军战士践踏于铁蹄之下,不断地冲杀,而风吼轻骑兵在适应了战马的异变之后,更加兴奋地提着长枪肆意斩杀着马下的敌人。 但是,这还远远不止,龙武军团兵阵中的火炮是最大的威胁,而火猴全新的唤灵术,因他本身的修为限制,并不能支撑多久。 就在此时,只听得天际一声彻天际的清鸣,声裂青霄,随后一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战场,玄鸾神翅一展,全身燃着黑红的火焰,冲向战场,而她身后跟随着数不清的灵禽神禽,在经过火猴身边是,从火牙上散发出来的一缕缕金红是丝线,牵引到它们身上,让它们也产生了异变,全身覆盖着金红鳞甲,飞羽由柔软的绒毛变成了铮铮作响的铁羽,尖喙铁爪全都变得更加锋利尖锐,玄鸾率领着异变得更加强大的它们,冲向龙武军团,重新火炮营! 一风混在箭雨之中,将好几个将校击成重伤,纷纷坠落到地面的战场中,此时地面的战场已经是纷乱不堪,他们栽到地上,也是生死难料。 他看着玄鸾带着灵禽们攻击而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他让玄鸾和火猴做好的战斗准备,是为了应对虎啸骑兵,同时为弥补风吼轻骑兵的不足而制定的战术。此时玄鸾率领它们冲向龙武军团之中,大大缓解了风吼军的进攻压力,风吼军渐渐重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正在一风准备继续猎杀龙武将校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过来,正是身着玄色铠甲的猗啸提着黑色巨剑冲了过来,一刀斩下,将一风逼退。 猗啸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佛子,真就把我龙武军当做草包军了吧?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老子这支军队为什么叫做‘虎啸军’!” 他向后面的将校一招手,在远处的龙武军团背后,突然抬出来一个巨大的战鼓,战鼓不是用通常的牛皮或者蟒皮蒙上制作而成,而是一张完整的虎皮! 巨大的虎皮战鼓上,还纹绘着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头颅,并且黑金色的虎头闪闪发光,一看就是烙印了复杂的法阵在上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提着一柄巨大的金色战锤飞了过去,此前谁也没有想到他这个巨大的战锤居然是一只巨大战鼓的鼓槌! 那名将领身后还跟着十个威猛的将校,他飞到战鼓之前,最先的两名将校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所有的将校一起发力,将全身的法力灌注到他的身体之中,那名将领大喝一声,双手青筋暴起,提着战锤猛地轰向战鼓。 “吼啊——” 战鼓上的黑金色虎纹顿时光芒大放,虎头如同活过来一般,张开虎口对着战场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大虎吼。 一道灿烂的光圈从战鼓上扩散开来,横扫战场,所到之处,所有龙武军战士身前金色的虎头护心镜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将他们全身笼罩,然后他们的身下便出现了一头头金色的战虎,张牙舞爪地扑向风吼军僧兵。 风吼军僧兵顿时大乱,随着那个战鼓不断地释放出巨大的虎吼之声,在金色战虎和变得更加凶悍的龙武军的猛攻下,风吼军的战线变得脆弱不堪,僧兵们四处逃窜,躲避着战虎的锋利金爪和刀枪战戟,但依然免不了被金爪撕裂身体,被刀剑戳穿胸膛和头颅,惨死战场。 一风见此,脸色一狞,朝着那个巨大战鼓疾射而去。突然他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正是猗啸。 他看着一风,不由得哈哈大笑两声,将之前在西南州别马峡谷的憋屈气闷一股脑发泄出来,他得意忘形地对着一风喊道:“小秃驴,今天总算知道了老子的龙武军团虎啸军的厉害了吧?老子今天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全给老子死在这里!” 说着,他手一挥,身后剩下的所有将校全部朝着风吼军上空的佛僧战斗团而去,同时还有两名勇猛的将校朝着火猴袭杀过去。 同时,他手掣黑色巨剑,当空一举,大喝一声:“器灵合一!” 顿时黑色巨剑黑气翻涌,一头巨大的上古凶兽睚眦现身,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单独展开进攻,而是身体拆解开,一部分一部分地套在了猗啸身上。 它的头套在猗啸的头上,猗啸的头上顿时生出了两根尖锐的头角,角尖黑光闪耀,像是睚眦的两根最粗壮尖锐的牙齿。 睚眦的四肢套在猗啸身上,猗啸的四肢变得更加孔武有力,挥舞巨剑时,剑刃竟然可以随意地撕裂剑身周围的空间,如果一剑斩在人的身上,那么空间裂缝必然将其撕裂成碎片! 睚眦的身体钻入猗啸的体内,他的胸膛上浮现出睚眦凶狠的头颅,睚眦的神眼黑光闪烁,像是盯紧了猎物的魂魄,口中呼出一股股黑气,缠绕在猗啸身上,随着准备着卷着敌人的魂魄吞入口中。 一风看到猗啸这一招器灵合一的神通,如此强势威猛,心中明白,他上战场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敌人出现了。 猗啸虽然在西南州别马峡谷吃了亏,但那时龙武军被伏击,军心涣散,他即便作为主将,但也无可挽回,真正的战场永远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千人敌已是罕见,万人敌大武帝国挑不出五个。这还是算上崔铭严归真等人,如今严归真因为给龙神献祭,修为大损,恐怕连祖延也打不过了吧。 因为面对万人乃至数万人,需要拼尽性命面对上万次攻击,而敌人只需要你一个疏忽,便能置之死地,即便能够保证不疏忽,上万次的攻击,灵力运转不周,耗也会耗死,谁敢保证杀到最后还有精力不疏忽? 退一万步讲,在真正的战场中,上万人中有多少修炼者?统领上万人的,必定也不是草包!万人敌只是一个衡量修为的别称,却很少能够真正在战场上战胜上万人。 战争的主角看起来是那些名垂青史的英雄,而真正的主角却是千千万万个普普通通的战士! 他们默默无闻地投身于一场场战役,书写了历史的辉煌篇章,却经常被后人遗忘。 猗啸不是万人敌,所以他不敢托大,在别马峡谷,他只能悻悻离去。 但绝不能因此轻视他的实力,他虽然不是万人敌,但作为大武朝廷中仅有的三个一品武将,作为右龙武军团的主将,作为崔铭一直看好的优秀将领,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地强,十分的强! 一风碰到了战彦章,战彦章在度厄桥头因为南宗寺的圣老出手,被迫离去。他也碰到了霸敦侯,霸敦侯追杀他,却因为藏经阁的法阵爆炸而被迫中止,现在他遇到了猗啸。 他杀得了陈明,很可能杀得了商固,却不一定能够杀得了猗啸,这是一场真正的修炼考验,事关生死的考验! 第四百一十二章 神通反噬 一风从离开云州开始,便孜孜不倦地研读佛经,也许有很多人凭借着优异的修炼天赋和优质的慧根,并不如何投身参悟佛法,便能够修炼到大乘境界。 但是仅仅如此了。如果不参悟佛法,到了大乘境界将会寸步难行,到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进了全新的一个修炼世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的身上空无一物,世界很大,却不知去向何方,迷茫和未知将紧紧缠绕着他,直到他在这个世界里庸庸碌碌地将自己的寿元全部消耗完毕,成为一副臭皮囊,化作一堆枯骨。 佛法如此,道法如此,儒家理念也是如此,修炼到至高境界,要想知道目标和方向,就必须返璞归真,到书籍经典中寻找答案。 即便找到了答案,而这,才仅仅是第三境界修炼的开始,后面还有无数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每一步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甚至损耗鲜血和魂魄。 所以,即便一风苦苦钻研佛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但是和第三境界的强者譬如对面的猗啸等人相比,境界的鸿沟依然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一风深知如此,所以他必须借助修罗业力来强行提升修为境界,当然,这会付出沉痛的代价,虽然这代价不会突然到来,但是已经渐渐侵蚀着他的身心。 一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目光渐渐坚定,他已经走到这步了,绝对不能退缩,他的身后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条生命,是千万万万个佛道的火种,他不能让他们熄灭! 那就燃烧! 一风眼中的黑莲虚影瞳飞速旋转,两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双眼释放出来,两团浓稠的黑炎瞬间燃烧,他感到全身舒爽的一股凉意,他双手握拳,拳头上金色光芒掺杂着浓厚的黑气,扭曲着空间,双拳之中强大的力量让他感到心安,被迫的强大也是强大! 猗啸大吼一声,举着黑色巨剑斩了过来,黑色的空间裂缝像是生长在剑身上的无数根须,劈头盖脸地朝着一风劈砍而来,没有人能够阻挡空间裂缝的撕扯,因为那是天地大道的破碎,天地大道的破裂产生的威能,足以让整个世界震颤。 虽然黑色巨剑上撕开的空间裂缝,只是天地大道暂时地破裂,可这威能,绝非凡人能够阻挡! 同时,猗啸胸前的睚眦头颅冲出他的胸膛,伸着长长的脖子,随着巨剑的斩下而张开大嘴向一风的神魂撕咬而去,它似乎能像玄鸾一般,看穿一风的神魂所在。 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风双拳挥舞,瞬间在身前凝聚出两团黑红的云雾,迅速旋转成为一个黑红的旋涡,黑红漩涡中斑斑点点的火焰如同箭雨般向着猗啸激射而出,同时旋涡中央浮现出一张破碎的金佛面孔,面孔眼睛中金雷闪烁,突然迸出,也击向猗啸!这是梵魔生灭拳第六式,天地泣佛! 虽然远没有之前的声势浩大,但是在匆忙之间以一风眼下强大修为凝聚出来的,以此为盾,一般神通也绝非轻易能够击穿! 猗啸冷笑一声,丝毫不惧一风的攻击,依然举着巨剑,胸膛睚眦头颅扭动脖子,冲向一风。 眨眼间,猗啸的攻击便来到了面前,两个强大无比的神通顿时撞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声音! 两个如此强大的神通撞击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声音,不但是神通没有撞击之声,甚至连下方混乱战场上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众人也纷纷感觉到了这种莫名的异状,抬头向战场上空看去,他们只看到两招强大的神通撞击在一起,然后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将巨剑释放出来的黑色剑气、睚眦的兽头和黑红的旋涡一口吞噬! 猗啸和一风也呆住了,两招神通撞击之后,天空中反而空空荡荡,没有丝毫的战斗气息,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当他们在发愣之时,那个黑色的巨洞再次出现,并且吐出刚刚吞噬的两招神通,但是攻击方向却正好相反! 黑色巨剑的庞大剑气刺向猗啸,睚眦的兽头也咬向猗啸,而黑红的旋涡翻转过来,破碎的金佛面孔对准了一风,黑红的火花化成万千箭雨射向一风。 猗啸和一风不明所以,这是他们施展出来的神通攻击,难不成还控制不住,能攻击自己不成?猗啸的剑气本来就是自己结合睚眦的神魂攻击神通,都是和身体融为一体的,尤其是一风,这黑红漩涡的黑红火焰是神魂中的本命符文修炼出的两种伪业火,而金雷攻击更是从一开始神魂就修炼出的雷电之力,都是融合在自己身体中的,它们的威能难道还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一风和猗啸面对攻击,纷纷运转功法,鼓荡灵力业力和法力,控制并扭转神通攻击的方向。 可是,他们震惊地发现,他们根本控制不了这两招神通,别说控制,甚至连感应都感应不到! 这真是见了鬼了! 更令他们的震惊的还在后面,他们因为惊愕而导致反应不及,纷纷被自己的神通击中,猗啸身上坚韧无比的铠甲被黑色的剑气撕裂成碎片,而睚眦的兽头一口咬住猗啸的头颅,拼命地吸吮,像是要把他的神魂吸出来! 而一风身上中了金色的雷电,瞬间黑色的僧袍被炸出一个黑洞,坚韧如法宝的金骨甲也如冰裂,虽然黑袍马上修复了,但是雷电之力巨大的冲击轰得他向地下摔落而去,而黑红的火花箭雨以更快的速度紧追不放,纷纷射中他的身体,他竟然重新感觉到黑色的地狱业火焚烧他的神魂,而红莲业火钻入他的体内,一股股奇寒阴寒试图瓦解他的肉身! 神通反噬!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猗啸被剑气撕裂铠甲后,剑气撕裂的黑色空间裂缝给他以重创,他的胸口和四肢都被割裂得血淋淋的,他的人不断退后,不断逃遁躲避着,而他的头颅被睚眦紧紧咬住,神魂感到一阵阵剧痛。 一风被金色的雷电之力轰入了地下,炸出一个几十丈的大坑,把周围所有的军团战士和僧兵都炸得血肉纷飞,残肢碎甲乱溅。 而坑内的一风却还在遭受着黑红业火的侵袭,神魂被焚烧之痛,让他回到了当初秘境之中第一次遭受地狱业火的攻击,当时的他被销肌熔骨,直接将一身骨头被融化在身体中,那种剧烈的痛苦,让他永生难忘。 这还远远比不上红莲业火的侵袭,红莲业火比地狱业火更加恐怖,不但不断地割裂他全身的血肉,同时也在进一步侵蚀他的神魂,似乎也要将他的神魂撕裂、分解,这种痛苦,他在彤云森林的中忍受了一路,恐怕下辈子都会感到恐惧。 就在他感觉再也不能抵挡,将要身死道消之时,他胸前的金色法螺久违地闪烁起金光,一风蜷缩这身体,双眼吃力地睁着眼皮,看向金色法螺。 然而,金色法螺仅仅在一闪之后,便熄灭了! 这真是要了他的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离自己而去了。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清鸣,如清水般倾倒在自己身上,瞬间将身体内的两种业火浇灭了一大半! 玄鸾······ 但一风的伤势仍然十分严重! 一风四肢蜷缩着,颤抖着,脸色死灰,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就在他感觉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天空之上,一个黑衣姑娘一脸着急地朝着他飞奔而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亲昵举动 一风躺在深坑内,因剧烈的痛苦而蜷缩着身体,当他看到天空中飞过来的人影时,眼睛吃力地眨了眨,似乎是不敢相信——因为来的人正是本倩! 本倩一脸焦急地飞奔过来,她从离开所罗门的总坛后,一路向云州赶去,可是当她到云州的时候,却被告知一风已经前往西南州了,当她好不容易在西南州十万大山中苦苦寻觅一番而不得的时候,问当地的僧侣才知道一风已经赶往密州了。 同时婆雅告诉她,后面有萧季在暗中跟踪,她毅然决定要甩脱萧季的追随,即便他是代表她的父亲来保护她的,但是她一直对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所谓的“父亲”心存芥蒂,尤其是路上婆雅对她说了她的母亲,也就是当年的比丘尼佛子被武帝派遣的人残忍地围剿杀害之后,她更加无法接受甚至排斥这段亲情。 婆雅与萧季算相处许多年头了,她深知萧季的跟踪手法和套路,因此本倩坚持要甩脱萧季之后,婆雅便帮助她顺利地甩掉了萧季。 在经过如此一番曲折的奔波之后,她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一风,但见面的情形不是那么温馨,因为她远远看到一风被神通轰击到地里,还炸出一个深坑,当她靠近时还清晰地听到一风痛苦的呻吟,而当她看到一风蜷缩着万分痛苦且无助地蜷缩在深坑中,眼神迷茫地看着她时,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块。 她飞快地奔到一风身边,小心地扶起他,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察看他的伤势。 一风吃力地抬起头,口中虚弱地喊道:“本倩,师姐。” 本倩听到日夜思念的一风喊出她的名字时,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此刻所有奔波劳累和负累亲情都烟消云散,她的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当初的师弟,现在风吼军的统领,佛子一风。 她微微摇着头,含泪说道:“一风,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当她试图感受一风身体的伤势时,被一风身体内的那两种狂躁且剧烈的业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凶猛的火焰攻击,并且还是在人的身体之内,这如果是其他人遇到了,恐怕早已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是一风还在苦苦支撑,其坚韧的意志令人惊叹,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一风又经历了多少苦难的煎熬,但是她也非常欢喜,一风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时,本倩惊愕地发现了一风体内一股熟悉的力量,修罗业力! 一风的体内怎么会有所罗门门徒才会有的修罗业力?不,这不仅仅是凡人修炼所罗门功法而产生的修罗业力,它更纯净,也更暗藏凶险,就如同静水流深,在平静的水面下才是更加黑暗和未知的危险。 这种暗流汹涌的力量她的身体中也有,并且已经全部占据了她的身体:这是修罗魔天业力! 这种业力来自于修罗魔天,可以称之为“修罗魔力”,是修罗业力的更高一层的力量,就像区别于普通佛僧修炼的灵力,二十诸天佛界的“神佛之力”也极其强大,这两种不论哪一种,都远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当初一风初次承受这种神佛力量时,正是他开启佛法大门的开天辟地的梵魔生灭拳第一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一招直接将三个大乘神僧击飞,那个时候一风还是小乘境界的普通佛僧,而了然大师和方丈大师以及了弘长老,都是修炼多年的得道神僧,但依然被他强大的拳招击飞,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当然,一风因为承受不住如此滂湃的神力,而昏迷了半个月,差点没哭死本倩和秀姑。 而与无比强大相对应的,就是修罗魔力的无比凶险。 正如此时,一风身体中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如此凶悍,他并非没有觉察到,为两种业火提供能量的,正是修罗魔力! 神佛之力中,是不可能产生如此诡异的能量的。而此时,修罗魔力正在助长着两种凶悍业火的气焰,疯狂反噬着一风。 一风的身体内就相当于养着一头魔天的恶兽,这头魔兽能够给他提升修为实力和神通力量,也能毫不忌惮地反咬一口。 而婆雅萧季等人修炼的修罗道产生的修罗业力不同,这种业力是通过修罗道功法改造过的,给他们提供力量,除了改变他们的心性,让他们变得更加暴戾残忍之外,并不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任何伤害,除非是召唤修罗天王分身这种借用修罗魔力才能施展的强大秘术神通,才会造成反噬,否则永远不会被修罗业力反伤。 但是,一风并没有修炼修罗道功法,而强行掠夺和借用魔天的修罗魔力,魔天之中的修罗天王们会这么好心吗? 婆雅紧跟着本倩飞到了深坑之中,她的修炼经验十分丰富,看了一眼便知道关窍所在,于是对本倩说道:“倩儿,他这是被修罗魔力所控制了,要想办法消除他的修罗魔力,否则他会被其强大力量,借业火之刀,将他杀死!” 本倩闻言更加着急,她急中生智,将一风抱在怀中,将头低了下去,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一风的嘴上!······ 然后,她开始疯狂运转功法,不是迦南无念经,而是重门魔咒法诀! 她早前就发现了萧季教给她的重门魔咒法诀其实就是一种功法,只是所有人都用它来催动重门珮,却不知道它同时也是一种修炼修罗道的强大功法! 就这样,本倩身体中的修罗魔力疯狂涌动,嘴对嘴将一风体内的修罗魔力吸吮出来,全部吸纳道自己的体内。 她眼睛看着眼神迷离的一风,脸上红晕飞霞,但身体却在经受着强大修罗魔力的冲击,这原本不适于她体内的修罗魔力,从一风身体中吸出来,再灌注到自己身体中时,就如同千万把锐利的刀剑在她的身体中乱刺乱割,身体的经脉和血肉如同遭受着千刀万剐! 但她强忍着这种剧烈的痛楚,因为她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一风救回来! 火猴、亲自加入战斗团的刘毅、小芙蝶、玄鸾等等都从高空中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虽然根本腾不出手来救援一风,但是却看到了本倩救援一风的独特方式。 婆雅在一旁无力地伸出手臂,想要阻止,但是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的心中涌动,她似乎回想起了另外一幕,想起了本倩的母亲,她那个时候,也是如此决绝,也是如此勇敢,这种勇气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感动,和心酸。 她第一次见到本倩的时候,是在君州城内的牢狱中,她被太清门的天师们囚禁,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来躲雨的本倩,也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和本倩的亲近。 但同时,她通过和本倩的交谈,感受到了她身上和她母亲一样的特质,那个时候她尚未清楚这种奇异的特质是什么,她曾经以为只是母女天然的相似,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种特质就是爱的勇气! 当初,她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身为佛门俗家女弟子的她,能够不顾危险地去寻求一个臭名昭著的修罗的帮助,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本倩会在滂沱大雨中义无反顾地冲出去,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保护一风的办法和途径。 她不明白,是因为她从未拥有过! 她从未拥有这种爱的勇气,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本倩站在屋檐下,浑身湿透冰冷的她有一颗热烈的心,她的嘴角说起一风充满甜蜜的味道,她的眼中有着光芒闪烁! 现在,她明白了。 这一刻,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和那个人热烈而刻入心鸾的感情,那样美好而甜蜜的过往,那样眷恋而不舍的别离。 但是,那个人却以身化莲,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耳边似乎想起了他给她作的歌,曲调哀婉而凄清:“···芳香缱,莲花禅,幽意远,我心禅···山水连连,日月半,情意悠悠,吾心半···缘浅念深,此生梵······” 她此刻才真正的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再坚定一点,再勇敢一点? 如果当初······ 唉—— 第四百一十四章 坚持找死 正在婆雅神思悠远,泛起重重思绪之时,但战役还在继续,那些普通的龙武军战士因为深坑中释放出的强大而诡异的威能,根本无法靠近,但是那些在空中和风吼军战斗团斗法的将校,看到一风受了重伤,纷纷发狂般地施展神通,将佛僧们避开,然后如同鬣狗一般,朝着一风冲了过来。 他们眨眼间便冲到了深坑的边缘,看到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在深坑中,欣喜若狂,斩杀佛子斩获荣耀战功的机会来了! 只要将他的头颅砍下,荣华富贵!王侯将相! 所有人蜂拥而上,瞬间穿过了深坑周围溢散的那诡异的威能,他们更加兴奋,意识也瞬间狂暴起来,各式神通都忘中间的一风砸去。 “嘭、嘭、嘭——” 数声巨大的神通爆炸之声,那些冲进深坑中的将校的神通如愿以偿地爆发出强大的威能,可是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外飞去。 婆雅淡淡地将从发髻上拔出来的绿树枝拄在地上,绿树枝因为刚才她灌注业力横扫所有敌人由发簪变大成了武器,并且变得晶莹璀璨,上面的红的蓝的紫的宝石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绽放出各色光芒,如同一株琳琅满目的宝树。 她虽然在之前南宗寺禁地的战斗中,因为召唤修罗天王遭到了非常严重的反噬,让她的花容月貌和寿元都走到了尽头,但是不论如何,她都曾是所罗门八大修罗之首,对付这些一般的将校,一招杀死他们或许现在已经做不到了,但是他们想要在自己的面前伤害倩儿,那是休想! 躺在本倩怀中的一风,原本因为两种业火反噬而变得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他开始恍恍惚惚回想起刚才和猗啸的拼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通会不听操控并重伤自己,但是他猜测刚才的空间裂缝中,必定还有一种神鬼莫测的强大力量,堪比天地大道之力,却更加诡异和恐怖,空间裂缝之中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呢?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那些纠缠他的修罗魔力,以一种十分快的速度从身体里抽走,此时对他来说,这是好事,身体中两种焚烧和瓦解他的神魂和血肉的业火也渐渐变得微弱,直至熄灭,当他意识清醒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还贴着一张脸! 一张同样秀美但是和小师姐风格魅力完全不同的女孩子的脸! 本倩! 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中所有的修罗魔力都传递给了本倩,而传递的方式竟然是他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嘴唇! 他睁大了双眼,一时之家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也从未想象过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关住了一头凶猛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胸膛。 本倩睁开了双眼,和一风四目相对。 此时他们两个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剩下两颗躁动的心剧烈跳动的声音,他们彼此的眼睛中正传递着一种复杂而深刻的情感,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嘭!” 正在细细品味这种情感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本倩抬起头向旁边看去,只见婆雅刚刚将又冲杀过来的那些将校一树枝从深坑中抽了出去,正回过头来,看着本倩微笑。 本倩的原本因承受巨量的修罗魔力而痛苦灰暗的脸顿时飞起一大片红晕,连忙转过头去,可又看到了一风的眼睛,一双似懂非懂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她。 本倩顿时羞煞得无地自容了。 一风的嘴边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是刚才抽离身体溢散出的修罗魔力,可一风却感到唇齿含香,心中疑惑,修罗魔力原来是这种味道的吗? 一风使劲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来,本倩连忙把他扶起来,一风看了她一眼,脸颊罕见地现出一片红光,低声说道:“本倩师姐,谢谢你救了我。” 本倩低下头,微微地摇了摇头。 一风闭上眼睛,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中的修罗业力已经十去八九,业火再未反噬,他迅速运转双重功法,周身顿时浮现一大片金色灵气,凝聚出一个金色漩涡钻入一风的头顶,他的状态飞速地恢复,不到片刻,他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他再次看了一眼本倩,飞身而起,本倩连忙跟上。 一风再次将战场收入眼里,这时候战役已经进行了多时,空中,有小芙蝶在身旁的守护,火猴得以全身心投入灵法之中,但是这种消耗极大的神通让他难以支撑,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早已发觉到这种情况,分别带领两名大乘境神僧站在他的背后,为他灌输灵力,即便如此,现在他们五个人也是油尽灯枯,摇摇欲坠。 而远方的佛僧战斗团,虽然都是大乘境界的神僧,并且还有刘毅率领部分千僧众支援,尤其是刘毅这种大武国数一数二的顶尖强者,一杆赤神枪穿梭往来,霸道悍勇,但毕竟龙武军团的将校们人数要远远多于佛僧战斗团,同时刘毅还要分心指挥风吼军团作战,这让他们陷入了苦苦支撑的境地,谁也说不准能支撑多久。 对面的远处,那十一个魁梧的将领依然在敲击着那个巨大的虎头战鼓,但是他们的身体左摇右晃,像是几根漂浮在空中的大木头,锤击的力量已经微弱了许多,虎头上的黑金虎纹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暗淡了好些,连每一次锤击之后,虎头的咆哮都像是狸猫叫唤了。 空中的战斗形势直接影响了地面的战局,龙武军团战士原本因为虎啸战鼓阵法的加持,而骑乘的金色猛虎身体光芒暗淡,被风吼军僧兵的长枪一戳即溃,火炮营战士和其他步兵也被玄鸾率领的灵禽们抓伤啄死了许多,因为战局的过于混乱,火炮营也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全部熄火了,火炮营和他们的弓箭旅都拔出腰刀,进行近身肉搏了。 但是风吼军的情况也没有那么乐观,因为火猴等人支撑不住,风吼军轻骑兵的战马都失去了异变的战斗力,轻骑兵们的武器原本就不如对面呼啸骑兵的那么厚重坚韧,此刻刀枪上刃口都变得如同木锯,砍到敌人身上都拔不出来,战马也十分疲惫,因此强行还拖拽着敌人,更显吃力,有许多战马直接力竭而死,横死战场。 玄鸾率领的灵禽也遭受到了另外的将校围攻,他们配合地上的军团战士,将许多灵禽斩颈削翅,地面上摊着许许多多灵禽的尸体,还有一些伤势严重坠落地面的灵禽在费力地扑腾着,奄奄一息。 然而,从总体战局上,龙武军团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们的人数几乎是风吼军的两倍,即便战役开始前让他们遭受到了重创,但兵力依然领先风吼军。 更何况,他们的虎啸骑兵不论是战马的耐力、骑兵的战斗经验、武器铠甲的坚韧程度,都远远超过风吼军轻骑兵,即便他们现在看上去损失了近半的战斗力,但是他们依然可以狼奔虎突,在战场中猎杀僧兵。 一风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明白,别说是现在龙武军团占据上风,即便是势均力敌也要算风吼军的失利。 因为从整个大武国的灭法战争来说,僧兵的数量是有限的,并不会和大武军团那样,可以大肆招兵买马,僧兵则不同,他们没有坚定的佛心和牺牲殉道的精神觉悟,是不可能加入僧兵团的,毕竟僧兵团能够提供的物质供给和奖励都是十分之有限的,为利者众,为道者稀啊! 不论何时,和大武军团一命换一命,都是不值得的,都会将整个大武国的佛僧团渐渐拖入下风,此消彼长,这是佛道的慢性死亡! 一风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再次激发黑莲虚影瞳,黑莲再次疯狂旋转,眼中再次燃起黑炎,冰凉而浓厚的修罗魔力再次从眼中倾泻而出,混杂在他的金色灵液中,他的气势也在飞快提升。 他要帮助佛道走出战争深渊,就必须尽全力赢得每一场胜利,多死一个佛僧,佛道就少一分翻盘的希望! 在旁边静静看着一风举动的本倩心中一寒,她明白,以一风这种不知死活的强行提升修为的方法,分明就是在找死,并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死! 第四百一十五章 奇异换身 虽然本倩知道,现在一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危险了,那两股业火熄灭之后,并没有随着修罗魔力重新灌注他的身体而死灰复燃。但是一风的身体毕竟刚刚才遭受旁人难以忍受的重创,尚未恢复几分,便又要重新投入战斗,这简直就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眨眼间,一风便看起来又像之前那样龙精虎猛,但本倩知道,他的血肉和神魂都已经千疮百孔。 就在这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猗啸! 一风眼神一凝,小心戒备着。 猗啸刚才也遭受了他自己最强一击的反噬,但除了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竟然没怎么受伤,难道他的实力真的如此强大吗? 很快,一风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看法,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和猗啸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两个猗啸拦在一风的面前,面色狰狞地看着他,但是眼神却有些不同。 分身神通? 一风的心中想道,虽然他并没有见到过这种传说中极难修炼的神通秘法,但毕竟存在着,也肯定有人修炼成功了,或许猗啸就是其中一个? 但很快,一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婆雅飞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猗啸,开口说道:“不用看了,不是分身神通。” 一风转头,看了一眼婆雅,虽然不是很熟悉她,但是她身上那种淡然和莫名强势的气质,让他不得不相信她,更何况,他看着本倩微微点了点头。 他再次看向猗啸,确实发现了疑点,虽然猗啸的状态未变,依然保持着之前器灵合一神通后的异变状态,但是仔细看的话,左边的那一个猗啸展现出来的气质阴冷,一双眼睛不像是这个身体的,有些格格不入,而另一个猗啸的身体则气势微弱许多,并且手中并未拿着黑色巨剑。 左边的猗啸看着一风状若无人的模样,大为恼火,怒斥道:“死秃驴,看什么看,本尊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根本不是猗啸的声音!本尊?难道是? 果然,右边的猗啸也怒骂道:“死秃驴,他娘的,老子第一次见到这么邪门的事,老子的神魂居然被睚眦这畜生给吸了出来,还回不去了,真他娘的邪门透了!” 左边的猗啸转头看着他,喝骂道:“小子,你不要命了,要不是本尊,你这具肉身早就被砍成碎片了!还胆敢骂本尊畜生,想死是不是?!” 这下一风终于明白了,原来刚才猗啸的神通反噬,那个从他胸膛中冲出来的睚眦的头颅竟然将他的神魂吸了出来,而器灵合一的神通又让睚眦占据了他的肉身,所以现在两个成了这副认不认鬼不鬼的模样。 不过猗啸确实厉害,他的神魂虽然看起来虚弱,但是能够将神魂修炼到这种境界的,一风还只有之前了然大师临死之时看到过一回,想必其神魂也有厉害的手段。 一风想的没错,的确,如同在正常情况下,猗啸的神魂实力确实要超过了然大师,甚至超过许多第三境界的强者。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是神魂被迫离体,这意味着他的神魂没有得到最佳的心神联系,这会让神魂的实力受损,而最致命的是,他的神魂是被睚眦的神通攻击吸吮出来的,睚眦已经将他的部分神魂之力化为己有,这大大损耗了猗啸神魂的能力。 不论如何,看样子两个猗啸都不会放过自己,那就放手一搏吧! 一风双拳紧握,拳头之上凝聚出两条黑金交杂的灭魔金鞭,修罗魔力和雷电之力在金鞭上不断跳跃、炸裂,噼啪作响,蠢蠢欲动。 同时,他注意到,旁边的本倩也将灵鸿剑抽了出来,不过此时的灵鸿剑已经不复之前清雅灵秀的模样,而是变得乌黑,魔气缠绕,透露着一股诡异强大的邪气。 他不由得看了本倩一眼,却发现本倩也在盯着他,他顿时想起了刚才两个人亲昵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面对猗啸。 婆雅手持翠绿树枝,也蓄势待发,本倩说道:“小姨,你还是别动手了,从现在开始,一风由我守护。” 其实她知道,婆雅现在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虽然实力依然强大,不过多耗损一分就越接近死亡,她时日已经不多了。 “那我帮你们挡住其他人吧,这点小事消耗不了多少力气。”婆雅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对面的两个猗啸见他们分心,抓住机会,瞬间同时冲杀过来,左边的提着黑色巨剑,用力挥砍向一风,右边的低头向前,身子用力旋转,如同之前睚眦的那招神通一般,头顶的那两支粗壮锐利的尖角绽放光芒,猛地向本倩钻了过来。 一风和本倩同时出手,一风的灭魔金鞭挥舞着,一鞭鞭抽向猗啸,但是奇怪的是,这个猗啸的黑色巨剑完全没有之前那般锐不可当,别说产生撕裂空间的剑气,就连剑刃的锋芒也大不如前。 本倩黑色的灵鸿剑上下翻飞,是那一套灵鸿蝶舞剑法,但此时看上去不像是灵蝶,也不像是灵鸿,而是一头凶悍的猛禽,原本的翩跹的灵气全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杀戮的邪魔气息。 婆雅看着本倩的剑法点头赞许,这套经过她和萧季二人改造过的剑法,锐利刚烈而不失刁钻狠辣,是她和萧季毕生功力的体现,并且还请所罗门中擅长剑道的西门烟修罗融合了许多剑道神通,让她的剑法可以释放更加强悍的神通。 但对面的猗啸却出乎意料地脆弱,看起来凶狠的神通招数一碰即碎,随后施展的神通衔接不上,给人一种运转凝滞的感觉。 几番交手之后,一风便发现了这个情况,两个猗啸被他和本倩压着打,他边打边猜想,或许是因为猗啸和睚眦两个身体的状态和他们施展的神通格格不入,根本无法发挥他们的实力。 而这,正是一风和本倩的机会。 一风双臂挥舞,灭魔金鞭狠狠地抽打在猗啸身上,每一次抽打,都将身上睚眦的气息打出来一点,而本倩的刁钻剑法让猗啸无处可躲,黑剑刺中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伤痕,也没有鲜血,但是他的身影会虚化一点,下一次的剑招就更加容易命中。 这样的打法,两个猗啸迟早会死在他们手里,猗啸也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也舍不得一风这颗可以让他扬名立万、拜相封侯的头颅,但偏偏就碰上了这场稀奇古怪的异变,他以前和其他高手过招,神通炸裂也没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可现在偏偏就让他遇到了,真是有冤无处诉,有苦难言。从碰到这个佛子,就他娘的没遇见过一件正常事,真他奶奶的晦气! 没有办法了,那就逃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颗头颅先借你用几天,待后来取! 两个猗啸在手忙脚乱招架时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退意。顿时,两人同时虚张声势地大喝一声,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神通也变得强悍无匹。 一风脸色一变,还以为是他们扮猪吃老虎,正凝神戒备蓄力,再准备苦战时,两人呼地一声,逃向远处的龙武军团后方,他要鸣金收兵,来日再战,只要龙武军团还在,他就还有机会斩杀之! 一风愣了一下,心下倒也佩服猗啸不拖泥带水,敢于决断。他停下身形,没打算去追。但他身边的本倩可不这么想,本倩在他们逃的第一时间就追杀了出去,并以极快的速度眨眼间便追上了两个猗啸,一道巨大的魔门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强大的第五重魔天门——化乐天门! 这时,一风真真切切感受到远处的本倩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异常的陌生,,她浑身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其寒冷幽暗之意的侵袭简直让人透不过气,刚才那个羞赧含蓄而深情的本倩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魔女。而那道巍峨的化乐天魔天门中溢散出来的强大气息,更是异常地让他感到心悸,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猗啸死定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神佛之惧 巍峨高耸的魔天门矗立在两个猗啸逃遁的正前方,黑雾缠绕的魔天门就像张开了一张巨大的黑洞洞的大嘴,里面传来了张狂而躁动的咆哮,威慑的魔吼震荡在前方,一股股令人心悸且强大的气息扩散出来。 因为魔天门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快了,两个猗啸避无可避,正面冲了上去,但是他们明显知道里面危险至极,正准备再次施展神通,破坏掉这道诡异的魔天门。 然而,后面紧随其上的本倩悬浮停在他们身后,本倩将剑入鞘,双手上举,掌心托着一个暗绿色的宝物,发出碧绿的炫丽光芒,随着光芒更加璀璨,魔天门中的黑气翻涌,突然飞出两条黑色的锁链,一把将两个猗啸捆住! 在捆住的瞬间,两个猗啸异口同声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尤其是右边那个神魂的猗啸,更是面目扭曲,哀嚎不断,深切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但他们两个并未打算放弃,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们激发了最大的求生欲,将身上剩余的所有法力倾泻而出,将缠绕着他们的黑色锁链震荡得铮铮作响,似要脱困而出。 面对他们的困兽之斗,黑黑的魔天门中传来了无数声“桀桀”的尖笑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黑色锁链却依然推拽着他们向魔天门中拉去,并且噌地一下,燃起黑气的魔火,将他们刚刚倾泻而出的法力全部侵染成为了修罗魔力,两个猗啸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锁链飞快地收回魔天门之中。 当他们的身体没入魔天门的一瞬间,两个猗啸同时发出一声刺入耳膜的尖锐厉嚎,像是没入门后的身体正被什么东西疯狂啃噬一样,可想而知,他们被魔天门吞噬之后,绝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在左边的猗啸的脸庞也即将被魔天门吞没的刹那间,他厉声喊道:“一风,本尊不会放过你的!” 巨大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但也意味着这个号称大武国第一武将的右龙武军团主将,已经身死道消了,从此大武军团损失一名实力强大、身经百战的将领。 虽然猗啸被杀死在此处,并且死状凄惨,但不可否认的是猗啸确实有足够强大的战斗实力,他率领的右龙武军团也是凶悍勇猛之军,他的战争指挥能力也已经展现出来了,他毕竟在西南州下了圈套屠杀了数以万计的佛僧。 可惜,他碰到了一风,在战斗过程中遭遇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他战力发挥受限,修为实力莫名折损,同时,一风、火猴、刘毅加上玄鸾小芙蝶等人,无一不是这天地间天赋异禀的存在,他们率领的风吼军虽然战力依旧要逊色龙武军许多,但在这些传奇人物的统领下,如浩大洪流中坚韧的磐石,只要自己不倒,洪流就无法将其击毁。 更何况,这洪流并不是永无止境的,洪流也有流尽之时。 天空中战斗的一幕,被下方的成千上万正在鏖战两军战士亲眼见证,但是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以龙武军为首的大武军团战士军心大乱,战意如潮水般褪去,而风吼军所有僧兵心中就像是一颗巨石落了地,长出一口气,原本疲惫的身体重新爆发出强烈的战意,脸色因兴奋而涨红,纷纷吼叫出声,这一场战役,是时候结束了! 一风看着下方的战况,心中大定,他看向本倩,本倩刚刚将那碧绿的重门珮收起来,高耸的魔天门也渐渐化成一缕缕黑雾消散,她转过身来,目光看向一风。 一风却突然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本倩眼中投射而来的冰冷的目光,漆黑的眼眸就像两颗寒星,竟让一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瞬间,本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眼中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修罗戾气,连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看向一风,微微朝他笑了笑,笑靥如花,眼波流转,又是那般柔情似水。 一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本倩师姐,同样也是一个身世悲难之人啊! 笑得越灿烂的人,往往心中更加苦难,只是他们都习惯将最好的一面留给最心爱的人。 本倩迅速飞到一风身边,小心翼翼地,柔声道:“一风,我······” 一风对她微微摇头,截住她的话,苦笑道:“本倩师姐,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两个人眼神相对,心中不约而同地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一风心中突然觉得一种莫名的感动,这是与小师姐相处完全不同的感觉,小师姐对他的百般关心和疼爱,和此时本倩对他的关切和陪伴,是截然不同的感触。 比起小师姐的那种温暖,这种感觉比温暖更加亲密,又更加复杂,更加意蕴不明,但是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两人之间心中那股涌动的情感的交流,如同彼此的心河,汇流在一起,所有的悲喜爱憎似乎都混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感动的原因吧。 心意相通,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找到了对的人,会如此感动吗? 但是和小师姐在一起,两人的心绪之河同样汹涌澎湃,你倾泻到我身上,我灌注到你心里,却彼此没有交汇,只是各自流淌着各自的。 然而,一风却真切感受到,当小师姐和刘毅四目相对时,也正如此刻他和本倩一样,他们的感情有着浓厚的彼此贯通交流之感。 这就是宿命吗? 本倩眼神盯着一风,慢慢靠近他的身体,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她清晰地听到,一风胸膛里的心脏在狂跳,正如此刻她的心。 一风低头看着本倩,轻轻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背,本倩慢慢离开他的身体,抬起头看着他。 一风轻轻笑了一下,微微摇头,说道:“本倩师姐,现在战役还未结束。” 本倩脸上泛起红晕,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一风,我和你一起战斗!” 其实从刚才诛杀猗啸到现在并没有多久,但是下方的战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风吼军僧兵战意熊熊,如山洪爆发般地追杀大武军团战士。 一风扭头看了一下后面的佛僧战斗团,说道:“本倩师姐,你去后面帮忙吧,那些大乘境的神僧都快撑不住了。” 本倩乖巧地点点头,说道:“那好,你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 本倩飞速向后方赶去,婆雅也紧随其后,有婆雅保护,即便那边是大武军团将领人数居多,但绝对也伤不到她。 一风看向对面,那个巨大的虎鼓面前已经只剩下四个人了,剩下的几个要么逃跑了,要么力竭而死,栽落到地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结束战斗吧! 一风飞快运转功法,眼中黑炎燃烧更旺,身形一动,急速向下方坠落,眨眼间便到达了深坑的中央。 他抬起头,看着被硝烟黑雾战火扭曲和遮蔽了的日光惨淡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起那天晚上,他看向星空时,突生的那股初次威慑到他道心的恐惧,然后他右手拳头紧握,手臂金光璀璨,光芒疯狂闪烁,在一瞬间猛地将拳头向地面轰去,口中怒吼出梵魔生灭拳第七式: “神佛之惧!” 第四百一十七章 玄鸾反常 大地轰隆,云霄震荡。 随着一风的梵魔生灭拳的爆发,大地发出轰隆隆的震响,丝毫不亚于深坑外面的万千军马的奔驰。 在大地剧烈摇晃中,周围千丈范围内,地面突然从土壤中钻出来一朵朵黑色的莲花,却是含苞待放的;天上原本澄净的天空飘来一团厚厚的铅云,乌黑的云团中突然出现了成百上千条金线,把黑色云团分割成天上的海浪,煞是好看,但下一瞬间,所有的金线纷纷张开,成为一只只绽放金光的神眼! 于此同时,大地上含苞待放的黑莲突然绽放,一个个金色的身影从黑莲中诞生,看其面孔,却都是普通僧人的模样,如果一些风吼军僧兵仔细看的话,竟然能够从中找到自己脸庞。 这些身影的脸庞虽然平凡,但是他们的身体却呈现出一种庄严的半透明的金色,他们一诞生,脚下的黑莲缩小了一半,另一半黑莲化为缕缕黑气,钻入到金色透明的身体之中,在他们的胸膛出形成一朵黑莲,黑莲形成之时,他们瞬间觉醒,疯狂地朝着龙武军团战士冲杀而去。 他们离开的瞬间,剩下的一半黑莲重新合拢,像是在孕育新的金色佛僧。 天上的神眼也在发生变异,金色神眼的眼瞳中出现一点黑光,然后迅速变大,一个个浑身漆黑的佛僧从金色神眼黑光中钻了出来,他们诞生时,神眼背后附着的厚重的乌云瞬间缩小了一半。 而金色神眼也释放出斑斑点点的金光钻入漆黑的佛僧头颅之中,并凝聚成为他们的金色眼睛,金色眼睛凝聚之时,所有的漆黑佛僧朝着天空中的将校杀去,其中一部分冲向了那个巨大虎鼓之处。 就这样,天上地下纷纷诞生的异色佛僧成为了战场中的全新力量,整个天地都被如此庞大浩瀚的神通点缀,数千佛僧的新生,如同一幅壮阔绚烂、宏伟震撼的神佛诞生图景。 而这,还是一风因为刚才两种业火的反噬,心有余悸,并未加入两种业火威能的神通,如果再加入两种业火于其中,那真可谓是整个天下最庞大且最壮美的神通了。 但是,很快龙武军战士发现地上的这些金色透明身体的佛僧,并不是那种持续作战的战斗之法,而是一触即溃,在交战的瞬间便自爆身体,。 可就是这股自爆产生的威能,十分恐怖,直接将他们炸飞,他们胸膛中的那朵黑莲会同时炸开,黑莲的花瓣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他们,所以即便躲过了自爆,但是没有躲过黑莲花瓣,同样会被攒射成千疮百孔的尸体。 天上的漆黑的佛僧同样如此,他们根本就不想长期作战,而是迎面碰到敌人,不顾一切地贴近他们的身体,瞬间炸开,而佛僧们金色的眼睛则会成为两道锐利的金光刺穿他们的身体。 这种不要命的战斗之法虽然能够让他们明白,只要竭尽全力抵御这从他们身体中爆发出来的攻击就无碍了,但就是这种同归于尽的死亡战斗法,让他们大为头疼,因为不论金身黑莲佛僧,还是黑身金眼佛僧,他们会瞄准敌人,不顾一切地贴到面前,且数量极多,一旦没有防住一个,必定会被炸成重伤,甚至粉身碎骨。 于是风吼军的所有僧兵看到了这样神奇且震撼的一幕:数千个异色佛僧从天上地下诞生,如同无数个可以自行瞄准敌人的火炮一般冲向大武军团的将士们,并且还是子母火炮,一道爆炸之后还紧接着另一道攻击。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这种古怪且强大的神通,不论敌我,不得不从心底对施展这个神通的那个黑袍佛僧,风吼军领袖,佛子一风,生出强烈敬佩之情,当然,大武军团的将士们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和恐惧。 然而,他们的恐惧还远没有结束,在第一轮的数千佛僧通通爆炸之后,地面上的黑莲和天上的神眼,虽然全部缩小了一般,但是依然再次诞生出第二轮数千的异色佛僧,却换了一批不同的面孔。 于是,大武军团再次被这些阴魂不散的异色佛僧追着轰杀,数千次剧烈的爆炸之声在这个庞大的战场震荡回响。 一风的这一招神通彻底击碎了那些还想垂死挣扎的大武军团将士最后的决心。 在他神通释放之时,风吼军并没有停止战斗的步伐,他们在战场上追杀着负隅顽抗的敌人,加上锤击虎鼓的将领刚才被数百个异色佛僧轰炸得血肉模糊,全部陨落,那个被强大阵法护持的虎鼓也炸得虎皮乱飞,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此时,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西南古道的战役已经结束了,大武军团的战士丢盔弃甲,纷纷逃窜,也已经出现许许多多的将士求饶投降的情况,原本缠绕着佛僧战斗团且占据上风的那些大武军团将领们,也在异常凶狠暴戾的本倩攻击之下,搅成了一团乱麻,死的死,伤的伤,逃窜的逃窜。 一风看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战场,并没有赢取胜利的兴奋,只有心中无尽悲沧和感伤······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上地面的战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硝烟残火,折戟断刃,散落一地,尸体枕藉,敌我难分,但同流着刺目的殷红的鲜血,汇聚成河,变成了令人心悸和厌恶的绛紫色,腥臭伴随着硝烟传遍八方,没有了哀嚎,也没有惨叫,如果尸体堆里有活着躺倒的人,他们疲惫至极的身体和心灵,只允许他们剩下或大口或微弱的喘息······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旁突然掠过,一风差点反应不及,扭头看去,看清楚之后,怒喝道:“玄鸾,你给我回来!” 黑气翻涌,从里面跑出来一个黑裳小姑娘,整个战场中,所有活着的人都像在地狱走了一遭那样身心疲惫,只有她,向一风跑过来,红彤彤的脸蛋和眼睛里尽是兴奋,皱着小鼻子,又夹杂着一点被一风喝住的委屈。 “你干嘛去!”一风又是无奈又是生气,看到玄鸾的样子,气消了一半,但依然佯装愤怒地喝问道。 “我看那边还有几个跑得慢的,我去杀了他们。”玄鸾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可话中的内容旁人听起来心惊肉跳,但从玄鸾嘴里说出来,倒是云淡风轻,就像去踩死几只蚂蚁一般。 一风听这话,扬起手便要打她,玄鸾连忙抬起两只小手护着脑袋,却突然被后面的一声叫住:“一风,你要干嘛?” 一风和玄鸾回头看去,发现是早已褪去那层阴狠嗜杀神色,变得温柔恬静的本倩,她飞过来,一把将比她还娇小的玄鸾抱在怀里,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干嘛要打这个小姑娘!” 一风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看到本倩阻止,借坡下驴就收回了手掌。 不料,玄鸾抬起眼皮,从护着自己脑袋的小手臂缝隙中看到一风的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嘴巴一撇,顶嘴道:“就是,干嘛要打我?” 一风再次抬起手,吓得玄鸾慌忙往本倩的怀里躲。 本倩伸手把一风的手臂拉下来,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一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玄鸾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战场上是没办法,但除此之外,能少造点杀孽就少造点,不然的话,小心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玄鸾一把将护着脑袋的手臂放下来,噘着嘴大声道:“不回去就不回去,谁让老头子不要我了,一风哥哥要我就行,让那老头子伤心去吧!” 一风撇了撇嘴,冷冷地说道:“我也不要。” “你——”玄鸾抬起手指着一风,一跺脚,说道:“你是个大坏蛋!” 本倩看着玄鸾委屈得快要哭了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臂,说道:“他不要你,姐姐我要你。” 玄鸾扭过脸去,睁着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本倩。 一风说道:“还不快叫本倩姐姐。” “本倩姐姐。”玄鸾挽住本倩的手臂,十分干脆地甜甜地叫道。 这倒让一风十分意外,他记起上次初次碰到秀姑,且同样是秀姑为这丫头护着说话,那个时候,玄鸾可不是这种态度,他刚才都没打算玄鸾能这么乖巧地喊出来,他看着玄鸾,眼神疑惑:这小妞,到底是怎么看人的? 玄鸾看着本倩,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四百一十八章 教给你们 西南古道,战场之上。 这时,战役已经正式结束了,除了刘毅指派的几名万僧众去清理战场和统计战损,所有风吼军的将领和战斗团佛僧都集结在一风的身旁。 本倩和火猴等人站在一起,本倩的回归,最高兴的莫过于秀姑了,她们原本在南宗寺的感情就非常深,前往君州参加论道大会的路上又同时经受了那么多波折,此时许久不见的她们兴奋不已,有说不完的话。 火猴在一旁说道:“本倩,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此话一出,小芙蝶和秀姑同时看向火猴。 小芙蝶娇艳的脸上浮现一丝嗔怒,刚才她帮他护法的时候,可没少费力气,即便强大如她,在后面的大混战中也倍感吃力,除了战斗团和一风两处,剩下最多大武军团将校缠斗的地方就是火猴身旁了,这个没良心的,转脸就看别的年轻漂亮女孩去了,小芙蝶摸了摸自己近乎妖艳的脸,心中顿生疑惑,难道是自己老了? 秀姑则直接得多,照例白了火猴一眼,说道:“二师兄,你在犯色戒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学着书礼师兄蓄起了头发,也不剃度了,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必定能唠叨死你!” 火猴嘿嘿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是风流倜傥且自由潇洒的星宿神兽嘛,更何况,一风和师父都说修佛修心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过,话说回来,看起来本师兄有没有比书礼更英俊一点?” 秀姑撇了撇嘴,脱口而出:“二师兄你可算了吧,你有时间找小蝶姐要面镜子照一照,你看看你眼角的皱纹,比西南州的山沟还多了。” 火猴这时反常地愣了一下,脸色瞬间暗淡了许多,勉强笑道:“那是你不懂得欣赏。” 秀姑何等聪慧之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二师兄在逃出太清门时,为了得到暗藏神阙融合法门的阵图,不得不一路燃烧精血从严归真那样强大的人物手中逃命出来。 这些事情之前他都有说过,只是二师兄向来就是大大咧咧的,嘻嘻哈哈告诉所有人有小蝶姐给他疗伤,不用担心,而秀姑也下意识地把他这个二师兄当做了最可依靠的亲人,在内心深处二师兄依然是那样嬉笑怒骂,潇洒不羁,因为他满不在乎的神情而并没有多想。 可现在仔细看来,二师兄不仅脸上的皱纹增多了,连刚刚长出来的一寸高的头发都有许多白发,并且,经过别马峡谷和西南古道两场战役,除了一风之外,火猴是整个风吼军最吃力最危险也最心累的参战者,他灰暗的脸色现在看来都是令人心疼的,看着火猴,秀姑心中一阵难过,眼中晶莹闪烁,似有泪意。 本倩当然也是聪颖至极的女孩,虽然不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但她顿时明白事情的不对劲,打趣道:“我就觉得火猴师兄比之前英俊多了,那个时候,除了书礼师兄,我最敬佩的可就是火猴师兄啦!” 火猴顿时明了本倩的意图,也顺势接话笑着说道:“我就说嘛!我这小师妹就是喜欢损我,唉,可惜没机会啊,不然我都向换个小师妹算了。” 本倩笑道:“傻师兄,我也是你的师妹呀!” “也是。”火猴得意地摇头晃脑,说道:“小师妹,你可小心了,你在师兄心中的地位马上不保了!” 秀姑依旧白了他一眼。 而本倩不知道的是,此时在火猴和秀姑的心中,都非常敏锐地感知到本倩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怪异黑暗的气息。即便她有意隐藏,但是如何能瞒得过火猴和秀姑这等出色的人物,只不过他们俩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而已。 听着他们的谈话,小芙蝶却默默地离开了他们,这几个师兄妹并未注意到,还在身后兴高采烈地谈论着。 可小芙蝶的心中除了温暖和感动,却也生出了一丝酸楚。 刚才他们一来一回的交谈,她都看入眼里,她本身就比他们所有人还要更加成熟,同时身为女人的敏感,让她也非常清楚他们之间互相传递慰藉的招式,这种互相为对方着想,而隐藏自己伤痛的老掉牙的招数。 就是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在他们之间传递着非常暖心的情感,因为他们真诚,也因为他们真挚。 不知不觉,小芙蝶就走到了远离战场之处,从这里借助高耸的地势,眺望遥远的西南州,那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苍绿,已经来到了日落时分,这里的天黑得很晚,但是日落超美,那一轮橘红色的太阳倾洒出进入寒凉之夜前最后的温热,让人感到一种苍茫又摇摇欲坠的凄美。 挽留不住的,只有时光。 即便治好了火猴的伤势,他燃烧过的精血,因此而损耗的寿元却永远无法弥补,对火猴来说,是一种青春的逝去,而对见证这一切的小芙蝶来说,是无法言语的心疼。 她的心原本并没有这么柔软,相反,她喜欢独来独往,和动物打交道,对人的生命的惋惜,这种对时光流逝的喟叹,在遇到火猴和他的师兄弟妹之前,在她是无法想象的。 她之前的世界里只有动物的弱肉强食,所以她才会驱赶兽潮去吞食灾民,灾民和动物,如果都活下去了,为什么偏要让着人呢?谁强谁就能活下去!这是天地法则,尽管这是冰冷的。 直到她遇到了火猴,他们之间至诚而滚热的心让她感受到了人世间另一番美好的风景,也柔软了她冰冷坚硬的心,尤其是在太清门中,火猴展现出来的那股义无反顾的气概和对她的柔情,让她相信了冰冷的天地法则的对面,正是赤诚而热烈的心。 小芙蝶越走越远,却突然发现了前方的一个身影,一个女人的身影,一个苍老的身影。 她并不大想走过去,她停了下来,准备折返。 可就在这时,那个身影敏锐地感知到了身后的异样,回过头来看着她,并向她招了招手。 小芙蝶没有办法,也压抑不住好奇的心,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苍老的女人,但是身上却透露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和本倩身上的气息十分相似。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敢问前辈,为何至此?” 那个老太婆笑了笑,扭过脸来,正是婆雅,她的笑容里充满沧桑,说道:“来看日落啊,毕竟看一天少一天了。” 小芙蝶疑惑地道:“你不觉得遗憾吗?” “不,”婆雅摇摇头,淡淡笑道:“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或许就能见到相见的人了。” “你很想他吗?”小芙蝶问道。 “很想,尤其是今天,更想。”婆雅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就像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虽然她并不如自己那样惊艳绝世,但是同样光彩照,于是再次想起了一些事。 小芙蝶看着她,感觉到她眼神的与众不同,即便是现在出神的眼睛,也似乎有着看透万物的通透和敏锐。 果然,她说道:“你似乎也有心事。” 小芙蝶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她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变得更加暗淡的夕阳,像是自言自语地轻轻说道:“珍惜每一刻吧,你永远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见到他的脸庞。” 小芙蝶惊奇从未见过面的她一下子便看穿了自己的内心,但还是不想说话,她对陌生的人,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这是她的本能,就像动物的本能。 所以她也转过头去,一起看着夕阳。 似乎没话可说了,气氛有些尴尬,然而,小芙蝶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陌生的老太婆下面的话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会影响她的一生! 她看着夕阳,淡淡地说道:“你是星宿神兽吧,还有一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短发行者,像是融合了神阙。” ——“我知道神阙融合之法。” ——“我可以教给你们。” 第四百一十九章 传奇人物 小芙蝶兴奋地带着婆雅去找火猴,在一处军帐中找到了他,一风和其他人都去西南古道后的措轮寺去寻找《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了,他因为伤势比所有人都重,所以在军中休息疗伤。 但是当火猴听到婆雅拥有神阙融合之法时,哪里像一个受重伤之人,眼睛发光,脸上因兴奋而显得格外殷红,并且马上拿出火牙,强撑着伤势把小珠再次召唤出来了。 婆雅在一旁看着火猴的动作,眼神闪烁,心道,这一风旁边的人物还真都不是一般人,原来所罗门还想着派遣萧季和羽罗就能抓住一风,之前的机缘巧合,让他们没有成功,现在如果再继续这种想法,那真是可笑了,他们现在这群人,已经成为了大武国的传奇,想要从他们手中夺走一风,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此也好,这火猴身为星宿神兽,资质上乘,又同修佛道,兼容并蓄,将神阙融合之法教给他们,必定会使他们更加强大。他们强大了,就能更好地保护好本倩,自己寿元将尽,是不可能一直呆在本倩身旁的,自己已经将她母亲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自己的使命也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更何况,神阙融合之法虽然是偷天换日的秘密修炼法门,但不论如何,它都是属于星宿神兽们的,如此一来,也算是完璧归还吧! 想到这里,婆雅看着他们激动的三人,淡淡说道:“你们不要过于激动,我虽然会神阙融合之法,但其也有很大的瑕疵。” 小芙蝶原本兴奋的脸迅速冷了下去。她原本就对这个不熟悉的人充满戒备,尤其是其一眼就看透了她星宿神兽的身份,但是这人说出来的话实在太过吸引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这个时候她突然反口,让小芙蝶感到被戏弄了,冷冷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捉弄我们?”说着一柄紫色骨刺出现在她的手中,随时准备刺向对面的女人。 火猴和小珠也冷静下来,他们也感到这件事过于巧合和蹊跷,暗暗起了防备之心,眼睛直直地盯牢她。 婆雅苦笑着微微摇头,毫不在意他们的警惕举动,淡淡说道:“老太婆我是本倩的小姨,但另一个身份恐怕会吓到你们,我乃是所罗门圣主手下第一大修罗,绝艳修罗王婆雅!” 听到婆雅的介绍,火猴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婆雅看着他们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自嘲道:“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现在拿出镜子,说出这句话我自己都会感到好笑和羞愧。不过,那是你们没福气,没能见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正最美丽的女人,这一点,你们丝毫不用怀疑。” 火猴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说道:“我刚才见过你保护一风和本倩,你是和本倩一起来的,我想相信本倩。” 小芙蝶和小珠都微微直起身子,放下了手掌和武器。 婆雅点了点头,说道:“我下一个身份,就和你们有关了。我年轻时候,一直跟随着一位比丘尼,她的名字不能告诉你们,但是她的身份可以,她就是本倩的母亲,也是上一代佛子!” 火猴三人惊愕地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上一代佛子会出现在他们的同时代,并且是个女佛徒、比丘尼! 两个佛子相隔这么近,即便是在大武国的佛道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佛道正统认定的佛子,就只有两个,那就是功德果和帝释根,他们创造了佛道的最强大也最基础的佛门修炼功法,尤其是帝释根,迦南无念经的创造让所有拥有修炼资质的佛僧找到了修炼的法门,大可以说,是他开辟了这个世界佛道的修炼天地! 功德果也创造了震惊世界的功法,是对佛道修炼天地另一条路途的探索,可惜后继无人,没有人能够跟上他的步伐,直至一风的出现。 从他们之后,大武国佛道日渐鼎盛,并未有大灾大难,反而成为了大武国三教之一,修炼之道的擎天巨擘。理所当然的,上天佛界也就不再,也没有必要派遣佛子前来为大武佛道锦上添花。 所以后来虽然不知到底是否有佛子,因为佛道惊才绝艳之辈也颇多,甚至其中顺利飞升成佛的也大有人在,但佛道正统对他们是否为佛子的身份大有争议,或许是,或许不是,这是天机,用佛道之语,那就是,不可说。 而现在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并且还得知这位女佛子生下了一个女儿,恰恰就是本倩,这连环的秘密和巧合,怎能让他们不感到惊讶? 婆雅等他们缓和下来,才慢慢说道:“其他具体的细节你们就没必要知道了,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位女佛子凭借超凡的领悟力,破解并拼凑出了神阙融合之法。但很可惜,她所知道的,只是阳半神阙融合之法。” 听到这里,小芙蝶和火猴对视一眼,他们这才真正相信婆雅知晓神阙融合之法,因为他们在太清门的无极阁中,也是第一次听闻神阙融合法门分为阴阳两半,阳半在龙神之处,阴半就在太清门的洞灵星斗阵图中。而眼前的婆雅并未经他们提醒,就直接说出了此关窍,必定不是装腔作势。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失望,一般的神阙融合之法,对于他们有多大的帮助,现在还未可知。 见到他们失望的神情,婆雅冷冷道:“你们不要太贪心,神阙融合法门乃是大武国的核心机密,是魏氏皇族严防死守了上千年的秘密,你们以为会如此轻易得到吗?” 火猴点点头,说道:“前辈说的是,的确是我们过于着急了。” 婆雅淡淡道:“并且我告诉你们,这阳半的神阙融合之法还不能直接拿过来用,因为它和另外一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并非一点即透的,其深奥驳杂,超过了你们的想象。” 这时,小珠回道:“谢前辈提点,晚辈在研究这法门时,也隐隐感觉到还有另外一半的存在,若是不能合在一起研究,那真的是无底深渊,怎么也爬不上去的。” 婆雅闻言,眼神顿时一变,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手里还有阴半的法门?” 火猴点头,说道:“既然前辈悉心相告,晚辈们自然不敢隐瞒,晚辈在机缘巧合之下,从太清门拿到了一幅星斗阵图,阴半融合之法就在其中,不过晚辈们资质愚钝,尚未领悟参透。” “哦?”婆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道:“机缘巧合?哪来这么多机缘,严归真怕是要跳脚了吧?哈哈。” 火猴嘿嘿一笑,说道:“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追杀过我们,不过幸好晚辈们跑得快。” 婆雅脸色一肃,说道:“你们还年轻,不懂利益深重,必有腥风血雨。严归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他要真的动手,你们是跑不掉的,现在他或许只是不宜大张旗鼓,也许他的后手很快就会到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你们再想逃,可没那么容易了。” 火猴顿时心中一凛,他并没有告诉她偷听之事,但她一下子猜出来严归真对于他们偷听秘密后也是投鼠忌器的形势,断定严归真不敢放肆招摇追杀他们,这女人的心机和敏锐的判断力,实在不容小觑,并且看样子对严归真十分熟悉,不愧是所罗门的二号传奇人物。并且她还在伴随上任佛子多年,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还拥有广博深厚的只是阅历,她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如果萧季知道了火猴这个想法,肯定大为赞许,萧季可谓是知识广博了,但是在因“知道了太多”而被太清门囚禁的婆雅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婆雅盯着火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 火猴心中讶异之感更加浓厚。 不过婆雅并未点破,而是继续说道:“你们也不用太过失望,我虽然只拥有不能直接拿来用的阳半,而你们的阴半参悟不透,但这并不代表就陷入死局了。不得不说,本倩的母亲身为佛子的超凡领悟力,足以震惊世间,她竟然从阳半中察觉到还有阴半,并且找到了两者之间的关键联系!” 第四百二十章 苍白正义 听到婆雅的这句话,火猴三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婆雅并未再卖关子,而是娓娓道来:“道门的修炼,向来崇尚大道至简,鸿蒙初辟,万物分阴阳。星辰之术,星术神通,向来是道门的修炼阵地。譬如你们二十八星宿神兽,和对应的星辰,都可以分阴阳。二十八星宿分为七系,日月金木水火土,神阙也是如此,分为七系神阙,虽然不知道你们拥有了多少神阙,不过也离不开阴阳二字。” 火猴暗暗点头,说道:“前辈见识广博,实在令晚辈汗颜。” 婆雅罢了罢手,说道:“我不过也是拾人牙慧,真正厉害的是本倩之母,所以我也更加期待一风的成长,他们的确是人中龙凤,不可估量。” 她赞叹了一番,继续说道:“神阙融合之法,说到底,也和阴阳二字分割不开。除了日为太阳,月为太阴,五行也和阴阳关系匪浅,并且十分繁杂。因为五行,不是简简单单的对应着阴阳,非此即彼,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珠全神贯注地听着婆雅的话,他修炼至今,痴迷于研究功法,她所说的话,句句点入了他的心中,让他开始拨开心中的迷雾。 婆雅看了一眼小珠,说道:“金,乃是阳消阴长,木,乃是阴消阳长,水,乃是太阴至极,火,乃是太阳之极,土,乃是阴阳平衡。五行如此,神阙如此。因此我这里的阳半神阙融合之法,如果能够借助这种阴阳联系,不但能够牵引出阴半的神阙融合法门,并且可以尝试着阴阳归一,一统此道!” 火猴三人顿时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眼中放光,火猴拽着小芙蝶和小珠的手,激动不已。 婆雅不禁失笑,笑道:“你们还是先别激动。我不是故意打击你们,但是依然要和你们说清楚,刚刚只是这个融合法门大的纲要,其中细节万万千千,反反复复,颠颠倒倒,是需要大量的术数来进行计算的。刚才你们说阴半还暗藏在星斗阵图之中,这又牵涉到二十八颗星辰运行规律的运算,结合五行及阴阳算术,这其中的算法何止万千。 “道门想来精于此道,术数之道极强,所以他们的星术神通有着厚重而精深的师门传承,经过无数道门先人的无数尝试和艰辛实践,才能取沧海一粟,就这,就已经能够让太清门傲立凡世,成为千年大派。 “所以,仅仅凭借你们三个,要想讲神阙融合之法参透领悟,且阴阳相济,任重而道远啊!不要太过喜形于色了。” 小珠点点头,依然十分高兴地说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心中也是如此想,但还是很高兴,因为我们拿到阵图之后,一筹莫展,今日总算得其纲要,可以算是终于熬出头了。并且,前段时间,密州的神僧教会了我们密印神通,这种神通也是牵涉道星辰术数,也算是给我们打了一定的基础,我相信在此基础上,能够逐步地解决刚才晚辈说的难题。 “更何况,我们并非一无所有,除了刚才所说,我们还有三种神阙在身,这是太清门那些先人所不具备的优势,有了神阙在身,我们可以多做尝试,尽量实践,晚辈觉得,这是胜过那些道门先人纸上谈兵的。” 听闻此言,婆雅也非常惊讶,原来她虽知他们拥有神阙,却并未深入思考过,此时经过小珠一提醒,加上小珠的研究之道和密州佛僧的密印神通,突然发现他们三人竟然确实有如此多的优势,也替他们高兴,不禁点头赞许道:“或许,按照你们佛门的说法,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也是命数罢!” ······ 措轮寺前。 一风看着满目疮痍的措轮寺,想象着它并未被摧毁之前的巍峨宏伟,那高耸的殿宇、精美的雕饰、飞舞的经幡等等,那该是多么恢弘和绚丽,那是佛道在大武国西南角落盛开的一朵充分享受日光照拂的美丽花朵,那是无数佛道先辈的心血和无数劳动人们的伟大杰作,。 然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焦土,破碎的屋檐和多彩的雕饰,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的神殿,被浓烟熏黑的佛像,散落在各处的破瓦碎片,和掩埋在其中的佛僧的尸体。 佛僧们的尸体就在这里腐烂,引起大片的苍蝇如同蜂涌,乌黑得如同一团令人作呕的毒云,天上一群群食腐的鸟禽挥之不去,在天空盘旋,如同地狱恶魔般嚎叫着,让他们离开,让它们进食,在别人眼里曾经是佛道鲜活的生命,在它们眼中不过是一堆可口的食材。 一风见到此情此景,将之前战场上杀戮的懊悔和愧疚抛入九霄云外,生命是如此的残酷,战场上更加是腥风血雨。 此刻他已经不想去争辩他率领风吼军反抗武帝灭法战争的正义性,因为在逼入绝路的他们面前,在生命如风中残烛朝不保夕的生死抉择面前,所谓的正义显得尤为苍白。 人之所以为人,是其对生命的重视和珍惜,是除了满足口腹之欲之外,对生命意义的思考。 而此时,一风感受不到这一切,他不知道灭法战争死了多少佛僧,同样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大武军团战士,他们都是生命,他对死去的他们一视同仁。 但是,他依然不能退后,因为退后,武帝会趁势追击,在崔铭的煽惑下,将灭法进行到底,会有更多佛僧惨死倒下,所以他只能前进,即便前面还有更多新的死亡在等待着他。 他的师父说的对,当人见证了第一次死亡,便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生死的勇气。 他唯一的想法,也是最想做的,那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武国灭法战争,怜悯、悲伤、难过、愧疚,等等,等等,在战争面前,矫情有余,却于事无补。 能够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解决问题。 要想真正减少死亡,那就只能尽快结束战争。 本倩站在一风身旁,她隐隐能够感觉出一风心中情绪剧烈的起伏,任何人看到此情此景,都不会比一风感受得更加深刻,因为他就是从这条道路上,筚路蓝缕而来,也是他拯救佛道的一次巨大打击,这么多次战役,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依然没法阻挡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无助和痛苦了。 本倩拉着一风的手,心疼不已,他的手上已经满是焦黑的佛像的伤疤和烙印,刚才在西南古道战场上,和在措轮寺的上空,一风再一次拿出了金色法螺,进行了无人能懂的仪式。虽然不懂,但本倩知道,那是一风对于生命逝去的最大尊重。 一阵乱响,刘毅从措轮寺左边倒塌的房子里钻出来,走到一风身边,对他摇了摇头,右边沐朶法王也带人走了出来,同样对他摇了摇头,中间巨大的破碎的石板路上,秀姑迎面向他走来,一风紧紧地盯着她,但她依然是摇头。 一风失望地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没找到就没找到吧,或许这也是命数吧。”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即将没入黑暗的夜色,和天边依然出现的点点星光,他不知道这上面的神佛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看着他,是戏谑,嘲讽,还是可怜,悲悯? 正当他想迈步离开时,突然看到了旁边一具看样子是州境军团战士的尸体,尸体的头埋在了黄土碎瓦中,但是胸膛漏了出来,黑色的衣袍上似乎有一点光芒在闪动,一风迅速走上前去,从他的胸口衣裳处将发着光的物品抽出来,却是两本经书,包着金边,非常精致,但是上面的字迹复杂,并不是大武国通用的文字,非常难懂。 这时沐朶法王走过来一看,惊喜异常:“佛子,这就是《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速之军 回到风吼军中,已完全入夜。 一风和他的师兄姐一干人都在军帐之中,商议战事。 一风等人几乎将措轮寺翻转过来寻找一番之后,居然在攻击和摧毁措轮寺的州境军团战士的尸体上找到了这两本经书,不知道是这战士因贪婪之心看上了包裹着经书的金边,还是这两个州境的军团战士同样是向佛之心未褪,而有意珍藏这佛经,但总的看来,都像是上天的再一次的讽刺,以毁寺之人身怀佛经而结束这番苦寻。 不论如何,结果是好的,这两本经书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平常的佛经,多满法王告诉一风,在西南州和密州的佛寺里,向来就有将珍贵的佛经包上金边收藏的惯例,所以这两本经书虽然被包上了金边,看上去十分精致珍惜,但在两州的佛僧眼里,也不过平常。甚至在一些高僧眼中,这本经书还是被怀疑是伪经,颠三倒四的经文,乱七八糟的佛经故事,都让他们瞧不上。 可是,在一风的眼中,这两本经书就是无可替代的宝贝,这是功德果创立静心寂灭功之后,将功法隐藏在其中的重要载体。虽然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反复翻看过几回,也看不出头绪,但是只要今晚将其带入金色法螺的须弥空间中,让鹿师兄好好看一下,帮自己解析出其中暗藏的关窍,与他现在修行的静心寂灭功功法开篇印证,必定能够产生奇妙的结果。 并且,回到军中之后,得知火猴他们几个的好消息,更是让一风十分高兴,总算在这场战役之后收获了一点好消息,也算没有白来密州一趟。 火猴战力的提升,可以说是关系到整个风吼军的大事。因为他的新修炼的融合唤灵术和控灵术的西南州灵法,能够很大程度上在战场上让风吼军如虎添翼,在关键时刻能够作为奇兵之法来使用。 但是,听到一个个战损的消息传来时,军帐中的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西南古道战役,风吼军战死僧兵两万余,这让原本兵力就不足的风吼军雪上加霜,但好在这次战役他们是胜利的一方,在大混战中,风吼军凭借极强的韧性,斩杀了将近四万的大武军团战士,并且俘虏了四万多人,最后逃散者,只有一万多人。 根据情报,两州的牧使都相继逃往了君州境内,而剩余的逃散者则逃往了西北的雷州。这就可以肯定,短时间内,两州军团和大武军团是没有办法再次发起大规模的袭击。 这次风吼军俘获的,还有大量的粮食补给和物资,包括火炮营的火炮,和数千重甲骑兵及战马,这会让风吼军的兵力更上一层楼。 但问题同时也出现了,这些俘获的士兵并非是风吼军最核心的以佛僧为主力的战斗力量,他们之前上战场,凭借的是大多数佛僧坚定的道心,和以身殉道的精神觉悟,如果掺杂了其他力量,会不会影响风吼军的军心?如果将他们放归家乡,那么会不会再次被州境军团招纳,重新上战场? 一风把问题交给刘毅,但刘毅也回复说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场灭法战争的特殊性,让很多事情都不能以之前的战争相比较,很多战场的经验也无法运用妥当,只能暂时收编,成为风吼军的相对比较独立的一部分。 好在,刘毅把事情交代下去之后,浑鉴和真吾等万僧众前来回复,说大多数的俘虏都主动表示,愿意和风吼军共生死,同进退。 听闻此言,一风也不得不感慨,这两州的佛道深入人心。 之前战场上,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战士都是猗啸在西南古道重新招募和整合的。但是他们上阵杀敌的军心就远远不如风吼军,甚至连龙武军团都不如。原因就是这两州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佛道的影响,正林曾说过,这两州的人们十之八九都是佛道门徒,只是信奉和修持的方式没有那么明显,更加多样一点。 现在向风吼军投降的俘虏中,多数是佛道的信奉者,这也相当程度上缓和了风吼军整编所面临的问题,眼下一风等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正在众人继续在讨论各种战事细节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是专门负责传讯的僧兵。 他一进来,还没来得及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就急切禀报道:“风将军,军团之外有一队兵马赶来,看样子是大武军团的军队,却并未开展攻击,让我等通报说要风将军和刘毅将军还有秀姑前辈前去会面。” 一风等人十分疑惑,猜不透是什么情况,但是事情是非一风出面不可了。 于是众人纷纷出军帐,朝着驻扎的营地外面走去。 远远的,一风便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正是前一段时间奉太子之命来追杀小师姐的那个亲兵卫统领,班扎! 班扎坐在马上,身后是直接从君州西南段的官道中奔驰而来的左神威军团,共五千人,都是轻骑兵,并且全都佩带了千机弩,个个身材魁伟,身手矫健,威风凛凛,是左神威军团的顶尖战力,更何况,班扎后面还跟着十来位牙将,也是神威军团出类拔萃的修炼强者。 这样的一支军队,即便在今日的风吼军中冲杀一个来回,也绰绰有余。 来者不善啊!一风心中道。 但他并未多想,既然他们并未发动攻击,而是叫人出来商议,那么事情便还有缓和的余地。 其实班扎心中也是鼓槌乱敲,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奇怪,一是因为太子奇怪的命令,二是太子在刘毅逃走之后,将神威军的将领都换了一遍,班诺替代了瞿峡原来的位置,成为了右神威军团的主将,可是不知为何,在前段时间,太子突然把他的大哥给软禁了,君州城内的形势也是风云变幻,如今是更加让人难以猜透。 就这样,一风还没有走到班扎的军前,就被他叫住:“除了一风和刘毅秀姑,其他人止步,退散!” 一风停住脚步,正在犹豫要不要按照他说的做,因为按之前他们的做法,很可能这一次会对小师姐造成危险。他凡事都可以迁就,唯独遇上小师姐的事,却总是犹豫不决,战场上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遇到这么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他首先考虑的是小师姐的安全。 这么多张千机弩,还有十几位顶尖修炼强者,一旦发生冲突,后果根本无法预料。 更何况,现在是刚刚打完一场大战,大武军团溃败,难保他们不会同气连枝,拿一风他们开刀出气。 旁边的秀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嫣然一笑,说道:“一风,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既然太子派兵前来,肯定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我们也不要太过僵持了,反而让太子的好意落了空。” 一风看着她,正如之前他心中所想,这个此时变得更加鲜艳出挑、更加端重大气,也因为军旅的磨炼显得更加英气逼人气质飒爽的小师姐,的确是这一场战役的大功臣,要不是她的刺马战车给予虎啸骑兵重创,那么战场的结果也许就要改写了,便是是胜利,也远不止现在这点战损。 她的心思细腻和用心体贴,成为风吼军安心在前方作战的底气,她展现出来的温柔贤淑,也折服了很多风吼军僧兵。一风就曾不止一次地在风吼军僧兵们的口中听到他们夸奖小师姐的话,这让他颇为高兴和欣慰。 这件事原本就是关于她隐晦难言的身世,难得她可以放下其中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血脉关系,选择光明磊落地面对,那就一起正大光明地面对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身为小师姐兄长的太子,在对待小师姐的事情上,是杀是剐,是宽容慈爱,还是冷血追杀! 第四百二十二章 拒绝表态 西南古道,一片辽阔的草原之上。 班扎和一风,还有刘毅和秀姑已经离开军队很远了,神威军团的那五千兵马都在远方休整,而本倩火猴等人也在远方关注着他们。 原本本倩因为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全,一定要跟着他,但是一风在她耳边说明了利害之后,她便没有在坚持,她虽然关心一风,却也不愿意让他为难。 更何况,虽然她不清楚太子为何要追杀秀姑,但这件事,只能让秀姑他们自己来面对。 然而,他们这些人包括一风,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本倩父亲作为魏氏皇子,她自身也是属于魏氏皇族三大铁律诛杀之人,如果她现在知晓了这一切,那么今后的结局也许就不一样了。 或许,这才是宿命真正的玩笑吧。 眼下,班扎看了身后的神威军团一眼,停下了脚步,笑着对他们说道:“大家也别这么严肃,我和你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尤其是和刘将军,那是并肩保护太子多年,虽然交道不是特别多,但是毕竟共事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 一风心中讶异他性情转变之快,之前在西南州的溪谷中,还是对他们喊打喊杀的,现在居然毫不脸红地叙起旧了,想是在太子身边待久了,权变之道也已经驾轻就熟了。 不过,既然他放下了面子,那自然不好驳回,于是一风说道:“劳驾班将军跋涉往返,实在过意不去。不知道这段日子,太子是否安康无恙?” 班扎点头笑道:“太子一向还好。不过性情也有些转变。想来也是,刘将军最清楚不过了,太子从小就被确立为武帝继位者,受尽了千般宠爱,万般尊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百官爱戴,将校景从。但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佛道灭法战争,却将本身牵涉佛道颇深的太子,置于尴尬的境地,在朝廷之上,他也是第一次遭到了嘲讽、冷落,甚至谩骂。” 一风说道:“即便如此,太子地位尊荣,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谩骂他?” 班扎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朝廷之上,有一帮专门找人茬的言官,他们看不惯的事情就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并且说的很大声,毫无顾忌,甚至连武帝的脸面都不看。” “哦?”一风对朝廷之内的事并不熟悉,疑惑地道:“他们不怕死吗?” 班扎笑着摇头,说道:“佛子,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另类的尊荣,是一种可以让他们名留史册的捷径,他们被儒家某部分言论的禁锢,以读书之人名留青史为最顶级的礼遇,而他们将不畏强权被斩杀视作此途径中难得的机遇,更让他们热血沸腾,前仆后继。” 一风点了点头,记起来在君州城之时,那些御史大夫等等官吏,在大武帝宫南门不顾一切地进谏之事,那个时候,太子魏晃也曾提到过这种事。 班扎继续道:“在经过了这种风波之后,一个人想要不改变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刘将军······” 说到这的时候,他拿眼睛看着刘毅。 刘毅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班扎才说道:“尤其是刘将军和七公主私奔后,太子的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之前的平易近人变得十分冷淡,并且刻意疏远了许多原本和他亲近之人。我有很多次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说已经没有了可信之人,表情十分伤感。” 刘毅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沉默下去。秀姑悄悄地伸出手,牵着他的手,刘毅对她微微摇头,苦笑了一下。 一风则想得更远,他现在知道武帝为什么疑心病那么严重。本来改革佛道也是一风想看到的,但是武帝在推行之时,佛道愈演愈烈的反抗触动了武帝的逆鳞,于是他认为佛道的势力已经对他产生了威胁,并且不服从他的命令,竟敢奋起反抗,誓要斩草除根,所以才开启了这一场规模宏大轰轰烈烈的佛道灭法战争。 原来这种疑心病,是魏氏皇族的专属。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背负很多东西,当那些喜爱的东西失去,而失去的东西无可挽回的时候,他们便会怀疑人生,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 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所以失去的也会比别人多,疑心自然就比任何人都要重。 从太子的言行上来看,这种疑心只会越来越重,并且在他登基的那一刻达到顶峰,这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命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一风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暂时从脑子里抖到心底,掩埋起来,他看着班扎,将他此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句话问了出来:“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之前我和你说的事,你和太子禀报了之后,太子是什么态度?” 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之前从南宗寺了弘大师圆寂之前确立计划开始,到云州青萍镇之战再到西南州别马峡谷之战、密州西南古道之战,从始至终,他都是朝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前进的。 可其中最关键的是,这个目标并不是钉死不动的,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来配合,如果没有他的认可和配合,那么这一场佛道灭法战争,则会陷入更艰难的境地,而一风也会面临尴尬的抉择。 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那么他就只能选择继续率领佛道战胜大武军团,然后逼迫武帝退位,让太子继位。 可难点在于,这就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了,太子的不支持和不配合,势必让主导这场逼宫大戏的一风陷入被动,到时候会有更多不确定的因素,随时都能让谋划好的一切毁于一旦。 不过一风这一次确实想多了,面对近在咫尺的至高无上的皇位,有人在背后推自己一把,并且还宣称不要自己负责任,所有后果由背后推动之人全部承担,到这种境地,难道还不会顺水推舟,顺势就坐了上去?还等什么? 当班扎告诉魏晃这件事的时候,魏晃就是这么想的。 但和其他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欣喜若狂不同,他比所有人都想得更深一层——他拒绝表态。 魏晃作为这个计划的主要人物,他的想法必定会与众不同。在他的心中,眼下的局势,不论是君州城内朝廷的局势,还是大武国各州境的战局,都和一风初来君州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大多数人因为武帝的金龙令,而执行坚决的屠杀政策。其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佛道,朝廷内百官的态度也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战局的僵持更是让支持和反对这场战争的声音开始出现两极分化的苗头,现在紧紧是因为武帝魏宇的强势独裁而被压抑,那些不知死活的言官监察,看到佛道佛僧被如此大规模残杀,也开始产生恻隐之心,动摇风向,认为此举有违仁道和中庸之道,并增加上言进谏的次数。 总的来说,对于歼灭佛道,大武国朝廷并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各种声音出现,形势现在暂无法明了。自己虽然支持佛道,但是上次与他的父皇魏宇谈心之后,除了告诉他魏氏皇族的三大铁律,魏宇也将坚决歼灭佛道的理由已经全盘托出,并半威胁半警醒地暗示他,不要做违逆之举。 在君州城内为宝相寺拖延时间的事件已经让父皇大为不满,眼下形势更加复杂,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既然事情的发展还远还没有眉目之时,贸然表态,若是泄露给武帝魏宇了,即将被逼宫的他会怎么想?又会有什么举措?会产生什么后果? 并且,如此一来,一风等人倘若战败了会怎么样?他若是不表态,一风他们战败之后,完全可以称他们自作自受,到头来,他只要耐心等待,那么武帝座下的皇位还是自己的。如果表态支持,难免他们计划破灭之后,不会将他拖入泥潭,以此要挟或者乞求他去给他们寻找一条活路。 谁能够肯定一风这些人能够取得成功? 所以,拒绝表态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自己不择手段地顺利登基,才是真正做出有力的决策,现在不论说什么,权柄在魏宇手里,做任何表态都无济于事。 不得不说,太子就是太子,能在这个位置纹丝不动地呆了这么多年,对于权谋之道也是运用自如,积累颇深。眼见了有人将好事送上门来,他虽心动,但是绝不会因此胡乱许诺。这份定力和忍耐力,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而班扎就是带着太子魏晃的这么复杂深奥,却又意蕴不明的情感而下达的命令,星夜兼程,赶过来会见一风。 这样的命令,是什么样的呢?一风听了,又会做如何感想呢? 第 四百二十三章 命令之因 其实说起来很复杂,但其实班扎接到的太子的命令很简单。 听到一风如此问,班扎意味深长地说出太子的两道指令:“第一,从现在开始,严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若有任何已知者泄露,殿下将不顾一切将其诛杀。第二,将秀姑和刘毅带回君州境内,太子的秘密之所看押,严禁与任何人接触。” 一风和秀姑及刘毅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太子是这样的回复,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一风紧急追问道:“班首领,太子是什么意思?他对这个计划是否支持?为什么要将小师姐和刘将军囚禁?魏晃意欲何为?!” “放肆!”班扎怒道:“太子殿下的名字也是你等随意称呼的吗?” 一风脸色未变,紧紧地盯着班扎。 班扎也将目光直射一风的眼睛,两个人分别释放出强大的威势,气氛顿时变得僵持,骤然紧张起来。远处正在休整的神威军团骑兵也分明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对劲,顿时安静了下来,骑兵抓紧了战马的缰绳,手臂上的千机弩也微微抬起,只待班扎一声令下,边火速上马备战。 在经过最初的愕然之后,刘毅和秀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尤其是刘毅,他作为太子从小的伴当,对魏晃十分了解,即便是他经历了朝廷决定佛道灭法之战的初期的风波,变得不一样了,但是本质应该并未多大变化。 想到这里,刘毅上前一步,向一风说道:“一风,别激动,班首领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并且,我大概明白了殿下的这两道命令,是什么意思。” 一风顿时收敛气息,看向刘毅,班扎同时也将威势散去,心中暗暗吃惊,这一风看起来年纪不大,且还是佛门的玉乘境界,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息,直逼身为第三境界强者的他? 如果班扎知道这还仅仅是一风平常的状态,若是到了战斗状态,他燃起黑莲虚影瞳中溢散出的修罗魔力,直达极其恐怖的境界,不知道班扎又是如何想法。 刘毅皱着眉头,神情沉郁,秀姑上来拉住他的手,一风的心中一沉。 刘毅却并未观察到一风的表情,缓缓说道:“以我对殿下的了解,他对佛道应该是支持的。不是说他从小在北宗寺长大,而笃信佛道,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过理想,和幼稚。北宗寺那些惯于溜须拍马和谄媚献宠的佛僧,也无法感化真正地感化殿下。” 一风顿时想起了北宗寺的住持和那些长老的面孔,当初在君州城,确实没有见到他们身上有佛家高僧的大气风范,只有沉溺政治操纵的趋利之心,这些北宗寺顶层的人物如此,底下的弟子佛徒是何面貌,可想而知。 刘毅继续说道:“佛道也是以太子为荣,这个是大武国所有州境的佛僧都知道的事实,不论这是可以营造出来的,还是太子真心为佛道着想,只要是所有佛僧看上去都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了。这个事实现在看来是殿下的包袱,殿下前期也是因此被嘲讽冷落的,但是从长远看来,这未必不是他的臂力。因为火猴所说的太清门,和崔铭所代表的圣书院势力,可都不是善茬,只有佛道成为殿下的臂膀,才能在之后的更长日子里,站稳脚跟,坐稳位置。” 班扎微微点头,说道:“不愧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虽然这种想法听起来,有几分将殿下推入老谋深算之辈中的意思,但所说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一风倒闭班扎更加明白刘毅的意思,因为班扎并不知道,火猴所说的太清门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太清门在魏氏皇族的影响下,并非如世人看起来那般同气连枝,真心相待,而是因为武帝的疑心不止而变得犹疑、恐惧,更有些责怪和不甘心,严归真即便心甘情愿地为武帝和龙神燃烧自己的精血和寿元献祭,但是太清门的高层,对魏氏皇族的不满早就开始了。 而崔铭所代表的圣书院势力,原本比佛道更加庞大,否则武帝也不会决定要重新改革设立文武科考制度,平民通过此举当官,成为新的朝廷势力,以此消解圣书院和书家这等传统的士族势力,还把四师兄书礼当做了靶子,成为武帝和崔铭博弈的一颗棋子。 班扎不知道这些,但一风却明白,武帝和崔铭及严归真明白,太子自然也明白,所以大家心照不宣地推动着大武国的暗流,向未知的地带涌去。 刘毅却并未如一风这般纠结深究,只是苦笑道:“班将军,你就别讥讽我了,这些,你不是同样清楚的很吗?比起我经常要代表殿下去边境巡查,参与边境保卫战争,你在殿下的时日算起来比我还多,这些事情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相信你心中是明白的,否则也不会在我走了之后,将左右神威军主将的位置给你们哥俩。神威军的主将,可不是只要能战斗能打仗就能胜任的,权谋之道,不可不察。” 班扎这才笑道:“刘将军客气了,比起你甚至可以和殿下称兄道弟,小弟实在不如。”班扎此刻内心想,要真是刘毅说的这么厉害就好了,大哥班诺也不至于被殿下软禁了。 刘毅自嘲地笑了笑,又说道:“所以,一风,你不必担心殿下的态度,也不必纠结他的表态,就按照你既定的战略走下去就行了。” 一风叹了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将你们两个带走软禁?他难道不知道你的实力?不知道你对我,对风吼军的重要意义和作用?有你和小师姐在一旁协助我,岂不是可以更快地达成目的?更何况,他难道不知道我和小师姐的情感,偏偏要将我们拆散,不会觉得我不答应吗?” 秀姑眼睛饱含深情地看着一风,伸出手拉住一风的手臂,微微摇头,说道:“魏氏皇族是没有亲情的,否则也不会有所谓的三大铁律,也不会不顾血脉亲情狠下心来派人来追杀我。在他们眼中,不杀掉我已经是额外开恩了,是莫大的慈悲善心,哪里顾得上你我从小不肯分离的深厚感情,比起他们,小师弟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一风心头一暖,可偏偏是一股寒意从心底散发出来,溢散到身体四肢,蹿上脊背,让全身感到一股凄清寒冷。 明明是难舍难分的感动,可为何偏偏有一股凄楚呢? 刘毅拉着秀姑的手紧了紧,秀姑回头看去,和他四目相对,眼光流转,如涟漪般荡漾在他们的心间。一风深知这种情感的交流,他也才体会到不久,可是他的心底依然冒出的是冰凉的寒意,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寒意。 这是为什么呢?无人解答。 一风心中很不是滋味。 刘毅将目光投向盯着秀姑的一风,说道:“秀姑和殿下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下达这道命令,原因也更加复杂。首先,因为秀姑的身份十分敏感,如果和其他人接触,难免会有泄露的危险,这样一来,对殿下和秀姑都有好处吧。其次,秀姑虽然或许是永远得不到承认的威势皇族,但毕竟血脉是魏氏的,殿下应该是不允许魏氏之人,对抗魏氏本身吧。这件事,就如同魏氏的隐伤,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更不能让此事在殿下知情的情况下发生。” 一风想起要和秀姑分离,按照太子的想法,更可能是永生都不能见面,心中万分隐痛,不甘地追问道:“为什么?我们这是在为他顺利登基努力,有他的亲妹妹襄助,不就是等同于在帮他自己吗?这也是发挥小师姐真正作用的好事啊,为何要纠结这些面子上的事情?” 刘毅还未回答,班扎抢先说道:“不能,因为如此一来,还是会归结到魏氏之人对抗魏氏皇族的统治,这在殿下看来,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是因此才追杀七公主的,现在形势微变,他依然不能改变之前的想法。魏氏皇族,就应该由魏氏来统治,不容得魏氏内斗,一旦内斗,不论其中有何内情,都能算做造反。你们可知道,‘造反’二字对魏氏皇族,尤其是武帝和殿下这种掌握权柄,至高无上的人心中产生的影响?对你们来说,这是面子上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造反,就是魏氏皇族的逆鳞,视为造反者,必死!七公主如此,佛道如此!你们就乖乖地听殿下的命令,否则,后果自负!”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生离死别 面对班扎的半引导半威胁,一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刘毅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一风,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了。你知道殿下这道命令,还隐藏着什么吗?殿下并非不知道你和秀姑之间的感情,相反,他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清楚。正因为如此,除了刚才我所说的两个原因,其实还暗藏着另外一个原因,只不过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因为这是诛心之论。” 一风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明白,或许这最后一个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 刘毅盯着一风的眼睛,沉声说道:“那就是,你若是成功组织大武国佛道完成了自救,造就了佛道反击的大势,在这个时候,为了避免你不听殿下指挥,即是这种可能性只是万一,也能够完全威胁到殿下,所以······” 刘毅突然中断话语,仰天长叹,神情忧伤,不知是为了他和秀姑,还是为了远在君州城内苦心积虑,步步为营的太子魏晃。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质,一个够分量的人质,一个可以逼迫和要挟我的人质。”一风的眼睛发红,像是拼尽了全力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三人重新陷入了沉默。 一风知道,前两个原因只是魏晃明哲保身的做出的举动,而最后的这个原因才是他真正的重点,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深知魏晃为人的刘毅替他说出来了,刘毅的神伤,或许是因为魏晃真正脱离了之前宽容大度的殿下,成长为了有皇族杀伐决断霸道之气的太子吧! 一风睁着通红的双眼,对班扎怒吼道:“要是我不允许呢?我和小师姐从小就没分开过,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让她像其他亲近的人一般,在我眼前死去。现在虽然没有死,却有可能永远见不到面了,这简直比死还惨,比死更痛苦,我不答应!魏晃能拿我怎么办?!” 一风心中剧痛,他明白如同轻易妥协了,那么这辈子休想再见到小师姐,他不甘心,他不会轻易放弃! 班扎面对着一风的发难,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气势陡然一盛,手臂一挥,远处正在耐心观察的神威军团轻骑兵立即上马,马蹄攒动,它们似乎也闻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打出数个响鼻,在轻寒的夜色中和火把中喷出一股股白气,只等着座上的骑兵发出前进的命令。 火猴等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气氛突然变得如此紧张,他们眼见神威军团骑上了战马,而并非是准备离开,火猴等人也屏声静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论如何,对于火猴来说,只要一风发出信号,后果是什么懒得管,干了再说。 班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论如何他要完成任务,如果一风想要阻止,那么他拼尽身后的数千兵马,也会将刘毅和秀姑带走。实在带不走的,他也将想办法不择手段地抓住秀姑,胁迫一风和刘毅听从他的命令,击败刘毅和一风,他没有办法,但是仅仅是抓住秀姑,那么并非难事,自己身为神威军主将,别让他们将自己小看了! 剑拔弩张,山雨欲来。 “够了!” 一声清脆却有力的喝断,却发自秀姑之口。 秀姑同样眼睛通红,从刚才到现在,听着他们三个分析来分析去,将自己的身世和情感,如同街边菜市贱卖一般吆喝着讨价还价着,沉痛的心早已破裂。 但她并不怪他们,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那么这件事很难有好的结局。 她生气的点在于,一风明明知晓了整个过程,也明白所有的道理,却还是这样纠缠不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风成长为风吼军的绝对领袖以来,第一次慌不择言,也是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感情用事,在枪林箭雨、尸横遍野、腥风血雨那样残酷的战场上,他始终能够保持理智,来面对敌人,对敌人造成恐怖的攻击和伤害,这才是一个佛子,一个立下宏愿拯救佛道,尚有千千万万个佛僧在等待他的救援的佛子,所应该要做的事!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她生气,不仅仅是责怪一风在这一刻丧失了理智的领袖的气概,还是因为她更清楚一风对她的感情,她也同样如此啊,若不是日日夜夜思念着一风,她又何必要怂恿刘毅放下前途无量大将军的身份地位,不顾一切地来找他? 她不仅生气,而且还痛恨,痛恨命运的不公,痛恨宿命的戏谑! 一风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秀姑眼含热泪,口中语言却冰冷:“一风,你要记住,你不再是我的小师弟,你是风吼军的领袖,是要率领万千个活生生的生命,去拯救更多千千万万的生命的天选之人,现在太子的目的和意图已经再明确不过了,他要做的,是要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不能掌控的,也要想办法顺从他的意志。你我,都没有了选择!明白了吗?!” 一风眼中流出眼泪,确实黑红色的,半透明的血泪,他盯着秀姑,泪眼朦胧,像是不敢置信地说道:“小师姐,你是不要我了吗?” 秀姑原本破裂的心哗然碎裂成无数块,每一块的棱角都在割裂她的心,但她拼命不让眼泪流下来,美丽的脸颊因为无法隐藏心中的痛苦而变得铁青,贝齿一咬,狠狠地冰冷地说道:“是,是我不要你了,你要恨,就恨我吧,但是你要答应我,我离开之后,一定要继续率领风吼军前进,去完成你的宏愿,这样,即便你恨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一风却任由血泪滑落,神情木然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这个青梅竹马,十几年如一日照顾他、关爱他、不顾一切维护他的小师姐了,这一切,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他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像是每一个字尖锐地切割着舌尖般地,问道:“是······真的,吗?” 秀姑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滑落了下来,却突然猛地张开:“对,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而且不日我将和刘毅结亲,但不允许你来参加,任何人都不能来参加!” 像一道震撼天地的闷雷,猛地劈在了一风的神魂和心上,心碎裂了一地,无数美好的回忆此刻变成了碎裂的心头一滴滴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心,将他五脏全部割碎,一阵阵像是来自九泉之下红莲业火的极寒笼罩住他全身,他失去了所有知觉,失去了所有感触,像是一块被雷劈中的焦木,浑浑噩噩,神智丧失,道心碎裂,魂魄悠悠荡荡,从他的七窍中,从他木然的眼睛中溢散出来,不知所归······ 远处,像是有心神感应似的,一声剧烈的尖叫传来,却是火猴旁边的玄鸾,火猴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她,喝道:“玄鸾,你想干嘛,想要他们都死吗?” 玄鸾眼泪唰地流出来,语无伦次地哭喊道:“一风哥哥要死了,再不去救他,他真的会死掉的!” 火猴愣住了,他不敢相信,无数次九死一生的劫难,那样的艰难煎熬和痛苦打击都不能将其打败的一风,就要死了?可哭喊着的玄鸾的撕心裂肺,由不得不让他相信,玄鸾一直和一风有一种旁人无法参透和理解的神秘联系,所以,一风真的要死了? 趁着火猴被震惊的这瞬间,玄鸾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般,不顾一切地哭喊着一风的名字,冲了出去。 远处,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风喷出一口鲜血,像一个战场上被利器戳穿胸膛的死人一样,失去了所有气力,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 痛苦梦魇 清晨,青山寺。 一风从睡梦中醒来,刚走到门口,看见二师兄从青萍镇采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寺,还用两串鲜艳欲滴的糖葫芦逗弄着他。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原本躲在门口准备吓他一跳的小师姐秀姑飞快地跑向火猴,从他手里抢过来两串糖葫芦,一风张口喊道:“小师姐,给我一串。” 小师姐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过身来,拿着两串糖葫芦对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到后院去了。 一风正想去追,却背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四师兄书礼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一风,你怎么又这么晚才醒?师父和大师兄去寺外面等三师兄了,就当真没人管你了吗?” 一风感到一阵寒意逼来,低着头委屈地辩解:“四师兄,我······” 书礼却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向了门口。寺门口,师父笛衣法师和大师兄元隐一人搭着三师兄金罗的一条手臂,将他抬了进来,书礼连忙赶过去帮忙,将三师兄抬入了五观堂,一风也想过去,但是大师兄对他说道:“一风,你别过来了,三师兄只是受了外伤,没事的。” 一风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刚想去找跑入后院的小师姐,却突然听到五观堂传来一阵乱响,师父的喊叫和大师兄怒喝同时传出来,书礼师兄大喊道:“是中毒!” 火猴应声跑了出来,却劈头碰到了冲出来的书礼,书礼看见了一风,却急速转头对火猴喊道:“歹人进入了寺中,快去找秀姑还在不在!” 火猴跑入后院,一会儿后院传来火猴惊慌的喊叫声:“不好了,秀姑被歹人掳走了!” 一风此时被轮番的变故震惊得不知所措,只见混乱的寺内人影闪动,蓦然听到了书礼师兄一声大喝:“秀姑被歹人带到后山了!” 一风看见所有师兄和师父都飞向后山,自己心中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想起自己还只是小乘境的佛力境界,全身只有一身蛮力,无法和师兄们一样凌空飞行。 但是,就在他心焦不已之时,一跺脚,身体突然飞了起来,飞到青山寺上空的他惊讶万分,还来不及兴奋高兴,便只见森林覆盖的后山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更有惊声怒吼阵阵传来,他慌忙向那边飞去。 还没等他飞出青山寺寺院,却见一个人冲了出来,一风定睛一看,发现是大师兄元隐,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拦住他,说道:“一风,别去了,不中用的。” 一风焦急地喊道:“大师兄,小师姐被歹人掳走了,你快去救她!” 大师兄没有反应,只是抓着一风的手臂,不断摇着头念叨着:“不中用的,歹人太厉害了,不中用的······” 一风心中急得不知所措,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臂,挣脱了大师兄,却突然见到师父和二师兄火猴从后山森林里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一风手指着后山,急得乱窜,喊道:“师父,师父,小师姐被歹人带走了,快去救他呀!” 可是师父只是紧紧捻住佛珠,不断地念佛,火猴叹着气,不为所动。一风趁机从他的胁下穿过过去,却迎面碰到了书礼师兄,一风急得大叫:“书礼师兄,快去救小师姐!” 书礼师兄一把将他拉住,脸色冰冷,语气也冰冷:“没有用的,他们太厉害了!” 一风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四个,大喊道:“你们骗人,你们不是我的师父师兄,你们看见小师姐遇难,却见死不救!我恨你们!” 书礼师兄冷冷地一甩他的胳膊,冷笑道:“既然你想去救,你就去吧!你想要死,也只能随你自己了!” 师父低头念佛,大师兄摇头晃头念叨着,二师兄叹着气。 一风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往后山森林里钻去,却见一个人冲了出来,一脚把他踹飞。 胸口一阵剧痛的一风飞身倒退回去,却被书礼师兄一手接住,然后往前一摔,道:“你不是想找死吗,去啊!” 被甩向前方的一风来不及心痛,看清了前面踹飞他的是一个身穿火红战甲,手持一杆赤色长枪的大将,他脸色铁青,手臂一挥,赤色长枪轰在他的胸口,让他五脏俱裂,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还没有死,他看到了从后山森林中飞出来一个人,那个人身穿金色蟒袍,手中提着一具尸体,却正是小师姐那幼小的尸体! 这一次一风比所有的轰击都受伤更重,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眼中有东西流下来,却不是眼泪,他手一抹,一股腥臭,流下来的是黑红的血! 他想哭,可是剧烈的伤痛让他口不能言,无法出声,只是奋力地抽泣着,他悬在空中,想要倒下也无法倒下,他回头看去,只见冷漠的师父师兄们用冰冷的目光刺向他,他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和痛苦冲击着他的心脏。 “去,将他的心戳穿!”金色蟒袍的人对火红战甲的大将命令道。 火红战甲大将一步步走向他,在一风吃力地抬起头,想看小师姐的尸体最后一眼的瞬间,一杆赤色长枪从他的前胸而入,钻进他的心脏,刺穿他的胸膛,从他的脊背透出来。 一风没有感到疼痛,当所有疼痛到达顶点的时候,只剩下麻木。 在这麻木之中,一风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冰凉传遍全身,底下红光乍起,他低头一看,青山寺不知什么时候烧了起来,所有的寺院都陷入了火海,身后的四位师父师兄以及重新出现的三师兄金罗落在了熊熊燃烧的青山寺寺院屋顶,他们的僧袍被点燃,身体被烧穿,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冰冷。 他吃力地回过头去,却见金色蟒袍之人和火红战甲之将全身也被火焰点燃,小师姐那幼小的尸体也被熊熊烈火包裹,在这烈火之中,对着一风的小师姐的脸突然在火焰中睁开眼睛,冰冷地射向一风,口中微微地吐出几个字,却如同数支利箭穿透他的心脏。 “记住,一风,是我不要你的。” 一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火焰冲天而起,将他包围,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为什么要这么冷!为什么要抛弃我!! 一风猛地睁开了双眼,黑莲虚影瞳疯狂转动,可眼前一切完全变了样,这是一片荒地,被漆黑的暗夜笼罩着的荒地,本倩、火猴和小芙蝶还有一大堆人将他围住,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他依然还没有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小师姐呢?!她人呢?!我要找她!她在哪里!”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他跏趺而坐的地下有一个极其复杂深邃而诡异的法阵,从法阵中钻出来数条黑色的锁链,将他紧紧捆住,而在身前的对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法阵,坐在法阵之中的,是黑裳小姑娘玄鸾,此刻她紧闭眼睛,身上黑红的火焰燃烧着,表情极其痛苦,却听到了一风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猛地睁开双眼,恨恨地说道:“她死了!” 一风怔住,随即怒气上涌,挣扎着将黑色锁链弄得哗哗作响,脸上青筋暴起,脖子粗张,喉咙怒喊道:“不可能!小师姐没有死!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玄鸾,我命令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玄鸾脸色冰冷,咬牙切齿道:“你就当她死了,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会伤害你的!我早就看到他们在私下里商议了,你不信,你们都不信!非要一风哥哥被她弄死一回才相信是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火猴训诫(新年快乐) 本倩看到一风这副样子,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可是她除了焦急和心痛,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此时泪流满面的她,不知道多想帮他分担,哪怕是要她死,也丝毫不会犹豫。 然而,火猴却一反常态,神情肃穆,对一风厉声道:“一风,你清醒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秀姑虽然没有死,但已经走了,而且不可能回来了,这是事实,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一风抬起头,黑莲虚影瞳疯狂旋转,眼中出现一股异样的血红,盯着火猴。 火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秀姑走了,不止是你心痛,师兄我也十分难受,他们两个走了,不仅对于我们师兄弟,对于风吼军,甚至整个佛道,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是,秀姑临走之前将一切都告诉了我,让我明白,她不愿意你左右为难,也不愿意你陷入这种无止境的牵绊之中。她比你看得透彻,更看得深远,在这样生离死别的关头,她甚至和小蝶交接完风吼军的后勤保障事宜才安心地离开,你应该好好学学,秀姑的深明大义和坚毅果决!她是你最喜爱的小师姐,她更是你的榜样!” 一风眼中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口中不甘心地说道:“可是······” 火猴不顾小芙蝶和本倩的悄悄拉扯,依然斥责道:“没有可是!现在的你,不再是蜷缩在我们身后的小师弟,而是风吼军的将领,是拯救整个佛道的最强大的力量,你要是依然这么执着,这么冥顽不灵,你好好看看你周围的风吼军将领们,看看一个个百僧众、千僧众、万僧众背后千千万万个佛僧,和在战场上在你的带领下浴血奋战牺牲殉道的万千个佛僧的尸体,问问他们,也问问你的心,你这样是否对得起他们,对得起死去的冤魂和英灵?!” 一风随着火猴声色俱厉的呵斥,渐渐把头埋了下去,沉默不语。 在这沉默中,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一风,不仅仅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也担心他的神智和心态,他们从未想到,风吼军的领袖会因此而倒下,却也感慨一风身为佛子,实在忍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煎熬,冲锋陷阵是他冲在最前面,战役结束是他在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黑袍佛僧,身上到底暗藏着与其苦痛煎熬和压力匹敌的多么巨大的力量! 他不应该倒下,他倒下了,势必会引起大武军团报复性地强烈反攻,那时候,恐怕真的所有佛僧都将成为枯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鸾将法阵停了下来,身下那个复杂的黑红色的法阵渐渐没入地下,黑色的锁链也同时从她和一风身上落下,隐入地面中,焚烧着他们两人的黑红火焰也渐渐熄灭,但是,一风却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玄鸾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本倩想冲到一风身边,却被火猴紧紧拽住,她看向火猴,火猴只是对着她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一风。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以为要这么一直等待下去,一些人失望的情绪开始渲染蔓延的时候,一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明亮是因为他让所有人相信,他已经坚强起来了,深邃是因为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更加丰富复杂和浓厚的情感,他把它们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让自己永生不忘,可却不在左右他的神智。 刚才漫长的过程,就是他在用自己的手,生生地在心中抛出一个汩汩冒着鲜血的深坑,将它们埋葬,那样钻心的痛苦,是万人难以承受之重。 但是他扛过来了,并默默地树立了一道墓碑,祭奠这些任何人无法体会并感同身受的逝去的感情。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周围的所有人,看向本倩、火猴、玄鸾、小芙蝶,看向多满法王、沐朶法王、浑鉴、真吾、法通,看向那些百僧众千僧众万僧众,他用他明亮的双眼,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漆黑的夜渐渐褪去,又露出漫天的星辉,风吼军将领们已经安心散去,整顿兵马,抓紧休憩,眼前,只剩下了火猴等人。 看到一风的恢复了状态,玄鸾围着一风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火猴一把把她揪开,说道:“蛮丫头,你是哪来这么多精力啊!刚刚搞完这一套诡异至极的复杂法阵,还跟没事人似的,就应该让你一风哥哥好好管管你!” 玄鸾拔开他的手,扬起脸笑道:“小猴子,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刚才我可是有高人相助的哦!不然就算我知道这个法阵,也没法布置出来,更何况,那里就诡异了?” 火猴对她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那一套又是给一风灌了一碗自己的血,又是拿自己血混着一风的血画个法阵,然后用两种别人碰都不敢碰的业火焚烧自己和一风,还有不明来源的几条散发神秘气息的黑锁链捆住两人,如果这都不算诡异,那说不定所罗门圣主也算是和蔼可亲的老大爷了。 本倩走过去,想要拉住一风的手,一风微微摇头,对火猴说道:“谢谢师兄训诫警醒,师弟惭愧,以后必定会以大局为重。” 这时火猴反而不好意思了,又心疼地说道:“好了,我不过也是按照秀姑教我的说法说出来而已,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十分担心你,不过这野丫头说她保证能救你,所以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你别怪她,也放过自己。” 一风心中一阵酸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默默往前走去,众人忙跟上。 前往君州城的路上。 三匹高头大马走在前面,最左边是班扎,右边是刘毅和秀姑。 一路走来,刘毅这才发现班扎的话是真的多,尤其在这种时候,十分讨人厌,或许是之前在暗中保护太子的职责,让他深深压抑了自己的性格,将攒了一辈子的话都放在今日说出来了。 班扎完全没看到刘毅不悦的脸色,继续说道:“真想不到啊,七公主你真是大气,不愧有魏氏皇族血脉,有殿下杀伐决断的果敢和勇气,佩服,佩服。不过我倒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么深明大义,我可能现在已经成为你们风吼军手下的亡魂了,别的不说,一风肯定会要了我的命!哈哈!” 刘毅实在忍受不了,冷冷地说道:“班首领,要是你再啰嗦,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班扎一愣,随即黑着脸道:“刘将军说笑了,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但班扎我也不是吃素的。” 转头想了一下,他怕两人真的在这半路打起来,只好尴尬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刘将军不愧是冷面杀神,霸气,果然霸气!不过,到了太子的秘密之所可要收敛一点,毕竟怕是有很多年要待在那里,和别人相处的不好,怕是自己也会很难受。” “另外,”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进去了之后,可不要呆了几天,呆不住,就想跑了,我知道要困住你们很难,不过我知道,七公主如此舍身取义,是不会允许这种让太子殿下和风吼军领袖一风为难的事情发生,对吗?” 刘毅冷着脸转过来,眼中释放出一股杀意。他知道班扎这番话明面上是提醒,实际上是威胁,且说这话的技术,并不太高明。 最右边的秀姑一路沉默,听到班扎的这番话,没有丝毫反应。但是班扎转过头来,无视刘毅想杀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低头沉默的秀姑即便不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在班扎以为等不到回复的时候,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 就像一阵若有若无的风,轻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 是无力,无奈,也是无助。 班扎这才咧嘴笑了,他也知道自己说话的技术粗糙,不过凡事,达到目的就行。他继续说道:“你们要结亲的这件事,我会命人传讯给殿下的,虽然是秘密之所,但是东西一应俱全,殿下一定会尽可能地隆重帮你们举行婚典,你们一定可以在那里悠然僻居,安享年华的,我就在这里先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 刘毅和秀姑依然沉默。 班扎却不在意,他勒住缰绳,停下马,抱拳道:“刘将军,七公主,既然话已说完,在下还有任务在身,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后面会由其他人带领你们前往,祝好,再会!” 说着,不等他们回复,调转马头,往身后奔驰而去。 刘毅和秀姑闻言,还未来得及招呼,便见班扎一骑绝尘离开。两人皱着眉头向后看去,班扎突然离去,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只是不知会不会又是太子的秘密命令,而结果,对他们是好,还是坏?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军营异变 经过数天的休整,风吼军终于是从西南古道战役中恢复了过来。 一风现在终于知道刘毅之前为什么要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向浑鉴和真吾他们传授战法战略和分享战争经验了,他似乎在那个时候就预感他和秀姑会离开一风,离开风吼军,所以抓紧时间将自己的作战经验倾囊相授。 幸好,浑鉴和真吾还有新增补的几名万僧众,资质上乘,对于刘毅所说的兵法战略都能够准确理解,并且结合这几场战役的实践和磨合,已经初步成长为了僧兵们的榜样,成为了风吼军最得力的中坚力量。 而小芙蝶和另外一名千僧众联手负责秀姑走后的后勤保障任务,相对来说,也还算妥当,毕竟小芙蝶在战役中要负责为火猴护法,否则火猴的灵法神通无法有效提升风吼军战力。但归根到底,是小芙蝶和他加起来,也不如秀姑那样对后勤物资的调度妥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吃力和需要极其用心的任务,秀姑那样的雷厉风行而又不失温度的体贴的作法,是风吼军后勤保障任务最大的臂助。 现在虽然没有秀姑在的时候那样运转自如,但好在尚无大碍,并且本倩也时常去帮助小芙蝶做参考和出主意,相信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这个方面的工作会逐步好起来的。 这一天夜里,玄鸾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一风正拿着手中的两本经书对着灯苦思,他已经设法将经书给法螺中须弥空间的鹿师兄看过了,但是鹿师兄说这两篇功法隐藏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太深了,即便是破解出来,领悟也会很艰难,并且还要和其他师兄一起研读才有破解的可能,因此尚需时日。 一风虽然感觉到心累,又经过与小师姐生生离散的重挫,心下依然十分难受,但他明白,小师姐说的对,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他必须前进,必须带领风吼军完成自己立下的宏愿,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他也相信,等到那一天,或许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转变,小师姐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也说不定。 所以他在等待鹿师兄他们破解功法完成之前,自己也彻读两本经书,凭借着这段时间来日夜研读的大量经书对着它们埋头苦思,能取得多大进展就多大进展吧。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将要炸了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营寨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地面轰隆作响,不断摇晃,将案几上的灯都打翻了,一风慌忙将火扑面,然后奔出去看什么情况,是不是大武军团派遣新的军团打回来了。 营帐之外,风吼军大乱,他们也明显地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却也摸不清情况,正在不知所措,玄鸾和本倩飞快地回到了一风的旁边,紧接着多满法王和浑鉴真吾等人也迅速来参见一风。 众人朝发生突变的方向看去,只见是火猴宿营的那一顶营帐,冲天的火光将营帐烧穿,小芙蝶正在空中吃力地施展神通功法控制着火势,因此幸好没有波及到其他营帐,否则今晚风吼军就莫名地被大火烧穿了。 一风率领众人急忙赶了过去,一风朝天空大喊道:“小蝶姐,这是怎么回事?火猴师兄呢?” 小芙蝶转头看见是一风等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珠他研究功法取得了一些突破,火猴在试验他的功法之时,突然控制不住灵力,所以发生了意外。” 一风知道她是不好详细说明情况,但依然急问道:“火猴师兄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也难怪一风焦急不已,小师姐秀姑刚刚离开他,火猴师兄可不能再有事了! 小芙蝶在空中喊道:“应该不会有事,我看着呢!放心吧!” 一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揪心地看着那片地方,营帐已经彻底被烧穿,连灰烬都没有看到,就化为了虚无,浑鉴等人已经紧急安排人去将旁边所有的人和物资全部挪走,那片地方一团冲天金红色火焰,仿佛将所有人的眼睛都点燃,众人眼中映着火光,一开始并未觉得,后来才发现眼睛被烧得生疼,许多人不敢再看。 这团冲天的巨大的金红色火焰中,还不断地有龙吟之声传来,高昂嘹亮,震人心魄,同时还有未知的巨大兽吼,伴随着捶打着什么发出“咚隆咚隆”巨响,如同西南古道的战役中那个巨大的虎啸战鼓一般,传到众人的耳朵里,让人魂魄动摇。这下许多人连耳朵也捂上了。 一风和他身后的这些人当然不是普通人,他们并未受多大影响,一风还将灵力灌注到黑莲虚影瞳之中,想要透过金红色火焰看明情况,可即便强大如他,也无法看穿火焰。 就在其他风吼军普通僧兵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金红色火焰发生了变化,从中突然冲出来一物,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佛门“卍”字符,并且随着它升空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上百丈的庞然大物,不断有金红色的火花从上面掉落下来,一风忙命令浑鉴和真吾修炼者将掉落下来的火花打散熄灭,否则这风吼军的营地都要被点燃了。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一风敏锐地感知到,在火焰卍字符出现的一瞬间,天空之上就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越来越近。 这时,站在本倩身旁如同她的影子一般的婆雅轻声讶异道:“是星宿神力!” 一风闻言,仔细看向天空,果然发现有十二颗不同的星辰发出异样明亮的光芒,似乎还越来越靠近,像是在朝着地面坠落一般。 奇怪的是,这十二颗星辰又分为三种不同的颜色,分别为金色、暗红色和紫色,每种颜色包含四颗星辰。 看到这里,一风和婆雅都明白了,火猴这是在借助星辰之力修炼功法,并且按照天上星辰的规模来推测,火猴应该是融合了三种神阙之力,分别是日系的丹阳煚、火系的星灵火和小芙蝶身上的神阙御神坖! 高高的夜空之上,那个巨大的金红火焰卍字符还在窸窸窣窣抖落着火花,上百个修炼佛僧在空中四处击打火花,防止它们掉落点燃整个风吼军军营,不考虑火花的危险性的话,确实是十分绚丽多彩,玄鸾这个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兴奋地从原本被本倩拉住的怀里钻出来,在旁边大呼小叫地蹦跳着。 在如此庞大的阵仗面前,火猴很有可能提升境界! 似乎要和一风的猜测相呼应,那团金红色的火焰突然一盛,龙吟兽吼锤击之声怦然大作,冲天的火势不断向夜空延伸,火焰的顶端接触到了高空之上的卍字火符,而夜空之上的星辰也突然加速,十二颗庞大的异色星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十二颗三色的太阳,将此黑夜照亮成白昼! 而十二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威势从天空压了下来,生生将飞在高空击散火花的修炼佛僧全部轰到地面,幸亏卍字火符也没有再抖落火花了,否则风吼军真的要遭殃了。 但是地面上的所有人,包括修为浅显的佛僧们,都被这十几股强大的威压定住,所有的动作都迟滞了,连扭个头都十分艰难,甚至连目光转移都慢了许多。 所幸那十二颗异色星辰下降到一定高度之后就停了下来,如同固定在夜空中,但比刚出现那会儿,已经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在这时,十二颗异色星辰中绽放的光芒全部汇集到星辰下方,变得无比刺目,那些一直盯着星辰的人,在现在目光转移缓慢,被刺目的光芒照射得恐怕眼睛都要瞎了,估计心中不知道怎么后悔不该这么好奇了。 光芒汇聚完毕,几乎同时透射下来,齐刷刷地击中了卍字火符,十二道耀目的异色光柱,将卍字火符轰得摇摇晃晃,轰隆隆作响,下面那些行动迟缓的人大惊失色,心中暗暗祈祷,可千万别掉下来啊!这要是掉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乘神僧 一风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震撼人心的天地异象,随时做好了冲上去力挽狂澜的准备,他身边的所有人除了玄鸾,都和一风同样的心思,绝不能让这事件演变成事故。 好在卍字符在经历了十二道星辰之光轰击的摇摇欲坠之后,还是坚强地稳固了下来,一风顿时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个时候,下面一直维护火猴异变产生的金红色火焰威能的小芙蝶突然尖叫一声,她此时已经全身覆盖着紫金色的防御铠甲,那是土系神阙御神坖的最强防御,可是那团金红色火焰中心翻涌,如同火浪般沸腾,正在发生未知的变化,火力迅速上升,让覆盖着神阙的小芙蝶也不由得尖叫出声。 这突如其来的火焰之力又将所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旁边一直在不知死活疯闹的玄鸾也吓了一跳,一溜烟又钻进了本倩的怀中,然后心有余悸地转过头来,瞪着两只圆溜溜的金翅玄影眸,口中还喃喃自语:“怎么这么漂亮的火焰,竟然比一风哥哥的双业火还要凶哦······” 一风却没空管这疯丫头,与那些被禁锢住的僧兵和部分将领不同,一风的实力可不是随意就被天地异象左右的,要说天地异象,一风反而是最熟悉的一个,他的几乎所有神通都会产生庞大壮观的天地异象,早已见怪不怪了,他的梵魔生灭拳第一式,要是如今得到机遇,重新邂逅那等可遇不可求的、深奥雄奇的拳意精神,再释放出来,那样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神通引发的天地异变,恐怕眼前这等天地异象,还远远不够看! 于是他飞身而起,协助着小芙蝶控制火势,他身后的本倩和婆雅也立即跟上,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率领一些风吼军将领,也在他们身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一风,玄鸾不敢跑到一风旁边干扰他,也只是跟着本倩跑。 在如此多修炼强者面前,终于把那股翻涌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火势控制住了,而这团金红色的火焰也开始露出它变化后的真正面目,是一个巨大的卍字火符,与头顶之上的火符对应起来,火势突然凶猛,而地下火符正中间露出一个身影,正是引起这场差点成为灾难的事变的主角,火猴! 一风拼尽全力控制着火势,但是眼神古怪,心中不由得暗暗骂道,这火猴师兄,是天生的惹祸精吧,从下山一来,他闯过的祸比自己还要多! 站在卍字火符正中央的火猴,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肉身,他就是金红火焰,火焰之精就是他,他所在的卍字符和天空中的那个形成一个上大下小,却神奇地一一对应起来的完美的卍字符庞大火柱,夜空之上灿若日光的十二颗星辰的光芒悉数灌入这庞大的火柱中,火势还试图不断增大,不过在一风等众人的控制之下,总算是勉强稳定了下来。 这时,一风惊讶地看到,地面的火猴除了脸庞,全身都浮现出一种亮眼的紫色,在火焰的灼烧中显得更加鲜艳和妖诡,而火猴脸庞射出火焰的眼睛透露出凝重的眼神,脸色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火焰炼体! 一风见到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了,他经过了两种业火炼体,这世上绝没有人比一风更了解这种火焰淬炼的状态了,这没有人能够比一风更懂这种痛苦了,即便是火猴,他这个样子明显是有小芙蝶的御神坖护体,而一风之前的状态,都是直接用身体硬抗。 即便如此,火猴看起来承受的痛苦也并非一般人能够支撑得住,就在一风担心火猴能不能抗住的时候,下面传来了火猴念诵佛经的声音,这让一风大感意外。 因为所有青山寺的师兄姐弟都知道,要说最不爱看佛经的,就是火猴了,书礼本来就是儒家天才弟子,别说爱看,甚至是过目不忘,资质逆天,火猴还说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藏了什么神奇宝贝在里面,秀姑和一风当时虽然师父管得不是很严,但是大师兄却会念念叨叨,为了逃避大师兄的念叨神通,他们俩也看了不少佛经。 所以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从火猴嘴里念诵出佛经,在别人看来可有可无,但是一风看来是大为诧异。 不仅如此,如今已经饱览佛经的一风仔细听去,火猴念诵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佛经,而是大乘佛法,这种大乘佛法经文十分晦涩难懂,别说火猴不爱看佛经,就是一风也要研究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说一知半解。 一风隐隐感觉到,这其中必定有相当大的内情。 但此时他的兴奋已经淹没了他的疑虑,因为这种情况意味着火猴正在冲击绝大部分佛门修炼者都无法逾越甚至无法企及的佛门第二劫,次阿僧劫! 只要度过此劫,那么火猴就能成为大乘境的大能之士,佛门大道的神僧! 这是多么不容易,大武国佛僧上千万,修炼者不过十数万,其中大乘境以下的,恐怕也是十数万,也就是说,整个大武国的大乘境神僧也不过两三千,很多修炼者佛僧一辈子都会困在小乘境和玉乘境,直到老死寿终,含恨九泉。 这已经是不容易,更加难得的是,火猴和一风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走过来的这一路,无数艰险困苦,多少次生死劫难,付出了多少代价,仅仅火猴在太清门被当做阵法实验和逃出太清门时燃烧精血和寿元而承受的痛苦煎熬,和耗损的不可挽回的代价,便让这个世间的绝大多数望而却步。 而他身为星宿神兽原本更加契合道门功法神通的体质,在阴差阳错之下转世投入佛门,在一风不知情的天赋影响下,转而修炼佛门功法神通。好在上天不会一直捉弄他,他遇到了小芙蝶,小芙蝶将神阙、神阙之力和神阙融合法门带到了他的面前,他承受过的代价总算有了一些回报。 如果加上这些传奇且离奇的经历,则更加显示出火猴走到这一步的不容易。 一风心中万千感慨,终于来到了这一天,火猴成为了他们师兄姐弟中,第一个突破大乘境的人,并且,这还只是融合了三种神阙,一共七系神阙,火猴师兄的前途可谓无量啊! 一风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不管以后的路会怎么走,他都相信火猴师兄一定能成为他度过难关的最大臂助。 并且,火猴的修为实力的提升,几乎等同于风吼军独特战力的提升,这对风吼军,甚至整个佛道,都有着重要意义。 同时感触万千的还有小芙蝶,从她们前世的纠缠,到这一世的重逢,不能不说是上天的安排,上一世那些美好而甜蜜的记忆只有她拥有,且刻骨铭心,烙印心底,火猴不能感同身受,更无法理解,让她时时伤感,可是她并不怨恨,因为这一世的火猴,就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补偿,俗世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正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不知过了多久,十二星辰的光芒全部汇入了卍字火柱之中,火猴口中念诵的宏大深邃浩瀚而广博的大乘佛法,也回荡在天地间,如钟罄之声,袅袅不绝,涤荡心灵。 星辰离去,火焰隐退、消散,星空恢复了平静,天地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地面上的那个紫色身影矗立着,如同承天启地,原本削瘦的身材变得伟岸无比! 他高举双手,大声疾呼: “老子终于是大乘神僧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参悟功法 一风独自一人坐在军帐之中,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和轰鸣声,这几天火猴因为提升到大乘境,过于兴奋,忍不住就在军营中试验全新的灵法神通,所幸被一风及时看到了,当场制止了他这个惹祸的头目,并把他赶到了离风吼军营很远的地方去试验他的神通。 原来本倩也要在这里陪着一风的,但是一风想独自参悟那两本经书,所以也将她支开,让她去看着火猴,防止这个祸害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只有一个人比火猴还要高兴和兴奋,那就是玄鸾,那疯丫头完全就是一个十二个时辰充满活力和无穷的精力的神兽,除了被火猴带着喝酒喝晕了会安分一会,其他时间没有一刻不在发疯。 即便是在之前的战场上,其他人都精疲力竭难以支撑时,只有她到处飞来飞去,完全没有一丝疲惫的痕迹,让人,尤其是一风大为头疼,他似乎有点明白,地藏王菩萨为什么会派遣她来保护自己,什么理由都是假的,受不了这个疯丫头才是真的!谁能受得了! 刚才一大早又黏着本倩跑着去看火猴施展神通了,在她看来就是去看猴戏,名副其实的猴戏,这几天甚至大清早就去催着火猴起床去试验神通,比主角还要勤奋,小芙蝶倒是很欣慰,终于有人来治他的懒病了,就这样,她就差没将她平时爱喝的素酒和小黄豆一起搬到那里去了。 不过这丫头和本倩格外地亲昵,这倒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即便是将她领入喝酒魅力的新天地的火猴,她有时候也是一副你们没有我厉害的傲娇姿态,也就小芙蝶不怪她童言无忌,火猴的心眼可没这么大,经常其乐融融地喝酒,喝到最后两人就开始面红耳赤地吵架了。 只有本倩说话,玄鸾才乖巧地听训,这样的待遇,可是连一风都很少享受到,难得这疯丫头大小姐能够给一风一回面子。 一风晃了晃头,将心中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又回到这让他苦闷枯燥的经书上来,这本经书,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了,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可惜,以他身为佛子超凡脱俗的领悟力,竟然没能看出这些颠七倒八的经文故事中有什么玄机,刚才就是因为实在看不下而被迫神游了。 现在目光又重新回到这两本经书,越看越觉得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开始变得陌生,后来怎么看都不像认识的样子,而且字迹一个比一个大,当字迹变成箩筐那么大的时候,他眼睛一闭,失去了知觉。 就在一风昏昏沉沉被经书弄晕了的时候,他胸前的法螺发出了金色的光芒,恍恍惚惚之间,一风又来到了须弥空间。 不管外界如何,这里都是一成不变的模样,上面是浩瀚的星空,而下方是如黑色镜湖映照着星空,随着人的走动不断产生漂亮水纹的地面,周围是看不透的一团团白色的浓雾,浓雾随着人的移动而变动,永远看不到迷雾的尽头,头顶的星空也没有尽头。 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一风便知道刚才是因为罗汉师兄们的召唤,而不是自己读经书读乏了才困倦的,对于从小就勤奋的一风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嗯,一定是这样的,一风心道。 他朝着浓雾大声喊道:“师兄们,你们在哪?” 随着他声音在空间的回荡,浓雾里开始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响声,有蹄声有脚步声,当然还有他们争辩不休的声音。 一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白雾变化,从中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骑着鹿的坐鹿罗汉,鹿师兄,一个是欢喜嬉笑的欢喜罗汉,喜师兄,并未见其他师兄的身影,而且喜师兄脸上并非常见的欢喜表情,而是脸色涨红,似有不悦。 鹿师兄脸色同样很严肃,他向一风招手,一风立即走了过去,行礼道:“见过二位师兄。” “不用行礼,大梵天王佛,我等功德神通均不及你,又如何敢称师兄,之前并未明示还可,既然已经知晓内情,则大可不必如此。”鹿师兄从灵鹿上一跃而下,衣袍飞舞,神僧姿态。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前世如何,是现世的我无法理解的,当初佛祖历劫之时,也并未将亿万次劫难混为一谈,现世的我,只是凡间的佛僧一风。” 喜师兄脸色并未缓和,眼神凝重地看着他道:“一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一风心中讶异,他并未将那次在青山寺与光尘法师等人一起推断出的如来心法之事告诉他们,甚至从他可以借助修罗魔力提升实力开始,他便将法螺内的须弥空间屏蔽了,起初的原因是不愿意让他们为他担心,而现在,有了更非如此做不可的原因。 但喜师兄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回复有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成佛法的天差地别,和现在成佛需要历尽艰险,参透佛法的方式相比,静心寂灭功明显之处了一条隐秘却迅捷的途径。 但这是冒整个神佛界之大不讳,必定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甚至连如来也不能亲口说出,而是选择以心传心的方法暗示迦叶。 而自己,现在身为凡人,尚还不知道诸天神佛界对自己所作所为支持与否,怎么敢贸然冒认大梵天王佛的前世呢? 现在佛道传教至今,数千年来,从未有人提出过这个想法,探索这个途径,相当于将以往的佛法撇在一旁,重新开创一条佛道,这条路上凡夫皆可成佛,人人都成了佛,谁来崇拜? 这不是和已经成佛的所有神佛作对吗?任何创新都会将触动既得利益者,也就是旧势力的阻碍,不论他们是人,还是神,甚至还是佛。 这注定是需要一个勇于抛弃所有一切,不顾诸天佛界的势力干扰,只求弘法实践的人,从一风的身世和际遇来看,冥冥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他指引向了这条道路,他将成为这个人。 从大梵天王佛开始,至一风传法结束,这便是大因果。 然而,功德果因为试行此功法,强行成佛,但传法失败了,是他不敢,还是有诸天佛界的势力从中作梗呢?如果一风自己由此引起诸天神佛的注意,岂不是得不偿失?甚至还有可能强行中断他拯救大武国佛道之事。 虽然如此想,但一风并不想拉十八罗汉下水,他们是如来派遣来保护自己的,但也并不清楚他们自身的想法。 功德果将此心法融在静心寂灭功之中,又将功法藏于一部并不受重视甚至还被诋毁的佛经之中,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既然这样,那就当罗汉尊者们并不知晓此事吧,这样他们既不会反对,也不知道如何支持,他们只是完成职责的使者,并不会触怒谁,也不会讨好谁。 更何况,这是一风与上天佛界的瓜葛,而眼下,一风在凡世的使命,依然是拯救佛道。 不过,若是再找到佛经参悟功法,恐怕就不能交给罗汉师兄们,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即便他们是神佛,也会因此而变得身不由己。 一风想到此,说道:“师弟并不知道什么,只是这段时间阅读大量佛经,看到诸位神佛成佛之路,感慨成佛之艰难困苦,实在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艰途险道啊!” 喜师兄点点头,神色肃穆,说道:“那当然,成佛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我们,再看看地藏王菩萨,就明白了。要是成佛有那么容易,那岂不是二十诸天也容纳不了这么多神佛?若是人人皆可成佛,那么现在的佛法到最后难道不会变的一文不值?佛经无人看,佛法无人念诵,既不要渡劫也不要破难,每日只期待成佛,岂不是佛道的沦丧?一风,你可千万不要有投机取巧之心啊!” 一风心中一凛,急忙点头称是,随即岔开话题,问道:“不知鹿师兄有没有将那两本佛经中的静心寂灭功参悟出来?” 鹿师兄从怀中摸出两本佛经的影书,递给一风,神色凝重,说道:“参悟出来了,但是感觉不对劲。” 第四百三十章 谁的安排(元旦快乐) 一风闻言一怔,问道:“怎么个不对劲法呢?” 鹿师兄将经书一塞,说道:“你自己看看。” 一风将经书的影书拿过来一看,发现在经文的文字中暗含着一种更加繁复的文字,已经被鹿师兄用金色的字体标记出来了,这便是他们领悟出的静心寂灭功功法。 一风仔细看去,看到虽然文法复杂,但是凭借一风深厚的佛学底蕴,还是将此二篇功法理解了,可内容却出乎意料之外。 所有修炼佛门功法,准确地说,是修炼迦南无念经功法的所有佛僧都知道,要想修炼成佛,那么需要度过“三劫”,即“初阿僧劫、次阿僧劫和大阿僧劫”才可成佛。 初阿僧劫,初能以菩提心观众生诸业之生住异灭的过程,能了知部分生之因缘与断生因缘之法,为修大悲。次阿僧劫,能了知一切业生之因缘于断生因缘之法,即已具一切智,但尚不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智。大阿僧劫,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能。 度过初阿僧劫,便从小乘境界跨越到玉乘境界,修完次阿僧劫,便会突破到大乘境界。而其中最难的是大阿僧劫,因为不仅要达到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的至高佛法境界,并且还需要大量的功德,作为修炼空间——神庭净土中菩提树上的功德果成熟的必需物质,然后菩提树下的神魂才能摘去功德果,集大悲大智大能为一身,才能飞升成佛。 但现在,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一风手上拿着的,却是顺利度过次阿僧劫和大阿僧劫的巧妙秘法! 这才是静心寂灭功功法的前三篇!难道只要得到这三篇静心寂灭功功法,就能顺利成佛了?那比现在大武国的佛道的所有功法都要快,直逼一风创造出来但尚未弘法的顿悟法门! 一风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经书,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喜师兄说道:“一风,详细你也看出来了,这功法的不妥之处,即便第三篇中并未包含获取功德的前提,也暗示着即便修成这三篇功法,也需要功德来促成功德果成熟才能成佛。但这样的功法,已经是超越现在所有的佛门功法的修炼速度了。所以我非常怀疑,这第三篇功法之后,引你进入的,未必是成佛的途径,而是一种更加诡秘且未知的危险境地。我猜测,这必定是伪经,也必定是伪功法。” 一风沉思片刻,试探地问道:“二位师兄,你们可曾知晓千年之前,佛子功德果曾尝试修炼此功法,并且飞升成佛了?” 鹿师兄说道:“我们常驻人间,当然知道,却并不知道他修炼的这个静心寂灭功到底有什么不同的诡秘之处,只知道他飞升成佛之后,佛祖派了一个任务,将他安排到离诸天佛界万分遥远之处去执行任务了。” 一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鹿师兄继续道:“所以,我和喜师弟的看法不同,虽然不知道佛子功德果修炼的具体详情,但是既然他能够修炼成佛,那么你修炼也应该问题不大。刚刚我们在争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喜师兄果然反驳道:“鹿师兄,你没注意到,这才是仅仅三篇功法吗?就已经到达成佛的地步了,后面尚有六篇功法,难道要修炼到比佛更高的境界吗?那是什么吗?佛上佛吗?简直可笑!所以我觉得这静心寂灭功法就是荒谬之法!” 鹿师兄冷笑道:“你并没有看过此功法的开篇,就如此胡搅蛮缠,我告诉你,虽然不知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后六篇是针对前三篇而创立的,自然有其用处,说不定就是针对神佛而设立的修炼功法,谁说成了佛之后就不需要修炼了?就比方你,修炼到这个境界,虽然相当于神佛,可不还是只能常驻人间,不能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吗?” “你!——” 喜师兄脸上露出罕见的愤怒神色,想要辩驳,却发现并无依据,只是恼怒不已。 一风却心中一动,趁机对他们说道:“感谢二位师兄指点迷津,既然路途未定,那就让师弟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二位师兄辛苦了,告辞!” 说着一风的身体变成一团白雾,融入到周围的大团白雾之中,只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罗汉尊者。 一风突然从案几上起来,双目炯炯有神,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黄昏,其他人尚未回来。 他这次匆匆离开,是大有缘由的,并且是不能对两位罗汉尊者说的缘由。 他现在已经全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是两位罗汉尊者并不知晓佛子功德果修炼的具体详情,这意味着,即便神通广大如他们,也并非知道静心寂灭功功法到底为何物。 这也是一风故意问他们,然后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原因。因为如果他们知道了静心寂灭功为何物,那么他们很可能来阻止他。 这也幸亏他们帮一风参悟出来的功法只是前两篇,虽然不对劲,但他们相对来说,还勉强能接受。 其次,鹿师兄说到了静心寂灭功的关键之处,他自己却浑然不知。静心寂灭功当然不是他说的神佛继续修炼的法门,而是开篇中提到的,前三篇,是理解天地大道,中三篇,是抹除天地大道施加给自身的印记和影响,后三篇,是创立天地大道! 这才是静心寂灭功关键中的关键,因为重新创立天地大道,那么佛道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岂不是就是意味着静心寂灭功是创立区别于现实佛道的全新的佛道,一条通往成佛新的大道!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从一风的前身开始,大梵天王佛通过佛祖之口传法,而佛祖暗中提示迦叶前往人间传法,迦叶传法失败,独自成佛,这门功法一直等到一风出现,才开始显示出苗头,并且慢慢地和一风牵涉到一起。 这就是传法事件的大概经过。 而静心寂灭功本身则是“凡夫成佛”的重要法门,因为要创立新的佛道,所以佛祖又称之为“教外别传”,即当前佛教之外但又隶属于佛道的新的成佛途径。 而要做到这一切,首先就要理解现世的佛道和天地大道,这就是静心寂灭功前三篇所要完成的。 所以它开头三篇便直接指向了成佛,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接下来就是抹除天地大道施加给自己的影响,这就是中三篇需要完成的任务。 最后,创立新的佛道,完成最终的传法的目标!这就是完整的静心寂灭功功法所要展现和表达的全部宗旨! 然而,一风也意识到,这篇静心寂灭功之艰难繁复,领悟力超天彻地如他,尚需如此多机缘才能完全明白过来,那么凡夫成佛,难道要所有人对着如此艰难晦涩的静心寂灭功来参悟成佛吗?既然要如此大费周章,那还不如现在的佛道,读佛经,度劫难,攒功德来的快呢! 一风现在可以肯定的说,这静心寂灭功就是给他来修炼的,并且只能他修炼。 他修炼此法门得道,但距离完成传法的使命的任务,还需要走完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凭借修炼静心寂灭功给他的领悟,突出静心寂灭功“顿悟”的功效! 如何突出“顿悟”的功效?那就是要创作出一套连目不识丁的老者妇孺都可以明白领会的修佛之法,如此才能达成“凡夫皆可成佛”的最终使命!而这平易近人简单明了的修佛之法,佛祖称之为“第一义谛”! 这就是整套《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里面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经文和佛门典故所要呈现的意义!只不过隐藏在佛经深处的静心寂灭功功法,而此功法又需要一个机缘巧合之人来领悟和修炼完成,才能明白整个过程。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秘密,从大梵天王佛开始,到佛祖,再到迦叶尊者,到佛子功德果,再到一风,谁也不说清楚,全靠这其中的所有人去猜!这还真是拈花一笑、却口不能言的“心法”! 一风此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但同时也明白,所有人只能也必须去猜。因为这是个天机,还是不能摆在明面上,且在完成之前绝对不能泄露的天机,因为一旦这件事情成为了所有人知道的秘密,那么对整个现世佛道,包括凡间的凡夫俗子和佛界的所有神佛,将是一个多么强大的颠覆和冲击! 这也是一风之前隐隐感觉到恐惧的原因,当时只是一种直觉,现在完全明白了真正的内情。 所以,现在一风担任着两个使命,一个是拯救大武国的佛道,一个是修炼成静心寂灭功并创作出整套“顿悟”的法门,完成传法的任务。 这两个使命并非是各自独立的,而是一体的,因为拯救大武国佛道,正是完成传法的重要前提,若是佛道都被武帝毁灭得一干二净了,还传个什么佛法! 一风又想起光尘法师说过的话,他临终前的嘱咐说到,了然大师和他各自走了两条道路,前者是拯救佛道,后者是研究佛法,前者是试图改变,后者是在佛经中摸索,而一风需要做的,正是要将二者的道路合为一条。 光尘法师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现在一风正的如他所愿,肩负着两个使命,这两个使命正是他们两条路的结合。 而这两个人和自己都大有关联,在他尚不算长的人生中,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不约而同地引领和启悟过他,让他成长为了如今的模样。 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一风不信。 那难道是谁的安排吗?会是,佛祖吗? 第四百三十一章 江南佛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风吼军已经逐步恢复了战斗力,而一风派出去的暗探的消息也在逐步传来。 西南州和密州的战争力量已经几乎全部被风吼军击溃,只剩下两州官府的自卫兵,但这点分散的兵力在如今的风吼军看来,不过是如蝼蚁般的存在,并且,因为这两州的佛道盛行,官府也没有攻打他们的打算。 既然如此,风吼军自然也不会去招惹麻烦,并且一风安排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去两州各郡协调,遴选出两名官员承担已经逃窜至君州的牧使的职责,如此稳固两州的民众的正常生活,秋毫无犯。 来的最快的是云州的消息,颜隐山告诉一风,他们已经完成了向北推进的任务,已经在云州和君州的边境线旁边驻扎了下来,而驻扎的地点正是明王寺,并且问一风什么时候开展下一步计划。 一风和火猴还有各位僧众商议之后,决定让他暂时休整,操兵演练,听候消息,等待时机。 但是坏消息也很快传了过来,首先是云州的东南边有宛州和江州。 此二州处在大武国的东南,在伊河的下游,气候温暖湿润,河流支脉众多,原本借助发达便捷的河运,商贸十分兴盛,是一片富庶之地。 富人一多,他们更加关注自己的各种愿望,如健康、因缘、子嗣这些可遇不可求,且基本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和实现的事情,或甚至下一世的业报,因此也更加愿意施舍善心,为后世积累福报,而满足他们对下一世延绵此生的安乐富庶的憧憬。 符合他们如此多要求的,自然是海纳百川、慈悲心宏大、虚怀若谷、求愿得报传说颇多的佛教了,佛门的弘扬善意让他们广施善行,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如此做。 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在如此富庶之地,商业的尔虞我诈也让他们感到人心的险恶,而佛道的清净淡然和参悟人心,也让他们在商贸战场上寻求得一块佛门的净土,让自己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因此,佛道在宛州和江州之鼎盛,佛寺在此数量之巨,可谓旷世之观,曾经有诗人赞叹:“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正是大武国这片富庶的江南之地的佛道盛景的唯美写照。 原本在此地,佛道如此昌隆,佛道的佛僧理应不该被灭法战争所欺压,甚至遭遇生死困境,然而,佛道之盛的背后,也暗藏着许多不安定的因素,在这场大武灭法之战中全面爆发了出来。 首先就是佛道的昌隆,必定会积累过多的财富,例如大量的良田地亩和富可敌城的众多财富。 要知道富庶之地同样也是贫穷之所,在大武国魏宇统治的这个时代,一个地方如果出现了大量的富豪,那么意味着会有更多的穷苦之人成为为他们输送财富的奴隶。这种主仆关系不是通过签订契约形成的,而是自然发展而来。所以在江州和宛州,就在富庶城镇的边缘,就有大量的贫窑,大部分贫苦之人生活在这里,所有凄苦悲凉之事都在这里发生,在这里传出,成为城中富庶之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的确,许多富人将财物施舍馈赠给了佛寺,可是佛寺在面对如此庞大的财富面前,还能够专心向佛吗?如果能,却有几人?当然,他们会将部分财富散出去,以掩人耳目,堵住是非,可是真正留在寺中的,会有多少? 其次,佛道占据了大片的土地,那么穷苦的山野村民去哪里耕种土地谋求生存呢?还是逃不脱成为佛寺的僧祗户的命运,他们为佛寺辛勤耕种,到头来全部为佛寺做了袈裟。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帝的八道金龙令一下来,瞬间就将佛道表面上的兴盛击成粉碎,众多无家可归或者穷途末路的贫苦人们顿时发现了佛寺的大量财富,谁会按捺得住?当然是红着眼睛冲进寺庙,有什么拿什么,没有什么创造什么也要拿什么!贫苦的我们你不保佑,偏偏越富的人你越保佑,此时不拿回属于我的,更待何时?! 村间地头,那也是大片的僧祗户集中爆发,他们在佛图户和那些根本就不守清规只为了成为专职捞钱的佛僧的欺压下,早就忍受不了了,流年的灾荒虽然没有波及到江宛二州,但是僧祗户的不满和抱怨只会比灾民们多,不会比他们少!我们要拿回这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土地! 此时此刻,富豪世族们在哪里呢?他们不是诚心向佛,求得保佑的吗?他们不是吃斋念佛,笃信佛教的吗? 事实上是,商贸发达的江宛二州的富家豪绅,都要和当地官府打好交道,即便你成为了最富有的商人,在大武国的历史中,商人的地位始终排在最末,那些辛勤耕种的农民才排在首位,民以食为天! 即便他们种出来的粮食,都堆到了佛寺的仓库里,因为大武国之前的政策是佛寺之“寸绢不输官府,升米不进公仓”!即便他们生活在被欺压的最底层,但他们依然排在富商之前,这就是地位! 所以,富商向来机警,在这种大势面前,难道还要去讨好那些身宽体胖、满面油光、大肚肥肠的僧人吗?官府才是他们财富的真正靠山! 而平民的地位之前并没有显示出来,但是武帝英明神武,发布了八道金龙令,为他们打开了一条晋升地位的途径。在官府率领州境军团的冲击下,在无数平民百姓和困苦的僧祗户的反抗下,江宛二州的佛道一触即溃,迅速缩减了力量,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佛寺,成为游荡在两州的一股遭人嫌弃的势力。 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两州官府的州牧大人,和率领州境军团打压佛道的将领,渐渐都意识到,这股力量越来越不好打击了,似乎开始变得极富有韧性起来,怎么攻打都能形成顽强的防御。 他们不知道,之前的所谓江南佛道之盛,其实一场虚假的繁荣,在武帝八道金龙令的打压下,佛道看似溃败,不堪一击,其实那是在迅速挤出虚假繁荣带来的水分。 就像那些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佛僧,在看到如此轰轰烈烈的战争来临,吓得恨不得一夜就长出头发还俗,在经过一段艰难的时光过后,佛道终于将这些依附在真正佛道上的蛀虫挤了出去,如同将沾满虱子的袈裟奋力抖落之后,底下那层庄严肃穆的袈裟重新绽放了光芒。 江宛州境官吏和军团此时要面对的,不再是那些攀附佛道吸血之人,而是有着坚定信仰和佛门道心的真正佛僧,所谓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原本昌隆的江南佛教也给佛道引入了相当多的怀着真正佛道信仰的僧众,他们就是这股顽强的力量,江南佛道的兴衰存亡,就系在他们身上了。 这种僵持的面貌,直到一个人的来临,才发生改变。这个人是一风和火猴等人都想不到的,因为这个人就是圣书院的天才弟子,崔铭眼前的大红人,最看重的儒教弟子,郑文琪! 他担任率领左龙武军团的第一谋士,帮助左龙武军团在江南取得非常可观的战绩,他的手段之多,布局之深,调度之快,让江南佛道残存势力缕缕受挫,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所以他们听闻云州和西南州密州的战况后,迅速反应过来,佛道的救难者已经诞生,领导佛道力量进行防御反击并且取得巨大成功的佛道巨子,一风,就是佛道的救难者,就是拯救大武国佛道的希望! 因此,他们连夜派人前来求救,只希望救江南佛道于危难之中。 但是,对于一风等人来说,这,才仅仅是第一个坏消息。 第四百三十二章 西北佛道 一个更加坏的消息来自西北。 大武国西北有三个州境,分别是魏宇君州之西的雷州,位于雷州之北的锁州,和偏向更西北的西凉州。 这三州的地势面貌都差不多,除了雷州有一些高地势的草原之外,就都是戈壁和荒漠,尤其是地处最西北的西凉州,更是黄沙连天,戈壁四野,贫瘠和干旱是笼罩在这三个州头顶上的抹不去的深刻印记,也只禁锢和限制三个州人口发展的重要因素。 但就在这样贫瘠荒凉的地方,佛道低入尘埃,在漫天戈壁荒野和沙漠中开出一朵花来。佛寺在这里顽强地建筑下来,并且因地制宜,许多佛寺都会依靠着陡峭的戈壁悬崖,建筑在土质粗粝却十分适合掘洞纳凉的山崖峭壁之下,以难得的部分木架支起佛寺外面的屋檐和门脸,一进去就是全是黄褐色的岩石挖掘而出的洞穴。 除了这样的佛寺,在一些荒漠中的绿洲地带,也有许多和大武国中原腹地极为不同的佛寺,它们有着厚厚的土墙,这是为了抵御西北炽烈的阳光和干燥至极的天气,整体造型也和中原佛寺大为不同,更加粗犷而简洁,佛僧的衣着也和大武国中原地区有着很大的不同。 但最让西北的佛教闻名遐迩的,是因此产生的非常宏伟的佛道文化。在如此荒芜而贫瘠的地方,是许多佛僧带给这些沙漠戈壁最富有生命意义的色彩,佛寺的特殊建造方式,让佛寺中有大量空出来的墙壁。 这些黄褐色的土墙和石壁裸露出来,让习惯崇拜的佛僧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以十分虔诚的信仰,雕刻出数不清的佛像,风格同样粗狂而富有生命活力,洒脱而奔放,佛像栩栩如生,雕饰精美,敷上大红青绿赭白等非常古朴的颜色,在荒僻之所更显庄严。 最令人震惊的是其佛像的高度和数量,高者达数十丈,数量之多,一个小佛寺或许就能在石壁上找出数千个大小不一的佛像出来,每一个都并未雷同,当众多佛像集中在一个洞窟中时,那种万佛环绕的震撼,让所有进入佛寺之人肃然起敬,诚惶诚恐。 当然除了粗犷豪迈的佛像创造,众多佛僧还在为荒漠中的佛寺增添了一丝柔美的色彩,许多墙壁上并未雕镂佛像,而是涂上绘画,以十分热烈奔放的手法,和浓烈鲜艳的颜色,将佛僧心中最美好、最广博、最神奇、最崇高的西天佛国绘画出来,万千神女飞天,满天神佛诵经,神兽飞禽翱翔,仙乐神器奏曲,佛像慈眉善睐,笑怒忧喜,加之祥云环绕,仙花竟放,异草神树,以简练的几种颜色,绘制震烁整个天下的佛教壁画! 这就是西北的佛道,顽强、坚韧、笃定且富有创造力的佛道,佛道一度成为西北民众心中信仰的归结之处,成为他们心中的避难所,是盛开在西南沙漠戈壁中最绚烂的花、最高大阴凉的巨树。 然而,这一切都在大武国武帝魏宇的八道金龙令的下达成为幻影,西北的佛僧坚定顽强,但西北的军团却十分恐怖。 他们在大漠风沙中日积月累磨炼出的极强战斗力,让整个大武国的其他州境军团大失颜色,他们善于在沙漠和戈壁中奔走行军,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作战;他们的战马适应了飞沙的天气,在戈壁中奔跑如飞,他们的战骆驼能够在沙漠中飞驰,高大的身躯如同沙漠的方舟,在战斗时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践踏敌人的灵魂;他们的刀兵因风沙的磨砺而折射出曜日的刺目光芒,他们洒下的鲜血成为灌溉这片土地的乳汁,他们高歌猛进,在风沙中战吼,他们厉兵秣马,只为将大刀砍入敌人的头颅。 最凶悍勇猛的军团就是西凉州军团,雷州和锁州的军团当然也十分厉害,不过比起他们来,则要逊色许多。 就是在这样恐怖的碾压之下,西北的佛僧即便顽强坚韧,也敌不过刀枪的无情,在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佛僧的头颅被割断散落在黄天大漠之中。 然而,这还并不是全部,大武国的边境近年来并未停止战争,为此,武帝魏宇将二皇子和三皇子派遣到边境镇守,而这西北之地,正是由二皇子魏戬镇守,魏戬想来以勇猛狠厉著称,率兵征战沙场,在大漠刀兵的磨砺下,这一柄宝刀逐渐露出了狰狞的刀光,在西北的战场上闪耀。 他本身率领着五万风雷骑,雷州和锁州军团所有的兵力都听他指挥,合称雷鸣军团,同时西凉军团的大部分兵力随时听候他的调遣,武帝魏宇下令全面展开佛道灭法战争以来,特地让魏戬调出部分兵力,与西凉铁骑一并围剿西北佛道。 而听到命令的魏戬哪里按捺得住,只留下部分兵力镇守边疆,嗜好征战的他亲自率领十五万雷鸣军团和五万西凉铁骑,开启了大规模的西北佛道灭法之战,后世把这段大规模杀戮西北佛僧的战争另外取了个名字,史称“饮血之战”。 面对如此强大且凶悍的兵力,大武国任何军团,包括战彦章的左羽林军团,霸敦侯的右羽林军团,猗啸的右龙武军团,正在江宛二州挣扎的以郑文琪为军师的崇铠率领的左龙武军团,班扎的左神威军团,班诺的右神威军团,大将铁宁的左神策军团,大将桃焯的右神策军团,大将杨炯率领的左神武军团,大将董寒率领的右神武军团,大武国十大军团,除了左右羽林军合兵二十万,其余各自拥兵二十万,组成大武国的强大兵力,即便如此庞大强势,当他们碰到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军团,也不得不退避三分,甘居其后。 即便现在魏戬因为肩负镇守边疆的职责,只出动了三分之二的雷鸣军团,和一半的西凉铁骑军团,那也无法掩其锋芒。 但是,若是因此小看了西北佛道,那么任何军团,包括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都要吃大亏! 西北三州,因为其极为艰苦贫瘠的环境,必须日夜操劳耕种和畜牧,才能勉强维持生存,而出家为僧,则会让家中少了非常重要的劳动力,甚至会直接毁掉一个家庭,因此,出家为僧之人是十分谨慎的,必定要足够说服自己和亲人的虔诚信仰,才会选择成为佛僧。 其次,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佛僧的日子更加清贫,他们并非像大武国其他州境的佛寺一般,收敛大量的土地和钱财用以度日,他们需要依靠至诚之心,对佛道的崇高信仰,才能在这种大漠戈壁中的清贫佛寺生活中坚持下来。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西北三州的佛道仍然聚集了将近六十万的佛僧!想来也是,如果没有这么多的佛僧,如何在这贫瘠坚固之地开凿出那么多的佛寺,雕刻成千上万的佛像,和绘制出震惊天下的巨量壁画? 并且,他们几乎都拥有者对佛道虔诚的信仰,在沙漠中做苦行僧的经历让他们成为坚韧且执着的佛僧,风沙磨砺的不仅仅是魏戬的雷鸣军团战士和西凉铁骑,当然还磨砺了众多佛僧的心智,坚定了他们的向道之心。若是没有如此虔诚和崇高的信佛之心,那么西北戈壁中一切佛像和壁画都将失去其震撼人心的神采和风韵,变成一些笨拙的石头和信手涂抹的呆板图画。 这六十万众的佛僧在大武的佛道灭法战争中迅速抱团,凝聚起力量,除去老弱衰幼之辈,剩下可以战斗的佛僧至少有三十余万,并且他们的战斗韧性并不输给魏戬的风雷军团和西凉铁骑。 但是,武帝魏宇的一道命令,让西北佛道承受了重大的打击。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强势回归 给西北佛道的几十万佛僧以重大打击的,就是将左右神武军团合兵一道,以二十万兵力出兵西北,与魏戬率领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对西北的佛僧团进行前后夹击,使其腹背受敌! 按照大武国出兵的惯例,任何军团向君州之外出兵,都要留下一半的兵力捍卫君州,因此原本左右神武军团四十万的兵力,只有二十万出征西北。 但这绝不影响神武军团的强大战力,两名主将杨炯和董寒,迅速和魏戬将聚集成团的西北佛道众僧包围在锁州,在总共四十万兵力的强大攻势面前,西北佛道的佛僧团迅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的确都是拥有最虔诚信仰的佛徒,但是在战场上的厮杀,光有信仰是远远不够的,大漠的黄沙和戈壁并不相信你的信仰,所相信的,只有大漠刀枪下的鲜血。 在多次大规模的战役中,虽然是大武军团压着西北佛道的佛僧团打,但是因为西北佛僧坚韧的战斗力和神奇的佛法神通,也让大武军团吃了不少苦。 从大武灭法战争全面开启以来,在互相割肉般血腥的战斗中,西北佛僧团具备战斗力的僧兵几乎折损一半,只剩下十几万的兵力,而魏戬统率的军团尚有十五万的强大战斗力,其中西凉铁骑几乎没受什么损伤,杨炯和董寒的神武军团受损更加严重一些,只剩下了十余万兵力。 西北的战斗声响很大,但是传出来让人听闻的很小,就像所有的战斗都被大漠的风沙吹走、掩盖,成为沙漠和戈壁的一部分。 事实上,是因为魏戬和杨炯等人的夹击,将西北佛僧团紧紧包围在锁州,这一次的消息也是一股顽强的佛僧战斗僧兵通过冒死突围传递出来的。 率领这股力量的神僧们在逃避追杀的途中听闻了大武国境内的战局变化,得知了云州和西南二州的战斗详情,也因此知道了之前带给他们第一次震撼的明王寺之战的那位佛道巨子,一风,是这三州佛僧反击大武军团并取得胜利的关键,他们相信自己看到了西北佛道解困的希望。 因此,他们将消息传递给前去探听战况的暗探之后,便又折返回去,继续和大武军团战斗,这种舍生忘死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道义精神,很难不让人感到敬佩。 但最作难的倒是一风,现在大武国已经有两处地方向他发来了求援的消息,但是风吼军和在这两处地方的军团势力相比,还比不上人家的一条大腿。 可人家既然发来了求援的信号,那么就已经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如果此时不应援,那么势必会冷落江南佛道和西北佛道众僧的心,这是一风最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佛道被大武军团强势压着打,如果不挽回一些局势,那么依照现在的情况下去,就只有佛道越来越衰弱了,如同一条破了好几处洞的船,最终会沉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救援,一定要救援! 一风在心中想道。但是怎么救援了,风吼军才刚刚经历完如此重大的战役,休养生息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只需要一风一个人上,那么一风乘着玄鸾,再怎么奔波也要将两处佛道救援上来,可是现在一风一个人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中,完全不能改变什么。 想想江南崇铠的左龙武军团,西北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以及杨炯和董寒的神武军团,其中有多少顶尖修炼强者,一个猗啸就如此难对付,那么多高手,就算是一风,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实力。 所以,必须要分兵。 在实力尚未稳固的军中,贸然分兵,这是兵家大忌。兵力本来就不如别人,还要分兵,岂不是以卵击石?但不分兵,的确解决不了问题。 就在一风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得军营之外马蹄声震动着大地,轰隆而来,出什么事了? 一风和火猴立即从军营中飞奔而出,途中还立即命令风吼军做好战斗准备,风吼军各旅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这是一风才后悔没让风吼军的前哨再安插得远一点,原本他以为现在西南州和密州已经完全没有了能够攻击他们的势力,所以也并没有在意这些布局安排,火猴心思原本就不够缜密,其他人的战争素养远远比不上已经离开的刘毅,所以这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一风和火猴等人先去抵挡一阵,然后风吼军能够集结起来做好战斗准备了,才可以正面团战。 一风和火猴还有玄鸾小芙蝶等人眨眼间便出了军营,迎面碰上了风吼军的前哨,一个僧兵骑着马向他们冲来,口中喊道:“风将军,后面有大队的兵马赶到!” 一风心中一凛,这时地面的轰隆声更加明显了,看样子对方的人马并不少,而身后的风吼军的骑兵还在集结,这些骑兵的装备是从猗啸的虎啸骑兵身上扒下来的,即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还有许多僧兵无法适应这些沉重笨拙的铠甲,对战马的适应也还在不断磨合中。 就这么一件突发事故,就暴露出了风吼军的诸多问题,像这样的兵力还要分散两处,分别作战的话,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就在眨眼间,一风等人便看到了冲过来的兵马,却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那支正在狂奔的军队居然也是僧兵!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火猴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一风,你看,那是谁!” 一风连忙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支军队当前的一人,月白僧袍,却竖着发髻,衣袍飘荡,潇洒不羁,面容俊秀,英气逼人,脸色沉郁,神色冷峻,而眼神明亮,双目如寒星闪烁,背后一柄剑发出清澈而璀璨的莹绿色光芒,正是青蛇,正是书礼! 书礼回来了! 一风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这时候那匹前哨的战马才跑到他们飞行的身下,僧兵仓促喊道:“风将军,那支兵马的首领让我来告诉你,他是你的师兄,带着僧兵军团来支援你了!” 火猴无奈地笑道:“你要是再迟一点告诉我们,我们就已经杀进去了!如果是敌人,说不定人头都被他们砍了!” 那僧兵要下马请罪,一风对他说道:“无妨,先回军营吧。” 他才重新勒起马头,向军营飞奔而去。 一风这才仔细地看向书礼那支军队,军容齐整,铁蹄阵阵,战马飞驰而保持最佳的距离,好让骑兵马背上的马槊随时可以提取使用,后面紧跟着的步兵战戟明亮,铠甲鲜明,步伐稳健而整齐,在草地的烟尘中,如同捶打着大地的战鼓,使人听来十分备受鼓舞,而烟尘飞扬的场面十足震撼人心,书礼左右的僧兵气息强势沉稳,想来必是厉害的人物。 总体看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战力极强的军队,这样一支强力之军,必定可以风吼军的实力更上一个台阶,而书礼的到来,也补齐了风吼军的战争指挥的灵魂人物,这让一风着实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书礼既是儒教的天才弟子,饱览无数经典,涉猎广泛,不论是医药、兵法、经史、文学,还是天文、地志、阴阳、技艺,以他过目难忘的天赋,海纳百川,积累了深厚广博的知识,在君州城的这段日子里,已经成为儒教的重要人物。同时,他也是深研佛道的佛徒,理解佛道并不亚于一风,并且齐修儒教和佛门双重功法,又前往圣书院蕴养剑意,修为实力与日俱增。 可以说,如今的书礼,是刘毅和火猴的结合体,却又有突出他们二人的独特魅力,他的回归,势必让风吼军如虎添翼,让风吼之声更加强盛!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吓人的剑 在策马驰骋的书礼同时也发现了一风和火猴等人,他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暖心的笑容,旁边跟随他的人都讶异地看着书礼,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有看到全身都散发着杀气的冷漠的书礼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候。 只见书礼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青蛇剑出鞘,绽放出莹绿的光芒,剑气四溢,书礼御剑而行,如同一柄傲世之剑,与青蛇剑交相辉映,化作一条青白之色匹练,瞬间就来到了一风的面前。 “四师兄!”一风兴奋地喊道。 书礼习惯性地去摸一风的头,却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并且身材挺拔,已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于是欣慰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师兄。”书礼转头对火猴问候道。 却没想到火猴瞪大了双眼,上下仔细地打量书礼,然后狐疑地问道:“书礼,你居然也到了大乘境界?” 书礼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不仅到了大乘境界,并且同时突破了儒教‘立德’境界,两种功法都到了第三境界!” 一风和火猴都目瞪口呆,火猴瞬间反映过来,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突破的大乘境的?快告诉我!” 一风和书礼疑惑地看着火猴,火猴瞪着他俩,说道:“我不能让他抢了先,我是二师兄,理应是我先突破!” 一风摇着头叹了口气,书礼也无语地看着他,说出了一个日子。 只见火猴马上掰扯着手指,在那里点点算算,后面玄鸾和本倩还有小芙蝶等人也跟过来了,见到书礼,自然是非常高兴,玄鸾眼尖,看着火猴的异状,连忙缠着一风询问。 一风无奈地将缘由告诉了大家,玄鸾立即“咯咯”地笑个不停,小芙蝶也一脸嫌弃的样子,本倩则以手掩嘴,抿着嘴偷笑。 不一会,火猴终于抬起头,脸如死灰,双目涣散,一脸哭相。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结果,引起众人笑声一片,玄鸾更是傲娇地嘲讽火猴,火猴居然没有反驳回去,打不起精神来。 这时候,书礼率领的兵马悉数到了他们身下,其中三个人飞身而起,来到他们身边,书礼向众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在君州时认识的两名游侠儿,这一位名字是‘黄成愉’,另一位叫做‘王君’,他们两个都是修行儒家功法的儒家弟子,并且修为高深,但是他们爱打抱不平,见到朝廷进行佛道灭法战争,十分不齿,因此跟随我来襄助佛道,伸张正义。” 众人看去,只见黄成愉一身宽松的衣袍,背后一柄铜黄色的宝剑,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气息沉稳且厚重,但神情放松,姿态潇洒,笑着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另外那位王君则不同,身材削瘦,一身劲装白袍,腰中一柄雪白利剑,背负双手,神情淡漠,与书礼的气质颇有几分相似,听到书礼介绍,他也抱拳略向众人行了礼,算是见面。 最后的一位书礼似乎忘了介绍,但火猴似有所感,将目光移过去,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眼睛黑得发亮,见到火猴看过来,咧开嘴对他笑了笑,口中是两排细密而尖锐的牙齿,让人心头一跳。 书礼看着火猴,说道:“二师兄,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熟悉?他叫阿水,和你一样,也是星宿神兽!并且修为实力不亚于你!” 火猴眼前一亮,问道:“是那个星宿神兽?” “轸水蚓。” “水系星宿神兽?”火猴诧异地问道:“那你身上有神阙没有?” 阿水见火猴问他,却并不答话,只是咧开嘴朝着火猴傻笑,火猴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一风更加高兴了,风吼军原本组建就只有佛道中人,他们的加入意味着大武国战局中一种新的态度在诞生,这对独自苦苦支撑的佛道,很算道义上的支援了。他高兴地对书礼道:“四师兄,你带来的兵马训练有素,是哪一个著名佛寺培养的僧兵团?” 书礼摇摇头道:“他们不是属于哪个僧兵团,是我逃离君州城时,在路上招募和组建起来的,通过一些小规模的战役,获得了君州一些军团的铠甲武器和战马,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其中,黄兄和王兄功不可没。” 黄成愉和王君连连罢手,言辞谦逊。 一风点点头,高兴地说:“四师兄果然是行军打仗的奇才,竟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来路散乱之兵训练成军纪严明的僧兵团,实在让师弟汗颜。” 书礼道:“一风,我在沿途也听闻你们的动向和战役,打得很不错,云州青萍镇的守城战,别马峡谷的伏击战,和西南古道的正面战,都十分精彩,规模宏大,战法出色,谋略得当,实在很难得。” 火猴这时候脸色不悦地说道:“你们俩兄弟别在这里让来让去了好吗,你们都厉害,行了吧?搞得我肉麻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风在这段时间难得感受到了心中的轻松,他现在明白,即便他在各种困境和艰苦的战役中,也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永远有人在远处与他共同奋战。 一风问道:“四师兄,我们先去风吼军的军营中聊吧,你远程而来,风尘仆仆,今晚我们师兄姐弟几个一起热闹下!” “好。”书礼立即安排黄成愉和王君将带来的兵马整顿好,一风也让浑鉴前去帮助他们寻找营地安顿,师兄弟俩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就将各种事情交代完毕,一众人才开始降落地面,缓步向风吼军军营走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兴奋,其中最高兴的就是玄鸾,她刚才听到一风的话,天生喜欢热闹的她顿时心中乐开了花,想到马上就能喝喜爱的素酒,更加抑制不住开心,一路上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绕着他们跑来跑去。 书礼眼睛看着玄鸾,问道:“这位小姑娘是?” 一风笑道:“她叫玄鸾,是个疯丫头,我半路上捡的,没来得及扔,给黏上了,扔不掉了。” 身旁的众人大笑,火猴更是一扫脸上的阴霾,笑得格外开心,道:“就是就是,让她走都不走,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 玄鸾闻言,在一旁噘着嘴道:“哼,一风哥哥瞎说,明明是我救了他的命,现在还要嫌弃我,真是不识好人心,下回仍由那些臭臭的修罗魔力把你的神魂吞了,哼!” 书礼眼神一闪,说道:“之前二师兄让火萤传消息给我的时候,提到了你身边多了一只神兽,叫做九狱玄鸾,是不是这丫头?” 玄鸾傲娇地说道:“是又怎么样?” 书礼淡淡地说道:“我赶来的路上,听说别马峡谷的伏击战中,差点功亏一篑,原因就是有人提前暴露了攻击计划,听说是峡谷中突然飞出一只神禽,吓了猗啸的龙武军团一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风笑着点了点头,玄鸾脸色微红,隐隐感觉到不安。 书礼冷冷道:“一风,你还笑得出来,幸亏是猗啸,他虽然勇猛,但是不会灵活变通,要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你们当初那点兵马,连塞龙武军团的牙缝都不够,若真是那样,又要多死多少佛门同道?这就是军纪不严造成的影响,如果当时我在军中,一定要严惩破坏纪律者!” 玄鸾心中一跳,想要搬出刚刚对付火猴那样娇蛮的态度,却隐隐感觉到书礼身上凌厉的气势,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并且是随时都准备杀人的剑,浓烈的杀气让玄鸾脸色微微发白。 一风等人都习惯了书礼的这副态度,虽然书礼现在今非昔比,其修为和气势都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境界,但是他身上那股阴厉冷漠的气息与以前一样,并且还浓烈了许多。 可玄鸾是第一次见到书礼,还以为她一风哥哥身边的人都像火猴那样大大咧咧好欺负,又像本倩姐姐和小芙蝶那样对她温柔,这个冷冰冰的书生僧,却像是傲视天地的绝世利剑,越看越让人心底发毛。 火猴见到玄鸾这副委屈又不敢反驳的样子,他是最爱看玄鸾吃瘪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说道:“玄鸾丫头,现在终于知道有人能治得了你了吧?” 一风也微笑地看着刚才嬉笑胡闹的玄鸾渐渐安静了下来,并慢慢将身体挪到本倩的身后,眼睛却忍不住不时地眨巴着向书礼看过来,顿时想起了小时候他和秀姑两人被书礼吓得提心吊胆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秀姑,一风的心渐渐暗淡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战略之辩 夜里,军帐中。 刚才一起为书礼接风洗尘的多满法王和浑鉴等人,以及一起共享宴会的黄成愉和王君都已经散去,帐内只剩下了一风等师兄姐弟和小芙蝶及喝醉了枕着本倩的腿睡着了的玄鸾,还有一直和书礼如影随形的阿水。 书礼看着欲言又止的一风,说道:“一风,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亲人,有什么话就说吧。”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不对,因为秀姑和刘毅并没有来接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出事了。 果然,一风面露悲戚,将秀姑离他而去的情景,以及秀姑狠心说出来的那些话都一一告诉了书礼,说完之后,一风还沉浸在伤感之中。 书礼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我去君州的路上遇到了秀姑和刘毅,知道了他们是私自逃出太子府的,当时我就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只是我也无法预料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一风,你也不需要太过悲伤,秀姑现在还好好的,只是不能与我们见面,这比起最坏的结果来说,已经算可以接受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在君州城内和圣书院待的这段日子,并非是无聊度日,我在阅读大量书籍的同时,也结交各界的朋友,例如黄成愉和王君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我知道佛道必将和朝廷的势力有无数次的交锋,因此要做到知己知彼。所以我从侧面打听,大量搜集了关于朝廷百官,包括十大军团各个将校的情报,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打仗习惯,个人作风等等,如此在涉及到他们的事情出现时,才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 火猴笑道:“还是四师弟厉害,深谋远虑,为兄一向欣赏你,你能在我之前突破到大乘境,都是在我意料之中,嗯,对,意料之中。” 玄鸾这时朦朦胧胧地在本倩怀中嘟囔道:“胡说,谁在胡说······” 本倩和小芙蝶会心地一笑。 书礼没有搭理火猴,他看了一风一眼,继续说道:“太子,当然也在我的观察范围之中。之前君州论道大会我们和他接触,与现在和他交涉,必定会发现他已经变了许多。秀姑本非他的同胞亲妹,他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选择将秀姑关在君州城,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拿定注意,直到她和刘毅私奔,顿时让他感受了一股强烈的背叛,不论是魏氏的三大铁律,还是他心中的怒火,都让他下定决心追杀秀姑。魏氏皇族的亲情,本来就不值一提。” 小芙蝶点了点头,插口道:“这个我认同,人心本来就是难测的,远不如禽兽的那么单纯。” 火猴皱着眉头道:“小蝶,我怎么感觉你在骂人?” 本倩看着火猴微笑道:“火猴师兄,你也是禽兽。” “哦。” 火猴转头去找酒去了。 书礼继续道:“秀姑的这个身份,和你刚才所说的计划,二者的冲突是必然的,原因秀姑和刘毅都说得很清楚,这个事情虽然让人很难过,但并不是让人难接受。人生的轨迹本来就不受控的,也许分道扬镳是我们和秀姑的宿命。” 一风脸色沉郁,缓缓地点了点头。 书礼趁机道:“不说这个了,刚才说到你们得到的西北佛道和江南佛道的消息,的确是十分紧急,战争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没法回头了,我们只能继续。依我看,现在必定要分兵两路了,一路前往西北,一路支援东南江宛二州。” 一风闻此言,暂时将低沉的情绪抛开,道:“四师兄,你带来的兵马有多少?” “两万。”书礼道。 “偌大个君州,居然只有两万佛僧吗?”火猴讶异地问道。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这几乎已经是君州南部所有敢于站出来反抗的佛僧了,我去君州北部的斗渊山圣书院时,听闻君州北部的佛僧要么是逃到了北方的衮州和安州,要么是就地还俗了,像北宗寺这种的,直接就是举寺逃亡。君州的佛寺,大多是达官贵人在供着,寺内的佛僧,早就善于政治钻营和习惯性献媚,就犹如佛道上的尘土,一阵巨风吹来,他们立马吓得四处逃窜,根本没有身为佛僧的觉悟和殉道精神。” 一风说道:“这也难怪他们,君州的十大军团,大部分出征君州之外时,都留下了一半的兵力捍卫君州,这是魏氏的祖规,也是他们的统治手段,在君州内反抗,真的就是以卵击石,是毫无价值的牺牲。” 书礼道:“依照目前的情况,我觉得还是让我率领这两万兵马前去江宛二州救援,你和二师兄等人率领风吼军主力前往西北解围,我将王君留给你们,他擅长领兵,谋略过人,相信能够帮助到你们。” 这时火猴插嘴道:“不行,我觉得不妥,西北魏戬和杨炯他们的兵力明显要多于江宛二州,并且更加强悍,你还是和一风去西北,我率兵去江宛。” 书礼低头想了想,他并非没有这个想法,但是江南佛道面临的剿灭势力也很庞大,目前没有人能够胜任独自去支援江南佛道的职责,他说道:“二师兄,这并非儿戏,江南佛道崇铠率领的左龙武军团,他的龙吟骑兵可是丝毫不亚于猗啸的虎啸骑兵,并且有郑文琪做军师,还有江宛二州的州境军团辅佐,想要救援江南佛道,是需要下一番苦功夫的。” 火猴梗着脖子,脸色涨红,大声道:“我怎么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怎么,我不配吗?你问问一风,这几场战役中我的表现是什么样?我也是拼了命在战斗,并且效果还蛮不错。要是放在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修炼到了大乘境了,你问问一风我提升境界的时候,差点没把风吼军给烧了,难道还会怕那些向来以软弱著称的江宛州境军团吗?” 书礼冷静地说道:“师兄,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能光靠一个人的修为实力就能开战的,左龙武军团的崇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并且还有郑文琪,就算江宛二州的军团战斗力没有那么强,有他们两个率领,兵力依然十分强悍。师兄,我看你是喝醉了,早点去休息吧。” 火猴不服气地道:“我又不是只会蛮干,我当然知道要用兵法和谋略啊,这一路来,刘毅教过,我也在战场上学过,我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耍机灵计谋我输给过谁?你老是提到那个郑文琪,那个黄口小儿,有那么重要吗?” 书礼摇着头道:“我到了君州城内才知道,郑文琪真的很可怕,他去江南之前就已经突破到了立德境界,也是第三境界的强者,但最可怕的是他的背景深不可测。他之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他的真实能力连我在君州所有认识的人都探听不到,他是圣书院的天才弟子,也是崔铭十分看重的得意门生。 “在藏龙卧虎的君州城内,他原来名声并不算太大,但是一跃成为左龙武军团的军师,这让君州城内所有势力都惊讶不已。同时,我在搜集信息的过程中,还意外探听到另一个人也很不简单,他就是同样和一风参与论道大会斗法的太清门的佼佼者,卫玄。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代表着儒道二教的未来,以崔铭和严归真那样老谋深算的性格,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得不到他们认可的。师兄,你真的不要太骄傲啊!后生可畏啊!不信的话,你看看一风,他还是一年多之前那个我们认识的小师弟吗?” 火猴一窒,要反驳书礼的话,又恐怕会误伤到一风。要说辩论,在书礼面前,油嘴滑舌的火猴就从来没赢过,小芙蝶见状,要过来扶他站起来,火猴一把将她推开,说道:“我没有嘴,我清醒得很,我看四师弟你是转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江南,我是去定了!谁阻拦也不行!” 第四百三十六章 君州应对 在火猴的强烈要求下,后面召集的战略会议上,商定由火猴率领书礼带来的两万新的风吼军僧兵团前往江宛二州,负责救援江南佛道。 为此,书礼将谋略有度,风格沉稳的王君放到火猴身边,以补足火猴的指挥调度能力,小芙蝶当然是跟着火猴一起行动,不日出发。 书礼留在一风身边,顶替之前刘毅的位置,并且负责整合和训练风吼军团。除去火猴即将带走的两万兵马,现在风吼军虽然有八万多的战力,但是之前暴露的问题也很多,在反应速度,行动协调和将领培养等方面还有许多事情要调整,要将问题合理地进行分配和解决。 在经过一番紧张有序的忙碌之后,风吼军的面貌大为改观,在书礼的指挥调度下,反应速度和行动组织都要比之前更快和更有力。 在详细的商讨之后,在书礼的强烈建议下,将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留下来,统率西南二州的佛道,并将大部分此二州州境军团的俘虏留给他们,大概有四万兵力,这些人在这里的土生土长,也对佛道充满敬畏,相信留他们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两位法王可以在二州继续招募佛道势力,将散落在各地的佛僧召集起来,并且大力宣扬佛道反击的必要性,唤起二州更多的人同情,以当地人对佛道的敬仰,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风吼军中来。 一风和书礼等人则计划向西北进发,率领四万风吼军僧兵,先进入雷州打探前方战况,然后在根据形势做下一步决策。 同时,一风安排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边招募佛道势力,边向君州边境移动,和云州颜隐山的云州风吼军遥相呼应,但不要轻易进入君州,君州的十大军团尚有一般的战力,他们散落在君州各处,捍卫君州,他们之强悍,并非随便就能够对付。 但是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并不明白一风这样的部署,一风也作难,太子魏晃曾明确命令他不能将最终战略目标泄露出来,因此不好向他们详细说明。 于是,一风告诉他们,先按照他的布局来,到时候会有一天让他们一齐攻打君州的。并且告诉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听到了一个法螺的号声,那就是进攻的信号。 多满和沐朶法王十分不解,说是什么样的法螺声。一风并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口气坚定地告诉他们,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听到,并且听到之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虽然此时显得有些过于神秘,但是依照他们对一风的了解和敬意,他们听从一风的指挥,前去按他的谋划来准备行动。 同样的指令也传到了云州,从这个时候开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等待一声法螺的号声,虽然并不知来自何处,是何种声音,但是千千万万个佛僧凭借对佛道佛子的信任,都在心底默默地等待着。 这时候,君州对一风率领的风吼军的两场战役的反应也开始传递出来,根据书礼散出去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武帝魏宇对一风在云州和西南二州的作战十分愤怒,他更加确信了佛道势力一天也不能多留,要将其彻底毁灭。他将崔铭狠狠地责骂一顿,下旨命令他立下军令状,尽快解决佛道灭法战争。 为此,崔铭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圣书院弟子前往各地前线作战的军团之中,这些弟子的修为十分强悍,由众多阁老率领,增强各地军团的战斗力,为他们提供更加灵活有效的战事策略。 他还和严归真达成一致,将太清门的道兵由卫玄率领,众天师辅佐,分配编排到各地军团之中。道兵的加入,让各军团的作战能力直线提升,他们的法阵神通和阴阳术神通,都将使各地佛道佛僧团面临的强大压力。 另外,一风的名号这下真的传遍了大武国上下,接连三州都败在他的手中,甚至羽林军团的战彦章和霸敦侯两人都拿他没有办法,右龙武军团的主将猗啸也被他击杀,这种可怕的实力,让一风的盛名震惊朝野,虽然一风等人都知道,猗啸是死在本倩手中,但这对其他人来说,根本不重要,都算在他头上就行了,并且要是没有他,本倩也无法独自斩杀猗啸。 紧接着,羽林军副将陈明被他斩杀的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各地军团的将领都暗自心惊,别的不知道,战彦章、霸敦侯和猗啸及陈明是什么实力,他们最清楚不过了,能在他们手里逃脱,甚至杀死猗啸和陈明,这样的战斗力,足可以傲视天下,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因此,一风的各种举动让武帝在愤怒之余,也察觉到一风身为佛道巨子所具备的强大潜力。据可靠消息,武帝已经下密令,让崔铭加紧针对斩杀一风的人物的集结,并且将此行动称之为“斩佛屠风”行动,而那些恐怖的人物组成的战斗力,称之为“武魂团”,这些人物都是不轻易出山的老怪物,让他们集结还需要一段时日。 从现在开始,风吼军和整个大武佛道,不仅要面临着更加强大的战斗军团,并且各地佛道的领袖都有可能像一风一般,随着遭到“武魂团”的针对,甚至可能惨遭枭首。 在各地的大武军团中,他们把新加入的以郑文琪和卫玄为代表的儒道新势力称之为“新武魂团”,而正在集结的老怪物组成的战斗团称之为“老武魂团”。除此之外,崔铭还在君州大肆宣扬,老武魂团就是在几十年前斩杀上一任佛子的那一批人,并将此消息传遍各个军团,以增强他们战斗的信心。 大武国上下这才知道原来几十年前曾经诞生过一位佛子,崔铭是斩杀佛子的幕后主使,这让各地佛道更加愤怒,却也确实提升了各地大武军团作战的勇气。 不过崔铭没有提到的是,几十年前这些老怪物的确参与过斩杀女佛子的战斗,不过他们当时要么是实力受损,要么是恐惧女佛子成为修罗之后可怕的战斗力,吓得屁滚尿流,纷纷逃遁回了他们的老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的这一连串的举动,就是要明白无误地告诉大武国所有人,不灭佛道誓不罢休!并且朝廷有着强大手段和无数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佛子一风,大武佛道,你们只要敢反抗,就等死吧! 君州的这些举动都意味着,大武国的佛道灭法战争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一个局势更加复杂和艰难的阶段,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阶段。 在这样的局势变化下,一风所面临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现在整个大武国的朝廷势力都把他当做了靶子,而整个佛道都把他当做了救难者,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但凡有一点差池,那么对于大武国佛道,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甚至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毁灭大武国佛道。 同时,这支年轻的风吼军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各处传来的消息也散播在了风吼军的数万僧兵的耳中,他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军心似乎有些动摇。 对此,书礼提出来,要举行一场佛道法会,也是风吼军即将离开此处,开启新的征程的仪式。 古往今来,凡出兵征战,都有出征仪式,但因为风吼军僧兵团属于佛道势力,其军团属性和佛道卫道战争的极其特殊之处不言而喻,因此他们的出征仪式,最好的选择就是佛道法会,超度既往的亡魂,坚定捍卫佛道的信心,宣扬慈悲宽宏的佛法,冥想佛道光明的未来,全在这一场法会中,要隆重,要庄严,要深入人心。 为此,风吼军各旅需要做几天准备,而书礼则指点一风要在法会上的主持言辞,他现在是风吼军的领袖,是佛道的希望,整个大武国佛道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必须用话语唤醒佛道万千佛僧们的勇气,提升他们作战的信心,也给大武国佛道传递出更多的希望。 但在法会开始之前,又出现了一些事情。 第四百三十七章 更强拳招 风吼军团的万僧众们正带领手下的僧兵准备法会的筹办,而一风除了每天去军团各旅查看情况,和与书礼商议事情之外,就是参悟功法。 从措轮寺找回的这两本经书被鹿师兄和喜师兄参悟出来之后,一风知道这是静心寂灭功非常重要的两篇功法,于佛道修炼渡劫有关,于是他把这两篇分别叫做“次劫篇”和“大劫篇”,和开篇一脉相承。 但这并不意味着只要修炼这两篇功法就能够修成大智和大能,这两篇功法只是突破佛道三劫瓶颈取巧的方法,像是量身为一风这种修炼速度极快的人打造的。,即便突破到了大乘境界,也还是需要积攒功德让神庭净土菩提树的功德果成熟,神魂摘取才能飞升成佛。 即便是之前的佛子功德果,如今可以准确一点的说,是迦叶尊者的转世身,他修炼到了这个地步,也是通过上天入地斩妖除魔强行积累功德才能成佛,功德,是成佛必不可少的。 这也仅仅是针对现世修炼的佛道而言,静心寂灭功就是来打破这种传统和规矩的,它可以通过顿悟的方式直接参透真如法相,飞升成佛,什么渡劫、功德,通通都将被抛弃,被击碎,如果一风有一天将静心寂灭功的第一义谛,及凡夫都可以接受的顿悟之法创造出来,那么势必会引起天上地下整个佛道的动荡。 但是现在还不行。 一风现在的修炼的速度很快,已经触摸到了大乘境的壁垒,他隐隐感觉到这道壁垒十分厚重,像是被人加厚了一般,他之前问过火猴和书礼,两人均和他描述了突破大乘境之时的感受,远没有他如今面对的这么艰难,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修炼过程被人动过手脚,还是天赐给他如此厚重的修炼壁垒。 其实这两个猜测其实可算做一个,因为能在他身上动手脚的就只有上天,一风在心中苦笑,上天的神佛是不愿意看他突破吗?那又为什么要派遣他来拯救凡世佛道呢?还是原本这个使命是本倩的母亲的,但由于神佛也不能预料的原因,她变成了修罗,成为了魔天的一部分,那么原本只是下凡来弘法的一风只好身兼两个使命? 本倩已经和一风详细分析了他的修炼状态和施展神通的弊病,一风也知道了他身体中这种比修罗业力还要厉害的修罗魔力,修罗业力也叫作地狱业力,地狱业火就和它有很大关系。但是修罗魔力不同,它更加强大和诡异,因为它来自更境界的修罗乃至修罗天王们。 联想到之前本倩的母亲也是被这种修罗魔力侵染,才由佛子变成了修罗女,两个佛子都被修罗魔力侵袭,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风暂时还弄不清楚,但很明白,即便现在有静心寂灭功次劫篇的辅助,也还需要一个时机,来突破到大乘境,不过,一旦突破到大乘境,那么静心寂灭功大劫篇就能发挥作用了,到时候他的修为恐怕会直接到达一个很恐怖的地步。 当然,静心寂灭功的这两篇功法也不是如此的鸡肋,否则也有愧于开辟新佛道天地的绝世功法之称,一风在参悟的时候,很快发现了静心寂灭功的功法之中,暗藏着梵魔生灭拳的领悟之道。 之前光尘法师曾说过,静心寂灭功中的“静心”二字,乃是通过“系念寂静,正审思虑”的修持,从而达到“梵我合一”的至高境界。 当时他听到的时候,就怀疑静心寂灭功和梵魔生灭拳有关,并且还远在君州城太子府内时,十八罗汉齐齐现身说法的时候,鹿师兄就说过一句话,因为非常重要,所以一风记得十分清楚:“只有将梵魔生灭拳和静心寂灭功神通功法合二为一,才能是你真正理解此间的天地大道,继而创造出新的天地大道。” 那么现在很明确了,静心寂灭功和梵魔生灭拳本来就是一体的,前者是开辟佛道新天地的功法,后者是赐予开辟者足够的实力,来完成这一切。 一风之前领悟出的梵魔生灭拳的拳意精神,看似是因境遇而偶得之,其实都是从他已经烂熟于心的静心寂灭功开篇功法上出发的。 从更久远的角度来思考,静心寂灭功是大梵天王佛参悟出来的,通过佛祖拈花传授给迦叶,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一风的转世和慢慢与静心寂灭功牵涉捆绑在一起的所有境遇。 同样的,依据当日君州城内鹿师兄所说,梵魔生灭拳也是大梵天王佛创造,他将功法和拳法都融合在一起,通过佛祖传给迦叶尊者,可惜迦叶尊者既没能修炼成梵魔生灭拳,也没有完成弘法的使命。 所以,只好大梵天王佛自己转世,来完成这一切。 当初那个朴实乖巧的青山寺的小和尚如果能提前知道这一切,恐怕打死他也不会下山,与其承担这时刻需以性命相博的使命,老老实实地在山里当个天真快乐的小和尚不好吗? 可惜的是,有些人注定不能平凡地度过这一生。 对于一风来说,佛道是不完整的,千百年来,算上诸天佛界的话,是亿万年来,佛道都是不完整的。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往成佛,无数人拼尽一生苦苦在这条道路上挣扎,看似度化了许多人,但其实这不是佛道佛法的真谛。 佛法就是万物皆有佛性,是囊括世间万物的修炼法则,目的就是要将佛法传播到方方面面,佛经上佛偈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佛祖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但亿万年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参悟,大梵天王佛成为了第一个。 他找到了一条新的佛道,他为此需要想尽办法传播这条佛道,他通过各种手段来尝试均告失败,直到他自己转世为人。 一风的一生就是为这个目标而活着,他的所有努力只为了证明这条道路可以成为佛法世界新的坦途,此之谓“证道”! 为此,不论付出多少艰辛,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不能让他退缩,他也无法回头,因为他身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满了千千万万个仰望着他的人,他一回头,万千条生命将因他而死亡,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承受之重。 循着此番参悟,一风领悟了梵魔生灭拳第八式:佛断因缘。一拳轰出,天地变色,幻化巨大莲花于其头顶,莲花呈两色,黑金混杂,花瓣如刀,虽拳风斩出,黑刀斩神魂,金刀斩道心,凡心不定,因缘烦恼丛生,佛断因缘,了却烦心。若是融入业火和金雷神通,那将更加恐怖。 一风继而领悟了梵魔生灭拳第九式:佛劫难渡。凡夫成佛,然佛亦遭劫,新途未辟,万物待救,大劫未满,谈何成佛?拳招既出,万物受劫,道法作难,不为所用,拳意轰击,神魂震荡,心魔作祟,自断命脉。 因为这两式梵魔生灭拳已经超脱了玉乘境的佛音佛影佛威三重境界之力,继而融入了大乘境的佛心境界之力,主要攻击神魂,并融合了大量幻境神通辅助神魂攻击,威力强大、超然,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但一风目前玉乘境的修为,尚不能发挥其拳招威能的十之二三。 一风尝试施展这两式拳招神通时,书礼就在旁边。 书礼对其拳招威能之强感到十分震惊,走过来和一风说道:“神通之强在于意,剑意,拳意,刀意,枪意,从佛法中讲,意是道的表征,道是意的根本,只要能将意释放出来,就接近道了。而你的梵魔生灭拳的拳意浓烈,每一招都有与之相对应的佛意,那就每一招都在施展佛法中的道,大道之威,十分恐怖。现在你还是在玉乘境,若是突破到了大乘境,那么所有的拳招神通都将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一风点点头,说道:“要是能够尽快得到静心寂灭功后面的功法篇章,那我又能够领悟更深层次的拳招了,并且很可能还可以将之前的拳招加持敌人更加难以抵挡的属性,因为静心寂灭功是创造新的天地大道,将会出现很多新的法则,融合在拳招中,让敌人防不胜防。” 说到这里,一风不自觉地想起了和猗啸对敌的情况,当时他还弄不清楚,在经过静心寂灭功的参悟之后,现在他有理由猜想,空间撕裂后露出来的缝隙,是另一个无法猜测的天地空间。那么,将天地大道撕裂后,会不会产生新的天地大道? 就在一风沉思的时候,火猴从远处赶了过来,神情却格外的严肃,他飞快赶到一风面前,脸色凝重,对他说道:“一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可挽回 火猴对一风说完,看到旁边的书礼,说道:“四师弟,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去哪里?”书礼皱着眉头问道。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火猴似乎不愿意多说。 这时,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一风的本倩和黏着她的玄鸾也过来了,看到他们三人神秘兮兮地要去什么地方,本倩叫住他们,问道:“火猴师兄,你们要去哪?” 火猴回过头来看了本倩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本倩,你在军营中等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没有危险的。” 然后向玄鸾招手,玄鸾还是第一次见到火猴这么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像平常那样跟他斗嘴,乖乖地走上前。 火猴道:“我们去的地方稍微有点远,等会你载着我们过去比较快,我给你指路。” 话不多说,玄鸾身上黑气涌动,摇身变回九狱玄鸾本体,清鸣一声,涤荡心魂,神翅一展,扶摇入青霄。 火猴拉着一风,和书礼一道冲天而起,飞向玄鸾背上,然后玄鸾一个小盘旋后,神翅扇动,瞬间不见了踪影。 本倩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她已经回到一风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之前她认为十分坚定的感情,似乎也开始掺入了一些杂质,让这份感情看起来没有那么纯粹了。 她是爱一风的,这点毋庸置疑。 一风经历的所有劫难,她几乎都在他的身旁,可以说,她是一风成长的见证者,也是陪他经历风雨的亲历者,她见证了一风一步步从师兄师姐的背后走了出来,一步步将拯救佛道的重担扛在自己的肩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流血牺牲和痛苦煎熬,她都看在眼里,但苦难使人成长,每一次的劫难和苦难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总会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坚定执着的光芒,正是这种光芒成为了他吸引她的地方。 然而,时间终究是会改变一切的,她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便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变得不一样了,她知道了更多关于厄运和劫难的故事,她的母亲为了感情付出了生命,到现在依然还在魔天受难,而她的父亲也在人间忍受着思念的煎熬,这让她开始明白一段美好的感情或许很大可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也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一点。 从那天在西南古道战役中寻找了一风,并救了他一命开始,她的担心就没有停止过。 的确,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一风和她的心意相通,她和一风有了亲密之举,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更加将全幅身心都交给了一风,而一风身上那份特殊的气息也让她心安。 这股气息就是修罗魔力所散发出来的,她已经详细和一风介绍了修罗道的很多事情,也让他明白了修罗魔力的危险。 但正是这种气息,让她有了和一风同气连枝的感觉,她现在修炼的重门法诀,本就是修罗道,而一风身上的修罗魔力,让她时时刻刻得以感应到一风的心意,第一次心意相通的触发,或许和这股修罗魔力分不开关系。 然而,在婆雅这个修罗道顶尖强者的陪伴下,她明白了修罗道的很多事情,尤其是得知了修罗魔力比修罗业力更加可怕和危险,每一个沾染修罗魔力之人,都是在拿命在赌,婆雅也是因为强行召唤修罗天王,被修罗魔力灌注其身,事后遭到了强烈的反噬,以致于变成了今日命不久矣的老妪模样。 这种危险即便是她的母亲,上一任佛子,也难免会堕入魔天,成为魔天的附庸,永世不得逃脱。那么对一风来说,同样也随时面临着这样的危险。 可一风的生命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生命了,他的性命关乎大武国整个佛道千千万万个佛徒的性命,他的身上背负着沉重而神圣的使命。 所以,本倩陷入了十分痛苦的矛盾纠结之中,一风身上的修罗魔力让她有一种温暖的归属感,就像在无光的黑夜中,找到了彼此心意相通的唯一的那个人,但是这种心意相通的代价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生命,这就像本倩时时刻刻都在品尝着有毒的糖,甜蜜而危险。 她既想一风能够继续拥有这种气息,又担心这给他造成的伤害,这样,算不算自私? 除此之外,一风虽然能够和她心意相通,却没有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拯救佛道,西北佛道,江南佛道,北方佛道,东北佛道,他的心中只有这些,他日思夜想的不是朝朝暮暮,而是广阔深远的未来。 对一风如今的身份来说,他不可能给她更多,但是本倩在品尝到甜蜜之后,尽管她勉强压抑着,可她的确想要一风更多的回应,她内心深处并不想要一风去做这些事情,只想和他两个人逃到一个无人过问的秘境,去永远地过属于自己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痛快和欢愉,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不是吗? 当自私和贪婪参入到这份感情中来时,原本纯粹的感情必然会发生改变。 这让本倩开始质疑自己,她现在变得极其敏感,一风现在的每一个举动都牵扯着自己的心,让她矛盾和纠结,在痛苦的纠结中责怪自己,甚至想要惩罚自己。 就像现在,一风和他两个师兄去了不知名的地方,甚至故意把自己排斥在外,一风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们是要去干嘛?一风为什么要丢下自己?他为什么不替自己讲话? 以女人的直觉,一风他们去做的事,肯定是和一风有重大关系,那么一风既然和自己心意相通,为什么还会避开自己呢? 就在本倩重新陷入了酸楚的郁闷中时,远处的婆雅将一切收入眼中。 她很清楚本倩内心的想法,对于一份明明心意相通却无法要求更多,却时时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来说,必然是十分痛苦的,这也是她当初告诫本倩,女人不能太依赖男人而活着了,否则就会迷失自我。 并且,对于本倩来说,这件事比任何遇到这种事的女人更加危险,这一点是本倩自己意识不到的,那就是她的敏感和开始偏向极端的想法,都是受到了她修炼的修罗道,和她身上从八重魔天中吸纳而来的修罗魔力的影响。 修罗道,本就是释放自己欲望的修炼之道,如果刻意隐藏和压抑自己的欲望,会让她遭受到更加剧烈的痛苦,她现在或许还感觉不到,等日深月久,当她释放修罗魔力施展修罗神通时,那个时候的她,就能感受到这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了。 不仅如此,如果她不加以控制的话,最后将会重走她母亲的老路,并且会变得更加敏感、暴戾、狠毒、毒辣,成为真正的修罗,一个在人间的魔天修罗。 婆雅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劝她,也不想去劝,因为她知道本倩做不到,就像是无处不在、无从抵抗的宿命。 婆雅是第一个尝试过万箭穿心感觉的修罗道女人,但她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也是见证本倩母亲成为魔天修罗的人,但本倩母亲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甚至,婆雅反而羡慕起了本倩的母亲,她不禁自嘲地想,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像本倩母亲那样,彻底释放自己的欲望,相比事后受到神佛的惩罚,受到魔天修罗天王和修罗道法则的禁锢,至少当时做到了敢爱敢恨,不至于现在受到了如此痛苦的煎熬,忍受着难捱的神伤。 事情终不可挽回,甚至身在其中都无法阻挡,这才是宿命最悲哀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九章 逆向而行 玄鸾飞天,追云逐日。 随着时间过去,黄昏比想象中来的更快,站在玄鸾的背上,眺望大地,一片山河雄伟的壮阔,山川被夕阳染成金色,深渊之水泛着金光,云霞漫天,彩雾笼罩,壮美的景色让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按照火猴的指路,玄鸾飞行的方向是君州。书礼看着前方即将要到达的君州边境,不禁想起了在君州的各种遭遇。 自从在崔王府听到崔铭和德公公的谈话之后,书礼便抓紧时间赶到了君州城背部的九龙山脉中的斗渊山,圣书院的总书院就在此处,他心中并没有其他目标,只有一个,务求轩。 务求轩,何为务求?古典有云:“仁人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当书礼看到务求轩那块硕大的牌匾是,心中想道,写的是如此大义凛然,求仁得仁,一直是儒家学者毕生的愿望,但如今,兴天下之利,助武灭法,乃是兴儒教一家之利,除天下之害,乃是毁灭僧道之逆天之举。 看似大义凛然背后,是以崔铭为代表的儒家势力的蝇营狗苟,精于算计,从崔铭和武帝之间的勾心斗角和老谋深算来说,务求之路经过千百年时间的冲刷,已经被儒家走偏了。 不论如何,他已经顺利地来到这里,并且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务求轩,这件事是崔铭首肯的,圣书院任何人都要奉崔铭的话为圭臬,谁也不敢阻止。 于是,书礼便开始了在书海中遨游,他利用自己读书过目不忘的超凡天赋,将大量经典书籍记入脑海中。 圣书院务求轩是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相比南宗寺的藏经阁,北宗寺的妙音阁,太清门的无极阁这些主要收藏本教派的经典,这里的书籍不但数量最多,而且种类最丰富,是天下唯一的一座蕴藏四海书籍的阁楼。 因此,书礼在这里如饥似渴地将天文地理、阴阳八卦、经史子集、兵法韬略全部吸收为自己的养分,并且利用自己聪慧的头脑将其分门别类地储藏在自己的脑海中,他的头脑就如同一个庞大的书馆,每一本阅读后的书都有其归置的地方,随取随用,运转如心。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身上剑意越积越深,更让他惊喜的是,依靠隐匿天赋随他一起进入务求轩的阿水,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了书家青衣老者授予他的剑法的残篇,上面明确无误地记载了剩下的七招剑意! 也许是阿水从小在书家阁楼的湖泊中长大,每天接受青衣老者等人钻研剑法的熏染,已经对这种剑法秘籍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和联系,所以他才能够帮助自己找到这功法的残篇。不论如何,从此刻起他已经拥有了十四招剑意,并且在务求轩大量书籍的浸润下飞快地修炼起来。 于此同时,书礼在南宗寺得到的第一本功法蕴剑术已经接近大成,自从在君州城,青蛇剑经过太子魏晃和秀姑的意外接触之后,原本沉睡的器灵青蛇已经缓缓地觉醒,开始和他频繁地交流,从青蛇原本懵懂的意识,到慢慢恢复了青蛇强大神魂,他的青蛇剑逐渐和他身上蕴养的剑意融合,他与青蛇剑的距离达到所有修炼剑法之人都梦寐以求的“人剑合一”的境界已经越来越近了。 除此之外,书礼便是在圣书院和君州城中想方设法地结交各界人士,搜集情报,在这个过程中,崔铭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但是那些人会经常跟丢。 阿水作为第三境界的星宿神兽,虽然性格纯真,但是修为实在不低,有他隐匿的天赋神通的帮助,书礼更是在收集情报这件事上玩出了许多花样,将朝廷百官上下都摸了一个底,君州城的一百二十八座城坊中,都曾有过他的脚步,只剩下大武帝宫不敢去,因为火猴已经和他说了,云台之下那个人间最恐怖的存在。 不过,随着他收集到的情报越多,也更加被君州城内各种势力的黑暗所震惊,藏龙卧虎的君州城,同样也是龙潭虎穴,许多看似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背后,都是贪婪奸诈、阴狠凶戾的一面,人性的多样性,在越靠近权势场的地方,越表现得明显。 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他仗义疏财,才高八斗的名声在君州城内逐渐传开,人们也开始将目光转向这位看似是崔王府的新贵和重新进入朝廷的世族大家书家的继承者——书礼也没少用这层伪装结交心仪的对象。 同时,也有很多人传出其实这位儒家的新秀其实是佛道的弟子,这在君州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于是有更多好奇之人开始有意无意地跟他接触,毕竟这年头,敢在君州城内拥有这两层身份,而崔铭和武帝竟然在眼皮子底下默许的事情,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君州城内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武帝向崔铭下达的命令,他是要将书礼打造成弃佛投儒的代表。并且,随着一风在云州青萍镇的战役,和西南州别马峡谷的战役的战场消息传递到君州城,有人爆出书家的这位天才人物竟然和震惊整个大武国的佛道巨子一风是师兄弟,这一消息直接把书礼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因此,崔铭不断地对他加大施压的力度,他感受到了各方面带来的压力,其中最闹腾的就是和他一起来到君州城的那些书家族老们,他们为了在朝廷中得到武帝和各方权贵,尤其是崔铭等人的青睐,在君州城站稳脚跟,从苦口婆心地劝他,到义正言辞地批评他,再到气急败坏地批斗他,最后甚至苦苦地哀求他,花样迭出,百折不挠。 他们都知道书礼的这一选择意味着什么,只要书礼答应了武帝的要求,那么书家在朝廷中的地位自然是从崔铭的附庸一跃成了朝廷的梁柱,这些族老就能趁此摆脱崔铭的挟制,他们甚至还能平步青云,成为高官大吏,名留青史,这是所有儒教学子梦寐以求的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书礼遇到了两件奇怪的事。第一件就是在几乎整个书家都在围绕着他团团转,给予他各种压力的时候,连远在云州的书家族长书銮都不断地修书来劝他和逼他,在这种轻易就能成为书家有史以来不肖弟子之最的风波中,唯独他的父亲没有任何表示。 书礼心中明白,在这样的层层逼迫下,自己的父亲和疼爱自己的母亲,在云州不归山遭受的诘难和压力,丝毫不会亚于自己,他可以想象,二老在云州书家是如何遭到别人的白眼、叱骂甚至唾弃。 自从书家决定从不归山向君州城延伸势力的时候,整个书家的风气就发生了突变,更多的人开始羡慕进入君州城的族人,君州城内,繁花似锦,美女似海,笙歌燕舞,日夜生金,权贵如云,觥筹交错,称兄道弟,指点江山,笑看风云,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这一点,在书銮传递给他的信,和君州城的书家弟子收到云州的兄弟姐妹朋友的信,和他们得意忘形的言谈举止中,无一不清晰地摆在面前。 但是,二老修书给他,永远只有身体是否有恙,注意日夜作息,保养身体,读书之切,万不可操之过急,等等之语。 父亲的殷切,母亲的叮嘱,全在于此,也仅在此。 书礼不知道,这样的言辞是怎样在书家族老甚至族长逼视的目光中固执地写到纸上的,但父亲的字俊秀挺拔,沉稳雄健,如不归山之雪松,似山间平静之湖水,涓涓流入自己心间,让书礼在君州城的尔虞我诈和书家所有人一片冷冰冰的目光中,感到一丝温暖的存在。 但书礼痛苦之处在于,他对父母的生养大恩,和知心之感激,无以为报,甚至不可避免地,将逆向而行······ 第四百四十章 毁灭二教 书礼父母的殷殷切切,看似奇怪,实则不怪,为人父母者,何须苦苦相逼? 不过,另一件事情则奇怪得多。 在崔铭安排催逼他的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十分奇怪,这个人就是号称圣书院不世出的天才弟子,郑文琪。 为什么书礼会在火猴提出要独自领兵去救援江南佛道的时候坚持反对呢?答案已经被他多次提及了,火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是这个人,郑文琪。 他奇怪在何处呢? 书礼在他与之一同前往书家的时候有过一番接触,明白他是典型的儒教弟子,并且是属于那种固执古板的老学究之属。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心机,相反,他的身份之神秘已经深深地隐藏着他的心机。 首先,他年纪不大,但是却有相当长时间的边境随军作战的经历,这在与他同年龄的圣书院弟子中,实属罕见,并且还是跟随崔铭十分器重的猗啸前往边境。根据书礼搜集到的当时在军中的那些将校们的对他的评价,是非常高的。 这件事是崔铭一手促成的,若是他的用意是锻炼圣书院的弟子,这件事也太过了,边境作战是极其危险的,大武国的近些年边境都不太安宁,一旦开战,都是九死一生,这也是为什么战彦章等位高权重的将领都拥有不俗边境战绩、资历和功勋,这些都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并且,崔铭要锻炼难道只在意郑文琪一个人?根据当时的消息,当初和猗啸一起出战边境的,圣书院弟子中就他一人而已。 书礼曾在他催逼自己的时候,尝试着反过来套他的话,但是他同样是极其聪慧之人,根本不上书礼的当。这更让书礼觉得其中必有秘密。 其次,同样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功法神通。儒教功法,最顶尖也是最普遍修行的,就是天地圣心决,以涵养浩然正气,经历“立身、立功、立德”三大境界,飞升成圣。但是郑文琪身上除了天地圣心决的气息,明显还夹杂着其他功法的痕迹。 其他人或许根本觉察不出来,但作为佛儒两家功法兼修的独特之人,书礼修炼出来的神魂之敏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说起或许只有一风的神魂之力能够超越自己。他敏锐地觉察出了郑文琪身上功法的异样,在套话不成后,潜心观察和查阅大量的典籍之后,终于能够确定一点:他修炼的是星术功法! 在君州城大量的千奇百怪的情报中,最隐秘的就是这一类,有人听闻之前圣书院有过一段时间,号称他们也能够修炼星术功法,这震惊了当时的太清门。 在大武国的历史中,星术一直是帝王之术,并且是太清门的专属领域,星辰运行的规律涉及到大量术数计算,只有太清门才独占优势,能够利用阴阳八卦等历代以来积累的丰富的算术经验和方式来进行修炼,可是没想到圣书院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在深研此种法门,这让太清门大为光火,也十分紧张。 星术对太清门的重要性,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才逼迫得严归真直接将自己的亲妹妹献给了武帝,以求得关系的缓和,魏宇龙心大悦之下,暗示崔铭停止了此事的继续发展,从此之后,便再没有儒教星术功法神通的消息出现了。 然而现在郑文琪身上出现了星术神通,意味着崔铭并没有听从魏宇的命令停手,而是继续钻研此法,并且很可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书礼想在他身上套取更多有利的情报,但是郑文琪也是机警之人,直到他被派出去充当左龙武军团的军师之前,书礼再没有能够打探到什么。 书礼在君州城内的各种境遇,让他打开了眼界,在见识了各种人性的多样和复杂之后,也避免了成为书呆子。很多儒教弟子一生都在钻研书籍,完全陷入了自己建立的围墙之中,外面的世界如何,根本不去关心,由此,他们养成了迂腐和呆板的思维想法,并且这种人在崔铭主导的“八股”科考中越来越明显,这是崔铭控制儒家势力的方法之一。不过现在,武帝魏宇明显要消解崔铭所代表的大世家士族势力,这让崔铭感到更加紧迫了。 就在这样的复杂的环境下,书礼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答应了书家率领族人来到君州,也成为了崔铭要挟书家的棋子,但他也答应了一风,所谓君子一诺,生死无悔。越难实现的承诺,越能显出崇高的人格和尊严。 更何况,他深知在这样的环境中,完全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与一风的想法不同,一风是完完全全站在拯救佛道的道义上去看待这场佛道灭法战争,而书礼则想的更多一些,他想,如果任由崔铭联合严归真灭法,那么最终势力更加膨胀的就是儒教,并且不是儒家圣贤口中的儒教,而是以操纵权谋为核心的儒教,是仁义礼智信都在权力和利益面前撇到身后的儒教。 当传授给子弟的不是圣人之道,而只是权谋之道,儒家道义沦为晋升的途径、权势交易的工具时,儒教就已经失去了神采。 如此一来,这场战争毁灭的,不仅仅是佛道,还有真正的儒教。 所谓匡扶正义,就是这个道理,也是书礼需要证明的道理,这就是他的证道之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崔铭越来越心急,对他的催逼手段也越来越紧,书礼在君州城内的这段时间的历练中,也基本完成了他预设的一切。 但真正促使他决定离开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天,书和以书家长辈的身份又来规劝书礼,但书礼照常地不为所动。书和自从来到君州城之后,就被这样的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他再也不是之前书礼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族叔了。他那天不知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说出了一件秘密来。 书和看着书礼冷漠的表情,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多干净,你父亲掌管书家的刑罚之事,你之前在书家执行的每一项去杀死书家弟子的密令,都是你父亲发出来的,要说冷酷无情,你父亲当属书家第一。” 原本风淡云轻的书礼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凶狠地盯着书和。 书和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以为就你懂得佛门道义?告诉你,我曾经也做过和尚,并且也是南宗寺的和尚!” 什么? 书礼眼中的凶狠之色中掺进去一丝惊讶,只见书和得意洋洋地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是听从你的父亲的命令,前去做暗谍的!在据江原之战中,也是按照你父亲的指示,原本可以和解的造反的农民、管理这些僧祗户的佛僧,以及前来助阵的南宗寺以了法老和尚为领头的和尚们,还有九龙观的牛鼻子们和书家,儒释道三方,甚至还有玄阴派,我杀了一个南宗寺的老和尚后,将他们的和解计划全部搅乱!可以说,据江原之战就是因我而起!” 书礼眯着眼睛,沉声道:“你杀的那个和尚,是不是你的师父?!” 这下轮到书和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书礼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沉声问道:“你是不是除了杀那个和尚之外,还怕不够乱,又杀了九龙观的一个小道士?” 书和再也没能抑制住自己的震惊,原本坐在对面的他噌地站起来,惊声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书礼却仰着头,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南宗寺秘境之中在失落兵冢中差点击杀他,但阴错阳差让他度过初阿僧劫突破玉乘境,他也想起了初次下山在青萍镇的遇到的在青萍寺斗法中搅局的九龙观伍道长······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么开始的! 书和察觉自己的失态,以为这是书礼这段日子调查出他的隐秘,眼睛一转,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欺师灭祖,背弃师门,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指示,而你父亲又是听从族长的指令,族长又是按照大柱国崔王爷的命令行事,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了吧?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早就混入了权势阴谋的家族中长大,你永远也无法摆脱书家的印记!” 书礼身躯一震,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来,仰着头,猛地睁开双眼,这时候,他人生的所有经历,他阅读过的每一本佛经和儒家书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海水般一齐狂奔着涌入他的脑海,将他的神庭净土全部淹没,将他的道心,他的神魂全部淹没! 这就是书家,这就是权谋,这就是他的人生! 多么可笑,多么狼狈,多么不堪一击! 他最尊敬的父亲,也不过是权势场的一颗棋子,所有事情的源头,不过是一个人的一条随意的命令,多么渺小的人生,多么脆弱的凡间! 书和诧异地看着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生异变,迅速在天空中劈下一道银色的闪电,轰隆作响,似乎要将整个君州城炸开。头顶骤然凝聚出一个青色的云团旋涡,一道道银色的雷电劈下来,劈到这处小小的院落之中,轰在书礼的身上! 下雨了,好大的雨!青色的雨滴将整个君州城都覆盖,每一滴都想是天空旋涡中掉下的眼泪,是苍天的泪水! 书礼紧紧地咬着牙关,承受着这不断劈落的惊天动地的雷电,他身上绽放青光,和青蛇剑的莹绿光芒遥相呼应,在倾盆大雨中,闪烁着不甘而透亮的光芒,那是被世间的肮脏惊醒的光芒,狂风暴雨啊,将这身上和心中的肮脏通通洗刷掉吧!! 当日,整个君州城都被这宏大的天地异象所震惊。 当日,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叫书礼的儒家弟子,成为了大乘境界的佛僧······ 第四百四十一章 捅破窗纸 入夜,玄鸾依旧在飞翔。 黄昏已过,天边已是偏向灰暗的黛青色,光芒在天际没入山下,黑暗即将笼罩整个天地。 玄鸾背上劲风烈烈,吹起三人的僧袍,一风的黑金僧袍,火猴的紫金僧袍,书礼的天青僧袍,衣袂飘扬,如三名降临凡尘的神佛,超凡脱俗,俾睨天下。 书礼从刚刚的回忆中解脱出来,君州城的这段回忆,沉重而痛苦,但对佛道修炼者来说,苦难就是修炼的法宝,没有从苦难中开出花来的佛道,是浮世而浅显的佛道。 书和的这次交谈彻底打破了书礼对书家和崔铭等所谓“儒教”的所有幻想,他不再为了心中的儒释抉择而矛盾,现在的他,拯救佛道就等同于拯救走入歧途的儒教,二者是一体的,就如同他修炼的双重功法,都是使他强大的养分。 接下来,就是好好思考如何才能拯救佛道了。面对着儒教和道门的全面进攻,佛道在苦苦挣扎中,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一风在玄鸾的背上,劲风拂面,一扫他今日来对佛道局势的担忧,让他心旷神怡,心中豁然开朗,他不由得有些兴奋地问火猴道:“二师兄,你是来带我散心的吗?真好,我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心如野马,肆意驰骋的快感了。不过,我们出来很久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火猴回过头来,看着一风,一反往常,脸色十分严肃,眼神中却有些不忍,他犹豫片刻,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缓缓沉声说道:“一风,你要原谅我,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但是,我还是决定让你知道,这是属于你的权利。” 一风奇怪地看着火猴,他从来没有见过二师兄如此严肃的样子,即便在师父死去,在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死去,他自己被太清门祖延带走囚禁,也没有见他如此严肃。他正想问一下火猴到底是什么事,却见火猴指挥着玄鸾朝着一座山上落去。 这里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峰的山顶,玄鸾降落在一片悬崖之上,悬崖的背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此时在初夜的天色中如同环伺的许多高大的怪物。 从悬崖上俯瞰远眺,离得这座山峰最近的是一条河流,不甚宽广,但是在大片的森林的掩映下,静静地流淌,平静的河水倒影着逐渐出现星辰的夜空,河流的前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同样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树木,起伏的丘陵间生成的一条条小小的山谷都被森林覆盖,在青色的雾霭中显得神秘幽深。 书礼见到这片景象,也和一风一样,十分奇怪。玄鸾变成人身之后,挨在一风身旁,远远地躲着书礼,却和他一样,眼神疑惑地看着火猴。 火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像是不忍心似的,轻轻地说道:“看到对面那条河了没有,再过去的层层丘陵中,就是太子魏晃修建的秘密之所,而今夜,是秀姑和刘毅的新婚之夜。” 一风身躯一震,如同被人在寒夜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一般,一个凉意从头蹿到脚心,又从脚心侵袭到后背脊梁,整个人都被彻骨的寒意冻结了,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二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火猴点点头,说道:“是我给秀姑的火萤带回来的消息,秀姑原本说,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怕你因为没参加小师姐的婚礼过于伤心,她也不想在太子的软禁之中大肆宣扬,就让我在事后告诉你们几个就行了。” 不料一风顿时变了脸色,双目喷火,脸呈酱紫色,对着火猴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火猴面对着一风的怒吼,却不吱声,默默地承受着,玄鸾被一风突然的发火吓了一跳,躲在火猴身旁。 一风在宣泄完这股怒火之后,脸色再变,神情变得极其痛苦,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哽咽着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成婚,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风像是被山风抽去了所有力气,渐渐地佝偻着腰,瘫倒在悬崖的石头上,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却执着地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像是每念一遍就能减轻一些痛苦,可是痛苦是如此厚重,纵使是叩问自己的心灵千万遍,也无法削减痛苦之万一。 书礼和火猴还有被一风吓到的玄鸾都选择了沉默,对一风这种自相矛盾又纠缠不清的叩问沉默,因为这些问题原本就没有答案,或许有答案,他们却解释不清楚。 天地间,有太多的这种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所以,他们只能接受。 “我不接受!”一风猛地抬起头,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头上青筋暴起,说道:“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说着,他转身面对着悬崖,鼓荡着身上的灵力,一股强大的威势猛然散发出来,他作势便要跳下悬崖,往前面的丘陵飞去! 就在这时,火猴一把抱住他,他怕拉不住一风,直接抱住他的腰,大声喊道:“一风,你冷静点,你不能去,你去了也找不到地方,那里被太清门的强大法阵笼罩住了,是一个强大的幻境,你找不到地方的!” “找不到也要找!”一风声嘶力竭地喊道,双手伸到腰间,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掰开火猴紧紧箍住他的双手,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没用的!”火猴大喊道:“今夜太子魏晃也会参加他们的婚礼,他已经下了命令不允许你们见面,你不要破坏和太子的关系,这会让风吼军陷入被动,会对我们整个计划造成破坏!” “我不管!”一风声音变得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喊道:“我不管,我只要小师姐,小师姐!我不要,我不想她离开我!她不会离开我!她不会抛弃我的!她答应过我,她永远不会抛下我!她为什么要骗我?她是个大骗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蓦然打断了一风语无伦次的哭喊,玄鸾在一旁瞪着惊诧的双眼看着书礼,书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闭上了双眼,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一风,你清醒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秀姑,但是秀姑却不知道,她只是拿你当亲弟弟一般看待,你和她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也永远不会有爱情,你接受,或者不接受,都是这个结果。” 一风愣愣地看着书礼,停止了挣扎,火猴也慢慢地松开了双手,站直身体,眼神幽怨地看着书礼。 一风神色木然,眼神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这夜色一般灰暗,此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悲伤和痛苦都没有。 一风身边的所有亲近之人都看出了他和秀姑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亲密至极的感情,让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不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因为一旦捅破,让一风和秀姑发现彼此的心意并不是如同他们自己预料中那样,而是一风的爱慕却对应着秀姑的亲情宠爱,两种不同的感情错了位,他们会如何惊愕,错愕,不知所措? 这样的震惊过后,势必会让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缝,有意无意地会避嫌,然后这种错位的尴尬会让他们的心渐渐疏远,越走越远。 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有人都不忍心他们走到那一步,所有人都选择沉默。 然而,现在这个时候,书礼已经无法选择沉默了,如果任由一风发疯似的任性,那么他去找秀姑,太子会怎么看?秀姑会怎么看?又能如何做?她也将成为一风偏执的受害者,难道让她和刘毅分开?她的幸福难道就不是幸福? 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根本无法掌控,那么,必须让一风明白,让他清醒,爱情和亲情,不是一回事,既然命运让他们选择了错位而错过,那就再无法回头了。 此时的书礼,就像一柄冰冷的剑,刺穿大家很久以来保护得很好的一风的自尊心,让他感受到自尊心破碎的痛苦。 第四百四十二章 送礼威胁 一风像是魂飞魄散一般,彻底瘫倒在了地上,自尊心被书礼的像冰棱般的话刺穿,破碎,眼神木然地看着天空。天空之上,是浩瀚无边的夜色,他不由得在心底发问。 命运到底是什么? 玄鸾一脸忧色地跑到一风身边,蹲下来,轻声地问道:“一风哥哥,你没事吧?” 一风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黯淡,双目无神地看着夜空,身体感受着悬崖石头的冰凉,如他的心同等的冰凉。 火猴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样,心疼地说道:“你也别怪四师弟,他也是为你好,我就算了,你要怪就怪吧。你说为什么要告诉你,因为我怕不告诉你,将来你会更加责怪我。” 书礼走到悬崖边上,看向远处的重峦叠嶂,黑夜已经将它们吞没,只剩下河水似有若无的波涛之声传来。他看着那片黑暗,像是要将那一处他们三人都心心念念牵挂之所,从黑暗中找出来。 火猴走了过去,和书礼肩并着肩,看向黑暗的远处。他并没有像书礼那样出神,而是缓缓地从腰间摸出了一物,火牙。 他慢慢地举起了火牙,举过头顶,然后随着灵力的灌注,“嘭”地一声轻响,一道火红的光芒冲天而起,升到高处,在夜空中绽开,如火红的花朵盛开。 书礼转头看了火猴一眼,随即想起了好像很久远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师兄妹四人在南宗寺的而然院中修炼,火猴修炼唤灵术,因为修为不够,而野心太大,想要把鹿蜀召唤出来,却没想到只能将火红的符文当做烟花炸开,根本凝聚不出来。 可那时候秀姑很开心,在一旁拍着手掌又笑又闹,说火猴师兄放的烟花真好看,没想到火猴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中。 “砰砰砰——” 烟花还在不断盛开,点缀着美丽的星空,也让躺在悬崖上的一风眼中有了一丝神采。他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段日子,在南宗寺清雅精致的而然院里,书礼师兄飘逸潇洒的剑舞,火猴师兄召唤出的绚烂符文,小师姐如同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成为了一风眼中最美好的画面。 劲风不知从哪吹来一团巨大的乌云,将整个星空吞噬,没过多久,一滴雨从天空落下,坠在一风的脸颊上,冰凉的雨滴让一风从幻想中逐渐清醒,而雨却绵绵密密地下得更大了。 玄鸾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替一风擦去脸上的雨滴,却发现越擦越多,雨势加大,已经分不清泪水和雨水了,她只好双手扯开衣袖,挡住一风的脸,让他的眼泪自由地、安静地流淌。 书礼和火猴也被雨淋湿了,但他们并没有躲雨的打算。火猴手中一动,火牙顺势一转,发出一声清啸,一个火红的符文冲天而起,在天空幻化成许多个,彼此连结在一起,眨眼间凝聚出了一群小小的灵兽,有着小马驹的样子,却发出嘹亮而悦耳的叫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格外清脆而柔美,如同天籁。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同样清脆的笛声,在空中飘飘荡荡,像是和天上的鹿蜀的歌声应和着,笛声蓦然一转,速度放慢,渐渐显得凄婉幽咽起来,如同少女梨花带雨的轻柔倾诉。 躲在玄鸾衣袖底下的一风双眼顿时一亮,他听出来了,这是小师姐的玉笛声! 书礼和火猴当然也听到了这个笛声,他们灌注灵力到眼中,火红的目光和碧青的目光从悬崖上绽放,似乎要穿破眼前的黑暗,寻找到这个穿透绵密的雨幕的玉笛声的来处······ 一处清雅别致的院落,繁花似锦,在摇曳的灯火照耀下绽放出鲜艳动人的色彩。美丽的花瓣被雨滴打落,纷纷落到地上,所有人都看着一位容颜如鲜花般绚烂,倚栏而坐的少女,琼脂般嫩白的脸颊同样沾着晶莹的雨露,不断地从她的眼中流淌出来,如同包围着她的那些被雨打湿的花儿一般。 摇曳的灯火将她金红的锦袍映照得更加辉煌,而她白璧般的脸颊衬托得更加苍白,横在鲜艳欲滴的红唇下的玉笛,随着细长的葱白手指的翻飞而散发出阵阵寒气,袅袅的笛声倔强地穿透这别人看不穿也进不来的院落。她看到了远处的夜空中漫天竟放的烟花,听到了来自远方轻柔的天籁,冰冷的法阵,冷漠的命令,可以阻挡她和他们的见面,却阻挡不了她和他们互诉心肠。 这是她新婚之夜最动人的仪式,比起红烛锦绣和金玉满堂,这个仪式最打动她的衷肠,因为那是她的娘家的亲人们给她的最美好的祝福,那漫天绽放的绚丽烟花和轻柔美妙的歌声把一声声祝福送到她的耳边,她都听到了: 青梅绕床山寺中,秀妍众护笑懵懂。 笑颜春秋十数载,豆蔻年华欢欣容。 尘世历劫沉浮凶,未期身出金玉笼。 千里寻觅亲人踪,万莫能言天意弄。 云霭叠叠山重重,隔雨又闻笛声颂。 花开富贵乌云夜,歌声遥祝情意融。 佛门难度琴瑟缘,清曲一支心相送。 秀姑渐渐放下了玉笛,眼中的泪痕未干,眼眸泛光,伤心难抑。 魏晃站了起来,周围各处暗藏的黑影纷纷闪动,如图鬼魅般在灯火中摇晃。他看着秀姑和她身旁的刘毅,神色冷漠,淡淡地说道:“这一场婚礼,我给你们做了最好的筹备,也给你们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和礼物,刘毅,你曾经在我身旁这么多年,这是你应得的。” 同样身穿金红衣袍的刘毅连忙站起身来,却见秀姑并未动身,只得抱拳说道:“殿下的一片心意,罪臣不敢当,若有差遣,罪臣自赴汤蹈火。” 魏晃闻言,冷笑一声道:“哦?那本王让你杀了她,你愿意吗?” 刘毅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魏晃,而秀姑依然呆呆地看着栏杆外的被雨打落的花朵,像是根本没听见。 魏晃眼神一闪,一罢手,说道:“好了,本王知道了,再说吧。我也该走了。” 刘毅急忙抱拳,准备相送,魏晃迈进一步,直逼刘毅的面庞,沉声说道:“本王这次来,还有一条命令,同时还有一个小小的礼物给你们。” 刘毅不知何意,说道:“殿下请讲。” 魏晃看了一眼出神的秀姑,冷冷地说道:“命令就是,你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她的,所以,我决不允许你们有子嗣!” 刘毅眼神震动,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晃,刚才在发呆的秀姑身体也不可察觉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怎么了,难道你们之前没有想到吗?”魏晃眼神冰冷。 刘毅神色木然,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回道:“罪臣谨遵殿下法典。” “我拒绝!”秀姑像是回过神来,瞪大秀目盯着魏晃,眼中含恨,说道:“这件事凭什么你来决定?” 魏晃嘴角一翘,冷哼一声道:“拒绝?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能够承受丧子之痛!” 此时的魏晃就像一头目光冰冷的野兽,说出的话就像是野兽吐出的毒液,直接灌进他们的破裂的伤口之中。 刘毅和秀姑都死死地盯着魏晃,周围的暗影移动得更加频繁了,并且悄悄地向这边靠拢。 过了不知道多久,刘毅才神色复杂地回道:“罪臣遵命。”说完这句话,他就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了栏杆长凳上。 秀姑不知何时,又是泪流满面。 魏晃一挥手,周围的暗影才停止移动,他看了天边一眼,鼻中冷哼一声,看着秀姑和刘毅说道:“小小的礼物,也是小小的告诫,你们告诉佛子,让他那个叫做火猴的师兄警惕郑文琪和卫玄,不然的话,就可以提前替他送葬了。” 话一说完,魏晃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乘一风 就在魏晃将要走出回廊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道金色的雷电吓了他一跳。 这道雷电在远处劈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同时,金色雷电劈下的天空上,骤然凝聚出一团黑红色的云彩,在黑夜中绽放着光芒,雨势更大了,但是那团黑红色云彩就像是被谁纵火点燃了一般,火花四溅,在天际熊熊燃烧。 秀姑和刘毅也看到了远处的天地异象,秀姑终于站了起来,她身上的金玉珠宝琳琅动听,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燃烧的火云,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风的气息! 眨眼间,黑红色的火云不断涌动,变幻成一朵黑红色的火莲,巨大的火莲就像盛开在夜空,笼罩住了半边天。除了火莲中不断有金色的雷电劈下,发出震惊天地的爆炸声,还有火莲中不断有黑红的火焰扭曲成火柱,在最中心灌注下去,庞大的火柱像是要把整个大地都点燃。 于此同时,火莲之上的乌云中,倾泻着瓢泼大雨,并且响起了宏伟庄严的佛号,震荡在天地间,然而这佛号还没念诵多久,便从九天之上传来一片怒吼声,和庄严的佛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且如同仇敌一般抵抗着。 上天佛界似乎也在发生着什么争斗,但是黑红的火莲还在熊熊燃烧着,金色的雷电不断劈下,大地也开始震动,连远在百里之外的秀姑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 就在此时,从火莲之下传出来一声狂吼,凄厉、不甘、愤怒,狂吼变成了长啸,让人听到心中一颤,神魂都被这一声长啸震慑,让所有听到的人不由得想起自己人生中那些愤怒、悲哀、怨恨的凄惨时刻,那些痛楚和伤痛瞬间刺痛了神魂,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秀姑像是支撑不住,扶着沉重的头,脚下一软,身体向后倒去,刘毅连忙将她扶住,但秀姑手中的那支玉笛却无力地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 而不远处的魏晃的身旁出现了四个黑衣人,他们应该是班扎和班诺接管了神威军之后重新提拔上来的太子暗卫,只见他们四人围住魏晃的周身,一股奇异的波动在魏晃身边不断涌现,太子魏晃也明白这是在保护他,定在那处,眼神凝重地盯着远处的异象。 刘毅扶着秀姑香软的身体,眼睛却看向四周,发现那些平常照顾着他们衣食起居的仆从、花匠、婢女,也受到了远处那声长啸的冲击,但他们的身体却发出各色的光芒,将他们笼罩,即便是有些人站立不稳,但依然能够坚持。 太子在这处的防护,正是下了血本。 这时,地底之下的震动更加明显,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威能从地底冲出,厚重而悠远的梵音从地底传来,不断地抖动着大地,这座神秘的院子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如同浮在水面上一般,随着大地深处的梵音而高低起伏,此情此景,让人心神俱裂,更加难以想象,远处这道梵音的中央正遭受着何等恐怖的冲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名副其实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天地异象才渐渐平息下来,高山之旁,书礼和火猴还有玄鸾都飞在空中,远远地避开了悬崖上的一风,那暴风雨般密集的神通的中心,如果他们稍微靠近一点,那股恐怖的电闪雷鸣将直接击穿他们的神魂,那惊心动魄的滔天火焰会将他们烧成灰烬。 火猴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下面剧烈沸腾过后的河水,宽阔的河面全部变成了黑色的浓稠的河水,水中似乎还有厉鬼恶魔在惨叫,刚才地下深处厚重的梵音将他们从不知名的地底逼了出来,并且痛苦地死在了这浓黑的河水之中。 在梵音最中心渡劫遭难的一风,更是直接被轰出神魂,那团金色的神魂在金色雷电风暴轰击和黑红烈火的焚烧中渐渐变得面目清晰,逐渐变成了一风的的模样,不过却是金色的身体,神魂光芒被黑红火焰锻造得更加璀璨和耀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而他本人则如同入定的神佛一般,外界的惊天动地都干扰不了他的内心,他在沉睡,也在深思。 书礼和火猴,还有一旁好奇心极其强烈的玄鸾都不敢去打扰他。 对比之下,火猴那次突破大乘境,所引发的天地异象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毕竟根据书礼和火猴两个大乘境的强者的感受,一风这次的突破渡劫,直接是引出了上天神佛的庇护,还有根据玄鸾刚才说,九狱之下的尊者也没闲着,直接轰杀了那些试图趁虚而入,攻击一风神魂的厉鬼和恶魔。 在玄鸾刚才的嘀嘀咕咕中,他和书礼才明白,他们的神魂一向是那些人世间游荡的厉鬼和恶魔所觊觎的宝物,他们对强大的神魂垂涎欲滴,不过平常的这些东西自然是打不过拥有强大神魂的修炼强者,不过,他们渡劫突破境界的时候,可是最虚弱的时候,这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那么就有机会分食他们的神魂。 这种危险,境界越高风险就越大,那些厉鬼和不世出的恶魔都将在这一刻现身,甚至连坐化成佛,飞升成仙,飞天成圣的时候,依然有很大的风险,那些恶魔的实力也会更加强大,据玄鸾所说,在她的前身还待在九狱之下时,就听到有尊者说这些游荡的厉鬼和恶魔看起来是无从寻觅踪迹的,但实际上,凡世间好像有人在管理和豢养它们,只是一直查不到根源。 就在他们谈论之时,天地终于恢复了平静,那条河流浓稠的黑水也渐渐沉淀下去,恢复了清澈的模样,乌云也散开,露出了明亮的星空。 金色的神魂渐渐没入一风的头中,但他们只听得“咚”地一声,原本跏趺而坐的一风摔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书礼和火猴急忙飞向一风,玄鸾更是心急得大喊“一风哥哥!” 冲到一风身边,书礼连忙为他察看身体。这一查不要紧,震惊地发现他的经脉都如同被金箔贴上了一般,变得坚韧无比。他的两处修炼空间都变得金光灿灿,连丹田之下的玉池拓宽成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佛海,金色的灵液在佛海中如同波浪般荡漾,佛海之上到处都盛开这黑红二色的火莲,熊熊燃烧着。 而神庭净土也变得金碧辉煌,原本黑色的净土也掺杂了许多金色的沙子,菩提树已经亭亭如盖,青翠的叶子也变成了金色透明的,无数的灵液在叶脉中流淌,和金色的树干绽放出温和的金光,而下面盘膝危坐的金色神魂正在菩提树下闭目养神,感受到书礼的神识探查,猛然睁开双眼,一道漆黑的光从他的双眼中射出来,直接击中书礼的神识。 书礼吃痛“啊”地大喊一声,把玄鸾和火猴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声,退后了数步才停下来,面色因痛苦而扭曲,并且感到神魂的一种钻心的刺痛,并且居然沾染了一丝黑气。 书礼心中大惊,连忙以自己青色神魂光团中的银色浩然正气和碧绿的灵力围剿那丝黑气,才堪堪抵挡住它的入侵。 火猴对他喊道:“四师弟,怎么了,是一风受伤了吗?” 好半天,书礼才睁开眼睛,晃了晃头,沉声说道:“不是,是我受了伤。” 玄鸾好奇地盯着一风,片刻后说道:“不用担心,他的神魂没事,应该是费力过度,昏迷了,我们快回去吧。” 火猴抱着一风起来,玄鸾摇身一变,化为九狱玄鸾,书礼和火猴飞身而上,在玄鸾的神翅扇动下,倏忽一下飞向远处,只留下身后一片已经变得光秃秃了,还在冒着烟的巨大的山峰。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赋之谜 回到风吼军军营中,翘首以盼的本倩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即便她在此处,也能感觉到一风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一股股冲天的魔气在作祟,还有一阵阵强大的威能如同涟漪一般波及到了此处,所有具备第三境界实力的强者都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如此大的威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凡世又有一个人成佛得道了呢! 本倩飞奔过来,看到火猴抱着的一风,脸色一变,对火猴喊道:“你把一风怎么了?!为什么要带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火猴一愣,刚变回人身的玄鸾连忙跑过来,对本倩道:“本倩姐姐,一风哥哥没事,他只是暂时昏迷了,并且那里没有危险,是一风哥哥突破大乘境界了。” 本倩这才把差点跳出的喉咙的心咽下去,缓了一会,才对火猴说道:“对不起,火猴师兄,我刚才太冒失了。” 火猴摇摇头,虽然她今天有些奇怪,自从她回来之后,就有些变了。不过火猴心想,她在遇到一风之时就是这个刁蛮莽撞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见面就把一风打伤,只是后来陪着一风才慢慢改变了性子,变得深情而含蓄。当下他也就见怪不怪,说道:“没事,赶紧让一风去休息吧。” 说着他抱着一风前往他的营帐,本倩急忙跟上,玄鸾也要跑过去,却被书礼叫道:“玄鸾,你等一下。” 玄鸾的身影戛然而顿住,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哭丧着脸,说道:“书礼师兄,你叫我?” 书礼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嘛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样子。” “我怕。”玄鸾一脸委屈。 书礼不禁笑了,说道:“你保护着一风,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怕什么。一风和秀姑小时候都挺怕我的,不还是跟我很亲近?” 玄鸾心里想,他们不亲近也没办法,难道让他们逃离青山寺去后山林中自己长大?但她脸上却笑开了花,拿出最乖巧的笑容,甜甜地说道:“书礼哥哥,你有什么事呀?” 书礼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这段日子,你一直在他身边是吧?” 玄鸾乖巧地点点头。 书礼忍不住笑了,然后低头想了会,才说道:“一风的体内一直有修罗魔力吗?” 玄鸾继续点头,说道:“从我在南宗寺后山浴火诞生的时候,就发现一风哥哥身上有修罗魔力,这段时间随着我的修为提升,我也记起了很多在九狱之下的事情,这种修罗魔力应该是需要一种印记,然后通过这种印记魔天的修罗天王们才会找到印记的主人,然后把修罗魔力灌注他身上。 “很奇怪的是,一般人只要修炼修罗道到一定的境界后,自然会在神魂种下这种印记,当然,这些普通的修炼修罗道者,他们修炼得到的修罗业力,死后最多沦为地狱的冤魂怨鬼,所以修罗业力也叫作地狱业力,地狱业火和这个有很大关系。但是修罗魔力不同,它更加强大和诡异,连我都感到很害怕。 “被灌注一次修罗魔力就会陷入疯魔,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然后死于非命。刚才在河里面涌出来的厉鬼恶魔,很多就是死后的魂魄入不了地狱,但是魔天的修罗们也看不上它们,所以他们一直在人间游荡。我记得之前跑到人间来玩时,也碰到过很多游侠和行脚僧,专门斩妖除魔,就是对付他们啦。 “但是一风哥哥被灌注的是魔天修罗甚至可能是修罗天王们的修罗魔力,可居然还没陷入疯魔,被他们魔化,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我一直观察他的神魂,发现他的神魂中的本命符文根本不像普通人修炼的,他的更加复杂和强大,比我看到过的所有人都强大,好像是被人加持过和锻造过的一般。 “一风哥哥一直竭力抵御着这股魔力的侵袭,在借用这股修罗魔力的时候,还要抵御这种修罗魔力带给他的欲望和魔念的冲击,那种肯定是百虫噬骨般的痛苦,并且长久下去,一定还会对他的神魂造成伤害的,他有时候晚上睡觉经常会做噩梦,然后惊醒之后,眼中会放出凶狠的红光,那个时候我也挺怕的。” 玄鸾如同竹筒抖豆子办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速又快,声音又清脆,就像被大风吹得叮铃作响的风铃般,好听却太密集了。 不过,那也是因为书礼一边笑着一边点头,玄鸾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所以越说越快。 然而,等她一说完,书礼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玄鸾看着书礼的样子脸色古怪,心想,这书礼师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听火猴说,他在君州城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并且强闻博记,很是厉害,难怪风一吹就变脸了,要没有一些城府和心机,在龙潭虎穴的君州城谁爱跟你玩,你又能跟谁玩?又如何去结交各类朋友打听消息?毕竟,在君州城内没有些成城府和心机,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在书礼沉思的时候,玄鸾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书礼哥哥,一风哥哥不会有危险的,要是他哪一次抵御不住了,我会用鸾吟九狱的天赋神通帮助他的,我用了好几次了,都有效果,你放心吧。” 书礼回过神来,依旧冷着脸,但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玄鸾。” 玄鸾点点头,悄悄抬起手指,眼睛溜着他,缓缓往身后指了指,。 书礼不禁又笑了,点了点头。 玄鸾拔腿就跑,一溜烟就跑出很远,书礼在后面大喊道:“玄鸾,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玄鸾蹬着两条小短腿边跑边想,这书礼师兄冷冰冰的,又凶,像一柄冰冷的剑,但是心肠却很不错,这还是她陪伴一风哥哥以来,第一次听到除了一风哥哥之外有人叮嘱她,让她小心,虽然这当然是多虑了,不过,很温暖。 一风醒来已经是几天后了,在本倩的照顾下饱餐了一顿之后,当然,趁机同样饱餐一顿的还有玄鸾,虽然她嘴上经常傲娇地说自己是最强大的神兽,根本不需要进食。不过面对本倩断过来的一盘盘美食之后,口水就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当然也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反正本倩姐姐不会像火猴那样讥笑她,还一脸宠溺地帮她擦去嘴角的残渣碎屑。 一风掀开营帐,就看到了军营之外一片旗帜鲜明的大片空地,他们以西南州和密州的当地佛僧修持的风俗,树立起了巨大的经幡。 经幡五彩,以多种颜色的布帛制成,当地佛道佛僧说这是象征着五智如来,就像他们的佛道智慧一般多彩而佛光闪耀。经幡上书写着佛经佛咒,还绘画着庄严的佛像,此处地势高耸,劲风烈烈,吹拂着经幡飞扬,这里的佛僧相信,经幡没被风吹一遍,就相当于念诵佛经一遍,参拜佛像一次,是天地间自然的佛法,让佛法随着风广播八方。 这一点倒让一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并没有姓名,只是当初还在襁褓之中时,天赋初现,让所有的师兄姐弟都拥有了修炼佛道的天赋,让他们生了慧根,就像师父笛衣法师说的,一风就像一阵春风般吹进了青山寺,改变了这座小小寺庙的面貌,带给他们巨大的惊喜。 这时,他突然想到,小师姐被太子追杀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她拥有修炼的资质,所以必须剪除,以免搅乱魏氏的统治,可是小师姐的修炼天赋是自己带来的,如果她原本没有呢? 难道,她是被自己连累的?他并没有带给她和煦的春风,而是带给她,痛苦一生的噩运? 风,突然大了起来,也冷冽起来,一风看着苍凉的天空,紧紧地拽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掌之中,殷红的鲜血滴了下来,他却久久没有松开。 两声女孩的尖叫从身后传来,一风盯着天空的双眼痛苦而迷茫······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十万风吼 天色灰蒙,烈烈风响。 西南古道平原上的风刮起来所向披靡,又清冽寒冷,如风霜扑面,似冷泉裹身。 一风和书礼、火猴、本倩,多满法王、沐朶法王等佛僧战斗团,浑鉴、真吾,已经其余的万僧众和部分又能干的千僧众,还有黄成愉、王君等策士军师,等等,一干人站在新搭建的木台上,他们背后是高耸的长达十几丈的巨大经幡杆,无数绳索连接在经幡杆上,数不尽的五彩经幡在风中飞扬。 但是这些人全部退后,木台的中心只留给一个人,也只有他能够承受得这份尊敬和荣誉,他就是风吼军的创建者,率领风吼军攻打数场可载入史册的战役,帮助佛道占据三州优势,如今威名传四方,震慑敌人,鼓舞佛道的大武国佛道巨子,一风! 一风看着木台之下,铺遍了这一整块高原草地,队伍连绵到天际的风吼军团僧兵卫士,神情肃穆,眼神凝重,他灌注灵力,让西南古道高原的风不至于淹没他的声音,让所有的风吼僧兵都能够受到鼓舞,他手臂一挥,甲胄鲜明,武器铮亮的十万风吼僧兵的眼睛全部集中在高木台之上的那位黑袍佛僧。 一风沉声道:“众位佛门同道,今日,我们在此举行法会,以悼念英灵,超度亡魂。但是在法会之前,我必须要说明一些事情。” 他看了看身后的经幡,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按照书礼和他商议的讲话言辞,感情真挚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我身后的经幡,你们知道经幡的数量有多少吗?十万!为什么是十万张?因为,这里的每一张经幡都寓意着一名风吼军僧兵,十万经幡在风中烈烈作响,就犹如十万僧兵在风中战吼,经幡就在我的身后,你们就在我的眼前!上了战场,你们就跟在我的身后,让心中的经幡在敌人的前方飞扬!如日炽烈,如风战吼!” “风吼!”“风吼!”“风吼!······” 十万个喉咙里吼出这两个字,他们将自己的番号吼出胸膛,随风震荡在天地之间! 一风手臂一挥,风吼军瞬间安静,只剩下风吼的余音在天际回响,他脸色沉郁,低沉地说道:“近日,你们也得到了消息,君州城已经派出了太清门精锐的道兵,和圣书院强大的顶尖弟子,来帮助大武军团来剿灭我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会感到彷徨、惊慌,甚至畏惧,但是我想说,这是人的本性,是再正常不过了!没有必要因此觉得羞愧,丢脸。恰恰相反,这些证明了你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战场上没有感情的杀人傀儡,这是你们之幸,是我之幸,也是佛道之幸!” 他看到十万双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不仅仅是悲伤,还融合着愧疚、后悔、难过等等情绪。 一风接着说道:“但是,你们知道吗,正是因为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是知道害怕和悲悯的佛僧,我们这一场场战役才有意义,因为这意味着,大武军团如今正在残忍屠杀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佛僧的生命何尝不是天地间的生灵,难道非要他们成为一堆堆的尸体和没有灵魂的血肉吗?! “而且,佛僧的生命价值还远不在此,除了我们同样是活生生的生命,我们还肩负着捍卫佛道道义。的确,在前面千百年的时间中,我们有一些同道和先辈做的不是很好,假借佛道之名,中饱私囊,甚至荼毒百姓,我承认,这是我们真正佛道的耻辱。但,这样,就结束了吗?我们就该如烈火烹油之后,被点燃,然后烧成灰烬吗?” “不,我们不能这样,因为我们知道,真正的佛道,悲悯,心怀慈悲,引人向善,真正的佛道,温和、清净、充满善意,这样的佛道,难道必须要斩草除根,从天地间彻底抹去吗?魏氏皇族、统治者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利用我们导人向善的佛道本性而推崇,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就烧佛经,毁佛像,杀佛僧,再想想我们真诚而善良的佛道,那样的佛道难道不值得我们去捍卫吗?” 一风看到,台下千千万万双眼睛发出了光,在这片阴云笼罩的大地上,闪闪发光,他在鼓舞他们,而他们也在鼓舞他,于是,他更加坚定地说道: “也许,你们会觉得,自己受伤沾满鲜血,自己已经破了戒,难道还算是在捍卫佛道吗?我现在十分肯定地回答:当然是!不但是,而且我们还是问心无愧的,是正义的!佛道中自古有斩妖除魔一说,何为妖?不正为妖。何为魔,失常为魔!现在,这一场佛道灭法战争,大武国统治者自以为我们威胁到了他们的统治,所以要将我们彻底毁灭,这难道不是妖魔了吗?我们的生命,我们的道义,难道就必须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吗?!只要他们不停止屠杀,我们就没有理由停下反抗! “正义,我想问一句,何为正义?正义,是人们发现的,还是他们发明的?如果是他们发现的,那么自然界为何有弱肉强食?如果是他们发明的,为何会成王败寇的千古狡辩?我不是在否定正义的存在,而是在质疑正义被人利用,因为,正义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是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的! “我们手上沾满鲜血,这是我们捍卫佛道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而我们心怀惶恐,也是我们保卫道义所付出的代价。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正义。也许现在在很多人的眼中,我们是残暴的佛僧,因为我们手上的鲜血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和我一样,因为手沾鲜血而惶惑不安,你们也和我一样,午夜梦回而煎熬痛苦,但是你们想想,十年之后呢?千百年之后呢?我们保住了佛道!我们身后的世世代代,因为我们这一场战争而存活、存在,而发展、创造的那一代代的佛僧,如何看我们?难道不会感念我们这一场战争而为他们赢得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和机会?后世的更多人怎么看我们?难道不会更加理智地评价,我们这一场反抗大武国佛道灭法的正义性?” 一风越说越激动,因为这是他日夜辗转,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批阅无数经书之后所总结的经验,他的反思让他迅速成长。 他继续说道:“鲜血,让我们感到耻辱,害怕,但是我们只要想想这场战争的复杂性,远不是所谓非黑即白就能简单概括和判定的,是非功过,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彰显出来。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再纠结于此,我们只关注眼前,眼前横亘在我们捍卫佛道的,是大武军团的残酷剿杀,我们必须去阻止。” 一风说到这里,神情更加坚定:“自古以来凡军队皆有赏罚,但是,我们没有,风吼军没有。我不能给你世人皆渴望的战利品和金银珠宝。但是我们风吼军,是为了捍卫佛道道义而战,是为了抵抗着天地的不公而战,我们最大的战利品就是我们的佛道,就是我们的道义! “对于处罚,我倒有一个最重要的要求,那就是不要伤及无辜,无论我们手上沾满多少敌人的鲜血,也不能杀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我们要分清敌人和百姓,牢记我们永远是悲天悯人的佛僧!这是风吼军的底线! “要是你们不满,或者是不甘心,我再这里可以回复你们,尽管离开,去那些可以给你们军饷和金银的地方,去享受人间豪富,我这里只有苦苦的坚持,和数不尽的苦难。” 一风看着千千万万双眼睛,眼神更多更坚定的眼睛,他备受鼓舞,手臂用力一挥,说道:“我很高兴,也很欣慰,风吼军走到了这一步,都是凭借着自己对捍卫道义的决心和勇气走到了这一步,我相信我眼前的所有人,都不是为了钱财来到这里,否则之前那么残酷血腥的战争,没有任何物质收获的战争,早就把你们吓跑了。但你们没有,你们在这里,你们就在这里!” “我所说的,也包括之前隶属于大武军团的那些战士,我为你们的抉择和信任感到自豪,你们的加入,意味着佛道将不再是孤独作战,并且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人支持我们,吾道不孤!” “所以,我也不可能让你们一无所有,我没有让你们享受的战利品和财富,但是我想要记住你们。这里密州的佛道有一个习俗,他们将名字和佛经刻在石头上,以此上达佛国,祈求祝福和庇佑。 “我会在每一个战斗的地方,在石头上刻上殉道者的名字,但不仅仅是祝福和庇佑,也是将你们的法号和名字历经风吹雨打,让后人记住,我们曾捍卫佛道,我们曾为此而战,这是我们的决心和勇气,也是我们为佛道做的最大贡献和最伟大的荣耀!这是佛道的丰碑! “我还会撰写佛经,将一个个殉道者的法号和名字收录进去,让你们的荣誉永远流传下去,成为后世的所有佛徒尊敬和感念的伟大存在!” “我曾经想,我要做佛道唯一的炬火,成为佛道唯一的光,照亮笼罩佛道的黑暗。” “但是我错了,光荣从来不属于我一个人,佛道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火炬,而是千千万个火种,撒满佛门黑暗的大道!荣光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真正决定佛道的命运的,是千千万万个虔诚的佛僧和佛道支持者,而绝不是我一个人!” “为此,让我们念诵佛经,超度亡魂,让他们英灵感受到我们的希望和祝福,让他们早日轮回转世,将此生的殉道牺牲转为福报,重新成为一个个正直而幸福的人!” 十万声沉重的佛号同时响起,随五彩经幡的飘扬,在风中低吼······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古道分兵 法会的后面,依然有焚香烧纸,拜神求佛的传统仪式,但是这场法会真正的精粹在此次一风的讲话。 因为,求人不如求己,在这种危难的时刻,神佛从没有播撒他们的悲悯,伸出他们的援手,佛子只是一个弃子,是动了神佛利益而不知何时会被他们惩罚的弃子,出了一风之外,整个大武国再没有听闻有神佛显灵的传闻,他们不动如山,正如他们一切随缘。 同样,也是因为这可能是一风最后一次讲这些话。他在成立风吼军之时,在云州青萍镇城墙之上讲过一次,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率领僧兵参加真正的战役,那种血腥和残忍让他深有感触,他相信佛僧们也同样惶恐不安,所以他要讲出来,让他们知道佛道道义并未泯灭,而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这一次,是因为君州城朝廷的动向,让这场战争面临更加艰难的困境,流血会更多,杀人也会更多,所以,他必须要让他们把目光放远一点,佛道道义并未泯灭,并且他们的抗争对后世的佛道有伟大的意义,同时要赞扬他们捍卫道义的功绩,让他们真正成为佛道的一座座镌刻历史的丰碑。 他所要说的,基本上在这两次已经说完了。关于道义,关于抗争,关于流血牺牲,关于战场杀戮,关于天道不公,关于放眼未来。 他要说的,已经全部说完,并且,会有人将他说的话传诸四海,振奋和鼓舞每一处正在遭受残忍屠戮的佛道。同时,这也告诉整个大武国的佛道佛僧,吾道不孤,佛道会有更多的希望,佛道也一定不会从这世上消失,它会以更加合理的方式存在,它必将为每一个佛僧自己所拯救。 一风离开法会的时候,他身后的风吼军的十万僧兵还在继续唱着风吼军的战歌,“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功德。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 等着吧,终有一天,你们会听到想要听到的法螺,而那一天,就是佛道重生的开始! ······ 第二天,分别在即。 因为法会和一风的事情,已经让风吼军耽搁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些事又是必须要做和无法预料的事情,但现在肯定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朝廷已经将佛道灭法战争升级了,那么各地佛道正面临着更加残酷的剿杀,每多一刻,就会让佛道失去一位虔诚的佛僧。 乌云散开,晴空万里。 风吼军连夜收拾好所要准备的物资,这道命令书礼已经提前发布了很久,所以并未显得仓促。 并且,多满法王等人依然要率领四万风吼军僧兵驻扎在这里,召集游散的佛僧,同时招募更多的力量,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向君州边境进发,所以他们也可以帮助即将离开的风吼军僧兵收拾行李。 现在,在风吼军的军营前面,兵分三路,除了多满法王等人率领的僧兵,一边是一风和书礼统领的四万风吼军僧兵,一边是火猴和小芙蝶率领的两万兵马,他们即将要在这里分别,前往不同的战场。 风吼军的独特旗帜,那一面面血色的卍字旗在风中烈烈作响,为风吼军平添了一股悲壮,没有更多依依惜别的话语,两军的所有人眼神交汇,都是心领神会的坚定。 “二师兄,等你胜利的好消息!”一风最后说道。 “等着瞧好吧!”火猴咧嘴一笑,调转马头,率领兵马整齐有序地转个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一风看着他们的背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口中默诵。 然后面向多满法王等人,行了一礼,多满法王等人齐齐行礼。 再无多言,一风同样调转马头,朝西北进发。 刚走没多久,就发现一风旁那匹马上本倩和玄鸾共骑,但本倩怀中的玄鸾好像心不在焉,一风笑道:“怎么了,还和火猴师兄吵架吵出感情了?舍不得他?” 玄鸾眼睛一红:“你才和他吵架呢!我和他最好了,和一风哥哥最坏了!”说完眼看她就要掉泪珠了,却噌地一下从马背上飞起,摇身一变,成为一头庞大的九狱玄鸾,神翅一展,飞向远处。 “哟!还护起短来了,这丫头,别跑远了!”一风在马上朝她大声喊道,也不知道玄鸾有没有听到。 本倩在一旁看到一风第一次在玄鸾面前吃瘪,抿嘴偷笑,说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奇怪呢!” 一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变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是啊。”然后径直策马快行,走向前方。 本倩低下头,沉思了一会,神情也变得复杂,婆雅在一旁道:“走吧。” 本倩点了点头,策马追去。 从密州进入雷州,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像样的大武国军事力量,想想也是,战争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早就不是之前金龙令刚刚发布的时候,毁寺灭僧那样小股势力作战了,现在的战争都是凝聚在一起的大规模团战,到了各地主力对决的时候了。 在行进的过程中,书礼曾向一风建议,让他不必每次战役都冲锋在前,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所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如果万一受到什么损伤,那么将对风吼军,甚至整个佛道都是致命的打击。 一风则笑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我来鼓舞人心,虽然我在法会上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在这种战争中,更多人是盯着我如何去做的。况且,以我现在的实力,大武国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击杀我,只要无法一招让我毙命,那么你们就不会让我陷入孤军重围。更何况,我这段时间除了读佛经之外,也读了许多史书和兵法等书,大武国历史上亲自冲锋陷阵的将领也不少,并且都成了一代名将,甚至大武国的有几位喜欢练兵的武帝,还亲自领兵在边境冲杀,难道我连这些根本无法修炼的武帝都比不上?” 书礼听到一风如此说,苦笑了几声,其实他也没真打算让一风放弃做先锋的战斗方法,甚至他还在背地里研究了好几种围绕着一风冲锋陷阵的战术,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出自内心的担忧和关怀。 既然一风要坚持如此做,那便随他去吧。更何况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很多时候,军队里不是听你怎么说,而是关注着你如何做,若无法发挥领头作用,那么军心势必会受到影响。军心是军队最大的战斗力,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胜。” 力量要凝聚在一起,才能改变世界。 在进入雷州之后,因为根本没有爆发战役,所以行军的速度很快,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一风率领风吼军来到了雷州的边境,再往西北去,就是锁州了。 到了这里,战况明显变得不一样起来,而经过雷州的时候,也有一些收获,这些事情都意味着,最艰难的一场战役就要来临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西北地貌 进入雷州之后,沿途风貌就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首先是地势低了许多,变得更加平缓,背后的密州就像耸立在身后的巨人,将大武国南面的无尽热海中的雨水全部阻挡在后面,这里便显露出干旱的一面来。 原本嫩绿的草原因为没有雨水的滋润,变成了杂草丛生,露出了大片的贫瘠的土地。并且这些地方的土质相当粗粝,种植下去能够存活的粮食很少,所以这里的人们普遍很贫穷。 正是因为这个特点,他们生活的地方都沿着河流分布,尽量在水分充足的绿洲及其附近生存。 对一风等人来说,这就意味着粮食的供给出现了很大的隐患,书礼安排黄成愉配合着浑鉴和真吾,增加辎重营的兵力,帮助他们运输和征集更多的粮食。 另外一个就是,他们在途径雷州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许多游散的佛僧,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赖以生存的佛寺洞窟被大武军团毁掉了之后,就没有地方生存了,而他们也没赶上和西北佛道佛僧团大部集结的时间,现在西北佛道的佛僧团被围困在锁州,他们也进不去,所以只好游荡在锁州附近。 一风将他们编入风吼军之中,越走收编的游僧越多,到了雷州边境的时候,竟然出乎意料地收编了将近两万的佛僧。 这个结果也是书礼没有想到的,西北佛道原本的佛僧数量应该在六十万左右,他之前在君州城内,打听到大武朝廷户部登记在册的有度牒的佛僧名录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根据此前的情报,围困在锁州的三十万左右的有战斗能力的佛僧现在已经折损了一半,但没想到在锁州的外围还能收编这么多的佛僧,这意味着雷州和最西北的西凉州还有将近七八万的有战斗力的佛僧散落在外,这对一风等人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因为即便现在一风的风吼军有六万之众,但在拥兵数十万的大武军团面前还不值一提。尤其是拥有大武国最强战力的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他们的战斗力似乎能够一口就把一风他们吞食掉。 所以行军到雷州边境的时候,书礼建议寻找一处绿洲,做暂时休整,同时命令黄成愉率领僧兵到雷州境内召集佛僧,此外派遣暗探去锁州打听战况。一风他们是深入敌境,最大的忌讳是冒进,因为他们这么大的动静,魏戬和神武军团主将杨炯和董寒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贸然进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准备好铡刀,只等着一风的风吼军伸头了。 另外就是还要熟悉地形地貌和气候状况,书礼说,兵法有云,战争有五件事最为重要,那就是“道、天、地、将、法”,“道”就是军心,“天”主要是气候和不可预知的天气,“地”是地势,“将”就是统帅的能力,“法”就是军法。 如今“道”、“将”、“法”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那么就要格外注意气候和地势。尤其是西北的气候和地势又是这么地独特,如果不仔细勘察和熟悉的话,那么风吼军的战力必定不能持久。 一风也很焦急,他知道被围困在锁州的西北佛道正有千千万万个佛僧等着他去解救,但是他更加明白书礼说的是对的。心急,但绝不能盲目,战争,就要有章法,尤其是灵活变动的章法。 所以一风和书礼在此休整期间,在西北佛僧的带领下,沿着雷州边境进行地势上的勘察,这些是作为主将必须要做的功课,也是事关战事成败的关键。 西北地区并非一风想象中的平坦一片,这里也有许多山丘,有些甚至还显得非常雄伟,虽然没有多少树木草丛,贫瘠的黄褐色的山石堆积着,但有一种苍凉壮阔的美。 有些山石在亿万年的风吹中改变了面貌,形成了一片片千奇百怪的戈壁滩,风吹过的时候,和戈壁山石交鸣着,如同大地的深情而宏大的歌声。 一风同样也见到了沙漠,那是一片片金黄的沙丘,看上去细腻柔软,整洁美丽,但是西北佛僧告诉一风,西北最危险的地形就是沙漠,沙漠一般是连成一片的,纵横可有上千里,平常人根本不敢进去,里面都是这种漂亮和整洁的细沙,但是一进去就会被四面八方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沙丘迷幻了双眼,根本找不到出路,死在沙漠中,连尸骨都找不到,甚至还有修炼者也迷失在里面出不来竭力而死的情况。 一风和书礼点头不已,他们知道,如果只是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的修炼者,他们御空飞行是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法力,根本无法远距离飞行,在动则上千里的沙漠中,同样显得非常渺小,累死在里面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同时,这些见过的所有地形,不论是丘陵、大山、戈壁还是沙漠,都要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陷空”。 这里的地形看起来很坚实,尤其是那些黄褐色的巨大山石,任由风霜雕镂,不动如山,仿佛西北的大汉,坚固结实,理所当然地以为承载着这些山石的丘陵、大山和戈壁相当地厚重,而那些满是细沙的沙漠必定也是满满当当,这样的环境,谁会想到平白无故大地就可能塌陷呢? 但根据西北的百姓千百年来生活在此处的经验,这些地方很可能有陷落的危险,当地百姓猜测可能是气候过于干旱,河流都没入了地下,地下河的常年冲刷会造成地下的空洞,另外就是大地时不时地莫名地震动,也会在地下产生看不出来的巨大裂缝,反正还有很多原因,但这些百姓都并非朝廷的堪舆学士,只能猜测这些原因出来。 所以不能否认的是,这里肯定存在这些问题,这对风吼军的行军来说,也是非常需要注意的危险,这意味着需要一个极其熟悉西北地形的人来领路。因为战役中,很有可能打着打着就改变了行军路线,新的行军路线上有没有可能发生“陷空”的危险的地带,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一风和书礼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马派人寻找熟悉西北三州地形之人。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西北的贫瘠,不少的佛僧经常要离开佛寺去化斋乞食,长此以往形成了西北多游僧的风俗。因此这么一找,马上就找到了十几个精通西北地形的佛僧,一风非常高兴,感觉到上天终于帮助了自己一把。 但是西北佛僧告诉他,还远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西北最危险的不是容易陷空的地形,而是另一种天地间的东西,这种东西和风吼军似乎有着不可言喻的关系,这种东西就是,风。 只要是生活在西北的百姓和佛僧,都知道西北的风的厉害,君不见,那些雕镂山石形成的戈壁,那些细腻沙尘组成的大漠,那些壁立千仞的峭立的悬崖,等等,都是西北风的杰作。 然而,它们的力量,还远不止此,沙尘暴,才是它们的杀手锏。 第四百四十八章 地狱风暴 听到这个传闻中的词,一风转过头来看着介绍的西北佛僧,法号叫做哈勒,他干瘦的脸颊被风沙和太阳磨砺得像是石崖上的砂石面,瞪大眼睛中隐隐有一丝畏惧,说道:“佛子,您可能不会觉得这个沙尘暴有多厉害,但是我告诉您,这真的是西北最大的杀手,比陷空更恐怖,比大漠中的毒蛇和毒蝎子还要厉害!” “什么?”一风讶异地问道。 那哈勒以为是一风也惊讶于沙尘暴的恐怖,准备继续介绍,但是一风转过头去,对书礼说道:“四师兄,我们带过来的风吼军中有擅长灵法神通的僧兵没有?” 书礼眼睛一转,便知道一风想的是什么,他说道:“应该有,我会去让黄成愉集结一下,让他们注意搜集此处的毒蛇和毒蝎子,以备后用。” 一风点了点头,但是哈勒和尚却着急了,说道:“佛子,您千万不要以为老和尚我危言耸听,您现在看到的动则数十里甚至数百里的戈壁是怎么来的?那可不是纯粹的风就能吹出来的,那是风挟带着沙尘吹出来的,当风沙一大的时候,那个时候普通的沙粒都如同刀子一般,打得人生疼,甚至能割裂皮肤,您是觉得没什么,可风吼军下面的僧兵中有谁能够抵挡得住呢?” 一风面色凝重,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哈勒这才说道:“这还只是沙尘暴的第一个厉害之处,第二个就是它能堵塞人的口鼻,你想,漫天的风沙笼罩,没有一丝可以呼吸的地方,全是黄沙尘土,在这种情况下,口鼻很快就被堵塞,人很快就会窒息,死掉。第三个,就是它能够破坏人的眼睛,这也是非常致命的,您知道俗语说的,明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沙尘暴一来,铺天盖地的沙子吹向眼睛,完全挡不住,人的眼睛被吹瞎那是十分正常的事。” 一风似乎已经在脑海中看到那一幕了,终于意识到了沙尘暴的危害,哈勒和尚继续说道:“这也意味着,在沙尘暴中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在大漠和大的戈壁滩中,迷失方向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一旦迷失,如此干旱之地没有喝的水,干粮也补给不上,并且这里白天非常炽热,但是晚上却非常寒冷,一旦迷失没有物资保障的话,马上就会被渴死、饿死、冻死。或许您有能力飞出来,但是您身后的千千万万个普通僧兵怎么办?我敢保证,一旦碰到这种情况,即便您飞出来了,可您再试图进去的时候,同样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一风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一旦进入沙漠被沙尘暴困住然后迷失,那么别说去解救西北佛道了,连面都没见到就要把风吼军僧兵们的命丢在这里了。 哈勒和尚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危险就是,沙尘暴大的时候,是能够瞬间将人吞没的,它们挟带着亿万计的沙尘扑面而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不到一会就能将人直接掩埋,之前这里的州境兵团一股五千人的军队在沙漠中遇到大沙尘暴,一个人都没有走出来,连尸骨都没看到,全被掩埋在沙尘之下了,并且还不知道埋了多深,也没人敢去找,五千条性命,就这样一声不响地交代在沙漠中。但凡遇到沙尘暴,就要做好九死一生的觉悟,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所以,这里的百姓把沙尘暴叫做‘地狱风暴’,说是地狱来收取人间的灵魂的。” “放屁!”一直跟在一风旁边的玄鸾喊道,她和本倩原来只是默默跟在一风身后,但听到这句话她跳出来骂道:“老和尚,你放屁,要是地狱来的风暴,我怎么不知道?地狱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哈勒和尚一脸作难地看着一风,一风掐着玄鸾细嫩的脖子,把她揪回来,哈勒和尚才继续说道:“小姑娘,老僧并未说谎,这里的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这里还有一句俗语,叫做‘千里黄沙,孟婆镇场’,意思是说,大漠的深处就是连接地狱的秘密之所,因为大漠吞噬的灵魂太多,地狱的孟婆派了分身在这里引渡死掉的魂魄。” 刚被一风揪回来的玄鸾听到这话又想冲出去,被本倩拉住,但是她还是跳着脚说道:“老和尚,你这更加是放屁了,孟婆和我最熟,她在这里有分身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地狱的秘密之所,简直是放臭屁!” 哈勒老和尚一脸委屈,却又不敢说,一风这时说道:“哈勒师兄,既然你提醒我,那么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了?” 哈勒老和尚这才感到一丝欣慰,重新振奋起精神头,说道:“这里的老百姓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虽然不敢主动去和沙尘暴硬碰硬,但是也积攒下了一些应对沙尘暴的方法,首先,如果一定要进入大漠,那么干粮和水一定要备足,尤其是水,无论碰到何种危险,都不能丢弃水,其次,要多准备一些布帛,最好是麻布等粗布,在沙尘暴中围住脸颊,掩住口鼻,又能稍微看到前方的情况,再者,进入沙漠一定要备足骆驼,这种生灵是大漠中的救命之舟,它们不但能够帮助我们躲避风沙,还能够在迷路的时候帮我们找到水源,甚至还可以带路,它们很聪明,记忆又好,走过的路途上如果以前碰到过有水的地方,它们都能记住,并且它们对杂草什么的很敏感,只要能在大漠中找到那些杂草,就很可能找到水源。” 书礼说道:“既然有这么多办法,那这么看起来,好像你刚才说的九死一生,也不过是夸大之语嘛!” 哈勒老和尚连连罢手,说道:“可不敢这么说,这些都是在沙尘暴中没有办法的办法,粗布也许掩不住口鼻,骆驼也会被风沙掩埋,或许怎么也找不到水源。即便有了这些不是办法的办法,没有谁可以保证这样就能顺利躲过沙尘暴。并且很多时候,沙尘暴并不是在大漠中才出现,戈壁、山丘、平地都可能出现,并且是突然出现,很难预料,却同样危险,可以说,只要遇到了沙尘暴,尤其是那种魔鬼沙尘暴,九死一生绝不是瞎说的。” 一风对书礼说道:“四师兄,我们还是按照哈勒师兄说的,做好准备吧,有备无患。” 书礼点了点头,和身后跟着的几个千僧众交代过去了,哪几个千僧众也是新加入风吼军的,他们同样是西北的佛僧,对刚才哈勒老和尚的话大加认同,一听到书礼的安排,立即便开始派人去准备了。 一风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在雷州边境勘察了这么多天的地形,也大概将即将前往的锁州的地形地势绘制出来了,那我们就去看看西北佛道的寺庙吧,毕竟要了解西北佛道,这些寺庙是必须要去的,而且,我阅读的大量佛经及其附录上所说,这里的佛寺很多都建立在洞窟或者挨近洞窟的地方,造型奇特,风格别致,一直想找机会瞻仰一下,说不定会对佛道有意想不到的领悟。” 哈勒老和尚闻言,脸色有些尴尬,犹豫着道:“佛子,不瞒您说,若是一两年前您来西北参拜佛寺,老僧可以自豪地说,要论佛道之虔诚,出西北佛道之外,更无何处。即便是号称佛道传道之源的西南州和密州,也颇有不如,这里的佛寺和佛窟,大气、庄严、华美、肃穆,在风沙中屹立不倒,是无数人心中的佛道的最完美体现。但是,如今武帝灭法,所有的佛寺都被西北的雷鸣军团和西凉军团还有君州派出的神武军团毁灭一空,不堪直视啊!” 他像是回想起了那些佛寺曾经的辉煌被生生焚毁,说着便老泪纵横,潸然泪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谒两界寺 一风看到哈勒老和尚的伤心姿态,也是唏嘘不已,但还是说道:“哈勒师兄,您带我去看看吧,不论是西北佛道曾经的辉煌,还是被遭劫后的废墟,我要让自己更加明白,拯救的到底是什么。” 哈勒老和尚抬起破烂的僧袍擦干浊泪,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倒是天意,这里虽然是雷州和锁州搭界的地方,颇为荒凉,但这里的确曾经有过一个佛道的胜地,就在此处不远,在雷州之北,稍微进入锁州的地方,有一片十分宽广辽阔的沙漠,是西北的第二大沙漠,名字叫做阿克隆沙漠,里面充满了许多未知的危险,一般人不敢进入,在进入沙漠的边缘,有一道长长的石崖,那里有一座寺庙,叫做两界寺。 “这座寺庙也颇为传奇,寺庙中有碑文记载,那里曾经是从沙漠中死里逃生的百姓,感化生命的无常,立地为僧,在此修建的,并且听说十分灵验,只要进阿克隆沙漠的人心诚,拜过寺里的佛像和佛窟中的神佛,都能够逢凶化吉,在危险来临之前找到生路赶回来。” 书礼眼神闪烁,问道:“真的有这么灵验吗?既然沙漠如此危险,为什么还有人不顾性命想要进去呢?” 哈勒老和尚说道:“书将军有所不知,西北的百姓向来流传着沙漠中有宝藏之说,并且越危险的地方,宝藏越多,古往今来,也有一些人真的在沙漠中找到了宝物。西北本贫苦,有很多百姓活不下去了,就会想着去沙漠中寻找宝物,用命赌一把,也有一些自恃修为深厚之人,半为宝物半为挑衅,也会成群结队进入,还有传说大漠深处有佛光,参拜之后就能在佛道修行中积攒大量的功德,头脑开化,修成正果。但凡种种,不一而论。所以,明知道大漠危险,也有很多人尝试着进去。” 一风叹了口气,说道:“贪婪,是人永远断不了的根,但凡参透佛法之人,何需要去大漠深处找佛缘呢?” 书礼点头,说道:“贪婪也是,好奇也是,人都是对神秘之物有天然的好奇心,大漠越危险,传说就越多,人的好奇心也就越重,就越不顾一切地往里闯。” 哈勒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佛子和书将军说的是,不过即便在两界寺中参拜过后,如果在大漠中遇到危险犹豫不决,甚至继续往前闯,那么两界寺的佛光也无法庇佑了,生死,就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命数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不为进入大漠寻宝,也要去两界寺拜一拜,祈求福缘,因此两界寺的香火一直非常旺盛,是个佛法鼎盛之所。”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看看这传说中的佛寺了。”一风早已按捺不住,迈步向前走去,哈勒老和尚连忙蹬着草鞋赶上,为一风带路。 众人风尘仆仆来到了锁州境内偏西部的阿克隆沙漠的入口处,即两界寺所在的石崖,除了身后跟着的两千亲兵旅僧兵,书礼还放出去了许多个斥候,警戒周围的动向,现在他们人在敌境,魏戬在西北的势力这么大,他们的风吹草动想必都会迅速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凡事还小心为上。 到了两界寺和旁边的石崖,已经临近日落时分,从此处看向西边,是浩瀚无边连接到天际的沙漠,滚滚黄沙,覆盖千里,高低起伏,如海浪翻滚,西风吹起,阵阵风沙如同轻纱一般掀起,又如细密的渔网般落下,融入这无边的大漠之中。 落日悬在西边,下面是黄沙千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石崖也覆盖了一层金红的光芒,粗粝的砂石似有若无地折射这太阳的光辉,点亮着这大片的石崖,在凡间的神话中,有神父追日图,一风当时听闻,还不知他为何要追日,直到现在亲眼见证了这无边的壮美,才知道太阳在这里如同天神一般庄严美丽。 而现在,他们就像一群追日之人,成为了一幅,此情此景,书礼赞叹道:“古人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正是此壮阔辽远的大漠风光的真实写照,古人诚不欺我也!” 可是,当他们将目光投射到石崖和一旁的两界寺时,他们原本热烈的心瞬间冰冷了下去,只见原本打造出成百上千个佛窟,被人用刀枪捅烂,变成了一口口密密麻麻的破烂土洞,还有沙尘不断地滑落,掀起一阵尘烟,站在石崖之下,如同千疮百孔遍体鳞伤的一个匍匐在地的佛僧,他身上的每一处洞都是流出浓稠的金黄的血液。 一风沉默下来,朝着石崖走近,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就像是走近看到的每一眼都对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 的确如此,他看到,破烂的土洞中,依稀还保存着这里面精美的壁画,那些佛陀神像,那些飞天神女,那些羌管竹笙琵琶,那些奇花异草,都被炭火烤成了焦黑,只留下黑糊糊的壁画边际还有绚烂的色彩,那一尊尊雕饰精美的佛像同样也被烧黑,有些被刀剑劈砍,头颅断裂,手臂残缺,莲花损毁,袈裟神袍刮坏,每一个佛窟都如同一个修罗道场,神佛受难,恶魔肆意喷吐着黑色的火焰,这触目惊心的损毁,一风越往前走,他的心就越沉痛。 这里原本应该是赢得无数佛徒心向往之,临而朝拜之的佛道鼎盛之地,也是佛道演变成艺术的绚烂之所,这一片石崖,就是佛道最宝贵的财富,如今却成了一张张没了牙齿的黑洞洞的嘴,无声地朝着天际发出无人听闻的控诉和愤怒的嘶喊。 风吹过,毁坏的佛窟发出“呜呜”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一风却只觉得遍体寒冷。 所有人都没有了赏景和说话的念头,就连平常叽叽喳喳的玄鸾也虽大家沉默了下来,但是哈勒老和尚依然开口道:“佛子,这还远不是你想象中的损失,你往前走,靠近阿克隆沙漠入口的那里,有一片延伸的沙地,沙地上曾经矗立着一座高耸的佛寺,那就是两界寺,你到了那里,就全然明白了。” 一风沉默着往前走,他走在石崖下面,不时地抬头看向佛窟,它们大小不一,分布错落,原本搭建的延伸到各个佛窟的木楼梯也全部被烧毁、砍断,里面偶尔有尚未完全烧毁的壁画显露出来,其惊艳神采令人眼前一亮,转而更加心痛其遭劫损毁之深。 此时的夕阳颜色越来越深,洒在石崖和他们脚下,成了一片血红,沙土像是浸泡在血中一样,让人心情十分沉重。 走了没多久,石崖慢慢向旁边弯曲,就像缓缓向外打开的手臂,在一个拐角处,一风等人突然眼前光芒一闪,顿时豁然开朗,石崖向外延伸,将最壮美的一片风景让了出来,那是真正的沙漠,是浩瀚无边的沙丘,与刚才走在石崖之下看到的不同,现在的眼前没有任何东西阻拦,千万里的黄沙全部充塞在眼中,目之所及,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和前方孤悬的落日,其雄奇壮美,令人惊叹。 可是,前面的沙漠边缘,好像还有一些什么黑东西挡住了视线,就好像在满是黄沙和融入着瑰丽夕阳的画卷中突兀出现的一滩漆黑的墨点,丑陋碍眼,令人生厌。 哈勒老和尚用手一指那滩墨迹,长叹一声,悲痛不已:“那就是两界寺啊!” 第四百五十章 古怪女尼 一风瞳孔一缩,看向那滩丑陋的黑点,在漫天的黄沙和落日余晖中,已经看不清那是一座寺庙,只看到一截一截的黑色的被火烧过的断木,无力地插在黄沙之中,石基已经被漫过来的黄沙掩埋,被重物捶打过后的断裂损毁的石阶上也覆盖着一层沙土,破碎的瓦砾掉落在黄沙中,倔强地露出破损的肢体。 风出过来,一股似冷似热的风吹醒了一风沉痛的心,他沉默着慢慢地朝两界寺走去。 随着脚步的靠拢,他看到了更多的细节,原来还有尚未烧毁的梁柱,支撑起倾斜倒下的屋檐,从它们高度和屋檐的宽度依稀能够在脑海中补充出两界寺巍峨高耸的模样,但是现在它们只露出了因高耸而更加破落和狰狞的伤口。 再走一些,一风看到,寺院四周的土墙也断裂成数截,平滑的土墙上原本精美绝伦的庄严佛道画像被焦黑而恶毒的树枝涂抹,成为了一幅幅面目扭曲的修罗道场图。那些梁柱上原本精美的佛门雕饰,烧成了一坨坨难看的伤疤,屋檐的斗拱散落,吃力地拼凑出当时惊艳出彩的梁画,天蓝的祥云和松绿的神树枝叶成为了黑糊糊的疤痕,两界寺硕大的金字牌匾砸成了两端,被烧得仅剩一个孤零零的漆黑的“寸”字。 站在两界寺的前面,抬头一看,原本三层木质结构的金碧辉煌的神殿全部坍塌,当中高大的佛像也被烧焦的黑头和瓦楞掩盖,黑糊糊的好像一尊恶魔坐镇。 哈勒老和尚悲痛地说道:“佛子,原本两界寺虽然只有一座神殿,但是在这孤苦贫瘠的地方建造起来,是花费了数代虔诚佛僧的无数心血,他们宁可在刚才石崖的西面挖掘洞窟容身住宿,也不愿侵占这座两界寺的一寸一分,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来到两界寺,能够感受它的庄严和壮美。他们倾其所有,脚踏草鞋,身披破布,一点一点把这座寺庙建好,可就在眨眼间成为了断垣残壁,这如何不叫人心痛!” 一风飞身而起,从高空俯视这座两界寺,这下两界寺狰狞的伤口更加刺痛他的眼睛,他缓缓将目光向前延伸,幻想当日的两界寺,站在宝殿阁楼之上,庄严的佛寺和佛像对面,就是漫天的大漠黄沙,两界寺就如同安放在大漠边缘的人们的心灵归宿,象征着人和自然共同造就的宏伟的景象,大漠之旁,佛寺屹立,黄沙连天,夕阳如火,金碧辉煌,整个画面该是如何壮丽辉煌,震撼人心。 可是现在,一把火将这副图景焚烧得灰飞烟灭,这座巍峨的两界寺,数代佛僧辛辛苦苦地建造的佛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运来了这么多木头,又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搬来这么多大石头,铺垫成石基,打凿为石阶,雕刻成巨佛,搭建阁楼,铺成瓦片,绘制红漆蓝云绿纹,造就了不仅是佛道,乃至整个人类的恢弘的艺术,就在一把火中,成为灰烬。 一风缓缓降落在地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这触目惊心的悲剧深埋心底,他双手合十,朝着两界寺跪拜下去,为不仅仅是佛道,更是整个大武国最不忍直视,也无法言喻的悲痛祭奠。 他身后的所有人,和他一样感同身受,纷纷跪拜下去,为两界寺的悲剧默哀致悼。 就在这时,一风猛地睁开双眼,向前方看去。他刚才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并且就在前方。 书礼和其他修为深厚之人也感觉到了这道目光,书礼心中讶异不已,按理说,以他们如今高深的修为,这道目光的主人早就应该被他们察觉,可是直到了面前才发觉,出现的时机也恰恰是他们全部跪拜下去,最松懈的一刻。 书礼连忙起身,手臂一挥,后面的所有僧兵齐刷刷站起来,手中的长枪纷纷一振,引起空中一声低沉的嗡鸣。 一风抬眼看去,却更加吃惊,因为他原本和书礼心中所想一样,认为来者不善,必定是一个修为高深的敌人,不是魁梧的将领就是超凡脱俗的修道强者,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看向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尼! 而且这个女尼的举动十分奇怪,她的手捧着什么东西,眼神好奇地盯着一风他们,像是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对着一座破烂烧毁的寺庙跪拜行礼。 一风迅速站起来,向书礼看去,书礼点点头,手臂一挥,向亲卫僧兵的千僧众说了几句,身后的僧兵全部调转方向,步伐整齐地退到了两界寺的围墙之外,只剩下一风和书礼,本倩和玄鸾,还有向导哈勒老僧,以及如同本倩的影子一般的婆雅。阿水自从到了西北,似乎对此地十分不适应,经常不见踪影,但是书礼表示没有什么事。 一风朝着女尼走去,他看着脸色苍白,又瘦弱的女尼,不想吓到他,于是让书礼将僧兵退后,自己向她走去,书礼本倩等人也急忙跟上。 女尼站着未动,眼中的好奇慢慢退去,恢复了平静的模样,等着一风他们走过来,但双手捧着的姿势未变,像是守护着很重要的东西。 一风心中更加奇怪,但是见对方并未有敌意,且是佛门同道,不好表露出来,走到她身前,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是云州僧人,不知师姐尚在此处,多有冒犯,善哉,善哉。” 女尼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情却毫不慌张,淡淡说道:“我先不和你们说,待我将这捧水倒掉再说。” 她的声音清冷,却有一种缥缈之感,十分奇特。 一风双手合十,心中暗道,她手中居然是一捧水,她从哪里捧来的,又要倒到哪里去?这里的地方十分干旱,远途运水怎么会用手捧,又是怎么做到不倾洒的?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那女尼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继续往后面走去,那边是两界寺神殿的后面,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盛她这一捧水。 一风见她如此说,便慢慢跟在她身后。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和她搭话,生怕让她分心,将这好不容易捧回来的一点水洒了,到时候找自己麻烦,在这个沙漠戈壁的西北,还真没法赔她。 但是女尼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着他们几人,最后目光在一风、玄鸾和本倩身上来回梭巡,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捧着的水会不小心洒了。 她打量完之后,自己却先开口了,用她那独特的缥缈的声音淡淡地说道:“几位看起来不凡,恐怕不是平常的佛僧吧,这位青衣僧袍的书生,神魂竟然融合了儒家和佛门的功法,很是神奇,这位黑衣女子,身上魔气这么重,却能死死地压住,想必也是有什么功法帮助吧,至于那位老太婆,命不久矣,是修罗魔力灌体吧,身上还残留着这么浓厚的反噬之力,能活到现在,也算一绝。” 听到她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众人心中却是惊诧莫名,震撼不已,如此轻易就能被她看穿,她到底是什么人? 一风正要急着追问,却看到女尼说完之后,并不搭理他们,而是快走几步,走到了面向大漠的两界寺神殿之旁,一处古拙的石井边上,一直捧着的双手伸到古井口上空,然后松开,顿时让一风等人眼界大开的一幕出现了: 在这处荒凉贫瘠而又破落的寺庙中,在这口尘土碎石将要掩盖的破井旁,她的手中的清水洒下,可竟然如同一条小瀑布般源源不绝!从她的手中倾泻,在这干旱至极之处散发出迷人的光晕,注入到古井之中! 而古井之中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如同大地张开嘴,将她手中倾泻下来的河流,无声地吞噬一空!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古井之秘 她到底是谁!? 一风还来不及追问,就被她这一神奇而诡异的手法惊住了,然后众人瞬间将警戒心提升道了极致。 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尼绝非常人! 她竟然能够一眼看出书礼、本倩和婆雅身上的修炼秘密,然后便当着他们的面施展这一诡异的神通,她到底是谁,她想干什么? 哈勒老和尚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尼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本身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西北游僧,贫苦、衰老,胆子也不是很大,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从哪里,弄这么多水,这里只有百里之外,有一条小河······” 女尼并不回话,而是专心地将手中的水灌入那口破井中,目光一直盯着破井里面,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急需她手中的水。 一风脸色凝重,说道:“这位师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出现在此,意欲何为?” 女尼盯着破井里面,听到一风的问话,口中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佛子,你们好生奇怪,来到我的地方,还要问我是谁,要干什么,你们去别人家里做客,也是如此无礼吗?” 一风心中大惊,他故意没有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万一她是魏戬或是杨炯他们派来的暗探呢?但是此女尼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并且毫不忌讳地让他知晓。 书礼上前,微微将一风等人挡在身后,双手合十,作了一揖,说道:“师姐想必并非凡人,师弟多有叨扰。不过,此处乃是佛道的重要之处,既然您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必然也知道了我们前来西北所谓何事,那么我们来此参拜,也是自然之情理。师姐独居此处,又同是佛道门徒,想必是守护着这佛道胜地,只是敢问师姐法号,好让师弟们将此功德铭记于心。” 只见女尼双手一扬,最后一片水花随着她的手掌飞向空中,然后倏地坠落井中,她看了一眼井内,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依然淡淡地说道:“我并非比丘尼,只是你们心中有感,就看到我为女尼的模样罢了,如果此时有一个道士经过,他或许看着我是一个道姑,也说不定。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法号。” 一风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运转功法将灌注灵力到黑莲虚影瞳中,眼瞳周围的莲花瓣发出幽暗的黑光,女尼见一风此状,并未惊慌,反而淡淡一笑,迎着他的目光看去。 半晌,一风将灵力褪去,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前辈好手段,以我大乘境界的神魂之力都无法识破前辈的幻境神通。” 女尼清冷含笑,幽幽地说:“不是你看不穿,而是我本身就没有施展什么幻术神通,我就是这么个人。” 一风又将目光看向那口古井,女尼却好像并未察觉,看向一风身旁的玄鸾,淡淡笑道:“玄鸾,你说是不是?” 书礼一撇玄鸾,只见玄鸾一反常态,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在居然看起来很害怕,悄悄地躲到一风的背后,连头都不敢露出来,更不敢回答女尼的话,这太不正常了。 女尼见到一风一直看着古井,笑了笑,说道:“佛子,你是不是对这井内的东西很感兴趣,想不想看一眼?” 一风收回目光,看向女尼,眼神炯炯,说道:“前辈,你到底是何人物,为何要在此装神弄鬼呢?你是不是魏戬派来的暗探?” “装神弄鬼?暗探?哈哈哈哈······”女尼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直接将刚才清冷的模样破功了,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像是几百年没这么笑过了。 书礼悄悄拉了一下躲起来的玄鸾的手臂,轻声说道:“玄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玄鸾将头埋在一风的背里,脸都不露出来,只是剧烈地摇着头。 女尼终于停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表情,冰冷而高傲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想要知道我是谁,你们来看看这口古井里面,就知道了。” 说着,她稍微侧身后退两步,将古井的洞口让了出来。 看到她的这个奇怪的举动和提议,一风和书礼互相看了一眼,一风说道:“四师兄,我去看一眼。” “要不还是我去。”书礼有些担忧。 一风摇了摇头,书礼见他坚持,便说道:“我帮你戒备。” 说着,书礼腰中的青蛇剑发出碧绿的光芒,他整个人也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青色的僧袍上银光流转,像是包裹着书礼这柄犀利的剑。 原本小心翼翼地躲在书礼背后的哈勒老和尚吓了一跳,瞪着惊恐的双眼,拔腿就向后逃去,一直跑到寺院破烂的围墙外面的僧兵前面才停下来。 女尼见此,鼻子冷哼一声,却没有阻止,反而又退后了两步。 一风看了书礼一眼,缓缓迈出一步,小心谨慎地朝着古井走去,背后的玄鸾露出来,她却慌忙跑到了本倩的背后,重新躲起来。 这下连本倩也发觉玄鸾的不对劲了,但是现在问她肯定不会说,便向旁边的婆雅问道:“小姨,你见识广博,能认得出她是谁吗?” 婆雅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倩失望地转过头去,继续盯着一风的背影,连萧季都自愧不如的大武国第一见识渊厚,还曾被认为知道得太多而被太清门囚禁的婆雅都说不知道,那么这个女尼的身份只能是个迷了,或许一风看了古井之后,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一风却并未知道身后本倩的想法,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古井中到底有什么东西,随着脚步慢慢靠近古井,他的好奇心越来越浓厚,被吊得越来越高。 终于,一风走到了古井旁。此时夕阳已经半沉,天空除了西方还有一丝火红的光亮,大半已经变得灰暗起来,而此处,正好是对着西面大漠的夕阳,火红的光芒将原本是灰白色古井染成了火的颜色。 古井的井口十分破落,坑坑洼洼,还有几块碎石磕破,掉下来,散落在井口周围,被沙尘覆盖着,从外面看,很难知道这破井的里面到底是什么,依照这里干旱的程度,要不是刚刚女尼倾倒了水到里面,这里面别无一物,估计只有干涸的泥沙而已。 一风莫名地紧张起来,心也跳得更快了,他微微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女尼,确定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书礼也一直在身后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一风咽了咽口水,将头慢慢伸向破井之内。 慢慢的,破井中的景象一点点出现在一风的眼前,从古井里往上看,便看到一个光亮的头颅缓缓伸了进来,然后便是额头,然后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和眼睛里神秘古怪的眼瞳,然后便是一张清秀但坚毅的脸庞。 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却变得十分奇怪,疑惑的神色渐渐在他的古怪的眼中滋生,他似乎不敢置信地歪了歪头,微微眯起眼睛,俯下身子,双手趴着破烂的井沿,慢慢将头伸向井口中······ 第四百五十二章 新增兵力 过了很久,夜幕已经降临,大漠已经成为了一片黑暗的海洋,旁边残破的两界寺神殿也像是矗立在黑暗中的怪物,张牙舞爪地盯着这群渺小的人。 黑暗中,依然在发着青色光芒的书礼头上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珠,长时间的集中精神让他如临大敌,功法在不停地运转,青蛇剑不断闪动着碧绿的光芒,如同一条狰狞吐信的蟒蛇,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青蛇剑的不安。 若是平常的情况,书礼也许和别人交战一天一夜也不至于如此,但是现在对面的女尼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书礼一身凌厉的剑意刺过去,她毫无知觉,更不在意,脸色平静,可眼神却冰冷地盯着他,好像能够看穿他的神魂,他的一切。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对手。 本倩紧紧地攥着手,手心里都是汗,她同样紧张地盯着一风的背影,全身的气息溢散出来,一股股黑气将她的手臂和身体缠绕,如同许多黑色的小触手般不安地攒动着。 婆雅同样屏息静气地看着前方,连玄鸾都忍不住偷偷伸出头来,看向一风,但是目光转移到旁边似笑非笑的女尼身上时,又如被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盯着一风,而一风却像沉浸在某种状态中,几乎要将自己的上半身全部插入井里,又过了半晌,一风才将身体缓缓拔出来,然后站直了身体,转了过来,脸上却是十分疑惑不解的古怪表情。 一风看向女尼,犹豫了片刻,说道:“前辈,恕弟子愚昧,还是猜不透您是何方高人。” 女尼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淡淡说道:“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一风闭上眼睛,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睁开眼,眼中疑惑的神色更浓,边离开古井,边开口道:“我看到了漆黑的井壁,在井的深处有一片荡漾的井水,是发出金色光芒的井水,金光点点,就像是金色的沙粒在发光,在金色井水的中央,竟然养着一朵黑色的莲花,绽放的莲花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寺庙神殿,好像,好像就是这座两界寺!” 书礼、本倩、婆雅甚至玄鸾都被一风的话怔住了,书礼看向本倩,本倩看向婆雅,婆雅摇了摇头,彼此面面相觑,众人疑惑的神色更加浓厚了。只有玄鸾,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继续躲在本倩的秀肩之后,不再露头。 书礼慢慢将功法散去,他身上和衣袍的青光也暗淡了下去,他此时已经看出来,这个女尼并没有敌意。 一风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向女尼行了一礼,说道:“弟子愚钝,还请前辈指点。” 女尼叹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既然你无法猜透,那么必定还是缘分未断,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话一说完,她突然身形一动,将所有人吓了一跳,一风和书礼急忙戒备,却见她并不在意他们,而是纵身一跳,径直跳入了井中! 这更加让一风吃了一惊,一风连忙折返回去,趴着向井中看去,书礼和本倩等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过来,也和一风一起趴着井口看去。 但是让他们更加奇怪的是,井中黑暗一片,根本没有一风刚才所说的什么金色的井水,养着黑色的莲花,还有一座神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阴凉从黑暗中袭来,引起众人心中一股油然而生的恶寒。 所有人的脑中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很多疑问,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奇怪地出现,又奇怪地消失,还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一风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只有玄鸾没有跑过来,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数着脚丫子,这绝非偶然,这疯疯癫癫唯恐天下不乱的疯丫头,居然能压抑住一风都忍受不住的好奇心? 一风大喝一声:“玄鸾!” 玄鸾猛地抬起头,眼神清明,但是脸色却很委屈,她嘟哝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以后会知道,一风哥哥你就等以后吧,我不能说,说了没好果子吃······” 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本倩起身,拉着一风道:“一风,你就别为难她了,她本来就不是凡间的神物,身上的秘密肯定也多,不能说就别让她说,当心伤害了她。” 一风这下也彻底没了办法,叹了口气,转脸看向玄鸾,满脸歉意,向她说道:“玄鸾,刚刚我冒失了,抱歉了。” 玄鸾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真的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许真的有什么天机也说不定。” 一风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众人慢慢离开了古井,一风走在最后,转头向古井看了最后一眼,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隐隐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军营中,夜已沉了,但是浑鉴和真吾率领着几个百僧众还在等着他们。 一风和书礼眼中一闪,他们知道这几个百僧众是负责刺探锁州境内的战况的,平常都是各自分工,散开搜集情报,现在聚集在一起,那么说明情报搜集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阶段,战局也发生了改变。 一风率领着众僧和本倩等人进入军帐,军帐中已经占满了风吼军的统领,黄成愉和八名万僧众站在最前面,另外一边是风吼军的佛僧战斗团,是本倩负责选拔和召集的。人数不少,除了从西南二州带过来的,也有听闻风吼军的动向主动加入的行脚僧。虽是游僧,实力却是不俗。 军帐中间,悬挂着一风这段时间以来,勘察的雷州和锁州的边境,以及哈勒老和尚等西北游僧口述的锁州境内和西凉州的地形地貌舆图。 这段时间,一风在雷州和锁州交界的东部,发现了一些大武军团的斥候,但是他们也是远远相望,并未靠近,据此推测,大武军团应该在锁州的东部有大量的兵马,根据此前的情报,可以判断这些兵马应该是杨炯和董寒率领的神武军团。 神武军团从君州出发,出征西北,位置正好在锁州的东部,之前的情报说神武军团率兵二十万,经过和西北佛道长期的战斗,已经折损许多,只剩下十一二万的兵力。 一风看着舆图,思索完毕,对浑鉴说道:“浑鉴师兄,你们查探到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浑鉴双手合十,向一风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佛子,我们按照你的指令,派出了上百个暗探悄悄前往锁州查探消息,其中还有一些西北的行者和俗家弟子,他们可以装作普通百姓,方便行事。根据他们探查到的情报,在锁州的东部和东南部驻扎着杨炯和董寒的神武军团,以杨炯为首,兵力和此前得到的消息差不多,但是增加了君州拍出来的一万道兵和五千名圣书院弟子。” 自从那次一风在西南古道高原法会上讲完那一次慷慨激昂的话之后,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变了,统一称之为“佛子”,承认其拯救大武国佛道的佛道巨子的地位,这是成千上万个佛僧对他最大的敬意。虽然一风并不在意,但是书礼却说这是好事。 一风听完,沉吟着,向书礼问道:“四师兄,根据你的猜测,圣书院一般会派出什么样的弟子?他们的实力如何?” 书礼背负着双手,思索片刻,说道:“圣书院的精锐弟子足有上万,但是已经分散到朝廷的各部和州境担任官吏的就去掉了一半。至于圣书院的资质平常的弟子,斗渊山中至少有十几万,但是这些是崔铭的老底,他最多出动一小半,精锐弟子更是他的命根,轻易不会出动,但迫于现在灭法战争的形势,估计也会出动两三千。” 一风说道:“那么这五千圣书院弟子岂不是只是来做炮灰的?崔铭这么做,真的不想倾尽全力?” 书礼摇了摇手,说道:“并非如此。因为大武国十大军团,现在右龙武军团战败,逃往了锁州,几乎没有了战力,左龙武军团在江南,神武军团在西北,神策军团在君州北部和东北,若不是魏氏规定凡出征的兵团必须留下一半兵力捍卫君州,那么这么说起来,崔铭已经将他控制的军团倾囊而出,不论对武帝,还是他自己,都足够说的过去了。并且,这些弟子所谓的资质平庸,那是对圣书院的精锐弟子而言的,他们若是放在书家,几乎全部都是精锐弟子,实力已经相当恐怖。” 第四百五十三章 神秘女将 一风心中一沉,他知道书礼说的没错,但他不能表露出来。 现在不论他在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别人能畏惧害怕慌张,但他不能,因为他是风吼军的主将,是拯救佛道的佛子,要时时刻刻给予所有人信心。 他把腰微微直起来,脸色平静地说道:“那么,这五千圣书院弟子之中,至少有四五百精锐弟子,他们的修炼实力如何?” 书礼沉声道:“精锐弟子基本上都是第二境界的强者,有少数也已经突破到第三境界了,那些普通弟子第二境界的占了大部分,第一境界的也有,不过,他们除了境界,每一个不论是神通还是功法,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并不能小看。” “那么他们相当于多少军团的战力?”一风尽管保持脸色平静,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忧色。 “三万以上。”书礼想了想,给出这个数字。 “并且,他们都是有圣书院阁老率领的,阁老的数量,恐怕不少于二十个。”书礼继续补充道。 一风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一万道兵,四师兄,我们在南宗寺见过他们的模样,恐怕也都不是善茬。”他的眼神看向书礼。 书礼微微点头,沉吟道:“一万道兵,就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养剑葫。” 这时,静立在一旁的黄成愉突然插口道:“书兄,你是说那些太清门弟子身上背的青色的葫芦吗?” 书礼看向他:“怎么,你知道?” 黄成愉点了点头,又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弟之前曾想过投入太清门,因此去了无机山一趟,那个时候,不知道太清门发生了什么事,在无机山前集结了大量的道兵,看样子至少有五六万之多,那些背着青色葫芦的,最多只有十分之一,也就是五千人上下。” 一风悄悄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一万道兵之中,大概只有一千的养剑葫的道兵吧?他们的剑气虽然古怪,变化多样,声势很大,但是造成的伤害也是就如同一个火炮一般,那么这一千道兵相当于之前猗啸的龙武军团中的一个火炮营。” “但是,”黄成愉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们好像还有一种葫芦,火红色的,不知道装着什么,另外还有许多道兵背着一个个黑色的奇怪的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这些人都有五六千之多。” 一风的心又沉了下去,一个火炮营并不可怕,但如果是三个火炮营兵力的道兵,加上他们神秘难测的诡异道门神通十分难缠,那么在战场上这三千人几乎就能抵得上两万人的兵力。 书礼看着一风,似乎猜出他的心思,替他说道:“不仅如此,道兵们擅长法阵神通,他们的反正连结起来,神通威能至少能增强两倍,这一点,我们在青萍镇之外,被九龙观伍道长他们追杀时,也曾见过。” 一风盯着书礼,声音低沉,说道:“这么算起来,就这一万五千名道兵和圣书院弟子,就相当于给大武军团增添了六七万兵力?” 书礼缓缓地点了点头。 此话一出,军帐中议论纷纷,声音嗡嗡作响,统领们的脸色也有些焦虑,毕竟到现在为止,加上黄成愉重新在雷州召集的僧兵,也才七万多,将近八万的样子,但是对面大武军团,那可是数十万的兵力! “好!”一风喝道,打断了军帐的喧哗,脸色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眼神反而更加坚定,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来说说他们兵力的布局情况吧!” 真吾一挥手,他身后的一名百僧众上前,双手合十向一风行礼,说道:“佛子,我是负责查探战况的,据我手下的暗探僧兵传回来的消息,他们进不去锁州的中部,只能在外围打探。东部是神武军团和道兵圣书院弟子,并且根据他们的观察,这些兵力都是拉扯开,如同一个渔网一样,从东部和东南方向包围着中部。锁州的西南,是阿克隆沙漠,现在的战况,几乎没人敢进入这片沙漠,所以那边的兵力并未探查到,想来他们也是如此想,并未在那个方向布置兵力,至于锁州北部,短时间内无法穿过锁州去探查,因此情况未明。” 一风点点头,在军帐中间的舆图上用笔标注好刚才他们所说的,然后退后两步,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继续问道:“兵力,部署,还有将领,他们的将领除了那几个主将,还有那些需要注意的特别的人物?” 这时,浑鉴身后的另一个百僧众主动站了出来,行礼回道:“佛子,据我的手下查探到,这一次的将领都是大武国军团的精英人物,尤其是二皇子魏戬的雷鸣军团,高手众多,强者如云,但是很奇怪的是,我们居然探查到西凉铁骑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书礼撇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不必卖关子,有什么说什么。” 那个百僧众偷偷看了一眼书礼,身子微微一抖,连忙说道:“西凉铁骑的将领居然是一个十分罕见的女将!” “什么?” 军帐中再次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连一风也转过身来,眼神奇怪地看着那个百僧众,道:“你,可探查清楚了?” “绝无错误。”那个百僧众似乎对他的情报引起这个反响很是满意,脸色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佛子,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据我手下的一个俗家弟子扮做老百姓,在锁州边境的路上的那些小酒肆上探查到的,几乎所有的军团战士都知道这件事,并且津津乐道,他们是君州的神武军团的,他们也没有想到威名震慑西北的西凉铁骑的将领,居然是一个女子,不仅如此,她带过来的那五万西凉铁骑,竟然有将近一半都是女子!” 这个情报真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从一风参加这场佛道灭法战争以来,深知这场战争的残酷,腥风血雨,刀枪剑戟,非死即伤,别说女子,就是普通的男子也不是谁都能够承受这种残酷的考验。 更何况,西北这片干旱、贫瘠又荒凉的地方,本来能够生存下去的百姓就不多,女子更是如同沙漠中的珍珠一般稀少,很多百姓都娶不到亲,更别说让自家的女孩去参军打战了。 真是匪夷所思,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地方,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西北多战乱,能够在西北战场生存下来,并且威震四方,已经是大武国绝大部分军团旅营难以望其项背的壮举和伟大成就,大武国的军团将领也好,战士也好,提起西凉铁骑,除了震惊,就是敬佩。 这样一支威名赫赫的铁骑,居然是女子作为将领,并且还有如此数量之多的女骑兵,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并且,这意味着这名女子一定有其非同寻常之处,足够让一风心生巨大的警惕。 “她叫什么名字?”一风面色凝重,沉声问道。 “在西北,她有一个本土的名字,叫做伊布贡嘎,意思是沙漠中的明月,此外,她还有一个大武国中原州境叫法的名字,叫做‘万欣’!”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战局变化 “万欣。”一风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知道,在接下来的这场大战中,她已经成为他最需要警惕的几个主要人物之一。 书礼见他们将兵力,布局,和将领的情报都说完了,才开口说道:“关于其他将领,我还想说几句。我在君州城内的时候,听到大武军团内部,提到最勇猛的大将,不是威震四方的战彦章,也不是号称第一武将的猗啸,霸敦侯和刘毅也差点资格,他们讨论最多的,是魏氏皇族的二皇子,魏戬。” 一风看向书礼,说道:“哦?我以前好像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书礼摇了摇头道:“他一直带兵在西凉州戍边,那边有大武国最大的一片大漠,叫做撒克达拉沙漠,号称死亡之海,进去的人,不论有多厉害,一般都很难再出来,但是那里是大武国开国皇帝第一代武帝战斗的地方,他将西域游牧者赶到了那片死亡之海,本来以为他们都会死在那里,可是,刚过了百余年,他们的身影就开始出现在西凉州的边境,对西凉州的百姓进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打他们,他们马上就缩回死亡之海,简直是一群无赖,西凉州的百姓却深受其害。” “西凉铁骑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吗?”一风问道。 书礼点点头,说道:“根据我看过的史书,西凉州原来建立的州境军团并不像现在这样,大多数都是步兵,兵力也是整个大武国最少的。不过,因为几百年前的历代武帝都十分警惕边境的安全,所以派了大量的军团军队轮换着去边境作战。目的就是解救当地百姓于水火之中,同样也是练兵。大武国毕竟是以武定国的,军团的训练是巩固魏氏统治的重要手段。” 书礼慢慢走到了军帐中间的舆图前面,背负着双手,目光盯着西北三州,继续说道:“可是,近几十年来,西北边境的游牧者势力似乎突然扩大了许多。据从边境轮换回来的一些将领观察,他们说可能是和死亡之海里面的某种神秘势力签订了什么契约,所以势力一下子扩大了许多,并且加入了许多身材魁梧,且暴戾凶狠的游牧者,在战场上给大武军团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一风沉吟道:“我之前听二师兄说过,他曾得到消息,说西北边境长着一种树,虽然成长速度极慢,长成后却格外高大,树干里面是空心的,听说在这种树上寄居狼族,我到现在还没亲眼看到这种树,不知道西凉州那边多不多,那种帮助西域游牧者的势力是不是传说中的狼族。” 这时,跟着他们进入帐篷的哈勒老和尚颤巍巍地走上前,说道:“佛子,您猜的没错,西北的老百姓都把这种树叫做‘胡狼’树,很邪门的一种树,会在半夜里发出令人害怕的嚎叫,非常像狼嚎。当难以找到木柴的百姓大着胆子去砍这些树的时候,竟然还会流血,所以这里的百姓都很畏惧和崇敬这些树,把它们尊为神树。雷州和锁州境内确实没有多少这种树,但是越到西北,这种树就越多,关于这种树的传闻也更多了。 “不过,随着大武军团派到西北作战的军队越来越多,他们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这种树,见到它们古怪,所以都砍掉了。传说,刚刚书将军说到的死亡之海中,存在大片的这种胡狼树形成的森林,未知真假。有人说,或许它们就是死亡之海让企图进入其中寻宝之人全部死掉的原因所在。” 书礼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西北边境的游牧者势力大增,并且迅速扩散到锁州和雷州的边境,因此,当代武帝魏宇为了表示清剿他们的决心,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皇子魏戬派到西北戍边,并且整编了原来被打得衰弱不少的雷州军团和锁州军团,成立了雷鸣军团,其中风雷骑是这个军团的杀手锏之一。” “哇,西北的故事好多啊,好精彩的样子!”玄鸾在一旁忍不住感叹道,这疯丫头回来之后情绪一直很低落,现在又开始旧状复发了。 书礼撇了她一眼,玄鸾连忙往本倩的背后躲了躲。 书礼没搭理她,手一指舆图的西北方向,说道:“西凉州境军团原来也非常弱小,但是经过历代武帝不断派遣兵力,补充西凉州军团的战力,有一部分还选择常驻于此,贪图边境的军功多。这种人一般渐渐从少数,变成多数,因此还历练出了许多著名且厉害的将领,比如战彦章,霸敦侯甚至刘毅都曾是其中一员。 “虽然刘毅是替太子巡边的一员,但是他同样参与了不少边境战役,表现优异,在军团中威望甚高,他那个‘冷面杀神’的绰号,也是这样杀出来的。他们在战斗中发现了西域游牧者的游击战术,摸索出一套针锋相对的战术,成立了铁骑兵团。慢慢的,在边境残酷的战斗中,竟将西凉州境军团磨砺成大武国最强的军团之一,而西凉铁骑堪称大武国骑兵之首。” “这么一说,难怪西凉铁骑如此厉害,原来这里面全是猛将战士。”一风赞叹地点点头。 “这就更加证明那名叫万欣的西凉女将军的厉害了,巾帼不让须眉啊!”本倩也在一旁感叹道。 书礼罢了罢手,说道:“这还不止,除了兵力强劲,刚刚我所说的战术,也十分了得。这种战术叫做‘快刀战’,也叫‘沙刀斩’,是一种配合西北骑兵而创造的十分犀利的战术,可以单人作战,也可以军队作战,既是一种刀法,也是一种战阵,这几种结合起来,统称快刀战战术,是令西域游牧者闻风丧胆的战术。” 一风神色凝重,说道:“魏戬会这种战术吗?” 书礼点了点头,道:“不仅是魏戬的风雷骑,万欣的西凉铁骑也都会,并且还是这种战术运用得最厉害的骑兵。” 一风看了一眼舆图,又环视了一圈军帐内的所有人,浑鉴真吾等万僧众和十几名千僧众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顿了顿,说道:“西北的战况差不多应该是这样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消息都不是对我们有利的消息,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时,浑鉴站了出来,说道:“佛子,也并非全部都是坏消息,我们刚刚得到情报中,包围锁州的神武军团的战线,好像出现了一个缺口,就在锁州的南部,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缺口,打入包围圈。” 一风眼前一亮,在原来的设想中,西北佛道十几万佛僧被包围在锁州境内,神武军团和魏戬的雷鸣军团又兵力雄厚,最愁的就是要如何打开一个缺口,和西北佛道会兵一处,只有这样,才有和西北的这两个强大的军团对敌的机会,否则,不论是风吼军,还是西北佛道,都会生生地耗死在这里。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并且是改变这种僵持局面的特大好消息。 书礼闻言,再次看向地形舆图,手指在舆图前面划动,然后突然一顿,说道:“绝对不行!” 第四百五十五章 艰难决策 一风和军帐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书礼,不明白这个对于风吼军都是重要的好消息,所有人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念头便是从缺口中冲进包围圈,然后联合西北佛道僧兵团打开更大的缺口,再与其正面对敌。 解围最重要的就是打开缺口,现在既然缺口已经出现,那岂不是捡来的便宜?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要不是书礼说不行,现在一风已经开始着手命令风吼军拔营向锁州进发了。 书礼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众多疑惑的目光,面色不变,先问浑鉴道:“浑鉴师兄,刚才你说的这个缺口,是在哪里?” 浑鉴回道:“根据前方的暗探传来的消息,应该是越过雷州边境,再往前一百里的地方,那里兵力稀疏,并且不断地往东边撤去。” 书礼回头看了一眼舆图,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刚才自己的想法,他再回头看向浑鉴,说道:“这是我们暗探或者斥候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了吧?” 浑鉴点了点头。 书礼道:“真的有那么巧,就在我们暗探达到最远的距离,刚刚那么好,就出现了一个包围的缺口?” 浑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之前我们的暗探探访的时候,也碰到过一些游兵散勇,他们说的也和这个消息差不多。” 书礼摇了摇头,道:“地点只是一个疑点,还有一个疑点是时间,神武军团辛辛苦苦包围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开始回撤兵力,让出一个缺口出来?就好比,围捕一头野兽,一时半会打不过,想要围困饿死它,就到它快要饿死了的时候,突然放了一条生路出来,这难道不奇怪吗?并且,我们风吼军的动向神武军团是清楚的,他们或许不是要放出一条生路,而是想将一头猎物,变成两头!我们风吼军,很可能就是另外的一头!” 此话一出,军帐中的统领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行军打仗就是真真假假,不然兵法为何会说,兵者,诡道也? 一风思索片刻,说道:“四师兄,或许是你想多了,也许,他们的战损已经维持不了这么长的战线了,我这段时间来也读过许多兵法战例,知道要维持一条横跨这么长的战线,物资补给,兵力支援,这些都是非常考验军团的协调作战能力的。 并且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短时间的围困,物资补给和支援都能够勉强支撑,但是时间一长,辎重营的战士和马匹、驴骡、骆驼,都十分疲乏,要想继续围困,风险非常大,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神武军团既然选择撤兵,就说明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但是,我们休养生息了这么一段日子,士气正锐,正是作战的最好时机。” “你说的我都懂。”书礼想了想,说道:“就算地点、时间这两个疑点暂定,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包围圈中的西北佛道的僧兵们,他们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为什么没有冲出包围圈?他们是不是也认为这其实是一个圈套,等着猎物钻进来?他们和神武军团及西北方向的魏戬的雷鸣军团作战这么长时间,战术战略什么的,都摸到了底,互相都有了清晰的了解,他们没有行动,或许是在给我们警醒。” 军帐内的统领们还在议论,尤其是浑鉴,脸色十分尴尬。他原本是想给一风说个好消息的,在知道了神武军团的兵力增强了,还有一堆坏消息,这个消息也算是激励众人的,没想到说着说着,反而把这个消息说成了危险的圈套。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书将军,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我们也不能总是呆在这里。可能你不知道,我兼管着风吼军的后勤,我们的补给也快跟不上了,这里地处偏僻,十分荒凉,西北本就贫瘠,人就算了,有点干粮,找到一个水源,将就着啃两口,也能撑一段时间,但是马匹和驴骡不行啊,它们是吃一份口粮才能出一份力,现在好的马粮已经快见底了,干草也不多了,我们人吃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太久了,这样下去,等仗打起来的时候,连马都跑不动了,这还怎么打?” 说完这些,军帐内的统领们也是一脸忧色,看来这段日子他们队伍中的僧兵也没少和他们抱怨。这已经开始影响风吼军的军心了。 一风点点头,说道:“四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可是现在的战局,看起来是我们主动选择机会,实际上我们已经陷入被动,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了。这一场仗,我们是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了。” 书礼看了一眼众人,微微叹了口气,又见一风也表示支持,他也不好再坚持,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支持开战,战术安排上,一风,你还是带头冲锋,要十分小心,本倩和玄鸾还是跟着你。不过我不能陪你了,这次我要殿后,以防万一。” 众人见书礼松口,也是十分高兴,在这种情况下,支持书礼的人也有,不过人数偏少,在这种氛围下也不好明说,既然大家都愿意开战,那么好歹也算是一个选择。 “那好。”一风看着众人,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这一场战役是迄今为止最为艰难和危险的战役,情况会瞬息万变,危险和死亡无处不在。但是,依然还是那句话,万千风吼火种,拯救佛道众生,战斗吧!风吼军!” 所有的风吼军统领散去,分头去做准备,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这里是雷州的北境,西边的阿克隆沙漠风沙千万年都静静地沉寂在那里,注视着每一个进入沙漠的人,也冷漠地吞噬着他们贪婪的血液和灵魂。 东部是收缩兵力的神武军团,在加入了一万道兵和五千圣书院弟子之后,兵力大增,但是他们选择收回战线,虎视眈眈,即便是一风下令全军出动去打开缺口,众人也知道这是无法选择的选择,但是心中还是在打鼓。 所有人都知道,十几万神武军团和一万五千名精锐修炼者,尤其是对兵力目前只有将近八万的风吼军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无法回头了,走上这条道路,要么有尊严地卫道,要么有尊严地殉道。 一风在马背上,看了看前面的那块在平地上突起的巨石,旁边是低矮的土坡,那里就是雷州和锁州的交界处,这块巨石再往西,就是两界寺。 他静静地看着,然后手臂高举,用力往前一挥。 他身后的八万兵马,排成序列,整整齐齐地迈开步伐,在千僧众和万僧众的率领下,往前进发。 僧兵们和战马的步伐铿锵有力,扬起了一阵黄色的沙尘,风把沙尘吹向远方,飞在高空中的玄鸾俯瞰下去,八万风吼军的旁边如同飘起了一块金黄色的丝绸,随着风吼军的前进,这条丝绸也飘飘扬扬地往前延伸着,如同这黄褐色大地上一抹最具生命力的色彩,壮美,绚烂。 战场有一个别称,那就是沙场。自古以来,战争最多的地方就是有黄沙覆盖之处,金戈铁马,战场驰骋,马革裹尸,壮丽与血腥同生,黄沙和血液同寂,所以称之为沙场。 迎接风吼军的,就是这样一片土地,迎接他们的,是更多的黄沙和鲜血。 第四百五十六章 南方蛮族 宛州境内。 战马徐行,火猴在马背上欣赏着这一带的风光。他的这一路非常顺利,虽然在穿过云州的时候,听闻商固为了一雪前耻,重新在君州境内招募了一大批兵马,准备重新攻击云州佛僧团,卷土重来。 但是武帝魏宇现在好像有点被吓破了胆,把战彦章的羽林军全部收缩在君州城内,霸敦侯在拆毁焚烧掉南宗寺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按照魏宇的命令重新回到了大武帝宫,保卫云台,只是派了呼灵一名副将带领小部分的兵力支援商固。 商固能够召集起来的这批兵马,人数虽然多,却都是君州十大军团挑剩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最近聚集到君州边境的灾民,他们缺乏训练,身体素质连以前云州军团的士兵都比不上,尽管吕铁裳费尽心机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是时间太短,成效有限。 因此,商固的这批兵马在云州和君州的交界处看似旌旗招摇,很唬人,实际上对云州佛僧团的影响极少,颜隐山一眼便看穿了他们这些纸老虎,在和觉尘长老的配合下,将商固死死地拦截在云州之外,再难寸进,商固大为光火,却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办法。 火猴得知这个消息,改变了原打算去支援他们的计划,一路高歌猛进,来到了宛州境内。 宛州和江州毗邻,一个在南,一个在东,同样都是江南的富庶之地,但略有不同。 宛州的地域要比江州大很多,宛州北境是属于江南地带,河流纵横,商贸发达,但是南境却不同,多是蛮荒之地,人迹罕见,山高水恶,丛林覆盖。 这一点和西南州颇为相似,然而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自古以来,宛州南境还承担着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戍守边境。 大武国以武定国,将异族驱逐出境,南边的异族就是南方蛮族,他们生活在南方的穷山恶水中,茹毛饮血,不与外界的人交涉,也很少有人敢去招惹他们。听说他们长相也十分凶悍,青面獠牙,身披兽皮,如同野人一般,猎食野兽,甚至还听说他们会吃人,这样的异族,谁敢去招惹? 大武国的第一代武帝英明神武,硬是将这种凶悍的蛮族驱逐到了无尽热海,只留给他们极小的一部分海岸线,这还是当时书家认为凡事不能做绝,上天有好生之德,极力劝阻武帝做的决定。 当时南方蛮族其实已经被武帝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很少的一些老弱残兵,并且已经派了相当强的兵力包围了他们,加上当时大武国形势一片大好,已经准备立国了,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盛事,因此就顺势答应了书家,也算是给这个开国功勋一个面子。 但是没想到,初代武帝的一个无心之举,现在已经养成了大患。他们都没有预料到,南方蛮族竟然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顽强地存活了下来,他们并未和那些包围他们的大武军团做殊死搏斗,而是扎筏漂流以求生,流浪到了无尽热海中的一些岛屿。 在这些岛屿上,他们披荆斩棘,栉风沐雨,终于开辟了几座比较大的岛屿,顺利地生存了下来。 经过千百年的繁衍生息,南方蛮族已经有了相当多的人数,而当初围剿他们的兵力早已放松了警惕,于是,他们重新燃起了反抗之心,誓要夺回千百年前被魏氏霸占的家园。 所以,在近百年来,宛州南境开始动荡不安,南方蛮族不断地入侵边境,给宛州军团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让历任宛州牧使头疼不已,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魏氏也开始派遣更加强势的大武军团去帮助宛州军团消灭这些蛇心吞象的南方蛮族。 可是没想到,大武军团这一投入兵力,便迅速陷进了边境战争的无止境的纠缠之中,近百年来,边境的战争非但没有停止,并且愈演愈烈。 尤其是近几十年,南方蛮族似乎获得了什么重要势力的帮助,攻势越来越强悍。据宛州南境的边境军团的情报,听闻是南方蛮族之前在海岛上捕获了一头神兽,这头神兽原来只是一只非常弱小的野兽,但是短短几十年,它以惊人的成长速度,不断变异,最终成为了一头庞大凶悍无比的神兽。 其古怪的面貌简直和南方蛮族相得益彰,同样非常诡异且勇猛。见过它的人都被它的模样吓坏了,传到武帝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头蛇头马尾,四肢强壮,来去如风,擅长喷火,火有剧毒的恐怖模样。 并且它还能口吐人言,甚至传授给南方蛮族一些神奇的修炼方法,发掘了原本未开化的南方蛮族的种族天赋,修炼起来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们因此更加相信和崇拜这头神兽,并不嫌弃它的古怪样貌,反而以此为荣,纷纷将它的神像纹饰在身上,甚至脸上都纹上它的模样,这让原本凶悍的南方蛮族看起来更加勇猛。 当然,武帝也并非是善茬,太清门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出现这种异状之后,太清门便迅速调查清楚了,知道了这头神兽就是传说中的星宿神兽星日马,在宛州南境的凶山恶水中也有类似的恶兽,当地百姓把这种恶兽叫做“猪婆龙”,没见过世面的好事者直接宣称这种恶兽就是传说中的“龙”。 这些消息传到朝廷中,真是贻笑大方,但也提高了武帝对于宛州南境的重视程度。朝廷迅速派遣了大批兵马,由大武军团的强者率领,前往宛州边境作战。 很快,如日中天的南方蛮族受到了强力的扼制,宛州军团的损失迅速截止,双方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然而此时,南方蛮族已经占据了宛州南境大量的山水土地,已经形成了蛰伏之势,成为了大武国真正的隐患。 就这样,即便是武帝的八道金龙令引发的轰轰烈烈的佛道灭法战争,宛州南境的边境军团也没有抽身参与,他们的始终紧紧地盯着南方蛮族的一举一动,这一场战争就已经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哪里还会去管什么剿灭佛道? 目前来说,因为这种状况受益最大的,竟然是火猴率领的风吼军团。这或许是魏宇几十年前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不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局面。 因为宛州军团有将近一半的兵力都在边境军团中,分身乏术,另外一半兵力在拆毁了宛州的成百上千座佛寺之后,在郑文琪和崇铠的调度下,迅速收缩到江州,一齐围剿江南佛道。比起已经可以称之为鼎盛的宛州佛道,江州的佛道之盛更加恐怖,富庶的土地养出了大量的寺庙,诗人文豪都曾吟诗作赋,盛赞这种局面,在他们看来,这是大武国昌隆繁荣的代表。 所以,得益于此的火猴才能一路高歌猛进,迅速就来到了宛州的北境,顺势还收编了宛州境内的许多逃散的僧侣,到了现在,两万风吼军已经增加道了三万五千多人。 前面就是江州的边境了,只要跨过这道边境,就能直逼江州军团和郑文琪的左龙武军团,江南佛道的压力就会迅速减轻,以图后势。 火猴心中十分畅快,在宛州他根本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攻击,这让他的信心大增,更加坚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书礼的阻挡就是无理取闹,自己马上就要去解救江南佛道了,等他胜利的消息传给书礼时,要好好嘲讽一下他这个心高气傲的师弟。 第四百五十七章 意外身份 在马背上,小芙蝶在他的左侧,还时常调转马头折返去后面的辎重营照看,之前一风安排她接任秀姑的任务时,她就已经养成了习惯,虽然这片富庶之地,也是大武国重要的粮仓,号称鱼米之乡,根本不愁粮食的补给,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火猴的右侧就是王君,他也经常前后奔走,看一下风吼军的整体行军状态,他是书礼安放在火猴身边的策士,或者称之为军师,但是火猴心中很不自在,老是觉得他是来监视自己的。 但是火猴也不是傻瓜,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不耐烦的神情,并且还经常向他讨教,不得不说,书礼说王君是谋略有度,办事沉稳之人,确实不错,从他身上火猴学到了很多军事谋略,也觉察出王君也并非外强中干,他肚子里还是有大量的墨汁的。 即便王君心高气傲,沉默寡言,但是火猴是出了名的这种闷葫芦的死敌,无论塞子塞得多么紧,他都有办法撬开。 眼下,在火猴的纠缠下,也或许是这段时间来战况轻松,加上今日阳光明媚,江山秀美,王君策马在火猴身旁,竟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江南堪称大武国最繁华的地方,江州、青州、宛州,尤其是前二者,富庶之盛,可以称之为大武国的金库,河网纵横,水运发达,商贸繁盛,不仅如此,这种水土丰茂之地,农作也十分发达,稻田遍地,河流捕捞,号称鱼米之乡,桑田满坡,蚕农颇多,凭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大武国的织造行业。可以说,这些都是众多的河流带来的巨大的财富。” 火猴一边将刚才从山坡的桑树上采集的桑葚塞入口中,一边嘟囔道:“河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官道大路不也是很方便,为什么西北那些官道发达的地方没有像这里这么富呢?我听说西北的马十分厉害,跑得贼快了,难道比不上那些慢悠悠的船吗?” 王君撇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轻蔑:“你去过几个地方,就知道比较了?所谓水土水土,二者是相得益彰,缺一不可,西北有土无水,那么势必会干旱贫瘠,土地里长出庄稼,民以食为天,庄稼都长不出,其他的行业怎么生存发展?” 他看到火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河中的那些船只,虽然看起来慢,但是不经意间,已是千帆过尽,一日千里,在江南这种平缓的地形中,河流平稳,没有什么阻挡,河运速度是非常之快。” 火猴瞄了一眼王君,看似随意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游历过大武国的各个州境?” “多读书。”王君淡淡地说道:“所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好了好了,不要念了。”火猴扔掉手中的桑葚,拍了拍手,说道:“我才摆脱书礼没几天,你们这些擅长掉书袋的书呆子又开始在耳边念念念了。” 王君冷哼一声,说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知道我们这些书呆子的大作用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富庶的行业渐渐影响到了江南的文化,这里富集了整个大武国的文人墨客,这里没有巍峨的山脉,缓和且秀丽的山水,总是在细腻婉约的白雾的牵绊之下,江南温婉的美丽女子,说着清香的软语,喝着甘甜的美酒,泡着香气馥郁的好茶,哪一个文人墨客能够抵挡住这些诱惑。” 火猴不以为意:“不就是贪图享受吗,只要有钱,到哪不是这样的,非要跑到江南来?” “你知道什么!”王君有些生气,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温和的山水才能养成温婉平和的心,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水土环境,孕育出了多少淡泊宁静的文人墨客,又创造了多少优秀的诗词、字画,所谓钟灵毓秀,实在是对江南再合适不过的称赞了。这些伟大的艺术,岂是用金钱就能做到的?” 火猴撇了撇嘴,他对这些酸词并不在意,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这种酸溜溜的活法,可能更适合书礼他们一些。 王君似乎沉浸在江南的美妙幻想中,继续说道:“由此,江南盛行了一种足以名留史册的文化,名士风流文化,有道是‘真名士,自风流’,纵情山水,徜徉盛世繁华,众人酒醉我独醒,潇洒不羁,放浪形骸,多么快意!他们议论国是,争论道义,道不辨不明,物不格致无知,性情在这种婉约的氛围中陶冶得更加淡泊,心神也变得更加清净,就像是儒释道都追求的那种‘无’、‘空’和返璞归真的境界,在此处遍地都是,真是一个美妙的地方啊!” 火猴冷冷地道:“我怎么听说,江州军团和宛州军团的士兵羸弱不堪,想必也是沾染了这种目空一切,纵欲享乐的风气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君突然从刚才的幻想中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火猴,淡淡地说道:“是啊,江宛二州,连带着青州,因为这里富庶繁华的盛世景象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江南的名士风流也好,歌舞升平也好,金钱遍地也好,这些原本就不应该和守卫州境的军团牵扯到一起,因为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由他们来守护的,若他们也沉溺在这盛世的美酒中,迷醉不起,那么一旦危险降临,就只有两种结果。” “呵呵。”火猴冷笑道:“还有两种结果,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吗?” 王君摇了摇头,说道:“这是羸弱之人的第一种反应,也是大部分的江宛军团战士的反应。他们原以为只要按照武帝的命令,提起刀枪剑戟去拆毁佛寺,那些佛僧必定会望风而逃,远不用执行屠杀僧侣的金龙令。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还真的有不少佛僧奋起反抗,渐渐形成了势力,在战役中杀死不少自己的同袍战友。经历了最初大规模的恐慌之后,剩下的那些江宛军团战士会出现第二种反应。” 火猴直勾勾地盯着王君。 王君撇了他一眼,说道:“那就是变本加厉,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穷凶极恶。” 火猴心中一凛:“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王君冷冷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游历过大武国州境吗?我并没有,但我所知道的也不全是书上看来的,因为我自己就是江南名士的一员!” 火猴反而提起好奇心:“难道你也放浪形骸,纸醉金迷过?” “不,”王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我虽然认为自己是江南名士的一员,却不是刚才所说的那种,名士风流也有许多中种,而我是最刚硬的那种名士,那就是参军报国!” 火猴猛地将缰绳一扯,眼神锐利地看着王君,说道:“那么你曾经是江宛军团的将领?” 身旁的小芙蝶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一个强大的气息,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人,她现在几乎要把王君当做敌人奸细来对待了! 王君也将马停了下来,后面的万僧众距离较远,没听到他们的话,见他们停了下来,连忙指挥后面的军队暂时停止前进,进行休整。 他低着头,像是回忆起了很多不愉快的画面,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曾经是,宛州军团的,一名副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嘴边的肉 火猴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缰绳,眼中精光闪烁,杀气腾腾地盯着自爆身份的王君,现在他在等待着他的解释,他必须要解释,只要他承认自己的是一名暗谍,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王君看着十分紧张的火猴和小芙蝶,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书礼他是知道的。” 火猴和小芙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没有松懈下来。 王君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说过,当一群自认为很强大的懦弱之人,在遭到原以为比自己还要更加孱弱之人的抵抗后,除了最初的慌张混乱,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这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对自己尊严的践踏,他们立即被愤怒冲昏头脑,纷纷强行将自己装成一匹狼,对这群被他们定义为羔羊的人群采取更加疯狂的报复和杀戮。 “于是,江南佛道的许许多多寺庙全部毁在他们手里,无数卷经书和精美的佛图焚烧成灰烬,不知道多少已经表示要还俗的僧侣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屠杀,一切都陷入了混乱和疯狂,江南佛道历经千百年的发展,已经和江南的各个行业,社会的各个阶层都紧密不可分,江宛军团这一次不顾后果的报复,将整个江南拖入了战争的火坑,搅乱了所有行业人群的生活,老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我对这一切深感痛惜,决心离开宛州军团,避开这疯狂而血腥的一切,寻求内心的安宁。可后来发现,不论如何,我内心都无法达到真正的安宁,那一幕幕硝烟和血河交织的画面已经刻入脑海,成为了我的心结。直到我遇到了书礼兄,与他在君州的酒楼里畅谈一夜,才慢慢将心结打开,和他一样,立志要为佛道平反,拯救佛道,同时也是挽救误入歧途的儒教。” 王君的这一次解释,或者说是自白,十分恳切,又合情合理,火猴和小芙蝶看的出这是他发自肺腑之言,并且这事可以向书礼求证,他不可能撒谎,现在终于将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火猴忍不住吐槽道:“王兄,下次说话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搞得我们像内讧一样,多伤和气呀!” 王君翻了翻白眼,道:“还不是你们一惊一乍的,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像惹毛了的野兽一般,说你们不是人,还真没说错!” “你!”火猴顿时一阵无名火起,指着王君的鼻子,竟然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小芙蝶从背后拉了拉火猴,说道:“误会解开了就好,还争什么,王君,你们读的圣贤书不是常说,量小非君子,非要这么气人吗?” 王君闻言,如听圣言一般,连忙拱手作揖道:“师姐说的是,是小生唐突了,还请谅解则个。” 这下轮到火猴翻白眼了:“王兄,你还真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迂腐书生,服气,服气!” 说话间,后面的一名万僧众策马上前,对火猴行礼道:“火将军,是否可以下令前进了?师兄弟们都已经歇息得差不多了。” 火猴脸色尴尬,点点头,说道:“赶紧前进,别耽误正事。” “耽误正事的不就是你们嘛!”小芙蝶莞尔一笑。 于是火猴率领风吼军重新前进,越过前面的那个小山坡,就到了江州境内,这里的风景虽然秀美,但是天气也开始炎热起来了,南方的暑气一直很重,尤其是这个时候,只要到了中午,天气立马就变得让人酷热难当,那是一种闷热,就像被人捂在蒸锅里面一般,对于行军极为不利。 火猴和王君继续谈论着,商议着过了前面的小山坡就休整,等过了午后那一段最热的时间再出发。 王君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这里的气候和地形都非常熟悉,所以同意了,他们从密州赶来,长途跋涉,需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行军不多时,前面探查的斥候突然回来了,策马奔跑到火猴面前,禀报道:“报告火将军,前面发现一支军队,看他们的衣甲装束,应该是宛州军团的军队!” 这个消息让火猴精神一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赶路,终于要和敌人短兵相接了!他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大声道:“好!终于有机会干上一仗了!王兄,麻烦你去通知后面的师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再派遣多一些斥候,去打探清楚敌人的数量和其他情况,事不宜迟,抓紧行动!” 王君也被火猴的精神头感染,迅速按照火猴的命令去后面做准备,风吼军的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后,也是十分亢奋,这一群原本是慈悲为怀的佛僧,现在听到战斗后便抑制不住兴奋,且不老生常谈是非,但这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不论怎样,战争还在继续,不论是武帝魏宇,还是风吼军,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火猴的两万风吼军经过迅速的准备,整装待发,火猴手臂一振,三万五千大军,齐齐出动,奔赴战场。 不多时,刚刚撒出去的斥候又回来禀告了情况,火猴得知前面只有大概三千兵马的时候,更是高兴不已,以目前他率领的这支风吼军的战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毁灭。 但是王君还是出了名的沉稳,即便他自己也很激动,但是没有失去理智,他提醒火猴,还是要向周围再撒出去一些斥候和暗探,江南的山林茂密,十分适合埋伏,小心中了敌军的圈套。 火猴这时候又感受到了这些书生的迂腐,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你去安排吧,就几千兵马也要这么麻烦,真是读书读傻了。” 王君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依然坚持地去军中安排侦察的任务,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不仅仅是兵书上读到的,也是他曾经作为一个军团的副将所具备的军事素养,他也是经历了军伍的训练之人,已经变得对战场极其敏感,成为了他的本能。 既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火猴更加激动,他并未听从王君的劝告,回到后军去指挥大军作战,而是固执地选择冲锋,小芙蝶则去保护后方的辎重,这种小场面的战斗,还不用去特地为火猴护法,三千兵马,现在连火猴的边的沾不上。 王君对此很无奈,和一风选择永远冲锋在前不同,一风的带头冲锋是有战略和战术的双重意义的,火猴现在选择冲锋,只是自己的私心,抑制不住战斗的兴奋而已。 但是没有办法,书礼派他跟随火猴,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不得不说,书礼对他的这位师兄了解很深,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军在山坡前开始加速,据斥候的消息,山坡的背后是一片平坦的草地,那支三千人的宛州军队正在那里休整,只要他们迅速出击,就能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把他们吞掉。 三千人,不多不少,不肥不瘦,正是火猴这支风吼最好的食材。 火猴第一个冲上了山坡,看到了那支还在草地上优哉游哉地休整,毫无戒备的宛州军队,火猴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全然没有一点大乘神僧的风范,傻呵呵地咧嘴一笑:“送到嘴边的五花肉,不吃白不吃!” 第四百五十九章 试探真假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快跑,杀人和尚来了!” 就见到山坡下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似乎被突然冲上山坡站在高处的那千千万万个僧兵吓破了胆,纷纷拔腿就跑,连营帐粮食,甚至连盔甲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就往北方逃窜而去。 他们的背面是一条官道,虽然是土路,但是依旧平坦,官道两边是青色的稻田,此时那些农民都在田地里拔除杂草干农活,见到这个场面连忙往自己的村里面跑去。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火猴一声令下,身后的风吼军呼啸着冲下山坡,如同洪水般瞬间就将他们淹没,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刀剑斩成了两截,被长枪戳成了破麻袋,死状凄惨。 火猴也在第一批风吼军冲锋后马上跟上,在敌军中痛打落水狗,这时,敌军中突然冲出三个人,均手持一柄大武战刀,在冲过来的风吼军中大肆砍杀,眨眼间便死伤了上百名僧兵。 火猴抬眼看去,一眼便看出那柄战刀上纹饰着一颗黑色的虎头,那是大武官刀中的虎牙战刀,那么这几个人就是统率这三千兵马的偏牙将。 他们看起来身手不凡,刀法神通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之下还能发挥如此大的威能,就如同一个即将被淹死的人,突然抽出随身的刀,将淹没自己的洪水生生劈开,抢出一条生路来。 火猴正愁没有对手呢,见状立即飞身而起,身影闪动便来到了三人身旁。 他们也瞬间感应到了强敌的逼近,刚才他们三个聚在一起,正有说有笑着,突然就见到了大批的僧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但是他们身为将领,更是战士,即便要逃,也要让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们逃,于是在混乱中,他们拔出了军刀,疯狂抵挡涌过来的僧兵人海,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吸引了强敌的注意力。 他们其中两个拔地而起,虎牙军刀飞快地看向对面的强敌,刀刃上发出黑亮的光芒,虎头厉啸一声,黑气涌动,两头银黑色的猛虎冲了出来,张开黑洞洞的巨嘴,锋锐而巨大的牙齿绽放银白的光芒,当头将强敌狠狠咬下去。 眼看火猴就要死在猛虎的撕咬之下,却见他毫不慌张,手臂一伸,将火牙亮出,迅速运转功法,灵力疯狂地灌注到火牙之中,火牙猛地喷出三道金红色火焰。 “轰”地一声,一头巨大的神兽瞬间凝聚出来,这头披着金红色火焰的神兽身形要比刚才那两只的猛虎大上十几倍! 它顶着头上两个卷曲的羊角,两只巨大的眼睛冒出火光,口中锋锐的牙齿,嘴角裂开,足有数丈长! 这是凶兽饕餮! 它在凝聚出来的一瞬间,两只窗户大小的火眼便盯住了猛冲过来的两头银黑猛虎,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巨大的嘴,一头猛虎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冲进了它的嘴里。 饕餮都没来得及咬下,那头猛虎就冲进了它的肚子里,它的肚子奇大,因此衬托得四肢短小,其实每一条腿都有十几丈高,但依然显得它身体非常笨重。 它腹部的金色鳞甲在猛虎冲进去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半透明,在它肚子上金红色火焰的掩映下,被吞入腹中的银黑色猛虎清晰可见! 只见那头猛虎伸出银白色锋锐的利爪,在饕餮的肚中不断地狠狠地抓挠,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从它肚子里传出来,让人十分地为饕餮担心。 但是这头饕餮却毫不在意,因为第二头猛虎没这么幸运,直接被饕餮一口咬住,在它狭长的嘴中,它忙着用锋利巨大的利齿不断地啃咬着这头猛虎。 刚开始饕餮的嘴里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如同金铁敲打和倾轧的声音,甚至还在银黑色猛虎的身上溅射出亮眼的火花,但是后来那头猛虎在哀嚎声中支撑不住,一声惨叫,化成了一团黑气,想要飘向它的主人,那柄虎牙军刀。 饕餮号称无物不吞,无物不食的上古凶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它们,只见它两个如同洞穴一般的巨大鼻孔猛地一吸,这股浓浓的黑气就被吸入了它的腹中。 这时,它肚子里的那头猛虎已经精疲力竭了,不是它的力气用光了,而是饕餮的肚中有一股金红色的火焰慢慢将它包裹,猛虎伸出的锋利虎爪已经渐渐融化成一滩银黑的铁汁,耷拉着虎头,透过饕餮半透明的肚子,无力地哀嚎一声,也变成了一团黑气,和刚刚吸进来的黑气混合在一起,在饕餮肚中火焰的焚烧下,迅速转化为饕餮的法力。 这时,对面两个偏牙将的脸色十分苍白,不知道是刚刚的神通消耗的,还是被火猴的这一手灵法神通吓破了胆。 他们转身就逃,原本好不容易被激发的血性在生死面前烟消云散。但是饕餮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看似笨重的它,拖着这又大又圆的肚子,四肢下突然凝聚出一片火云,托着它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追了过去。 那两个偏牙将转头一看,神魂俱丧,下意识地将虎牙军刀挡在前面,然后胡乱地挥舞起来。 真别说,他们在身死关头展现出来的修炼实力还挺不俗的,虎牙军刀似乎已经通灵,意识到了死亡的逼近,在它们的主人胡乱挥舞之下,依然凝聚出两个硕大的刀阵,模样是两个凶猛的虎头,发出银黑色的光芒。 在凝聚出的一瞬间,两个虎头同时大吼一声,无数柄同样的虎牙军刀冲虎头刀阵中飞出,刀刃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朝着饕餮劈砍而去。 驾着火云追过来的饕餮,瞪着两只硕大的火眼,眼睛都不眨一下,淡定地张开狭长的巨嘴,将所有劈砍过来的锋利虎牙军刀全部吞入腹中,它的嘴里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乱响,然后便没了动静。 很快,虎头刀阵迅速油尽灯枯,在一声呜咽中烟消云散,那两个比自己的武器更怂的偏牙将还在蒙着头胡乱劈砍着空气,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饕餮打了一个响鼻,一股混杂着黑气的火焰从鼻孔中喷出来,饕餮眼睛一转,急忙一吸,又将黑气迅速吸回去,似乎一点点能吃的东西也不放过。 然后它目光一转,盯着那两个只威武了一阵的偏牙将,脑袋一晃,它头上的那两个卷曲的羊角迅速伸直,然后飞快变长,尖锐的羊角绽放出金红的光芒刺向那两个怂包,直接将他们的胸膛刺穿。 “啊,啊——” 两声惨叫传来,那两个偏牙将口吐鲜血,但是还没死透,他们看着穿过自己胸膛的巨长的羊角,瞪大了满是血丝的惊恐的眼睛,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虎牙军刀砍在羊角上,却发出“铮叮”的清脆响声,两柄军刀齐齐折断,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死神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紧接着,饕餮的羊角一卷,顺势将两个死不瞑目的偏牙将送入了口中,传来一阵令人心颤的咀嚼之声。 在这边人兽大战的同时,另一边,剩下的那个偏牙将看起来要比这两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要厉害多了,只见他悄悄地潜入到了火猴身后,然后悄无声息地手持虎牙战刀斩了过来。 火猴身边的小芙蝶手中精光一闪,一柄紫金色的骨刺握在手里,转身就要刺向背后那个偷袭的偏牙将,不曾想,猛地被火猴一把拉住。 小芙蝶疑惑地看向他,火猴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小芙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后军的王君已经冲了上来,他飞行的速度比普通僧兵不知快了多少,而且这是一场无后顾之忧的战役,他于是放心地飞了过来,看到火猴这边的战况,正好遇到偷袭的那名偏牙将,于是手中银光一闪,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向那名偏牙将刺去。 小芙蝶瞬间明白了,火猴还是对王君有疑心,他要试试王君的真假! 第四百六十章 灵体凶兽 利剑穿空,厉啸一声,腾腾的剑气挟带着阵阵杀气向那名偏牙将刺去。 王君在刚刚拔剑助阵的过程中,眼睛撇了一眼火猴和小芙蝶,将他们的小动作全然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这点小把戏,还能瞒得过久经沙场,韬略满腹的他? 但是他并没有表示出来,自从他自亮身份,火猴便一直有疑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不但不恼怒,还非常高兴,这证明火猴并不是如想象中的那样急躁和莽撞,这对风吼军来说,是好事,对他来说,也并非坏事。 神思片刻,剑已出手。 寒冷的剑气在很远就已经逼近了那名偏牙将,但是他果然是一名不寻常的将领,根本不理会这招投鼠忌器的战术,只要他的速度足够快,就能赶在那柄银剑刺伤自己之前,杀掉前面的僧兵将领。 然而,王君在看到这名偏牙将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剑招时,对他轻视自己的实力而感到恼怒,但是他更心急,如果这样一来,真的伤到火猴了,那么他真是跳进伊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他手腕一转,一股强大的法力注入到利剑之中,银剑光芒一闪,一道锐利的银色剑光脱剑而出,迅速射向那名令人恼火的偏牙将,这样他就能赶在偏牙将伤害到火猴之前,将他击伤,至少不会伤到火猴了。 银色剑光速度惊人,眨眼间便来到了偏牙将的面前,并且是一种剑术神通,是直接瞄准了他的头部的剑光,不论如何都摆脱不掉,只有将其击毁才能罢休。 “叮”地一声,剑光溃散。 偏牙将明显还是没有做好玉石俱焚的觉悟,只好停住偷袭的身形,手腕一收,顺势将那道剑光击落。 王君同样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火猴,冷冷道:“以后如果还要耍这种小心机,你想死也只好随你!” 小芙蝶推了火猴一把,火猴连忙赔笑道:“王兄见谅,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王君冷哼一声。 这时,火猴背后传来一阵呼啸之声,众人转过头看去,发现那头饕餮将那两名偏牙将吞食以后,它半透明肚子又多了一堆血肉,但是好像意犹未尽,拖着大肚子驾着火云,一脸凶相地朝火猴等人冲过来。 “不会吧?”火猴一脸苦闷,眉头都皱到了一块,自从他突破到大乘境界之后,发现他通过灵法召唤出的神兽凶兽的实力都大大提升。 火猴帮这种状态起了个名字,叫做“灵体”状态。虽然只是符文分身,但是通过他的三种神阙之力召唤出来后,实力已经快赶上本体了,如果再这么修炼下去,只要火猴再融入一种神阙,他能够保证召唤出来的神兽们的灵体实力绝对不亚于本体,甚至很可能超越。 这本来应该是好事,但同样的,它们实力的提升意味着更加难以控制它们。它们的本性如果是比较正直温和的神兽还好,起码不会伤害到自己。若是像饕餮这种上古凶兽,那就不好说了,它们很可能会反过来攻击自己,因为它们的本性就是嗜杀狂躁的,如果火猴压抑不住它们的本性,那么它们自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饕餮就盯上了火猴,狭长的巨嘴一裂,头上的羊角发出白色的光芒,金红色的尖角对准了他,很明显是把他当做了下一盘菜。 小芙蝶也深知这一点,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召唤出麒麟、鲲鹏那种神兽出来不好很多?” “我怎么知道,”火猴一脸苦相,说道:“可能是之前在修炼和练习神通的时候,觉得它的样子有点意思,然后便将它的符文记在脑子里了,刚才下意识地就召唤出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还要我们耗费精力去击杀它吗?那到底是它帮我们,还是我们帮它啊?”小芙蝶倒是不急,以她的修为,击杀它不是很难的事,只是有点郁闷。 “之前我撤回灵法都是将凝聚它们出来的符文爆掉,现在恐怕不行了,它们一个个都厉害多了,组成灵体的符文都注入了神阙之力,坚固得不得了,不过山人自有妙计,应该没多大问题,看我的吧。”火猴虽然也很郁闷,除了刚才有些惊讶,但这毕竟是他施展的灵法神通,控制神通反噬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只见火猴举起火牙,闭上眼睛,疯狂运转功法,调动身体的神阙之力,猛然一声大喝:“金龙出海!” 火牙三角最顶端的那个尖角突然喷出一股火焰,确实纯金色的,迎风而涨,迅速凝聚出一条金色的火龙,龙头眨眼间便长成了二三十丈大小,然后龙吟震天,龙口一张,便将那头体型庞大的饕餮吞进口中! 这是神阙丹阳煚中诞生的神灵金火龙,看样子随着火猴境界的提升,他身体内那两条原本幼小的金火龙也成长十分迅猛。 金火龙将饕餮吞到口中,猛地一咬,“嘭”地一声巨响,它的嘴里喷出一股炽热的金红色火焰,还夹杂着来路不明的血肉和一缕缕黑气,这是召唤出来的饕餮被金火龙咬爆了。 金火龙龙头一甩,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吐出来,然后回过头盯着火猴。 火猴一惊:“不会吧?不会连你也有什么想法吧?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签订了灵魂契约的,更何况你都快融入我的身体了,你吃了我,也会伤了你自己!” 金火龙两只龙眼喷出一股金灿灿的火焰,露出拟人的一脸嫌弃的表情,龙口微张,吐出两个字:“麻烦。” 声音厚重宏大,在众人耳边嗡嗡作响,然后金火龙却根本懒得搭理火猴气急败坏的样子,猛地往火牙冲去,火牙金红色光芒绽放,重新将金火龙吸了进去。 天空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火猴一脸尴尬地看着小芙蝶,小芙蝶也和金火龙一样,十分嫌弃地看着他,即便突破了大乘境,还成为了风吼军的将军,但还是一样没点稳重的样子。 这一手在火猴他们看起来十分搞笑,但是在别人看来,是相当的震惊和恐怖。这几招神通放到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中,也能掀起轩然大波,能够抵挡者非实力强劲之辈不可。 惊愕地看着火猴的那名偏牙将反应过来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刚才那一剑即便刺中了这个紫袍佛门行者,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他一个能够施展如此骇人的神通之人,体格之强必定也超出了一般强者之上。 他一脸死灰地转过头来,此时下方的三千兵马已经被那些洪水般的僧兵们,斩杀踩踏得骨头都不一定能找到了,脚下又有连续的呼啸之声冲天而起,他的身边瞬间便又围拢了几十个实力高强的佛僧。 两个偏牙将同袍也死在了那头凶兽之下,他怕也是在劫难逃了,他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自己一身修为和抱负了。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在惊讶之余又夹杂着一股兴奋之色,他看向王君,不可思议地喊道:“王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百六十一章 心生敬意 刚才偷袭和反偷袭,马上有接着火猴那里闹出来一阵幺蛾子,王君和那名偏牙将根本就没仔细打量对方。 现在这名偏牙将落入了重围之中,正当自己心如死灰的时候,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发现了对面的王君。 他神情激动,对王君说道:“王将军,你不记得我了?我啊,杨贵啊,之前在您的军团中担任辎重营的偏牙将,您还记得我吗?” 他刚才被同伴们激发了血性,和他们一起为自己的弟兄争取逃生的时间,却不同于他们,他选择了更加隐蔽的偷袭,现在失败了,陷入了包围之中,刚才同伴死亡的惨剧震慑住了自己,也惊讶于对方的手段,奔腾的热血慢慢冷却,只剩下恐惧,和残存的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王君紧紧地盯着他,他记起来了,在最初的和江南佛道的佛僧团开战的时候,他曾经和杨贵在宛州军团有过交集,并且是不可能忘的交集。 杨贵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一脸失落,神色迷茫,嘴中却不甘地念叨:“不应该啊,您怎么能忘了我呢,这也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啊······” 王君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重要决心,睁开眼,说道:“我记得你,杨贵。” 杨贵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了,恢复了生的希望,忙道:“是吧?王将军,您还记得我吧?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王君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杨贵,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拯救佛道?” 杨贵一脸惊愕,没有反应过来:“拯救,佛道?为,为什么啊?” 王君叹了口气,道:“说起很复杂,但是你只要知道,过犹不及,任何企图将某种道义的赶尽杀绝的做法,都是有违天道的,武帝魏宇已经骑虎难下,佛道不应该成为他统治的牺牲品。” 杨贵闻言,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虎牙军刀,过了很久,他最终摇了摇头,说道:“王将军,恕在下不能从命。” 不但王君,一旁的火猴和小芙蝶也感到惊讶,刚才他的模样明明就很怕死,但是现在生死关头,做出选择却出人意料,这让火猴不禁高看了他许多。 现在选择又落到了王君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转过身来,抱拳对火猴说道:“火将军,属下请求放他一条生路!” “为什么?”火猴目光炯炯。 “因为他救过属下一命。”王君回答道。 “好。” 王君猛地抬头,他没想到火猴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他,他盯着火猴,火猴也看着他。 “为什么?”这一次轮到王君发问了。 火猴脸色一正,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刚才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试探你,我虽然办事情没那么稳重,但好歹说话算话。既然你说他救过你一命,那么我相信你,并且既然你知道,就在刚才我还在怀疑你,但是你还是选择让我放了他,并不怕我再刁难,所以我更加信你。” 王君深受感动,双手紧紧抱拳,铿锵道:“属下王君,谢火将军信任。” 火猴却摇摇头,说道:“我说过相信你,却不是因为这个放掉他。之所以选择放掉他,是他自己帮了自己。” 此话一出,不仅是王君,连杨贵本人也疑惑地看向火猴。 火猴叹了口气,说道:“这场战争,道义的矛盾,权势的纠葛,一风已经讲得够多了,我也不想多说了。但是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虽然杨贵并不理解我们的立场,但这并不怪他,现在,我们身为佛僧,却奋起反抗,流血杀戮,可以想象,世人多有不相信我们的,甚至唾骂我们的,难道我们要将他们全部杀光吗? “不,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我只在战场上杀人,对于不理解我们的人,只要他不上战场来与我们对敌,我不论如何是下不去手的。杨贵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尤其在这种生死关头,我很敬佩他,虽然他有过害怕和恐惧,但这是人的本能,丝毫不影响他刚才做出决定的勇敢品格。所以,我要放了他。” 听完此话,王君在感动之余,也深感敬意,他没想到,这个平常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风吼军将军,能有如此宽大的胸怀,将刚才对他试探的小心眼的愤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人是复杂的,有时候他会嬉嬉闹闹和小肚鸡肠,但关键时刻他能够准确理解人生道理,表现宽恕和大度,这并不矛盾,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但是后者,是更加重要,也是更加凸显高尚人性的光辉时刻。 火猴对还在疑惑不解的杨贵说道:“走吧,杨贵。我不期望你能理解我们,但是,我的立场不会变。王兄刚才三言两语就将这场战争的关键点出来了,这说明他看得很透,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这么想的。所以,我会继续战斗,直到一风让我们停下,只要他说,战斗吧,我就不会停止脚步。杨贵,虽然我放了你,但是下一次,只要你出现在战场的对面,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他回头看着王君,说道:“王兄,没意见吧?” 王君依然抱拳:“若杨贵下一此出现在战场,我第一个冲上去杀他!” 众位佛僧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杨贵比刚才更加失魂落魄,他还是不明白火猴说的那些道理,但他却隐隐感觉他说的是对的。 他提着虎牙军刀,浑浑噩噩地向北方飞去,迎接他的,不会有欢笑和掌声,而是更加艰难的抉择。 “好了!”火猴将火牙别入腰中,拍了拍手,又恢复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把手往北方一指,笑道:“现在时间还早,再往前走一段时间,再找个地方休整,下午继续行军赶路!” 王君见他变脸跟小孩似的,也是很无语,将刚才的敬意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无奈地道:“火将军,刚才我们才经历过一场战役,让僧兵们休息休息吧?” “休息啥呀,休息。”火猴一脸不满意,叨叨着:“就这么点人,给我风吼军塞牙缝都不够,你们,”他手指了一圈飞上来包围杨贵的风吼军统领:“你们需要休息吗?” 这些统领刚才也敬服火猴的决断,纷纷表态道:“不休息,听火将军的,火将军让我们停再停。” “听到了没有?”火猴得意洋洋,说道:“这就是军心,这就是民意!” 王君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无助的地狱里,双手一摊,说道:“行,火将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风吼军的僧兵统领们各自去指挥自己的军队,不多时便又重新集结了起来,军列齐整,长枪森然,在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火堆,那是战死的所有人的尸体,不分敌我,都堆在一起烧掉,这从青萍镇之战开始,已经成为了风吼军的惯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这种在佛僧们看来不甚奇怪的惯例,更加燃起了大武军团对他们的仇恨。 火猴依旧策马在前,小芙蝶和王君时不时地前后照应,正如他所说,风吼军对于这场战役几乎是摧枯拉朽的,除了被三名偏牙将斩杀了百余名僧兵,其他的人依然斗志昂扬。 军队慢慢地顺着官道往前走,走过了大片绿油油的稻田,火猴命令所有风吼军秋毫无犯,对所有的百姓都做到不欺压,不惊扰。 转眼间,便来到了稻田尽头的村庄,火猴率领着风吼军沿着村道往前行进,他们如此大的动作当然受到了村民们的重视,但他们远远地躲在村舍角落和小土径偷偷地观望。 火猴起初还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后来见他们没有回应,便碰了一鼻子灰地安静下来,正当快要越过村庄时,突然从路边的杂草丛里蹿出来一群小孩,足有二三十个,个头大大小小,挡在火猴的马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火猴立即扯住缰绳,他本来就特意走得很慢,就是怕这种事发生,并没有怪他们,他停住之后,在马背上俯下身子,笑嘻嘻地问他们:“小崽子们,你们要干什么呀?” 只见他们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伸了出来,两手泥巴,纷纷往火猴身上扔去! “啪,啪——” 小孩们一边扔一边喊:“杀人的和尚,坏和尚!”“丑和尚,臭和尚!” 火猴的笑容凝固,他俯下去的身子慢慢直起来,王君策马上前,想将火猴挡在身后,火猴伸手,一把拉住他,王君看向火猴,火猴脸色平静,摇了摇头。 那些小孩子扔完泥巴就跑了,火猴,小芙蝶和王君身上都沾满了大大小小的稀泥,难闻的气味冲入鼻腔,火猴神色平静地策马继续前行,身上的泥浆流下来,但他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转眼间,那群跑掉的小孩子不知道又从哪抓来了许多泥巴,在村道的两旁,继续朝着他身后的风吼军僧兵们扔去,同时掀起一片乱糟糟的稚嫩的咒骂声,如同针尖一般刺痛着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的风吼军佛僧都沉默着,没有丝毫的反应,如同一尊尊没有灵魂的泥像,穿过那群小孩狂风暴雨的泥巴攻击。 火猴突然回头去,看着身后的风吼军,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同道们,唱战歌!” 于是,在小孩子们打闹咒骂声中,一股浑厚的歌声从每个风吼军的喉咙里发出:“······乾坤颠覆兮,通佛以罪。转谛祥麟兮,钟鼓齐喑。 逆道溯源兮,赐彼战革。宏光普照兮,血海翻浪。 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功德。 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 浑厚悲沧,步伐铿锵,像击打着每一个音符,也敲打锤炼着每一个风吼军僧兵的心。风吼战歌,在天地震荡,第一次在江南唱响······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地变色 起风了。 一风率领八万风吼军向北行军,在刚刚越过雷州的边境,进入到北方的锁州境内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风。 原本行军掀起的一阵阵有奇妙的曲线的沙尘被搅乱,四面八方都开始被风扬起沙尘,将风吼军慢慢淹没。 策马向前的一风掩着口鼻,眯着眼睛转过头问道:“哈勒师兄,这就是沙尘暴吗?” 哈勒老和尚十分淡定:“佛子,这一点点风沙,最多叫做扬尘,可不敢叫沙尘暴。” 一风看了看漫天的黄沙,日光在黄沙的笼罩下显得暗淡发红,就像铁炉里的一团圆圆的炭火,他蒙着脸,声音透过棉布,很不清晰地再问道:“这种天气什么时候过去?” “看天意。”哈勒老和尚简单喊道。 一风无奈,回头看去,因为哈勒老和尚的提醒,风吼军已经大致准备了用粗布制成的,防护的布面罩,他见众僧已经将布面罩蒙在了脸上,风沙很多,但是风不是很大,因此眼睛还勉强能够看到前面,只是看不了很远,这布面罩虽然很简陋,但主要是蒙住口鼻,防止窒息。 在后军压阵的书礼见到这种风沙天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回头向两名万僧众交代了几句,那两名万僧众立即策马离开,不知去执行何种命令。 书礼看着前面,已经看不很清楚了,只能看到前面两三千风吼军的身影,再前面就被黄褐色的沙尘覆盖,融入了风沙中。 从这里看过去,这样的景象像极了风吼军的僧兵们如同一粒粒黑色的石头,正一步步投入由无数沙尘凝聚而成的竖立在前方的一滩广袤的黄褐色泥浆之中,正在被这一片浓稠的泥浆慢慢吞噬进去。 一风现在终于知道了哈勒老和尚之前说过的迷失方向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在的锁州边境的那个土坡和巨石,在眨眼间就被风沙淹没。 现在,在这样的风沙中,目之所及,都是一模一样的黄色沙尘,不知什么时候,阴云已经遮蔽了日光,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走心中都没谱,就像进入了一个昏黄的世界,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幸亏还有哈勒老和尚。 不得不说,虽然哈勒老和尚胆小谨慎,也并非修炼者,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僧人,但是他对西北三州的地形地貌和风土物俗十分熟悉,是一个优秀的向导。 哈勒老和尚策马上前,走到一风旁边,以他游历西北三州丰富的经验,通过风吹的方向,和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的小土坡、小斜坡,一些杂乱的石头堆和几株乱糟糟的看起来快要枯死的野草,等等东西作为参照,为一风指引着大概的方向。 听到一风关于迷失的感叹,哈勒老和尚笑道:“佛子,现在还远远谈不上迷失,这种风沙天气,进入锁州和西凉州之后,十天中有五六天都能碰到,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里的老百姓都习惯了,连他们畜养的牲畜也通常也不会迷失。只有在茫茫大漠中,即便没有风沙,并且太阳就高高地挂在天上,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一风点点头,说道:“西北贫苦困顿到如此地步,佛道居然还如此鼎盛,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哈勒老和尚也叹息道:“是啊,要说对佛门的虔诚,整个大武国无法出其右,这里的人生活贫苦,他们信仰佛教,为的就是佛道中的轮回说,此生辛苦,下世享福。所以,他们再怎么艰苦,也是对佛道十分崇敬,对僧人也十分尊重。当地的佛寺都是老百姓们逢年过节和命运艰难的时候最好的求愿场所,香火非常旺盛。”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相信轮回,这本是好事,但是我想,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生长在西北,这种命数已经很难改变了,所以只好相信下一世的福报,这是无奈之举,也算是佛道给西北的老百姓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生活的希望吧。” “不管怎样,有人信仰,这对佛道都是好事。”哈勒老和尚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咒。 “是啊!”一风不由得感慨道:“这里的佛寺即便香火鼎盛,但是和大武国其他州境的佛道不同,佛僧们却并未从中得到好处,生活依然清贫至极,这里最恢弘的建筑可能就是佛寺,但最贫苦的或许就是佛僧。老百姓们的生活即便同样困顿,却比他们好多了。这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虔诚的信仰,可惜,武帝从未想到过这些,他只要听到反抗,便要赶尽杀绝。” 天空中呼啸一声,黄沙被卷动,扇出一个个黄色的旋涡,庞大的黑影笼罩了他们,一风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玄鸾飞回来了。 原本在天上畅快翱翔的玄鸾见到下面莫名地被无边无际的黄沙吞没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保险起见,还是飞了回来,落在一风身后本倩的马上。 但她闲不住,站在马上蹦来蹦去的,虽然她身量很轻,又用了神力,根本不会对马有什么伤害,却尽显她欢脱不羁的本性,本倩拉都拉不住她。 在这种风沙天气中,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天上的日光被阴云遮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有撒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说里此前侦察到的地方,只有三十五里远了。 这些斥候都是特意选的新加入的西北佛僧,或是之前风吼军中西北出身的佛僧担任,因此他们能够在风沙中来去如风,这点小风沙还困不住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一风精神一振,走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希望了。虽然西北州境白天很长,但是走了这么远的路,普通的僧兵也很疲乏了,一风下令休整,自己却拿出西北三州的舆图,仔细看起来。 书礼赶了过来,和他一块研究这里的前面的地形,哈勒老和尚在一旁指指点点,说道:“前面谈的地方,是锁州南境的一个狭长的山谷,名字叫做噶多山谷,说是说山谷,可是非常平坦,也很宽阔,两边都是一片低矮的小土丘,只是当地百姓把这个地方叫做山谷,可能附近的百姓没有见过大山,以为这些小土坡就是山了吧。” 书礼看着舆图,问道:“哈勒师兄,那噶多山谷附近有没有容易发生陷空的地形?” 哈勒老和尚罢了罢手,说道:“这方圆百里都没有,再往北去,锁州的中央和北部会更多一些,但位置都很偏僻,一般人是不会到那些地方去的。” 一风道:“那我们走过了这个噶多山谷,是不是就快进入锁州中央了?” 哈勒老和尚摇了摇头,说道:“锁州大着咧,走过了噶多山谷,应该说就快到了锁州中央的边缘,不过那个地方应该可以碰到西北佛道的僧兵们了吧?” 一风听到这话很高兴,自从在密州收到好不容易冲出包围的西北佛道僧兵们传递出来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任何动静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弄清楚西北佛道这段时间的情况,否则贸然冲进去,又没有沟通好,说不定真的会被虎视眈眈的魏戬和杨炯一网打尽。 他兴奋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只要在我们前面的斥候找到了西北佛道的僧兵,我们就停止前进,扎营休整,再根据情况做决定。” 书礼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舆图,此时他听到一风的话,缓缓地摇了摇头,手指着噶多山谷,说道:“一风,你先冷静一下,我看这个地形,非常适合埋伏,我们要小心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面临选择 听到埋伏,一风吃了一惊。 之前别马峡谷的埋伏战还历历在目,之后他更去看过山龙口的战斗情况,十几万佛僧的尸体堆满了山谷,鲜血在西南州的山林中被尸体堵塞,形成了一片片大大小小的绛紫色血泊,那冲天的血腥味和恶臭味,亲眼见到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现在又是相似的地形,即便一风身后有八万风吼军,远不是当初西南州区区两万人,但是如果真的是杨炯指挥神武军团在那里埋伏,那么让他们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现在他想尽快弄清楚锁州的被包围的战况,但代价如此惨重的话,那肯定是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看到一风踟蹰难断,并不知道这些内情的哈勒老和尚依然笑着说道:“书将军多虑了,老僧刚才说了,那里的两侧都是非常低矮的土坡,别说有大军埋伏了,但凡有个人在那里都非常明显。老和尚我出入锁州的时候,不知道在那里走过多少回,再熟悉不过了。”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东边的神武军团突然回撤战线,本就不寻常,现在我们又碰到这么个地形,难保不会有问题,我觉得还是在这里休整,等我派人去仔细勘探了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一风抿了抿嘴唇,开口道:“哈勒师兄,你刚才所说,确定吗?” “一风······”书礼沉郁的脸上出现一丝焦急,一风却罢罢手。 “当然确定啦!老和尚我走了半辈子的西北,难道还不知道,要不然,佛子您去军中问一下其他西北的佛僧,看老僧说的是不是真的。”哈勒老和尚信誓旦旦地说道。 此事不是儿戏,一风立即让书礼去找来几个西北的佛僧,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书礼安排人找来,一问,基本和哈勒老和尚说的一样,有一个甚至就是这一带地方的僧人。 这让一风放下心来,立即下令全军前进,突入锁州中央。 书礼脸色忧虑,一风对他说道:“四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但是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没有什么风险了,并且,神武军团说是回撤兵力,但保不定马上就会重新撤回来。如果被神武军团挡在外面的话,我们这一次来支援西北佛道就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肯定抵挡不过西北方向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只有死路一条。好不容易打开的包围缺口,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书礼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初来乍到,这是第一次在西北三州作战,除了西北的地形地貌,神武军团的作战风格,杨炯的指挥能力,这些我们都还不是特别清楚,还是要小心为上。”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四师兄,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再多派点人前去看看噶多山谷周围的情况,我们大军依然保持前进。” “好,我这就去办。”书礼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书礼回到后军,立即安排专门负责侦查的千僧众再派遣斥候前去观察。又有两个万僧众找上了书礼,是刚才书礼和他们交代事情的那两个人,书礼再次向他们交代了几句,他们俩点了点头,才策马离开。 风沙还在继续,通过刚才的事情,这让一风也感到焦躁,这种风沙天气平常就算了,但是今日的行军对风吼军有着重大的意义,偏偏整个天地都变得昏黄灰蒙蒙的,真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别说去救西北佛道了,自己的这数万佛门同道都要死在这里。 在风沙中前进了不知道多久,书礼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更加不安,其他的斥候都没有问题,但他派出去专门察看噶多山谷附近的斥候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可能是因为他们对此处不熟,又因为风沙天气,让他们迷失了方向。 真的如此吗? 一风心中也在打鼓,但这只是让大家心安的一点额外的措施,哈勒老和尚和其他的西北佛僧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里基本上就是一片平地,一点点小土坡根本隐藏不了人。 继续前进吧! 正当一风在心中安慰自己的时候,哈勒老和尚突然策马上前,朝一风喊道:“佛子,我们到了!” 到了什么?一风疑惑地看着他。 哈勒老和尚手一指前方,说道:“到了噶多山谷啊!前面就是!” 一风往前一看,心中一惊,他们刚刚才商议的时候,都忘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平常哈勒老和尚和那些西北佛僧经过的时候,是没有出现风沙天气的,但是他们现在正好遇到风沙天气! 而一风看到前面也是昏黄一片,别说什么山谷,连刚刚说的那片小土包都看不清,全是黄橙橙灰蒙蒙的一片沙尘,这样的情况,真要是埋伏了人,那又如何看得清? 这该怎么办?难道神武军团会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会刮起风沙,所以他们提前在那里埋伏,并不怕暴露? 这是一风第三次犹豫该不该前进,一风看着前面一片昏黄,心中断定,不可能!神武军团并不可能未卜先知,也不可能因此在那里设下埋伏,通过前面,就进入了西北佛道所在的地方,只要和他们汇合,他就有把握和他们一起冲出魏戬和杨炯的包围圈!必须前进。 “玄鸾!”一风喊道。 玄鸾立即飞了过来,悬浮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 一风说道:“我们暂时停止前进,你去后军通知四师兄,让他重新派人去前面察看一下。” 即便他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拿风吼军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必须再次确认。 玄鸾答应一身,身形瞬间消失,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后面,八万大军,队伍相当长,平常会有专门前后传讯的僧兵,但是现在他心中焦急,传讯的僧兵骑马也太慢了,论飞行速度,谁都比不过玄鸾,让她去是最快的。 不到一会,玄鸾就出现了,速度之快,让哈勒老和尚目瞪口呆,然后便看到风吼军中军两支军队出列,大约数百人,骑着战马,奔驰而去,目的,正是前面的别马峡谷。 一风看着他们钻进了前方的昏黄风沙中,只听到马蹄践踏着地面的“噔噔”之声,渐行渐远。 为何专门要书礼去安排这两支军队,那是因为一风知道,书礼安排黄成愉在雷州召集游散的佛僧的时候,同时也交代了他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征集和购买西北当地的马匹。 他们从西南古道骑过来的战马虽然也能作战,但是这种风沙天气即便不影响行军,但是作战的话就很可能不适应,所以书礼才安排他这个任务,并将搜集回来的马匹单独训练,再编入风吼军中,足有千余匹。 这一批兵马的情况只有书礼最熟悉,他还商议着要找机会寻找战骆驼,那种高大的动物训练得当的话在战场上也是相当勇猛,并且可以为进入沙漠作战做准备,毕竟谁也说不好不会发生这种战役。 从这一点上,足以见到书礼心思之缜密,因此一风非常信任他,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刻,相信书礼的心和他一样,也想再去探究确认一番,所以他才特意让玄鸾去通知书礼,小心驶得万年船,深入敌境,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不多时,便又听到了阵阵“噔噔”之声穿过风沙传来,到了面前,两名百僧众的其中一个上前禀报道:“佛子,我们看过了,前面并无埋伏。” “都仔细看过了?”一风询问道。 “是的,我们不仅进入了噶多山谷之中,还返回来登上了两边的土坡,在土坡上看了一遍,才回来的。”那名百僧众恭敬地回道。 一风到现在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大喊一声:“风吼,前进!” 第四百六十四章 异变突生 终于见到了这一路上担心受怕的噶多山谷。 一风看着周围,心中不禁自嘲道,这样破落的地方,也值得刚才一路上犹豫不决。正如哈勒和尚所言,这里与其说是山谷,还不如说只是一条被小土坡夹着的土沟,应该叫噶多土沟,并且十分平坦,两侧的小土坡只有数丈高,上面稀稀拉拉长着一丛丛的杂草,哪里像什么险峻危险之处,真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 进入这噶多土沟之后,风沙蓦然小了许多,视野也清晰了很多,能够看到,虽然两侧的土坡不高,但确实很长,延绵往前,一时半会还看不到尽头,要不是着急去找西北佛道的佛僧们的踪迹,和他们汇合,这里的确适合扎营休息,要是往北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的话,真可以折返回来在这里休整。 一风如此想着,一边策马往前,背后玄鸾偷偷在叫他“胆小鬼”,他当然听到了,不过一笑置之,懒得搭理那疯丫头,本倩正悄悄地拉扯着她,他也知道。 倒是感觉到,本倩身旁的那个所罗门的第一修罗婆雅神色黯淡,两目无光,气息越来越衰弱了,本倩悄悄地告诉他,婆雅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可能就在这段时间了。 本倩不说,他也知道,自从本倩回来之后,她和他讲了许多修罗道的事情,除了知道了修罗魔力,也知道了修炼修罗道的各种反噬的情况,反噬血肉,变成怪物,反噬神魂,变成疯魔,种种怪相,不一而足,而婆雅这种反噬寿元的,只能算是第二厉害的反噬,还有第一厉害的,不过本倩没有说。 再后面的风吼军,被书礼编制成几个部,每个部分为数个旅,军旅以下,就和大武军团的编制没什么不同了。 佛僧战斗团单独形成一个部众,这是为了应对大武军团的高级将领强攻,与之相对的手段,大武军团战斗到胶着之处,他们的部分将领都会脱离军团,单独成为一股势力作战,这是之前的所有战役中都呈现出的特点,因为经过数年累月的训练,军团中每个部分的军队的副将和副校尉等人都有了作战默契,即便主要负责者脱离,副将校尉立即能顶上。 这样的作战策略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脱离出来的高级将领们能相称单独的一股战斗力,可以视之为一支奇兵,如果在战场上放任他们不管的话,会对敌人造成巨大的损伤。 毕竟他们在军团千万人的大混战中发挥不大,但是脱身出来,就都是整个大武国的修炼强者,不可等闲视之。 所以风吼军也必须设置战斗团,以避免被大武军团隐藏的强大奇兵打乱了阵脚。 风吼军其他的部就是骑兵部众、步兵部众和辎重营,其中骑兵部众中又分为重骑兵旅和轻骑兵旅,重骑兵旅负责冲锋攻坚,轻骑兵旅则侧重配备弓弩,在冲杀的时候具备射杀的功效;步兵部众中包含重甲步兵、轻甲步兵、弓箭旅、火炮旅等,弓箭旅中又分为神臂弓和千机弩等不同的阵营,因为风吼军需要经常征战四方,火炮旅因其笨重,人数配置最少。 辎重营则主要负责运输粮草和武器,除了本倩、浑鉴和真吾等人的日常照管,还准备配备了一个实力强劲的万僧众守护,这一点是书礼特别强调的,他说,打仗,就是打补给,补给一断,军队战斗力就会立即衰弱,迅速丧失。 除此之外,辎重营中还有专门维护装备的僧兵。风吼军僧兵的武器铠甲,之前在经过小芙蝶和火猴两人的合力钻研之下,充分利用土系神阙御神坖的帮助,研究出一套可以提升武器铠甲的方法。 与原来依靠小芙蝶一己之力提升装备的防御和攻击功效不同,这种方法是可以让修炼土系神通的佛僧来代为操控施展的,当然,效果会比结合御神坖时差上一些,不过对装备的提升效果依旧很可观。 仔细看行走在后面的风吼军,不论是战甲还是长枪刀剑,都隐隐散发出微弱的紫黑色光芒,修炼者佛僧手中的法宝武器自然要更加明显一些,但是普通的风吼军僧兵的衣甲武器也都成紫黑色,看起来也十分坚固耐用。 所以辎重营看起来走得最慢,也经常不参与战斗演习,但是里面也是藏龙卧虎,机关重重。 这样的丰富的兵旅,通过不同方式结合,可以形成更多更全面的战术,虽然这十分考验指挥者的协调调度和准确判断的天赋和能力,但是对于书礼来说,这些都不是很大的难题。 在那段日子里,书礼和火猴还有小芙蝶等人一起倾力为风吼军的编制、武器等等各个方面都研究打造了许多适应风吼军作战的方案,在他们的努力之下,风吼军的作战能力正在悄然稳步提升,并且适应性极强,只要有人想加入风吼军,立即便有相应的方案,让他快速融入风吼军这个大部队。 这也是书礼一进入雷州,便命令黄成愉去召集所有游僧的原因,现在风吼军的力量依然十分有限,只有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能真正实现所有人心中的宏愿。 想到这里,一风实在很感谢这些师兄师姐的帮助,时常庆幸他们能够在他身边,若不是他们,独自一人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完成这样一件改变历史的壮举。 不知不觉,一风已经率领风吼军走过了噶多山沟大半,根据哈勒老和尚在一旁的念叨,他知道离出口不远了。 更好的消息是,在经过一天的遭罪,漫天的风沙终于渐渐变少了,昏黄的天空渐渐也亮堂起来,周围的风沙也减薄了许多了,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了,这对风吼军来说,是十分鼓舞士气的好事。 太阳依然斜挂在天边,这里的白天真是好长啊!一风不由得感叹道。 突然,一风猛地回头,眼瞳中黑莲迅速旋转,目光迅速向噶多山沟四周扫射而去。 见到一风的异状,后面跟着的本倩等人也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有一风那么敏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风此刻心脏狂跳,他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气息,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立即下令停止前进,玄鸾知道利害,瞬间摆脱疯闹的样子,飞身上天,往后飞去,并大声传递着一风的命令。 就在风吼军僧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地动山摇,整个噶多山沟就像是被人掀起了一般,疯狂抖动着,旁边的连片的土坡簌拉拉地飞快往下掉沙子土块。 “是陷空!”哈勒老和尚紧紧地抱住了马匹的脖子,惊恐地喊道。 “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陷空的地形吗?怎么回事?”一风怒吼道。 “我也不知道啊!”哈勒和尚一脸惊恐,哭喊着道,然后哭丧着脸,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倩立即策马上前,焦急道:“现在怎么办?” 一风飞身而起,向后俯瞰看去,他看到风吼军的队伍已经有一半进入了噶多山沟,在玄鸾的命令传递下停止了前进,但他们都惊恐地看着周围,不知所措。 但是现在尚未发生陷空,这是机会! “玄鸾,传令下去,全军快速前进,通过山沟!”一风向飞回来的玄鸾大喊,玄鸾听令,立即再次飞出去,传递命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第四百六十五章 遭受伏击 “轰隆——” 一阵剧烈的震颤,噶多山谷下面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随后骤然扩大,成为一片陷空地域,在进入噶多山谷的风吼军队伍的中间朝两头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将上千风吼军兵马陷进了地下,尘土飞扬,人仰马翻,惊呼惨叫,人嚎马嘶,一片混乱。 这时,本倩和婆雅飞身而起,来到一风身旁,一起看向这突然遭劫的噶多山谷。 一风心中焦急不已,婆雅凝神看了一眼下方,突然说道:“这不是陷空,这是法阵!道家法阵!” 道家?道兵! 一风看向噶多山口,见到大地的裂缝已经扩散成整整齐齐的一片,边缘还有黑白的光芒绽放,如同张开的巨嘴,吞噬着风吼军的兵马,并且急速往两端延伸而去。 他瞬间明白了,即便是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再三犹豫、侦察、判断,仍然没有逃脱被神武军团埋伏的袭击,书礼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陷阱! 战争就是这样,谁要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谁就最有可能惨遭屠杀,波云诡谲,变化莫测,才是战场的特质。 就像是要验证婆雅的话一般,她的话音未落,两边低矮的土坡之下,突然沙尘和土坷垃一阵抖动,刷啦啦地被掀开,暴露出下面的无数战士,那是大武军团的伏兵!他们用麻布盖上沙土,埋伏在山坡之下,一直在等着一风的风吼军!难怪刚才连跑上突破的两支僧兵都没有发现,太隐蔽了!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伏兵暴露的那一瞬间,在远处数不清的兵马震动着大地,齐声呐喊着,如同一道道滔天的黑色巨浪一般,往这里冲杀而来。 他们是埋伏在远处的第二波伏兵! 他们心中十分激动,在太清门道兵的秘密而强大的法阵的帮助下,现在在噶多山沟里的风吼军就是待宰的羔羊! 事不宜迟! 一风功法疯狂运转,灌注灵力,以宏大的声音对着噶多山谷大喊道:“风吼军战斗团,阻止法阵的扩散!其余人马,前者冲,后者撤,离开法阵!” 一风巨大的呼喊声融入了灵力,在每个风吼军僧兵的耳中震荡,眨眼间,便看到战斗团的大乘神僧们开始行动,各展神通将发着黑白光芒的法阵尽力地阻止其扩散,法阵受阻,崩溃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依然不断有兵马陷入到深坑之中,下面是尖锐的黑色铁刺,坠落下去的人和马几乎无一幸免,被铁刺刺穿身体,鲜血飙飞,人马哀嚎,惨叫连连。 幸好,风吼军的各级统领也开始行动,很明显看到陷空法阵的前面百僧众和千僧众,在万僧众声嘶力竭地指挥下,拼命往前冲,后面的风吼军在面色冷静的书礼的指挥下,也迅速调转方向,快速地撤离噶多山沟。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虽然一风和书礼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是山坡下的神武军团伏兵们已经爬上了山坡,更令人心中感到一阵恶寒的是,他们并不冲下来,而是准备更加恐怖的东西,那就是长枪和弓弩! 一风手脚一阵冰凉,他看到数不清的神武军团伏兵站在山坡之上,粗略一看,不下两万之数! 他们灰头土脸,但是神情冷峻,如同无数地狱的铁面判官,他们明显经过了特殊的训练,手持长枪,用力朝着山沟中猛掷下去,长枪瞬间穿破风吼军佛僧们的身体,甚至一杆长枪能够穿透好几名僧兵,马匹也被刺穿,哀鸣一声,无力地摔倒,掀起一阵尘埃。 疯狂逃跑的僧兵们,远远赶不上冷箭的速度之快,长长的弓箭,短峭的硬弩,嗖嗖地破空而去,疾射向山沟中逃命的僧兵,他们就是赤条条的活靶子,这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们的狂欢,是被射成豪猪般的风吼军僧兵们的地狱。 “心魔化莲!” 一风双拳紧握,往天空一轰,拳头之上空间扭曲,瞬间形成了一朵宽达数十丈的黑红火莲,火莲中心对准了噶多山沟两侧,“嘭”地一声巨响,火莲刹那间爆炸开来,漫天黑红二色的火莲花瓣炸开,向沾沾山坡上肆意射杀僧兵的神武军团伏兵疾射而去,瞬间便射穿了数千名神武军团的伏兵,并燃起一片黑红的火海。 神武伏兵们遭到如此强烈的攻击,顿时山坡上惨叫不迭,哀嚎不止,黑红的火海瞬间扩散开来,如同两条火龙般沿着土坡往前疯狂蹿去,不断点燃新的伏兵。 在一风宏大的神通攻击之下,他们的攻势为之一缓,书礼立即指挥顺利逃离陷空法阵的风吼军的弓箭旅展开反击,他们站在山沟之中,迅速装配好弓箭,一片片箭雨从山沟中冲出,怼着神武伏兵们攒射,山坡上的伏兵瞬间便倒下一片。 这时,伏兵军伍中飞出几个将领,各自施展神通,将疯狂窜动的黑红火龙斩断,在他这一招神通下,直接射杀两三千伏兵,被黑红业火烧死烧伤的也有两千多人,可谓损失惨重。 然而,一风的梵魔生灭拳第三式也已经形成了,只见他双眼燃起黑炎,身上黑红火焰覆盖燃烧,但身体金光闪闪,如同一尊浴火的金佛,他凌空对准山坡上的剩余的大片伏兵,准备轰击而去。 之前他没有突破大乘境界之前,最多施展三招梵魔生灭拳就会将全身灵力耗损完毕,即便是再次疯狂重新吸纳天地灵气,但身体内的经脉耗损短时间内难以修复。最关键的是,这是他借助修罗魔力施展的大神通,再强行施展的话,恐怕会压制不住修罗魔力,破坏他苦苦维持的修罗魔力与佛门灵力的平衡。 一旦修罗魔力彻底侵蚀了他的身体和神魂,那么他的结果就会和本倩母亲一样,成为一尊修罗,必定会强行被修罗魔天的天地大道束缚,无法挣脱,最终变成修罗魔天永远的奴隶。 但是他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大乘境,身体和神魂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至少能够施展七八次梵魔生灭拳。 可惜,每一次施展都是对身体状态的削弱,却是对修罗魔力的更大的放纵,彼弱此强,越到后面,修罗魔力的侵蚀就会越严重,很可能是施展第一次拳招的数倍甚至十几倍之剧烈。 因此,即便是现在,梵魔生灭拳的威力惊天动地,但是也要倍加小心,每施展一次,都是将自己推向黑暗的深渊一丈,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本倩曾一脸忧色地对他说过,即便他身为佛子,即便他前世是大梵天王佛,但是魔天的修罗天王也并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力量并不亚于极乐西天,而她的母亲,上一任女佛子,很可能就是某一尊法力无边的菩萨下世历劫,但现在同样地困在魔天,永世不得超脱。 所以,不能抱有侥幸的心理,一定要防止修罗魔力的全面侵蚀。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风吼军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悲欢轮灭!” 天地间一声怒吼,一风双拳轰下,萦绕着黑红火焰的一道硕大的金色光柱骤然轰下,不难想象,这一招会对剩余的神武伏兵产生何种恐怖的伤害。 金色光柱轰下的一瞬间,只见下方神武军团伏兵中一个身影飞身而起,一阵黑光闪动,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突然出现在金光柱的前方,法阵发出黑色的光芒,中间隐隐出现一头玄龟的身影。 “轰”地一声巨响,一风梵魔生灭拳的金光柱轰击在黑色法阵中,黑色法阵轰然碎裂,但是赫然出现一个身影,手持两柄黑色的长锏挡在金色光柱前方,他咬牙切齿,眼神死死地盯着一风,满腔愤恨地喊出那个让整个大武军团又惊又怒的名字:“佛子,一风!” 看得出来,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可惜的是,这仅仅是梵魔生灭拳第三式强大威能释放的开始!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战神反击 当然,神武军团怎么可能放任一风施展大神通,即便一风自己有苦难言,但如果放任他不管,一风的七八招梵魔生灭拳大神通轰下来,这两万神武军团伏兵恐怕尸骨的残渣都会找不到了。 虽然现在只能使出七八招,但是每一招的威能足以毁天灭地,能够接下他三招的人,没有第三境界顶尖强者的实力,只有死路一条。能够接下他五招之人,放眼整个大武国,绝不会超过十个。要想接下他所有的梵魔生灭拳拳招,那就只能靠老天爷眷顾了,此时修为实力已经是次要的了,因为高手过招,生死在毫厘之间,主要看运气,虽然在一风的拳招轰击之下,这运气并不是那么容易撞上。 除非,是身具气运之人,这种人,被无形之中的力量保护着,且被这种力量左右着,例如大武帝宫被云台之下的龙神保护着的魏氏帝皇,要一风与这位唯一的人间神去匹敌,尚显不够。 当然,一风现在的静心寂灭功只是修炼完三篇,便已经达到凡人修炼的顶峰了。凡人修炼的顶峰才是一风修炼的初步阶段,这件事说出去足以震惊掉世人的下巴。可以想象,如果将剩下的静心寂灭功修炼完,那么与龙神对敌,谁死谁活,尚未可知。 眼下,一风身形未变,双拳往前猛地一推,硕大的金色光柱猛然炸裂,强大的冲击让那名伏兵将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噌噌地往后撤退,但是他双手的黑色长锏依然抵挡着金色光柱轰下的攻势。 他停下来看着只剩下半截的金色光柱,咧嘴一笑,但他并没有注意到,爆裂的那另外半截金色光柱的金色碎片,在悄然间变成了一支支金色的闪电,黑红火焰萦绕,如同天空中的无数支金箭般对准了下面的数千伏兵。 一风抡动一只手臂,拳头猛地往前一轰,那无数支金色闪电以眼睛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向下面疾射而去。 那人顿时大惊失色,想要阻挡,但是身前同样还有半截金色光柱需要抵挡,想要撤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迸发出无数声破空的尖啸声,一风往下一看,只见下方居然有数不清的枪影冲天而起,目标,正是这些攒射下去的闪电金箭! “嘭、嘭、嘭——” 无数声爆炸声传来,天空中金光闪烁,黑红火花四溅,巨大的威能如同波浪一般瞬间扩散出去,一圈圈的黑红色涟漪冲出去。 风吼军佛僧战斗团此时已经飞起和神武伏兵的将领们打了起来,在空中各展神通,但是看到这股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红色涟漪威能,都远远都避开来,生怕波及,否则他们也无法抵挡这其中的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的疯狂炙烤。 主要是这两种业火太诡秘了,让人不知道如何防御,即便防御下来也是受伤严重,除了威力十分强横,这也是为什么一风的拳招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的原因所在。 但枪影也没有完全把所有的闪电金箭抵挡住,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那部分漏掉的纷纷扎进了土坡上的伏兵人群中,轰然炸开,黑红火焰四溅,又是死伤一大片,其状十分惨烈。 一风往空中一冲,躲避着这股威能,他并不是害怕自己拳招的威能冲击,而是这里面也含有刚才神秘的枪影释放出来的神通,这股神通威能看起来也十分不简单。 趁着这个时间,一风将下面噶多山谷的战局再次收入眼底,进入噶多山谷的近半风吼军,人数在四万左右,陷空法阵发生在噶多山谷的前面偏中部,因此,只要进入噶多山谷的风吼军僧兵都有陷落的生命危险。 此时,原本迅速扩散的呈长条形的陷空法阵在大乘神僧的竭力阻止下,已经减慢了扩散的速度。这座陷空法阵的阵眼居然就是那些长在土坡上,十分不起眼的杂草。坡上也不止只有长枪手和弓箭手,还有非常多的道兵,他们同时施法,催动陷空法阵,那些不知名的杂草阵眼发出黑白二色光芒,交相辉映,不断地和大乘神僧们对抗,坍塌还在继续,并且那些黑白光芒十分凌厉,将不小心碰到的僧兵的身体生生割裂。 传讯僧兵已经死伤许多,根本无法传递命令,玄鸾在书礼的命令下,不断向各个千僧众万僧众等风吼军统领传达书礼的指令,刚刚一风发布了命令之后,前后未受到陷空的僧兵都已经撤出大半,这些风吼军也开始组织起各种兵阵,对土坡上的神武伏兵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但此刻风吼军陷落在噶多山沟的僧兵死亡人数并不少,至少有五六千人,在弓箭手和长枪手的肆意屠杀和陷空法阵黑白光芒的伤害下,又有四五千僧兵身死当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死掉了近万的兵力! 这是近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一风心中沉痛懊悔不已。 然而,当他将目光转到土坡的远处时,心中更是一寒,刚才还是一道黑浪般的第二波神武军团伏兵此刻清晰可见,他们的脸色兴奋,战意高昂,呐喊着,咆哮着,伴随着战马铁蹄震颤着大地,轰隆冲杀而来。 书礼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从刚才到现在,他出奇地冷静,就像把整个战场都纳入了胸间,他就像一个三头六臂的战神,不断地指挥各个风吼军部众和军旅调整位置,变化站位: 重骑兵先策马驰骋,冲上土坡冲杀一轮,将土坡上的神武伏兵能杀多少杀多少,然后迅速下坡,再次组成重骑兵兵阵,分列土坡脚下,对远方冲过来第二波神武伏兵严阵以待。 轻骑兵同样如此,他们和重骑兵一道,在冲杀过后,组成迎接远处冲杀而来的神武军团的第一道防线,只等书礼再次下令,他们就会与远处的神武军团刀戈相见。 弓箭手则不断在噶多山沟中游走,躲避土坡上的伏兵射杀,并且趁机反射。虽然由下射杀上面是一种不利的方式,但是土坡上的伏兵们经过风吼军的骑兵的两轮冲杀,他们在骑兵面前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在战马的冲杀速度面前,逃都逃不掉,所以根本无法再集中精力对噶多山沟中风吼军的弓箭手造成伤害,反而成为了下面风吼军弓箭手的活靶子。 这说明了,战役变化莫测,如果思维太僵硬了,不懂得灵活机变,那么将无法获得战役的主动权,甚至胜利。 和噶多山沟中同时动手的,还有风吼军的步兵,这一次埋伏陷落最多的就是步兵,他们在书礼的命令下,格外愤恨地手持刀枪,冲上土坡,狠狠地将刀枪插入他们的身体,为死去的同道报仇。 风吼军的火炮营本来就在风吼军行进队伍的后面,此刻没有收到陷空法阵的影响,书礼立即命令他们,炮口朝外,对准了即将冲过来的第二波神武军团,只要达到了轰击的距离,迎接他们的,就是无情的火炮。 在书礼神一样的有序有效且冷静的协调调度,和玄鸾难以捕捉身形的速度下,风吼军迅速完成了角色转换,原本埋伏他们的神武军团伏兵或许不会想到,风吼军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展反击,这反击竟然还是如此地猛烈,让他们防不胜防,招架不住。 这下,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风吼军中除了闻名遐迩的佛子一风,就在今日,风吼军中也诞生了一个年轻的战神! 他的威名必将传遍八方,和一风的名字一样,震慑着所有大武军团战士们的心,他的名字就叫做:书礼! 第四百六十七章 杀僧大宴 一风见到书礼运转如意,如鱼得水般的战场指挥,心中松了一口气,从此刻看,风吼军的生死不仅在他手上,同样在书礼手中! “呜——呜——” 风吼军后面的浑厚沉重的铜角佛号传来,这是进攻的信号,因为第二波神武军团兵马已经杀到了面前。 随着一阵轰隆的火炮声响,风吼军的所有骑兵手持刀枪,迎着冲杀而来的神武军团,大吼着策马狂奔而去。 紧跟在骑兵身后的是风吼军的步兵部众,他们紫黑色的铠甲反射着天上斜挂的日光,如同一片紫黑色的浓云,朝着那片如同黑浪般冲过来的神武军团,齐声咆哮着冲杀而去。 正在天空之上混战的神武军团伏兵将领们目瞪口呆,他们到现在似乎还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就在片刻间,风吼军便完成了对伏兵的剿杀,土坡上经过骑兵两轮的冲杀,和下方风吼军弓箭手的射杀,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兵力了,并且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 两万神武军团的兵力啊!他们是来伏击的啊!并且还有太清门擅长法阵的道兵们辅助,再配合远处藏匿起来的第二波神武军团伏兵的冲杀,这几乎是万无一失啊! 他们预想到的,就是风吼军在他们这看似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这噶多山沟就是他们为风吼军准备的棺材,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但是现在,风吼军不但逃出去了,并且还迅速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直接损失两万兵马,而他们伏击的战绩也不过才万余的风吼军,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为什么?怎么可能? 萦绕在天空之上的将领们心中的,除了震惊,就只剩下疑问。是因为这里除了噶多山沟,周围地势过于平坦,而第二波神武军团伏兵隐匿得太远了的缘故吗? 当初主将董寒给他们说的时候,可是请太清门率领道兵的天师们测算过的,只要一炷香的时间,第二波伏兵就能冲杀到噶多山谷,剩下的,就是疯狂屠杀。 可他们没有想到,风吼军就利用这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便在战神书礼的指挥下,反而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上。 是他们不了解风吼军,还是书礼太了解神武军团? 一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飞身而起,因为他感受到了两股强大的神通攻击,黑色长锏的挥舞而产生的震裂空间的黑影向他左边猛地抽过来,而一条长枪从右边如同毒蛇一样窜过来,尖锐的枪尖因为强烈的威能而撕裂出一个蛛网般的空间裂缝。 现在一风什么攻击都不怕,就怕这些空间裂缝,上一次和猗啸的战斗冲入脑海,让他心有余悸,一旦这些空间裂缝形成当日那种空间黑色孔洞,难保不会再次出现那样的情况。可如今的一风实力强劲到,连他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够接下自己的一招梵魔生灭拳······ 那就只好先躲一下吧! 一风急速向后退去,但是两柄武器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尾随着他,并迅速朝他逼近。 那两个将领脸色阴沉,他们率领神武军团两万兵马,在此埋伏了这么长时间,把自己埋在沙土下,沙子都吃够了,没想到就这样被风吼军打得分崩离析,任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风的速度很快,眨眼家便已经飞上天空数百丈了,但是他们依然紧追不舍,如果刚开始一风就展开防御或者反击,那么还好一点,但是现在被两种武器逼得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了。 就在他打算拼着被空间裂缝割伤的危险,打算强行施展神通防御时,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就是原本在战场中和其他神武军团将领战斗的本倩。 她虽然和别人战斗,但是那些人根本抵挡不住她的伤害,那柄黑色的灵鸿剑就像一头猛禽,凶狠泼辣,旁边还有婆雅护法,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一风。 原本一风没有什么危险,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被逼上高空,眼看就要受伤了,她便撇下那些弱小的对手,奔赴一风身旁。 一风转头,对着本倩笑了笑,本倩也嫣然一笑,然后拧过头去,脸色瞬间变得狠厉,大喝一声,一招刁钻毒辣的剑法对着那杆长枪刺去,灵鸿剑剑脊绽放黑色魔光,浓烈的修罗魔气释放出来。 “叮、叮”几声脆响,本倩的剑抵住了长枪的猛烈攒刺,同时灵鸿剑上的修罗魔气顺着长枪往前蹿去,眨眼间便将那人包裹。 那人被修罗魔气包围后,突然一声狂叫,就像遭受了神魂的剧烈一击,紧接着猛地收回长枪,疯狂挥舞,长枪光芒绽放,并发出低沉的兽吼之声,在“嘭”地一声爆响之后,终于将缠绕他的修罗魔气逼开,但是他已经是头冒冷汗,气喘吁吁。 本倩的这一次攻击破坏了两个将领的夹攻之势,一风迅速收紧拳头,金光闪动,拳影闪动,瞬间便有数十道金色拳芒轰在两柄长锏上,几十声爆炸巨响过后,将其硬生生逼退。 一风面色平静,看着对面的两个将领,淡淡说道:“你们是谁,为何要纠缠不放?” 手持长锏的人在空中停下来,脸色阴狠,愤怒得快要冒出火花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一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将乃是右神武军团主将董寒,一风,终于见面了啊,不愧是传说中的佛子,果然有点本事。” 一风淡淡笑道:“还行,最近有点长进,不过右神武军团主将亲自埋伏我们,实在是看得起,可结果,让你们失望了。” 董寒冷哼一声,说道:“两万兵马而已,我们神武军团折损得起,但是你们呢?死掉的这些人上哪补充去?和我们拼人头、拼代价,你们就是自寻死路!现在跟我得意什么?!” 一风收敛笑容,他知道董寒说的没错,刚才是他太高兴了,风吼军以一敌二还不够,整个神武军团足足有十七八万人马,他看向下方,那些如蝼蚁一般的士兵在下方混战,而紫黑色的风吼军就如同被滔天的黑浪吞噬了一般。 董寒看着一风的脸色变化,冷笑一声,更加阴狠地说道:“甭看了,我们带了十二万兵马来伏击你们,其中还有阵法道兵,养剑葫道兵等一万道兵,圣书院过来的弟子也倾囊而出,噶多山沟的伏击才仅仅是前菜,杀僧大宴,还没开始呢!等着瞧吧,哈哈哈!” 一风心中一寒,转头对本倩说道:“本倩师姐,你下去帮四师兄的忙,快去,一定要保住风吼军!” “那这里呢?”本倩转脸过来,阴暗的表情瞬间消失,一脸焦急地问道。 一风迅速把手向下一挥,坚持道:“快走,我这里不用你管!” 本倩看着一风坚定的神情,目光闪烁,然后咬了咬牙,说道:“一风,让我看到你!” 说着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再一闪,出现在了下方,并向交战的战场冲去。 董寒看了离开的本倩一眼,说道:“刘靖,我们让人小看了啊!” 刘靖抬起头来,看向一风,像盯着一块肥肉,恶狠狠地说道:“正好我们损失了两万兵马,没脸去见杨将军,不过,要是把大武佛子的人头带回去,就算再死掉几万人马,相信杨将军也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董寒双手一错,将黑色长锏在胸口处交叉,眼神凶悍地盯着一风,语气冰冷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来见识一下,大武佛子的厉害吧!” 第四百六十八章 力量来源 在董寒说完的瞬间,董寒和杨靖两人身影闪动,将一风前后夹击,同时释放出两股强大的威压,直逼一风。 在这瞬间,一风立即感觉到了这股威压中强劲的威能,十分危险! 与之前的很多次战斗不同,这股威能很明显要在强大的同时,更加深邃浩瀚,这意味着,面前的董寒和杨炯虽然修为应该和猗啸差不多,但是他们的功法神通明显更加高超和深奥。 因为不论儒释道,境界越高、越深,对于天地大道的领悟越深入,天地大道的终极是什么,一风现在还摸不清,但是必然和天地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只有将天地大道领悟到更深的地步,他们的功法和神通会在不知不觉中融入空间神通威能,即空间之力,最基础的是禁锢别人的身体,稍微上层一点的是阻碍敌人的功法运转速度,这就让敌人的灵力或法力的运转迟滞,甚至直接凝固,在这种情况下,敌人的神通或许都施展不出来。 更高层的是禁锢别人的神魂,实力到达一定的境界,即便全身的灵力或法力都释放不出来,但是他们还有最后的保命手段,那就是神魂攻击。 这一点,在一风初次听到了然大师为他讲解佛法和佛门境界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了,佛门的境界大乘境界是现在的最高境界,从下到上,拥有佛心、佛神、佛域三种境界之力,而前面两种境界之力都是和神魂有关。 很明显,到了这个境界最重要和最犀利的攻击方式就是攻破敌人的道心,毁灭敌人的神魂,这让敌人无处可躲,并且一旦受伤,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这前三者还不是空间之力最终的攻击手段,最终的攻击手段是运用空间之力达到极致,形成独特的空间,那就是领域。 在领域中,不论是敌人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况比禁锢更加危险,更加可怕,从里到外,相当于把自己赤条条地送到敌人面前,任人宰割。 不论儒释道还是修罗道,修炼到了尽头,最终的目的就是释放自己的领域,并且通过领域和上天连结,只要顺利通过自己的领域融合到了天界,这就是凡间所说的,修道成神成仙成佛或者成魔了。 但是要做到顺利,并不简单,例如佛门就有很高的要求和门槛,那就是功德,功德未满,即便有多大的领域,领域有多强,多么和天界佛界相融洽,都没有用,这个就是上天佛界对凡间佛徒的最高要求,达不到,就永远别想成佛。 儒教、道门、修罗道,都有类似的要求。 这就是修炼到第三境界空间之力的四种层次的运用方法。 这也是凡世间修炼者第二境界和第三境界之人对敌,却感觉二者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一般,不可逾越的原因,第三境界的空间之力,是这个天地大道运用的极致,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拥有的独门武器。 可以试想,一个第二境界的修炼强者,强到已经打遍天下同境界者无敌手了,碰到一个第三境界的强者,与之战斗。虽然这个第三境界强者在同境界者中不算厉害,但是他一旦施展空间之力,直接将那个第二境界的绝世强者禁锢,那么即便后者有万千手段,也无法施展,只能坐以待毙。 一风想起来,火猴突破大乘境界的时候,将风吼军营中许多人直接禁锢,就是这种空间之力溢散的结果,只是当时火猴还无法主动操控,只是突破境界身不由己释放出来的。 就在一风陷入悟道的片刻间,一风被董寒和刘靖两人的威压禁锢了身体,四肢感到难以抑制的酸麻,稍微活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并且,刘靖手中长枪影子闪动,不断有锋利的黑色枪尖影子挟带着凌厉的神通向他刺过来,董寒则是在准备着什么大神通,显然他们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一风斩杀在此! 在刘靖的枪影破空尖啸着刺过来的时候,一风很庆幸董寒和刘靖的境界还不够,还停留在空间之力的第一层,他的功法运转和灵力运用还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因此,他有些紧张,但并未慌乱。即便他被两股强大的威压束缚了身体,但还是通过疯狂运转功法,让身体绽放金光,全身覆盖着黑红火焰,眼瞳疯狂旋转,眼中的黑炎熊熊燃烧,不断地、险而又险地将刘靖的死亡枪尖黑影躲避过去。 但是,一风没有想到的是,枪尖黑影被他躲过去之后,呼啸而过的枪尖黑影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在他身边留下一条黑糊糊的痕迹,就像是空间被枪尖刺穿之后的一道道伤疤。 随着长条的黑影在一风身边越来越多,一风明显感觉到功法的运转凝滞了许多,他心中一惊,原来刘靖并非只能运用空间之力的第一层,而是他的这第一层是为第二层在悄悄做铺垫。 看来要施展空间之力,一层比一层更加艰难,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要更加恐怖。 现在,这些枪尖黑影穿过的黑痕越来越像一条条锁链,不但禁锢了一风的身体,也慢慢束缚了他的功法运转和灵力运用。 “嗤——” 又是一道枪尖破空刺向一风的头颅,一风拼尽全力将头往旁边偏过去,但是动作比刚才已经慢了许多,黑色枪尖刺中一风,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在这瞬间,枪尖就像擦在金铁之上一般,一风的脸颊冒出耀眼的金色火花,呲呲作响。 枪尖飞过,一风的脸上并未出血,而是出现了一条两寸长的焦黑印记,这一幕让刘靖瞪大了双眼,他似乎从未想过凡人能够拥有如此坚硬的身体,他非常怀疑,这个佛子一风修炼了十分高超的炼体神通。 一风当然没有修炼过炼体神通,但是他经过地狱的两种业火淬炼的身体,比起坚固的法宝武器,丝毫不逊色,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突破了大乘境界,身体的状态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坚固的境界,可以说,除了撕裂的空间裂缝能够将他身体割伤,世间的武器,已经很难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了。 但是这一幕同样让一风感到心有余悸,枪尖刺穿空间在他身旁留下的锁链越来越多,快要将他包裹成一个只留下头颅的虫茧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下一次他就没有把握再能躲过尖锐的枪尖了,虽然无法将他的头颅刺穿,但如果刺伤了他的眼睛呢? 现在他的黑莲虚影瞳就是两个借用修罗魔力的通道,对一风的意义十分重要,如果被人破坏,对他的实力影响之大,难以想象。 并且,还有一个董寒在虎视眈眈,一风敏锐地感觉到,要论真正的危险,杨靖绝对比不上董寒,他现在蓄势待发,只为将他一击毙命! 终于,在看到一风终于被杨靖刺中之后,董寒的直觉告诉他,等待已久机会来了! 他双手将黑色长锏交错在胸口,长锏绽放出耀目的黑光,在这西北的落日的照耀下,异常醒目。 紧接着他手腕一翻,将黑色长锏倒竖,锏尖对准了一风的双眼,黑光一闪,天空中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一风心中却如受重击,因为他很明显地感受到,刚刚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紧紧地束缚住了他的神魂,就像是透明的绳索捆住了他神魂的四肢,并且同时让他神魂中的道心受到激烈的重锤。 空间之力第三层! 还没有结束,董寒在束缚了一风的神魂之后,狞笑一声,像是猎物终于被兽夹死死夹住,现在只能任其宰割的那样的痛快,他反手将锏尖对准了一风的双眼,如同两柄长长钻头,绽放着耀目的黑光,朝一风的眼睛狠狠地扎去! 他已经看穿了,一风的一半的力量来源,就在他的双眼之中! 第四百六十九章 魔眼神刺 他是第一个看穿的,一风心中蓦然一惊。 和之前的战斗不同,这个算是一风心中的战斗秘密从未有人发现,所有的敌手都是倾尽全力和他斗法,全然不顾他用了什么手段。 退一步说,在当时的战斗状态下,即便对手发现了一风的这个秘密,也拿他没有办法。猗啸就是这样,当时他对自己的手段过于自信,尤其是他的器灵睚眦本就擅长灵魂攻击,器灵与人合二为一之后,实力得到极大的增强,猗啸的实力虽然强大,但他明显在修为的精深程度上远远比不上董寒和刘靖,因此也选错了攻击手段,也或许他没得选,不管如何,最后的代价就是他自己的生命。 但是现在,董寒和刘靖两人一开始的打算就和猗啸不同,先两人联合禁锢住一风的身体,然后通过刘靖的长枪神通使一风的功法迟滞,紧接着董寒用长锏锁住了他的神魂,冲击他的道心,最后再使用长锏毁掉一风的命门——他的黑莲虚影瞳。 他们配合默契,如果不是提前商量好了,那么他们必定是经过了长期的联手磨合,所以才能在须臾之间达成最理想的攻击效果。 如果其他人被他们这样联手攻击,就算有多大的本事也会像被砍掉了手脚一般,无从施展,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能够让大武国右神武军团的主将联合副将费尽心机地设下圈套,对被斩杀的一方也算是特殊的荣誉了。 然而,凡事没有绝对,也许他们俩如此配合杀掉了许许多多强大的敌人,但是他们今日必定不会得逞。 眨眼间,董寒的长锏已经冲到了一风的面前,董寒的狞笑的脸庞和得意的神色已经映入了一风的眼中,一风已经感觉到长锏上浓烈的杀气,和长锏尖端那些撕裂空间的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缝,如果这两柄长锏锏尖插入一风的眼中,恐怕他的头颅也会被空间裂缝给撕裂、搅碎。 这的确是一风对敌以来面临的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他感受着神魂被束缚的无力感,和道心被重击的钝痛,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昏厥,很可能他就此呼吸不到下一口空气了。 就在这时,一风脑中的神庭净土中,那个被透明绳索捆住的金色神魂,这个和一风的面目体态一模一样但是绽放着金光、释放着不同寻常威能波动的神魂猛然抬起了头! 一直死死盯着董寒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瞪大了惊恐双眼,两道黑光从一风的眼睛中蹿出来,刺向董寒的双眼! “啊——” 董寒吃痛地大喊一声,猛地丢掉长锏,双手捂住眼睛,但是有一股诡异的黑气从他的双手的指缝中溢散出来,如同无数条细小的黑蛇从他的双眼中爬出来! 这一幕让旁边的刘靖大吃一惊,甚至都忘了用长枪刺穿一风的身体,反应过来后,他飞快地后撤,并且始终不敢向一风看上一眼。 一风顿时冷笑一声,这是他突破大乘境之后,书礼师兄被他金色神魂突袭之后,告诉他的秘密神通。 他的突破大乘境之时,好像引起了上天神佛的内讧,凡世间的恶魔想要吞噬他的神魂,地狱之下似乎也有着什么不知名的斗争,这一切让他突破境界时惊险万分,因为每一种因素都可能让他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修炼命门,就是他的黑莲虚影瞳,魔天的修罗天王们似乎也嗅到了什么,趁此机会,悄悄地将一风因突破大乘境而成行的神魂的双眼也用修罗魔力侵占了,因此一风的神魂被修罗魔力污染,硬生生地,在本应纯洁无瑕释放无量佛光的金色神魂身上,修炼除了一双魔眼。 本倩十分担忧地告诉他,这是他坠向修罗魔天的第一步,若是长此以往,修罗魔力慢慢侵蚀他神魂的其他部位,直至神魂中的道心,那么他将彻底成为一尊修罗,获得和她的母亲一样的下场。 并且,他的神魂魔眼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伤害,对他今后的修炼,甚至得到成佛,都会造成无法预知的危险,他每一次借助修罗魔力提升实力,在修罗魔力侵染他身体的同时,也很可能会侵染他的神魂,而后者,才是最可怕之处。 听到本倩忧心忡忡的告诫,一风当时只是苦笑了两声,自嘲地想,这又能怎么样呢?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上天佛界的弃子嘛! 成不成得了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拯救凡世佛道和弘扬凡夫成佛佛法的这两个使命能够完成,成不了佛又能怎么样呢? 况且,上天的佛界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干净,所谓佛门清净地,灵山极乐天,很可能就是一个迷惑世人的幌子,那里也可能有尔虞我诈,权谋诡计,也有被排挤,甚至被牺牲的神佛,谁知道呢,世人都没去过佛界,当然不知道了。 当然,这和他弘扬凡夫成佛佛法没有冲突,因为他强调的是机会,是每一个凡人都平等拥有成佛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佛法平等。 至于他们想不想成佛,佛界到底是什么样,会不会让他们失望,这些只是个人的选择,与佛法本身无关。 不管怎样,一风通过这次机缘,在金色神魂身上练就了一双魔眼,并自行开创了一门神通,一风称之为“魔眼刺”,通过金色神魂身上的魔眼,凝聚神魂之力,找准时机,刺向敌人,让敌人的神魂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是神魂攻击,修炼到了这一步,意味着一风已经拥有了大乘境界的佛心境界之力,至于何时达到神魂不灭的佛神境界,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魔眼刺神通对敌人的伤害,也是因人而异,主要看对方的神魂强度和道心坚韧性,例如书礼,在收到攻击之后,因为他修炼儒教和佛道双重功法,神魂强大得一风都十分惊叹,并且他的道心坚韧程度也令人咋舌,所以他很快就能驱除魔眼刺对他的伤害,和侵蚀。 若是神魂强度低,道心也脆弱的修炼者,被魔眼刺神通攻击到,那就做好被修罗魔力侵蚀神魂,然后变成神志不清的疯魔——修罗恶魔的打算吧!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风那样的实力和机缘,能够将修罗魔力和佛门灵力维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玄鸾就曾经和他说过,许多人被修罗魔力侵蚀后,几乎立地成魔,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恶魔,久而久之,当他们的寿元耗尽,身体腐烂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就会变成怨灵,从此在人间飘荡,成为许多儒释道修炼者抓捕和斩杀的目标。 一风看着捂住双眼,但依旧不断有魔气从董寒的眼中溢散出来,便知道他的神魂和道心都不算很强。 这是凡世间很多修炼者的一个误区,修炼实力的强大并非意味着神魂和道心也同样强大,它们之间并非水涨船高的关系,有些修炼者实力很强,但神魂和道心却很脆弱,就像现在还在嗷嗷乱叫的董寒; 有些修炼者实力不怎么样,神魂和道心却异常地强大,例如玄鸾,她就能和一风一样,能够施展法力看穿许多人的神魂,玄鸾的神魂甚至比一风更加强大,她一直都号称可以看穿一风的神魂。 眼下,一风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被禁锢身体和神魂的感觉不好受啊,这是他的第一次,不过,他已经不想遇到第二次了。 董寒看穿了一风强大力量来源一般出自他的神秘眼瞳,很厉害,很高明,但这仅仅是一风的手段之一。 第四百七十章 挣脱束缚 一风的另一个手段就是佛门两重法,即同时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两种功法,当一风还只有小乘境界,并且只得到了一篇静心寂灭功功法时,他吸纳天地灵气的状态就已经着着实实地吓了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一跳,并且萧季和羽罗两个修罗看到后也惊叹不已。 现在,他已经突破到了大乘境界,而静心寂灭功已经收集了三篇,这种状态下,运转双重功法会达到怎样的效果呢? 刚才一风一直只是运转迦南无念经,刘靖想要完全禁锢一风身体的功法和灵力运转,可没那么容易!现在就让刘靖开开眼界吧! 一风闭上双眼,迅速运转佛门两重功法,在他开启的一瞬间,刚刚让他身体灵力迟滞的那种感觉便如潮水般飞快退去,功法运转的越来越快,灵力在他身体经脉中疯狂窜动。 在一旁将董寒拉出去很远的刘靖,惊讶地看到,已经被他的黑色枪影黑痕紧紧束缚住的一风,在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异象:他紧闭双眼,头顶之上出现一个庞大的金色漩涡,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宽达数十丈的巨大金色云团,金色漩涡越转越快,眨眼间并凝聚出一个漩涡尖角,朝着他的头颅钻去! 刘靖感受到浓烈的灵气波动,他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团巨大的金色云团竟然全部是天地灵气! 这还不止,一风的头颅周围蓦然出现一圈圈的金色涟漪,以他的头颅为中心,不断地向他头颅推进,仿佛他的头颅就是这一片金色天地灵气的洞穴,所有的天地灵气都涌向这个洞穴,生生地灌进一风的身体中。 一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黑炎熊熊燃烧,精光绽放,他感受到了这片天地滂湃的灵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他身体中的灵力疯狂窜动,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吼啊!” 一风忍不住将胸腔中的一股力量吼出来,灵力随着他的声音喷薄而出,自带强大的威能,如同雷霆一般震动着天地,连头顶的旋涡和四周的涟漪都被震荡得剧烈颤抖。 捆住一风的枪影痕迹连结的黑色锁链,随着一阵金光炸裂,被炸成无数黑气,烟消云散。 终于挣脱了束缚! 刘靖和董寒受到一风的声音的冲击,顿时感到神魂受到猛烈的冲击,顿时两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强烈的天地灵气也让董寒得到了好处,只见他的捂住双眼的手放到胸前,捏出一个法诀。 一风眼神一凝,惊讶地发现董寒的这个法诀竟然是佛门的法诀! 只见董寒捏出法诀之后,原本将他们覆盖的金色涟漪竟然有一部分往董寒的身体里钻去! 片刻间,董寒的脸庞便发出金色的光芒,他眼中原本如同十几条黑色毒蛇一样的修罗魔气,居然慢慢被金色光芒逼了出来,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在空中。 一风挣脱束缚之后,周围和头顶的大片大团的金色天地灵气也渐渐消失,一风如今丹田中的佛海已经贮藏着一眼无际的金色灵液,以他平常的灵液容量,至少能够施展出五招梵魔生灭拳,眼下他并不缺灵气,他只是要借助这双重功法帮助他释放出更强、更具爆发力的力量,尤其是在他身体被禁锢,双拳不能活动的特殊时刻,这种手段直接破解了刘靖的神通,恢复了自由身。 但一风现在想的不是这个,他眼神凝重地看着董寒,沉声道:“董寒,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修炼佛门神通?” 董寒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的金色慢慢退去,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开来刚才一风的魔眼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他擦干净刚刚吐出来的嘴角的鲜血,呸地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北宗寺那些老和尚为了讨好老子,给了老子一本佛门神通秘籍,今日老子便要栽在这里了。” 他口气虽然蛮横,但是他的眼睛却看向别处,始终不敢看向一风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心有余悸,要是刚才的修罗魔力侵蚀了他的神魂,那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一风的命门是他的双眼,可他的眼中也有自创神魂攻击神通——魔眼刺!谁要想要毁掉他的双眼,首先要掂量一下是否能够抵御魔眼刺的强烈攻击! 听完他的话,一风顿时明白了,能够抵御他魔眼刺的功法,必定不是普通的佛道功法,世间流传不多,因为流传了也很少有人能够参修,就是废纸一卷。 据一风了解,北宗寺的神通功法管理十分严格,并不轻易示人,但北宗寺的佛僧从上到下都喜欢在权势场钻营,蝇营狗苟,他们有这个行为也不奇怪。 南宗寺就不同,虽然有了法大师等部分长老坚决反对,大加抨击,但南宗寺的神通功法依然都是直接可以从藏经阁复刻出去的,并不束之高阁,敝帚自珍。正如了然大师当日所说,神通功法之中自有佛法,传授功法神通,也是弘扬佛法方式的一种。 一风见到董寒的这个样子,心中暗笑,他不知道,一风的魔眼刺虽然厉害,可不像是千机弩那般,短时间内就能释放好几次,魔眼刺的威能奇大,但是消耗的神魂之力同样很大,一风又要保留神魂之力,来抵御修罗魔力的侵蚀,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施展的。 这一次只是他被董寒和刘靖禁锢住了,而董寒差点将他的脑袋搅碎,若不是如此危急的情况,一风要施展魔眼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在战斗中,抵御修罗魔力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一风只能如履薄冰,和魔天的修罗做交易。 这种交易现在看似是一风掌握了主动权,但是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只要一风有一次失控,那么修罗魔力就会占据一风,修罗魔天就能控制一风。 这样的代价,一风相当于在刀尖上跳舞。 下方神武军团和风吼军的大战还在继续,火炮轰鸣,刀枪交鸣,人吼马嘶,数不清的人战死此处。 一风撇了一眼他们,毫不犹豫地往下方冲去,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这两个人,他的目的是要风吼军战胜此役,赢取胜利,否则,即便他赢了,风吼军输了,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是被他们用神通束缚了,一风早就冲下战场了。 一风的身影迅速闪动,眨眼间就快要消失在刘靖的视野中,而董寒则还根本不敢看向一风。 “董将军,一风跑了!”刘靖焦急地大喊。 董寒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下方,只见一个黑袍的身影迅速往下面冲去,董寒面色狰狞,怒吼道:“去杀了他!” 他一把捞住一直悬浮在他身旁的两柄长锏,这种等级的法宝武器,早已冥冥中和主人心神相连,就像书礼的青蛇剑。 董寒手持长锏,往下狂奔而去,刘靖提着长枪,紧随而上。 下面混乱的战场上,本倩和风吼军的大乘神僧战斗团一起,和神武军团的大批将领进行生死搏斗。 但即便在这种危急性命的时刻,本倩还是不断地往上看,好几次差点被神武军团的将领伤到,她刚才离开一风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让他在她的视野中,这样,一风一旦有难,她便能冲上去帮他。 身旁保护她的婆雅焦急又无奈,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提醒她小心一点,这是在生死战斗,不是儿戏,但是本倩仍然忍不住往天上看去。 “小心!” 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本倩抬头,忧虑是脸色瞬间转成了惊喜,但她没有注意到是,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第四百七十一章 混乱鏖战 头上传来一风焦急的呼喊,本倩却仰着脸,笑靥如花。 本倩淡淡地笑了笑,随即瞬间脸色一变,收敛笑容,迅速转身,将手中的灵鸿剑往背后狠狠一刺。 只见本倩背后的偷袭者眼看就要将自己的长剑刺入这个风吼军帮凶的脊背,却没想到她反过来看似平常的一剑,却刺破了空间,稳稳地钉在了他的剑尖。 “铮”地一声脆响,在千军万马的混乱嘈杂声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那名偷袭的神武军团将领却随着这声脆响闷哼一声,脸色惨白,鲜血从嘴角溢出,一副受伤颇重的样子。 仔细一看,他的长剑在本倩的灵鸿剑撕裂的空间裂缝中被折成数段,一道带着浓烈黑气的剑光在长剑折断的瞬间疾射出去,他竟然挡无可挡,眼睁睁地看着这道黑色剑光穿透自己的胸膛。 没有鲜血,但是他体内突然窜进来一股浓烈的魔气,顺着他的经脉,直奔他的神魂,他是修炼儒教天地圣心决的,此刻这个功法没有一点作用,魔气在他的神魂前面分裂成十几柄缩小的灵鸿剑,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受损,功法紊乱,法力乱窜,气血翻腾,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但是被他紧咬的牙关挡了下来。 他抬起头,却惊愕地发现,就在他受伤的刹那间,对面的那名黑衣女子如同嗜血的狂魔一般,根本不做停歇,她的剑就紧紧跟随着黑色剑气向他猛刺过来。 他本能地抬起右手,用自己的剑格挡,却蓦然发现,剑已经折断了,于是他瞪大双眼,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柄绽放着黑光的剑,穿透了他的护甲,他甚至听到了剑尖刺入身体的嗤嗤的轻微但致命的撕裂声,然后便感到五脏六腑一阵凉意,一股从头到脚的恶寒传遍全身,然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 他瞪着惊恐的眼睛,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看向对面的那个明明容貌秀丽,却令人感到心寒的黑衣姑娘,她正在淡淡地笑着看着自己,如同恶魔的死亡凝视, “魔女······” 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然后他便彻底堕入了黑暗之中。 一风从高空俯冲下来,看着本倩眨眼间便将一个实力看似不俗的将领击杀,心中也是惊讶不已,修罗道果然厉害,本倩的境界连他都无法看清,但是一旦施展全力,总是让人感到意外。 上次本倩召唤魔天门,直接将猗啸和睚眦分身吞噬,即便他们莫名互换身体和魂魄,但一般的修炼者想要击杀他们,恐怕也要颇费一番功夫,但是本倩的魔天门就那样轻易地将他们抹杀。 神秘、诡秘、强大、出人意料,似乎就是修罗道神通的特点,而本倩,则将这种特点施展到了极致。 一风飞身来到本倩身边,本倩急忙拉着他打量道:“你没事吧,一风?” 一风摇了摇头,看着下面的战场。 的确,风吼军在书礼的指挥下反应迅速,在反杀掉了伏击他们的两万神武军伏兵后,书礼再次指挥风吼军投入新的战场,直接迎战第二波神武军团。 看似解围的风吼军,又陷入了另一场混战,这其实对风吼军来说,极为不利。 如果按照董寒说的,他们第二波伏兵有将近十万的兵马,那么对风吼军来说,无疑又是一场苦战,结果还很不好说。 一风将下面的战况收入眼底,心中一沉,他看到风吼军的火炮营在进行了几轮轰炸之后,的确对冲杀过来的神武军团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那不过是杯水车薪,漫过来的神武军团就像是大片的黑色洪水,瞬间就将火炮淹没,然后兵阵战线依然如同滔天洪水般冲了过来。 两军接触的地方已经堆满了大片死伤的兵马,紫黑色的风吼军僧兵的尸体和对面黑甲神武军士兵的尸体相互堆叠,倒下的战马也横尸沙场,大片的鲜血流出来,将沙土侵染呈一片绛紫色。 后面冲杀的僧兵和士兵脚踩着血色的泥沙,挥舞着刀枪,将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斩杀,大刀砍掉头颅和四肢,飚出的鲜血抛洒在空中,长枪战戟戳穿敌人的胸膛,拔不出来,情急之下上前一脚将刺死的尸体踢开,却又被旁边利剑刺穿了喉咙。 现在风吼军独有的优势就是他们的武器和铠甲,远比敌人更加坚固坚韧。 但是,风吼军的弓箭手已经失去了前方重骑兵和重甲兵的掩护,他们已经冲入了敌阵,陷入了混战,于是他们也纷纷抽出腰中的匕首,咆哮着上前手刃敌人。 弓箭手中,少部分配备了千机弩的僧兵不断地朝着呐喊着冲过来的士兵射箭,弩箭射穿他们的眼球,刺穿他们的头颅。 一风想起来,书礼在和他巡查风吼军的训练时,弓箭旅的千僧众要求所有配备千机弩的僧兵严格按照训练要求,练习射穿敌人的头颅,千机弩的力量强劲,在中近距离射程十分平稳,非常适合准确瞄准射杀,并且能够连发四支弩箭。 所以,在能够射杀的距离内,一定要做到一箭毙命,因为风吼军的战备远没有大武军团那么多,战场上人数也经常不占优势,只有如此严格的训练,才能真正发挥千机弩手的最大作用。 弓弩手做大的目标就是那些道兵和圣书院弟子。 此时天空之上,除了已经脱身而出,在空中进行更高层次混战的神武将领和风吼神僧们,他们的战斗更加激烈和壮阔,一般飞在高空,和下方的战场有一定的距离。 距离下方最近的空中的敌军,正是那些道兵。 和黄成愉之前说的差不多,那群道兵们分为三种,一种背着青色葫芦红木塞的,一种火红色葫芦,一种黑色布袋的,青色葫芦的是养剑葫,一风在南宗寺被太清门祖延逼迫的时候早就见识过,他们拔开红木塞,释放出七种属性的七彩剑气,水寒的冰棱,木青的如花绽开的尖锐木刺,现在看来,其他属性的剑气威力也不小。 背着火红色葫芦的,葫芦虽然比养剑葫小了许多,被道兵们抱在怀中,葫芦口对准了地下的僧兵,猛地喷出一股红色的火焰,点燃下面的风吼军僧兵,但是周围未沾染火焰的僧兵也脸色发黑,直接瘫软,这种火焰显然有毒! 最神奇的是那些背着黑色袋子的道兵,他们飞在空中,居然从黑布袋里面掏出许多纸马人,迎风而涨,变成了真人大小,它们虽然像纸糊的,浑身贴满了各种符箓,但是一旦落地地面,能跑能跳,他们的武器造成的伤害可是货真价实的! 虽然它们极容易被刀剑撕裂,可它们身体只有一张草纸般的厚度,很让防不胜防,正面跑在僧兵面前,不注意看的话就只剩下一条竖着的线,当它们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也意味着它们手中的长枪刀剑也到了面前,它们全身都很脆弱,唯独这些武器,如同真的武器一样坚韧锋利,刺进人的身体,同样也能毙命。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那些背着黑不到的道兵像不要钱似的,疯狂地在空中抛洒纸马人,成百上千个纸马人眨眼间就落到了地上,根本不知道他们沉甸甸的黑布袋中装了多少这种纸马人。 一风以往也听说过道家撒豆成兵的神通,但是没想到眼下会有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攻击方式,可纸马人还在不断地增长,虽然看起来可笑,给风吼军造成的伤害那是十分恐怖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召唤魔兽 一风就笑不出来。 风吼军在这些道兵眼花缭乱的攻击方式面前,已经损伤惨重,伤亡的僧兵人数在不断增加。 战场是讲实效的,不论看起来如何可笑,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是胜利,哪怕舍弃所有的武器,扑上去用牙啃咬,只要将敌人杀死,那就是胜利! 当然,风吼军的弓弩手也没有闲着,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将自己手臂上的弩箭精准地对准了道兵们的头颅,道兵们的攻击方式令人防不胜防,但是他们暴露在空中,就是他们战术的最大缺点! 战役中不怕敌人勇猛,就怕敌人没有弱点,只要是有弱点,就有反杀的希望。 天空中,已经有不少道兵死在这种凶狠犀利的弓弩之下,但是同时,风吼军的弓弩手却越来越少,神武军团的将校们也并非草包,一眼看出这种僧兵的厉害,立即调集了大量的士兵围攻他们,配合天空上的道兵们,将僧兵们斩杀。 一眼扫过去,将战场的情况收入眼中后,一风知道战况紧急,他刚想飞身而起,赶去击杀那些给风吼军造成巨大伤害的道兵,但是就在这片刻间,头顶上董寒和刘靖已经追杀到了。 一风转头急促地对本倩道:“本倩师姐,你去帮忙击杀那些道兵,快去!” 本倩看了一风眼,道:“好,一风,你自己小心,我会时刻注意你的!”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一风说完,双拳挥舞,金色拳芒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轰向头顶,拳芒炸开,每一个拳芒如同一枚金色火炮,金光闪闪,电弧爆裂,拳芒中心爆炸开的威力甚至可以炸裂空间,露出黑幽幽的空间裂缝。 董寒两人的身形一阻,他们借助高空的凌厉攻势被击破,被迫回到一风的对面,两人脸色铁青,眼神炯炯地盯着他。 董寒和刘靖看了一眼战场,只看到两军冲杀、交织在一起,掀起一场难分敌我的大混战,无数僧兵士兵身披鲜血,衣甲难分,所有人都只能凭借神武军团神龟的龟背模样的护心镜,和风吼军胸前卍字符的战甲纹饰来区分。 整个大地方圆十几里,千军万马,惨叫连连,哀鸿遍野,尸体堆砌,血流成海。 董寒大笑两声,神情亢奋:“佛子,看来你只能去地狱陪你们的和尚们了!哈哈哈!” 一风知道他说的没错,如果继续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即便拼完全部风吼军僧兵的命,也不一定能够取得这次战役的胜利,风吼军已经落入了苦战的下风,战场已经对风吼军极为不利。 一风心中焦急不已,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滂湃的魔气冲天而起,甚至引起了天地间灵气的紊乱!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只见原来是本倩赶到战场,双手朝天,捧着一枚暗绿的玉佩,那是所罗门圣器重门珮,重门珮绽放出碧绿的光芒,紧接着从本倩体内冲出浓厚的黑色魔气。 魔气溢散出来,眨眼间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庞大的魔气湖泊,不断翻涌。 有一个神武军团将领见到本倩施法的状态,不知死活地冲了上去,在陷进魔气的一瞬间,一声剧烈的惨叫传来,只见他痛苦地举起手来,刚刚伸进魔气之中的双手血肉不翼而飞,只剩下洁白的骨头,他瞪大惊恐的双眼,直直地倒在魔气之中,便听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嗤嗤”的声响,顿时尸骨无存。 原本悬浮在他的法宝武器,也被魔气腐蚀成一堆破铜烂铁,坠入到魔气之中,被魔气吞噬。 这下再也没人敢有趁虚而入的投机想法了。 本倩却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专心地施法,只见她猛地仰起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盯着重门珮,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张嘴朝着重门珮尖啸一声,其声凄厉,重门珮应声而动,飞快将碧绿的光芒释放出来,在本倩的身前凝聚出一个高大数十丈的巨大的绿光方框,她身旁庞大的魔气湖泊迅速往凝聚出两只巨大的触手,抓住了绿色的方框,然后所有的魔气一拥而上,攀附在绿光框架上,远远看去如同一扇高耸的黑色巨门。 这明显不是本倩召唤魔天门的正常状态,她到底想要干嘛? 眨眼间,原本空空荡荡的魔门中充满了黑色魔气,并且突然传来数不清的兽吼声,本倩抓住重门珮,手臂往前一挥。 顿时一头庞大的异兽从魔门中钻了出来,体型有数丈高,长相古怪,浑身漆黑,却长满了火红的眼睛,几百只巨大的眼睛转向不同的方向,看到这片战场,却不约而同地发出兴奋的光芒,数百只眼睛喷着一股股红色的魔火,朝着对面的那大群道兵冲去。 接下来,魔门中接二连三地钻出来稀奇古怪的魔兽,有长着人脸的巨蟒,有长着翅膀和锋利牙齿的恶鱼等等,足足有二三十头,它们一钻出魔门,都像是来到了一场饕餮盛宴面前,激动地冲进战场,要不是有本倩拿着重门珮控制着它们,它们早就把所有人都啃食掉了。 并且它们天生带来的魔气,一旦有人被熏染到,意志不坚定之人立马就陷入疯魔之中,胡言乱语,刀剑乱劈,劈死敌人还好,有些竟然连自己也不放过,直接把自己的腿砍了下来,还兴奋地叫喊着。 这一幕看似很慢,实际上片刻间便已经完成,实在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一风见状,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本倩,还是仅仅为同病相怜。 董寒和刘靖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原本他们以为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和尚,没想到会有如此顽强的战斗力,并且藏龙卧虎,邪魔歪道一大帮,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道兵在本倩的攻击之下迅速减少,并且那些魔兽对道兵们的剑气、毒火根本爱答不理,剑气击穿它们的身体,不过是溢散一些魔气,根本无法致命,毒火甚至直接被一些魔兽给吞食掉了,让那些道兵呆若木鸡。 这些魔兽对地面上的其他人也毫不手软,有几头魔兽钻到了战场中,本倩似乎给它们发出了指令,让它们能够大概从衣甲上识别出神武军团的战士,攻击他们。 当然,也有魔兽认不出来的,在战场上翻江倒海,敌我不分,胡作非为,全部吞食,误伤致死了一些风吼军僧兵,那也没办法,它们并不是驯养的宠物,它们是魔天中的野兽,一旦释放杀戮的欲望,就很难管束得住,管你是释放它们的魔女,还是魔天的修罗,它们狂躁放肆起来,连降服自己的主人都杀。修罗道,就是如此暴戾残忍! 战况不利!董寒对刘靖喊道:“你去缠住那个一风!”刘靖应诺,手持长枪倏地向一风刺过来。 一风双臂一振,拳头之上两条丈长的灭魔金鞭凝聚出来,金光闪闪,电弧跳跃,不同的是,电弧在滋滋爆裂的瞬间,其蕴藏的力量竟然也能够撕裂空间,比之前的威力强大了十几倍不止。 如果是这样的灭魔金鞭再次抽到彤云森林的那些雪蛛身上,那就不是敲破它们的几只眼睛那么简单了,现在灭魔金鞭撕裂的这些细密的空间裂缝,在抽中它们的同时,直接可以将它们的身体都撕成碎片! 战斗经验丰富的刘靖当然知道厉害,长枪一震,枪身上出现许多乌蓝的符文,他双手持枪,改刺为扫,枪尖对准一风的头颅,狠狠扫去。 一风双臂甩动,灭魔金鞭将长枪抽去,“嘭”地一声巨响,那柄长枪竟然没有被抽成两截,实在出乎一风的意料,一风双眼一眯,灭魔金鞭疯狂甩动,朝着刘靖狂攻而去。 董寒见刘靖已经缠上了一风,他快速将手中长锏一甩,突然射出两道黑光,飞出不远,在战场上方炸开,模模糊糊形成几个古怪的大大的符文。 一风在战斗的间隙撇了一眼,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董寒又要耍什么诡计。 这时,只见在战场的外侧,有一溜骑着战马的白衣战甲的神武军战士,齐刷刷地分身而起,人人背负着一柄银色的利剑,此时利剑纷纷出鞘,一阵阵清脆的金玉振铃之声传来,那一片天空蓦然出现了大片的森森剑光,整齐有序,朝着风吼军飞来。 这是? 书礼在远处战场上空大喊一声:“圣书院的剑阵!”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头颅魔化 就在这时,手掣青蛇剑,和十几名战斗团大乘神僧一起,却被一堆神武军团将领围攻的书礼突然发难,一声长鸣传来,只见书礼就在空中盘膝而坐,青蛇悬浮在他的身前,他双手一抹,青蛇放出一片碧绿光芒,居然凝聚出一张古琴! 书礼脸色冷峻,双手往青蛇剑凝聚出的古琴上一搭,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手指疯狂轮动,挑、拨、扫等等十几种技法在眨眼间施展出来,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从古琴上飞出来,如将军高呼,壮士悲歌。 紧接着古琴上碧绿光芒一闪,十几条庞大的青色巨蟒从古琴上飞出,迎风而涨,巨大的蛇头吐着黑色的蛇信,嘶鸣着张开大嘴,狠狠地朝着四周围攻他们的神武将领们咬去。 那些神武将领似乎被古琴上的琴音所震慑,神情恍惚,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硕大的青蟒蛇头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啊、啊——” 一片惨叫声响起,十几条青蟒有大半得手,一口将那些将领吞入蛇口中,然后蛇颌一合,尖锐雪亮的毒牙扎进他们的身体,一股碧绿的剑气顺着毒牙注入他们身体,又是一阵痛呼声传来,只见那些被碧绿剑气伤到的将领如同破麻袋一般向地面坠落而去。 那些凭借自己的反应没有被蛇头咬住的将领,纷纷用自己的武器格挡住了青蟒的进攻,但是青蟒雪亮的眼睛射出两道凌厉非常的白色剑气,以雷霆之势刺向他们,又有阻挡不住的将领不幸被刺中,白色剑气直接将他们的身体戳穿,鲜血四溢,支撑不住者,纷纷失去控制,脑袋向下栽去。 十几条青蟒却并未消失,而是急速转头攻击其他人,电光火石之间,在一风诡异而强大的剑法神通攻击之下,包围书礼的将领们就已经死伤一片,剩余的纷纷撤开。 这是他十四招剑意中的“龙吟曲”,是在一本琴谱中悟到的剑意,威力竟然如此恐怖。 书礼见状,翻身而起,却并未追击,对周围的大乘神僧大喝一声:“随我去阻杀圣书院弟子!”随即身影闪动,碧绿光芒闪烁,书礼提着青蛇剑,人剑合一,朝着那片圣书院弟子激射而去。 在这片刻间,那大批的圣书院弟子组成的法阵已经感到了风吼军的上空,他们四五百人成团,组成了十个大的剑阵,双手挥舞,操控着雪白锋利的剑,如同飞舞的雪花,刺向下面的风吼军僧兵,数千柄银剑漫天纷飞,地面的风吼军损伤惨重,惨叫乱成一片,慌乱四散逃命。 其中还有近千名名灰色道袍的道兵掺杂在圣书院弟子的剑阵之中,施展道法,提升圣书院弟子剑阵的威力和他们的移动速度,这是除了在噶多山沟埋伏剩下的阵法道兵,他们明显和圣书院弟子操练演习了很久,才创造出这个剑阵,否则以圣书院的阵法神通,远远达不到构建出数千人的庞大剑阵。 这就是大武军团新势力——“新武魂团”的威力! 书礼的周身光芒大放,如同一柄长达十几丈的青光巨剑,直直地射向那个庞大的白光剑阵,以他巨大的冲击力,只要射入剑阵之中,必然将一石激起千层浪,对这个剑阵造成巨大的打击。 眼看着书礼就要冲入剑阵,在他的身前突然出现十多个老者,形态各异,但他们同时穿着圣书院的长袍,是圣书院的阁老们! 只见他们手持各式法宝武器,异彩纷呈,释放出十几股庞大的威压,齐声大喊,冲着书礼杀去。 “嘭”地一声巨响,书礼身体前后十几丈的青色光芒炸开,硬生生被这些阁老阻止,并且他们二话不说,在书礼停下身形之后再次群起而攻之。 书礼手持青蛇剑,在他们之间飞快穿梭,剑光如青色匹练,行云流水,更如滔滔碧浪震荡着他们,犀利的剑气切割着空气,无数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缝如黑色昙花一般在空中瞬间绽放消失,那群阁老脸色凝重,不断地躲避书礼层出不穷的剑招。 书礼在他们之间游刃有余,却无法像刚才对付那些神武军将校们一样,给这些阁老造成致命伤害。那些将校虽然也是第三境界的修炼者,但是他们有一半的精力花费在领兵打仗中,根本无法和这些耗费全部精力修炼了一生的阁老相比。也只有这些将校们的部分首领,向董寒、刘靖等辈,才有与之匹敌的实力。 这一边,董寒在发出了凝聚圣书院剑阵的指令之后,迅速和刘靖并肩而战,将一风缠住,书礼的情况他们三人都看在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董寒和刘靖松了一口气,只要将一风紧紧缠绕在这里,凭借他们新加入的道兵和圣书院弟子组成的剑阵,和兵力人数的优势,继续按照这个势头进攻,再次把风吼军全部剿灭,也并非不可能。 一风却心急万分,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和书礼经常巡查风吼军的训练,风吼军现在什么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他一眼就看出来,神武军团的兵马虽然多,但是战斗力和风吼军还有一定的差距,尤其是风吼军的铠甲和兵器都是经过了土属性神通的加固,其锋利和坚固的程度,远远超出神武军。在圣书院的剑阵开启之前,风吼军就不应该处于下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觉风吼军的人数没有那么多! 人去哪里了? 正当一风感到十分疑惑的时候,董寒的长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头顶,他双臂高举,猛地朝着一风的头颅劈下,只要这一招得手,一风这颗头颅,就能被砸成粉碎。 一风抬头一看,打断了刚才所想,心中一紧,身影闪动,因他刚才的分心被董寒抓住机会,长锏劈下的速度快的惊人,一风虽然勉强地避开了长锏,但是长锏周围撕裂的黑色空间裂缝将一风的衣袍割裂,鲜血从他的手臂汩汩而出。 他紧紧咬住牙关,再次看了战场一眼,那个庞大的白光剑阵还在肆无忌惮地屠杀僧兵们,他回过头来,盯着并列在一处的董寒和刘靖,语气冰冷地说道:“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杀我,那么我就送你们去地狱吧!” 只见一风身上黑红火光燃烧更旺盛,熊熊烈火散发出的诡异威能,让董寒两人后撤几步,在和一风的战斗过程中,他们必须要分出部分法力来防御他身上的这种古怪的火焰,否则他们的身体和神魂都会莫名遭到灼伤。 一风的眼瞳中黑炎燃烧,突然“嘭”地一声炸开,黑色火焰变成了浓稠的汁液一般爬满了一风的脸庞,他的面目瞬间变化,原本清秀的脸庞变得十分狰狞可怕,尖牙利齿,发出森森白光,令人胆寒。 这是一风进一步释放了修罗魔力,除了眼瞳魔化,他的头颅也进行了魔化,这势必会更加破坏他艰难维持的梵魔神力的平衡,但是此刻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董寒和刘靖感受到一风释放出更加强大而狂躁的气势,他们经验丰富,见识很广,他们也知道一风身上有修罗魔力,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没有受到影响和反噬,更加不明白他竟然会利用这种修罗魔力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匪夷所思的神通让他们感到十分头疼,如果这样下去,他实力的尽头在哪里? 他们的法力可禁不起一而再的挥霍,他们吸纳天地灵气和不像他一样变态,能够如同鲸吞大海一般狂吸天地灵气,缠斗得越久,只会他强我弱。 虽然他们有两个人,都是第三境界顶尖强者,但最后谁被谁耗死且说不定呢! 第四百七十四章 风吼奇兵 就在一风蓄力展开更强的攻击时,另一边书礼身后跟随他冲过来的大乘神僧纷纷加入了和阁老的战斗,瞬间释放了书礼的压力。 书礼手掣青蛇,剑尖朝天,一声爆喝:“青龙出海!” 只见泛起一大片青光,如同茫茫青光大海,将周围的所有人都淹没,书礼身处中央,身上银光绽放,手臂高举,青蛇剑一阵刺目的青光迸发,一条庞大无比的青蟒嘶吼一声,从青蛇剑中钻了出来,青色鳞片光芒闪烁,银光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这是青蛇剑的器灵! 青蛇出现之后,它俯视这些如同蝼蚁的人,青蛇鳞片齐齐乍竖起,密密麻麻,片片青光闪烁,让人眼花缭乱,看的人头皮发麻,青蛇怒吼一声,鳞片脱体而出,向着那些人激射而去。 同时它的银光蛇眼不断地对着那群阁老射出千百道凌厉的剑气,每一道都蕴藏着杀机,在蛇眼释放剑气的同时,它张开大嘴,一股炽烈的青色火焰对着那些阁老烧了过去。 那群圣书院的阁老见到这个阵仗,也吃了一惊,同时受到了青光鳞片、银色剑气和青色火焰的攻击,不论是谁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地撇开缠斗着他们的神僧们,仔细小心地防御这些危险。 但是青蟒的攻击还远不止此,它失去鳞甲保护的身体丝毫不显得脆弱,而是银光闪闪,光滑的银色光晕从它的身体里透出来,看起来神通刀剑一时半会绝对伤害不到它。 “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青蟒射出去的领片大多数无功而返,回到了青蟒的旁边,倒是十几道剑气和青色火焰立了功,将数名阁老直接击杀,从空中栽了下去。 然而,青光鳞片并没有回到青蟒的身上,而是悬浮在它的周围,只见它仰天嘶吼一声,口中喷吐着青色火焰,眼中射出银色剑气,然后一头扎进了那群阁楼之中,它周身的鳞片绽放出青色光芒,环绕着它的身体旋转,越转越快,青色光芒闪烁,每一片都如同刀刃般锋利无比。 这是书礼此前的剑招,通过剑意和蕴剑术将威力提升到了如此可怕的境界。 青蟒的凶猛且诡异的攻击再次震惊了那些阁老,而原本在一旁的战斗团大乘神僧也配合着青蟒,一拥而上,将这些阁老淹没在各种神通之中。 有了青蟒的帮助,战斗团的大乘神僧们才能够真正地和这些阁老匹敌,这些战斗团的神僧们虽然已经是第三境界的强者,但他们是散落在民间,各自凭借自己的天赋和机遇修炼到这一步的,和这些名门正派系统培养修炼出来的阁老,差距并不小,否则书礼也不会一直被他们缠住。 现在书礼终于脱身而出,但他并没有再次冲进那个战阵,在这个时候,将那些背着葫芦挂着布袋的道兵收拾得差不多的本倩,又将矛头对准了那个剑阵,她驱使着那十几头魔兽冲进了剑阵。 书礼神色依然没有慌张,即便现在风吼军处于下风,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这是风吼军成立以来面临最大的一场战役,也是最危险的一次危机,这场战役必将在大武国引起轰动,只有保持冷静,才能真正在这场旷世之战中击溃神武军团。 只见书礼飞上天空,眼神闪烁,朝着战场的南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风吼军,出战!” 很多人在这一刻都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向天空中那个闪闪发出青光的书礼,风吼军出战?他们不都在地面和神武军团进行生死拼杀吗?难道还有风吼军? 没错! 像是回应着他们的疑问,在方圆十几里庞大的战场之南,突然响起一阵呐喊声,南边战场的僧兵士兵们转头看去,看见在南方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一支风吼军的兵马!就在风吼军来的方向! 他们大部分隶属于风吼军的轻骑旅,正策马扬鞭,手持锐利的长枪和宽背的马刀,向着战场狂奔而来! 那些神武军士兵顿时感到非常绝望,原来混战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手段倍出,原来风吼军竟然还隐藏着一支人数如此多的兵马未动!人数至少有两万! 那他们打了半天仗,都在干什么?! 十万神武军团兵力,伏击五万风吼军,还有一万五千名“新武魂团”的强大助力,现在胜利的希望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然而,更让他们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风吼军冲过来的速度非常之快,他们养精蓄锐,就是在等待书礼的进攻命令,领头的那两名万僧众就是书礼一直单独进行安排的风吼军首领,书礼在一风决定要接着神武军团回撤战线的这个机会,冲入神武军团和魏戬的包围之中,和西北佛道的万千佛僧汇合,书礼确实不支持,因为根据他的直觉,几乎肯定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没有办法,一风非常坚持,并且理由充足,的确,如果任由他们将西北佛道包围,然后层层压缩,逼近,那么风吼军此次的救援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生生耗死在雷州。 但这并不意味着书礼没有办法,他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为风吼军殿后,那么必然会想出办法,他一直让两名万僧众率领一部分轻骑兵远远跟在后面,并且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就是万一风吼军陷入了圈套中,他们作为一支奇兵能够为风吼军解围。如果没有陷阱,那么对风吼军来说,毫无损失。 这就是书礼心思缜密、运兵如神的战争天赋,如果前面所有人对他迅速调度兵马击杀伏兵的时候,还在质疑他的时候,那么现在,他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风吼军战神这一称号,他当之无愧! 现在,书礼的目的达到了,这支兵马摩拳擦掌已久,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是一支士气高昂、战意熊熊的精锐兵马! 感到震惊和绝望的,还有在天空之上和风吼军的战斗佛僧们拼命的将领,他们以为自己是伏击的一方,现在变成了自己腹背受敌,胜利的希望离他们原来越远了。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他们在这支兵马快要冲杀进战场的时候,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东西。 除了领头的一头身躯庞大的黑色如同蛟龙一般的怪异神兽——那是消失已久的星宿神兽阿水! 他们还看到了这支兵马的身后紧跟着上千个佛僧,他们背着淡黄色布袋,而他们周围,一片土黄色的灰尘飞扬。 要真的是灰尘该有多好啊!但他们明白,这他娘的不是灰尘,这他娘的是毒虫! 没错,那一大片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就是沙漠毒蛇和毒蝎! 奇兵,那就要神奇,要超出敌人想象的神奇! 自从一风和书礼提到过哈勒老和尚说的毒虫的危险后,书礼就已经安排西南州带过来的擅长灵法的僧兵们,去搜集此处的毒虫。 西北最常见的毒虫就是沙漠毒蛇,一种尾巴可发出水流响声的毒蛇,毒性很强,咬一口如果不及时救治,人基本上就废了,还有毒蝎子,毒性也很大。 这些僧兵意外地发现这里的毒虫并不少,为此他们还在西北佛僧的引导下,钻入到阿克隆沙漠中去寻找,可惜因为实在太过危险,只搜集到了一部分,要不是出现了一个神秘女尼姑将他们劝返,他们恐怕已经殒命在阿克隆沙漠中。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要风吼军的一部分粮食掺入秘制的药物,作为驱赶毒虫们的饵食,在偏僻的地方进行饲养。 这一切的辛苦没有白费,现在,毒虫们同样作为这支奇兵的一员,和风吼军轻骑兵并肩作战,冲入了战场。 可以从空中看到,他们从战场南边冲杀进来后,整片战场如同被投入了一个巨石,震荡起一片涟漪,神武军团从战场南边,恐惧和死亡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战场北面泛滥而去。 这支轻骑兵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神武军团的胸膛之中! 一瞬间,神武军团便开始“流血”,不知道有多少神武军团被骑兵的长枪戳死,被马刀斩杀,也不知道多少神武士兵死于毒蛇和毒蝎的毒液之中,从这一刻起,他们就像面临被死神冷漠无情地被收割性命。 但是,这支奇兵给风吼军注入的,却是一股神奇的、庞大的、激荡人心的战斗勇气! 第四百七十五章 胜负关键 面目狰狞的一风将战局看在眼里,他对书礼的敬佩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不过,他自己的状况却并不好,身体中的灵力和魔力越来越强大,可也越来越狂躁暴戾,他神庭净土中菩提树下的金色神魂的脸庞,也变成了黑色,与他的肉身的脸庞同样的狰狞。 这是危险的预兆,如果他无法控制好这种侵蚀他身体和神魂的修罗魔力,很可能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董寒和刘靖在见到书礼的压箱底战术之后,心中也是震惊万分,这一场战役,双方手段层出不穷,可到现在,足足有十二万兵马的神武军团,加上相当于六七万战力的一万道兵和五千圣书院弟子这股“新武魂团”的强大帮助,现在居然没有在区区七八万兵力的风吼军面前讨到好处?这说出去谁信? 更让两人感到十分屈辱的是,他们竟然是埋伏布置陷阱的一方! 董寒率兵出战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向杨炯保证,这一次出战,必定将所谓的风吼军,这群乌合之众,全部屠杀得一干二净!让他们的尸骨全部烂在西北的风沙里! 只剩下四五万兵马的杨炯用欣慰的目光看着董寒,他也相信,身经百战的董寒,率领着兵力如此充足的军队,这样的队伍,足可以在大武国傲视群雄,甚至碰到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都可以正面一战! 然而,就是这样的军队,被风吼军书礼的调度,本倩的魔门,风吼军的弓弩手,还有最后的奇兵,打得狼狈不堪,这绝对会成为他们军事生涯最大的耻辱。 他们回去要如何面对杨炯的殷殷期盼? 即便杨炯不会怪罪他们,但是灭法战争的总指挥崔铭命令神武军团以杨炯为首,这场仗输了,杨炯会负一定的指挥责任,但是董寒他们带兵的将领们将会负主要责任,后果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圣书院的剑阵了。 一风也是如此想。 他已经注意到,本倩虽然将魔门向前推动,驱使所有的魔兽向剑阵发起攻击,但是那些圣书院的弟子手中的剑,似乎对这些魔兽的伤害非常大。 对付修罗道,佛门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佛法神通的庄严深邃,是修罗恶魔等邪魔外道生来的克星,但是,儒教的浩然正气所施展的神通,虽然不如佛法神通那样针锋相对,天地浩然,正气凛然,同样对修罗邪魔有天然的压制。 在剑阵满天飞雪般的剑光笼罩之下,那些魔兽在被剑气伤到之后,并非如之前那般不痛不痒,气定神闲,它们嗷嗷地哀嚎着,身形也在不断地缩小。 数千柄利剑,像一大群迅猛的银色飞鸟,对准那些魔兽来回穿梭几遍,它们就已经遍体鳞伤,魔气衰弱,战力大减。 于是,圣书院的弟子留下两个小剑阵继续和本倩及她驱使的魔兽缠斗,剩余的八个小剑阵急速向着南边推进,他们的目标,就是风吼军刚刚那支奇兵! 一风脑筋转的飞快,在这样的战况下,其他的兵马都陷入了痛苦的鏖战,决定这场战役胜负的,或许就是这股尚未受到损伤的剑阵力量。 三四千柄利剑,在阵法道兵的辅助下,无论多么强大的军队也坚持不了多久。 必须要去毁灭这股力量! 一风身影一动,顿时顾不得董寒和刘靖,朝着那个庞大的剑阵冲杀而去。 董寒和刘靖迅速跟上,他们当然知道一风心中的想法,这时挡住一风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头颅有多重要,而是他将成为破坏神武军团最后一个杀招的阻碍,一旦他得手,将剑阵毁掉,那么这场战役也就结束了。 董寒和刘靖顿时加快了速度,他们必须赶上一风,至少要将他缠住。 一风穿过天空中的各种战斗团,此时天上除了残存的道兵和圣书院剑阵,便是数百名佛僧和神武将校还有太清门统率道兵而来的一些天师,各自战斗正酣,斗得不亦乐乎,已经形成了一片空中战场。 他们突然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而来,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黑色的身影就如同黑驹过隙,眨眼间就消失了,就更别提试图攻击了。 反而是穿梭而过的遇到的那些佛僧惊讶地发现,在仅仅一个照面之后,他们敌人突然被一个个金色光团击中,如遭重击,哇哇吐血,受了重伤。 一风在穿过这片同样混乱的空中战场时,顺手解决了那些实力较弱的神武将校,这一幕让身后紧追不舍的董寒和刘靖气急败坏,他们眼看着一风穿过空中战场,二三十名神武将校就像石头一样栽落下去,这让他们又气又急。 但是他们飞行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魔化到这个程度的一风,他们在后面大喊道:“他是佛子,将他击杀!” 听到主将的命令,于是空中战场大批的神武将校立即舍弃了自己的对手,朝着一风飞行的方向冲去。 一风感到前面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实力强大者也不在少数,阻力越来越大,他距离圣书院那个剑阵只有数百丈了,此时那个剑阵已经开启了攻击模式,他们的雪白的利剑朝着战场中的那股风吼骑兵杀去,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让空中战场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如此数量庞大的剑阵,即便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们,也不见得能够悉数防御下来。 一风的路却被空中战场的那些神武将校们堵的死死的,即便有大量战斗佛僧紧跟而上,替他解围,但是他们压根不恋战,只是怼着一风狂奔而来。 他们为什么这般不要命? 因为除了董寒作为主将的命令,那就是他话中还有一句,“他是佛子!” 不久前,猗啸率领的右龙武军团就是因为一风的特殊身份的悬赏,原本战术明确的龙武军团一开始就陷入了乱战,让虎啸骑兵损伤惨重,原因就是龙武军的那些将校们十分清楚一风项上人头的巨大价值,早对他垂涎欲滴! 军职直升五级,升无可升者,奏请武帝封侯爵,钦赐世袭,福荫子孙! 不同的是,武帝当时还只是默认了崔铭的这项军令,在西南古道之战后,武帝除了催崔铭提高战争的攻击层次和下达密令,召集老怪物组成老武魂团开启“斩佛屠风”行动,在明面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将这道军令升级为圣旨! 从默认到正式颁布,魏宇就是要明摆摆地告诉所有大武军团将士,只要斩杀一风,那就是大武国最大的功臣! 并且还加注了这样一项内容:“除大武将士,凡大武所有子民,有诛此贼者,皆可封侯!” 如此一来,魏宇顺利让一风成了整个大武帝国的公敌,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荣华富贵!王侯将相!在此一头! 谁能忍住,孰不疯狂? 空中战场中的所有战斗佛僧惊讶地发现,自从他们的对手听到董寒的命令呐喊之后,便如同疯了一般,朝着那道黑影不要命地冲去。 战斗佛僧们想要阻挡,换回来的确实这些神武将校拼了性命地回击,气势汹汹,这意思是只要他们敢阻挡,那就和他们玉石俱焚。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佛僧们也没有办法,他们并非贪生怕死,而是这样的情况,拼掉命也无济于事,根本无法阻挡这些转脸就变得如此疯狂的人。 一风的眼中却只有那个剑阵,他看着那个剑阵的无数飞剑正在大肆屠杀着风吼军,每一次蓄力往地面的刺杀都是成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消失,这让他愤怒不已。 但随着他越靠近剑阵,前来抢他人头的神武将校也越来越多,即便他挥舞着双拳,金色拳芒挟带着强大的爆炸神威,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前面阻挡的人群中炸开。 可是,一风就像是钻入了一座巨大的山峦的山腹当中,前方的石头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难以击穿。 书礼在施展了通天神威和惊人的战术之后,也同样地被神武将校们层层包围,根本无法脱身来帮他。 这该如何是好? 第四百七十六章 火莲囚笼 一风迅速扫视了周围一眼,他脸上恶魔的表情吓坏了一部分阻挡他的将领,趁此机会,一风终于发力,爆喝一声:“佛劫难渡!” 只见一风双拳金光闪烁,猛地朝着空中狠狠一砸,方圆数十丈准备阻截围攻他的所有人都感到天地莫名地震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一风的双拳一砸,直接将这方天地都撼动了! 这是怎样恐怖的神威! 然后还没有停止,在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神武将校突然发现他们的头顶在急剧发生变化,等他们心存戒备仔细去看时,却发现他们的头顶和脚下都骤然凝聚出了一黑一红两朵火莲!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甚至身后追杀一风的董寒和刘靖也因此硬生生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稀罕的神通。 黑色的火莲覆盖在头顶,红色的火莲顶在脚底,只有一丈大小,却释放出恐怖的威能。 顿时所有人都惊慌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神通,有反应快的人迅速飞身向火莲的覆盖范围之外,却无一例外地受到了意外的阻挡。 只见他们刚刚飞到火莲的边缘,却见火莲最外层的花瓣中“噌”地冒出一股火柱,将他们的身形阻截下来。 然后他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从第一根火柱开始,不断有火柱从头顶和脚下的火莲射出来,一红一黑,不断交错,瞬间形成了一个火柱组成的火莲囚笼! 顿时天空中出现了一幕震惊所有人都奇观,他们只看到在一风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神武将校都被一座座奇异的火莲囚笼困住,黑红色的火柱密密麻麻地竖在在囚笼边缘,天空之上,是近百座这样炫丽却散发出阵阵危险气息的囚笼,在即将西沉的夕阳的斜照下,点缀着天空。 若不是下面战场的生死混战,这一幕就如同凡间的老百姓那样释放求愿的火红飞天灯笼一样美丽、绚烂。 甚至很多战场上的僧兵和士兵都短暂地停下拼杀,抬头痴痴地看着天上这壮丽神奇的景象。 然而身处其中的神武将校可就没有这番悠闲的心情,他们感受到火莲囚笼边缘黑红火柱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心中既憋屈又惊慌,那种黑红火柱在上下火莲的威力加持下,炽热的威能炙烤着他们的肉体甚至神魂,他们的身体感受到一股阴寒的气息,如同刀子一般在身体内外切割,而神魂却感受到一股焦渴,莫名的焦渴然他们十分煎熬痛苦。 有挨得近的人两个火莲囚笼撞在了一起,但是火莲交融,形成了一个连接在一起的如同并蒂莲的新的火莲囚笼,他们依然被关闭在里面。 这种无形的威能他们挡都不知道怎么挡,只能尽量站在火莲囚笼的中心,稍微减轻一点火柱的伤害。 当然,近百名神武将校中,并非所有人都这么软弱,实力强大者根本不惧这个囚笼的黑红业火的炙烤,纷纷撞开火柱,冲了出去。 刹那间,以董寒和刘靖等人为首,便有三四十名神武将校冲了出来,不过他们身上在撞到火柱的时候,已经沾染上了黑红的业火,两种强大且诡异的业火在他们身体表面熊熊燃烧,那种焚烧切割他们肉体和神魂的痛苦更加剧烈了。 他们之中,实力较弱者,肉体就像泥巴塑成的莲花一样,一块块掉落下去,没有鲜血,只有惨呼,瞬间身体的白骨就暴露了出来,瞬间便有十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身体破烂的骷髅支撑不住,向地面栽去,生死难料。 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呼还在继续,这让那些没有勇气冲出火莲囚笼者感到庆幸不已,他们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抵挡业火的焚烧了。 董寒看着冲出囚笼的却被焚烧得肉体尽丧的神武将校,眼都红了,这些都是神武军团的中坚力量,是他和杨炯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的优秀的将校,就在一风的这一招神通中,就死伤了十几个,怎么能叫他不心痛。 就当他将带领着剩余的二十多位,实力强大勉强能够抵御身体黑红火焰焚烧的将领,继续围杀一风时,他们这些人却蓦然发现,在不经意间他们的头顶和脚下居然有重新凝聚出了一黑一红两朵火莲!并在“噌噌噌”的声音中,黑红火柱重新生长交错,将他们再次围困在火莲囚笼之中! 还有完没完了! 董寒一声怒吼,再次冲了出去,然而除了沾染上更多的黑红业火焚烧身体之外,新的火莲囚笼以更快的速度生长出来,重新将他禁锢在囚笼里。 更可怕的是,两次闯出囚笼黑红业火更加旺盛之外,威能似乎也提高了不少,即便身为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他应对身体上的这种古怪火焰的焚烧已经十分吃力了,其他重新被囚禁的将校更是有苦难言。 董寒突然意识到,这是领域!这绝对是领域! 他看着前面那个年纪轻轻却手段强劲犀利的黑袍佛僧,心中感到一阵后怕,他没想到这个佛僧居然能施展出领域,要知道,上次他看到佛僧施展领域,还是在君州城太后薨毙后,北宗寺的十个圣老联手施展的那个领域。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一风也能施展领域,并且如此古怪,虽然尚未达到控制他们的程度,但是已经可以做到紧紧地囚禁他们,要是他继续这样成长下去,将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 而在这片刻间,第一次施展这招梵魔生灭拳的一风也很紧张,他不知道这招融合了佛域的拳招会是什么效果,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还算不赖。 但是,这还不是梵魔生灭拳第九式的结束! 他并没有继续朝着圣书院剑阵冲去,那张可怕的恶魔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狰狞,他环视一周,然后双拳紧握,再次狠狠地朝着空中猛地砸下去! 金光从他的双拳间炸开,如同一道涟漪般迅速扩散出去,所有的火莲囚笼在接触到金色波光的一瞬间,全部突然剧烈抖动,所有被火莲囚禁的神武将校不由地痛呼一声。 董寒也不禁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来,他感觉到随着火莲囚笼的剧烈抖动,一股奇异且强劲的力量轰击在了他的神魂之上,让他的神魂受到了重创!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境界怎么掉落了?” “掉落了一个境界!” “怎么办?这是什么鬼神通啊!” 一阵震惊莫名又纷乱的讶异慌乱的叫喊声传来,董寒左顾右盼,他这才知道这一次攻击是针对神魂的攻击,竟然能够将他们所有人击落一个境界! 拳招神威恐怖如斯! 一风狰狞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别人看起来更加可怖,他冷笑道:“想要杀我,可没这么容易,你们要是没有再渡一次境界之劫的道心,就休想冲出这个囚笼!” “什么?还要渡劫一次?” “他娘的,老子耗掉半条命才突破到立德境界,今天他娘的居然还要渡劫!” “操!谁说不是!再渡一次劫老子的命都要栽在这里!” “他奶奶个熊,真晦气!” “这佛子到底是什么魔鬼,竟然使出这种阴招!” 听到一风的话,几十声喝骂声从各个火莲囚笼里传出来,一片激愤,嘈杂成一片。 一风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他的目标依然还是毁掉圣书院剑阵,毁掉神武军团企图翻盘的胜负手! 在他的身后,所有被困在火莲囚笼的上空和下方,有一个笼罩他们的近百丈的巨大火莲,同样上黑下红,两种业火的火焰熊熊燃烧。 随着一风的离开,一根根硕大的黑红火柱在火莲边缘生长出来,形成一个最大的火莲囚笼,将那些将校全部囚禁在里面······ 第四百七十七章 摧毁剑阵 董寒从一风的话里敏锐的感觉到,这不是真的将他们击落了一个境界,而是在他施展的领域中的一个类似幻术攻击的神通! 但是,这比幻境真实得多。 他们大部分人的实力的确在一风之后衰弱了不少,但这并不是真的被他击落了一个境界,但这样的身体状态会让被困者对一风的话信以为真,并开始慌乱不安。 要知道,所有修炼者凭借自己的实力或机缘,才好不容易突破的境界,被一风打掉一个境界,岂不是将修炼生涯都断送在这里?自身剩下的寿元也好,修炼的机缘也罢,都很可能不会给他们第二次突破境界的可能了,这一辈子基本上就算毁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啊! 借助天地大道突破到一个新的境界,这相当于获得了天地大道的支持,难道他这个领域神通中能够逆天而行吗? 所有修炼到第三境界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境界可以开始运用空间之力了,领域神通是空间之力运用的最高层次。 但他们也都明白,所有的领域神通都是涵盖在天地大道之中的,领域中即便能够随心所欲地制定属于自己的法则,控制领域之中人的身心和神魂,但是绝对不能和天地大道冲突!所有的法则只能隶属于天地大道! 说白了,领域就是在天地大道的束缚下,螺狮壳里做道场,它就是天上的神界仙界和佛界的一个缩影,即便连这三界都不能逃脱天地大道的束缚,他一个小小的佛僧能做到吗? 这绝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不过是暂时不可能,静心寂灭功的前三篇就是彻底领悟天地大道,一风还没有本事超脱天地大道,但是静心寂灭功继续修炼下去的话,就不好说了。 以董寒的实力之强,并没有完全受到一风的领域幻术神通的攻击,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人还有十几个,所以他们都没明白其他人说的掉落境界是怎么回事。 但他们都面临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火莲囚笼的火焰威力实在诡异且强劲,他们在经历了刚才的焚烧,重新被囚禁之后,他们的实力已经在抵御火焰焚烧时消耗了许多,就更别提董寒这种连续两次闯出火莲囚笼的人了,所有闯出者多多少少被焚烧得受了点伤。 时间,最需要的是时间。 现在他们急需时间来恢复消耗掉的法力,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突破不了火莲囚笼,即使是冲了出去,也要再次染上火焰,在那样的状态下,别说去追杀一风,能保住命就算好了。 董寒深知这一点,他看向漂浮在天空上的各个神武将校,大喝道:“你们并没有掉落境界,是一风通过领域施展的幻术神通攻击,不过你们也要再次有历劫的决心和准备,才能破开这个幻境!否则就只能等他的领域神通消失,不过到时候,我们的军团都全军覆没了!咱们全部难逃朝廷赐死!” 董寒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吵闹起来,嚷成一片,很多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莫大的机缘之下突破境界,现在这个身心受损的情况,要如何进入历劫的状态? 这时候,和董寒距离不远的刘靖看起来在思索什么,他突然醒悟过来,对董寒说道:“将军,既然这并不是真的掉落境界,那么我们也不必真的费心突破境界,我刚才看到有人的火莲囚笼能够融合,形成新的囚笼,那么三个人呢?四个呢?我们所有人呢?” 董寒的眼睛一亮,说道:“对!只要我们集合在一起,那么或各展神通,或集中攻击,一定能够毁掉这个破笼子!他不过也是一个第三境界的和尚,能有多大的本事,把我们所有人的都困在这里,不过是分而攻之的投机取巧罢了!” 于是,在董寒的命令下,所有人开始冷静下来,并开始以董寒为中心,迅速靠近集合,准备攻破一风设下的这个囚笼。 这些确实是一风所没有想到的,这个初级的领域只能坚持不到一刻的时间。 但是赢取到时间就是他的目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需要趁着这个时间,毁掉圣书院的剑阵,那么这场战役的胜负就很明显了。 他转头看到董寒的动作,心中也十分吃惊,他并没有算到这招梵魔生灭拳第九式的漏洞,但是他也看到了,空中战场的许多佛僧在书礼的带领下,将一风的领域层层包围。 只要他们耗费巨量法力攻破的领域的一瞬间,书礼等人就会以山呼海啸般的凌厉攻势,将他们一举击溃。 论战斗时机的把握,没有谁比书礼更厉害了。 这时,一风看到圣书院剑阵的这只战场胜负手已经发挥作用了,他们已经赶到了战场的南边,对着风吼军的那支最后的奇兵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攻击,骑兵、毒蛇、毒蝎子,在他们狂风暴雨的攻击下,已经死伤小半,进攻的节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但是,他同时也看到了书礼旁边那个星宿神兽阿水开始发威了,他现出本体,一头如同黑蟒却比蟒蛇更加威武的面孔,如同麒麟兽,还长出了黑色的一根龙角,随着身体飞腾的四只黑色利爪,加上脊背上扇动的巨大肉翅,更加像一条长着翅膀的黑色蛟龙。 阿水也看到了圣书院那数千弟子造成的巨大伤害,他冲进剑阵之中,张口一吐,无数支水箭激射出来,如同暴雨一般射向剑阵。 这种水箭最突出的特点是十分透明,如同他的星宿属性一般,十分隐秘,让剑阵中的圣书院弟子防不胜防,阿水张口一吐,透明锋利的水箭便射死一大片。 不过他马上也被剑阵针对,两个数百人的剑阵舍弃了地面的攻击,七八百柄银光利箭朝着阿水攒刺而去。 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阿水黑亮的鳞甲上火花四溅,并未上重伤,但是攻击的势头缓了下来。 并且那两个剑阵在太清门的阵法道兵的帮助下,形成了一个新的剑阵,并非是平铺在天空之上,而是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是圣书院弟子,身形错落,将阿水庞大的身躯包围在里面。 这下阿水遭到的攻击就不是一个地方了,而是四面八方都有利箭穿梭,他如黒蛟龙般的身躯的鳞甲的确可以阻挡大部分伤害。 但是他本体的眼睛和经常张合的嘴巴,都是圣书院弟子攻击的重要目标,并且他身体的这一部分又显得很大,仅仅他的银色瞳孔就有一人之高! 这两座剑阵在阵法道兵的配合下,运用得非常灵活,将阿水死死缠绕在其中。 此时,一风突然向旁边看去,只见一直在战场来回穿梭,并且自从书礼发布了大部分的命令之后,就离开了书礼的玄鸾向他飞来。 其实刚才她从本倩召唤出了魔兽之后,就一直跟在本倩旁边。玄鸾似乎是对魔兽和魔门溢散出来的修罗魔气十分感兴趣,并且那道别人轻易不敢靠近的魔门,她直接以本体,用金爪勾住魔门,在上面看着魔兽大战圣书院弟子,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也让本倩感到讶异,别人不知道这种修罗魔气的厉害,她可是清楚得很,平常人也好,兽也罢,只要碰到魔门上的魔气,必定会像刚才偷袭她的那人一样,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刚才还在和本倩的魔兽们一起,在两座圣书院剑阵中战斗的玄鸾向一风飞过来。 一风朝她示意,心想如此也好,有玄鸾的帮助,就能赶在身后被围困的神武将校们脱困追杀自己之前,能在剩余的六个圣书院剑阵中多来回穿梭几次,彻底毁掉圣书院的这一股所谓“新武魂团”的强大势力!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佛断因缘 天色已晚,从刚才的伏击开始,风吼军和神武军已经混战多时了,战役已经来到了尾声。 风吼军已经支撑太久了,场面对其十分不利,现在下面的混乱战场中,不知道折损了多少风吼军僧兵,但伤亡的数量,肯定是一风所无法接受的。 但是,只要这几座圣书院弟子和太清门阵法道兵组成的剑阵还在,那么风吼军便会在他们的山呼海啸般的数千柄利剑的攻击下,死伤殆尽! 每一座剑阵有四五百人之多,加上太清门阵法道兵帮助他们调整剑阵的分布、建立法力贯通的联系、提升攻击效率和剑气的威力,每一座剑阵都相当于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火炮营,造成的伤害实在太过恐怖。 果然圣书院和太清门联手,就没佛道什么事了。 不过,他们并未真正的联手,他们都只是一些精锐的弟子而已,只要将他们摧毁击杀,风吼军就能赢得胜利! 胜败在此一举! 玄鸾飞到一风的身边,载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圣书院剑阵冲杀而去。 现在两座剑阵正在和本倩的控制的十几头魔兽在纠缠,另外两座剑阵正在阿水在战斗,眼下正在大肆发动攻击的,只有六座剑阵,近三千人! 他们不是普通的军团战士,他们是圣书院培养出来的精锐,他们是所谓的大武国“新武魂团”,代表着儒教和道门未来的希望。 但是,一风就是武魂团的克星!管你是什么新武魂旧武魂,只要阻挡风吼军前进的道路,那么就要做好死在他面前的觉悟! 一风在冲入六座剑阵之前,凝聚全身的灵力,身体之中,丹田之内的佛海金色灵液惊涛四起,顺着经脉充斥到一风的全身,他魔气森森的狰狞脸庞上黑气翻涌,黑莲虚影瞳疯狂旋转,点燃了黑炎,身上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双拳金光灿灿,张开锐利牙齿的嘴,怒吼一声:“佛断因缘!” 战场上,已经精疲力竭的数万双眼睛的目光转向一风,他们已经在混战中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只剩下苟延残喘,他们挥动刀剑的手臂软弱无力,脸上沾满了鲜血,战马累瘫轰然倒在了身旁,四周是看不到尽头的尸山血海,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点结束吧! 这如同修罗炼狱般的战役,快点结束吧!杀不动啦!生也好,死也罢,快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天空之上,轰然一声炸响,却是那座巨大的火莲牢笼爆裂开来,黑红的火焰飞溅,绽放出一朵最大的绚丽壮阔的烟火,然后便是空中的几百声呐喊,书礼带着众位战斗佛僧,和冲出樊笼的神武将校们,再次战斗在了一块,各色绚烂的神通炸开,爆炸声轰动着天际。 然而这巨大的动静都比不过一风的梵魔生灭拳所引发的宏大异象。 只见一风站在玄鸾的背上,双拳金光璀璨,猛地向天空轰出两拳,“轰隆”地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抖动,然后便看到天空之上突然绽放出一朵黑金色的火莲,宽达近百丈,但是和第九式不同,这一朵黑金火莲的花瓣如刀,刀刃发出了明亮的光芒,闪烁着锋利无比的刀光。 更加迥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一风再次向黑金火莲轰出一拳,只听得此莲上的成千上万把花瓣刀颤动起来,发出密集而巨大的“咔咔”声响。 下一个瞬间,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组成黑金火莲的刀片全部脱离激射而出,手持刀柄的全部是黑金色的佛僧,面目和一风一模一样! 成千上万个一风从黑金火莲中诞生出来,他们每一个人的口中怒吼着不知含义的梵音,手中挥舞着黑色和金色的花瓣刀冲向六座共三千人的剑阵! 这宏大壮丽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更是吓到了那些首当其冲的圣书院弟子,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甚至听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攻击神通,但是他们能够感受到那一柄柄花瓣刀中释放出来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强大威能! 他们别无选择,纷纷操控着自己的飞剑,向那成千成万个黑金一风刺去。 在地面混战的所有将士呆呆地看着天空,天空之上,是黑金火莲中诞生的千万佛僧,手持光芒闪烁的花瓣刀冲了下去,天空之下,是一片漫天的银白色雪花般的利箭冲天而起,这壮阔绚烂的一幕让所有人的眼瞳中都映出灿烂的光彩。 然而,当两者相撞的瞬间,圣书院的那三千名精锐弟子不敢置信地看到,他们刚才还无往不利的利箭,竟然直接穿透了成千上万个佛僧,但是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萦绕在这三千名精锐儒教弟子心中的惊疑,很快就有了答案。 只看到千万个黑金佛僧直接穿过了银光剑阵,朝着三千名圣书院弟子以及剑阵中的太清门阵法道兵砍了下去。 速度之快,令他们所有人避无可避。 黑色和金色的花瓣刀斩在他们的身体之上,也没有任何伤害,没有胳膊被斩断,没有脑袋被劈开,没有鲜血飙飞。 黑刀斩神魂!金刀斩道心! 只有低级的神通才攻击人的身体,真正强大的高境界的神通只会攻击神魂和其中的道心! 因为一个人的真正核心所在不是身体,而是神魂和道心! 攻击人身体的神通看得见摸得着,只要有足够强的实力,就能够防御下来。 但是攻击人神魂和道心的神通却是通透的,是实力再强之人也很有可能避开不了的!即便如董寒刘靖等强大将领,也会受到一风的神魂攻击。 实力越强,境界越高之人,就越害怕神魂攻击,他们的身体和反应已经修炼到了极致,任何的身体攻击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隔靴搔痒,即便不幸受了伤,也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恢复过来。 但是神魂攻击,这种强大而通透的、几乎避无可避的攻击,才是他们的命门! 到了他们的这个境界,一旦神魂和道心受到攻击,才是最致命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风的第九式梵魔生灭拳把神武将领们囚禁了之后,连他们也开始惊慌惶恐起来的原因所在。 而现在,那些可怜的,相对董寒这等强者来说,弱小的圣书院弟子,遭到了专门攻击神魂和道心的黑金二色花瓣刀,那就是待宰的小羔羊! 尚且连董寒等人对一风的神魂攻击都无法有效避开,他们又拿什么来阻挡?! 凌厉锋利的、释放着剧烈的危险气息的黑金花瓣刀劈砍击中他们的瞬间,千千万万个一风消失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战场之中,只剩下圣书院弟子突然之间掀起的一片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之声,痛呼和惨叫连成一片,在天空之上震颤八方,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呐喊不断在天际回荡,令所有围观者头皮发麻。 原本结成紧密而有序的剑阵的,身穿白衣白甲的圣书院弟子,如同雪片般从天空中坠落下来,还有许许多多的道兵的尸体也如死掉的苍蝇一样掉落下来,剩余勉强能支撑住的人抱着脑袋,跪在空中,痛苦爬上了他们扭曲的脸庞,他们正感受着此生以来最大的痛楚······ 眨眼间,三千圣书院弟子和七八百道兵就只剩下了一半,并且大部分还在剧烈的痛苦之中,丧失了战斗力。 结束了,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用力过猛的一风,在倾力施展了这招神通之后,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神庭异状 一株翠绿的大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干粗壮,挺拔秀美,树叶间已经开满了花苞,小小的米黄色的花苞,精致可爱,最神奇的是,不论是枝叶、树干还是花苞,都在散发出温润祥和的光晕,金色的光晕。 一风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在他睁眼的一瞬间,枝叶、树干和花苞上面金色的光晕如同嗅到了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全部往一风的身上扑来。 一风只觉得清风拂面,淡香扑鼻,感到全身一股轻松,难以言喻的轻松。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自从成立风吼军以来,他就紧绷着,心情紧绷着,身体紧绷着,经历了几场大战,失去了最心爱的小师姐,他累了,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阴寒的风吹来,他马上转过身去,当他看到后面的东西时,眼皮一跳,心脏骤缩:他看到了一扇门! 这不是他的神庭净土之内吗?他不是在自己的菩提树下吗?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神魂灵肉合一,神识在神魂上复活,这种感觉十分神奇,这也意味着他施展了两种需要消耗巨量神魂之力的梵魔生灭拳之后,修炼境界又提升到了新的层次。 大乘境界的第二种境界之力,佛神境界,就是达到神魂不灭的地步,万一肉身毁灭了,神魂也会不生不灭,但首先是要自己本体的神识和神魂结合,一风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 可是这是哪里来的门?黑漆漆的门框,散发出令人恶心的味道。 但最让一风心惊的不是这座突然出现的门,而是门框中突然出现的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黑色的魔眼! 魔眼没有眼瞳,只有一圈圈的黑色波纹,就像被人搅动的黑色泥潭,浓稠而让人感到打心底厌烦。 一风对这只魔眼再熟悉不过了! 它就是从青萍镇清宁和清法斗法开始,在秘境中,在从君州讨回南宗寺的破庙里,一直紧紧缠绕着他的魔眼! 这只硕大的魔眼将整个门框占据了,如同是这座黑门中长出来的。 一风脸色冷峻,向着它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能闯入我的神庭净土之中!” 魔眼中黑色的泥浆般的波纹开始缓缓旋转,同时传出一个幽暗深沉的声音:“大梵天王,过河拆桥啊!借了本尊的力量,翻脸就不认人了!” 这是一风第一次和魔眼的主人对话,看来一风已经成长到魔眼的主人足够重视了。 “借你的力量?”一风心中一紧:“你是修罗天王?” “别管本尊是谁,有借有还,现在是到了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魔眼的话一说完,突然从黑门中吹来一阵冰冷的寒风,两条黑色粗大的鞭子从黑门中伸出来,眨眼间便将一风的神魂卷住,紧紧缠绕着,将他猛地朝着魔门拖去!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一风大吃一惊,但是他迅速反应过来,双拳挥动,金色的拳芒朝着那只巨大的魔眼狠狠轰去! 但是金色拳芒穿过黑色魔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击中魔眼炸开,而是消失不见了! “空间错乱?”一风惊呼道。 他在静心寂灭功第三篇上看到这种特殊情况的记载,当时他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悟到了最基础的领域的运用,因此参悟出梵魔生灭拳第九式,但是,他现在好像明白了。 “哈哈,不愧是大梵天王,转世之后道行也这么深,没错,这就是空间错乱,是空间之力的第五层运用!” 魔眼大笑几声,阴沉地说道。 空间之力还有第五层运用?是不是还有第六层,甚至更高? 一风还来不及悟道,他的神魂被两条魔鞭狠狠拖拽向那道魔门,离魔门越来越近了! “你拖我进入魔天也没用,我的神魂蕴含庞大佛气,佛光璀璨,势必会被魔天的天地大道排斥的!” 一风突然想起来本倩跟他详细解释过的魔天的相关情况,凡世间若论对魔天的认识程度,除了她的父亲,所罗门圣主,那就只有她了。 正如仙佛神三界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魔天同样隶属于天地大道,甚至魔天所有修罗天王和普通的魔奴们修炼的修罗道都是佛国六道众生之一,在佛道中,和人道、天道并称为“三善道”,修罗道,就是恶到极致的善! 这一震惊一风的说法从本倩的嘴里说出来,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阅读的大量佛经告诉他,本倩的说法是对的。 八重魔天也是原始修罗天王们开辟出来的领域,由于他们太过强大,直接开辟出了能和仙佛神三界并肩的魔界,魔天就成了所有修炼修罗道,并成道者栖身的圣地。 亿万年来,他们不仅自己在那里霸占一方,无法无天,也是作恶多端,经常蛊惑、诱惑、煽动凡间的人修炼修罗道,并趁机种下各种修罗道印记,实力强大者就收入魔天成为他们永世的奴隶,实力弱小着便抛弃,任其成为凡间的一个个无处安身的恶魔。 既然魔天也是天地大道,那么他所修炼的佛道必然会和魔天的修罗道矛盾,事实上,二者可以说是天然的死对头,所以一风才会这么说。 魔眼微微眯起来,像是在冷笑,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大梵天王,如果是之前,那本尊确实没有什么,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先仔细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吧!” 在一风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面黑色的魔镜,他定睛看去,却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黑气翻涌的脸庞,黑色火炎燃烧的眼瞳,森白尖锐的牙齿,甚至整个上半身都是一股股黑色的魔气翻涌,魔气如同无数细小的长条虫子一样,从他的身体中钻出来,扭动着,无声地嘶鸣着,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谁?!”一风惊呼道。 “是谁?”魔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阴厉的笑声震荡着整个神庭净土。 随即两条黑色魔鞭一紧,一风毫无防备,一头就把魔镜撞成碎片,身体再次不由自主被拖拽着向前拉去。 一风不由得低头看去,看到自己身体中钻出来的魔气长虫,心中一阵剧烈的恶心,慌忙挥舞着双手将所有钻出来的魔气斩断,但是它们马上就重新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依然不停扭动着摇曳着,根本不理会他手忙脚乱地将它们斩杀。 “放弃吧!它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它们就是你,你就是它们!凭借着它们对佛道灵力的掩盖,魔天的天地大道难不倒本尊!借了本尊的魔力,现在就用你的命来还吧!大梵天王,哈哈哈,这一次本尊可以傲视八重魔天了!哈哈哈!” 魔眼低沉阴狠的笑声震荡着一风的心神,他现在惊慌失措,眼看着自己就要堕入无边无际,没有时间尽头的魔天之中了! 拯救佛道,弘扬新佛法,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都要在此终结了!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一风已经停止了挣扎,眼神黯淡地看向魔门,魔门尽在咫尺,只差一步,小小的一步,他就会成为永不超脱的修罗,成为被后世遗忘的,一个功败垂成的罪人! 一个遗臭万年的恶僧! 第四百八十章 玄鸾啼血 就在一风的惊恐难以抑制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来自大地的一个声音。 不是往常那样大地发出的低沉浑厚的轰隆声,而像是一个突破大地的束缚,而获得新生的一个充满着愉悦、欢喜和激动的声音,让人感受到生命诞生时天地人神仙佛齐声共贺的一种伟大的美妙。 一风的身体一震,胸膛似乎感觉到搬开了一块大石头,突然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低下头看去,只见爬满了他上半身的那些如同细长的魔虫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被鸟儿狠狠地啄断了头,已经消失了一部分,露出金光闪闪的胸膛。 “地藏老怪,敢坏本尊好事!”魔眼中黑光一闪,阴厉的声音响起,一风感到卷住自己身体的那两条魔鞭力量突然增大,拽的更紧也更急了。 一风一惊,金色双拳凝聚出两条灭魔金鞭,正准备抽断那两条黑色魔鞭的时候,魔眼的黑光射向他,同时声音再次响起:“本尊劝你老实点,你的这两条佛鞭要是撕裂了空间裂缝,你的这个修炼空间恐怕都要被空间裂缝撕扯成碎片,到时候你的脑袋碎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风再次被魔眼的话震惊,他没想到意识虽然和神魂融合了,但是这里却不是外面,而是他的修炼空间,根本没有外界那样稳固,要是真的被空间裂缝撕扯开,下场恐怕真的会如他所说。 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把自己拉扯进那道魔门吗? 就在一风心中挣扎的时候,那个突破大地的声音再次响起,穿破空间来到一风身边,一风顿时感到如沐春风,身上如同卸掉了千斤重担,全身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于此同时,他看到那两条黑色魔鞭在声音传来的一瞬间,寸寸断裂,变成了浓稠的黑色魔气,迅速往魔门中钻去。 魔眼中透露出愤恨,声音再度传来:“这畜生,本尊迟早要弄死你!” 然后便看到魔眼距离魔门越来越远,却看不清楚魔眼主人的全身,黑色的魔门也越来越小,“嘭”地一声响动,魔门关闭。 一风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并大口地喘着粗气,咽了一口唾沫,瞪大眼睛,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现在已经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但是就在刚才,就差一点,他就要毁在魔眼的手中了。 他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只见刚才还长出魔虫的修罗魔气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方向正是他的脸庞,他感到脸上麻麻痒痒的,用手去摸,一看手中魔气如同活物一样蠕动,他拳头上金色电弧闪动,连忙将其毁灭。 紧接着他感到所有的魔气都钻入了眼睛之中,他的眼瞳如同被烧着的铁杵搅动一般,灼痛万分。 “啊”地一声痛呼,他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小心翼翼地捂住脸庞,这只是自然的动作,其实他的手指连眼皮都不敢碰一下,似乎碰一下眼睛就会戳得稀碎。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神识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他依旧躺在玄鸾的脊背上,听到玄鸾翅膀扇动空气引发的爆响,目光的远处,是一片黛青色的夜幕,星辰被逐个点亮,在天空之上绽放出一闪闪的蓝光和银光。 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口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四肢酸软,仿佛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但是这个时候,他依然听到了四周传来的金铁交鸣之声,很显然,噶多山沟战役还没有结束,虽然他自己感觉在神庭净土中呆了很长的时间,实际上在战场上不过才片刻而已。 他强撑着站起来,看向四周,但是第一眼便愣住了:他看到前面一大团血雾,还释放出诡异的红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风惊呼道:“玄鸾,你怎么了?” 只听到玄鸾十分疲惫的声音传来:“一风哥哥,你没事吧?” “没有,你是怎么回事,遭到谁的攻击了吗?”一风焦急道。 “没事就好。” 玄鸾似乎太疲惫了,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样,像是没说一句,就在撕裂着她的喉咙,在回复了这一声之后,便没有了声音,只是闪动着翅膀。 一风突然明白了,刚才的两声震慑魔眼的鸣叫声,不是来自大地深处,而就是玄鸾发出来的! 是她的“鸾吟九狱”的天赋神通,并且因为他入魔太深,不得不逼着玄鸾施展神通的时候,不惜以啼血的代价,唤醒他的神魂! 一风心中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玄鸾这一次肯定受了重伤。 他急忙从玄鸾的背上飞下来,悬浮在她的面前,关切地看着她。 玄鸾身上黑气翻涌,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她脸色苍白,嘴角渗血,眼睛一闭,就要向地面栽去,一风急忙上前扶住她,将她的肩膀揽在怀里。 “玄鸾,玄鸾!”一风急切地呼唤着她。 这时,远处一个黑影飞来,一风抬头一看,见是本倩飞了过来,瞬间就到了面前,一风急道:“小倩,玄鸾她——” “我知道。”本倩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都看见了,应该是耗费太多灵力虚脱了,我来抱着她,你去处理其他事情吧!” 一风看向四周,见到本倩身后的那两座剑阵已经被本倩的魔兽纠缠住,虽然魔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至少僵持住了。 阿水已经突破了缠绕着他的那两座剑阵,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地冲向被一风的梵魔生灭拳大神通轰杀得七零八落的那些圣书院弟子,兽口张合,数不清的水箭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将那些还在捂着脑袋呼爹喊娘的圣书院弟子击杀。 在更远处的空中,书礼率领着所有战斗佛僧们和董寒等神武将校战斗在一起,原本分散的空中战场已经集结到一起了,但是场面十分混乱,千百个各色神通炸开,各种灿烂的神通威能如同一层层波浪般汹涌而出,冲击着空中所有如同浮萍一样的人,不断地有惨叫和哀嚎声传来,接二两三地有人向地面栽去,生死未知。 下方的战场中,一风毁掉了圣书院的六座剑阵,直接将神武军团最后的一股战斗力击溃,同时也将神武军团的士兵们取胜的希望毁灭,他们的军心溃散了。 而风吼军则越战越勇,虽然他们混战了大半天,从白天战斗到晚上,身上全是鲜血,脚下是血泊侵染的泥沙潭,长刀已经断裂,匕首卷了刃,铠甲散落,全身布满了伤痕,但是他们知道,风吼军胜利了! 胜利的喜悦和激动提高了战斗的士气,他们朝着已经开始丢盔弃甲逃命的神武军团追杀而去,将僧兵同道的仇恨疯狂地发泄到手下败将身上。 其中最勇猛的当属于书礼部署在后方的那支奇兵,虽然被圣书院的剑阵杀掉了数千人,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战场中最旺盛的战斗力。 他们策马奔腾,冲入溃逃的敌军之中,宽背马刀像切菜砍瓜一般肆意地宰割着逃兵,在他们驰骋的身后,是散落了一路的神武军尸体!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一风迅速看了一眼,心中有了底,松了一口气,向本倩点了点头,将晕厥的玄鸾塞给她,然后转身,向着空中战斗团飞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死寂战场 一直被书礼纠缠的董寒突然感到背后一股杀气袭来,他的长锏迅速收回,猛地朝着背后扫去。 只见金光炸开,一股庞大的威能冲击着周围的人,金光散去,一风的脸庞出现在董寒的眼中。 董寒见到他,第一反应是迅速扫了下方的战场一眼,瞬间心如死灰,脸色铁青。 他咬了咬牙,眼睛像要喷出怒火:“好一个佛子,好一个风吼军,本将记住了,别得意,西北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随即他口中呼喊一声,所有神武将校都撇开对手,迅速向后退去,其中那些太清门的天师跑得最快,太清门派他们来,本来就没打算出多少力,现在死了这么多的精锐道兵,他们回去恐怕难辞其咎,不知国师严归真会怎么处理他们,但是下场必定不会好看。 书礼飞到一风身旁,看见一风脸色惨白,说道:“一风,你没事吧?” 一风摇了摇头。 董寒收起长锏,身形一转,急速向神武军败退的方向飞去。 一风脑中浮现出刚才战场的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想起那千千万万个风吼军佛僧堆叠的尸体,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佛道虔诚的信徒,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一堆破烂的肉体,他不禁心中莫名火气,眼睛一眯,身体一动,怒吼一声:“休想就这么走!” 书礼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个黑影闪动疾射而去,他还没来的及阻拦,一风就向着董寒冲杀而去,他在背后大喊道:“一风,穷寇莫追!” 一风此时哪里还听得到书礼的劝诫,眨眼间便追到了殿后的董寒身后,董寒只觉得背后那股熟悉的杀气袭来,但是一风的速度实在超过了他的想象,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便听到一风咆哮一声:“战彼极乐!” 梵音轰隆,震荡天际,一股磅礴浩大的威能,以雷霆之势轰了过来。 董寒心中一紧,他不转身也知道这股威能有多大,心中一股绝望传来,戎马半生,恐怕今日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啊——” 一声剧烈的惨叫声传来,当董寒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惊诧的一幕,只见手持长枪的刘靖刺穿了轰击过来的几个金色神佛的身影,但是更多神佛的神通轰击在他的身上,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刺穿的几个金色神佛猛然炸开,剧烈的威能再次轰在他的身上,庞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猛地撞向董寒。 董寒一把扶住了刘靖,但此时,一风这拳招的所有威能都倾泻在了刘靖身上,他胸口的护心镜炸裂,铠甲纷飞,口中鲜血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汩汩而出。 董寒揽住他的肩膀,大喊道:“刘靖!” 刘靖吃力地抬起眼皮,瞳孔震荡,他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涌出鲜血,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他看了董寒最后一眼,脑袋一歪,命丧黄泉。 他松了手中的长枪,长枪通灵地悬浮在主人的身旁,只是再也不会有召唤它的机会了。 “刘靖!” 董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然后刘靖再也不能回复他。董寒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看着一风,他一把捞住长枪,怒吼一声,长枪绽放出耀眼的黑色光芒,他拼尽全身力气,抓着长枪对准一风猛地掷去。 一风感受到长枪中蕴含的滂湃杀气,心中一凛,握紧双拳,拳影错动,十几道金色拳芒光团朝着长枪砸去。 所有的金色拳芒炸开,金光闪烁,挡住了一风的视线,当金光消散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董寒的身影。 书礼赶到了一风身旁,拉着一风的手臂,一风的身体突然一软,眼睛一闭,向地面坠去。 书礼急忙拽紧了一风的手臂,拉住了他,大声喊道:“一风,一风!” 像是听到了书礼的呼唤,一风吃力地抬起眼皮,勉强地笑了笑,开口道:“四师兄,我没事。” 书礼急忙搭着他的手,察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身体的丹田之内佛海的金色灵液已经消耗了大半,露出了隐藏在金色灵液之下的那一滩浓稠的黑色魔气凝聚而成的液体,佛海中的莲花已经凋谢了不少,剩下的也是气息萎靡不振,失去了光彩。 他的身体的经脉也被震裂了大半,此刻金色的灵液和黑色的魔气朝着伤痕涌去,虽然恢复的速度十分惊人,但是如此恢复的伤势,后患无穷。 书礼不敢再去他的神庭净土看伤势了,上次的经历让人印象太深了,但想必情况也不会很乐观。他用责怪的口吻说道:“已经成这样了,还逞强!” 一风微微摇头,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回到了这片战场唯一的制高点,噶多山沟两侧的土坡之上,一风的恢复能力实在惊人,虽然没有回到巅峰状态,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但书礼一感知一风的气息,心中一股凉意袭来——一风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了。 他知道一风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他身体的修罗魔气已经完全无法根除了,他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所有熟悉他的人都不敢去想象。 恢复速度惊人的还有玄鸾,她已经清醒过来了,看到一风的情况,便扯着嘶哑的喉咙要冲过来,本倩拉着她慢慢走近一风,一边嗔怪道:“你自己还没好利索呢!” 不过,这一大一小两人的疗伤能力确实是惊为天人,令周围的战斗佛僧赞叹不已。 书礼离开,去处理战后清理战场的一些事情,一风环顾一周,心情沉重。 周围方圆十几里,在刚才,是二十万兵马的战场,现在,是十几万人的尸海。 数不清的尸体相互枕藉着,此刻他们不再是死敌,都成为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他们不用再为了命令而互相残杀,他们终于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宁静。 黄褐色的沙土,浸润了无数条鲜血河流,还有数不尽的血泊,黄沙在夜色中染成了酱紫色,浓烈的腥臭伴随着夜风吹起的黄沙,粘稠得让人窒息。此刻如同有一头隐藏在地下的巨大恶兽,如饥似渴地吞噬着残余的鲜血,在以往,它们是拼命汲取着天上的甘霖,此时,它们是饮血的恶魔。 但是,对于沉默寡言的大地来说,这没什么区别。 折断的战戟孤零零地插在黄沙里,如同一个个倔强而孤单的伤兵,只是,此刻却没有了它们的用武之地。 撕裂的旗帜在夜风中烈烈作响,风吼军血红的卍字符战旗显得更加殷红,更加鲜艳,它们剧烈地抖动着,似乎都在激动倾吐着方才战场的惨烈,风儿一缓,又在诉说着无言的悲歌。 火炮的硝烟,火葫芦道兵倾洒毒火,点缀着萧索而孤寂的战场,在沉默的清理战场的僧兵的注视下,依然释放着自己的能量,成为战场上最显目的存在。有一位僧兵放下尸体,呆呆地看着那一堆堆的残火,黑色的身影,在远方看来,如同佛陀入定,但他此刻心中参悟的,恐怕不是仁慈,而是悲悯,无法诉说的悲悯。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这一切,西北的夜风格外地寒冷。 远处的风沙如同轻纱一般,缥缈飘摇着吹了过来,她像是不忍心将这血腥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天地间,脚步匆匆赶过来,细心温柔地,将这一片死寂的战场盖上一层薄纱,让这片战场显得不那么狰狞可怕,不那么令人恐慌,不那么无力和心寒。 一风从胸口的璎珞中摘下金色法螺,缓缓地走入了战场······ 第四百八十二章 战役反思 将神武军团追杀数十里的风吼军回来了,在书礼的安排下迅速加入了清理战场的队伍。 一风静静地站在偌大的战场,在夜幕之下,看着一地灰暗死寂。他的身旁是本倩和玄鸾,本倩拉着一风的手,一风的手已经形成了法螺佛像浮雕的烙印,他的身体状况本倩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的手别说被灼伤,就是放在发红的炭火中也烧伤不了哪怕一点皮肤。 但是现在他的手被法螺烫成这样,她不是很明白一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玄鸾也一反往常地安静地待在一风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这片战场。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战役的开端并非是噶多山沟中了神武军团的埋伏,应该说,战役从一风收到神武军团兵线收缩的情报这一刻开始,便已经开启了。 从中了神武军团的埋伏,到一风和书礼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以拳招大神通轰杀伏兵,一个调动兵马屠杀伏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伏兵杀得七零八落。 这样的发展是董寒没有想到的,他们请太清门的天师以太清门最擅长的术数测算是完全可以占据优势的,但是没想到会被风吼军迅速剿灭。 当神武军团第二波伏兵赶赴战场的时候,这一场战役才正式拉开了序幕,其后,双方的手段层出不穷,书礼的冷静迎敌,神武军团的三种道兵让所有人别开生面,书礼的骑兵奠定了他此次战役最大功臣的地位,以后他的名字必将在整个大武国传唱。 直到神武军团在董寒的命令下,亮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圣书院弟子和太清门阵法道兵组成的剑阵,的确让风吼军吃惊不已,也造成了风吼军最碾压式的巨大战损。 如果说书礼最后部署的奇兵是风吼军插入神武军团心脏的锋利匕首,那么圣书院剑阵就是可以掰断这柄匕首的铁手。 不过,在一风的万众瞩目的梵魔生灭拳第八式的大神通的轰杀下,剑阵被毁,并且可以预见的是,这些圣书院在一风的攻击下,造成的伤害是持久的,甚至是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痕,因为神魂和道心,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可以说是修炼者全身最脆弱的所在,不论是伤到神魂还是道心,只要修为实力不到,道心不够坚强,那么他们的修炼生涯算是毁掉了。 这个才是一风的这招神通的可怕之处,眼前的伤害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伤害是杀人诛心,那些受到这种伤害的圣书院弟子需要重新积聚多大的勇气和机缘,才能完全将这样的伤害抹去? 到了一风的这种境界,以后融合神魂攻击的神通会越来越多,另外还有空间之力的运用,领域的威能,空间错乱的神鬼莫测,还有天地大道攻击,这些只会让一风的攻击更加恐怖,如果大武军团不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并作出针对的对策,那么他们将看到风吼军的领袖最为可怕的一面,他们将面对大武国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佛僧。 不论如何,这一场如此宏大、艰难、艰巨、残酷、血腥的战役终于是结束了。 应该说,董寒作为神武军团的主将之一,他的战场指挥是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从一开始一风攻击噶多山沟土坡上的伏兵,董寒和刘靖便挺身而出,缠上了一风。 虽然神武军团的各部都有将领指挥战争,除了刘靖这个副将之外,还有专门指挥整场战役的将领,但是董寒和刘靖,作为这场战役神武军团的灵魂人物,一开始便把诛杀一风当做主要目标,势必会让战场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种微妙的变化刚开始还看不出来。但是在书礼的调度下,装备更加精良的风吼军的重骑兵、轻骑兵、重甲兵、步兵、弓箭手和弓弩手,全部将他们擅长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风吼军能够在前期以一敌二,在损伤了一万兵马后,还能以五万兵马和神武军团的十万兵马僵持的主要原因,就更别提彼时神武军团中还有三种神通诡异的道兵的辅助。 如果董寒一开始就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在战场中,那么对书礼的调度必定会有更快速和准确的对策,董寒能够成为神武军团的将领,必定不是无能之辈。 然而,在和一风的缠斗中,董寒却并没有占到好处,并且在一风再三的神魂和领域神通的攻击下,刘靖战死,他自己恐怕也受伤不轻。 在这样的应对策略上,明显是风吼军更占优势,一风和书礼分工明确,一个吸引火力,一个调度兵马,配合默契。 如此的战术配合,风吼军从一开始便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因此,在书礼召集了那支奇兵之后,神武军团的军心就开始溃散了,即便董寒急切地召集出圣书院剑阵,看似是杀手锏,但是在一风的轰击之下,圣书院剑阵毁灭,成为了强弩之末。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为关键的是地面上神武军团的所有战士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原本就开始松动的战意在那一瞬间崩溃,再无战斗的信念,只好丢盔弃甲,成为战场逃兵。 一风和书礼本身强大的修为实力并不是胜负的关键,只是推动风吼军走向胜利的臂助,真正的原因在于风吼军将每一种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反应迅速,他们配合默契,他们的战术如千层波涛,一波接着一波地推动战役的走向,即便中途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被打压的下风,但是他们在一风和书礼的支撑下,始终没有放弃过胜利的希望。 一如书礼所说,上下同欲者,胜。 风吼军所有的僧兵和统领,从始至终都抱着战斗信念和勇气,即便他们被伏击搞得十分惊慌,但没有失去控制,即便他们被道兵的诡异神通杀得手忙脚乱,但是他们依然保持战斗。 信念和勇气,就是风吼军战胜的关键。 因为他们知道,作为虔诚的佛道门徒,在这样的一场朝廷灭法的战争中,他们没有退路,只有向死而生。 反观神武军团,在这场战役中,不论哪一个阶段的战术,都是生生割裂的。 伏击成功之后,第二波伏兵却姗姗来迟,太清门道兵的攻击被风吼军的弓弩手克制得相当严重,并且遭受到本倩的冲击,然后才急匆匆地召集圣书院剑阵出来,每一个阶段都是等到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才开启下一个战术。 从这样的角度来看,董寒作为神武军团的领袖,他只是在纠结斩杀一风,他对神武军团是失责的,对战败的结局负有绝对的指挥责任。这一场战役之后,恐怕很难在战场上看到他了。 或许,董寒习惯了这样的打法。 毕竟,神武军团这样的战斗力和兵阵部署,摆在明面上就足以吓倒任何军团,加上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相当于十七八万的兵力,军团战士的战斗力也并不低,放到大武国那个地方都足可以大战八方。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战术,的确是有失误的,但如果遇到大部分其他大武国军团,可以说是无关紧要,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也许,董寒等人到神武军团底层的十几万战士,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把风吼军当做进入陷阱的羔羊,他们是张牙舞爪的恶狼,潜伏在暗处,只待致命一击。 然而,战场上没有绝对的胜负,羔羊和恶狼的角色是可以瞬间变换的,甚至在一场战役中是可以变换好几次的。 他们不幸遇到了风吼军,他们的战术中的漏洞,对于风吼军而言,就是足以使其致命的缺陷。 在书礼的严格要求和训练下,风吼军从战斗力上来说,是不输给任何一个军团的,只是具体要看如何应对,这是战场上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因为书礼,风吼军的这一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书礼冷静而理智的指挥,充分发挥了他的战争天赋。 他指挥着风吼军,将神武军团看似占据优势的战术打得层层断裂,加上一风凭一己之力的推波助澜,直接激发了风吼军的战斗信念和勇气,将神武军团打得落花流水,溃散逃窜。 这就是风吼军,他们的战术坚韧无比,他们誓死捍卫佛道道义的壮举堪称伟大,他们就是一支坚韧而伟大的军队! 第四百八十三章 入石三尺 现在,这一支坚韧而伟大的军队受伤了,并且伤的不轻。 一风看着战场,静默无语。 他拼尽全力,誓死一战,也不敢轻易说胜利。 对于风吼军来说,这一场战役的确是胜利,但是对于整个佛道灭法战争来说,无疑是失败的。 对一风来说,真正的胜利不是打得谁落荒而逃,也不是杀掉了敌军多少人马,真正的胜利是风吼军少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佛僧。 以这样的衡量胜利的标准,实际上,真正的胜利是不存在的,因为风吼军无法做到毫发无损地赢得战争,是战争,就总会死人。 书礼从后面走了过来,到一风的身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即便在混乱到昏天黑地的战斗中,书礼也永远是冷静且理智的,但是现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脸忧色。 一风看了他一眼,顿时知道了原因,开口道:“四师兄,你说吧,战损是多少。” 书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通知各部众清点了人数,因为军队编制很清晰,所以清点得很快,我们死亡的僧兵有三万八千多人,还有五千多人重伤,一万多人轻伤。” 一风心中一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四师兄,神武军团的死伤是多少?” 书礼道:“死亡大概统计了一下,神武军团的士兵的尸体有将近九万具,另外身着道袍者八千余人,白衣白甲者三千多人,可以说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的主力基本上被毁灭了。”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四师兄,你辛苦了,风吼军多亏有你,才能够取得胜利。” “我们师兄弟,不说这些见外话。”书礼摇着头苦笑道。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战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风吼军已经折损了一半战斗力,还有如此多受伤的人,现在风吼军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他们进入锁州的三分之一。 若说人数,的确没有那么多,不说西南州山龙口峡谷战死足足十几万佛僧,小小的青萍镇守城战也死伤了近三万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和这些相比,差距很大。这样的一支风吼军,是耗费了一风、书礼、火猴、刘毅、秀姑、小芙蝶和本倩等等人无数的心血训练出来的强劲之师,每一个僧兵都是风吼军最宝贵的财富。 他们的战斗力也超出山龙口峡谷和青萍镇死去的佛僧数倍之多,他们已经操练出了轻重骑兵、轻重甲步兵、弓箭弩手、火炮营步兵等等不同兵旅,并且配合默契,在战场上令行禁止,协同作战,意志坚定,勇气刚毅,这样的军队,每一个人的死伤对风吼军十分严重的打击。 同时,也和西南古道战役不同,那个时候风吼军尚且有西南州和密州的成千上万的佛僧支援,并且那里人多,信奉佛道的人也多,可以随时补充兵马。 但是现在地广人稀的茫茫西北,老百姓的踪影都没有,就更别提佛徒了,好不容易在雷州召集的两万兵马,他们估计大部分已经成为了尸体。 更关键的是,现在西北佛道被包围在锁州中央,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他们情况的好坏,在魏戬和杨炯两大军事势力的坚壁清野战略下,外围的佛僧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要像在雷州那样召集游僧行者,根本不可能了。 所以,现在风吼军面临的形势,比以往要严峻太多。 一风和书礼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最后,还是一风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四师兄,我们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出了继续前进,寻找西北佛道的下落,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召集所有的僧兵统领商量一下,下一步具体该如何走吧。” 一风摇摇头,说道:“让大家先休息吧,现在还不急,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确实很急。” “什么事?”书礼疑惑道,他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比商议战事还急的事。 “我答应过他们,要将他们的名字法号刻在石头上,录在经卷里,四师兄,你帮我整理一下名录,我去找一块巨石,将他们的名字雕刻在石头上。” “为什么要现在做?” “密州的佛门同道相信,这样的方式可以乞求佛界的祝福。我虽然已经不相信了,但是,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好,我立刻去办。不过,你伤势未痊愈,我找一个擅长雕刻的师弟去做这件事吧。” “不,我想自己去做。” “为什么?” “这是我给他们的承诺,必须我来完成。” 一风看着这片夜空下寂寥无声的战场,沉声道: “并且,这里风沙大,刻字要入石三尺,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我不想他们的名字和法号,这么快就被风沙磨去······” 这个夜晚,不断有人出现在噶多山沟的山坡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战场的南方看去,那里金光闪烁,在夜色中如同璀璨的花火。 他们知道,有一个人正在书写死去佛门同道的名字和他们的法号,他要把他们的名字和法号深深地刻在巨大的石头里,让所有战死的人,成为这座佛道丰碑的一部分,让他们能够以另一种方式,静静矗立在此处,迎接明日的朝阳、风沙、落日,让他们接收上天的祝福,永远不会被世人遗忘。 翌日。 第一抹阳光涂在一风的脸上,站在这块比噶多山沟两侧土坡还要高耸的巨石之上,阳光将他苍白的脸色涂成金黄,他的眼中似有泪光,在朝阳的阳光中闪烁不定。 但他知道,在由强者写就的历史里,历来没有眼泪的位置。 他为什么饱含泪水? 他脚下,是密密麻麻文字,经过整整一夜不停歇的镌刻,才仅仅完成三分之一。当他刻完那个名字后,正值第一抹阳光分开了天地,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个名字:哈勒。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西北游僧,大半辈子都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西北沙土上,他阅历丰富,也很胆小,他提供给一风许多有价值的消息,是风吼军取得胜利的功臣之一。 他本不应该死,即便他拖着草鞋,披着破烂的僧袍,行走在干涸贫瘠的西北,随时都可能被风沙吞没,但他不应该死在昨日,他怀着虔诚的信仰,这里不是他的归途。 但他的的确确死了,和这里的十几万人一样,就躺在他经常行走过的路途之上,被风沙掩埋,最后一把火,成为西北风沙的一部分。 如果说佛道是贫瘠荒凉的西北盛开的美丽的大道之花,那么哈勒和尚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其中一朵,平凡,低调,脆弱,却独自芬芳。 一风小看了这个任务,它远比想象中艰难,这个艰难不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也不是西北夜里刺骨的寒风,而是当他每看到一个认识的名字,他的心就会被捅上一刀,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疲惫。 他看着东方的朝阳,他脚下的数万名佛僧,十几万人已经再也见不到这样美丽壮阔的黎明。 突然,从一风的身后传来了轰隆之声,一风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大批兵马驰骋狂奔的声音! 敌袭! “戒备!”几乎和一风的反应同时,在远处传来了书礼高亢嘹亮的军令。 所有还正在因神疲力倦死死沉睡的僧兵们立即从梦中惊醒,一片兵甲武器摩擦的声音响起。 一风心中一沉,他明白,此时的风吼军根本没有战力再去战斗一场,此刻他们成为真正的受了伤的羔羊,如果再来一场战役,对此时的风吼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北方清晰无比地传来:“西北佛僧,救援来迟,阿弥陀佛。” ······ “报,将军,我们的军队回来了!” “胜负如何?” “两败。” “什么?” “在噶多山沟被风吼军击败,撤退途中,遭遇西北佛僧团,再败。” “死伤?” “几乎全军覆没,殒命十一万余人,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十不存九!” 一阵死气沉沉的沉默后,接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撤回所有兵线,前往西北,与二皇子汇合。” ······ 第四百八十四章 行军分歧 江州。 火猴率领着风吼军继续前行,这段日子,他带领风吼军又打了三次仗,第一次灭掉了一个四千人的宛州军队,第二次追杀了一支六千兵马的军队,最近的一次,他将一个人数上万的军队击溃,并获得了不少衣甲粮食等战利品。 因为这三场战役,火猴一改之前低落的心情,甚为高兴和得意,风吼军也因此很大程度地提升了原本低沉的士气,在火猴这个主将的感染下,变得斗志昂扬。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江州,依旧是眼熟的江南山水,秀美精致,袅袅娜娜,像一位小家碧玉,那云雾氤氲就是她的洁白绣帕,无数鲜妍花朵竟放在她的绣帕之上,绿树掩映,垂柳绦绦,河流平缓,波光粼粼,阳光明媚,风儿轻柔,如江南小姐含笑嫣然。 火猴在马上欣赏着这独特秀丽的江南风光,赞叹不已。 事情都很顺利,只是有一件,让他有些不舒服,就像这江南的天气,明明一切都很美好,恰到好处的温柔,但经常会在午后阴云密布,雷电交加,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虽说风雨之后还很可能会出现绚丽无比的霓虹,但是风雨的侵袭总归让人感到一阵大煞风景的郁闷。 让火猴感到一丝郁闷的就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搜集到左龙武军团的兵力部署。在王君的建议下,火猴已经派出去了许多暗探和暗谍,斥候更是不断地轮换,但是总是没有确切的消息。 这件事让火猴和王君商议的战略计划蒙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阴影,他们现在只知道江南佛道龟缩在江州和青州的交界之处,一个名叫秋浦的地方,他们正要往那里去。 但在这个时候,火猴和王君的计划出现了分歧。火猴在率领风吼军大战四场之后,此前从未单独领兵作战的他信心大增,平日里不断地唠叨当初书礼阻挡他前来江南的话,说书礼没有远见,当初自己不还是青山寺的一个普通和尚,现在不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 确实如此,这段时间,火猴颇有感慨。想当初,自己只是在青山寺负责采买煮饭炒菜的一个普通和尚,当时他并不知道他离奇的身世和特殊的身份,只是一个油嘴滑舌时常带着小师弟和小师妹嬉闹的兄长。 但是现在,自己率领着数万的兵马,征战一方,修为也提升到了大乘境界,成为整个修炼界最顶端的一批人,加上自己征战的这些功绩,后世都会记住他的名字,成为载入史册的名字,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比在青山寺当一辈子的普普通通的和尚要有价值得多,也有趣得多。谁能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会度过如此精彩的一生呢。 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他在王君画出的舆图上,根据前四次的战役,画出了一条进攻路线图,断定这是最佳的进攻路线。 火猴的理由是,他们的战损颇少,加上一些最近召集的逃散的僧人和部分俘虏,虽然只有将近五万兵马,但是他相信,面对如此不堪一击的宛州军团和江州军团,这条拟定的进攻路线一定能够摸到他们兵力聚集之地,给他们致命一击。 如此在大武国出了名的羸弱的军队力量,就算是有郑文琪和崇铠指挥的左龙武军团在支援,他也相信能够率领风吼军给江宛军团造成巨大的战损,让他们一蹶不振。然后,就只剩下龙武军团了,这个由郑文琪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充当狗头军师的龙武军团也会独木难支。 更为关键的是,按照这条进攻路线行军,和江南佛僧团聚集的秋浦的距离也没有拉开太多。 在这条路线的前方,离秋浦最近的地方只隔着一座山和一条河,到了那里,在解决了大部分的江宛军团力量之后,可以在那里和江南佛僧团汇合,如此一来,既可以先解决大武军团的相当一部分力量,也可以顺利和江南佛僧团会师,一举两得,堪称最佳战略计划,也是他们来解救江南佛僧的意义所在,何乐而不为? 但是王君却坚决反对。他说,应该选择最短的路线,先去和江南佛僧团汇合,只有提升自己的兵力人数优势,然后再想和大武军团对战的计划,这是最稳妥的战略。 他还指出,火猴说的只隔着一座山和一条河,那一座山可不是普通的小山坡,那是一条山脉中的一座巨大的山峰,名叫九阳山。 并且山峰旁边的那条路,是青州和江州交界的重要关隘,是江南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不可能没有大军把守。 要想通过此处,和江南佛僧团汇合,必定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目前大武军团布置了多少兵力在那里,他们并没有详细的情报。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兵力,完全不支持他们这样做。 其次,那条河也不是普通的河,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是江南伊河下游最要的支流,河面虽然平缓,但是河水很深,并且有许多潜流暗流,并非像表面那样容易渡过,不熟悉此条河流水文情况的,可能连划船过去都费劲,更别提数万兵马一起渡河了。 火猴当即反驳,说这么一条河没有桥吗?难道非要行舟渡河吗? 王君无奈地表示,富庶的江南当然会给这条通往重要关隘的河修建大桥,他们有足够的财富和能力修建,但不幸的是,这条河每年都有汛期,去年的一场大水洪灾直接将此桥摧毁,没有几年是重新修建不好的。 只有在这条河的下游,有一处河流最窄处,临时搭建起了一座木桥,但同样的,如此重要的地方,现在又在灭法战争中,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派兵驻守在木桥那里,怎么可能轻易通过? 在争执的最后,王君提出他最深的担忧,那就是前面的四场战役打得都太容易了。 在他的认知中,青州、江州和宛州北部的军团,在长年累月富庶的生活环境中,已经沉溺于富贵享乐多年,淘坏了将士的身体,军伍训练也是走马观花,战术演练也是装腔作势,走走过场,可以算大武军团中最脆弱的三个军团,实力最弱,作战意志最薄弱。 但是,大凡在军中,总有有识之士和精明强干的将领,在这三州的军团中,或许这样的人会少很多,但是并不是没有。 前面经历的四场战役,有些将领并非草包,他们的修炼实力和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作战策略和勇气,很明显都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的优秀将领,但是他们还是被打败了,而且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根据他们透露出来的实力,根本不应该如此。 所以,王君一脸忧色地说,这四场战役很可能是诱饵,诱惑他们进入一个十分危险圈套的诱饵。 如果继续坚持走下去,那么很可能再次遇上的,将不再是如同羔羊一般软弱的军队,而是山林中冲下来的饿虎,迎接风吼军的,不再是胜利,而是死亡! 第四百八十五章 州境府兵 “圈套?”火猴骑在马背上,转头向旁边的王君,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整日说圈套圈套,前几次开战之前,我都按照你说的,将斥候散布在战场的周围,可完全没见到什么伏兵啊,圈套啊,我看要么你就是读书读傻了,看谁都像圈套。” 王君一脸忧色,虽然他坚持不能走火猴拟定的那条路线,但毕竟火猴才是这支风吼军的主将,他只能提供建议参考,真正的决定需要火猴来做,而火猴坚持要走这条行军路线,他也没有办法。 火猴看到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别杞人忧天了,要是圈套,他们还会送两万多的兵马给我们吃掉?青江宛三州的军团本来兵力比其他州境军团要少很多,这两万兵马虽然不堪一击,但看上去已经算江宛军团装备比较好的了,说不定都是主力部队,他们舍得吗?” “绝对不会是主力,虽然江南的军团战斗力都比较弱,但是主力部队不会这么一击即溃,毫无还手之力。”王君摇着头说道。 火猴想了想,将他心中的唯一一个担心的问题说出来:“你说,他们是不是府兵?” 他在博闻强识的王君的陪同下,走过了大武国这么多地方,对大武国州境内的许多制度了解得更加深入了。 大武国的军政在州境从来都是分开的,因为魏氏皇族是靠武力开国,虽然对训练军队有独到的经验和心得,但是魏氏也害怕着有朝一日被另一股武力推翻,以大武国历史上的暴力暴乱造反的各种事件来看,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在州境的管理上,魏氏从来都是要求军政分开,政务由州境牧使负责,而州境军团由各州境军队主将管理。 当然,明面上是以州境牧使为主,但是在具体操作中,州境军团的自由度比较大。 在一般的情况下,他们会按照牧使发布的指令进行活动,但是也有反对的权力,在军团主将提出异议的时候,将会上奏朝廷,由朝廷的兵部和其他各部商议,然后禀报武帝,由武帝裁决。 而在战时,为了不动摇民政根本,各州境军团一般直接听从朝廷的命令,历代都是由兵部主导,或者以之前还存在的宰相指挥。但现在因为大柱国崔铭的势力很强盛,并且他深得魏宇信任,至少在明面上如此,所以现在各州境军团都是听从崔铭的指挥进行部署。 在这种情况下,各州境的牧使依然不动,平叛镇乱的事情由州境军团直接接受朝廷的命令而自行负责,牧使依旧要维持百姓的行政、治安秩序等等日常事宜,如此一来,即便发生战乱,社稷民生受到的影响就会大大降低。 这样的制度是花费了儒教各代大学士、鸿儒、政老的无数心血而逐步探索出来的。在千百年实施的过程中,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例如云州的商固出生圣书院,背后的靠山十分稳固,有崔铭保护,因此他的气势明显要强于云州军团主将吕铁裳,什么事都是商固全部包揽在手里,吕铁裳根本没有提出反对的可能。 更让许多人争论不休的是,商固在战败后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官职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召集指挥着军队作战,可见商固和崔铭等势力的关系之深。 不过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总体来说,这个制度还是运行平稳的。虽然大武国千百年的历史上也有不少暴乱,这些暴乱直接冲击了州境境内各级郡县镇的官府,但是在州境军团的平叛和大武军团的镇压下,这些暴乱通常没有支撑多长时间就被镇压平反了。 例如之前据江原的开端,农民的暴动,虽然最后引发了云州境内儒释道三教门派的残杀,但那是势力的分赃不均引起的暴乱,最受苦难的农民他们的暴动一开始就被云州军团镇压了。 其他情况大体也差不多,前段时间在大武国引起巨大轰动的灾民暴乱,在朝廷的软硬兼施的决策下,在挣扎一阵之后,就偃旗息鼓,纷纷回家种田锄地去了。 然而,朝廷和各州境在这项制度大体安安稳稳地运行了千百年,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那就是席卷整个大武国的佛道反抗之战。 所有人都以为会像之前的那些暴乱一样,在折腾几下之后就会平息下来,可是没想到会愈演愈烈,成为了最旷日持久,影响也史无前例地巨大的战争。 习惯了充当强力镇压者角色的朝廷和武帝魏宇,因此才更加惊怒,因为州境军团被各州境的佛道僧团拖入了僵持的境地,魏宇决定出动君州十大军团前往各州境平叛灭佛,同时发布了八道金龙令,配合崔铭的佛道八重罪,将佛道推到朝廷的对立面,也将佛道拽入战争的深渊。 这在大武国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整个朝廷如此大的动静,各州境的官府更加坐不住了,自从一风的风吼军在云州和西南州及密州战胜了大武军团之后,甚至发生了西南州和密州牧使逃亡的事件,这在大武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足以见各州境牧使面对这场战争的惊慌程度。 在平民百姓看来,更是兵荒马乱,日夜惶惑不安。然而,在挤出了油脂和脏水后的真正佛道,以一风率领的风吼军为代表的正途佛道,他们所秉持的政策是上战场与大武军团作战杀敌,但绝不影响平民百姓生活,在云州更是深得人心,一传十,十传百,各州境的老百姓的心才放下来。 西南州和密州的百姓更是背地里给予风吼军很大支持,秀姑当时在召集战马和战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于是,从一风进入西北雷州之后,各州境的官府都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依然尽量维持着民生秩序,火猴所在的江南三州也同样如此。 大武国州境统治下军政分离,促使官府牧使势力和军团势力互相牵制,但天长日久,也催生出一些意向不到的事物出来,府兵就是其中之一。 最开始,在牧使的管理下,军团分散在郡县镇各级的军队应该负责各地的治安,如有什么事情,应该按照县衙郡府的命令去维护秩序,抓犯人、解决百姓纠纷斗乱等等事情,都是军团各级军队的职责。 但到了后来,军政两股势力的互相牵制,让各州境牧使感觉到调动各级军队的艰难,如果彼此一心为百姓的还好,但如果互相推诿,敷衍塞责,那么最后事情控制不住,一旦爆发,责任和朝廷的处罚还是落在牧使等执政官吏身上,这就让各州境牧使向朝廷进谏,要求建立保护官府的专门军队,这就是府兵。 各州境的情况不同,府兵也有很大差别,有些州境的府兵很强势,甚至比州境军团的装备更加精良,有些州境则压根不设府兵,全部由州境军团来操控,大武国十四州,花样迭出,但一般来说,府兵是不会参与战争的,他们只是负责维护各级官府的日常事务。 朝廷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州境执政官吏控制的府兵也好,军团兵力也好,只要他们互相牵制,反正朝廷都能控制,只要各州境处理好自家的家务事,没出乱子,那就都好说,如果出了乱子却收拾不了,那么迟早要把账算在他们头上。 而眼下,火猴最担心的就是前几次战胜的都是府兵,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顾虑。 如果说此前的四次战役攻击的全部是江宛的伏兵,那么这将直接影响了当地百姓的生活不说,根据这四次战役拟定出的路线,就压根不是州境军团的兵力分布,而只是碰巧遇到了各级府兵而已。 那么,他们正浪费宝贵的时间,走向不知道敌人在何处的歧途。 第四百八十六章 背后的人 时间,是火猴率领的风吼军最宝贵的东西。 一风那边暂时还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如何,但是火猴眼下最需要的是击溃江宛军团和崇铠郑文琪的左龙武军团的有生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解救江南佛道。 倒是秀姑的火萤分身给他传来了消息,她似乎不是很方便,只是匆匆给他传来了极为精简的七个字: “小心郑文琪卫玄。” 收到消息的时候,火猴不禁腹诽,所有人都把郑文琪这个矛头小子当一回事,简直可笑,连秀姑好不容易传消息给他,仅仅一句话,还就是这个,真是小题大做。 “府兵?”王君疑惑地看着火猴,不知他为什么提到这个。 火猴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他是和王君有分歧,但那是战术战略上,对王君的学识和谋划,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并且这么久的相处时间,火猴也看出来,王君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王君听完火猴的讲述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火将军,难为你能够思虑这么多,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火猴看着他。 “因为我十分清楚江宛的府兵是什么样子,据我观察,前四次战役遇到的绝不可能是江宛的府兵。”王君十分肯定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火猴还是有些疑虑。 王君倒笑了,他原本和书礼一样,也是喜欢装严肃的书呆子,但是他笑着跟火猴说道:“火将军,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遇到的,我请求放走的杨贵吗?他就是宛州军团的,你忘了?” 火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小芙蝶也在旁边笑了。 王君笑道:“火将军虽然作战勇猛,不过貌似有些太宽心了些。” “就是毛毛躁躁,他这毛病简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小芙蝶也在一边奚落道。 火猴无奈地笑了笑,王君继续说道:“除了这些,他们的战甲、兵器和战旗等等,都和府兵有差别,府兵因为只是辅助州境内各级官府的官吏管理百姓的,他们并没有成团的番号,也不能打造大武军团制式的武器。” 火猴朝他竖起大拇指,说道:“果然四师弟派你来我身边是最聪明的计划,你对江南这几个州的熟悉程度,简直就是给风吼军最大的臂助。” 王君微微摇头,表示无奈,随即又开始忧虑道:“但是,火将军,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 火猴连忙挥手打断了他,说道:“如果他们的确是江宛军团的军队,那么我猜的肯定是对的,他们的主力就在前方,我们只需要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肯定能让他们受重创,到时候我们联合江南佛道再反击,就容易许多了。” 火猴的语气十分坚定,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心中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王君此前已经和他吵得面红耳赤了,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报——” 就在这时,前面的斥候匆匆策马前来,向火猴禀告道:“火将军,前面又发现有小股的军队,人数在五千左右。” 火猴的眼睛一亮,正要发号施令,突然想到什么,转向王君道:“王兄,怎么样,你还是派遣人先到附近的山林中去察看一下是否有伏兵?” 王君看着火猴,知道他是故意问自己的,犹豫了片刻,他依然坚持道:“我马上去派斥候先去侦察情况。” 火猴满不在乎地轻笑两声,没有说话。 等王君迅速安排妥当,火猴率领身后五万风吼军急速前进,五千人,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火猴充满了即将战斗的亢奋,心中窃喜。 几个时辰后,火猴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内心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他叫人拿出舆图,在地图上将这场战役的位置标记出来,然后把王君叫过来,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道:“怎么样,是我拟定行军路线的地方吧?我就说这些分散的兵力就是江宛军团的部队,现在被我们逐个击破,恐怕江宛军团战力已经收到不小的影响,并且已经被我们的战胜的消息慌了手脚,我们抓紧时间前进,给他们致命一击!” “不对啊,江宛军团现在的兵力全部在郑文琪和崇铠的手上,他们战场经验丰富,不会把兵力如此分散,这是兵家大忌啊!”虽然赢了这一场战役,但是王君还是一脸无法置信。 火猴一把将舆图收起来,说道:“我早就说过了,郑文琪只是个毛头小子,他懂得什么行军打仗,就凭借着崔铭的关系做了军师,就是一个狗头军事,听说崔铭的儿子战死在了边境,说不定郑文琪是崔铭的私生子呢!那个崇铠,估计也就是个冒牌货,这俩活宝撞在一块了!” “每个大武军团的主将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精明强干的大将,他们······” 火猴根本没理睬王君,直接兴奋地喊道:“同道们,这里离那座‘九阳山’不远了,赶紧将战场清理一下,我们立即出发,给江宛军团来个惊喜!” 王君看着火猴像小孩一样手舞足蹈离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别担心了,他现在的修为实力连我也不敢与之匹敌,他在西南州学得的灵法,也可以保证让整个风吼军的实力提升一大截,再不济,还有我在他身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王君转头看去,只见小芙蝶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向火猴。他看了小芙蝶一眼便不敢再看。 一直以来,他对小芙蝶都是敬而远之,这个妖艳到耀目的女人,气息十分庞大不说,那骨子里透漏出来的妖冶气质,加上美艳的面庞,总感觉和自己身体中修炼的浩然正气像是天敌一般,隐隐冲突,所以他一直都尽量避着她。 不过从她刚才说的话来看,她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善于洞察人心,并且看样子,心机城府也很深,只不过她甘愿站在火猴背后,当做火猴的臂助罢了。 也或许,对她来说,什么灭法战争,什么拯救佛道,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从始至终考虑的,只有火猴。 火猴要和一风完成这件艰苦异常,时刻有生命风险的历史使命,她就在每一次战役中,默默在背后为他护法;火猴让她想办法提升风吼军的战力,她便想出了利用御神坖钻研除了土属性灵气提高武器铠甲的坚韧和锋利程度。 这种绝妙的办法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想出来的,否则圣书院出身的将领如此之多,功法修为都不在她之下,怎么就没人研究出这种方法? 古人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但她是直接隐藏在火猴的背后,这样的女人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机,足可以独挡一面。 如果她是大武军团中的人,那么必将是一个令风吼军十分头疼的敌人,幸好她是自己人。 也许风吼军如此强势,接连打败了云州和西南二州的兵团,震惊了整个大武国,都是有这种人默默地站在风吼军的背后吧。 在他来之前听闻的佛子的小师姐秀姑,太子身旁的亲信刘毅大将,还有让他敬服的君州最出风头的书家天才弟子书礼,等等,他们默默地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无私地投入风吼军中,才能成就这么一支很可能改变历史的卫道之师。 王君回过神来,看见小芙蝶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他连忙作揖道:“小蝶姐,小生失礼了,在下所想,实在是为风吼军考虑,谢小蝶姐体量。” 小芙蝶微微点头,直接向火猴走去。 王君摇了摇头,跟上她,远处火猴已经在整顿兵马准备行军了,他在马上挥着手,大喊道:“小蝶,王兄,你们在聊什么呢!赶紧啊,不怕江宛军团的人等着急了啊!抓紧时间给他们送惊喜去!” 可惜了。 王君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道。 第四百八十七章 奠定基石 经过连续几日的快速行军,火猴终于率领风吼军来到了九阳山的附近,只要再往前二十里,就是九阳山了。 火猴抬起头,在此处,其实已经能够看到九阳山的山峰了,他没想到这么秀秀气气的江南竟然也有如此挺拔高耸天际的山峰,实在令他十分惊讶。 在昨日又经历了一场战役,一如既往地以碾压之势斩杀了数千人,这让火猴的信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坚信江宛军团的大军就龟缩在九阳山下的关隘里,并且不堪一击,只要风吼军一到,必定所向披靡。 在火猴心急难耐地催促下,风吼军很快赶到了九阳山前面的一座较为低矮的山坡之上,当然,他们隐藏起来了,火猴和王君静静地观察着前方九阳山和山下的关隘。 九阳山的山峰高耸,但是上面都是悬崖峭壁,并没有什么可供攀爬的路径,峭壁如同天神挥剑劈开的一般,光滑如镜,壁立千仞,石壁上还生长着许多顽强的松树,点缀着光秃秃的山壁,云雾缠绕间,倒也显得有几分仙气。 山腰以下,山势才开始渐渐平缓,土壤有了容身之所,渐渐在山腰下沉积下来,杂草丛生,山林茂盛,也有了上山的土径。 踩出这些显目的土径的,自然就是九阳山下的那一座关隘中驻守的大武军团的士兵。 在九阳山和火猴所在的这座山之间,有一条古道,现在已经拓宽成了官道,东西走向,往西则是通往君州,往东,则是通过秋浦,一直通向江南及沿海地域。 不过江南的丘陵非常多,官道也不是直来直往的,而是如同一条伏地的土黄色巨蟒一般,往西弯弯曲曲地在丘陵间蜿蜒绕行,在两三个小山头之后,就看不见了。 往东,这条巨蟒向是突然扎进了水中,一条宽阔的河流从东边奔腾流向西南,不过这条河流和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只是在山上看比较近,实际的话恐怕还有十数里之远,远处依稀还能看到有一些工匠在修建一座巨大的石桥,却还是远远没有竣工的模样。 而这条巨蟒的中间,有一座关隘像是一把巨大的锁,锁住了这条巨蟒的脖子,就座关隘就叫做青阳关。 从山上看去,这座关隘不算特别大,和北方那些巍峨的关隘比起来,这里的关隘显得比较秀气:青灰色的砖石,砌成了关口的城墙,城墙和两边的山体连接,城楼也十分秀气,还有一些华而不实的雕饰,看上去倒是金碧辉煌,一显江南富庶奢华之特色。 城楼洞开,但是只有偶尔有一两个人通过,城墙上的驻守官兵看上去心不在焉,十分慵懒,连城墙上的旗帜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城墙的东边的山下有好几座建筑,看过去倒是有许多士兵正在休整,不过三三两两地散落着,毫无军纪秩序。 火猴把情况收入眼底,说道:“就这么个小关隘,还兵家必经之地,要不是我眼神好,差点都没看见。” 王君摇了摇头,说道:“这座关隘虽小,但是这样的地形,足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并且这里贯通东西,又有这么大一条官道,是相对水路最便捷的陆上通道,千万被小看了这座关隘。” 火猴笑道:“我没小看,我可是带着五万兵马来攻打这座关隘,够给面子了吧?我看着东边的那几栋房子里的士兵有不少,估计有三四万之多,这段日子,捡芝麻摘西瓜的,也斩杀了数万的兵马,这里恐怕已经是江州军团最后的兵马了吧。加上这三四万,也算给江宛军团痛击了,打完这一仗后我们直接向东,前往秋浦和江南佛僧团汇合吧。” 火猴这么说,其实是想让王君放心,他也不是那种无脑莽撞之人,也懂得见好就收。 但是王君听到,却并没有表现如何高兴,他微微摇头,皱起眉头,说道:“火将军,不对啊,你看这座关隘的守军这么懒散,我之前来过这里几次,士兵们的状态完全不像是以前的样子。” 火猴有点不高兴地说道:“什么样子?之前碰到的军队不都是这个样子吗,这是江宛军团的特色啊,一群沉溺享乐的酒囊饭袋而已。” 王君指着关隘说道:“不对,你看来往的人这么上,加上他们这副样子,很明显是在演戏,演给我们看的。” 火猴无奈地抬起手,指了指天,说道:“你自己看看天上,这破天气马上又要下雨了,天气这么闷热,那些守军当然有些萎靡不振,没看到那些旗帜都耷拉下来,动都不动,这样马上就要下雨的天气,谁还出门?” 王君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对,我们派出去侦察关隘四周的斥候,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很不正常。” 火猴已经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道:“你每次都这么说,之前的每一次战役,我是不是都让你派人去侦察情况,是不是每一次都没有侦察到你所说的伏兵,无功而返?哪怕只要有一次,哪怕只要一丝伏兵的踪迹和线索,我都服你,听你的安排,可你自己说说,有这样的情况吗?” 王君欲言又止,脸色涨红,火猴继续带着一丝嘲讽道:“你如果怕了,等会你在这里带两千僧兵殿后,等我把下面的肥肉吃了,你再出来。” 王君忍不住了,脸色变得铁青,冷冷地道:“既然如此,火将军下命令吧,在下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火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 他转头向几位传讯僧兵命令道:“传我的命令,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步兵在骑兵之后,弓箭手随行,相机射杀敌军,各旅僧兵悄悄地往山坡下赶去,在看到我的火焰信号之后,发起冲锋,将关隘中的敌军全部斩杀!” 几位传讯僧兵迅速动身,往身后的军伍中传令,片刻间,所有的命令已经传到,火猴在前,将战马留在了山上,数万兵马悄悄地往下面摸去,幸亏这座山山势比较平缓,没有弄出特别大的动静来。 眼看着离关隘越来越近,火猴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他紧紧地握着火牙,眼神死死地盯着关隘的情况。 其他的他并不担心,就怕关隘的人将城门关闭,他们这种修炼者无所谓,但是风吼军的主力过不去,敌军中自然也有相应的将领将他们拦截在空中。 即便火猴他们的实力要比敌军的将领们强上许多,但战机一旦错失,风吼军大部队过不去,这场伏击就要演变成艰苦的攻城战,攻击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好在他们没有发现,火猴突然停下了脚步,心道,就是这里了! 火猴运转功法,灌注法力到火牙之中,远处的青阳关守军听到动静,纷纷往南方的那座低矮的山丘上看去,只见一股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顿时周围的树木掩映的山坡上想起数万声呼喊,像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一批鬼兵一样,喊杀声不绝于耳,在山间回荡,实在震撼心魄。 火猴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冲了出去。 这一战之后,他将彻底歼灭江州军团的主力,为解救江南佛道奠定最坚固的基石! 第四百八十八章 速战速决 当火猴身形冲出去的时候,山风起。 剧烈的山风从东南方向猛地吹来,带来十分具有江南气味的泥土气息和水腥味,在这闷热的天气总,骤然让火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头涌起。 他看到了被风扯起城墙上的那面旗帜,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认得这面旗帜,因为不久之前他还见过——这是龙武军团的旌旗! 不是江宛军团! 一股浓烈的不详预感冲击着火猴的魂魄,但是此刻想要下令撤军已经来不及了,数万风吼军兵马齐刷刷从山坡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青阳关,在所有风吼军僧兵的眼里,这是给予江宛军团毁天灭地的一击的时刻。 他们咆哮着,人吼马嘶,刀光剑雨,长枪马刀,金铁的光芒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闪烁着暗沉的光彩,紫黑色的铠甲发出深沉的光晕,看起来刀枪难入,在所有风吼军僧兵的眼中,这一场战役也会同之前那七八场战役一样,他们扮演者所向披靡的角色,他们将用手中武器砍瓜切菜一般将敌军杀得落花流水。 但是鲜少有人发现,在对面的九阳山的山腰之下,已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峥嵘。 火猴心头的寒意散遍四肢,爬上后脊梁,一股阴寒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王君冲到了他的身边,他也看清楚了城墙上的旗帜,也看到了对面九阳山腰之下,隐藏在山林间的无数黑色的盔甲,这是龙武军团! 火猴咽了一口吐沫,涩声道:“这他娘的是什么惊喜啊!现在怎么办?” 王君的预感被证实,他心中一股恼怒瞬间爬上心头,却被他死死压住,这个时候,无论他发多大火都无济于事,他朝着火猴吼出来的,只有四个字: “速战速决!” 对,速战速决,那些伏兵就来不及攻击他们! 火猴在短暂的惊慌之后,恢复了理智,手持火牙,“嘭”地喷出一个硕大的红色符文,在阴沉的天空之上炸出一朵硕大的花火,他大吼一声:“风吼,杀敌!” 从山坡上冲下来的风吼军见到他们的将军如此举动,更加亢奋,几乎所有的兵马都朝着那扇洞开的城门猛冲而去,地动山摇,杀声震天。 然而,火猴的话音未落,对面的九阳山上一声龙吟声冲天而啸,一条雪白的蟠龙从腾空而起,张牙舞爪,朝着火猴冲杀而来。 于此同时,九阳山上同样响起无数声呐喊,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冲了下来,竟然让巍峨的九阳山都撼动得一阵肉眼可见的震颤!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已经冲入了官道的所有僧兵,这条青阳关道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火猴此刻眼睛通红,看着如同蜂涌的龙武军团,漫山遍野,像一股股黑色的波涛漫过了茂密的山林,瞬间将刚进入官道准备穿关口而过的风吼军淹没。 顿时,风吼军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强悍的士兵,他们的面目狰狞,带着一股凶悍勇猛的气势,和之前遇到的如同羔羊般软弱的江宛军团士兵有天壤之别,他们从九阳山上俯冲而下,瞬间将冲在前面的风吼军重骑兵淹没。 一杆杆长长的鲜亮的战戟将重骑兵刺落马下,然后便是凶悍的步兵一拥而上,将坚韧无比的紫黑色风吼战甲劈成碎片,将铠甲之下的僧兵砍成肉泥。 紧接着便是轻骑兵,然后是步兵的短兵相接,在这片刻间,双方便已经混战在一处,金铁交鸣,鲜血飙洒,惨叫哀嚎响彻山谷,鲜血瞬间便将官道淹没,尸体堵塞着官道。 然而在风吼军僧兵眼中,是永无止境的龙武军团战士从九阳山上冲下来,不知道他们军团的尽头在哪里! 王君面如死灰,喃喃道:“十万,至少十万龙武军,我们死定了······” 火猴反而冷静下来,朝着王君吼道:“死不死还不一定,你去下面率领风吼军作战,记住,目标只有一个:破关!向东朝秋浦撤退!” 这时,那条硕大的雪白蟠龙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意已经冲杀到了火猴的面前,火猴大喊道:“快去!” 然后转身朝着雪白蟠龙迎战猛冲而去,小芙蝶紧紧跟上,身后风吼军佛僧战斗团紧跟着火猴杀去。 王君看了一眼九阳山中飞天而起的数量庞大的龙武军团将领们,咬紧牙关,抓紧手中剑,身形一闪,冲向了下方的青阳关。 空中,火猴将手中火牙挥舞起来,瞬间凝聚出了四灵神兽,金乌、鲲鹏、麒麟、昆蹄、甪端、蛟龙、刑天兽等等二三十头身形硕大的上古神兽凶兽的灵体被他召唤出来。 他疯狂运转功法,拼尽全力控制着这些已经强大无比的神兽,他拽紧火牙,快速挥舞几下,除了金乌和麒麟留在身边,其他的神兽纷纷冲入下方的战场之中,它们披着金红色的神阙之火,清鸣厉啸,兽吼震天,冲入混乱战场中,释放自己强悍凶猛的天赋神通。 而雪白蟠龙张牙舞爪朝着火猴一口咬下来,他身边的金乌神翅一展,尖啸一声,朝着雪白蟠龙冲去,神喙一张,一股金红色的火焰喷射而出,瞬间将蟠龙的龙头笼罩,炽热无比的烈火凶猛地炙烤着雪白蟠龙。 火猴将金乌和麒麟两只神兽留在身边是有原因的,他已经一眼就认出了这条霜龙,正是当初在君州论道大会上,郑文琪召唤出的那条霜龙的分身。 虽然是分身,但是其气势和蕴含的极寒威能,丝毫不弱于当时的霜龙本体,因为郑文琪的修为已经和彼时是云泥之别了。 所以火猴将金乌和麒麟这两种火属性的神兽留在身边,希望能够凭借属性的克制,能够在等会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虽然他表面上看不上郑文琪,但是就凭借他这一手召唤霜龙的神通,就足以让火猴重视了。 就在这时,霜龙背后的空中出现了一大波人,除了正中间的两人分别是白袍和白衣银甲,其他人都是龙武军的黑衣玄甲,火猴当然认出了身穿白袍的郑文琪,旁边和他肩并肩的必定就是龙武军的主将崇铠了。 他们身后的神武将领们和火猴身后的战斗团佛僧一碰面,便二话不说,交战在了一起,这场战斗无法避免,还不如早点分出身负。 身着白袍的郑文琪手掣霜寒剑,依然是那般器宇轩昂,冷笑盈盈地看着火猴,他被称作圣书院的天才弟子并非浪得虚名,就凭他这一手召唤霜寒剑欺凌的神通,足以匹敌大多数第三境界的修炼强者。 旁边的身披银甲的崇铠比想象中的年轻,年纪和火猴差不多,感受到他释放出来的威压,其气息和郑文琪如出一辙,应该也是圣书院出身的战将,或许就是同辈的师兄弟也说不定。 霜龙和金乌战在了一块,火猴飞身立在麒麟的背上,俯视着郑文琪,眼中火光闪烁,向他喝道:“小子,就会偷袭算什么本事!本来今天想教训教训你,不过今天天气不好,来日再陪你玩!” 说着身形庞大燃着金红火焰的麒麟神蹄一动,载着火猴往下方的战场冲去。 火猴很清楚地知道,这场战役根本没有恋战的必要,风吼军在战况下,只有被龙武军碾压消灭一条路,他只要帮助王君闯关,率领风吼军逃离此处,就已经算赢了。 郑文琪冷哼一声,身旁的崇铠已经冲了出去,一柄冰蓝的剑携带着刺破空间的强大威能,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耍小心机的火猴。 一直在火猴身后的小芙蝶身形一动,一柄紫金色骨刺绽放光芒,一道尖锐的紫金色光芒呼啸一声,对准崇铠刺去。 郑文琪见状,手腕一翻,猛地将手中霜寒剑一掷,霜寒剑带着一个冷冽的寒意,甚至在空中留下了一条清晰可见的白花花的寒霜痕迹,锋锐的剑尖紧追不舍,刺向火猴。 第四百八十九章 拼死闯关 “轰隆——” 乌云遮天,沉闷已久的天空终于发出了自己的一声怒吼,随即不断有闪电炸开,蚕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到九阳山下的青阳关前,十几万正在浴血奋战之人的衣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转眼间,雨势已成瓢泼之势。 火猴心念之间,驱使火麒麟冲向刺过来的霜寒剑,他抽空王下方看了一眼,全身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下方所有的风吼军都惊慌失措地往青阳关的城门中冲去,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支军队就是来屠杀自己的,之前的所有战役都不过是引他们上钩的诱饵,现在是他们肆意杀戮的收获时刻了,而他们收获的成果,就是自己的命! 在这种时候,风吼军高昂的斗志被倾盆大雨浇灭,军心涣散,人人自危,身后西边的官道已经被数不清的龙武军战士截断,甚至他们冲下来的山坡上竟然也冲下来许多龙武军士兵,很明显在他们谋划着闯青阳关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身后虎视眈眈了。 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也是为什么王君派出去的侦察周围的斥候没有回来的原因,这是他们进入江南作战以来,唯一的一次斥候消失不见的情况,但是火猴并没有重视,因为之前七八场战役,场场都没什么问题,这一次怎么可能有问题? 如果一个人对一件事抱有疑虑,当他第一次证实的时候,或许依然抱有怀疑,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疑虑只是一种可笑的自我怀疑时,他就会彻底放松警惕,坚信不疑。 所以才造就了这唯一的一次,只要这一次,就足够了。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所有的风吼军的眼中只有那扇门了,但是,郑文琪当然不是抓不住这唯一一次机会的人。 火猴已经发现,刚才还在昏昏欲睡的守关的士兵现在像是突然惊醒,并且人数增加了不少,他们迅速关闭了城门,拿铁柱顶住,这一切的速度之快,根本不像是昏睡的羔羊,而是装睡的饿狼。 不仅如此,在关后休整的那三四万懒懒散散士兵,此刻已经甲胄整齐,井然有序地跑上了关口墙头,将准备好的巨石、滚木、火油纷纷往挤到了关口城墙之下的风吼军僧兵身上招呼,眨眼间,高耸的城墙之下就堆满了风吼军僧兵的尸体。 还有站在墙头城垛中放冷箭的弓箭手,一批接着一批,训练有素,在如此大的雨势中,依然能够将风吼军一个接着一个地射杀。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瞄准,现在风吼军腹背受敌,城门关闭,两侧是冲下来的龙武军,身后是驱赶截杀的龙武将士,五万风吼军,现在就如在干涸的泥塘里拼命翻滚、垂死挣扎的肥鱼,哪里还需要瞄准,一支箭下去,没能射穿两个人都是浪费。 风吼军的僧兵哭天喊地,在空中指挥闯关的王君声嘶力竭。 他原本打算去杀死守关的士兵,然后打开城门,没想到他在关隘城墙之上越杀越多,片刻间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就算他是第三境界的顶尖强者,一柄剑横扫,空间撕裂,立即斩杀上百人,但同时他的前后左右还有数不清的人像饿狼一样盯着,在他挥剑的瞬间就有几十柄战戟往他身上招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将领挤到了前面,他们的战斗力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可以比拟的,再继续战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在万军之中作战,不是修为强大就能够来去自如的,能够在万军中冲杀横扫之人,被尊称为“万人敌”,现在整个大武国也找不出十个。 更何况,万人敌也要看情况的,像这样在慌乱之中,被堵在狭窄的城墙之上,四面八方都有强敌和士兵,人数足有三四万,如此危险恶劣的战斗环境,不论谁想杀敌上万都是做梦。 但王君毕竟是强者中的强者,虽然无法杀敌,但是脱身不难,只要他想脱离这样的战斗,那问题不算大。 于是他以拼尽一身剐的势头,强行从层层包围中脱身,身上受了不少刀枪剑伤,甚至在他飞身而起的那一刹那,马上就有瞄准他的一轮箭雨朝他激射而来,他挥舞手中剑,但依然在肩胛处被一支利箭穿透。 等他回到风吼军中的时候,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现风吼军已经战死过万了。尸体淤积在官道上,风吼军失去了主心骨,慌乱地朝着青阳关那扇门疯狂挤去,完全不顾城墙之上还有砸死人的巨石滚木,和射穿人头颅的无数冷箭,在滂沱大雨中,跌手绊脚地疯狂地往前涌去。 王君在大雨中声嘶力竭地呼喊:“冷静!冷静!不要慌张,所有僧兵统领,率领本兵旅闯关,手下兵旅大部战死者,随我一同去城墙斩杀守军!” 随即便有十几名千僧众和万僧众飞身而起,赶到了王君身旁,王君将剑一指,喝道:“如有龙武将领阻拦,不要恋战,攻击普通守军士兵!” “遵命!” 众人呼啸着跟着王君再次冲向关爱城墙,这一次他们在城墙上飞舞着,不断地骚扰着给守军造成伤害。 下面的僧兵统领在王君的呼喊中也开始冷静下来,加上城墙上的守军的注意力分散到了王君等人身上,伤害压力顿时减少了许多,开始有序地组织闯关,钩索、绳梯,有什么用什么,能够爬上去的拼命爬上去。 还有一些百僧众和实力一般的佛僧飞身上墙头,钩索和绳梯搭上城垛的周围保护下面的人攀爬,风吼军此时还有将近四万人,在他们的浴血奋战下,顺利爬上城墙的僧兵开始多起来,城墙上也展开了混战。 火猴将战况看在眼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帮风吼军逃离争取时间,背后冲出去的火麒麟被霜寒剑一剑刺穿,火猴体内的气血一阵震荡,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现在召唤出的这些神兽的灵体,比他还未进入大乘境界的时候召唤出来的完全不同,实力强大了许多,也注入了更多神阙之力,但是和火猴的心神联系也紧密了许多,这意味着只要他召唤出来的神兽灵体收到伤害,那对火猴也将产生相当大的损伤。 他回头一看,火麒麟在被霜寒剑穿透之后,灵体受创,身上的金红色火焰暗淡了许多,而且原本庞大的灵体也缩小了不少,但是它依然喷出火焰,向郑文琪冲去。 趁着这个时候,火猴连忙控制刚刚冲下战场的那些神兽攻击包裹着风吼军,并疯狂屠杀之的龙武军团士兵。 只见虎头马身浑身漆黑的昆蹄神兽,抬起像巨石一样的两只前蹄在龙武军团中疯狂践踏,两蹄下去就是上百人的被踩成肉泥; 狮身的甪端长着一支金色的独角,金光闪烁只见不断发出如同金刚钻一般的光芒,射向周围的龙武军追兵,并且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十几人,将他们拦腰咬碎; 巨大的鲲鹏飞在空中,张口一喷,一股浓烈炽热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射出来,喷到地面上的龙武军战士身上时,竟然诡异地冻住了他们的身体,然后在后面不知情的士兵的挤压下,身体变成血肉碎块;还有饕餮正在将龙武将士大口吞食,还有巴蛇、金吾······ 在众多神兽凶兽的天赋神通强力冲击下,给龙武军团包围的攻势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然而,那些龙武军中的许多将校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即飞身而出,将这些阻碍龙武军团大杀四方的畜生团团包围,各持法宝兵器,神通威能爆炸,轰在它们身上。 虽然它们身体中已经注入了御神坖的神阙之力,身体变得坚固无比,但是面对如此多的神通同时攻击,火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四百九十章 深藏不露 坚持,再坚持一会! 火猴支撑着气血翻涌的身体,手持火牙,灌注金红色的灵力于其中,然后怒吼一声,火牙从三个尖锐的角中喷射处数不清的金红色细丝,如同此时倾注的大雨一般,迅速向风吼军的骑兵射去。 无数金红的细丝全数刺进风吼军骑兵的战马身上,战马身上突然燃起金红色的火焰,全身生长出金红色的鳞甲,双眼变得火红,头上长出一截锐利的尖角,嘴角有火星蹦出,连它们背上的骑兵的铠甲也变成了金红之色,他们的兵器绽放出紫金色的光芒,顿时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火猴脸色苍白,朝着下方大吼一声:“所有风吼骑兵,全力撞击城门!破关!” 所有风吼骑兵听到天空之上主将的命令,加上他们此时看起来所向无敌的身体状态,顿时将手中长枪马刀往战马后臀上狠狠一拍,无数声像是混杂着兽吼的马嘶震荡天地,金红战马四蹄腾空,马蹄火花四溅,在所有挨挨挤挤的僧兵们的头顶猛烈地踩踏着空气,发出一声声爆鸣,空中轰鸣响成一片,七八千匹战马就这样朝着青阳关冲去。 火猴再次口吐鲜血,却欣慰地笑了笑,有了这些战马撞击城门,哪怕是金刚打造的城门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再次看向空中,原本人数就比神武军要少的佛僧战斗团此刻被数百名神武军将校包围,苦苦支撑,不断有人一命呜呼,脑袋向下栽到地面,被无数龙武战士踩成肉泥。 而银甲的崇铠和小芙蝶还大战在一起,一时间竟难分胜负。这时火猴才知道,崇铠果然是顶尖强将,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王君说的没错,这一次自己的确是刚愎自用,得意过头了,现在风吼军损失惨重,只剩下逃命的下场,都是自己造成的,在无比沉痛和懊悔的心情中,他下定决心,此战之后,一定要向王君郑重道歉,向所有风吼军僧兵赔罪。 就在这时,一直和火麒麟缠斗的郑文琪看到了火猴在这片刻间所做的努力,他的脸色铁青,神色却十分平静,手腕翻转,将已经比普通战马还小的火麒麟一剑刺穿喉咙,火麒麟呜咽一声,瞬间炸开,变成了无数金红色的符文,被大雨一淋,眨眼间消失不见。 郑文琪长袖一挥,将火麒麟爆炸的威能轻而易举地挡下来,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火猴,冷冷道:“星宿神兽,还融合了三种神阙,有点意思,值得我出手一次。” 火猴此时灵力耗损了大半,他并非一风那种拥有恐怖吸纳天地灵气的变态,此刻他也并不想战斗,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拖住神武军,给青阳关前的风吼军争取逃命的时间。 他苍白的脸笑了笑,说道:“小子,别吹牛皮找不着天,就你,还出手一次,搞了半天不也就这点本事吗?你是怎么当上龙武军的狗头军师的,是不是崔铭的私生子?” 火猴的本意是故意激怒郑文琪,让他还口,这样他就能多拖一会,但是面前的郑文琪压根不搭理他,眼神冰冷,双手将霜寒剑往上一举,大喝一声,一股剑气挟带着将周围的雨点冻结成冰坨子的极致寒意,一声呼啸,冲上天空。 火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把戏,但是这正合他的心意,管他搞什么鬼,能多拖一会就拖一会。他趁机看向身后,只见在变异的战马的冲击下,青阳关的城墙轰隆作响,那道城门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支撑了下来,不过看样子也变得摇摇欲坠。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莫名地流失,开始只是一点点,他以为是下面的二三十头神兽受到攻击导致的,后来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开始惊慌起来。 他急忙内视自己的身体,发现丹田之内的佛海中金红色灵液在迅速消失,原本还剩小半的灵液如同放在了烧红的铁锅里,迅速蒸发不见! 这到底怎么回事? 更让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他发现自己融合三种神阙的力量在飞速退去,最明显的就是他手中的火牙,原本绽放着紫金红三种光晕的火牙竟然变得光芒暗淡,颜色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这更让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将惊疑不定的眼神投向面前的郑文琪,然后顺着他的霜寒剑往上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他居然看到乌云密布、闪电雷霆震荡的天空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十二颗星辰! 四颗金色,四颗暗红,四颗紫色!如同十二颗硕大的太阳钻出乌云,在乌云和电闪雷鸣之间,像十二只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他。 这正是火猴身上神阙对应的星辰之力,郑文琪怎么会召唤出来?难道他也有这三种神阙? 不对,他不是星宿神兽,即便得到神阙也无法拥有其力量!更何况这十二颗星辰的光芒远远没有自己突破大乘境召唤出来的那样璀璨! 火猴难以置信地看向郑文琪,却见他眼神更加冰冷地看着自己,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神阙之力被天上的十二颗星辰吸走! 这难道是,分解神阙融合之力?! 郑文琪怎么可能懂得星术?他又如何懂得分解神阙之力?肯定是崔铭教他的!崔铭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火猴才突然明白秀姑传递给他的消息是多么重要,但是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身为圣书院弟子的郑文琪竟然懂得星术,竟然还能分解最深奥的星宿神阙之力!也许秀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也明白过来,这个郑文琪一直深藏不露,他听书礼说,当时在君州城,任命郑文琪为左龙武军团的军师时,很多朝廷官员也想不通,郑文琪的名头虽然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藏龙卧虎的君州城,也不过尔尔,即便让替崔铭看家守院的秦虎充当左龙武军团的军师,那些人还想得通一些,君州城内,强将如云,他郑文琪算什么? 他现在相通了,他和那些人一样,小看了郑文琪,他的心机和城府远比想象中的要深,不论从战争经验还是修为实力,都太过蔑视了他了,后生可畏啊! 但是郑文琪很明显不想给火猴反应的时间,他处心积虑,让那些江宛军团被江南佛道残杀到不到一半兵力的软脚虾做诱饵,花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心机,才顺利让这支名震大武国的风吼军进入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当他根据情报得知率领这支风吼军的,竟然是崔铭跟他秘密提到过的火猴,他更加高兴了。他此生的功法神通修炼,可以说,在崔王爷的指引下,一半的心血都是为了他花费的,他当时想不通为什么崔王爷一定要他修炼星术神通,还给他许多太清门的不传之秘法,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他身上有三种神阙,简直是大丰收!他的确不能运用神阙之力,但他可以运用星辰之力啊! 他没有太清门运算星辰规律的精妙手段,也无法召唤其他星辰。 但是他可以走捷径,这些星宿神兽本命就和二十八星宿相连,而身负神阙的星宿神兽更是直接和四颗同系的星辰相连,原来不论星宿神兽也好,身负神阙的星宿神兽也好,都是太清门最核心的机密,太清门永远也不会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任何外门的人,永远只在严归真等少数几个人的手中。 但是现在暴露了一个人,他就是火猴。 火猴身上的神阙连接着天上的星辰,只要找到了火猴,那么就可以召唤出与之相连的星辰。他只要将毕生所学的星术充当一个桥梁,就能够吸收星辰之力,九天之上澎湃汹涌、力量无穷的星辰之力! 至于面前的火猴,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第四百九十一章 遭受重创 火猴感受到自己的神阙之力迅速从身体中流失,神阙之力是支撑火猴突破大乘境界的最大臂助,现在神阙之力的流失对火猴来说,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失其根本。 他迅速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衰弱,在如此危急时刻,他突然想起来,这神阙虽然是星宿神赐予的,却已经在人间成型千万年了,其力量固然受到星辰的影响,但是其生灭之道乃是天地大道,星辰是无法控制其死生的! 这意味着星辰可以暂时影响神阙力量的盛衰,但是不能直接使其毁灭!所以,郑文琪虽然能够减弱自己的神阙之力,但是他不可能将之占为己用,神阙还在自己身上,不会被剥夺。 如果是在平常,郑文琪用他的星术神通汲取了他的力量,那么他再修炼回来就是了,如同汲取天地灵力一般,他也能够再从星辰上汲取神阙之力到自己身上。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确实致命的! 他气息衰弱,眼睛看向下面,看到那些原本凶猛异常的商固神兽凶兽的灵体在不断变小,他明白过来,刚才火麒麟被霜寒剑刺伤身体不断变小,他还以为是属性相克,原来是郑文琪早已使用了星术神通到剑术上,汲取了火麒麟的力量。 而下方那些神兽凶兽灵体在众多神武将校的围攻之下,逐渐支撑不住,有几头无力地摔倒在地上,被刀剑攒刺,一命呜呼,变成一团金红的火焰爆炸开来,这是它们尽最后的努力了。 然而这强弩之末的攻击对神武将士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他们立即转身,投入到屠杀风吼军的阵营中。 在青阳关前面,原本气势汹汹地撞击着关隘城门和城墙的变异的战马全部褪去了金红色的火焰,金红色的鳞甲也渐渐消失,头颅的独角也消失不见,它们变成了正常的战马,战士的战甲兵器也恢复了原貌,战马原本踏空的强劲力量也失去了支撑,纷纷从空中栽下来,在城墙上的守军的猛烈攻击下,基本上全部成为亡魂。 风吼军逃生的希望正面临破碎。 火猴心如死灰,而郑文琪的霜寒剑一剑刺过来,经过这短时间内汲取的星辰之力,他霜寒剑竟然已经可以直接冰冻空间,直接将火猴的身体冻结,而剑尖携带着如此恐怖力量,绽放出耀目银光,刺向火猴。 郑文琪现在心中狂喜难抑,他从突破到第三境界之后,就感到这个境界修炼之艰难,虽然他突破的时间还不是很久,但是已经感受到了修炼的重重压力。 第三境界是空间之力的运用,这是儒释道功法的共同特征,可是他到现在连运用空间之力的方向都没有找到,然而现在短时间内他就能够运用空间之力的第一层,冻结空间,冻结敌人的身体! 据他所知,能够在突破第三境界的数年之内就可以顺利运用空间之力的强者,在圣书院只有历代的惊才绝艳之辈可以做到,在当今圣书院中,只有崔铭等寥寥数人可以做到,而他,在突破第三境界的一年之内就能够做到了! 那么,大武国下一代圣书院的领袖非他莫属! 只是不知道若他知道一风刚突破第三境界就可以运用空间之力,并且对敌人的神魂造成剧烈打击的情况后,他会怎么想。 眼下,不论他还不能确定这种捷径事后还能不能持续,但是这样的体验,即便很短暂,对他领悟天地圣心决功法有着十分宝贵的作用,他原来连方向都找不到,现在已经真真实实体会到了,即便事后这种汲取的力量消失,但是经验已经留在他的脑子里了,今后他的修为必将突飞猛进!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用霜寒剑冻结敌人的灵力法力,冻结敌人的神魂,形成霜寒领域,并促使霜寒领域成为神界的一部分,然后就是飞天成神圣! 他手持霜寒剑刺向火猴,却忍不住哈哈狂笑,在他眼里,火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死后,神阙之力无所归依,那么势必会被他召唤出来的星辰吸收,而他可以继续汲取星辰之力,将自身实力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直接将境界从此稳固下来也并非不可能! 惊喜,这绝对是这场战役最大的惊喜! 眨眼间,明亮的霜寒剑尖就到了火猴的胸前,火猴紫金色僧袍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透明坚冰,身形压根不能动弹。 “咔嚓”一声巨响,霜寒剑将火猴胸膛的坚冰刺破,耀眼的银光在他的胸口绽开,但是郑文琪的剑却再无法寸进! 怎么回事? 郑文琪透过霜寒剑光看去,只见火猴的胸口的紫金色僧袍已经被剑气撕裂,但是在他的胸口凝聚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紫金色铠甲,这是他最后的神阙之力! 火猴在性命攸关的危机时刻,身体动弹不得,但是他拼尽全力调动了最后一点御神坖神阙之力,将霜寒剑的剑尖顶在胸口。 郑文琪顿时怒火涌上心头,都到了这一步了,竟然还这么死鸭子嘴硬,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凡是脱离他预想的事情他都不能容忍! 一个转世成人的畜生,竟然还能做数万兵马的将军,还将大武国闹得鸡犬不宁,他配吗? 他有过在边境经历数百场生死大战的经历吗? 他有过在圣书院波云诡谲的阴谋诡计中生存下来的痛苦侥幸吗? 他经历过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左龙武军团与崇铠并肩的一号人物,却莫名被人瞧不起被人排挤的心酸吗? 他什么都没经历过,就能够当数万兵马的大将,他算什么东西! 郑文琪脸色铁青,大吼一声,手臂猛地用力,将霜寒剑剑尖硬生生刺进火猴的胸膛,“咔咔”的破裂声传来,火猴努力维持的残余的最后的御神坖神阙之力在郑文琪的全力攻击下破碎,霜寒剑刺破他的胸膛,一点点穿透他被星灵火和丹阳煚锻炼得十分坚固的身体,缓缓地刺进胸口,鲜血从剑尖流出来,瞬间冻结成冰血块掉落下去。 火猴已经感受到剑尖刺穿了自己胸膛,下一步,就是自己的心脏,他感觉到身体的灵力已经全部被冻结,这种冻结显然不是空间之力的冻结,而是霜寒剑的寒气。 胸膛内的所有内脏都被寒气侵袭,覆盖了一层层冰霜,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慢了,他的的神魂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是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就这样了吗? 火猴在意识将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忍不住想道,这一生的经历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迅速滑过,从青山寺的伙头僧,道数万军队的主将,经历了多次大战,成为了佛道众生羡慕的大乘神僧,这一生,很精彩,足够了。 他来到青阳关之前,还在对自己成为载入史册的传奇历史人物而颇为得意,沾沾自喜,现在想想,当初留在青山寺,也不错。 只不过,一风,对不起,师兄太愚蠢了,没能并肩完成师兄弟举世瞩目改写历史的壮举。 最对不起的,就是小芙蝶了,她放弃了逍遥自在的修炼人生,默默地陪着自己征战四方,不断地为自己殚精竭虑,生死搏斗,以性命保护自己,她付出的一切他都知晓,来生吧,来生再与你携手······ 小芙蝶······ 火猴子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间,喃喃地念出了最后的三个字,然后听到郑文琪背后一声惊怒的厉啸传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破关破关 郑文琪在听到这声厉啸的时候,猛地将霜寒剑从火猴胸膛中抽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将剑甩向身后。 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背后一股浓烈的杀意,如果他不加阻拦,那么自己也将死于这股杀意。 哼,一个畜生怎么比得上自己尊贵的性命! “铮叮——” 小芙蝶的紫金色骨刺被郑文琪的霜寒剑架住,而他身后,火猴哇地吐出一口含着冰渣的血水,面如死灰,但好在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小芙蝶刚想说话,口中噗地也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背后一把冰蓝的剑。 她和火猴一起修炼,已经将御神坖的神阙之力修炼到了极致,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什么比御神坖更加坚固了,堪称天下最强防御。 冰蓝的剑尖刺在小芙蝶的背后,果然一寸难进,但是剑尖撕裂的空间不是,黑色的空间裂缝同样也在撕裂她的后背,在空间裂缝面前,哪怕是神佛也要避让三分,更何况只是人间的这种最强防御呢? 小芙蝶的背后鲜血淋淋,但是她的神阙之力并没有遭受郑文琪的星术攻击,依然十分强劲,她手腕一动,紫金骨刺光芒绽放,一道道紫金色的光芒刺向郑文琪,将其逼退。 然后猛地转身,张口再次厉啸一声,她这次的厉啸非同此前,蕴含了女土蝠的天赋神通,足以对偷袭她的崇铠的神魂造成巨大的伤害。 果然,崇铠在听到这声厉啸之后,脸色刷白,眼神飘忽,神智受到了重创。 小芙蝶却并不恋战,也不趁虚而入,而是迅速飞到火猴的身边,揽住他的腰,往东面撤退。 火猴此时神智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伤势依旧很糟糕,他挣扎着对小芙蝶道:“小蝶,不要走,我的风吼军,还在下面,破关,破关······” 小芙蝶脸色冰冷,却并不听他的话,依然抱着他想东边飞去。 在她的心中,谁的性命都比不上火猴的,原本她就是为了火猴才加入的风吼军,她这样的动机,在平常当然没人看出来,但是在越关键的时刻,尤其是火猴将要被杀死的时刻,她就会做出看起来是冰冷的选择。 这个时候,当然是优先保住火猴的命。 郑文琪和崇铠在身后紧追不舍,但是论速度,除了玄鸾,基本上没人能够追得上她。 但是火猴挣扎着抓住小芙蝶的手臂,紧紧用力地拉着她,吃力地,用几乎哀求的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他们,破关,破关!” 小芙蝶眼神冰冷,但是她知道如果就这么逃了,火猴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于是冷哼一声,带着他往青阳关城口飞去。 火猴皱紧眉头,嘴巴努力将口中带着冰渣的血水吐出来,努力说道:“你,什么,办法?” 小芙蝶冷冷地道:“你别说话了,我有办法。” 看着小芙蝶同样嘴角溢血的脸庞,她艳丽的脸颊如同被血痕撕裂了一般狰狞,他的手摸到了小芙蝶的后背,小芙蝶突然“啊”地一声痛呼。 火猴心中一冷,他知道小芙蝶也受了重伤。他顿时百感交集,愧疚、懊悔、痛苦等等心绪在他的冲击着他的脑海。 小芙蝶看了一眼火猴,神色一缓,说道:“你别多想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也后悔带风吼军来这里,没事的,有我在!” 说完,火候的眼前一黑,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紧接着,眼前一亮,已然出现在了城门之内。 遁地! 火猴顿时神情一振,小芙蝶果然机敏,在这个时候居然能够想到这个办法! 他们出现在了青阳关城门之内,而周围的几百名拼死抵住城门的龙武军将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震慑住了,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遁地神通可不是谁都能修炼的,万物有源,这是天地大道,任何试图改变物质本质的神通,都相当于逆天而行,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此,遁地需要将土系神通修炼到极致,并且还要具备强大的实力,来抗拒与大地物质相容这种几近改变天地大道的神通带来强烈反噬。 只有小芙蝶的御神坖神阙,既具备土属性的最高状态,又能够在地下大量损耗磨损之,如此才能实现遁地,并且时间越久,耗损增长十分恐怖。 其实飞遁的道理也是如此,只不过飞遁相对其他遁术神通而言,虽然也要消耗巨大,但是已经算容易太多了,甚至修炼者功法达到第三境界的最高层,飞遁已经修炼成他们的天赋神通一般了,消耗已经忽略不计了。 因为他们到了这种境界,已经离成仙成神成佛只差一步了,有哪个神仙神佛不会飞行? 虽然现在对小芙蝶来说,飞遁仍然要消耗法力,遁地消耗更加恐怖,但这只是一道城门而已,所以小芙蝶才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芙蝶揽着火猴的手臂不懂,另一只手将骨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出,看守城门的龙武军都是经过精挑细选,都是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之辈,好像是特意为了这个圈套而甄选的。 但很可惜,他们蛮力很大,修为却不高,在小芙蝶这种第三境界顶尖强者面前,简直如同纸糊的,一颗颗头颅被小芙蝶刺穿,鲜血和脑浆爆出,涂抹在门洞之中。 郑文琪原本紧紧地追击着小芙蝶,却见前面的小芙蝶蓦然往地下一钻,不见了踪影,然后便听见青阳关城门里面发出一声声惨叫,顿时知道事情不妙。 他千算万算,但是没算到他们居然会遁地神通! 眨眼间,便看到青阳关的的城门“嘭”地一声,从里面炸开,所有在门外奋力攻关的风吼军都是一愣,然后顿时狂喜不已,兴奋地叫喊着往青阳关内逃去。 郑文琪看到青阳关的东边突然从地下钻出两个身影,想也不想就追击过去,因为他们的逃离,星术神通虽然被断开了,但是他们身上都拥有神阙,那么在他看来,就是两个活生生的宝库啊! 只要将他们活捉,将其囚禁,任其恢复伤势,然后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展星术神通,通过他们汲取星辰之力,简直可以算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也! 郑文琪如此想着,原本冰冷的脸庞终于浮现一丝狂热的神情,手提着霜寒剑就冲了出去。 崇铠却没有和郑文琪一样追出去,他的目的是绞杀风吼军,当他看到城墙上的守军被王君等人骚扰侵袭时,他提着剑加入了城墙之上的战斗中。 王君将远处火猴和小芙蝶受伤的一幕看在眼里,他这一边的情况也十分糟糕,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些僧兵统领在城墙上守军的龙武将校们的围攻下纷纷陨落,现在只剩下几个身负重伤的大乘佛僧还在拼死战斗。 但是好在小芙蝶为风吼军打开了城门,风吼军已经可以顺利逃脱了,他必须要顶住,为风吼军的逃命争取时间。 然而,崇铠直冲他而来,将已经精疲力竭的王君一剑击退,正好此时远处空中战场上的佛僧都撤到了王君身旁,与他并肩作战。 王君看了看他们,只剩下二三十个人的战斗团佛僧灰头土脸,血痕满面,浑身伤痕,而对面有上百名龙武将校,以崇铠为首,眼神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王将军,现在该怎么办?”一名佛僧气息衰弱地问道。 “死战!” 王君提起手中剑,如同疯子叫喊着冲向崇铠,他身后的所有战斗佛僧面面相觑,然后眼神坚毅地同时冲向龙武将校们。 第四百九十三章 后来居上 而此时,小芙蝶和火猴是叫苦不迭,小芙蝶后背遭受重创,已经支撑不住遁地神通带来的剧烈耗损,只能遁一段,逃一段。 但是这样完全没有意义,他们逃遁的方向已经被身后追杀的郑文琪掌握了,不论他们如何逃都难以摆脱他的追杀。 这时,逃遁的火猴贴到小芙蝶的耳朵旁,轻声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小芙蝶冰冷的眼眸中溢出泪光,坚决地摇了摇头。 火猴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芙蝶闭上眼睛,泪水从她脸颊滑落,然后揽着火猴,重新钻入了地下。 身后的郑文琪紧追而上,但是他飞遁了一段时间之后,顿时感觉不对,按照他心中默算的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出现了,现在却仍然不见踪影。 他顿时呆立当场。 如果他们真的一直遁地,并且改变了方向,那么他还真的找不到他们了。 一名刚刚逃出青阳关的风吼军僧兵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他终于逃出来了,逃出了那个死亡和血腥的修罗炼狱。 但是他还不能高兴太早,背后的龙武军大部队马上就要追杀过来了,他已经听到他们在门洞中敲击着地面的轰隆作响的脚步声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刚刚已经逃掉的他们的风吼军主将,火将军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忍不住举起双手欢呼——他还没有抛弃我们! 然而,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幕,一只冰冷的箭从城墙上射下来,穿过了他的头颅,他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远处,火猴身上的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脸上出现诡异非常的殷红,双眼冒出金红色火焰,两条金色火龙缠绕着他的身体,两颗龙头从肩膀上伸出来,喷吐出金色的火焰。 他眼睁睁地看着逃出来的最后一名风吼军僧兵被冷箭射死,倒在血色的泥泞中。 大雨已经停息,但是他的怒火燃烧起来了。 小芙蝶站在他的身旁,想起他刚才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小蝶,我不能抛弃风吼军,回去,我燃烧精血。” 所以小芙蝶带着他遁地,重新回到了风吼军的身边,并且将为风吼军继续争取逃亡的时间。 火猴此时新长出来的短发正在飞快地褪去颜色,变得白发苍苍,他脸上的皱纹也在加深,这意味着他的精血在疯狂燃烧,强行掩盖他的伤势,他的寿元也在飞快地损耗,他正在迅速衰老! 但是他的眼神却更加坚毅。 他的身旁,是他重新召唤出来的一个人,正是小珠。 小珠提着两把金光闪闪的宽阔弯刀,神情严肃地看着追击过来成千上万的龙武军士兵。 火猴的眼睛突然睁大,心中一股恶寒涌上心头,他看到了城墙之上,崇铠的银剑穿透了一个人的胸膛,然后一脚将他的身体踢开,他的身体如同破沙袋一般向地面栽落——正是王君。 火猴大叫一声,似是怒吼,实含呜咽。 他提着火牙,重新召唤出数头神兽,和他一起冲向龙武军将校们,小芙蝶叹息一声,手中紫金色骨刺光芒一闪,紧随在他的身后。 小珠看着前面的千军万马,就地一滚,变成身形庞大的室火猪本体,身上燃烧着金红色火焰,这是火猴召唤他时,融在他体内的星灵火和丹阳煚的神阙之力,但他和其他被召唤出来的神兽灵体不同,他已经将本命符文交给火猴了,他的实力基本上和本体没有差别。 更加不同的是,他一直是神阙融合法门的专门研究者,他能够火猴融在他身体中的神阙之力运用到极致! 于是在龙武军团追兵的前方,出现了他们此战以来最大的一个障碍,一头硕大无比,长着锋利金色弯刀巨齿的猪,全身燃烧着金红火焰,嚎叫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小珠的头颅一甩,十几丈长的金色弯刀瞬间将百余龙武军士兵的身体斩断,他张口喷吐出金红色的火焰,点燃了眼前的上千名士兵,他们纷纷逃散,又点燃了更多的人。 这被夹在两座山峰间的关口,因为小珠庞大的身躯加上猛烈的攻击,顿时后面的人既惊又怒且无奈,能够冲过小珠的攻击而继续追杀风吼军的龙武军还不到三分之一! 小珠咆哮着,在人堆里面翻滚着,他本体尖锐坚韧的鬃毛也如同一柄柄宽刀一般,在龙武军的兵阵中肆意割裂着,率先冲过来的龙武军骑兵的战马被他身上无数鬃毛的割伤,被他翻滚的身躯压死,顿时在青阳关的关内,尸体堵塞了道路,后面的龙武军更加难以行动和通过。 其中有龙武军将领站了出来,纷纷祭起武器,对小珠进行疯狂攻击,神通眼花缭乱地在小珠身上炸开,一股股强大的威能冲击着他的身躯。 然而他们攻击了半天,才发现那头巨猪身上的紫金色皮肤根本不害怕他们的攻击,就算是宝刀利剑刺在他的身上,他都毫无知觉,仍然在关内大肆翻滚,还把旁边的几栋城楼给震塌了。 他们被小珠这种泼皮无赖的攻击方式震惊到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棘手的神兽,难道只能任他将十万龙武军堵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身后飞回来一个人,正是郑文琪。 他在盲目地追了一段时间,顿时醒悟过来,这时调虎离山之计,被火猴他们虚晃一枪,让他们杀了个回马枪! 于是他立即折返,却在青阳关内碰到了这看似滑稽,实则十分残暴的一幕。 他迅速感受到了这头猪身上的气息,顿时明白了他也是一头星宿神兽,既然如此,那么先将你斩杀吧! 他高举霜寒剑,一颗星辰从天而降,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威压从星辰之上投射下来,笼罩在了小珠的身上。 正在龙武军中人堆里撒泼打滚的小珠眼皮往上一翻,看到了那颗他的本命星辰——室宿星。 火猴来的时候已经简单地跟他提到了郑文琪的星术神通,但是他此刻的眼中没有任何慌张,抬起眼睛看着那颗星辰,口中喃喃自语道:“研究了星术神通这么长时间,没有神阙,全凭修炼,我还以为一辈子没有机会召唤出本命星辰了呢,终于有机会试验一下我的研究成果啦!” 对郑文琪来说,在星术神通的钻研上,在婆雅教授的阳半神阙融合法,和太清门至高无上的深奥星术阵图的帮助下,他足以称得上“后来居上”四个字,他本身是星宿神兽,更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他亢奋地嚎叫一声,然后疯狂运转功法,笼罩着他的那个星辰之力的威压也随之而动。 远处施展星术神通的郑文琪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竟然发现星辰之力没有像对付火猴那样,从星辰之上传递给他,反而感觉到星辰之力一直灌注到他试图控制的那头猪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小珠的身体在星辰之力的灌注下,变得更加庞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高更壮,身上的紫金色的皮肤也绽放出光芒,嘴角金色弯刀巨齿也变得更加锋利,金光闪闪。 小珠感受到身体中传来的更加强大的力量,兴奋不已,满足地嚎叫一声,四蹄腾空,将小山一样庞大的猪身狠狠地压向成千上万的龙武军! 郑文琪呆若木鸡······ 第四百九十四章 剧烈爆炸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整个青阳关似乎都在抖动,所有人诧异地看向动静发生之处,当他们看到一只硕大无比的紫皮猪在龙武军中肆意翻滚,碾杀士兵时,他们的眼中的惊疑色彩更加浓厚了。 就在这时,那只看起来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紫皮猪对着青阳关城墙上大吼道:“快走,这里我挡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原本正在围杀战斗团残余的佛僧的上百名将校全部蜂拥而上,将紫皮猪围堵在中间,所有的杀招都往他身上招呼,但是收效甚小,因为小珠还在不断汲取天空上的室宿星辰的力量,他身上的融合的御神坖神阙之力坚韧无比,即便那些将校最强的杀招也不过在他的紫金色皮毛上摩擦出一片火花,而无法伤其根本。 火猴正在和崇铠对敌,听到小珠的呼喊,他看了一眼,龙武军现在只有少部分的追兵能够逃脱小珠的碾压,其余的人都被堵在关口处,远处的风吼军已经逃开一段距离了,是时候撤离了。 崇铠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可不想就这么放过火猴,击杀这支风吼军的主将,也是十分荣耀的战绩。 这时,反应过来的郑文琪也飞遁过来,他心中极其郁闷,星术神通刚出手没两次就遇到了这么古怪且棘手的事,并且他还不知道原因,这让他原本信心满满的星术神通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他很明白,火猴是没有这种手段的,他依然可以成为自己豢养的非常有价值的畜生,所以他飞遁过来的时候朝着崇铠大喊道:“崇师兄,帮我活捉火猴!” 同时他将霜寒剑脱手而出,霜寒剑携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意,刺向崇铠背后依然还在和少数龙武将校战斗的神兽。 那些神兽在霜寒剑的猛烈攻击之下,身躯变得越来越小,天赋神通的效果也衰弱了不少,眼看就要爆炸消失了。 小芙蝶将面前的一个龙武牙将击杀,飞到火猴身旁,急促说道:“火猴,差不多了,我们撤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崇铠脸色难看,十四万龙武军埋伏一支五万的风吼军,居然还死伤了这么多士兵,如果还要让主将跑了,那他即便明面上赢了这一场战役,但是背地里会被其他大武军团将领笑死。 毕竟龙武军团可是崔铭十分看重,可以称之亲率的军团,一次如此完美的埋伏居然能够死这么兄弟,崔王爷的面子就砸在他手上了。 他可不是猗啸那种蠢货,他是出身圣书院的出类拔萃的战场儒将,不能给崔王爷和圣书院丢脸。 因此崇铠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冰蓝的剑光笼罩了火猴和小芙蝶两个人,竟然还稳稳占据上风,虽然火猴和小芙蝶都身受重创,但崇铠也非同凡响,修为实力十分惊人。 郑文琪已经将所有召唤出来的神兽猎杀,那些将校也加入了围杀小珠的行列。只要郑文琪也加入到崇铠这边,那么火猴和小芙蝶真是插翅难逃了。 火猴也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他看了小芙蝶一眼。小芙蝶瞬间明白了火猴眼中的退意,手中的紫金骨刺光芒大放,神通招式更加猛烈。 火猴顿时大吼一声,他身上缠绕着的两条金色火龙脱体而出,两声气势恢宏的龙吟声直冲云霄,然后在空中迅速缠绕,两条金火龙形成一个圆形的龙珠,如同一个炽烈的太阳,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同时不断有一股股强大的金色火焰从龙珠上喷射出来,对着崇铠和郑文琪喷去。 一时间,崇铠和郑文琪被他们俩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打得有些手忙脚乱,甚至在那颗硕大的龙形太阳的照耀下,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等金色龙形太阳消失,他们再次看清楚眼前的状况时,火猴和小芙蝶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俩的目光定在了那只还在肆意翻滚,如同在泥泞中打滚撒欢的如小山一般庞大的紫皮猪,怒火涌上心头,纷纷掣剑,凝聚出两股长达十几丈的凌厉无比的剑气对着紫皮猪杀去,非把这只破坏他们大事的猪宰了不可! 小珠看起来很惬意地在青阳关内撒泼打滚,但是实际上他周围上百名龙武将校的神通已经让他身受重伤了,虽然有御神坖的防御,他们无法刺破他的皮毛,但是很多庞大的神通威能直接透过皮毛冲击着他体内的内脏,现在他身体中的内脏都鲜血淋漓。 虽然这是火猴召唤出来的灵体,但是这具灵体融入了他的本命符文,理论上是有可能在战斗时被别人毁掉本命符文,一旦本命符文毁灭,他远在南宗寺秘境中的本体也会受伤不轻。 因为根据符文召唤神兽出来的法门,和空间的关系匪浅,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空间之力的运用,只不过很多人没有察觉到,创造这种灵法是西南佛僧。 他们身处佛道诞生之地,创造出这种灵法的佛道前辈必然十分神通广大,将这种运用提炼精简,熔铸到灵法之中,没有研究过这种法门的人是无法发觉的。 不过,小珠从出生跟着他原来的主人开始,就已经研究这种灵法了,在加上西南佛僧的传授,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灵法,连火猴也不能与之相比。 可小珠并没有慌张,刚才在堵住这些龙武军的时候,他让火猴撤退之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感受到两股滂湃凛冽的剑气朝他杀过来,这两股剑气不像周围的这些将校的攻击,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神通攻击,在撕裂空间的同时,也融合了空间之力,这种攻击对暗藏空间属性的灵法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威力强大无比,如果被这两股剑气刺中,必死无疑。 小珠的硕大头颅上,两只金红的双眼冷冷地看着斩杀过来的两股剑气,冷笑一声道:“想杀我,你们还嫩了点,与其被你们毁灭,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说着,众人只见那头硕大无比的紫皮猪身上金红色的火牙燃烧更旺,并且从它紫色的皮毛上绽放出点点星光,由金色逐渐变成炽烈的火红色,它的四蹄下腾起一团火云,将它庞大的身躯托到空中。 这奇怪的动作也引起了郑文琪和崇铠的注意,但是他们俩更相信自己的剑术神通,剑尖不变,坚定地刺向那头巨猪! 然而,就在下一刻,郑文琪像是醒悟过来,大声吼道:“不好,他也要自爆!” 所有人顿时一愣,和其他那些奄奄一息被迫自爆的神兽不同,这只巨猪现在身形庞大,表面上看并未受何种严重的伤势,它一旦爆炸,威力绝伦,而对身处下方的龙武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虽然郑文琪醒悟过来了,但是他反应不过来,就在他思索的一瞬间,前方如同一座小山般的紫皮巨猪轰然爆炸。 在青阳关的所有人只看到头顶上有一颗小山般的太阳爆炸,发出一声惊天地动鬼神的剧烈爆炸巨响—— “轰隆——” 地动山摇,这是真的地动山摇,旁边的两座山峰,高耸巍峨冲入云霄的九阳山,在紫皮巨猪爆炸的一瞬间,硕大的山峰轰隆断裂,九阳山的山腰以上,本来就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这时那些硕大无比的巨石在山峰断裂之时轰然砸了下来,而对面的低矮许多的那座山同样有许多巨石滚落。 而夹在两座山峰只见的青阳关,在巨石崩裂、地动山摇、尘土石粉冲天的混乱中,这成千上万的龙武军士兵们,很有可能被两座山峰直接给砸死,埋在无数的碎裂的巨石之下,甚至连尸体都很难找到。 郑文琪和崇铠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如果他们不能够力挽狂澜,说不定整支龙武军都会死在此处! 那他们休想活着回君州! 郑文琪咽了一口唾沫,瞳孔颤抖,但他果非凡人,在这危机的时候还能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吼道:“所有将校,抵挡巨石!下方所有士兵,抓紧撤离!” 说着自己先飞向一块从九阳山峰峭壁上砸落的巨石,霜寒剑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股犀利锋锐的剑气从霜寒剑中狂射而出,眼花缭乱地斩在巨石上,瞬间将巨石劈成无数碎石,然后在剑气翻涌震荡间,被震成齑粉。 崇铠和空中的数百名将校也在郑文琪的带领下,迅速反应过来,修为高的劈巨石,修为低的砍碎石,一起上阵,力图将这毁天灭地的动静强行平息下来,可他们的心中却憋闷无比,谁他娘的能想到这居然是一头猪炸出来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侠义君子 火猴抱着王君,利用小芙蝶的遁地神通逃离了青阳关,来到了十几里之外的河流前。 这条叫做桐水河的河流,一如王君所说,表面平静,其实暗流汹涌,看到河面上那些细微的旋涡就明白,这下面的水文错综复杂,木舟难渡。 风吼军就在他们的脚下,所有人唯一的希望就是面前的一座矮矮窄窄的木桥,只要通过这座木桥,一直往东,就能和江南佛僧团汇合了。 经过刚才的大战,或者叫做溃逃更为贴切一点,风吼五万兵马已经死得十不存一,只剩下了五千的残兵败将,战斗团佛僧几乎全部和王君一起,死在了青阳关城墙之上,但王君在火猴的怀里,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这些伤残的风吼军面前,一支训练有素,兵甲整齐的威武之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的希望彻底扼杀在桐水河里,被无情的水流冲走。 火猴此刻已经是白发苍苍,脸庞已经老得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虽然他的眼神依旧明亮,依旧有火燃烧,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将此生的大半寿元燃烧在了这里。 小芙蝶后背血肉模糊,口中鲜血溢出,脸色惨白,刚才她携带着火猴返回的垂死挣扎和脱身时的遁地神通让她身受重创,但她看着火猴,眼含热泪,十分不忍。 火猴也看着小芙蝶,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再次的遭遇让风吼军疲于应付,在这支最后的龙武军伏兵的碾压下,逃窜至此的风吼军僧兵们感受到了绝望,完全没有信心再次拿起武器战斗,眼看就只有死在他们的手上了。 火猴想再次发动灵法攻击,却发现他体内的灵液空空荡荡,精血也燃烧得差不多了,身上的金红色火焰渐渐熄灭,就像他们背后西方的血红的落日余晖,正在唱着一首不可挽留的悲歌,眼见就要被黑暗淹没。 就在这时,从木桥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了一直军队,通通披着青色的战甲,手持刀枪,从木桥上冲了过来,看样子至少有两三万人! 在河对岸的荒野中,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光着头!他们是江南佛僧团的僧兵! 除了冲过桥和这支龙武军战斗的普通僧兵,还有数十名修炼佛僧直接飞了过来,在这支伏兵的人群中肆意屠杀,神通炸裂,战局立即转变了风向,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往西败逃而去······ 桐水河对面的杂草荒野中,火猴气息衰弱地瘫坐在地上,面容已经回天乏术,以后一辈子都是这样了,但他现在没有空来身上,因为他看着身前的江南佛道的佛僧们,找不出个地缝钻进去,羞愧至极。 原本他率领风吼军前来救援,没想到反而被他们救了,还差一点被龙武军杀得全军覆没,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身前还躺着一个人,就是王君,现在王君气若游丝地望着他,眼神却十分地平静。 这让火猴更加羞愧难当,他不但辜负了一风的期盼,辜负了书礼的嘱托,辜负了死去的数万风吼军僧兵,也辜负了王君的信任,前三者现在没能当面表达他们的失望,于是他们把所有的失落全都注入到了王君这双异常平静的眼眸中,让火猴看着他,感受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在江南佛道的统领们的示意下,他们纷纷散开,在远处等待着火猴,他们知道,火猴现在不好受,更重要的是,王君很明显还有最后的话要说,以他们现在被敌人追杀的惨境,他们不便在此处给他们难堪。 “火将军。”王君气若游丝地说道。 苍老的火猴低下了头,摇了摇脑袋,低声说道:“不要叫我将军了,我不配。” “不,你依然是风吼军的主将。”王君用他平静到某种境界的眼神,盯着火猴说道:“火将军,你不必为了这次战败而难过,说实话,我也对此负有责任,如果我再多坚持一下,或许结果······” 他叹了口气,在火猴身旁,陪他坐着的小芙蝶柔声道:“王君,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抓紧恢复伤势。” 王君躺在地上,苦笑着说道:“不用骗我了,这是回光返照,我在战场上亲眼看过许多兄弟同门有过这种情况,趁我现在还有点力气,将最后想说的话,说出来。” 小芙蝶也低下了头。 王君看着他们俩,他的胸膛处是一滩殷红却被雨水冲淡的血迹,浸染着被敌人的刀剑割裂的长袍,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是被崇铠的剑刺穿的胸口。隐隐还见一丝白气冒出来,那是王君竭尽最后的法力,维持着最后的生命。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再保持清醒久一些,可说话气息却越来越微弱:“火将军,你要明白,这场战,战役,是迟早的事,不是,在青阳关,就是在别处,反正会,在我们,前进的,路上······” 他说完这几句,大口喘息着,火猴和小芙蝶却不忍再听,但王君继续吃力地说道:“郑文琪,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迟早的事。火将军,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火猴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含着泪花,看着濒死的王君,张开异常干涩的嘴唇,涩声说道:“你说吧,一万件事我也答应。” 王君挣扎着摇了摇头,说道:“一件,就够了,就是,火将军,你一定不要放弃希望,重建风吼军,继续战斗,这不光是你和佛子,的事,也是我的希望,继续,战斗。” 火猴看着王君殷切的眼神,心如刀绞,不敢拒绝,强忍着悲痛,眼泪流了下来,夹带着哭腔痛声道:“我答应你,一定!” 王君努力点点头,继续说道:“小蝶姐,我冒昧,这么叫你,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小芙蝶也抬起头,看着他,轻柔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王君咽下一口血腥的唾沫,眼睛盯着她,说道:“小蝶姐,我知道,你的实力,和智慧,远不止此,但你,没有把风吼军,当做家,我想请求你,不要躲在后面了,站出来,真正,帮助火将军,帮他完成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小芙蝶面色悲戚,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君慢慢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将脸朝天,雨后的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黑暗慢慢将晚霞一寸寸吞噬,他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书兄,这也算,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然后他眼睛缓缓闭上,胸口的白气溢散消失,他的身体的余温冷却。事未竟,身先死,这位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最终为佛道牺牲自己宝贵生命的儒道弟子,他学的是真正的儒道,是实现自己最高价值和力图实现自己理想的儒道,而不是权谋争斗的儒道,因此,可以将儒道极高的一项荣誉,冠之其身,以成其名:侠义君子。 火猴将头埋在胸口,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身边的小芙蝶伸出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他强行收敛着自己的哭声,却依旧让人听到了他的抽泣和呜咽······ 一道幽幽的光芒从远处的天空飞来,小芙蝶抬头看着那道细微的光芒飞到自己面前,她伸出手,将这道光芒拖在手掌心,青色的光芒在她的手掌心中闪烁。 片刻后,小芙蝶对着低着头的火猴,轻声说道:“小猴,一风和书礼在西北打败了神武军团。” 火猴抽泣耸动的肩膀慢慢平息了下来。 小芙蝶脸色犹豫,眼神闪烁,但还是下定了决心,继续柔声说道:“我也能将前些天得到的消息告诉你了,还记得我们在太清门遇到的,一直照顾着你的小璇子吗?我在他的身上种下了神识标记,就在前面一段时间,神识毁灭了······这意味他已经·······听说西北的战场上有道兵,很可能是······” 一阵冷冽的河风吹起他们身边的青得刺眼的杂草,却吹不开他们浓郁的悲伤······ 第四百九十六章 言语交锋 君州,云台之下,一条石质甬道中。 两排金色的灯盏镶嵌在墙上,点燃了这条甬道,将黑暗挤到了甬道顶部,甬道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只有两个人的影子在甬道中晃动。 “父皇,龙神还能坚持多久?”太子魏晃跟在武帝魏宇的身后,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们父子二人刚刚参拜完龙神,但是他的状态让父子俩心绪难安。 “不知道。”魏宇低沉的声音在甬道中回荡。 “他如果再没有神阙星灵火的神阙之力补充,他会变成什么样?”魏晃继续问道。 “你不用担心。”魏宇的声音好像有些不耐烦,说道:“他即便再汲取不到星灵火,即便他跌落神界,但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没人敢来冒犯我们魏氏皇族的尊严!你也不用担心朕死后你的统治!”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魏晃连忙解释道:“儿臣只是担心,龙神的神力衰弱并不可怕,但就怕有一些人知道了他这个弱点,变得蠢蠢欲动了。” 魏宇沉默了下来。 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终究还是难以置身事外,于是魏晃继续问道:“父皇,还没有星灵火的消息吗?” 魏宇沉声道:“严归真已经禀报给我消息了,他说找到了星灵火的下落,只是被那个人融入了一种别的什么杂火,难以分割,他正在想办法将星灵火提炼出来。” 魏晃道:“哦?敢问父皇,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魏宇道:“好像是叫什么‘火猴’,是一个和尚,乱七八糟的名字。” 魏晃心中一沉,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一件大蠢事。 魏宇看着脸色突变的魏晃,说道:“魏晃,你很着急吗?” 魏晃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句话根本不是普通的问话,这句话中杀意重重,着急,他作为太子,他在急什么?凭什么着急? 于是他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跪了下去,噗通一声脆响,在甬道中回荡。 魏宇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脸色沉静,说道:“朕最近觉得你心浮气躁,这很不像你,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刘毅,叛逃了,怎么回事?” 魏晃低着头跪着,回道:“回父皇,他是鬼迷心窍,被一个女人骗走了,儿臣必会让他付出代价!” 魏宇点了点头,说道:“这才是朕立下的太子,任何敢背叛魏氏皇族之人,通通要其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之前在北宗寺长大,太过宅心仁厚,我还有些担心,前段日子才刚刚好一些,现在又有些心浮气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魏氏皇族的尊严都不容侵犯!” “是!”魏晃立即答道。 魏宇叹了口气,说道:“等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了,如果你稍微对那些胆敢侵犯亵渎魏氏尊严之人退让一分,便有数不清的人得寸进尺,各怀心思,也想试试滋味,图谋点什么。别表面上看着文武百官老老实实,当他们凝聚成一股势力的时候,他们就会谁也不怕了!所以,只要你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便是顺者昌,逆者亡!”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魏晃低头道。 魏宇继续问道:“听说你将刘毅之前的手下都撤换了一遍,这很好,但是又听说你将班诺囚禁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魏晃心中顿时无数个念头乱窜,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是谁让父皇知道的?父皇又为什么专门问这件事? 但是他口中却没有停,几乎在父皇的话音一落,便毫不犹豫地答道:“儿臣这个手下身体不太好,因此儿臣让他多休息两天,并非囚禁,请父皇明察。” 魏宇明显有些诧异魏晃回答的速度之快,但装作不知,口中依然说道:“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朕也懒得管,只是前两天崔铭跟朕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到了这个事,事情本就不大,朕只是觉得你还是过于浮躁。” “是,儿臣必改。”魏晃听到魏宇的话是,心中一沉,崔铭?偶然?哼! 但他没有表示出来,仍然跪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父皇的试探已经结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魏宇又看似无意地说道:“朕近日听闻了一件趣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有一些人在君州散播消息,说是佛道当今叛乱,其实是为了拥戴你登基,你说有不有趣?” 魏晃顿时跪倒下去,趴在地上做匍匐状,口中却惊慌地回道:“儿臣不敢,万万不敢!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散播这些诛心的谣言,要儿臣知道,必将其千刀万剐!此人必定是企图挑拨父皇与儿臣的父子关系,其心可诛!父皇明察!” 魏宇笑了笑,说道:“朕当然知道,所以才说这是件趣事,说笑罢了。起来吧,打扫这甬道之人刚被龙神吃了,下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呢,你就别瞎帮忙了。” 魏晃急忙站了起来,强笑着点了点头。 趣事?说笑?天知道。 “崔铭要是无法尽快平息这场叛乱,朕会让书家取而代之。”魏宇最后说道,没有丝毫怒气,却让魏晃听得心中一寒。 二人继续前行,经过了无数阵法机关,重新又回到了光明的青天白日之下。 黄龙观,飞仙台上。 严归真和胞妹严清站在飞仙台上,俯瞰着熙熙攘攘的君州城。 “这一次你怎么不骂我任性了。”严清冷艳依旧,不过容貌十分疲倦,驻颜有术的她也开始有了衰老的痕迹。 “无所谓了。”严归真已经是须发尽白,淡淡地说道:“反正武帝已经怀疑我了,你是我的妹妹,怀疑你也是正常的,不在乎了。” 严清没有说话。 严归真想了想,说道:“听说她结亲了。” 严清点了点头。 严归真道:“你有没有去看过她?” 严清淡淡道:“找不到太子的地方。” “我知道,虽然之前他将布置阵法的人都杀了,但依然逃不过我的双眼。你想去吗?” 严清叹了口气,语气依然淡淡的,说道:“算了吧,你不是不支持我和她见面吗?” “此一时,彼一时。” 严清低下头,皱起眉头,皱纹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她沉思了许久,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还是,算了吧。” 严归真点了点头,说道:“随你吧。不过,让你按照我的方法,你去试了没有?” 她摇了摇头,说道:“云台下面机关太多,管的太紧,我没有机会。” 严归真有些失望,但她继续说道:“龙神近些年经常会发脾气,在他神力衰弱之时,渐渐露出了他充满兽性的一面,喜欢吃人,前几天刚刚吃了一个打扫甬道的人。” 严归真道:“这云台之下竟然还有打扫的人?” “那只是个名义,防备旁人乱说,他主要负责检查各处阵法的运转情况,通常都是被武帝完全控制的人。”严清说道。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精通阵法的人下去?” “是。毕竟近些年大武帝宫和云台之下的阵法都越来越不稳定,尤其是在那场论道大会斗法之后。” “好,我明白了。” 然后他又念叨了一句:“时间快来不及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专供佛道 崔王府,夜里。 崔铭的双手各拿着一份战报,坐在他最喜欢的这间阴暗的书房中,脸色阴晴不定。 房内还有一人,即太尉吴浩,他除了是兵部尚书的顶头上司,也是代表崔铭掌管其他五部的中间人,是崔铭最得力的干将,但此刻他的心同样忐忑不安地站在地下,等着崔王发话,因为这两份战报是完全相反的,不知道大柱国崔王会如何评判。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向来杀伐决断的崔王爷如此犹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能削弱啊······” 崔王爷像是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吴浩上前一步,疑惑地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崔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让你组织的那些老怪物都齐了没有?” “禀王爷,还差三个人。”吴浩小心翼翼回道。 “耽误本王的大事!不等了,让他们立即出发!”崔铭沉声道。 吴浩看着崔铭有些气闷的神情,却没有离开。 崔铭瞪了他一眼:“怎么,本王的话现在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了?” 吴浩连忙跪下,说道:“王爷,属下不敢,只是这三个人有些特殊,他们虽然是圣书院的阁老,但是早已云游四海,缥缈无踪,可他们身上有对我们大有帮助的东西。” “什么东西?”崔铭不禁也有些好奇。 “修罗道。”吴浩回道。 崔铭顿时明白了,杨炯发回来的战报上说,佛子一风的命门就是修罗道,他身上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好像并不完全受他控制,如果能够以此为突破口,必能斩杀之。 他想起多年前,他也曾远远地观望过另一场惊动天界和魔界的旷古之战,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丘尼,同样被一股强大到无边的力量控制,竟然将他都需要仰望的上百个绝世强者斩杀,那种令人神魂悸动的恐惧到现在也难以磨灭,他当时只能和那些残兵败将逃窜回君州,并且有相当一段时间不敢去打听消息。 直到最后,他才从所罗门的暗谍中得知情报,所罗门圣主已经易主,新的圣主就是原来和他关系匪浅的武帝魏宇的弟弟,当年以痴情闻名遐迩的二皇子魏策,而那位女佛子,已经在那股力量的反噬下,消失在了人间。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真正管中窥豹,窥伺得以诡异神秘著称的所罗门的冰山一角,得知了更多的秘密消息,才有了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决策。 现在,这个佛子显然同样在走当年那位佛子的老路,那么他的命门便和那个女佛子一样,有了这三位懂得修罗道的阁老帮助,想必会事半功倍。 “他们还需要多久?”崔铭回过神来,沉声问道。 “七天。”吴浩犹豫了一会,报出了这个数字。 “让他们快点,耽误了本王的大事,任他是哪一代阁老,本王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崔铭将战报王桌上重重一拍。 吴浩应诺,准备离开,崔铭将他叫住,眼神闪烁,说道:“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请王爷吩咐,属下必竭尽所能!”吴浩恭敬道。 “多派点人盯紧严归真,这老家伙最近一定会有动作!” “是!” ······ 江州,赶往秋浦的路上,赶了两天路,火猴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但还不能骑马,所以只能慢慢地往前行军。 来接应他的江南佛道的佛僧团领事人叫做善思法师,从他的口中,火猴了解了更多江南佛道如今的情况。 现在江南佛道的佛僧的总人数只有近十万人了,全部集结在秋浦一带,这让善思法师悲叹不已,当年青州、江州、宛州号称佛僧上百万的江南佛道,如今已经十不存一,只剩下这十万仅有的虔诚佛僧,并且还有一两万是年老力衰和年幼及女丘尼之辈。 虽然说江南三州对江南佛道的攻击简直不值一提,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江南佛僧们,但是他们毕竟在武器、人数等方面占据优势,在八道金龙令颁布的初期,这些怀着坚定信仰的江南佛僧奋起反抗,让江南三州军团诧异不已,然后便遭到了他们的围剿反扑。 在拼死战斗、浴血奋战之后,江南佛道以数万佛僧的生命,拼掉了江南三州十几万的兵马,从此江南的灭佛之战陷入了僵局,如果没有龙武军团前来支援的话。 但是郑文琪和崇铠来到江南之后,他们根本就不把江南三州的军团的士兵当做人看,命令他们以死血拼,不给他们留退路地冲到江南佛僧占据的地方,以人命拼人命,这样的战术将江南佛僧原本已经不多的人数又损失了数万。 原本他们占据的秋浦周围的地方接连被这样不要命的战术蚕食,只剩下了秋浦这一个地方。 善思法师等人原以为他们江南佛道会就此覆灭在秋浦,但没想到在最后关键的时候,他们撤退了。 现在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大开善心,要放过江南佛道,而是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前来救援他们的风吼军,并且同样以不惜代价的方式,吸引着火猴他们深入圈套,最终造成了风吼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在经过在渡桥前面的混战,风吼军已经只剩下三千人了,大多都已经负了伤。 火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将江南佛道训练成具备更高战斗力的风吼军,但是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就算他的寿元已经消耗大半了,但是他一定不能再次辜负一风的期待。 火猴还发现,在他们赶路的过程中,周围的城镇和村庄的人们,对他们充满敌意,之前他以为江南的老百姓只是对全副武装,并且经历了数次大战,浑身血污的风吼军有着难以理解的看法,没想到他们对所有佛僧都是如此。 对此,善思法师不断地叹气,说这都是之前江南佛道造的罪业,现在由他们来偿还。 他说道,或许整个大武国,就只有江南佛道在平明百姓的眼中如此不堪,江南佛道之前相当于是富人的专供佛道,富庶的江南诞生了一大批富商和豪绅,他们最喜欢在不择手段地盘剥了老百姓之后,试图利用佛道来消除罪孽。 数不尽的财宝施舍和良田土地的馈赠,还有兴建大量的金碧辉煌的大寺大庙,让江南佛道迅速膨胀,成为除了江南商帮之外,势力财力堪称江南第二的宗教教派,因此佛僧人数迅速增加,泥沙俱下,大部分人都奔着金钱和权势而来,他们让佛道成为了谄媚权贵的特供宗教。 但是如此一来,最受苦的就是当地的百姓,他们被迫成为了僧祗户,佛寺大量召集了大量凶恶斗狠的佛图户来收租,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深受其苦。 其他州境或许也有这种情况,但是没有哪个地方能像江南将这种风气贯彻到方方面面,江南最兴盛的吃喝玩乐的地方,都是在各大佛寺周围,数不清的伪佛僧根本不守戒律,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出了事情,立即找到豪强和权贵,用他们手中的金钱和权力摆布一切。 所以,武帝的金龙令一颁布,比江南三州军团更先动手的就是大批的老百姓,各地的村民欢呼雀跃地抢夺佛寺的财物,拆毁佛寺的梁柱砖瓦回家建房,烧掉佛经,砸毁佛像,金龙令成为了他们暴动的最大背景,他们在这场狂欢中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失去一切的真正怀着纯粹信仰的佛僧,却没有恢复他们最原始的名誉和地位,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但依然遭受到当地百姓的刁难和抨击。 这种情况,或许是将来江南佛道反击大武军团最为艰难的一个问题。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古怪老农 这一天,火猴跟随着江南僧兵们行军,他身后的风吼军都受伤严重,也只能随火猴缓慢前行。 在路上的时候,火猴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从清晨开始,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之所以没有引起火猴太多的注意,是因为他的装扮。 看上去,他就是一个前往自己的田地里干农活的老农,扛着一把锄头,头上戴着蓑笠,身上披着蓑衣,脸庞在蓑笠边缘露出来,年纪看起来和如今的火猴差不多,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都十分明显,但是脸色更加黝黑,微微驼着背,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路上,虽然仇视着他们这批特殊的佛僧的人非常多,但也有一些漠然视之、不闻不问的百姓,很明显,这个老农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当火猴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们已经赶了一天路了,前方就是江南佛道所在的秋浦的地方了,然而这位老农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这不由得让火猴十分疑惑。 于是,火猴上前搭话道:“老伯,请问您来自哪个村庄,您的土地在哪里?” 老农并没有停止脚步,依然在火猴的身边扛着锄头缓缓走着,不过听到火猴的问话,他抬起头来,看着火猴说道:“将军,我的土地就在您的前方。” “哦?”火猴来了兴趣,继续攀谈道:“可我看您走了快一天了,难道您平时也是走上一天去土地干活,然后第二天再回家吗?” “为什么不行呢?知道土地就在前方,只要你肯花力气,再长的路都愿意走。”老农不咸不淡地回道。 火猴更觉得这老农并非常人,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换一块离家比较近的土地来耕种呢?” 老农慢悠悠地说道:“我生下来原本就是一无所有,上天并没有赐给我什么东西,还要遭到歹人的袭击,是靠着另外一群人的帮助,我才能够活下来。 “后来,我陆陆续续地发现了在其他地方有几块土地,没人耕种的土地,只是离我有点远。但我并不嫌弃,一个生来一无所有的人为什么要嫌弃呢? “再后来我凭借这几块土地,养活了那些帮助我的人,并且告诉他们,如果歹人再次来袭击我们,就一定要打回去,因为只有我有了土地,我们才能活下去。 “因为土地从来不会欺骗我们,你花了多少力气,留了多少汗,土地都会知道,你种下去什么,才能收获什么。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对能够活下去的东西格外执着。” 火猴点点头,觉得他的话中很有深意,老农继续说道:“你说我还要不要种这几块土地呢?” “要种,当然要种。”火猴急忙说道。 “不过,”火猴看着他佝偻的身体,说道:“这么远也太远了,我看您走得辛苦,我现在受了伤,不便骑马,要么您骑我的马走吧,这样能多花点力气在土地上。” 说着,他让小芙蝶去牵他的马过来。 江南佛僧团都走在前面,在火猴身边都是士气低落的风吼军僧兵,正慢悠悠地走着,谁也没有在意火猴和老农的交谈。 从未停下脚步的老农听到火猴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连肩上的锄头也放了下来,吐了两口唾沫在手中,双手搓了搓,像一个即将耕种的土地上的老行家,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火将军,我的土地到了。” 火猴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心中觉得奇怪,这里是一条林荫道,被粗壮的树木拦住,一旁是一条陡峭的山坡,覆盖着乱七八糟的青绿色的杂草,一旁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好像也是伊河的一条支流,但就是没有见到老农所说的“土地。” 他看向老农,疑惑地问道:“老伯,您是不是记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土地。” 老农慢悠悠地摘掉了头上的蓑笠,抬起头来看着火猴道:“不会弄错,我的土地就在这里。” 火猴心中突然感到不对劲,这时他才发现这老农的眼睛居然和他一样的明亮,他自己是燃烧精血和耗损寿元后的被反噬,才有这样未老先衰的模样,但是他的心和精神都是十分年轻,这样的年轻全部蕴含在他的眼睛中,所以他的眼睛才会如此明亮。 可是,这位老农?还有······ 火猴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火将军,这里的百姓根本不认识我!” 这位老农淡淡笑了笑,语气却十分冰冷,没来由地狠声喝道:“火将军,借你的土地一用!” 说着,他突然举起手中的锄头,向火猴狠狠挖去! 这时,火猴突然发现这柄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巨型武器,前端如同硕大的尖锐的牙齿,全身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齿尖对准了火猴的胸膛,扎了下去! 因为他们俩离得太近,老农又是突然发难,火猴根本来不及防备,心中一跳,甚至连运用御神坖的神阙之力来防御都来不及,就见那柄巨齿的尖端刺破他的胸膛,狠狠地戳了进去。 火猴顿时感到胸口的一股冰凉随着剧痛传来,他痛呼一声,剧烈的痛呼惊动了所有人,刚才离开去牵火猴战马的小芙蝶猛地回头,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她顿时不由得发生一声尖锐的厉啸。 老农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厉啸震慑了一下,手中的巨齿武器稍微停顿,然后便迅速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手腕一翻,由刺变勾,双手把着巨齿的柄端,猛地往外一扯! 火猴原本就遭受了重创,根本难以抵御这老农的突然发难,他的胸膛被老农的巨齿利器一勾,顿时鲜血飚出,抛洒在空中,他双手抓住金色巨齿,手掌被金色巨齿割裂,鲜血滑落,但这并不是他感到痛苦的地方。 他这一刻最痛苦的是感到丹田之内的一股剧痛,在金色巨齿扎到他的胸膛并往外勾的一瞬间,一股快要搅断他心肠的剧痛从丹田中传来,让他感到一股从来未有过的心慌。 他害怕了,虽然不知道老农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肯定他这一勾,肯定伤到了他的根本,修炼的根本! 小芙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火猴,却在离火猴还有两三丈的地方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身形被迫停下来,她身上衣裳紫金色光芒闪动,尖叫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却依然感觉到身形阻滞,难以寸进。 周围其他反应过来的风吼军僧兵更别提了,前方江南佛僧团的高僧们也发现了这偷袭者,纷纷飞了过来,但是下场如小芙蝶一般。 老农感受到了他们的逼近,猛地往外一拽,火猴的手抓不住,被他巨齿的利刃一割,被迫松开了手,然后便看到了让他此身难忘的震惊的一幕: 老农扎入他胸膛的巨齿往外一勾,一条金色的火龙被他的巨齿的尖勾勾住,从火猴的胸膛中被勾了出来,身躯不断地扭动着、挣扎着,金色火花四溅,发出一阵阵饱含怒气的龙吟之声,但是它的头颅被巨齿尖勾死死勾住,不知道老农用了什么秘法神通,金火龙竟难以摆脱! 然后看到老农的脑袋突然发生异变,他的嘴突然拉长,如同两块长长的巨木板那样狭长而扁平,然后他张开了狭长巨嘴,露出了一颗颗尖锐的绽放着血红光芒的巨齿,猛地一咬,一口咬住了还在挣扎嘶吼的金火龙的龙头,紧紧咬住不松口,身体却急速往后撤开,然后猛然纵身一跃,连人带着金火龙跳进了大河之中,噗通一声,水花炸开,人影却瞬间消失不见! 河中,水底深处,一条庞大无比、几乎占据整条大河不知名水底神兽的尾巴在水底滑动,鳞片的金光在黑暗的水底一闪,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火猴瞬间瘫软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汩汩而出,他口中吐出鲜血,眼神黯淡至极地看着上空,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间,他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已经变得残缺不堪······ 第四百九十九章 王权霸道 西北,锁州。 一风率领着剩余的风吼军,慢慢随着前来接应的西北佛道的领事人们前往锁州中部。 根据一风散出去的斥候和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杨炯已经率领残余的神武军团向西北移动,看样子是去找魏戬集结了。 杨炯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就这样回君州,震怒的大柱国和武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他拼尽一生赢来的地位和尊严将全部毁于一旦。 另外一个消息是董寒被囚禁,作为罪人遣回君州,生死难料,毕竟十几万的神武军和上万的道兵和圣书院弟子全部惨死西北,即便武帝能够网开一面,崔王爷和国师严归真也不会放过他。 武帝能够网开一面的前提是西北战场的胜利,杨炯决定和魏戬汇合,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位昔日同僚的生死,在这种情况下,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一风知道,这意味着下一场战役,就是风吼军的生死战,上一次被神武军团伏击虽然应对得相当出色,也击溃了神武军团,给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要想和魏戬的雷鸣军团及西凉铁骑正面作战,另外还有数万的神武军团兵马,这样的兵力对比,一风现在仅剩的四万名风吼军明显不够,西北佛僧团的战力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一风骑在马背上,率军前行,旁边是前来迎接的西北佛僧及其僧兵团,领头的神僧法号叫做轮台。 轮台大师的年纪和哈勒和尚差不多,容貌也很相似,并非五官的相像,而是同样的被西北风沙磨砺的脸庞,被西北炽热的阳光晒出红斑的黝黑皮肤,一样的干瘦。不同的是,轮台大师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这是修为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自然体现,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 他当日率领西北佛道五万僧兵前来救援,在路上遇到了溃败撤离的神武军团,顿时便明白了战局的胜负,于是发扬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几乎全歼丢盔弃甲的神武军团,给幸存的神武军士兵内心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痛烙印。 西北佛僧被神武军团截住了东南方向的退路,因此围困在锁州中央已经有许多时日了,所有的僧兵都憋屈愤懑难抑,有这样的好机会,如何能轻易放过发泄怒火的爽快! 西北的贫瘠酷热的煎熬已经让他们辛苦太久了,这一场追击战简直就是驱散他们内心燥热的最凉爽的风! 但是一风来到了锁州中部,才知道其实西北并不仅仅只有风沙和看不到尽头的荒漠戈壁,在路上的一部分地方竟然也有青青绿草原,许多当地老百姓都在这些地方放牧生活。 还有许多看似贫瘠低洼的地方,老百姓竟然钻孔挖出了许多空洞,而这些连续的空洞都直通地下的暗河,这样的阴凉和河水让他们可以灌溉许多农作物,粮食和果物的颗粒饱满硕大,丝毫不亚于江南的鱼米之乡。 现在一风终于知道西北佛道为什么能够在锁州中部坚持这么久了,有了这些粮食和饮水的供应,再坚持一段时日也不再话下。 最让一风吃惊的是路上所见的老百姓对他们的态度,即便老百姓在远方放牧,或者在山谷中劳作,当他们看到路过的僧兵团时,都是直接跪下来,虔诚地对着他们朝拜,就如他们是西北最受尊敬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西北土地贫瘠,所有的佛徒都是安居一隅,在挖掘的石崖洞穴中苦修,用他们最虔诚的信仰坚守己心,也感化了当地的许多百姓,他们会在逢年过节去佛僧聚集的石窟,或者旁边辛苦建造的佛寺去参拜,给令人尊敬的佛僧带去自己的供养物。 这种经常性的聚集还创造了许多西北佛道的专属节日,例如燃灯节、焚香节等等,一方面是西北佛僧吃斋信佛、虔诚苦修的态度令人敬服,这种节日能够为佛僧们带来基本的生活物资; 另一方面是他们宣扬的佛法,让老百姓们有一个正式且神圣的地方可以祈福求愿,倾诉内心的痛苦,分享自己辛勤劳作至收成的快乐,这是老百姓们除了生存、活着这一基本的要求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另外,西北佛僧宣扬的轮回说,让他们身处这西北的苦寒之地憧憬着下一世,期待此生的苦痛必能化成下世的福报,让他们能够直面自己在西北的孤苦和寂寞,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活下去。 这是西北佛僧带给他们的希望。而人只要有希望,就不难活下去。 除此之外,西北佛僧中有许多都是识字念经之辈,他们经常要云游四方,当他们看到这贫寒之地的老百姓们生病,而空旷的方圆数十里甚至数百里都无一个可以救治之人时,他们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光脚大夫的角色。 于是,他们在游僧的身份之外,还有了另一重身份,游医。 虽然并非每一个游僧都懂得或者擅长医治病人,这并非只是懂得识字就可以了,也需要阅读大量医经,和在大量药物中摸索救治经验才能够稍微胜任这件事。 但是他们同样的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精神和态度,让他们即便没有医治百姓的手段,在另一部分游僧游医双重身份的佛僧的名声的影响下,也受到所到之处的百姓的极大尊敬。 很可能一风他们现在经过的每一个村庄,都留下了西北游僧救治当地村民的经典故事,在祖祖辈辈的口口相传中流传成不朽。 这种尊敬甚至超过了对当地官府官吏和府兵的尊敬,百姓村民对他们只有敬畏,其中畏惧的成分远远要大于尊敬,但是对于佛僧,确实从其精神态度到行事行径心悦诚服,深为敬服。 加上这里并没有其他州境出现的那种佛寺壮大,侵占了老百姓的土地,欺软怕硬,玷污佛法的事情发生,当金龙令颁布传递到这里时,没有人能相信这是真的。 但大武军团的动向和二皇子从驻守的边关撤回来的动静明明确确地告诉所有人,这是真的。 所以,当西北佛道被围困在锁州时,不仅是他们的信念和对佛道虔诚的信仰让他们坚持了这么久,还因为所在之处的老百姓们的倾力支持,让他们获得了大量的粮食和其他补给。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老百姓告诉他们,他们的反抗之战没有错,他们的杀戮和激烈的反抗都不是他们自愿的,老百姓们的话给了他们最大的精神鼓励,让他们能够在大漠中坚持下来。 只要坚持真正的佛道道义,不去伤及无辜,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论是西北佛道还是风吼军,老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会给予他们相当的信任。 这样的情况几乎和江南的情况截然相反,但是这样的情况同时也说明,武帝的灭法战争存在极大的不合理性,一刀切的毁寺灭佛杀僧,会让相当一部分无辜的佛僧深受其害。 但是帝王家的决定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必要性,也从不会思考决策的影响下的多样性。 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只要威胁到了他们的统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敢反抗,那更是株连所有佛僧,都是其罪可诛。 帝王家从来不会去考虑佛僧们反抗的合理性,他们只看重自己屁股下的宝座稳不稳,不稳就剪除所有敢于反抗的势力。 帝王们也鲜少能够真心地推动某个领域的变革,从古至今,千百年来,能够真心且有强大魄力完成某个领域变革的帝王几乎难寻,多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者。 当出现这样的帝王时,且如此的变革切实推动了大多数人向更美好的生活发展时,才能被人们称之为伟大,称之为王道。 而反之,他们的反面人们则会称之为,霸道。 第五百章 丹煌胡杨 虽然一风和书礼以及轮台大师的交谈中,领悟了这些道理,但对现在目前风吼军和西北佛道的处境,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而且,一风心中是藏着一个很大的疑问的。 这一天,在即将到达西北佛道的聚集地之前,一风认真地向轮台大师提出了这个疑问,他骑在战马上,看着轮台大师,说道:“轮台大师,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指点迷津?” 轮台大师对一风很尊敬,他干瘦黝黑苍老的脸庞浮现出庄重的神色,说道:“佛子,您是如今佛道反抗王权霸道的领袖,有什么问题只管问,老僧绝不敢欺瞒。” 一风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大师,当我还在密州得到西北佛道的消息的时候,从当时的情况判断,你们应该是有机会摆脱如今这样的包围。 “往南撤退,撤到雷州,这样的好处在于,神武军团的战线在东南方向展不开,而雷州西边是阿克隆沙漠,魏戬的军团根本无法深入此地,从西北方向包围你们。即便你们背后很可能有密州兵团,但是当时他们也是自顾不暇,需要对付本州的佛道,很难来骚扰伤害你们。 “如此一来,你们就可以集中力量,与魏戬及神武军正面相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围困在中间,周围的所有佛寺和佛僧都被魏戬和神武军团坚壁清野,只留下中间的这么一块地方,导致你们孤立无援,如果没有外来势力帮助,那你们很可能被困死在此处。 “以我这段日子对您的观察,您可以算是得道高僧,相信西北佛道的其他大师长老也并非普通人,以你们的智慧,并不难想到这一点。” 轮台大师听到一风的质疑,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佛子,其实我来迎接你之前,便知道你们很可能会有此一问,但是我没法给出回复。不过,你到了我们的驻扎的地方,丹煌,你就会找到答案了。” 一风没想到轮台大师会这样回答他,纵然他满腹疑问,现在也只能暂时吞下了。 本倩和书礼都在他的左右,玄鸾和阿水两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虽然在此前的大战中受了伤,但他们的恢复速度十分惊人,仅次于一风,或许这就是火猴师兄常说的,作为神兽就要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他们来到西北这旷阔的天地,真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乐土,可以自由翱翔,可以龙游四方。 四师兄将青色火萤放飞出去很久了,也没有火猴师兄的消息传来。 他在江南,还好吗? 本倩旁边的婆雅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已经难以自己一个人支撑着骑马了,身体衰弱到了这种地步,本倩只好一边扶着她共骑一马,一边用提炼过的修罗魔气灌注到她的体内,为她续命。 不过,按照这种情况,就算本倩有十分心力,也难以阻挡死亡的降临。 婆雅也心知肚明,叫本倩不要浪费精力在自己身上了,生死有命,不就是下地狱么,她已经早有准备。 见证过婆雅和方丈大师见面的本倩,她心里知道,婆雅并不畏惧死亡,她知道或许方丈大师就在地狱等着她,等着她共饮孟婆汤,共渡奈何桥。 如此,何尝不也是另一种圆满呢? 就在这时,一风的耳边突然传来一种声音,一种在这片荒凉的戈壁很少听到的声音:水声。 在他来西北的这些日子,所到之处有水的地方非常少,大多数都是小小的暗河,为此开凿出许多旱井,聊以日用。 也有一些小小溪流,浅浅一层,水不过脚面,兀自流淌。 但是能听到这种非常明显的水声的地方还是绝无仅有,这说明水声的来源至少是一条相当宽的河流,这在干旱的西北来说,简直是享用不尽的最宝贵财富。 难道西北佛僧是因为这里有一条河,所以才不舍得放弃西北的这块地方吗? 这也太小家子气了,难道成千上万个佛僧的生命,还抵不上一条河流? 一风腹诽不已,但还是忍耐着策马往前。然后他便看到了自从进入西北以来最令他诧异的一幕。 从进入西北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漫天昏黄风沙飞扬,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粗粝的沙石组成的戈壁荒漠,黄褐色和土红色已经成为了他对西北最深刻的印象,却没想到在这里彻底被颠覆了。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高耸的长长的山崖,然后便被山崖前方的那一溜清澈的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河流夺去了目光,鲜亮的河流在阳光的照拂下波光粼粼,在黄褐色的山崖的陪衬下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然而,最让人意想不到是,河流旁边竟然还生长着一片小小的狭长的森林,众多高耸的树木像保卫河流的战士一般矗立在河岸边,一字排开,忠诚地它们身后的一大片青青映翠的草地。 草地上生长着五颜六色不知名的野花,还有许多一风在西北从未看见过的小动物,野牛獐子三三两两,兔子羚羊遍地都是,正在草地上奔跑嬉闹进食,远处还有小野狼伺机而动,全然一片充满生机活力的蓬勃景象。 一风真正被惊叹了,他没想到在这干旱贫瘠的西北,竟然还有如此生机勃勃的地方。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排硕大的粗壮的大树,它们的枝叶散开,细密的青翠的树叶成为这片地方最美丽的点缀,也是最亮眼的色彩。 轮台大师看着被震惊的一风和书礼等人,笑着对一风说道:“佛子,丹煌的风景美吗?” 一风不由得点点头,他无法反驳轮台大师无意间流露出的得意和矜傲,他指着河边的那一排大树,说道:“轮台大师,那些是什么树啊?我从来不曾想过,在风沙肆虐的西北竟然也有如此粗壮高大的树木。” 轮台大师看着那片青翠,笑着说道:“那是西北撒克达拉沙漠中传说中的胡狼树的异种,叫做胡杨树,它既不会像胡狼树那样流血,也无法从树干中诞生狼灵,也并非传说中的恶狼的家。它们只是平凡的一些树木,因为河流的滋养而长成了如此美丽的模样。到了秋天,等所有树叶都变成金黄,那个时候,才叫美呢!” “丹煌真是美,尤其在这片黄沙遍布粗犷的地方,真是既宝贵又秀美,一种风格迥异的秀美!”一风也忍不住感叹道。 “那你们是舍不得这块美丽的地方,所以才一直坚守在这里吗?”书礼已经注意到,在河对岸的山崖上,有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僧人在山崖上和山崖脚下活动。 轮台大师收敛起笑容,神情肃穆,说道:“书将军,如果你是这么认为,那就小看了我们,也小看了西北佛道佛僧们对佛道信仰的虔诚。” 一风收回目光,看着轮台大师,认真地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让你们留在这里呢?如果魏戬他们此时攻打过来了,你们会不会和我们一起撤退呢?” 轮台大师想都没有想,便回道:“我们不会离开这里的,并且,老僧建议你们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护这块地方。” 第五百零一章 佛道归宿 轮台大师带着一风和书礼继续往前,目标是山崖。 在快到山崖的下面时,轮台大师让自己率领的西北僧兵前往山崖的另一端驻扎,绕过山崖,在山崖的北边,是一片平坦的黄褐色沙石地,有大片的营帐驻扎在那里。 书礼便也安排黄成愉,将风吼军的兵马带过去,和西北僧兵团驻扎在一起,他和一风,还有一些万僧众及战斗团佛僧前往山崖下参观。 这时,从山崖下面的大路上的北方走来一批佛僧,都是年老的和尚,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精神矍铄,气势不凡,一看就是西北佛道的领头人,向着一风迎接而来。 一风也朝着他们走去,到了他们面前,才发现他们果然气质不凡,除了和轮台大师一般的有被西北风沙磨砺的岁月痕迹,他们的气势和威压都非同凡响,并且十分注重礼仪。 在简单交谈后,一风也重新认识了他们非凡的谈吐和高深的佛理,不由得对他们心生敬佩。 在交谈中,一风知道,如今西北佛道的聚集除了老弱的和尚,还能够保持一定战斗力的佛僧大概只有十万人了,这就是当初西北佛道六十万众在魏戬和杨炯的围杀中,残存下来的。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将近五十万的佛僧葬身在西北的戈壁荒漠的黄沙中······ 一风难以想象这个惨绝人寰的场景,数十万具尸骨被掩埋在黄沙里,在西北大风的摧残下化为西北土地的一部分,他们的血液被大地贪婪地汲取,却无法开出一朵花来,他们心中虔诚的信仰就此湮灭,却只能化为戈壁中大风的呜咽。 这就是战争的残忍,这样的打击给了西北佛道重创,然而现在的这些西北佛僧依然还在坚持,不论他们坚持的是什么,都值得所有人尊敬。 同时,他也知道了轮台大师其实就是如今的西北佛道的主事人,轮台大师在听闻锁州南部风吼军的动向后,预感到会发生战役,所以亲率西北僧兵团的一半兵马前往支援。 果然,被轮台大师预料中,一风和董寒的军团在噶多山沟大战,当轮台大师赶过去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溃败的神武军团。 前事已叙,但是一风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固执地蜷缩在这里。 当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时,轮台大师面对一风和书礼再三的质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领着他们向着石崖走去。 刚才,一风远远看到这座山崖时,便感觉不一般。这座巍峨高耸的山崖,面对着清澈的河流和翠绿胡杨及茵茵草地,自己本身却简陋无比,除了黄褐色的岩土便再无别的颜色。 但是他在山崖上发现了十分熟悉的东西——佛窟。 越走近山崖,越惊叹这山崖上的佛窟,是那样的令人震惊的壮观。和阿克隆沙漠入口的那一片佛窟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论从佛窟的密度、数量和开凿的历史——根据轮台大师的介绍,最古老的佛窟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这些都和两界寺旁的石窟有着巨大的差距,但最大的区别不是这些,而是佛窟的大小。 在阿克隆沙漠入口的那片石窟,一风看到的最大的佛窟也不过数丈高,但是当轮台大师领着一风走入丹煌这片佛窟时,他完完全全被这里的佛窟震惊了。 丹煌这片佛窟,历经了上千年,数量数不胜数,开凿的佛窟大小不一,但种类极其丰富,有用来朝拜的佛窟,用来静坐的佛窟,还有用来祭祀的佛窟。 并且开凿的理由也五花八门,有许多佛窟并非是佛僧开凿的,是当地的百姓和官宦自己集资,聘请大批工匠前来开凿的。这也是当地百姓和官宦祈福求愿的另一种方式。 有一段时间在西北流传着一个说法,要看西北的豪绅和官宦财力是否雄厚,权力是否强大,只要来丹煌看一下他们家开凿的佛窟大不大就可以判断出来。 久而久之,这样的说法变成了一种风俗,即便是贫苦的百姓人家也有祈福的权力,这片石崖是天地间赐予他们的礼物,谁都无法据为私有,所以贫苦的百姓也会在生前攒够积蓄,就会请人来此为自己开凿一窟佛窟,为下一世积累福德。 如果实在没有积蓄——这在贫寒的西北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那么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跪求别人在他们的佛窟中替自己画上一副佛像,哪怕是小小的一尊神佛,或者仅仅是一尊连法名都没有的神女,就绘画在壁画中一个不起眼的偏僻角落,可能绘像都不足三寸,但他们以此作为自己的供奉,这就算满足了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这也是丹煌这片佛窟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原因,同时也是各个佛窟里,佛像佛天纷繁各异,异彩纷呈,形态万千的重要原因之一。 和一风原来的认知不同,他来这里之前,还认为西北的许多佛寺也好,佛窟也罢,佛像都是在裸露的石壁上,用斧凿等工具雕刻出来的,现在在轮台大师的介绍下,才知道大部分的佛像都是泥塑的。 泥匠工匠利用丹煌石崖前面的河流,将这里的泥土和开,变成黏糊糊有弹性的泥土,然后用外面枯死的树木砍伐过来,在佛窟中搭建一个支架,然后便往支架上涂泥巴,大量的泥巴堆积成胚胎,然后在此基础上塑形和涂彩。 然而西北的气候冷热不均,又非常干燥,为了防止塑造好的泥像开裂或者收缩,工匠们还会在泥土中参入棉麻和农作物的秸秆等等东西,在不断摸索的工艺中总结出一套专门塑造佛像的方法,造就了丹煌这片佛窟的辉煌。 石崖上搭建了十分稳固的木梯,在这样干旱的地方,基本上不用担心腐蚀朽坏,一风跟随着轮台大师在丹煌佛窟中进进出出,见识到了从未有过、且难以想象的奇观。 这里的佛窟以一种无法言喻的壮丽呈现在一风的眼前,有整个洞窟都绘画着释迦摩尼佛的万佛窟,每一尊佛像不盈一尺,密密麻麻地绘制在硕大石窟的四面八方,就像有一万尊佛祖默默地俯瞰着芸芸众生,进入此窟,顿时便感觉自己的渺小,如同佛祖眼中的一只蝼蚁,或者一缕青烟,身不由己地从内心油然产生对佛祖的敬仰和崇拜。 还要彩塑泥像硕大到令人惊叹的涅槃佛窟,以佛祖闭目侧卧的姿态为基础,长达数十丈高达数丈的佛像,下面是绚丽彩莲,每一片莲叶上都雕饰着精美异常的佛徒神像,而佛祖静默地闭上眼睛,将佛祖涅槃成佛那一刻的安详、深邃、浩渺展现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还有建造了高耸的祭坛的特殊佛窟,高耸巍峨到必须抬头仰望的端坐的弥勒大佛佛窟,令人眼花缭乱的千手千眼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佛窟,等等,等等,数不尽也看不尽。 眼中只剩下那些绘制精美的神女,那些仙花异草,那些飘扬的衣袖,那些飞行的神毯,那些蓝天祥云,那些高耸的神树灯盏,神佛那些淡漠平静的眼神,神女挥舞旋转的手臂和绦带,那些壁画上流传千百年不朽的惟妙惟肖的佛教经典故事重现; 耳中只有那些壁画上宏大而浩瀚的神佛讲法之声、万千神佛聚集聆听的佛音,神女手中琵琶玉笛演奏出的神乐,那些神龙的龙吟、仙鹤的长唳、神虎的咆哮,甚至壁画中极乐净土的神河的流淌、河中莲花竟放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前所未有地冲击着一风的神魂,在脑海中久久回荡,余音绕梁,挥之不去,佛道一切的庄严肃穆都有了形象的展示,就像一切深奥玄妙的佛理都有了简单明了的阐释,让神圣神秘的佛道在这个人间有了一个最完美的归宿。 这样神圣完美的佛道胜地,怎么可能让西北佛道舍弃不顾! 就在这一瞬间,一风便决定了一定要守护这片令凡间所有佛徒都向往并崇敬的圣地! 然而,轮台大师在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一风耳边说道,西北佛僧守护这片圣地,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第五百零二章 瑰丽宝藏 一风回过头来,眼中还是尚未散去的震惊,问道:“还有重要原因,是什么?” 轮台大师神秘地笑了笑,带领一风进入一个高大空旷的佛窟,但是一风很快就发现,在佛窟的不起眼的角落,竟然还有一个隐秘的洞口,却不知通向哪里。 而轮台大师的脚步就是朝着那个神秘的洞口而去,一风等人也只好跟上。 在走过去的路上,轮台大师边走边问道:“佛子,老僧斗胆,敢问佛子日常阅佛经有多少?” 一风想了想,说道:“至少有万卷。” 轮台大师点点头,说道:“不愧是佛道巨子,对佛法参悟如此之深,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读过这么多经书,而您年纪轻轻,却已经在佛法海洋中徜徉了。” 一风罢了罢手,说道:“那是我阅读佛经比较快,因为功法的缘故,很多佛经中的佛理一度便知,一想便透,几无阻滞,所以读得很快。” 轮台大师赞道:“这就更令无数佛徒羡慕了。所以佛子,您一定知道‘佛法僧’三宝为何物吧?” 一风信手拈来,说道:“佛门三宝,佛法僧为住世三宝,觉正净为自性三宝。” 轮台大师点点头道:“这佛法僧住世三宝中,法宝即是佛法,从世间佛法的修行来看,佛法最重要的代表就是佛经。您已经阅读经书过万卷了,那么请看看我们这里的藏经洞吧!” 说着,他带领一风跨过了那个神秘的洞口,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更加隐蔽神秘的洞窟之中。 一到这个洞窟中,一风便再次被震惊了,只见高大空旷的巨大洞窟中堆满了数不尽的经卷,在里面石壁上一排排的发着光芒的佛珠的照射下,放眼看去,有书札、经匣、卷轴,厚厚地摞在一起,整整齐齐地铺砌着,在佛珠的普照下,发出奕奕光彩,一眼看不到头。 一风感觉到,自己的口鼻中都是这片宽广的经书海洋中古老的书墨味道,但这里极为干燥,墨汁的味道也没有现象中那样潮湿霉变,而是散发出一种自然的清香。 抚摸着这些数不尽的经卷,细微的沙沙声,让一风第一次感受到了内心的安详。 他并非没有见过大量的经书,在南宗寺的藏经阁,数十层楼的经书,足以震撼所有进入藏经阁的佛徒,但是,藏经阁的经书和这里的相比,简直就是茅草屋比之高台琼楼。 一风被这样的场景震慑住,目瞪口呆地慢慢抚摸着经书往前走,书礼和本倩等人也同样是如此之感。 这个藏经洞中按照分类标记着经卷的类别,从眼中所看,没有什么佛门功法神通,几乎全部是佛经以及精美的佛图,还有少量的记事书札,这浩如烟海的藏经洞,比南宗寺的藏经阁更加纯粹,更加浩大,也更加宝贵。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经书?”一风实在忍不住,喃喃问道。 轮台大师神情肃穆,解释道:“这里的经书,主要来源于三种途径,第一种是在这丹煌佛窟的北部,有一座寺庙,叫做大觉寺,寺庙建立已近千年,千年古刹中生活过数不清的佛僧,而他们在此修行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转借抄录佛经。” “转借?抄录?”一风更加疑惑了。 轮台大师点点头,说道:“是的。这里地处偏远,大觉寺的佛僧要想阅读佛经,那就要去其他的地方转借佛经,前来持诵做功课,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样的转借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们便开始自己抄录,要构建一个大觉寺自己的藏经之处。他们云游四方,到各个寺庙中去抄录佛经,如果时间来不及,就借回来抄写,然后再还回去。” 一风脸色凝重,说道:“这里如此偏远,一个普通的佛僧能够出去借多少回呢,又能抄录多少经书呢?” “是的,他们的确很渺小,尤其是在汗牛充栋、无边无际的佛法经卷面前。”轮台大师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很微弱,可千千万万个佛僧的力量是巨大的。” 一风不能够否认这句话,因为现在的大武灭法战争,就是万千佛僧凝聚力量的抗争。 轮台大师继续说道:“千百年来,凡是大觉寺的佛僧都肩负着这样的使命,他们成为行脚僧,一生都在西北的风沙中穿梭,去寻找让他们感到安定的佛法经卷,然后想办法抄录下来,补充到大觉寺的藏经之处。传遍大武国的西北游僧最初的名号,就是因为大觉寺的行脚僧而来,他们就是最初的那一批游僧。” 一风心生敬意,眼神闪烁,他仿佛看到了千百年间,莽莽西北的沙石土路上,一个个普通的佛僧,穿着草鞋,不论刮风下雨,风晒雨淋,暴雪天寒,穿着破烂单薄的僧袍,背着破旧的书箧,行走在大漠风沙中,他们的脚印被黄沙掩埋,他们的形迹被历史淹没,但是他们的功德,全部收集于此。 轮台大师则说道:“当然,佛子您刚才的疑问也比并非没有道理,所以除了这个抄录经,第二个来源就是供养经。” “什么是供养经?”书礼也被轮台大师的话语感染,不由得问道。 轮台大师看了他一眼,说道:“西北的老百姓都十分尊敬佛僧,当然也信奉佛法,他们除了刚才在佛窟中留下塑造佛像、绘制壁画的功德,另外一个积攒功德的方法就是出资购买或印刷经卷,或请人绘画佛图,献给大觉寺,以为供养。这一部分的经书佛卷也是此处宝藏主要来源之一。” “那第三个呢?”一旁被如此浩瀚佛门经卷震慑住的玄鸾,原本安安静静,此刻却被轮台大师的话所吸引,也不禁问道。 轮台大师微笑着说道:“第三个来源和第一个有些许的重合,那就是乞经。” 还没等心急的玄鸾发问,轮台大师就接着说道:“天长日久,经年累月,大觉寺也有了大量的经书,但是和大武国其他州境的寺庙相比,种类和数量都十分迥异,错落和缺失的情况非常常见。所以,大觉寺的僧人们在外出云游转借和抄录的时候,也会将大觉寺本寺的经书先行抄录一部分,然后背着它们去大武国其他州境的佛寺进行交换,这个叫做乞经。” 一风等人都感叹地点点头,再次看向这广大的洞窟中,漫无边际的经卷,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一风沉思片刻,说道:“轮台大师,刚才你所说的佛门三宝,意思就是在这里吧?法宝的重要代表是佛经,这些佛门经卷就像是一艘艘在苦海中航行的宝船,载着阅读它们之人前往苦海的彼岸,您是想说这个意思吧?” 轮台大师的眼中放出光芒,语气变得铿锵有力:“没错,佛子您果然是有大见识大广闻的佛徒,这些佛门经卷原本在大觉寺的楼阁里也有很多,我们在这里驻扎的日子中,也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将大觉寺的佛经搬运到此处,整理出来。 “佛经是佛门的血脉,烧毁了佛寺,我们可以再造,砸破了佛像,可以再塑,但是焚毁了佛经,就相当于切断了我们佛门的血脉,让我们再也不能从这种血脉中汲取佛法佛理的养分,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皮囊,如同没有了精神的躯壳,所有的佛徒都会变成行尸走肉,最后在碌碌红尘中灰飞烟灭!” 一风被轮台大师的话激荡起心绪,说道:“大觉寺佛僧所做的这一切,这是让世人仰望的功德,是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如果被大武军团毁灭,我们就失去了这一艘艘苦海摆渡的宝船,佛门的佛徒会被世俗污秽沾染,重新成为一个个庸碌的凡人,佛道信仰之光将就此熄灭,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再次点燃。 “但是这可能长达千万年的沉寂,更有可能会佛道一蹶不振,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让一代代的大觉寺佛僧和一代代的得道高僧在佛经上倾注的鲜血毁于一旦!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现在终于明白西北佛僧团为什么就算耗损了十几万的僧兵乃至数十万的普通佛僧,也要守护在这里,因为他曾经在南宗寺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他当时在南宗寺中没能守护好南宗寺最宝贵的财富,当初他仅凭一己之力,势单力孤,但是他现在有了风吼军,有了千千万万个有着同样心志和宏愿的同道佛僧站在他的背后,让他有勇气,更有信念,来守护这西北黄沙中佛道最璀璨的一颗绽放着耀眼佛光的明珠,这整个人类历史中最伟大的瑰丽宝藏! 第五百零三章 大战将起 一风和轮台大师等人从丹煌佛窟中出来,天色已晚,落日的余晖晕染着河对岸的胡杨林和大草地,将青翠染成金黄,让鸟语花香和蓬勃生机的草地晕染上一层神圣的光彩,金黄的河流潺潺前行,如同在丹煌佛窟中洒下一路的碎金,辉煌灿烂。 一风到现在还没从万千绚丽精美的佛窟和藏经洞浩如烟海从佛门经卷中回过神来,他难以想象,在贫瘠荒凉的荒漠戈壁的西北,竟然能够凝聚出如此璀璨夺目,而足以震古烁今的伟大瑰宝,让人震惊,让人赞叹,但是现在,也让一风不安。 他感到身上的责任更重了,守护,肯定是要守护的,但是现在大武军团大军逼近,那不是普通的大军,而是大武国二皇子魏戬集结了雷州和锁州两州军团的精锐组成的雷鸣军团,和西北最悍勇的威震八方的西凉铁骑,还有败军但依然有数万兵力的神武军团。 群雄环伺,虎视眈眈,步步逼近,步步惊心。 轮台大师看着一风,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压力,笑了笑,对他说道:“佛子,你不要心急,我们已经在这里守卫了这么久,对敌我双方的实力都比较了解,他们现在无法将我们一举击溃,我们还有时间。”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根据我们来这里的途中获取的情报,北方冰原的北方佛道也被大将桃焯率领的神策军团和安州衮州二州的军团步步紧逼,情况很不好,在大武国佛道势力最薄弱的东北的寒州和羽州,东北佛道已经被打得抬不起头来,恐怕很难坚持下去了。” 轮台大师听到一风所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依然笑着道:“佛子,您是当今佛道的精神领袖,不论如何,压力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扛,我们都会站在身后支持你,并且,现在不能让压力压垮你,那样的话反而适得其反,对大武佛道也没有实质的帮助。这样,先去大觉寺休息一下,然后晚上我们再讨论一下战局,看如何破局吧!” 一风罢了罢手,说道:“我不想去大觉寺,我听说除了你们除了僧兵团的大部队驻扎在丹煌石崖的北方,其余的人一直都是在丹煌佛窟的北部挖掘洞窟住下来,我不想受到什么特别的招待,给我一个普通的洞窟住下来才行。” 轮台大师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一风,说道:“佛子,你说的是,我会让人安排下去。但是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大觉寺在石崖的北方,就在僧兵大军驻扎的旁边,那里是我们商议战事的指挥所,到了那里可以详细谈一谈我们各自掌握的战况情报,然后再讨论下战局。” 一风这才点点头,轮台大师等人在前面带路,一风招呼书礼和本倩玄鸾跟上,一行人往大觉寺而去。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左侧的绿洲才渐渐消失,河流也蜿蜒地向西而去,据轮台大师所说,西边是一座巍峨的神山,在一片雄壮的山脉之中,那里常年冰雪覆盖,河流就发源于那里。 右边一侧一直是高耸的石崖,和数不尽的佛窟,让一风彻底被这片佛道辉煌璀璨之处所震撼。 在左侧绿洲消失之处,大觉寺在绿洲的尽头露出了真面目,此时夕阳斜照,将矗立在绿洲的高耸的大觉寺涂上一层金粉红光,那应该是大觉寺的大雄宝殿,还有一圈各种稍微矮些的建筑围绕在大雄宝殿的周围。 大觉寺的布局十分奇特,周围低矮的建筑如同众星捧月般,将大雄宝殿拱卫在中央,整体呈一个完美的圆形,错落有致。轮台大师边走边介绍,这种布局是尽量将西北风沙对佛寺的伤害减少到最低。 大雄宝殿飞檐勾角,四周高耸的檐角上悬挂着硕大的铜铃,在夜色降临的凉风中微微抖动,发出厚重而悦耳的声音。檐脊上也放置各种镇压神兽,檐下是绘制着精美图案的斗拱,朱红色的巨柱和金黄色的窗棂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更加庄重和神秘。 大雄宝殿四周的建筑也十分精美,在细节处,涂绘着具有西北风格的神像,面目狰狞,像是在风沙中怒吼的镇压邪魔的神佛,墙壁上还有大量的西北常见又难得见到的一些杂草灌木,它们是西北最宝贵的东西,意味着供养生命的水,也代表着希望。胡杨和这片草地也作为装饰点缀在其中一两栋建筑的窗棂和墙壁上。 大觉寺整体呈现出一种具有西北风格别致的美感,在大气庄严中,又不失西北的粗犷广袤,这种杂糅的美感呈现出一种佛道在西北落地生根的壮阔和宏伟。 除此之外,因为隔着丹煌佛窟前面的一条河,大觉寺的外面还有一座粗糙简单的石桥,石头都是用的西北的巨石,看上去就非常十分坚固,并且和大觉寺、丹煌佛窟融为一体,虽然简单,但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具有很高的审美境界。 大觉寺以北,则是便是和丹煌佛窟共同面临着的北方广袤无边的戈壁和沙漠,起起落落的小沙丘和孤独矗立的戈壁巨石,点缀在西北宽阔粗野的地面上,形成别样的足以震撼心魄的壮丽。 一风惊叹于大觉寺先辈的智慧和他们为之付出的心血,更被这种天人合一的美景震撼。 面对一风和书礼等人不自觉的惊叹,轮台大师只是淡淡地笑着,当年,他还是一个小沙弥,第一次跟随师父来到这里时,也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好几天都是木木讷讷的,像个傻瓜一样。 当他和师父成为大觉寺的一员后,他的师兄们发现这个小师弟原来不是个聋哑人,在知道原委后,大笑着送给他一个别称:木木。 而现在,他所有的师兄都葬身在大觉寺的北方,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西北风沙中。他们死在了魏戬的雷鸣军团之下,不知道他们的魂魄深夜是否会被戈壁的鬼哭狼嚎惊醒,在怅然中回望这座他们活完了一辈子的大觉寺。 在轮台大师独自沉溺在回忆中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石桥,走进了大觉寺之中。 他带领一风等人穿过一栋栋建筑,来到了最中央的大雄宝殿中,大雄宝殿中供养着三世佛,三尊巨大的佛像足有十几丈高。 宽阔的神殿中,在原来跪拜和念经的地方现在则是挂满了地形舆图,其中最大的一张高达一丈,上面标注着红叉,代表着西北佛僧团和魏戬及神武军团交战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红叉几乎覆盖了整张舆图,这张舆图见证了西北佛道和大武军团的数百次战役,见证了数十万的佛僧鲜血和生命的流逝,也标注着他们神魂的葬身之处。 神殿四周的阁楼布局也和两界寺相仿,有木梯上楼,同样在大雄宝殿的两侧和后方搭建了走廊,站高望远。 一风等人看过了舆图,在轮台大师带领下,上到了大雄宝殿的高阁之上,东面是流淌的河流,河对岸就是丹煌佛窟,此时夜色降临,各个佛窟中都被日常侍奉的佛僧燃起灯盏,一片数不清的金色灯火点缀在整片石崖之上,在粗犷的石崖上绽放着佛光,太壮美了。 往北方看去,就是一眼不尽的荒漠戈壁,丹煌石崖的北方顶端则是大片的僧兵驻扎之地,他们在那里的石崖上挖掘洞窟,并非供养佛像,而是作为栖身之处,并不是军营住不下,而是很多西北佛僧一辈子习惯了这种住宿的环境,他们只是跟随内心修行。 而再北方的地方,在天穹笼罩的边缘,一风也看到了大片昏黄的隐约的灯火,如同地面尽头燃起的一条火线,在跳跃闪烁着,像是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里。 一风转头看向轮台大师,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就是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 大战将起! 第五百零四章 雷鸣军团 但是在大战开始之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做。 夜里,一风等人在大觉寺用完晚斋后,聚集到了大雄宝殿之中。神殿中的灯火全部点燃,映照着高大的三世佛,金碧辉煌,他们的神眼淡漠地注视着莲花宝座下的芸芸众生,那种看似安详的悲悯在夜火阑珊下显得莫名狰狞,让人心生恐惧。 然而最令人心生恐惧的不是三座沉闷的释迦佛像,而是悬挂正在神殿中央的那副标满了血色红叉的西北地形舆图,那一个个红叉在昏黄的灯火中像是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涂满了西北的大地。 事实上也没有错,数十万的西北佛僧在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铁骑下惨死,他们唯一存在的证据就在这张舆图上,大批不同规模的战役被西北佛僧整合称之为“饮血之战”,西北的大地饮的万千佛僧的鲜血,这个叫法传到了雷鸣军团和神武军团中,又传播到君州,再传遍大武国上下。 不论哪个州境也无法和这场饮血之战相比,将近五十万个佛僧,一风来到西北之前,都不知道这西北三州的土地能否存放五十万具尸骨。 但让他失望的是,西北不仅能够容纳下五十万具尸骨,如果他们不奋起反抗,再来五十具都可以容下,反正黄沙一吹,所有的鲜血和灵魂都会被淹没,化为乌有,成为后世人脚下的新的土地。 一风看着这张舆图,沉默了很久,书礼、本倩和玄鸾,以及轮台大师等人也保持着沉默,他们知道一风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他露出的那种悲悯,伴随着他身上强大灵力波动溢散出来,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过了很久,一风才转过身来,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深邃得如同一个漩涡,谁也看不清里面藏着多大的力量,或者多浓烈的悲伤。 他看着轮台大师以及他身后的西北僧兵团的统领,说道:“轮台大师,我们开始商议战事策略吧!” 轮台大师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让后面大觉寺的僧人搬进来了许多木椅,让大家在十分宽阔的神殿中落座。 看着这一幕,在一风身后的玄鸾不禁小声嘀咕道:“这样落座不怕对神佛不敬吗?” 书礼听到玄鸾的嘟囔,哼了一声,嘴角冷笑不已。 玄鸾看着书礼的神情,打了个寒颤,悻悻地躲到本倩的身后去。 座位以那张舆图朝两边排开,一风和书礼等人及黄成愉为首的风吼军万僧众千僧众一干人坐在左边,轮台大师和西北佛道的其他统领坐在右侧。 落座完毕,左边首座的一风开口道:“轮台大师,将你们所知道的关于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乃至神武军团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一说,至少要做到知己知彼。” 轮台大师点了点了,说道:“老僧知无不言,如有错落,各位师弟补充。首先是雷鸣军团。雷鸣军团是雷州和锁州两州的军团合并的军团,这点大家都知道了。但是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雷鸣军团的战斗力,仅次于西凉铁骑,十分强大,因为他们随魏戬在边境作战,经年累月的强力战斗,将他们锻炼成一支虎狼之师,动作迅猛,士气旺盛,战力强悍,实在是无懈可击。” 一风并没有表示讶异,一路上他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雷鸣军团的传言和情报,他问道:“雷鸣军团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轮台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老僧无能,牺牲了众多佛门同道,才堪堪斩杀他们五万兵马,现在他们还有十五万兵马。并且是最核心的主力,要想动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着,他抬眼看了一风和书礼一眼,见他们都是一副十分平静的表情,顿时心中也稍稍安定,收起多愁善感的多余心绪,继续说道:“统率雷鸣军团的二皇子魏戬,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他作战勇猛,在边境战争中斩获无数,军功赫赫,因其战斗骁勇,许多人称之为大武国第一勇将。” 玄鸾坐着也不安定,听到轮台大师的话后,扭动身子,说道:“哼,以前不也是有个什么大武第一武将,还不是被一风哥哥,哦,不,被本倩姐姐杀掉了?这个什么第一勇将,只怕也就那样吧!” 轮台大师撇了一眼玄鸾,有将本倩仔细地看了一眼,本倩淡淡地向他笑了笑,轮台大师摇摇头说道:“猗啸的名号我也有听说过,虽然实力与他的名号并不相称,但是也相去不远,本倩姑娘能够将他斩杀,实力的确是非同凡响。” “过誉了。”本倩淡淡说道,也不多加解释。 轮台大师只好继续说道:“但是魏戬这个称号,确实名副其实的,大家都知道在西北的撒克达拉沙漠的深处,有一片死亡之海,西域游牧者和里面的神秘势力签订了契约,之后西域游牧者中加入了许多十分凶悍的士兵,曾经差点将原来的西北边境军团撕裂了一个口子,让他们从西北突进来,一旦如此,他们将长驱直入,直奔君州,连勇悍的西北边境军团和西凉铁骑都无法阻挡他们,那么大武国的其他军团也无法单独阻拦他们,他们直逼君州,是迟早的事。” “那一次生死攸关之际,正好魏戬被武帝魏宇派遣过来,他将雷州和锁州的兵力整合,然后联合西凉铁骑的万欣将军,一起将狼突而入的十几万西域游牧者攻打回去,将他们重新驱赶到边境之外,双方死伤惨重,但是魏戬一战成名,成为了大武国的拯救者,也成为了最骁勇的西北守护者。他这个名号,可谓是实至名归。” 一风点点头,说道:“据说他们创造的快刀战战术十分犀利,在西北所向无敌,我想听听这种战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有何特点。” 轮台大师说道:“不错,魏戬驱赶西域游牧者的战术正是快刀战战术,之后他还将这种战术升级了,原本这种战术只是一种刀法,并且掌握这种刀法的将士并不多,经过他的改造,这种刀法变得更加简单容易掌握,在他的推动下,所有的雷鸣军团士兵都掌握了这种刀法,然而这才是他的第一步。” 书礼听得尤为认真,他对这种闻名遐迩的战术向往已久,在大武军团中,能够创造一种新的战术,并且发扬光大,是一项莫大的荣耀,因为这意味着将颠覆之前所有的兵法,例如伏击战、围杀战、攻坚战、突围战等等战术,在融入这种新的战术之后,都会焕然一新,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能够取得奇效。 轮台大师继续说道:“第二步,他就将雷鸣军团中所有的军刀改制,这种军刀变得纤薄无比,但是极其锋利,非常有韧性,这样让所有士兵的运刀速度达到极致,他们把这种刀叫做‘沙刀’,在这种轻便坚韧的沙刀的攻击下,极大提高了士兵杀伤的速度和伤害,因此他么也把快刀战叫做沙刀斩。”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所有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军刀纤薄锋利固然很好,但是十分容易被折断,根本不耐用,也无法招架,如果遇到实力相当的军团,他们纤薄的军刀在敌人正常的军刀的劈砍下根本撑不过两招。” 轮台大师看着他,说道:“书将军说的没错,所以魏戬开启了第三步的改造,就是这一次的改造,让快刀战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第五百零五章 快刀之威 轮台大师继续说道:“魏戬的下一步,就是将快刀和战马结合起来,这样纤薄坚韧的军刀肯定比大武普通制式的军刀要更脆一些,所以他们将甄选最好的战马,并专门训练和快刀结合,你们知道,西北的战马向来名声赫赫,汗血宝马就是其中的代表。接受这样训练的西北的战马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他们用最快的马,带上最锋利的刀,冲锋陷阵,快马过后,敌人被快刀切割成两半,根本反应不过来。” 书礼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也只是比普通骑兵更快了一点,面对我们风吼军不好说,但是如果这样与西域游牧者对敌,他们皮糙肉厚,并且战马的速度也不亚于雷鸣军团,根本不会害怕这样的骑兵,雷鸣军团能将他们驱赶出西北边境,肯定还有其他手段。” 轮台大师赞赏地看了书礼一眼,叹道:“不愧是名气日盛的风吼战神,思虑之周密绝非常人。其实,快刀战最厉害的除了兵器和战马两个因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这也是魏戬一直致力创新推动的战术,那就是骑兵阵。” “骑兵阵?”书礼果然有些讶异,说道:“骑兵来说,一般普通的重骑兵放在军团前线,用作冲锋,或者其他骑兵绕行攻打侧翼和后方,兵阵正常来说就是一字排开的,这样更具冲击力和杀伤力,也让队伍更加灵活,也不过是骑兵数量的多寡的差距而已。我想不出他们还有何种方法改变这种固定的战术。” 轮台大师点点头,说道:“这正是魏戬的厉害之处,书将军刚才说的是大部分将领心中所想,但是魏戬相出了一个更加灵活的办法,那就是一个骑兵带三匹马!” “什么?”不但书礼很吃惊,他背后的那些千僧众和万僧众纷纷也感到不可思议。 轮台大师继续说道:“你们没想到是正常的,那些西域游牧者更加没有想到,所以他们才会被打得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请大师详细说一说,弟子洗耳恭听。”书礼立即端正了坐姿,他此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一连串质疑,其实是自己傲气不经意的流露,但是在战场上,并没有所谓的战无不胜的战神,只有层出不穷的战术,如果不虚心钻研学习,恐怕在下一场战役中就会遭到毁灭性打击,甚至丢掉性命。 轮台大师淡淡笑了一下,说道:“书将军客气了。刚才所说的让战马接受特殊的专门的训练,其实说的就是这个。一人三马,西北的战马的素质非常之高,不仅听话,速度又快,经过训练之后,能够和人保持紧密的联系,在战场上冲杀也不会掉队丢失。 “在经过魏戬的排兵布阵之后,他们的骑兵能够保持旺盛而持久的战斗力,能够不断在敌军兵阵中冲杀,比平常的骑兵能多冲杀好几个来回,这样的杀伤力和冲击力,实在强大得难以想象,我们很多佛道同门都是惨死在他们这样的冲杀之中。” 书礼沉声道:“而且他们还拥有比对方更加持久的追杀能力,如果对方一旦落败开始逃窜时,他们这种一人三马的快刀战能够给对方完全不留后路的毁灭斩杀。” 轮台大师的脸色也非常凝重,说道:“这样的兵阵布置其实更加灵活,能在迂回调整的过程中做到更快更平稳,还能轮换马匹。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种快刀战骑兵在魏戬调整测试后,他发现如果间隔合适的距离,快刀骑兵阵还能够掀起狂沙,并且不对自己身旁和身后的士兵造成影响,而是笼罩了对方,蒙蔽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在黄沙飞舞中根本找不到方向,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的刀又锋利又快,通常是他们如一阵风掀起一场狂沙,待风静沙落之后,已经是遍地的尸体,被他们的快刀砍得七零八落了。而快刀骑兵阵则快速冲出狂沙,然后变化间隔的距离,就能够平息战马铁蹄掀起的风沙。西北的人们常常把巨大的沙尘暴叫做‘地狱风暴’,我们在见识过魏戬的雷鸣军团的快刀战阵之后,也不得不把他们的这种攻击叫做‘快刀风暴’。” 一风顿时感觉出这种快刀骑兵阵的可怕,刀利、马快、灵活、迷乱,这四个特点结合起来组成的强大骑兵兵阵,无懈可击,只有这个四个字能够表达对他们的重视和畏惧。 轮台大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武帝颁布金龙令的时候,我们没有如何慌张,只是万众一心地想聚集起来,反抗到武帝清醒,让他看到我们西北佛僧的困苦,能够大发慈悲,收回成命。 “但是没想到,战事反而愈演愈烈,当武帝下命令让魏戬离开西北边境,来攻击我们时,我们以前都是本本分分的佛僧,哪里遇到过如此雄壮强大的军团攻击,更无法想象他们如同恶魔一般的快刀风暴,数十万的佛僧都这样莫名地死在他们的快刀快马之下。” 他旁边的那些老僧也纷纷说道:“是啊,魏戬他作战又勇猛,在他的带领下,整个雷鸣军团就跟风似的,风中有刀,刮起来眼看就把成千数万人给刮死了。” “唉,我们要不是牺牲了那么多佛道大乘神僧,来强行阻止他们的进攻,恐怕现在丹煌也成为了火海一片,焦黑一片吧!” “对啊!”“是啊,唉······” 一风神情严肃,沉声说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轮台大师,麻烦你继续说吧,说一说西凉铁骑。” 轮台大师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要说雷鸣军团的骑兵是快刀风暴,那么西凉铁骑就是快刀地狱。” “什么意思?”一风也皱起眉头。 轮台大师说道:“西凉铁骑是将快刀战运用到极致的骑兵军团,雷鸣军团尚且还有随后的步兵旅等正常的兵种,而十万西凉铁骑就只有一个兵种,那就是骑兵。并且,佛子,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十万西凉铁骑中有半数为女子,就连他们的将军也是一名女子。她们虽然是女子,可杀人的时候并不会比谁手软,加上她们的身量轻,在西北的高头大马的带动下,速度提升到了一个其他军团难以企及的境界。她们又没有步兵旅等兵种需要协调和照顾,只管放马驰骋,肆意屠杀。” “不是只有五万西凉铁骑吗?”书礼问道。 “五万是来到这里的兵力,西凉铁骑还有大半兵力协助魏戬留下的兵马驻守西北边境,以防有变。”轮台大师解释道。 随后就是一阵久久的沉默,大家都对这样的战局没有多少信心,强大的快刀战骑兵阵,远超过他们的兵力,神武军团的汇合,每一个消息都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压力重重。 还是一风打破了沉默,说道:“不论如何也要战斗到底,敌人的强大并非意味着我们懦弱,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多得是,战胜他们,并非不可能!” 书礼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们铁了心要战斗,那就不要去考虑得人的强大,只需要坚定自己的战斗意志即可。” 想了想,书礼又说道:“既然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这么强大,如此厉害,那么说说他们的弱点吧。战场上不论对么强大的敌人,只要他们有弱点,我们就有胜算。” 轮台大师听到书礼的话,却是欲言又止。 第五百零六章 统帅弱点 看到轮台大师为难的样子,书礼疑惑地问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轮台大师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老僧无能,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弱点。” “什么?”一风和书礼都面露惊疑之色,西北佛道和雷鸣军团及西凉铁骑战斗了这么久,死伤了数十万人,竟然没有找到他们的弱点? 面对不可理解的表情的一风和书礼,轮台大师说道:“我们面对他们的快刀战,如果能避战则坚决避战,如果非战不可,我们也是派遣强大的大乘神僧打头阵,期望他们能够以自己强大的修为和神通,将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阵型冲散,然后我们的军团主力再伺机冲杀过去。” “但是这种战术收效甚小,通常是还没有冲到快刀骑兵战阵的头顶,就被魏戬和万欣率领军团将领拦截住了,然后便在空中展开混战,偶尔有神僧飞到战阵中攻击快刀骑兵,也很快被快刀骑兵给绞杀了,在那样黄沙迷人的战阵中,天上神佛也会被绞杀吧。” “所以,你们的死伤才格外的惨重?”书礼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论伤亡,恐怕我们西北三州死去的佛僧,能抵整个大武国死去佛僧的将近一半。”轮台大师脸色十分阴郁。 “天不存道,人以殉道!”一风不禁仰头长叹一声。 众人脸露悲戚,都摇头叹息不止。 一风低头,目光闪烁,收敛起多愁善感,他知道现在不是嗟叹唏嘘的时候,如此强大的大武军团,很可能眨眼间便冲过来,让他们全部葬身于此。 他对轮台大师说道:“大师,那您说一说魏戬和万欣吧,既然军团的没有明显的弱点,或许可以从他们两个身上着手。” 书礼顿时振奋起精神,接口道:“对,如果统率军团之将领有弱点,也可视之为敌方军团的弱点,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完美无缺的人!?” 轮台大师看到他们并未被重重压力击垮,顿时也高兴起来,然后低头思索,想了很久,才说道:“魏戬这个人吧,的确是作战骁勇,无人能挡,但是好像听说脾气十分急躁莽撞,控制欲很强。” 一风眼神一亮,说道:“请大师详细讲讲。” 轮台大师点点头,说道:“就比如,之前武帝和崔铭在论道大会后,发布了佛道八重罪状,然后紧接着颁布了八道金龙令,魏戬的举动十分奇怪,他要求雷鸣军团十几万兵马所有士兵必须要背会这八重罪状和八道金龙令,传言说是为了提振士气,提升战斗意志,等等。” 书礼疑惑道:“这也不难啊?” 轮台大师反而笑了,说道:“书将军,老僧也曾听闻过你的称号,前段日子在君州最出风头的书家天才弟子,以过目不忘的本领在权贵中作为最令人追捧的谈资,在以人才济济闻名的圣书院都风头日盛,可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的。” 书礼吃了一惊,他并不是吃惊世人对他的评价,而是惊讶在这样的战争局势下,这样的风言风语也能这么快就流传进被重重包围的西北佛僧中,这让他重新认识了大武国消息的传播能力。 轮台大师以为书礼是不好意思,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更多的人是目不识丁,对崔铭口中说出来的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根本无法理解,当然背起来就像吃饭啃石头一样,每个字都是拳头大的石头,却偏偏要吃进肚中。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根本做不到。” “但是,在魏戬的眼中,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他认为这些人是不听军令,懈怠训练,有一次,他在军营中抽查背诵的情况,发现有很多人支支吾吾,就是背不出来,他一生气,将这上千的军团士兵全部鞭打一百军鞭,连他自己都亲自动手,将一些军士鞭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幸亏他没有将祸乱军心的罪名加在他们头上,否则他们全部都要被处斩。” 一风点点头,仔细思考着这段话中隐藏的问题。 轮台大师继续道:“后来听说,这上千的军士中,有数十人直接死亡,魏戬却下令,不准他们的同袍给他们收尸,而是直接曝晒在荒野地中,任由天上食腐猛禽啄实。” 玄鸾不禁有些恶心,她自己身为神禽,却很难理解那些食腐的猛禽的生存之道,连连嘟囔道:“好恶心,好恶心,那个魏戬是个疯子吧!什么狗屁勇将。”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他的这个举动非常奇怪,但是对我来说,并非难以理解。” 本倩也十分疑惑,看着书礼问道:“什么意思?” 书礼道:“自古以来,在朝廷权势场中,在官场内,有很多人会做出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比如进献自己的妻妾女人,为忠心对象杀人谋命,甚至断臂自残等等,花样百出,目的都是一个,为表忠心。” 一风也盯着书礼,他知道书礼读的史书远比他要多得多,在很多问题上能够联系历史来考虑,这让很多问题的答案有了重要的借鉴意义。 书礼继续说道:“在我看来,魏戬的这种难以理解的手段也是表达对武帝魏宇忠心的一种,武帝说要灭佛,他立即从西北撤回来屠杀西北佛道佛僧,甚至连武帝颁布的命令和佛道的罪状都要属下背诵,甚至还为此动手惩治自己的同袍战友,都是为了表达对魏宇的忠心。” 一风问道:“当初是武帝下令让魏戬撤回来的啊?” 书礼摇了摇头道:“武帝也是十分冲动的人,他当时被我们在小山寺前的事冲昏了头脑,又被各个州境佛道的抗争弄得火冒三丈,所以才会歇斯底里地做出各种更加霸道蛮横的决定。对于其他军团来说,这没有什么,反正是大武国养的兵,用兵千日,用兵一时。但是对魏戬来说,他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本倩对这些神神道道的权谋完全不懂,问道:“魏戬的价值在哪里?” 书礼说道:“他的价值就是镇守西北边境,不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出意外。剿杀佛道,自然有十大大武军团出手,虽然风吼军已经在好几个州取得了一定的战绩,但在更多的州境,在十大军团出征之后,各州境佛道佛僧们是被狠狠压着打的。 “所以武帝让魏戬撤身回来围剿的决定是很冲动的,但是魏戬要是明白自己的价值,就不会轻易妥协,而是会回复武帝,自己需要镇守西北边境,不能轻动。这才是正确且明智的做法,尤其是西北边境已经有过一次突围边境到达大武境内的先例,更应该如此做,方能显得他更加顾全大局。不信你们看镇守南方边境的三皇子,就是如此做的,比他聪明得多。” 一风目光闪烁,说道:“所以他们就只是武帝魏宇用来镇守边疆的工具而已?” 书礼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所以,他们不能轻易动,不论是不是武帝的命令,即便是武帝的命令,也很可能是试探他们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罢了。以我看来,魏戬虽然是一个作战勇猛的将领,却是权势场中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蠢货而已。” 第五百零七章 战前准备 本倩听得有点头晕,忍不住说道:“书师兄,有那么玄乎吗,听起来神神道道的。” 书礼淡淡笑了下,说道:“现实可能比这个还要复杂,在武帝冷静下来后,以及在太子的眼中,让魏戬守关是稳固太子地位的重要手段,他却轻易地带兵在西北三州征战,武帝和太子会不会认为魏戬很可能会拥兵自重?帝王家的心思,从来的无法轻易能揣度的。” 一风对这种权势场的权谋手段也不是很感兴趣,便说道:“不论如何,我们总算知道了魏戬的一个弱点,虽然现在还没有好的手段对付他,但会有办法的。” 轮台大师点了点头,说道:“西凉铁骑的主将万欣,连老僧也不太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知道诸位师弟有没有知道的?” 他转头看向他身旁和身后的佛僧,但是那些老僧都摇头不止,他们在西北修行的资历根本比不上轮台大师,连他都不知道,谁还会知道更多呢? 本倩却对这位万军丛中一点红的女将军很感兴趣,她对轮台大师说道:“大师,她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轮台大师说道:“她是统率西凉铁骑驰骋西北,几无敌手的存在,我们和他们打仗这么久,连原本坚若磐石的雷鸣军团都耗死了他们数万人,但是西凉铁骑几乎没什么损伤,以五万的兵马前来驰援雷鸣军团,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依然还有将近五万骑兵。” 一风和书礼面色凝重,而本倩却眼睛一亮,急问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轮台大师说道:“还是快刀战,万欣率领的西凉铁骑真是狂奔如风,来去自如,毫无顾忌地在我们的兵阵中杀戮,而我们却连她们的影子都看不清,这样的战斗,真是一场噩梦。” “不过,”轮台大师犹疑着,好像在思考什么难解的东西,一风和书礼疑惑地向他看去,轮台大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老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一个弱点,她非常神秘,通常是带着蒙着脸的面纱,时时刻刻都戴着,吃饭睡觉也都戴着,吃饭也是离开属下单独吃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但听说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真容,因为看过的人都被她杀掉了。” 一风和书礼面色都很古怪,轮台大师的说法更增添了万欣的几分神秘,但是这个事情,确实无法说是她的弱点。 轮台大师说道:“老僧所知,皆在于此。不知道佛子和书将军有何对策。” 在这个需要决策的时候,一风和书礼都沉默下来,如此强大的军团,是一风和风吼军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挑战,生死挑战。一着不慎,那就是身死道消,还要赔上十几万佛僧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将佛道最大的财富藏经洞拱手让人,致使其毁坏。 若说自己身死道消已经是一场悲剧,那么对于焚毁藏经洞佛经壁画则是一场人类的悲剧,后世的人,不仅仅是佛僧,稍有文明传承意识之人都会出来指责这一场文明的浩劫,文化的灾难。 要守住,必须要守住丹煌佛窟和藏经洞! 经过一阵压抑而沉重的沉默,一风和书礼缓缓抬起沉思的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转向轮台大师,异口同声地说道:“等!” “等?” 神殿中一片哗然,轮台大师和他的师弟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寄托着绝对求生的希望的风吼军的两名领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等”这种软弱又让人疑惑的策略。 一风挥了挥手,让喧闹的神殿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他思索片刻,才说道:“是的,等。我读过最重要的一本兵书上有说过,战役总的大规律是‘以正合,以奇胜’,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在敌人强大到足以碾压我们的战况下,任何的奇谋诡计的发挥空间都不大,我们必须要等,等到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计谋产生奇效的时机。” 书礼也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比谁都知道现在时间对我们的宝贵性,但是我们必须要等。可是,等也有等的方法,等也分消极的和积极的,我们不是消极的坐以待毙,而是要做充足的战斗前的准备。”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所有佛僧质疑的目光开始缓和下来,才说道:“我能想到的,首先,是粮食的储备情况。打仗就是打消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必须要保证我们的粮食供应。我们修炼之人可能很久都无需进食,但是我们这些人仅仅为数千人而已,真正在战场上冲杀的十几万人需要的是能增长力气,保持战斗力的粮食。” 轮台大师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粮食储备足够,这里周围有七八个城镇,五十多个村庄,并且都是在河流的河谷中,种植和畜牧都没有收到影响,他们在此前已经提供了许多粮食给我们,原本前来征收粮食的西北三州的府兵也不敢过来,所以他们就将多出的粮食全部给我们了。” “安全吗?”书礼还是有些不放心。 轮台大师回道:“安全,我们分为两处,存储在安全的地方,并且有许多僧兵和大乘神僧看守。” 书礼松了一口气,这实在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西北看似贫瘠苦寒,但是畜牧和种植并不比江南差,收成或许比不上,但是只要不出现天灾,温饱是可以满足的。 于是他继续说道:“第二,就是僧兵团的训练。我并未看过西北僧兵团的训练情况,但是弟子不才,还是想让西北僧兵团按照风吼军的训练来进行专门的操练。” 一风罢了罢手,向书礼道:“四师兄,此话不妥,西北僧兵团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作战习惯,我们要做的是帮助他们提高作战能力,而不是改变。” 轮台大师连忙说道:“无妨,无妨,风吼军的作战能力也是我们一直想要学习的,正好趁这次机会指导一下我们。” 一风还是摇摇头,说道:“就算是如此,但是西北佛僧有十几万人,我们初来乍到,难免会有人说我们反客为主,甚至意图夺权,我不想让这种事发生。三人成虎,哪怕有一个人说,对军心造成的影响也十分巨大。 “我想,还是让四师兄先去观察一下他们的作战方式,然后再想办法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调整,例如武器兵器的使用,兵阵军列的配合,战马的骑乘,等等,可以借鉴风吼军积累的经验,但是他们固有的军伍团体不要轻易做出改变,尤其是统领者,如果没有大的失误或者失责,依然让他们保持现在的团体。” 书礼心中暗暗赞叹,如果说他是针对战术层面对战争进行思考,那么一风却总是习惯从更高的战略层次考虑,他自己着眼的是战术配合、武器使用,而一风着眼的是军心、民意,这是两个不同的层次,却同等的重要。 于是书礼点点头,说道:“轮台大师,是弟子思虑不周,我会按照一风的建议,派遣黄成愉先考察你们的作战方式,然后和西北僧兵团的统领们一起商讨合适的提升战斗力的对策。” 此话一出,众人叹服,在神殿右侧的众位西北僧团的高级统领和大乘神僧都忍不住对一风和书礼表示极高的赞赏。 谦逊、真诚,是他们在这两个即将要改变大武国历史的年轻人身上看到的最大的闪光点,同时,他们毫不吝惜自己对他们的夸奖,这是给一风最佳的礼遇,比任何客套都来的有诚意。 一风看着他们,心中稍微安定,但是这还远远不能和雷鸣军团西凉铁骑对敌,要在此强敌前取胜,还需要更多的策略。 第五百零八章 战术对策 等轮台大师等人对他们的称赞声慢慢平息下来,书礼才接着说道:“除了刚才所说的粮食、军团训练这两条,还有一条也很重要,那就是兵器提升。” 轮台大师不明白书礼是什么意思,书礼解释道:“我们风吼军的武器铠甲都是经过了土属性的加持和强化,变得更加坚韧和锋利,前面两条并不能保证我们在敌对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时占据优势,相反,这些只是为了不让我们一上战场就崩溃的手段。” 一风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面对的是近两倍于我们的兵力,要论战斗力,几乎可以说是将近四倍的战斗力,我们要想在战场上渐渐稳定下来,就要不断地以各种手段,提升我们的实力。” 书礼也赞同道:“我会安排黄成愉和浑鉴真吾三人,将提升武器土属性的方法教给你们,并且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们。” 轮台大师说道:“佛子和书将军都是少年英雄,我们这些老家伙当然没有你们这么锋锐,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帮助。” 一风罢了罢手,说道:“大师无需说这些客套话,都是佛门同道,我的目的就是凝聚所有佛门同道的力量,一起抗争霸道王权。刚才说的三条,都是战前准备。现在我们需要思考一下,如何能够绝地求生,一举击溃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还有残余的神武军团。” “真的,可以做到吗?”轮台大师旁边的一位老和尚一脸不可置信,下首和身后的一些佛僧也纷纷应和,他们被魏戬和万欣压着打太久了,根本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够反击,甚至战胜他们。 一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战场上,只要战略得当,以少胜多,并非不可能。” “那我们需要怎么做呢?”轮台大师问道。 一风扫视了一下神殿中的所有人,说道:“群策群力,希望大家能够提出自己的想法,如何进行战略布局。” 顿时神殿中响起一阵嗡嗡之声,许多人交头接耳,交换自己的看法,还有一些佛僧静坐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一个老和尚站起来说道:“以我之见,找个机会,进行夜袭,等他们都睡着了,我们悄悄潜过去,然后趁势将他们全部斩杀在军营中。” 话音未落,有人就出来反对道:“师兄,你以为魏戬是干饭的,他们早已在军营的方圆几十里都撒了斥候和暗哨,一有风吹草动魏戬就会第一个知晓,怎么偷偷潜过去?” 一风也摇了摇头,他的身后站起来另一个老佛僧,说道:“既然他们的骑兵那么厉害,我们就派遣暗谍过去,将他们的战马全部毒死,那他们基本上就相当于自断双臂,我们只要冲杀过去就行了!这样多好!” 轮台大师旁边的那个老僧说道:“不行,前面我们就试过这个方法,我们派遣了大量的俗家弟子作为暗谍去毒杀他们的战马,几乎全被他们发现杀死了,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我们才知道他们的战马是有专人喂养,他们将战马分开,每一个队固定负责自己的战马,其他人根本无法混入到他们中间。 “另外战马有专门战马监看守,无时无刻不驻守在战马的马圈四周,而且还经常有巡查,一般人根本连靠近马圈都无法做到。” 这几位佛僧说完之后,又有好几个人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一风和书礼不是摇头,就是沉默,他们低着头,不断地思考着对策。 等没有人再站起来的时候,讨论商议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 这时,一风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诸位的想法都很好,但是没有实施的机会。其实,我们在思考之前,首先要想到一个前提,那就是雷鸣军团在边境作战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军营制度都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完善的地步,如果他们在战场上很难被击败,那么钻他们战后军营制度的漏洞也是难以得逞的。” 轮台大师面露难色,说道:“佛子言之有理,但是我们已经确实是无计可施了。” 一风低头片刻,说道:“或许,我觉得有一个办法,能够试一试。” 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一风慢慢说道:“现在我们刚刚击败了神武军团,他们往西北和魏戬汇合,为了掩饰他们的惨败的事实,肯定会将我们的实力尽量往高里描述,这样才能稍微挽回一点战败的面子,魏戬和万欣听到这些话时,肯定会重新忖度我们的实力,所以他们现在不会轻易行动,而这,就是我们布置全新战略的时机。 “刚才大师说道,魏戬这个人是十分急躁的,那么我们就针对他的这个弱点,派遣数支兵旅,不断地骚扰他们,让他们疲于奔命,又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战术是什么,长此以往,他们就会被我们弄得晕头转向,然后才会露出他们真正致命的弱点来。” “但是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速度很快,恐怕去骚扰的兵旅会有去无回啊!”右侧的一个老僧质疑道。 一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想问这位师兄一句,雷鸣军团的战马和我们的战马有什么区别?” 那位老僧犹疑着道:“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的是军马,从小训练,但是我们的很多战马也是锁州周围的大马场作为战马来驯养的,在我们征购战马时,他们直接赠送给我们的时候也说过这一点,区别不是很大。” 一风点点头,说道:“那我们派去骚扰他们的兵旅就用这种战马,我们并非与他们对战,而是扰乱他们的布局,他们或许今天的战略是要派遣兵马来攻打我们,但是我们突然的骚扰会让他们犹疑不决,这样就能够达到我们的目的。只是骚扰的话,我们只需要达到目的就立即撤退,我想,同样的战马应该不至于被他们轻易追上。” 那位老僧也点点头,轮台大师也接口道:“我们还可以隔三差五地派遣大乘神僧地掺入这支队伍,在他们以为是骚扰的时候,给予他们真正的重创,如此一来,骚扰的目的就真正达到了。” 但是那位老僧突然抬起头,又质疑道:“他们平均一名骑兵有三匹战马,如果他们执意要追击我们的骚扰兵旅,那么我们的战马肯定跑不过他们。” 一风说道:“没错,他们肯定在前面会这样做,所以这样的骚扰也是有风险的,所以前面的偷袭我会派遣我们的风吼军去。”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片喧哗,轮台大师急忙道:“佛子,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佛门同道,即便有风险也不能让风吼军独自顶上,这样会置我们于何地!” 那位老僧也附和道:“就是,佛子,虽然我们没有风吼军那样傲人的战绩,也不是怕死之辈!” 一风罢了罢手,说道:“大师们不必如此,我已经决定这样做,并且会亲率兵马参与骚扰。后面也会逐渐让西北僧兵团上的机会,大家不要着急,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下神殿中所有的人都真正对一风心悦诚服了,一风接着说道:“前面他们或许会派遣真正的三马骑兵来追击,但这必定会给他们带来相当大的损耗,这也是我们骚扰的另一个目的。后面他们就不会再派遣三匹马同时来追击,因为这种消耗,他们是我们的三倍,这笔账随便一算就很清楚了。” 一席话,让所有人点头不已,但书礼此时说道:“这还不够。” 第五百零九章 多算少败 听到书礼的发言,众人将目光转向书礼。 书礼扫视了一眼众僧,缓缓说道:“只是骚扰的话,他们有二十多万大军,根本无法劳其根本,伤其筋骨。要做到让其露出破绽,就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如何做到?” 轮台大师问道,他和师兄弟们,从小在苦寒的西北长大,在此之前,都只是苦修的寺庙和尚,从来未曾想过一天会去行军打仗,所以根本没有战术战略的安排,也因此才会损伤惨重,他们坚守在这里直到现在,完全就是靠着十几万西北佛僧最后的意志。 书礼似乎已经想好了,但眼神还有点犹疑,一风朝他点点头,书礼才慢慢说道:“要想让他们放松警惕,那我们就需要合作演一出戏,戏的名字就叫做‘分道扬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他们不明白书礼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书礼也不故意卖关子,接着说道:“他们现在把我们看做一个对手,是因为风吼军的加入,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加上不久之前的噶多山沟战役,让他们无法忖度现在我们的战争实力,所以他们会采取比较谨慎的防守态度,这对我们非常不利。” 一风点点头,说道:“他们现在战斗力本来就比我们强,如果采取防守的姿态,那么非常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而且刚刚所说的骚扰的策略也将毫无效果,因为骚扰的目的是干扰他们作战,骚扰的前提是他们需要应对。如果他们理都不理我们,那么如何让他们疲于奔命?” 书礼也点了点头,说道:“一风说的是,所以我们才要露出我们的弱点,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引出他们军团作战的缺陷。而具体来说,那就是要向魏戬和万欣已经杨炯等人散播消息,我们假装西北僧兵团和风吼军不和,甚至开始分开作战,这样,既能够掩护我们之前骚扰作战的合理性,迷惑他们,也能够让他们以为我们合作有隙,放松警惕。兵书上所说的‘佚而劳之,卑而骄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轮台大师说道:“这样啊,老僧是明白了,可是······” 书礼说道:“大师不必担心,我们会留下黄成愉和浑鉴真吾帮助西北佛僧团训练,和打造提升兵器,他们也会作为我们的联系人,我们会时刻保持沟通。另外我们需要在前期骚扰战的时候,时刻注意观察魏戬的雷鸣军团和万欣的西凉铁骑,杨炯的神武军团也要注意,否则会影响整个战局。” 这时,对面有一个佛僧站起来,问道:“我们制定了这样的计划,如果魏戬他们压根不搭理,直接大军碾压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一风思索了片刻,说道:“赌一把!” 轮台大师和那位老僧都露出了惊疑神色,一风看着他们说道:“我刚才说过了,神武军团会夸大我们的战斗力,这是其一,我们的骚扰战让他们犹疑不决,干扰他们的作战策略,这是其二。这两个原因加起来,很有可能他们不会轻易就全军出动。但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可能,所以只能赌一把。” 书礼接口说道:“是的,如果现在他们全军压过来,我们很难有招架之力,也无法阻挡他们侵占丹煌这片地方。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进行如此周密的谋划的原因所在,如果不是为了迷惑他们,养精蓄锐,等候时机,我们干嘛要这么费劲呢?” 那位老僧这才坐下,但是一风和书礼的答案可能并不能让他满意,这也是无奈之事。 书礼看了一眼众人,对轮台大师说道:“大师,我们已经拟定了战前准备的粮食、军训、兵器三项大事,也制定了两项前期战术,现在大家都有的忙了,赶紧让大家去准备起来吧,虽然我们这是积极等的策略,但是毕竟我们也非常缺时间。” 轮台大师站起来,沉声说道:“天下佛道是一家,我们聚集在此,就是因为风吼军舍身取义来帮助我们,我们要信任佛子和书将军他们,他们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挽救佛道于危难之中。现在既然已经制定了战略,那就让我们按照佛子和书将军的布局,紧张地响应行动起来,此一战,事关生死,望大家全力以赴,阿弥陀佛!” 众僧齐呼:“阿弥陀佛!” 高大空旷的大雄宝殿一阵嗡嗡震动,三世佛的巨大佛像依然淡漠的俯瞰人间。 书礼连忙安排黄成愉以及浑鉴真吾等人各项具体的事情,黄成愉负责军训,浑鉴真吾负责打造新的兵器,另外还安排了负责传讯和联络的人。 等安排好一切之后,众人都散去,书礼拉着一风,同时把已经走到门口的轮台大师叫住,本倩也拉着昏昏欲睡的玄鸾靠在自己怀里停住,婆雅身心俱疲,此次战术商议没有跟来。 大殿上,只剩下了他们五人,此时一风环顾四周,更加感到大觉寺这座神殿的巍峨和庄严,金碧辉煌,灯火璀璨。 轮台大师走了过来,一脸疑惑,问道:“书将军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安排?” 书礼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神殿门口,看了看众人已经走远,他将两扇高大的门推着关闭,然后才折返回来,说道:“轮台大师,其实刚才所说的‘卑而骄之’之法,假装分裂,只是第一层,第二层就是要修书一封,派遣人去魏戬军营中示弱。书信上的内容可以这样写:风吼军前来,与我部不和,顿感佛道溃散,不复道心,痛心疾首,又思数十万佛僧枉死,悲心难抑,恳求二皇子大慈悲,纳吾等投降,待收拾残经破卷停当,俯首迎迓英武之军,等等。” “什么意思?”轮台大师又有点糊涂了。 一风笑了笑,说道:“这也是配合我们分道扬镳战术的一种,魏戬出身高贵,战功赫赫,傲气必盛,他又极听武帝的命令,因此很可能会拒绝投降,但这样做必定会让他傲气更盛,卑而骄之,要做就要做全套。” 书礼点点头,说道:“这种事,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所以我才选择秘密地说,并且反正是假的,悄悄地派人过去完成就行了,只不过这件事会有风险,以魏戬的暴躁的性格,这位使者很可能回不来了,还请大师能够仔细考虑人选。” 轮台大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过打仗会如此艰难,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真是叹为观止啊!” 书礼却摇了摇头,说道:“与强敌对战,你死我活,战场上,多算胜,少算败,我们这一切的准备和算计,都是为了增加我们与魏戬对敌的胜算,这是无可奈何的,也是十分必要的。” 轮台大师默默地点了点头。书礼却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秘密地去做······” 这时,原本一直听一风和书礼安排战术的本倩也突然说道:“我刚才也想到了一条计策,可能会对这场战役很有帮助······” 一风也说道:“这段时间,我还需要去找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决战之地,不论如何骚扰,都必将有一场决战,我要找的这个地方,必须对我们有利······” 大觉寺大雄宝殿之中,灯火通明,一场震惊天下的战役即将开启······ 第五百一十章 冰血冷月 夜色笼罩四野,冷风透彻,风沙万里。 在一座军营之外,一匹纯黑色的战马,打着响鼻,正在周围寻觅着被人践踏的野草,而它的身前,则是一位穿着玄甲的将领,其身量不高,却如沙漠荆棘一般傲然挺立,抬头望月,沉思不语。 只是将领抬头看向天边的冷月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她就是西凉铁骑的主将,也是整个大武国十大军团和所有州境军团中,唯一的一位女主将,万欣。 夜已深,她却单独骑马出来,来到这个军营背面的偏僻之处,独自经受冷风吹。 她身量不高,但气势森冷,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她的身旁,恐怕宁愿去更高更远的地方被西北寒风吹,也不愿意待在她的旁边。 但她被玄甲包裹的身材非常窈窕,手中一柄黑色的弯刀完全不像是她一个看似纤瘦的女子用的刀,刀柄很长,刀镡成圆形,闪烁着黑色的光芒,在更长的雪白刀锋上映射出一股股黑光,刀脊纤薄,刀刃如近乎透明的细线,这是西北快刀的共同特点。 她拄着快刀,手臂正好以一个松弛的角度放在刀柄上,冷风烈烈,吹在刀刃上发出一阵呜咽之声,而她却始终看着天际冷月。 她唯一从脸上露出来的眼睛,明亮精致,如同沙漠中的一汪清泉,映照着冷月的辉光,明艳动人。 她的脸是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但他们都被这双勾人的眼睛迷得魂牵梦绕,无法自拔。 尽管无人有幸看到她的脸庞,但人们总会为自己看到的残缺的美丽在脑海中补齐他们最想要看到的一幕,所以,所有看到过她的眼睛的人都有了自己的一个关于她的美丽想象,于是,她就成为了万千美丽女人的化身,只凭一双眼睛便足以惊艳人间,令人浮想联翩。 她是西凉州军团的一个传奇,也是大武国历史上的一个传说,但此刻,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她耳朵动了动,知道是平常跟随着自己的属下的战马,她几乎能辨别西凉军中所有战马的蹄声,她对声音特别的敏感。 她没有回头,战马在她身后停住,然后撒开蹄子,小跑着去找她的战马一起觅草,而一双步态很轻的脚踩着细碎的沙子慢慢走了过来,沙沙的窸窣让她听得很是舒服。 “万将军,他们都在找你。”女属下的声音轻柔,也很好听,没人能想象她是如何在战场上,在那匹欢脱的战马上肆意猎杀敌人的。 “他们还在喝酒么?”万欣轻轻的说,却如同金玉环佩在深夜中相互撞击的那般清脆和清晰。 “是的,魏将军还发脾气了,砸碎了几只金杯,和一张案几。”女属下像是经常说这些事,语气很平静,没有多大的波动。 万欣嗤笑一声,冷冷说道:“小环,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从西凉州边境过来,专门来支援魏戬,他却丝毫不领情,始终认为我们只是一群马上就要脱了战甲当别人老婆的女人,对我们毫不客气,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可是,”小环犹豫着说道:“他是西北边境的统帅,又是二皇子,我们只能听他的。” 万欣冷笑道:“可不是嘛,原来于大哥统帅西北的时候,被西域游牧者的军团撕开了一道口子,差点横穿西凉州和锁州,直逼君州边境,后来他被处死,换了这位二皇子过来。” “我觉得他很有魄力啊,将西域游牧军团都驱赶出去了。”小环小声嘀咕道。 万欣突然转过头去,眼睛微眯,露出一股冷意,说道:“小环,你是喜欢上了这位大将军吗?” 小环虽然略显讶异,倒也不是很害怕她的质问,坦然说道:“是啊,西凉铁骑的姐妹们谁不喜欢骁勇的魏将军呢,更何况他还是大武第一勇将,魏氏皇族的皇子。万将军,虽然我知道你对于将军的去世很难过,但是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于大哥也活不过来······” 万欣冷喝道:“所以我们必须屈服于男人吗?!男人瞧不起我们是我们活该吗?!” 小环被她的喝断吓了一跳,不再说话,但是脸色却是不服。 万欣缓和下来,说道:“我并非是因为于大哥的去世,我们没能守好西北边境,这件事我们都有责任,于大哥受到惩罚,我只恨没能代替他,但我却不是因为这个与魏戬不和。” 万欣看着小环,郑重地说道:“我是因为他瞧不起女人。是的,他作战勇猛,他还是皇子,他有战功,所以呢?我们难道没有战功吗?我们不是拿命在战场上拼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到这种地步,还是有人瞧不起我们?我们的战功足以让那些嘲笑我们的人羞愧到他们下辈子,但是他们依然只是嘻嘻哈哈,布置战术的时候,和我们交谈的时候,甚至看似夸赞我们的时候,都是这种语气,把我们当做他们的附庸!我绝不可能是任何人的附庸!” 就在这时,又有一匹战马跑了过来,那人不是西凉铁骑的士兵,只见他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口中满是酒气,说道:“万将军,你怎么还在这里,魏将军都找你好几遍了,快去,快,给魏将军敬酒去!” 万欣飞快地走到他的面前,刷地一下将手中的战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刀镡的黑色光芒急速闪烁,像是恶魔张开了渴望吸血的嘴。 那人被战刀的异动和森森寒气激得一个机灵,酒劲全醒了,战战兢兢地说道:“万,万将军,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魏将军的亲卫旅牙将,你怎么敢······” “敢?有何不敢!”万欣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眸,眼中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杀气,盯着牙将的眼睛,冷冰冰地说道:“我为何要去给他敬酒?没我你们就不会灌马尿了吗?本将的战功足以与他齐名,他凭什么刚才在席间对我言语不敬?!你们是不是想试一试我的刀的锋芒,我虽然是女人,但是我的刀可不是!” 那名牙将被她一连串的逼问问的哑口无言,他很明显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股强烈的杀意,他忽略了她在军中的另一个名号:血冷月! 这是因为她的西北姓名而起的,她的西北的名字叫做伊布贡嘎,意思是沙漠中的月亮,但是因为她杀的人太多,又像冬季寒风中的冷月一样气质冰冷,所以他们背后叫她血冷月,这个名号代表着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决心杀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犹豫。 很多人都说过一件事,那个处死原边关统帅于将军的士兵,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叛变了,逃到了西北撒克达拉沙漠的最深处,万欣硬是一个人深入敌境追杀了过去,直到半个月后,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被西域游牧者杀死了的时候,她提着那个叛逃的士兵的人头出现在边关城下。 她是大武国开国一来唯一一个独自从撒克达拉沙漠活着回来的人。 那名牙将真的害怕起来,脱口而出:“万将军,魏将军说你再不回去,就要军法处置你!” 万欣心头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奇妙感觉 当万欣怒气冲冲赶到魏戬所在的军营的时候,却发现灯火通明的军帐之内,已经瘫倒一片了,杯盘狼藉,将领们横七竖八,魏戬也趴在案几上,手上勾着的金酒杯还在滴答着浓香的美酒,他却早已人事不知。 万欣的怒火无处发泄,扫视了一眼,却怔住了,因为她看到还有一个尚清醒的人,独自给自己慢慢斟着茶,他看到万欣冲进来的时候,撇了她一眼,默默地斟了另一杯茶。 “你为什么没有喝醉?” 万欣心中有万千怒火,但是她并非是那种气急败坏就胡乱刁蛮的女人,因为她知道那样会更加让她自己被这些军中的将领瞧不起。 “总需要一个人清醒。”那人淡淡地说道。 面对着醉倒不省人事的魏戬,万欣有火无处发,看着十分淡定的那个人,她也渐渐恢复了冷静。 那人看了她一眼,继续淡淡地说道:“今天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魏将军难得破例与我设宴接风,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这里不能因此出任何事。” 万欣这才仔细端详这个人物,她此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只知道他就是神武军团的主将杨炯。 在这灯火辉煌的军帐内,除了站在后方的几个照看灯火的侍从,就只有他一个斟茶自饮之人,这个消瘦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儒家学士的风范,没有任何锋芒,却让人感觉到不动如山的沉稳。 万欣慢慢走到他的案前,有一个蒲团,应该是刚才敬酒摆设的,万欣坐了下去,隔着案几盯着他,说道:“你就是杨炯?” 杨炯点了点头,说道:“万将军,我本来和你还有点缘分,不过终究是错过了。” 万欣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像这般轻佻的话语,除了今夜魏戬在七分醉的时候说过,再没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因为那些人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杨炯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将茶杯缓缓推到她的面前,手掌微斜,示意她喝茶,然后缩回手掌,说道:“万将军不要误会,在下没有任何唐突之意,只是之前武帝原本派遣前来镇守西北的统帅并非二皇子,而是我,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万欣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没有接他的茶杯,而是继续问道:“你能够在全军的将领都放纵自己的时候,还能保持如此清醒,想必你统军有方,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输掉噶多山沟那一仗的?” 杨炯脸色平静,但端着茶杯的手不可查觉地微微抖了一下,茶水泛起一圈波纹,他轻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行军打仗,胜负兵家常事。” “但是我听说你们可是伏击?”万欣有些咄咄逼人。 杨炯放下茶杯,说道:“风吼军八万兵马,训练有素,应该说,他们接受的训练比大武军团都要精练、有力,因为书礼作为儒家和佛门两派都有极大成就之人,他熟读兵书,懂得军团操练之法,并且风吼军作为僧兵团,是非常敬重佛法高深之人,再加上他从小为书家执行秘密任务,性格严厉,治军严谨,所以他能够将风吼军打造成一支具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 “佛子呢?我比较在乎他的消息。”万欣点了点头,问道。 杨炯继续说道:“佛子一风,其实从君州论道大会我们十大军团中很多人都已经注意到他了,他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将领,确实毫无疑问、地位毋庸置疑的佛道精神领袖。 “他在西南古道法会上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他对这次战争的理解,不是停留在行军打仗杀人的层面上,而是将目光放的很远,他想的是佛道百年千年以后的发展,他和书礼不同,他始终将佛道放在最高的位置,而书礼则始终是匡扶天下的儒家思想作为主导。 “所以书礼擅长行军打仗,而一风擅长鼓舞人心。” “这就是你们战败的原因吗?”万欣仍然盯着他问道。 “一支训练有素,有信仰,有精神领袖,能团结一心的军队是很难被击败的。我们虽然是伏击,兵力也远超他们,但是战场上的事情,很难在那一刻对比出来,因为战场是不断变化的。”杨炯淡淡地回道。 万欣沉默下来,杨炯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万将军,我知道你在军中受到的评判,让你愤懑难抑,但是,我觉得,并非因你是女人。” 万欣没有说话,两双明亮的眼眸盯着他。 杨炯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迷醉在她的这双近乎有妖惑之感的眼眸中,而是再次端起茶杯,深饮了一口,说道:“万将军,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西北军团中最优秀的将领之一,所以受到的刁难是和你受到的敬仰羡慕是等同的,这是优秀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却并非因为你是女人。” “我更愿意你来西北做统帅。”万欣淡淡说道,这是她对杨炯的最高程度的认可。 杨炯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武帝自然有他的打算。” 万欣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杨炯叫住她,朝着她的背影说道:“万将军,你是西北军团最冷厉的快刀,但犹如一条龙上最硬的鳞片,最坚硬锋利,但也最显眼。我给你一个忠告,你从现在开始,务必要小心注意,因为如果我是风吼军,绝对不会放任你这支最强势犀利的西凉铁骑不管的。” “拔掉你这块鳞片,整个西北军团都会剧痛。” “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万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杨炯将放置在万欣那一边的茶拿起来一饮而尽,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急转头,却看到魏戬瞪着通红的双眼,如一头蛰伏的猛虎般盯着杨炯。 杨炯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显露出来,笑道:“魏将军,你醒了?” 魏戬盯着他,说道:“其实你也没忍住吧?” 杨炯端着茶杯的手臂一抖,笑着说道:“魏将军的酒还是没醒啊。” 魏戬说道:“刚才你看到她的眼睛,也没忍住那种感觉吧?那种,共赴黄泉的感觉。” 杨炯此时才真正意识道魏戬的实力之强,他根本就在掩饰,并时刻观察着他们。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好像来到了九泉之下,迅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然后忘掉了所有的忧愁,就这么一瞬间,居然就有如此多的感觉,实在不可思议。她并非凡人。” 魏戬点了点头,冷冷说道:“虽然我竭尽全力保持冷静,却还是没有忍住这种忘掉忧愁的感觉的诱惑,她却总以为我在调戏她。” 杨炯知道魏戬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把万欣当做忘掉烦忧的工具而已。 他看着魏戬的脸,似乎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到武帝魏宇和太子魏晃的身影,魏氏皇族都是一样的心思,把所有人当做能够利用的工具,不能利用了就会销毁,佛道利用起来就是导人向善安国安民的利器,可现在就是即将被销毁的最大的工具。 他自己何尝不也是他们的工具而已呢? 不过现在杨炯想得更多的是,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能,如果在万欣身边待久了,根本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她的身上必定藏着更大的秘密,但他们很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解答出来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感情纠葛 似乎是上天也知道一风誓死守卫丹煌的悲壮抉择,在一风带领风吼军到另外一个地方驻扎,以造成和西北佛僧决裂的假象的时候,他怀着侥幸的心思问了轮台大师关于《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印象,没想到轮台大师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虽然一风也知道这不是上天神佛的眷顾,他们是否支持自己得到这本经书还说不定呢,但他现在已经确确实实得到了《决疑经》,并且是三本! 当轮台大师从丹煌佛窟中的藏经洞中搜寻找出来的时候,一风的双眼都放光了,他看着轮台大师手中那破破烂烂纸张泛黄的经书,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兴奋到极致的快感,三本!足足三本! 他心中明白,这意味着他将从这三本《决疑经》中领悟出三篇静心寂灭功功法。 根据轮台大师的介绍,这三本经书是当年大觉寺的行脚僧,去君州西部的一个佛寺乞经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经书阁楼中找到的,他当时没有觉得有多么重要,但是知道大觉寺是没有的,为了丰富大觉寺的藏经,他用了好几本精美的经书换了回来。 大觉寺的僧人出去抄录经书或者乞经的时候,始终抱着一个让大觉寺旁的丹煌佛窟藏经洞成为佛道最完善的经书收藏所的伟大宏愿,正是这样的宏愿推动着僧人们劳碌了祖祖辈辈,积累了藏经洞这一举世瞩目的宝藏。 一风当然对这些佛道先辈心存敬意,但是他现在更心急于从经书中领悟功法,按照轮台大师所说,那么这三本经书应该是有紧密关联的,很可能就是他要寻找的静心寂灭功的中三篇,也就是抹除天地大道印记的关键三篇。 只有抹除了天地大道的印记,才能正式和现有的天地大道决裂,从而创造出新的天地大道,新的佛道! 军帐中灯火通明,一风正在伏案夜读,之前的三篇功法,都有金法螺中十八位金身罗汉尊者的帮助,所以领悟的速度非常快。 但是他现在不能再让十八罗汉帮他了,因为这静心寂灭功是开天辟地的佛道新法门,会造成对现有佛道的巨大冲击,佛道的苦修加积累功德成佛的体系将会被彻底颠覆! 他不能相信任何神佛,因为他们都是既有佛道的受益者,很难说不会阻挠他创造佛道新法门的进程,就算不会阻止,那他们一旦知道佛道这个最核心的秘密,也会连累到他们。 因此,即便领悟功法慢一点也不能再将这个秘密泄露给其他人知道了。 今日也是一风第一次率领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袭扰魏戬的军团,虽然在他神通大放,全力阻止下,策马驰骋竭力追杀风吼军的魏戬的雷鸣骑兵没有能够取得战绩,对风吼军造成很大的伤害。 但是他们追击的实力之强,快刀战战术之犀利,那卷起漫天狂沙在身后疯狂追杀的场景,给风吼军的骑兵们造成了很大冲击,让他们深刻感觉到,那样的骑兵,如此的战斗力,在西北真是所向披靡无所敌。 但是袭扰的效果也很明显,一风在雷鸣骑兵转身离去的时候,战马体力的消耗也十分明显,但是他们出动了一万的骑兵,每人三匹马,消耗是风吼军的三倍,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看到他们失望和迷惑的申请交织在脸上,对风吼军的这次佯装强势的攻击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失落和愤怒轮番涌上他们的心头,焦躁,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而这样的伤害,还会在一风的率领下继续。 灯火摇曳,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风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进来了,他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特有的那股奇香,像是在黑暗的泥潭中盛开的娇艳的花朵,他再熟悉不过了:本倩。 本倩掀开帘子,看到一风正在伏案阅经,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上前,将灯花挑的更亮一些,弄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响。 一风抬起头来,对本倩笑了笑,说道:“小倩,你怎么还没睡?” 本倩对一风叫她“小倩”感到很高兴,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一风能够放下世俗礼教,正确的正视她了。 然而,也到此为止了。 迄今为止,一风除了那天在西南古道,她救了他一命有些感触,体会到心神交汇的神秘的快感和愉悦,有些感动之后,便再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尤其是在火猴叫他出去了一趟,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风都对她保持着生疏的距离,这让她非常伤心,这一段时间才好了一点点。 这样的相处对本倩来说,是非常失望的,是非常受到打击的。她将一腔心血倾注在一风身上,可是没有换回同等的回报,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期待是不是过分,或者说自己想多了。 她明明可以感受到和一风的心灵交汇,并且在他的身上有着同出一脉的修罗魔力的气息,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他们俩能够拥有这种诡秘可怕的修罗魔力的气息,这让她和他有一种同气连枝的归属感,然而她又时时刻刻在担心修罗魔力对他的反噬。 在噶多山沟之战中,她很清楚地感知到了当时一风差点入魔的危急,如果没有玄鸾啼血,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本倩在这种温暖又忧心的心理中,一风却鲜少再多给予她一点关注,他永远很忙,忙着和书礼巡察风吼军,忙着商议战术对策,忙着考虑风吼军的军心民意,忙着领悟功法,却始终没有将她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实在不敢要求一风给予她更多,因为她理解一风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的肩膀上始终扛着千千万万个佛僧的生命,他要对他们负责。 可是她也感到无法抑制的失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种孤独感强烈地冲击着她的神魂,她明明知道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在无法给予她同样的温情和温暖。 这种冲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和伤害到她了,她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戾气日渐加重,独处的时候,自己的想法也更加自私、偏激,这就是修罗道,修罗道永远将自己的欲望摆在第一位。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不能再因为这个而影响和伤害到一风。 或许,婆雅说的是对的,女人不能太过于依赖男人活着。 可是,世上的活法千千万万种,即便她越来越感到失落和无助的分量在悬吊着她的心,想把她拉入深渊,但她现在心甘情愿地忍着。 正如她所说,这就是她的活法。 一种悲壮的活法。 她最庆幸的是,玄鸾的存在缓解了她很多的失落和无助的孤寂之感,这丫头好像偏偏能看到她的弱点,看穿她的灵魂,在她身上的修罗魔力加强,暴戾的气息在疯涨的时候,玄鸾总能出现在她身边,转移她的注意力,也分解了她的孤寂。 天长日久,她已经觉察出了玄鸾看似无意,其实早就是一种保护她的手段了。 九狱玄鸾,名不虚传。 本倩看着一风,心中思绪繁杂,却只说出一句请求:“一风,你今晚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一风笑了笑,说道:“明天吧,明晚我有时间的话,陪你说说话,今晚我要将《决疑经》看完,还要整理一下思路,可能没有时间。” 本倩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明晚一风也不可能有空。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默默地放下挑灯花的铁钎,站起来走了出去,一风看着本倩的背影,他和本倩彼此的心灵交汇,他很清楚知道本倩在想什么,但是他做不到。 本倩缓缓地走向帘子,似乎在故意留机会给一风,让他叫住她,但是他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 本倩拉开帘子,站在一旁的婆雅叹了口气,本倩勉强对她笑了笑,说道:“小姨,我们出发吧。” 第五百一十三章 突闻死讯 第二天黄昏,一风急疯了。 他原本已经安排好了,还让玄鸾将她最喜欢的小豆子贡献了出来,今晚要陪本倩好好聊聊天,可是一整天都找不到她的人影,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一风站在军营面前眺望远方,希望能够找到本倩的身影,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无助,他对自己实力有着充分的了解,这种无助原本不再属于他。 他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空洞,这更加奇怪。 在他的人生中,只有小师姐的离去让他感觉自己的心破碎了永远都不能恢复回来的一块地方,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空洞的感觉,心中空空荡荡的,像漂浮在无尽海中的浮萍,找不到依托。 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对本倩产生了一种依赖,一种他原本以为不会诞生的心灵的依赖。这种空洞,就是失去了与他心心相印的那个人的感觉。 “你真的没有见过你本倩姐姐吗?”一风又急又怒,喝道。 一风突然吼的这一句吓了原本在他身后,在军营旁边踢石子玩的玄鸾一跳,她一脸委屈地说道:“从昨天晚上我就没看到她,都是你自己把人家惹生气了,把本倩姐姐逼走了,现在又来怪我!” 她说着把一颗石子猛地踢到了空中,不知踪影。 一风心中焦急不已,但玄鸾说的也没错,难道真的是本倩对自己失望透顶,然后不辞而别了吗? 他抬起头,周围已经安排人找过了,没有看见,根据他隐约的神识感知,本倩和可能向南边去了,她要回所罗门了吗? 书礼从军营中走了出来,把一脸别扭的玄鸾拉到自己身边,玄鸾一脸不情愿,书礼说道:“你本倩姐姐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玄鸾低着头摇了摇,又说道:“她只是常常叹气,然后夜深的时候气息很不稳定,那种修罗魔力特别强烈,我怕她有事,所以经常守在她的旁边,但是这一次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书礼拉着玄鸾走到一风旁边,说道:“一风,本倩或许是有紧急的事情先离开了,可能过几天就会回来。” 一风说道:“她有什么紧急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玄鸾撇了撇嘴,说道:“你是个大忙人,连说两句话都要排队申请,更何况本倩姐姐要跟你说贴心的话呢。” “别胡说!”一风呵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忙了,跟我说话都是奢侈了,这还得了。你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也要来闹我,可不是插不上话么!” 玄鸾没有再顶嘴,只是低着头嘟嘟囔囔,书礼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正在一风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南方有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一风顿时拔地而起,飞了过去,速度也是相当之快,玄鸾看着他的背影,细声道:“哼,现在知道着急了。” 话刚说完,玄鸾也突然感觉到不对劲,飞来的那个身影修罗魔气好重! 她顿时撇开书礼,紧跟一风飞去,书礼论速度可没玄鸾快,却也反应十分迅速,飞快跟上他们俩。 等一风能够看清楚飞回来的身影的时候,蓦然发现是两个人,本倩抱着婆雅的身体,两人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迹斑斑,本倩身上浓烈的修罗魔气让书礼不敢靠近,只有一风和玄鸾急忙近前。 本倩看到一风迎过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一风一把扶住本倩,将婆雅的身体接过来,转手交给玄鸾,玄鸾翻了个白眼,摇身一变,以本体现身,呼扇神翅,飞也似的朝军营奔去。 一风急忙打量了本倩一眼,说道:“小倩,你去哪里了,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 本倩看着一风焦急的神情,什么话也不说,扑了上来,抱住了一风。 书礼一看,急忙转身,紧跟着玄鸾飞走,前去救治婆雅。 一风抱着本倩,只感到她身体依然在轻微地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不知道本倩这次去做了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本倩感受到了一风身体的温暖,双臂更加抱紧了一风,露出雪白的手臂,以及上面如同黑色蛛丝般的裂缝伤口,黑光闪烁,一股股魔气溢散出来。 她感觉到了一风心中的疑问,却只在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没有人能伤害你。” “本倩······”一风皱着眉头,还是忍不住问道。 本倩摇了摇头,她的耳朵摩擦着一风的脸颊,鬓边的秀发贴着一风,散发出那股熟悉的诡异神秘的奇香。 虽然不久前惊心动魄、血腥惨烈的那一幕让她永生难忘,那种心中的痛苦,和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感到心有余悸,身体和灵魂都颤抖不已,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佳人入怀,心有灵犀。 君州西部的崇山峻岭和奔腾的恶水中间,有一座隐秘的洞窟,洞窟通向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深处。 突然,整座山峰像是被人猛烈捶打、心脏骤然紧缩的野兽般剧烈颤抖,山峰轰然作响,山石从山峰和悬崖上滑落下来,砸倒了一大片树木野草,又响起一片咔嚓轰隆的声音。 “谁杀了萧季!” 像是地狱中传来一声震怒,在山峰的腹部炸开,山峰再次剧烈抖动,却无人敢回答他的话。 羽罗看着山洞中被浓烈的修罗魔气熏成一个大染缸,翻腾的修罗魔气从身前面对着挂着一幅挂画怒气冲冲的圣主身上溢散出来,一股强大而诡秘的气息充斥着羽罗和他身旁的五位修罗,但是此刻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灯火在修罗魔气中映照呈诡异的青色,青色的火光执着地点亮着墙壁上的那副画,那副容貌和本倩极其神似的美人图。 羽罗知道,最懂圣主的婆雅和最忠诚的萧季都陆续离开了所罗门总坛,所以没人敢说话,他们可不能像婆雅和萧季那样随意在圣主前面说话。 他们都知道婆雅将不久于人世,现在突然惊闻萧季的死讯,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紧接着的不是兔死狐悲的悲感,而是狂热的喜悦。 羽罗鄙夷地看着身旁五个面色平静,但眼中射出各色狂喜的光芒的修罗,连那个瓮声瓮气看起来憨厚的伏驮也抑制不住兴奋,双手拽紧拳头,又松开。 所罗门八大修罗有着各自的势力范围,也有不同的下属,在大武国十四州那些偏僻阴暗的角落里,多的是所罗门的门徒,而那些酒馆、青楼、武行甚至贩夫走卒中,也不乏所罗门门徒的身影。 他们各自控制着自己所在州境的各行各业的所罗门门徒,但是他们的眼睛都盯着最大的一块肥肉,君州。 这是萧季的势力范围,以萧季的实力和与圣主匪浅的关系,他们也只能是望洋兴叹,现在萧季一死,他们便有了机会。 羽罗虽然因为被迫加入了所罗门,他杀人如麻,昔日的战神变成了如今的死神,他虽然穷凶极恶,但在他骨子中还是存在一样闪光的东西,义气。 这是他从战场上渗透进骨髓的东西,却也是他唯一的人性,他可以肆意狂屠成千上万的灾民,却无法抛弃兄弟情义。 他知道就在前段时间,圣主收到了君州城的消息,知道他们即将要对一风动手了,这个佛子很难在这次围攻中存活下来,圣主向萧季下达了死命令:不是活一风,就是死萧季! 圣主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在崔铭动手之前把佛子成为自己的工具,实现那个深埋了十几年的计划。 因此萧季也没有了退路,退路就是死路。 但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以强大实力著称的萧季居然死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利益道场 所罗门的这些修罗不知道那一幕会是如何激烈和惨烈,他们无法置信,也不能改变萧季死了这个事实。 羽罗一向和萧季出入成双,也是难得的知己,此时听到萧季被杀的消息,怒气难扼,忍不住低沉地吼道:“圣主,我请求去彻查此事,并将元凶碎尸万段!” 黑气翻涌,越来越浓烈的气息充斥着他们的鼻孔,甚至侵染到他们的神魂之中,让他们不得不调动全身的修罗业力去抵抗这股侵袭。 羽罗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双绽放猩红光芒的眼睛正在头顶盯着他,他心中一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愿意率领雷州和密州的属下,前往锁州调查此事,务必以血还血!” 旁边五个修罗顿时窃窃私语,这意味着密州和雷州的地盘空虚,给予了他们可乘之机,圣主从来不管他们的地盘争夺,羽罗这一招釜底抽薪,还真是义气深重啊! 圣主只提出了一个问题,便将羽罗的计划打得烟消云散,他双眼红光剧烈闪烁,低沉地问道:“如果凶手是本尊的女儿呢?” 羽罗擅长战阵布局,擅长勇猛冲锋,擅长勾引煽惑人的暴戾气息,却不擅长动脑子。 他无法回答圣主的疑问。 圣主的女儿,那个之前在南宗寺毫不起眼的小女孩,在离开之前就能够召唤出魔道六重门,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所罗门中有人将重门珮运用到如此惊天泣地境界的人。 也许,她身上有着当年她母亲作为佛子留给她的血脉和圣主作为魏氏皇族留给她的气运吧。 圣主转过身去,看着墙壁上的壁画,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还真是像你啊!” ······ 这一晚,一风和本倩始终待在一起,他们畅谈了许多事情,从当初在南宗寺的冲突相识,到同入秘境,在秘境中奇妙相遇,然后一起前往君州,再到南宗寺在后山峭壁飞翔,到禁地分别,本倩讲到了婆雅和方丈大师的故事,也讲了婆雅告诉她的关于她母亲的所有故事。 本倩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话可以这么多,似乎只有不断地讲,才能抵消或者掩盖她心中的恐惧,或者负罪感。 她并非第一次杀人,但是这次的杀戮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杀人的疲惫。 那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到全身的疲惫,所以她只能软软地躺在一风的怀中,不断地讲述着自己的所思所想,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一风看着怀中这个脸色没有丝毫血色的女孩,她明亮的双眼映照着摇曳的灯火,她深情地注视着他,眼中像是撒开了一层迷雾般朦胧,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他已经读过了大量经书,其中从西南州得到一本经书上说道,大梵天王佛在佛界同样也是为情所困,那是一段人神共愤的痴情,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梵天王佛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没人理解。 他也从未和本倩交谈过这么多,也从来没想到他在她心中的位置竟然如此之深,他更从未深入地思考过他和她的未来。 因为他没有未来。 他的未来将倾注全部的心血去拯救佛道,然后再弘扬佛道新法门。 一个常年与女子混在一起的佛子传扬的佛法,是没有说服力的。 直到天色泛白,本倩才渐渐放下心中的疲倦,沉沉睡去。 一风掀开军帐的帘子,迎接他的是新的一天,也是投入战争的新的一天。 这里是丹煌佛窟的东北方向,和西北佛僧团所在的位置呈掎角之势,对外面则说是与西北佛僧团不和,实际上这样的布置,除了一风的袭扰战术,也更加牵制了魏戬试图全军出击的决心,因为风吼军可以随时支援轮台大师他们,而他们可以随时奔过来会兵一处。 这样的布置是书礼根据两个僧兵团的驰援能力精确计算出来的,但是在魏戬他们的眼中,没有深厚的战术眼光,是无法看穿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拖时间,提升西北僧兵团的战斗力的专门训练,和重新打造他们的兵器盔甲,都需要时间。 一风的袭扰战才刚刚开始,还远没有达到袭扰消耗魏戬的目的,更何况还要在袭扰中随机地布置真正的攻击战,让追击者时不时吃点苦头,以此彻底扰乱魏戬的战略布局。 轮台大师修书向魏戬佯装投降的战术,能够蓄养魏戬的傲气,他出身非凡,又战功赫赫,不可能不是一个骄傲的人,而轮台大师则可以在这种迷惑伪装下抓紧时间训练和休整,掩护黄成愉和浑鉴真吾的动向。 如此,风吼军和西北僧团养精蓄锐,冷眼观之,就等着强大的雷鸣军团在骚乱和迷惑的多重战术下,露出他们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一战决胜! 一风在清凉的风中迅速将这些事在脑中整理一遍,西北清晨的风经常会微微带点稀罕的湿润,这是常年雨水稀少的西北难得的滋润。 书礼从远处走来,他看了一眼军帐内,眼神闪烁,然后平静下来,对一风说道:“一风,下一步的计划······” 一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军帐,轻声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 书礼点了点头。 一风像是响起了什么,说道:“四师兄,还记的我跟你说过的,佛剑吗?” 书礼看着一风说道:“记得,你说要以佛门功法,迦南无念经中的佛道理念,抹去我剑意中的戾气。” 一风点点头,说道:“从小看到你的剑招太过凌厉,也太过偏激,剑走偏锋是剑道大忌。意是道的表现,道蕴含万物,意理当收敛,放很简单,收却不容易。” 书礼说道:“我明白,如今我也逐渐找到了将迦南无念经的吸纳的灵力和天地圣心决的吸纳的浩然正气相容的方式,将剑意凝聚起来,在攻击的一刹那释放,威力惊人。” 一风道:“四师兄你总是比我想得更清楚。” “可我没有你这么有创新理念啊!”书礼淡淡笑了笑,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剑道中还有佛剑这一条全新的路途。” 一风盯着书礼,缓缓说道:“四师兄,那你相信佛道还能创造出新的道路出来吗?” 书礼也看着一风,说道:“如果其他人问我,我不会说‘能’,但是你问我,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可以!” “可是······”一风抬起头,看着灰白的天空,今日是一个阴天,西北被厚重的云覆盖,遮蔽了天地,露出灰青色的阴沉面目。 书礼也抬起头,说道:“怕吗?” 一风淡淡笑了笑,仰头说道:“有点。” “没关系,他们要惩罚你,我们一起承担。”书礼也知道这种开天辟地的创道证道之路,是不可能没有阻挠的,最大的阻碍不是创道的艰难,而是反对者的激烈反扑,不论是神圣、仙人还是神佛,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利益。 他们将自己的利益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道场。 神佛道场,不容亵渎。 何为亵渎? 他们说了算。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最后期限 魏戬沉默地看着军帐中的地形舆图,上面标注着这段时间来,那支神出鬼没的风吼军袭击他们的路线。 但是上面的攻击线路完全没有任何规律,连每次前来袭扰的人数也不确定,有的时候是三千,有的时候上万。三千的时候他们以为只是佯装攻击,没想到他们携带着神臂弓和千机弩,将火箭直接射进军营中来了,上万的时候,他们以为会展开大规模团战,却没想到等他们紧急集结数万大军准备进攻时,他们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这种烦人至极的袭扰折磨着整个西北军团,现在这个西北军团由雷鸣军团、西凉铁骑和数万神武军团组成,全部由魏戬统一指挥。 可现在魏戬很生气,他沉默地看着舆图,只是在积蓄着自己的怒气,军帐内以杨炯为首,站满了西北军团的将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万欣又跑到哪里去了!” 魏戬怒喝一声,军帐的棚顶一阵哗啦啦乱响,似乎连棚顶都要掀翻了。 西凉铁骑驻守军营的一位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躬身回道:“禀魏统帅,万将军她在东北方向见到一支风吼军试图袭扰,已经追击出去了。” “不听军令,擅自出击,她是想死吗?”魏戬并没有因他的解释消气,反而更加愤怒了。 杨炯说道:“魏帅,当初是您发布的军令,除了驻守步兵旅,任何军团骑兵见到前来偷袭的敌军,务必集结兵马,将其斩杀。” “她不知道今日要进行会战商议吗?”魏戬转过身来,盯着刚才那名出头的将领问道。 “这······因为风吼军天还没亮就来偷袭了,您今早才发布的命令,所以属下还没来得及······”那名将领支吾着。 魏戬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将此人给本帅拉出去斩了!” 那名将领噗通跪到地下,磕头求饶不已,杨炯脸色一惊,急忙说道:“魏帅,临阵斩将,兵家大忌,三思啊!” 魏戬盯着杨炯,怒道:“贻误军令,更是治军大忌!斩!” 军帐外进来两个魁梧的军士,将瘫软在地上的将领拉起来,拖了出去,帐外只听得那名将领垂死的惊慌哀嚎之声,杨炯急道:“魏帅,如此轻易斩将,恐伤了将士们的心啊!” 魏戬冷笑道:“治军不严,在战场上伤的就是他们的命!” 他紧盯着杨炯,眼神闪烁,说道:“你说的是冷了西凉铁骑的心吧?不知道万欣是怎么治军的,竟然将如此无能的人担任将领,果然还是妇人之仁!我希望杨将军不要学她那样,娘们唧唧的!” 杨炯脸上掠过一丝恼意,沉默下来。军帐内所有的将领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尤其是西凉铁骑的将领们,脸上都浮现怒气,只是敢怒不敢言。 魏戬指着另外一名将领,问道:“这段时间,军中的战损如何?” 那名将领打了一个机灵,慌忙抱拳禀报道:“禀魏帅,军中因为风吼军的袭扰,烧毁帐篷上千顶,战死军团士兵近万,主要是战马耗损严重,战死战马数千匹,累死战马两千匹,马粮消耗巨大,战马开始紧张,快刀战骑兵旅已经无法做到一人三匹,最多两匹战马。” 魏戬脸色阴沉,杨炯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说道:“魏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我认为还是应该出动大军,将西北僧团和风吼军逐个击破!” 魏戬看了他一眼,说道:“西北僧兵团已经递过来投降书,等他们投降了,再去收拾风吼军。” 杨炯急道:“魏帅,那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啊!这是诈降!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魏戬冷笑道:“诈降?我们杀了几十万的佛僧,把他们都杀得胆寒了,他们能乞求我发善心饶他们一条狗命就算了,还敢诈降吗?不过,要本帅发善心,那是不可能的,等他们投降过来,本帅就让他们在前冲锋,以他们秃驴的命去杀风吼军,不费本帅一兵一卒,就将西北佛僧和风吼军一起解决!” 杨炯摇头道:“魏帅,您太小看他们了。” “小看?”魏戬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才叫做上乘的计谋!要都像你指挥噶多山沟之战那样,大武军团全都死没了!最近你们神武军团到处风言风语,把他们传的神乎其神,我看你们打这一仗把你们神武军团的胆子都打破了!” 杨炯气得脸憋得通红,说道:“战场上的胜负,总有算不到的地方!雷鸣军团也不能说可以百战百胜吧!” 魏戬撇了他一眼,冷冷道:“雷鸣军团怎么样,你管不着。倒是我听说你撤兵到我这里,只是想着渔翁得利,想让我的雷鸣军团建立战功,你就躺着就能分到一半军功?这才真正叫做不费一兵一卒,杨将军,你高明啊!” 杨炯喝道:“魏帅,这是谁发的诛心之论,这人当斩!您要看清楚,这是敌军书礼的离间之计啊!” 魏戬冷笑一声道:“又是缓兵之计,又是离间计,天下就你阴谋诡计!单单就我看不透?我十几年在边境,金戈铁马的仗是白打的?你也太把那两个和尚放在眼里了,本帅打了十几年的仗,难道还不如那两个毛和尚?我看别人说的没错,你就是想方设法地躺着沾光!本帅决定了,从今日开始,凡是风吼军前来偷袭,全部由你的神武军团追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出几分力!” 杨炯急切说道:“魏帅,我的兵马全部是君州城出来的,战马的奔跑能力,不论从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不如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如何能够追击得上根本就无心恋战、只袭扰一下就回头的风吼军?!” 魏戬冷冷道:“战力不行,还是不想出力?” 杨炯急道:“魏帅,这种袭扰战摆明了就是想拖延,他们肯定在密谋着什么大战术!我们不能上当,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兵攻击西北僧团,不能让他们养精蓄锐。他们表面上和风吼军不和,那只是分兵袭扰的掩护,只要一攻击西北僧团,风吼军必定着急回护,他们就露馅了!而我们二十多万大军,完全可以不顾风吼军,直接碾压消灭西北僧团,再反过来吞掉风吼军,这是一举两得之策!魏帅,请您一试便知!” 魏戬脸色淡漠,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为什么?”杨炯心急如焚,他知道这样下去,此消彼长,西北僧兵团养精蓄锐,战场的形势已经在慢慢转变了。 魏戬明显犹豫了一会,才淡淡说道:“我说过,雷鸣军团不能再耗费兵卒了。君州已经传了父皇最新的命令给我,让我尽快回到西北边境戍边,并且言辞中,还责怪我将原本守护边境的兵力耗损在锁州,是重大失策。但我不能白来一趟,等西北僧兵团投降,我转头就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才是真正的一举两得!” 杨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说道:“魏帅,他们说还要多久?不能一直让他们这么拖着啊!” “三天。” 魏戬伸出三根手指,沉声道:“本帅最后的耐心就是这三天。如果三天后没有消息,那么就是他们的死期!敢戏弄本帅,本帅就是要拼着命耗损一半的雷鸣军,也要将他们全部斩杀在此处!” 第五百一十六章 黑雾戈壁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有在舆图上看到过?” 小环策马上前,对前面的万欣说道:“万将军,我们还是别追了,这样下去很危险!” 万欣提着黑柄雪锋的冷月刀,冷冷地注视着前方,说道:“就这么一千人,我五千的西凉铁骑要是追不上,回去还不得被魏戬笑死。” “怎么会呢,魏帅一直对我们挺好的。”小环似乎有些打抱不平。 万欣回头,盯了她一眼,说道:“挺好?我看你是被痴想蒙蔽了心眼!他居然当着所有将领的面,说我们战损这么小,是故意怠惰,舍不得尽全力战斗!又说我们这样做,就是故意让他的雷鸣军团出丑,他雷鸣军团的战损已经超过六万了,而我们基本上没有损伤。他不带脑子去想问题,而是处处刁难我们,这叫挺好?” 她盯着小环,冷冷道:“你信不信,如果这次回去没有杀掉一个风吼军骑兵,他肯定又会说我们这些娘们没屁用,头发长见识短还不出力,全是一群废物?!说不定还会给我定一个罪名惩处,再过两天说不定连我手下的将领他敢处斩了!” “魏帅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好了好了,赶紧去追吧,不过,他们明显有备而来,还是小心为上。”小环说不过万欣,只好提醒道。 万欣重新将冷月刀举过头顶,雪白的刀光闪烁,这是全力追击的信号,她第一个驰马冲了出去。 不过小环说的没错,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虽然只有一千兵马,不知道搞什么鬼,正好她在军营的外面训练这五千骑兵时,看到了他们鬼鬼祟祟靠近,于是她便率领这支正在训练的骑兵追了出去。 却不知道他们跑的什么路线,居然在经过几个低矮的山坡之后就不见了,这肯定是在之前探查过路线了,通过山坡对视野的阻挡,甩脱他们。 正在奔驰之际,旁边的小环一指前面,喊道:“万欣姐,他们在前面!快看!” 万欣心中不由得暗自摇头,这丫头,关键时候居然都忘了叫她将军,只记得自己是表妹的身份了。 她顺着小环的手看去,果然看见前面的山坡上出现了那队兵马的尾巴,他们正冲下前面的山坡,转眼就只剩下腾空而起的烟尘了。 不对劲,她冷眼看去,在战马驰骋中对小环喊道:“不对,那不是他们,那是海市蜃楼!是幻境!” 小环表情呆了一下,但是马上点头说道:“我看出来了。姐,要不要停下?” “继续追!”万欣喊道:“他们没有跑远,这种海市蜃楼离本体很近,说明他们就在附近!” 大地轰隆震动,五千西凉铁骑踩踏着大地朝着前面冲去,他们保持着快刀战战阵的距离,腾起的黄沙烟尘都笼罩不到他们自己,从他们的身旁擦肩而过,等他们冲出去,烟尘才渐渐散开,掉落。 她们虽然都是女骑兵,但是战斗力丝毫不弱。 不一会,万欣就率领她们赶到了刚才的山坡,果然看到山坡下面和前面都没有那些风吼军的身影,连马蹄印都没看到,这说明他们刚才没有经过这里,那他们去哪里了? 那些风吼军骑兵好像是故意引她们到这里的,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万欣停马伫立,举目四顾,也拿不定注意,这时,小环指着前面又大喊道:“姐,你看,那个海市蜃楼又出现了!” 万欣连忙顺着小环的指向看去,果然看到刚才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山坡前面的平原中出现了一队风吼军的身影,他们正穿过山坡前的一处戈壁滩,高耸参差的戈壁巨石矗立在戈壁滩上,错落交杂。 “姐,追吧,他们肯定也穿过戈壁逃跑了,刚才看他们的幻影,他们奔跑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们冲下去很快就能追上了!”小环这一次倒是很笃定。 “追!” 万欣不是一个犹疑不决的人,既然决定了一定要提几个风吼军的人头回去,那就追到底。不能回去遭受魏戬的白眼,她已经忍受他的嘲讽很久了。 她再次策马在前,冲了下去,等她冲下山坡的时候,发现这处戈壁好像有点奇怪,但她身后有五千兵马,这小小的戈壁困不住这么多人,冲! 她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后面的西凉骑兵紧跟而上,五千骑兵悉数钻进了戈壁滩中。 然而,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们全部冲进去的那一刻,在戈壁边缘的那些被风侵蚀的巨石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万欣冲进来没多久就后悔了,并不是因为对戈壁的大小有误判,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一直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里明显就是有人故意布置的陷阱。 她示意后面的骑兵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朝前探索,这时,小环又指着天空喊道:“姐,怎么突然变天了?” 万欣抬头看去,发现在高达数丈的戈壁巨石的上空,突然被乌云覆盖,云气翻涌,同时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一阵阴凉的寒风,把她的鸡皮疙瘩都吹起来了。 风吹动着戈壁巨石,四面八方的巨石都鸣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鬼哭狼嚎之声,尖锐又躁动,就像是万千冤魂在哭喊。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随着这阵阴凉寒风一起吹过来的是一股股黑色的烟雾,但是那些黑色的烟雾似乎是活的,如同一条条长到看不到尾巴的黑色巨蛇扭动着,伴随着巨大的鬼哭狼嚎之声朝她们撕咬过来。 万欣顿时大喝一声:“全军戒备,杀敌!” 然而,敌人在哪里? 黑色的烟雾冲动她们身前,骑兵中有五六十名骑兵将校飞身而起,祭起她们手中的武器,绽放出神光,对着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黑色烟雾挥舞出一道道神通。 万欣将冷月刀朝天一举,雪白的刀锋绽放出明亮的白光,她将身体的法力灌注到冷月刀中,白色的光芒大盛,如同一根白色的巨大光柱,并且释放出一圈圈白光,涤荡着四面八方的黑雾。 但是那些黑雾明显极为灵活,那些将校大部分不过是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的修炼者,她们的神通根本挡不住黑雾的冲击。 黑雾遇到万欣的冷月刀光倒是顿时烟消云散,但是还有很多的黑雾直接穿过那些的刀光剑光和神通爆炸,翻涌着被风卷着冲到了数千骑兵人群中,顿时引起她们的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 一到这种危急的关头,不论她们想不想,她们都会下意识地将自己作为女人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万欣也不知道这股黑雾什么来头,除了灌注法力,将雪白的冷月刀刀光催发到极致,以此消融那些黑雾,并没有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乱糟糟的骑兵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急忙注目看去,却见那些黑雾并没有如同黑蛇一样撕咬她们,而是直接从她们的耳鼻甚至眼睛中钻了进去! 在黑雾进入她们身体的一瞬间,她们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提起手中特制的快刀,就将旁边的战友的胳臂斩了下来! 而那个战友在惨烈地尖叫一声之后,她的眼睛同样变得血红,挥舞着快刀将对面的人的脑袋削去了半边。 但是更加恐怖的是,那个被削掉半边脑袋的人,她的脑浆混着血液和脑子从她的头发中汩汩流下来,但她好似毫无知觉,依然举起快刀向眼前的人劈砍而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 驼铃少女 “是谁!” 万欣惊怒道。 就在这刹那间,她率领的这五千骑兵吸入这种浓烈的诡异黑雾,全部变成了眼珠通红的疯魔,不顾一切地自相残杀,骑兵旅惨叫哀嚎交织,人喊马嘶乱成了一片。 这里的戈壁地形,四周都是被风侵蚀的巨大石柱,骑兵的战马根本跑不开,数千人全部挤在一块,成了一个屠杀与被屠杀的炼狱。 没有人回答万欣的怒问,迎接她的是只有一柄锋利的快刀,而刀的主人,则是小环。 她又惊又怒,手掌一推,一股威能冲出去,将已经变得疯魔的小环的刀冲偏方向,小环一个踉跄,歪到一边,但是转身又将快刀砍了过来。 万欣再次手掌一挥,将小环手中的快刀击碎成两截,但是小环丝毫不在意,举着残破的快刀朝她劈来。 万欣实在没有办法,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又要阻止她,又不能伤害她,只好挥动手臂,一巴掌拍过去,拍在小环的脑袋上,顿时把小环拍倒在地,没了动静。 她顿时大吼一声,将手中涤荡四周黑雾的冷月刀收回来,冷月刀不断释放的一圈圈雪白的威能波纹对这种黑雾没有多大效果。 她高举冷月刀,一道绽放出强烈光芒的刀光冲天而起,在云霄高空炸开,形成一团炽烈的雪白光芒,这是她独有的信号,意味着她身处险境的信号,即便在百里之外也能清晰地看到这道光芒,很快就会有援军来救她和女骑兵们。 如果她们还有命活下来的话。 在释放信号之后,万欣冷静了许多,她看向四周,心中思绪急速转动,她迅速判断出目前只剩下一个办法:将戈壁破坏,快点逃出去! 于是她手持冷月刀,身体极速旋转,衣袂飘扬,倩影飞舞,一道道强大的雪白刀光斩向周围的戈壁。 顿时响起一片“轰隆”的声响,离她最近的数丈高的巨石直接被冷月刀光劈成齑粉,在阴寒冷风的强烈吹拂下,携带着石粉吹向骑兵旅。 而较远的地方的戈壁石柱则轰然倒塌下来,砸向在下面毫无知觉,只知道浴血杀戮的骑兵们。 只见万欣身影翩跹,飞快闪动,将大块的石块再次劈碎,但是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还是有很多的石块砸到了人,将那些不知死活的骑兵砸得头破血流,却依然还在举起快刀,口中嘶吼着砍向周围。 那些战马也疯狂起来,眼睛同样变成了血红,不顾一切地拼命狂奔。但是它们已经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管他前面是石柱还是夹道,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但在这如同迷宫的戈壁中,如果不辨别方向,最终逃不过撞到石柱,霎时便看到上百匹马狂奔,猛然撞到硕大石柱上,顿时撞得脑袋破裂,马颈断裂。 在万欣疯狂的劈砍下,四周的高大的石柱渐渐减少,但是阴风依然强劲,黑雾翻腾不休,不断地灌入数千骑兵和战马的口鼻眼中,激发她们更强烈的疯狂。 万欣对付这种古怪的魔气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但是在她的努力下,终于清除了眼前困住她们的石柱,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她仔细观察着黑雾和阴风吹拂的规律,终于发现了它们都来自东北方向! 擒贼先擒王! 这是她在战场上拼杀的经验,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提起冷月刀,朝着东北方向飞去,速度迅猛。 就在她快接近东北方向的时候,突然从四周传来了一阵熟悉却奇怪的声音,她迅速朝下方看去,果然看到声音的来源,在不断地飞快移动着,声音从它们上发出来,却不同寻常。 熟悉是因为她知道这种铃声就是来自当地百姓装在骆驼身上的驼铃,奇怪的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声音也根本不像平常发出来的那样!更加沉闷、朦胧,让人听到就感觉模模糊糊就像喝醉了一样。 她心中感到奇怪,地面的不知为何出现了那么多的骆驼,它们在如同迷宫一样的戈壁石柱石墙间穿梭,一阵阵的沉闷的驼铃声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却并未放慢脚步,身影闪动,刀光闪亮,黑色纱巾紧贴着脸颊,那双明亮的眸子绽放出凶悍的目光:敌人很明显知道她对声音十分敏感,所以才设下这个陷阱!很明显就是针对她而来的! 恐怕刚才诱敌深入的那一千风吼军,也是故意找上她的! 到底是谁? 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敢联合算计她!如果让她找到罪魁祸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她很快发现一个更奇怪的现象,她不断地往前飞,以她飞遁的速度,恐怕早已冲出了这片戈壁滩,可事实上她飞遁了半天,竟然依然处在刚才听到驼铃声的位置! 下面的骆驼依旧在四处窜动,并且加快了脚步开始狂奔,一阵阵沉闷的驼铃声不断冲击着她的脑袋,让她的神魂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晕和疲倦,昏昏沉沉,十分难受。 幻境!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冷静下来,这时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听到那阵熟悉的马蹄声,她迅速判断出这时自己的西凉铁骑,她从不会听错! 救援马上就到了! 然而这时,从东北方向绽放出一道古怪的光芒,直奔她而来!这是一道粉红色的光芒! 她想躲避,但是脑子浑浊无比,她费劲地提起冷月刀,刀刃绽放出一道雪白的光芒,将那道粉红的光芒阻挡,手腕一翻,刀光一闪,刀意释放,将粉红色光芒斩碎。 万欣趁此机会,手腕急速翻动,冷月刀光嗖嗖地释放出去,对准的却不是东北方向粉红光芒射出的地方,而是地下戈壁中看似慌乱实则很有规律跑动的骆驼们。 她的刀光十分犀利强大,眨眼间便有数声骆驼哀鸣响起,紧接着便轰然倒下,它们脖子上的驼铃居然还在挣扎颤动,发出沉闷而朦胧的铃声!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东北方向有一道身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她定睛看去,发现一匹雪白的骆驼上坐着一个黑裳的少女。 她一手抓着一个拳头大的金色驼铃,手掌涌现出一股黑气缠绕着驼铃,手不断地抖动驼铃,嗡嗡作响,所有还在奔跑的骆驼更加疯狂,即便它们的口中吐着白沫也依然在狂奔,它们脖子上的驼铃震动得更加剧烈,沉闷的驼铃变得更加绵密,令万欣头皮发麻,神魂昏沉。 黑裳少女的另一只手上抓着一个暗绿色的玉佩,戈壁中所有的黑雾都是来自她手上的这枚玉佩! 少女正是本倩! 她从婆雅处学来一个魔阵,当时在神殿中她提出的计策就是将西凉铁骑的万欣斩杀,以此削弱西凉铁骑的战斗力,没有得力主将指挥的西凉铁骑,群龙无首,必定可一击即破。 但是本倩并没有信心将万欣击杀,现在看到万欣的刀势威能,也确实如此。 所以她的备用计策就是,在不能顺利击杀万欣之时,用婆雅创造的最得意的一招神通——心魔目——将其控制。 这招神通在本倩遇到婆雅之时,便感受过一次,那一次,婆雅直接控制了她的神魂,将她直接变成了婆雅自己。 只要这招神通能够成功,那么万欣就会成为本倩的傀儡,她本就蒙着脸,谁也无法看出端倪,这意味着,只要控制了万欣,就相当于控制了整支西凉铁骑! 后来在西北僧兵团派遣使者前去投降的时候,也顺便策反和安插了好几名暗探,据他们的密报得知,万欣对声音十分敏感,所以本倩才想到了将魔阵和西北驼铃相结合,重新打造了这样一个新魔阵,要么将万欣击杀,要么将其控制! 第五百一十八章 青光魔门 然而,除了万欣蒙面和对声音天生敏感的这两个消息,本倩从来不知道万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她知道,或许代价就会小很多。 骑在雪白骆驼上,在魔气缠绕中慢慢向万欣逼迫过来的本倩,双眼绽放出粉红色的异样光芒,她死死地盯着万欣,只要她的眼睛一旦接触,那么万欣将难逃她的控制。 本倩有这个信心,因为她相信手中的重门珮,重门珮法诀是修炼修罗道的,对本倩实力的提升是日新月异,对修罗道神通的释放也是水涨船高。 这招心魔目神通在婆雅身上释放,那只是婆雅本身的修罗业力的威能,但是本倩现在身上所拥有的,是和一风一样,来自八重魔天的修罗魔力,是真魔之力! 威力不可与婆雅施展是同日而语! 试看那些在魔阵中互相残杀,不顾一切如同行尸走肉般互相切砍的女骑兵就知道,这种重门珮中释放出的修罗魔气有多么恐怖,它完全可以将人不当人、催命夺神! 之前萧季跟她说过的,开启重门珮越多的功能就要献祭,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她现在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渐渐修炼成一尊魔天修罗,她本身已经走上真正的修罗道,在功成事毕的那一日,成为人间的唯一魔神。 这种献祭,是她利用重门珮和八重魔天的修罗达成的交易,为此她将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她并不后悔。 就像前段时间,她和婆雅两人面对着率领上万所罗门徒和魔奴前来捉拿一风的萧季,从他的口中说出“抓不到一风,就是我死”的话时,她就知道她和萧季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协商的余地。 她连教给她剑法的萧季都可斩杀,她还有什么不能做不到的! 只要能帮到一风,她可以付出一切! 即便她知道这招心魔目一旦施展成功,在控制住万欣的同时,她也将丧失一般的神魂,届时她还或许再也无法承受修炼重门法诀带来的修罗魔力的冲击,从而只能让现在她修炼所有的神通半途而废。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代价。 因为她知道,西北站场的战役和此前的各种战役都不同,一风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也下定了前所未有的决心、誓死的决心要保护丹煌佛窟和藏经洞。 以往的战役一风可以有战略性后撤,可这一次,一风没给自己留半寸后退的路。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万欣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冷月刀,雪白的刀刃将十几头狂奔的骆驼斩杀,并且非常犀利地将它们的驼铃连带着脖子一起斩断,魔阵幻境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小。 这时,本倩飞身而起,手持金色驼铃猛烈摇晃,那些狂奔的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发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威能,从四面八方对着万欣冲击而来。 刚刚才感觉好受一点的万欣重新遭受到了重创,或许其他人困在这样的魔阵幻境中,还尚可,但是她对声音之敏感程度,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境界,而现在这项天赋却成为了她致命的弱点。 她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出来,而地下狂奔的骆驼口中的白沫也变成了血沫,染红了它们的嘴,从脖子上流下来,但还在不知死活地狂奔,它们脖子上的金色驼铃,还在随着本倩手的剧烈摇晃,而持续地发出沉闷而蕴含深重威能的声响。 万欣在刀光掩映之下,看到了飞身而起的本倩,她并不知道刚才的粉红色光芒有何厉害之处,但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她抹了抹面纱上的鲜血,殷红的鲜血变得格外刺目,她将冷月刀刀柄一转,趁着黑裳少女专注地摇晃驼铃之际,刀光闪烁,一招强大的刀术神通向她劈砍而去! 本倩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杀意毕竟,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长达数丈的凌厉刀光向自己劈来,雪白的刀光将自己的目光逼退,她无法看到刀光背后万欣的身影。 但是这道刀光不可不挡,因为她看到了刀光边缘处密密麻麻的撕裂的黑色空间裂缝,如果被刀光劈到,就算身如磐石也要为之搅碎! 刀光的速度飞快,本倩来不及思考,将重门珮往前一丢,一道巨大的绽放出暗绿色的光芒的盾牌出现在自己身前。 “轰隆”一声巨响,刀光劈在了绿光盾牌之上,盾牌上复杂的符文顿时光芒大盛,在刀光威能爆炸中轰然破碎,但是刀光也被震散了。 趁此机会,本倩的目光投向万欣,却顿时怔住了:万欣的眼睛是闭上的! 她闭上眼睛,就像目盲者一样,通过声音辨别方向,她不断地转动脑袋,将耳朵转向不同的方位。 她十分聪明,从刚才本倩在雪亮刀光之前试图寻找她的位置的样子,她已经大概猜测出本倩的意图,她的目标很可能是自己的双眼。 如果是普通的对敌,那么刀光背后肯定就是自己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寻找,但是本倩的异常举动以一种直觉告诉她,她必定是想在自己的眼睛上做文章。 此刻她闭上眼睛,十分清楚地听到本倩手中摇动的驼铃之声,虽然对她的冲击仍然很大,但现在她已经可以更加主动地出击了。 她举起冷月刀,刀光飞舞,不断释放出威能强大的刀光利刃斩向本倩,逼得她不断躲藏,她连本倩飞遁躲避的位置的听的一清二楚。 本倩却感到十分棘手,这时那些骆驼一只接着一只地被累瘫倒下,驼铃幻境的作用越来越小,而万欣的刀光却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绵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戈壁滩外围有兵马冲击着这座魔阵的声音,为了不让万欣怀疑,她找准机会,用了一支千人风吼骑兵引她前来之后,便让他们撤退了。只留下与她一同前来的玄鸾在远处接应,在她没有发出信号之前,玄鸾是不会现身的。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万欣也听到在她来的方向有人在攻击这座充斥着魔气的法阵,她顿时精神一振,手中冷月刀的刀光更加明亮璀璨,以锐不可当之势脱手而出,不断朝着发出最大声音的驼铃方向劈斩而去。 本倩顿时手掌一招,将不断释放黑气和青光双重盾牌抵挡刀光的重门珮收了回来,然后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绽放出红光的精血,喷溅在重门珮上。 她知道这样做的代价,但必须如此,因为这一次如果没有成功,那么以后绝不可能让万欣上当了! 重门珮骤然绽放出璀璨的青光,青光中有数条血红色的影子,青光大放,眨眼间在本倩的身后凝聚出一道高达十几丈的青光巨门。 门上一条鲜红的血藤缠绕,开出鲜艳欲滴的血红色花朵,青光门中黑气翻涌,在刹那间突然嗖嗖嗖地几声,伸出数条血红色的手臂。 这数条血红手臂一把将身处青光魔门中央的本倩紧紧抓住,所有的手臂都滴着猩红的鲜血,血滴在掉落的一瞬间又化为黑色的魔气,融入到魔门之中,两只手臂掐住她的手腕,两只手臂抓着她的脚腕,一只巨大的血掌掐着她的细腰,一只血掌掐住她的脖子。 这一切在眨眼间毫无声息地完成,就在此时,两道刀光劈砍而来,一道刀光挨着本倩手中的金色驼铃而过,强势的刀光直接将驼铃斩碎,发出一声脆响。 另一道刀光朝着本倩迎面而来,那只掐着本倩脖子的血手突然生长出一条细小的血红手臂,握紧拳头朝着刀光一轰,血手炸开,血肉化为黑色魔气瞬间消失,那道刀光也轰然击碎。 但是刀光周围一条细长的空间裂缝在这一瞬间狠狠地抽到了本倩的脸上,本倩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得手了!” 万欣高兴万分地睁开了双眼。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互种神识 在万欣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她看到好几条粗壮的直接将血肉露出来的、滴着鲜血的手臂,抓住了本倩的四肢和腰颈,本倩脸上一道伤口血肉模糊,她手中的金色驼铃已不知去向。 她的背后有一座高达十几丈的巍峨的青光巨门,门框被一条粗大的血藤缠绕,开出硕大的血红色花朵,而门框的顶部镶嵌着刚才被本倩攥在手中的那枚玉佩,发出绚烂的青光,青光巨门中黑色的魔气翻涌,却不知道伸出魔气的猩红手臂的主人为何方。 她呆呆地看着青光巨门,这一幕实在震撼人心,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且强大的神通。 就在这时,原本因剧痛闭上双眼的本倩顿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绽放粉红色光芒的眼睛的目光直接射向万欣。 世间任何神通的速度都无法与目光投射的速度相比,万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本倩粉红色光芒的眼睛盯上。 她只听到青光魔门中有数声巨大的吼叫,伴随着猩红手臂的剧烈抖动,一起将所有力量汇集到本倩的双眼中,光芒大盛,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烈眩晕,让她想吐都吐不出的眩晕,让她在天旋地转中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小,不断地变小。 她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在缩小,而是自己的神魂在脱体而出,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神识在不断溢散、消失! 本倩看着万欣头顶上的那具神魂的光芒在渐渐变得暗淡,她知道这具神魂消失的那一瞬间,就是她将自己的神魂之力,通过自己眼中这道粉红色的光芒,灌注到万欣体内之时。 虽然她会失去一半的神魂之力,但是万欣将会被她牢牢控制,成为她的傀儡,那么整支西凉铁骑,将会听从她的摆布,在关键时刻,给予西北军团致命的打击。 此时,戈壁滩传来轰隆的爆炸之声,那是魔阵在西凉铁骑援兵的攻击下轰然炸开,本倩因为要召唤出这道帮助她完成心魔目神通的青光魔门,对魔阵的控制便力不从心了。 本倩焦急地盯着万欣头顶的神魂,万欣的眼睛被粉红色光芒灌注,眼神迷离,眼瞳也渐渐变成了粉红色,只要她的神魂彻底消散,就可以大功告成! 就在本倩快要以为成功的时候,万欣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她的眼睛中居然喷射一股如同黄色沙尘般的粉末,闪烁着金黄的光芒,绕着本倩射入她眼中的粉红色光芒,如同两条细小但绵长的金黄色蛇,扭动缠绕着直奔本倩的眼睛而来! 本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是她不能前功尽弃,即便知道这两条金黄沙尘组成的光芒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她依然睁开眼睛,调动抓住她的猩红手臂中蕴含的澎湃魔力,将粉红色光芒持续灌入万欣的眼中。 就在这时,金黄沙尘光芒也缠绕着涌进了本倩的眼睛,本倩顿时感到从眼睛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凉,是那种醍醐灌顶的清爽,是一种忘却所有烦恼的舒爽,让她顿时浮想联翩,想到了和一风所有美好未来的幻想,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快感。 她听玄鸾说,她每一次浴火重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女人在她的神魂进入关键的诞生的时刻,将一碗浓稠的恶臭的难喝的要死的水给她灌下去,她每一次都大叫,她是天地神兽,拥有浴火重生的神族天赋,但是那个女人根本不听她的,只是将那碗水给她灌进嘴里。 但是喝下去之后,便感到飘飘欲仙,无忧无虑,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清凉舒爽。玄鸾说的时候,眼神迷离,无法自拔。 现在本倩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飘飘欲仙,形容的实在太好了! 但是猩红手臂似乎对注入她身体的这种威能十分抗拒,手臂剧烈颤抖,将本倩的身体掐得更紧了,颤抖的动作几乎想将本倩的身体撕裂! 掐住本倩脖子的手臂让她感到无法呼吸,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体内气血翻涌,顿时让她从那种快感中清醒过来。 “咔嚓”一声脆响,本倩眼中投射出的粉红色光芒寸寸断裂,她看向万欣,却发现她的神魂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她也闭上了双眼,直接从空中栽落。 成功了吗? 本倩气喘吁吁,刚才的心魔目神通不但耗损了她大量的修罗魔力和精血,而且神魂之力也消失了许多。 但她非常不确定心魔目神通是否成功了,都怪刚才那股不知名的金黄沙尘的威能,让她沉浸难以自拔。 脚下的戈壁巨石和魔阵一同溃散,轰隆炸开,烟尘飞扬,远处飞来十几个身影,每一个都气势汹汹,那是西凉铁骑的援兵。 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飞遁速度将从空中栽落的万欣接住,其他人都提着一柄柄明亮的刀向她杀过来。 本倩已经没有精力再次发动心魔目,昏迷的万欣也无法再给她机会,她不知道来了多少援兵,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心念一动,身后巍峨的青光魔门盯上的重门珮落了下来,青光魔门轰然倒塌,血藤上的猩红花朵凋谢,血藤和猩红手臂寸寸碎裂,化为一道道血红射入本倩体内,为她补充刚才耗损的精血。 本倩一把抓住重门珮,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她身后的远处传来了一声清鸣,随即便看到一个黑点从东南方向飞来,瞬间便变大,玄鸾振翅,飞向本倩。 那十几个人远远看到了本倩与青光魔门的诡异神通,又看到被她们视为最强者的主将万将军竟然被攻击得失去了知觉,她们根本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挥舞着刀刃,绚烂的异色刀光朝她斩过来,本倩快速后撤,从容地躲过了十几道刀光。 空中爆鸣之声传来,本倩知道玄鸾已经到了,她转身飞到玄鸾的背上,玄鸾看着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的本倩,问道:“本倩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本倩催促一声,玄鸾顿时扇动神翅,闪电般地飞向了远处。 坐在玄鸾的背上,本倩闭上眼睛,她突然发现她的神魂中多出了不少杂乱的记忆,好像是关于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着战甲于一群狂躁的军队战斗,然后胜利而归,但是转瞬之间,那个男人变成了囚徒,被推上断头台,一刀将头颅砍落······ 这是······万欣的记忆! 本倩顿时睁开了双眼,心中惊疑不定,她的记忆为什么会在自己的神魂之中? 那么,这是心魔目神通的副作用吗?自己成功了吗? 本倩连忙调动神魂之力,神识顿时从身体中扩散出去,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藕断丝连般地在远处呼应着她! 她顺利将神魂之力灌注到了万欣体内! 这让她兴奋不已,但当她试图施展心魔目神通,以远方的神魂之力为通道,在万欣体内觉醒之时,却遭受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排斥。 她顿时明白了,她只是以神魂之力在万欣的神魂中种下了神识,但远没有达到可以控制她的程度。 但她并没有气馁,因为此次施展心魔目神通融入了她的精血! 这是婆雅创造的最为得意的神通,她被所罗门称为“苦情修罗”,名头盖过其他七大修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而这招心魔目神通正是融合她修炼的特点,她一直对自己遭遇的情感放不开,因此她决定创造出一种神通,强行将自己的情感和神识融入到对方魂魄之中,让地方一辈子都无法抹去她的痕迹! 可惜这一招还没来得及施展,了悟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因此,施展心魔目神通时,精血和神识融合,会让此神通产生一种强大的功效,精血融合神识形成全新的神魂,取而代之,这就是心魔目神通可以操控敌人的核心作用。 如果一旦没有来得及全盘控制,那么只要在敌人体内种下了融合精血的神识,不论多寡,那么这个神识将在敌人体内顽固地占据她神魂的一部分,并且可以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断蚕食对方的神魂。 所以,只要等她的神识侵蚀了万欣的一般神魂,那她就同样有可能控制万欣! 虽然恶毒了一点,但是婆雅说,不恶毒能叫修罗道吗? 然而,就在这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飞翔的玄鸾,突然大声开口问道:“本倩姐姐,你的身体内怎么有别人的神识?” 她紧接着加了一句:“这种神识,我很熟悉!” 第五百二十章 气急败坏 出了军帐,走在去参加军事商议的万欣心中烦闷不已。 她身后是紧跟着她的小环,脸色苍白,面色虚弱,在经历了那一场堪称恶魔交战的战斗之后,等她清醒过来,脑袋中全是残缺的躯体,没死透的尸体,全部挣扎着起来,拿着快刀朝着四周盲目劈砍,周围是血腥的温热和脑浆骨髓的腥臭。 万欣看到她这个样子,在她的质问下,小环嘀嘀咕咕地说出“魏帅很感兴趣,我就对他一个人说过”的话之后,再也不忍心责备这个表妹。 魏戬一直待她都十分古怪,好的时候异常地关心,坏的时候当场大口破骂,当然理由都是她身为女人的原罪。 他问小环这些不知用意为何,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心眼。 小环在军团中待的时间还不长,她从来没见过前两日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连万欣自己都是第一次遇见,对付西域游牧者不顾性命地猛攻她看多了,但是这种完全没有人性的纯粹的杀戮,实在太过可怕。 小环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军中从来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当日可能在回答魏戬的话时,周边不可能没有几个侍从或者亲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人在魏戬没有明确交代的情况下,当然会把他们听到的,关于这个西北军团深处士兵们茶余饭后话题中心的血冷月的事情,作为骄傲的炫耀的谈资。 军中的暗探很少,西北僧团根本不擅长这些战争技巧,但是风吼军的书礼可不是善茬,他肯定派了暗谍安插在军中,这点消息或许还没等小环回到帐篷,就已经在暗谍中传开了。 如果没有那个黑裳少女的驼铃困扰,她绝对不会没有还手之力,那天的战斗对她来说,是这辈子以来最大的耻辱,她从来没有身陷那种被攻击的神魂震荡,毫无招架之力的窘迫而危急的情况,幸亏她尚存自保之力,让黑裳少女没有直接将自己击杀,但是她还是受伤了。 自从那道诡异的粉红色光芒射入自己的眼睛,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恢复过来,并且经常会感觉到神魂一阵难以忍受的麻痒,这让她有一种想抓掉自己头皮的冲动,在无法抑制的最痛苦的时候,会感到一阵阵眩晕,两眼发黑。 她内视自己的神魂的时候,发现一股浓烈的绯红色光芒沾附在自己的神魂光团之上,如一条攀援的藤草一般紧紧缠绕在身上,细密繁多的红色的花朵从藤上绽放,有一种妖艳异常的美感。 但是万欣当时看到的时候,只感到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她想到了那天黑裳少女召唤出来的高耸的青光魔门上缠绕着的血藤,一种浓烈的心悸泛滥开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沾染这种东西。 万欣也好,小环也好,她们在西凉州军团中,都是勇猛善战的女战士,但是她们宁愿被一万个凶恶的西域游牧者包围剿杀,也不愿意再次碰到那种恐怖的战况,她们又不是名门正派出身,根本不擅长于对付这种诡异恶心的神通。 但好在除了这种时不时的麻痒,她的修为实力并未受到影响,她试图调动神魂之力对抗血藤的不断生长,好像也有一点点效果,至少头晕目眩的情况减少了一些。 同样,西凉铁骑的女骑兵们也不善于在那种黑气冲天的魔阵中战斗,因为她们根本不知道她们要面对什么,别说不清醒,就是清醒着,也不知道她们的敌人在哪,她们毫无知觉地沦为杀人的器械,不顾一切地屠戮眼前能活动的所有东西。 所以,那天万欣回到军营中苏醒之后,问前来营救她们的部下的具体情况时,她们都脸色惨白地支吾着,压根就不想再去回想她们看到的那一幕幕,所以万欣只知道,除了小环和她率领的一百亲兵卫中残存的几十个人,五千西凉铁骑,都死在了自相残杀中。 万欣当时跌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她率领五万西凉铁骑来剿杀佛僧,历经数十场大战也不曾损耗上千,但仅仅就这一次,让她损失了五千兵马,这让她在感到懊悔,为自己想争作为女人同样甚至更加厉害的一时之气而悔恨,同时也知道了,此前她一直对魏戬和杨炯谈论的修罗道的诡异毫不在乎,但实际上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当然,万欣在心中也迁怒到了魏戬,要不是他经常当着自己的面,毫不掩饰地贬低女人,自己也不会时时刻刻想为女人出一口气,所以才会失去理智,陷入那个黑裳少女的圈套。 魏戬的确作战勇猛,但是他最不应该的就是看不起女人,迟早有一天,他会因此吃大亏。 万欣心中如此想,又加快了步伐,免得魏戬又要对她啰嗦。 不过,这几天,比起万欣,杨炯的怨气更重一些。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清楚了杨炯很有头脑,也很有眼光,他说的一些对西北僧团和风吼军的分析都很独到,并且合理,也提出了相应的对策。 万欣对他的见解也十分赞同,认为现在就是出动全军结束西北这场战役的最好时机。 但很可惜,他遇到的是魏戬,魏戬除了瞧不起女人,最突出的缺点就是傲气太重,难免刚愎自用,他经常嘲讽杨炯的神武军团在噶多山沟作战的失利,动不动就提起他在边境作战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功无数,固执地认为西北僧兵团投降后,再让佛僧们互相残杀,这样一举两得,还不费一兵一卒,这才是真正高明的战术。 有时候万欣冷眼旁观,感觉魏戬在提到这一茬的时候,比老太婆还能啰嗦,偏偏他自己还鄙视女人,真是讽刺。 就这样,在魏戬这样的冷嘲热讽中,原本头脑冷静的杨炯也被逼疯了,仅仅这两天的作战,在风吼军袭扰的时候,动辄派出一两万的兵马前去追杀,非要争取一点战功回来。 然而,事与愿违,风吼军的袭扰通常都是小股兵马分散作战,都是一两千策马过来,隔着很远的距离射一两轮火箭就跑掉了,一般根本追不上,如果他们看上去有大部兵马,并且跑得很慢,那么追出去的军队基本上无法完整地回来,十有八九会遭受到他们的伏击。 但这种带着圈套来的袭扰比较少见,并且压根没有规律,这也是魏戬十分头疼的地方。 很不幸,杨炯的运气实在不好,这两天派出去的兵马都遭遇到了风吼军的伏击,接连着遭受了三四场伏击。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出追出来的并非雷鸣军团,而是神武军团。 风吼军在噶多山沟杀得神武军团七零八落、丢盔弃甲,于是把他们当做软柿子捏,但凡是神武军团派出来追杀的军队无一幸免,遭受到了风吼军最强的攻击。据逃回来士兵说道,这几场仗的伏兵都是由黑袍佛子一风亲自率领,在他的猛烈攻击之下,神武军团根本招架不住,一触即溃,被风吼军逮着追杀。 这样下来,神武军团原本就剩余不多的兵马全部死在了莫名的战役中,这样更加坐实了杨炯和他统领的神武军团的软弱无能。 而魏戬丝毫没有愧疚之感,并且也不考虑他的这种作战策略简直就是给风吼军乖乖投喂。脾气暴躁的他不但当面斥责杨炯的过错,不知道他有听信了哪个多嘴的什么谗言,还不断地在背地里怒骂杨炯对他的微词,说要不是大武国的军规,军团主将只能由朝廷兵部报武帝处置,他早就把杨炯给处斩了。 听到这些话,愣是把一个好好的理智清醒的杨炯急疯了。 万欣终于走到了魏戬议事的军帐之前,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杨炯气急败坏的顶撞的话语声。 万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来这次若是魏戬还不动全军碾杀西北佛僧团和风吼军,那么她和杨炯只能看着这一次魏戬功败垂成,而他们全部都要殒命于此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诱饵出动 锁州东北方向的一处高高的石崖之上,一风和书礼两人骑着战马,并肩眺望着远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往西北行军。 那是养精蓄锐已久的西北僧兵团,由轮台大师率领,前往西北的魏戬驻扎的军营“投降”。 书礼提出这个计策时,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拖延多长时间,他甚至认为魏戬就会一眼看穿这是诈降,并且书礼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手段。 可是没想到,魏戬还真的相信了,给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的休整,在黄成愉和浑鉴真吾的帮助下,西北僧兵团的整体战斗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而他们的兵器和铠甲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紫色的网状的纹饰,那是加入的土属性天地灵气重新打造的成果。 当然,时间还是太短,尽管浑鉴真吾他们日夜监督兵器的炼造,还是只打造了四五万僧兵新的武器。 但是,他们整体的作战的兵阵布局和战斗意识都得到了很快的提升,因为他们此前的战役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章法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有冲击力的改进。 黄成愉和风吼军的其他统领,在西北僧团原有的队伍团体的基础上,在操兵演练中,告诉他们在战役中如何呼应、如何配合,战马的奔跑能力,混乱战场中,如果被分散打散了,三人成团时作战的特点和五人、十人作战的差别,这样只要能集结相应的人数,便能够马上施展对应的战术,以此增强战斗力。 另外还有长枪刀剑的正确使用,如何省力,如何挥动才能发挥利刃最大锋利的程度,甚至刀枪剑戟分别刺入人的身体要如何迅速拔出来,用手拔出来快还是用脚踢,如何刺进去,以什么角度拔最快,人的致命部位在哪,盔甲的保护的缺陷和弱点,事无巨细,等等等等。 通过一带十,十带百的方法,将一整套战术和混战中的技巧特点全部传授给西北僧团,对西北十几万的佛僧们来说,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们从来不知道在战争中还有如此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也纷纷感叹此前的仗都白打了。 在这样的训练中,这样十分实用的战斗技巧飞速地提振了西北僧兵团的士气,他们现在握着手中的武器,都能感受到一种全新的滂湃的力量在鼓舞着他们。 这就是一风和书礼的目的,他们做到了。 然而,这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书礼在此前派遣投降书的时候,便让使者仔细观察魏戬军营的特点,并且数次派人将西北僧团仅有的一点点金银珠宝——那是西北少有的豪绅的供奉——前去献给魏戬,以表达诚意,但是在这样的掩护中,书礼也顺利地打入了一些暗谍,甚至西凉铁骑中也派了女丘尼加入了进去,当然她们都是带发修行的女僧。 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根本无需他们刻意的离间,魏戬和杨炯以及万欣之间便已经有了深刻的人眼可见的隔阂,魏戬不但暴躁且傲气,对杨炯呼来喝去,瞧不起女人也让万欣大为光火。 书礼在他们应对一风提出的袭扰战的混乱战术中,也看到了这一点。魏戬应对袭扰战,可谓是完全没有章法,他或许是不懂得应对这种袭扰战,也或许是根本不在乎。 追击出来的队伍大多数都是西凉铁骑,而这几天都是神武军团,他们从锁州的东南撤军而来,长途奔波,疲于奔命,对风吼军又有畏惧心理,正好一风在领悟了静心寂灭功三篇功法之后,兴奋不已,亲自率军参与袭扰战,没想到获得意外的收获,将身心疲惫的神武军团数万兵马斩于马下。 魏戬没有意识到,他虽然不在乎,但就是这样的小规模作战,看似雷鸣军团的实力丝毫未受影响,但是已经在他们三个之间种下了嫌隙的种子,甚至神武军团可以说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杨炯带来的兵马几乎都死在了这里,彻底沦为了一个光杆将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魏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机,现在的西北僧兵团已经形成强大的战斗力,本倩的独自作战也很大程度地影响到了西凉铁骑的主将万欣,或许在关键时刻甚至能够改变战场的形势。 反观魏戬统率的西北军团,他们自己则既被消耗也产生了交流的隔阂,除了神武军团的兵力损耗殆尽,他们的战马也在旷日持久的袭扰中被射杀战死了许多,这对他们的快刀战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他们战力被削弱了不少,甚至还存在万欣这样的令人不安定的隐患。 当然,一风的风吼军的消耗也不小,但是相对于魏戬来说,那就可以接受得多了。 此消彼长,若是说此前魏戬统率的这西北军团的战斗力是风吼军和西北僧兵团的近三倍乃至更多,那么依照现在的情形,魏戬的军团只是比他们强上一些,并非是实力碾压的状况了。 一风也知道魏戬此前给西北僧兵团定下了三天的期限,在经过仔细探查推演,和轮台大师的商议之后,一风定下了决战的地点。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点,也最终会决定西北站场上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人的命运。 一风和书礼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已经一步步地胜算加注在己方,慢慢地在不同层面摆下了老虎兽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引虎下山。 原本一风打算利用自己的名号,去引动魏戬的大军前来决战。但是轮台大师的话打动了他,大师说,风吼军的袭扰战为西北僧兵团争取的宝贵时间的这个重要因素,如果继续牺牲风吼军团,会让整个西北佛道都于心不安。 然而,除去这个因素,更重要的是,如果魏戬要是知道一直唯唯诺诺乞求投降的西北僧团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恐怕会更让脾气暴躁的魏戬大动肝火,这才能达到最佳的引战效果。 当时听到轮台大师的说法,一风笑了笑,他想象不出魏戬对这件事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一定很精彩。 于是他答应了轮台大师的计策,让西北僧兵团将魏戬引道决战的地点,是生是死,全在这一战。 这里也将成为威名赫赫的西北军团快刀战的地狱。 一风看着向西北进军的西北僧团,陷入了沉思,这段时间是一风最繁忙压力最大的日子,是率领风吼军参加大武国灭法战争以来最煎熬的日子。 冗长繁多的战略布局和战术设置,费心尽力日以继夜地领悟静心寂灭功神通,指挥和亲率兵马参与袭扰作战,这一切如此大费周章,比一风以往的战役都要复杂和艰难,只是因为这一次的战役除了要拯救西北佛道,更是要将佛道最大最瑰丽的宝藏——丹煌佛窟和藏经洞护在自己的身后。 见识过她的美丽,便再也无法将其放下。 因此,要一战到底,要将强大无敌的魏戬彻底击溃! 付出这些代价理所当然。 代价当然会很大,但是想到后世的佛僧和更多的世人能够观赏和享受到这一辉煌财富的魅力,再多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一风从思索中醒过来,对书礼说道:“四师兄,我们也要去做准备了,这一次以十万西北僧兵作为诱饵,魏戬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反扑必定十分厉害。” 书礼点了点头,和一风一起调转马头,身后四万风吼军队列整齐,甲胄鲜明,刀枪森然,秩序井然地跟在他们身后,步伐齐整,走向远方,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锁州西边——大沙海。 而一风不知道的是,一种更大的危险正在向他迫近。 第五百二十二章 早死超生 “报,禀魏帅,我们的斥候已经查探到西北佛僧团的动向,他们正在向我军靠近!” 魏戬看着半跪在地下的传讯士兵,哈哈大笑三声,极其爽朗,笑容满面地说道:“好,再探!” 这时,军帐之中有将领立即出来,挤眉弄眼地说道:“魏帅,此功勋可冠绝天下,咱们要不要搞个什么迎接仪式?” 魏戬笑道:“区区十万佛僧,何足挂齿,他们是来投降的,又不是来邦交的,要什么迎接仪式,你下次说话动点脑子,不然我来帮你动动脑子。” 那名将领身子一抖,马上缩了回去。 此刻军帐之中大多数人沾沾自喜,这意味着他们无需再作战了,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打仗也是被逼无奈,皇命在身,军令所在,尤其是杀戮佛僧这种毁灭道义的战争,也只有魏戬这种生性好战的人才泰然处之,很多人都是于心不忍的。 然而,杨炯看了对面站着的万欣一眼,万欣低目垂首,没有什么表示,杨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魏戬说道:“魏帅,此事实在蹊跷,不可不察啊!” “有什么蹊跷?”魏戬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们也按照约定前来投降了,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为何还要出言不逊,说此暴乱军心之言?” 杨炯这几天被魏戬大喇喇的战术策略弄得既心痛又恼怒,然而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答魏戬的话,而是转身问那名传讯兵道:“你有没有看到风吼军攻击西北僧兵团?” “回杨将军,属下并没有听闻相关消息。”传讯兵老实回答。 杨炯转过头来,对魏戬说道:“魏帅,这就是蹊跷之处,风吼军从西南二州远道而来,为的就是救援西北佛道,如今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投降?如此,之前的数十万佛僧岂不是白死了?” “什么意思!”魏戬一拍军帐中央的案台,怒喝道:“你的意思是数十万佛僧都白杀了?杀错了?你前面将十几万神武军团全部葬送在噶多山沟,这几天更是直接将神武军团剩余的兵马全部毁灭,现在又出言不逊,本帅现在怀疑你是佛道的暗谍!你最好老实交代!” 说话间,案台周围的数名雷鸣军团将领上前一步,将杨炯围在中间,可怜杨炯的大部分将领属下都死在了西北多次战役中,现在神武军团还剩数千兵马,能够入军帐参与议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所以他被夹在数个雷鸣军团将领的中间,又是无奈又是焦急,涨红了脸,欲言又止,他现在成了一个说什么话都是错的人,谁叫他的军团直接被风吼军打残打散到近乎覆灭了呢? 战场上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发言权。 站在他对面的万欣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魏帅,杨将军也是身负皇命前来剿杀佛道,您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武帝啊!” 魏戬板着脸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万欣转头对跪着地那名传讯兵问道:“西北僧兵团的队伍如何?军心是否涣散,军容是否整齐?” 传讯兵答道:“回万将军,军心是否涣散属下无法知悉,只是斥候传递的消息道,他们的军列齐整,兵甲鲜明,未见破损,并且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说!”杨炯顿时忍不住喝道。 万欣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他有些可怜,杨炯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儒将,遇到魏戬这种性格暴躁的大老粗也算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传讯兵低下头道:“回将军,斥候说西北僧兵团和之前与我们作战时对比,好像完全换了一个军团,有一种说不清的锋锐之感。” 魏戬突然冷笑道:“来人,将他所说的那名斥候斩了!” 众将一惊,纷纷直言说道:“魏帅不可,如此只会冷落人心啊!” 魏戬手臂一挥,立即有两名驻守在军帐内的战士将传讯兵拖了下去,那名通讯兵大嚷道:“魏帅不可啊!” 魏戬脸色阴沉,说道:“身为斥候,让他观察敌情就行了,还横生枝节,擅自说一些扰乱军心之言,这就是失离了斥候的本分!” 杨炯无话可说,因为魏戬说的并非有错,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消息的确不应该由斥候传出来,否则真会扰乱军心,但这一次杨炯觉得那名斥候说的是对的。 但是魏戬已经占住了理,已经不好再争辩了。 可万欣却没有顾及这么多,她以女人的直觉也感知那名即将死去的斥候说的没错,现在即便魏戬有理有据,但今日很可能是生死存亡之战,有些话不说,那就会将他们所有人推向深渊。 于是她张口说道:“魏帅,属下认为——” 魏戬冷冷地一挥手,打断了她,淡淡地说道:“你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一个西凉铁骑主帅,率领五千兵马前去追杀一千风吼军,最后弄得个全军覆没,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要说什么?” 万欣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努力杀敌,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损兵折将的罪人,可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是恼怒不已。 魏戬接着说道:“你要么是和杨炯一样故意放水,要么是和他一样都是一群饭桶!” “你还不如他呢,趁早找个婆家嫁了吧,来战场凑什么热闹!” 万欣听到这种话,猛地伸手指着他,刚说道:“你——” 她便感觉神魂中一股剧烈的麻痒传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伸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后的小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魏戬冷冷道:“本帅早就说过了,女人就是体弱多病还矫情,你自己看看自己,我有没有说错!此战之后,本帅会上奏兵部,奏请父皇把你换了,不但是你,你那一群娘们全都给本帅换了,大武国是没有兵丁了还是怎么着,非让一群娘们来送死!” 万欣再次感到一阵脑袋剧痛,这一次却并非神魂受伤,而是被魏戬的话生生给气到了,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体力来争辩,也不知道要如何争辩,一时间急火攻心,顿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洒在案台上。 “万将军!” 她身后的西凉铁骑将领大部分都是女将,她们也对魏戬的话气恼不已,但是万欣都无法出头了,她们更难说得上话,只能上前将万欣扶着,一人从后面搬来一个座椅,让她坐下。 但是万欣双手撑着案台,怎么也不肯坐下,而是瞪着明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戬。 魏戬知道她眼睛的厉害,也不敢看她,只是淡淡地说道:“让你坐下就坐,省得到时候有人上奏说是本帅把你累垮的,把女人的自己身体软弱的罪过推给本帅。” “用不着你多心,如果武帝决心要替换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多嘴!” 万欣撑着案台,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魏戬冷笑了两声,声音一顿,大声说道:“李昌,你做好收缴西北僧兵团兵器铠甲的准备!刘能,你去收缴西北僧兵团的战马!贾沙,你将他们的辎重全部收入军营!” 三名将领出列,抱拳领命。 魏戬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然后,你们将军营中最差的兵器、最老的马匹、最烂的粮食分给他们,让他们即日出战,马不停蹄,征战风吼军!这样,他们都能死的快一点,这就是本帅的慈悲:让他们早死早超生!” 第五百二十三章 黑色洪水 魏戬率领着雷鸣军团的两三百名将校全员集结在大军军营之外,他手持自己的武器雷鸣刀,看着远方,雷鸣军团就是以他的武器命名的。 万欣在小环的搀扶下,一起来到了这个地方,杨炯也挨着万欣站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忧虑展露无遗。 但对魏戬来说,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为此他还准备了两位精通笔墨的同样和杨炯一样出生圣书院的儒将站在他的身旁,他要他们将此记录为史实,并且要所有人都为此作见证: 他,魏戬,大武国二皇子,西北三军统帅,在大武国灭法战争中不仅剿灭了五十多万佛僧,而且让十万佛僧成为俘虏,并为之作战,对抗大武国最顽固的反抗势力风吼军! 而他将在风吼军覆灭之时,斩杀所谓的佛道巨子一风,携其头颅献给英明神武的大武帝! 这是一场不世功勋,这将成为载入史册的千古美谈! 其中一位儒将说道:“魏帅,没有发生的事如何能记录为史实?” 魏戬心情很畅快,眉毛一挑,笑着说道:“剿灭五十余万佛僧不是事实?其余的从今日开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先记下,省得到时候麻烦,等那时候,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告知父皇,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那位儒家只好说道:“魏帅真是孝感动天,必将成为大武国的美谈。” “那是自然!”魏戬大笑道。 随着他的笑声落下,众人便看到了远处,在他们驻扎的这片平坦高地的对面山坡之上,出现了一条黑线,他们只要走下山坡,然后越过一条平缓的小小的土沟,然后就能爬上这边的高地,接受他们投降后更加残酷的命运。 那条黑线在日光的蒸腾之下摇曳着、拉扯着,一堵透明却模糊的墙在他们身前阻挡着视线。 魏戬笑着点头不已,尤其是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西北军团身上闪亮的铠甲和兵器,和雷鸣军团同样的高头大马,这些即将成为雷鸣军团的财富,让他十分高兴。 很快,西北僧兵团整齐的队列就走下了对面的山坡,浩浩荡荡的佛僧兵团从山坡顶上到山沟下,毫无遗漏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魏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他看出来了,也感受到了刚才那名传讯兵所说的“奇怪感觉”,因为真的很奇怪。 黑油油的成千上万的僧兵从山坡列到山下,队容之整齐,序列之严谨,步伐铿锵,面容肃穆,完全不像是前来投降的软弱无能之师,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沉默。 没错,这种沉默像是海边的一座山岳慢慢倾倒在海中,庞大的山体压迫着宽阔无边的水面慢慢浸入水中,远远看去是无与伦比的壮观,山体倾倒时那种摇摇欲坠的危险感,和宽阔深邃的海水吞食庞大山体的那种惊悚感,看上去壮美震撼,可细思之下,竟有无数处恐怖、惊心动魄! 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是大厦将倾在人眼中诡异的迟滞! 魏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已经感受到了风暴的临近,他迅速回头对身后所有将领急促而大声地喊道:“快,整理兵马,严阵以待!” 这时所有的将领才发现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本在魏戬信心满满的指挥和表现下,他们跟随魏戬来到此处,但是他们手底下的士兵虽然没有在军营中睡大觉,但是都是分散在各处,操练的操练,修兵器的修兵器,疗伤的疗伤,各行其是。 从魏戬到副将到牙将、偏牙将和校尉,从上到下都没有感受到危机感,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简单的受降仪式,会完全如魏戬所说的那样,十万佛僧在军营前面,正式成为他们的人形武器,替他们去战场上拼命,让他们佛僧自己去解决佛僧,生死都和雷鸣军团无关。 只有李昌、刘能、贾沙三支兵旅,总共两万人不到,在军营的周围翘首以待,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们的“战利品”自动送到他们的面前。 然而,他们等待的“战利品”的速度加快了,就在一个呼吸间突然加快,就像高山上一泓平静的湖水,突然从山上边缘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所有的湖水倾泻而下,化为滔天洪水冲下山来,让他们感受到空气顿时一紧,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从高山掉落的洪水人们称之为瀑布,它是优美的:成千上万的西北僧兵突然齐刷刷地加速,无数人马形成一条映着日光如水般的黑亮的匹练,朝着他们冲来;它是壮阔的:成千上万只铁蹄踩踏着大地,如银河落九天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大地的震颤相隔百里也能清晰听闻;它是危险的:千千万万支羽箭和弓弩如同瀑布击落地面炸开的无数水滴,箭头闪亮着攒动着朝着雷鸣军团的军营飞溅而来,掀起一片闪烁的晶莹的日光。 但是这片晶莹璀璨的日光是要人命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没想到西北僧兵团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如此境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爆发出行云流水的攻击! 当他们听到满耳呼啸之声的时候,万千箭雨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之上,以一条同样优美的弧线将万千箭雨泼洒在雷鸣军团军营的上空! “迎敌!——” 魏戬朝着身后那些被惊呆了的将领,使劲了全身力气大声怒吼,然后转头就迎着西北僧兵团的大部队冲了出去! 幸好魏戬平常治军虽然粗野暴躁,但好在确实能称得上治军严谨,手底下的将领们也并非草包饭桶,他们都是上阵杀敌历经百战之人,虽然的确没有想到西北僧团能够爆发如此顺畅和强势的进攻,但是他们在魏戬的大吼声之中顿时清醒了过来。 那七八名副将分别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反应,急促地告诉身后众多的牙将和偏牙将迎敌的方法 但就在这时箭雨已经落到了军营之内,数千顶军帐之中传来一片惨叫哀嚎之声,他们顿时慌了手脚,从来都是他们去袭击别人,至少也是正面迎战,从来没见过如此猛烈的攻势,更何况这种危急时刻,他们的主心骨已经带头冲入敌阵了——他太对他的部下有信心了。 杨炯一看,顿时喝住了他们,脑筋急速运转,将骑兵旅、重甲兵旅、步兵旅等等各旅的应对大声告诉他们,指挥着他们如何迎敌,立即便有上百名将校飞速飞回了军营之中,去寻找自己的士兵、战马、兵器,准备迎敌反击。 然后杨炯一挥手,对还在军营旁边等着捞收“战利品”的李昌三人怒喊道:“你们立即率领这两万人出击,就算是死也要把尸体堵在军营之前!” 现在魏戬已经出击,丢下他们,杨炯是他们之中军衔官职最高之人,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们没理由不听杨炯的。 就在这片刻间,杨炯看着已经迅速行动起来的军团将领,李昌三人已经率领部众冲了出去,转眼间就到了军营高地之前,而西北僧团这条黑色的洪水河流刚刚冒出了地面,漫上了高地,于高地之前短兵相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也十分郁闷,埋怨魏戬什么都没交代就冲了出去,就算脾气再急躁也不能在军前如此失去分寸吧? 要知道如果刚才没有他指挥,那么转瞬之间就会错失防御的良机,他们也将毫无反手之力,是真正的坐以待毙! 就在此刻,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炸响,只见头顶有无数支闪亮的箭头闪烁着银白冷冽的日光,如同无数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军营中那些死敌——这是西北僧兵团的第二轮箭雨! 但是这无数支羽箭却没能如第一轮般从天而降,给雷鸣军营造成毁灭射击,因为有一道闪亮刺目的由雷电组成的雷网将它们悉数阻挡在了天空之上,密密麻麻的银色电弧闪烁的雷网中间,正是凭一己之力挡住了万千箭雨的魏戬! 第五百二十四章 屠杀序幕 杨炯顿时明白了魏戬的良苦用心,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在战场上拼杀十几年,是不可能没有细密的心思的,他第一时间看到了西北僧兵团射出来的第二轮箭雨,从目前看,西北僧兵团对他们最强的杀招就是这批箭雨。 高地上李昌、刘能、贾沙率领的两万人节节败退,死伤惨重。最先冲上来的那一批西北僧兵团受到了李昌等人的顽强阻击,但是他们无法阻止他们后续冲击的大势,即便他们占据着居高临下的优势。 因为最先冲上来的那批西北僧兵团的背后,战马奔腾,如洪水一般借助刚才对面山坡冲下来的势头,再次冲上这边的高地。这边的高地要远低于那边的山坡,这无疑是一种聪明的、最佳的冲击手段。 更何况,这边的高地可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后续冲上来的西北僧兵团的骑兵根本不在乎这两万人堵住的这一小截高地,他们早就从两边漫了上来。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要看具体地形,这种如此开阔的地形,洪水一旦漫过来,李昌三人的两万兵马就是一堆小小的沙土,根本无法阻止洪水的肆虐。 就在此时,两边漫上来的骑兵早已经鼓噪兵马,朝着雷鸣军团的大本营冲杀而来,密密麻麻黑褐色的兵甲映着日光,如同神兵天降,势不可挡。 而此时军营内虽然响起了无数脚步的声音,雷鸣军团正在集结,但是依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来不及了。 眨眼间势态就发展成了这样,杨炯怎么也没有想到,然而,就在他心急如焚,准备率领剩余的这些将领,以肉身前去对抗成千上万的僧兵骑兵时,耳边响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轰隆之声。 他转头看去,发现就这一小会不见了踪影的万欣,已经率领着她的西凉铁骑从雷鸣军团侧翼冲了出来! 雷鸣军团没有作战的准备,她的西凉铁骑可不是! 万欣在来军帐议事之前就预感到今日有可能会作战,她在离开的时候便交代下去,所有的兵马今日整日待命,不得有丝毫松懈。 所以,她才能在此刻率领西凉铁骑,冲向那些绕过李昌三人的兵阵,她的西凉铁骑足足有四万多兵马! 杨炯彻底服了,此前他虽然没有像魏戬那样瞧不起万欣,但是心中也难免对她并不抱期待,那天夜晚他对她说的话,本意是想让她收敛性情,别遭到魏戬和敌人的针对。 但是没想到万欣理解成了对她的夸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他当时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是西北军团最冷厉的快刀,就是西北军团这条恶龙上最坚硬又最锋利的龙鳞! 四万多的西凉铁骑践踏着大地,掀起阵阵寒气和沙尘,四万多柄雪亮锋利的快刀,如同一条真正的恶龙上的鳞甲,而龙头正是带头冲锋的万欣,万将军! 就这样优异的将领,刚才在军帐中当着她的属下和那么多将领,被魏戬贬低得一文不值,真替她不值。 “杨炯,你还在看什么?等着本帅被别人杀死吗?” 杨炯抬头一看,发现万千箭雨在魏戬的雷鸣刀的刀道大神通面前被银色电弧炸毁,断裂成无数碎木,又被银色闪电中蕴含的威能击中、点燃,化成一阵火雨纷纷落下。 然而,在远处的高空之上飞过来上百名佛僧,为首的正是他们交战过很多次的轮台和尚! 杨炯顿时对身后预备着的将领喝道:“随我冲,保护魏帅!” 顿时一阵巨大的呼啸之声,上百道光芒闪动,将领们跟着杨炯,飞上高空,朝着那些和尚冲杀而去。 杨炯飞到魏戬旁边,魏戬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句话,这句话完全颠覆了他对魏戬的固有印象。 魏戬对他说道:“那天晚上万欣说的没错,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西北的统帅。” 杨炯心中一惊,他当时就怀疑魏戬只是装醉,因为他虽然听说魏戬暴躁易怒,但从来没有听说魏戬在军中酗酒,也从没听说他耽误过军情,否则他和雷鸣军团早被凶猛剽悍的西域游牧者军团撕成碎片了。 杨炯急忙解释道:“魏帅,万欣她不是那个意思······” 魏戬罢了罢手,淡淡说道:“此次战役过后,我会向父皇请奏,让你来当西北的统帅,父皇应该是不会让我回君州的,那么我当你手下的一个副将也未尝不可。” 杨炯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问道:“魏帅,刚才你一令未发就冲了出去,是不是认为我可以在这种危急时刻代为指挥雷鸣军团?” 魏戬没有说话,手腕一翻,手中雷鸣刀银色电光闪闪,阵阵爆鸣,利刃前指,提着雷鸣刀,飞身冲向雷鸣军团将领们和西北佛僧们已经爆发了战斗的空中战场。 杨炯看着他飞离的背影,目光闪烁,魏戬从西北佛僧团齐刷刷突然加速的异动发生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此前费尽苦心的劝告全是正确的。 所以他在看到第二轮箭雨激射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将极可能给雷鸣军团这波箭雨的大部分阻挡了下来。因为他相信,一直站在正确的角度解读这场战争的杨炯,作为除他和万欣之外的最高级别的将领,可以代替他指挥雷鸣军团,应对好这场危机。 “你也是优秀的将领啊!” 杨炯看着魏戬的背影喃喃说道。 从这一刻起,他重新认识了魏戬这个人,他是脾气暴躁,也瞧不起女人,但是他并非没有头脑,相反他懂得伪装,也懂得反思,战场的应急反应更是无人能及。 但是这一场战役一开始就被一风和书礼的风吼军的袭扰战术弄混了头脑,又被西北僧兵团的诈降书激起他作为皇子作战多年的傲气,又被武帝对他关于损兵折将的莫须有的斥责弄得束手束脚,加上他们三个将领之间的了解太浅显了,都停留在固定印象的表面上,配合堪称默契的绝佳反面教训,所以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如果需要有人对此负责,那么除了魏戬,他和万欣也难辞其咎。 他也更加深刻地了解了一风和书礼两个人,他们作为风吼军的领袖,一个佛道巨子,一个儒释双修的天才,在这次的战略布局中,处处针对他们的死穴,精心设计,步步为营,除了他们本身的实力骇人听闻,他们的对战争的理解和运营也堪称恐怖。 之前他还对董寒率领十多万大军,还有上万的新武魂团势力辅助而被风吼军打得落荒而逃、死伤惨重而愤愤不平,现在他终于理解了董寒的苦处。 这也让他更加重视一风和书礼,毕竟这场战役,今日才刚刚开始,谁生谁死,还说不定呢! 所幸的是,万欣比他出色得多,她维持了一个战场主将应有的忍耐和坚毅,在如此战况中她依然有兵将有战马,能够率领四万多兵马上阵杀敌,而不是像他一样,茕茕孑立。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战场,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在万欣的快刀战兵阵下,一场对西北佛僧的屠杀即将拉开序幕。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雷鸣之威 万欣率领着身后四万西凉铁骑,冲进了漫上高地、准备冲向雷鸣军团大本营的西北僧兵团骑兵群之中。 她举起雪亮的冷月刀,挥舞几个动作,身后的西凉铁骑开始加速,并且拉开到她们熟悉的距离,顿时脚下的尘烟四起,黄沙飞扬,千军万马,快刀森森,冷光闪闪,利刃所向,朝着西北僧兵团骑兵冲杀而去。 漫上来的西北僧兵团骑兵的首领是两名年轻的万僧众,是轮台大师在大觉寺的师弟,他的师兄们都殉道在了此前的艰难战役中,只剩下一些实力尚可的师弟,成为了仅有的十万西北僧兵的统领。 虽然他们的实力或许在第三境界的强者中不算厉害,但是他们年轻,他们血气方刚,此前的大大小小的战役每一次几乎都是他们失败,以留下长千上万具佛僧的尸体在漫天黄沙中告终,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在风吼军书礼和黄成愉等人的指导下,战力已经提升了一个境界,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刻! 他们两个大吼一声:“西北骑兵,杀敌!” 长枪一甩,敲在战马的后臀上,战马顿时明白了,冲锋的时刻到了,它们依照着严格训练的阵型,迈开了强健有力的四肢,铁蹄踏地,轰隆作响,载着僧兵们朝着此前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西凉铁骑,奔驰而去。 刹那间,两军撞在了一起,在黄沙笼罩中骑兵兵阵交错,在相撞交杂的同一时刻想起了刀枪的交鸣之声,然后便是噗嗤嗤的一阵阵细微,但是在战场显得格外刺耳的声音,因为所有上过战场的人都十分清楚,那是刀枪刺入人身体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便是大片的痛呼惨叫之声,战马摔倒的砰砰声响,成百上千处鲜血飙扬,在黄沙的笼罩之下,犹如在沙海中绽放的成百上千朵大小和形态各异的猩红花朵,花朵绽开,化成细密的连绵的血珠,在风沙飞扬中,将黄沙染成了一片片鲜红色,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着沙尘飘扬而散播四方。 转瞬之间,两军便分开了,万欣的西凉铁骑冲向了西边,两名万僧众的西北僧兵骑兵冲向了东边,然后纷纷调转马头,饶了一个半圈,不过万欣的西凉铁骑调转的半圈明显要比僧兵骑兵的要小许多,这是经过大量长期的训练的结果,不是僧兵骑兵们临时抱佛脚就能达到的效果。 两军再次向往,在他们的南方,李昌三人的两万雷鸣军战士已经被杀死得差不多了,但是漫上来的西北僧兵们也损伤惨重,不过他们突起发难,还是占据了心理上和战术上的优势,死伤只有李昌等人的一半。 但是骑兵就不一样了,那两名万僧众只剩下了一名,另外一名已经变成了尸体,在马蹄践踏下恐怕找不到全尸了。 剩下的那一名脸上沾染着一滩血迹,瞪着眼睛看着万欣的兵马,脸色狰狞,但内心震惊不已,他原本以为以现在他们骑兵的实力,即便不能与西凉铁骑争锋,但也不会差太多,但是他现在看着万欣的西凉铁骑,再看看自己身后一轮冲锋后仅存的一半兵马,仅仅一个照面就死掉了上万骑兵,触目惊心,实在难以置信。 万欣也看着对面的僧兵骑兵旅,心中同样非常讶异,她率领着四万西凉铁骑,在与只有两万的僧兵骑兵旅时,竟然没能让其全军覆没,还折损了自己四五千的铁骑,她无需左右相顾便能听出来这种令她不安的战损,要是放在之前的战役中,她此刻已经得胜凯旋了。 她明显感觉到他们骑兵的兵阵是有过针对的布置,两名骑兵一左一右,在他们的快刀战中能够两两配合,互为依托,这样在黄沙笼罩之下只需要盯着一个方向的敌军就可以了。 当然这不是应对快刀战的最佳方式,但对比之前一旦陷入快刀战中,左右不能相顾,茫然失措要好上太多了。 万欣在刚才的交战中也感觉出,他们的兵器和盔甲似乎都得到过加强,在她冷月刀犀利的劈斩之下,竟然比之前感觉更加滞涩,她盯准的那两名万僧众中的一名,他的盔甲在万欣杀掉他的同伴之后,愣是抗住了冷月刀冷厉而锋利的强大刀锋,并且还试图用他的长枪反击。 如果放在之前,这两名万僧众,绝不可能活下任意一名,只能全死。 与此同时,就在万欣的西凉铁骑的背后,将李昌三人的两万雷明君战士杀光的西北僧兵团准备开始对雷鸣军团大本营的冲锋,并且在冲锋的时候,僧兵弓箭旅的统领看到了西凉铁骑的队列,朝她们射过来成百上千的弩箭。那是千机弩发射出来的硬弩,比起羽箭,这个距离千机弩的杀伤力更大。 看来他们对自己手中武器的了解也更加深刻了啊! 万欣想着,手中冷月刀高举,雪白光亮闪烁,开始策动所有铁骑,再次朝着眼前的僧兵骑兵旅发起进攻,这一次,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斩落马下! 高空之上,以魏戬为首的雷鸣军团将领们和西北大乘佛僧们正在交战,轮台大师这时才发现对方战斗力之恐怖。 魏戬自然不用说,他的雷鸣刀神威赫赫,刀锋如闪电,快准狠,在集中的一瞬间爆发出无数银色电弧,连绵的爆炸撕裂出狭长而数量多的空间裂缝,黑色的空间裂缝在电弧银色光芒绽放的掩映下十分隐蔽,一不小心就可能要被空间裂缝割裂呈两截,并且他的电弧很长,一旦冲进了神僧们的人群中,造成的伤害是成倍增加的。 杨炯手掣宝剑,也在佛僧人群中穿梭,他作为神武军团的主将之一,一身修为实力实在惊人,磅礴的浩然正气化作一招招剑术大神通,凌厉无双的剑气剑芒四射,所向披靡,要耗费四五名大乘神僧强者才勉强将他牵制,仅仅是牵制,要击败他恐怕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们带来的其他将领也并非酒囊饭袋,相反,他们全部身经百战,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各种武器法宝施展出五光十色的神通,冲入佛僧战斗团中大杀四方。 轮台大师手持两个金色的光轮,光芒耀眼,一甩手,光轮拖着金色的光芒尾巴,所到之处,金光尾巴撕开空间,因此看上去金光尾巴是一条中间为金色两侧是黑色的光芒璀璨的尺绢匹练。 轮台大师操控着两个金光轮追击着魏戬,因为魏戬压根就不想和轮台大师一对一战斗,他想的是杀人,杀更多人。 因此魏戬手持雷鸣刀,爆发出银色电弧炸裂的强烈威能,如同雷神下凡一般,在大乘佛僧人群中横行无忌,狭长而细密的银色电弧如同一个炸毛了的巨大光线团,以魏戬为中心,肆意地割裂着周围的空气,如果有人不幸接触到这些银色电弧,难以逃脱非死即伤的下场。 他的速度又极快,攻击的势态又异常凶猛,如同一头浑身释放电弧的银色雷兽,不管不顾,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杀,轮台大师根本追击不及。 这时,轮台大师听到了来自雷鸣军团大本营的异常响动,他转头看去,看见雷鸣军团的大本营四周的木栅栏全部被推倒,轰隆四响,在木栅栏倒下的一瞬间,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雷鸣军团战士大声吼叫着冲了出来,他们兵甲鲜明,刀剑战戟闪成一片,乱中有序,朝着企图冲锋的冲上了高地的西北僧兵团杀去,气势汹汹,比西北僧兵团有过之而无不及。 轮台大师心中一沉,知道雷鸣军团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 第五百二十六章 分兵追击 魏戬还在空中战场大杀四方,地面西北僧兵团遭受到了雷鸣军团强烈的阻击,混战在了一处,两名万僧众率领的两万骑兵全军覆没,西北僧兵团仅剩的三万骑兵也陷入了混战的沼泽中。 轮台大师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终于知道临行前书礼为什么交代他一定要注意审时度势,相机撤离,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因为他从未见到自己的西北僧兵团达到过如此高的战斗力,他初次尝到了强大力量的滋味,感到全身充满了滂湃的灵力。 然而现在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强大的力量的前提是没有对比,一旦有了比较,就会深刻体会到力量悬殊带来的失落和恐惧,他此前还认为西北僧兵团将所向无敌,如今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已经折损了三万多兵马,直接毁掉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这意味着西北僧兵团,或者是整个西北佛道,已经只剩下了六七万人。 从六七十万佛僧,到如今仅存的六七万人,残酷已经无法形容这样的局势,应该叫做惨绝人寰。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实,并且事态还在不断地恶化,所以轮台大师已经无心再追击阻截狂躁的四处杀戮的魏戬了,他从噩梦中惊醒,终于记起来书礼临行时给他交代的战术。 他顿时将金光轮收回了手中,然后灌注全身灵力于其中,然后猛力一甩,两个金色光轮脱手而出,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巨大声响,他的双手一合,两个金色光轮在空中猛地撞在一起。 “嘭!” 一声巨响,金光四溢,火花四溅,地面所有的人都被这个声响吸引,抬起头来。 而其中西北僧兵团中那些统领瞬间明白了轮台大师的意图,顿时战场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轮台大师看到,原本正在混战正酣的西北僧兵团在百僧众、千僧众和万僧众的率领下,逐渐转向了西面,最外缘的僧兵以尾作首,开始向西边撤退。 除了一股小部队冲向偏北方,其他人都慢慢转移到了西面,一边打一边撤。 战局的动向很快就被雷鸣军团的将领们获取了,他们都是战场上的精英,很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也开始命令舞动战旗,将消息扩散到全军团,做好追击的准备。 空中战场上,在轮台大师的策应下,大部分的神僧们也开始向西边转移,虽然神通光彩闪烁,轰隆炸鸣,威力依然是不俗,但是已经开始出现了心不在焉的姿态。 魏戬很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手中的雷鸣刀却丝毫没有放松,手起刀落,又是两个佛僧身负重伤栽落地面。 轮台大师知道这种时候已经瞒不住了,也就没必要再装模作样战斗了,直接撤退可能造成的伤害还小一些,他始终记得书礼给他们的任务只是诱敌,而不是鏖战。 所以,他朝着地面大吼一声道:“僧兵团,撤退!” 魏戬闻言便毫不犹豫地朝他冲了过来,轮台大师立即操控着两个金色光轮,拖着金色匹练的光尾,眼花缭乱地将魏戬挡在了前方,因为金色匹练能够撕裂空间的强大威能,魏戬倒也不敢直接冲过来。 他虽然急躁,却并非没有头脑,如果莽撞地冲过这道缠绕呈一团的金色匹练,那么自己在穿过来的那一刻,必然不是完整的身躯了。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地面的僧兵团开始了大规模的撤退,而空中的大乘佛僧们则是竭尽全力阻止雷鸣将领们的进攻。 然而,地面向西撤退的僧兵团却始终无法摆脱已经成型的雷鸣军团,和尚有三万多强大战力的西凉铁骑的追击。 地面和空中都是边打边撤,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连连撤退很远了,双方还胶着在一起,雷鸣军团的大本营在远处的高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但是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虽然开始远离本部,但状态却是越战越勇。 在西边的开阔地带,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快刀战也开始发威了,虽然因为追击的混战场面,无法形成黄沙笼罩的局面,但是人均两匹战马的持续奔跑能力,和人手一柄犀利特制的快刀,配合战马强大的爆发力,让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杀人如麻,砍瓜切菜。 他们身后,是永远匍匐在地上的一路的西北僧兵和战马残缺不堪的尸体。 反观西北僧兵团的战斗力越来越衰弱,而战损越来越高,已经从突起发难占据优势,沦为了被追杀的下风。 轮台大师看到这种情况,再次在空中停下来,双手操控着金色的光轮故技重施,一团金色的光芒在高空中炸开,炽烈的金光相隔数十里也能看到。 就在金光爆炸的同一时刻,雷鸣军团的大本营上空闪起了一片红色的星星之火,杨炯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脸色一变,怒喝道:“是火箭雨!” 魏戬也朝转身看去,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对杨炯说道:“你带领那些跑得慢的步兵回去救火,我带兵继续追击!” 杨炯急道:“不可!魏帅,你忘了,还有风吼军没有出现,他们若不是在后方趁火打劫,将我们的辎重粮草毁掉,要么就是在前方伏击我们!” 魏戬陷入了沉思,杨炯看着他再劝道:“眼下最稳妥的作战应该是先回到军营,防备这是西北僧兵团的调虎离山,而风吼军在后方偷袭,我们也可以重整旗鼓,整顿兵马,将西北僧兵和风吼军逐个击破,斩杀!” 然而,魏戬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地面边打边走追击着的雷鸣军团,说道:“雷鸣军团战损尚未超过三分之一,西凉铁骑也有战力,你带回三万步兵回去驻守大本营,看防辎重粮食,我和万欣继续率军追击。” 杨炯心中焦急,他说的这两种情况必有一种会出现,但是魏戬现在也想两头兼顾,三万步兵回大本营有什么用,风吼军有四万兵马,如果真的来偷袭大本营,他根本招架不住。 魏戬转头一看,这片刻间轮台大师已经带领着西北僧兵撤退很远了,魏戬低声骂道:“死秃驴,跑得这么快。” 然后他转头,看着杨炯一脸忧色,魏戬沉声道:“我率领雷鸣军团杀了数十万西北佛僧,他们的战斗力我还不清楚吗?你率领三万步兵回去,若风吼军偷袭军营,你再传讯给我,我立即撤兵回防!” “可是,如果他们在前面伏击的话······”杨炯的心中依然十分不安。 魏戬忖度道:“西边的一片地形我很熟悉,除了一片平坦开阔的戈壁,就是一条山谷。开阔的戈壁没有巨石阵,不能埋伏,有情况我会注意到。 “那条山谷虽然被两座山脉夹着,但是地形非常开阔,叫做大沙海,并且两侧都是壁立千仞、无所依倚高耸的石崖峭壁,普通人根本站不住脚,也根本无法隐藏,想用巨石什么的伏击根本不可能。 “即便伏击,那处山谷的中央里两边远得很,巨石从山峰上坠落也滚不到中间来,你放心吧,一旦有异常我就会撤退的。” 杨炯心中难安,总感觉不对劲,也非常怀疑如此分兵作战,要是风吼军来袭,魏戬能不能及时撤回来,还想再劝。 但魏戬再次露出他暴躁的一面,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喝道:“聒噪!就这么办,快去,胆敢贻误军机!滚蛋!” 杨炯看了一眼前方,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也追远了,心中明白就这么放任他们追过去同样也十分危险,便点了点头,抱拳道:“遵命,魏帅!” 随即他飞身下去,大声喝止了五六名步兵旅的牙将,州境军团都是五千人一旅,他们是追击的雷鸣军团步兵的尾巴,跑得比较慢,落在了后面,杨炯立即指挥他们折返,回去救火看守辎重粮食。 然后他转头一看,魏戬早已不见了踪影,西方的一团炽烈闪亮的银光绽放,一闪一闪地朝着西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飞遁速度消失在远方。 他看着魏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魏帅,一定要安全回来啊,没人比你更适合做西北统帅。” 第五百二十七章 恶魔之眼 大沙海的外围,这里地形十分特殊,尤其在西北,是独树一帜的奇特,两座拔地而起的巍峨的山脉,山腰以下全是石崖峭壁,黄褐色的光滑峭壁如同铜镜,但是在山腰以上,光秃秃的山脉上覆盖着千年不化的积雪。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两座山脉的山脚微微呈现一个弧度,两个半圆形的弯度如同两只手捧着西北的一捧沙子,但实际上是放大了不止千万倍的双手,中间的那捧沙子也形成了一个方圆数里的小小盆地,一条宽阔的沙土路贯穿南北,从中间沙土路向两边看去,只感觉到在巍峨山脉的衬托下,自己如同一粒沙尘般的渺小。 曾经有修炼者从上空飞过去,看到这里奇特的景象,但是他从正上空看到的却截然不同。 他看到的是两座山脉如同惨白的上下眼睑,中间的沙土路经常被人踩踏,呈深褐色,如同一条缝一般的瞳孔,夹在其中的黄色的沙土就像是黄褐色的眼球。 整体上看就像是一只颜色鲜明的巨大黄褐色眼睛,瞪着中间一线深褐色奇异瞳孔在盯着他。 这种奇特诡异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就像西北的这边大地突起长出了一只眼睛,在冷风的吹拂下沙尘四起,就像这只巨眼中眼球在骨碌碌转动,却始终在凝视着他,于是他给大沙海在“神手捧沙”的称号之外又加了一个:恶魔之眼。 甚至在西北,恶魔之眼的名号已经超越了大沙海的名称,西北的大沙漠中藏着多少秘密至今也无人知晓,边塞外的阿克达拉大沙漠更是诡异莫测,所以恶魔之眼,这个带着浓烈神秘气息的称号非常符合既粗犷又神秘的西北,就像那些一旦入夜就会发出鬼哭狼嚎的神秘戈壁滩,仿佛一听到恶魔之眼这个名称便能想象出无数传闻和传奇故事。 就是这样一片地方,很快将真正地再次书写传奇。 其惊心动魄的程度,让后世的人看到史书,也感到匪夷所思和无法置信,手指摩挲着这段文字记载的故事,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是现在,在大沙海的外围的一名僧兵却不这么想,他实在无法理解百僧众师兄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躲藏在两座山脉的外沿。 如果是埋伏,这里虽然在沙土路的北边,远处也能看到沙土路,但隔着两座大山,绕过去费劲,视线也无法穿过大山看到里面的战况,根本就是蒙着眼在埋伏。 他还好,他的师弟分配在另外的一个地方,他们在大山中间那一段的最外沿,他们绕过去就更加费劲了,更别说看到战场,就是将命令传讯给他们也要费点力气。 他跟随着佛子和书将军从云州一路打仗过来,也算是经验丰富了,隐隐也知道这是为了更好地隐蔽,不让被勾引来的雷鸣军团发现,但是伏击战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抓准时机,一拥而上把他们杀光吗? 现在让他们躲在外面,里面是什么情况无法亲眼看到,心中没有一点底气。 他自己也知道,心中没底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之前跟随着百僧众在千僧众万僧众等师兄的带领下,提前看过了战场,然后才开始隐蔽的。 他知道这里面,也就是这个被一位西北的佛门同道鬼鬼祟祟传得的很邪乎的恶魔之眼,就是决战的地点,也马上知道他们即将在山脉的外沿设伏。 但是他站在里面看向两侧,那些高达上百丈的峭壁下,就是只有一点点坡度的沙地,没有什么可以埋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里面十分宽阔,左右各有几百丈的距离。 他可在袭扰战见识过,也在西北同道的口中听说过西北军团快刀战骑兵战阵的厉害,而在这样开阔的地形中,根本阻止不了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组成快刀战兵阵来回驰骋、纵横杀敌。 埋伏的环境也是这样差,里面的地形也对之后的发动伏击作战非常不利,这里作为平时来欣赏的壮观的风景还算不错,但是选择作为伏击,并且是决战之处,他作为一个经历了数次大战的老僧兵,完全理解不了这里为什么是佛子历时那么久才决定的决战地点,在他看来,完全是胡来,也太随意了,他心里又有何作战底气? 而在此之前佛子发布的一道命令,也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想想就来气,为此他们所有的风吼军都携带着一批“大家伙”! 在他看来这玩意是在这里,甚至在整个西北都毫无用处的东西,但是他们携带着跑了数十里路搬到这里,别说等下需要带着这些东西转移进行伏击作战,就是不带这些东西,也累得够呛了。 他和师兄弟们在操练演兵的间隙闲聊,大家都说佛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变得疯疯癫癫了,要说书将军那么冷酷的一个人,他怎么也不劝一劝,还有本倩师姐,她看起来也是一个既聪慧又漂亮的女子,怎么也不对佛子提些建言? 虽说如此,但是他们也只是日常调侃一下罢了,在他们的心中,尤其是他们这批从云州青萍镇守城战开始跟随佛子的人来说,他们还是保留着相当的信心。 因为佛子从来没让他们失望,不论是如何的绝境,即便是噶多山沟那样危险的中了大陷阱的艰苦战役,佛子和书将军都是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不仅是他们,所有的风吼军僧兵同道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佛子还站在他们面前战斗,他们就绝不会输! 这是没来由的信心,他们都说不清楚,但是佛子好像身上就有这种晦涩不明、却时刻激励他们的气息,这个年轻的黑袍佛僧一风,就是他们在战场上的中流砥柱,他不能崩塌,也不会崩塌,他们追随他,永远也不会错! 他正想着,突然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眉毛一跳,连忙站起来,失声喊道:“佛子,您怎么过来了?” 一风看着他淡淡笑道:“师兄,我刚才从远处看到你一直在失神,有什么问题吗,或者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慌忙摆了摆手,说道:“佛子,您不要叫我师兄,我也没什么对您说的,我刚才只是,只是出了会神,没什么事的。” 一风笑道:“没什么事就好,先入门者为兄,这没什么好谦让的,也无伤大雅,师兄,等会就靠你们了!” 他愣了一下,说道:“应该是靠您才对吧?” 一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个领头人,我同样也需要依靠,而每一次战役都是我的依靠就是你们。” 他心中非常感动,不知说什么好。 一风神情肃穆,说道:“不仅是我,你身后的这十个人都依靠着你,所以师兄你不能有事。师兄,各位,捍卫道义实属艰难,我很感激你们能够和我走到现在。” 他看着他身后的十个佛门同道,虽然生生死死,人员更换了好几轮,但是他作为十僧众,对每一个新加入他队伍的同道都十分感激,这种感激或许和佛子现在的感觉,是差不多的吧。 他再次十分尊敬地看着一风,一风则再次淡淡笑了笑,说道:“准备吧,这一战同样会很艰难。” 他点了点头,周围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他们也都听到了佛子的话,心中的感觉和他也是一样。 他们纷纷转头,目送着走远的佛子,看着他黑色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佛道种子 “什么事?” 书礼看着走回来的一风,问道。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一个十僧众有点心神恍惚,他等会是第一批冲上战场的人,我过去问了问。” 书礼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向南方,这里距离雷鸣军团的大本营有数十里,在地理舆图上虽然看上去只有一小段,但是实际上是一段很长的距离。 尤其对需要将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从东南方向朝着西北诱敌而至的西北僧兵团,那将更是漫长。 他们必须边打边走,并且还不容松懈,甚至还必须做出一点十分重要的牺牲,以此吸引魏戬率军持续追杀,这样的作战,不仅漫长,而且十分痛苦。 一风和书礼站在一座小沙丘上,并肩看着东南方,身后是本倩和玄鸾,婆雅这次在很远的驻扎的地方休息,书礼背后是黄成愉这位忠诚而十分有能干的副将,在身后跟着他们的,除了一千的亲兵卫,就是上百名传讯兵,几乎占到了传讯兵数量的三分之一。 因为接下来,传达命令的使命比上战场杀敌更加关键,更加重要。 一风凝视着前方,说道:“阿水准备好了吗?” 书礼难得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他有什么好准备的,他的智慧如果有他的实力的一半就好了,他虽然已经很聪明了,但还是太单纯了,他把跟随我战斗的每一次战役都当做在玩,受了伤居然也很高兴,真是傻的可以。” 一风也笑了,听到师兄这番自相矛盾的话,他深有体会,玄鸾何尝不是这样呢?不过玄鸾还是要更鬼机灵一点,因此也更加调皮,难以管束,真不知道地藏王菩萨把她放到身边,该是如何头疼。 据玄鸾所说,她每隔几百年就会浴火重生一次,这是一种天地大道对她的限制,或者说考验,是作为她永生不死的一种代价。 只不过诞生的地方在迥然不同之所,大部分都重生在地狱,那里是她的天堂,有她家老头子罩着,地狱中什么妖魔鬼怪都敬畏她三分,但有的时候也会诞生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的时候是佛天,有的时候是仙界,有的甚至在未知的空间。 不过诞生在未知的空间这种十分危险的境遇,她家老头子地藏王菩萨就会通过无上神力找到她,把她渡回地狱。 所以她有时候也自称是地狱使者,是地狱的钉子户,代表地狱出使不同的地方。 随着她的成长,她的记忆会越来越多,很多因为重生而尘封的记忆会被唤醒,不过在其中占据更多的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永生不死,从地狱有了第一个灵魂,到灵魂积聚,诞生地狱业火,又从地狱业火中分离出红莲业火,即修炼者之心火,从红莲业火诞生的那一刻起,也就是玄鸾生命的开始。 因此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秘密当然也更多,她心眼太大,很多都被她不断重生给忘掉了,但有用的依然不少,只是她有地藏王菩萨罩着,从来都不怵谁,但是也怕给地藏王菩萨惹太多的麻烦,所以能不说,当然就不泄露了。 最近她又莫名地想起来,异常高兴、蹦跳着缠着一风,告诉他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也重生在佛天,还成为那个时候的大梵天王佛的坐骑,好像做了近千年才又重回地狱,说起来这就是莫大的佛缘啊! 她是很高兴,但是一风就很头疼,最近她非常喜欢念叨这件事,他的头都被她这些话塞满了,他躲过了大师兄元隐的唠叨,也躲过了二师兄火猴的聒噪,好不容易和四师兄在一起,安安静静的,人狠话不多,偏偏碰到个唧唧咋咋的玄鸾。 幸亏本倩帮她分担了一半的痛苦,而且本倩似乎对他那段和玄鸾在佛天的时间很感兴趣,玄鸾说的再多遍、再啰嗦详细,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风摇了摇头,将这些转瞬即逝的想法甩掉,看着东南方,声音低沉地说道:“四师兄,经过这次战役,西北佛僧还能剩多少?” “一千三百万。” 一风惊奇地看着书礼,对他的这个回答摸不着头脑。 书礼淡淡地说道:“西北这块土地,是荒凉贫瘠的土地,也是圣洁庄严的土地,在这里积聚起整个人类的宝藏,也是艺术的殿堂,丹煌佛窟和藏经洞叹为观止的景象背后,是锁州雷州和西凉州背后千千万万的百姓的身影,从他们中走出了数十万个佛僧,佛僧将宏大的佛法播种在了这三个州境,也将佛僧的尊严、崇高的信仰播种在了这里,他们死去的是躯壳,他们播下的佛道的希望。 “一千三百万,就是西北三州的百姓的数字,我曾经哀叹佛道的凋零和衰弱,但是,只要我们守护好丹煌佛窟这一片沃土,希望的种子就会不断地萌发,长成像西北最高的树木胡杨那样的粗壮、伟岸、坚强。” 书礼转过头来,看着一风,笑了笑,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一风看向东南方向的远方,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战役也是如此,我们在云州、西南州、密州、雷州,所到之处播下的种子,也开始萌发了吧?” “是的,现在还尚在土壤中,只等一场风,一场春风。”书礼伸出手,天空开始变得阴沉,离秋季很近了,西风越来越冷,但是书礼摩挲着风,感到了一股炽热。 所有人默默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也听到了一风和书礼的对话,他们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们说不出更好的话语,只有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和证明他们刚才所说的话。 大地微颤,一股似有若无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细小的风沙被阴沉天空下的凉风吹起,而粗粝的沙粒却开始不易察觉地朝着沙丘下面滚动,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沙粒滚动得越来越强,越来越明显。 于此同时,东南方向开始出现了“咚、咚、咚”有规律的声响,那是马蹄踩踏大地的回响,如此听来,西北僧兵团撤退的先头兵旅并未出现明显的慌乱,这意味着他们的战损情况不算非常严重,并且已经成功地魏戬率领的军团引诱过来了。 一风立即转身,对上百名传讯兵说道:“传讯,备战!” 传讯兵迅速散开,他们没有用战马,那样声响太大,风吼军的传讯兵都是具备基础的修炼资质的,基本上都入门,达到了佛力小境界,因此他们灌注灵力到自己的双腿,便会感受到传来的强劲的力量,奔跑速度远超普通人,就像小时候一风刚刚开始修炼时那样。 这样保证了传讯兵在万一失去了战马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及时有效地经作战指令传到。 看着立即四散而去的传讯兵,一风看向本倩,脸上掠过一丝忧色,说道:“小倩,你确定可以吗?” 本倩朝他展颜一笑,坚定地说道:“没问题,我绝不会让他们逃出恶魔之眼一步!” 第五百二十九章 奇怪要求 万欣骑着战马,率领着西凉铁骑追杀着前面的僧兵,他们已经追杀了数十里,西北僧兵们却好像根本不会惊慌,反而时不时地折返冲过来攻击他们,其悍不畏死的作战勇气实在令人惊讶。 但这依旧不能改变西北僧兵团越来越弱的战斗力,作战勇气和战斗力并非永远成正比。 可追击了数十里他们依然十分顽强,这让万欣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将指挥西凉铁骑的权力交给身后一名最信任的副将,让她按照自己的命令率军追击,有什么最新的指令她会通过冷月刀给她讯号的。 急促地交代完,然后她脱离了西凉铁骑大部队,朝着空中魏戬率领的空中将领战斗团飞去,西凉铁骑的其余骑兵也见怪不怪,在战场上主将在空中战斗,并在空中不断发出最新的作战指令已经成了所有战役的一部分,他们早已习惯了。 万欣眨眼间便飞到了魏戬的不远处,对面的空中依然是轮台大师操控着金色光轮率领着近百名大乘神僧作战。 她可不敢离魏戬太近,如果她的冷月刀是西凉铁骑最冷厉的刀,那么魏戬的雷鸣刀则是整个西北军团最狂躁的刀,刀道神通大开大合。 魏戬操持着它如同驾驭着一头凶猛的雷兽,在空中战场纵横驰骋,在疯狂的时候,狂躁而狭长的银色电弧威能爆裂,不幸误伤到己方将领的事情,在西北军团中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所以久而久之,在空中战场战斗的将领们都养成了对魏戬敬而远之的作战习惯,让他自己去疯,反正能够伤到他的人,从他加入西北军团在这期间发生无数次边境战役的十几年来,他们还没有看到过。 轮台大师同样也招架不住,他需要四五位和他差不多修为实力的佛门同道的帮助,才勉强将魏戬牵制住,如果不牵制住他,恐怕他们这百余人难以支撑多久。 万欣在魏戬和轮台大师交战双双后撤的间隙,对魏戬喊道:“魏帅,撤退,小心有诈!” 魏戬早已杀红了眼,对万欣的劝告充耳不闻,下方是雷鸣军团的骑兵在持续地冲锋陷阵,疯狂地屠杀僧兵,这样的战场形势,一片大好。 虽然雷鸣军团的大本营被偷袭,但到现在为止,战损也不过五六万,并且主力并未受到重创,反观西北僧兵团的十万僧兵,已经被杀得丢盔弃甲,能剩下四万战斗力已经算不错了。 这些大部分还是骑兵,和一部分身负修炼资质的佛僧在勉强支撑,几乎所有僧兵团步兵早已被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快刀战切割成肉块,遗落在追来的路上。 大军身后则是一条长达数十里的尸块长河,粗犷的砂砾土路上混杂着长长的血迹,那是数不清的僧兵们身体中流出鲜血,这样粘稠的血色沙土,最后都让他们的快刀战骑兵阵掀起不了狂沙了,形成了真正意义上“血流成河”,并且这条长河还在延长,通向西北方向。 再往西一百八十里,那里就是宽阔无边的撒克达拉沙漠的边缘,撒克达拉沙漠的边缘几乎将西凉州的西边和锁州的西北边全部覆盖了,西北僧兵团再往前逃,那就是和西域游牧者一个下场,被驱赶到沙漠之中,要么被死亡之海中的神秘势力吞噬,要么遭遇到西域游牧者被他们斩杀,要么被常年驻守的边境发现拦截,死在边境线上。 而大武国正西边是更加危险和未知的不毛之地,并且隔着不多远就是只流传着在传闻中的黑色之海,他们将无处可逃。 而他率领的雷鸣军团,在将佛僧消灭完之后,传令让杨炯保护辎重,与他汇合,则可以直接由此向北进发,回到西北西凉州的驻防之地。 如果风吼军在前面等着他们,那就更好了,他相信凭借此时越战越勇的雷鸣军团,一鼓作气势如虎,将其毁灭! 他现在看到西北僧兵团这个丢盔弃甲的败军模样,根本不担心吓得杨炯的神武军团士兵闻“风”丧胆的风吼军有多厉害,他眼下有六万雷鸣军士兵和万欣的近三万的西凉铁骑,加起来将近十万大军,气势如虹,足以将那个传说中所向无敌的小小四万风吼军,和这三万劳什子僧兵团剥皮拆骨、生吞活剥了! 既能够顺路就回到边境,又能够趁势完成父皇的命令,一举两得,说起来他们还真是会带路。 终于将他们引上了黄泉路。 一风站在恶魔之眼西侧的山脉的南边,眺望着远方,心中默念道。 本倩和书礼等人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玄鸾跟在他身后,玄鸾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她想起了最初和一风相识时那样的战斗,只有她和一风两人,从南宗寺出发,一路向南,直到抵达莽南郡青萍镇之前的那段日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玄鸾有些担忧地说道:“一风哥哥,等下你施展神通的时候,将力气省着点用啊,那一招神通连我看了也觉得匪夷所思,十分可怕,你竟然还要不断提升、不断加强,那这一招神通消耗的恐怕是之前的梵魔生灭拳的四五倍之多。 “如此大的灵力消耗,你体内的修罗魔气恐怕也会跟着狂暴紊乱,再要控制就更加艰难了。如此下去,会越来越危险,我很害怕哪一次,就算我再次燃烧精血施展啼血天赋,也无济于事,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你被修罗天王捆住,坠入魔天之中。神魂一旦全部被修罗魔力控制,我家老头子也没有办法。我想这,就是他派我再次来你身边的真正原因。” 一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人家跟你说话呢!”玄鸾生气一跺脚,将脚下的积雪踢下去一大块。 一风眼疾手快,对准积雪轰出一拳,却是悄无声息的,积雪被拳芒击中,顿时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变成了雪粉四散。 一风松了一口气,瞪着眼睛看着玄鸾,低声喝道:“你找打吗?” 玄鸾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委屈地双手抓着黑裙旁边挂着的一圈红色的流苏,这是本倩帮她挂在黑裙上的,本倩姐姐说这样黑配红很好看,其实她知道这是本倩姐姐给一风哥哥编织璎珞的那些红绳,哼,本倩姐姐也是个骗人的坏人。 但她被一风骂了,还是忍不住低着头,细声嘀咕道:“一风哥哥,还有你那个魔眼刺神通,也别乱用了,那样消耗神魂之力会更快,很容易就会让修罗魔力侵蚀你的神魂的,比身体被修罗魔力侵蚀更加厉害,救都救不回来的······” 一风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知道,用不了几次了,我会小心的。” 玄鸾抬起头,眼睛笑得眯起来,说道:“一风哥哥,那这次大战之后,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哪里?”一风皱起眉头,现在大武国其他州境的战局依然很不稳定,他的时间非常宝贵。 “哎呀,不用你花很多时间,一天,一天就够了,我飞得很快的!”玄鸾一脸傲娇,水汪汪的眼睛却充满乞求。 “我答应了,所以到底是哪里?可以说了吧?”一风无奈地表示。 “两界寺。”玄鸾眼睛看着他,一脸期待但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风眉毛一挑,心中很惊讶,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个地方去,那地方连他都觉得十分古怪,于是奇怪地问道:“我记得那次,你不是很怕那个女尼吗,怎么还想去?” 玄鸾狡黠地一笑,说道:“我记得更多的事啦,我现在不怕她啦!” “为什么不让你本倩姐姐跟你去?”一风还是有些觉得纳罕。 玄鸾脸色一暗,轻声说道:“她不能去那里。” 一风一怔,惊愕道:“为什么?” 玄鸾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第五百三十章 魏戬决策 恶魔之眼的西侧山脉之南,一风攥紧了拳头。 他看着从东南方向掀起了一片烟尘,披上了黑色皮甲的战马在奔驰,西北战马强大的爆发力在此刻展露无遗,成千上万只铁蹄践踏着大地,蹄腕踢动间将脚下粗粝的沙石几乎都迸溅出火花来。 僧兵们身上的衣甲也覆盖上了网状的紫色纹饰,经过加工打造的铠甲变得更加坚韧,如果灌注灵力,则会再上一个层次,就连万欣的冷月刀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内斩断两个万僧众,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这件衣甲,否则以万欣冷月刀的凌厉程度,一刀斩杀七八个都不在话下。 骑兵们手上的武器的锋刃同样也有细密的紫色纹路,如此锋刃变得更加不易折断和卷曲,紫色的纹路在刺入敌人的一瞬间就会变得更加顺滑,帮助僧兵们将武器拔出来,比起之前,能够将刺杀劈砍次数提升将近一倍。 可惜,就是在这样的强大的战斗力面前,他们遇到了更加强大的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 更近了。 天空阴沉,一风看着南边的边打边退的军团,清晰地看到了战况,因为烟尘很快就被后面对战的士兵的鲜血浸染,变得沉重,从而掉落,烟尘变得原来越近,也越来越小。 但是战马汇成一片鼻息声,大地的轰隆声,刀枪剑戟的清脆尖锐的交鸣声,哀嚎声和惨叫声都越来越大。 快刀战果然名不虚传。 一风看到,即便西北僧兵团已经将战斗力提升到了这样的层次,在万欣率领的西凉铁骑的追杀下,依然难以幸免。 西凉铁骑次序展开,如同一柄铺陈在地上滑行的巨大的锐利的黑剑,剑尖就是万欣,一旦她追赶上并冲入了西北僧兵团之中,那柄剑就会突然闪现出一大片的银光,那是西凉铁骑们手中的快刀翻转,以一个严格训练的最佳的角度准备将敌人劈砍、割裂。 万欣带头冲进了落后的一支僧兵团中,几乎就在眨眼间,西凉铁骑组成的这柄黑剑就狠狠地插入了僧兵团中,然后所有的银光骤然变成了殷红的血光,血光夹杂着刀面的银光,在大地上闪烁成一片,犹如这柄黑剑插入了一个巨大的猎物的心脏中,鲜血四溢,汩汩而出,淅淅沥沥地洒在了西北的这片大地上,触目惊心。 雷鸣军团的骑兵虽然没有万欣率领的西凉铁骑如此泼辣和犀利,但是如果让他们追上逃跑的西北僧兵团,那也是一场残酷的杀戮。 何其惨烈,西北僧兵团就在这样凶猛的死死追击之下死伤惨重,放眼望去,西北僧兵团的兵马已经不足三万了,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半时辰之内,西北僧兵团失去了七万的生命。 他们在今天清晨出发的时候,还是七万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们带着生机勃勃的战斗意志,带着高昂雄壮的士气,从丹煌佛窟和大觉寺之北出发,他们饱含着希望,他们怀揣着信仰,就这样,信仰将他们遗弃,身躯埋入了黄沙。 一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同样静默着的玄鸾说道:“准备。” 玄鸾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西北僧兵团的先头队伍已经冲入了恶魔之眼中,三万兵马的速度依然很快,眨眼间便冲进去了一半。 远处的高空之上,魏戬突然感觉他们一直追着打的佛僧团开始真正发力,施展的神通快了许多,神通的威能也强大了许多,神通爆炸掀起一圈圈的威能波浪,在空中炸开,各色的神通异彩流光,顿时在空中连成一片。 怎么回事,他们是想要将他堵在这里吗? 万欣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一刀劈开一个刺过来的金色长枪枪芒,在不远处对魏戬喊道:“魏帅,危险,不可再战了!” 魏戬心中也犹疑起来,他收住手中爆鸣的雷鸣刀,看着下方,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追杀,他们已经杀了掉了五六万的西北僧兵团,剩下的三万只是吃到最后的一口肉了,而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加起来也还剩下大概七八万的兵力,他们的战斗力依然强劲,形成的快刀战战阵依然犀利无匹,所向无敌。 三万人,该不该追击呢?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的路,两座巨大的山脉横亘在面前,山脉的左右两侧是连绵不断的高矮不一的沙丘,而山脉中间是一条贯穿南北的通道,一条深褐色的沙土路,他知道那就是闻名遐迩的西北恶魔之眼。 会不会有埋伏呢? 他踟躇道,那里面非常开阔,他之前兴致好的时候,曾经到此一游,对里面周围都是悬崖峭壁的印象很深,悬崖峭壁之上也是光秃秃的,连杂草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树木遮蔽了,想要埋伏,埋伏在何处?埋在黄沙下面吗? 他摇了摇头,从驻守西北边境征战十几年来,他从未如此忧郁过,战术从来都是大开大合,在西北广袤的土地上,率军出击,驰骋疆域,金戈铁马,一统沙场。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自从一风率领的风吼军来到西北后,战斗的氛围莫名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变得像今日的天空一般,阴云密布,他们又是袭扰,又是诈降,又是突起发难,诡计多端,让人感觉到一种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的模糊,也有一种风雨前夕的憋闷之感。 这让原本对小心谨慎的战法不太熟悉的魏戬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对面的轮台大师喊道:“魏戬,今日我们的战斗吓坏你了吧?告诉你,我们早就隐藏了兵力在恶魔之眼中,还有十几万兵力在里面,就问你怕不怕!怕了就滚回去,让魏宇派别人来,他自己的儿子就别给他丢脸了!” 魏戬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很清楚这是激将法,前面的几句话他根本就不在乎,但是最后一句直接戳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痛点。 他之所以在边境驻守十几年,不顾生死战斗不休,太子的位置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父皇对他的看法。 所以父皇一旦发布佛道八重罪,他就强行让每一个士兵都背诵下来;父皇下达了八道金龙令,他应声而动,在西北大规模斩杀佛道,拆毁寺庙,焚毁佛像佛经,气势滔天;所以父皇斥责他在西北损兵折将,不能安心守边,他就不敢擅动,明知道西北佛僧团可能是诈降,还力排众议非要等待他们投降,从而落到了这种地步。 所有的这一切,为的只是想证明,自己是父皇最骄傲的一个儿子。太子之位是朝廷的百官,那些心中“立位以长”思想根深蒂固的读书人的众望所归。 他也不想和大哥魏晃争执,也不想争权,只想父皇能够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让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夸奖的他,能够得到一些微薄的认可。 但是现在,他在西北僧兵团的突起发难中已经再次损失上了八九万的兵马,就这样还如果不能彻底毁掉他们,那么自己有何颜面去面对父皇? 同样的,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瞧不起自己,自己并非是身为皇子才做到西北边境统帅的位置,这是他戎马十几载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大战得来地位,他对自己征战十几年的战功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这是他不可磨灭的荣耀! 隐藏了十几万僧兵?魏戬看着前方冷笑,就算是风吼军埋伏在内,就算还有十几二十万佛僧,那又如何?!今日我就是要斩杀千万,就是要毁灭一切! 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八万西北军团如狼似虎的大武战士,足以收割你们所有人的头颅! 等着血流成河吧,父皇,等着我屠尽西北佛道的捷报吧! 太子的位置不容选择,但是我的荣耀可以!我会让我的荣耀继续辉煌,彪炳史册,永远灿烂,照耀整个大武国! 就在这一刻,魏戬抛弃了所有的犹疑,他迅速低头,对着下面的军团大声怒吼道:“所有将领听令,追杀佛僧,毁灭一切!” 蹄声雷动,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突然加速,如同一场快刀风暴,席卷万里,齐头并进,千军万马,以势不可挡的攻势冲进了恶魔之眼中!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大道主宰 何为抹除天地大道? 一风在决定要开启决战之前,曾面对着手中的三卷经书熬夜苦读,深入地思索过这个问题。 他曾看着青灯下的三篇静心寂灭功,这中间三篇是他经过开启他非凡的领悟能力,从三卷经书领悟而得,但是他领悟出来之后,依然被深奥的功法难住了。 和此前的“开篇”、“次劫篇”、“大劫篇”三篇功法层层递进不同,此中三篇都是在表达同一个主题,它们围绕一个中心分别阐述着一个观点:抹除天地大道。 但是这紧密相连的三篇功法又有些微的差别,那就是它们分别在讲述“人道、天道、修罗道”这三个领域。 一风非常清楚,这三道就是佛法中统称的“三善道”,是组成佛法善业的基础,也是佛法所致力弘扬的人们求生之所,可以说,三善道是天界、人间地狱、修罗魔天中三种人眼中的佛法,代表则整个佛法界的三种状态: 天界分为欲界、色界及无色界天,天界之人的福祉绵长,永世不绝,天界之人并非都是神佛,也有牲畜、鸟虫鱼兽,之所以称之为人,那是因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由人修持功德而飞升的天界。还有所谓的“有情”,即为虽有功德,但欲望同样旺盛的天界之人。 虽然生在天界,但他们同样有痛苦和恐惧,痛苦来自于与修罗的天战,恐惧来自于福报的消耗。神佛当然也难以例外,然而他们将痛苦和恐惧隐藏得更深。不论是虫兽牲畜还是神佛,佛法都是他们唯一的资本和救赎。 人间有苦,分为生苦、老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共称八苦。天界尚有痛苦和恐惧,人间自然是苦难繁多,但人最痛苦和最恐惧的就是死亡,而无数无量痛苦和恐惧的聚集之地,就是地狱。所谓人道,其实已经包含了地狱。 十八层地狱也是人道的一部分,人间是他们生前的一部分,地狱就是他们死后的一部分,两部分组成了完整的人道。当然,佛法依然是人道的救赎,却不是唯一。 修罗天称之为“非天”,可以称之为天界的反面。其中生存的他们的欲望远远超出极限,但同时他们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这种强大力量让他们受到天地大道的限制,不会诞生在人间地狱和天界,所以他们创造了一个修罗天,更多人称之为魔天。 修罗魔天因此成为了所有完全释放自己欲望的强大之人的聚集之地,修罗天王们诞生于此,但他们亿万年来都在不停地搜寻同道。他们不择手段地吸引人前往魔天,让其成为拥有共同利益的在面对外界能够暂时站到一起的同道。 这种人力量弱小的将成为奴隶,力量一般的成为修罗,力量强大者成为修罗天王。阶级分明,统治魔天。在魔天中也有佛法,那就是修罗道,一种难以很快清楚辨明的佛法,试图做到这一点,那就会陷入执着,执着也是一种歧途。 就这样,天界、人间地狱、修罗天代表着佛法界的三种状态,但它们三者是相互贯通的: 天界的“有情”者,当他们的欲望有朝一日膨胀超过了他们曾经拥有的善业福报,并且他们的力量同样强大得惊人,那么他们将会堕落到修罗魔天中; 人间地狱生存者,他们修行的力量让他们作恶多端,或者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等到他们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被修罗魔天中的魔奴或者修罗天王们盯上,摄取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修罗魔天中的魔奴和修罗、修罗天王们如果能够持续修行修罗道中的向善的一面的佛法,那么也有可能转世为人,或者直接飞升佛界,因为他们中有一部分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无法转世为人。 只是前二者在人间多有听闻,第三者少了许多,可能是因为修罗魔天太过神秘和诡秘,这种事情在人间罕有接触和听说,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欲望太过旺盛,要在魔天中持续修行佛法,得到救赎飞升,是十分艰难的。 人间有一句话十分形象地说明这个特点:心如野马,易放难收。 这是一风遍览佛经和本倩阐述的修罗魔天的所有知识总结而来的,也和现在摊在案前青灯下的静心寂灭功三篇隐隐呼应。 于是一风开始思索,这三篇静心寂灭功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原本以为会很艰难,但他很快就找出来了:天地大道! 天界、人间地狱、修罗魔天虽然状态不相同,但是无一例外都受到天地大道的约束,静心寂灭功这三篇功法就是在详细分析和解释这三善道的天地大道! 三善道代表了佛法的三种状态,而约束着三善道的却不是佛法,佛法只是它们三者相互转换的途径,约束和划分它们的则是天地大道,因为佛法也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 就好比天界、人间地狱、修罗魔天就是三个把界内万物当做水储存的水缸,佛法化作一个瓢将水舀过来舀过去,而天地大道就是那个抓着这支瓢的主人! 所谓抹除天地大道不是要将抓着瓢的主人杀掉,而是成为这个主人! 成为天地大道的主宰! 一风想到这里,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如此一来,所谓天界、人间地狱、修罗魔天的天地规则对他来说就不存在了,最主要的一个表现就是他想用哪一个界内的力量,就能用直接拿过来用! 然而,想法是非常完美,并且一风也从中领悟到了三招强大异常的梵魔生灭拳,但是实际上,在一风悟道之后,急于去验证想法的精妙时,他便遇到了困难了,困难就是,他只能暂时当这个天地大道的主宰很短的时间。 消耗自己的灵力和修罗魔力之快令他咋舌,如刚才玄鸾提醒的话中提到的,消耗灵力速度足有之前的拳招的四五倍之多,虽然他体内丹田之内的修炼空间佛海储藏着广袤无边的巨量灵力,但是同样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消耗灵力和修罗魔力的同时,也对他的神魂之力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这是成为天地大道的主宰啊,天地大道的所有深邃、浩瀚、壮阔、神秘、无穷的法则之力充斥在他的脑海,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的神魂。 除此之外,三善道的三个领域的磅礴而驳杂的力量也全部涌入了他的身体,如此庞大的力量,他如何能够持续稳定地操控?他完全成为了一个站在三个无比庞大的水缸下面,接受洪水倾泻的蝼蚁!短时间还能硬抗,时间一长就会被冲刷得尸骨无存! 小小的一个凡人,别说是转世身,就算是大梵天王佛本尊,也根本不敢设想成为天地大道的主宰! 在灵力、地狱业力、修罗魔力三种力量的灌注下,他体内的经脉中也翻腾起三种不同力量的风暴,席卷着他的全身。 三种力量的风暴卷着无数利刃在疯狂涌动的同时,也在狂躁地肆意地切割着他的身体,若不是他常年经受地狱业火的炼体,和身体坚固的佛骨,那么在三种力量灌注的一刹那,他就会被活生生撕成碎片。 幸而,在经历了几次生不如死的痛苦试探之后,他终于掌握了一点点关窍,至少能够施展新领悟的两招梵魔生灭拳了,而之前的梵魔生灭拳的威能也水涨船高,威能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两招,足够让这八万西北军团士兵有去无回了! 一风双拳紧握,眼睛看着脚下已经完全进入了恶魔之眼的西北军团,神情庄严而肃穆。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两座大门 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的所有兵马都紧紧追杀西北僧兵团而进入了恶魔之眼中,但是魏戬却仍然被轮台大师等人阻挡在外面,不论魏戬的雷鸣刀如何狂躁,就算将轮台大师身边帮助他牵制自己的佛僧一个接着一个杀掉,但是轮台大师铁了心要将他拦在这里。 魏戬这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的刀术神通虽然十分强大,但是如果有人拿命来填,他也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他们生命的防守线,现在他只能相信跟着自己征战十几年的西北军团将领们,能够英勇杀敌,完成剿灭西北佛道的使命。 “噗嗤!” 轮台大师看了一眼旁边,又是一个佛道同门被魏戬的雷鸣刀的神通削掉了脑袋,鲜血喷溅而出,尸体栽落下去。 他自己也吃痛地后撤十几丈,捂着胸口,身体内气血翻涌,两个金色光轮围绕着他旋转,旁边立即又补上来一个佛僧,他们看着眼神狠厉的魏戬,他的雷鸣刀依旧爆发出闪亮的银色电弧,爆裂出强大的威能,撕裂着空间。 轮台大师知道拖不了他多久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看向恶魔之眼两侧的山脉之巅,涩声道:“一风,开始吧!” 小环跟着西凉铁骑的将领率先追杀着僧兵们进入了恶魔之眼中,这里地形宽阔,两侧高山,陡峭异常,中间的深褐色沙土路在恶魔之眼的出入口都宽达百丈,沙土路向两侧延伸,覆盖着黄褐色的细沙,尽头就被两侧山脉的峭壁阻挡,想要在这样的地方伏击,没门! 即便他们埋伏,就凭着西凉铁骑和雷鸣军团快刀战骑兵阵的强大战斗力和冲击力,根本无惧任何伏兵,南北宽达百丈的口子,也可以凭着如此强大的实力,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正在小环打量四周心中乱想之际,副将发出了进攻的命令,所有西凉铁骑立即排开战阵,所有战马的四肢立即爆发强大的力量,加速向前面残存的逃窜的僧兵杀去,只要发动完这一轮的进攻,她有信心斩杀残余的一半西北僧兵团! 雷鸣军团会紧跟其上,将另外的一半僧兵全部绞杀干净! 快刀战骑兵战争,在西北的疆域中,所向无敌! 只要一轮,最后一轮! 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她看到了一座门,一座前所有未、见所未见的大门,一座黑色的宽达百丈的大门! 大门两边的门柱高达上百丈,漆黑的门柱溢散出无数浓烈的黑气,拧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旋风,每一股黑色旋风中间有一个硕大的黑色的头颅,头颅也由黑气凝聚而成,很明显,他们就是恶魔! 恶魔们的身子就是黑色旋风,而他们的面目模糊,只有两只绽放着青光的眼睛闪烁不定,两根高耸无比的门柱上至少有数千个这样的身躯庞大的恶魔,他们瞪着发着血红光芒的眼睛,旋风呜呜如同一阵阵巨大的呜咽,他们口中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嘶吼,有的怪笑,有的尖叫,有的故意哀嚎,千奇百怪,惊心动魄。 而门扇上是一张张巨大的脸,大小各异却同样诡异非常的脸,魔兽的脸,有的魔兽只有一只眼珠,发出耀眼的红光,有的魔兽咧着长达数丈的嘴,咧开露出尖锐的牙齿,有的魔兽在咀嚼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具具尸体,鲜血如同瀑布般从它的嘴角流下来,惊悚非常。 这座魔门的正上方,是一个一场复杂的雕饰,如同一股股黑色魔气支撑起的一个巨大的符文,这个魔符的正中间正好空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填满这个魔符轮廓的是一个黑裳的少女! 小环震惊地看着这个少女,她之前见过这个少女,在那处令她终生难忘的充斥着阴风和魔气的戈壁滩,在她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看到的一个骑着白色骆驼的黑裳驼铃少女! 此刻她的身躯填在硕大无比的魔符中建,两只手臂伸展,展开怀抱,唇边张开咬住一块绽放着亮目青光的玉佩,她的嘴角流出鲜血,将青光玉佩染成青红色,而她的眼中也喷射出光芒大盛的青红色光芒! 魔符紧紧扣住她的身躯,她眼中喷射的青红色光芒如同两条青红色的树枝,在她的身前弯曲,插入了她头颅的两侧,瞬间点燃了黑色的魔符,硕大的魔符燃烧起黑色的火焰,黑色火焰之下青红色光芒闪烁,黑色的魔火迅速扩散,眨眼间整个魔门,那些魔兽的脸,那些旋风身躯的恶魔身上,都燃起了黑色的魔火。 小环看得头皮发麻,但她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转头向背后看去,由不得背脊一凉。 背后不知道何时,同样也升起了一座“门”,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座门,这座门是由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蟒组成,它宽阔的蛇腹塞满了整座门,青光的鳞甲看上去坚固无比。 但是比坚固更加可怕的是,它蛇腹的每一片鳞甲中都钻出一条水桶粗的青蛇,血红的蛇头在宽阔的蛇腹上密密麻麻扭动着,而它们嘶鸣时随着甩动的黑色舌叉吐出来的,还有不由自主吐出的青色和银色的剑气,一股股剑气如同它们的口水般喷射而出,刺破空间发出阵阵尖锐的呼啸,剑气钉在地面上,瞬间炸出一个个深坑。 而站在巨大青蟒的之上的是一个怪人,他器宇轩昂、眉清目秀,却身着月白僧袍,一脸佛门庄严神色,他身上青光和银光闪烁耀目,纷纷灌注到手中的青色长剑之中,而释放出刺目光芒的青色长剑深深地插入了青蟒的硕大头颅之中! 小环心中一沉,知道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明显是针对他们的巨大陷阱,他们此前并未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还以为就算是埋伏,也是那种冲锋陷阵,两方刀兵相见的搏杀,没想到一开始,他们便被关在恶魔之眼中,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他们追杀的西北僧兵团从前面的魔火门中冲了出去,魔火从他们身体上触摸而过,他们却毫发无损,消失在门后,只留下目瞪口呆、冷汗爆流的西北军团士兵们。 八万个西北军团的将士被围困在恶魔之眼中,他们脸色惨白地看着南北两座大门,心慌意乱,手脚发麻,他们不断地咽着唾沫,却感到喉咙发干,心脏剧烈跳动,快要撞破胸膛。 情急之下也有勇将,尤其是雷鸣军团,在魏戬这名暴躁的将领带领下,同样带出了许多气味相投的性格急躁的将领和士兵,此刻的绝境激发了他们身体中的热血,让他们变得勇猛无比! 在陷入了这个绝境之后,雷鸣军团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慌之后,一南一北分别有两支数千人的兵旅冲向了两座并未开设门扇的“门”。 既然僧兵们能冲出去,那他们同样也可以! 与其坐以待毙,等待着被难以预料的何种手段弄死,还不如拼着性命杀出去! 这是他们这一刻最强烈的想法。 然而他们的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一瞬间,因为马上到来的,依然是重新回到他们身体之中的深深的绝望。 第五百三十三章 冲击魔门 往北方猛冲的是雷鸣军团的重骑兵,在一名身材壮硕的偏牙将的率领下,策马奔腾,朝着那座骇人的燃烧着魔火的黑魔门冲去。 雷鸣军团的骑兵果然名不虚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眨眼间便从恶魔之眼的中央跑到了一里之外,那名偏牙将大吼一声,他的快刀绽放出银灰色的光芒,将他和坐下的战马全身笼罩,他虽然性急,但是却不蠢,他知道刚才那些西北僧兵冲出去,是因为魔火门正中央顶上那名黑裳少女的有意为之,他们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看到魔火门上的狰狞的魔兽的脸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狰狞可怖,它们大小各异的脸上绽放出各色光芒的奇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就像盯着送入虎口的弱小猎物。 死就死!总比折返回去丢人现眼得好! 偏牙将一咬牙,将刀背狠狠地拍在马臀上,战马吃痛,顿时四蹄飞腾,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魔火门,身后两千多的部下紧紧地追随着他,一起冲向他们的逃生之门。 然而,在距离魔火门只有十几丈的时候,那名偏牙将突然发现魔火门上的巨大的兽脸动了! 魔火门噌地一下黑色火焰大盛,黑色魔火门上原本贴在门扇上的魔兽们头颅随着火焰一旺,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响,几十个头颅从魔门中伸了出来,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们咬去。 那名偏牙将身上的银灰色光芒,在魔兽的撕咬下瞬间破碎,一声惨叫,便被吞入了一头魔兽的嘴中。 有些魔兽的牙齿突然延长,尖牙向串糖葫芦一般串起十几个排成一列的骑兵,然后猛地一缩,尖牙带着这些还在空中惨叫,胸膛被贯穿,流着鲜血的骑兵吞入了口中;有些魔兽伸出舌头一卷,连人带马全部卷入了嘴里;有些魔兽的六只眼睛中喷出一股火焰,先将他们点燃,然后再一口将他们咬碎······ 它们满足地咀嚼着,口中满是鲜血和残肢,咯吱咯吱的咬合之声异常渗人,它们有些眯缝着眼睛享受着,有些从鼻孔中喷出一股股黑色的魔气,状态各异,但都惊悚难言。 转眼间,十几张巨嘴如同数十个黑黢黢的洞口一下子就将猛冲过去的数千人吞入口中,一个照面不到,两千人便被这几十个魔兽的头颅瓜分得差不多了。 还有些身躯较小的魔兽似乎还不满足,直接从魔火门中脱离出来,在地上舔舐鲜血,然后循着鲜血,朝着那些有幸逃回去的十几名吓破胆的骑兵,喷出一股黑气,射入他们的身体之内,它们还不满足,还要朝着恶魔之眼中央的那群兵马猛冲而去。 这时,魔火门之顶,翠绿的光芒一闪,射在那十几头小魔兽身上,它们瞬间消失,下一刻便重新在魔火门中出现。 所有的魔兽在吞噬完毕后,同样再次出现在魔火门上,瞪着光芒更加旺盛的上百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恶魔之眼中央的人群。 那些幸运的逃窜回来的骑兵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瞪着血红的双眼,高举着快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骑着同样瞪着通红眼睛的战马,如同疯了一样试图冲入雷鸣军团之中。 雷鸣军团的一名将领手臂一挥,顿时身后的上百人顿时如同箭一般冲了出去,手中的快刀银光闪烁,然后站眼见便折返回来,他们的身后多出了十几局人和战马的尸体。 虽然解决了这些被魔化的骑兵,但是魔火门强大诡异的威能将他们震慑住了,成千上万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北方的黑色魔门,无一敢动。 于此同时,他们的身后也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恶魔之眼的南边,同样冲出去试图破开巨大青蟒封锁的道路的两千骑兵,还没有冲到巨大宽阔的蛇腹之前,就被蛇腹的鳞甲后面的数百条青蛇喷射出的青色和银色的剑气射成了一个个破筛子,甚至一匹战马直接被上百支剑气穿透,剑气直接消融了血肉,将那匹战马射成只剩下一个骨架,所有的血肉都不翼而飞,化成一滩滩血水渗入深褐色的沙土之中。 被射穿的几千名骑兵和战马的尸体被钻出来的数百条青蛇一拥而上,抢夺一空,全部葬身蛇腹,然后它们心满意足地扭动着蛇腰钻回了巨大青蟒蛇腹的鳞甲之下,鳞甲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密密麻麻的蛇窝。 就在片刻间,他们就折损了四五千的兵马,并且还是以这种他们前所未见的恐怖的方式死在这里。 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终于开始骚乱起来,他们举目四顾,他们心慌意乱,他们的脑海中全是刚才的战友惨死的模样,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逃出去了,死神的阴影笼罩着他们,他们再次感受到了绝望,战斗的勇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惊慌的情绪开始渲染到每一个人身上,他们开始吵嚷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颤动着马蹄刨着地面,掀起一阵沙尘,呼应着它们主人躁动的心绪。 虽然北边的魔火门中的魔兽,和南边那些粗壮的数百条青蛇,此刻并未冲过来攻击他们,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等待着他们的不会是原本想象的屠杀僧兵赢取战功的胜利,而是难以名状的死亡。 就在这时,雷鸣军团的一名将领飞身站上马背,吸引了数万将士惊惶的目光,他是雷鸣军团除了魏戬之外最有威望的副将。 此刻他面色凝重,看着乌泱泱的一片慌乱的目光,他大声吼道:“各位同袍,无须害怕,不过是歪门邪道而已,我们还有魏帅在外面接应,他会来救我们的!” 这一声大吼镇住了他们,数万人的喧哗声慢慢沉寂下来,那名副将扫视四周,大声喊道:“即便我们身死,也是为国捐躯,佛道昏乱,胆敢造反,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大家齐声痛诉佛道八重罪,坚定我们的信念!你们不要分散,以防被隐藏的奸僧们逐个击杀,其余所有将领,随我去攻破这两座门!” 顿时,从雷鸣军团中飞出上百名将领,随着他们飞到空中,他们异口同声地背诵起佛道八重罪: “其一,本质伪善,煽惑百姓;其二,贪图享乐,骄奢淫逸;其三,毁坏人伦,破坏道德;其四,愚弄百姓,奴役心性;其五,勾结官宦,危及朝野;其六,阻挠征兵,破坏军政;其七,收敛国税,危害国体;其八,自建僧兵,企图谋逆,危害皇权!佛教不除,天下难安!” “佛教不除,天下难安!”“佛教不除,天下难安!” 数万个声音汇聚成一片,声音越来越大,在恶魔之眼中回荡着,震动天际,他们用尽全身力气,重复最后的这八个字,像是抓住在如此绝境中的救命稻草。 在这片带着他们最后的信念的嘶声呐喊中,那名副将冲天而起,上百名将领包括西凉铁骑的将领都紧跟其后,冲上了天际,然后分别俯身朝着两座门攻去。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一黑一青的两座门的边缘,渐渐走出来上百名佛僧,他们一直冷眼观察着恶魔之眼的战局。 本倩姑娘和书将军的惊天神通也让他们也心悸不已,但是他们现在无暇去回味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因为他们知道佛子一风将他们安排在这里,为的就是这一刻。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大日如来 虽然普通的西北军团士兵在这两座门前几乎死伤殆尽,并且凭借着本倩姑娘和书将军这两人强大的修为实力,基本上是来多少死多少,但是那些军团将领不同。 他们都是修为深厚、实力强大的军团将领,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他们必定会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两座门的关键就在于本倩姑娘身处的巨大黑色魔符,和书将军插入巨大青蟒的青蛇剑,只要毁掉或者断开这两处关键,那么这两座看起来十分恐怖的门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普通的士兵即便有这个想法,也没有那个能力,但是这些军团将领具备这样的实力,所以必须防止他们接触并摧毁这两座重要的门户。 于是,在西北军团将领们飞上天空的那一瞬间,他们也飞身而起,身影闪动,上百个神通光芒笼罩着他们,在同一时刻激射出去,轰向那些飞在空中的西北军团的将领们。 强大的神通光团瞬间在空中连连爆炸,空中如同炸开上百朵绚丽灿烂的烟火,流光溢彩,异彩纷呈。 但是那些将领根本来不及欣赏这些爆炸的炫丽神通,因为神通中剧烈的威能冲击着他们,他们迫不得已举起手中的武器法宝,抵挡着这些一旦不小心接触到就非死即伤的恐怖威能。 就在他们耽误的一瞬间,上百个身影从四面八方迎着他们冲去,刹那间,恶魔之眼上空也开启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混战。 一风紧盯着下面的已经深入恶魔之眼的西北军团,他、风吼军以及整个西北佛道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一个将西北军团的有生力量彻底摧毁的时刻! 一开始他的心中激动万分,随后听到雷鸣军团数万人齐声大吼着“佛道八重罪”的时候,他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他神情凝重,大呼一声:“玄鸾!” 玄鸾身上黑气涌动,摇身一变,变成本体,神翅一展,露出宽阔的背脊。 一风立即飞身而上,玄鸾神翅扇动,空中爆鸣,飞到恶魔之眼西侧的山脉之旁。 站在玄鸾背上的一风闭上眼睛,攥紧双拳,心中感悟着天地大道,感悟着静心寂灭功。 到了这样的境界和程度,已经超出世间所谓运转功法的层次,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儒家的天地圣心决,还是道家的云中音诫律,还是佛门的迦南无念经,都是在天地大道的框架下诞生的,都是顺应天地大道的法诀。 这些功法都是舀水的瓢,但是现在一风要做的是拿着瓢的主人,一风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是超脱了世人能够看到的视野尽头,是无法想象的状态。 所以,运转普通功法已经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悟道,他运行这静心寂灭功,以它为精神指引,感悟天地大道,然后三善道的力量从不知名处灌注到他的身体之中,他以此输入到梵魔生灭拳之中,带动拳意精神,施展拳招大神通。 随着他感悟的进行,下方的数万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的数万名士兵突然感觉到心中纷乱的思绪竟然被莫名压制了下去,他们面面相觑,感受到好像有一种力量从天外而来,将他们心中的暴躁、不安、悲痛都渐渐消解,这种庞大而浩瀚的力量,就像是上天在怜悯他们作为凡人、身为蝼蚁的悲境,对他们进行救赎。 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因此感受不深,但是在恶魔之眼的正上空战斗的佛僧和将领们的感受则截然不同,也更加感到难以置信和震惊。 他们都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对天地灵力的感受远非常人能比,但是他们之中分化成两个极端,所有的西北军团将领都感受到一股安详的滂湃力量在冲击着他们固有的法力! 他们大多数都是修炼儒家的天地圣心诀和少数修炼的道家的云中音诫律,但此刻他们身体内的浩然正气和阴阳真气都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冲击着、干扰着,他们的功法在这一刻收到了如同来自灵魂深处的抨击,神魂之力引导的功法就如同在澎湃浪潮中的浮萍。 一石激起千层浪,并且是滔天巨浪,所有法力开始变得紊乱不堪,他们释放出来的神通变得十分杂乱,像是被掺杂了许多他们根本无法感受且控制的力量,原本要劈砍的快刀绽放出的锋利刀芒变得突然温和起来,原本要轰出的拳头变得软绵绵使不上劲,他们同样面面相觑,变得心慌意乱起来。 而和他们对战的佛僧却截然相反,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加强,他们体内的丹田中的佛海之底像是被人钻了一个巨大的泉眼,灵力汩汩而出,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顿时他们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施展的佛门神通的威能也突飞猛涨,在他们猛烈的攻击下,那些军团将领瞬间沦为挨打的局面,只能凭借对身体的最后一丝控制苦苦勉力支撑。 不论是佛僧还是军团将领们,心中都有疑惑,那就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出现。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将颠覆他们这一生的认知。 站在玄鸾背上的一风没有他们那样的疑惑,他只是深深沉入了悟道之中,他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 这一刻,天界欲色、人间八苦、地狱恐惧、修罗欲望,全部成为了他力量的源泉! 此刻,他就是天地大道的主宰! 所有正道和邪恶的力量都汇聚为他掌心的威能,他忍受着神魂之力的急剧消耗,他攥紧拳头,睁开双眼,吼出那一声惊雷:“大日如来!” 他的眼中金光绽放,黑莲虚影瞳染成了金色,疯狂旋转,抵挡着修罗魔力和地狱业力的侵袭,而将所有的佛门力量提炼出,他朝着身前猛地轰出一拳,一道刺目的金色光团绽放出来,迅速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金色的气泡,上面繁密而复杂的佛门符文金光闪烁,气泡不断地涨大,他脸色凝重,将他压抑着的声音从胸膛中怒吼出来:“其一,凡人本善,何须蛊惑!给我破!” 话音一顿,他身前刺目的金色光团飞向远方,边飞边涨大,在西侧的山脉之上的左侧停下来,此刻已经涨成了一个径直达百丈的巨大的金色光团,繁复却绚烂的佛门符文在绽放刺目的光芒,如一个掉落人间的太阳,光芒万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空中的佛僧和军团将领感受到那个巨大光团中熟悉的恐怖威能,明白了冲击着他们的力量的来源,但是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随着一风“破”字的话音落下,那个径直百丈的金色光团突然变得十分炽热,繁密的佛符都变成赤红的颜色,一股滂湃的热气扑面而来,随即这股热气瞬间便凝聚起来,然后轰到山脉之上! 顿时,山脉上千万年不化的巨量积雪瞬间融化,高耸的雪顶在恐怖的炽热威能下瞬间融化成雪水,越来越多,眨眼间便成了数十条宽大十几丈的雪水河,紧接着顺着山脉留下,从悬崖峭壁上轰然倾泻而下,山脉的左侧霎时便有几十条宽大的瀑布倒挂下来,这数十条瀑布轰在地面的一刹那,整个大地都轰隆作响,地动山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瞪着他们无法置信的双眼看着这移山填海般壮观的一幕。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第五百三十五章 破八重罪 一风在这个光团形成的一瞬间,大吼一声:“玄鸾,继续!” 玄鸾立即飞到了西侧山脉的另一处,在刚刚那个巨大光团的右侧,一风握紧双拳,朝着身前轰出双拳,同时他眼中的金光绽放,怒吼道:“其二,西天极乐,心之所向,苦心修持,何来骄奢!给我破!” 他身前的光团瞬间飞了出去,在山脉之上再次形成一个刚才那般的巨大光团,如同一个百丈大的太阳,悬停在山脉的一刹那同样释放出炽烈的热气,轰在山脉之上,山脉的雪顶骤然融化,再次形成几十条雪河水,顺着悬崖峭壁灌入恶魔之眼中。 这条足足延绵十几里的山脉,其雪顶积攒了千万年的霜雪,一个百丈太阳却根本无法迅速融化成百上千层、层层挤压的巨量积雪。 一风再次一跺脚,玄鸾迅速飞到了山脉的右侧,但是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风再次大吼一声:“其三,持戒修行,坚定道心,人伦天道,皆为自选,无关他人!破!” “其四,导人向善,专注己心,何来愚弄,如何奴役!破!” “其五,伪僧贪奢,真佛在心,去伪存真,为何团灭?!破!” “其六,佛僧为兵,为国取义,斩妖除魔,皆为帝令,帝令不行,怪罪佛门?!破!” “其七,寺税庞杂,豪绅作恶,税赋不行,百官截取,中饱私囊,税本一体,国体之危,不单一佛!破!” “其八,魏有龙神,权有气运,无人染指,僧兵卫道,从无企图,卑度佛心,欲加之罪,何来谋逆?破!” 随着一风的怒吼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两座延绵十几里的巨大山脉之上各有四轮太阳,一共八轮金灿灿的太阳。 炽烈的热气覆盖了两座山脉的雪顶,数不清的一条条巨大瀑布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巨量的雪水很快就漫过了悬崖峭壁下的山脚,黄沙地根本来不及汲取如此巨量的雪水,雪水在片刻间便形成了一波波的浪潮,朝着恶魔之眼中央的八万西北军团兵马而来。 这一幕让在恶魔之眼上空战斗的那些将领们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想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堪称伟大杰作的神通,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如此庞大至可以笼罩两座巍峨的长度达十几里的巨大山脉的神通,他们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八轮太阳,瞳孔震动,眼中只有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要淹死我们!” 一声尖叫声打破了空中战场的一片异样的沉默,大家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常出现在万欣旁边的叫做小环的丫头,她同样瞪着一双震惊的眼睛,脸色惨白,但是她身不由己地将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可怕后果说了出来。 被她这么一叫,很多身经百战的将领迅速反应过来,他们看着四面八方不断倾泻的巨量雪水,沿着陡峭的山脚下的沙地,一浪接着一浪地朝着恶魔之眼中央如同一群蝼蚁一般的八万军团士兵!如果不加以阻止,他们马上就要被重重的巨浪拍死在恶魔之眼中,即便拍不死,也会被淹死! 佛子啊,佛子,你的心真是好狠啊! 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威名赫赫,赖以冠绝天下的快刀战骑兵阵,最大的克星就是被水淹! 只要有水,战马的四蹄就会沾上泥沙,不但速度会大减,还会在狂奔中被绊倒,他们的战斗力将直接衰减到几乎不复存在! 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应对的办法,因为在干旱少雨的西北,就算有一些河流和稀稀落落的海子散布,可根本就不会产生大量的水泊聚集的情况。 河流的水量最多也就没过膝盖,海子是死的,根本不会流动,很可能一年四季除了暴雪都见不到下一滴水,上哪去找这么多说来淹没这大名鼎鼎、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动则十万甚至数十万的快刀战骑兵阵! 然而,现在这一策略成真了,他们想都不会去想的一幕竟然成真了! 更要命的是,不论是西北的战马还是士兵,全部都不会水!如果他们到河中或者海子里,唯一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被两座见所未见的恐怖大门堵在了这里,成为了瓮中之鳖,马上就会被水活活地淹死,那是一种绝大多数西北人们都无法想象的死法。 并且,佛子一风口中的怒吼在天际震荡,传入他们的耳中震撼着他们的心灵,犀利强势,慷锵有力,一针见血,他们赖以支撑的信念就在他的怒吼声中逐渐崩塌。 佛子不仅要淹死他们,并且还要摧毁他们心中的信念! 恐惧瞬间像四周翻滚而来的雪水一般蔓延,下面的八万西北军团士兵惊慌四散,什么“佛道八重罪”,什么“剿灭佛道,舍身取义”,通通见鬼去吧!老子只要活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乌泱泱八万士兵聚集的人群中间就像被投入了一枚巨大无比的名叫“逃命”的火炮,轰地一声将人群炸开,他们死命拽着缰绳,快刀却狠狠地砍入战马的臀上,顿时鲜血直流。 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刀斩吓了一跳,随即剧烈的疼痛传遍它们的身体,它们死命地腾起两条前蹄,根本不顾背上的主人死死勒住了缰绳,将它们的马嘴和马脸勒出了血,在前蹄落地的一瞬间,它们喷发自己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它们根本不知道方向,只知道跑,必须要跑,不断地跑! 下面乌泱泱的兵阵瞬间变成了一盘散落的黑沙,完全不知所以地朝着四周冲去,根本不顾及前方是哪里,是否有滔天的水浪汹涌而来,在这种前所有未的绝境面前,他们被即将被水淹死的极端恐惧支配着,他们心已经慌了,目也已经盲了! 那名号召所有人的副将最先反应过来,大喝道:“攻破那些太阳,快!” 话音一落,他身影一闪,冲了出去。 是的,只有将这些悬挂在两座山脉上肆意融化一眼望不到头的万年积雪的八轮太阳击破,雪水才会停止融化,就算他们的士兵将陷入泥潭挣扎,那也总比活活淹死强上万倍! 所有在恶魔之眼上空的将领也瞬间明白了这一点,纷纷激射而出,向着那八轮太阳飞去。 但是周围的大乘佛僧并非死人,岂容他击破佛子一风的大神通! 他们虽然也被佛子一风这种惊天动地的大神通给震慑住,但是同样也被小环的尖叫声惊醒,他们从未想过佛子一风的战术是什么,他从来没有透露过,但是他们也绝没有想到佛子竟然将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战术变成了现实,他们看到那些将领将攻击目标从魔门转换成了那八轮太阳,纷纷飞身而起,将他们死死拦截住。 那八轮太阳不断散发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冲击着四面八方,佛僧们受到这种波纹的帮助,将身法和神通施展到极致,那些将领还没有飞出多远,便纷纷被佛僧们拦住,然后再次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战斗。 但那名副将却并非普通人,他最先冲出去,沿途的佛僧们当时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突出重围。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再次爆发战斗的空中战场,眼神凝重,随即转过头来,对准南侧山脉的第二个太阳飞去。 然而,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越靠近那轮百丈大悬停在空中的太阳,心中的战意却越来越弱,不是法力减弱,不是手中的龙牙快刀绽放的锋芒减弱,甚至自己的神魂也一如既往的强大,但就是他心中的战意如潮水般退去。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那轮太阳,他原本满胸膛的愤恨渐渐消退,他脑海中全是人生最美好的回忆,什么舍身取义,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功勋战绩,纷纷都在他心中烟消云散。 他顿时感到那轮太阳的光芒不再炽热,而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和煦,如同抛在温水中一样,每一寸肌肤和每一点滴的感触都十分舒服,他就想这样,飞向那轮太阳,敞开怀抱,拥抱那轮太阳! 第五百三十六章 无法理解 那名副将冲向那轮太阳,心中感到无比的祥和与平静,就想找到了人生的终极意义,他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恶念,杀戮之心离他越来越遥远。 他在这一刻,想抛弃手中的龙牙快刀,脱下身上的战甲,摘下头上的兜鍪,这种锋利的、有棱角的东西,实在不应该在他即将投入的那个祥和的、柔软的世界存在。 那轮太阳散发出来的一圈圈金色波纹,就像春风吹皱的一层层涟漪,温柔地抚触着他的心灵,那种摩挲的舒爽和满足,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法媲美的! 然而,在别人眼里,狂奔向那轮太阳的副将却是另一番模样: 他们眼看着他扔掉了龙牙快刀,卸掉了身上的战甲,丢掉了兜鍪,身体被炽热的太阳点燃,一团团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衣服却并未焚毁,但很快就将他的头发烧得干干净净。 他却恍然未觉,还慢慢将手掌聚拢在胸前,手掌合在了一起,他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快成为一个他此前一直想屠杀殆尽的佛僧! “鲁将军!鲁垂杨!快醒醒!快醒过来啊!” 小环本来也突破了那些佛僧的封锁,也想去破坏山脉上的那八轮太阳,但是她眼见着最先冲出去那名副将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心中震撼万端,她焦急地尖叫着他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 随着她的声音传递过去,她看到鲁垂杨的身子抖了一下,像是即将醒悟过来。 他吃力地撇开竖在胸前的双手,右手费尽全身力气,想要去抓住虽然被他抛弃,但依然忠诚地跟随着他,围绕在他身旁的已经通灵的龙牙快刀。 所有将领苦苦支撑着被这些实力猛涨的佛僧的神通攻击,但他们的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鲁垂杨,那是他们现在心中最大的依靠,甚至下面也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抬起来,看向南侧山脉的第二轮太阳。 在庞大的径直百丈的太阳之前,有一个飞翔的身影,他们通过刚才那声尖叫,知道那个身影就是刚刚让他们坚定信念的将军,此刻他们盼望着,盼望着他能够提起身边的龙牙快刀,将他身前的那轮万恶的太阳斩碎! 然而,小环的兴奋劲还没来得及冲上脑海,就看到鲁垂杨的手,在即将触碰到龙牙快刀的那一瞬间,便僵住了,他的手掌颤抖,却似乎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可以去够到近在咫尺的武器。 在一个极为艰难和漫长的呼吸的等待之后,小环看到他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然后慢慢地缩了回去,依然竖立在胸前,依然呈双手合十状,她兴奋的双眼变得暗淡,然后她便看到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鲁垂杨缓缓地转过头,双眼映照着太阳金色的光辉,他光秃秃的头顶显得那么地突兀和局促、怪异,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地安详,他的嘴角慢慢上翘,朝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环看着他这一笑,心中顿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然后便眼看着他毅然转身,双臂展开,如同想要拥抱着那轮太阳一般。 但是他不会得偿所愿,因为他的小腿已经被金色的火焰燃烧成了虚无,随即是他的大腿、腰身、胸膛、脖子、最后是他光秃秃闪亮的脑袋,他恍若无觉地被金色的火焰燃烧殆尽,而此时他的身体离那轮太阳尚有几十丈之远。 小环低下了头,心中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被火烧死,却没有感到痛苦,他死在了战场,却如此安详,到底应该为他感到悲痛,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她虽然无法说出这种此生难遇的感受,但是她的脑袋告诉她,赶紧离那些太阳远一点!千万要再远一点! 她慌乱地转身,重新冲入了恶魔之眼上空的混乱战场,她宁愿死在这些佛僧的佛门神通之下,也不愿意挨近那一里多外的那些可怕的太阳,她生怕自己还没靠近,自己就成为了一个光头的尼姑,然后莫名其妙地被烧死。 更重要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些太阳的周围,存在着她也无法理解的空间,或者法则,或者干脆叫境界。 她说不清楚,但她非常明确地知道,那个地方产生的不是幻境神通,因为压根没有神通威能波动,也并非领域,因为那种诡异的感觉,比她见识过的魏戬和万欣姐施展出来的领域,要强大得多得多,那是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也是她完全惹不起的神通。 其他人同样在战斗的间隙用眼角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比鲁垂杨的修为实力低多了,鲁将军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更加不敢去招惹麻烦了,要死,就死在正常的人的手里吧!这是他们统一的苦涩的想法。 就在小环灰溜溜地跑回恶魔之眼上空的战场的那一刻,在南边巨大青蟒的背后,冲过来一个人影,如同一头全身散发着强大雷电的雷兽狂奔着冲了过来。 那是魏戬,魏帅! 恶魔之眼的上空掀起一阵欢呼,他们心中的擎天柱来了!来救他们来了! 下方的兵马在经过一轮慌乱的狂奔之后,逐渐被四面八方巨量的雪水再次逼入到恶魔之眼中央,许多人已经产生了绝望的想法,但是他们在这一刻也看到了一团银光闪闪的巨大身影冲了进来! 他们有救了!恶魔之眼中央同样响起了数万声欢呼! 魏戬将轮台大师的一条大腿斩去之后,才冲破了轮台大师他们状若疯狂的阻拦,刚才一风围绕着恶魔之眼的两座山脉,施展这招绝对可以称之为旷古烁今的大神通的时候,他就将西北的恶魔之眼的战况收入了眼底。 他心中焦急万分,他和西北军团的所有人一样,同样完全没想到一风居然用这种手段毁掉他手中的所有兵马,他顿时也狂躁起来,完全不顾性命地冲击着轮台大师死死守住的封锁线。 奈何轮台大师也有力竭的时候,他一个疏忽被雷鸣刀斩了一刀,半条腿不翼而飞,血流如注,顿时被暴露出一个空隙,魏戬根本都顾不上杀他,便如同雷电之箭般射了出去。 但是他的目标并非那些太阳,他虽然也想不清楚这些太阳是来自哪里,为何散发出连他都无法清晰感知的威能波动,但直觉告诉他,这八轮径直百丈的金光炽烈的太阳,他也惹不起!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将恶魔之眼南边堵住的书礼!只要将他斩杀,那么陷入恶魔之眼圈套的数万名兵马就能从南边的通道逃出来了! 所以他双手握紧雷鸣刀,将全身的法力都灌注在雷鸣刀之中,头顶的乌云之上同样闪烁着亮白的闪电,乌云翻涌,云层深处轰隆隆炸响,雷电闪动劈在他的身上,为他和他的雷鸣刀持续地疯狂灌注强大到恐怖的威能。 他提起雷鸣刀,高举过头顶,以闪电般的速度劈向那头巨大青蟒头颅上的那个人影,书礼! 书礼早就感知到了身后的浓烈杀气,他俯身看了一眼恶魔之眼,疯狂涨高的雪水在接触到青蛇的蛇腹之时,并没有溢散泄露到同道之外,他放下了心,双手似缓实快地从青蟒头颅上抽出青蛇剑,转过身来,青蛇剑舞,迎战强敌! 第五百三十七章 还差一步 魏戬高举雷鸣刀,天上翻滚的乌云不断钻出手臂粗的闪电劈在雷鸣刀上,雷鸣刀身爆发出的巨大雷电威能不断地撕裂着空间,黑色的空间裂缝长达十几丈,不断撕裂,不断消失,在空中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黑色疤痕。 在雷鸣刀的雷电威能达到巅峰的那一刻,他怒吼一声:“煌煌天威,九天惊雷!” 声音雷动,在天际轰隆回荡,雷鸣刀顺势狠狠地朝着前方的青蟒斩下,刀身轰地一声涨大为数十丈的雷电之刀,锋利无匹的刀刃斩向书礼。 书礼看着头顶的巨大的雷鸣刀,鬓边的发丝感受到逼迫而来的强大威能而疯狂颤动,但书礼英武冷厉的脸上,双眼炯炯有神,眼睛流转着翠绿的光晕,神情无比坚毅。 他双手掣青蛇剑,在雷鸣刀刃即将在他头顶落下的一刹那,书礼怒吼出声:“怒目金刚,斩妖除魔!” 随即他的月白僧袍上放出青光和银光,然后一股磅礴的银白色的浩然正气从他的身上涌出来,冲天而起,在瞬间凝聚成无数银色的复杂符文,瞬间组成一个巨大的金刚尊者的虚影,高达百丈,威风凛凛,银光绽放,坚固无比。 金刚尊者瞪着绽放翠绿光芒的双眼,手掣巨大的一柄青蛇剑影,张口怒吼,吼声居然吹皱了空间,朝着身前的魏戬冲去,引起魏戬手中巨大的雷鸣刀周围的雷电一阵剧烈的的抖动。 巨大的雷鸣刀的刀势瞬间一滞,魏戬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书礼的这招剑术神通竟然如此厉害,一声怒吼就能引起空间紊乱。 但是他狠狠一咬牙,事到如此,雷鸣刀斩,势不可挡,绝无退路!他大吼一声,乌云上同时钻出几十条粗壮的闪电,劈在雷鸣刀上,助长威势,雷鸣刀顿时再次携带风雷之势朝着书礼砍下去。 书礼的上半身不断地涌出银白色浩然正气,灌注到头顶之上的百丈高的怒目金刚虚影之中,怒目金刚的身上的银色符文光芒更加灿烂,身体也更加实化。 雷鸣刀已经近在眼前,书礼手持青蛇剑,怒目金刚随之而动,书礼对准雷鸣刀虚斩一剑,而怒目金刚则提起数十丈长的青蛇剑影狠狠地斩在雷鸣刀之上。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轰鸣在天际炸开,犹如成百上千道惊雷同时爆炸,剧烈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地,八轮太阳的炽烈金光竟然也被短暂地淹没了。 光芒瞬间退去,只见身量高达百丈的怒目金刚的青蛇剑影将十几丈长的雷鸣刀格挡在了前方,魏戬和金刚一大一小,隔着一刀一剑遥相呼应。 魏戬虽然在怒目金刚的身前如同蝼蚁般大小,但是雷鸣刀的威能却毫不逊色,刀剑碰撞的光芒散去,但是雷鸣刀上依然有乌云之上的数十条雷电的威能加持,刀威凛然,强大锋锐。 怒目金刚手中的青蛇剑影在书礼身上翻涌出来的浩然正气的疯狂灌注之下,青光大盛,浓烈的剑意凌厉无双,并且怒目金刚巨大的双眼中射出两道巨大的青光,灌注在青蛇剑影之上,根本无惧有雷电加持的雷鸣刀威。 就在他们僵持之际,恶魔之眼中形势再变。 一风在释放出八轮大日融化山脉雪顶之后,便看到魏戬冲了过来,幸亏四师兄凭强大实力将其阻挡,他并非畏惧魏戬,只是因为他必须休憩一下,这招梵魔生灭拳大神通消耗他太多灵力和神魂之力。 更重要的是,这招神通并未结束,还差最后一步。 他与玄鸾顿时飞到恶魔之眼的正上空,下方是佛僧和西北军团将领们混战的空中战场,再下面就是雪水已经淹没了马蹄小腿的西北军团兵阵。 数万人惊慌失措,很多人面对突如其来不断涨高的雪水,惊吓得不小心掉下战马,随即浸入冰凉的雪水中,又发出惊恐的尖叫,随即死死抓住马鞍。 但是战马比他们还要惊慌,那些没被吓到,却依然被战马掀翻在地,坠入冰水之中。 而惊慌的战马根本不给他们再次上马的机会,奋起四蹄在寒冷的雪水中活蹦乱跳,拖拽着它们的主人在水中狂奔,溅起一朵朵水花,哗啦啦地乱响,和惊叫哀嚎连成一片。 更让他们恐怖的是,南边巨大青蟒的蛇腹,藏在鳞甲之后那些水桶粗的数百条青蛇,看见恶魔之眼中的水花,纷纷兴奋地钻入了水中。 数百条粗壮的青蛇吐着黑色蛇信,它们猩红的蛇头,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长着牙齿且喷吐着剑气的怪异而恐怖的一个个火炮,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惊悚的一幕告诉他们,这里就是西北军团快刀骑兵的葬身之地! 然而,一风看到除了魏戬已经突破了轮台大师他们的拼死阻截,更多的军团将领不甘落后,第二个便是万欣,她提着冷月刀绽放着月华刀锋不断冲杀突围而出,在她的身后,有更多的将领切断了封锁,杀了过来。 青蟒用自己的蛇腹挡住了雪水,但是无法阻挡更多的将领,它只好竖起自己如同龙卷风般粗细的尾巴,奋力甩动,通过覆盖着青光鳞甲高达数十丈的坚韧蛇尾,阻挡着那些从恶魔之眼外面的空中冲杀过来的将领。 蛇尾甩动发出尖锐的呼啸,蛇尾鳞甲脱离而出,化为一只只青光剑射向他们,但是在万欣的指挥下,那些将领并不恋战,除了留下几个将领牵制这条青蟒,其他人都是绕过魏戬和书礼,冲进了恶魔之眼中。 魏戬和书礼的战斗他们不是不想去帮忙,而是他们根本不敢靠近,那具巨大的怒目金刚的身躯紧握的青蛇剑和魏戬的雷鸣刀,绽放出青光剑气和银色雷电,在他们身旁不断地撕裂着空间,动则长达十几丈的黑色空间裂缝,谁敢莽撞地冲进去找死。 他们绕过了两人,在万欣的带领下冲入了恶魔之眼中,而万欣第一眼就看到了北边的召唤出巨大黑色魔火门的本倩,她死也不会忘记这个驼铃少女,现在她被钉在那座魔火门的顶端,那么正是她复仇的时机!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北方飞去,身影闪动,速度极快,她身后的突围而出的将领们则看到了恶魔之眼上空苦苦支撑的同袍战友们,纷纷大叫大嚷着冲进战场,为他们助一臂之力。 当然,他们也看到了空中战场上空的那一人一兽,也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黑袍佛子一风,但是他们更加肯定的是,自己去只能送死,绝无一丝活命的可能。 他们早就被周围的那八轮太阳震慑住了,在恶魔之眼之外还尚可,但是一旦进入恶魔之眼中间,周围八轮径直百丈的炽烈的太阳,悬停在山脉上空融化着山脉雪顶,延绵十几里,这样壮阔甚至堪称壮美的举世无敌的大神通,它们的主人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脸色苍白进行短暂休憩的一风,眼看着就在这片刻间,战局已然发生了如此多眼花缭乱的变化,他握紧双拳,看着周围的金光灿灿的八轮太阳,仰头朝天,将胸膛中那股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化成那一句震天动地的庄严呼号!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佛光普照 “大日如来,佛光普照!” 一声庄严的呼号震荡天地,一双拳头轰上云霄! 智慧光明遍照一切,无边法界普放光明,开启众生本具佛心,成办世出世间事业! 这便是大日佛法! 一风的重新握住了佛法三界的那支瓢,豪取天界的一瓢饮,竟是西天佛界如来之本具光明和无穷法力! 随着一风的庄严呼号,紧接着他的口中吟诵出深奥宏大的梵音,凝聚成一道道由无数细密的“卍”字佛符组成的璀璨金光,迅速射到周围的八轮大日之中。 径直百丈的八轮太阳剧烈颤抖,原本如同涟漪一样的、平和的金色波纹,突然被某种力量推动,如浪潮般汹涌,太阳上的金色佛符绽放出更加耀目的光芒,炽烈百倍的热浪凝聚而出,朝下轰在两座山脉的雪顶之上。 这是从天界的佛天大日如来处引来的无边法力,凡间的积雪怎么可能顶得住这种强大恐怖的热浪的轰击,刹那间,周围两条山脉轰隆隆的一阵连绵不绝的轰鸣,那数百条宽大十几丈的瀑布瞬间加大了水量,成倍的雪水倾泻而下,疯狂灌注到恶魔之眼中。 被两座山脉围起来的恶魔之眼中,水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眨眼间便淹没了马腿,它们由之前的惊慌蹦跳变成了举步维艰,冰凉的雪水包裹了它们的身体,并且还在不断漫上它们的身躯。 这时,南边的那一堆人群中传来了与深处水潭绝望迥异的惨叫声,众人站在马背上看过去,只见南边的扭动粗壮身躯游过来的数百条长着血红头颅的大蛇,正在水中肆无忌惮地噬咬着落入水中的骑兵,他们被蛇头拖入水中的时候,浑浊的泥沙水中绽开了一朵朵血红的浪花。 于此同时,在北边的魔火门处,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僧兵,他们竟然划着巨大的木筏,手持尖锐雪亮的长枪,朝着他们划过来! 领头的那个木筏上的一名十僧众,他瞪着震惊的眼睛,看着恶魔之眼中间即将被水淹没的数万西北军团兵马,终于知道了此前佛子一风为什么让他们将大觉寺堆积多年的、大量的准备做柴烧的所有砍伐的树木——大多都是丹煌佛窟对面河岸上枯老的胡杨,让他们削整枝桠,用绳索捆成巨大的木筏——他们当时根本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居然要在这戈壁之中进行水战! 所以他们携带着这些大家伙,异常艰辛地从百里之外拖了过来,当浑鉴和真吾两名师兄刚才发出的军令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 他们紧急从埋伏着的山脉边缘向北边的恶魔之眼通道绕过来,看到那座熊熊燃烧着黑炎的黑魔门,他们根本不敢试图闯入,还是浑鉴和真吾两大僧兵统领,率先将他们其中一部分僧兵当着他们的面送了进去,他们经过魔门时毫发无损,魔火并未点燃他们将其烧死,他们才放下心来。 黄成愉率领着佛子的近卫旅僧兵在后方压阵,同时也为他们鼓劲。他们其中很多人都知道,但凡在战场中,都有督阵防止将领和士兵不听指挥甚至逃命的单独将领和军队。 他们风吼军虽然都是由佛僧和虔诚的佛徒组成的军队,也经历了这么多次大战,但真正面临危险时,没人敢保证不会有溃逃的人。 风吼军也有督阵者,只不过因为风吼军团结一心,非常有凝聚力,督阵的统领和士兵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温和许多。 然而进入魔火门之后,他和所有师兄弟僧兵们还是被里面的景象震慑住了,因为之前他们沿着山壁奔跑,根本无暇顾及山脉上空的异动。 当他们进入魔火门之后,首先便被身后魔火门上,虎视眈眈的大量怪异魔兽的头颅吓了一跳,然后浑鉴和真吾师兄让他们向两边移动。 随后他们便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八轮巨大的太阳照耀两座巍峨的山脉,数百条瀑布倾泻而下,砸在地面上轰隆震动着大地,雪水四溢,蔓延开来,那个时候他们便明白了他们携带着这些木筏不远百里地从沙丘和戈壁上拖拽过来的用意是什么了。 虽然当时他们在不见一滴水的山丘和戈壁上拖动木筏,让别人看上去就像一群傻子一样,可现在事实证明他们并非傻子,佛子一风也并非疯子,因为他将永远不可能在西北发生的一幕变成了现实。 他现在率领着自己手下的十个兄弟,他转头看了看,一条木筏上大概有七八十名僧兵,发现他们同样也震惊无比,无一例外地被这样的移山填海般的大神通所震慑,与其说他们那时是傻子,不如说他们现在是呆子。 但他们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风吼军中有很多云州来的僧兵擅长水性,他们划动着数百条木筏,朝着恶魔之眼中央前进,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手中的长枪,戳死陷入水中的西北骑兵和战马。 而眼下从两座山脉峭壁上涌下来的巨大的瀑布携带的水量疯狂灌入恶魔之眼中,他们已经看到战马都只剩下头颅在水中挣扎了,那些两万多的步兵早已被水淹没不见了踪影,那些骑兵战战兢兢地站在马背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雪水中,这样的场面将会让他们的任务变得非常轻松。 就在此时,在不起眼的南边的山脉之上,在巨大青蟒的身侧,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山顶坠落,于空中黑气翻涌,瞬间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色水兽,头颅如同独角的麒麟,腰身长着两只肉翅,四爪锋利,神似一条蛟龙,口中喷射着透明的水箭,眼神放出兴奋的光芒,一头扎进了水中。 可现在恶魔之眼中马背高的水根本无法容纳它的身躯,他摔下来之后钻入水中的头颅立即抬起来,异常兴奋的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朝着恶魔之眼中央的那数万的西北骑兵和战马滑去。 它眼睛绽放银光,口中喷吐的水箭更像是自己在玩耍,这样的战况,根本不像是被陷入圣书院剑阵那样危险和艰难,阿水已经把这里当做来西北之后最欢快的一场游戏。 但是恶魔之眼上空的将领们可没这个心情。 他们更多的是震惊和恐慌,原本从外面冲进来的将领,本来想如同猛虎入羊群般杀进恶魔之眼上空的战场,毕竟在恶魔之眼外面的空中战场,轮台大师率领的那些拼死封锁他们的佛僧,都已经被他们杀得只剩下一半了,还在他们屁股后面苦苦追杀着他们。 他们不敢去招惹头顶的那位人物,即便那位人物身上代表着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遇到第二次的无比大战功,和享用一生的融化富贵,再大的功勋荣誉和奖赏也需要拿命去接,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当然是命更重要。 但他们可以去杀那些佛僧,僧兵统领身上的战功也是随着斩杀佛子一风的军令一起明码标价的,同样也是非常可观的一笔奖赏! 然而,当他们真正冲进恶魔之眼上空的战场时,却发现这里的佛僧们十分强大,修为实力和爆发的神通竟然几乎能够以一敌二! 而身后紧跟他们而来的轮台大师率领的佛僧们,在进入这个空中战场之后,刚才在外面受的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气息更是疯狂地稳步提升,就像吃了什么仙丹一样! 那些原本眼巴巴地等待着他们救援的、苦苦支撑的西北军团将领们,对冲进来的他们露出了万分同情的目光······ 第五百三十九章 仙羽月华 冲进了恶魔之眼空中战场的那些西北将领们,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样神奇的状况是那八轮散发出一浪接着一浪的金色波纹造成的,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们看到了下方已经被雪水淹没的足足七八万的战马和士兵部下,这个恶魔之眼就像是一个深深的水潭,是涌动着巨大泪花的恶魔之眼,而眼泪是属于今日的西北军团所有人的。 但是他们心中觉得,还来得及,只要冲破那两座魔门,或者,破掉那八轮太阳,就能够将雪水泄露出去,他们的大部分的部众和战马还能存活,现在还来得及! 对!就是这样! 说干就干,他们其中大部分刚冲进来的将领四散开来,分成两群人分别朝着南边和北边的两座门冲去,但理所当然的,很快就被恶魔之眼上空和轮台大师等人汇聚在一起,将他们阻挡了下来,并且将领们节节败退,和此前的将领们同样沦为被挨打的难兄难弟。 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冲进来的将领们,飞快地朝着最近的那些太阳攻去,身形之快,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西北军团将领中的佼佼者。 因此,小环等见识过那些太阳厉害的战友,等他们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呼喊提醒,那十几名佼佼者已然冲到了太阳的边缘。 很快,小环再次见识到了太阳的厉害,那十几名将领动作如出一辙,纷纷脱下战甲和兜鍪,抛弃了手中的武器,他们的头发脱落,同时变成了十几名和尚。 当小环等人的尖叫声传过来的时候,他们齐齐转身,脸上露出了平和到极致,因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安详的笑容,他们双手合十,他们容貌各异,但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 他们徜徉在太阳发出的一浪接着一浪的浪潮中,眼中金光闪烁,像是在暖人心脾的温水中舒适地遨游,然后被太阳的威能吸引住,离太阳越来越近,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即便他们的身体已经烧掉了一半,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当金色的火焰漫上他们的脸颊的时候,他们的眼中还流淌着幸福的笑意,就像是已经升入了极乐天,成为了永生幸福的佛陀。 但很快,十几个闪亮的光秃秃的头颅就被金色火焰燃烧殆尽,连神魂都烧没了,不知所踪。 就在这片刻间,西北军团中十几个前途大好、实力强大的将领,他们是西北军团将领中的生力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 但是他们的死也是有一点意义的,那就是原本跟在他们身后,同样试图去破坏那八轮太阳的将领,如同屁股着火了一般蹿了回来,逃到恶魔之眼正上空,才脸色惨白地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些太阳。 死心吧,战斗吧,苦苦坚持吧,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只有两个:魏戬和万欣。 希望之一的万欣却根本感受不到战友内心的祈盼,她转头看到了那十几名将领莫名烧死的那一幕,心中也是震撼非常,她了解他们,如果以她的实力同时被他们攻击,那么她非死即重伤,只有逃命这一条路。 但是就这样厉害的十几个将领,连神通的主人都没有碰到,就被神通直接给烧死了,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她转过头来,看向北边的那座魔门,心中思绪飞速运转,她当然已经看清楚了本倩的模样,只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终于知道藏龙卧虎的风吼军中到底有多少厉害的人物了。 但不论如何,魏戬现在在南边战斗,她只要破坏掉北边这座魔火门,就可以将那个更加恐怖的一风融化的雪水倾泻放出,从而拯救他们的军团士兵,救多少不好说,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她同样也没有后路可言。 但她首先要面对的是,那些魔兽。 本倩也看到了万欣,提着绽放月华白光的冷月刀,刀锋犀利,她已经见识过她锐利的刀法神通,所以在她攻到身前之前,她将魔火门上所有的魔兽全部释放了出去。 几十头身躯巨大的魔兽瞬间一拥而上,龇着尖锐的巨齿,喷着黑色的火焰,卷动这宽大的长舌,抬起锋利的兽爪,兽吼咆哮嚷成一片,空中呼啸的各种天赋神通,和它们庞大的身躯组成了一堵巨大的墙,狠狠地撞向那个蝼蚁大小的女人。 万欣嘴角冷笑:“看来还是被小看了啊!” 她话音一落,手腕一翻,冷月刀飞速旋转,然后朝天一举,大喊道:“仙羽月华!” 随即冷月刀向下一斩,光芒大盛,无数雪亮的刀锋飞舞而出,却在身前凝而不散,然后她再次轰出一道月白的光柱,冲入无数刀锋之中,眨眼间便凝聚出一个奇异却仙气飘飘的景象: 无数雪亮的刀锋组成了两只巨大的翅膀,而拥有这双巨翅的主人,是万欣最后轰出来的那个光柱,那道光柱在瞬间便变化成一个鸟首人脸人身的神兽,她的手臂极其细长,贯穿两只雪亮刀翅,她的身形极其苗条,全身绽放出清冷的月光,有一种玲珑剔透之感。 但是万欣的冷月刀向前一指,那只玲珑人身鸟兽接到命令,她的面容姣好,皙白的脸颊,雪亮的眼眸,细长的手臂绽放出亮眼的月白光华,然后带动无数雪亮刀锋组成的长达十几丈的巨大刀翅,飞速旋转起来。 随着手臂和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她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刀翅地边缘切割着空间,发出尖锐的风响,整个人带动刀翅旋转成了一个雪亮的圆,就像是平铺在空间的一轮月亮,月亮的边缘形成了一条黑色的匹练,那是被旋转的刀翅割裂的空间而产生的空间裂缝,由此可见刀翅旋转速度之快、之凌厉。 但是身处正中间的那头人身鸟兽的身姿却异常优美,就像是在空中翩翩起舞的仙子,伸开双臂带动她的仙羽忘我地翩跹旋转,无数银白色的光尘从她的玲珑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美轮美奂,清新脱俗,如同仙女下凡那般美妙和美好。 然而那些朝着万欣猛冲过来的魔兽们却大煞风景,它们狰狞的面目和狂躁的嘶吼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它们也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因为它们面临的是凌厉非凡的攻击,那圆形的月光随着仙女的起舞疯狂旋转,刀翅的边缘能够割裂空间,那么斩断它们的身躯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旋转的刀翅的攻击下,仙女旋成的圆形神通所向无敌,将猛冲过来那几十头魔兽的身躯切割得七零八落,魔兽的哀嚎声随着刀翅旋转的“呜呜”声汇聚成一片,它们控制不住本能的害怕,惊恐地退缩开,为仙女和紧随其后的万欣让路。 魔兽被切割之后身躯受损,有些肢体零落,有些的头颅都被切成了两半,它们当然受了伤,但是这些魔兽却不是他们的本体,而是本倩召唤出来的魔体,本体虽然也会受到牵连,但那是魔天之中的事,而眼下,不论是肢体还是头颅最终都化成了翻涌的黑气,重新凝聚愈合,成为全新的魔兽。 万欣面色凝重地看着魔兽被切割之后不断复活,在本倩的从操控和驱赶之下,重新将她层层包围,只是它们嘴中呜咽着,不敢近前。 但是此时,万欣感觉到了更浓的一股杀意袭来,她转头一看,发现那座魔火门的两旁的门柱上,那些黑色旋风身躯的恶魔瞪着血光闪烁的眼睛,伸长他们的身躯,如同面条一样拉扯开来,但他们咧开的大嘴里喷吐着黑色的火焰,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 数千个这样的恶魔就这样朝着她围攻而来,她的眼前瞬间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的阴影,夹带着连绵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向她笼罩而来。 第五百四十章 急转直下 万欣虽然被眼前数千个恶魔的头颅的怪叫和怪笑弄得头皮发麻,但她并未失去理智,她一声怒叱,一甩冷月刀,刀身如同半月疯狂旋转着朝着那些恶魔斩去。 紧接着她猛地冲到了仙羽月华神通之中,身形一撞,将自己的身体融入了刚才她召唤出来的月宫仙子的身体中,二者融为一体,月白光华更加璀璨,那些银色的粉尘也如同星辰急剧闪烁。 只见万欣亲自操控着仙子玲珑剔透的身体,原本翩翩起舞的优美逐渐变得更加急切,慢慢变得状若疯狂。 她的两只巨大的刀翅骤然散开,所有组成刀翅的巨大雪亮刀锋都如同仙羽一般甩了出去,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一轮轮银色的光轮,边缘十分锋利,光芒四射,成百上千个光轮急速向眼前的那些恶魔切割而去。 那些恶魔瞪着血红的双眼,张开巨嘴想要咬住那些旋转飞来的光轮,但是它们在接触光轮的一瞬间便被其锋利的边缘切割成两半,头颅和黑旋风的身体随即溃散开来,化成一股股魔气翻涌着,努力试图重新凝聚成恶魔的身躯。 但那些光轮在切割完恶魔之后,并未直接切向恶魔们背后的本倩,而是旋转着折返,回到了同样也在疯狂旋转的万欣本体的刀翅之上,然后通过万欣身体的旋动爆发的威力,再次旋转着出去。 成百上千轮银白光轮就这样,不断地在万欣长达十几丈的刀翅下飞出去,利用它们锋利的边缘疯狂切割着眼前的魔兽和恶魔。 虽然魔兽和恶魔在惨痛哀嚎的同时,也在不断地翻涌魔气,为自身再次凝聚躯体,但是成百上千个光轮的速度更快,就这样,万欣在一边切割那些阻止她前进的障碍,一般快速地向本倩靠近,眼看就只剩下几十丈的距离了。 本倩感受到前面万欣的神通的强大且锋锐的威能,在她刀翅的方圆三四十丈内呜呜急鸣,形成了一个个空间被割裂的黑色圆圈,带动空气一股股凌厉的旋风。 她知道仅靠着这些魔兽和恶魔是无法阻挡万欣的前进了,最外缘的冷月刀已经快切割到了她的面前,掀起的旋风几乎要割裂她的脸颊。 她的嘴中咬着鲜血覆盖的重门珮,重门珮吸收着她嘴里的鲜血,发出血青色的诡异光芒,然而鲜血还在不断地滴滴答答地掉落下去,她当即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隐含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就像被修罗魔天奴役鞭打般的吃痛惨叫,那是她进一步调动修罗魔天力量付出的代价。 然而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本倩的身上同时发出血青色的光芒,将她钉住的巨大魔符血青色的光芒大盛,并逐渐出现了几十个血红的光点。 这些巨大的血红光点就像是魔符被刺破的血窟窿,殷红的鲜血从光点中流出来,并且不断地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长出来。 万欣见状,立即加剧了旋转的速度,冷月刀带动着无数雪白光轮,将切割的范围骤然放大,同时天上的乌云之中,蓦然钻出了一轮明月,如同硕大的玉盘挂在天空。 明亮的月光流转,突然射下来六道雪白光柱,将万欣旋转的巨大光轮笼罩,她的周围瞬间发出六道轰鸣,被光柱轰到的那些试图复活的魔兽和恶魔顿时烟消云散,原本还可以翻涌重聚的魔气不见了踪影。 光柱在轰击后的一瞬间消失,但是天上那轮月亮重新凝聚光芒,眨眼间再次轰下六道雪白光柱,为万欣的旋转的仙羽刀阵助长声势和威能。 而此时,本倩的魔符上的血红光点也涨大到了极致,然后数十条巨大的血手如同蟒蛇出洞般钻了出来,每一只没有皮肤血淋淋的血手上,抓着一柄巨大的血红三叉戟,朝着那些旋转切割过来的光轮叉去。 那些光轮被血红三叉戟戳中,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摩擦声,然后原本雪亮的光轮骤然变成了血红色,等它再次飞回万欣的刀翅之上时,万欣的脸色一变,身体中多出来一丝冰凉的恶心之感。 随着被那几十条血手的血红三叉戟刺中的雪白光轮增多,万欣的那股冰凉的恶心之感越来越强烈。 她顿时明白那些血手抓着的血红三叉戟实在用邪恶的修罗魔力侵染她的神通,这种侵染的感觉就像她此刻体内的神魂,被那条开着猩红花朵的血藤死死纠缠那样,既恶心又暴戾还十分顽固。 她的心一沉,心想绝不能再让神魂受到伤害了,否则她被修罗魔力侵蚀,必然会变得和这个黑裳少女一样的下场,不,会比她惨痛百倍,毕竟她从未见到身上蕴含着如此浓烈的修罗魔力还尚未沦为魔天奴隶之人。 但她没有忘记被黑裳少女伤害的仇恨,她的神魂因此染上了这些东西,很可能会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毁掉了她的修炼生涯和战场生涯!而此刻,就是她报仇雪恨的最好机会! 万欣当即身体疯狂旋转着,带动无数刀锋旋转成光轮持续攻击周围涌动的魔兽和恶魔,但是腾出自己身体的手扯下自己的面纱,将之折叠成一条,绑在了自己的眼皮之上,她相信自己仅凭听觉也能将那个黑裳少女斩杀于此,毕竟她此时并没有什么蛊惑她耳朵的手段。 但是在她蒙住眼睛抬起脸转向前方的一瞬间,却听到了前方的一声惊呼:“你!······” 本倩看着传闻中从未有人见识过的万欣的脸颊,瞪大了她发出血青色光芒的眼睛,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因为她明显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颊······ 于此同时,万欣也感觉到了身后,突然涌动的一股比身前更为庞大和浓烈的强大修罗魔力,心中震惊不已,这世道,难道比地狱业力还要更加难以操控和诡异的修罗魔力,已经如此烂大街了吗? 发出这股惊天魔力的本尊,当然是一风。 这世间,除了他和本倩,几乎再无人能够将修罗魔力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得心应手,也只有他们两个一个为佛子,一个为注入佛子血脉的后人,能够抵挡修罗魔力的侵袭。 一风释放出梵魔生灭拳第十式大日如来之后,原本可以支撑他多施展几招梵魔生灭拳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释放这招大神通,消耗之大,远超此前的想象。 然而,他此时必须还要再次释放梵魔生灭拳第十一式——因为魏戬已经提着雷鸣刀杀了过来。 魏戬此前还在于书礼对战,但是书礼的怒目金刚神通,金刚在书礼身上涌出来的浩然正气的疯狂灌注下,法身变得银光灿灿,手中的青蛇剑在他的双目的青光加持之下,与雷鸣刀的雷暴不相上下,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时候恶魔之眼的雪水已经有两三丈高了,那恶魔之眼中央的数万西北军团士兵,竟然在雪水的淹没之下,紧急之中,还有两三万人存活,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忠诚的亲密战友——战马,在被水淹没的时候,竟然自己漂浮了起来! 这种超出他们见识的现象堪称奇迹,因此他们中许多人都静静拽着马鞍、抱着马颈、拖着马尾,死命也不松开,成为战场上残存的最后一批人。 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将近八万兵马,已经有三分之二葬身恶魔之眼底,他们大多数都是被水淹死的,不说那两三万的步兵,无依无靠地被呛死在水底。 剩下的五万多西北骑兵,也有非常多的战马因为体力难支而淹死,它们虽然有着在水中漂浮的天赋,但是这是它们第一次接触到深水。 雪水刺骨冰凉,乱踩乱踏之下,精力很快耗尽,并且他们的主人也被马蹄踩踏得受了伤,因此连带它们的主人一起葬身于深水之中。 但事实上,已经死去的那半数的西北骑兵和战马,更多的是死在了那些木筏上的僧兵们的手里,死在了他们狠狠戳下去的长枪之下,数百个巨大的木筏,每一个木筏周围都是一片血海,带着浑浊的雪水翻涌成一片血红。 战局急转直下,然而恶魔之眼的深水边缘,竟然还有一条粗壮无比的黑色的蛟龙模样的神兽在水中翻滚,钻上钻下,嬉戏玩耍,但是对这些战场残存的、精疲力竭的人来说,简直是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更折磨人心灵的巨大威胁,谁知道它下一刻会不会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当做猎物一口撕咬吞噬呢! 即便战局已经沦落到如此惨状,但是魏戬并没有放弃,他要拼尽一切力量,将他们救下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大道之力 那可是两三万条骑兵的生命啊! 还有两万多匹战马,这都是西北军团最宝贵的战斗力啊! 并且魏戬相信,刚刚释放完如此通天彻地的大神通的一风,必定处在极度的虚弱之中,与其在这里和书礼僵持,还不如趁此机会去斩杀佛子。 如此一来,雪水不但不会继续融化,甚至那八轮太阳的神通也会被摧毁,那么他相信,凭借着恶魔之眼中他的兄弟们,他的强力的属下部众的战斗,包围斩杀两座门的召唤者,一定会为战局打开局面! 更何况,佛子一风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只要将他击杀,便可以将他们的信念击溃,就像是一风吼出的为佛道八重罪辩驳的话语一般,他就是支撑他们信念和勇气的支柱,支柱倒塌,军心必然会涣散,整个战场的风向顿时将会被翻转! 抱着这样的心态,魏戬毅然决然地抛开了对战僵持的书礼,提着雷鸣刀冲向恶魔之眼最高空的那个身影! 书礼立即发现了他的意图,他的头顶依然附着怒目金刚身量百丈的法身,正想提起青蛇剑,一起再次刺向狂奔而去的魏戬。 但是他远远看到玄鸾背上的一风默默地朝他摇了摇头,就在他愣神的一刹那,他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五六个将领,手提利刃,眼神凶狠,将他包围在中间。 书礼转头向身后看去,发现刚刚还在空中甩动的青蟒蛇尾,尾巴的青光鳞甲已经被他们削断斩落得七零八落了,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蛇尾再也不能支撑,在他的注视中无力地到了下去。 很显然,青蟒蛇尾的伤就是眼前的这几个人造成的,书礼看了一眼一风处,此时他被围困,已经有心无力了,但是这几个人胆敢伤害自己的剑灵,还敢来拦截自己,那就付出自己性命的代价吧! 那几个人突然感觉一股彻骨的阴寒穿透他们的身体,乃至神魂,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包围了一个看似单薄弱小的猎物,而是一柄举世无双、阴厉无匹的利剑,暴戾强盛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冷峻的神色覆盖了一层阴冷的翠绿光芒,他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剑光,他的身上散发出强大到巅峰的剑意。 “受死吧!” 书礼大吼一声,他头顶的巨大怒目金刚举起十几丈高的青蛇剑影,青光大盛,剑气四溢,剑意浓烈,朝着他们当头斩下。 远处的高空中。 一风脸色苍白,他眼中的黑莲虚影瞳从金光四射恢复了原貌,原本他以为借来天界佛天的如来佛祖的无边法力,可以让他身体和神魂中侵蚀的修罗魔力如周围的山脉雪顶一般,冰雪消融。 然而修罗魔力的顽固远超他的想象,他从丹田之中的金色佛海,到四经八脉,到脑中的神庭净土的神魂,所有侵染的修罗魔力一点也没有减少,别说冰雪消融,就如风吹微散的痕迹也无。 修罗魔力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融入到了他的血肉之中,无法根除,连西天佛界的无边法力也无可奈何。 一风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收敛笑容,迎向杀过来的魏戬。 魏戬性格急躁,但也很聪明,刚才他手下十几个强大的将领莫名其妙死亡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他知道直接破坏八轮太阳的神通根本无济于事,这种前所未见的强大的法力,非常像是领域中的空间之力,但是比空间之力还要更加深奥强大。 这种力量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并且据他所知,凡世中不可能有人会修炼拥有,那就是大道之力。 他此前从君州城严归真和崔铭的口中得知,别说企图修炼得道飞升的凡人,就算是神圣、仙人、神佛也不一定能够拥有和驾驭大道之力。 他们的神通攻击虽然是大道攻击,那是因为他们的神通过于强大,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更高层次的大道之力,而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增减、融合和操控的。 因为大道之力涉及到更精深玄奥的东西,那种东西是至今也没有人弄清楚的东西,不知为何物。 但有很多人试图去寻找、理解、解释这种东西,于是凡世修炼者将其取了个名号,佛门谓之“空”,道门叫做“玄”,儒教叫做“仁”,甚至从崔铭口中得知,修罗道也对其有个叫法,称之为“虚”。 这几个名号虽然是牵涉到大道之力,但也仅是凡人的理解,大道之力到底为何物,如何寻找、拥有、利用,取个名号也没有用。 但是魏戬现在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大道之力,他不知道一风是如何找到这种力量的,但很明显,这种大道之力散发出来的神通,不是他能够匹敌甚至沾惹的。 可一风身上很明显没有这种力量的加持了,也许他也只能短暂地拥有,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持久利用,那岂不是比仙、佛、圣还要厉害了? 所以,一风是可以杀的,并且此刻他必定极度虚弱,正是斩杀的最好时机! 魏戬想到这里,手中挥舞着雷鸣刀,对准一风一指,口中大喝一声:“雷电法王,神雷天罡!” 突然天上的乌云中轰隆作响,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开了乌云,却不是澄澈的天空,而是露出一团漆黑,长达百丈的黑漆漆的一团,没有黑气翻滚,没有魔火燃烧,而是一团纯粹的漆黑。 但这团漆黑没有保持多久,便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光点,光点不断扩散,眨眼间便塞满了百丈大的空间,紧接着突然露出一双巨大无比的脚,然后是双腿、腰身、胸膛和握着两团雪亮的球形的雷电的巨手,最后是一个额头有一个巨大金色闪电烙印的脑袋,两只眼睛中也迸溅出银色的雷电火花,冷冷地看着凡间的所有蝼蚁。 一风虽然不知道这位雷电法王是何许人物,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定是天神! 就在此时,雷电法王巨大的手掌一翻,两团球形的雷电便对准一风轰击而来,一风甚至还没来得看清楚那两个雷电长什么样,就突然眼睛一花,眼中充满了闪电。 不愧是以速度见长的雷电之力,攻击速度非同凡响! 他急忙左右四顾,顿时心中一沉,他看到了自己被两个硕大的雷电圆球囚禁在内,两个雷电圆球一大一小,分为两层,其上紫色电弧闪烁,威能强盛到已经不是撕裂空间了,而是天地大道攻击! 已经操控过一次大道之力的一风的修炼意识达到了前所有未的高度,他心中非常清楚,这种天地大道攻击中蕴含的大道之力,虽然比他领悟和操控的要浅显许多,但威力依然十分强大。 因为不论这个雷电法王是何等强大,他下凡之后必定会受到凡间的天地大道束缚。 更重要的一点是,一风看到雷电法王的神通和他的状态,瞬间明白过来,这种大道之力并非是雷电法王主动操控的,而是神通因为过于强大无意识融入神通威能之中的,这种大道之力,是无主之物。 也就是说,这个雷电法王并非想象中的那种拥有无边法力的天神,在天神之中,或许只能算是中下的地位。 可是,对凡人来说,天神永远是天神,他们的强大是凡人无可比拟的,他们的天威是不容侵犯的。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天地大道的攻击,是无法避免的,是避无可避的! 面对天地大道攻击没有落空一说,出招必见血,但凡只要攻击神通施展出来,必中无疑! 那该怎么办? 避无可避,但是还有防御啊! 只要防御足够强,天地大道攻击的效果则会天差地别! 前提是,这样的防御,至少也要有与天地大道神通威能持平、等同,甚至能与之抵抗的巨大强度! 第五百四十二章 创道之始 魏戬看着被硕大的雷电球囚禁的一风和玄鸾,心中冷笑不已。 他非常有自信,这种自信不仅是来自对自己战局的推测和时机的把握,抓住了一风最虚弱的时刻,给予其致命打击,这种自信还是来自他耗费巨量的法力和神魂之力,冒着被反噬的性命之忧召唤的雷电法王。 从雷电法王的手中逃生之人还绝无仅有,上一次西北撒克达拉沙漠深处的狼族的第二狼王率领狼军侵犯边境,就被他阻截,召唤雷电法王的神通直接劈死,狼族之后好几年不敢来边境肆虐。 所以即便他现在脸色惨白,身上的气息急剧衰弱,但他还是冷笑着看着前方,等着一风被雷电劈烧成灰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骄狂的开始,就是胜利的终结。 他此前虽然是因为武帝的命令而投鼠忌器,束手束脚,等着西北僧兵团投降,但同时也反映出来他对其诈降的风险也非常有自信控制,追杀到恶魔之眼前,他审时度势,但是他的骄傲和狂躁压倒一切,让他下令追杀到底,从而让数万兵马葬身恶魔之眼的雪水潭底。 此时他信心满满,似乎胜利就在前方。 恶魔之眼下方的空中,那些佛僧也发觉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准备向上冲去,试图解救他们的精神领袖、风吼军的领头人。 可西北军团将领此时激发了心中的血性,英勇的战斗之魂从他们的身体中觉醒,他们看到魏戬将一风囚禁之后,大喜不已,纷纷使出了压轴手段,一阵阵爆喝在天空震荡,他们疯狂反扑,神通如同火炮齐鸣般炸开,硬生生拖住了那些佛僧。 当然,此时受到八轮大日的厚重澎湃的大道之力潜移默化影响的佛僧们,远比西北军团将领们的精神要足,神魂之力强盛,神通威能更加强大。 西北军团将领们更像回光返照般的反扑纠缠,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还是有很多佛僧脱离了下方的空中战场,冲天而起,急速飞向那两个球形雷电囚笼。 一风发现了这一点,他急切地大喝道:“不要过来!” 然而,那些佛僧身体拥有的力量超过了他们之前修炼的经验,飞遁的速度也预估错误,十几名实力强大的大乘神僧在一风呼喝之时,已经冲到了巨大的雷电球之下,高空中的那个雷电法王冷笑一声,如同云霄雷鸣。 球形雷电应声而动,十几道手臂粗的紫色雷电对准那些大乘神僧狠狠劈下,那些神僧的反应速度也非常之快,他们拥有比以往更强的实力,他们有信心抵御这些看起来并不如何强大的雷电神通。 于是他们瞬间祭起各自的法器,什么佛珠、金钵、香炉、铜镜、金钟,挡在自己头顶,金光闪闪,甚至有几个的法器上还散发出阵阵嗡鸣,溢散出金光四溢的佛符,庄严神圣,不容侵犯。 他们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法器绽放出比以往更加璀璨的光华,心中欣喜不已,他们修炼到如此境界,大多都是寸步难进,但是今日在佛子一风的惊天神通的帮助下,他们看到了进一步提升自己实力的空间,佛子为他们指引了方向,和至关重要的路径,他们相信,此战之后,他们只要沿着一风引导的方向和途径,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他们满怀希望,信心十足,然后在雷电击中他们法器的一瞬间轰然崩塌。 手臂粗的紫色雷电看起来和刚才魏戬的雷鸣刀爆发的电弧并无不同,甚至气息更加衰弱一些,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那个雷电法王收到凡间的天地大道束缚十分严重,释放的神通还不如刚才巅峰时的魏戬爆发的刀术神通。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这手臂粗的紫色雷电将他们的法器如同纸糊的一般击穿,法器在被紫色雷电击中的一瞬间如同冰雪消融,直至烟消云散,变成虚无。 而紫色雷电的威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尖锐的雷电尖端刹那间刺中了他们锃亮的脑袋,然后他们的十二个戒疤冒出十二股紫烟,直透头顶。 一风双拳紧握,他瞬间便感知到了,那十二股紫烟是他们的神魂被焚烧毁掉的烟气! 要知道,这些大乘佛僧至少都已经修炼到了大乘佛神境界,即神魂不灭的境界! 原本凡世的所有神通几乎都不能将他们杀死,即便肉身毁灭了,但是他们的神魂却能够与世长存,永世不灭,或被诸天神佛度化成诸天的神草仙花,或经过千百年后,被天地大道重新分化成天地灵气。 但理论上来说,此时此刻,他们的神魂是不会也不应该消失的! 可现在,那些佛僧的不灭神魂正在被紫色雷电摧毁,并且痛苦并未结束,他们在被紫色雷电劈中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想要发出痛苦的呼喊,却什么也发不出来,然后他们的胸膛发出沉闷的一声,紧接着发生的事让人毛骨悚然。 一风和下方空中战场的人看到那些佛僧的头颅和身体都渐渐变成了透明的,血肉被紫色的雷电掏空,片刻间便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肉身躯壳,然后“咔嚓”一声,炸成了无数晶莹的碎片,伴随着破碎的僧袍飘飘扬扬,如天空落下的一堆散落的冰片,甚至还能看到他们透明的眼球和张开的嘴唇。 然而惊悚的一幕没有持续多久,紫色的雷电突然爆开,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紫色电弧,在一片片的清脆的“咔咔”声中,所有的透明身体碎片化为了虚无。 从十几名大乘神僧满怀信心祭起法器防御,到他们炸成无数透明碎片直至烟消云散,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十几名足以在大武国任何地方开宗立派的强大神僧就身死道消,他们的神魂都被消融,甚至都已经无缘堕入轮回转世为生命,而成为了最原始也最低层的物质、天地间的一部分——天地灵气。 一风从刚才就想阻止他们来帮忙,他们不知道,但他心中十分清楚,面对着矗立在天际的那个雷电法王,浩大无边的天神的天威,他们没有丝毫的胜算,那点可怜的信心在其看来,不过是蝼蚁的挣扎。 雷电法王瞪着两团由电弧组成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天雷电球自动攻击劈死的那些大乘神僧,甚至都无需他亲自出手,他的神通的灵性已经通神,那是比心有灵犀还要更高一个层次的心念相连。 神通本身诞生灵性,如同武器诞生器灵一般,只是后者凡间的修炼者修炼到最高的境界,手中的武器几乎都能做到,因为武器本身是一种物质,在千万次的灵气灌输和蕴养下,自然会变强,诞生灵性。 但是前者,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神通本质是天地灵气凝聚,再集中爆发成威能冲击的一种手段,天地灵气是天地的本质,她滋生万物,也润养万物,是天地之母,也是天地之始。 而要神通诞生灵性,那就相当于要从天地灵气中诞生有智慧的生命,达到这样的境地,需要两个永远不可逾越的要求:第一,对天地的本质天地灵气钻研到极致,并且能够随心如意操控,第二,融入天地大道之力。 一为物质,一为法则。 只有二者融为一体,才能够有这种可能,并且仅仅是可能。 雷电法王也没有这种能力,他的天雷电球中的灵性不过是最底层的无主之物,是偶然所得,他能察觉到,却无法操控和利用。 同样的,一风刚才的梵魔生灭拳第十式大日如来同样蕴含着这样的神通灵性,不过和雷电法王同处在一条线上,只能察觉,无法操控和利用。 但这样的威能,已经足以横扫整个凡间的天地了。 一风看着周围的天雷电球溢散的天威,恍然大悟,如同拨云见日,穿过重重阴暗的迷雾,心中的那条道路逐渐明显: 他已经掌握了大道之力的运用,虽然极其短暂,那么,只要他寻找到另一种类似于天地灵气、可以构成空间的基础物质,那么二者相融,诞生灵性,新天地之灵,也是新万物之始! 这就是创造新的天地大道!新的佛法佛道也将从此伊始! 第五百四十三章 悟道祸端 一风一扫战斗的阴霾,欣喜若狂。 他现在非常肯定,剩下的三篇静心寂灭功就是阐述这个深邃无比的天理,除此之外,还应该有那种物质的线索,以及梵魔生灭拳的领悟之法。 如此,九篇静心寂灭功才是一脉相承,从前三篇的领悟天地大道,到中三篇的抹除天地大道,即掌握天地大道的法则——大道之力,到终三篇的创造天地大道,寻求新天地大道的基础物质,层层递进,是螺旋式上升,到了顶端,却反而是另一种新的开始! 一风在狂喜之中,也惊叹、崇敬这种功法的无穷手段,穷理浩瀚,深奥玄妙,无法无天! 天际之上矗立的雷电法王圆睁怒目,但他的心中却异常震惊,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下面那个人的身上的气息发生了一种莫名的变化,一种连他这个天神都无法理解的变化,甚至他隐隐感觉到整个天地都有了一种微妙的波动,一种不同寻常的改变天地的波动,只是极其隐蔽、隐晦、滞涩,恍如无物,却确实存在。 而一切的源头都在被他囚禁的那个人身上,他明明被自己的通天雷电天威禁锢,却为何能发出他都颇为忌惮的气息?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不见容于天地的气息,必定会招来祸患! 很快他便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周围看似坚不可摧、不容亵渎的八轮太阳轰然炸裂! 在八声巨大的轰隆的震动天地的爆炸声中,一风分明从爆炸声中听到了无数声怒喝! 这是谁在发怒? 八轮太阳炸裂破碎,那浪潮般的金色波纹戛然而止,原本从太阳中传出的缥缈的似乎来自西天的宏大梵音也止住。 巨大的热气失去了本源,也停止了融化山脉的积雪,但是雪顶却在一片轰隆声中崩塌,卷起十几丈高的积雪继续沿着刚才瀑布的方向倾泻而下,坠落到恶魔之眼的雪水潭中。 不仅如此,在天上的乌云,突然变化了颜色,整个天地染成了一片金黄,乌云之上雷声轰隆,却不是雷电法王的神威,而是有许许多多宏大深沉的神音传递下来,交杂在一起,好像天界有无数神佛在争吵。 其中有些神佛甚至试图向冲下来,被染成金黄的乌云就像放入开水的油锅般炸了开来,云层剧烈翻滚,甚至还破开了十几个径直数丈的黑洞,一如雷电法王下界的景象。 一风并不害怕雷电法王的天雷神威,此刻心中却对即将要下凡的那些神佛有些畏惧,他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悟道,带来的实际性的影响,如果那些神佛下凡要将他毁灭,面对他们的无上法力的强大攻击,如同蝼蚁一般的他,如何能撼动大树?又拿什么来挽救自己? 幸亏过了一会,那些黑洞没有继续扩大,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止了,但是来自诸天的神佛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宏伟浩大的声音如同千万道雷声在天上炸开,回荡在整个天地。 但是下方的空中战场,那些西北军团的将领们却好像看到了挽救败局的机会,他们感知到原本压着他们打的这些佛僧恢复了正常的修为实力,并且受伤愈合的状态也没有刚才那样变态。 于是下方传来一片怒吼,上百佛僧和百余将领再次混战在了一处,神通爆炸,五光十色,轰然作响,但是对一风他们的神通来说,犹如萤火之比炬烛。 一风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金色的天空,眼光闪烁,不行,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否则自己在战斗中不断地悟道,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少祸端呢! 于是他握紧双拳,疯狂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双重功法,天地的灵气波动骤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眨眼间,在他的头顶和四周刮起九道金色的龙卷风,八道从他的四面八方钻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他头顶的那道金色龙卷风甚至卷动着天空的金云,将天上从二十诸天神佛身上溢散出来的无边灵力都卷入进来,然后灌进了一风的头顶,雷电法王的天雷电球根本无法阻止一风汲取磅礴的天地灵气。 在片刻后,他攥紧了双拳,飞身而起,翻到玄鸾的身下,猛然朝着地面轰出双拳,口中一声咆哮:“九狱幽冥!” 这边是梵魔生灭拳第十一式,九狱幽冥,当然还有从静心寂灭功篇章中领悟出来的第十二式,修罗魔神,但是一风却不敢使用,这是他创造自己专属的梵魔生灭拳以来,唯一一招不敢使用的拳招。 因为大日如来是借助西天佛祖的无穷法力,代表天界佛门,九狱幽冥是借助地狱无边业力,代表着人间地狱佛门,但是修罗魔神却是借助八重修罗魔天的无尽魔力,其中蕴含着修罗道中多少佛门法力,尚未可知,无法确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八重魔天的修罗天王们是锱铢必较,借助他们的力量,无论是以何种手段,都饱含着巨大的风险,他们是欲望的化身,而控制欲是欲望的主要表现,他们的力量被其他人莫名抽取,这种事情他们是断然不会轻易罢休的。 恶魔之眼下方,此时已经深达近十丈的深渊却突然翻滚起来,最中心的浑浊的掺杂着泥沙的雪水中,冒出数不清的巨大水泡,咕噜咕噜翻上来,轰地一声炸开,荡起的浪花足达一丈高,掀起的浪潮将数百条木筏和残存的万余西北军团兵马推开,当然他们乐意于此。 从未见识过如此深水的他们,心中有一种本能的恐惧,那就是非常害怕在深水之下潜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他们的想象足以将他们的心中残存的勇气扼杀。 就在此时,水潭中真的突然冲出一头巨大的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貌似蛟龙的阿水,他也不知道受到了何种惊吓,如同被水底的更大的怪物咬了一口一般,从水中窜了出来,惊慌地飞着逃向南边正在酣战的书礼的方向。 巨大的水泡还在翻涌,于此同时,大地也开始震颤,一片汪洋的恶魔之眼的水面震颤出一层细密的水珠,不断地跳跃落下,如同无数雨点在水面炸开。 同时大地的深处传来宏大的梵音,却比天上的要更加神秘和诡异,最大的不同是这个宏大的梵音中饱含着悲悯,如诉如泣,像是每一个吐出的梵音都掺杂了无数的血泪。 雷电法王看了一眼上空,发现随着地下的梵音越来越大,那十几处黑洞却在渐渐缩小,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是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如此多的神佛降世,那么他会不会受到他们的攻击?即便是一风他们佛界内部的矛盾,但是他贸然插手此间的事务,一定会让他们同仇敌忾。 毕竟面对十几个神佛,以他在天界中下的地位,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围攻,现在应付一个,总比应付一堆要强。 紧张的不仅是他,还有一风,这是他第一次施展这招神通,有什么效果他也无法掌握,但是这是他最后的压箱底的手段,如果他再继续施展梵魔生灭拳,神魂之力的消耗将失去控制,那么,他将再次见到那个让他一辈子都难忘的魔眼的主人。 他再也不想见到那只恶心的纠缠着他不放的魔眼,玄鸾也说过,如果他的神魂再次失控,他会越陷越深,朝着魔天的深渊不断下滑,那么她的鸾吟九狱的天赋神通让他清醒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弱。 雷电法王同样也在注视着下方,但是当他看到被召唤出的神佛的时候,刚才松的那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他宁愿被几十个神佛围攻,也一百个不愿意和“他”打照面! 第五百四十四章 幽冥教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但是玄鸾却异常兴奋,她大声喊道:“老头子!” 地藏王菩萨,统管幽冥,被称作“幽冥教主”,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能生一切善法,摄取一切善法于大觉心中,负载一切众生运渡彼岸,含藏大地一切妙法,总持增长一切妙善,能为一切众生所依,菩提妙心,坚如金刚,佛与授记,名曰地藏。 地藏王菩萨从恶魔之眼的中央水潭中浮现出来,法身宽达数百丈,水潭的水却毫无变化,就像地藏王菩萨的法身能够容纳万物。 他一手持着玲珑锡杖,一手托着一朵火莲,一风异常熟悉,那是由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凝聚而成的火莲,拥有无边的火威,火莲之上是一座黑黢黢的宝塔,宝塔顶端一颗金色的宝珠绽放光明,身旁无数黑红异色莲花绽放又消失,身体周围宏大浩瀚的梵音回荡,法相庄严,不怒自威,眼露神光,饱含悲悯。 但是他却只露出半截身子,下半身淹没在水里,融在大地之中,大地深沉,不动如山。 玄鸾神翅一展,兴奋地飞离一风的身边,一边大喊道:“谛听呢?他怎么不来看我?”一边以一种异常熟悉的姿态飞回地藏王菩萨身旁。 却不曾想,她一头撞在雷电法王的天雷电球之上,紫色的闪电瞬间便激发,如同无数条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 玄鸾哀鸣一声,顿时散去了本体,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此刻却还在被无数条紫色的紫色闪电鞭笞抽打,她不断地发出痛呼惨叫之声,如同棍抽幼嫩花枝,看的人心疼不已。 玄鸾虽然身为天地顶尖神兽,更是天地神禽的唯二之首,身体当然要比那些不知好歹冲过来的大乘佛僧们要坚韧太多,但是也无法完全抵御天神的神威,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是天界的神圣。 这一幕也惊醒了雷电法王,从他下凡开始,就被一风的悟道和牵引的天地异象震惊,原本对他来说,蝼蚁一般的凡人竟然也又有如此多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在惊愕之间,竟然忘了魏戬召唤他的目的,连释放本命雷电天威去攻击一风也忘了。 此时他瞬间反应过来,巨掌捏住法诀,天雷电球中不断释放出水桶粗的紫色闪电劈向一风,剧烈的天威比刚才攻击那十几名大乘佛僧加起来还要大,但是数量却比刚才的还要多,几十条疏通粗的紫色雷电融入着煌煌天威,从天雷电球的四面八方劈来,抽向那个蜉蝣大的身影。 在雷电法王的想象中,那只蜉蝣根本不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但是鉴于他刚才释放出来的独特气息,以防万一,还是倾力而为,如此大的阵仗和神威,即使是在天界,也足以击败一个同等位的天神了,那只蜉蝣还不是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然而,在他不屑的注视中,所有粗壮的紫色雷电劈在一风的身上,瞬间炸开,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和轰隆隆的巨鸣,等一切消失之后,他瞪大了紫电眼珠,看到一风身上就是冒出了一阵阵黑烟,身体却毫发无损——虽然他并没有头发。 一风身上熊熊燃烧着黑红的火焰,冷冰冰地看了雷电法王一眼。他历经重重生死磨难,经历焚魂销骨的剧烈痛苦,付出惨痛的代价,被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这两种普通人甚至连靠近都胆战心惊的火焰炼体,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同样备受震惊的还有在远方根本不敢靠近的魏戬,他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别人不知道,他却深知从他学会召唤雷电法王以来,就没有见他施展过如此强烈的雷电天威。 那名被击杀的死亡之海的第二狼王,仅仅是一条这样的紫色雷电,就会劈成灰烬了,而今天攻击一风的,足足有数十条! 一风冷冰冰地扫视了一眼,飞到玄鸾身旁,将她揽入怀里,那些紫色天雷劈在一风身上,就是小巫见大巫,如同隔靴搔痒。 玄鸾仅仅地抱着一风的腰,却低着头,眼睛还在不断地撇到下面,虽然她经常口口声声大骂“臭老头”,但心中对地藏王菩萨也很是想念。 一风飞近天雷电球的下方边缘,透过无数紫色雷电,看了一眼被他召唤而来的地藏王菩萨,虽然只有半身,那是因为一风如今的实力,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另外更重要的是,地藏王菩萨作为堪比大梵天王佛的存在,天地大道对其的束缚远超想象,现在看到的数百丈宽的法身,还是被凡间的天地大道紧紧压制后显现的法相,他们永远也不可能以真身降临世间。 一风停止思索,握紧拳头,金色拳芒闪动,一拳拳对着天雷电球轰出,金色拳芒炸开,掀起一股股金色波浪的震荡,然而紫色雷电在球面上游动闪烁,根本无惧他的拳芒冲击。 “想破掉我的天雷电球,你还嫩了点!” 一声粗犷的喝骂从天际传来,雷电法王脸色异常难看,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棘手,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个人是二十诸天的大梵天王佛的转世身,他就不会这么想了,毕竟在天界,大梵天王佛的地位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 一风也知道了他和雷电法王的差距,他的身体经历过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的双重淬炼,并且还在十八尊金身罗汉的帮助下融成佛骨,就算再大的天威也不可能让他变成灰烬。 但不论如何,他如今的实力和雷电法王比起来,还是有云泥之别,他的本命神通,不是他轻易能够击破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在施展完两招梵魔生灭拳大神通之后,几乎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 然而,雷电法王的话音刚落,下方原本静默着的不动如山的地藏王菩萨的左手一动,玲珑锡杖射出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黑光,轻飘飘恍若无物地射入囚禁一风的天雷电球之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径直百丈的看似坚不可破的、游曳闪烁着无数细密繁多而绚丽的紫色天威雷电的天雷电球,在黑光射入的一瞬间,就如同被剑尖刺破的水泡,顿时爆裂开来,噼里啪啦的炸鸣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于此同时,雷电法王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庞大的法身周围突然涌现出无数细密而微弱的黑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黑色又细又长的针尖对准了他。 “不要破坏我的道魂!” 雷电法王终于开始惊慌了,紫色闪电团成的眼珠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知道地藏王菩萨的厉害,不得不出生哀求道。 下方的地藏王菩萨仍然是一副悲悯的法相,手举着玲珑锡杖微微一挥,原本将雷电法王头颅包围的黑色针尖散开消失,但是他身体周遭的黑色针尖却一拥而上,全数刺入他的身体之中。 “噗嗤、噗嗤嗤——” 一阵巨大的气流声在天际传下来,所有人看到雷电法王的法身被黑色针尖刺破,每一个针孔都泄露出一股股浓烈的紫光气流,气流中还有细密的闪电跳跃,其中蕴含的浓烈天威令人胆战心惊,如果被这些气流喷中,恐怕化为灰烬在所难免,但是紫光气流一倾泻到空气中,便瞬间便消失不见。 眨眼间,雷电法王便只剩下一个脑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一风,看着下方的地藏王菩萨,放下狠话:“幽冥,你记着你干的好事,仙帝早就对你不满了,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说话间,他的头顶的乌云散开,露出一个黑洞,雷电法王咬牙切齿地飞到了黑洞中,消失不见。 从始到终,地藏王菩萨的法相根本没有变化过,面对着雷电法王的威胁,他一如既往地静默着,如同巨大的山岳,沉默就是他的本色。 神佛和天神之间的战斗看似简单,实则神秘隐晦且复杂,并且大多数情况下,在战斗之前便早已注定结局,因为他们只见的战斗,以神秘强大的大道之力开展攻击,避无可避,实力强大者必然以碾压之势击败、斩杀敌人,弱小者几无挣扎的空间,弱就是弱,强就是强,弱肉强食,在哪一界都存在。 一风试图飞过去,他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还有很多修炼的经验向他请教,然而,就在他飞遁的时候,地藏王菩萨挥了挥锡杖,一风顿时感觉自己被禁锢了,连神魂都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他的道心和其中的心念全部被地藏王菩萨控制,这种法力无边的佛威,恐怖如斯。 他看着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看了一眼被一风拉住的玄鸾,然后以他饱含悲悯的佛眼看着一风,终于开了尊口:“玄鸾,你历劫未满,休得懈怠,王佛,我们很快还会见面,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自然明白。天机不可泄露,佛缘遍照万物。大慈大悲,佛法无量。” 说着,地藏王菩萨的法身渐渐变淡,化成了一片虚无。 第五百四十五章 陷入死境 地藏王菩萨法相消失,只留下满脸惊愕的一风和玄鸾,两个人一头雾水。 玄鸾还好,只是被菩萨警告了一下,意思也很清楚,但是一风心中却十分纳闷,什么叫做“很快会见面”?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他怎么知道一风有许多疑问,为什么会“自然明白”? 一风把挣脱出去的玄鸾拉回来,抱着她的肩膀问道:“地藏王菩萨一直这么神神道道的吗?” 玄鸾撇了撇嘴道:“谁知道他又搞什么装神弄鬼,我哪里就懈怠了?臭老头!哼!” 不过,随着地藏王菩萨的离开,雷电法王的攻击也烟消云散,此时脸色最难看的要数魏戬了。 他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一风,没想到他的最强杀招,冒着被反噬致死的风险召唤出来的雷电法王,在地藏王菩萨的手中过不了一个照面便被杀得只剩下一个脑袋,法身被迫,还求饶不止。 这不但让魏戬重新陷入了被动的局面,而且还非常丢脸。 下方的空中重新陷入了混战,而被灌满了雪水的恶魔之眼的水潭中,僧兵们又开始了对西北骑兵的杀戮,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骑兵眼见着越来越少。 魏戬杀气重重地盯着一风和玄鸾,他手中握紧了雷鸣刀,他相信即便没有了雷电法王的帮助,他同样能够斩杀一风。 现在西北军团前来剿灭西北佛道的兵马,除了返回大本营的三万步兵,其余的几乎全军覆没了,他不知道如果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雷霆大怒,即便父皇原谅了自己,但是他再也没有脸面回朝廷见父皇了。 他身上征战十几年的战绩也因此烟消云散,甚至还背负了将二十多万西北军团兵马葬身西北的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对西北军团是毁灭性打击,如果此时西域游牧者和他们的盟友撒克达拉沙漠中死亡之海中的狼族趁势对西北边境发动攻击,造成更糟糕的后果,那么他就算死一万次也难以弥补和挽回。 而造成这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一风,只有杀了他,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满腔愤恨,也对此次剿灭西北佛道之战多少有一个交代。 雷鸣刀身上再次爆发出耀目的银色电弧,噼啪爆响,他调动身体中最后的法力注入其中,电弧撕扯着空间,露出一条条狭长的黑色裂缝,他现在非常很定,一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一招,便能将其斩杀。 即便他的身体能够抗住雷电法王的大道攻击,但是绝对无法避开空间裂缝的攻击。 因为空间撕裂后的黑色裂缝露出的地方,是迥异于这个天地三界的神秘的未知之处,黑色裂缝的攻击也是完全不受这个天地的大道束缚,是一种无法阻挡的强大攻击。 他猜得不错,一风现在的身体状态虚弱到了极点,召唤出大日如来的神通和地藏王菩萨的神通,都将他身体中佛海的灵液挥霍一空,神魂光团的光芒也闪烁不定,黑亮的魔眼也在闪动着黑光,时刻准备突破神魂中道心的防御,侵蚀和占据他的神魂,从而彻底将他魔化。 他虽然现在凌空飞行,脸色平静,双目有神,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然而魏戬却不再给他恢复的时机,他刚才可看到了一风变态的恢复能力,那种将天上神佛泄露的金色法力都能吸收的恐怖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种速度估计整个天下都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之并肩。 一风只有心中苦笑不已,运转双重功法吸纳天地灵气也是要耗费神魂之力的,要不为什么佛道修炼格外注重神魂的修炼,一般修炼的佛僧的最高境界之一就是神魂不灭呢。 因为佛门神通一则是要十分注重避免走火入魔被业火焚烧,二则就是因为所有的功法和神通都十分耗费神魂之力。 他现在的神魂在自己神魂头上的魔眼的虎视眈眈之下,根本不敢再次调动神魂之力来恢复自己体内的佛门灵液。 魏戬的雷鸣刀眼看就要劈到面前了,锐利的刀锋绽放出亮眼的银光,刀身周围的狭长电弧爆发出强烈的杀气和紊乱强大的威能,只要这一刀砍下去,一风也难以避免肉身被撕裂的下场。 此时战场的其他地方,书礼即便施展出一招招强大的佛剑,但是那几个包围他的人看起来也并非草包,反而凶悍异常,实力也非常强大,刀光剑影,难解难分。 北边本倩和万欣战斗在了一处,魔火门之前浓烈的黑色魔气翻涌,形成了一团径直百丈的巨大魔云,将本倩和万欣都笼罩在里面,只见天上那轮巨大的明月的光柱射入其中,魔云中月白的光华闪烁,冷月刀不时绽放出雪亮的光芒,而本倩释放出血青色神通的爆炸也掀起魔云的疯狂涌动,战况不明 下方被西北将领们纠缠的大乘佛僧们则在八轮大日爆碎之后,在他们的疯狂攻击之下,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对一风施以援手。 一风苦笑着摇头,这就是梵魔生灭拳最大的弊端——消耗太大。 他只能调动身体中最后的一点灵力,将佛骨覆盖全身,形成佛骨金甲,头颈和四肢都变得金光闪闪,但是佛骨金甲是否能够阻挡魏戬的全力一击,他没有任何把握。 就在这时,玄鸾猛地挣脱了一风揽着她的手臂,口中厉啸一声,黑气翻涌,变回九狱玄鸾本体,神翅扇动,金爪拧成锋利金钩,对准魏戬的雷鸣刀抓去。 “玄鸾!” 一风焦急地大喊道,身影闪动,想要去阻止玄鸾,但是魏戬的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电光火石之间,雷鸣刀中爆发出一条粗壮的银色电弧,狠狠地轰在玄鸾身上,顿时玄鸾的身上裂开一条触目惊心的宽大尺余的巨大血痕,从腹部一直延伸到金爪双腿之上,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流出,神翅的黑羽纷乱散落,她哀鸣一声,身体翻滚着,瞬间从空中栽落下去。 一风随即转变方向,向玄鸾飞去,但是身体却突然如同被禁锢了一般,行动一场迟缓,他转头看去,只见魏戬手中捏着一个法诀,手指一风,一道无形的力量轰在一风身上,让他的身体行动滞涩。 这是?空间之力的第一层,禁锢身体! 魏戬的身体状态明显比一风要好上太多,至少他还能发动最后的杀招,甚至还能调动力量禁锢他的身体,虽然是最基础的空间之力的运用,但对此时勉强支撑的一风来说,那就是致命的威胁。 看着魏戬的雷鸣刀越来越近,一风的心也越来越冷,他凭一己之力将西北军团的七八万主力兵马全部推落至恶魔之眼的水潭绝境深渊中,但是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现在,他就是支付代价的时刻,代价就是——死亡。 这是他这一生最危急时刻,与之前的绝处逢生不同,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够帮他,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让他反败为胜,化险为夷,求天不应,求地不灵,他已经陷入了真正的死境。 一风看着那团爆裂的雷电,眼中银光闪烁,眼神迷茫,雷鸣刀的锋利刀锋、凛冽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他心中思绪万端,苦涩不已,难道,拯救佛道之路真的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第五百四十六章 血冷月刀 就在一风心中苦涩,思绪万端,不知作何感想之际,北边的魔云有了异动。 一风看到,就在魏戬手持雷鸣刀将要杀到面前的那一刹那,北边硕大无比的魔云突然疯狂翻涌,里面传出一声惊叱,然后有一团魔云骤然朝着他和魏戬轰来,拖着长长的魔云尾巴,速度堪比闪电!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一风和魏戬都惊愕不已,他们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团拖着长长的黑色尾巴的魔云到底是针对他们谁而来。 但是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那团魔云轰隆隆地穿过了一风的身前,朝着魏戬轰去! “咔嚓——轰——” 一阵巨大的轰鸣传来,那团魔云准确无比地撞到了魏戬身前,然后后面拖拽着的巨大的魔云尾巴的魔气将两人笼罩,里面传来了魏戬的一声怒吼,然后银色的电弧噼里啪啦炸裂,将浓黑的魔云劈开,那些魔云滋滋作响,在接触到电弧的刹那烟消云散。 于此同时,在银色电弧闪动的瞬间,魔云之中再次传出一声惊吼,声音中饱含着愤怒和痛苦。 魔云之中一道血红的光芒突然刺破黑色魔云,隐约间如同一团巨大的血色光轮,绽放出盛大的血色光芒,将方圆数里、整个恶魔之眼染成一片通红! 翻腾的魔云在电弧和血红光芒的攻击中消散,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而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可当魔云散去的那一刻,却是更加难以置信的震撼扑面而来: 魏戬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前方,但是他的神情扭曲,就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所有人的目光下移,骤然看到魏戬的胸膛居然被一柄武器刺穿了! 殷红的鲜血从武器的边缘渗透出来,将胸前的战甲染红,武器也散发出强盛的光芒,正是这道血红的光芒令天地变色,将整个恶魔之眼笼罩在血色之中! 魏戬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凶手。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凶手他们并不熟悉,但是凶手身上的战甲和手里的武器他们却无比熟悉:凶手穿着西凉铁骑的战甲,凶器正是大名鼎鼎的冷月刀! 凶手正是万欣! 这一幕完完全全将所有人震慑住了,甚至他们都忘记了战斗,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看着恶魔之眼高空这令人意想不到、却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风同样也睁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迎难而上救他一命的,居然是敌人,那名神秘的女将军,万欣! 可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揭露了神秘面纱的万欣的面孔,他却无比熟悉,因为这幅面孔他印象非常之深,万欣的面孔竟然是两界寺的神秘女尼的脸庞! 虽然万欣的冷月刀也变成了血月刀,如同一轮耀目的血色月亮挂在恶魔之眼上。 她的双眼是一片血红,她的表情异常的狰狞和扭曲,但一风可以万分地肯定,她的脸庞就是两界寺女尼的面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万欣和神秘女尼长得一模一样,她有为什么会挺身而出,将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魏戬刺死? 一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北边一声轰隆的巨响,他缓缓地将呆滞的目光投向北方,看到北方本倩与万欣混战的巨大魔云消散,露出依然被钉在硕大的魔符上的本倩。 但是本倩眼中的血青色光芒早已消失,口中的重门珮已经难以发出暗绿的光芒,因为被本倩口中不断吐出的鲜血盖住了。 而她身后的魔符和召唤出来的魔火门也失去了浓烈魔气的灌注,轰然倒塌,转变成一股股黑色的魔气注入到本倩的身体中,本倩惨白的脸颊稍稍好转过来。 恶魔之眼中十丈高的雪水终于有了流淌的方向,哗啦啦的一阵响动,朝着北边的恶魔之眼通道倾泻而去,顿时水潭之中的僧兵们奋力地支撑着木筏,而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西北骑兵和战马只能随波逐流,生死由天了。 与下方的混乱相比,空中战场中的混乱则掺杂了更多的恐慌,西北军团将领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帅被杀死,可凶手确实他们其中一部分人的主将,并且是西北军团有名的优秀将领。 这种局面他们万万没想到,此刻原本团结一心的西北军团瞬间从心底割裂开来,雷鸣军团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魏戬的帅号,奋力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拼命地冲过来,而西凉铁骑的将领们则神情尴尬,不知所措。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瞬间被空中的风吼军团佛僧和西北佛道佛僧们包围,他们同样非常震惊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的发生,但对他们来说,更无疑是惊喜。 眨眼间,魏戬捏住法诀的手变得如同鸡爪般僵硬,一风恢复了身体的自由,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举动的时候,身后飞遁过来一个人,正是嘴角不断溢血的本倩。 一风急忙把她接住,急切地问道:“本倩,你没事吧?” 本倩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刚想开口,喉咙里又感到一阵腥甜,哇地吐出一口血,但是脸色却缓和了一些。 她抬起一双秀目,眉间尽是倔强,还有隐隐黑气流动,她看着一风说道:“没事,万欣刚才中了我的心魔目,牵引起了上次心魔目种下的血藤,她已经失去神智了,武器也被我的神通侵蚀,被我操控住,杀了魏戬。” 说完,身体一软,一风连忙揽住她的纤腰,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别说话了,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话音未落,只看到万欣狠狠地抽出冷月刀,转身提起冷月刀朝着一风冲过来,本倩顿时挣扎着起来,将一风挡在身后,她知道一风现在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她顿时再次调动自己身体中残存的修罗魔力,双眼顿时绽放粉红色的光芒,万欣看到本倩的双眼,顿时身形一滞。 但她很快动了起来,却不是继续朝着一风逼近,而是转身冲向了下方的空中战场。 可她挥舞着血红的冷月刀,确实敌我不分,见人就杀,凌厉的刀锋因魔力的侵染而变得诡异,但是威能不减,依旧爆发出强大的刀势威力,劈砍向见到的所有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一风转过脸来,看向本倩,因他揽着她的腰,脸贴的很近,呼出的气吹拂在本倩的脸上,让她苍白的脸蛋泛起一阵红晕。 但一风却没有注意到,口中只是问道:“那也是你操控的?怎么连轮台大师他们也被她攻击呢?” 本倩红着脸摇了摇头,细声说道:“那不是我操控的,我体内的修罗魔力也不多了,根本控制不住她。” 她看了一眼正在下方大开杀戒的万欣,继续说道:“看她的样子,我感觉是被修罗魔力完全侵蚀了,变成了人间恶魔。” 一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被万欣刺穿胸膛的魏戬抬起头来,恶狠狠盯着他们俩。 第五百四十七章 婆雅惊恐 缩小了许多的银色电弧挣扎着在雷鸣刀上闪烁,噼啪作响的声音更像是哀鸣,拄着雷鸣刀的魏戬胸膛滴着鲜血,豁开的伤口依然有血红的光芒闪烁,那是万欣的刀法神通的残留,却依然在持续地折磨着魏戬。 他拄着雷鸣刀跪在空中,还没有坠落下去,那就说明他死期未到,他抬起头,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一风和本倩。 一风同样也注视着他,眼神冷冰冰,说道:“放弃挣扎吧,还能多活几口气。” 魏戬看了一眼下方,已经到了战局的末尾,他们惨败,甚至可以说几乎全军覆没的结局依然注定,他心如死灰,抬起头来嘶吼着喊道:“不杀了你,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一风这一次死死地拽住了本倩,将她拖到自己身后,魏戬挣扎着站起来,不顾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提起雷鸣刀,双手紧握刀柄,举起竖在胸前,锐利的刀锋对准了一风两人。 一风非常肯定,魏戬此时仍然有力量将他们俩杀死,于是拉着本倩的手连连后退,然后便看到魏戬张嘴大吼一声,杀了过来。 然后一风便又看到诡异的一幕,魏戬的身形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停顿在杀过来的空中,然后一个金色光轮从他的背后冉冉升起,拖着一条金色的匹练。 魏戬的身体轰然倒下,然后头朝下栽落下去,他背后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间深可见骨。 轮台大师飞了过来,一脸脸色急切地问道:“佛子,本倩姑娘,你们没事吧?” 一风和本倩对视了一眼,相约一笑。 本倩搂着一风的手臂,一风朝轮台大师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战场,南边的巨大青蟒的头顶,青蟒吐出一道道青色和银色的巨大剑气,为书礼助阵,书礼的佛剑一招招施展出来,如同伊河之水般连绵不绝,那些将领在连绵不绝的剑气和佛剑威能的轰杀中难以幸存,逐个陨落。 下方的空中战场也进入了尾声,那些将领们看到魏戬的尸体从头顶摔落,再也没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顿时引起一阵骚乱,能跑就跑,能逃则逃,眨眼间便已经作鸟兽散了。 恶魔之眼的潭底,雪水已经在顷刻间泄光了,毕竟北边的同道达百丈之宽,即便是高达十丈的雪水,也流逝得很快。 浑鉴、真吾和黄成愉已经率领着僧兵在清理战场了,剩下的奄奄一息的西北骑兵和战马只能成为风吼军的俘虏。 玄鸾也好像在恶魔之眼的东侧山脉之下疗伤,黑红的火焰包裹着她小小的身躯,但威力不俗,炽热无比,高空之中都能感受得到。 一风身体一松,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终于要结束了啊!” 这场战役是一风成立风吼军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因为魏戬此前汇集了杨炯四五万的神武军团兵马,五万威名赫赫的西凉铁骑,还有十五万的凶悍勇猛的雷鸣军团,这样的兵力配置,放在大武国除君州外的任何州境都可以横行无忌了。 但是一风的风吼军只有四万,西北佛道只有十万,不到魏戬的兵力的一半,并且他们的战斗力总体来说,是一风他们的三四倍之多,而且,西北军团擅长的快刀战骑兵兵阵在此之前,在西北是所向披靡无敌手,战斗力骇人听闻。 就是在这样的战局中,一风和书礼采取了缓兵之计,先诈降,再激其傲气,然后展开袭扰,同时提升西北僧兵的战斗力,突起发难,诱敌深入,埋伏作战,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封锁视线,误导决策,再用惊天大神通融化延绵十几里的山脉雪顶,双门封堵,数百条瀑布灌水,水淹骑兵,断其快刀战之巨腕,再将其斩杀,摧毁殆尽。 这中间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和战斗力,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同时一风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十万西北僧兵如今只剩下三万兵马,风吼军在袭扰战中也损伤了许多兵马,虽然被西北佛道立即补充上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虔诚的佛僧,是近十万人佛僧的生命牺牲,才换来今日的胜利。 书礼也撤掉了南边的门,将青蟒收入到青蛇剑之中,青蛇剑的觉醒让书礼的实力突飞猛涨,只不过这一次,他甘愿作为一道门防守住西北军团将领们的攻击,也守住恶魔之眼最重要的缺口。 在此之前,他和一风设想的南边通道的战斗,要比刚才惨烈许多,甚至一风一度不忍心书礼这般安排,苦心劝谏,但是书礼说的没错,除了他之外,再无别人可以完成如此艰难的任务。 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战局着想,而不是仅凭书生意气和书生们惯有的一股顽固的傲气,他甚至在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斩杀而牺牲的准备。 拯救佛道,并非是说的那样容易,无数人的浴血牺牲,才换来仅仅几分胜利的希望。 书礼很快飞到了一风的身旁,他飞过来的路上已经将空中和恶魔之眼底两处战场收入眼底,所以他露出难得一见的淡淡的笑容,对一风说道:“终于要结束了啊!” 一风会心地一笑,本倩也微微向书礼点点头,但是双手还是紧紧地挽着一风的胳膊。 看来一切都成定局了。 此时此刻,所有身处战场之人都这么想。 然而,就在这时,从恶魔之眼的东南方向飞过来一个黑点,不知是敌是友,但很快一风他们就看清楚了来人,是婆雅! 她的脸色惊慌,她不是在风吼军的驻地休息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发生什么事情,让她非要耗尽原本就不多的力量飞遁而来,又为何如此慌张? 一风心中的思绪急转,却只见东南方向飞遁而来的婆雅人未到,却声嘶力竭地喊道:“一风,倩儿,快跑!” 快跑?战役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们了啊? 难道是杨炯?就凭他那三万步兵,根本遭不住眼下几乎未大动干戈的风吼军的攻击! 婆雅却再次嘶喊,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撕心裂肺:“快逃,崔铭派人来杀你们了!快——”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后面的一柄长剑刺破了她的胸膛,她的身形顿时停住,睁着惊恐的双眼,嘴角流出鲜血,却还在张口大喊:“快,快,逃,快——” 一风更加奇怪,婆雅乃是所罗门第一大修罗,见过无数的大场面,经验丰富,见识广博,甚至以“知道太多”的罪名被太清门囚禁在君州也毫不惊慌,泰然处之,被人追杀何止百千次,但今日为何如此惶恐? 就在此时,她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嘭地一声,从她背后伸出一只脚,将贯穿在他的剑上的婆雅一脚踢开,露出他的面容——一个从未见过的老者。 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露出来的,竟然有上百个这样的老怪物! 一风瞬间明白了,能让婆雅这等传奇人物如此惊恐的,就只有她内心深处的阴影,那个她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景象——上百个不世出的老怪物,不择手段地疯狂绞杀本倩的母亲,斩杀佛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生死危机 婆雅的尸体从空中坠落,却被后面的一个老怪物铁拐一震,再次轰击婆雅的尸体,生怕她还没有死透。 婆雅,这位所罗门的传奇人物,在君州城遇到本倩开始,便重启了和本倩的缘分,她是本倩母亲的女伴,也是陪她到人生终点,见证了她的爱情和亲情的最亲密的朋友,同时她作为所罗门的第一修罗,之后也干了不少恶事,否则也不会令萧季和羽罗感到害怕,呵斥痛骂他们也不敢还嘴。 但是她“苦情修罗”的名号背后,却隐藏着一段悲伤的往事,她和南宗寺方丈大师的一段情缘,感人肺腑,却最终以悲剧收场,苦情没有换来爱情,只有悲情。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选择了陪在本倩身旁,她从本倩的身上看到了她母亲的声影。不得不说,人一到老了,或是预知到生命的终点,就开始怀旧,这是他们人生存在的痕迹,和本身的意义。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亡竟是如此草草收场,作为她传奇一生的终点,实在难以说得上完满,只能说是凄惨。 一风和本倩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本倩大叫着婆雅的名字,挣扎着想要冲过去,手却被一风紧紧拉住,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生死危机来了。 崔铭组建的这支被人称之为“旧武魂团”的这群老怪物,可不是那些圣书院弟子和太清门道兵可以比拟的。 他们不参与战争,请他们合力来完成斩杀一风这个任务,也颇费了崔铭的大量心血,并且迫使他许下了各种承诺。 这些不世出的老怪物,实力强大,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死活,行事诡异,没有章法,对付他们,难度远远超过同时对付成千上万的圣书院弟子和太清门道兵。 并且他们偏偏挑这个时刻过来,一风和本倩几乎都被刚才的战斗掏空了身体,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根本就是计算好了,现在才会趁人之危。 轮台大师感受到那个击杀婆雅的看起来像是儒教强者的老人的威压,顿时脸色大变,支吾着道:“佛子,他,他们······” 他仅仅感受到一个人的威压就如此惊慌,可那人后面跟着的,是上百个和他一样的人。 这时,下方的所有佛僧都将能杀的西北军团将领杀掉,也不再追杀,纷纷飞到一风等人的背后,他们也感受到了东南方向那群人散发出的威压,但是他们也只剩下五六十个人了,这些人都是风吼军和西北佛道硕果仅存的中坚力量了。 一风对着轮台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明白轮台大师的感受,当他踏入修炼的道路不久,就在君州城感受到了这种威压,那是武帝魏宇试图强行为太后开启飞升法阵,而招引过来的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当时他们对他的震惊,正如轮台大师眼下表现的那样。 时至今日,一风的实力已经可以看成大武国三教顶尖的那一流人物,如果是在巅峰时期,他可以大言不惭地保证可以对付至少十几名这样的人,不说击杀,但是牵制他们是毫无问题的。 但是他现在刚刚施展完两招最强势的梵魔生灭拳,凭一己之力水淹七八万兵马,这种旷古战绩足以名留千百年,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残余的灵力只能勉强保持着飞遁。 一风看了一眼身后,脸色平静地说道:“轮台大师,你和师兄们离开这里吧,他们是针对我而来,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他们也舍不得多花力气。” 他又转头对书礼说道:“四师兄,以后拯救佛道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记住我们的计划,离实现目标不远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书礼表情冷峻,说道:“一风,别说这些丧气话,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这一次同样也能够撑过去,一定有办法的!” 一风苦笑着道:“有什么办法?” 书礼沉默着,神情开始变得黯淡。 一风继续说道:“四师兄,你心中非常清楚,今日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针对我而来,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看着本倩,轻声说道:“小倩,你等会和书礼师兄走吧,帮助他完成我的心愿。” 本倩一反常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一风,漆黑的眸子中透露出如湖水般的平静。 一风心中十分诧异,婆雅之死,应该是本倩最伤心的事情,但是她此时如此平静,反而让他感到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这时,他胸前的金色法螺金光流转,发出了闪烁的金色光芒,吸引了本倩和他的目光,它似乎也察觉到了重大危机的临近。 一风自从实力突飞猛进,已经也很久没有看到金色法螺的这般不安,试图挽救局面的模样了,只是,现在再无丝毫多余的神魂之力可以启用它了,更何况它消耗的神魂之力并非是一星半点。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的眼睛,他们心中十分明了,这预示着今日这场生死危机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轮台大师和身后的佛僧们都没有动身,一风反而着急了,对轮台大师催促道:“大师,这场战斗你们就算参与进来也无济于事,只能白白殒命于此!你们身上肩负着重建西北佛道的重任,更何况,大武国的佛道灭法战争还在继续,我已经很清楚地跟你说明了我们的计划,以大局为重!” 轮台大师脸上浮现出踟蹰的表情,他心中也知道,那些人的实力全部是大武国最顶尖的,是连他们都需要仰望的存在,都是隐姓埋名深藏不露的潜龙卧虎,一个就够他们头疼的了,一下子出现上百个,那简直就是势不可挡的一场大灾难。 这时,本倩松开了一风的手臂,转过身来,脸色异常平静地对众人说道:“大师们,我知道你们想要帮我们,但一风说得对,这不是你们能够阻止的战斗,你们先撤走吧,我绝不会让他们杀掉一风的!” 轮台大师犹疑着道:“本倩姑娘,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书礼和其他人也盯着她,似乎她身上已经出现了这场灾难的转机。 “我没有什么办法。”本倩答道。 众人的神色瞬间暗淡下去了,书礼刚想说话,本倩却抢先道:“但我杀死了萧季。” 众人的眼神一震,修炼到他们这个地步,他们当然知道萧季是谁,一风更是诧异不已,他突然想起了前阵子本倩和婆雅消失了一夜,然后浑身血迹地回来。 他拉着本倩的手,本倩转头对他莞尔一笑,一风心中却十分感动,他知道,她杀萧季绝不会有第二个理由,只有萧季决定要对他动手这一个可能,本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一风说道:“本倩,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次置于险地的,你当然也要和四师兄他们撤走。” 本倩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书礼脸色凝重。 “还有一万个所罗门门徒和魔奴。”本倩朝着书礼淡淡说道。 众人发出一片惊愕之声,他们知道,一万个所罗门门徒和魔奴意味着什么,至少相当于两万西北军团的兵力! 整个大武国的万人敌才不到双手之数,两万人的兵马,那是想都不敢想,即便是一风,也是本倩和书礼给予了极大的帮助的情况下,布置了一个所有普通士兵插翅难飞的陷阱,才能完成这种壮举,如果让一风单挑两万兵马,难度之大,连他都不敢想象。 只有崔铭和严归真这种级别的老怪物,才有资格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万人敌,东南方向的飞过来的那些老怪物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对比其他们来说,还是相差一线。 因此,本倩的确不是没有机会阻止这场生死大战! 第五百四十九章 质问熟人 一风拉着本倩的手握的更紧了,知道现在无论如何,本倩都一定会跟他生死相随。 “所以,”本倩依然淡淡地说道:“我可以阻挡他们对一风的攻击的,只是我的神通修罗魔气太重,即便是你们,也很可能承受不住,所以你们还是撤走吧。” 这下,连书礼都有些动摇了,本倩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平静地说道:“要是你们不放心,可以先撤到恶魔之眼两侧的山脉上,如果有什么不妥,你们再过来助阵。” 书礼沉思片刻,看了一风一眼,一风朝他微微点头,书礼知道,如果他不带头离开,那么轮台大师也会继续僵持在这里,于是他当机立断:“撤!” 眨眼间,书礼便和轮台大师,率领着剩余的大乘佛僧们撤到了一里多外的山脉之上,从一风这里看过去,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小黑点。 本倩看了一眼他们,转过脸对着一风狡黠地一笑,一风微笑着摇头道:“你还真是鬼机灵,就这样把他们骗开了。” 本倩收敛起笑容,摇了摇头,脸色严肃地说道:“一风,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杀不了你。” 一风心中越来越奇怪,今日本倩的表现真的让她非常意外,她看到婆雅的死之后,居然能够很快地从悲痛中走出来,并且异常平静地安排这一切,还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她越这样一风心中越是不安,因为这不想她,如果说她比在南宗寺的刁蛮的样子改变了许多,那毫无疑问,但是如果她能够在此刻看透了生死,那么他不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本倩,你——” “一风,等会你可以使用修罗魔力,不用担心会被侵蚀。” 一风还没来得及仔细问她,她却再次说出奇怪的话,只听本倩看着他继续道:“等会我会用重门法诀祭起重门珮,所用的神通能够吸取周围的所有修罗魔力,你放心,不论是哪个修罗天王的修罗魔力,都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看着本倩淡然的脸庞,一风还有许多疑问,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说话间,他们已经从东南方向的远处飞了过来。 然而,随着他们的靠近,一风和本倩却更加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脸庞,而这些脸庞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一风和本倩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的惊讶,因为这些熟悉的面孔是:当初在君州城内创造法阵为太后积蓄功德的北宗寺十圣老! 这也就算了,反正北宗的和尚从上到下都是政治权势场的钻营之人,被崔铭利用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常理之中。 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人里居然还有南宗寺的五大明王! 由于过于惊讶,一风和本倩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们逼近,直到他们已经飞到了自己身前十几丈远的地方,他们才反应过来。 领头的那个身穿一声青灰色长袍的老怪物,看着一风和本倩死死地盯着身后的那些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让开身子,饶有兴趣地忽左忽右地看着他们,看来他是现打算看一场好戏再说。 其他人都以他马首是瞻,他们都是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见到这种事,反正对面就两个手到擒来的小猎物而已,于是纷纷不怀好意地看着这群和尚,还故意地退开了几步,免得有什么意外溅自己一身血。 一风却没有看戏的心情,他看着南宗寺的五大明王,那个最前面的老僧和后面的和尚,都是一副无欲无求、淡泊超脱的漠然神情,但是一风心中却恼火不已。 他记得非常清楚,当初就是这几个老僧,在度厄桥之上,那是了毓师叔刚刚自我了断,便被地狱的尊者一把拖到放生河地,深入黄泉之下,以及了法长老看到战彦章单独撤退想要去追杀的时候,他们都是摆出现在这副表情,这副当初以为是得道淡漠、如今看来是道貌岸然的虚伪表情! 一风顿时火从心起,顾不得大地当前,也顾不得生死危机,指着他们的鼻子怒喝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你们为什么要来这!是崔铭给你们好处了,还是魏宇能让你们飞升成佛?!你们倒是说说看!” 最前面的五大明王之首,那位老僧双手合十,后面的人也默默地合掌于胸前,老僧低眉,犹豫了一会,说道:“老僧觉恩,罪孽罪过。” 一风却不吃这一套,仍然指着他们怒道:“别跟我打机锋,凡间佛法这点东西,你们懂得我都懂,你们不懂的我比你们懂得多,是谁当初在度厄桥上,假惺惺地说什么‘已不属于这世间’,又说什么‘佛道该如何,我心无挂碍’,还说什么‘今后你们不必寻我们,我们也不会再现身’,提腔拿调,装模作样,现在转身就给崔铭当走狗!你对得起死去的了然师父和了毓丘尼吗?你配当他们的师父吗?” 这时,那领头的老怪物不乐意了,扬起下巴呵斥道:“你骂谁是走狗呢?” 一风冷笑道:“不骂你们,难道你们还会放过我们吗?” 老怪物眉头一挑:“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废什么话!”一风怒气冲冲地道。 长袍老怪物脸色一滞,顿时拉下脸来,后面的那些老怪物都飞到他的身后,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先看完这场好戏,任务什么的,等会再说,即便他们撒手不管,崔铭也奈何不了他们。 那些老怪物多少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这才脸色缓和了下来,不过没了刚才的兴致,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一风和那些和尚。 本倩静静地看着一风满脸怒气的脸庞,心中却很惊讶,她从来没见到一风发过这么大的活,他原本被他的师父和师兄姐们教导得极为尊师重道,谦虚谨慎,从来不会对长辈和前辈有任何不敬之处,更别提现在破口大骂了。 她从一风原本是呆呆的木讷小师弟,在腥风血雨中逐渐成长得成熟、坚韧、机智,到如今的杀伐决断、有勇有谋、瞻高望远,一路的陪伴和见证,让她深深地了解一风的为人处世,也正是被他成长中的越来越多的闪光点所吸引,被他独特的魅力所折服,变得再也离不开他。 所以,可一风最大的弱点她也明白,那就是太过重情重义。 说起来,重情重义在一风的身上从一种品格魅力沦为缺陷,有失偏颇,但是本倩深深地知道他曾经被内心的各种情感的牵绊折磨得有多么痛苦。当初君州论道大会的傻乎乎地扛着郑文琪和卫玄对他的伤害,她和秀姑都看在眼里。 后来一风内心的情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比如风吼军征战的路途中,玄鸾不止一次地对她提到过一风经常做噩梦。 午夜梦回,秀姑的毅然决然地离去,他手下杀死的敌人,牺牲的熟悉的僧兵,都在他的脑海中沸腾着,他都抱有一种极其不忍的罪过。 但是他的身上使命非常之重,所有人都能崩溃,但他不行,他是拯救大武佛道的精神领袖,是风吼军的首领,是举起佛道抗争大旗的卫道先锋,只有他,不能垮。 可他心中的那些感情也是他坚持的底气,是他身体力量的来源。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之死就是他感情支撑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而他现在的愤怒,就是觉恩他们现在的行为,是对这份感情寄托的巨大冲击,他无法忍受! 觉恩双手合十,或许是因愧疚而低下的眉头下沉,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一风咄咄逼人的质问,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一风和本倩不由得一愣。 第五百五十章 旧武魂团 觉恩双手合十,缓缓说道:“老僧听到传闻,你在君州城曾经遇到过一件异事,可是真的?” 一风冷着脸说道:“我在君州城遇到的异事多了去了,你说的哪一件?” 觉恩并不觉得冒犯,继续说道:“你可曾被上天临凡的一位金佛眷顾?” 一风眼神一闪,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想强行为他灌输功德的金佛,当时被一风拒绝之后,他还表现出嘲弄的表情,并且和他胸口的金色法螺有过交流。 “他怎么了?”一风冷冷道。 “说来惭愧,”觉恩叹了口气,说道:“就在崔铭发出集结令的那段时间,为何四位师弟在北方云游,原本对此毫无兴趣,当日在度厄桥上的那些话自然是我等的肺腑之言,可奈何那位金佛降世,告诉了我等君州城之事,指引我等接受此召集令,否则······” “否则怎样?”一风心中惊疑,脸色却十分平静,淡淡说道。 “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觉恩双手合十,念诵着佛咒,试图让自己复杂的心绪平稳下来。 一风和本倩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上天的神佛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就在这时,一风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风,当初他和我们沟通,安排我们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并及时汇报给他,但我们没有答应。” 这是金法螺中须弥空间里鹿师兄的声音,一风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他到底是谁?为何身为神佛还如此阴暗奸猾?” 鹿师兄的声音传来:“他是天道佛界中的一个天王,在此前天道佛界中,曾与你的前身,大梵天王佛有一些瓜葛,估计是怀恨在心,所以才有今日的因果。当然,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我们这等奉如来之命镇守凡间的罗汉,所不能够了解清楚的了。” 一风冷笑道:“怎么,上天佛界居然也有这么多蝇营狗苟之事?” “嗐,上天佛界比你想象中的复杂,不仅是上天佛界,上天仙界和上天神界都是一个样子,上天佛界中本来就有欲界、色界,有功德却无道德之神佛,且多着呢!” 鹿师兄说完这一句,像是怕惹出祸端,顿时没有了动静。 但他的话给一风的冲击却是十分巨大,以前他都只是猜测,但是随着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从他刚才悟道引发了上天佛界的争执开始,还弄出试图全部下凡想要对他不利的局面,直到他召唤出地藏王菩萨,才将那些争吵不休的神佛逼了回去。 这些动静,都在一步步地证实一风心中对上天佛界复杂性和多面性的猜测,现在他就像重新认识了所谓的佛道,也更加坚定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创造出比上天佛界还要更加纯粹的、全新的佛道! 但是觉恩却根本不知道一风心中的宏愿,看到一风一直静默着,还口中碎念,以为他受了刚才他的话的打击,便再叹了一口气,说道:“一风,老僧我也没想到,上天佛界竟然也有如此不堪入耳之事,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一风冷笑道:“有什么想不到的,不过是凡间的道场,上升到天上的道场,从一个利益场转移到另一个利益场罢了,你们就如此害怕吗,这一世的佛道修行都被狗吃了吗?” 觉恩听到他的讥讽,并没有面露不快,神色黯淡地说道:“我们并非害怕今世的功德和修行作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担心那位金佛的背后还有其他的一股强大势力,他们或许不但能够掌握我们现世的生死,也许还能掌控我们下世的轮回。 “今生的道德修行,被狗吃了也好,被我们自己毁掉也罢,都没关系,可是如果连下世轮回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如果下世成为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一风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谁也找不出答案,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一种莫名的悲戚油然而生。 这时觉恩后面北宗寺的十圣老叫嚣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什么佛子,却染上了那么多条性命,你也配来教训我们?” 一风看着他们,冷哼一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根本没有想过什么飞升成佛,什么功德、修行都与我无关,成佛成魔也放在一边,我的眼中只有拯救现世的佛道,拯救在皇权的逼迫下将要死伤殆尽的千千万万的佛僧!我眼中更无一人私利之得失!为此,我会毫不犹豫将胆敢阻拦在我身前之人斩杀,至于手染鲜血也好,下一世是什么轮回也罢,我更加不在乎!” 一风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话语将他们说的哑口无言,对面的佛僧们都沉默了下来,对一风这种毫不顾忌私利的勇敢壮举,他们只是相形见绌的小丑,他们只是纠结一人得失的普通和尚,不论他们的修为实力如何强大,所谓普度众生的理念从来就没有在他们的脑袋中扎根,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积攒出所谓的功德,只是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和尚。 看到这一幕,那位为首的老怪物恨骂了一声,说道:“真他娘的没意思!” 他阴沉着脸,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开始吧!” 听到他的指令,他身后的那些老怪物纷纷散开,对面的觉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十几位佛僧也慢慢退开,将一风和本倩包围在里面。 然后那位长袍老怪大叫一声,上百个实力顶尖的修炼强者强强联手,从身上释放出一股股强大的威压。 这种威压竟然强大到肉眼可见,然后在眨眼间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灰色圆球,径直达数百丈!几乎快到了书礼他们的面前! 球面上金色、银色、玄黑三种光芒绽放,光晕游曳,看似温和,却释放出浓烈的危险波动。 身处重围的一风和本倩瞬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的讯号,他们的身体,包括他们体内流动的灵力魔力、他们的神魂,都有一种受到钳制、极其不自由的感觉。 领域! 这是领域! 由上百个不世出的老怪物组成的“旧武魂团”,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们的名号旧,但实力和手段不旧,一出手就直接是空间之力的第四层运用,领域,并且还是上百个这种实力强大到可怕的老怪物联手组成的领域,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未领悟到空间之力运用的异端——空间错乱的运用,也尚无能力如一风般融合大道之力——那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手段,但是就目前来说,整个天下最强大最坚固的领域,就诞生在此处。 如此一来,即便是周围的轮台大师和书礼见到此领域中,一风和本倩身处险境,有生命威胁的时刻,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想要击破这个领域,那么至少要将这上百个老怪物杀掉一半以上,书礼和轮台大师等少数几人,或许能够杀掉一两个,或者牵制四五个,但那也是分开对战,并且还要他们身体状态达到巅峰的时期。 像这样他们看似散落在周围,可一旦攻击其一,便立即会遭受到十几二十个的围攻,神通爆炸将是毁天灭地的动静,就算是书礼和轮台大师少数几人,也只有殒命的凄惨下场。 突破三色球形领域飞到一风身边,与之并肩作战,恐怕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并且就算进来了,实力不济、状态不佳的下场,那就只有被领域所有者操控,沦为他们的傀儡。 在领域中,领域主就是唯一的神! 第五百五十一章 攻击领域 书礼脸色铁青,看着前方径直达四五百丈的巨型领域,三色光华流转,释放出强大威能,以肉眼可见的形态起伏着,就如同火炉上扭曲、滚动的空气。 他心脏突突地跳,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领域,并且这个领域坚韧的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离领域还有近百丈的距离,依然感受到三色球状领域表面上溢散出来的危险波动,在警告着所有人,不许轻举妄动! 老怪物们虽然不屑于去杀他们任务之外的人,但如果有人敢来组织他们完成诛杀一风的任务,那么他们肯定会毫不客气将其斩杀。 轮台大师脸色苍白,眼中露出一丝难得的惊恐,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书将军,他们为什么不施展召唤秘术神通,以天神仙人和神佛之力来攻击呢?” 书礼神情冷峻异常,口中淡淡说道:“刚才魏戬和一风的召唤秘术神通,已经将周围的天地灵气搅乱了,不再适合施展此术,并且,一次性地召唤出好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天界之神,必然会引起两界的空间紊乱,造成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且谁也承受不起,连天界之神也不敢在紊乱的空间中行动。” 轮台大师僵硬地点了点头,却听书礼语气冰冷地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召唤秘术神通要耗费大量的神魂之力,并且很可能遭到反噬,甚至有性命之虞。对于仅仅来完成诛杀一风任务的他们来说,是绝对得不偿失的,都是老奸巨猾的老家伙,既然占据了绝对的战斗优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在这时,书礼急忙往下方看去,只见两个身影几乎同时对准三色球状领域冲击而去,试图突破强大领域的封锁! 书礼仔细看去,却见两道身影中的一道身影全身覆盖着熊熊的黑红色火焰,两只眼睛金光闪耀,张口发出一声清鸣,正是玄鸾! 她在发动鸾吟九狱的天赋神通之后,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三色球状领域如同湖水般被吹皱,在球面上引起一阵动荡,金银黑三色神通瞬间沸腾起来,发出耀眼的光华刺向玄鸾。 玄鸾腹部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淋淋的伤口,但是她毫不在意,手中凝聚出两朵火莲,一黑一红,就像朝着湖水里扔巨石一般,极其吃力地将两朵火莲扔到领域表面。 虽然过程十分艰难,但是效果是显著的,在“轰隆”一声的巨响中,领域表面硬生生被两朵火莲炸开一个洞,所有的金银黑光芒被巨大的爆炸冲击轰散,洞口径直还不到一尺,但是足够玄鸾娇小的身躯穿梭而过了。 “我来了!” 面对被陷入死境的两个世间最疼她的人,玄鸾的目光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另外一道身影却是书礼万万没想到的,只见一轮血红色的刀锋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将前方的领域染成一片血红,却是刚才就不见踪影的万欣! 万欣从原本西凉铁骑的主将、西北军团最英勇的神秘女将,到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疯魔,短短的半天之内,她的人生便从云间跌入泥潭,然而更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她自己对着一切一无所知。 她的眼睛原本的粉红色退去,绽放出血红的光芒,如同她手中血红的冷月刀一般,互相映照着、呼应着,金银黑光华在她面前变得黯然失色,丝毫不敢撄其锋芒,旋即被她劈开一道下场的口子,她毫无知觉、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轮台大师看着她们两人的举动,以为这领域不过如此,招呼也没和书礼打,自己救人心切,冲了过去。 书礼在身后大叫道:“轮台大师,不可鲁莽!”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近百丈的距离,以他这种境界的修炼佛僧,不过两个闪身的距离,等听到书礼的劝阻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三色球状领域之前。 儒家的浩然正气之银光、道家的阴阳二气之混合玄光、佛门的金光,三种在球形领域表面忽而碰撞、忽而离散飘忽不定的光芒,瞬间察觉到了敌人的临近,三种光芒化作锐利的光箭刺向轮台大师。 和轮台大师刚刚看到的不一样,当他亲自面对这三种光芒的时候,才发现和他简单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这三种光芒融合了锐利的无穷的威能刺向他。 他却只感到自己的佛门灵力的运行越来越慢,就像有一阵极寒冻结了他身体内外,动作变得极其迟缓,灵力又调转不懂,神魂都被禁锢在了神庭净土之中,连释放出的神魂之力都带着一股不受操控的恶寒。 他顿时慌了手脚,禁锢身体、灵力和神魂,这是空间之力的前三层应用,他在巅峰状态下也能够短暂地施展出来,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空间之力的第四层运用,也是凡人修炼者的能够运用的极限——领域,竟然包含前三层的运用! 他并不能施展出领域,所以他对此一无所知,现在才会吃了无知的亏,眼看就要死在无知和鲁莽的双重帮助之下。 他顿时手中捻住法诀,祭起两枚光轮,一上一下,轮齿咬合,在他面前形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光盾,因为那三道光芒来得太快,他可怜的反应时间和被束缚的境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就已经烧了高香了。 “咚隆——” 一声沉闷的炸响,三色光芒在他的身前狠狠地轰在他的金色光盾之上,光芒绚丽,火花四溅,但在下一瞬间便轻易穿透了这看似坚固的光盾,刺在了轮台大师的胸膛之上。 轮台大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被三种光芒轰碎,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被谁拉住,疯狂地向后退去。 他的身体在这瞬间从三色光芒尖端抽出来,虽然鲜血直流,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他挣扎着换头一看,看到书礼面色凝重地挥舞着青蛇剑,将还想继续狠狠刺过来的三色光芒一一斩碎,青光四射,如同蛇影翻飞。 轮台大师吐出一口鲜血,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不是滋味。 很快他们俩就退回到了山脉的雪顶之上,那三色光芒被青蛇剑好说歹说,终于选择放弃,退了回去。 轮台大师站到积雪融尽的光秃秃的石崖上,头上冷汗直冒,却不是因为身体被戳了三个血窟窿。 这点伤他还承受得住,连被魏戬削断了一条腿,他也只是简单包扎一下,用灵力将血液封住,照样战斗,说起来也是个猛人。 但是他现在却对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他故技重施,将伤口封住,搀扶着书礼的肩膀,将喉咙中的鲜血咽了下去,缓了两口气,才说道:“书将军,那领域好厉害啊,那三色光芒简直就是噩梦的颜色。” 他现在才明白,玄鸾本身作为三界神禽之首,实力十分强劲,并且修为突飞猛进,那两朵火莲之威足以炸穿一座山脉,而万欣在疯魔的状态下,更是每一次攻击都不遗余力,威力当然异常强劲,岂是受了重伤的他能够比拟的。 书礼却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真正的噩梦不是那三色光芒,而是隐藏在其中的另一道光芒,由修罗魔气凝聚而成的透明的光芒!” 轮台大师看了一眼球形领域,眼中浮现一丝恐慌,他知道修罗魔力对人的伤害,前车之鉴就是刚才的万欣,如果被魔化,真的就是生不如死。 修罗魔力乃是魔天的修罗们灌注在人体之中的诡秘力量,虽然强大,却危险至极,尤其对修炼佛道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一旦沾染,不是被魔化沦为傀儡,就是走火入魔被心火烧死,不论哪种,都是十分恐怖、生不如死的遭遇。 他心想,佛子乃是佛道修炼之大成者,刚才施展的惊天大神通中蕴含的佛门法力之浓厚,旷古未有,强大到超出了修炼佛道一辈子的他的理解,可现在一风身体虚弱,拥有如此干净纯粹的佛门灵力之人,如果一旦被修罗魔力侵染,那将是毁灭性的攻击。 可奇怪的是,他转头看了一眼书礼,将他的疑虑说出来的时候,书礼却毫不在意这一点,并且还十分古怪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很快就会找到书礼奇怪的反应背后的答案。 第五百五十二章 爱情之吻 于此同时,三色球状领域之中,玄鸾已经飞回了一风的身旁,一风连忙查看了她的伤势,着丫头只是瞪着眼睛摇着头,一风看到她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伤口的血止住,一股黑红的光芒封住了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玄鸾对于这种纯粹的只是撕裂肉体的刀剑伤害,恢复速度一直都是非常惊人的,这一点随他。 但是另一个人的遭遇却截然不同,万欣闯入领域之后,却是见人就杀,血红色的刀锋从冷月刀上释放出来,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斩向她看到的所有人。 十分可笑的是,那些老怪物虽然实力比她要高上一两层,但是却十分爱惜羽翼,面对这么一个疯魔,无法一招将其击杀,并且她的速度非常之快,似乎听到一点点动静就立马改变了方向,根本捕捉不到她。 一风和本倩看着领域内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每一个气息都是如此强大,虽然万欣在一旁干扰,但毕竟实力的差距,更像是一群大人在被一个小孩捣乱,对于整个战斗局势,没有任何帮助。 本倩手中紧紧抓着绽放暗绿色光芒的重门珮,一风双眼的黑莲虚影瞳开始缓缓旋转,那是他打开连接修罗魔天的阀门的预备动作,玄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突然,本倩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揽着一风的脖子,一风顺势一低头,本倩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一风的嘴唇之上! 一风瞪大了双眼,黑莲虚影瞳在转动的同时也震动起来,他闻到本倩身上那股独特的异香扑鼻而来,脸色涨红,心脏突突疯狂急速跳动。 玄鸾“呀”地惊呼了一声,小手捂住了眼睛,然后叉开手掌,睁着圆溜溜的流转金芒的眼睛,在指缝中偷看。 片刻的温存后,本倩将一风松开,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还痴痴地看着他。 一风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他迟疑地支吾着问道:“小倩,这是,嗯,等会你的神通吸收我的修罗魔气的施法步骤吗?” 他似乎想起了在西南古道将要被自己的神通反噬而死的时候,本倩突然出现,将他救了回来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举动。 本倩深情地看着他,她脸色虽然异常平静,眼角却掩藏不住淡淡笑意,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这是爱情之吻。” 玄鸾却生气地把手一丢,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一风哥哥真是个猪头!” 一风闻言,脸上的红晕消散,神情暗淡,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不需要。” 本倩也十分干脆,摇着头淡淡说道:“承诺不重要,只要你我心心相印,就值了。” 话音一落,她突然将重门珮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上一按,顿时她纤细的手臂上冒出一股黑烟,里面还混合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风急忙上前,但本倩却飞快地后退一步,眼睛痴痴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却十分坚定,说道:“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股浓烈的不安袭上一风的心头,他还想说什么,但是那些老怪物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瞬间便冲过来好几个人。 “玄鸾!” 一风一声大喊,玄鸾立即从身体中涌出一股黑气,瞬间就变成九狱玄鸾本体,神翅一展,一风飞身而上,玄鸾伸出锋利的金钩爪,一人一兽就向他们迎战而去。 同时,一风眼中的黑莲虚影瞳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他身上的冒出来一股浓稠的修罗魔气,瞬间被身体表面黑红的火焰点燃,变得异常旺盛,并且他身体的黑袍之上,金色的电弧迸发出来,噼里啪啦作响,随着魔气的涌动而释放出强烈的威能。 为了这殊死之战,他将他身体所有的、仅剩的手段一一掏了出来,誓死一搏! 就在一风飞离本倩前去阻止哪几个老怪物的路上,一风身上浓烈的魔气却分出手臂粗的一股折返,飞到本倩身边,并且一股脑钻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本倩身体一震,发出一声轻呼,似痛似爽,但是她身体的魔气却骤然加速释放,手臂上的重门珮也逐渐融入到她手臂的血肉之中,她被浓厚魔气缠绕的身体绽放出暗绿色的光芒,如同一个玲珑的玉质的灵体。 一风在这期间感受却十分迥异,他感受到他眼睛中释放出来的修罗魔力中的魔性,随着那股手臂粗的魔气被抽离他的身体,剩下的都是已经很纯粹的只剩下强大威能的力量。 他拧紧了眉头,看了本倩最后一眼,思绪澎湃,心中波涛汹涌,那种不安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他们两个人随时都有葬身魔海的巨大危险。 但他知道,哪怕在风暴最强烈的那一刻,他会被本倩绑在船上,而跳下魔海试图将扁舟扶稳的人,只会是本倩。 轮台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领域之中魔气冲天的一风,呆若木鸡,他这时才发现,一风身上释放出的佛门灵力法力无边,但是他身上释放出来的魔气之烈,也是举世无敌。 好半天,他才咽了一口唾沫,支吾着道:“书,书将军,佛子他······” 他心中的疑问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但是却问不出来,因为这已经又超出了他能够理解的修炼见识的范围,甚至都无法准确地用语言描述眼前的这一幕。 他身后的那四五十个大乘佛僧的,虽然也都是身中多伤,但此刻有一半——西北佛道的佛僧——也瞠目结舌地看着领域中的那一幕,他们同样也感到无法置信。 书礼看了一眼轮台大师,有扫视了一眼那些佛僧,眼神闪烁,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以为身负拯救大武佛道的重任,人生会那样简单吗?同道牺牲、战役战败、局势危难、死亡威胁、信仰矛盾、情感牵绊,重重重压,每一条都足以压垮一个人,足以毁掉他的一生,但是他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他知道,如果要顶天立地,完成这重重压力下的发下的誓愿,他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面对着崔铭和魏宇层出不穷的杀招、威逼,他需要更强的力量,只有不择手段地增强自己的力量,才能率领风吼军、指引整个大武佛道走过那唯一的一条道路。 “他毫不忌讳修罗道不怀好意给予他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推向堕落的深渊,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能力面对现实,才有足够的底气去战胜困境。” 所有佛僧都安静下来,书礼的语气却更加铿锵有力:“他不在乎他个人的评价、功德、生死,甚至轮回,只因为他非常确定,只要做是值得的,而他带领所有人所走的道路的方向,是正确的! “大道之光就在前方!我们都是跟随他一起走在这条道路上的战友,他帮我们指引方向,也帮我们挡住了四面八方飞来的所有冷枪和暗箭!他是利用了修罗天王的魔力,也很可能会魔化,你们怎么评论他的行为,我不管,但是我只要你们明白,他所付出的牺牲,只为了所有佛道同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为了佛道信仰的火炬不被刀枪箭雨浇灭! “就凭这一点,他的精神足以赢得后世所有佛徒的尊敬!” 第五百五十三章 难以心安 轮台大师等人沉默下来,半晌,他问书礼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书礼淡淡回道:“现在我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注意观察,静待时机。” 三色球状领域中,随着一风将黑莲虚影瞳的阀门打开,修罗魔力便如冲毁堤坝的洪水,疯狂倾泻而出,如果没有本倩将他修罗魔力中的魔性抽离,一风连半刻也支撑不住,必定会被魔化。 围攻一风的那几名老怪物心中更加奇怪,看到一风身上翻涌的强大修罗魔力,和被手臂粗抽取的阴暗诡异的魔气,越攻击他,他身上的力量就越充足,像这样打下去,他们这几名老家伙很可能会死在他的手里。 其中有一个老家伙气急败坏地朝着领头的老怪物大叫道:“黎钊,你是不是想故意弄死我们啊!愣着等死啊!还不动用领域之力!” 那个身着青灰色长袍名叫黎钊的老怪物冷笑一声:“你们连一个小小的不成气候的小和尚都搞不定,也好意思出口求援?” 一风身旁的老家伙更加生气,怒骂道:“你奶奶个熊,你自己来试试,这小子跟十几年前那女尼姑一样,越打越精神,那次就你和崔铭跑得快,还他娘的敢笑我?别废话了,快动手!” 这时,远处听到这话的本倩,深深地看了黎钊一眼,一风也在战斗间隙撇了一眼他,他们两个顿时心有灵犀地从脑海中冒出一句话:诛杀此贼,报仇雪恨! 黎钊也怕上次那一幕重现,虽然对那老家伙不爽,但是还是依照他的话,双手挥舞,同时一声大喝:“所有人听我命令,儒释道各派分为三拨人,一拨随我控制领域进行攻击,一拨围杀那女的,剩下的所有人诛杀一风!快快行动!” 这些老怪物基本上都是来自太清门、圣书院和南北宗寺,因为只有这些大门大派,才有足够的医药、丹药、功法神通秘籍等资源和人脉,支撑他们修炼到这种境界。 尤其是人脉,越到修炼后期,越要交流修炼心得,因为儒释道的修炼后期,全是依靠着领悟法理,穷究佛法佛理、圣意仁心、太极星斗,甚至阿修罗道,等等,等等玄妙深奥的理念,才有更进一步的空间,这就让交流修炼心得成为获取修炼灵感和方法途径最重要的手段。 到他们这种境界,找同层次的修炼大能可不容易,而只有在大门大派中,才提供了这种可能性和极大的便利,毕竟同门修道这么多年,交流起来也更加能敞开胸怀,获益更多。 因此黎钊的一声令下,他们之间很快就默契地分出了三拨人员,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攻去。 黎钊转头向身边的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朝下方努努嘴,那人一点头,飞速向领域中乱闯乱撞的那个提刀疯子女将杀去,他的任务就是将其击杀。 黎钊看着他们的身影,神情严肃,他知道大战已经开始,虽然他们的修为实力只与崔铭、严归真等人相差些许,但他们都已经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在各门派中都是镇派镇宗的传说级的老祖宗。 可现在黎钊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已经认出来一风座下的那头神禽是于九天凤凰比肩的神禽之首,九狱玄鸾,这还不算厉害,他忌惮的是九狱玄鸾背后的人物,那个传说中连上天神佛都害怕的幽冥教主。 以他的见识,他也一眼认出了刚才那个少女融入手臂血肉之中的物件,就是所罗门的镇教之宝,重门珮,同样的,这少女并非是他的阻碍,而她背后的所罗门才是他需要顾虑的。 所罗门圣主从十几年前换代之后,励精图治,势力已经遍布所有州境的各行各业、各门各派,甚至圣书院、太清门乃至朝廷中都有他们的身影,当面对敌不可怕,就怕他们的阴毒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佛子,一风。他现在忌惮的有两点,第一点就是他的实力。着并非是说他眼下展现出来的实力,而是他有可能达到的高度。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上次绞杀女佛子的时候,她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境界提高到了不知名的高度,完全超出了“立德境”“大乘境”“太清境”这些境界和他们的理解,并且拥有一种远超于她被灌输的修罗魔力的力量。 第二点就是一风现在身上的修罗魔力如此浓厚,如果万一魔化,攻击力提升不说,还会引来诸天神佛的雷霆震怒,他可是听说在他们完成诛杀女佛子之后,上天神佛的神罚足足维持了九九八十一天,如果现在一风魔化了,是否会立即招来天界神佛的神罚呢?会不会殃及池鱼呢?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修炼到这个境界,万一莫名其妙被神佛的神罚诛杀了,有理也没地方说去,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理。 黎钊的思绪飞速运转,虽然来之前,关于一风的这些顾虑他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包括九狱玄鸾的情况也掌握了,但是临到开战时,又出现了黑裳少女的这个变数,并且以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她的手段着实不低,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还有另外一个小的因素,那就是上次攻击女佛子的时候,他们那一批人也同样结除了一个领域,但是操控那个领域的,是连他也要仰望的存在,是十几年前那个时代的最顶层的强者,可惜他被女佛子的突起发难给杀死了。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修为想要再进一步是难上加难,所以十几年来,他的修为也一直没有多少进步,连当时他都需要仰望的存在都无法掌控领域之力,反而殒命当场,他现在对这个领域之力的把控,实在没有多少底气。 然而,他毕竟是大武帝国最强的修炼者之一,虽然有诸多顾虑,但他杀伐决断之心还是有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旧武魂团的首领,更不会接下崔铭的任务来到这里,试一试吧! 崔铭已经答应他将他掌握的星术神通教给他,并且承诺这种星术神通对修炼飞升之事有决定性的帮助,到了他这个年纪,再不努力一把就只有默默老死这一条归途,来吧,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黎钊陷入沉思的片刻间,两个战斗团都已经开启,将近七十个老怪物分成两拨,分别包围了本倩和一风,不同的是,所有的南北宗佛僧都在围杀本倩,而没有一个去攻击佛子。 “死秃驴,跟我耍心眼!”黎钊口中咒骂依据,他当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本来他们就是被上天神佛逼迫而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若是没有出现这个少女,那他们没有选择,就算是同道相戕,也要完成任务。 但是突然出现了这个少女,那么他们当然会选择诛杀她,这样不论从心里上,还是以后说起来,都更加能够接受。 更何况,那少女身上修罗魔气这么重,诛杀她没准还能落下个降妖除魔的名声,这一波,实在不亏。 谁说那些老和尚只懂得吃斋念佛来着,一旦触及他们的利益,便都变成了老奸巨猾的老滑头,佛道,天上地下,哪个地方都不干净! 话说回来,因为这个少女,产生了如此多的变数,这一场战斗最终会走向何方,实在令人难以心安啊! 第五百五十四章 领域之力 黎钊心中如此想,但事情还是做,任务依然需要完成,毕竟崔铭给出的条件是他无法拒绝的。 想到这里,黎钊看向一风的那个战斗团,三十多个老怪物围着一风攻击,但是手底下都收着劲,明显还在试探。 同样的,那边围攻本倩的那些老怪物们,十分忌惮她身旁翻涌而出的如同巨大的圆形裙裾的那片魔云海,这些老家伙都是人精,一感知便知道这片黑色的魔云海中蕴藏着庞大的诡异威能。 从而他们也暂时在她的外围,祭起法宝武器,释放出一片片刀光剑影和五光十色的神通轰向她,但是都近不到她的身前,就被魔云海中蹿出的魔云凝聚成一只只巨大的手掌挡住,爆炸轰鸣,声势浩大,但无一能够穿透。 他们这群人聚集在这里,整个西北,甚至整个大武国,都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他们这百余人,就算去太清门或者圣书院杀进杀出,一点问题都没有,前提是他们能够团结一致。 反正现在时间多得是,为了小心这个佛子的疯狂反扑,他们必须小心翼翼,他们中间一部分人都见识过上任佛子的莫名力量,身为佛子必定有着许多常人不具备的压箱底手段,崔铭给他们提出的条件当然非常诱人,但有利益拿也要有命用不是。 他们也都知道崔铭的上头就是武帝魏宇,那个掌控着儒释道的帝王手中肯定还有更能满足他们的东西,和威胁他们的手段,他们必须在完成诛杀佛子的同时,保存好自己的实力,他们这是在与虎谋皮,以防万一。 但是这个佛子一风表现出来的实力却平平无奇,他的身上的确有几种他们看不懂的手段,可这些完全没法伤到他们,只有座下的那头九狱玄鸾,以极快的速度窜上窜下,那双长着铁羽一般的锋利的神翅,和那一对金光闪烁的金钩爪,让他们有点头疼,不过就这点本事,或许他也在试探他们? 黎钊看了一眼,立即下定了决心,双臂展开,全身轰地一下释放出强大的威压,让他整个人都淹没在模糊的威压之中,双眼绽放银光,手掣一柄古朴的天蓝宝剑,口中大喝一声:“三合领域,以我剑使,聚法成神,诛杀异端!” 听到黎钊的命令,所有散落在领域之内的操控者,都各自祭起法宝武器,捏起法诀,运转功法,将自己的灵力法力注入到身后的球形领域之中。 刹那间,领域的金银黑三色光芒更加璀璨,并且在他们的控制下,全部飞速流转到黎钊身后的领域表面,黎钊犹如被三色光芒淹没,只留下一个高瘦的黑影,只有两只银光闪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风。 随着他的手臂一动,一股近乎透明的波动从背后的三色光芒中抽离出来,灌注到他的身体之中,然后沿着他的挥舞的手臂轰了出去,目标正是正在全力战斗的一风! 以黎钊的深厚的修为和丰富的见识,他知道领域是空间之力的第四层运用,也是他所知的最高层的运用,领域之内,他就是唯一的神。 不过,这只是个名号,用以概括领域的威力,但是作为凡间修炼者能达到的空间之力的顶端——领域之力,向下兼容,本身具体也分为三种:“身”“心”“灵”。 “身”不单单指禁锢身体和法力灵力——这是空间之力的第一层和第二层,还包括身形和身体本身,所有进入领域之内的人和飞禽走兽,其身形的变化都要受到领域主的控制,这就不是禁锢身体那么简单了。 比如一头小神兽却拥有大神通,不过要通过变化身形来实现,就像玄鸾,本体的天赋运用,她的铁羽神翅和金钩利爪甚至鸾吟九狱的神通都要通过本体来实现,或者实现得更强盛一些。 而最厉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身体本身。这意味着只要拥有足够强的领域之力,进入领域的所有人和兽的身体都由领域者控制。从最简单的四肢、到稍微复杂一点的经脉、再到更重要的心脏、再到最重要的头颅,层层递进,以领域之力完全操控,哪里还需要费劲巴拉地施展什么神通攻击使敌人受伤,领域之力就是最大且最有效的神通! “心”指的是道心。世间但凡是修炼者,都有一颗道心,道心就融合在神魂中,所以这一种领域之力就是控制神魂。 这并非像第三层空间之力那样是简单的禁锢,而是提升到了更高的层次,重点在于“控制”。 像黎钊这样境界的人,光破坏他们的身体是不可能将他们杀死的。佛道的大乘境界有佛神这一层境界,修炼到此境界者神魂不灭,除非是大道之力攻击。 但世间的人,对于大道之力,连理解都理解不了,更别提运用和攻击,因此凡间修炼者,到此便是真正的神魂不生不灭,只有等着天界、地狱或者魔天的人来处理。 当然,这种不灭神魂数量少是其一,其二便是此种神魂已经算是一种凡人修炼的成果,是一种宝物,这三界都有相应的一群神灵或使者,来专门寻找和处置。其中地狱的那群使者,连普通百姓都有耳闻。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不灭之神魂弥留人间,四处乱窜,为祸苍生。 佛道有这种手段,儒教和道门、修罗道当然也有,只要神魂不灭,他们依旧能够施展神通,神通的威力根据神魂的强大而递增。 有些神魂强大者,神魂施展出来的神通和本体施展出来的几无差别,甚至还能够施展召唤秘术神通,将自己的神魂融入召唤出来的神灵的分身、肉身之中,同样继续战斗。 因此要想将他们击杀,只有控制其神魂,分解之,再摧毁之,使其与身体俱灭,才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所谓身死道消的“道”,说的就是神魂。 所以领域之力能够达到控制道心、控制神魂,那基本上擅自进入领域者,只有死路一条了。 “灵”在领域之力中是最强的一种,也是最深奥叵测的一种,也是领域之力本身最突出、最独特,也是最强大的体现。 所谓“灵”,简单来说就是天地灵气,但实际上并不简单。 天地灵气衍生万物、滋养万物,控制天地灵气就是控制一切,只要符合天地大道,可以在领域中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例如在领域中利用天地灵气变化出风雨雷电冰霜水火,当然,这些神通也可以做到,因为整个天地都有天地灵气。但是领域主可以在领域中变化山峰、草地、森林、河流、峡谷,甚至房屋建筑、街道、甚至“人”,这些是功法神通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最生动的例子就是南宗寺的秘境,它便是由南宗寺的先辈们释放出的领域结合在一起,并且创造出来的洞天。 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飞禽走兽、日月升降、城镇与“百姓”都是领域的产物,并且还符合花开四季、春华秋实、夏暖冬寒等等天地规律,可以说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当然,这个世界的创造本来就属于奇迹,耗费了那些修炼大能无数的心血,并且领域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法力来维持的,创造之后如果没有天地灵气持续灌注支撑领域,领域最终还是会越来越萎缩,最后化为乌有。 并且创造的“人”也只是和飞禽走兽一般,没有灵智魂魄、只有本能的肉体,领域者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创造灵智和魂魄——这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奥妙,凡间修炼者们根本参悟不透。 所以这些“人”不过是行尸走肉,凭着设定好的本能生活,极容易被人操控,他们的生存和毁灭完全由领域者控制。 但是能够做到如此境界的领域者,在世间千万年的历史中可能都找不出几个,但有人号称可以将领域施展到如此境地,不过是吹嘘而已,一般是以幻境化“人”来吹嘘充数罢了。 达到这种境界的领域之力,已经是在凡间的天地大道中,真可谓无所不能了,已然成为施展出来的领域真正的创造万物的神。 所以“灵”的领域之力,简单到最基础的天地灵气,可天地灵气可以构筑出无比复杂的境地。 黎钊现在就欲操控眼前的这个三色球状领域的“身”的领域之力,但他第一次掌控这种局面,还是想小心一点,既然一风想试探他们,那么他就将这种试探再往前推一步,看一风到底有什么压箱底手段。 黎钊手中的古朴天蓝宝剑中,射出一股透明的威能波动,轰向一风,同时他口中大吼一声:“断臂!” 第五百五十五章 断去双臂 黎钊非常狡猾,他看到了一风最有利的武器正是他的双拳。而第一次运用领域之力没有太大把握的情况下,截断一风的双臂是最好的选择。 一风顿时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一股异样,这种异样来自于一种莫名的麻木,他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透明的神威波动轰了过来。 他急忙挥舞双拳阻挡,金色的拳芒从双拳上释放了出来,但是那股透明的神威波动直接穿透了拳芒,恍若无物,直接轰到了他的身上,他身体的那股莫名的麻木一下扩散到全身,他顿时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完全失控了。 更加惊悚的是,他看到自己麻木的手臂从胳膊处生生断裂开来,没有鲜血四溅,断裂面整整齐齐,由一股透明的水状的东西封住了伤口,但是他的双手却离他而去了! 一风这才真正地惊慌起来,被断去双臂对他的影响就是致命的! 要用灵力幻化双臂虽然很难做到,但也不是不可能,可关键在于,不论用何种神通幻化出自己的肢体,最大的问题是不能与身体相连,可以像神通那样,简单地控制幻化肢体行动和移动,但是根本不可能与身体相连。 幻化的肢体中没有经脉、血液、灵力,功法运转接通不了,也无法做到心神相连、操控自如,说到底,幻化出来的肢体不过是装饰,还需要耗费大量灵力来维持,真到战斗的时候,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又用。 而一风的双拳一直都是他的攻击手段,除了灭魔金鞭和金色拳芒的普通攻击,他的最强大最得心应手的神通——梵魔生灭拳就必须要通过双拳来施展。 不仅是他,所有人神通释放有一个固定的路线,当神通施展者将身体所有的灵力、魔力和神魂之力相结合,在经脉中流转、汇聚、融合到一起,然后一起冲到手臂、眼睛、嘴巴、脚底等等部位,或通过手掌将这些力量灌注到法宝武器之中,再猛然释放出来,这已经是施展神通的一个固定姿态,如果其中一个环节受损,神通轻则断开,重则反噬其身。 如此一来,可见双臂对一风是多么重要! 抛开这一切,即便是普通人,被人斩断双臂基本上就是废人一个了! 一风瞪大了惊恐的双眼,连痛呼都忘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臂离体而去,双臂在截断的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毫无血色,如同两截惨白的莲藕,却似乎还留有一丝灵性,在他身旁依依不舍,不肯离去······ 最高兴的是黎钊,他看到领域之力如此之强,领域之内的人的身体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那就不是断臂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给予致命一击,将其诛杀! 黎钊再次运转功法,将身后绚烂的金银黑三色光芒汇聚起来,所有留驻操控领域的人齐声呼喝,声荡领域,光芒大盛,再次将黎钊的身体淹没,紧接着那个高瘦的黑影手臂再次挥动,大吼一声:“诛心!” 破坏其心脏,身体所有的经脉和血脉都将被捣毁,这副身躯就变成了一副没用的臭皮囊,就算他的头颅中有神魂操控,那他接下来的命运已经被毁,他的修炼生涯到此为止,他的神魂将变成孤魂野鬼,只能等着天地魔三界的神灵来索命! 一道比刚才更加粗大的透明波动轰向一风,只要这道透明波动击中他,那么他的命运就算在此结束了! 和普通的攻击神通不同,这股透明的神通波动是无法阻挡的,这是凡人修炼能想象到的最高境界,无法阻止的神通一直是所有修炼者的梦想,所以领域才能在修炼界拥有如此强有力的影响和轰动的名号。 很多顶尖的修炼者知道比领域之力更强的大道之力也无法避开,但凡人是不可能拥有大道之力的,这是所有修炼者的共识。 连很多天地修罗界的神灵修罗的神通中的大道之力都是无意识融入、无法主动操控的,更何况他们凡人呢! 同样,被空间裂缝攻击到的话,也无法阻挡其伤害,但是空间裂缝是可以避开的! 所以凡人修炼者能掌握领域之力这种完全无法避免的攻击,已经达到了修炼生涯最高的巅峰! 黎钊死死地盯着那股透明神威波动,只要这一道攻击集中,那么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大半了,能将他的神魂能毁灭最好,如果毁灭不了,崔铭那里也算可以搪塞过去了。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因为领域之力的这种攻击并非是完美的,也有致命的缺陷。 一风看到那道更加强大的领域攻击朝他轰来,顿时心中一沉,他知道被击中的后果,来不及纠结失去双臂的伤痛,他疯狂运转功法,将双眼的黑莲虚影瞳运转到极致,两股浓烈的黑气从眼中释放出来,被他身体表面的黑红业火点燃,顿时他的双眼燃起熊熊的黑炎,魔气大盛,冲天的魔气让所有人都占比锋芒。 最惊愕的是那几个被崔铭当做重要人物的老怪物,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们研究了修罗道一辈子,好不容易发现一种可以将修罗业力改变另一种模式,修罗业力释放出来的神通也是透明状态,并且魔性很重,他们原本想将这种修罗业力灌注到这个佛子的身上,激发他身上的魔性,让他体内的魔气乱窜,从而扰乱他的功法神通,等到他自顾不暇、手忙脚乱之时,再将其斩杀。 这是他们从崔铭那里知道,这个佛子的所谓“命门”,可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会被人砸掉算盘,他们压根没想到,一风身上的魔气可不是简单的魔气,而是修罗道中威力最猛的修罗魔气,其中蕴含的修罗魔力比他们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修罗业力还要强大上百倍! 他们刚才试图将修罗业力射入一风体内,一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其他老怪物的攻击神通他都是通过玄鸾的快速飞遁来逃避和防御,但对他们的修罗神通,却压根不理会。 所以他们才惊讶地看到,他们的修罗神通射入佛子体内后,竟然如同滴水入海,别说掀起波澜,就连水花都见到一个。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他身上的修罗魔气如同浪潮般汹涌而出,连他们专修修罗道之人都要退避三舍,忌惮不已。 他们心中在震惊的同时,不由得哀鸣:“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一风双眼的修罗魔气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如同金色丝绸坠入到了墨汁中,逐渐由金色的佛骨甲变成了黑色的魔甲,而他的胸膛处却依然有一股手臂粗的黑色魔气滚滚地飞向本倩,注入到本倩的胸膛之中,不论一风和玄鸾飞遁速度有多快,这条纽带将他们两个紧紧联系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因为他们知道,以现在一风的身体状态,尤其是神魂之力极其衰弱触及到了平衡点的衰弱状态,一旦分开,一风立即便会魔化,而玄鸾的鸾吟九狱能否把一风救回来,难以知晓。 一风顺着魔气纽带看过去,却见本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召唤出一座魔门,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巨大魔门,比刚才堵住恶魔之眼的北边的魔门还要巍峨高耸,下方压在了球状领域的底部,上天顶到了球状领域的顶端。 整座魔门贯穿了整个领域,高达数百丈,造型异常古朴,没有刚才那样旋风恶魔和千奇百怪的魔兽,二是简简单单的一座魔门,硕大的门框和巨柱上雕饰着晦涩难懂的魔符,魔门的正中间便是本倩小小的身躯。 她的身体突然一抖,与一风心神相连的她,已经感知到了一风即将面临的生死危机! 第五百五十六章 摩酰首罗 她的身体融入到了魔气翻腾的魔门之中,她的脚下是一片翻滚的巨型魔云,巨大高耸的魔门散发出来的诡异强盛的气息,让所有人都退避开来——此时的她,如同一个强大的人间魔神一般不可侵犯! 这些老怪物只敢在魔门和魔云的前方释放神通攻击她,但都被魔云和魔门中莫名生长出的魔掌挡住了,根本无法攻击成功,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和一风之间的魔气纽带。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种魔气一旦沾染,恐怕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被魔化也要损耗巨量的修为来抵御修罗魔力的侵袭。 眨眼间,原本他们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将其诛杀的两人,现在变得十分棘手,他们原本只是想试探他们的实力,可现在反而变得极其被动。 他们都是不世出的整个天下的顶尖强者,可现在被这种不应该存在这世间的修罗魔气弄得烦闷不已,谁叫他们投鼠忌器呢! 幸好,黎钊的领域攻击还算有点效果,断掉了佛子的双臂,现在马上眼看着就要毁掉佛子的身躯,如此一来,便总算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他们这一趟,没白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领域攻击已经快到一风的面前,无论他怎么指挥玄鸾在径直数百丈的领域内窜来窜去,始终都无法摆脱那道领域攻击的追杀。 他当然可以从领域之中逃脱出去,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万一这些老怪物迁怒到书礼和轮台大师身上,或者风吼军团和西北佛道身上呢?他们根本无力反击,只有坐等被毁灭。 更何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不杀掉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与其让他们迁怒到别人身上,还不如就此了断。 但领域攻击确实是一风第一次遭遇,刚才两只断臂还在他的身前漂浮着,紧紧地跟随着他,却只能像两根血肉模糊的肉条一般,毫无反应和作用。 领域攻击已经近在眼前了,这道攻击是朝着他的胸膛而来的,一旦被击中,自己便只剩下一个头颅,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在此。 就在这时,本倩的魔门之中突然钻出来一只巨大的漆黑的手臂,一把将那道领域攻击抓住! 那道领域攻击就像是一条透明的蛇一般疯狂扭动,想要挣脱手臂的钳制,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一风目瞪口呆,黎钊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领域攻击最大的缺陷就是受制于天地大道! 更准确地来说,就是被天地大道控制! 因此,只要拥有大道之力者前来阻止,那么领域之力的攻击就会受到阻止! 凡人不可能阻止领域攻击,领域攻击是凡间最强的神通攻击,这些都没有错,但是在天界、地狱、修罗魔天,那就要另说了。 而普通的神灵和修罗们施展出来的神通,里面蕴含着大道之力,充其量也只能干扰领域之力的攻击,却无法完全阻止。 能像现在这样,领域之力完全被钳制,如同被猎人抓住的小蛇一般无助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猎人的神通不但蕴藏大道之力,甚至能够运用一部分大道之力! 而能够实现这一点、拥有如此实力的人,都是各界的主宰! 黎钊脸色阴沉地看着本倩身处的魔门之中,钻出来一个身量奇大的修罗,他巨大的头颅上长着四只眼睛,绽放出青光,排成两排,额头上还有一根血红的独角,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复杂晦涩的魔符在蠕动。 他的上半身从魔门中探出来,到腰腹处便停止前进,足有数百丈之高,他赤裸的上半身是漆黑的皮肤,虬实的肌肉挤在胸膛上,胸口一个猩红的鬼头吐着舌头,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缓缓地转动,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六条手臂中,除了一只手抓住了刚才的领域之力,最上端的两只手臂中,一只手抓着一柄血红的叉子,一只手紧紧攥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如同绸布娃娃一样被捏在手里,表情痛苦扭曲。 修罗天王张开嘴,口中锐利的牙齿足有一丈高,吐出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轰鸣:“是谁,胆敢血祭召唤本王?!” 说话的同时,他四只绽放青光的眼睛朝下看,本倩睁开了双眼,眼中流出殷红的鲜血,她朝上看去,和召唤出来的修罗天王对视的过程中,却被他手中攥着的那个女子吸引,失声呐喊:“娘亲!” 那美丽女子痛苦扭曲的脸上睁开了深邃美丽的眼睛,她顿时看清了本倩的模样,上一次为了挽救她的莽撞,亲自现身的她还没来得及和本倩说上一句话,就被修罗天王的大道锁链绑回了魔天。 她见到本倩的模样,心中非常激动,颤抖着身子回道:“倩儿,娘亲好想你啊!”说着,泪如雨下。 本倩眼眶中也流出眼泪,不过却是鲜红的颜色。 修罗天王顿时恼怒起来,巨大的手掌一用劲,本倩母亲“啊”地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同时另一只抓着领域之力神通的手掌也同时使劲,轰地一声,透明的领域之力神通如同摔碎的琉璃般猛然炸裂,黎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本倩急切地对修罗天王喊道:“你别动我母亲,有什么事冲我来!” 修罗天王哈哈大笑,笑声震荡,魔威猛烈,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疯狂施展神通抵御,连远在天边的书礼等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身后那些受伤的佛僧的伤口瞬间崩裂,流出鲜血。 他停下笑声,脸色狰狞,沉声说道:“你马上也会成为我的魔奴,敢来挑衅本王?!” 而好不容易化险为夷,刚松了一口气的一风听到这句话,顿时瞪大了双眼,转头过来,朝着本倩大喊道:“小倩!你在做什么?!不要离开我!” 他焦急的呼喊让本倩回过头来,她两只眼中的青光急剧闪烁,饱含浓烈的悲伤,含着泪花在她的眼中打转,她没有回答一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风终于知道她这么反常了,婆雅的死,表白的吻,异常平静的心,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要为自己血祭!她要牺牲自己,进入魔天,来挽救他的生命! 一风立即让玄鸾调转方向,飞速地朝着本倩靠近,本倩已经和魔门融为一体了,根本没法阻止他,只是疯狂地向他挥舞手臂,用饱含痛苦的声音向他呐喊:“一风,不要过来,你会被魔化的!” 然而,比本倩动作更快的是修罗天王,他见到一风飞过来,顿时用一只巨大魔掌抓向一风,口中还疑惑地说道:“好精纯的佛门灵力啊,竟然同时还有我修罗魔天中的魔气,有点意思!” 就在他的手掌快要抓到一风的时候,异变突生,一风的眼睛两股黑色魔火突然变大,身体表面的黑红业火突然“轰”地一声爆裂开来,巨大的黑火业火冲天而起,骤然凝聚出了一个和修罗天王比肩的巨大身躯。 一风只听得头顶之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摩酰首罗,给本尊滚开!” 一风的身形顿住,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正是那个一直纠缠一风的魔眼!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战双修罗 一风顿时明白了,本倩召唤的是八重魔天的最高层——虚无魔天,而虚无魔天的主宰就是摩酰首罗修罗王! 摩酰首罗凝神看去,脸色一沉,声音阴沉道:“波旬,怎么哪都有你碍事?你过来找死吗?” 随即他看了一眼一风,四只眼睛一眯,说道:“听说你这些年也盯上了一个佛子,难道,就是他?” 一风抬起头看去,他头顶上的修罗天王身躯由魔火和黑红业火混合凝聚而成,头颅就是一个黑色的浓稠的旋涡的眼睛,他的手臂为两条藤状的黑色鞭子。 黑色魔鞭上长出无数黑色的尖刺,每一个尖刺都刺穿一个血红的骷髅,尖端从骷髅的嘴里穿出来,并且嘴里还吐出一股股黑色的魔火,而尖刺则如同活物一般在魔火中伸长缩短,突刺活动着。 每个血骷髅都有常人头颅那样大,更诡异的是,血红骷髅的上半脸颊同样是一个血红色的旋涡,还在不断地旋转,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看到他的样子,加上刚才摩酰首罗的话,他顿时明白这个一直纠缠着他的修罗原来是第七重魔天波旬天的主宰——波旬修罗天王! 一风心中惊诧莫名,这时,波旬魔王同样带着一丝惊疑问道:“摩酰首罗,你是怎么知道的?” 摩酰首罗冷哼一声道:“波旬,本王是坐在八重魔天魔欲山上最顶峰的修罗天王,八重魔天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我的双眼?你不过是想要仿效本王,控制另外一个佛子,企图爬上来,是么?你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别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 一风瞬间明白了,他心中的疑惑也彻底解开了,原来他是想控制自己和摩酰首罗争锋,想要成为八重魔天最强的主宰! 波旬魔王怒道:“瞧不上本尊?你就等着下一次魔界大战好了,上一次本尊战败才让出了魔欲山的位置,下一次本尊要抽烂你的头颅!” 摩酰首罗冷笑道:“你也不看看他座下的那头神兽,幽冥可是再次出手了,就你这手下败将,敢和幽冥叫板吗?” “幽冥那老顽固,哼!”波旬冷哼一声,说道:“本尊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风瞬间感觉到一股杀气再次袭来,转头一看,不知道黎钊何时又汇聚了儒释道三色光芒,凝聚出一道新的领域之力朝他轰来。 这也难怪黎钊会着急,原本就是计划内的一次围杀,现在搞得越来越复杂,竟然把修罗魔天两个鼎鼎有名的主宰,两个凶名赫赫的修罗天王给招了过来。 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他便瞬间感觉三色球状领域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波动,领域状态变得很糟糕,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所以唯有快刀斩乱麻这一条道! 然而,他太小看了两名修罗天王的实力,波旬魔王转过他硕大诡异的头颅,顿时眼中缓缓旋转的黑色旋涡速度陡然提升,然后手臂一甩,黑色魔鞭“轰”地一声将看似强大无匹的透明领域神通击碎,黎钊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波旬魔王冷冷道:“就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装神弄鬼!”然后他转头看着摩酰首罗道:“你降世也是因为这女子的血祭吧?那你和她自然有了魔契,要帮她清除掉这些蝼蚁吧?” “怎么,看到这批货,心动了?”摩酰首罗淡淡说道。 波旬魔的确心动了,这可不是一批平常的货,虽然比不上大梵天王佛转世的一风,但如果抓回去,想必能够给波旬魔天增添不少实力。 于是他看似平静地说道:“凡间的天地大道束缚得紧,空间又太脆弱,发挥不了你我的实力,如果你我在这里开战,恐怕会搞出异空间,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现在就看谁的本事大,多抓几个算自己的本事!” 摩酰首罗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他胸口的那颗猩红的鬼头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抹了一把脸。 异空间?一风深深地记住了这个词。 但是现在最着急的当属周围的老怪物们,他们不远千里来此诛杀一风,到现在却被两个魔天主宰盯上了,还被货物一样点来点去。 黎钊断然一声大喝:“老兄弟们,他们这是在唬人,不过是两个修罗而已,他们在凡间被天地大道束缚,发挥不了多少实力,我们一起上,将他们斩杀,这对狗男女自然也要死在咱们手里!” 话音刚落,摩酰首罗胸口的那个猩红鬼头的长舌一卷,便将靠得最近的那个老怪物卷起,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当做猎物塞进了猩红鬼头的血盆大口中。 顿时一阵撕咬,鲜血喷溅,那老家伙便只剩下上半截身子,但他毕竟已经是罕见的顶尖强者,上半截身子断裂淌着鲜血,还想挣扎着逃跑,手臂挥舞,一道神通轰向猩红鬼头。 这是他的垂死挣扎,人在面临死境的时候反抗的力度是最大的,然而鬼头却丝毫不在意,神通瞬间在鬼头的脸上炸开,迸发出巨大的神通冲击,火花四溅,甚至在鬼头的两侧掀起已两道风力如刀的巨大旋风。 然而,那鬼头却毫发无伤,依然卷起他的上半截身体,一口吞到了嘴里,随即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然后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这一切发生之快,远超老怪物们的想象。 他们都是各大门派的镇宗至宝,竟然一个照面都不到就被斩杀了? 一风也不敢置信,就算是他自己巅峰时期,也不可能在一招就斩杀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黎钊顿时尖啸一声,厉声喝道:“快!围攻毁掉这两个修罗,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一个都逃不掉!” 两个修罗天王同时冷笑一声,他们俩同时动手,波旬魔王挥舞着两条魔鞭,血红色的骷髅们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箭,密密麻麻地朝着周围的老怪物射去。 魔鞭上的黑色尖刺如同万千条玄蛇一般从魔鞭上冲了出去,沾染着魔火,刺向那些老怪物,魔鞭本身强大的魔威在一瞬间就把看似坚不可摧的三色球状领域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黎钊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风也身不由己地随着波旬魔王而动,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而摩酰首罗则将血红魔叉丢了出去,迎风而涨,变成了长达几十丈的巨大法宝,然后轰然炸裂,变成无数细小的血红魔叉,追着那些老怪物刺去。 他的四只眼睛绽放青光,每射出一道青光,便变成一个浑身绿条条的手持鬼头刀的恶魔,他的独角上那些繁密深奥的魔符一个个飞向那些绿色的恶魔,恶魔瞬间变成了血青色,举着鬼头刀满天地去追杀那些老家伙。 同时,他的胸口的猩红鬼头吐出长长的蛇头,却分裂成许多条,每一条都向那些老怪物们卷去,一旦被卷住就成为了它的口中食。 整个领域瞬间大乱,老怪物面对着诡异而强大的攻击,施展出全身解数,调动自己所有的灵力法力,轰击着攻到面前的魔火尖刺、舌头光箭、红叉绿鬼。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一切几乎都是在做无用功,面对越来越强势的攻击,他们居然只能选择狼狈逃窜! 第五百五十八章 死期将至 这群不世出的老怪物,心中极为憋屈,他们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让他们又急又羞愧的事情。 当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两大魔天主宰对他们展开进攻的时候,他们还没怎么在意,毕竟召唤秘术神通,因为其反噬作用极其厉害,虽然只有修炼界顶尖强者在决定拼死一搏的时候,才会施展出来,但是在他们的印象和际遇中,也不算十分罕见。 所以,他们纷纷奋起反抗,五光十色的异常强大的神通,如同成千上万枚火炮一般,轰向席卷而来的两大修罗天王的神通攻击,神通爆炸,流光溢彩,掀起一阵阵神通冲击波,和一股股强大锋利的旋风,整个天地都被神通塞满,如同在阴沉黑暗的天地泼洒了一大缸五颜六色的水,色彩缤纷,炫丽异常,实际上却又危机重重。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的神通对修罗天王的神通根本不起作用,他们的神通轰击到了摩酰首罗胸口的猩红鬼头,神通直接被弹开,就像石头砸在了铁板上。即便是那个鬼头的舌头,也像是被拉扯面团一样,滴水不进,神通爆炸根本伤不到它。 这还算好的,那些攻击血青色恶魔的老家伙,发现他们的神通轰到狰狞的恶魔身上,他们身上的红色魔符一阵蠕动,竟然直接将神通爆炸的威能吸收,转换成自己的力量,然后提起鬼头刀朝他们砍去,根本就是无敌的状态。 最惨的是面对血红色魔叉和血红色光箭的,因为这些修罗道神通都有一个特性,当老家伙们的神通轰到它们身上,它们不但将神通爆炸的威能吸收,而且还与神通释放着产生了一种玄妙且诡异的联系,一股股修罗魔力沿着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肆意地侵袭神通施展者,让那些老家伙大为头疼,不攻击吧,魔叉和光箭追着自己射击攒刺,攻击吧,反而惹得一身骚。 除此之外,还有波旬魔王的锐利魔刺和炽烈魔火,时不时地从他们的身侧和背后钻出来,让他们在纷乱的战斗中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心慌神颤,胆战心惊。 这样的战斗的局面,下场是毫无疑问的,面对着两个堪比王佛、仙帝、至圣级别的修罗天王,即便他们受到凡间的天地大道束缚,身躯都不算完整,一个只有半身,一个只是凝聚出魔体,发挥的实力也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们毕竟是魔天的主宰,是至高无上的魔王,面对他们的攻击,也只有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田地。 这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有将近二十名老家伙,不是被猩红鬼头吃掉了,就是被魔火烧死了,剩下的那些被血红魔叉和光箭以及魔刺射中刺穿的老家伙,都成了四肢挣扎却无法挣脱的俘虏,他们的结局就是成为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的魔奴。 黎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不已,这样的场面堪比修罗地狱,如果不想办法,那么连他都要死在这里。 想到此处,他大吼一声:“所有人释放领域之力至球状领域上,大家汇聚力量集中攻击此二魔!”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从领域的中央且战且撤,飞到四周的领域边缘,瞅准机会,将自身的领域之力灌输到球状领域之中。 刹那间,球状领域上的三色光芒大盛,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黎钊后退,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到球状领域之中,手臂一抬,迅速将被波旬魔王撕裂的领域裂缝修复,领域裂缝肉眼可见地弥合。 紧接着,他疯狂运转功法,手中古朴天蓝宝剑绽放出耀眼的蓝光,剑指二魔,咆哮出声:“灵之领域!” 一风顿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突然一紧,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他环顾四周,异变突生! 径直数百丈的球状领域之内,突然浮现出数不尽的密密麻麻的金色的佛符,每一个都金光闪耀,就像在领域内洒满了一层层的金粉,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也停下攻击,五只眼睛扫视着周围,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黎钊见此,脸色更加凝重,旋即手臂疯狂挥舞,怒喝道:“灵域,佛道道场!” 话音一落,周围无数的金色佛符飞速移动,开始聚集,瞬间浮现出无数张一尺大小的如来佛祖的面孔,法相庄严,头顶的金光璀璨,法眼光芒强盛,盯着领域中央的两个修罗魔王,张开法口,顿时空中宏伟壮阔的佛音震荡,传递到那些血红魔叉光箭和魔刺上,就如冰雪般开始消融,化成一股股黑红的魔气,直接消失不见,甚至那些手持鬼头刀的恶魔身上都滴下血青色的血水,痛苦嚎叫不休。 与无数张如来面孔同时出现的,还有许多佛门法宝,全都金光闪耀,高耸的宝塔、巨大的钟鼓、厚重的宝鼎、浑圆的降魔杵,甚至还有云板、木鱼、拂尘、佛灯,居然还有一整座宏伟的佛坛,金光四溢,在召唤出来的一瞬间,便冲向两个修罗天王。 一风见到这一幕,哭笑不得,看来黎钊正是对佛道一无所知,又推测出佛道法器、佛音等佛法对修罗道有着天生的克制神效,所以一股脑地将在灵之领域中创造出这些法宝。 不过效果是显著的,这些法宝可不是神通的虚影,也不是神通本身,它们是领域中创造出来的真实的物质,是可以触摸可以利用的,钟鼓可敲,佛灯可燃,由天地灵气创造出来的产物! 这就是灵之领域的魅力,自己化为造物主,成为自己的神灵! 金色的钟鼓、金木鱼、金云板配合着如来佛祖的浩大佛音,对两个修罗天王产生了很大的干扰,身量巨大的佛灯喷射处的金色佛火,炙烤着他们的身躯,摩酰首罗胸口的那个猩红鬼头的舌头都不敢轻易吐出来了, 还有拂尘伸长,将金色的拂尘抽在他们两个身上,顿时波旬魔王的魔体和摩酰首罗的六条手臂都有明显可见的伤痕,那座佛坛和降魔杵直接撞击过去,佛坛上还刮起一阵金色的旋风,锋利无比。 但非常奇怪的是,两个修罗天王虽然经过这一通的攻击,收敛了那种戏谑的神情,但是他们十分平静,就算被各种佛法攻击,也如磐石般不动如山。 他们神情严肃,冷冷地地看着周围的那些老家伙,殊死一搏的将全身的灵力法力注入领域之中,看着佛法神通攻击抽打、撞击他们的身躯,他们的气息越来越衰弱,但是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冰冷,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黎钊却越来越兴奋,凭借他们的力量,居然能击败两个至高魔天的主宰,这事就算放到上天的天界,也足够吹嘘几万年了! 但是,如果天界的神灵知道了,只会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因为修罗天王的强大,远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忖度的,他们的尊严和神威,也不是他们这些个老家伙能够侵犯的,连王佛、仙帝、至圣等级的神灵,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修罗天王们动辄就要开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他们的脾气非常难惹,他们的魔威更是不容丝毫的亵渎,否则,就是死期将至! 第五百五十九章 创造领域 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眼神冰冷地看着周围的佛道佛法神通攻击,丝毫不在意他们被其克制,变得遍体鳞伤的魔体,和越来越衰弱的修罗道气息。 摩酰首罗的嘴角冷笑:“真是不知死活!” “本尊倒是有些怀念,好久没体会到这种被佛法鞭笞的感觉了。”波旬魔王哈哈一笑,说道。 黎钊冷眼看去,他越来越确定他的英明决策能给着两大修罗天王致命一击,他也越来越兴奋,狂傲地喝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那我就再给你们泼点油,添把火!哈哈哈!” 随即他手中古朴天蓝宝剑挥舞,球状领域表面上三色光芒大放异彩,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轰鸣过后,领域的上空突然降下金银黑三色的雷电,数百道水桶粗的雷电猛然轰下! 每一道都蕴藏着撕裂空间的威能,空间裂缝如同蜘蛛网般紧随着雷电轰然罩下去! 摩酰首罗的脸上终于浮现一股怒气,他抬起头,四只眼睛中的青光如同四根巨大的光柱,照亮了整个天地,威势浩大的金银黑三色雷电竟然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他裂开巨大的魔嘴,怒吼道:“你们这些蝼蚁知道什么叫做领域吗?领域,乃是成神的第一步,是天地初劈最伟大的壮举!” “因为领域,所以有了天地人三界! “因为领域,才有了人鬼的分别!” “它是你们这些蝼蚁难以理解的存在!” “人间的领域,正是由本王、仙帝、如来、至圣四人共同创造!” “岂能容你们这些杂碎肆意亵渎!全给本王死!” 黎钊听到摩酰首罗的这番话,顿时大惊失色,抬头看去,只见眨眼间,那数百道领域中诞生的异常强大的三色雷电,和撕裂的空间通通被照耀天地的青光溶解消失,领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全是青光之色! 所有的如来面孔通通换成了摩酰首罗的的面孔!而那些佛宝法器全部炸裂成齑粉,被 融入到领域之中的黎钊,最先感知到了领域中如洪水倾泻而下的庞大力量,这种力量直接将他们所有人共同创造的领域吞噬,占为己有! 摩酰首罗举起紧握的巨大血红魔叉,魔叉的尖端绽放出刺眼的血红色光芒,血光冲天而起,注入到青光领域之中。 黎钊顿时大感不妙,从喉咙中嘶声咆哮两个字:“快逃!” 话音未落,他这个唯一融入到领域之中的老家伙顿时被青光刺穿,“噗嗤嗤”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他的身体如同破筛子一般从体内喷出无数道青光,连神魂都未能逃出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震荡在天际,所有的老怪物们这才明白,若不是两个修罗天王想把他们当做魔奴利用,他们早就成为死尸,活到现在,完全是两个魔王大发慈悲,他们的力量简直是通天彻地,岂是区区凡人能够侵袭! 逃!快逃! 刚才还看着领域中宏大佛法攻击沾沾自喜的老怪物们一哄而散,如同鸟兽遭遇风暴,疯狂逃窜。 摩酰首罗冷哼一声,凝声喝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领域之力!” 就在这时,摩酰首罗看到已经快要冲破他控制的青光青光领域,逃窜而出的那个老和尚,顿时怪笑两声,似乎是有了捉弄蝼蚁的好主意。 他的一条手臂一挥舞,那个老和尚原本马上就要钻出去的身体被他的魔掌吸住,然后往后一拽,那个老和尚的身体倒飞出去,一下子被摩酰首罗抓在了手中。 “觉恩!” 一风吃了一惊,由于波旬魔王只是凝聚出的魔体,本身的魔威就不如摩酰首罗强盛,既然他在此不能和摩酰首罗开展,那么只好抱着手臂,冷眼看戏。 而被波旬魔王控制身体的一风,也只好顺从着他,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无力抵抗。 觉恩才是最恐慌的,他被摩酰首罗巨大的魔掌抓住,突然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冰凉的力量王他的身体里钻,他的身体立即变成了和摩酰首罗一样的漆黑之色。 惊慌之下,他果断地选择壮士断腕,神魂破体而出,逃向远处,但还没离开身体一丈,就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禁锢,从他的肉体凝聚出一只黑色的魔爪,噌地一下,直接插进了他的神魂的脑袋之中。 这时,他的肉体和神魂就像被魔掌和魔爪串起来的葫芦,而他的神魂被魔爪一插,原本金光闪闪的神魂瞬间就像被注入了一缸子墨汁,迅速变成漆黑的颜色,而觉恩的神魂脸庞也变得十分狰狞,像是充满了欲望和愤怒。 这一切看起来缓慢,其实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摩酰首罗六条手臂中的另外一条合过来,抓着他的身体一扯! 一风顿时已经在脑海中出现了觉恩的身体被分尸的惨烈景象,但下一幕却直接让他愣住了:觉恩的身体非但没有被撕碎,还被两只魔掌撕成了两个身体!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体! 不但如此,魔掌下一刻直接再次拽住觉恩的神魂一撕扯,竟然变成了两个神魂! 接下来便是两只魔掌眼花缭乱的翻飞,瞬间将觉恩的身体和神魂不断地如同撕纸片似的撕扯,纸片非但没有断裂成两截,反而越来越多,眨眼间便看到已经撕裂成了上百个“觉恩”和他的神魂——此刻要称之为魔魂了。 接下来摩酰首罗一条手臂的魔掌捏住一个法诀,口中吐出听起来令人头晕目眩的魔咒,然后便看到所有的魔魂飞快地融入到“觉恩”们的身体之中,紧接着摩酰首罗举着血红魔叉的手臂一用力,青光领域中绽放出百道青光,射入“觉恩”们的体内。 然后两只魔掌一挥,上百个“觉恩”们朝着还在努力破除青光领域的老家伙们气势汹汹地杀去。 那些老怪物当然也看到了这恐怖的一步,所谓领域之力控制身体和神魂,竟然能够将觉恩的身体和神魂都直接复制出上百个,能达到如此的境界,这样骇人听闻的领域控制能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 那些南北宗寺的老和尚知道觉恩的厉害,顿时一边往后逃窜,一边惊恐地大喊道:“师兄,不要啊!” 然而“觉恩”们已经身心都被魔化,根本不听他们的求饶,他们的身形闪烁,手臂挥舞,如同群魔乱舞,释放出规模宏大的神通,轰炸着所有的老怪物们。 面对着根本不知死活,且实力强大的“觉恩们”,他们根本无形应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觉恩们不要命,他们可是要命的啊! 这时,摩酰首罗盯着一风,眼中露出馋涎欲滴的神色,波旬魔王立即怒气冲冲地喝道:“摩酰,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想要吞噬他,连本尊费尽心机现在都还没成功,他的神魂异常强大,不是那老和尚那么容易拿捏的!更何况先来后到,你问过本尊了吗?” 面对波旬魔王的冲天怒火,摩酰首罗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沉默下去。 就在此时,另一道神魂也悄悄地已经打开了看似坚不可摧的青光领域的一道口子,正想偷偷摸摸地逃出去,神魂绽放着蓝光,正是黎钊。 然而摩酰首罗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顿时手掌再次撑开一吸,黎钊的蓝光神魂顿时如同一颗水珠般被吸回魔掌之中,在魔掌中不断扭动着。 黎钊脸色惶恐,求饶道:“摩酰首罗天王,我知道您的强大魔威的厉害了,您就放过我吧!” 摩酰首罗冷笑道:“领域力量之深,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够明白的,现在求饶,晚了!” 说着,他将魔掌往他的嘴巴里送,高达一丈的巨齿散发出森森惨白的光芒,他的舌头搅动,黑色的口水喷溅出来,化成一股股黑色魔气,又被他胸口的猩红鬼头的长舌一卷,吞入它的口中。 眼看黎钊就要丧命于嘴中,他的神魂颤抖着,大声叫道:“摩酰首罗,我知道很多的秘密,保证对你有用!您饶了我吧!” 摩酰首罗的手臂顿住,四只眼睛冷冰冰地看向他。 第五百六十章 疗伤代价 摩酰首罗冷冰冰地看着黎钊绽放蓝光的神魂,撇了一眼不远处的波旬魔王,口中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黎钊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摩酰首罗看了一眼四周,在“觉恩”们的追杀下,那些老怪物们手段尽出,却依然被不知死活的觉恩们杀掉了十几个人,老家伙们这才感受到修罗天王们的不可侵犯,然而,他们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太慢了!” 摩酰首罗不满地喝道,同时抓着血红魔叉的手臂在头顶画出一个圈,血红色的魔圈中央释放出几十道透明的触角,飞快地朝着剩余的老怪物们抓去。 而此时老怪物们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觉恩”们,觉恩的修为实力可以算是整个天下除了一风这个怪物之外最强大的存在,觉恩的每一招神通都将佛道之力运用到了极致,现在被摩酰首罗的修罗魔力控制,非但没有损耗佛道之力,反而增强了不少! 一风看着这一幕,突然想到了本倩曾经说过的,萧季曾经跟她提到过,“佛道的尽头就是修罗道”,这一句话来,修罗道本来和佛道就牵扯不清,这时更是神鬼莫测,这让觉恩的神通更是如鱼得水,如滔天狂澜般轰向对手,老怪物们应接不暇,丝毫没有感受到死亡正在逼近。 就在这时,透明的触角趁着所有的老怪物们不备,钻入他们的身体之中,他们只觉得身体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然后他们的头颅就和身体分了家,他们的眼睛和脑袋挥手告别,而手臂成了一块块血肉。 一风看着四周的老怪物们的身体如同一枚枚人肉火炮般炸开,血肉翻飞,鲜血飙扬,内心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几十个足以掀起大武国一场大风暴的老怪物,在顷刻间殒命于此,摩酰首罗手段之强,已经达到了连他都不能理解的境界,而这还仅仅是他被凡间的天地大道所束缚而施展出来的。 通天彻地,果然只能用通天彻地来形容! 领域之力的运用,到了这种境界竟然能够瞬间将敌人灰飞烟灭,不愧是领域的创造者,摩酰首罗虽然是八重魔天的最高主宰,但是他创造的领域这种开天辟地的手段的功德,也是震古烁今的,或许他就是因为这种功德,才拥有了无尽的力量。 摩酰首罗显然根本不在意他震撼的目光,他胸膛那个猩红的鬼头的舌头一卷,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几十个神魂一股脑卷住,和所有的“觉恩”,一并塞入嘴里。 “给我含着,别吃了!” 摩酰首罗都没注意到的是,猩红鬼头的长舌还想去卷住领域底部的一个人,却被一招血红神通割裂了舌尖,立即吃痛地缩了回来,而那个人却怔怔地看着天上的这一幕幕,奇怪地停止了行动。 摩酰首罗低下头喝骂一声,然后看着气息衰弱的神智几近昏迷的本倩,说道:“现在该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吧?” 本倩吃力地抬起头来,惨白的脸庞上,原本绽放血红光芒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亮晶晶的眼眸映照着摩酰首罗狰狞丑陋的脸,然后她转头,看向一风,沉默下来。 “怎么,你敢毁掉本王的魔契?”摩酰首罗一声怒喝,直接将青光领域震碎,而在天边的大乘佛僧们、轮台大师和书礼,都直愣愣地看着恶魔之眼中间的这一幕,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不敢。” 本倩声音虽然衰弱,但是依然无比清脆,她深情地看着一风,口中说道:“你把一风的断臂接上,我就跟你回魔天,否则,我就自爆!” 她的语气异常干脆和坚定! 一风被波旬魔王控制着身体,眼中饱含着浓郁的悲伤,摇了摇头,语调凄凉地说道:“本倩师姐,不要离开我,我宁愿没有双臂,也不想你离开我,小师姐离开我,我的心已经碎了,你离开我,我的心又要再碎一次。” 本倩却淡淡地笑了,柔声说道:“一风,我很高兴。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比不上秀姑,现在,我终于可以与她平分秋色,也终于听到你的心声了,这就足够了,我活这一辈子,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吗?我知足了。” “好!”一声喝断,打乱了一风和本倩的深情缠绵,摩酰首罗很干脆地答应了,正准备动手,却听到波旬魔王说道:“且慢!” 本倩抬起头,看着一风头顶上魔焰熊熊的波旬魔王,他巨大的黑色旋涡头颅看着摩酰首罗,缓缓说道:“这件事,用不着你插手,本尊来代劳!”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一风,不要接受这个条件,他们是想用修罗魔力侵蚀你的身体!” 一风看去,只见原本昏死过去的本倩的母亲清醒过来,刚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深知其中的隐秘,出声提醒道。 一风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摩酰首罗答应得这么干脆,而波旬魔王极力阻止,原来都是对他的身体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一声惨叫传来,摩酰首罗紧紧地捏住本倩母亲,恼羞成怒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娑竭罗龙转世,你的女儿和拥有同样的血脉,本王才懒得跟你们做什么交易,你再废话,让你在魔天中也见不到你女儿!” 本倩尖声喊道:“你不要伤害我母亲,有什么事冲我来!” 摩酰首罗四只眼睛青光闪烁,瞪着波旬魔王道:“还不快动手,否则就让本王来,你给本王滚回你的魔天去!” 波旬魔王冷笑一声,对一风说道:“怎么样,你敢吗?” 一风看了本倩一眼,本倩嘶哑着喉咙,改变了主意,疯狂地摇头,说道:“一风,不要,你最重要的武器就是你的双手,去找地藏王菩萨,他会帮你的!” 这时,玄鸾也变成了人身,不敢靠近他的身边,但是也对他说道:“对,我家老头子肯定会帮你的!” 然而,一风看着本倩,沉声说道:“波旬魔王,动手吧!” 本倩母亲挣扎着身体,竭力喊道:“一风,你身体的双臂修复以后,你的神魂的双臂也会受到修罗魔力侵染,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掉入被魔化的深渊,下场跟我一样!不要重蹈覆辙啊!一风!” 一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本倩,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动手吧!” 他之所以要答应波旬魔王,那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本倩救下来,不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倩坠入魔天,成为摩酰首罗的奴仆!而双手是他最重要的武器,只有修复好武器,才有反抗的可能!等着吧,我一风不会再让任何亲人在自己眼前牺牲! 波旬魔王一声怪笑,顿时魔体上魔火肆虐,拧成一股魔火注入到一风身边的两条断臂之中,将其拉到一风的手臂断截之处,他的巨大的魔眼中射出一道血红的光芒,射到一风和断臂的边缘,不断地有魔气从魔火中释放出来,被血红的光芒化成细密的血丝和经脉,缓缓地开始帮一风接上断臂。 如果是其他人的断臂,对于波旬魔王来说,不过是心念之间的小事,但是一风的身体经过了两种地狱至强的业火锻炼,并且他身体中的佛骨可是货真价实的神佛之骨,轻易不可毁伤的,若不是领域之力在凡间太过蛮横,一风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即便血肉分离了,两条胳膊的佛骨至少还是相连的。 领域之力,虽然被划分为“身、心、灵”三种,实际上却是深不可测,每一种都看不到尽头,就像摩酰首罗直接将觉恩的身体和神魂复制分身,这就是凡间的修炼者怎么也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最多能造出几具行尸走肉。 要想复制领域之内的身体,甚至神魂,对领域之力的掌控要达到何种恐怖的境界,实在不敢设想。 然而现在内心最不平静的人反而是本倩的母亲,她何其聪慧,从刚才的事情,一眼就看穿了一风和本倩的亲密关系,于是,她在心中默默地、坚定地下了一个决心。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异度空间 因为他的血肉经脉和骨骼的复杂性,看来为他疗伤是极其复杂的一件事,即便是八重魔天的第二大主宰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所幸还是将一风的断臂重新接好了,一风将拳头伸到自己面前,看着漆黑的手掌,心中一沉,然后他便内视到自己神庭净土之中,金色的神魂光团除了双眼是魔气氤氲,手臂也变得魔气重重,双手上的魔气像上一次魔化一样,不断有魔气挣扎,像从手臂上钻出来的小黑蛇般扭动着,让一风从心底感到一股恶寒传遍全身。 “怎么样?本尊没让你失望吧?就你这大梵天王佛的佛骨,恐怕是释迦亲自来帮你接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波旬魔王巨大的魔眼旋涡旋转看着一风,语气得意。 一风抬眼看了看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谢波旬魔王成全,不过,到此为止了!” 旋即他脸色突变,愤怒之情浮上双眼,双拳挥舞,怒喝一声:“佛劫难渡!” 刹那间,天地变色,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被谁搅动,疯狂翻腾,眨眼间便不断有天地灵气聚集,以肉眼的速度成长为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然后汇聚成一片,凝聚出一朵巨大的黑色火莲出来。 而地面上,以恶魔之眼的中央为中心,如同一个蜘蛛网般裂开,炽热的岩浆从地底冒出来,滚烫的岩浆不断涌出地面,却凝儿不散,流动着堆积,演化成一朵火红的火莲从地底钻出! 在两朵火莲出现的瞬间,两朵火莲的边缘花瓣之尖冲出无数股巨大的黑红色火柱,间杂着熊熊燃烧,释放出炽烈的热浪,逼得书礼和轮台大师也不得不飞身逃避,飞出近百丈之外才堪堪停下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今日他们光是这种难以置信、头皮发麻的震撼景象,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修炼一辈子能够感受到的了。 在火莲囚笼形成的刹那,一风双拳一上一下,大吼道:“领域,魔灭!” 顿时整个局面迅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风头顶上的波旬魔王身上的黑红业火飞速地散开,飞入上下的两朵火莲之中,黑色的魔焰也直接分化成粉末状的黑色星火,消失在空中,而魔酰首罗身上则冒出一股股青烟,身体的漆黑虬实的肌肉在一寸寸地湮灭。 一风从刚才黎钊等人大战两大修罗天王时,便预感到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这两个魔王都是魔天的主宰,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所以他从那时开始便在运转迦南无念经——运转双重功法虽然速度更快,但状态太过显眼,吸收黎钊召唤出来的佛法神通中的佛门灵气,补充自身损耗的灵力。 并且,黎钊利用领域之力创造的佛道神通,其中也蕴含着灵之领域的玄奥力量,这种力量和灵魂的关系颇深,否则摩酰修罗也无法复制觉恩的神魂,他必定是利用了领域之中“灵”的力量。 虽然一风并不清楚这种力量的具体运用,但是他试探着用这种力量恢复神魂之力,结果让他非常惊喜。 虽然因为不得要领,恢复得相当之慢,但聊胜于无,在这种时候,能多恢复一分就是一分力量。 最重要的是,刚才他冷眼旁观黎钊和摩酰首罗对于领域的运用,他以身为佛子的领悟天赋,对领域之力的理解飞速地加深,因此他有了至少四分把握,消解两大修罗天王此时的实力,竭尽全力将本倩救下来。 一风抬眼看到,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便知道自己攻击的方式,对了。 摩酰首罗冷笑道:“就凭你这蝼蚁,还想腾起大浪,击败我们?” “没错!”一风神情庄重,大声回道:“黎钊他们不知道,佛道神通虽然是修罗道的克星,可是反过来,修罗道同样也是佛道神通的克星。因此你很容易找到反击的法门。但是业火不一样,不论是地狱业火还是红莲业火,都是因罪孽而生,业就是业障,业障本来就是不加控制的欲望的结果。所以佛道神通、地狱业火、修罗道魔法都是互相牵制和转化的三种手段,但关键的是,业火本身就是因焚烧魔念和魔欲而诞生的,必定能够消磨你们的魔力!” 摩酰首罗抬起四只眼睛,和波旬魔王对视了一眼后,冷哼一声:“不愧是大梵天王佛转世身,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也要看你能不能扛得住我们的手段!” 随即摩酰首罗和波旬魔王一起动手,摩酰首罗挥舞着血红魔叉,无数密密麻麻的红叉和血红色恶魔顿时将矛头转向了一风,而波旬魔王失去了黑红业火的支撑,魔体状态急剧下滑,但是他依然用魔鞭狠狠抽向一风,尖刺和血光箭如细密的牛毛针一般疯狂向一风笼罩而去。 一风向旁边的玄鸾喊道:“玄鸾,用业火攻击他们!” 玄鸾立即清鸣一声,化为九狱玄鸾本体,尖喙一张,一股股黑红的火柱从她嘴里喷射而出,那些拿着鬼头刀的血青色恶魔顿时触之则融化开来,十分有效。 血红色的红叉击中玄鸾的神翅,神翅极其坚硬,它们无法刺进去,便化作一滩血水试图侵蚀她的身体,但是她的神翅一抖,黑红的火焰立即在她的本体上熊熊燃烧,那些如同雨点般红叉也纷纷在空中溶解。 一风双拳挥舞,头顶和脚下的黑红火莲瞬间释放出一道道火柱,不但防御着摩酰首罗和波旬魔王的攻击,而且还轰击着他们庞大无比的身躯。 他们的身躯庞大的弊端此刻显现了出来,根本不如黑红火柱的灵活,黑红火柱中不但蕴含着地狱业力,而且还包含着一风这个火莲囚笼的领域之力,两种力量结合起来,不断地磨灭两大修罗天王的修罗魔力。 最惨的是波旬魔王,他本身只是借助一风的业火而强行破体而出凝聚的魔体,现在被一风釜底抽薪,气息急剧衰弱,挥动的魔鞭也越来越无力。 摩酰首罗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恼怒,从他被本倩召唤出来开始,他一直便是以主宰的傲气,俾睨凡尘,似乎凡间的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现在一风的反击,让他的身躯被火柱轰出一个个大洞巨坑,眨眼间便已经遍体鳞伤,他如何忍受得了这口恶气。 他顿时仰头咆哮,声振寰宇,随即举起他的血红的魔叉,魔叉尖端再次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如同炽烈的血红太阳,一股红光冲天而起,轰击到头顶的黑莲之中,火莲囚笼骤然一阵剧烈的颤抖,连带不断轰击的火柱都直接溃散。 看来一风还是小瞧了修罗天王的实力,即便他们被凡间的天地大道束缚,但依然可以施展惊天动地的神通。 眼看着火莲囚笼要再次像此前的三色球状领域被摩酰首罗掌控之时,本倩母亲说话了,她依然被摩酰首罗的魔掌死死抓住,她看着本倩,眼中饱含着本倩从未感受到的神圣的母爱,轻柔地说道:“倩儿,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让你走我的老路。” “母亲,我······”本倩忧心忡忡,却不知从何说起。 本倩母亲摇了摇头,说道:“你的选择没有错,但任何选择都是有代价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你继续受苦,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为你做的。” 她的眼光变得深邃,蕴含着浓烈的悲伤和坚决:“永别了,我的女儿,衷心地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她毅然抬起头,朝着摩酰首罗,大喊道:“如果一风不能阻止你,那便加上我的力量!” 说完,她的身体绽放出一种黑色和金色光芒,身体变得越来越大,脑袋和身体都变形,刹那间变成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黑金龙身,挣脱了摩酰首罗的魔掌! 她用绽放金光的龙眼最后看了一眼本倩,本倩瞪大双眼,露出震惊无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变成了一条巨龙,然后看着她在头顶盘呈一个圆圈,下一刻,便是她看到母亲的最后一刻,龙身在这一刻猛然炸裂开来,血肉翻飞,神威迅速扩散,龙身绕成的圆圈被炸出一个黑漆漆的洞,这个黑洞让摩酰首罗都露出惊恐的神色! 第五百六十二章 血脉之罪 “异空间!” 摩酰首罗的声音颤抖着,黑漆漆的洞口开始出现一股吸引力,转眼将周围的所有魔气、血红魔叉、猩红恶鬼甚至离得最近的,摩酰首罗的那条原本抓着本倩母亲的手臂,都吸入黑洞之中。 波旬魔王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瞬间便停止了攻击一风,毅然决然地散去了自己的法身,留下最后一句话:“一风,别死在这里,你的身体是属于本尊的!” 然后他的魔体便消失不见。 一风迅速恢复了自由身,但是他同样非常惊恐,因为他感知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中泄露出的气息,正是他此前在西南古道与猗啸大战时神通轰炸出的空间,是那个可以将所有神通吸收然后反噬神通施展者的可怕的空间,并且那种古怪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连逃都无法逃离! 一风来不及多想,迅速撤掉了火莲囚笼,要是这招神通反噬自身,他根本不敢想后果,很可能连身体都会被黑红业火反噬烧成灰烬。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次,黑红业火根本不受他的掌控,而且威力奇大,威能的波动也完全相反,造成的伤害也是莫名其妙,神鬼难测。 他迅速飞向本倩,趁这个摩酰首罗自顾不暇之际,他要将本倩救下来,这也是刚才本倩母亲自爆前最后的心愿。 本倩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一种钻心的疼痛从心底出发,汹涌着冲击她的脑海,她终于感受到了这种切肤之痛,比她的养母兼师父的了毓丘尼身死还要悲痛,这种痛是植根于她的血脉之中的,浓烈得在她身体中化不开,整个身体如同掉入了冰窟窿那般寒冷又无助。 摩酰首罗根本无暇顾及本倩的感受,连他都要十分忌惮的异空间突然诞生,他来不及计较本倩的交易,从他的脑袋开始,一寸寸地化成一股股浓厚的魔气,他的魔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成千上万道浓厚的魔气受到巨大的威胁,迫不及待地迅速钻入巨大高耸的魔门之中,魔气翻涌,如同千万条魔龙入海。 那个黑洞却在摩酰首罗的身体化掉大半之后,开始缓慢地缩小,边缘有一圈透明的神通波动在竭力地挤压着黑洞,本倩能够感知得到,那是母亲的神魂之力,因为要保护她,而牺牲了她自己,她最后残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痕迹,也依然在竭心尽力地弥补可能的对她的伤害。 这就是母爱的力量,本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伟大,在黑洞被那股残存的透明神魂之力钻入其中,才得以弥合的最后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却也走到了结尾。 一风眼神凝重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绪万千,他是没有父母的,因此也无法感受到这种血脉相连、母女连心的痛苦,他非常为本倩感到难过,同时却非常羞愧地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因为本倩被她的母亲救下来了,暂时没有被摩酰首罗拉入魔天的危险。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个他们打死也没有想到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悄悄潜伏了过来! 就在他们以为所有的危险都已经远离,心中感受到浓烈的痛苦和一丝侥幸的最关键的时刻,那个身影突起发难,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本倩! 一风在这个瞬间感知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他迅速看过去——他看到一只漆黑的锐利的弩箭,悄无声息地刺破空气,携带着一股诡异却静谧的强大威能,射向正在仰头看着天空,看着她的母亲的痕迹缓缓消失的本倩! 一风想要阻止,手中匆忙地轰出一拳,一道黑金色的拳芒轰向拿到弩箭,可奇怪的是,拿到弩箭似乎有灵性一般,突然加速,就在那一刹那,刺进了本倩的后背! 本倩惊愕地回过头来,看到了一风惊恐至极的眼神,然后低下头看着刺穿自己胸膛的那一支弩箭。 “别动!”一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狂奔向本倩,却突然顿住身形,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嘭”地一声闷响传来,本倩胸口的那只弩箭竟然直接炸裂,将本倩的胸膛炸出一个拳头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 一风飞到了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掌翻飞,将一股股的修罗魔力灌注到她的胸膛之中,迅速封住了她的伤口。 本倩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蜡黄,眼神在这瞬间变得极其疲惫,神色涣散,微微向他摇了摇头,用她没有丝毫血色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一风,没有用的,心脏被炸碎了,经脉尽毁,回天乏术了······” “玄鸾!”一风怒吼道,玄鸾立即出现在了他身边,她刚才也同样感知到了这股令人震惊的危险。 一风将本倩的身体交给玄鸾,“帮她疗伤!” 他吼出这一句话,然后脸色狰狞地看向攻击的发出者,那个他们从未想到过的人——班扎! 一风心中燃起滔天怒火,双拳紧握,轰地一声,身形如同一枚火炮般射出,双拳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恨,化作强劲无比的威能,向班扎轰去! 班扎这一瞬间感到周身的空气一紧,身体根本无法动弹,知道被一风用空间之力禁锢住了,连身体的法力都几近凝固,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短短的时间内,一风的实力就已经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了,他更恐慌的是,他已经是思路一条了。 但是他还想试图挣扎,濒临死亡,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对着如火炮般轰过来的一风嘶声喊道:“一风,你听我说!这都是太子殿下的计谋,我只是奉命行事!” 一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听得“轰隆”一声爆鸣,一风蕴含着他所有力量的双拳轰在班扎的身上,一拳轰在脑袋上,一拳轰在他的胸口,班扎扭曲的脸和身体在强大威能的猛烈冲击下,轰成了血肉碎片,一道光芒闪烁,他的神魂脱体而出,急速逃向天际。 一风铁青着脸,对准那道光芒轰出一拳,那道光芒的前方赫然出现一朵丈大的赤红火莲,光芒轰地一声撞了上去,只听得“吱吱”的刺耳声音传来,那道光芒被业火炙烤得尖声惨叫,如同手掌放在烧红的铁板上一般痛苦。 随即他想往后逃,却发现后面也有一朵黑色的火莲,他想往两边蹿去,却发现被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火柱封锁,囚禁在一个狭小的业火牢笼中。 一风咬紧牙关,手掌一翻,向火莲囚笼一招,火莲囚笼朝着他飞去,他却径直飞向本倩,迅速来到她的身旁,身后是紧跟着的火莲囚笼,和里面班扎黑色的神魂光团。 “怎么样?”一风拉住本倩的手,从玄鸾身上接过本倩,本倩的头依靠着一风的肩膀,玄鸾眼含悲痛,伤心地摇了摇头:“本倩姐姐的神魂之力刚才全部消耗光了,刚才被射中毁掉了经脉,无法运转功法,恢复不了神魂,神魂也将要泯灭了······” 一风听到此话,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本倩眼神疲惫地看着他,吃力地伸出手来抹去他嘴角的鲜血,无力地微微摇头。 “嘭”地一声,班扎的神魂想要撞出火莲囚笼,却失败了,一风伸手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火莲囚笼飞快地缩小,炽烈的业火朝着班扎的神魂挤压而去,业火是灵魂天生的克星,从诞生开始便是灼烧灵魂的利器,班扎的神魂“吱吱”地冒着青烟。 班扎在里面绝望地大喊道:“一风,我也是奉命行事啊!你看在我帮你和秀姑传信的份上,饶了我吧!” 一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魏晃为何要如此做!?” 班扎涩声道:“谁叫她和秀姑一样,是魏氏皇族的血脉呢!殿下答应放过秀姑,可没说要放过她!” 第五百六十三章 香消情浓 书礼和轮台大师等人也发觉不对劲,刚才本倩母亲化为娑竭罗龙本体爆炸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这恶魔之眼就像是魔幻的斗法舞台,从一风的大日如来神通,到魏戬的雷电法王,一风召唤的地藏王菩萨,到万欣的血月刀神通,再到旧武魂团的三色球状领域,到两大修罗天王,再到黎钊等人全军覆没,本倩母亲化身为龙自爆,这一切在短时间内发生,三界神灵轮番登场,声势浩大,旷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眼花缭乱,气势骇人,根本无法推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而书礼和轮台大师等人在一风和本倩等人面前,所有的修为实力都有些黯然失色,那应接不暇的神通威能、大道天威、修罗魔威,根本是他们无法接近的存在,有的时候仅仅连目视都会让神魂受到冲击。 但是这一刻,他们清楚地看到有人偷袭本倩,书礼立即飞速向恶魔之眼中央的高空赶过来。 一风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他的手掌中喷出一股赤红的红莲业火,轰在火莲囚笼之上,囚笼迅速缩小,炽热的业火威能灼烧着班扎的神魂,里面发出惊悚的凄厉惨叫。 本倩伸出纤瘦的手臂,搭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道:“事已至此,放他走吧!” 一风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手掌喷出的火焰却越来越大,代替他回答了本倩。 “何必呢······”本倩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这时,奇怪的是,火莲囚笼中突然没有了声音,一风以为班扎的神魂已经被火焚烧殆尽了,正准备撤掉手掌中的红莲业火,但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厉声尖叫:“既然不肯放过我,那就鱼死网破吧!” 一风被手掌喷出的火焰所阻挡,他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从前方传来,还没看清的时候,一个黑点穿透了红莲业火,一直黑色的利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一风,可一风根本来不及反应,玄鸾也惊慌失措,眼看那道利箭就要如本倩一般射穿一风的身体。 本倩瞪大了双眼,她依偎在一风的怀内的身体,也根本阻挡不了这支班扎同归于尽的黑色利箭,在这生命危急的时刻,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身影挡在了一风的身前,噗嗤一声闷响,黑色利箭穿透了这个身披铠甲,手提血红冷月刀的人——万欣。 “万欣·······” 一风也怔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万欣会替他挡住这一箭,万欣背对着火莲囚笼,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一风,眼中血红的光芒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眼神,恍若本倩的眼睛! 本倩也惊呆了,她看着万欣,突然心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念道:“心魔目······” 万欣此时恢复了神智,她的脸庞却依然和两界寺的神秘女尼一模一样,而此时旁边一声惊呼传来:“孟婆!” 一风转头看去,只见玄鸾同样是惊愕的表情,她看着一风,伸手指着万欣说道:“一风哥哥,这个女的是孟婆!” 然而,万欣却只是苦笑一声,她的双眼突然飞出两道亮晶晶的光芒,像是星辰,如同两条星光闪耀的丝绸,迎风而涨,幻化成两条河流,汇聚着、盘旋着上升,而万欣的身体却“嘭”地一声炸开,身死道消,只剩下一条星光闪烁的河流在天空中缓缓旋转。 一风和本倩呆呆地看着这神奇又古怪的一幕,怔怔无语,玄鸾却突然说道:“这是孟婆的黄泉之水,里面每一颗细小的星辰都是死去的魂魄的记忆。” 这时,一颗璀璨的星辰,从刚才万欣身体破碎的地方冉冉升起,汇入道这条绚丽星河的顶端,然后这条星河被这颗星辰带动,飞向本倩,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钻入到她的眼中。 一风伸手想要去阻止,手掌伸入星河之中,却莫名地消失了,手上传来一阵阵冰凉的温热,十分怪异却让人心神安宁,一风躁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等星河全部钻入本倩的眼睛,本倩看向一风,一风感觉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祥和与温柔,柔情似水,是她的眼睛此刻最完美的注解。 她神情地看着一风,吃力地从胸襟处拿出一物,一风定睛一眼,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那是本倩为他编织的一串漂亮的璎珞,用一根小红绳串了起来,精致可爱,但是此时沾满了她胸口的血迹,殷红的鲜血滴答在她的衣裳上,触目惊心。 “一风,秀姑把你交给了我,你经常把璎珞烧断,所以我多打了几个,还教会了玄鸾,秀姑也该放心了······” 她把璎珞吃力地递给一风,一风的手指颤抖着,把璎珞接了过来,上面的鲜血依然温热,他眼中饱含泪水。 从来没有人爱他,爱得这么彻底。 此刻他的心已经破碎呈无数块,每一块都用最锋利的棱角切割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欲生。 “一风,永别了,我爱你,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本倩抚摸着一风的脸颊,眼中流出闪亮晶莹的泪花,下一刻,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疲惫悄然散去,安静温柔的表情永远定格在她俏丽的脸庞,她的手无力地落下来,情绝人灭,撒手人寰。 “不要!”一风紧紧搂住本倩,撕心裂肺地大喊,声音震荡寰宇,在恶魔之眼中猛烈冲击回荡,却无人回应。 沉重的背上如从天而降,像一座巨大的山脉沉沉地压在一风的肩膀,他似乎不能承受其重,低下肩膀,将脸贴在本倩的脸蛋上,感受到她的体温在缓缓消失,那股绝情的冰凉爬上他的脸庞,化为泪水汹涌而出,不断低落在本倩的脸庞,像是他们两个相拥而泣,可本倩已经注定将永远不再有回应······ “本倩姐姐!”玄鸾也飞着扑过来,拉着本倩耷拉下来的冰凉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掌,却感受到寒气越来越重。 书礼此时已经飞到了身前,看到刚才的火莲囚笼已经缩成了一团,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班扎的神魂已经被燃烧殆尽,只留下一点点微弱的残痕,在火莲囚笼逐渐变成火花落下的瞬间,消失无踪。 “一风,这是怎么回事?”书礼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是啊,佛子,本倩姑娘好好的,怎么就······”轮台大师“唉”地长叹一声,不忍再说,双手合十,念诵往生咒,身后的大乘佛僧们也同时同诵往生。 一时,梵音浩荡,飘浮在空中,一风抬起头,满脸泪痕,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恨声道:“是魏晃,因为本倩的父亲所罗门圣主是······所以······” 书礼点了点头,沉默下来。他不知道魏晃是如何知道的,但是凭借他的人脉和势力,探听到这一点并非难事。 好狠的心啊!本倩至少算他的堂妹,魏晃果然是魏宇选定的继承人,在他们眼中,在权力面前,血脉、感情、信仰,所有的一切都是苍白而一文不值的。 一风看着书礼,和念完往生咒的轮台大师等佛僧,说道:“你们去整顿兵马吧,大师,感谢西北佛道的牺牲,才有今日西北军团的惨败。” 轮台大师双手合十,朝一风行礼道:“阿弥陀佛。” 一风点了点头,书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逝者已矣,保重身体。” 看着书礼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时,沉寂了一整天的乌云在这一刻散开,天光普照,露出西边一轮血红的夕阳,照耀着整片苍凉的西北黄沙戈壁。 一风抱着本倩,从空中一步步走向恶魔之眼西侧的山脉,玄鸾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西侧山脉之巅,一块裸露的黑色岩石上,一风抱着本倩坐在上边,感受到黑石的寒凉,可他的心却比岩石寒凉千万倍。 他看着西边血红的落日,脸上的泪痕已干,但是眼神茫然,自言自语道:“本倩,我好像从来没有与你看过夕阳吧?和小师姐却看过很多回,你说你不如小师姐,也对,也不对。” “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感情的种子就埋在了心底,那个时候你多刁蛮啊,我多么木讷,根本无法体会这种感情,还记得见你的第一面,被你打了三掌,第三掌原本我是接得住的,可看到你的眼睛,我却失神了,那一掌,我心甘情愿······” 玄鸾坐在一风的身旁,小脑袋靠着他的胳膊,但是眼中的泪花闪成一片。 一风声音干涩,继续道:“你救了我很多次,在秘境中,是你第一次救我,在山洞中,我再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又慌神了,而那一次,没有再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小师姐······” “我在南宗寺斗法受伤昏迷的那段日子,我能听到你和小师姐哭了好多天,眼泪都哭干了,我也想醒来,可就是醒不来,你救了我很多次,可我却让你哭了很多回······” “我背着你去找小师姐,你很生气,我知道,可小师姐要完婚了呀,我是她唯一的小师弟,是从小爱慕她的人,本倩,你也有从小爱慕的人吗?如果你有,你也许就能理解我了······” “你为了我去阻挡萧季,我知道他对你很好,可是为了我,你又做了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恨我自己,没有像那天说的那样,多陪陪你,现在陪着你,可你已经不在了······” ······ 大漠寒风重,残阳如血红,香消见情浓,红尘转头空。 第五百六十四章 狼王出现 一风喋喋不休地回忆着他和本倩的点点滴滴,感人肺腑。 一开始,玄鸾依偎着一风臂膀,还非常感动地听着,但是就在一风深情款款地讲述时,玄鸾突然发现了一颗明亮的星辰漂浮到了她的眼前,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像是星辰的呼吸。 玄鸾双眼放光,盯着这颗星辰,她看出来了,这个就是万欣死后的那颗星辰! 就在此时,星辰缓缓移动,飞向一风的怀里,玄鸾定睛看去,惊呼出声:“一风哥哥,你快看!” 一风被她打断了思绪,正想呵斥她几句,却看着玄鸾伸出手指着他的怀中,他的怀里正是本倩。 一风一怔,他也看到了神奇的一幕:本倩的额头之上出现了一条星光闪烁的手指粗细的河流,正穿透本倩闭着的眼皮,从她的眼中流淌出来,缓缓旋转,注入到巴掌大的星河的顶端,而顶端正是一座拳头大小的星光寺庙——两界寺! 鲜活的记忆冲入一风的脑海,两界寺、神秘女尼、地藏王菩萨的提示、万欣的面孔和眼睛、孟婆、玄鸾的记忆,这一切都连成了一条线,在指引着他,好像一切都有什么固定的路线和既定的答案,在前方等着他! 一风激动地伸出手,抓着玄鸾细嫩的手腕,急促道:“玄鸾,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本倩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玄鸾却摇着头,说道:“一风哥哥,我就只知道那副面孔是孟婆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北,又为什么从女尼变成了万欣,我也不知道。” 一风攥着玄鸾的手腕,眼睛盯着她说道:“那你当时认识孟婆,为什么不说?” 玄鸾脸上浮现一丝痛楚:“一风哥哥,你弄疼我了!” 一风连忙松开她的手腕,但还是急切地说道:“玄鸾,快告诉我,那天女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鸾一脸委屈地说道:“不是我故意不说,只是当时我只感觉她的气息很熟悉,并没有记起来她是谁,对她的气息又很害怕,我也不敢多说,直到那天我跟你说要回两界寺的时候,我才恢复了更多的记忆,记起来她就是孟婆,之前我每一次浴火重生她都会找到我的神魂,逼我喝那种难喝的东西,我又打不过她,老头子也不管,所以我看到她就害怕。” 一风眼神闪烁,喃喃自语道:“所以女尼才会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身份和修为详情,当日,她说的什么我无法猜透,缘分未断,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指向今日本倩之死,地藏王菩萨刚才也说了,很快就会见面,现在本倩的身上又出现了这种奇异的现象,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两界寺!” 这是玄鸾突然说道:“我知道了!这条小小的星河我知道是什么!” “什么,快说!” “这是孟婆的黄泉之眼!” 玄鸾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你那天在古井中看到的金光点点的井水就是九曲黄泉,那朵黑色的莲花就代表地狱,上面托着的建筑,也是两界寺!” 一风眼中神色不定,口中说道:“之前本倩和我提到过,她在魔阵中施展心魔目的时候,也被万欣种入了神识,这恐怕就是黄泉之眼现在浮现出来提示我们的重要原因,黄泉之眼,凝聚出两界寺,九曲黄泉,也依托着两界寺。两界,并非指的是阿克隆沙漠死亡之地和外面的界限,而是生与死的界限!两界寺,就是通往地狱的地方!” 一风抱着本倩站起来,那小小星河和星光两界寺溃散开来,重新注入到本倩的紧闭的眼中,他对玄鸾急促说道:“快,我们去两界寺,救回本倩!” 玄鸾听到一风的分析,也觉得本倩的性命还有挽回的机会,也兴奋起来,当即他们就准备动身,但要先去和书礼打声招呼。 然而,就在这时,情况又突然发生了变化。 大地轰鸣,似有千军万马再度袭来,一风转头看去,只见西北方向烟尘四起,在落日余晖中掀起一场壮阔的沙尘,但是定睛一眼,那些兵马却吓了一风一跳,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兵马,而全是高达一丈的巨狼!数量足有上万! 一风顿时心脏狂跳,抱着本倩,对玄鸾喊道:“走,快去和四师兄汇合!” 玄鸾立即变化成本体,神翅一展,就像恶魔之眼北边的通道飞去,风吼军和西北佛道的剩余兵马都在那里整顿,而他们刚刚脱离战场,体力下降,心态松弛,更来不及准备,现在根本无法和这些沙漠狼军交战,如果被它们冲杀过来,那么整个风吼军和西北佛道全都要葬身于此! 恶魔之眼北方,书礼和轮台大师等人全都飞上天空,他们也看到了这令人恐慌的景象,书礼立即指挥黄成愉和浑鉴真吾整顿兵马,准备开战,轮台大师等人也着急忙慌地让剩余的三万西北佛道僧兵集结起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可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些气势汹汹,携带着滔天沙尘狂奔而来的巨大的沙漠狼军,在距离风吼军团还有两百丈的地方突然减速,在一百多丈开外莫名地停了下来。 风吼军和西北僧兵们都莫名其妙,他们都清楚地看到,那些高达一丈的沙漠巨狼的狰狞面目,巨大的狼嘴呼哧着热气,生出一片模糊而壮观的热浪,它们咧开的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狼牙,最尖锐的狼牙足有手臂粗细,闪耀着惨白的光芒。 它们的身影形成一堵高耸的巨墙,它们的皮毛呈黄灰色,但是皮毛十分坚硬,如同无数根锋利坚韧的尖箭,在血红夕阳的照射下,发出锐利的锋芒。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奇怪,它们肯定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边境军团的封锁,来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如果像刚才那样狂奔过来,那么眼前的这七万的僧兵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冲击,如果要结成兵阵驱赶它们,至少要损失三四万的兵力。 就在这时,在书礼、轮台大师,和赶过来的一风的背后,突然一股庞大的气势冲天而起,书礼猛地转头,大喝一声:“不好,声东击西!” 一风转头一看,只见恶魔之眼的南边的山脉边缘,天空之上,一头身量高达百丈的巨大狼王张牙舞爪地攻击而来,它全身绽放出凌厉的金光,每一根狼毛都向一根巨大的床弩,闪耀着锐利的光芒,而它的狼爪足以遮天蔽地,锋利的爪子在挥动间直接划破了空间,露出漆黑的空间裂缝。 可它并未朝着一风和书礼及风吼军团背后偷袭,它的目标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个人——阿水! 书礼二话不说,猛地朝着狼王冲去,这时候,阿水也显出本体,如同一条长着巨大肉翅的独角蛟龙,身量也高达百丈,伸出坚硬的龙爪朝狼王狠狠抓去,口中吐出透明的巨大的水箭,刺破空间疯狂地射向狼王。 狼王两只血红的眼睛闪烁光芒,丝毫不惧,透明巨水箭射到狼王的身躯上,被坚硬无比的狼毛直接弹开,根本无法刺穿它的皮毛,而狼王的锋利狼爪狠狠地拨开阿水的龙爪,同时伸出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张口向阿水的脖子咬去。 书礼在眨眼间从一风的身边呼啸而过,一风连忙催促玄鸾跟上,就在这一刻,狼王身上所有如同床弩一般的狼毛像尖刺般,全都脱体而出,如同万千箭雨铺天盖地地射向试图靠近的书礼和一风等人,但是受到最大伤害的是离得最近的阿水,他的坚韧的黑色鳞甲完全阻止不了这些巨大的狼毛的攒刺,被射穿身体,鲜血如注,像刺破的水囊一般,从体内倾泻的百余道猩红的血色瀑布! 而狼王反应极快,挥舞着狼爪,利爪狠狠一喇,直接将阿水庞大身躯的腹部划开,血肉模糊间,露出里面一片闪闪的银光出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阿水受难 狼王把阿水的肚皮就像刀划面条似的喇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但是里面露出银光闪闪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 书礼提起青蛇剑,迎着攒射过来的数不清的床弩大小的坚硬狼毛狼刺,见到阿水受伤的那一幕,顿时大吼一声:“青龙出海!” 顿时书礼的周围泛起一片茫茫青光大海,波浪将射过来的巨大狼刺全部荡开,然后青光大海中钻出来一条巨大的青蟒,书礼将青蛇剑插入它的头颅之中,青蟒一声嘶吼,震荡天地,身上的青光鳞甲顿时片片竖起,疾射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着坚硬狼刺对射而去,同时青蟒口中喷吐出青色火焰,载着书礼向阿水飞遁而去。 一风双拳挥舞,一道道黑金色的拳芒轰击着射到身前的巨狼刺,玄鸾也挥舞着铁羽神翅削断了无数坚硬狼刺,但是身形明显受阻,落后书礼。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那头金色狼王两只前爪紧紧掰着阿水拉开的腹部,然后伸出一条巨大的舌头,舌头上长满了锐利的肉刺,巨舌伸到阿水鲜血淋漓的腹部之内,由下往上一舔,舌头上顿时沾满了银光闪闪的液体。 这种银光闪闪的液体似乎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它还想再舔,但是书礼已经骑着青蟒赶到了,顿时书礼将所有的愤怒灌注到青蛇剑之中,青蟒吐出青焰焚烧狼王的头颅,而书礼疯狂舞动青蛇剑,大吼一声:“毒龙在渊!” 顿时青蛇剑的剑尖绽放刺目的白光,而身体涌出一股股银白的浩然正气,托举着书礼的身体,青蛇剑迅速长成十几丈大小,而剑尖白光更加锐利难挡。 磅礴的浩然正气如同滔天巨浪般扑向狼王,而浪尖的顶端则是书礼高举的青蛇剑,那道锐利的白光就像是毒龙最尖锐的牙齿,所有的剑意都如同毒蛇的毒液一般,收敛、积聚在这一点刺目白光中,一旦被剑尖白光刺中,那就是有生无死,身死道消,神魂都会被锋利无匹的白光刺穿成破筛子。 狼王也感受到了这一招剑意神通的厉害,它倒也十分果断,顿时舍弃了阿水的身体,将沾满银液的舌头吞回嘴里,同时所有没被销毁的金色狼刺都飞回它的身上,紧接着它变幻成了目标更小的人身,化作一道金光,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书礼骑着青蟒,青蟒头顶一朵巨大的白色浪花,浪尖托着书礼的身体和十几丈长的青蛇剑,死死地追杀着狼王。 但是狼王的速度丝毫不让青蟒,眨眼间便逃到了西北方向巨狼军的上空,然后他仰头“嗷嗷”地叫唤一声,所有的巨狼立即转过身子,而狼王则躲到了上万的巨狼军团之中。 巨狼军团撒腿便跑,在西北再次掀起一阵沙尘,冲天的沙尘弥漫,遮天蔽地,书礼紧紧追到了它们身后,但是早已经找不到狼王的影子了,孤身冲入巨狼军团之中是冒险之举,就凭它们高达一丈的身体和锋锐无比的利爪,恐怕不到一刻,就会将贸然冲进去的书礼撕成碎片。 书礼紧急回到了阿水的旁边,后面还跟着轮台大师等人,一风已经将变化成人身的阿水抱到了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阿水睁着银光闪闪的眼睛,脸色扭曲,腹部是一片血肉模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他的胸膛延伸到腹部,还不断溢出银色的液体,变成银色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书礼脸色铁青,紧紧地拽住青蛇剑,青蛇剑在他的手中不断地颤抖,剑尖还出现一个黑漆漆的裂缝,书礼极端的愤怒贯穿剑尖,没有施展神通,竟然直接用灵力刺破了空间。 “你怎么样?”一风问道。 阿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微眯,年轻而黝黑的脸庞扭曲,十分吃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露出尖锐细密的白牙,朝着书礼傻笑着。 书礼脸色难看地蹲下身,伸出青光绽放的手掌,在阿水的身体上晃动,查探阿水的伤势。 好半天,书礼才收回手掌,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一风问道:“怎么样,四师兄。” 书礼站起来,身后轮台大师他们已经赶了过来,有几个懂得治疗的佛僧立即对阿水的身体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书礼呼出一口气,但是脸色依然很难看,简练地回道:“不算最糟。” “那个狼王应该就是西北撒克达拉沙漠,死亡之海中的那头狼王,你觉得他为什么要针对阿水偷袭?”一风将自己的猜想说出,继续问道。 书礼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恐怕和阿水身上的神阙密不可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可能还要问一问二师兄。” 一风点了点头,看着身后天空飞着的玄鸾,犹豫了一下,将刚才和玄鸾一起推测出来的事情和书礼说了一遍。 书礼表情凝重,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你们猜错的话,很可能又是敌人的什么圈套,太冒险了,我和你一块去吧!” 一风急忙摇摇头,看了一眼阿水,说道:“阿水还需要你的照顾,风吼军和西北僧兵也还要拜托给你照看,并且,关于地狱,我和玄鸾都有一些关联,我们带着本倩去就行了,有什么危险,以玄鸾飞遁的速度,我们至少能逃出来,这点实力和信心还是有的。” 书礼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去吧,务必要小心。” 一风点了点头,看向轮台大师,轮台大师他们也明显听到了一风和书礼的对话,他们心中对一风的神奇际遇惊叹不已,连忙对一风行礼道别。 一风回礼,转身,飞到不远处的玄鸾的背上,抱起本倩的身体,朝着两界寺的方向急速飞去。 没过多久,一风便和玄鸾到了两界寺,此时天已经黑了,距离两界寺还有数百丈的时候,一风和玄鸾便看到两界寺的方向突然光芒大盛,像是从地下喷发出一束束星光,炫丽异常,闪烁着流动着飞向一风。 两界寺的星河眨眼间便飞到了一风的身边,直接注入到本倩的身体之中,一风看到这奇异的一幕,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玄鸾也加快了速度,飞向两界寺,在几个呼吸过后,玄鸾便直接在两界寺的后院停下来,变幻成人身,他们俩看到,注入本倩体内的星光之河正是从那口古井中喷发出来的。 但是,令他们惊讶和警惕心瞬间提升的是,古井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神秘的女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这时,一风才明白,万欣和这个女尼并非同一个人,只是拥有同一张面孔,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一风眼神闪烁,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们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鸾倒有点怯场,但是事关挽救本倩的生命,还是昂着脸蛋,强装一脸傲气,大声道:“孟婆,我已经记起来了,我知道是你,别装神弄鬼的,说吧,这是不是你的圈套!你为什么要针对本倩姐姐?!不说,我以后绝不会喝你的恶心的汤!哼!” 孟婆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未针对谁,这也不是圈套,而是机缘,和命数,我无法解释什么,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一切都将有答案。” “我们应该怎么做?”一风沉声问道。 孟婆深处手指对着古井一指,说出了让所有凡人都会感到害怕的那句话:“下地狱!” 第五百六十六章 地狱霸主 一风和玄鸾一起跳入古井之中,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下面金色的沙粒一样的井水荡漾着,托着一朵黑莲,莲花正中央便是两界寺的神殿,不过现在看起来星光璀璨,绚丽非常。 一风和玄鸾的身体随着古井的深度增加而缩小,到了莲花之上,那神殿已经变成了古井外面的神殿大小了,而自己则变成了蝼蚁一般。 一风虽然惊叹这种神通的变化,心中揣度这或许也是一种独特的领域,但是他抱着本倩的身体,更多的是着急,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飞到神殿之旁,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不过这座星光神殿之中,并没有供奉的三世佛佛像,而是十分空阔宽敞,神殿中间还有一口古井,里面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一风看了玄鸾一眼,玄鸾低头想了想,说道:“既然孟婆叫我们下来,肯定就是让我们跳到这个井里,她跟我们没仇,应该不会害我们。”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领域修炼到至高的境界,是可以接触和融入到其他天界、仙界等其他界面的,这里是孟婆的道场,估计连接的就是地狱,既来之,则安之,为了本倩,无论如何我也要下去一趟。” 玄鸾眼睛一亮,飞速地点点头,说道:“一风哥哥,地狱我熟,等会我会保护你的!” 一风没忍住,笑了笑,说道:“我们玄鸾还真是长大了。” 经过了一层层红色的炽烈岩浆的炙烤,和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极寒的彻骨冷风鞭笞,才在玄鸾的背上飞到了地狱的第一层。 到了地狱,一风才知道地狱的真正可怕,整个地狱充斥着黑暗,无处不在的黑暗中充满血光之色,让人感到非常压抑。 地狱的第一层叫做“等活地狱”,又叫做“想地狱”,在这层地狱中受难的人,手上生出利爪,心中的愤恨难以消除,总是想侵害他人,于是拿着自己的利爪去抓挠别人,锋利的爪子将血肉像刀割一般切掉堕落下来,还有一些没有去伤害别人的人,就会被青面獠牙的地狱鬼拿着刀斧劈砍,放到一个大缸里,拿着长满尖刺很像狼牙棒的东西将他们活活捣碎。 但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这一层有一种凉风,凉风吹过,他们中死去的人又重新复活,再经历一次同样的苦难和惩罚,一直到他们的罪孽消磨殆尽,才有可能转世投胎。 第二层黑绳地狱,拿着铁索捆绑套在受难者的头上,一股热风吹来,瞬间将铁索吹热,青面獠牙的地狱鬼牵扯着他们到一个地方,用锯子将他们活活切断,铁索在这一刻的热力达到巅峰,将他们的血肉全部烫熟,惨叫哀嚎连成一片。 玄鸾偷偷地告诉一风,那股热风就是从地狱业火中吹过来的。 还有堆压地狱、叫唤地狱、大叫唤地狱直至无间地狱,一共八层地狱,称之为八热地狱,除了每一层固定下来的惩罚和苦难,还有热风的加持,这种热风就是地狱业火的无尽威能。 当然还有八寒地狱,包括頞浮陀、泥赖浮陀、阿吒吒、阿波波、虎虎婆等八种寒冷冰冻的地狱,惩罚也花样迭出,有浑身起疱,痛苦而死,有骨肉拆解,血肉分裂而死,种种恐怖,令人心惊胆寒。 一风到了最下面的两层地狱,看着他们的惩罚有些眼熟,都是活生生将自己的血肉骨头拆掉,如同莲花一般散落下来,然后被冷风一吹,再次复活,重新体会刚才死亡的痛苦。 于是,他问玄鸾道:“这八寒地狱的惩罚中,都包含了红莲业火的威能吧?” 玄鸾回道:“对,我就是红莲业火中浴火重生的,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两种威能,覆盖着八热八寒十六层地狱,所有前世犯下罪孽之人,都要在不同的地狱中受难,消除他们的罪业之后,才能投身轮回。” “十六层?”一风奇怪地道:“还有两层呢?” 玄鸾回道:“还有两层叫做‘孤独地狱’和‘近边地狱’,飘散在人间和地狱的各个地方,飘忽不定,随缘生灭,这两层地狱中的鬼兄弟们主要是抓漏网之鱼,例如神魂不灭的那些人的灵魂,还有一些施法阻碍地狱轮回之力感知的人,等等。”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地藏王菩萨?” 玄鸾带着一丝疑惑道:“找老头子?什么找老头子,我们现在就在他的身体中啊!” 一风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玄鸾口中露出几分鄙夷:“一风哥哥,你真是笨,十八层地狱就是我家老头子的法身啊!另外两层飘荡的地狱,就是他的双眼!” 一风怔住了,他没想到所谓的地狱,竟然实际上是这样的结构,在惊叹地藏王菩萨果然强大到法力无边,堪称地狱的主宰之余,也忍不住郁闷感叹,这和佛经上说的有很大的差别啊!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佛经上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凡人的想象,真实的地狱,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而真实的天上佛界,也很可能不如他们想的那样极乐、美好。 一风急切问道:“那你带着我跑哪里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和他交谈沟通,既然在他的身体之中,我们怎么和他联系?” 玄鸾傲娇地回道:“虽然十八层地狱是他的法身,但是他的神魂并不在这里,他的神魂经常呆在地狱的道场,那里是轮回转世之所,你上次召唤出来的老头子,只是他的分魂和部分法身,既然他说很快见面,那肯定就是去轮回道场啦!” 说着,玄鸾神翅一展,一层层地朝着地狱之下的尽头飞去。 在这个过程中,一风看到,一路上有很多面目狰狞的强大恶鬼,和让他都感到心惊的气息和身躯都庞大无比的地狱尊者,他们看到玄鸾后都逃避不及,即便玄鸾在他们的面前还不如一只小鸟。 但他们好像都害怕玄鸾,有些还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向玄鸾施礼问好,那些地狱强者威压之强,连一风都要摒心静气地对待,他们在侍立问好至于,还用眼神奇怪地朝着一风看过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神奇的事情! 但玄鸾连搭理都不搭理他们,碰到一些威势浩大而身躯巨大的地狱强者,他们躲避不及,玄鸾直接没好气地叫他们滚开!他们竟然直接将自己挡住玄鸾的那一部分身体砍掉、削掉!就这样给玄鸾让出一条道来! 玄鸾对此不以为意,竟然还嫌他们削得太慢了,气呼呼地对一风说道:“都是他们,不然我早就飞到了,吃得那么胖,反正他们的法身过个百八十年就可以长出来了,还这么磨磨唧唧的,要我回到地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我肯定让他们好好减减肥!” 一风现在总算看出来了,十八层地狱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惩罚,也不是让人循环死而复生不断遭罪的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最可怕反而是他座下被当做坐骑的九狱玄鸾。 玄鸾就是十八层地狱最强横的大姐头,傲气冲天,横行霸道,看来那些地狱强者千万年来没少遭到玄鸾的欺负。 一风心中唏嘘不已,玄鸾之前说的在地狱之中,除了她家老头子,谁都不敢多看她一眼,谁都不敢欺负她,原来这并不是吹嘘。 这小丫头在地狱中如此刁蛮霸道,难怪地藏王菩萨会把她丢给自己,一见面就呵斥她,要他是地狱的主宰,对此头痛的程度必定不亚于地藏王菩萨。 以后,是不是要对玄鸾客气一点?一风心中暗暗想道。 ······ 绝不! 第五百六十七章 奈何星河 好不容易飞到了地狱的尽头,一风替那些地狱强者尊者捏了把汗。 前面是一座恢弘壮阔的桥,有两个高达十几丈的地狱尊者把守,中间有数不清的一个个通道,由一股股黑色的光环绕而成,通道的前面都有一个女尼,面容和古井上面的一模一样! 一风终于知道,上面的女尼原来只是孟婆的一个分身,他同时也知道了,玄鸾是真的在吹嘘,因为她除了地藏王菩萨之外,还有一个怕的人,那就是前面看着玄鸾冷笑的千百个女尼。 千百张一模一样的脸朝着人冷笑,也确实怪渗人的,一风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玄鸾也在桥头停了下来,神翅一收,变化成人身,退后一步,把一风让出来。 一风转头悄声道:“玄鸾,这是你的场子,怎么怂了?” 玄鸾紧挨在他的身后,低着头,不满地嘟囔道:“我从小就被她灌恶心的汤长大的,有童年阴影,不行啊!” 一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迈开步,抱着本倩向一个通道走去,玄鸾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迈着小碎步蹭过去。 来到通道面前,一风向孟婆微微点头,说道:“孟婆尊者,我是来求见地藏王菩萨的,你的分身说,这是机缘,还请尊者行个方便。” 孟婆神情冷淡,她身上的气息给一风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那般深不可测,她微微点了点头,手腕一翻,翻出一个破碗,豁开了几道口子,就像凡间的行脚僧化缘求布施的那种破碗,碗里有粘稠的黑糊糊的东西,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恶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的气味。 “喝吧!” 孟婆将碗塞过来。 一风脸色为难,说道:“孟婆尊者,我还没有身死,没有必要喝这碗汤吧?更何况,我也是接受地藏王菩萨的引导才过来的,还请尊者宽恕。” 孟婆想了想,点了点头,一风松了口气,但孟婆将碗往一风身后一递,冷冷说道:“他可以不喝,你喝!” 玄鸾突地一下子蹦开十几丈,在远处涨红着脸蛋,大声喊道:“我才不喝这臭汤,我被你逼的喝了多少碗,你就是个大骗子,老妖婆!” 一风转头瞪了她一眼,现在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干嘛要得罪孟婆,万一她生气了,不让过,难道还要在地狱打一架吗? 玄鸾瞪着两只金翅玄影眸,眼中淡淡金光光晕流转,倒有几分神禽之首的威势,不过看到一风的表情后,她鼓起腮帮子,气势收敛了许多。 一风看了看旁边的两个溢散出强大威压的尊者,他们倒是见怪不怪,低着头看着他们,反而眼神含着一丝笑意,估计是难得看着玄鸾吃瘪,心中高兴不已。 孟婆倒没有预料中那样生气,只是手腕一翻,将破碗收起来,淡淡说道:“你进去,她不行。” 走在奈何桥上,这座恢弘坚固的桥全部由透明的石块打造而成,却并像周围的空中那般是永世的、深沉的黑暗,因为桥下面是一条河流,一条充满着星光的河流。 他并非是一个人,他走过那个黑光环绕的通道时,其他通道也走出了许许多多的人、鸟、兽、昆等等千奇百怪的“东西”,他们和一风并肩走着,但是他们和它们的身体失去了一样东西——眼睛。 然而不同的是,除了一风没有喝孟婆汤之外,没有眼睛的他们和它们已经没有了神智,浑浑噩噩地和一风一起走到了桥中间,但他们和它们摸索着,朝着两侧的桥上的围栏走去。 然后只听到大大小小的“噗通、噗通”之声传来,他们和它们集体跳到了底下缓缓流淌的星河之中,在掉落的过程中,他们全都变成了一颗颗闪烁的星辰,掉在了河水之中,成为星光灿烂的一部分。 一风透过透明的桥脊向下看去,才知道这下面一颗颗的照亮了这座奈何桥的星辰,原来是一个个生命组成,星河的光芒照耀着头顶无边的黑暗,十分美丽绚烂,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些恐怖惨烈的地狱之下,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所在。 他转头向上游看去,看到星河的上游竟然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奈何桥,再往前还有,再往前依然有,不知道有多少座这样的桥,毕竟世间生灵千千万,数也数不尽。 孟婆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去寻找地藏王菩萨,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桥的对岸同样矗立着两个高大威猛的地狱尊者,等走到桥的尽头的时候,一风感觉两股神识传来,他抬起头一看,发现这两个地狱尊者的背面同样长着一张脸,瞪着眼睛奇怪地看着他,却并没有阻拦。 一风抱着本倩,微微向他们点头,问道:“两位尊者,该如何寻找地藏王菩萨?”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回答了他:“往前走,总会到的。” 一风知道多问也无益,只好抱着本倩,一直往前走去,背后似乎传来了两声怪笑,他却并没有在意。 很快他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了,道路越走越宽广,却也越来越黑暗,星河的光芒抛在了身后,两边是广阔无边的永恒的黑暗,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风甚至认为自己已经陷入到了某种幻境之中。 在所有幻境中,这种幻境是最令人窒息的困境,就像见不到底深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身体一直坠落,却永无止境,周边是没有任何可以依托和抓取的东西,只有一个人,没有死亡,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 一风终于知道那两声怪笑代表着什么了,他们就是想考验自己,看到自己像个舞台上的丑角一般手足无措,而他们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盯着自己取笑。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地狱太寂寞了吧,在这种永恒的黑暗之前值守,永生永世无尽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比那些在地狱中苦熬着的人还要痛苦,以此聊作毫无生趣的地狱中的一幕逗弄的玩笑。 他们确实将要实现了,因为一风的确逐渐心焦起来。 他不知道这里时间的算法,来地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像天界那样时间流逝比人间慢上几百倍,那么他来地狱的这段时间,上面黄花菜都凉了,所有的佛僧很可能都被魏宇杀光了,他还拯救个屁的佛道。 但是现在事关本倩的生死,对他来说同样非常重要,他绝不能抛弃本倩不顾。 这种矛盾在心中纠缠不清,碰撞出火花,就在他越来越焦虑,准备强行施展梵魔生灭拳震荡这个黑暗无边的空间的时候,他的脚好像触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他慢慢地弯下身子,将本倩搂住,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伸出手去摸索那个软乎乎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金光透过他漆黑的手掌绽放光芒,但他还是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直到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个东西。 那股彻骨的冰凉一下子将一风手惊了回来,一风身体一抖,立即弹开几丈,悬浮在空中,却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慢慢压下去。 “走过来吧!” 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一个声音,一风立即找准了方向,循着那个声音出现的地方走去。 一开始他还怕又走错了方向,但很快他就放心了,因为前方出现了一幕明亮的、让他心神陶醉的景象。 第五百六十八章 轮回道场 在周围一片死寂的、深沉的、延伸到无尽的尽头的黑暗中,呈现在一风眼中的是一片绚烂的星光。 无数颗绽放着光芒的星辰好像被人钉在了黑色丝绸之上,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芒点缀着这无尽的黑暗,不断地闪烁就像星辰的呼吸,明暗交替,绚烂阑珊,异常美丽。 而在他的脚下,是一片荡漾着涟漪的黑色湖水,他站在水面上,看着头顶倒映下来的美丽星光,这个场景他似曾相识——这不就是他胸前金色法螺的须弥空间里的景象吗?! 还没等他回忆思索,满腹疑问的他就看到了星空的左侧,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挡住了半边星空,身量不知道有多高多宽,因为星空将他的轮廓凸显出来,很快他的身影的边缘就陷入了更旷阔的黑暗中。并且还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过,这里除了地藏王菩萨能来之外,其他人也不敢来此吧? 一风心中诧异不已,他已经知道这是地藏王菩萨的神魂,却没想到他的神魂都已经是庞大宽广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身体就是十八层地狱,那他的法力将是如何强大? 一风想象不出,这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 于是,一风轻轻地将本倩放在身侧,那种黑色的湖水像刚刚他触摸到的那样,冰凉爽滑却能够托起水面上的任何东西。 他站起身来,朝着地藏王菩萨施礼,当他想跪拜下去的时候,地藏王菩萨阻挡了他,一个宏大厚重的声音传来:“不必,你我皆是佛界中人,不必如此大礼。” 一风直起腰,在这过程中,他看到远处的湖水好像向着天上涌去,然后沿着另外一个方向流下来,但是这个过程中,黑暗的高空中瞬间多了许多颗星辰,他顿时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湖水,这是刚才奈河桥下的星河! 这里就是轮回道场!这些星辰就是一个个准备投胎转世的魂魄,那些暗淡下去的星辰就是已经轮回转世前往人间的灵魂! 他看着这漫天五光十色、绚烂美丽的星空,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这里就是轮回道场吗?完全没有人们说的那样恐怖啊!” 地藏王菩萨在黑暗中说道:“凡人没有想象到的东西,太多了。本僧知道你也有很多疑问,既然宿命引导你来此,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一风看着地藏王菩萨,踟蹰了片刻,脸色凝重地说出他的第一个疑问,更准确地说是心愿:“菩萨,我想让本倩复活!” “不能。” 一风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来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复活本倩,但是地藏王菩萨还没开始,就拒绝了他。 “为什么?” 他并不想放弃。 “因为她的神魂因召唤摩酰首罗,耗损太严重,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风感觉到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浓郁的寒气,但他沉思了一会,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本倩的身体中会出现黄泉之眼,又为什么指引我来到此处?” “黄泉之眼并非是本倩所有,而是孟婆的神通。”地藏王菩萨淡淡地回道。 一风说道:“为什么黄泉之眼会在万欣身上,并且是通过她种入本倩的体内?” 地藏王菩萨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思考,过了片刻才说道:“正如本僧所说,黄泉之眼是孟婆所有,凡人万欣,是本僧让孟婆在她的体内种下黄泉之眼,目的是想让她去人间的那处死亡之海中探查情况,听说那里有仙界的星宿神兽奎木狼,已经快要超脱人间天地大道的束缚,所以······” 一风的脸色古怪不已,说道:“菩萨的意思是,万欣是您的暗探?” 他终于知道地藏王菩萨为何要犹豫着告诉他了,这种事对于菩萨来说,可不算非常光彩。身为神灵,还不是一般的神灵,是人间地狱的主宰,操控区区一个凡人去打探消息,还是去刺探仙界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飞升成佛之后,面子变得格外重要。面子是随着地位的提高而成倍地涨大的,有的时候位高权重者很多非常不能理解的举动,但是只要涉及到面子,就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了。 一风也终于明白,本倩当初在施展神通心魔目的时候,万欣也在她的体内种下了神识,而这个神识就是黄泉之眼的引子,成为她们俩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影响到了万欣的神智。 这也是为什么万欣会因此为一风挡住班扎的拼死一击,救了他一命,那个时候并非是本倩的心魔目在起作用,本倩当时的神魂消耗太多,根本操控不了万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当时万欣和本倩已经是一个由黄泉之眼连接起来的一个整体,万欣就是本倩,本倩就是万欣。 这一点或许是孟婆当初也没想到的,所以万欣临死时,将黄泉之眼通过神识注入到万欣的体内,彼时的黄泉之眼中有万欣的灵魂,而她的灵魂中藏着孟婆和地藏王菩萨的秘密。 所以地藏王菩萨似乎堪破了天际,才会在一风召唤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这一点,目的就是想要一风把万欣的神魂带回来,而孟婆必定也是地藏王菩萨告知了她,所以才在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故作神秘地告诉一风,还有再见的机会。 一风想到这里,看着身旁本倩头顶上那缓缓旋转的巴掌大的星河,一股无名火起,对着地藏王菩萨怒喝道:“你利用我?” 地藏王菩萨沉默了下来,一风更加恼火,攥紧了拳头,大喊道:“你利用了我不打紧,为什么要牺牲本倩的生命!” 地藏王菩萨长叹了一口气,一阵巨大的呼啸声在空中震荡,引起头顶的星空一阵颤抖,面对着愤怒的一风,他开口解释道:“这一切都是命数,当初本僧指使孟婆种下那个因,便必定有今日的这个果。” “屁话!”一风怒喊道:“什么因果,不过是你们推卸责任的接口,我不管,既然你们有本事操控凡人,便要对此负责!” 地藏王菩萨沉声道:“天界佛界和仙圣界以及魔天,有着密不可分而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时候,采取一些手段是十分必要的,不是一两句就能够说清楚的。本倩的性命,的确是本僧的因果,但是,灵魂是天地大道的终极法则,是天地灵气的结晶,莫说本僧无法创造,就算是释迦摩尼佛,同样也无法创造。因此,只能让你失望了,王佛。” 一风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他心中怒火熊熊,但是事已至此,连地藏王菩萨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他的心中顿时油然生出一种无法化解悲哀,连他信仰的神佛,都是如此的蝇营狗苟,这个佛道佛界,也是布满了肮脏险恶黑暗的阴沟。 这轮回道场,看似公平,不论人兽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可这何尝不也是地藏王菩萨掌控的权势道场!? 想到这里,顿时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一种决心,他要创造出一个更加纯粹、干净、光明的佛法天地,这是他转世的使命,这个使命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刻、这么对他有冲击力。 见识过黑暗的人,才更加渴望光明。 就在他心脏被痛苦拉扯,但是无可奈何,正快要决定放弃救活本倩的时候,地藏王菩萨突然发出一声奇怪地“咦”的声音,一风抬头看去,只见地藏王菩萨巨大的手掌一招,本倩头顶旋转的那条巴掌大的星河立即朝着他飞去。 地藏王菩萨一把将其拖在手中,两只巨大的神眼睁开,露出两朵巨大无比的金色莲花,有两双金色的翅膀在背后托起这两朵金莲,他的神眼眼瞳,竟然像一风的黑莲虚影瞳,又像玄鸾的金翅玄影瞳! 一风还来不及多想,便看到那条小小星河之上突然蹿出一个细小的光点,在地藏王菩萨的神眼的注视下,如同萤火一般缓慢地飞行,翩翩起舞。 “本倩的神魂还没有全灭!” 一风的心跳猛然增快! 第五百六十九章 问道菩萨 一风瞪大了双眼,想要看清楚那个遮住半边星空的庞大身影的表情,因为他刚才的一句话,让一风如死灰的心又重新燃烧起来了。 “这么说,本倩还有救?” 一风看着在地藏王菩萨的手掌中飞舞的星光萤火,心中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那是本倩的灵魂,是深深爱着他的人留给他最后的宝藏,所有深沉厚重的爱意都浓缩在那一点闪光中。 “本僧不能给你答复。” 又是一盆冷水浇透了一风,他再次在希望和失望的水深火热中跌落,摔了重重一跤,不由得怒吼道:“你耍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僧没有骗你,但是修复灵魂,正如刚才所言,灵魂是天地大道的终极法则,是天地灵气的结晶,非常复杂,莫说创造灵魂,修复灵魂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地藏王菩萨语气诚恳地说道:“你刚才来这里也看到了,奈何桥下的灵魂,你再看看我背后的星空,所有的灵魂连我都只能安排他们的轮回、来去,却不能凭空创造出灵魂。本倩的灵魂应该是被她的母亲注入了坚韧的一律焚魂,加上她本身拥有娑竭罗龙的血脉,所以才会没有完全熄灭。” “可是为什么灵魂可以被人毁灭?”一风想起了本倩的重门珮,重门珮中的确有本倩母亲的一缕魂魄,所以暂时压下怒火问道。 “毁灭比创造容易太多了。”地藏王菩萨简单地回道。 一风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地藏王菩萨没必要骗他,但是他心中的确割舍不断本倩,尤其是她对他的深情,总有一种牵绊和辜负,让他感到懊悔和愧疚。 地藏王菩萨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托起这黑暗中唯一跳跃的那个灵魂光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风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声音回荡在这轮回道场:“菩萨,拜托你保护好本倩的魂魄,我会想办法修复她的神魂的。” 地藏王菩萨带着一丝惊疑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会尽全力去一试。” 那个跳跃的灵魂突然停住,像一只闪亮的眼睛般,带着好奇和欢喜,盯着一风。 轮回道场再次陷入了沉默,半晌,地藏王菩萨才说道:“既然如此,本僧答应你,会保护好本倩的灵魂。另外,你来地狱,属于擅自突破领域界面,已经是在破坏天地大道,要不是本倩的黄泉之眼和玄鸾身上都蕴含着异常浓厚的地狱业力,你是无论如何不能闯入地狱的。机会难得,有什么疑问,趁此提出来,本僧知无不言,为你拨开迷雾。” 一风心中的确有不少的疑问,地藏王菩萨在神灵中也属于主宰级别,并且是地狱主宰,人间地狱和天界甚至魔天都和他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让他回答他的疑惑,必定能够事半功倍。于是他开始快速整理思绪,思考自己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 过了一段时间,一风终于提出他的第一个问题,却还是关于本倩的,他问道:“本倩的父亲没有修炼资质,他的力量来自哪里,如果他知道本倩已经死了,会不会来抢夺本倩的灵魂,他一直想抓我,他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一风这一连串的问题,地藏王菩萨却丝毫没有显示出不耐烦,他微微点头,似乎早已想到他的这些问题,缓缓回道:“本倩父亲和她母亲的故事,想必你已经听本倩说过了,他的力量,一部分是本倩母亲的神魂,另一部分便是通过她的神魂作为印记,由摩酰首罗灌注到他身上的力量。” “所以他才有实力成为所罗门的圣主?”一风心中也十分讶异。 “是的。”地藏王菩萨继续回答道:“他不会知道本倩的灵魂在本僧这里,这点实力本僧还是有的,所以他并不会来抢夺。至于他想对你做什么,涉及到一个交易,那就是他负责将你魔化,然后送往虚无魔天,将本倩的母亲从摩酰首罗的手中换回来!” “什么?”一风根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个交易,“你是说,我同时被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盯住了?” “是的。” 一风抬起头,问道:“那他们掌控我,或者本倩母亲,到底有什么好处,让他们如此不嫌麻烦,设下重重圈套给我和她,逼我们就范?” “除了你们被魔化之后拥有极强的战斗力,他们最想要的,是你们的神魂,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你们神魂的超强领悟力。”地藏王菩萨缓缓说道。 “他们到底想要领悟什么?”一风还是不清楚。 地藏王菩萨沉思了一会,才回道:“魔天的修罗天王们,一直和神界开战,仙界、圣界、佛界都不堪其扰,但是魔天的修罗天王们始终占不到什么上风,还经常被他们压着打,所以修罗天王们痛定思痛,想要研究一种所有天地神灵都无法理解,并且十分忌惮的武器。” “异空间?”一风脱口而出。 “是的,你们身为佛子,体内的神魂有一种被释迦摩尼佛重新炼制的宝贵的东西,通常你们把它叫做‘超脱的领悟力’,而在佛界,则称之为‘智慧’。佛道的智慧并非凡间所说的智慧,而是一种能够看清天地大道本质的大智慧。释迦摩尼佛成为佛祖之时,就曾拥有这种大智慧,所以佛道才会有‘大智慧成就大圆满’之说。这是释迦摩尼佛在你们转世成为佛子之时,给予你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一风顿时明白了,原来这种领悟力是释迦摩尼佛加持的,所以才有那么多妙用,所以才会有“聆听妙音历地狱,无尽妙法生万物”的关于佛子的传说。 “那这异空间到底是什么?”一风问出了重要的一个问题。 可惜,地藏王菩萨摇了摇头,说道:“本僧并不清楚,说起来,这还是你种下的因果,当年佛祖拈花一笑,天上地下都只知道佛祖的大弟子摩诃迦叶心领神会,却不知道那莲花是你献给佛祖的。这种功法叫做心法,但迦叶到底没有完全领会,后来神界便传出来,这种心法与异空间有关联,而每一个转世的佛子都拥有领悟这种心法的能力,这种智慧就是开启异空间神秘力量的钥匙,所以,你们才会成为魔天的修罗们争夺的对象。” “但是,因为你们的这种智慧过于强大,让你们的神魂也变得比几乎所有神灵都要强大,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少可乘之机,被迫耐下性子,逐步侵蚀你们的神魂。” 一风的心中顿时翻江倒海,他之前在恶魔之眼中悟道时,领悟到了大道之力作为法则,只要和构筑新空间的物质融合,那便能创立新的天地大道。 而现在,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把寻找新物质的线索指向它:异空间! 也就是只要掌握了异空间里的物质,那么就能结合一风短暂拥有的大道之力,创造新的天地大道! 而一风可以利用的工具,就是他的“智慧”,他的超脱非凡的领悟力! 并且,一风现在也明白过来,静心寂灭功的全套逻辑,那就是前三篇,是为领悟现在的天地大道,为创造新天地大道做准备,中三篇是为掌握大道之力,也就是法则,那么后三篇必定是寻找新物质,也就是钻研异空间的法门! 第五百七十章 佛界局势 但是,想法是美好的,路途是艰难的,且不说剩下的最后三篇静心寂灭功还不知道在何处,最重要的问题是,一风只能“短暂”地拥有大道之力,难道创造新的大道之力要像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吗? 一风暗暗叹了口气,随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他抬起头,神情凝重地盯着地藏王菩萨,说道:“菩萨,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天上的佛界是否知道我的目的,他们对此的分歧有多大,是否有人针对我而做出危害之举——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罚?” 地藏王菩萨再次陷入沉默,看来他对这个问题也需要重新整理思绪,才能全面地、妥善地回答。 一风耐心地等着,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不将这个问题弄清楚,很可能还没达到创造新的天地大道的目的,就不明不白地、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本僧和你说说我自己吧,你有兴趣听吗?”地藏王菩萨问道。 一风没有回答,他疑惑着地藏王菩萨的反问,但是也知道他不会贸然岔开话题。 看到一风沉默,地藏王菩萨继续说道:“天界的局势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所以本僧才要跟你说说我自己,从我的经历中,你也许自己就能找到答案。” “从我诞生开始,我便拥有一项足以媲美释迦摩尼佛的天赋,他是参悟的大智慧的天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洞察天地,没有人能够比他更聪明、,看的更加深远。同样的,我也有这种天赋,那便是‘魂魄’。” 一风奇怪地问道:“所有人都有魂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地藏王菩萨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的魂魄不仅能够看穿所有人的神魂,洞察入微,判断出他们的灵魂是否干净、纯粹,看出他们所犯的罪孽,看到他们内心的想法,看出他们的计划、谋略,我能看到天上地下最干净、最崇高的一面,也能见识道世界上最多的、最肮脏的一面,如果说释迦摩尼佛是天上地下智慧第一,那么我就是整个宇内魂魄第一!” 一风心脏猛跳,这意味着他现在脑子里的想法在地藏王菩萨的眼中展露无遗,他的所有秘密都将会被他洞悉,他不由得脱口问道:“你说的所有人,指的是包括神佛、仙人、神圣和修罗天王吗?” “除了佛祖、仙帝、至圣和摩酰首罗,所有的人畜生灵的魂魄,我都能看穿,他们把神灵的魂魄称之为道魂,以示崇高和深邃,但我依然能够看穿,正如你现在想着如何极力隐瞒静心寂灭功之事!” 恐怖,大恐怖! 一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最大的恐怖也不如现在可怕! 这意味着,所有的神灵和人畜在地藏王菩萨面前没有秘密可言,他将洞悉三界一切,所有的阴谋、丑恶、羞于启齿的事情都会被他看到,所有的回忆和过往、秘密与感情都在他的面前如黑暗中的灯火般明亮! 在他的眼中,根本无所谓什么秘密,所有的一切都是透明的,都是可以感知的! 地藏王菩萨看着一风惨白的面孔,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要过于害怕,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因为你还是大梵天王佛的时候,参透出静心寂灭功之时,第一个告诉的人,并非佛祖,而是我!” 一风猛地抬起头来,地藏王菩萨继续说道:“而当初我看到的最干净、最纯粹、最崇高的灵魂,恰恰是大梵天王佛的道魂。并且,因为我的魂魄之力太过于强大,即便我修炼资质惊天动地,却也招到了许多愤怒、仇恨的目光,让我无法安心修炼,所以,我将自己的魂魄之力砍掉一半,化作十八层地狱,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着最真诚的心给我这个建议的,正是大梵天王佛!” 一风怔住了,他没想到他的前世竟然和地藏王菩萨的瓜葛如此之深,难怪地藏王菩萨会派玄鸾来到自己身边保护他,原来他们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大道之友! 地藏王菩萨继续道:“因为我见过了太多险恶、肮脏、丑陋的灵魂,所以我才让十八层地狱成为消除罪孽、洗练灵魂的所在,并且创造出轮回道场,让所有生灵都能够得到再次享受生命的机会,我也因此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然而,我的魂魄之力依然是三界最强大的,因此三界对我的诽谤仍然不少,除了仙圣界和魔天,连天上佛界的神佛都对我颇有微词,他们害怕我,所以对我进行谩骂、攻击甚至陷害,无所不至,这一点玄鸾知道的最清楚,她始终放不下,对此愤愤不平,但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说着地藏王菩萨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冷笑道:“你知道么,就是这轮回道场,你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一风一愣,还没等他回答,地藏王菩萨便代为回道:“因为你在法螺的须弥空间中见过,然而,你不知道的是,所有的须弥空间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把我的轮回道场当做一个必须时时刻刻监视的空间,他们害怕,害怕我这个轮回道场成为针对他们神魂的、而他们无法参透的秘密武器!” 一风顿时心中五味陈杂,他以前从佛经上看到地藏王菩萨的事迹,十分感动,没想到背后的故事是如此的曲折,心酸。 同时,他对饱受非议的地藏王菩萨也更加敬佩了,他创造的十八层地狱和轮回道场这两大天地领域,是真正开天辟地的伟大壮举,是佛道的最高造诣! 亿万年来,这两大天地领域对多少人起着警诫的作用,有赐予了多少人人生的希望! 地藏菩萨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不但适合在凡间,同样适合在天界。如果你真想创造出新的天地大道,那么势必会触犯到其他神灵的道场,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一风冷笑道:“不过是一死罢了!” “不,对别人来说,死亡是最坏的结果,但是对你来说,是永远无法开辟出新的道路!当你发现你的前面全是豺狼恶虎挡道,而你手无寸铁,根本不是一合之敌,不论你转世多少次,不论有多少佛子替你赴汤蹈火,却始终无法开辟这条新的、打破现有陈旧规则的、有利于后世却得罪现世的道路时,只有一个个认同你、支持你、帮助你的神灵转世为佛子,但结果是他们不得不沦为一个个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到深渊中的弃子时,你将会感到比死亡还难受的痛苦!” 一风低下了头,虽然地藏王菩萨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知道所谓“豺狼恶虎”是何许人马,他说的是事实,也是令人最憋屈和痛苦的事实。 “你怕了吗?准备放弃了吗?”地藏王菩萨问道。 一风抬起头,眼中露出无比坚毅的色彩,一字一句地说道:“绝不!” “很好!” 虽然在这无比的黑暗中无法看清楚地藏王菩萨的脸,但是一风知道他笑了。 地藏王菩萨吐出一口气,在星空中呼呼作响,说道:“王佛,我很高兴,你我始终还在站在同一条道路上,那就是无惧天地法则,去做有利于整个三界的事情。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实际上,我们并非孤家寡人。仙界圣界不敢贸然插手,因为这是我们佛界之事,修罗魔天的势力也暂时不敢对抗上天佛界,只有波旬魔王和摩酰首罗偷偷觊觎你的神魂,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天上佛界也有支持我们的人。虽然他们几乎没有人能够知道,我们具体在完成什么样的使命,但是他们支持我们的举动,因为我们的行动有利于整个天地变得更加完善、圆满。 “他们虽然人少,佛祖都怕触怒这一部分的神佛,而致使整个佛界大乱,所以不会明确表态支持我们,但他们也在帮我们对抗着天上佛界的反对势力。所以你才会走到现在,收集到六篇静心寂灭功,掌握了大道之力。除此之外,反对我们的神佛,也十分担心凡间佛道被赶尽杀绝,失去了佛道的支持。 “要知道,上天佛界也是分为许多派系的,反对我们的神佛,大部分都是来自凡间飞升成佛,他们都是积攒功德修炼圆满而来,和我们这种天地诞生的、拥有天地间至高天赋的神佛不一样,凡间的佛道对他们意义重大,他们不能失去凡间佛道的支撑。 “这也是你现在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机会:那就是在拯救凡间佛道的同时,一定要抓紧时间修炼圆满!一旦你拯救凡间佛道的使命结束,那么天上的那些神佛就再无后顾之忧,会对你开启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攻击,即所谓的神罚。你只有开辟出新的天地大道,才有实力去面对这一切!” 一风攥紧了拳头,大吼道:“来吧!” 声震轮回,道场震慑,宇宙洪荒,唯新不衰。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战略对赌 西北,丹煌佛窟对面,鲜花烂漫的草地,河边的胡杨青黄错落,斑驳阑珊,在秋风送爽中炫耀地晃动着自己绚丽的衣裳,浅河摩挲着水中洁净的沙粒如丝绸般滑向远方,轻轻浅浅,抖落一身的清凉。 一风和书礼两人漫步在这样秀美的草地中,飞舞的昆虫在做入冬前最后的忙碌,上下翻飞,身姿翩跹,弱小,但是可爱,玄鸾这个野丫头就像来到了最欢乐的天地,到处抓虫子捕兔子猎獐子,忙得不亦乐乎。 西北佛道的战争暂告一段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从一风进入雷州就已经开始了,攻破董寒率领的埋伏,是这场战役的第一步,也为后来杨炯被魏戬轻视,造成隔阂做了恰如其分的铺垫。 在大觉寺拟定的各种战术和计策,其实都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是当初实力过于悬殊,而西北佛道被狠狠残杀数十万佛僧,不论是军心勇气还是作战实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挫伤,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和西北军团决战,无异于主动送死。 幸亏定下来的计策都有了显著的结果,也有许多无法预料的意外,例如魏戬和万欣杨炯之间的隔阂,魏戬的刚愎自用和投鼠忌器,乃至最后威震西北的魏戬竟然被西凉铁骑主将万欣所杀,这些事情都出乎意料之外,但好在对风吼军和西北佛道来说,是不错的结果。 但对一风来说,却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本倩被突然出现的班扎偷袭致死,也让他更加看清楚了魏晃的真面目,面对着权力的诱惑,他早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时,面目和他的父亲魏宇越来越像,杀伐决断,顺昌逆亡。 他同时也借此机会深入地狱,和一直敬仰的地藏王菩萨有了深入的交流,让他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原来看似地位崇高的地藏王菩萨也有诸多不自由,也了解了更多关于三界的隐秘和潜规则,让他感到失望和唏嘘,也感知到了证道的崎岖和艰难。 他将本倩的身体和灵魂都托付给了地藏王菩萨,虽然他的轮回道场成为了被所有须弥空间监视着的地方,但是地藏王菩萨是开拓这个道场的主宰,有自己的应付对策,轮回道场中那么浓厚的黑暗并非只是摆设。 离开的时候,本倩的灵魂飞出地藏王菩萨的手掌,依依不舍地依随这一风,一风轻轻地朝她挥了挥手,含泪道别。 从地狱回到人间,飞到恶魔之眼的路途中,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杨炯,但是他好像无心恋战,只是远远地朝着他看上一眼就匆匆率领西北军团残存的三万多兵马往边境赶去,看来应该是西域游牧者趁机进犯边境了。 在恶魔之眼中,浑鉴向一风汇报了清理战场的情况,并找到了魏戬的尸体。一风让他把魏戬的尸体交给几名俘虏,送到西北边境的杨炯处,魏戬虽然残杀了数十万名佛僧,但是他同时也是镇守西北,守护国土的功臣,不应该就如此曝尸荒野。 一风随后命令,不论是佛僧还是西北军团的将士,将所有搜寻到的尸体都在恶魔之眼中堆积,焚烧掉,西北军团因为边境战事吃紧,不会专门派人过来处理尸体了,那就只能用佛道的方法,超度他们。 一风心中对西北军团的将士,根本没有多少愤恨,更多的是悲哀,从地狱中回来之后,他对生死看得更透了,也对人生有了更透彻的理解,佛僧死道,将士死忠,同样都是人间渺渺茫茫的可怜之人。 一如既往,他将所有牺牲的西北佛道和风吼军的佛僧的姓名和法号,都深深地刻在了恶魔之眼两侧陡峭光滑的山壁之上,近七万西北佛僧,上千风吼军僧兵,刻上他们的名字法号花了一风几天几夜的时间。 当他刻完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将自己的手臂割裂,用鲜血涂抹在那个名字之上,用愧疚和深情填满石头上那个名字的缝隙,冰凉的阴冷月光衬托着凄凉,那两个字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在述说着无尽的哀痛——本倩。 玄鸾从一风和书礼的眼前一晃而过,将陷入沉思和回忆的两人惊醒,一风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从我跟玄鸾说,地藏王菩萨有办法救活本倩之后,她瞬间就恢复了那副野丫头的做派,伤心掉泪哭唧唧的样子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这是好事。”书礼虽然脸色冰冷,但是看着玄鸾欢腾的样子,嘴角依然有一丝笑意,说道:“人生实苦,不要再让她平添烦恼了。” 一风也笑了笑,随即拧紧了眉头,说道:“二师兄传来的消息,怎么这么不好?” 书礼也皱起眉头,说道:“他被郑文琪伏击之后,一蹶不振,江南佛道被打得节节败退,郑文琪和崇铠率领着左龙武军团,战斗力直接提升,王君牺牲后,火猴师兄身旁只有小蝶姐一个人,独木难支,她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所以也反击无力,只能被渐渐逼到了江州沿海。”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我总感觉不对劲,火猴师兄和小芙蝶两人合力反击,绝不会没有浪花,据他传过来的消息看,好像一场大规模战役都没有发生,仅仅是挨打,我感觉,好像火猴师兄还遇到了什么事。” 书礼说道:“郑文琪诡计多端,他可能采取了逐步蚕食的战略,让已经受到重挫的风吼军和江南佛道慢慢被他吞噬掉,风吼军所剩的人数太少,火猴师兄和小蝶姐也都不太熟悉练兵,他们的战斗力只会越打越差,此消彼长,就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一风脸色凝重,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书礼沉默了一会,说道:“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虽然西北三州都取得了战局优势,但是我们损兵折将也十分严重,这是其一。 “其二,之前从西南古道中逃窜到雷州躲起来的猗啸的右龙武军团,他们没有选择和西北军团汇合,也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但我从君州城中倒也听说过猗啸和杨炯等人不和的传闻,想必他们手下的将领也有矛盾,他们现在选择重新集结兵马进攻密州,多满法王他们不得不分兵抗敌; “其三,商固在云州北边也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颜隐山他们的防御也越来越吃力。再加上江南佛道受挫,整个大武国的形势都很危急。我们看似取得了一片片的优势,但是很可能朝夕之间,形势就会翻转,我们在云州、西南二州、西北三州取得的优势是非常不稳定的。 “为今之计,我想需要更快地扩大优势,然后汇集所有佛道力量,一起急速向君州推进,发动总攻态势,威逼武帝魏宇退位!只有这样,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目前,二师兄还没有性命之忧,所以,现在的形势逼迫我们,要更快地行动,更快地作战,对比起大武军团,我们是在耗不起,也难以拖延。” 一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抛出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还能相信太子魏晃吗?” 书礼没有回答,他手中抚摸着腰中的青蛇剑,青蛇剑气已经丰盈到直接在剑鞘中吞吐,周边的花草都在无意间被削掉了半截。 过了很久,一脸忧郁的书礼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一风双眼看着西北广阔无边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将信念和决心从胸膛中挤压出来,化作气势如虹的声音,大喝道:“那就赌一把!”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万人投奔 在回去的路上,一风问书礼阿水的伤势如何,书礼表情凝重,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奎木狼抽取阿水的天一神水神阙,这个神阙是连二师兄当时都没有办法吸取融合的,看来奎木狼钻研神阙的融合之法,要比二师兄还要快,这让我心中非常不安。阿水的伤势倒是不重,只是气息衰弱了许多。”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我感觉二师兄传来的消息中,总有什么瞒着我们,不管如何,我们这一次都要速战速决,当我们在君州的外围占据优势,威逼君州的时候,魏宇必定会让现在仅存的最强的军团,左龙武军团回防君州,那样就能缓解二师兄的压力,到时候我们再与他汇合,一起攻打君州!” 计议已定,两人带着玄鸾走过草地,到了大觉寺,一风觉得时间尚早,想去丹煌佛窟看看,毕竟这里是他们牺牲了数十万个佛僧鲜活的生命而守护下来的,这里是艺术的瑰宝,也是佛僧们血泪和灵魂的结晶。 轮台大师不放心,虽然他自己受伤严重,但还是非常执着地带着一些佛僧陪同着一风,现在西北佛道是百废待兴,很多问题都需要一起商议,跟着他们也可以边谈边聊。 但是当他们从丹煌佛窟从北边往南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幕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看到有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南边而来,一眼看过去,不下七八万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不像是什么军团的兵马,看上去更像是西北的百姓,可奇怪的是,这些百姓中没有多少老弱妇孺,全都是正当年的青壮汉子。 轮台大师当即派人过去打探情况,按照这个架势,恐怕不是来丹煌佛窟拜佛塑像那么简单。 一风见此,想了一下,说道:“他们手无寸铁,应该没有恶意,我们先走过去吧,他们今日来,对我们来说,恐怕不是坏事。” 于是一风一行人朝着南边走去,走到半途,打探情况的僧兵回来了,他脸色兴奋,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高兴地说道:“佛子,大师,他们都是来投奔我们的!” 轮台大师颇为惊讶,但是一风和书礼对望了一眼,倒是没有多么吃惊。 不多一会,他们就和那些远道而来的投奔的百姓见面了,当头是一个身材壮硕的西北汉子,皮肤黝黑,一口白牙,上来就朝着轮台大师和一风等人跪拜下去,他这一动作,后面的所有人都一起跪了下去。 一风和轮台大师两人同时快步赶上,将他们扶了起来,一风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何事?不必如此,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那领头的汉子站了起来,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那汉子先没有回答一风的问话,而是看了轮台大师和一风一眼,反问道:“请问小师父你是什么人?” 轮台大师忙道:“这是大武国风吼军僧兵团的领袖,也是大武佛道当代佛子,法号一风。” 那汉子顿时眼中一亮,激动地说道:“俺听说过你,哦,不,是听你说过的那些话,你们在西南古道的法会俺们都听说了,俺们镇上的私塾先生说你说得特别好,还一句句讲给俺们听了。” 一风一怔,他没有想到当天在西南古道的法会上讲的那些话,竟然能够传播这么远,还有如此的影响,也是非常意外,说道:“那你们先生是怎么说的?” 领头汉子说道:“别的俺们也听不懂,就只听懂一句:你们打仗是为了后代的佛僧。听到这个,俺们都觉得你们做的事情就是俺们希望的。” 一风和书礼看了一眼,心中颇为欣慰。 这时,汉子旁边有一个年轻人催促道:“王大哥,你还没有回答小师父的话呢!” 汉子一拍脑袋,说道:“对对对,这刚见着面俺都忘了礼数了,俺们是粗人,师父们别见怪。” 一风等人都笑了笑,汉子才继续说道:“俺是锁州西南人,俺叫王岗,俺家世世代代都是庄稼人,这次打仗打了好久,但是都没有影响到俺们,官府的老爷还是照管收税,俺们也是照管种地,原本这件事和俺们关系不大,但是俺老娘给了俺一个巴掌,把俺给拍醒了。” 一风疑惑地看着王岗,旁边那个年轻人又埋怨道:“王大哥,你说重点,师父们都没听懂。” 王岗憨憨地笑了下,挠了挠头,说道:“师父们,别见怪,俺只在镇上的私塾上了一年学堂,就上不起了,不会说话。但是俺懂得道理。俺老娘跟俺说,俺们世世代代都是庄稼人,都是穷人,到俺这一代日子才好过一点点。所以让俺去上了一年学堂,但是俺老娘的一场病就把所有的钱花光了。 “过了好几年,这病还不见好,钱还不能够,于是俺和俺弟弟到处借钱求医问药,可村里乡邻大家都是穷人,谁给得起钱让俺娘看病?俺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俺娘等死了。但是俺有一天在村口看到一个老和尚,他见俺着急,就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让俺带他回家,老和尚看了俺娘的病,开了一张方子。 “但俺告诉他,俺没有钱抓药,有方子是好,但是没药也不顶事啊,那老和尚听了,从他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些药,先给俺,让熬成药汤给老娘喝,他过一段时间还会再来。 “俺当时很高兴,给老和尚磕了头,等他走后,俺便一直拿着这方子和药熬着给老娘喝,也一直在等老和尚再来。老娘喝了身体好了一些,俺心里也可高兴了。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俺们的小麦青苗都结苞麦了,他还没回来,俺这药熬出来的汤水都从黑的变成白的,再也熬不出一点药味,跟喝白水一样样的了,老和尚还没回来。 “当时俺都快想绝了,心里头很不是滋味,那老和尚,要么就别来,俺老娘死了也就死了,怪不着谁。可那老和尚一来,跟俺说的好好的,俺老娘有治,俺心里当然有个盼头啦!可那老和尚说好要给俺老娘治病的,一直没见回来,这不是生生地折磨俺吗?从此俺心里反倒恨上那个老和尚了。” 王岗激动地说着,一风书礼和轮台大师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俗话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恩将仇报的事情并非罕见,人心太难揣测,太让人心寒了。 然而,王岗继续说道:“可就在俺决定将那些熬了好多天舍不得倒掉的药渣子丢掉的那一天,按从草屋里出来就看到了老和尚回来了!当时俺高兴得快要把屋上的茅草掀翻了,也忘了对那老和尚的恨,放下药罐子就跑过去。 “可俺越跑越感觉不对劲,那老和尚的走得也太慢了,他看着俺高兴,也笑着朝俺走来,但是腿却是一瘸一拐的。俺当时就问他,但是老和尚不想和俺说,他那身僧袍也遮住了他的脚。当时俺心中只记挂着老娘的病,也没多在意,只是向他取药,他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了许多药,但奇怪的是,好多药都很脏,带着泥土,俺当时还在想,这是哪家缺德的药铺卖给老和尚的,也太欺负人了,草药都没清理干净就卖人。 “俺太着急了,看着这些和之前一样的草药,俺马上跑出去捡牛粪、拾柴禾,回来的时候,老和尚已经走了,俺也没多想,就开始重新熬药。熬到一半,隔壁邻居二狗子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俺,说刚才看着一个老和尚从俺家出来,他以为是偷家的贼,还背着个背篓,所以帮俺去盯着,没想到还没跟到村口,就眼看着老和尚摔倒在地上,昏过去了。他不知道怎么办,就过来找俺。” “俺心里也着急,和他跑去村口,正好看见俺兄弟从地里回来了,俺们就一起把老和尚抬回了家里,到了家里把他的腿撩起一看,倒吓了俺们一大跳!他的左小腿上紧紧绑着一根布条,布条下面的腿上有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整条腿都坏了色,跟烧火棍一样黑糊糊的,还流着脓,一股很大的臭味,俺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第五百七十二章 和尚功德 王岗叹了几声气,继续说道:“当时俺们也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弄,就跑到镇上去找私塾先生,私塾先生跟着俺们回来,说必须要去镇上看大夫,还需要准备点钱。这不是造孽吗,俺有钱还不会给老娘看病吗?还要给这个不认识的老和尚看病?” 一风沉默了下来,他接触这种穷苦百姓的机会不多,之前从青山寺赶到南宗寺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穷困的老百姓,但是他们给他的印象不是这样的。 或许,在山穷水尽的日子里挣扎太久了,有些别人看起来很重要的东西,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吧。 王岗接着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俺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听说是来帮俺娘治病的老和尚生病了,邻居二狗子把这个消息在村里传出去,让俺没有想到的是,村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居然全都拿出了自己全部的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给俺凑。俺当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来不及说了,让俺弟在家照顾老娘,俺背着老和尚,就跟着私塾先生往镇上跑。 “到了镇上,跑进医馆,让郎中看了,郎中开了药,边开边说,这药是救人的,很金贵,并且越急越贵,然后压下方子,先给俺算了个数,问钱够不够。俺一看,比刚才吓得那一跳更大,这钱数,就是卖了俺也给不起。 “私塾先生是个好人,他一看俺没本事,不中用,就跑去家里拿钱。他那个私塾俺是清楚的,全镇有钱来上学堂的人家不过十来个,每个都是上一年休一年的,根本就没几个钱,他把所有的钱拿过来一数,还是不够。 “郎中一看,顿时便拉下脸来,顺手就把方子收了回去,直接撕掉了。一边撕还一边跟俺说,老和尚这病挨不得,不治的话撑不过第二天晌午。性命关天,俺当时也开始着急了,但急得脸上都掉豆豆了也不中用,没钱人家不给开方子,更别说还有那么贵的药。 “要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这药铺来抓药的人看到俺这样,心里也不忍,虽然没给俺钱,但是都在劝郎中留点好心,救治和尚也是功德一件。那郎中脸上不好看,也怕得罪这些有钱来抓药的人,就告诉俺,如果没钱治,也有没钱治的方法。 “俺当时就问,没钱怎么治?他跟俺说,没钱治,就截掉!师父们,你们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吗?!那郎中还说,俺们手中的钱,他可以帮忙止住血,开点止血疗伤药。俺没办法,和私塾先生一商量,也只能这样了,总比让老和尚丢了性命的好。 “可郎中说了,他可不想动手,弄得一身脏,要截掉老和尚的腿,还得俺们自己动手。俺当时听了就心慌了,俺可是杀只鸡都要心里突突半天的人,要生生地截断别人的一条腿,这让俺心慌得不行。 “俺实在下不去手,就准备把老和尚背回去,和俺老爹埋在一起算了。但私塾先生深明大义,他不让俺这样做,他说和尚们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俺不能平白就丢掉人家的性命。 “俺也不想啊,可让俺有什么办法。私塾先生说,他去借斧头,然后用布条蒙住俺的眼睛,把老和尚的腿单独放在一个木墩上,让俺不要看,只要对准了用力劈下去就成了。 “后来,这件事在镇上传开了,大家伙都来看热闹,俺可没他们那样的闲心,按照私塾先生的话,把老和尚的腿放在了街面的一个木墩上,俺心里突突的,还是站好了位置,蒙上眼睛,提起了斧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一斧头下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旁边那小年轻人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岗不好意思地憨笑道:“因为俺昏倒了,还是私塾先生托人把俺和老和尚抬回来的。后来老和尚终于醒了,发现少了一只腿,他看上去也很难受,只是靠着墙不停地念经。俺们问他,这腿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他原本不想说,后来俺们死缠烂打,说你这条腿还是俺砍掉的,不然你就活不成了。老和尚叹了口气,才告诉我们真相。” “原来那些给俺老娘治病的药不是从药铺里买来的,而是老和尚自己从西北的各种山间地头阴沟悬崖上采的,俺之前只听说过有和尚会自己去采药,但是俺根本没想到,他压根就不认识俺们娘仨,怎么可能去费那么多血汗去采药?西北的药本来就金贵,采药人都把草药看得比命还重要。 “但这件事俺相信是千真万确的,这个老和尚为了素不相识的俺们,去采药,然后被毒蛇咬了一口,他反应很快,在咬着后没过几个呼吸就用布条绑住了腿,接着用采药的刀狠狠地剜掉了被咬着的那块肉,就这样没有让毒气外泄。后来剜掉的地方开始烂、流脓,但他舍不得花时间去采那些疗腿伤的药,他知道俺还在家里等着他,所以他千辛万苦地赶到俺家里,可俺还在埋怨着他、恨着他!还不想给他治病!我真是猪狗不如!” 王岗眼泪哗哗地掉下来,浑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让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像一个无助的可怜孩子。 他哽咽着道:“后来,老和尚伤好了一点后,就背着俺们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后来俺才知道,二狗子和村邻们借钱给俺,不是因为俺平时对人家好,而是因为二狗子的爹,大柱子的老伯,翠花她家的姑丈,还有好多人,都是一些西北的老和尚救的,他们经常背着一筐筐的看不懂的经书,到处游走,看见人有难就帮一把,能救人就救一下,都是些再好不过的活佛、活菩萨啊! “但是俺经过那件事之后,胆子变得特别小,见血就晕,这一次俺听说你们打仗,但是俺就想种种地,好好地活下来,按不敢去打仗,也不敢来见你们,听到有和尚征粮食,俺把除了和老娘的口粮留下来,剩下的都给你们啦,二狗子也参军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打过你们,但是俺是不敢上战场的。 “俺娘听说后,抬手便给了俺一巴掌,把俺打醒了,说俺们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那种人和见死不救的镇上的郎中有什么差别,俺们要做,就做私塾先生那样正直的好人,俺们啥也不懂,但俺们至少也要懂个是非!” 说着,他指着后面的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神情激动地说道:“他们都是和俺一样,都是被西北的和尚们帮过的人!俺原本想,俺家还有个弟弟,死了俺也不算绝后了,就开始在村子里喊人一起来帮忙,没想到大家伙都愿意去,按就把那些有老婆孩子和家有父母的劝走了,听说这里是和尚最多的,俺们就朝着这边来了。 “可俺也没想到,路上的人越走越多,听说俺们的事情后,大家伙都说这是攒功德的好事,下一世轮回就能活得更好,不会这么苦了,大家都愿意过来帮忙,还有一些想要出家的,就有了这么多人。大家伙都挑着笸箩、背着背篓带着粮食,走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到刚才的村子。大家伙说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什么情况,先把粮食藏起来,免得被人抢走,所以俺们现在才赶到这里,不管怎么样,还请师父们收下俺们,干什么活俺们都不在乎,有的是膀子力气!” 听王岗说完这一大通话,一风和书礼等人都感慨颇深,西北的佛道给当地的老百姓带来的,根本不是其他州境那样的苦难,而是拯救生命的功德,和给予他们生活的希望。 一风突然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去,只见轮台大师早已老泪纵横,泪流满面,一风诧异地问他:“大师,你怎么了?” 轮台大师的回答让一风更加吃惊,也更加感动:“这汉子刚才所说的老和尚,是老僧的师父!” 第五百七十四章 突闻哗变 一风和书礼都十分吃惊地看着轮台大师,轮台大师伸出衣袖擦干眼泪,望着目瞪口呆的王岗说道: “当年,我和师尊来到大觉寺,师尊没有修炼资质,所以他成为了大觉寺的一名抄录僧,专门抄录佛经,平时去各个地方寻找经书,增补丹煌的藏经洞里的经卷。十几年前,他从一个地方回来,身形狼狈,拄着干枯的树杈子,竟然还少了一条腿!我当时非常惊慌,苦苦地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始终不愿意说。 “回到寺里的时候,他的腿已经溃烂得不行了,不久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就圆寂了。他在弥留之际,告诉我,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之所以要挺着身子赶回来,就是想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大武国佛僧都愿意来此朝拜、瞻仰的圣地,他的一生都是为了丹煌佛窟的藏经洞里的经书忙碌,死也要守护好它们。” 王岗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他咽下一口唾沫,张开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问道:“他老人家的坟茔在哪里,俺一定要去祭拜一下!” 轮台大师微微地摇了摇头,转身看着丹煌佛窟河对岸,缓缓说道:“出家人四海为家,身死道消,躯壳只是一副皮囊,我把师父的遗体焚化后,将他的骨灰扫在一处,就埋在丹煌佛窟对面最大的那棵胡杨树下,让他可以看着我,看着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处无数佛徒们耗费心血的佛门宝藏!” 所有人都转过去,看着丹煌佛窟对岸那株最当先的最高大的身穿斑斓彩衣的枝繁叶茂的胡杨树,王岗再次跪了下去,那些朴实的西北老百姓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刚才他们已经口口相传,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淳朴地他们对着河对岸那片盛开今岁最后一次鲜花的烂漫草地,和代表着坚韧、崇高、坚强的胡杨,跪拜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对逝去的老僧,也是对所有曾帮助过他们的西北游僧们,致以最朴素的问候······ 回到大觉寺,受了重伤的轮台大师坚持着,连忙安排人将投奔过来的西北百姓们安置好,幸好西北僧兵团离开的时候,将所有的物资都留在了丹煌佛窟北边的那大片营地,因为他们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这时候反而这些营帐、衣裳、炊具等等物资,可以成为西北老百姓的日用。然后轮台大师安排僧人和王岗等人一道,去附近的村庄将粮食搬运回来,这么多人,不能让他们白白挨饿。 紧接着就是安排僧人去统计那些百姓愿意投身佛门,那些愿意只是过来帮忙打仗,那些投身佛门的百姓要问清楚缘由,家里是否有需要照顾之人,或者他们是否是心甘情愿自己决定投身沙门等等问题,一一都要问清楚,不要勉强,也不要误解佛门对他们的意义。 等轮台大师和他大觉寺的上下师兄弟忙碌完,已经是到了半夜了。他回到大觉寺神殿之中时,才发现一风和书礼以及黄成愉浑鉴真吾等人还在等着他。 玄鸾趴在一风的怀里睡着了,一风也十分无奈,也有一丝酸楚,她之前已经养成了习惯,到了这个时候就要睡觉,不过都是睡在本倩的怀里,现在不得已,只能由他代替这个位置。不过一风心里也很感动,同时还有一丝古怪,这个睡着之后乖巧得跟瓷娃娃一般娇憨的丫头,谁能想到是在地狱里横行无忌天不怕地不怕的、凶蛮的大姐头呢? 一风本想站起来,但怕惊扰到玄鸾,努了努嘴,风吼军中的战斗团中的一个大乘神僧,同时也是一位比丘尼,她从一风的手中接过了玄鸾,然后抱着出去了。 一风这才对轮台大师行礼,说道:“大师,我们没有帮到忙,实在不好意思。” 轮台大师回礼说道:“佛子说哪里话,现在我们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如果没有你们,大觉寺和丹煌佛窟都已经毁于一旦了。不过,你们在等老僧,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吗?”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收到一些情报,战局已经刻不容缓了,我们需要尽快动身前往北方的衮州,那里是北方佛道的主战场。” 轮台大师听到这里,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佛子,书将军,老僧已经想好了,也和大觉寺的师兄弟们商量过了,我们从恶魔之眼撤回来的三万佛道僧兵,就由你们来率领,他们和你们一起去北方冰原战斗!” 一风和书礼对视了一眼,一风说道:“大师,我们没有特意要分兵的意思,只是风吼军现在的实力,在大武军团面前,战斗力实在不够看。” “说什么呢!”轮台大师迅速说道:“不仅如此,我还会让所有剩下来的达到大乘境界的师弟们跟着你们一块去,他们都是经历过这么多场战役的人,虽然多少都受了伤,但是不严重,养一养就好了,并且他们的战斗经验也因此提升了许多,就让他们跟你们去。” 轮台大师后面的一众老僧都纷纷点头赞同,对一风和书礼等人报以微笑。 一风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在西北寒夜中尤为温暖,书礼沉默了一会,还是继续说道:“不能让西北的佛道如此空虚,只要有两万西北僧兵跟我们走就行了,另外,大师们也无需跟我们一起去,守护丹煌佛窟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轮台大师摇了摇头,说道:“佛子,老僧知道你和书将军都是有勇有谋,经过这段时间和你们的学习,我们多少也有点战争经验了。刚才来的路上,老僧和师弟们都商量好了,也有了准备。我们当初西北僧兵团开拔前往魏戬的军营时,就留下了一批人驻守丹煌佛窟北面的军营,人数有近万人,还有二三十名大乘佛僧。他们都经过了浑鉴、真吾师弟,和黄成愉副将的训练和指点,加上今日投奔来了七八万人,老僧相信过不久他们就能够被我们训练出一个大概的模样了。” “可是——” 一风刚刚想反驳,轮台大师连忙罢了罢手,说道:“老僧知道你要说什么,物资和粮食,我们从恶魔之眼和魏戬的大本营中收获了不少,战马加起来也有一万多匹,这已经不少了。西北军团此次折损兵马很多,雷鸣军团十五万兵马除了跟着杨炯的,其余只有一万多人活下来了,我们也可以将他们转换为我们的战斗力,五万西凉铁骑基本上是全军覆没,四五万神武军也没剩多少,都跟着杨炯前去西北边境防御西域游牧者和狼族的入侵了。 “西北军团受此重创,加上西北边境战事吃紧,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事情,训练军队。你们无需过于担心。” 书礼沉思片刻,说道:“那,西北三州的府兵?” 轮台大师笑了笑,说道:“刚才王岗他们可不是说了,官府根本不在乎咱们打仗,他们依然管着收税,治理百姓,他们和军团是分开的,尤其是现在军团都受挫了,他们怎么可能出头。” 一风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将最后的计划跟你们商议一些,这一战还不是最后一战,真正的战争不在大武国各州境,而是在朝廷之中。” 于是,一风将佛道逼宫,武帝让位的计划和轮台大师等人说了,轮台大师心中虽然十分诧异,但是仔细一想,一风说的确实有道理,各州境的战役是打不完的,要想结束战争,只有朝廷中的利益妥帖、稳定下来了,才有结束战争的可能。 轮台大师等人当即应诺一风,他们会在尽快训练好这批新的战斗力之后,会赶赴锁州的东南,对君州的西北部造成压迫,也会注意风吼军的动向,听从一风的指挥。 就此,西北的佛道卫道之战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一风和书礼也决定,第二天就离开这里,趁着势态还没恶化到他们不能接受的地步,毕竟君州城尚有百万大军护卫,战斗力十分恐怖,一定要赶在崔铭再次说服武帝魏宇,掀起新的佛道灭法征战之前,把战争形势进一步向君州逼近,以实现最终的计划。 然而,就在一风第二天准备出发的时候,他们突然接到了一个始料不及的、让他们震惊的情报:太清门哗变,严归真被抓捕! 第五百七十五章 奇特监牢 君州城,原关押所罗门重犯修罗婆雅之所,太清门监牢。 已是深夜,原本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的一个平常的夜晚,但是太清门监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崔铭走到监牢的门口,微微转脸,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书和说道:“你就待在外面,没有什么急事不要进来打扰本王。” 书和躬身应诺,唯唯退开,崔铭没有多说,走近门口,那两名看守的人看见是崔铭,立即作揖行礼,崔铭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是否有什么异样?” 其中一位回道:“回崔王爷,无异样。” “转告你们三族老,圣书院阁老因要征战四方,书家各族老劳心劳力,助本王看守太清门要犯,你们的功劳,本王记在心里。” “不敢不敢,有劳崔王爷惦记。” 崔铭说完,迈开大步走近了监牢之中,书和上前,和两位看守在门外的族老见礼,三人互相点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这段时间书家在君州城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已经成为了仅此于圣书院的第二大儒教势力,也得到了大柱国崔王爷的首肯。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有朝一日成为朝廷中和圣书院分庭抗礼的势力,在武帝座下,重新回到千年之前书家应该享受的地位,他们热忱地盼望着。 昏暗的灯火照亮着仅留下两尺宽的甬道,尽头是一座奇异的牢房,奇异就在于它根本不像是一座牢房,但是在这座太清门建筑设立的君州城最森严的监牢中,不是牢房也别无其他的定义了。 崔铭慢慢踱步向着这座奇异的牢房走去,在他的前方,那座牢房三面没有墙壁,也没有烙印着法阵的玄铁柱,甚至连牢门都没有——一旦被关进这里,就永远别想出去,至少崔铭是这么想的,也是如此做打算的。 取代囚禁的玄铁柱的三面和那面墙壁上,是四道水壁,四面透明的水幕围住了这间牢房,但是水幕并非是死气沉沉的,相反,它们生气盎然,极为灵动——因为在水幕中竟然有着上百尾五颜六色的鱼儿游曳着! 它们在水幕中的浮萍之下悠然甩动鱼尾,游到一面墙壁的拐角处还会急速抖动鱼尾,从水幕中跳跃而出,钻入到隔壁的一面水幕墙壁之中。 有些鱼儿有时会游到牢房之顶,像是要取食一般,鱼嘴微微张阖,似乎吞噬了什么东西,满足地游到水幕的下方去了,而牢房之顶,赫然是一柄从未见过的纯净之极的银色光剑。 它的纯净之处不仅仅在于其颜色,而是只要看到它,心中就充满了正义,充满了大开大合的青云之志,充满了治国利民的信念,充满了对圣贤的崇敬和对超凡入圣的无限向往! 从剑身上溢散的乳白色的光晕如云雾般散开,笼罩着牢房之顶,但是当乳白色光晕接触到四面的水幕墙壁之顶时,立即便有五颜六色的鱼儿将乳白色的光晕吞噬掉,原来刚才的鱼儿取食的举动的目标正是这种乳白光晕。 崔铭缓缓走进,里面的人听到了在这里独一无二的脚步声,慢慢抬起长发披散的脑袋,用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看向崔铭。 他的长发从原本的雪白色,因沾染了大块的血污而变得肮脏,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他看到崔铭走近,脸色平静地伸出手,猛地一吸,一尾水幕中的金色的鱼儿被他抓在了手中,往嘴里一送,张开嘴狠狠朝着金鱼咬去,然后便出现了骇人的一幕: 金鱼在他的嘴里绽放出惊人的金色光芒,瞬间无数金色雷电从鱼身中释放出来,刺眼的光芒将整个牢房淹没,金雷中携带的巨大的神威冲击着四面水幕墙壁,里面轰隆作响,似乎要整个监牢都掀翻,水幕墙壁上彩鱼一改悠闲的游曳,骤然疯狂乱窜,水幕如同丝绸般被狂风卷起般猛烈抖动,发出令人心颤的呼啦啦的巨响,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撕裂。 然而这时,牢房之顶的银色光剑迅速释放出一大片的乳白色光晕,那些惊慌失措的鱼儿飞速地游到水幕之顶,将乳白色光晕吞噬,然后成群结队地在四周的水幕上疯狂游走,像是以它们的身体作为工具,画出一个玄妙的符咒,不到一会,水幕便渐渐平息下来。 但是刚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动静让外面的书家族老都惊慌失措,随即乱哄哄地闯进来,看到崔铭安然无恙,还向他们罢了罢手,才悻悻退出去。 牢房之中的耀眼光芒也缓缓地消散,露出里面的那个人身影,只见他的手上有黑白的两团光芒闪烁,在金光消散的一瞬间,浑圆鼓鼓的两个黑白光团如同被激活了一般,十分有灵性地跳跃起来,如同活物般在牢房中四处游走,跳跃着、嬉闹着,还缠闹着试图去触碰水幕中的七彩鱼,但是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像是被利箭破空惊吓的小鹿般窜起逃开。 那个人的身体还保持着将金鱼送入嘴中的姿势,但是嘴唇紧闭,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几分,雪白但脏兮兮的长发似乎也烧糊了许多。 但他的眼神依然十分平静,甚至掀起一抹笑意,看着即便是刚才如此大的动静,也并未停止踱步的崔铭,笑道:“崔铭,果然不愧是大武国儒圣之下第一人,有胆有谋,不枉我们相识数十载,我竟然还想用这种小把戏来试探你,可笑,极其可笑啊!” 崔铭脸色同样十分平静,淡淡地说道:“严归真,不是你不够实力,要是我同时被太清门的天阳地阴剑和太清两仪法阵困住,我同样也逃不出来。” 苍老的严归真咳嗽了两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难得你动用了圣书院的至尊宝剑天仁剑,还不惜把崔王府缀虹池的神鱼都挪过来看守老夫。 “刚才老夫数了下,好像正好一百尾,很多年没去你府上做客,没想到你的修为实力已经养这么多尾神鱼了,养到一百零八尾的时候,应该就是可以飞天成圣的时刻了吧? “不过,水满则溢,一百尾,嗯,不太好听,老夫帮你吃掉一尾,你不会怪老夫吧?” “要不是这座监牢是你们太清门盖的,用的所有的法阵也全是你们太清门的阵法,本王才舍不得动用这两种本命的手段。怎么样,味道如何?”崔铭眼看着自己的剑意修为被折损,丝毫不在意,依然风轻云淡。 “呵呵,还不错,就是金雷鱼刺儿太多,有点扎嘴巴,不如云庭鱼那般丝滑。一看你就是修炼不正,你看看有多少金雷鱼,戾气太重,多养点云庭鱼和水韵鱼吧!”严归真呵呵笑道,声音也是同样的苍老,像是两块粗粝的石头摩擦。 “嗯,好,送两尾给严清去尝尝鲜,怎么样?”崔铭淡淡地说道。 但是原本极其冷静的严归真却猛然站起来,突然在牢房中暴走,苍老的脸庞上青筋暴起,手臂颤抖着指着崔铭怒喝道:“你敢动她试试!我让你圣书院永世没有安宁的日子!” 见此,崔铭冷笑道:“愚蠢之人,就应该吃到愚蠢的恶果。现在圣书院和太子的神威军团共同镇守清查太清门,太清门所有天师都在受我掌控,你还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第五百七十六章 威胁交易 听到崔铭的话,严归真的怒火像是被水幕墙壁的水瞬间浇灭,激动的神色从他的脸上退去,他的脸庞重新又恢复了平静,让疲态的苍老无所遁形。 “只要你不动严清,什么都好说。” 空荡荡的牢房中回荡着严归真疲倦而无可奈何的乞求声音,他重新缩回到灯火照不明的角落中,任凭那些水幕墙壁上的鱼吞吐着无形的剑气,刺伤他的皮肤。 崔铭看着失去斗志的严归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开口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按捺不住,想要伺机动龙神?” 瘫坐蜷缩在地上的严归真抬起头,灯火照明了他半边脸颊,他看着崔铭,缓缓道:“原本太清门是有更长远的计划的,老夫从太清门天师苑出来的时候,的确是有一番雄图大志,因为老夫已经掌握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秘密。” 崔铭没有说话,只是走近水牢房,伸出手逗弄着那些吐出锋利的无形剑气的七彩鱼,剑意收敛还不是剑道的尽头,剑意汇聚凝结成物,才是剑道大成的表现。 这些七彩鱼,就是他修炼了一辈子的剑意幻化而成的,已经诞生灵性,可脱体而出,独自吞吐剑气,刚才被严归真吞食的那一尾鱼,足以杀死大武任何军团数千士兵。 “但是,”严归真的声音低落下去,说道:“原本我对有些事情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直到许多年未见的胞妹,不远千里从南宗寺带着那名佛子来找我,求我,我虽然拒绝了她,但是看着紧紧抱住我的、已经青春不再的胞妹,想着她的花样年华被我亲手毁灭,心中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如同被海浪冲击的石块垒成的堤坝,有一块松动了,其余的便会跟着被海浪吞噬。从太清门天师苑出来的时候,我同样也有更缜密深远的计划,但是不经意间听到德公公说,武帝在他修建的陵寝中修筑了一个帝后的棺椁,老夫的心在那一刻间崩塌。” “老夫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说来可笑,魏氏皇族的三大铁律老夫已经知晓几十年了,可到了德公公开口的那一刻,才突然记起来,心里想起了祖延跟老夫提到的,严毓之死,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叫‘大哥’······” 严归真高大的身子骨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低着头,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插上了一刀,有什么东西滴答地摔落在地上,在这寂静的牢房中细微可闻,即便是刚才崔铭的金雷鱼的庞大神威,都没能伤害他到如此地步。 “所以,老夫不能让严清重蹈覆辙!” 半晌,严归真才重新振奋起精神,厉声道:“我不会再让自己的胞妹成为魏氏逼迫下的亡魂,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服侍武帝数十载,到头来,我自己的两个胞妹全都死在他的手下,这让我如何甘心!” 崔铭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道:“所以,你才愚蠢到将人安插道云台龙宫之中?龙神的实力你又不是不清楚,蜉蝣撼大树,岂是这种蝼蚁就能动摇的?” “你知道什么!”严归真怒喝道:“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天资聪颖,对星术更是得心应手,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道门天才,老夫从小把他带到大,并将他的名字寄托着老夫的心愿,老夫用神仙也看不出的神通将他改头换面,让他利用老夫从太清门天师苑出来之前,和太清门四大天师,在天机台参悟出的星术神通授予他,只要他掌握了这种星术神通,破坏甚至毁掉龙神的道魂并非是虚张声势!” “老夫本来确实有更加缜密周全的计划,但是外面盛传着佛子一风已经将各州境的大武军团打得节节败退,马上要威胁到君州,一风的目的就是逼宫魏宇,让魏晃登基,魏晃是绝对不会让魏宇活着的,魏宇一死,那么严清必定会殉葬,已经根本来不及让我有再三犹豫,只有这一条路!” “只有这一条路!” “你有亲人吗?你有兄弟胞妹吗?!你什么都没有!你个无亲无故、眼里只有权力的孤家寡人又懂得什么!” 崔铭神情冷漠,他静静地听着严归真的愤懑,等严归真发泄完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我当然没有亲人,我只有我自己。” “你真可怜。”严归真冷笑道。 崔铭依然淡淡地说道:“是啊,我很可怜,但我比枉死的卫玄要好的多,也比即将殉葬的严清要好得多,比起即将失去权力、地位、亲人、性命的你,也要强得太多!” 严归真的身体突然一颤,像是受到了猛烈的捶打,弯腰驼背,披头散发的脸被埋在了胸口。 崔铭看着严归真的模样,冷冷道:“不过,如果你能把那招星术神通交给我,我可以让严清死的不那么痛苦。” 严归真猛地抬起头来,瞪着通红的双眼:“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 崔铭的声音依然冰冷。 严归真的眼睛突然一闪,脱口而出道:“不行,你要保证不让她死!” 崔铭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像是难以抑制计谋得逞的喜悦,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手捞起水幕墙壁中的一尾刺青色的鱼,鱼在他的手里蹦跳着,不时地从鱼鳞里射出一道道青色的剑气,将比金石还要坚固的地面射穿。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严归真急切问道。 崔铭将刺青色鱼扔回水幕中,淡淡地说道:“那要看你的所谓星术神通值不值了!” 严归真垂下眼皮,盯着地面,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瞒你了,龙神的神阙融合之法分为阴阳两半,其中阴半藏在本门的洞灵星斗法阵之中。 “虽然最近阵图遭窃,但是本门有一位天师已经记住了此阵图的运行,她无法参透,可在老夫和诸位天师的合力数算之下,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突破!” 崔铭的眼睛微眯,缓缓说道:“你,很好,没有隐瞒我星图被盗之事,这就是咱们合作的开始。” 严归真冷哼一声,说道:“圣书院中有本门的弟子,难道太清门中就没有圣书院的暗谍?老夫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那就好。” 崔铭悠闲地划动水幕,说道:“继续。” 严归真沉吟了一会,说道:“你非要我交出这招星术神通做什么?即便我交给你,以老夫所知,圣书院中没有人能够参透这招神通的精妙玄奥之处,连你也无法例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崔铭在水幕上滑动的指尖一顿,刚好对准了严归真,他冷冰冰地道:“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严归真却无视他的警告,眼神闪烁,半晌,才开口说道:“老夫一直听说过一个传闻。圣书院多年前已经在钻研星术,后来突然全部销声匿迹了,这种深奥但是强大的帝王之术,恐怕你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吧? “而此前不久,老夫听到卫玄上报的消息,听说江南的战场上,有一个叫做‘郑文琪’的圣书院弟子使用了难得一见的星术神通,并且重创风吼军将领。老夫听说的传闻就与此子有关,和坊间传闻不一样,老夫对这个消息来源是比较信任的。 “而那个消息说的是,郑文琪就是你的私生子!” “你要我交出来的星术神通,就是要教给他,是不是!” 第五百七十七章 崔铭傲骨 “不该管的你最好别管!” 崔铭的脸色冷峻,盯着严归真的眼睛,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的追问挡在了坚硬的围墙之外。 严归真猛地咳嗽两声,说道:“你这样就不怕太子将来找你算账?星术神通是帝王之术,关系到魏氏的气运和最大的靠山,我们太清门的星术神通向来都要向武帝掌控的钦天监报备,你们圣书院想私自掌握星术神通,所揣何心,昭然若揭,魏晃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糊弄的。” “这也不需要你管。”崔铭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我必须要管!”严归真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关乎到你能不能将严清救下来!” 崔铭盯着严归真,片刻后,缓缓道:“太子不会怀疑到本王的头上。”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严归真不相信。 “因为,我帮他解决了一个魏氏三大铁律的大麻烦,一个关系到所罗门和魏氏的大麻烦!”崔铭冷冷地说道。 严归真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你果然与所罗门有干系!” 崔铭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之前他和严归真是合作的关系,但是由于他愚蠢的举动,让卫玄去试图分解龙神的神阙之力,他太低估了龙神的实力,也忽视了他的敌人。 严归真的敌人从来都不只有一个,不仅仅是想要将严清与之殉葬的武帝魏宇,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袖手旁观者,只要利益相冲突,随时都可能将合作者和敌人的身份转换过来,比如崔铭自己。 现在魏宇雷霆大怒,让太子魏晃和他一起出手清查太清门企图叛乱的阴谋,太清门的势力也即将划入崔铭控制的领域之中,因为班扎的事情,魏晃对他的信任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有未的高度,而魏宇身边最得力的人也只有他。 与这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太清门老废物相比,他现在掌控着朝廷上上下下的大多数官员,十大军团有六个军团都被他控制,魏氏父子对他的信任与日增加,这一切都在他的宏大的计划之内,并且十分顺利,这是他多年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成果,事情很快就会得到解决,而他的目标也终将成为不可撼动的现实! 想到这里,崔铭全然换掉了一副面孔,刚才的隐忍和冷静都悄然退去,在这里,他不必理会任何人,将他的积蓄已久的野心蓬勃分发,他心中的一股傲气冲上胸膛,对严归真傲然笑道:“严归真,你永远不懂权力有多么重要。这么多年来,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也是一条忠心的狗,要你献祭你就献祭,要你贡献长生之术,你就把自己亲妹妹献给他做玩物,现在玩够了,发现没价值了,就想要拉着一起死,你说说你,这么多年的辛苦和忠心,你得到了什么?” 严归真低下头,说道:“别人都说你是老狐狸,居心叵测,老奸巨猾,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没有看透你。” 崔铭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曾经以为生死不离,亲密无间。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他成为了另一个人,你见到他就要跪拜,他的命令你不能不听。他开始不信任任何人,连你都不例外,你每天都要去猜测他的心思,按照着他的想法去行动,他看到什么想要,就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去抢、去夺、去杀人,不想要什么,就让你去烧、去毁、去消灭,他可以随心所欲,但你只能做一条忠心耿耿地狗!” 严归真说道:“可他赐予了你享用不尽的财富,力排众议,让你位极人臣,成为万人景仰的异姓王!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没看到?!” 崔铭冷冷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愚蠢!他给予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朝夕间收回去,让你一无所有!现在的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你还不明白?” 严归真看着他,说道:“所以,你就和所罗门勾结,要推翻魏宇的统治,让所罗门的圣主,当初的二皇子来代替他成为新的武帝,然后你再控制他?” “愚蠢!”面对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失败者,作为即将成功者的崔铭忍不住骂道:“就你这点脑子,怎么就不好好做你的国师,当一条忠心的狗,偏要掺和进来,自己找死!看到那么金碧辉煌的、耀眼的宝座,不会自己坐上去吗?!” “可是龙神······”严归真质疑道。 “哼,魏氏不过是狐假虎威,只是运气好,碰到了这个人间唯一的神。但是,龙神也并非没有缺点,你找到了,我也找到了,只不过因为你的愚蠢举动,正好帮我提前试探了一下。”崔铭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那你为什么要和所罗门勾结呢?”严归真问道。 崔铭冷笑道:“如果没有萧季和羽罗的帮忙,武帝断然不会下定决心灭佛,他也不会因此看到佛道锋利的爪牙,更不会惶惑和恐惧,让他更加害怕失去皇位,也不会促使他更加张狂,更加不择手段!” “原来你勾结所罗门,目的就是要扰乱大武帝国,就是要逼迫武帝灭佛,来让你逐步控制朝廷,分散武帝的注意力,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严归真看着崔铭,心力不足地嘶声说道。 崔铭哈哈大笑,他的声音震荡在整座牢房之中,旋即他收敛笑容,盯着严归真冷冷说道:“我不只要让武帝灭掉佛道,也要他感到力不从心,知道我的重要性,现在由于你的轻举妄动,道教也迟早会在我的掌控之下,三教归一,我就是最强的控制者!谁敢动我半分!” 严归真冷冷道:“你别忘了,现在其他州境好像都被一风的风吼军压制了,他们在击溃州境军团之后,迅速将兵线逼近君州,下一步是逼宫也好,是攻击君州也罢,几十万的僧兵大举进攻,反正都是你的最大的威胁,有风吼军一天,你就别想过安稳的日子,也甭想实现你的阴谋。” 崔铭脸色阴沉,说道:“你当我是瞎子吗?什么风吼军,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的和尚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全凭着一风一个人的拼命呼喊,才有了今天的形势。但是,接下来他也别想好过,所罗门圣主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所罗门的滔天怒火够他好受的!” “至于什么风吼军,完全不在话下,君州内还有十大军团上百万兵力,即便各州境佛道势力都加起来,能够几十万?更何况,现在在青州,那个什么火猴率领的风吼军在文琪的攻打下,几乎全军覆没,那火猴听说也是要死不活的,苟延残喘,剩下江南的那些老和尚,如何能抵挡本王的龙武军团的猛烈进攻?简直是笑话!” 严归真冷眼看着崔铭,说道:“青山寺突然崛起的几个人物,一个是佛子,一个是书家的天才弟子,一个是拐骗神威将军刘毅的女骗子,他们都不奇怪,我就奇怪那个火猴。 “老夫费了那么大力气抓住他,才发现他的神阙之力力量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于是老夫突然想起来,二十几年前,你当初在那一块处理莽南郡的事,火猴身体中的星灵火,因他转世而无法被龙神察觉到,这件事情造成龙神现在神力急剧衰退、状若疯癫,是不是你搞的阴谋?” 第五百七十八章 真正敌人 崔铭沉默了半晌,才看似平静地说道:“你现在知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严归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继续说道:“当年,你是去处理据江原战争的事情,老夫也一直盯着那块地方,九龙观曾关系到本教的星宿神阙丹阳煚的秘密。 “可老夫在与龙神的的交谈中,无意间发现了云州南方原本清晰可察的神阙星灵火突然消失,当时龙神勃然大怒,几乎将老夫置之死地,也是后来掀起星宿神阙诸多风波的源头,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老夫枉当了一朝的国师,也无颜面对死去的道门先辈!” 崔铭冷冷说道:“太清门把持着星宿神阙已经有上千年了,凭什么只有你们可以研究星术,凭什么你们来把控魏氏的命脉?儒教殚精竭力,从大武开国之初,辛劳上千年,却还是战战兢兢地俯首听命,还要和你们这些修道炼丹的牛鼻子道士共事一主,你们除了那些神神道道的诡计,你们能干什么?” 崔铭越说越激动,他指着严归真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道:“大武帝国,有了战乱叛乱,冲在前面的是我儒教的将领军士,维护整个大武国的社会秩序,是我儒教出身的数以十万计的大大小小官吏,百姓有水旱地火种种灾难,是我儒教上下无数心怀天地圣心的弟子将他们挡在身后! “本王的儒教武能定国,文能安邦,你们这些牛鼻子能做什么,那些佛道的秃驴们又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侵吞土地,危害百姓!你们凭什么和本王并肩站在一起?就凭你们和魏氏的靠山关系近?就凭你们掌控着这座靠山的星术气运?那我儒教为什么不可以?!本王告诉你,魏氏的真正靠山是我们圣书院! “千百年来做出做大贡献和牺牲不是你们道门的什么献祭,也不是龙神的庇护,更不是佛道那些煽惑人心的所谓佛法,而是万千圣书院儒教弟子,历经千百年,耗损了无与伦比的心血,才让大武帝国的历史车轮安安稳稳地走到了现在! “而做出这样卓越贡献的儒教,却只能俯身听命,还面临着魏氏皇权居高临下、动不动就可以像灭掉佛道一样,灭掉儒教的恐惧和威胁! “告诉你,本王早就受够这一切了!如果魏氏的靠山是龙神,那本王就将他们的靠山毁灭!然后指着他们鼻子,告诉他们,谁才是大武帝国真正的统治者和维护者!他们魏氏,不过是躲在龙神淫威之下的可怜虫,还想紧紧抓着龙神摇尾乞怜,却转身就对我们这些真正支撑大武帝国的中流砥柱乱施淫威,本王要告诉他们,他们不配!” 崔铭的怒骂声震荡着整个牢房,甚至连蕴含着强大威能的、坚固无比的水幕都感受到了崔铭的怒气,而荡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涟漪,那些七彩鱼也逃到了其他三面水幕之中,远远地躲了开来,生怕惹到怒气汹汹的主人。 “你现在已经胜券在握,那你还在顾忌什么?” 崔铭的脸色顿时一滞,严归真的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心坎,他收敛起因怒气而显得狰狞的脸庞,沉默了一会,才阴沉着脸,说道:“本王现在还不是龙神的对手,所以才需要你的星术神通。” 严归真冷哼一声,说道:“你也知道你不是天下第一啊!那你刚才这么嚣张,老夫还以为你刚才就想提起天仁剑去大武帝宫和魏宇算账了呢,原来你还没这么本事啊?” 崔铭眼神冰冷地看着严归真,说道:“只要你把星术神通交给本王,本王就有机会战胜龙神,到时候,这位人间唯一的神将死在本王的剑下,到时候还有谁敢不臣服!” 严归真扫了他一眼,说道:“那老夫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老夫交给你后,岂不是更加成为了你口口声声说的‘废物’?” 崔铭哈哈狞笑几声,然后阴沉着脸说道:“严归真,你知道本王看到了什么吗?本王看到了一条被拴住脖子的老狗,还想龇出那两根快要掉落的牙咬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旋即他的语调一转,威胁道:“严归真,你还有选择吗?你不说,自然有人说!你以为太清门都是铁板一块?笑话!儒释道三教早就互相被对方钻出了无数个窟窿,佛道因为魏宇开启灭法战争,咱们隐藏极深的大多数暗谍都已经全身而退,他们反而成了受益者。但是,太清门,你知道有多少圣书院的暗谍吗? “现在你想保住严清的性命,严清也是除你之外,唯一可以控制太清门的人选。她的性命不仅关乎你对血脉的牵绊,也关乎太清门的未来,现在太清门落入到本王手中,那是你们的幸运,本王即便在大计成功之后,也还是需要你们钻研星术,为本王的修炼添薪加水。本王知道,除你之外,太清门中最擅长星术的就是严清,那个时候,也是严清唯一存在的价值。 “而本王也想避免夜长梦多,尽快将儒教的大计付诸实施。既然你我都有这个需要,你将星术神通交给我,我保证严清的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崔铭循循善诱,严归真却不吃这一套,眼睛盯着他,针锋相对地问道:“老夫凭什么相信你篡位之后,能保证严清的性命?星术神通郑文琪不也是会吗?老夫凭什么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崔铭冷冷道:“本王说了,你已经没有选择。对本王来说,你不说,只不过是延迟本王的大计一点时间。但是对你来说,现在魏宇的怒火烧起来了,就像当初看到佛道的反抗一样,他的震惊和愤怒会越来越深,杀掉你,不过易如反掌。 “而魏宇唯一的一点理智,也在于你控制着星术神通,能够辅助龙神汲取神阙之力,仅此而已。但本王可以等,等到太清门其他天师说出来,或者钻研出来了,到时候本王的大计同样可以成功,但是你和严清全都别想活!” 严归真垂下头去,他知道崔铭说的没错,崔铭确实把控着他和严清的命脉。 但是他不甘心,也不信任眼前这个老奸巨猾、诡计万端的阴谋家,他抬起头来,狠狠地说道:“老夫可以将星术神通交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崔铭的眼神闪烁,一股激动被迅速掩盖。 严归真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别以为太清门上千年的底蕴,就只有这点东西。你要把严清带到这里,我和她说清楚你我的交易。老夫会告诉她太清门上千年来,在大武国上上下下布置的大大小小十几万个法阵的终极阵眼,包括大武帝宫的法阵,太清门同样留有后手。如果你篡位成功之后,没有兑现你我之间的诺言,严清会有把握,将整个大武国的所有法阵引爆,将大武国全部毁灭! “什么儒释道三教,什么十大军团,什么魏氏皇族,要死大家一起死!” 崔铭的眼神急剧闪烁,他没想到太清门竟然留有如此狠毒强大的一手后招! 他陷入沉思,他刚才说的话,也并非虚言,留着严清的确可以将星术神通钻研到一个新的境界,他知道严清是因为自己的人生所托非人,所以才日渐消沉。 否则,以她的震慑天下的绝代天资,绝不亚于她震惊天下的绝世容颜,早就将星术神通钻研透了,哪里还需要严归真手忙脚乱地抓捕火猴,然后七手八脚地实施他那愚蠢的计划。 “好,本王答应你!明日,本王亲自将严清带过来!” 崔铭思索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有一个问题。”严归真看着开始志得意满的崔铭,说道。 崔铭眼睛一眯,身上散发出冷厉气势,他已经忍受严归真到了极限了。 严归真却压根不怵他,继续问道:“原本老夫的计划是可以成功的,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如果不是你带人赶到,龙神也不会被惊醒,到底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崔铭听到这个问题,神情一松,冷笑道:“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德公公?”严归真同样冷笑道。 崔铭眼睛再次一眯,却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他和严归真,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等一下。”严归真叫住崔铭,崔铭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背对着他,等着严归真的后话。 严归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刚才其实你犯了一个错误。” 崔铭偏过头来,语气冰冷,带着质疑问道:“哦?什么错误?” 严归真的声音传来:“老夫之所以如此着急动手,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你派遣的那上百个修为实力仅次于你我的老怪物,去刺杀一风,却遭到全军覆没,并且他竟然还活着,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运气好。 “老夫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年轻和尚身上巨大的潜力,带给老夫的危险气息,和胁迫之感。所以老夫预感到他所实施的逼宫计划,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所以老夫才迫不及待地动手,因为魏晃一上位,严清必死! “但是刚才你说,你只要战胜了龙神,便能得到天下。你错了,我也错了,龙神确实是这个世上实力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你最大的敌人绝非龙神,而是这个让我们一直轻视其巨大潜力和强大力量的年轻佛子、现世的佛道领袖、未来无可估量的佛道巨擘:一风!” 第五百七十九章 北方战况 衮州。 衮州位于君州之正北,从与之相接的州境线上开始,地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君州城中心延伸千里的九大龙脉造就的无数山林不同,从姐衮州和君州接壤的地方就突然变得平坦。 但是大武国的所有土地都是一种最珍贵的宝物,衮州也不例外,衮州和再北的安州,虽然地形变得平坦,没有那么多的丘陵和山林,但同样得天独厚。 这里地形平坦,但是水草丰茂,和大大小小的蜿蜒的河流,一起组成了大武国最大的一片草原,这里没有高山也没有低谷,没有名山大川,也没有森林中层出不穷的珍贵药材、食物、动物,也没有登高远眺的壮举,和龙盘虎踞的雄势。 但是这里有最美丽的草原,青青的草原连成一大片,覆盖到天际,看不到尽头,就像徜徉在绿色的海洋中,日光和云朵将草原分割成明暗的无数块,让鲜艳和沉郁都成为草原上最真实饱满的点缀。 同样,这里丰盛的水草养育了这里最雄壮的奔马,策马奔腾,天地广阔,任意驰骋,大武国其他州境的人都知道两句话,叫做“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但是这里就是“地广放马飞”。 这里有数不清的野马、孢子、灵鹿、野兔在草原上肆意撒欢,天空中飞翔着成群的大雁、天鹅、云雀、仙鹤、角百灵,这里有奔跑速度最快的马,有最狡猾的狐狸,有最凶狠的野狼,也有最凶猛的雄鹰。 这里是被上天祝福的飞禽走兽的天堂,因为其丰茂的水草和平坦开阔的地形,让所有长着腿在地上奔跑的野兽都能够肆意释放自己身体的力量,用大地的给予转化成奔腾的精神,从而震撼人的眼睛和灵魂。 这种奔腾的精神也注入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心中。 因为这里茂盛的水草和蜿蜒的河流,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然地圈养着这片土地的生灵,牛和羊是数量最多的家畜,为了满足它们一年四季的食物供应,这里的人们成年驱赶着牛羊四处转移,让它们吃到足够新鲜多汁的水草。 人们的脚力无法与牛羊媲美,所以他们驯化了这里另外一种生灵,那就是野马。这里是马的国度,是它们撒欢的乐土。 所以人们都是逐水草而居,形成了一个个成群的部落,安州和衮州没有其他州境固定的村庄,只有一个个部落,大武国管理这里的官吏也入乡随俗,成为这里部落的祭司。 因为部落不断流动的特点,让大武国的管理也十分被动,所以祭司只管大武国的重要决策的执行,日常的生活和秩序维护都只听部落首领的号令。 这样松散的管理自然会引发多重的问题,但是有两个条件将所有的部落团结起来,并且听从大武国武帝的统治和指挥。 第一个就是部落骑兵军团。 虽然安州和衮州延绵数千里的草原布满了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但是他们只是养育着牛羊,驯化着马匹,部落骑兵是由大武国创立的独特军团,在安州和衮州共有将近五十万的部落骑兵兵力。 他们的职责有三个,其一是监管部落,部落松散流动和迁徙的特点,让他们对大武帝的统治不是那么在意,部落骑兵就负责和祭司联系,祭司听从武帝的指挥,在必要的时候,对大小的部落实行军事管辖。 其二是保护部落。草原上也有非常凶险的时刻,最大的威胁就是狼群,狼群是草原牲畜的天敌,经常有成千上万的草原狼来袭击部落和他们圈养的牛羊,这时候部落骑兵就会出兵射杀草原狼,驱赶它们离开。 另外一种保护是部落的人们因为常年迁徙,饲养牛羊,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心血和精力,对于很多东西都没有精力,也没有条件制造,例如舒适的衣服、锅碗瓢盆金银器皿、切肉的刀具、架牛羊烧烤的铁架,牛羊拉帐篷转移的木车等等,等等。 为了维持日常生活正常需要,部落就必须和君州北境、青州西北境等接壤的州境的城镇交换物资,但是草原上也好,其他州境的界线边沿也好,都不太宁静,时有偷盗、抢劫、杀人之匪徒出没,部落骑兵就经常要在他们集中在一起,去赶趟交易的时候,派兵去保护。 第三个部落骑兵的职责,也就是第二个让所有部落都团结起来的原因,那就是抵御北方巨人莽民的侵袭。 大武国最北,即安州之北,是无尽的冰原,常年冰雪肆虐,只有一两个月解冻。大武国立国之初,将北方巨人莽民驱逐往无尽冰原,因无尽冰原过于寒冷,不适合追击,所以初代武帝便放弃了赶尽杀绝。 但是他们偏偏在那里生存了下来,并在经历最初的暴乱和适应之后,他们在无尽冰原中繁衍生息,千百年来,一直不断骚扰和侵袭安州和衮州的各个部落。 部落骑兵由大武国朝廷的将领亲自率领,并派遣一半的兵力和当地部落选出来的青壮力量组成部落骑兵,他们常年戍守在北方边境,在那里建筑了长长的冰墙和碉堡,抵御和防备北方冰原巨人莽民的进攻袭击。 北方冰原的巨人莽民每一个都有常人两倍的高大,力气也十分惊人,战斗力之强足以问鼎这片大陆之最,所以五十万部落骑兵有四十万兵力都在驻守北方边境,就算是如此,每一次巨人莽民的进攻都让部落骑兵军团损失惨重。 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些年他们攻击的次数和力度都逐年增加,即便部落骑兵军团用他们最擅长的战术抵御,也感到越来越吃力,武帝的案前摆放最多的战事情报奏疏就是关于北方冰原的。 这样一片地方,很少有佛道生存的空间,所以安州和衮州两个北方州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大武国佛道最式微的地方,相比西北三州六十万的佛道佛僧、西南二州数十万、江南佛道数十万等等这些情况,安州和衮州两个北方州境加起来的佛僧还不到八万。 而且,武帝魏宇的八道金龙令一下来,没多长时间便被部落骑兵杀了一半,还逃掉了近万名佛僧,剩下的不到三万的佛僧苦苦支撑。 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部落骑兵军团只有十万的兵力常驻在北方两州,并且只有一半的兵马能够抽调出来去执行武帝的灭佛命令,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北宗寺的佛僧逃到了这里。 虽然安衮二州的本土佛僧不多,但是北宗寺的僧众那可是以十万数计的。北宗寺的佛僧最先收到武帝魏宇的金龙令,他们对政治决策和形势之敏感,是其他州境的佛僧拍马也追不上的。 所以他们最先奔跑逃窜,从君州跑到了衮州,并最终在衮州的阿尔寨这处地方,和北方佛道被部落骑兵追杀得狼狈逃窜的残余的数万佛僧汇合,并在此驻扎下来,和部落骑兵军团对抗。 因此,他们才能够坚持到现在,而一风正率领七万风吼军,前往阿尔寨救援。 第五百八十章 北宗反抗 寒风愈重。 一风和书礼两人策马前行,身后是浩浩荡荡七万风吼军,离开锁州进入衮州的时候,轮台大师将他们送到州境线上,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看着少了一条腿的轮台大师,竟然如此坚强,一风仿佛看到了佛道的精神在西北绽放的光芒,如果万千西北百姓那样坚韧、顽强,可以抵挡风沙的侵袭,可以在最贫瘠的地方开出花儿来。 没过多久,北方佛道,准确地来说,是北宗寺众僧率领的北方佛道派人传来情报,十分详尽地阐述了衮州的战况。 但让一风他们感到措手不及的,却并非衮州的具体战况,而是另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们感到极其失望和难过的消息:东北佛道覆灭。 从一风还没开始在西北恶魔之眼的战役之前,书礼便已经和他说过此前的情报,北方佛道和东北的佛僧处境艰难,尤其是东北的佛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尽管一风在西北的战役是能快就快,但还是晚了一步,东北的仅剩的十几万佛僧还是没能等到一风的救援。 听到这个消息,一风心中十分难受,悲痛不已,情报上的每一个字看上去都是那么冰冷,字里行间都是十几万佛僧的鲜血和冤魂。 他们的面目在一风的眼前闪回——和此前所有卫道牺牲的佛僧同样的面目,他们成为了殉道者,用自己的血泪和生命点燃了佛道的火种,他们的生命逝去,但是他们虔诚的信仰之火将刺破笼罩在大武国佛道上空的黑暗,照亮后来佛道探索者的道路。 一风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除了这个让人心痛的消息,经历千辛万苦,带来东北佛道战况的那个佛僧同时还带来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负责剿灭东北佛道的东北军团和大将铁宁率领的左神策军团同样损伤惨重。 其中铁宁的左神策军团尤为严重,十万多兵马、驰援的太清门数千的道兵和圣书院的成千上万的弟子,全部葬身在东北的战场。 但是,和此前一风击溃太清门和圣书院的“新武魂团”不同,这些围剿东北佛道的兵马的毁灭,全部是由东北佛僧们用一命换一命的不要命的反击手段,去拼搏、去抗争而换来的苦难的战果,这条情报中除了东北佛僧们卫道的血泪和生命,还有他们不屈的血性,这是东北那片土地上融入到所有人血脉中的战斗精神,是不畏强权、不服输的韧劲和团魂! 不论是东北军团还是铁宁的左神策军团,还是奋起反抗的东北佛道众僧,他们一个是为了护卫皇权接受武帝的命令,一个是为了捍卫天地大道中的人间佛道,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他们在东北的这块土地上战斗的精神却是震撼人心的。 他们都谈不上有何作孽,也没有生死的矛盾,但是世事变化步步紧逼,让他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以性命相拼,他们都拿出了自己骨子里的战斗血性,演出了这一幕人间悲壮惨剧。 但矛盾永远不会消除,惨剧也不会停止演变,让一风稍感欣慰的是,因为东北佛道众僧的拼搏,铁宁被迫退回到君州。 他率领的十多万兵马全部拼死了,但是君州还有他的十万兵马。他不知道此去君州城,朝廷会给他定下何等的结论,是罪罚还是褒奖,但他没有选择。 一个光杆将领在战场上是腾不起多大浪花的,他依靠的是背后千千万万的战士和兄弟,所以他必须回君州,领受武帝的极大可能是充满怒火的罪罚,他心中很清楚,从离开君州征战,便有了这么一种宿命。 现在,一风面临的大武国灭法战争的局势是,在君州之北,寒州和羽州的佛道佛僧全部牺牲,西北西凉州、锁州、雷州三州的大武军团势力全部回撤到西北边境,整个北方,只有衮州的桃焯的右神策军团和部落骑兵军团还在攻击佛道。 在君州之南,西南密州和西南州二州的多满法王率领的西南佛道已经到达了君州的边境,但是还要面临着猗啸麾下残存的右龙武军团的侵袭。云州在觉尘长老的率领下,依然和商固吕铁裳在君州边境僵持,同样正经历鏖战。 而江南佛道全部集中在君州之东的青州,火猴率领的风吼军在郑文琪的率领下几乎全军覆没,并且节节败退,已经被逼到了青州东边的边境线苦苦支撑,等待他们的是滔天的海浪,和绝不能继续后撤的绝路。 总体来说,大武国灭法战争还是佛道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他们无法巩固优势,甚至连坚持下去的可能都在逐步变小。 因为君州还有上百万的兵马,这是十大军团出境征战留守君州的兵马,此时魏氏皇族定下的这个决策起到了非常关键的震慑作用,只要君州还有这么多兵马,那么佛道并不可能取得更大的优势。 除此之外,西北边境、北方边境、宛州边境还有巨量的戍边兵马,一旦边境侵袭势力被他们击退,那么他们反过头来就可以继续剿灭佛道。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兵力悬殊还在其次,边境军团的强大战斗力将对已经千疮百孔、精疲力竭的大武佛道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既无法巩固,也不能坚持太久,那么现在一风作为号召整个大武国佛道反击的精神领袖,他率领风吼军的战略决策就只有一个:速战速决。 正好,衮州的北方佛道战况也给予了一风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风吼军的暗探、暗谍和斥候部众刺探来的情报,发现北方佛道并非此前所知的被围困,非但如此,他们还占据了衮州战局的上风! 北宗寺的佛僧虽然擅长在朝廷中见风使舵、巴结权贵,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同样是十分惊人。 北宗寺作为大武国佛道的巨擘的面目,此刻才显示出来,此前一风一直认为比起更偏向履行佛道道义的南宗寺,北宗寺只不过是一群溜须拍马、左右逢迎的伪佛僧,他们修炼佛道也不过是因势利导,看到此前大武国一向倚重和信任佛道,所以才选择在走上佛道一途。 事实上,这部分的佛僧确实不少,北宗寺的佛门风气也被他们带歪了,变得蝇营狗苟,从上到下喜欢长袖善舞,躬身谄媚。 然而,这一场佛道灭法战争也惊醒了不少北宗寺佛僧,他们意识到,皇权的施舍终究只是维护权力的手段,而一旦和皇权相冲突,魏宇便翻脸不认人,不择手段地守护着座下的金龙椅。 由此,他们在窜逃之余,被紧追慢赶的桃焯率兵追杀,在鲜血和眼泪中逐渐明白了他们需要抗争。 他们的意识或许没有达到捍卫佛道道义的高度,他们或许只是不想死在桃焯的右神策军团的马蹄和战戟之下,他们或许还是心怀着浓烈的仇恨,被想要为死去的佛道报仇雪恨的仇恨驱使,但他们确实从跪着到站起来了。 如此一来,桃焯愕然发现,他原本从君州之北追杀他们到衮州,如同这片草原上驱赶着听话的牛羊一般,要杀要剐,全凭自己的心情。转而到蓦然发现,这群牛羊变得极其凶狠,他们的“犄角”同样尖锐,他们的“兽蹄”同样坚固,他们奋起的冲锋同样会让自己手下军团的战士胆战心惊,丢盔弃甲。 到了这一步,桃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大柱国崔铭的命令隔三差五地催促着他赶在风吼军支援之前将北方佛道毁灭。 但是他坐镇君州却看不到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他们何尝不想建功立业,早日归家。 但是事实上,他们即将沦陷在北宗寺僧人的刀枪之下,丧命于此,而此时,他得到的消息就是,一风率领风吼军已经逼近,形势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一个很可能瓦解风吼军,甚至整个北方佛道的主意! 第五百八十一章 萨达法师 “不要放走他们!” 一声激动的高呼传来,风吼军的佛僧战斗团齐刷刷地朝着奔逃的人影飞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一风脸色苍白,身边是赶过来的书礼,和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玄鸾。 “一风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睡觉了!”玄鸾一脸委屈的脸蛋浮现一抹浓厚的忧色。 一风艰难地抬起手臂,摸了摸她的头,嘴角抽搐着,笑道:“是不是傻,这又不是你的错。” 玄鸾连忙扶住他的手臂,瞪着眼睛关切地问道:“一风哥哥,你怎么样,还疼吗?” 一风摇了摇头,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眼中神色闪动,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所罗门的伏驮冲进军营中袭杀我,我还以为他是在找寻所罗门的圣物重门珮,重门珮我从本倩的身体中取出来了,也还给他们了。虽然他偷袭将我的后背打了一闷棍,我也没怪他们,这重门珮本来就是所罗门的,就当物归原主了,可没想到······” 玄鸾气哼哼地说道:“这群阴贼不知好歹,已经把重门珮还给他们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书礼神色冷峻,冷冷说道:“他们根本不是想要拿回重门珮,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一风!” 一风点了点头,关于这个推测他早就心知肚明,本倩从所罗门中出来跟随他,却枉死在他的身边,她是所罗门圣主仅有的女儿,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换做谁遇到这种事,也会不择手段地要他偿命,他当然很理解。 如果是其他时候,不用所罗门圣主招呼,他也会下地狱去和本倩作伴,但是现在,他身上还有更加艰难和重大的使命,他的生命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必须珍重。 他也无法向所罗门圣主解释什么,本倩未死?可她已经只剩下一丝随时可能会毁灭消失的分魂;本倩有可能复活?连地藏王菩萨都没有把握修复甚至维持这一缕灵魂,他心中虽有计划,但也只是无法证实的推测,又如何去对她的父亲许下承诺? 书礼打断了一风的沉思,他说道:“只是我非常奇怪,按道理来说,本倩死后,所罗门圣主应该是怒不可遏,发起怒火滔天的攻击。可现在,虽然派遣了十几批实力强大的所罗门门徒来偷袭,但这远不是所罗门的实力啊?” 一风苦笑着道:“四师兄,一个人愤怒到了极致反而会变得冷静,因为他的目的不再是发泄一时的怒火,而是毁灭,彻底毁灭。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但必定是我无法预料和阻挡的强大阴谋,到了那个时候,或许连我也只能无奈地说声‘生死由命’了。” 一风转身,被玄鸾扶着走回军帐中,书礼朝着周围守护的浑鉴真吾等风吼军统领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去,自己跟着一风走进军帐。 进入军帐之后一风坐下来,书礼也坐在他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玄鸾坐在一旁玩弄自己的头发。 一风正想和书礼说话,军帐外便有人禀报,一风说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刚才追捕偷袭一风的所罗门门徒的一个战斗佛僧,大乘境界的强者,法号萨达,人称萨达法师,他进来对一风行礼,禀告道:“佛子,所罗门门徒全部已经被我等斩杀,未曾放走一个。” 一风抬起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要将他们斩杀,如果活捉他们,或许会问出他们下一次袭击的时间和计划,更有可能会问出所罗门的阴谋,你有没有想过?” 萨达法师年纪不是很大,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高大,灰色僧袍套上风吼军特制的紫黑色战甲,威风凛凛,他下颌削尖,眉毛浓厚,眼神凌厉,听到一风的问话,顿时说道:“偷袭者本非善类,乃是所罗门的败类渣滓,偷袭佛子您更是罪无可恕,他们面对我们的追杀不仅毫无悔过之意,竟还敢负隅顽抗,小僧无法,只好斩妖除魔。” 一风眼睛一眯,盯着他道:“萨达师兄,我记得你是西南州就跟着风吼军的战斗团的佛僧,经历了噶多山沟之战,袭扰雷鸣军团之战,恶魔之眼之战,也是风吼军中老资格的统领了,怎么没有学会更周全地考虑问题呢?” 萨达不卑不亢地说道:“佛子,小僧知道你实力强大,但是防备偷袭者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留下他们只会成为祸害,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挣脱我们的囚禁,再次偷袭您,这是对您的不负责任。另外,小僧觉得,以往战役中俘虏的敌人都是隐患,本就不该让他们活到现在,佛子,您太心软了。” 一风盯着他,突然问道:“你觉得我们还是佛僧吗?” “这······”面对一风的突然发问,萨达一时答不上来,但很快,他眼睛一转,回答道:“不论我们是不是佛僧,上了战场我们就是战士!” 说完,他脸上浮现得意神色,认为自己这个回答很妙。 但是一风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佛僧。上了战场我们就是捍卫佛道的佛僧,战斗结束之后,我们更是心怀慈善的佛僧。 “且不说历史上其他战役俘虏敌人的事经常发生,对敌人赶尽杀绝之事向来都是遭到代代世人的抨击和批判,我们何尝不是正在经历被赶尽杀绝之苦?” “可是——” “好了。” 萨达法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一风罢了罢手打断话头,他说道:“萨达师兄,你和黄成愉副将说一声,就说我让你去辎重营,让他着手安排一下吧。” 萨达脸色难看,眼睛转了转,朝着一风行了礼,转身就往军帐外走去。 “等一下。” 萨达背对着他大声喊道:“风将军还有什么交代吗?” 军帐外两行亲卫僧兵都将奇怪的目光投过来,一风支撑着慢慢走过来,萨达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在地上艰难摩擦的声音,他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一风。 一风走到他的身前,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才说道:“萨达师兄,后世佛道会永远记得您的贡献,我也永远不会忘掉您的帮助。但是,我们既然是佛僧,便要将悲悯时时刻刻记在心中,悲悯是将无关之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并尽全力帮助他们。这种力量远比愤怒要更加强大。” 萨达立即转过身来,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像是冰雪见日般融化,弄得一风莫名其妙。 书礼走上前来,将一风扶住,一风看着萨达离开的背影,说道:“四师兄,你说他会不会改变。”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你永远不会将他们所有人改变,这是一种妥协。拯救佛道,动不动就兵戈相向,手染鲜血,浴血杀敌,还要求他们懂得悲悯,太强人所难。” 一风叹了口气,说道:“尽快结束吧,否则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这场战争走到最后,风吼军、大武佛僧们,他们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是迎来光明,还是走入黑暗。” 就在这时,从军帐外飞来了一个闪着青光的光点,一风和书礼同时眼前一亮。 第五百八十二章 战场形势 “二师兄怎么说?” 一风看着书礼手掌中垂头丧气的青光火萤,担忧地问道。 书礼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师兄说我们在西北的战况他都听说了,这件事他还当着郑文琪的面嘲笑了他,他为我们感到高兴,感到骄傲。他还说,他那边还撑得住,也支撑我们先帮北宗寺的佛僧们击溃纠缠的大武军团,他会继续等着我们的好消息,还想和我们快点见面,一起喝酒。” 一风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说道:“二师兄还是死性不改。对了,他有没有提到他的伤势?我总感觉不太好。” 书礼微微摇头,说道:“没说,他总是这样,明明想让人不担心,可我们却始终无法做到不担心。倒是你,伤势怎么样了,这一次怎么伤得这么重?” “用了点毒。”一风若无其事地说道。 “什么?”玄鸾和书礼同时惊讶喊道。 一风没有理会他们,朝着玄鸾招了招手,玄鸾走过来,一风扶着她的肩膀,走到位置上坐下,缓缓说道:“应该是斩佛霜。” “什么?!” 两人又同时喊道,书礼一把过来抓着他的手,便要查看他的伤势,一风将他的手推开,说道:“别看了,我心里有数,等下你又被我体内的修罗魔力伤到了,你的灵力中剑气太盛,我也受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书礼难得露出一丝焦虑。 一风想了想,说道:“这斩佛霜应该是崔铭交给所罗门伏驮的,上次他派过来的老怪物都死光了,肯定也是气急败坏,上一次了然大师中毒,也是崔铭和所罗门联合搞的阴谋。不过,在君州城论道大会上我中了斩佛霜之后,这天下第一毒果然十分顽固,直到我被红莲业火炙烤得只剩下一身骨架了,才把毒气焚烧干净。这一次我先用体内的红莲业火包裹着斩佛霜毒气,慢慢焚烧,总会消除的。” 书礼和玄鸾同时松了口气,一风却眼神迷茫,痴痴地看着玄鸾黑裙上拴着的那些红绳编织的漂亮璎珞,陷入了回忆,喃喃说道:“我记得,在了然大师遭到斩佛霜的毒害的那段日子里,本倩第一次将她织好的璎珞送给了我,而我那个时候,还傻得紧,要是······如果······” 随后一风一声沉重的叹息,玄鸾和书礼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书礼才开口说道:“北宗寺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吗?” 一风收回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抬起头来,微微一点,眼神立即变得深邃和坚毅,开口说道:“知道,都是些熟人。”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右神策军团的主将桃焯,了毓师叔说过,他曾经是石猛将军的上司,现在做到主将的位置,想来修为实力和计谋必然十分厉害。大武军团下面的将校中或许有酒囊饭袋在浑水摸鱼,但是这些主将,没有一个好惹的。” 一风道:“反观北宗寺那拨人,倒是十分可笑。还是熟悉的觉空觉宁觉松那批人指挥,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号召所有佛僧将佛门的‘卍’字符生生烙印在胸口,还号称如此就能得到上天神佛的庇佑,真是贻笑大方。” 书礼说道:“可能他们信仰佛道,走入了更偏僻、更狭小的道路吧,否则也不会用这种可笑的手段,强行激发他们战斗的勇气。” 一风点点头,说道:“是啊,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明白我们战斗的意义,也不明白这场战争对大武国佛道的伤害,他们跟着觉空等人,怎么可能领悟信仰佛法本身所具备的强大力量。” 书礼道:“听说觉空率领的北宗寺众僧席卷了北宗寺上下所有值钱的玩意,穿金戴银披着闪亮的袈裟跑到了阿尔寨,然而,那里一片荒凉,只有一处突兀的高地,他们驻守在那里,手上拿着的却是一堆沉重的累赘,那一幕肯定更加可笑。” 一风眼中闪过一抹光,说道:“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用这些金银钱财从周围的部落购买大量的牛羊肉,大开荤戒。” 听到此话,书礼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倒确实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他们逃窜的地方实在不对,衮州和安州两个北方州境盛产牛羊肉,这里最丰美的水草都是牛羊最可口的草食,但唯独只有五谷杂粮不易生长。并且,各个部落都习惯了按季节迁徙,他们没有习惯,没有精力,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来种植粮食。 “但是打仗需要耗费大量体力,修炼者都需要每日进食,法力灵力那都是吸纳利用天地灵气,猛然释放之间爆发强大威能用以攻击,但吃饭睡觉还是和常人差不多,当然有些炼体的修炼者,或者掌握了一些神奇的神通的修炼者可以终日不食,几乎所有人都需要吃喝拉撒。” 玄鸾听到这里,傲娇地抬起脸蛋,举起小手,得意地说道:“我就不用吃饭!” “那你还吃那么多东西,还喝酒!”一风一脸嫌弃。 “那是人家的爱好,怎么,不行嘛?”玄鸾气鼓鼓地争辩道。 书礼罢了罢手,怕他们俩又吵起来,继续说道:“北宗寺佛僧十万众,还有数万北方佛道的佛僧,这要打起仗来,那粮食消耗本来就十分恐怖,这里的米麦粮食比牛羊肉贵多了,而且是就算有钱买,也没地收。他们不吃牛羊肉,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一风叹气道:“这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能够做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书礼苦笑道:“这一场灭法战争,不仅仅是毁掉佛僧的性命,也有很大可能是毁掉很多佛僧的道心和信仰,这是一场灾难,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灾难。” 一风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会在西南古道法会上说那些话,我们拯救佛道,不仅仅是要拯救他们的性命,更要拯救他们的心灵。” “谈何容易啊!”连书礼都不仅摇头叹息。 “会有办法的!”一风的眼神却更加坚定。 “幸好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撑一个月,也幸亏了王岗那些西北百姓的帮助。”书礼感叹道。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对面桃焯的军团倒是没有什么厉害之处,即便他本身的实力足以跻身大武国一流修炼者,但是他的军团再怎么样也不会超过魏戬的雷鸣军团,甚至连猗啸的右龙武军团的实力都达不到。这些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外两个。” 一风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说太清门的道兵和圣书院的弟子,还有部落骑兵军团的箭阵骑兵和铁浮屠骑兵。” 书礼点点头,说道:“太清门和圣书院的这批所谓的‘新武魂团’倒也罢了,只不过多投入点兵力,至少能牵制他们,北宗寺那边和他们交战过很多次,也有了一定的经验。不过我最担心的是箭阵骑兵和铁浮屠骑兵。 “这片草原上最强盛的兵力就是骑兵,衮州和安州几乎可以说没有骑兵军旅,全是骑兵。而骑兵中最厉害的就是箭阵骑兵和铁浮屠骑兵,他们是部落骑兵军团的杀手锏。” 一风眼神凝重,说道:“他们最强势的攻击不是依靠重甲覆盖的雄壮的奔马,和身材高大刀矛锋利,而是他们所向无敌的箭术,冠绝整个大武国的强大箭术!” 第五百八十三章 部落骑兵 风吼军继续往衮州阿尔寨方向行军前进,离上一次一风被攻击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那次偷袭被阻击过后,所罗门突然停止动作,一风和书礼猜测,可能是被萨达法师他们狠厉的追杀手段暂时震慑了,也可能是所罗门想要集中力量来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不论如何,这让一风的行动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现在风吼军离阿尔寨只有一两天的路途了。 这一路上,风吼军不断在半路上遇到许多逃散的兵马,有右神策军团的步骑兵,也有被追杀逃窜的北宗寺僧人。 在风吼军的冲击下,右神策军团的兵马被就地吞噬,只留下一两个俘虏当活口,而那些北宗寺僧人也留在了风吼军中,从他们的口中也得知了更多关于阿尔寨战场的情报。 原来在一风他们行军赶路的时候,阿尔寨战场从未停止过打仗,隔三差五地要在战场上冲杀几个来回,据北宗寺的僧人所说,双方这段时间的频繁交战,让各自的损伤都非常惨重,同时,神策军团的俘虏也招供了他们的兵力情况。 正如一风和书礼预料到的,桃焯的神策军团兵马,和太清门道兵、圣书院弟子的剑阵都让北宗寺的佛僧们有了针对性的牵制,北宗寺的十万僧众中,有数千的修炼者,这是北宗寺作为佛道巨擘深厚的底蕴。 面对桃焯指挥发动的进攻,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的巨大剑阵都遭到了北宗寺数千的修炼者的围攻,太清门的喷射七彩剑气的养剑葫、撒纸成兵的黑布袋、喷射毒火的红葫芦,还有能发挥出强大团体攻势的圣书院银光剑阵,都在数千名的修炼者的围攻下陷入了下风。 虽然这些修炼者实力参差不齐,有比肩觉松的实力高强的大乘神僧,也有刚刚踏入佛道修炼只有区区佛力、佛气境界的年轻和尚。但是他们汇聚到一起的攻击力是十分惊人的,他们依靠着烙印在胸前的佛门“卍”字符的激励,豁出性命在战场上杀敌。即便在一风看来,这是对佛道狭隘的认知,但是在那种需要拼命的时刻,对他们战斗勇气的鼓舞是实实在在的。 面对着北宗寺这些不要命的和尚的疯狂反扑,太清门的道兵和圣书院的弟子们折损非常严重,总共只剩下了四五千名道兵和儒教弟子。 但是北宗寺的修炼佛徒也确实是拼掉了性命,数千修炼者现在只剩下几百人不到,并且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桃焯虽然竭力指挥着各种力量进行防御和反击,但是并非每个人都如书礼一般,能够在战场上将每一部分的兵力都如同自己手臂一样随心运转,并因势利导,冷静判断,将敌人逐个击破。 带兵的将领不是越多越好,每个人都有自己带兵的数量极限,有些人的能力只能率领一千人,有些人稍强一些,可以率领一万人,有些人如同桃焯,或许就是十几万兵马。 如果加入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就会造成鱼龙混杂的复杂局面,他无法处理这种看似是强力辅助,但实际上是手中提着一根重到自己拿不起的铁棒子去攻打敌人。 但是,有一种人是天生的将领,在战场上复杂形势下,他们能够清楚地认清战场形势,遇到突如其来的意外能够冷静判断,并且对自己的每一部分兵众都了如指掌,不论在何种地形、攻防、冲锋撤退等形势下,都能够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 这种将领,人们称之为战神,不论给他们多少兵马,都能指挥自如,运转如臂,给他们的兵马自然是多多益善。 桃焯显然不是这一行列的将领,因此受到北宗寺的反扑和进攻,自然是手忙脚乱。 然而,北宗寺同样也是损失惨重,除了修炼者事所剩无几,普通的佛僧众也是死伤非常多,原因就在于部落骑兵和其中的骁勇之旅——箭阵骑兵。 桃焯的运气显然非常好,除了大武国威名赫赫的西凉铁骑的快刀战,与之相媲美的另外一支劲旅就是安衮二州的骑兵。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骑兵的战斗力是非常恐怖的,横冲直撞,所向无敌。而安衮二州的部落骑兵有此威名,还要拜他们另外一项技能所赐,那就是箭术。 在北方草原中,不论是哪个部落,想要加入部落骑兵军团,想要上场杀敌,想要赢得他人的尊敬,甚至是赢得姑娘的青睐,没有一手好的箭术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千百年来,部落骑兵世世代代钻研箭术,每一代从儿爬时期就开始接触弓箭,小时候的玩具最多的就是自制的小弓箭,最多的玩耍比赛也是射草人,每一个部落的男子不论箭术优劣,但拿起弓箭来都是气势十足。 因为箭术不仅仅是战场上杀敌防御的军事手段,他们的生存也离不开弓箭,野狼的入侵、狐狸对羊群的偷袭、遇到与牛羊争夺最肥美多汁食草的数量庞大,且置之不理的话越来越多的野兔、狍子、野马,等等,当这些事情发生时,只有他们手中的弓箭成为他们唯一的依靠,能够帮助他们解围,帮助他们继续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生存。 所以,弓箭就是各个部落由生到死都离不开的武器,没有弓箭,就没有如今的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也就无人去抵御北方冰原的巨人莽民,那么大武国就要面临巨大的威胁。 经过千百年的钻研和演练,部落骑兵已经掌握了非常精深且威力强大的箭术,而且还形成了一整套的战术体系,其中就有三种威震整个大武国的箭术:奔雷箭、寒冰箭、子母箭。 在执行剿灭佛道命令的部落骑兵军团的五万骑兵中,除了占据了将近一万兵马的三种箭阵骑兵旅,还有一万铁浮屠骑兵,他们是整个部落骑兵军团的先锋,人披重甲,马覆铁甲,在平坦的草原上横冲直撞,所向无敌。 铁浮屠骑兵善用宽大厚重的斩马刀,这种长柄、宽刃、厚背的斩马刀是遇到他们的敌人的噩梦,他们的战马是整个安衮二州草原上最雄壮有力的战马,都是从数量达到千万匹的奔马中遴选出来的佼佼者,而每一个骑兵都是身材壮硕、孔武有力的战士。 这样的骑兵旅,只要在草原上奔跑起来,那就是一堵高大的、速度惊人的刀墙,即便敌人如同滚刀肉一般软硬不吃,在这堵坚韧、锋利的刀墙下,也会被搅成碎肉,再被战马踩到泥土中,成为丰美草原的养分。 但和西凉铁骑的快刀战并称的,却并非铁浮屠,铁浮屠的强大在于冲锋,冲锋的效果非常惊人,但同样的,消耗也十分恐怖,铁浮屠在战场上的作用几乎是一次性的,一般来说,在草原战场上无人是铁浮屠的对手,他们将敌人的阵型搅碎后,任务便已经完成。 如果敌人的数量过于庞大,是铁浮屠的数倍乃至十几倍,铁浮屠的冲锋作用将大大降低,这时,便会让箭阵骑兵出场,完成对敌人堪称惊悚的剿杀。 箭阵骑兵,才是部落骑兵真正的灵魂。 第五百八十四章 接洽使命 奔雷箭、寒冰箭、子母箭。 这三种箭术最大的威胁在于形成箭旅的核心骑兵是修炼者,却无需所有人都是修炼者,只要他们按照箭术阵型排布,只要在阵型的核心位置安插修炼者,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射击奇效。 奔雷箭如其名,箭矢飞射的最大特点就是其声音和速度。在奔雷箭阵中,只要身处阵眼及周围的骑兵拉弓射箭,他们便能让这种特制的箭发出厉啸,如鬼哭狼嚎,成百上千只呼啸的箭矢混杂在一块,变成了轰隆的雷霆震响,震慑敌人心魄,让他们感受到平地惊雷之威,耳内嗡嗡直响,连近在身旁的同袍战友的呼喊都听不到。 但是奔雷箭最厉害的不在于夺人心智的震响,而在于箭矢的速度,这种箭矢通过骑兵箭阵那些修炼者组成的法阵加持,速度几乎是平常箭矢的两倍,十分恐怖,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时刻防备这种速度惊人的箭矢,而一旦中箭,则是一命呜呼。 寒冰箭是一种新型的箭术,是部落骑兵军团中修炼资质惊人的一些将领,发现了北方冰原中天地灵气的冰属性,并将这种冰属性融入到箭矢的打造和射击之中——看来这种加入属性之力提升兵器威力的手段,并非火猴和小芙蝶首创。 冰属性并非常见的属性,秀姑的神通大多数也是冰属性,了毓丘尼同样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她们的血脉中,似乎都青睐这种冰属性。 罕见是因为大武国的气候,除了冬季让天地灵气有明显的变化,其他季节则是如常。如果修炼冰属性的神通,除了秀姑和了毓丘尼这种天生与冰属性亲近的修炼者,其他人要想参修冰属性神通,恐怕一年只有冬季可以增强修炼,其他时候的属性之力会微弱许多,神通威能也会大打折扣。 但是衮州和安州不同,这里常年的气候就比较寒冷,尤其受到北方无尽冰原的影响,这里的天地灵气都自然地充斥着浓烈的冰属性气息。那些十分聪明的部落骑兵将领发现了这个自然的秘密,并将冰属性以法阵烙印在箭矢之中。 在寒冰箭阵中,一旦射出寒冰箭,所有的箭矢都会由点连成片,形成一种类似领域的冰域,它恐怖在于,即便寒冰箭没有射中人,但是其极寒之气足以冰冻冰域之内的敌人,轻则身体迟缓,手脚僵硬,重则直接冻结血脉,让心脏冻成大石头,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血脉不流通而死的梆硬。 最后的子母箭则更像一种机括箭矢,子母箭又叫做连环箭,是一种特殊的箭矢,在打造的时候,通常会在一根主箭矢上安插一个小巧的机括,在箭矢射出去的一瞬间,机括会突然弹开,迸射出里面的类似钢针的小箭矢,三寸来长,纤细锋利,用剧毒淬炼。 一根主箭矢上至少有十几根这样的钢针小箭矢,太细小速度太快了,让人防不胜防,加上子母箭的箭矢覆盖面广,小箭矢又沾染剧毒,射击的杀伤力堪称三种箭术之最。 这三种箭术是部落骑兵千百年来指挥的结晶,奔雷箭最依赖修炼者,寒冰箭次之,子母箭再次之,部落骑兵军团对它们已经研究透了,并且打造的技艺也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一个五万人的部落骑兵军团箭矢持续的打造,足以满足近万人持续一个月的消耗。 因为,草原部落和骑兵军团称之为神箭骑兵。 这三种恐怖的箭术平常主要用来对付北方边境巨人莽民的侵袭,是防御边境的重要手段,给予了北方莽民极大的威慑,而现在用来对付北宗寺的佛僧众,一风的风吼军同样要面对这种致命的威胁。 军帐中,风吼军在即将进攻桃焯率领的军团之前,最重要的一次商议。 风吼军所有的佛僧统领,包括骑兵部众和步兵部众的以浑鉴和真吾为代表的七名万僧众、几十名千僧众,四十多名战斗团大乘佛僧,还有管理辎重营的萨达法师,以及书礼最得力的干将黄成愉等等,风吼军最精锐的中坚力量都聚集在这里,他们都等着被众星拱月围拢的风吼军主将一风的发言。 一风扫视了他们一眼,神情肃穆,说道:“北宗寺代表的北方佛道势力,在阿尔寨战场上的情况,刚才已经告诉你们了。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桃焯的右神策军团,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也很强,但无法和魏戬的雷鸣军团相比,我们最需要防备的,是部落骑兵军团的两种骑兵,神箭骑兵和铁浮屠骑兵,不知道各位同道对眼下的战局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 书礼接口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定大的战略,具体的战术次之。我认为,既然阿尔寨战场上北宗寺的佛僧们并没有落入下风,而我们从西北过来,正好可以两相夹击,让桃焯腹背受敌。” 黄成愉点了点头,说道:“我同意书将军的看法。北宗寺的佛僧们已经让桃焯焦头烂额了,那么我们从背后袭击,定能让他们一击即溃,被我们斩杀在夹缝中。” 黄成愉说完,其他的风吼军统领们和其他佛僧们都轻声议论,不断地点头赞同,这时,萨达法师说道:“佛子,既然这样,我们就需要派出一个人前去和北宗寺的人对接,要让他们配合咱们,定个时间和暗号,按照计划一起发动攻击,才能让声势更加浩大,让桃焯的狗屁军团真正的闻‘风’丧胆!” 他特意加重那个“风”字的语气,十分得意地看着众人。 一风眼中神色一闪,看着他说道:“哦,萨达师兄你认为谁最合适去完成这个任务?” 萨达法师急切地说道:“小僧愿意负责完成此使命,一定圆满完成这个任务!” 书礼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需要带多少人去?” “人越少越好。”萨达法师似乎胸有成竹,说道:“只要给我两个人随同,有什么事情简单照应就好了,人多就会引起桃焯的警觉。” 这时,有人在后面说道:“你去了,谁来管辎重营呢?” 萨达法师神色一变,冷冷说道:“之前便是浑鉴和真吾师兄,还有黄成愉副将统管的,小僧本来就是冲锋在前的人物,少了小僧一个,绝少不了你们的一口粮食。” 这话好像是说给一风听的,书礼想要驳斥,但被一风拦住。 萨达法师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立即转换表情,语气恳切地解释道:“佛子,小僧不是那个意思,小僧从西南州便跟着您,一向对您十分崇拜和敬重,您就是小僧心中人间的佛祖。那天小僧是没有领会道佛子您的意图,小僧知道您志存高远,看得比我们深邃,也在试图教会小僧灭法战争的意义。是小僧愚钝,不能领会法旨,所以这一次才想将功补罪,还请佛子给小僧一个机会。” 一风看到他神情庄重,态度诚恳,点了点头说道:“萨达师兄,不必如此,你我都是拯救佛道的一份子,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不理解拯救佛道的真正意义,也没有关系,以后你或许就会明白,如果一直不明白,无法强求,不必执念。后世的佛僧们也同样会感念你的牺牲和拯救佛道的功德。 “我想说的是,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什么‘罪过’。这次去和北宗寺的佛僧接洽,你如果想去,那就派你去。能够完成最好,如果有危险,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们这一次的攻击有北宗寺配合最好,如果无法配合,我们自己发动进攻,同样会让桃焯措手不及。 “只是我们的驰援,能够让北宗寺的人更加放心,激发他们的战斗力,两方配合,同时开展的攻击,会有更加显著的奇袭效果,所以这个任务还是很有必要的。希望你能够平安、顺利。” 萨达法师心中十分感动,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口中铿锵道:“必不辱使命!” 第五百八十五章 巧妙战术 两日之后。 风吼军行驻扎在离桃焯的军团还有五六十里之外,等候着萨达法师的消息。 一风和书礼率领着浑鉴真吾已经黄成愉等人在军营之外边漫步,边眺望远处是否出现萨达法师的身影。 “你说萨达法师会不会被桃焯抓住了?”浑鉴在一风的身后问道。 “担心什么,萨达法师原来是多满法王的师弟,修为实力都很惊人,在战斗团中也斩杀了许多大武军团的将领,在恶魔之眼之战中,我亲眼看到他杀了不下五个雷鸣军团的将校。”真吾在旁边回答道。 “这么厉害?”浑鉴点了点头。 这时,一风回过头来说道:“浑鉴师兄,麻烦你派遣两千僧兵,沿着萨达师兄留下的记号,前去接应他。” “万一暴露了······”浑鉴有点担忧。 一风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来这里的消息估计桃焯早已知晓,暴露了就暴露了。我现在就担心萨达师兄落入桃焯的手中,安排给他的任务没完成也就罢了,如果完成了,那他身上就有着重要机密。 “如果桃焯套出他的话,提前布置圈套,那对我们和北宗寺都非常不利。别忘了,桃焯手底下还有四五千的道兵,如果布置什么法阵,噶多山沟就是前车之鉴。” 浑鉴点了点头,说道:“好,佛子,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转身往军营走去,没过多久,便从军营中驰出两千骑,风风火火地往东北方向而去了。 不一会,浑鉴回到一风的身边,说道:“佛子,都安排好了,为首的两名千僧众都是萨达法师的师侄,他们对萨达法师留下的机密记号很熟悉。”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好,浑鉴师兄,你辛苦了。” 浑鉴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佛子,刚才我回军营中,看到其他的几名万僧众都在讨论部落骑兵的铁浮屠和神箭骑兵,咱们关于针对部落骑兵的神箭骑兵的战术,是不是还要细化一下?我总感觉用绊马索不是那么靠谱。” 一风放慢脚步,边走边思考。这时,旁边的黄成愉见状,说道:“在我读过的兵书中,草原中针对骑兵的最好的战术就是使用绊马索,绊倒骑兵,就等于让他们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然后我们趁机而上,大兵力冲杀,便能收到攻击的奇效。” 一风看着书礼,问道:“四师兄,你怎么看?” 书礼沉吟了一会,说道:“按道理来说,这样是没问题的。但我想,现在我们的确有两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第一,面对着草原上最雄壮有力的战马,我担心普通的绊马索没有足够的韧劲,最好是更坚固和坚韧的铁索,可是我们军中没有多少这种兵器,连普通的绳索都要用辎重营来捆扎兵器和粮食的绳索。 “这第二,对这种使绊子的战术,我们好像都没有经验,铁浮屠和神箭骑兵,他们的战马的奔跑速度如何,冲撞的力量多大,我们需要多少兵马来牵扯绳索,绳索需要多长,才能让绊马索有足够的力量来绊倒他们的战马? “另外,部落骑兵军团在草原上征战数百近千年,他们有没有碰到过这种针对的战术,是否有应付的对策?比如,他们可以在遇到绊马索时,后面的骑兵立即能够将绊马索射断,或者用他们长柄的斩马刀伸到马前割断?绊马索是否真正具备对骑兵的克制作用?这些我们都没有碰到过,也没有多少经验。必须还要想其他更有效、可靠的办法。” 一风听着书礼的一席话,沉默下来。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一匹马冲了过来,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名万僧众,他脸色通红,在一风的身后停住,急匆匆下马跑向一风,急切地对他说道: “佛子,刚才从之前抓到的桃焯的那十几个脱离队伍的骑兵,原来不是桃焯的骑兵,他们撒谎了!” 一风紧盯着他,问道:“那他们到底是谁的兵马?” 那名万僧众说道:“是部落骑兵军团的一名副将,叫做努桑哈的部下,部落骑兵军团的主将在安州的北境防御北方冰原的巨人莽民入侵,没有武帝的皇命是不敢来此灭佛的,所以常年驻守在安衮两州的十万兵马都是由努桑哈率领,这次就是他率领五万部落骑兵来此襄助桃焯灭佛,一万铁浮屠,各自三千多兵马的三大箭术神箭骑兵旅都是他的麾下!” 书礼眼神闪烁,问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那名万僧众看了书礼一眼,说道:“刚才有一个骑兵想要招供,他告诉我,他们的骑兵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在冲锋的时候都是以铁浮屠骑兵冲锋,而绊马索这种手段早已遭到了铁浮屠的破解!铁浮屠的战马不仅覆盖着铁甲,在马蹄马腿上都绑着一种锋利的细长刀口,如同护臂一般绑在前面,什么绊马索都能被这种锋利坚韧的刀口割碎!我们的战术根本没有用!” 一风和书礼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两人沉默地往前走着,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紧着他们。 一风心中顿时变得很沉重,风吼军只有七万,面对五万如狼似虎的部落骑兵,重甲重骑、箭术精湛、马术高超,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现在一风终于知道为什么部落骑兵能够和西凉铁骑并肩了,这种强悍的骑兵军团,实在过于恐怖。 而且,他也错估了战场形势,不论桃焯的右神策军团战力如何,仅仅这五万部落骑兵就不是风吼军能够轻易匹敌的,贸然进攻只会让风吼军陷入极大的战场劣势。 就在这时,一风的脚下突然一崴,他只顾着心中所想,也没看道路,这对他没有什么伤害,但是,一个绝妙的计策在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让他喜出望外。 他猛地抬起头,转过身去,看着所有人,兴奋地说道:“我们都错了!” 一风的这句话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书礼看了一眼一风,瞬间明白了,顿时露出一丝笑意。 一风激动地对他们说道:“之前我们没来过草原,一路上也是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心中早已有个印象框住了我们的想法,那就是我们一直都以为这片大草原就是平坦的,即便有小土坡也非常不明显,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地,从远处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这片草原是有大大小小的土坑的!并非我们想象中如同湖水般整整齐齐那样的平坦!” 他看着他们,兴奋地道:“所以,绊马索不好用,那就用他们无法避开的东西,那就是土坑!铁浮屠再怎么厉害,他们的战马都是在地上奔跑的,只要我们挖土坑,他们就无法形成有效的冲锋!” 书礼不禁点头赞道:“没错,我们不仅要挖土坑,还要伪装,用那些杂草长蒿等将土坑覆盖起来,将他们引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风思绪泉涌,接口说道:“等他们的铁浮屠陷入土坑之中,我们最佳的攻击方式就是用我们一路上从西北好不容易拉过来的这近两百门火炮轰击他们,这是对部落骑兵最有效最有力的打击!” 黄成愉皱着眉头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将他们引过来呢?” 书礼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眯,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展现出他过人的战争天赋,说道:“刚才一风说到过,有的时候我们看上去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实际上或许就是个长满杂草的小土坡。 “我们可以以此为战术,利用一个小土坡,将土坑挖在突破的一面,然后利用小股兵马从另一面去吸引部落骑兵攻击。但是到了山坡之上,我们的兵马立即从两侧绕开,避开土坑,迅速撤离,而部落骑兵们追击的时候,因为土坡阻挡了视线,看不到我们的兵马是怎么下坡的。这片草原之大,这种小土坡肯定不会很难找! “对于骑兵来说,直接下坡速度会更快,冲击力也更强,他们肯定已经习惯了这种骑马的方式,他们只想快速地追击我们的兵马,但他们只要直接冲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我们挖的土坑!” 话音一落,众人惊叹不已。 第五百八十六章 玄鸾偷食 听到书礼的战术策略,一风立即让浑鉴再去军营中,将风吼军所有能行动的万僧众和千僧众交过来,就在军营之外的此处商议并且细化刚才书礼所说的战术,制定下翔实的计划。 没过多久,所有的风吼军统领都集结在此处,在赞叹书礼的战术之后,纷纷建言如何将这个战术达到最佳的效果,分配好哪支兵旅去寻找合适的山坡,哪支兵旅准备好挖坑和遮盖的草料,如何才能更加隐蔽不让部落骑兵看出来。 但是只有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在何人去吸引部落骑兵的注意,并将整个军团引诱过来,答案自然是一风,亮明名号的一风。 这是一风自己提出来,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在大武军团中自己的身价,也知道了崔铭和魏宇想要置他于死地所下达的诱人的军令,就算没有这个军令,对于能够诛杀大武国佛道反叛暴乱的头子,砍断佛道抗争的旗帜,毁灭佛道的精神领袖,这个名声不仅可以传遍整个大武国,并且可以名垂青史,万代景仰。 当初在西北的恶魔之眼中征战的时候,魏戬麾下的所有将领被战斗团佛僧紧紧纠缠住,但他们也不敢贸然去攻击一风,原因是一风当时展现出来的堪称恐怖的实力,和惊天动地的举世无双的大神通,一招就融化调两条延绵十几里山脉的万年积雪,一招就将西北军团整整七八万强力的兵马惨绝人寰地葬身深潭,这样的一风令人望而生畏,是真正的闻“风”丧胆!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尤其是从小就在茫茫大草原中生活的部落骑兵射手们,以天为盖以地为床,苍茫辽阔,广袤的草原将天地间最宏伟壮大的气势填塞进他们的胸膛,将展翅高飞的雄心壮志和拼搏精神融入他们的血脉,这样的部落中诞生的骑兵们,都是强悍勇猛的强大战士! 否则他们也无法将成千上万个身材比他们高出两倍的巨人莽民阻挡在北境之外,这不仅需要强大的战斗力,更需要强大的勇气! 只要一风敢在部落骑兵军团前面亮明旗号,草原的勇士们将策动他们雄壮的战马,将胸膛中展翅翱翔的万丈雄心喷薄而出,誓要诛杀一风,成就万古功名! 不过,要成就功名,就必须付出代价,古语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必将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就在一风等人讨论了半天,还在不断细化和商议战术,准备回军营继续商讨细节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东北飞过来,所有人都急忙凝神戒备。一风却朝他们罢了罢手,无奈地笑道:“不必惊慌,那是玄鸾那野丫头。” 众人聚拢目光看去,只见那黑影眨眼间便飞到了头顶,然后急速降落,一个翻滚,显露出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但奇怪的是,她手里还提着两只小羊羔。 一风的笑容逐渐退去,玄鸾这野丫头,来到衮州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之后,蓝天白云,天高风劲,像是从未见过如此澄澈高远的天空,也不顾冬季寒风的凌冽强劲,一天天的在遥远的天际撒欢,肆意飞翔,根本找不到人影。 有一次,玄鸾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但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半边羊腿,烤得焦黄,油脂四溢,喷香扑鼻,羊腿上还残存着粗盐摩擦金黄皮肉的盐粒,因为种植农艺的匮乏和气候的约束,这里的香料不像其他州境的那样丰富,但仅仅在炙烤羊腿的时候用粗盐擦着入味,那就已经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无上美味了。 一风当时就呵斥她是不是偷人家东西了,玄鸾委屈巴巴地说没有,这是人家送给她的,一个老阿姆拉着她话家常,还让她常去玩。 一风当时就猜出来,那个老阿姆一家人正好在准备大餐的时候看见了玄鸾,估计是看她像自己的小孙女,又娇憨可爱,机灵活泼,便送给她半边羊腿。 当时被他呵斥的时候,玄鸾小声地争辩道,她也不敢拿来给一风尝,只是看书礼的伙伴阿水受了重伤,想要拿些好吃的给他吃,让他快点好起来。 一风当时就心软了,此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去抓些狍子野兔什么的回来。风吼军的辎重营里负责炊事的兵旅中,有很多是俗家弟子,更有些曾经是俘虏的猗啸的龙武军团和魏戬的雷鸣军团的士兵,他们基本上荤素不忌。一风也没有特别限制他们,强制他人斋戒信佛,不是他的本意,也没有任何意义。 玄鸾抓到的这些东西就交给他们处理。当然,他们也知道玄鸾的身份,根本不敢分食这种野味,都是玄鸾和阿水吃掉了。 阿水平时看起来病恹恹的,可当玄鸾左右两只手提着比她的身体还要高的两扇烤肉过去的时候,顿时露出那参差森白的尖牙,大快朵颐,想必是跟着书礼这种偏冷淡食欲的人,苦了他很久,可怜的他已经受了不少煎熬。 不过一风不管玄鸾,书礼也懒得管阿水。玄鸾根本不听他少造杀孽的劝诫,上次下地狱的时候,一风也知道了她在地狱的地位,她虽然是跟着地藏王菩萨的,但也从来没想过要成佛什么的,也不在乎什么佛门戒律,大不了就回地狱了,那里才是她的乐土。 一风对她这种举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只要求玄鸾不去侵扰当地的部落百姓就行,而书礼心中想的就更简单了,只要能让阿水快点好起来,每天想吃几只狍子都行。 玄鸾贪吃归贪吃,自从离开了她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烤肉作法的那处地方之后,她都是自己去大草原的野地里去抓獐鹿狍子和野兔,还不用神通,似乎是抓这些东西好玩,饶有兴味地猎捕。回到一风的身边之前,总要把一身的膻味用业火烧干净了,才敢去见一风,也从来没有去抓过别的动物。 可现在,玄鸾提着的这两只羔羊,毛色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圈养起来的,这可是一风明令禁止的,所以他现在收敛笑容,眼神冰冷地看着玄鸾。 玄鸾被一风看得发毛,低着头,一脸委屈嘀咕道:“看着人家干什么,还要把人家吃了啊,那些野东西都吃腻了,一股臭味,辎重营的那些家伙也不会弄,这种小东西比外面抓的那些好吃多了······” “你从哪偷的?!” 一风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去侵扰当地的百姓,不论是在云州、西南二州、西北三州,捍卫佛道上战场杀敌归杀敌,但是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要不来杀戮伤害佛僧,那不论他们怎么样,也不能去侵犯和打扰,这是风吼军的底线。 一风一声怒吼吓了玄鸾一个激灵,瞬间松开了两只羊羔,两只白色的小东西一溜腿撒开跑掉了。玄鸾也不敢去追,皱着鼻头小声说道:“这不是我偷的,我才没有偷呢!这是人家从没人的地方抓回来的······” 一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依然十分奇怪,问道:“你从哪里抓的,怎么会有两只小羊羔突然跑到没人的地方呢?” 玄鸾抬起头,伸出手指了指飞来的方向,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乱子,好多牛啊羊啊,还有一些马,都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了,也没人管。” 一风朝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沉思片刻,突然猛地大叫一声:“不好!” 第五百八十七章 萨达出事 “怎么?” 书礼顿时觉得一风不对劲,他不是这种喜怒形于色之人,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一风眼睛急速转动,转头对书礼急切说道:“四师兄,你赶快率领五千兵马去东北方向,玄鸾说的牛羊跑出来了绝非正常,那个方向也是萨达师兄来回的方向,没有重要事故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骚乱的!” 书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部落的老百姓不会被部落骑兵侵扰,那么造成混乱的,必然是离得最近的风吼军,刚才那两千兵马······” 一风猛地点头,说道:“四师兄,你快率领兵马去接应,我在军营中等你,务必不要闹出大动静,这对我们刚才布置的战术,十分不利!” 书礼急忙点头,更不答话,立即转身就去找黄成愉,和另外数名千僧众匆匆忙忙地走进军营,不到一会,书礼便率领了五千的僧兵赶赴东北方向,马蹄阵阵,草屑飞扬。 玄鸾也被吓怕了,远远地躲着黄成愉的背后,之前还有本倩照顾她,现在她只能躲在稍微熟悉一点的人身后了。 一风看着书礼急匆匆前去的背影,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安在心中翻腾,他总觉得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也不会容易结束。 定了定神,他将还不知什么情况的众位风吼军统领带回军营,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将刚才基本上已经确定的战术分派下去,幸亏有浑鉴真吾和黄成愉在旁协助解释,一一将任务说明清楚,让他们按照计划去做准备。 风吼军僧兵统领们陆陆续续散去,自回麾下部众去布置任务,到了一风的军帐之前,已经只剩下黄成愉和背后躲躲藏藏的玄鸾了。 黄成愉脸色尴尬,撇了一眼躲在背后的玄鸾,苦笑着对一风说道:“佛子,这······” 一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忙吧。” 说着,向玄鸾招了招手。 玄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紧紧拽住黄成愉的衣袖。 一风只好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来,黄成愉疾走两步,赶紧走开了。 玄鸾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一风,生怕他又要骂她。一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去看看阿水吧,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羊肉都跑掉了,看个屁呀!”玄鸾撇着嘴小声嘟哝道,她一听说不关她的事,她那股刁蛮劲就出来了。 一风抬手作势要打,玄鸾立即挣脱他的手掌,慌不择路地跑掉了,一转眼就消失在旁边的军帐后。 一风也没空搭理玄鸾,他抬眼看向东北方向,那里是阿尔寨的方向,也是桃焯大军的驻扎处,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事情就有了眉目,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将给一风沉重的一击。 不到傍晚,书礼便赶到了一风的军帐前,一风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看到书礼的第一眼,一风便知道事情不妙。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风急切地问道。 书礼脸色十分难看,他拧紧眉头,说道:“一风,你还是自己去军营外看看吧。” 一风连忙跟着他往军营外走去,路上的又有许多人一言不发地紧跟在一风背后,包括黄成愉和浑鉴真吾等风吼军统领,他们其实都在观察着事情的动向,一看到书礼回来了,便都出来了。 一风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布指令,只是阴沉着脸,往军营外走去,到了军营之外,路却被堵住了,因为军营外的大道被乌泱泱跪下的一群人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萨达法师。 他们跪在军营外面,许多人身上都沾满血污,像是大战过一场,有些人还气喘吁吁,仔细一眼身上还中了箭,可奇怪的是,他们也不去疗伤,也不回他们的部众报归,却齐刷刷地跪在了这里。 一风阴沉着脸,后面跟着许多风吼军的各级统领,连许多百僧众和十僧众都跟了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了背后一眼,转而看向萨达法师,沉声问道:“萨达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萨达法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俯下身去,口中回道:“佛子,一切都是属下的决定,请佛子责罚我一人,放过其他同道!” 一风心中一沉,但还是说道:“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再做定夺。” 萨达法师始终低着头,说道:“佛子,前两天您派小僧我去和北宗寺的佛僧接洽,他们见到我,十分高兴,其中一个叫觉松的长老说,之前就和您打过交道,见识过您的风采,从佛道灭法战争开始之后,就一直听到您和风吼军在大武国大杀四方,扬我佛威,他们都十分敬佩,然后还安排了好酒好肉招待我。” “大杀四方?这样扬佛威?哼,愚蠢!”一风面色一沉,冷哼道:“你吃喝了?” “没有,小僧虽然有些张狂,但是除非不得已,绝不会多做违反佛门戒律之事!”萨达法师急忙回道。 “好,继续说吧。”一风冷冷说道。 萨达法师的头沉得更低了,说道:“我将共同作战的任务告诉他们,他们很高兴有风吼军驰援,他们也告诉我,桃焯的驻军在阿尔寨的西南方向,也是在我们的东北方向的六十里之外,他们和我们约定好,三日之后一起发动攻击,让桃焯努桑哈他们插翅难逃!” “小僧得到这个约定后,便没来得及休息,连忙赶了回来。” 一风皱着眉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回事?” 萨达法师突然变得有些支吾,说道:“这······我想······” “照实说!”书礼冷喝道。 萨达法师身体一抖,他感受到了书礼身上散发的那股锋利的剑意和杀意,连忙说道:“小僧和带过去的两名同道赶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十几里之外,不知道从哪射过来十几支箭,声势如同平地惊雷,轰隆乱响,我们三人的马匹受了惊,那十几支箭以骇人的速度射向我们! “小僧自负还有一点本事,没有伤到我,但是那两名同道的修为实在不行,又从未见过这样的箭法,所以被箭射死了,连同我们三人的马也全部死在他们的箭下。 “小僧顿时心头无名火起,突然见到有十几个身影从旁边的蒿草堆里飞出来,小僧咽不下这口气,顿时紧紧地追了上去。 “可没想到,追了没多远,那十几个人的声影就突然不见了,而前面就是一个小部落的营地,我便没多想,冲了进去。” “我冲进去之后到处寻找,没有找到,并且惊动了部落里的人,他们听到动静,都出来将我包围了。” “然后呢?!”一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萨达法师抬头瞥了一眼一风后,慌忙低下头,说道:“然后小僧什么也没干,那些偷袭我的人我也不走了,但是那些部落里的人不让我走,还端起了他们打猎的弓箭瞄准我。” “多少人的部落?”书礼冷冷问道。 萨达法师说道:“看样子,只有三四百人,但是年轻力壮的有两百多人,全都围着我,以小僧的修为,想走他们根本拦不住我。但是,他们看到我是光头和尚,便开口骂了起来。 “还生怕我听不懂,他们自己说有些人是经常去君州边境做贸易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可那些听懂了的,让我根本压不住怒火,而就在这时,正好风吼军有两名千僧众率兵过来了,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五百八十八章 阴霾降临 “他们骂你什么了?”一风要紧牙关,沉声问道。 萨达法师听到这句话,便猛地抬起头来,大声说道:“他们看到我的衣甲,知道我是僧兵,是在草原上打仗,他们便骂我是杀人和尚,还说我是淫僧,是跑到他们部落里来抢他们部落的姑娘的! “骂我也就算了,但是他们还骂道佛子您,说他们知道有一个喜欢穿黑袍的大恶僧,像个大魔头一样,专门率领那些恶僧在大武国烧杀抢掠,杀人放火,抢夺老百姓的钱财和粮食!还说他们部落的祭司早就告诉了他们,大武国的皇帝让所有人看到他就报告他和部落骑兵,让他们去把您杀了,为民除害,天下就能太平了!说您就是大武国最大的祸害!还说我们这些杀人和尚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正好那两名千僧众带领着同道们赶到了,他们是我的师侄,他们全部也听到了他们的谩骂,我们顿时心头火气,大声呵斥他们,但是他们看着我们这么多人赶过来,那名部落的小祭司大声叫喊,不知道喊些什么,然后最后说了一句‘他们就是大魔头一风的手下,把这些恶魔杀死,为亲人报仇!’ “那些部落的年轻人就端起弓箭,准备向我们射箭,我当时实在忍不住怒火,便拔刀把那个一直在大声叫嚷的小祭司杀了!” “杀了?!”一风脸色大变:“然后呢?!” 萨达法师眼神迷茫,回忆起那一幕,说道:“然后那些人就跟疯了一样,把所有的箭都朝着我们射过来,我当时就怒了,让两名师侄率兵冲了过去,然后便混乱地杀在一起了。” “你!——” 一风心口突然一痛,书礼连忙搀扶着他,一风强忍着痛,铁青着脸,喝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萨达法师不满地嘟哝道:“还能怎么样,就他们那几百号人能挡得住风吼军的两千僧兵吗?自己不会想吗?我们不也是为了维护您的名誉,为了维护风吼军的名声吗?我最受不了那些愚蠢的诋毁我们的人!我也绝不能容忍有人对您进行诽谤!您为了佛道,为了我们,做出了这么多努力,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佛子,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大家好啊!” 一风厉喝道:“你不会把箭挡下来,好好跟他们解释吗?!” 萨达法师抬起眼看着一风,不服气地争辩道:“佛子,我知道您厉害,但是我们可没有您这么厉害,虽然以我的修为实力,可以将大部分箭都挡下来,但难免有疏漏啊!一支箭也可以伤到我们的同道师兄弟啊! “又不是谁都像您这样有惊天动地的神通,能够独挡万军、独挡万箭齐发!更何况他们根本就认为我们来者不善,从一开始就想置我们于死地!和他们解释,能解释得通吗?与其和这些污蔑我们、想要射杀我们的人浪费口水,还不如将他们杀掉来得痛快!” 一风咬紧牙关,站直了身子,眼中绽放出血红的光芒,冷喝道:“好,好一个维护我的名誉,维护风吼军名声!好威风啊!既然你们这么厉害,如此理直气壮,那为什么要跪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多杀一些骂我、骂我们的部落百姓!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将整个大武国所有敢骂我们的人杀光!还跪在这里干什么,去啊!去逞威风啊!” 萨达法师撇着嘴说道:“其余的我都没错,只有一件事我承认错了。” 一风咬牙切齿、冷冰冰地说道:“哦?你杀人时威风八面,您有什么错啊!啊?” 萨达法师犹豫了一下,支吾着说道:“把,把那些部落的孩童杀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 “还有孩童?!全部都杀死了?”一风脸色一变,如遭重击,书礼和黄成愉连忙扶住他,这一句话也在后面的那些万僧众、千僧众等大大小小的佛僧中也引起轩然大波,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太乱了,冲过来的所有兵马都在他们的乱射的箭中战斗,谁还管得这么多?!” 一风只感觉脑袋发晕,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嘈杂的声音,他的眼睛中黑莲虚影瞳疯狂旋转,一股浓烈的黑气从全身散发出来,眼中熊熊燃起黑炎,双拳死死攥紧,一股冰凉磅礴的杀意从双拳中释放出来。 天色突然黑了许多,冷冽的寒风呜呜地刮了起来,把身后的军帐和风吼军的旗帜刮得哗啦啦乱响,搭建营帐的那些木架咯吱咯吱抖动,像是也被一风身上的这股浓烈的杀意激荡得不安起来。 萨达法师感受到这股冰寒刺骨的杀意,连忙俯下身去,将头埋在践踏出的枯死的草地上,不敢动弹,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威压,他知道如果一风要杀他,只在瞬息之间。 好半天,周围从震惊到脸色各异的风吼军统领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寒风呼号,如同孤苦狼嚎,将一片片杂草催断了腰,全部跪在了地上。 一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急促地深呼吸,脑袋还是一片发蒙,眼中看着这近两千个佛僧,看着他们身上的血迹,心中浮现出路上见过的那些部落的孩子,仿佛他们天真的面孔就在眼前,他们无忧无虑的欢笑声就在耳边,他们就围绕在这些僧兵的身边欢呼跳跃、奔跑追赶,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童年时光。 玄鸾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她走过来,将一风紧握的一只拳头掰开,小手捂着一风的手,然后便看到一风身上溢散出的,那一股股浓烈的带着奇异香味、闻之让人心神一凛、顿时身心冰凉的黑气,便缓缓从一风的手掌转移到玄鸾的手臂之上。 霎时,玄鸾的脸上便浮现出一层如同轻纱一般的黑气,玄鸾小口微张,吐出一股黑红的火焰,全身的黑气便被点燃,被黑红的火焰炙烤,火焰瞬间转移到一风的身上,旋即两人便如同两个火人一般,书礼和黄成愉连忙退开,周围的人也急忙后撤。 书礼看了一眼一风,表情冷峻,思索片刻,犹豫着道:“一风,要不先回军营吧?” 一风从前面跪着的两千僧兵中收回目光,扫视了周围一眼,看到神情各异的众多风吼军统领,他知道,糟了,大麻烦来了。 从风吼军成立之初,他们便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只杀战场的敌人,不侵扰州境百姓,从云州开始,历经西南和西北的诸多战役,一直来到衮州,这是一条所有加入风吼军都默认的、心照不宣的、坚持到底的底线,一风、火猴、书礼等人对待州境百姓的态度展露无遗,数不清多少次的态度告诉他们,风吼军是一支拯救佛道、捍卫道义的军旅,从来不滥杀无辜,也不会去借势欺人,欺压百姓,他们也因此受到了许多百姓的支持和恩惠,从西南州秀姑去购买战车,在西北征集购买粮食和马匹,等等。 可是这一次,风吼军不仅欺压了百姓,甚至杀死了他们,数百个无辜的百姓的生命就这样被一场误会摧毁,其中竟然还有孩童!这是一风绝对不能够容忍发生的最大的罪孽! 但是,关键的是,这一次萨达法师口口声声称之为维护他的名誉,维护风吼军的名声不受诋毁,在一风看来是极其可笑的,这是一场可以避免的纷争,现在成了灾祸。 然而,看样子风吼军中其他的佛僧和统领,从他们的脸上就可以看出,并非所有人都像一风那样想,在他们心中,也许很同情萨达法师,碰到那样的情况,数百支箭从朝自己射过来,难道还要挺起胸膛受死吗? 甚至,还会有人赞同萨达法师的做法,甚至感谢他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他们可是听到了许多大武国州境关于谩骂风吼军的许多传闻,谁也没有一风那样的定力,可以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更糟糕的是,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敌人的阴谋,他们就是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或许还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引起整个大武国百姓的公愤,风吼军将陷入全民皆敌的处境。 这样复杂难以处理的事故,应该要如何处理? 堪称风吼军成立以来最大的灾难、最难以拨开的阴霾,就要笼罩过来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诛心之论 军帐之中,中间的几十个人都坐在蒲团之上,今天的人格外地多,除了平常需要集合的万僧众和千僧众,还有许多百僧众也挤了进来,就算是站着也不走,加上战斗团佛僧,原本宽阔的军帐中塞满了三四百号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向最中间上首的一风,此时的他已经努力恢复了平静,但是玄鸾和书礼还是挨着他坐着,以防一风控制不住修罗魔力发作。 悬挂在军帐中的十几个铜碗盛着麻油的灯火在众人头顶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影影绰绰,像一排排死气沉沉的木偶,眼中却放射出凝聚的目光,带着各异的感情,笼罩着一风的身影。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等待着一风的决定,但是打破这一片窒息的死寂氛围的,却不是一风的声音,而是帐外一声急促的呼喊:“佛子,斥候有重要情报!” 一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沉声喊道:“进来吧!” 随即进来一个僧兵,他一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左右四顾,眼神慌乱,一风抬起头对他说道:“什么情报?” 那斥候僧兵咽了一口唾沫,双手合十行礼说道:“佛子,关于······”他再次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数百双眼睛盯着他,让他心中一阵发毛,急促地说道:“关于萨达法师的!” 军帐内的众僧面面相觑,一风却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当着大家的面说吧!” “是!”那斥候僧兵似乎受到一风平静的态度感染,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刚才监视桃焯大军的斥候回报,称看到十几个黑衣人潜入了桃焯的军营,不到一刻的时间,便看到有数百人从他的军营中出来,全都骑着马分作十几支兵旅派往不同方向去了。 “然后看到桃焯亲自率领人去旁边的部落骑兵军团的军营中,不到一会,部落骑兵中就发生了一阵混乱,努桑哈带领那些装束和样貌明显是部落中挑选出来的士兵,提着斩马刀,挽着弓箭,背着箭囊,气势汹汹地要去战马棚,一边走一边怒骂,听不大清楚,也听不大懂,但好像是要准备去打仗。 “但就在这时,桃焯率领人出来把他们拦住了,努桑哈和桃焯发生了冲突,两人僵持不下,但最后桃焯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努桑哈就沉默了下去,然后回到了军营里。 “我们有一名实力较强的斥候同道,他趁着这阵混乱,潜入了部落骑兵军营中,绑来了一个给他们看守物资的步兵,在威逼利诱之下,他终于跟我们说了实话。 “他说,桃焯已经知道了附件有一个小部落被风吼军全部杀了,他已经将这个消息送到君州城,另外派人去通知各个部落,让他们不要受到风吼军的欺骗和蛊惑,说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些和尚的真面目! “并且,他还号召他们选出年轻力壮的部落青年,骑马前往阿尔寨来帮助他消灭这些杀人如麻的恶僧! “绑来的那个人说,他以前去部落里征集粮食时,知道周围至少有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并且都是两三天就能骑马赶到的,每个部落至少能派出一两千个部落青年,至少能有五六万的部落青年能赶过来帮他们杀死我们这些狡猾罪大恶极的和尚!” 听完这名斥候的话,军帐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一风的脸色极其凝重,他早就料到了这是桃焯的阴谋,看来他果然是想要将这件事做大,让风吼军陷入所有老百姓的敌对谩骂和攻击之中。 其他的不说,这以后对风吼军征集军粮、战马等物资,增加了难以想象的难度,这些物资对一个军团的意义,就是军团的血脉,桃焯这一招无异于釜底抽薪,极其阴狠。 军帐之中的人都知道这层意思,所以他们面对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能束手无策。 那名斥候僧兵眼瞅着军帐内的气氛达到一个窒息的顶点,如同一座巨山压顶,下面的人只能眼看着被压碎而无能为力。 他犹豫了。 一风看到了他的表情,打破沉默,沉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那名僧兵心中一惊,没想到一风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但此刻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敢隐瞒,便说道:“佛子,我们刚才骑马返回的时候,因为怕半路碰到桃焯的斥候,所以绕了点路,正好看到有一支几十名的兵旅在一个数千人的部落里散播消息,我们没忍住,潜伏到附近听了一下。 “然后便听到他们对数千人的部落百姓说道,风吼军那些和尚最擅长装腔作势,他们肯定会把屠杀部落百姓的事情推到他们自己人身上,来博取同情,甚至可能会杀掉那些人。他们还让那些部落百姓千万不要相信,不论风吼军的和尚说什么,都是欺骗他们的,部落青年去帮他们神策军团打仗的时候,看到和尚千万不要心软。” 此话一说出口,军帐中便想起一阵嗡嗡之声。 “真的要杀掉萨达师兄吗?不会吧?” “什么欺骗,我们什么时候欺骗过老百姓!”“是啊,是啊!” “萨达师兄本来就没错,反正我们都杀了这么多人了,还在乎这几百条人命?!” “话说的没错!什么叫包庇,有人要杀我们,难道还不准还手?我们的命就这么贱吗?” “你们在说什么,萨达法师屠杀百姓,这是我们风吼军应该做的吗,我们只是捍卫佛道的,怎么能草菅人命呢?!” “那你的意思是要杀了萨达法师了?” “我决不答应!他是佛子的坚定支持者,他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也是!” “我和这位师兄一个意见!”“可他连孩童都敢杀!他已经妄为佛僧!” ······ 他们交头接耳,情绪高涨而紧张,声音越来越大,又各怀心思、各揣意见地讨论、争辩,有些人意见对立,争得面红耳赤,意见不统一的佛僧甚至开始谩骂、相互攻讦,以前在战场上配合不默契的旧账也翻了出来: 什么辎重营上次攻打西北军团根本没出力,什么死的最多的是步兵,什么上次骑兵部众的属下去领弓箭,都是一些磨损的破烂货,什么萨达法师本来就是个势利眼,只会讨好佛子,现在是罪有应得,等等,等等······ 众僧根本不顾及同道情谊,甚至连同上战场的生死交情也抛在了脑后,他们被刚才僧兵的那一席话刺激,数百人全都开始陷入了无休止的吵闹和争论之中。 诛心之论,什么叫诛心之论! 桃焯不仅要风吼军甚至整个佛道成为全民公敌,还要让风吼军因为处理萨达法师的事情发生内讧,让铁板一块的风吼军产生裂缝,瓦解这支原本军心和凝聚力向来是极其强大和紧密的佛道兵旅。 一旦处理不好,风吼军内部的缝隙就会越来越大,心里有了缝隙,配合就会越来越不默契,将会直接削弱风吼军的战斗力,上了战场就是一盘散沙,原本风吼军最大的优势——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拧成一股绳的雄心壮志将荡然无存,彻底瓦解。 只要一次战役,这样的风吼军就会被直接摧毁,风吼军被摧毁的消息将直接影响到大武国所有州境的战争形势。 原本各自为战的各州境,在风吼军的驰援下团结了起来,他们也明白了风吼军的最终计划和目的。 但是风吼军一旦被摧毁,之前一风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将彻底毁灭,各州境的佛道势力将化整为零,没有领头人给予他们坚持的力量,和进攻的战略指挥,他们将再次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最终被崔铭看穿和利用,被逐个击破,佛道之战,将彻底失败。 风吼军就是这样一支力量,他们代表着佛道抗争的精神、捍卫佛道道义的勇气和佛道最强的战斗力,如果他们被敌人瓦解,摧毁,消灭,佛道的希望也彻底覆灭。 可以说,这件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风吼军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这种危机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射入风吼军众僧心中的冷箭,可以刺破人心并扩大裂缝的阴毒的冷箭。 这就是诛心之论! 萨达法师,这颗被桃焯埋在风吼军中的马上就会爆炸的火炮,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一风的心沉没到了寒凉的冰水里。 第五百九十章 信任危机 面对着纷纷扰扰、吵吵嚷嚷的几百张嘴,一风突然怒吼道:“给我停下!” 如同一声惊雷在军帐中炸开,那十几盏麻油灯无风自动,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股寒风从军帐入口处灌了进来,让所有人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意,所有人的口鼻都吸入一股凛冽的冷风,按照衮州的气候,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了,冰雪肆虐的季节也快要开始了。 有靠近军帐入口的那些百僧众,修为实力还未达到寒暑不侵的这些人,还拢了拢衣袖,所有人不论是身心,都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一风。 这时候,一风的心和军帐之外的寒意相比,不遑多让,这是风吼军的一次危机,一次信任的危机。 一直以来,所有的风吼军僧兵凭着一腔热血,跟在一风的背后,为了拯救佛道的宏愿,为了捍卫道义的尊严,大家赤膊上阵,抛弃固有的戒律,突破心理承受的极限,万众一心,浴血奋战,生死无悔。 所以,一风才有在西南古道法会上所讲的那样,风吼军没有奖赏,即便如此,风吼军所有佛僧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一风在战场上生死搏斗;风吼军也没有刑罚,因为风吼军从来都是以卫道救人为目标,从来没有和普通百姓起过冲突,他们都是心怀佛门悲悯却手染鲜血在奋战抗争,他们懂得何为痛苦,何为煎熬,他们不愿意将痛苦和煎熬在加诸无辜之人。 他们的悲天悯人,让他们不是孤军作战,黄成愉等儒教弟子的加入,西北老百姓们的投奔,一路行军上受到的老百姓的默默支持和淳朴援助,都让他们煎熬的心感到一丝宽慰。 没有奖赏,却能拼命,没有刑罚,却团结一心。 一风充分信任这样的风吼军,风吼军的所有佛僧也都将最简单却是最坚定的信任交给了他。 然而,建立在这样坚固的信任之上的风吼军军心开始出现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的根源就是萨达法师破坏了这样的信任。 杀害无辜,是风吼军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因为,这意味着风吼军的使命沾上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变得不再庄重、严肃,也因此,风吼军的尊严现在被桃焯捏在了手里,他准备将这份风吼军最宝贵的财富让大武国所有人都来践踏。 一风不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当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时,他依然感到彷徨无措和凛冽的心寒。 一风抬起头,缓缓扫视,将他们每一个人或激动、或愤怒、或难过的表情收入眼底,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思绪压住,才慢慢开口说道:“诸位谈谈对萨达法师事故的看法吧,战斗团和万僧众先开始,其余人再补充。” 书礼刚想开口,一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书礼立即会意,沉默下去。 浑鉴见状,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佛子,我觉得这件事是萨达法师惹出来的,现在也被桃焯抓到了把柄,如果不给予他们处罚,就没法给普罗大众一个交代,咱们风吼军以后会举步维艰。”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部分的佛僧点头赞许,此时,一名万僧众开口说道:“怎么处罚?杀了他吗?” 一风瞬间便感受到了许多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看向那名万僧众,说道:“师兄,那你谈谈你的看法。” 那名万僧众盯着一风,说道:“老僧不说别的,萨达法师是我以前敬仰的前辈,在西南州他也是德高望重的佛道长老,他从西南州开始,历经多次大战,斩杀强敌,战斗团的师兄弟们应该知道,萨达法师从来都是战斗团中最勇敢的佛僧,他为风吼军立下了许许多多功劳,他代表着我们一直跟随风吼军的这些有年纪的佛僧,他就是风吼军的大功臣。要对这样一名佛道前辈和功臣动手,我第一个不答应!” 站在他身后的一些佛僧也议论开来,纷纷说道:“是啊,我之前就看到萨达师叔受了重伤,还在空中提起刀冲入战场,后来是被咱们抬回来的!” “对,我也记得,那一次萨达法师好像杀了董寒手底下两个牙将,抬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两个人血淋淋的头颅······” “杀了这样的佛道前辈,你们忍心吗?” “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好吗?” 一风挥了挥手,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这时,真吾说道:“他是功臣没错,也是佛道前辈,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对平民百姓都下得去手,甚至还对孩童的生死置之不理,有这样的佛道前辈吗?他怎么就德高望重了呢?” 战斗团的一名大乘佛僧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大声道:“你知道什么!经历过这样多次的生死大战,谁还真的能把佛门戒律放在第一位?你能做到吗?佛门戒律中最大的戒律就是禁止杀生,而我们天天都在杀人,战争已经把我们改变成另外一幅模样,看到敌人我就想提枪上马去杀敌,看到箭矢我就像躲避,看到有人提起刀剑我就想一掌拍过去,将他们全部拍死在我的神通之下!这样的我,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冷静下来吗?几百支箭射向我们的同道师兄弟,他们的命就活该被牺牲掉吗?!” 另一名万僧众也点头说道:“这场灭法战争已经改变我们太多了,根本不能用之前佛道的道德框架去评判我们每一个佛僧,这样的战争史无前例,没有一条经验告诉我们改如何去做,也没有任何的错误不可原谅!” “说的有道理!”“说的真好!”“不愧是西北佛道的高僧,果然有见地!” 后面闹哄哄的佛僧们再次掀起议论之声,就在这时,黄成愉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刚才的师兄似乎在故意混淆说法,的确,这样的佛道反抗战争没有先例,也无从借鉴经验,但是,不杀妇孺,这不仅仅是风吼军的规矩,也是所有大武军团的底线,据我所知,他们的军团军规中刑罚最重的前三条里就有这一条。 “他们去平叛作乱的时候,如果造反的人里面有妇孺,都是当场释放掉,连战俘都不能让他们做。再退一步讲,那些流窜作乱的杀人如麻的匪帮、盗寇,都有这条不杀妇孺的规矩,难道我们这一支由佛僧组成的风吼军,连那些人人得而诛之的歹人也比不上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可没想到却引起了轩然大波,顿时有许多人冒出头来怒斥道:“你一个儒教的弟子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就是,他们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干的都是些为祸百姓的勾当!” “没错,说的有道理!” “你当过和尚吗,知道我们心里多么委屈吗?难道连别人的辱骂和诋毁我们都要接受吗?凭什么?” 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比刚才辩驳真吾的语气还要激烈。 一风刚才按住书礼的意思就是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这件事太过于敏感,涉及到佛道的戒律和道义,如果其他身份的人贸然开口,会遭受决然不同的待遇。 “凭什么不能说?!” 一个极其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位慷慨激昂的佛僧瞬间愣住,目光纷纷看向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眼前的这个猛地站起来,脸上却毫无惧意的玄鸾。 她伸出手指着他们,老气横秋地高声说道:“凭什么只能你们说,他们比你们少杀多少人?他们没有上战场吗?他们还要被自己的师门和同道指着脊梁辱骂,被人当做叛徒,他们心里多苦,你们知道吗?你们好好问问自己的良心!他们有些人可是救过你们的命!” 众僧听到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铜铃般清脆作响的呵斥,丁铃当啷,加上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振聋发聩,一时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书礼慢慢地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既然如此,让我也说两句。” “且慢!” 第五百九十一章 造神狂热(除夕快乐!) 一位老僧从战斗团中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一风,一风顿时心中一紧,因为这个站起来的佛僧并非常人。 他是云州在青萍镇之战中认识的,并且是觉尘长老的师弟,从风吼军成立之初就跟随军团作战,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他都有参与,是一风除了浑鉴真吾之外最信任的佛僧,战斗团的很多事情,作战的计划,都是交付给他,由他来率领战斗团进行战斗,他是风吼军中资格最老,实力非常强的佛道前辈,在风吼军中一向颇有威望,萨达法师都不能望其项背。 他一站起来,所有人都自行静默了下去。 一风也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对他行礼道:“觉易长老,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觉易双手合十回礼,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刚才诸位师兄弟都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件事事关重大,老衲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首先,我要问问各位师兄弟,大家一开始加入风吼军,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所有佛僧面面相觑,不知道觉易长老到底想说什么。这时,后面站着的一个看上去比较憨厚的百僧众举起手说道:“觉易长老,俺是在雷州时,那个时候正好是魏戬的雷鸣军团到处杀和尚,闹得所有的佛寺都人心惶惶,到处逃窜,很不安生。 “那时候,俺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金龙令,什么灭法,到底是咋回事俺们真不清楚,只知道雷州有好多佛寺都被他们毁掉了,俺们没有了佛祖的庇佑。但是,听俺师叔说大武国出了一个佛子,他在云州和西南州都救下了许多佛道同门,是俺们和尚的救星,所以俺在听说他们来到雷州的时候,就寻摸着到风吼军中来了。” 觉易长老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师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思,从一开始,很多人就是奔着你才加入的风吼军,并非佛子你认为的捍卫佛道道义,这一点是你最大的误会。” 此话一出,众僧纷纷点头赞同,但是一风目光却变得十分凝重,看着觉易。 觉易长老继续说道:“虽然你在青萍镇城墙上的那番话,还有西南古道法会上的那些话,给我们很大的触动,但是,我们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有这么高的觉悟,我们眼中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是你身上闪光的映射,而非源于我们自己心中的道义!” 一风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他的心绪澎湃,思绪在急速翻腾运转。 觉易长老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当然,在这两次讲话之后,尤其是西南法会的讲话真是一针见血,震撼人心。大武国所有的佛僧想必都已经将此次讲话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很多师兄弟、佛门弟子门徒,也都从中明白了很多道理,捍卫佛道道义,何为正义,抗争杀人是否触犯了佛门戒律,我们应该如何自处,如何排遣心中的不安和愤懑,我们的敌人是大武军团,还是魏氏皇族。这些我们都能够明白了很多。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这些道理都是你讲给我们听的,如果不是你,换一个人来将,比如让书将军来讲,我们根本无法接受,也不想去理解。你要明白,正因为你是佛子,是带领大武佛道抗争的精神领袖,我们才听你的!” 众人纷纷赞许:“是啊,觉易长老说的对!”“没错,当初就是因为佛子,我们师兄弟才一起投奔过来!”“对,要不是佛子这么说,我们才不信!” 这时,浑鉴疑惑地问道:“觉易长老,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这和萨达法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觉易长老说道:“刚才诸位师兄弟说了很多,有说萨达师弟是风吼军的功臣,有说是因为部落百姓先用箭射击,而萨达师弟不能足够冷静促使此事发生的,但是你们都没有说到最重要的点子上。 “在我们心目中,佛子您才是第一,捍卫佛道道义还要排在后面,萨达师弟向来是您的拥趸,他一向对您推崇备至,他是您最忠心的拥护者,也是您最强力的支持者,这件事是所有认识萨达师弟之人都十分清楚的,刚才有师弟说道,上一次看到萨达师弟被抬回来,手里还紧紧攥住两颗敌人的头颅,当时我也在场,可我听到的却是萨达师弟迷迷糊糊中说出来的话,他说,‘佛子,我又给您杀了两个敌人’。 “他刚才的一番话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您做出了这么多努力,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他绝对不容忍有人诽谤您。这件事的发生并非他故意为之,而是无法忍受他们对您的诋毁,并且是他们首先动手的,我们是占理的一方!他从头到脚,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我们也都是您最真诚的追随者,您要是将这样的追随者进行处罚,岂不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寒心吗?!” 觉易长老的话掀起了今晚议论的最高潮,众僧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觉易长老刚才的话,很多人都被他的话给打动,不断地点头赞许,吵闹喧嚷的声浪盖过了外面呼号的寒风,冷风从军帐入口处灌进来,却被热烈的讨论逼了出去。 一风心中一沉,觉易长老的话是今晚最具有煽动性的理由,但他也说出了萨达法师事故发生的根源,萨达法师是风吼军功臣也好,是调入敌人的圈套也好,是风吼军忠心耿耿的护卫者也罢,这些都是表象,事故发生的根源是道义信仰的偏差和质变。 正如四师兄书礼所说,让众位佛僧上战场杀人,还要求他们悲天悯人,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 事实上,在今晚之前,一风一直都是以为,他在青萍镇城墙之上,和西南古道法会上的讲话,能够打动人心,让他们明白了他们为何而战。 然而,这只是一风自以为是的想法,在今晚爆出萨达法师这件事出来后,他才发现原来风吼军中有这么多人根本无暇、也无心去理解他的肺腑之言,他们只是冲着他这个人,甚至只是冲着佛子的这个名号的号召力,将他完全升格为一个完美的人,为此而狂热地追随,为此做出狂热的事情,但在他们看来,这种狂热是用全身心在支持他! 原来,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风吼军,一直竭心尽力的风吼军的战斗,只是一场造神的运动,他们都是为他而战,却将真正的佛道道义放在了他的身后! 人的所谓‘完美’意义大于道义,这么一件堪称恐怖的事情,却被觉易长老等许多佛僧奉为圭臬,成为他们心中的金科玉律! 难道,佛道道义对他们的约束,还比不上他的一句话吗?! 这时,一风才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敌人的威胁,不是身死道消的惧意,甚至不是害怕这次拯救佛道的功败垂成,而是一种夹杂着极度失望、愤懑和极度难过的恐惧。 当信仰的道义全部转嫁到一个人身上时,那种信仰之力变成了吞噬理智的狂热,这才是恐惧的源头。 所以,萨达法师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可事故的源头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一风。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萨达法师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势必会造成更加难以挽回的灾祸! 这是风吼军的一次重大的考验,这场考验却不是发生在战场的敌我以死相拼,而是关系到风吼军军心的凝聚与散落。 如果风吼军还想继续拯救佛道,让其成为真正的卫道之师,而不是造神之众,那就必须要将这种想法,和其形成的风气彻底扼杀! 但问题是,如何扼杀? 第五百九十二章 悲天悯人 在这种时候,书礼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开口了。 一风沉下心来用心思考这个问题,他从一开始便无意成为一个神话,而是大武国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佛道处境艰难,在风吼军成立之前,各个州境的佛道势力都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在挨打和毁灭的边缘。 要想让佛道在这场战争的泥潭中跋涉出来,那就必须有人去制定最重要的计划和最终的目标,必须有人去号召他们凝聚力量,去指挥他们沿着战争计划前进,才能到达最终的目的。 可事实上,正是这种号召和指挥,让他们迷失了方向,他们看到的不是一风身上所坚持和信仰的佛道道义,而只是看到了那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能释放震慑天地的大神通的那个人。 一风并非没有引导他们去追求道义,但是佛子、号召者、佛道精神领袖、风吼军主将等等这些光环,遮盖了他身上追求和信仰的佛道道义——那种悲天悯人的胸怀。 拯救佛道,乃是为了挽救佛道众僧的生命,也是为了为世间留存佛道道义的火种,从而惠及后世更多的佛道门徒,用佛道的专用说法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但是其本质非常简单,就是四个字:悲天悯人。 天,即天道,佛道道义,人,即凡人,所有凡人。 然而,所有人根本无暇顾及,也主动忽略了一风挥动手臂所指向道义的方向,而只看到了那个站在大武国佛道之巅的振臂高呼的形象。 原本一风是想要点燃更多信仰的火种,可回头一看,所有的火种都只是脆弱的小火苗,根本无法经受暴风雨的侵袭,等他们被战争的风雨浇灭了,他们立即从一风的身上再次点燃,却不去想用信仰和道义作为他们燃烧的火油,他们只想从一风的身上借助燃烧的力量。 这样的火种,失去信仰和道义作为燃料,是无法延续下去的,也根本经不住再一次风雨的璀璨。 他们看到的那个佛道之巅振臂高呼的形象,是一种失去了人的本质的臆想。 要想将这种失去理智的狂热,和失去道义的信仰所形成的异常的风气扼杀,那么就要将那个他们臆想中的光辉形象击溃,打破完美的形象,狠狠地击破他们的幻想,让一风重新变成人,让道义取代那个发出炽烈光辉的位置! 对,就是这么做! 于是,一风抬起头来,用一种更加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们,他看到了还在对觉易长老的话议论不休的百僧众、千僧众、万僧众,但是,他也欣慰地看到了在这种热烘烘的氛围中保持着理智和沉默的佛僧。 一风的努力并没有完全白费,因为这些保持理智和沉默的佛僧,他们看到了他身上所坚持的信仰,而不是他的人。 一风激荡其胸膛的力量,融入磅礴的灵力,沉声说道:“诸位同道,请听我一言!” 声如洪钟,淹没所有人的议论之声,帐外风的呼啸也突然停息,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到一风的身上。 一风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觉易长老,众位同道,如果你们认为是在追随着我,那你们便错了,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们,追随我,你们会坠入深渊,追随佛道道义,你们才能够引来佛道的正道之光。” 一风将自己的袖口解开,把衣袖翻了上去,露出两只手臂,手臂上奇黑无比,手臂上的经脉中,一股股黑气如同隐藏在他手臂皮肉下的小蛇般蠕动,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香味,闻之让人感到一股浸骨的冰凉,如同流淌着浓烈的杀意。 众人看到他的漆黑的手臂,顿时惊住了。 他看着所有人,沉声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从未见过人身上这种诡异的景象。 一风平静地说道:“你们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们,这是修罗魔力。曾经,我第一次遇到所罗门的两大修罗,一个名叫萧季,一个叫做羽罗。在初次见到他们的那一个夜晚,他们控制着上万无辜的灾民陷入疯狂,如同行尸走肉般攻击我们,到最后竟然自相残杀,互相吞食,极其血腥残忍,只为给他们两个修罗强行提升修为。 “数千人惨死在我的眼前,那个时候,我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初出茅庐的小和尚,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成为我以后每一个噩梦的源头。 “他们释放的神通的来源,就是他们修炼修罗道而产生的修罗业力,阴狠毒辣,但我告诉你们,这种修罗业力只不过是凡人修炼而来,而我手臂上的,是八重魔天的修罗天王亲自注入的修罗魔力,比他们的修罗业力还要暴戾残忍千万倍的修罗魔力,其力量之强,足以媲美你们想象不到的来自如来佛祖的无边法力,只不过是完全与之相反的黑暗力量。” 所有佛僧都沉默了下来,他们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力量有多强,在很多人的眼里,佛道修炼到大乘境界就顶天了,他们的力量之强已经是天下罕见了,凭此实力,纵横整个大武国也不在话下。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如果有来自上天神佛灌注的力量,乃至完全不敢置信的如来佛祖的无边法力加持,那该是何等的一种强大的境界。 现在他们的佛子身上就有这种力量,却是来自佛界的死敌修罗魔天的力量,这样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承受得住的,他们也听说过有些所罗门修罗曾经被修罗魔力灌注,却从未听闻还能够活下来的,全都成为了凡间飘荡的恶魔。 这种力量强大,可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一风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这,还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千奇百怪的劫难中的冰山一角,我从诞生开始到现在,劫难重重,承受过数不清的痛苦和煎熬,才走到了今天。 “你们说我是佛子,其实我并不是,我只是佛界的弃子,是用来当做拯救凡间佛道的工具。告诉你们吧,上天佛界的神佛们早就知道,派下来完成这个使命的佛子,都将会是我这个命运! “他们知道,魔天的修罗始终在阴暗处觊觎我的神魂的智慧之力,他们会不择手段将我魔化,陷害、毒化、侵袭甚至是交易,我不知道多少次在他们的手底下逃出生天,可我现在神魂的双眼、手臂依然都被他们灌注了修罗魔力,永远无法根除的修罗魔力。 “我只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普通佛僧,并且我身上的修罗魔力随时都可能让我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随时都有可能惨死在我的手下,随时都有可能被魔天的修罗天王拖入魔天之中,成为永世不得超生的魔奴,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 众僧听着一风的自白,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从未想到过这个看起来坚强、英勇甚至可以称之为伟大的佛子,带领他们一路走来,却同样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和煎熬。 一风的语调突然一变,变得更加铿锵和尖锐:“可我还在坚持!为什么?我在坚持什么?你们跟随我作战,是为了我的号召、我的请求、我的宏愿,可我呢?我在坚持什么? “我在坚守佛道的道义!因为我知道,虽然我是被利用的工具,可我这件工具的身后,是你们千千万万个佛道同门的鲜活生命!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皇权磨灭的佛道道义!悲天悯人,是一个佛僧最起码的底线! “即便是我,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一个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渊的恶僧,都需要坚持的底线!因为我知道,将一个无辜之人杀死,就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 “每一次午夜梦回,每一次被可怕的梦魇纠缠,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我所杀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身上都沾染佛僧的鲜血,他们在为他们的命令而战,我也是为道义而战!即便因此,我将成为佛道献祭的祭品,成为佛道的弃子,我甘愿受到上天的神罚,无怨无悔!” “这就是我一路走来坚持的道义,也是我心中最高尚最不可动摇的信仰!” 一风面目扭曲、声嘶力竭地朝着他们喊道: “什么叫做我的追随者!什么叫做我的拥趸!什么叫做为了我好!什么叫做忠心于我!什么叫做为我而战!如果你们还是抱着这种想法和态度,那你们还是不要上战场了!” “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信仰,你们已经泯灭了道义!你们不再是为捍卫佛道的佛僧,你们只是一柄柄没有生命、没有信仰的杀人的刀!一柄柄还在为残杀孩童而争辩不休的血刀!” “如果我是带领着一柄柄这样冰冷无情的刀去捍卫佛道,去维护所谓天地道义,那就是一个镌刻在历史柱上的耻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风瞪着通红的双眼,压抑着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字一句地说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无法‘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无法置之不理,无法保持沉默!如果你们怕寒心,趁早离开风吼军!我相信总会有人还在和我一样坚持着悲天悯人的信仰!即便我只剩下一个人,那我也要死在捍卫道义的路上,而不是死在屠杀无辜百姓的马背之上!” “既要上战场杀人,也要做到悲天悯人,的确是很矛盾,也确实很难。但是,正因为越是艰难,才越能彰显人性的光芒!” “因为我们知道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风吼军才配得上叫做卫道之师!滥杀无辜只能让我们走上歧途!今日我们能因为一个误会、几句谩骂就杀了数百个百姓,明日我们就会去烧杀抢掠,日复一日,我们就将完全沦为血腥残暴杀人的工具!” “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不论你们如何反对,萨达法师必须要处死!” 第五百九十三章 你是对的 一风的一席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不论是觉易长老,还是浑鉴真吾黄成愉,抑或是刚刚从西北才加入风吼军的佛僧们,在他们的印象中,虽然知道一风的修为实力现在已经成长到他们看不懂的地步,也看出一风在战场上无惧无畏地冲锋陷阱,浴血狂战,有时甚至会表现出血腥残暴的一面。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风吼军的任何一个佛僧面前看到一风的失态,他总是一副恭谦有礼,诚恳温和的模样,即便是有些战术上的争辩,或者指责一些事务上的失误,但是态度也是礼敬有加,谈吐舒缓。 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一风如今狂躁甚至狰狞的模样,看来萨达法师这件事,的确是触及到一风的逆鳞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前一风一直认为风吼军时所有有志向、有道义理念的佛僧聚集在一起,为共同的目标努力抗争,生死搏斗,军内的风气和姿态都是令他十分欣慰的,所以即便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他非常能够接受和理解容忍。 可没想到今天,因为萨达法师这件事暴露出来的他们的心理,却颠覆了他的想象,莫名的狂热引发无可挽回的过错,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们到底为何而战?是为了一风的振臂高呼,慷慨激昂的讲法,是为了战斗时的痛快,为了倾泻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愤懑,还是为了坚守佛道的道义,为了天理轮回,为了佛法能够继续普度众生? 这些事情,必须要用萨达法师这件事来告诉他们。风吼军不是北宗寺佛僧,也不是平白无故地反抗朝廷的统治,他们的心中是有火光,有成千上万道信仰的火光。 一风看着沉默的众僧,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激昂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刚才的声嘶力竭让他的喉咙有些沙哑,他用低沉干涩的声音凝声道:“对于萨达法师这件事,我的决定是,第一,杀害无辜百姓,触犯风吼军底线,必须处死。 “第二,所有参与这场混战的佛僧僧兵,就地遣散,逐出风吼军,他们是否还要坚守佛道,继续当佛僧,由他们自己决定,但是风吼军已经容不下他们。 “第三,萨达法师必须在最近的一个衮州部落的营地前诛杀,以此告慰衮州百姓。这件事由我来执行,他的尸体我会火化,身死道消,罪孽得报。” “另外,还要再次派遣人去通知北宗寺诸僧,将共同进攻的时间提前,就定在后天,否则我们将面对更加庞大的部落骑兵队伍,那些很可能被桃焯煽动的部落青年,他们虽然现在都是老百姓,但毕竟上了战场,我们就绝不能心软。 “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只有提前结束战斗,那些闻声集结而来的部落青年才没有发挥的余地。” 一风最后说道:“安州和衮州的都是游牧的部落,这里的佛道并没有兴盛起来,佛道势力在老百姓心中也没有多少影响力,再加上桃焯派人挑拨,才造成了萨达法师的致命错误。我最后想说的是,萨达法师不会白死,击溃神策军团之时,我一定让桃焯偿命,这是我的承诺。 “而你们,如果还是心怀不满,对我说的无法认同,那么请离开风吼军,今晚,我会在军营外为你们送行。这是我给你们所有人的选择。同道一场,各祝珍重,因为这灭法乱世,这一次或许就是生死相隔,也是向你们曾经为风吼军的奋战、为捍卫佛道而致敬。” “就说这么多了。”一风看着书礼,说道:“四师兄,你安排一下去阿尔寨的人选。我去处理萨达法师的事件。” 他缓缓地走到那名门口斥候僧兵的身前,那名斥候僧兵都被这军帐中翻江倒海般的争辩震惊得无以复加,直到一风来到面前,才惊醒过来。 一风淡淡地对他说道:“你知道最近的一个部落在哪里吗?” “知道!”那斥候僧兵一脸惶恐,连连点头。 一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带我过去。” 然后越过众人各种复杂交织的目光,缓缓走出了军帐。 军帐外,寒风凛冽。 书礼看着一风的背影,抬起头来环视众僧,说道:“我从十几年前便修行佛道,虽然同修儒教功法,但我身体中融入的佛道之力、佛法的修为自认并不输你们任何人,所以我要说一句,只说这一句:作为佛僧,我支持一风。” 他转头对真吾说道:“真吾师兄,我想派你去阿尔寨和北宗寺沟通,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再挑选他人。” 真吾神色坚毅,双手合十,沉声道:“书礼师兄,无需挑选他人,我愿意跟随佛子,坚守佛道,殚精竭虑,至死方休。” 书礼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各位同道,散去吧,你们做任何选择,我都尊重你们。” 风吼军团军营之外,夜晚的天空也能看到沉沉的乌云,寒风呼啸,将风吼军的大旗吹得烈烈作响,第一场风雪也许就在今晚落下。 一风站在还跪在军营之外的两千僧兵的身前,远处站着那个斥候僧兵。书礼和玄鸾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后,一风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四师兄,都安排好了吗?” 书礼点头称是,玄鸾则悄悄地往后看了几眼。 一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此时此刻,身后的风吼军军营里有成千上万道目光注视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将瞬间被所有风吼军佛僧看到。 这是风吼军成立以来的最大一场考验,却也是重生的一次机会,是率领走偏了的风吼军重新回到正轨的一次重要机会。 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告诉整个天下,风吼军是真心实意拯救佛道的,是坚守佛道的卫道之师,他要让整个大武佛道和君州朝廷,都看清楚他发下的宏愿。 于是,他平静地说出了刚才的决定,萨达法师的身体瘫软了下去,蜷缩在被践踏后的枯草皮上,他身后跪着的乌泱泱的两千僧兵,有一些身体颤抖着,有一些哭出了声,却被淹没在寒风的呼嚎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佛僧才在寒风中慢慢站起来,将手中的兵器丢在一旁,低着头缓缓地将身上的盔甲、兜鍪一件件脱下来。 在肆虐的寒风中,他们并不强壮、消瘦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其中还有几个十分面孔年轻的僧人留下眼泪,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也露出了他们光秃秃的头顶和上面鲜明的戒疤。 这一刻,一风突然有些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犯错的自己,那个乖巧憨厚却从未因错被师父和大师兄惩罚的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这时,一只手掌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风缓缓回过头,眼中闪着泪光,看到书礼轻轻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睁开眼睛对他说道:“你是对的。” 一风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玄妙感情 细白的雪花开始密集起来,映照着军营之内的火光,雪花伴随着呼啸的寒风翻腾、飘荡,抬头看天,厚重的乌云遮天蔽地,似乎要这天即将要塌下来,将所有人淹没。 一风低下头,看着这近两千个已经穿回僧袍的佛僧,他们背着打点好的行囊,站在今年的初雪中。 一风看着他们静默的面孔,犹豫了片刻,看得出他正用尽量平静的口吻,开口说道:“各位佛道同门师兄弟,你们······受伤的去辎重营看了伤势吗?” 原来的两名千僧众站在最前面,其中有一位听到一风的这句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哭诉道:“佛子,您就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我真的还想为佛道做点事情!” 另一名佛僧也说道:“佛子,大战将起,风吼军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就算死,也愿意死在战场上!这乱世,本就是佛僧的末日,佛子,不要将我们往末路推啊!” 他们两个背后顿时响起一片抽泣哽咽的声音,纷纷哭诉着,求饶着,有人哽咽不能语,放开了嗓子痛快地哭了出来。 一风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们,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各位同道,风吼军没有刑罚,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佛僧的戒律在哪里,佛僧的道义在哪里,我也很多次重申过风吼军的底线,这是不可逾越的。” 他将跪在地上的那名佛僧扶起来,抓着他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道:“师兄,如果你们愿意继续修炼佛道,修行佛法,就是为佛道续上了香火,佛道的信仰和火种还存在你们心中。没错,这是一个乱世,却不是佛僧的末日,我相信,很快希望很快就会到来。 “从这里往西南走,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雷州,如果愿意,你们可以在哪里继续修佛,衮州的老百姓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们了,你们到那里会安全一些。刚才书将军让你们领了十几车的物资,还有帐篷,那就······去吧。” 随即一风松开了他的手,垂落下来。 那名佛僧的脸上眼泪无声地流着,他还想开口,一风罢了罢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他们,高声说道:“各位同道,我,一风,再次感谢各位替风吼军出生入死,感谢各位为佛道之存灭付出心血,感念各位,愿珍惜前程,有缘再见!” 所有佛僧陆陆续续地转过了身体,背着背囊走向远方,在呼嚎的寒风中,在飘荡翻滚的雪花的映衬下,他们的背影尤其显得萧瑟、落寞。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火光的映照中,消失在视野里。 一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旁边被两个大乘佛僧扶着的萨达法师,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一风看着旁边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书礼和玄鸾,也没有说话。 但是他面向军营之中,将灵力灌入胸膛,将激荡的声音从喉咙中喷涌而出,穿透密集的风雪,浑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军营上空:“大战将起,如有想离开风吼军者,请今晚离开。可去辎重营领取物资,追赶上刚才离开的同道,结伴而行。我将在这里给诸位送行,直至天亮!” 然后,他对书礼说道:“四师兄,麻烦你准备三匹快马,和那名斥候僧兵在议事军帐内休息,天亮来找我。”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安排好的,我也在这里陪你。” 一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去议事军帐吧,也许有人会去找你。我没事,不用担心的。” 他又对两名大乘佛僧说道:“两位前辈,和书将军一起进军营吧,萨达法师和我一起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松开了萨达法师的手臂,萨达法师顿时萎靡地瘫坐在地上。 玄鸾慢慢靠近一风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说道:“一风哥哥,让我在这里陪你。” 一风伸手将玄鸾头顶的雪花轻拂开,微微点了点头。 书礼三人转身前往军营之中,就在这时,萨达法师猛地抬起头来,对一风怒吼道:“佛子,亏我是如此崇敬你,你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 书礼三人立即转过头来,看着瞪大眼珠、眼睛通红的萨达法师,书礼的手悄悄地握紧了腰间的青蛇剑。 一风慢慢地坐了下来,盘膝坐在萨达法师的对面,直面他怒火喷涌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萨达师兄,我会让玄鸾亲自将你的灵魂送回地狱,让她替你在地藏王菩萨面前求情,让你少受地狱的痛苦折磨。” 萨达法师瞪着一风的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水,他双手捂住脸庞,垂下头,发出“呜呜”地抽泣声。 一风转头向书礼说道:“四师兄,你们进去吧。” 玄鸾走上前,双臂一展,轰地一声,一黑一红两股火焰冲入地面,形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圈,黑红火焰圈住了一风和萨达法师,她纵身一跳,也跳入了火圈之中。 书礼看到这一切,缓缓点了点头,手掌悄然松开了青蛇剑,转身和两名佛僧走入了军营。 萨达法师的哭泣并未停止,呜呜的哭泣声混杂在寒风中,平添了寒风的几丝寒意。 一风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又浮现了小时候在青山寺打坐的时光。 师父,师叔祖,你们说我做对了吗? 玄鸾背靠着一风,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抬起脸蛋,亮晶晶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金光,她看着漫天的雪花,想起了上一个雪夜。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在听到秀姑和刘毅的窃窃私语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非常担心地在一风的房外守了一晚上。 在那个夜晚,她害怕秀姑会伤害一风哥哥,从秀姑的神魂里,她感知到一种她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其发生的不好的事情,这是她看透秀姑的神魂也看不清的东西,这也躲避了她作为地狱神禽天赋的追索,这让她非常不安。 那个时候,她十分抗拒秀姑和一风接触,生怕她会在她不在的时候伤害到一风,直到秀姑离开,一风差点走火入魔,她才明白过来,这让她对秀姑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后来,随着本倩和一风的接触越来越亲密,她似乎也明白了秀姑和刘毅的感情,对秀姑的恨意也开始消融。 而现在,这个时候,她侧着头靠在一风的后背,听着他那强大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她却莫名地想起了秀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这是为什么呢? 玄鸾看着黑黑的天空中纷飞的雪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好像,是因为那个时候,一风哥哥无论遇到多大的困境,遭遇多大的灾难,心中始终有一股发自神魂乃至道心的欢欣和愉悦。 自从秀姑离开了一风哥哥,即便是本倩姐姐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意的温暖,好像也没有让一风哥哥真正地开心过。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如此无法替代吗? 这一晚,虽然一风哥哥依然是那样的坚定和坚强,可她能够从一风哥哥的神魂中深切地感知到,这是除了秀姑离开他之后,心中最难过的时候。 也许此时此刻,只有她才能够让他开心起来吧。 可是,她也好想本倩姐姐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准备就绪 一风坐在孤灯之前,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昨夜的一夜风雪,让整座风吼军军营陷入一种别样的寂静,悄无声息,似乎连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书礼领着那名斥候僧兵,牵着三匹马走出军营,一风在军营之外坐等了一夜,从风雪交加到风息雪止,再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走出过这里——这让他感到非常欣慰。 这一场将自己全然剖开摊在众僧面前的决定,终于有了一些好的效果,他真心希望风吼军能够牢记他昨晚说的话,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坚持佛道道义,不论何时。 他提起瘫软的萨达法师放到马上,一路和斥候僧兵奔驰到最近的部落,玄鸾在阴沉的头顶飞翔,灰白的天空厚重而阴森。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数千人的部落顿时惊慌失措,在大祭司和部落族长的号令下,数千张强劲有力的弓箭对准了他们。 一风让大祭司出来说话,大祭司一脸惶恐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一风告诉他,他是风吼军的主将,也是传说中的大魔头恶僧一风,昨夜风吼军的部众因一场误会误杀了一个部落,他今天带来了罪魁祸首,向安衮二州所有的部落百姓请罪。 当那位大祭司将一风的话传达给部落的数千百姓时,他们神色各异,面面相觑,不知道对面的那个黑袍和尚到底想要干嘛。 一风跳下马,将瘫软的萨达法师仍在了雪地上,萨达法师挣扎着跪起来,用无比复杂的眼神再次看了一风一眼,便无声地垂下头颅。 于是在部落百姓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风抽出斥候僧兵腰中的刀,一刀便斩在了萨达法师的脖颈上,霎时头颅掉落。 一风闭上眼睛,收拢刀锋,殷红的鲜血抛洒在雪白的大地上,身首异处,热血横流,触目惊心至极。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大祭司,让他告诉所有的部落百姓,风吼军和所有的佛道和尚,都只是为了不让朝廷赶尽杀绝而奋起反抗,这场战争和所有无辜的部落百姓无关,他们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希望他们能够冷静下来,不要听信大武军团的煽动。 大祭司这时候一脸为难,一风提起刀指着他,大祭司还是不情愿,因为他知道,他是朝廷委派管理和联络部落的官员,他从昨晚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猜到是桃焯的阴谋,如果替他转达了,岂不是朝廷的罪人? 就在这时,从部落中走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老者,他双目炯炯地盯着一风,用十分冷淡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们有自己的主意。” 一风将刀递回给斥候僧兵,就在这时,萨达法师的头颅之上冒出一股金光,一团金光熠熠的影子从他的头颅上钻了出来,眨眼间变成了萨达法师生前的模样。 那些部落百姓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一幕,顿时群情惊恐,引发一片骚乱,一风一抬手,两股黑红火焰瞬间将萨达法师的神魂包裹。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俯冲而下一个庞大的黑影,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那个黑影将那个火团一把抓住,扑哧两只宽广无比的翅膀,向西飞走,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一风看了那些心有余悸的百姓,低下头,双手合十,念诵完往生咒,便再次一抬手,两股火焰便笼罩在萨达法师的尸体之上,很快将其燃烧呈灰烬,在雪白的草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黑影,而此时鲜血已经冻结成兵,依旧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出鲜红。 一风最后看了一眼他们,便转身骑上了战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愕然不安的那些部落百姓。 他知道,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至于部落百姓们是否相信,相信后是否能够听从他的告诫,这些都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他毕竟不是如来佛祖,即便是如来佛祖,他也不能控制所有的事情,连佛界的纠纷他都需要被迫保持中立,他还能说什么呢? 玄鸾往西飞去,前往两界寺。 地狱和轮回道场都是地藏王菩萨的无边法身组成,也是他开天辟地般形成的独特神域,和上天的仙佛神界般,都是难以轻易突破的领域。 轮回之力、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之极寒极热之力就是这个领域内独特的法则之力,所以想下地狱也不是那么好下的。 即便玄鸾是从业火中诞生的天地神灵,浴火重生在凡间,也无法轻易突破地狱这个领域的结界。 不过以玄鸾无拘无束飞遁的速度,相信她很快就能回来,只是不知道地藏王菩萨能否对萨达法师网开一面,让他在地狱中少受皮肉之苦。 萨达法师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也许对风吼军也好,对衮州的部落百姓也罢,其影响还未停止,但现在一风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真吾很快地从北宗寺众僧驻扎的阿尔寨回来了,风吼军驻扎的地方离他们不过一百多里路,只要不遇到萨达法师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悄然潜伏过去,只传递消息的话,速度还是很快的。 北宗寺的觉空住持已经同意了一风的作战计划,就在明日午时,一起对桃焯的神策军团和部落骑兵军团发动进攻。 另外根据斥候和暗探传递回来的消息,那些周围大大小小三十余个群情激愤的部落青年可能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阿尔寨附近,这为一风的战术决策创造最好的机会,只要将桃焯和部落骑兵军团击溃,北宗寺的兵力和风吼军一汇合,那些匆匆忙忙赶过来报仇的部落青年就没什么作战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暗探禀报说因为萨达法师的事件,部落骑兵军团尤为愤怒,努桑哈和一半的部落骑兵都向桃焯请战,要求他们和风吼军势不两立,一定要为他们的部落兄弟姐妹亲人报仇雪恨,桃焯也同意了。 所以明日一战,很可能只要一风出面,那五万的部落骑兵就会死追着一风不放,那么风吼军针对他们的战术策略就能够完美地实施。 书礼在白天也告诉他,那处可以挖坑设置陷阱的小山坡找到了,就横亘在风吼军军营东北的四十里外,他已经连夜派人去挖土坑、铺杂草、洒白雪,制造土坑陷阱了,他亲自去看过,并在成百上千的土坑边缘标记了两处隐秘的路线,只要一风将部落骑兵军团吸引过来,那就有他们好受的。 这一天一夜,经过这么多复杂而棘手的事情,一风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轻松了一些。 他看着昏黄的孤灯,孤灯的黄色光晕上浮现出很多的面孔:小师姐秀姑、本倩、火猴师兄、小蝶姐······ 他突然感到一种孤寂,是所有大战前都从未有过的孤寂,那个时候,他们都围绕在他的身旁,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盏孤灯。 他对着这些恍惚的面孔,喃喃地念道:师兄师姐,很快,很快咱们就能见面了,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回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相信我,我能做到······ 第五百九十六章 摧毁碾压 翌日。 天空依然没有天晴的迹象,似乎还有一场更大的暴雪要降临,寒风如刀,切割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出发赶路的风吼军所有的佛僧的脸庞和耳朵,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收拢战甲下的衣袍,抵御着这更加寒冷的天气。 大雪连绵无际,浩浩荡荡数万风吼军在身后留下密密麻麻的脚印,最前面的是一风和两万风吼军最精锐的骑兵,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箭术可怕至极的神箭骑兵,三大箭术他们早就通过口口相传得知其厉害,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引蛇出洞,将部落骑兵军团引入陷阱之中。 之所以诱敌的部众都占据了两万的兵马,是因为努桑哈擅长在草原驰骋,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如果人少了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即便是一风带队,他也许心中就会有疑虑,或许就不会落入圈套。 而两万兵马不多不少,努桑哈以五万部落骑兵的优势,吞掉两万风吼军,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加上一风的名号,这个大武军团悬赏最高的人头,和屠杀部落百姓的愤怒,足够让努桑哈不顾一切地追杀他们。 书礼则带着一万风吼军骑兵和将近三万多的步兵在陷阱周围等候,骑兵负责机动斩杀,步兵负责冲入敌阵中混战绞杀。 其余剩下的兵马则是驻守风吼军的军营,主要是辎重营的僧兵,在这样的风雪中,粮食和保暖的衣物被褥等物资是极为重要的。 大军有条不紊地朝着目的地,那处无名山坡进发,而一风率领的那两万骑兵的速度则明显加快,他们必须要赶在北宗寺僧兵动手之前吸引住部落骑兵的兵力,否则部落骑兵很可能就被桃焯调动去攻击北宗寺和北方佛道的僧兵了,那一风的作战计划将功亏一篑。 然而,就在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阿尔寨方向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大地都在轰隆作响,引起一风的骑兵战马焦躁不安。 一风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只见一个斥候僧兵从远处快马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一风禀报道:“佛,佛子,北宗寺,那边已经开战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午时动手的吗?”一风拧紧眉头急问道。 那名斥候僧兵缓了一口气,说道:“好像是桃焯派人偷袭,突然发难,让北宗寺也措手不及,就打起来了!” 一风看了一眼身后,此时他们已经靠近了部落骑兵军团的驻扎营地,大概还有三四里,而书礼等人已经埋伏在身后十几里开外,原本他还想去哪个营地好好观察一下再动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同时,对桃焯突然的偷袭,一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此时已经无济于事,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作战。 于是,他高举拳头,一道黑金色的拳芒冲天而起,在高处炸裂。然后他猛地策马,向前冲去,身后是浑鉴和真吾两人率领着的两万骑兵,顿时万马齐嘶、人吼咆哮,一起朝着部落骑兵军团的营地冲去。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前面的茫茫雪地中出现了一条黑线,如同黑色潮水般将惨白的雪地吞噬,并飞速地向这里靠近! 不好,铁浮屠冲过来了! 策马奔驰的一风顿时心中有些慌乱,原本的偷袭诱敌变成了正面交战,但是他身后的这些骑兵根本不是铁浮屠的对手,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间,铁浮屠以骇人的速度奔到了他们的面前。 每个黑黢黢的战甲下是雄壮如虎的战马,每一名骑兵和战马结合,如同铁铸的刚硬的佛塔一般,排成一堵黑色的铁墙,铁墙上闪烁着雪亮的光芒,那是让人胆战心惊的铁浮屠的斩马刀,长柄、宽刃、后背,在那些威武勇猛的部落骑兵手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刀光。 他们的战马普遍比其他的战马高出半个头,马身魁伟,雄壮有力,全身披薄铁甲,可防箭矢射穿,前面的马腿上还有两段竖直细长的刀光,那是用来切割绊马索的绑在马腿上的细刃,不过看到这样子的冲锋姿态,想必就算有手指粗的铁链去拦截它们,恐怕也会被割裂成无数段吧! 就是这样闪烁着锋利刀芒的铁墙眨眼间就到了一风的面前,还有两百丈远,一风立即紧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两万骑兵正迅速调转马头,绕过一个大弯往来处撤退。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选择,因为铁浮屠的奔跑能力,很可能在他们拐弯的时候就已经冲杀过来了,但如果和他们硬碰硬,不用一个回合,两万风吼骑兵就会被铁浮屠搅碎。 幸好,风吼军骑兵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这两万骑兵都是风吼军一路来最精锐的兵力,他们迅速调转方向,不到片刻的时间,两万骑兵的大半在浑鉴和真吾的率领下迅速完成了调转方向。 就在这时,铁浮屠以惊人的速度狂奔而至,风吼军骑兵调转方向的尾巴被铁浮屠狠狠咬住,刹那间,铁浮屠所到之处,人马俱裂! 风吼军僧兵和战马的鲜血染红了铁浮屠们的铁甲,但是从他们覆盖着铁面罩的脸庞上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波动,他们淡漠的双眼就像死神一样盯着前方,如同横行的山岳肆意摧毁和碾压着前面的渺小蝼蚁。 一风飞上高空,俯视战场,始终紧张地看着铁浮屠的冲锋,这时,他看到还没来得及转过弯来的至少四千多名风吼骑兵被碾压在草原的雪地里,被铁浮屠践踏过后,尸骨无存。 然而,即便是往同一方向奔跑,铁浮屠的速度远远快于风吼骑兵,这样下去,所有的风吼骑兵都会被慢慢搅碎在这堵阴森坚固恐怖的铁墙和刀刃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皮一跳,他看到了一万的铁浮屠的身后,有三团颜色各异的神箭骑兵们已经搭弓上箭,紫色的奔雷神箭,雪白的寒冰神箭,黑色的子母神箭,紧紧跟随在铁浮屠的背后,三种神箭闪耀着亮眼的光芒,正等待着最前方那名魁梧雄健的人的命令,命令一下,正在前方疯狂逃窜的两万风吼骑兵,都将惨死于腥风箭雨之下。 一风当机立断,虽然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诱敌,当然会有损伤,但他不能让这两万风吼骑兵白白惨死在这里,更不能让诱敌之极中道崩阻,为今之计,就是要破坏他们强势而勇猛的阵势,让他们能够追击前方的风吼骑兵,但不能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后面的三个神箭骑兵还在等待命令,而神箭骑兵的正前方那个人必定是努桑哈,他还在死死地盯着前方,寻找最佳的射箭时机,不能让他下这个命令! 一风顿时俯冲而下,不论如何也要破坏他们的战术,他双拳紧握,手臂疯狂挥动,一道道黑金色的拳芒如同满天流星般轰向三大神箭骑兵团,当第一道拳芒在神箭中炸开的时候,一风便敏锐地感知到了有几十道杀气锁定了自己。 并且,在三个神箭的后方,还有数万普通的部落骑兵,他们立即在将领的咆哮命令中,将手中的箭全部射向那个空中偷袭他们的黑袍和尚。 于此同时,努桑哈抬起头来,他满脸横肉的脸庞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从眼角划到下颌,他瞬间也发现了空中试图破坏他们阵型的一风,他手臂一招,瞬间便有十几名部落骑兵将领从各个地方冲天而起,提起自己的宝刀长矛,将一风挥下的拳芒一一摧毁,在空中轰炸爆裂。 只有五六个拳芒在神箭骑兵中炸开,但显然这种战阵已经融入了法阵,有了一定的防御力,拳芒在神箭骑兵团的上空便莫名地炸裂,爆炸的威能冲击只轰死了两三百名骑兵,对于近万的部落骑兵来说,这点损伤根本无法破坏其阵势。 一风的拳芒伤害从来没有如此式微过,但他即将面临的是身后蜂拥而来的数以千计的箭矢攒射,还有十几名气势汹汹围杀过来的部落将领。 第五百九十七章 以阵为鼓 “悲欢轮灭!”“佛劫难渡!” 两声宏大的咆哮声在天空中震荡,一直放心不下的努桑哈边盯着前面铁浮屠的追杀,边盯着天空的战况,他从那个黑袍和尚身上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很像是桃焯和他提到过的黑袍佛子,一风! 就在他听到两声咆哮的瞬间抬起头,眼中顿时闪过两道巨大的亮光,他看到从黑袍和尚的两个拳头之上分别绽放出两道巨大无比的神通,一道金光轰向飞射过来的千百支箭矢,在轰出来的瞬间变成无数细小的金色闪电,萦绕着黑气射向那些箭矢,一时间,针尖对麦芒,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在金色闪电的爆炸中摧毁得干干净净。 而围杀过去的所有将领全被一个个古怪的火焰囚笼围困,他们在囚笼里惊慌失措,石虎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紧接着便看到那黑袍和尚脱身而出,继续挥洒着拳芒轰击下来。 努桑哈大喝一声,冲天而起,提起手中的长柄偃月刀,刀芒一闪,一道非同凡可的青色刀芒劈向一风,青色刀芒背后是长达一尺的黑色裂缝,从中溢散出十分恐怖的威能,如果被这刀芒劈中,即便是一风也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他并非怕这道刀芒的威能,而是忌惮空间裂缝的恐怖,这个天地的空间之力的四层运用,禁锢身体、法力、神魂,最高层次就是领域,领域中有三种领域之力。 然而,空间之力远比凡间修炼者更加复杂,其中就有三种异端:一种是空间错乱,他只看到波旬魔王用过;一种是超越凡间四层空间之力、也非凡人能够掌握的大道之力;还有一种是连魔天的住宅摩酰首罗都害怕的异空间之力。 凡人修炼者虽然无法掌握这三种异端,但是他们的神通达到极致之后会撕裂空间,空间裂缝中溢散出来的威能是非常恐怖的。 据一风长期的观察,他猜想这种黑色的空间裂缝威力应该是属于空间错乱,撕裂这个天地的空间,露出来的是一个位置的错乱的空间,里面的力量十分庞杂、紊乱,所以其威能是凡人抵挡不住的,甚至上天的仙佛也并非全都可以阻挡。 空间错乱很可能会让空间倒置、分裂、挤压、置换、爆炸,而接触到空间错乱者,如果不是有波旬魔王那样的主宰的恐怖实力,恐怕其他人都无法准确掌握其力量,而遭受十分凌厉的伤害。所以空间裂缝成为了凡人修炼者最犀利、最无解的神通——虽然他们也搞不清其本质。 一风现在也没有实力做到理清空间错乱,所以空间裂缝他也要和所有人一样,能避开就避开,谁知道空间裂缝中蕴藏着多大的威能。 一风见到青黑色刀锋劈到,并且还撕裂了足足一尺之宽的空间裂缝,里面漆黑无比,令人忌惮心寒,连忙收起双拳,凝结出两条黑金色魔鞭,猛地一甩,将青黑色刀芒轰地一声抽爆,人也顺势转变一个方向,朝着下面的三大神箭冲去。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和谁纠缠,而是破坏部落骑兵军团的阵型,只有这样,前面狂奔逃命的两万风吼骑兵才能尽可能地逃出生天。 努桑哈见到一风身形闪烁,一下子就避开自己的神通,以惊人的飞遁速度冲入了下面的军阵之中,顿时心中大惊,连忙提起偃月刀朝着他砍去。 一风冲到三大神箭骑兵上头是,那些骑兵却出奇地冷静,依然策马奔腾,紧紧地跟随着前面铁浮屠冲锋。 当他冲到神箭骑兵上空一丈高处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威能波动浮现而出,像一个透明的结界把他挡在了外面,刚才他的拳芒恐怕也是隔着这么远轰炸开来的,很可能是融合了法阵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领域,三个用三千人做阵眼的坚固的领域。 其实在三大神箭骑兵的心中也是震惊万分,他们的这种神箭是经过他们祖祖辈辈的骑兵打造出来的,当初被选拔进入神箭骑兵旅的时候,就听他们的将领说过,这是将法阵之力融合到他们特殊的箭矢之中,从而在结成兵阵策马奔跑时,相同的箭矢之间达到某种距离,就会产生呼应,他们的箭矢就是特殊的阵眼,相互连结从而形成强大的法阵之力,十分地玄妙神奇。 从他们形成这个法阵之后,几乎是外力不可冲击的所在,如同在他们头顶覆盖了一块透明的铁板。 在之前围剿阿尔寨的北宗寺和北方佛道佛僧时,他们的那些本领相当高强的大乘佛僧也试图破坏他们的阵型,可是在趁着努桑哈不备的时候,十几名大乘佛僧趁机下来偷袭,进行了一轮神通轰炸,然后惊讶地发现居然才死了二十来个神箭骑兵,反而在努桑哈的命令下,数千支奔雷箭、寒冰箭和子母箭射向空中,将那十几名大乘佛僧射成了破麻袋,全部死绝,只有三四个和尚的神魂逃脱了。 但是今天他们遇到的这个黑袍和尚,紧紧凭借一己之力便轰杀了两名多名神箭骑兵战友,并且看上去好像还是普通的神通攻击,这让他们难以置信,胆战心惊。 然而,更让他们胆寒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看到这个黑袍和尚干脆就在他们头顶的法阵结界上站稳了脚跟,然后疯狂甩动他手中的两条黑金色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们的头顶,让他们感到一股股的威能穿透结界,轰在他们的身边,眼看着身旁的战友莫名地被一股股威能炸死。 努桑哈看到一风的举动,满脸的横肉都鼓了起来,两眼似乎要喷出怒火,他提起偃月刀向一风狠狠砍去。 一风斜眼一撇,连忙躲开,跳到了另外一个神箭骑兵团的上空,故技重施,依然故我地狠狠甩动灭魔金鞭抽在他们头顶,轰隆作响,每一次便有十几名骑兵应声被轰杀。 反观刚才努桑哈的刀锋轰在刚才的骑兵头顶,刀锋背后尺宽的黑色裂缝割裂结界,劈入下方的神箭骑兵人群中,生生将一排八九个骑兵斩成两段,连战马都尸首异处,鲜血撒满了一地,刀锋甚至直接劈开了地面,形成一条深深的地缝。 努桑哈顿时心痛不已,他张开嘴咆哮一声,呜呜哇哇地不知道骂些什么,提起偃月刀砍向一风,只不过这次他将刀锋平扫而去,生怕再次误杀了自己的部下。 但是一风却没有这种顾虑,他从一开始便没想着和努桑哈纠缠战斗,只要能破坏部落骑兵军团的阵型,他都乐见其成。 于是,他从一个神箭骑兵旅头顶飞到另一个头顶,躲避着努桑哈的刀锋攻击,同时又要将灭魔金鞭狠狠地敲在他们的结界之上,陆陆续续有骑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轰杀致死。 一风的攻击威能穿透结界已经被削弱了许多,但是这样的攻击根本不在于死了多少人,而是这种轰杀的节奏击溃了脚底下骑兵们脆弱的心,他们根本不知道一风下一刻会飞到哪个人的头顶,又是那个兄弟战友就会死在他的鞭子之下,顿时人心惶惶,军心大乱,阵型也开始变得混乱,濒临破碎。 努桑哈投鼠忌器的追击根本无济于事,轮飞遁的速度,一风足可以与玄鸾媲美,身法之灵活,令他望尘莫及,即便努桑哈空有一身顶尖的修为实力,面对一风的这种攻击手段,也只能干着急。 一风如同手持两根巨大的鼓槌一般,以阵为鼓,那三个神箭骑兵旅就是三个大鼓,每一鞭子敲击下去都是轰隆作响,一风迅速飞跃降落,不像是在破坏兵阵,更像是乐在其中的蹦跳着敲打着三面巨大战鼓,鼓声轰隆,震荡天际,他越打越激动,越打越兴奋,就差没有哈哈大笑了。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陆续有将领突破了一风火莲囚笼的封锁,朝着他俯冲下来,刀枪长矛齐齐对准了他,因为他们陆续赶过来的神通攻击,一风飞遁的速度也减慢了许多,落脚的地方也受限了。 努桑哈看了一眼铁浮屠的前方,然后猛地转头,手臂笔直地指向前方,他再也忍不住了,用他积蓄已久的怒火吼出一道命令:“射死他们!” 顿时,如山呼海啸,万箭齐发。 第五百九十八章 神箭发威 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三千寒冰箭连接在一块,雪光绽亮,寒气森森,周围竟然还凭空下起了飞雪,所到之处,天寒地冻,被这些寒冰箭笼罩的骑兵,纷纷变成僵硬的泥人,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冰霜,染成白色的战马突然跑着跑着跑丢了一条腿,鲜血还没流出来,就轰然倒地,在雪地上滑出十几丈,将前面奔逃的僧兵掀落。 三千奔雷箭呼啸成风,鬼哭狼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轰隆的雷霆震慑声响中,数千支速度骇人的箭矢射向风吼军骑兵,他们的身体被射穿之后,奔雷箭势头不减,依旧朝着前面射去,甚至有些箭矢能射穿五六人之多! 三千子母箭则在射出去的那一瞬间便爆发开来,漫天数不清的黑黢黢的钢针在母箭上爆开,铺天盖地地射向前方的风吼军骑兵,前面逃跑的骑兵们回过头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脑袋便被数条钢针射穿了,鲜血如注,栽倒在马下。 近万支箭矢如同一场山呼海啸,声势浩大地朝着前面奔逃的一万多风吼骑兵射击而去,还有后面的普通弓箭,虽然相对来说比较普通,但是弓箭的长度和厚重程度都要比其他州境的弓箭要大出一个个头来,射出的箭又快又强劲,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就如同兔起鹘落,前面的风吼军全都成为了如雄鹰般凶猛的箭矢下的亡魂。 仅仅在这眨眼间,风吼军骑兵便又有四五千兵马惨死于此。 这样的局面,让一风心中焦急不已,他加快了轰击三大神箭骑兵的速度,灌注的灵力更加疯狂地通过灭魔金鞭敲击在神箭骑兵的头顶,不断有神箭骑兵殒命,但是周围的追杀他的将领也越来越多,围杀他的圈子也越来越紧。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书礼率领着一万骑兵从侧翼杀了出来! 一风心中一紧,书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不符合他们两设下的战术啊? 但见提着偃月刀不断追杀着一风的努桑哈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连刀疤都挤了出去。 一风瞬间明白了书礼的意图,两万骑兵在一风的眼中或许已经是一股庞大的战力,但是在努桑哈这种生长在草原的骑兵将领而言,并不算稀奇。 风吼军的三万骑兵的情报肯定也被桃焯和努桑哈他们探听到了,如果这一万骑兵不出现,那么必定会让努桑哈心生警惕。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就是书礼的意思。 至于那四万步兵,没有出现也情有可原,毕竟在安衮二州的大草原中,步兵跑不过战马,更跑不过部落骑兵的弓箭,也抵挡不住横冲直撞的骑兵冲锋,出现只是沦为战场的炮灰,所以部落骑兵军团除了负责炊事、看管物资的极少数步兵之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只是分铁浮屠这等重骑兵和神箭骑兵这种轻骑兵的区别而已。 现在努桑哈看到书礼率领着最后的一万风吼骑兵出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立即指挥前方还在奔跑的铁浮屠全力冲锋,无比将风吼军所有骑兵都踩踏到马蹄之下,横死于斩马刀前。 同时,他命令铁浮屠分出两千的兵马,迅速转移到侧翼,前去阻击突然冒出来的这一万试图偷袭的风吼骑兵。 眨眼间,书礼便看到远处的那一堵既厚实又闪烁锋利的刀光的硕大黑墙,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来一块,整齐而又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冲杀而来。 以两千兵马冲击一万骑兵,这在其他州境是无法想象的,即便是西凉铁骑的快刀战兵阵,面对着这样的风吼军骑兵,也要至少七八千的兵力才敢如此做,还不一定能够保证冲杀的效果。 现在就这两千兵马,丝毫没有顾虑地、战意高昂地冲杀过来,其勇猛凶悍之名,果然非同凡响。 与此同时,整个部落骑兵军团随着铁浮屠的加速,整体的追击速度再次提升一个层次,这让一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刚才远比风吼军骑兵逃命的速度都还要快的部落骑兵,居然还保存着实力,随时准备着全力出击,到现在竟然还能将奔驰的速度提升一截,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书礼看到此种状况,在隔着还有两三百丈远,就立即下令不与铁浮屠正面交锋,立即调转方向,和前面一风率领的风吼军骑兵汇合,同步策马逃窜。而他自己,则看到了被围困的一风,提起青蛇剑冲杀过去。 他知道一风有实力拼杀出来,别说是这十几个实力参差不齐的将领,就算再加上十几个第三境界的强者,一风同样能游刃有余。 只是他现在的目的并非和这些人纠缠,而是要破坏整个五万部落骑兵的阵型,免得是前来诱敌,结果把自己所有的兵力都断送在这里,杀敌一千,死损八百。 于是书礼提起青蛇剑,剑影翩跹,招摇翻腾,一招青龙出海,将剑灵青蟒召唤出来,他脚踩青蟒,一人一兽同时释放出无数青白二色剑光,如同在大海中翻腾搅动起巨大浪花的蛟龙,无数剑光飞溅射向那五万部落骑兵。 当然,那些将领并非废物,肯定不会让书礼得逞的,顿时便有四五个人过来,联手释放出神通:有个将领大刀一展,从身旁召唤出一只巨大的雄鹰,双翅如刀,尖喙似钩,朝着书礼飞扑过去,一个将领长枪一震,一只飞天神马从天而降,庞大的身躯和无坚不摧的铁蹄,巨大的阴影如同山岳压顶般朝着书礼踩踏下来。 他们重重强势手段,硬生生将书礼和青蟒释放出的剑气阻挡下来,顿时刀光剑影,穿梭飞舞,轰鸣乱响,在空中震荡不休,混战在一起。 一风也放弃了继续用灭魔金鞭轰击三个神箭骑兵旅,如此攻击虽然能够造成他们一些损伤,但是收效甚微,本来他们刚才慌乱的军心,在经过一轮箭术射击之后,似乎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可以感知弓箭射击带给他们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一风一离开,努桑哈和其他将领便死死将他咬住,书礼也是边飞边打,两人十分默契地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往部落骑兵军团的前方靠拢。 他们两人心中的谋断是一样的,和这些围困他们的努桑哈和将领们混在在部落骑兵军团的前方,那么三大神箭骑兵和后面的三万普通骑兵射出的箭矢,就无法越过他们射击前方的风吼骑兵,率领这些骑兵的将领们怎么也不敢射击这些在空中浴血奋战的兄弟和上司,要是一箭射不好,要了谁的命,自己是怎么也赔不起的。 一风和书礼隔着几十丈的距离互相一笑,这招投鼠忌器直接封锁了他们的第二轮神箭攻击。 但是努桑哈虽然凶悍,却不是笨脑子,他很快就发现了一风两人的意图,顿时怒吼一声:“将他们赶走!” 那些将领和努桑哈征战多年,几乎同气连枝,瞬间明白过来,于是各种神通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往两人身上招呼过来,撕裂的空间裂缝在他们面前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逼迫着他们离开部落骑兵军团的前方空中。 就在一风和书礼准备硬抗这一阵伤害的时候,突然从前方看到了一个飞扑过来的庞大身影,一风转头一看,正是玄鸾! 于此同时,他和书礼都看到了前方的漫天雪地之中,所有的风吼军骑兵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了,前方和玄鸾一起扑过来的,还有一枚亮目的红色的火炮! 风吼军的反击,正式开始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狂奔坠落 前方负责追击风吼军骑兵的是铁浮屠,负责指挥的是部落骑兵军团三大副将之一的哈丹巴,从部落营地出发,努桑哈便命令他们,不顾一切地将风吼军追杀到底! 他们是安衮草原的雄鹰,是安衮草原的雄狮,天上地下,没有能够与他们抗衡的敌人,这是在衮州自己的家乡作战,而前一个夜晚,那个臭名昭著的风吼军领袖大魔头一风派人杀了他们一个部落的亲人,可耻可恨至极! 从部落营地出发之后,他便率领铁浮屠冲锋陷阵,狠狠地追着逃窜的风吼军骑兵追杀,也许早其他州境的骑兵看来,风吼军骑兵速度不慢,那些僧兵战斗力也很高,是一支强大的骑兵旅。 可在他看来,风吼军骑兵旅和其他的骑兵并没有任何差别,在他训练的铁浮屠面前,一切的骑兵都如同草原上被狂风席卷的杂草,只有弯腰跪膝、任其摧残的份! 他不管天上怎么斗,他只管追杀前面的风吼军,他要搅碎他们的肉体成为草原的养分,他要用他们的鲜血灌溉草原,用他们的生命为部落百姓献祭! 当他们跑上那个被白雪覆盖的小山坡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但是这丝毫不会阻碍他率领铁浮屠追杀那些残敌,已经有将近一万的风吼军骑兵死在了他的马蹄之下,这还不够,他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一边策马奔驰,一边举起他的硕大的斩马刀,咆哮一声:“杀啊!” 始终沉默着如同钢铁般坚硬的铁浮屠骑兵和战马同时发生震天动地的吼叫嘶鸣,因为他们知道,凭借他们的速度,紧紧咬住风吼军骑兵的状态将被打破,只要跑下这个山坡,借助冲锋的力量,一定能让他们迅速追上那些残兵! 因为他们的战马是草原上最雄壮的战马,它们特殊之处不仅仅在于身材尤为高大威猛,也不在于身负薄铁甲和腿前绑缚细长刀刃,而是它们十分熟悉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山坡和平地。 其他的马匹在下坡时需要减慢速度,但是它们经过了特殊的上下坡训练,加上对草原土地尤为特殊的熟悉感,让它们将这片草原和土地化为身躯的一部分,上下坡的奔跑速度足可以傲视任何的马匹,为的就是要保证它们在草原上是独一无二的、能够肆意飞奔的战马! 哈巴丹相信,风吼军骑兵在这个山坡下坡时,一定是小心翼翼,甚至可能战马失前蹄,折损严重,但是对于他们铁浮屠来说,真正展现速度和力量的时刻到了! 这也是让沉默如山的铁浮屠热血沸腾的原因,因为他们相信他们自己的战斗力,更相信他们座下亲密无间的战友! “杀啊!” 万声咆哮,万声嘶吼,像海浪拍打着坚固的岩石,哈巴丹一马当先,身后的万匹战马如同黑色浪潮般奔涌而下,一波接着一波地推动着身体,战马的腿部肌肉同样像波浪般一块块依次隆起、伏平,那是战马身体强大力量的收缩和瞬间释放的完美体现。 上坡如江涌,下坡似龙飞,直到铁浮屠连人带马真正腾飞在空中! 然后便是下地狱般的坠落! 哈巴丹从策马跑下山坡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就在这一瞬间,战马奔腾的力量瞬间爆发,刹那间便跑到了半山坡,可前面是一片白白净净,连一个马蹄印都没有! 这是陷阱! 哈巴丹的瞳孔一缩,突然感受到了十分浓烈的危险气息,但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他刚想勒住马头下达停止前进的命令,却突然感到手中一松,那缰绳直接被扯到断裂,他的心中一慌,座下的战马的速度丝毫不减,在他惊恐的眼睛中,他看见了很瘦密密麻麻的铁浮屠骑兵和他们雄壮的战马如同浪潮般奔涌下来,更像是大片决堤的黑色洪水疯狂倾泻而下,根本无法、也无力阻挡。 这就是铁浮屠最大的弊端,虽然上下坡的特殊训练让铁浮屠战马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强大适应能力和奔跑速度,但是其势头如山川之水,一旦开始,便势不可挡,不论是为首的将领,还是身后的铁浮屠骑兵,这样的狂奔腾飞的速度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哈巴丹心中突然升出一股绝望,在这瞬间,他已经明白过来前方未被践踏的这片山坡下面必定是陷阱,甚至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就是把他们引入道这个山坡之下,但此刻他的喉咙被堵住了一般,惊恐的眼睛中看到的是重重叠叠如同黑色巨石般的奔马战士,就算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在片刻间力挽狂澜。 就在下一个瞬间,哈巴丹的绝望还才刚刚升起,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惊恐,那是一种四不着地的慌乱,他感觉到了他座下的马匹已经腾空了,并且是不由自主的腾空。 他在空中似缓实快地转过头,眼睛看向下方,瞳孔顿时一缩,黑色的铁钎便刺穿了他的头颅,连同战马一起摔落在陷阱坑底。 他的眼神望着如同深渊一般的深沟,最后一眼就是他的战友们和他们的战马从高空中坠落,如同落井之后坠落的巨石,朝着他狠狠地砸下来······ 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幸亏,他作为部落骑兵三大副将,修为实力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第三境界强者,他的神魂已经修炼到了凝聚不散的境界。 经过短暂的肉身死亡的恐惧,和身体剧痛带来的心悸惊慌之后,他的神魂脱体而出,向上穿越爬过砸在他身上的一匹匹战马和同袍战友的尸体,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好不容易才到了陷阱之上,他迅速飞升到天空,下面就是人间地狱。 十几条数丈宽的深沟在此时暴露出来,一条条间隔排布,彼此交错,几乎将整个山坡的背面掏空,半弧形的十几条深沟延伸开,在茫茫的雪地中如同深渊,触目惊心不已,几乎让所有铁浮屠骑兵无处可逃。 事实上也是如此,几乎所有的铁浮屠战马收不住狂奔的姿态,它们雄壮的身躯和厚重的装甲原本是他们横冲直撞的利器,现在却成为了十分笨重的累赘,在这样的狂奔冲锋中,完全被后方的骑兵推搡着、挤压着摔落在深沟里。 深沟下面巨长的坚硬锋利的铁钎在等着他们,战马和骑兵摔落的砰砰巨响,和铁钎刺穿他们和它们的身体时的“噗嗤嗤”之声,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地灌入他的耳中,令他感到一种混杂着惊悚的恶心。 于此同时,他的身边“嗖嗖嗖”地不断飞过成百上千的火炮,在急速地划过空中,砸落在铁浮屠的战线之后。那三个神箭兵团因和铁浮屠战马奔跑的速度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意识到不对劲,好不容易在山坡下坡的边缘停下来,正被下面殒命的成千上万的铁浮屠所震撼,但是头顶便有几百枚火炮砸了下来。 然而,哈巴丹的神魂还没有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厉啸从身后传来,他的神魂就像是被神佛一把抓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同时从脑海中传来一股强烈的眩晕,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一只身形庞大的神禽张开神喙,吐出一股黑红色的火焰,将他淹没。 他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这股又冷又热的火焰熔解,化成了虚无,从此烟消云散,世间再无他这一号人物。 玄鸾看了看前方,一风和书礼还在与努桑哈率领的将领们混战,而火炮砸在三大神箭骑兵旅之上,竟然只轰下去一个凹陷,根本无法轰炸开来,只有火炮砸落在后面的普通骑兵兵阵中,才造成一些伤害。 但是,率领他们的三名将领已经看到了此时暴露出来的风吼军火炮营,和从四周围拢过来准备冲入战场的三万步兵,他们当机立断,指挥着三大箭阵抬臂搭弓,上万只强大而特殊箭矢瞄准了前方所有的风吼军,只待一声令下,便是风吼军成千上万的死伤! 第六百章 玄鸾破阵 玄鸾见状,铁羽神翅一展,双爪金钩一伸,一个俯冲,如鹰搏长河,所有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到三大神箭骑兵阵上空,传来一声巨大的“刺啦——”声响。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向声音来源,竟然是玄鸾用双爪金钩,直接将奔雷箭上空的法阵凝结的领域结界生生撕裂,火花四溅,如同在神箭骑兵头顶拉出一条火舌,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恰在此时,前方火炮营的火炮呼啸而来,从撕裂的领域裂缝中轰了进去,只听得“嘭嘭嘭”接连不断的巨响,奔雷箭骑兵被轰得血肉横飞,战马兵阵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玄鸾却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丝毫不犹豫地再次俯冲而下,对准寒冰箭阵骑兵,这时那个寒冰箭阵的牙将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嘶声大喊:“给我射死那只鸟!” 顿时所有寒冰箭骑兵将矛头调转,数千支寒冰箭随着牙将手臂的奋力挥下,齐刷刷地对准玄鸾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统率子母箭骑兵的牙将看了一眼旁边的寒冰箭阵骑兵,心中犹豫了一下,却依然下定决心让他们朝着山坡前方的风吼军步兵大军射箭。 霎时,那座山坡一前一后,千万支利箭在空中疾速穿梭,射向不同的敌人,效果也截然不同。 子母箭骑兵的箭矢射出去之后,母箭以极快地速度飞射,但是箭杆上的机括盒子喷射出来的那些钢针却没有母箭那样的速度和力度,几乎都在半空中就落了下来,子母箭的覆盖范围广,但是射程太短就是它的最大弊端。 只有母箭呼啸着射向风吼军的火炮营和步兵部众,但是三千支箭经过百余丈的飞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攻击力和穿透力大幅衰减,根本无法对风吼军造成大规模伤害。 在这一点上,子母箭的射击效果还不如他们身后的普通骑兵,那些普通骑兵所使用的弓箭都比其他州境的弓箭要大上一大半的个头,几乎每一张功都堪比大武国最强弓箭神臂弓,弓箭厚重,弓弦紧绷,箭矢坚韧锋利,在百丈的范围内的杀伤力是十分恐怖的。 虽然后面的部落骑兵已经遭遇到火炮营的火炮攻击,但是毕竟风吼军的火炮营只有两三百门火炮,即便是两段轰击,即分成两批装填火药和火炮,在空中持续轰击的火炮也只有数百枚,对部落骑兵军团后面近三万骑兵来说,这短时间内造成了七八千的骑兵死伤,伤害虽大,但依然可以接受。 后面统率部落骑兵的三大副将之一,见到前面神箭骑兵僵持在山坡之上,而天上火炮纷飞,在短时间的慌乱之后,他立即下决定让两万余部落骑兵从山坡两侧包抄山坡对面的风吼军。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浑鉴和真吾同样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在绕下去之后,铁浮屠陷落,风吼军火炮营开展火炮覆盖攻击,而数万步兵则冲向陷阱,先保证将所有的铁浮屠刺死,再择机冲向骑兵阵营,冲散他们的兵阵。 要知道,风吼军的步兵部众中也有大量的弓箭手和硬弩手,灵活强劲的千机弩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吃素的。 而浑鉴真吾还有另外一名万僧众则在火炮营的后方饶了一个圈,立即折返,朝着山坡的两侧冲杀迂回包抄,正好碰上普通的部落骑兵冲杀而来,风吼军面对这些骑兵,并非铁浮屠和神箭骑兵那样不可战胜,风吼军尚有两万多骑兵,绝对有一战之力,于是双方骑兵顿时混战在一起。 几乎在同时,寒冰箭选择射向玄鸾的决断则是让那名牙将肠子都悔青的,要是他知道他们射击的那只神禽是什么来路,他绝对不会贸然对其攻击射箭。 只见铺天盖地连接在一起的数千支寒冰箭形成一个尖锐的箭阵,周围的空气直接凝结成冰块簌簌地从空中坠落,还有许多冰屑随着箭阵的飞射而不断产生、迸射,整个箭阵就是一个移动的巨大寒冰领域,那名牙将相信,即便是最强的西凉铁骑在这种寒冰领域之前,也会被冻僵,然后被数千支穿透身体,殒命战场。 他在这一刻也相信,只要这巨大的密集的箭阵射中那头庞大的神禽,必定冻僵它的身躯,然后身中数千支寒冰箭,被射穿成破筛子,鲜血飙扬,抛洒空中。 就在他急切的盼望中,失望接踵而来,他看到那头黑色的神禽巨眼中金光一闪,然后张开神喙,一股黑红火柱喷射而出,纠缠旋转的两色火柱在“轰隆”的巨响中,猛地撞在了寒冰箭箭阵的锐利尖端。 顿时,只见黑红火柱瞬间扩散开来,浓烈炽热的火焰将眨眼间将整个寒冰箭阵包裹,熊熊烈焰在空中疯狂燃烧,如同一团坚冰迎头撞上了炽烈的火炉,瞬间便融化,无数支箭矢带着火焰从空中坠落下来,黑红的火花四溅,像是在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火雨。 那名牙将的脸色瞬间僵硬,然而此时玄鸾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玄鸾的翅膀一扇,无数黑色的铁羽飞射而出,并且每一支铁羽都携带着黑红的火焰,铺天盖地地对准寒冰箭箭阵和子母箭箭阵的所有骑兵激射而去。 玄鸾的神翅飞羽本来就是非常强的武器,在南宗寺禁地彤云森林之中,她第一次见到一风的时候,便用飞羽给他编织了一身僧袍,也就是现在一风身上的黑袍,这件黑袍原本是刀枪难入,比什么宝衣宝甲强多了,一般的神通攻击根本无法穿透。 然而,穿在一风的身上便只是普通衣袍了,因为攻击一风的神通,基本上都不算一般,至少都是撕裂空间的神通,更别提在恶魔之眼上空的领域之力攻击,更加无法阻挡。 所以玄鸾也经常抱怨,她的一片好心都白瞎了。 只是她平时根本不舍得用神翅飞羽进行攻击,不是不够厉害,而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她觉得太丑了······ 但是眼下,她来不及多想,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神翅飞羽携带着两股地狱之火,从天而降,激射向两座神箭骑兵旅,他们上空的那道领域结界在“噗嗤、噗嗤”的异响中,瞬间被射穿成马蜂窝,火焰铁羽穿透领域结界之后,直接将他们的身体也射穿,“有幸”没有被铁羽射穿的骑兵也被铁羽携带的火焰点燃。 这两种地狱之火是一风和玄鸾的本命之火,玄鸾就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浴火而生的神禽,这两种火焰就是融入她血脉之中的,一风则是经过地狱业火熔骨,红莲业火炼体的双重生死考验之后,神魂道心中的本命符文领悟了两种业火之力。 因为受到本身实力的限制,和悟道修炼的初期过程约束,原本他们俩之前释放的火焰神通都是不由自主被削减了许多层的火焰力量,只能凝聚出一种近似的伪业火。 但随着他们俩一个实力惊天动地的突飞猛进,一个天地神禽天赋的觉醒,所释放出来的地狱之火则越来越接近地藏王菩萨的法身领域——地狱中的本源业火。 这种别人避之不及的地狱之火,成为了他们俩最得心应手的犀利凶猛的武器,而此刻,子母箭箭阵和寒冰箭箭阵的五六千骑兵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感受之后,便是剧烈的痛苦的折磨和煎熬,虽然很短暂,但是必定会让他们永世难忘,因为他们的这一世的生命终结在此。 刹那间,两座神箭骑兵的兵阵被破,死伤数千人,阵型打乱,所有神箭骑兵四散而逃,加入了部落骑兵和风吼军骑兵的大混战之中。 第六百零一章 践行佛法 部落骑兵军团的三大神箭骑兵阵被意料不到的敌人——玄鸾破坏之后,整个地面战场被分割为两部分。 以这座山坡为中心,一部分是滚落陷入风吼军挖好的十几条深沟中的铁浮屠,黄成愉在第一时间就率领着一批弓箭手和弩手靠近深沟,将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铁浮屠全部送命归西,日行一善。 十几条深沟满满当当,全部是黑乎乎的战马和铁浮屠骑兵的尸体,鲜血横流,下面插着的铁钎远远不够用,上面的铁浮屠战马并非被铁钎插死,而是被后面坠落的同伴给压死。 这种安衮部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雄壮的战马,个头高大,身体强壮,肌肉结实,一匹战马的重量能够达到一千八百多斤,加上背负的薄铁甲,战马奔驰时骑兵本身的重量,几乎可以达到两千多斤,同等于一个一丈高、数尺宽的分量极重的巨石! 成千上万个这样重量的巨石滚滚而下,在狂奔时造成的冲击力,十分恐怖,这是难以想象的撞击。他们和它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根本停止不了奔跑的速度,全部挤撞着陷入深沟之中,下面的战马和骑兵理所当然地被铁钎插成肉串,中间的战马和骑兵的脖子都被压折,头颅都被挤碎。 摞在深沟上面的铁浮屠即便没有被压死,也伤筋动骨,扭断了腰腿,马嘴喘着粗气,在冰天雪地中喷出一道道白雾,骑兵被战马压住了身体,骨裂肌伤,不断地哀嚎和呻吟,不论人马,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吊着。 但是他们的这口气很快就成了绝命的叹息,因为黄成愉带着那批弓箭手和弩手飞快地赶了过来,用一支支箭矢和硬弩射穿了他们的头颅,扼断了他们残存的呼吸和希望,他们眼中的惊恐随着鲜血的流尽而逝去,黑色的铁甲和殷红的鲜血,在茫茫雪地中交错渗透,于是十几条深沟变成了他们惨烈而绚丽的坟场。 但是另外一部分战场则是一言难尽,参与混战的是风吼军的步兵,重甲步兵的厚盾和长枪,轻甲步兵的刀锋,还有一部分弓箭手和硬弩手,连火炮营在经过战役开始的轰炸之后,发现火炮已经无法奏效,也提起战刀冲了上来。 而他们的敌人则是神箭兵阵逃散的骑兵和那后面的三万普通骑兵,他们的箭术在长枪和厚盾的面前,攻击力瞬间缩减不少。 即便是寒冰箭和奔雷箭,在风吼军侵入身旁的近战面前,失去了足够距离的庇护和法阵加持的防御与攻击力,箭矢射击也难以发挥原来的奇效,更何况风吼军步兵明显是经过了前期的战术训练,普遍都用骑兵们最恨的一招:斩马蹄。 骑兵一旦失去了坐骑,战斗力就大打折扣,如果这些骑兵擅长的还是远距离的射箭箭术,那么他坠马之后便会发现,搭弓上箭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长枪和战刀的攻击速度,箭未上功,弦未满月,长枪和战刀便飞速而至,刺穿胸膛,枭首抹脖,鲜血喷溅,血洒长空,热气化为白雾,在茫茫雪原中映射着惨白的莹光。 当然,骑兵们策马奔驰冲撞风吼军步兵,践踏和踢飞近前的敌人,加上他们中很多人也有短刃护身,另外还有残余的子母箭骑兵的射击,风吼军步兵也在不断惨死。 能够僵持的,还是那些普通的部落骑兵和浑鉴真吾率领的风吼军骑兵,两方的骑兵各有优势,在冲锋交错的瞬间,互有坠马死伤。 然而,在这样的混战中,失去了铜墙铁壁的刀墙铁浮屠骑兵,打散了最重要的杀手锏神箭骑兵旅,风吼军逐渐占据了战场的上风,部落骑兵军团的损伤越来越严重。 尤其是在黄成愉迅速清理完铁浮屠的深沟战场后,率领所有的弓箭手和硬弩手冲入混战战场,千机弩的威力让风吼军的优势进一步扩大。 努桑哈率领部落骑兵最后能够调动的二三十名将领围攻一风和书礼,看到这一幕之后脸色极其难看,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撤退的时候,他看到了风吼军的后方突然有三四十名佛僧冲天而起,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绝望爬上了他的心头。 “撤!” 努桑哈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惨绝人寰的兵马损耗,他看着填满了十几条数丈宽的深沟的铁浮屠,看着空中下面遍地的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和散落一地的成千上万支箭矢,他心中在滴血,安衮二州部落骑兵军团三分之一的铁浮屠和神箭兵旅的折损殒命在这里,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戍守北方边境的统帅交代,更不知道如何向朝廷禀报。 但是现在再不撤的话,恐怕剩余的兵马都要全军覆没,唉,事已至此,不得不放弃。 部落骑兵军团赐予他的傲气荡然无存,原本以为率领五万部落骑兵就能将所谓的风吼军给予毁灭性的打击,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撤退的命令之后,灰头土脸地带着剩余的将领落荒而逃,战场上陆续有部落骑兵脱离战场,往正北方向撤退而去,不到一会,部落骑兵便全部撤离了战场,看样子五万部落骑兵,只剩下一万不到的残兵散勇。 地面上,黄成愉和浑鉴真吾等风吼军万僧众抬头看着天空,飞遁而来的那几十名大乘佛僧的身形也截然而止,看向一风和书礼。 书礼正想指挥风吼军追杀部落骑兵,就像在噶多山沟去追杀伏击他们的董寒的神武军团那样,但是被一风挥手制止。 自从发生了萨达法师那样的事情,一风对很多事情有了更深刻的看法,一风看着那些逃窜的部落骑兵,心中没有战胜的喜悦,悲天悯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赶尽杀绝。 以前或许是他错了,他以为风吼军就是一支捍卫佛道之师,对朝他们发动疯狂攻击的大武军团也要给予致命的打击。 但是萨达法师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风吼军的本质是一支佛僧组建的僧兵团,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把佛道的悲天悯人道义放在首位。 以前他认为可以像大武军团一样,对敌人穷追猛打,可是这样的追杀会不知不觉中影响到所有风吼军佛僧的心性,他的一个小小的决定,肯定有许多佛僧在看着、在仿效着,很可能就会让这支卫道之师,变成屠戮暴戾的疯狂之军。 书礼看了一风一眼,瞬间便猜出来他的心思,缓缓点了点头,向身后的大乘佛僧们说道:“辛苦各位大师埋伏已久,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但部落骑兵的这些将领实在没有领悟修炼的精髓,实力平平,我和一风便足够牵制他们。既然如此,劳烦各位先行回军营休整吧。” 一风转头说道:“各位长老,还请稍待。” 他看着书礼道:“四师兄,虽然我们不去追杀部落骑兵,但是阿尔寨那边北宗寺众僧还在战斗,稍后你率领两万状态较好的兵马,前去支援,我和各位长老先去支援北宗寺众僧。” 书礼点了点头,一风看向他们,说道:“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觉易长老等佛僧经过了萨达法师的事情后,也确实震撼于一风的佛道修为,这种修为不是表面上的修炼实力,甚至不是对佛法的领悟,而是真心实意、虔诚真挚地践行佛法。 知易行难,领悟佛法是众多修炼佛僧修至大乘的必经之路,但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确实没有之前在佛寺修行那样做到悲天悯人了,他们原本都是各个佛寺的得道高僧,德高望重,可现在却戾气日重,杀气腾腾,在心中,将领悟的佛法层层压在战功、忠诚、仇恨、生死等等外念之下,践行佛法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四大皆空,五蕴皆空,现在他们却被这些外念侵染。 初阿僧劫,初能以菩提心观众生诸业之生住异灭的过程,能了知部分生之因缘与断生因缘之法,为修大悲。 次阿僧劫,能了知一切业生之因缘于断生因缘之法,即已具一切智,但尚不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智。 大阿僧劫,能于一切时运用一切智度化众生,为修大能。 佛者,集大悲、大智、大能于一身也。 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然没有大智大悲大能,早已失去了始终。 但是,在激烈争辩萨达法师的事件中,他们才蓦然发现,有一个人虽然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其战术、战斗手段甚至可以说又血腥还残忍暴戾,可他却是这场战争中真正始终坚守佛道、践行佛法的佛僧,他才是真正的悲天悯人的佛僧,即便他手染鲜血,身负无数亡魂,但他的道心始终是最干净、最纯粹、最悲悯······ 从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才豁然开朗,真正明白了这场战争的含义,这不仅是一场生死的考验,也是一场关乎道心存亡的洗练。 现在,是萨达法师事件后一风第一次跟他们交代任务,也是他们向他表达自己的心志的时候,他们不能让他感到失望,于是,觉易长老挺身而出,朗声道:“老僧愿意坚定道心,誓死相随!” 众位大乘神僧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坚定道心,誓死相随!” 第六百零二章 穷途末路 “今天怎么桃焯的神策军团这么难对付?”觉松一掌劈开对面一个神策偏牙将的头颅之后,退回到觉宁身边,前方是北宗寺的领头人觉空方丈率领众多佛僧和桃焯率领的将领们在空中混战。 觉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今天他们好像是真的想拼命。” “为部落骑兵诛杀风吼军争取时间吗?”觉松冷笑道。 觉宁说道:“师弟,你看风吼军能不能逃脱部落骑兵的追杀?” 觉松同样摇了摇头,叹气道:“难,上次我们找到机会调开桃焯,数万人去攻击努桑哈,结果被他们的铁浮屠和神箭骑兵打得七零八落,那些废物一样的北方佛道和尚几乎全部战死,只留下两三千人,我们也损失惨重。” “是啊。”觉宁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在宝相寺做住持这么长时间,君州城内外的十大军团的战斗实力我都亲眼所见,即便是猗啸、刘毅、崇铠的军团,也没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见所未见啊!” “不过,听说一风率领的风吼军已经将云州、密州、西南州和西北三州整整六个州的佛道势力从僵持鏖战的局势中扳了回来,想必也有些手段,没想到,当初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和尚,居然成长为如此强悍的庞然大物。”觉松不禁感慨道。 “有什么用?上次我们出战,五万北宗寺的僧兵和三万北方佛道僧人,铁桶似的围着部落骑兵攻打,还不是被他们的铁浮屠横冲直撞杀的片甲不留?他们的那些战马跟一堵刀墙似的,杀到哪里我们的人就死到哪里,那些北方佛道佛僧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跑都跑不掉,都快死光了。”觉宁眼神闪烁,还是对那场战役心有余悸。 觉松点了点头,说道:“也是,除了铁浮屠,他们还有神箭骑兵阵,那玩意儿简直是他们最大的杀器,好像用法阵结成了一个领域,打又打不烂,还要被他们铺天盖地的神箭射击,死的最快的就是被他们的箭射死的。” 觉宁看了看下面,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看看下面,咱们仅有的八九万佛僧,全部被桃焯的神策军包着打,现在已经损伤将近一半了,今天的神策军跟吃了疯药一样,不要命地刀劈剑砍,风吼军还是再不来,恐怕我们北宗寺的根基就要全毁在这里了。” 觉松说道:“以前我们让徒子徒孙们把卍字符烙印在胸口,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怎么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 觉宁冷笑道:“那能一样吗?以前我们和桃焯的神策军打,都是小规模的战斗,人数比他们多,我们就追着他们打,人数比他们少,我们早就带着他们跑掉了,哪里像今天这么大规模的正面硬战过?” “是不是我们吃了荤,破了戒,上天神佛不保佑我们了?”觉松不由得问道。 “放屁,我们都已经天天在杀人了,还在乎个什么吃荤?”觉宁冷冷道。 “唉,也不知道上天神佛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我们这么被杀光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佛僧都死光了,他们上哪去找祭祀之力,等他们的功德福报耗尽了,又去哪里找佛法的功德来补给?要知道,我们凡人修炼佛法,可都算他们的功德的,他们又不是每个神佛都能与天不老,与地无穷,等他们享受够了,修罗魔天自然就会找上他们了!” 觉松说道这里,愤愤不已,依照他的理解,没有好处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做的,上天神佛这是在自绝后路。 觉宁冷哼一声,说道:“你怕是忘了那个佛子一风吧?” “就他?”觉松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气,不屑一顾地说道:“他是打了几次仗没错,但是他才多大年纪,修炼实力能到哪里去?咱们吃的盐都比他吃的饭还多,那些仗都是他运气好,啊,就凭他在西南古道说的那些话,他就无敌了?放屁!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在今天把桃焯的神策军全部干掉,那我才勉强觉得他有点实力。” 觉宁说道:“也是,不过他们没被部落骑兵杀光就算烧高香了,咱们北宗寺这么深厚的根基,都被桃焯的神策军围着打,他还能怎么样?” 觉松点点头,再次扫了一眼惨烈的战场,脸色阴沉地道:“对,我们还是赶紧打吧,再坚持一炷香,他们要是赶不过来,我们就先撤,不能把咱们反抗的资本都耗损在这里,以后朝廷就更加看不上咱们了!” 觉松在空中一跺脚,冲了出去,杀向那些将领,觉宁看着战场沉吟片刻,紧跟而上。 下方的战场中,一层层紫色战甲的神策军包围着中间的佛僧,如同一群猎人包围了一群无家可归的羔羊。 这些佛僧穿着四不像,有些人穿着战甲,估计是从神策军团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有些穿着僧袍,却裸露着雪白的胸膛,上面一个黑红的佛门卍字符印记,张牙舞爪,状若疯狂,更可笑的是有些居然还穿着闪亮的袈裟,珠宝玳瑁贝壳叮当作响,不知道他们是想闪瞎敌人的眼睛,还是用声音吓退他们。 但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他们还是被神策军团包围得紧紧的,如一个三层的圆圈,前面是重甲兵,提着盾牌紧紧相接,步步紧逼地往中间压进,身后是提着雪亮战戟的步兵,战戟从盾牌中伸出来,形成了一道坚固而锋利的盾墙,两者配合往前推进。 他们的身后则是弓箭手,不断地搭弓上箭,朝着被包围的佛僧射箭,虽然被包围的空间足有两三百丈之宽,箭矢的射程最多只有百丈,那还要是最厉害最强大的弓箭手,他们可不是部落骑兵的神箭骑兵,以大多数神策军弓箭手的臂力,射箭能有个五六十丈长就不错了。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四面都是弓箭手,总有一些人会试图来冲击盾墙,这时他们的箭矢就能发挥极其厉害的作用。 最后则是神策军的骑兵,他们不断地策马游走,将包围圈最外层像是个流动的水环一般流转,但凡有人侥幸突破了盾墙和战戟攒刺,再突破了弓箭手的匕首护卫,逃出了包围圈,那么骑兵们就会用刀枪将他们斩于马下。 同时,神策军骑兵中也有擅长射箭的,他们比弓箭手有更高的射箭角度,并且策马移动,十分灵活,他们也会在没有“活儿”干的时候,搭弓射箭,反正里面都是敌人,射死一个算一个。 另外,还有打剩下的两三千道兵和圣书院弟子,虽然他们大多数都负了伤,也在战场上空来回穿梭,时不时地将他们斩杀在身下。 在这样的包围攻击中,七八万北宗寺剩余的佛僧,这些不知所谓、不知因何而战、不知战术和计谋,全凭逃生或者杀人的本能,在这个包围圈中左突右冲,盲目而莽撞地在战斗。 那些修为实力强一些的北宗寺佛僧也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也同样不懂兵法,他们原本只是北宗寺的和尚,有些还是通过各种关系才到北宗寺当的和尚,因为北宗寺一向在朝廷中说得上话,佛道有什么好处都是北宗寺占大头,做和尚同样也有梦想,北宗寺就是有志向的和尚离梦想最近的地方。 之前在阿尔寨附近爆发的小规模战役中,他们都是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和令其他和尚望尘莫及的察言观色能力,看到小股落单的神策军就冲过去打,看到不对劲就逃,这才是他们在战场上最得心应手的手段。 可是现在,天上的战斗至少都是第三境界强者级别的,下面又是被前所未有地包围,这样的状况,就算他们懂得兵法,那也用不上。 那就先躲到别人背后,找到机会就冲出去吧!要么就赌一把,自己先相机找个薄弱地方杀出去!什么指挥佛僧攻击,什么组织他们突围,都是屁话,他们也根本不懂。 他们是北宗寺佛僧的中坚力量,他们尚且如此,其他和尚更是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被恐惧挤压得受不了的佛僧就去冲击盾墙,胆小的僧人那些就躲在中间,骑着马的和尚就试图冲出去,跑得慢的就被射杀。 时间一长,这片战场上到处都是佛僧的尸体,七零八落,丢盔弃甲,闪亮的袈裟和紫色的衣甲交相辉映,呕吐的残渣和殷红的鲜血相映成画,残破的尸体和惊慌逃窜的佛僧动静相衬,组成了一片奇异、血腥、古怪的人间修罗场。 这样的战况,彻底暴露了北宗寺的战斗实力,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在神策军的井然有序的围剿下,逐渐走向穷途末路。 第六百零三章 闻风丧胆 当天上战斗的觉空觉宁和觉松等大乘佛僧看着下面越来越吃紧、佛僧死伤越来越多的战况,而下面的佛僧已经如无头苍蝇拼命乱撞、垂死挣扎,绝望已经笼罩在北宗寺上下所有佛僧的心头。 他们第一次知道,战争是如此血腥残忍,是如此暴戾而无助,面对佛僧同道逐个惨死在敌人的刀枪剑戟和冷箭箭雨之下,他们心中没有被激发更大的力量,而是陷入了悲凉和痛苦的深渊。 桃焯的心情则截然相反,此前派遣他来衮州征战的时候,心中就不是很情愿,其他将领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战场,他在君州待的好好的,好吃好玩好乐,为什么要跑到这连棵树都长不出来的鸟地方来? 更何况,他要面对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此前就相熟的觉松等人,他也知道北宗寺这些和尚的厉害,他们钻营归钻营,但是他们的修炼实力也不是吹出来的,觉松觉宁这些人,都是斗法的狠手。 北宗寺的僧兵只有几万,但是随着他们逃出来的那些佛道门徒,那些弟子,钻营也是一把好手,但是反抗起来,丝毫不见手软。 但是他又有皇命在身,只要隔三差五派个几千人去试探一下,大家都做做样子,也都过得去。然而,他派出去的兵旅居然也经常被他们打得狼狈逃窜。 他一直不乐意崔铭的这个安排,为此还给他送了几份厚礼,如果硬是要派遣,派到江南多好,那里都是富商,又会逢迎做戏,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捞到一笔,却没想到还是被他派到这里来了。 就在前一段时间,崔铭像是疯了一样,直接给他下了剿灭北宗寺的死命令,还威胁他如果丢了衮州的阵地,回君州让他好看!而他也被北宗寺之前丝毫不顾及往日同朝侍主的情分,竟然对他的部属下狠手的事情弄得很窝火。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来,上次宝相寺从君州城逃出去的时候,好像是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北宗寺的和尚那么喜欢搞权谋交易,携带的金银细软肯定不少! 之前他还疑惑为什么北宗寺的和尚为什么会隔一段时间就去那些部落里拖着十几车、几十车的牛羊肉回去,他还以为是那些部落百姓也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和尚,或者是看他们可怜施舍给他们的,现在他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是用钱买的! 这些老不死的老和尚,当初在君州城玄武门的时候,死活舍不得那些财宝,现在用了买牛羊肉开荤,还真的反了他们了! 于是他立即召集所有将领,传达了负责这场灭法战争的总指挥大柱国崔铭的命令,告诉他们,如果搞不定这些北宗寺的和尚,大家以后谁也别想好过! 并且他还故作神秘地透露,那些北宗寺和尚手里都有大把的金银珠宝,都是从朝廷官员手中搜刮和分赃来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手底下的将领告诉他,他们早就知道哪些和尚用钱财去购买牛羊肉了,甚至还抢了一些回来了,他们以为他知道并且默认了这件事,作为给兄弟们的千里奔波而来,在这荒草地苦哈哈地喝风的补偿和犒赏,所以也没人和他说。 这件事让桃焯更加光火,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人是傻子,他心中震怒,却并未表现出来,还趁机鼓舞他们,只要大家把北宗寺的佛僧灭了,所有的财宝大家分,分完了再上报朝廷! 于是所有将领顿时十分激动,立即出谋划策,比此前混了一年多日子的状态不知高亢了多少倍,唾沫星子横飞,主意也不少。 比如埋伏风吼军的和尚,让他们内讧的主意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已经知道有两千多风吼军僧兵杀了几百个部落百姓,那支大武国出了名的号称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捍卫佛道的佛僧军团,此时内部应该早起了异心,那个佛子一风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一定要闹到不可开交。 更何况,他早已将此消息散布出去,那些安衮二州的愚蠢、憨直又凶悍的部落百姓,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连带着其他州境的和尚也不会好受。 虽然他们认为风吼军此时很可能已经是四分五裂了,让部落骑兵去阻击风吼军,这同样也是一石二鸟,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又能把他们调开,北宗寺的金银财宝就少了几万人分,何乐而不为? 计议已定,大军出击,事情比桃焯预想的还要顺利,真动起真格来,那些北宗寺的和尚们都跟软柿子一样,不捏都臭了,一捏就爆,现在下面被神策军团围猎的和尚们就跟一个个酒囊饭袋一样,满脑肥肠,杀他们都嫌脏了手。 不过,到了这一步,也是可以讲价的时候了。 桃焯手掣双剑,将觉空击退,冷笑道:“觉空,本将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们将金银财宝藏在哪里了,我就放你们走,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觉空冷哼一声,手中一座玲珑的宝塔绽放着金光,傲然道:“桃焯,你的胃口这么大,小心被撑死!老僧岂是你等鹰犬就能战胜的?想走就凭你能拦住我?” 桃焯哈哈大笑,旋即冷着脸说道:“你当然可以逃,但是你北宗寺的和尚们呢?你好好看看下面再说!” 觉空低下头去,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双眼闪烁,抬起头说道:“就算死,老僧也要拉着你一块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旁边的觉松和觉宁听到了,顿时心中一惊,把纠缠他们的将领逼退,觉松叫喊道:“师兄,别听他胡说,我们想逃就逃,大不了我凭着老命去下面把他们轰死一片,大家一起逃!” “是啊,千万不能和他们拼命啊,没必要!”觉宁也附和喊道。 觉空顿时脸色比猪肝还难看,厉声喝道:“混账!我们作为佛僧,事到如今,也该有个了断了,大武军团如果非要赶尽杀绝,今天咱们就让他们看看佛僧的风骨,怎么,你们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吗?” 觉松皱着眉头,说道:“师兄,你别听那个一风的妖言煽惑,什么拯救佛道,什么捍卫道义,那都是骗那些无知的和尚去拼命的,咱们活了一辈子,修炼到这个境界,有多么不容易,死在这里,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对,没错,我们之前在这里呆着,只是想着有一天武帝能够回心转意,没想到他真要将咱们都杀光,那我们何必要跟一个暴君对付不过去呢?好好找个地方,该修炼修炼,该享受享受,比什么不好?!”觉宁也苦苦劝道。 觉空看了他们一眼,再看看下面成千上万个佛僧的尸体,鲜血横流,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草原浸染成血红,他何曾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不禁悲从中来,仰天怒吼道:“要走你们走,老僧我死也要和佛徒们死在一起!” 觉松和觉宁对视一眼,觉松犹豫着道:“何必呢,师兄,你想复兴佛道,咱们先躲起来,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滚!” 觉空一声怒吼,顿时朝着桃焯杀了过去,桃焯的眼皮一跳,没想到这觉空老和尚还真有点骨气,手中挥舞着双剑,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将杀了你们,再去你们的老巢慢慢找!” 觉松和觉宁看了对方一眼,退意爬上他们的心头,正当他们想要悄然逃跑的时候,发生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西北方向的天空中乌云滚滚,翻腾而来,携带着呼啸的寒风,卷起大片的积雪,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定睛一看,只见领头的是一个双目燃着黑炎,身上魔气滚滚,所有的乌云都从他身上溢散出来,在天际形成一团庞大的黑云,后面跟着几十名佛僧,都见到这股黑气避之不及,却同样依随着他冲杀而来。 只听得一声“苦海泛舟”的怒吼声,震荡天际,一风一拳朝着地面轰出,一道巨大的黑浪在广袤的雪原上拔地而起,波涛汹涌,掀起滔天狂澜,上面载着一艘庞大无比的金色方舟,方舟前头上百个神佛金身齐声吟唱,巨大的梵音震慑着黑浪前方的所有人。 那些正在围杀北宗寺佛僧的神策军被震惊了,眨眼间乌云、寒风、滔天黑浪便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就在这时,被黑浪淹没的神策军瞬间变了脸色,他们的眼睛发出惊悚的红光,脸色扭曲地冲出黑浪,朝着他们自己的战友兄弟杀过来。 在这眨眼间,就有成百上千的神策军士兵死在自己的兄弟手中,金色方舟之上的神佛,不断地轰击出拳芒脚影,法印掌风,如同火炮一般不断在神策军团人群中炸开,死伤惨烈。 此时的黑浪却如同一道竖起的深渊般,让所有人毛骨悚然,顿时从西边的战场开始,整个神策军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围杀的攻势土崩瓦解,望风而逃,这是真正的闻“风”丧胆! 战场局势于此刻突遭剧变! 第六百零四章 击溃神策 紧紧跟随在天上寒风翻涌着黑云汹涌而来的,是地面上书礼率领的两万骑兵,他们就在那道数百丈宽的滔天黑浪后面。 在黑浪往前推进了百丈之后,轰然破碎,但此时已有数千名神策军收到黑浪中的修罗魔气影响而发了狂,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杀去。 风吼军骑兵见势趁机发起攻击,策马狂奔,气势汹汹地朝着前方的神策军冲杀而去。 面对着疯狂的魔化神策军,和杀气腾腾的风吼军骑兵,神策军团刚才占据战场的优势瞬间土崩瓦解,一触即溃,疯狂逃窜。 最先逃窜并且逃得最快的要数那些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了,他们早就从西北的同门中得知消息,知道了那个佛道史上最邪恶残暴的和尚的厉害,甚至还知道了许多同门就是殒命在他的手里,这些人早就吓破了胆,一边跑一边大叫:“快跑啊,那个佛道大魔头又来杀人啦!快跑!” 此时那些北宗寺佛僧也反应过来了,顿时重拾信心,包围圈已经从西侧打开了一个大缺口,成千上万的神策军团正在溃逃,北宗寺的佛僧向来擅长察言观色,此时见到风向突变,岂有不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之理? 刹那间,地面的战场形势随着一风的到来而瞬间转向,神策军向东溃逃,而魔化神策军和风吼军骑兵还有北宗寺佛僧三大力量追杀,杀得神策军丢盔弃甲,战损猛烈增加。 一风见此,便不再管下面的战场,他的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前面的桃焯,就是他使用诡计,让风吼军差点四分五裂,让他忍痛驱逐了亲手带起来的两千僧兵,让他含恨斩杀了萨达法师,这一切,都是耍阴谋诡计的桃焯造成的,他曾经向所有的风吼军佛僧许下承诺,萨达法师不会白死,他一定会诛杀罪魁祸首——桃焯! 此时,就是报仇雪恨的时刻! 玄鸾从旁边飞来,一风站上她本体的脊背,玄鸾的神翅一展,空中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残影,一风便已经和玄鸾飞到了天边,疾射向桃焯。 桃焯看到下面的状况,心中也慌了神,他没有想到,风吼军竟然能够突破部落骑兵的冲杀,虽然他们只有五万兵马,但是即便是他,也不敢指挥神策军和他们硬碰硬,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他深刻地体会到了部落骑兵军团的恐怖。 虽然不知道风吼军是如何逃脱部落骑兵的追杀,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出现在了战场,并且击溃了神策军团,不断有成百上千的士兵死去,这种惨烈的战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他现在已经心生退意,什么剿灭佛僧,什么掠夺财宝,都不会性命重要! 此时在空中混战的,尚有上百名将领,桃焯手持双剑,两道锐利的剑芒将觉空逼退,然后猛地转头呼啸一声:“所有将士听令,向南撤退!” 话音一落,便率先往南方逃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往哪里逃?!” 一风一声怒吼,玄鸾瞬间折转方向,飞速追上桃焯,一风双手挥拳,黑色的拳芒以迅雷之速轰向桃焯,桃焯被迫翻身用剑格挡,这一耽误,一风便追了上来。 其他的将领眼见事情不对,根本懒得管他们的主将桃焯,全都早已随着大军往南溃逃,一风身后的风吼军战斗佛僧和北宗寺的佛僧们也顺势朝着他们追杀过去。 觉空、觉宁和觉松三人停下来,将桃焯团团围在中央,仔细打量了一下一风,心中惊诧不已,连他们都无法感知一风的修为实力到了什么境界,他身上波动的气息又是诡异又是高深莫测,连他们都十分忌惮。 但毕竟一风是率军过来支援他们,觉空这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对一风说道:“一风,本来我们马上就要突破神策军的封锁对他们进行反击了,不过,你们能赶过来也好,后面部落骑兵追杀过来了没有?” 这也是觉宁和觉松想问的,部落骑兵那么强悍,铁浮屠和神箭骑兵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那一场死伤了五六万同道的战役还烙印在脑海,成为了心中的阴影,他们如果追着风吼军的尾巴杀过来了,那岂不是让北宗寺众僧屁股后面追着一头恶狼? 一风扭过头来看着他们,这几位在君州城认识的所谓北宗寺的佛道高僧,一个是北宗寺的方丈,一个是宝相寺的住持,都是当年佛道德高望重的前辈,但是一风早就在君州城中就认识了他们的真面目,此刻他们非但死要面子,把即将覆灭的战局说得那么好听,还要担心风吼军拖累他们,他们从始至终心中只有他们自己, 一风冷冷地说道:“部落骑兵军团已经被我们击溃,往北方逃窜去了。” “什么?” 四声惊呼出声,目瞪口呆地看着淡定的一风。 一风冷笑着道:“你们以为会怎样?风吼军从他们的刀下逃出来,然后过来投奔你们?” “这不可能!” 桃焯的表情激动地吼道:“部落骑兵军团战斗力堪称大武国最强之一,怎么可能被你们打败?更不可能溃逃!” 一风冷哼一声,说道:“最强战斗力,那也要看和谁作战,你听说风吼军走过六大州境,大武国整个西南和西北贯穿,打过败仗没有?我告诉你,风吼军不但将他们击溃了,而且几乎全歼铁浮屠,神箭骑兵旅也几乎全军覆没!” 桃焯的冷汗流了下来,觉空三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莫名,但是依然不敢相信,可是他们又没有理由不相信,此时神策军已经落荒而逃,战局已定,他没有必要欺骗他们。 一风双拳紧握,看着桃焯,缓缓说道:“两天前,是你派人引诱我们的法师去那个小部落的吧?” 桃焯没有说话,他还陷入震惊中无法自拔。 觉空却问道:“什么引诱?什么小部落?” 一风眼睛盯着桃焯,嘴里却说道:“三位长老,你们去南边率军追击吧,这里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觉松狐疑地看着一风,说道:“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有多大本事我们不清楚?我承认,你在君州城论道大会上是表现得有那么一点点出人意料,但现在才过去两年,你能修炼到什么境界?桃焯虽然不如崔铭、猗啸等人,但是好歹也是十大军团的主将,你想要独自一人将他击杀,痴人做梦吧?” 一风的拳头上溢出黑色和金色的光芒,根本不理睬叫嚣的觉松,双拳猛地轰出,口中大吼道:“悲欢轮灭!” 桃焯瞬间从迷离中惊醒,便看到一道丈宽的黑金交杂的光柱轰了过来,携带着庞大的威能让他眼皮一跳。 他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掣剑,交叉挡在前方,法力疯狂灌注其中,同时大喝一声:“桃花剑阵!” 他的双剑应声而亮,绽放出桃红色的光芒,轰地释放出一道巨大的交叉的桃红色刀芒,锋利的刀芒撕裂空间,在其后面携带着两道两尺长的黑漆漆的空间裂缝,足以将整个人都吞没。 瞬间,两道巨大的神通轰然对撞,轰隆的巨响震荡在天际,十几丈长的桃红色刀芒后面的空间裂缝“刺啦”作响,轰地一声分裂成巨大蜘蛛网状,径直数十丈,远远看去有遮天蔽地感,携带着极致的危险气息,顶着那道黑金色的光柱朝着一风逼近,觉空等三人立即后撤,免得被误伤。 要说桃焯的这招威力绝伦,即便是觉空等人也只能暂避锋芒,可他遇到的对手是一风,是那个可以跟上百个桃焯这样的实力战斗的一风! 第六百零五章 斩杀桃焯 一风还未真正发力,却看到对面的桃焯狞笑一声:“去死吧!” 那十几丈长的巨大桃红色的刀芒轰然炸开,直接将径直丈宽的黑金色光柱前端炸碎,然后变成了成千上万个桃红色交叉的刀芒,每一个都有一尺长,像一个巨大的刀阵,刀锋犀利,每一个桃花刀芒都撕裂出狭长的黑色空间裂缝,携带着十分危险的气息波动,朝着一风激射而来。 一风顿时冷笑一声,双拳紧握,对着那段破碎的黑金色光柱猛地轰出数拳,拳头上“嘭嘭”炸响,而黑金色光柱瞬间自行炸裂,和被桃花刀芒炸碎的光柱一般,破裂成无数的黑金色碎片。 然后他再次朝着那些金色碎片再次“嘭嘭”地极快地轰出十几拳,黑金色的拳芒轰击在碎片之上,再次爆发出炽烈而耀眼的光芒,在光芒瞬间退去之后,桃焯蓦然地看见所有的黑金色碎片变成了黑金色的一根根闪电,尖锐的箭头指向了他,金色的电弧噼啪作响,整片天空响成了一片,闪电之上还缠绕着浓郁的令人忌惮的黑色魔气。 天空中一部分黑金色闪电和桃花剑阵接触的一瞬间,顿时绽放出绚烂的火花,一股强大的威能猛然冲击而出,瞬间扩散到四周。 觉空等人一退再退,他们的眼中很清楚地观察到了这股冲散出来的威能直接将空间撕裂成了微不可察的蚕丝大小的裂缝,一旦接触到,身体必定要被这种细密而锋利的丝线割碎。 桃焯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迟则生变!他立即挥舞着两柄剑,猛地推动前方的桃花剑阵朝着一风切割而去。 一风双眼盯着桃焯,突然眼神一变,双眼激射出两道黑色的光芒,桃焯只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朝着他疾射而来,却安然无恙地突破了桃花剑阵的封锁,转眼就到了面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射进了他的眼睛! “啊——” 一声令人胆颤的痛苦咆哮,在空中震荡,觉空等人只看到桃焯突然抱着脑袋,将身子躬得紧紧的,双手扭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已经插进他的头皮中了,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觉空三人心中一阵恶寒爬上心头,看他的疯狂模样,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下一刻,桃焯的脑袋之上浮现出一道桃红色的光芒,慢慢脱体而出,那是他的神魂! 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神魂已经是可以单独行动,只要不占据别人的肉身,被两个神出鬼没的空间抓住吸纳进去,神魂是可以遨游天际,但是这种行动十分危险,因为肉身被毁,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两个神出鬼没的空间,其实就是地藏王菩萨的双眼变化而来的两座游荡着的地狱——孤独地狱和近边地狱。 桃焯的神魂想要抛弃肉身逃跑! 这是真正的壮士断腕,抛弃肉身之后,要么被地藏王菩萨的地狱收走,要么被上天的神佛神圣仙人当做功德法绩引渡为天界的山水花草等死物,运气不好的可能被魔天的修罗们抢先抓去,当做他们的魔奴,或者修炼祭品,无论哪一种,都和死亡脱离不开。 但是觉空三人看到,桃焯的桃红色的神魂也在剧烈颤抖,直到他们看清楚了那个神魂的眼睛,是被两团黑漆漆的魔气占据,魔气变幻成两朵黑莲,疯狂旋转着切割着他的眼眶,往他的眼里钻去,同时还燃起一股黑色的火焰,剧烈的灼痛让他痛苦地呻吟,神魂之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可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选择,如果神魂不逃脱,那么很可能横死当场。 就在桃焯的神魂脱离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的肉身的头颅上突然魔气翻涌,黑气的魔气从他的头颅中钻了出来! 经过一阵令人恶心的蠕动和扭曲,眨眼间分裂成无数条黑色的一丈长的魔蛇,每一条魔蛇的蛇头上只有一只眼睛,并且是黑色旋涡状的眼睛! 但它们还有嘴,在钻透了桃焯肉身的头颅之后,它们钻了出来,足有上百条黑色魔蛇张开巨嘴一口口狠狠咬在了桃焯桃红色的神魂之上,然后蛇头一扯,桃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神魂瞬间就被魔蛇们撕开! 每条魔蛇的嘴里都咬着一块桃红色的神魂,并且尾巴依附在他的头颅上,就像桃焯的肉身脑袋上长出了上百条恐怖的黑蛇,它们兴奋地疯狂扭动,将撕扯到的桃红色神魂碎块当做战利品吞入蛇腹之中。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也十分恶心,觉空三人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个场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们不知道一风还有什么手段,也真正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一风却没空搭理他们,只见到魔眼刺神通奏效了之后,双拳猛地照着身前的无数黑金色闪电轰出,所有黑金色的闪电瞬间激射向桃焯的肉身,而桃焯的桃花剑阵正如风吹花落般凋零,锋利的刀芒失去了法力支撑,就像一片片暗淡的桃红色花瓣纷纷坠落,消失在空中。 “噗嗤、噗嗤”的一阵乱响之后,顷刻间,黑金色的闪电便插满了桃焯的肉身,然后在“轰隆”的一声炸响之后,桃焯的肉身爆炸,碎裂成血红色的齑粉,如在空中下了一场血红色的雨雾,配合着掉落暗淡的桃红色刀芒,正可谓是雨打风吹,花落雾散,只不过,是血雨和血雾。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场血雾才消失在空中,露出觉空三人难以置信却又惊悚骇人的表情。 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一风向他们飞过去,却见他们眼睛看着他,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此时玄鸾从南方飞了回来,变成人身飞到一风的身旁,一风转头笑道:“玄鸾,南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玄鸾也眯缝着眼睛,笑着说道:“那边书礼哥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死了好多人,逃掉的恐怕没剩下多少了。” 觉松见状,喃喃地说道:“师兄,你看他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觉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脸色悲戚,觉宁也沉默不语。 一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三位前辈,你们就别假慈悲了,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觉松不由得争辩道:“谁杀人像你这样,简直变态!” 一风淡淡说道:“杀人就是杀人,死就是死,有什么变态不变态。” 觉空睁开眼睛,对一风说道:“佛子,你这样,还能善始善终么?” 一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离修罗道的距离,比离佛道的距离还近,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就在脚下的深渊,谈什么善始善终。” 觉空沉吟了片刻,同样叹了口气,说道:“一风,咱们先回阿尔寨吧,下一步如何打算,还需要你来指点。” 一风点了点头,便和他们三人飞向阿尔寨。 第六百零六章 欲壑难填 等一风和玄鸾,随同觉空三人来到阿尔寨的时候,书礼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因为担心一风,所以将清理战场的事情安排给黄成愉,自己先赶过来了,听说一风已经将桃焯斩杀了,才放下心来。 一风问他关于神策军的事情,书礼悄悄地和一风说,事情比预想中的顺利,神策军溃逃,他记着一风的话,并未让风吼军骑兵多做追赶,倒是北宗寺的僧兵们一改苦命支撑的模样,飞扬跋扈追杀神策军,神策军团在慌乱之中又被他们斩杀了许多人,剩下的兵马已经十不存一了。现在北宗寺那些和尚还舍不得回来,杀上了瘾,非要报仇泄愤不可。 一风暗暗点了点头,和书礼一起来到了阿尔寨,这才看清阿尔寨的真实模样。 一风看过去,第一感觉就是,阿尔寨是一个奇特又普通的地方,给人一种平实却新奇的感觉。 说它普通,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色石山,外面的山脚下都是斑驳的黄土,东西不过三四百丈长,南北不过两三百丈宽,高才十几丈,一副矮矮笨笨的模样,放到其他地方,甚至都无法引人去看一眼。 说它奇特,那是因为它身处的位置。这里是广袤的大草原,这个石山却突兀地横亘在这个地方,鹤立鸡群,周围都是大片的草原,甚至它的顶上也是平平展展一块大草地,如同一个硕大的笨重的矮胖子头上顶着一片宽宽的荷叶,十分滑稽。 觉空看出一风他们奇怪的眼神,于是解释道:“这个地方我们其实也不想来,但是当初从君州逃出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只好到处打听北方佛道都在何处,正巧打听到的时候,安衮二州的部落骑兵军团,也就是那个努桑哈带着兵马将北方佛道剩下的僧人都包围在这里,于是我们也率领北宗寺门徒们赶到了这里。 “后来,我们一过来,那个努桑哈还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就撤退了,然后我们就和他们汇合了,没过多久,桃焯就率兵赶到了,于是我们就僵持在这里。 “听这里的本地和尚说,谁也不知道这座石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孤零零地出现在这里,成为这片草原的孤岛,但是他们很早就有佛道先辈在这里祭拜,也可能就是因为这里比较神秘吧!后来他们就把这里叫做阿尔寨石窟。” 一风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阿尔寨石窟上有数百个洞口,和丹煌佛窟不同,这里的石洞则简陋得多,并且新旧不一,挖掘得非常潦草,估计就是北宗寺佛僧赶到这里才挖掘出来容身的。 另外一点不同就是,虽然挖掘很随意,但是石洞的大小却很分明,分为大中小三种,小的最多,垫在下面,中等的在石窟的中间位置,最大的只有一个,挖掘的位置都已经快顶到阿尔寨石窟的草地了。 他们一行人就是朝着这个最大的石窟飞去。 但是一风马上看到下面的阿尔寨石窟附近还有许多个地洞,错错落落地散布在阿尔寨石窟的周围,难道也是为了防止敌人的骑兵和设下的陷阱? 面对一风的询问,觉空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离草原上的那些河流比较远,没有水喝,这些是我们挖的水井。” 一风不禁暗中摇头,他们知道挖水井,就不知道挖陷阱。 书礼则看到阿尔寨石窟,奇怪地问道:“你们的这些石窟为什么要挖出这么多大小不一的洞口来?那个最大的石窟若是分成最小的石窟,足足可以分成二三十个,岂不是浪费么?” 这时,原本一直沉默的觉松插嘴了,他冷冷地说道:“这是咱们北宗寺的规矩,方丈和住持住的地方理应最为宽大,并且不容任何人打扰。” 一风和书礼听到这个解释,心中一冷,他们原本以为这时北宗寺商议战局的场所,风吼军的那顶最大的军帐也是同样的作用,可没想到,那个唯一的最大的石洞竟然只是觉空他们的住所。 书礼冷笑道:“就这个破地方你们也这么多讲究,还真是委屈了你们。那你们怎么不再挖一个更大的,让觉空和觉宁长老再分个等级出来呢?或者,觉空方丈就应该住在阿尔寨石窟顶上那片大草地上,那多宽广,还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整个草原都是你的床!” 觉松的表情一滞,觉空和觉宁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一风则沉默不语。 虽然他们三人的心中非常不爽,但是鉴于风吼军的战斗力,和刚才一风展现出来的实力,证明一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憨直的傻小子了,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他们都十分忌惮的顶尖强者。 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众人一起来到了最大的石窟之前,旁边架着不知道木头从哪里搞来的简陋木梯,但是石窟之前还有一个煞有介事的法阵。 觉空很快解开了法阵,里面的灯火自行燃起来,让整个石洞都发出幽暗的光芒。 一风扫视着石洞周围,发现都是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堆在四周,几乎占据了石洞的一般空间,原本硕大的石洞,变得十分拥挤。 那些木箱子看上去十分沉重,还有一些半开半阖的箱子里透出金光,一风脚旁边的那一个箱子露出一叠衣角,上面用金色丝线刺绣的卍字符和缝着金箔,看样式是一件袈裟。 一风抬头看向其他地方,却突然愣住了,正前方的石壁上,悬挂着一副宽达四五涨硕大的画卷,在灯火摇曳中显得格外显目,可让一风感到十分不解的,不是这副画卷的巨幅画面,而是里面的人物。 若说信奉佛道,很多人都喜欢随身携带着佛道的“宝物”,有些是小巧的佛像,有些是小幅的释迦摩尼佛画,还有西南州的法王经常会带着一种转经筒,用牛皮或者麻布包起来,可以摇动,上面雕刻着“六字大明咒”等经咒,等等。 这些都不奇怪,毕竟信奉佛道的不仅仅有佛僧,还有很多老百姓,老百姓信仰佛法则没什么太多的讲究,所以会有很多种表达信仰的方法。 但是,现在最奇怪的是,作为大武佛道巨擘北宗寺的方丈、住持这种顶层的佛道高僧,在这种战火纷飞的环境下,悬挂的不是如来佛祖佛像,也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法相,甚至一风觉得,把地藏王菩萨的法相挂上也不算奇怪,可现在他们挂的是多闻天王的法相。 一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金身法相,头戴宝冠,璎珞布身,左手持着一把会慧伞,右手把着一只神兽,左右肩头有日月,四面八方有神佛守护,脚下踩着的是伏地红鬃白狮,这分明就是多闻天王。 但是多闻天王还有另外一个尊号,书礼凝视着前方的画像,冷着脸将一风的疑问说了出来:“大师们,你们挂的多闻天王,手上的是吐宝鼠,能吐出无数财宝,他周围八方的神佛是司职八方天库的神祇,是镇守佛界财宝的,唤做八骏财神,多闻天王另一个法号尊称又叫做多宝佛,左右日月是表示昼夜不停地守护着天上地下的所有财宝。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从北宗寺搬过来这大大小小如此多的钱财宝箱,在这个灭法战争中,所有佛道佛僧都命悬一线,都在拼死作战。你们不挂个像样的神佛供养,保佑佛道和佛僧,竟然把多闻天王挂上,你们把那些牺牲的佛僧置于何地?你们简直可以叫做北宗财宝寺的守卫了,你们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到底想要多少财宝才能填满你们的利欲熏坏了的心?” 一风的心也缓慢而沉重地沉了下去。 第六百零七章 形势大定 灯火摇曳,明暗交织,阴晦交错。 阿尔寨石窟最大的石洞中,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书礼的冷嘲热讽让觉空三人无言以对,不知道过了多久,觉空才说道:“一风,书礼说的没错,老衲是陷入了钱眼里,可是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到了老衲这个年纪,还能期望我们改成什么样呢?” 觉宁也接口说道:“书礼,老僧知道你也在君州城待过一段时间,君州城什么地方你应该最清楚,尔虞我诈,钻营逢迎,权钱交易,这些都是司空见惯,连宝相寺因为和太子魏晃较为亲近,也免不了和许多权贵大臣来往,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怎么可能做到清心寡欲?佛门清净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觉松则瞪着眼睛说道:“小子们,老和尚我从小在君州投入沙门,和你们一样,都是孤儿,在北宗寺和宝相寺来回,还要和所罗门打交道,看管他们的修罗,我就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你们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一风沉思片刻,艰难地开口说道:“修佛,到底是一种选择,既然你们选择了信仰佛法,就要避免走向歧途。” 觉空皱起脸,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说道:“一风,这些东西在你看来都是我们搜刮过来的,可在我们看来,这是重建北宗寺的希望。” 觉宁也说道:“是啊,我们当初逃到这里,只是从来没有感受过武帝这么大的怒火,想要将佛道全部歼灭。我们想着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心转意,可是将近两年过去了,一点转变都没有。我们反而和大武军团打仗,双方死伤了这么多人,已经成了朝廷的钦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些金银财物,就是日后我们北宗寺数万僧人的退路,你们说,重不重要?” 觉松冷笑道:“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风吼军是有百姓支持,钱粮物资也有着落,我们在这荒芜的草原上,举目四望,几乎没有多少信佛的佛徒,也没有供养,当初十几万佛僧要吃要喝,不囤积点财物去购买粮食物资,你让我们怎么办?” 一风和书礼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只知道北宗寺向来是北方喜欢钻营、长袖善舞的佛道,可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么多的难处。 可一风的内心还是十分别扭,因为这个说法感觉就像是北宗寺在经营一个道场一样,利益往来,支出收纳,重建扩张,每一个决策都带着功利的气味,要说这是经营佛道,倒也没错,要是这是修炼佛道,又离得太远。 总之,他的心里不是滋味。这倒也说明,世事繁杂,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的意愿是所有佛道佛僧都应该恪守本分,持戒钻研佛法,专心修佛。可是大武国之大,之前有千万的佛僧,泥沙俱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但是他们又有向往佛道之心,那么要将他们全都拒之门外吗? 他的意愿,不过也只是一种理想罢了。连风吼军都未必能做到,又如何去苛求所有人呢? 但这不能否定佛道的意义,正是因为虔诚地践行佛法是一种理想,才有追寻的价值,这才是佛道真正的意义。 觉空接着说道:“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我们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外面有数万佛僧跟我们拼命,我们也知道,你说供养上天神佛祈求庇佑,可佛僧战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 一风沉吟一会,抬起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计划告诉你们,众位同道齐心协力,一起度过这次佛道的灾难。” 于是一风将风吼军的计划全盘托出,觉空等人的面目表情却越来越明朗,说到最后,一风说道:“虽然现在很难确定太子魏晃的态度,但是我们也只有选择相信,由他他彻底终结这一场战争。”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战争的终结不在于我们,而在于朝廷,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发起战争,也应该由他们来结束。” 他们三人中,最兴奋的莫过于觉宁,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仅仅就是在大武国乱转,肯定有办法,之前我们也只是风闻,但是今天一风说出来,我心中就有了很大的把握,太子殿下从北宗寺回来之后,在宝相寺待的时间最多,也和我讨论过许多次佛法玄机,他的府中也是有许多佛经和佛道装饰,并非是表面功夫,可以看得出他对佛道的喜爱和认同,只要他登基上位,一定会想办法结束这场战争。” 觉松也一副颇感欣慰的样子,说道:“这次佛道灭法战争,我们表现出的实力肯定也是大大超乎他们的意料,实力越大,可利用的价值也就越大。太子殿下不像武帝魏宇,他没有那么大的火气。 “这一次的战争让整个大武国遭受重创,那些搜刮民脂民膏、霸占良田土地、混吃混喝的伪僧也跑的跑,杀的杀,消失得差不多了。太子殿下一上位,必定就是安抚人心,这才是让大武国安定下来的最好的办法,也能体现他的宽容大度,有君王之气度的时候,他是聪明人,他知道怎么选。” 听到他们的话,一风心中感慨不已,觉宁和觉松虽然都是佛道中在权势名利场摸爬滚打的别样佛道佛僧,但是他们的确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觉宁的话从情感上分析了魏晃对佛道的认同,觉松的话从权谋的角度解析了魏晃的决策,说的都很有道理。 这场战争已经让整个大武国伤筋动骨,很多州境的老百姓都好不容易刚从灾荒中恢复生活,他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打仗,也不去想打仗到底为了谁好,但战争已经切切实实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国泰民安比什么都重要。 佛道的佛僧们以前是欺压百姓,霸占他们的田地,用佛寺赋税搜刮他们的血汗钱,可这一切都已经在这场灭法战争中悄然改变,官府逐渐将田地归还给百姓,佛寺被大量拆毁,佛僧大量逃跑、隐逸、还俗、被杀,形势依然扭转过来了。 只是没有扭转的,是武帝魏宇的雄心霸道,因为佛道的反抗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让他觉得至高无上的皇权受到了侵犯,魏氏皇族的荣耀和帝王尊严让他的滔天怒火无法平熄,帝王之剑剑指佛道,赶尽杀绝,不死不休。 但是太子魏晃的角度则不同,一旦他登基称帝,不论从情感上、利用价值上还是表面文章上,或者是安定国情上,他的决定都是明确指向平息战争、梳理并重建佛道。 这些是一风此前从未细细去思考的,因为觉宁和觉松的话引申开来,才知道事情已经逐渐明朗,此时他也觉得觉宁和觉松也并非一无是处。 幸好,风吼军的努力没有白费,一步一个脚印,用一场场大战将这件事情推动回到了正轨。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加快步伐,因为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魏晃登基为帝,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地实现这个目标,其他的平息战争、重建佛道、恢复百姓生活等等才能实现。 一风已经决定,尽快赶到青州,和火猴师兄一道,将大武国最后的一股剿杀佛道的势力——崇铠和郑文琪率领的左龙武军团逼退,从而在整个战争形势上形成对君州的合围,让武帝被迫接受一风等人的条件,让魏晃登基称帝。 可现在依然有两个最大的难题,第一个是,因为魏氏皇族先辈的英明之举,让所有出君州征战的军团全部留下一半兵马守卫君州,所以现在君州尚有百万大军戍守,。 第二则是龙神,魏氏有龙神庇护,这也是魏氏皇族长久不衰无人敢侵犯的根本,魏宇会不会说服龙神,让他出手帮忙,巩固他的帝位,对一风在大武国的造势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论如何,一风没有选择,这些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会如何发展,他能做的,只有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不断地前进。 第六百零八章 三个消息 这是一场连绵的雪天,自从萨达法师出事的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雪,这一段时间便没有停止过,总是不见天晴,天上的灰色的铅云层层叠叠压在头顶,也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大地还是一片白雪茫茫,只不过离开了阿尔寨的战场,见不到那些因为战争横死在雪原的尸体,看不到那些被寒风冻成绛紫色的血泊,那些横七竖八的残破刀枪剑戟,那些被风扯起来的破碎的战旗,那些倒下的战马,生命力远比倒下的士兵要坚强,却同样地苟延残喘,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被间或落下的漫天雪花所掩盖,就像是上天导演的一场惨剧,可他却不想再多看一眼。 一风很快就离开了阿尔寨,不论觉空和觉宁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是如何解释的,但是总觉得他们离佛道也越来越远,甚至玄鸾都深有体会。 因为玄鸾都说,那些和尚做的牛羊肉可香了,比之前自己烤得香得不知道去哪了。 风吼军大军行走在茫茫雪天中,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等他们能够看到白雪覆盖的山峦的时候,那就是衮州的边界,过了边界就是青州,君州之东的青州,火猴师兄和小蝶姐正在那里强撑着,等着他们到来。 在这个路途中,一风得到了三个消息,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在击败了桃焯的神策军团之后,左龙武军团收到了崔铭在君州城的命令,让他们从青州撤回,守卫君州。 君州城似乎终于开始意识到势态的发展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君州十大军团率百万之兵出征,如利刀破竹般将各州境的大武佛道击溃。 原本他们他们是有这个机会的,在云州的风吼军并未开始他们的征途之前,各州境的佛道都收到了沉重的挫败和打击,即便是阿尔寨看似和桃焯僵持了近两年,那也只是北宗寺佛僧因为各种因素的侥幸。 但是在风吼军的一年多的征战中,从云州开始,围绕着整个大武国的南部、西南部、西北部、北部作战,征途达数万里,将近八个州的佛道势力从战争的泥潭中拯救出来,寒州和羽州的佛道覆灭,宛州、江州和青州的江南佛道也因为火猴的加入,苦苦支撑到了现在,这样的战局前所未有,对佛道来说,已经形势大好,对大武国来说,这已经是大武国历史上的奇迹。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预想过,风吼军能够取得如此大的优势,但是一风凭借着坚定的道心,带领他们完成了这一项壮举,尽管在此过程中,小师姐秀姑被迫忍痛离开了他,失去了刘毅这名风吼军中除书礼之外最强的战将,和火猴师兄分离,让他分兵江南,却遭受重创,他更失去了深深地爱着他的本倩,魂飞魄散。 一风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和痛苦,甚至每个夜晚都陷入痛苦的梦魇之中,佛法道义和残酷现实双重地折磨着他的心,步履艰难地走到了今天。 但他只是完成这个壮举的功臣之一,因为这还是用无数佛僧的鲜血和生命造就的奇迹,没有他们的牺牲和付出,一风一个人连出云州的机会都没有,必定已经死在了商固和吕铁裳的枪剑之下。 只是现在言成功,还为时尚早,君州陈兵百万,卧虎藏龙,如深渊潜龙,如深山猛虎,居高临下,张牙舞爪。更别提还有崔铭这等修为恐怖到连一风到现在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战胜的传奇人物,最重要的是,大武帝宫云台之下,还有人间唯一的神。 他的恐怖在于,和其他召唤降临凡间的神灵,却受到凡间的天地法则限制和约束的情况不同,龙神能够躲避过天地大道飞升法则的追踪,那么他很可能不会受到凡间天地大道的束缚,能够发挥自己作为神灵全部的实力! 这是一风难以想象到的强大,真正与神交战,那将会是如何地恐怖和不可控!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个过程远不会是所有人想象中那样简单,必定是真正的惊天动地、神哭鬼号! 这个冬天,对一风以及风吼军来说,将会是格外的寒冷,一不小心,就会被彻骨的寒冷冻死在这个冬天,永远见不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总的来说,这第一个消息并不是纯粹的好消息,但第二个消息却充实得多,因为一风从觉空那里得到了一卷重要的经书,那就是北宗寺收藏的《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可惜,这倒不是一风所希望的,北宗寺的佛僧向佛之心有多么虔诚,把这一卷被很多佛僧诟病的疑似伪经的佛经带在身边,钻研佛法,而是这一卷经书是全部用金箔打造,沉重厚实,熠熠生光。 当一风提到这本经书的时候,觉宁和觉松的眼睛都放出了光。 而当他们俩将长达半丈、专门用单独的箱子装着的经书搬出来的时候,一风的眼睛也放出了光,整个阿尔寨佛窟的灯火加在一起,也不如这本金子打造的佛经来的闪亮,书页虽然纤薄,但是每一页经书都发出了令人怦然心动的光芒,他们要是逃跑的时候会丢弃这本经书,那才叫见了鬼。 但是,连觉空也不知道这本经书为何会是这副模样,好像是北宗寺的很久远的一位先辈命人打造的,还单独放在北宗寺的一个宝库之中,不知道有何用意,不过现在一风特意提到这本经书,却正好被他们搬到这里来了,这在觉空看来,必定是深不可测的莫大佛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一风却根本没时间去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他心中知道,这卷经书对他,甚至对整个天上地下的佛道,是有何种重要的意义。 这一卷经书其他人都看不懂,因为它的深意隐藏在表面的文字里面,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功法。 一风因此把风吼军的整顿等事情全部交给了书礼,自己在那个石洞中呆了几天几夜,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经文中。 一开始觉空他们都十分奇怪,也跟着他解读这些经文,但是一风不说,他们也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玄妙,只觉得枯燥无聊,后来便没人管他了。 只有玄鸾提着一条硕大的烧烤好的牛腿来找过他,被一风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噘着嘴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幸亏有此前六篇功法奠定了十分夯实的基础,一风对这篇经文的解读也终于有了突破,这是静心寂灭功九篇功法的后三篇之一,是在领悟大道之力后,对异空间和异物质的注解。 大道之力为法则,异物质则是新物质,二者结合,才有可能创立新的天地大道。 但是他很快得知一个不幸的消息。 从觉宁等人把这本经书从箱子里搬出来的时候,一风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本经书如此宽大沉重,那个箱子确实专门打造的,可抬出来的那一瞬间,一风总觉得这个箱子有些别扭。 等一风将这个疑问问出来之后,觉宁解答了他的疑惑:当初这个箱子在北宗寺,彼时太子魏晃尚在北宗寺里修行。他偶尔得知这件蹊跷的轶事,心生好奇,前往一看,顿觉惊奇,于是决定将箱子中的两卷经书中的上面一卷搬回了太子府,只给北宗寺一点面子,留了个老底。 这也是一风得知的第三个最真切坏消息:所以一风最迫切想要得到的这卷经书,此刻就在太子身边! 第六百零九章 朝廷动向 大武国,青州,连云湾。 海风呼啸,惊涛拍岸。 这里是青州的东方最后一个据点,郑文琪和崇铠的左龙武军团将江南佛道仅剩的十万佛僧从秋浦逼退到这个角落,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是火猴和小芙蝶联手拼死防御,竭尽全力,不择手段,也难以阻挡郑文琪势如破竹的攻势,江南佛道只剩下四万多的佛僧,又有将近六万余的佛僧惨死于战场。 彼时,他们身后是无边的东海,从来没有人探寻过这片海通往哪里,去向何方,边际在何处,即便是凡人修炼者,也并无如此庞大的法力顶着飞遁的消耗飞到这么远。 据说曾有过修炼者想过一探究竟,但是一飞出海便迷失了方向,然后不断地往前飞往前飞,飞了数千里之远,最后却因为飞遁造成身体的耗损实在太过严重,即便有功法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但是功法运转对身体也是有损耗的,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一风那样,能够在片刻间吸纳庞大巨量的天地灵气。 吸纳天地灵气,对一风来说犹如苍龙入海,对其他绝大部分修炼者来说,那是气若游丝,大战一场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才能恢复法力和身体耗损。 并且据那位外海猎奇修炼者回来说,越往外海飞,天地灵气越稀薄,那就更加增加了飞遁的负荷消耗,当时他飞遁了数千里,几天几夜无处休息,方向也辨别不清楚,吸纳天地灵气越来越艰难,功法消耗身体的速度猛增,心中早已慌乱了,正当他以为要死在这深海的莫名之处时,海上突然卷起一场狂风,雷电滚滚,卷起不知所措和极度疲惫的他,往不知什么方向卷去。 他在雷霆滚动和狂风暴雨之中昏迷了过去,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恰好落在了几艘渔船之旁,被渔夫们救了起来。 他们惊叹这名修炼者的胆气和能力,他们从来不会超过海边百里,并且在那些地方放置了醒目的浮标,远远看见就折返,这是祖祖辈辈的渔夫探寻出的危险边界。 也因为渔夫们此次对他的救助,才有了后来的故事和传说。 不论如何,这些事情都说明一个问题,这里就是火猴和江南佛道最后的据点,他们再无退路可言。 但所幸的是,就在他们面对着一望无际的东海心生绝望的时候,他们等来了江南佛道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个好消息:郑文琪和崇铠率领的左龙武军团撤退了! 也很快,他们得知是因为桃焯的右神策军团在北方衮州战场的不利,让武帝和崔铭终于开始恐慌,至少需要重新审视战场形势和有所行动了。 这是除了崇铠的左龙武军团之外,最后剩下的一个出征的大武军团,如果说以前风吼军军团在云州和西南及西北的州境的战场形势不足以引起魏宇和崔铭的重视,那么自从北方的衮州战场也被风吼军击溃之后,摊开大武国的版图一看,便会发现风吼军已经联合八个州境的佛道势力,对君州形成了三面合围,危机四伏。 西北边境、北方冰原边境和宛州南部边境的确还有大武国许多兵力,并且都是极其强悍的兵马,但是他们都是不能动的,边境势力越来越频繁的侵袭和越来越有力的攻势,危情的军报奏折已经堆满了魏宇的案头,如果调动他们,大武国会有覆灭之灾! 虽然君州尚有百万雄兵,但是在魏宇看来,这一场佛道灭法之战他已经落入了下风,这是大武国上千年历史以来,前所有未的威胁,必须调动所有力量保卫君州。 左龙武军团的撤退,让火猴和江南佛道众僧绝处逢生,松了一口气,而火猴也很快得知,一风和书礼正率领补足的六万风吼军兵马赶到他这里,让他们就在连云湾等待,等待着他们汇合江南佛道现在仅剩的四万多佛僧,一齐从君州的东方完成对君州真正意义上的包围,密不透风的包围。 不论君州的百万雄兵此刻是否磨刀霍霍、虎视眈眈,但不能改变大武军团已经落败的事实,下一场大战,将会是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武佛道灭法战争的终结。 然而,猗啸、桃焯被杀,杨炯紧急赶往西北边境戍边,董寒、铁宁因作战不利锒铛入狱,桃焯因为崔铭的力保逃过一劫,官职被罢免,十大军团的主将凋零一半! 整个君州人心惶惶,虽然风吼军,和各州境与君州接壤对峙的佛道势力都放出话来,此战与所有大武国百姓无关,他们将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大武国百姓,但是风吼军在北方衮州残杀部落百姓的传闻,还是像风一样传开来,君州的数千万百姓已经是人心惶惶。 其中最恐慌的是君州城内四百多万的老百姓,因为里面饱含着为数众多的达官贵胄的家属、家丁,以及数不清的富商的妻儿子女,他们平常比普通的老百姓享受着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但是他们此刻也最害怕失去。 战争是可以让所有人失去一切的深渊,不仅仅包括权力和财富,还有人格和尊严,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恶兽,吞噬着所有人拥有的一切。 他们的情绪也影响着朝廷的风向,朝廷现在陷入了无休止的争辩和吵闹中,每一次上朝都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战,不断地创造着大武国朝廷议事的历史事件,让朝廷上的史官从两人增加到了十四个人,大臣官员们唾沫横飞,他们则是运笔如飞,纵横捭阖,用笔墨见证着大武国的历史。 争论的方向无非两个,第一是主战派,崔铭理所应当地充当了这一派的领军人物,他是这场灭法战争的总指挥,现在战争陷入了这种禁地,让君州危机四伏,他责无旁贷。 而跟随崔铭的,则是以崇铠为首的六大军团主将,除了崇铠之外,另外五名新补充的主将都战意高昂,大有不死不休之姿态。 另外,郑文琪号召的圣书院势力,上至达官显贵,王侯伯爵,下至君州城内所有学堂学子,尊崇儒教的百姓,都一窝蜂地大放厥词,上书的上书,开讨伐大会演讲的搞讲演,搞辩论的搞辩论,出自郑文琪之手的征讨的檄文张贴得君州城一百二十八座城坊每个角落都是,连坊中最偏僻最少人的角落——各个大小茅房里都是。 这种风气很快传遍了君州各地,君州的百姓开始被这种氛围感染,战斗的势态日盛,以崔铭为代表,从上到下,在君州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征讨佛道、杀尽佛僧的宣讲行动,盛况空前。 然而,他们声势浩大的征讨行动却并未造就一边倒的局势,因为在朝廷中,还有另外一派——议和派。 他们的底子也是相当扎实,领头人物却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那就是曾经是神策军团金甲营的偏牙将,后成为左神策军团副将,现成为右神威军团主将的一名战将:石猛! 但是,君州城内的人都不是傻子,不仅不是傻子,而且都是勾心斗角经验丰富的老奸巨猾之徒,他们一眼就看出来,这只是议和派的一个幌子,躲在幌子背后的,必定就是太子殿下! 在灭法战争开始之前,太子殿下一直表现消极,不论战争发展到什么程度,风吼军打败了多少州境军团和大武军团,斩杀了多少士兵和大将,当着魏宇的面,他要么表示沉默,要么出言支持武帝,但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过他在武帝背后发表过自己的哪怕一次态度。 而跟在幌子后面的,则是许许多多的曾经信佛的官员大臣,他们此前因为太后信佛、武帝也偏爱佛教,纷纷投奔在佛教门下,有的在灭法战争之后迅速改换门庭,有些则沉寂了下来,但是数量也不少。 还有的则是和石猛一样的神威军团的将领,另外有一部分学子也支持议和,里面居然还有不少的书家弟子,这让崔铭气急败坏,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议和派主要要求是和平谈判,他们认为一风率领整个大武佛道作战,并非为了杀人作乱,而是被逼无奈,如今战争走到这个形势,只要答应他们的诉求,必定就能相安无事。 这些事情虽然稀奇,却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一向高傲霸道至极的武帝魏宇,竟然没有预料中地支持崔铭的主战派。 崔铭一向善于算计人心,尤其以揣度圣意出名,号称是武帝的应声虫和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崔铭这一次失算了,因为武帝十分奇怪地也表现出了罕见的犹豫,沉默下来。 第六百一十章 火萤异变 火猴站在连云湾附近最高的一处山崖之上,眺望远方无尽的海洋。 他也听江南佛道的领头人普思长老说过那位猎奇修炼者的故事,他并非是心生感慨前来猎奇或者抒怀,他其实是在等待。 小芙蝶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她原本妖艳的脸颊似乎消瘦了许多,自从她接受王君的最后的嘱托,站出来,和火猴并肩指挥着江南佛道战斗,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郑文琪和崇铠的力量,崇铠的修为实力足以在大武国十大军团主将中排到顶尖的位置,和刘毅旗鼓相当,实力非常可怕。 但是最令他们忌惮的,还是郑文琪,因为他不但拥有令火猴和小芙蝶望而生畏的星术神通法门,还足智多谋,在率领左龙武军团一路追杀的时候,手段层出不穷,兵法运用如神,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对手。 他的星术神通也在肉眼可见的突飞猛进,从原来召唤星辰,吸收火猴和小芙蝶两位星宿神兽的神阙之力,到后面竟然试图分解他们的神阙! 他并非星宿神兽,只是一介凡人,这样的星术神通境界不是简单的星术修炼就能达到的,他必定受了幕后某位强大人物的指引。 火猴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并且在小珠日以继夜的钻研星术阵法并传授与他,他的视野和战斗经验迅速丰富起来。 他猜想,能拥有这样顶尖星术神通实力,和达到领悟神阙融合分解法门到如此境界,前者,太清门的那四位最强天师元老和祖延或许能够做到,但是能够同时做到这两种的人,只有两位:严归真和严清。 崔铭实力深不可测,但是很明显他在星术神通方面没有多大的造诣,否则早就取代严归真的国师的位置了,圣书院的扩张从来就不嫌太大。 加上前一段时间,他也听说太清门因为严归真的异动,被囚禁在君州城的牢狱之中,由崔铭亲自派人看守,并隔三差五就去查看,这个消息更让火猴确定严归真和崔铭达成了什么交易,让崔铭得以指点郑文琪,让他的星术神通突飞猛进。 在郑文琪最后停留的那段时间,他竟然号召所有君州派遣来的太清门道兵和圣书院弟子,组成一个宏大的法阵,配合他的星术神通,差点将火猴仅剩的丹阳煚从身体中分离出去! 要不是小芙蝶拼死保护,两人才得以逃脱,幸亏马上让郑文琪撤退的君令就到了,否则后面如何应对郑文琪这种恐怖的手段,火猴真是一筹莫展。 自从上次被那个伪装成老农的神兽窃取夺走了丹阳煚中两条神阙金火龙中的一条,火猴很长时间都处于极度的衰弱之中,身受重伤,精血耗损严重,又被剥夺一半的丹阳煚,如果要是其他人,这样的打击和挫败,恐怕早已撑不过去,身死道消了。 但是火猴天生乐观,在经受住了这些打击和王君之死对他的冲击,他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了,让他变得更加沉稳和谨慎,虽然偶尔还是和小芙蝶开些小玩笑,但是面对着敌人,面对着敌军,在小芙蝶的尽心辅佐下,他已经逐渐成长为真正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郑文琪的撤退让他松了一口气,但郑文琪的手段,十分值得警惕,如果放任他所为,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站在山崖上,带着咸味的海风呼呼地吹拂着他的白发,他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但是眼中的精光也更加明亮。 除了小芙蝶站在他的身后,还有小珠和一大群的火萤。 小珠的确是钻研功法神通法门的天才,虽然他的本体是一头雄壮威武的猪,但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猪。 经过他这段时间对星斗阵图的钻研,根据之前婆雅传授给他们的阳半神阙融合之法,再根据她提到的阴阳相连之法,通过阳半神阙融合法门牵引和印证星斗阵图中的阴半神阙融合法门,阴阳相交,完整的神阙融合法门已经呼之欲出,至少现在火猴在小珠的指点下,能够至少融合五种神阙! 并且小珠信誓旦旦地说,再过不久,完整的神阙融合法门将在他的手中重新诞生!这个偷天之法,将再次出现在人间,但能够预见的是,这将是一场新的争夺大战的开端,凡是星宿神兽,必定无法将此偷天成神之法熟视无睹,一场惨烈争夺的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火猴和小芙蝶也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现在还想不到对策,现实的状况也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刻,他的眼睛望向海的尽头,小珠的背后是一大群火萤,五颜六色、五光十色的火萤。 自从上次被那个老农偷袭了之后,火萤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非常古怪起来,原本长成拳头大的火萤,一夜之间长到了两三尺长,硕大而狰狞,火猴的身边都没有能够遮掩它的地方。 然而,最奇怪的是,它从那时第二天开始,便分化为一大群指甲盖大小的火萤,同时前往不同的地方飞去,只留下用来和书礼沟通的那只火萤,秀姑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火猴对它的这个举动很是奇怪,用灵法沟通,但是火萤神神秘秘的,根本不告诉他它的分身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有一天,它们分批陆陆续续回来了,却变得五光十色,火猴一批一批地过问,这才知道它们的真实的想法。 它们有些是从大武国的深山中回来的,在大武国东北的一座巨大的山脉,在那个深谷中常年有吹着极寒朔风的一个山洞,它们在那里被朔风吹了大半个月,将那里风属性的天地灵气全部吸纳,融化在它们的血脉里,才赶了回来。 它们有些是去了天上,一个叫做云顶的神域,不知道是上天那位神佛施展的领域,里面全是是云属性的天地灵气,变化无常,回来之后身体变得若隐若现;有些是去追寻雷电,吸纳雷霆之力,这一批的身上动不动就触发雷电电弧,噼里啪啦乱响;有些是去了大武国不知名的矿山,那里面有丰富的铁矿,它们在那里生吃硬嚼,把自己啃得比铜豌豆还坚硬,锤都锤不死······ 一直等到十几批火萤陆续回来,留下的那一只火萤是本体,它这才通过灵法告诉火猴,它们感知到他体内力量的流逝,想通过吞噬各种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气,为火猴身体补足元气。 火猴当时哭笑不得,这些小虫子不知道的是,有的时候身体的灵气越多却不一定力量越大,驳杂的天地灵气反而会滞碍功法的修炼和释放神通。 小芙蝶和小珠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很快他们就全部改变了想法。 当不同属性的火萤们不顾火猴的阻拦,一窝蜂地钻入火猴的体内的时候,火猴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多出来十几种不同属性的灵力,并且最神奇的是,这些灵力就像是从小就通过功法修炼而吸纳进入身体,融入血脉之中的力量一般,得心应手,充沛无比。 火猴当时就通过灵法,试炼神通,结果在召唤出丹阳煚中的金火龙加持己身,提升神阙之力的时候,那十几种火萤也纷纷团团聚集起来,化身成为一条属性龙,和金火龙一左一右缠绕在火猴的腰身肩头,为火猴提升了巨大的力量,这让火猴惊喜不已。 虽然这种方式没有原来两条金火龙那样强大,但是这些仿佛出自本身的不同属性灵力灌输到灵法之中的时候,让召唤出来的强大神兽拥有不同的新的天赋神通,变得更加强大和诡异! 不同属性和神兽的天赋神通融合的全新的攻击状态,曾经一度让郑文琪和崇铠防不胜防,这也是他能够从郑文琪手下死里逃生许多回的重要手段。 眼下,还有以后一批火萤没有回来,它们前往的地方,是无尽的东海,据说那里的深海之底,蕴藏着强大的深海之精······ 第六百一十一章 久别重逢 等火猴回到连云湾江南佛道驻地的时候,普思长老急忙迎了出来,急切地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到处找你!” 火猴奇怪地说道:“怎么了,最近我经常出去,也没见你这么着急啊?” “风吼军到了!” 火猴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狂喜,抓着普思长老兴奋地问道:“我小师弟来了?在哪里?怎么不出来接我呢?” 普思长老虽然知道火猴行事举动不拘一格,但显然他现在还过于激动了,他扒拉开火猴抓着衣袖的手,缓缓说道:“还没有到,一个时辰之后,应该就可以见到他了,风吼军的斥候已经过来报信了。” 火猴依然很兴奋,他回过头看向小芙蝶,小芙蝶憔悴的脸颊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小珠的灵体分身已经回到南宗寺秘境中去了,火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神情瞬间暗淡了下去。 小芙蝶慢慢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说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等一下,我马上出来。”随即他飞跑着进了营寨里面。 青州东部,山清水秀之地,即便是在冬天,这里的草木依然茂盛青翠,像是寒风永远斗不过旺盛的生命,似乎它们的生命永远不会终结,即便是冰天雪地,寒风肆虐。 现在青州还没有到下雪的季节,可是寒风已经呼呼地扯了起来,天上阴沉沉的,一种冰冷的寒意钻进骨子里。 数万风吼军就在这样的寒风中迈步向前,走在最前头的就是一风和书礼,玄鸾不知道蹿到哪座山林中玩去了,阿水身受重伤,随同辎重营一起行军,辎重营中除了普通的物资供应、兵器打造修补、炊事管理,还有随行的药僧,专门救治军团中的受伤的佛僧。 不过他们对阿水受的伤没有任何办法,阿水和火猴一样,是被窃取了神阙之力,元气大伤,这种东西是用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只有时间,或许过个十几年几十年就能恢复了。 如果还有,那就是把失去的夺回来。 黄成愉在中军策应,浑鉴和真吾侧重管理辎重营,同时前后巡视。数万人行军,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需要极大的保持警惕,这是风吼军成立以来就保持的良好习惯,在经历了几次被埋伏之后,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虽然一风和书礼都知道,郑文琪和崇铠已经撤退回君州了,已经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威胁到风吼军。 江州和青州的州境军团已经死伤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有损伤,这两个军团的战斗力是整个大武国最低的,用火猴曾经的话来说,就是软脚虾。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需要保持警惕,兵不厌诈,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郑文琪一向诡计多端,火猴算是比较机灵聪明了,可还是被郑文琪率军打得狼狈后撤。 虽然火猴和小芙蝶都是身负神阙的星宿神兽,被郑文琪的星术神通生生克制,但是在战争中,主将的得失往往是排在第二位的,排在最前面的基本上都是整个军团的胜负。 如果军团的士兵们赢得战场的胜利,那么敌方的主将将会陷入重围,不说其他的,就算是弓箭火炮和将领统领们轮流招呼,也没有谁能够保证万无一失地防御抵抗,只要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万军吞噬。 这更加说明了郑文琪用兵的厉害,火猴来之前,已经和一风经历过几次大战了,战场各种计谋手段也都算见识过,加上他性格机敏,行事灵活,原本依靠着江南佛道十万佛僧,即便和郑文琪崇铠的龙武军团不能匹敌,但在这种丘陵遍布,山林茂密的地形地势中,也不会被左龙武军团打得如此惨败。 如果一风没有在衮州战胜桃焯的神策军团,迫使左龙武军团退兵,那么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火猴,还是两说。 但是世事没有如果。现在一风就率领着经过重重战役浴火锤炼的精兵强将之旅,这支大武国历史上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由佛僧组建,并且将大武军团中的羽林军团、右龙武军团、神武军团、右神策军团,将近一半的军团打得七零八落,逼迫左龙武军团撤军,联合整个大武佛道以合围之势威逼君州的史上最强劲之旅,前往青州与火猴汇合。 这支从诞生便戴着传奇色彩的军旅,将在接下来的日子,再次创造波澜壮阔的历史,令人后世惊叹、争辩不休的历史。 近亲情怯、行路迟难,一风和书礼心中也是非常激动,自从在西南古道分兵以后,便很少听到火猴的好消息,都是一些安抚告慰的话,他们三兄弟从小一起成长,一风更是火猴和书礼一手带大的,三人的感情经过战火的洗练,变得更加坚固和深刻隽永。 可他们也是知根知底,一风和书礼都知道火猴从来都是喜欢要面子,不想别人替他担心,故作坚强,有什么事喜欢嘻嘻哈哈打马虎眼遮盖,但是他们知道,火猴一向是最关爱他们俩的人,和元隐大师兄念念叨叨不同,火猴从来都是倾向以兄长的肩膀,替他们抗下祸患。 从小,一风在秀姑的带领下,没少干违背是寺规戒律的事,隔三差五就忍不住闯祸,书礼那个时候也是性情冷厉,戾气十足,即便元隐大师兄性格内敛,三师兄金罗性情憨直,从不与书礼计较,但是书礼锋利的性格当然是会引发许多小矛盾的,这些事情都是由火猴从中斡旋、拆解、调停,这也是他行事机敏灵活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火猴一向主动承担了兄长的责任,即便后来一风成长得越来越快,不论是修为实力还是军事谋略都快速超过了火猴,但是火猴对他们俩,包括离开的秀姑,一如既往地肩负着兄长的责任。 所以他被囚禁在太清门的时候,从开始到逃离,心心念念的都是一风的安危,不惜燃烧精血和寿元奔逃;一逃出太清门,便马上赶赴云州寻找一风;在青萍镇看到因为杀了太多人,在秀姑的怀里痛哭流涕的一风,悄悄红了眼睛,但很快遮掩过去,只有小芙蝶看到了;在西南古道的战役中,拼尽所有力气,用唤灵术牵制敌人,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场战役中,受伤最重的不是一风,而是他。 这一切,只有时刻关注和守护火猴的小芙蝶知道,本来小芙蝶就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性命,那个时候更是厌烦和痛恨这样的战争,但是因为火猴,她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一风和风吼军,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下次开战的时候,让火猴肩上的压力小一些。 直到王君之死,她才看到了这场战争中最宝贵的东西——道义。 一风是为了佛道道义而战,火猴是为了兄弟道义而战,秀姑是为了亲情而战,刘毅和本倩是为了爱情而战,书礼和王君是为了匡扶天下的道义而战,是各种道义让他们凝聚在一起,这些道义不是分丝条缕那样清晰,而是血脉交融。 所以在那之后,她才愿意倾力一战,虽然在郑文琪的手中没有讨到好,但是至少保护了更多佛僧的性命。 火猴和小芙蝶,就这样状态和心境,等着一风到来,一风和书礼,就怀着对火猴的担忧和按捺不住的激动,奔赴他们。 第六百一十二章 静观其变 “二师兄!” 一声惊呼打断了火猴和小芙蝶的回想,火猴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快步朝着营寨之外的那条大道上狂奔而来两匹战马走去。 可一风和书礼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他们直直地盯着火猴,像是格外的陌生。 一风的眼中涌出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书礼的目光暗淡,手中紧紧抓着青蛇剑,青蛇剑绿光急剧闪烁,十分不安。 火猴笑道:“你们俩愣着干嘛,下马啊,还要我亲自来扶吗?这么久不见,都这么大臭架子了?” 一风和书礼翻身下马,疾步走到火猴面前,一风冲进火猴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火猴笑着,眼泪流了下来,拍着一风的肩膀笑道:“一风,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哭哭唧唧的,仔细让风吼军跟随你的同道们笑话!” 书礼看着火猴他额头和眼角堆积的皱纹,和光秃秃的头顶,以及脑袋上明显没有处理干净的白色的发茬,看着这个似乎比本常师兄年纪还要大的二师兄,心中一阵剧痛。 火猴用手抹了抹脸,把一风推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一风,你不是曾经在度厄桥上答应过师兄不哭了吗,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模样?” 一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师兄,那是年轻时的倔强,现在是战争和岁月的感伤。” 火猴点了点头,挤着眼角的皱纹,笑道:“刚刚看着还是小孩子,一说话就有成熟的味道了,很好,师兄很高兴。” 小芙蝶走了过来,一风和书礼连忙向她双手合十行礼,然后一风抬起头来,看着小芙蝶消瘦的模样发呆。 小芙蝶轻轻一笑,说道:“一风,怎么了,小蝶姐是不是变丑了?” 一风急忙摇了摇头,说道:“小蝶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姐姐。” 小芙蝶噗嗤笑了出来,问道:“比秀姑、本倩还漂亮?” 一风怔住,小芙蝶淡淡一笑,依然不失妩媚,嗔怪道:“一风,男人和女人说的话,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对了,本倩呢?” 江南佛道营寨中,一处废弃的村庄房屋内。 小芙蝶神情灰暗,低头不语。 房屋内的高处挂满了蛛丝网,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土砖来,屋顶也是破破烂烂,七八个大洞,遍布着小洞,光线昏暗,潮湿气味浓厚,还有一股鱼虾的腥气。 普思长老看着仰着头的一风和书礼,还有跟随他们的风吼军首领们,笑着说道:“佛子,你们别嫌弃,我们被龙武军团追着打的时候,有几回情况紧急,把很多物资都弄丢了,只有边打便乞求附近百姓的布施了。” 火猴叹了口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江南一带的老百姓一直对江南佛道颇有微词,带着几分怨恨,江南佛道此前是富商豪绅、达官贵人的专供佛道,那些满肚肥肠、中饱私囊、谄媚献好的江南佛僧,对穷苦老百姓们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并且很多佛寺之壕奢,也不是一般百姓轻易能够踏步而入的,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江南佛寺的门槛都比老百姓的大腿还要高的。 现在想要从这些百姓的口中乞求布施、化缘,这些江南佛道已经有数百年没拿出来的看家本领,有些老百姓都跟看庙会杂耍似的,惊奇不已,当然,随后便是泄愤咒骂,不一而足。 但火猴没有再想,他看了小芙蝶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下,对着一风勉强笑道:“一风,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南佛道的领袖,法号普思,普思长老原本是江州的最大的佛寺的方丈,因为金龙令的颁布而召集所有江南佛道佛僧奋起反抗,指挥众僧将江宛军团击败,是一位了不起的长老,我在这里也是幸亏得到他的很多帮助。” 普思长老一脸和气,比想象中的要白净、年轻,竟然看上去与火猴差不多年纪。 他站起来向一风双手合十行礼道:“佛子,你的盛名早已如雷贯耳,前段时间你们在衮州让桃焯的神策军团望风而逃,非常鼓舞我们,很多江南同道听说你们要来,都非常高兴。” 一风连忙回礼,说道:“长老谬赞了。” 普思长老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道佛子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也让老僧略尽绵力。” 火猴接口说道:“对,一风,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现在君州已经被咱们大武佛道的兵马包围了吧?觉尘长老、颜隐山、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他们都在等你的消息呢!” 一风沉吟了一会,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和四师兄已经计算了一下,你们看我说的对不对,根据各处传递给风吼军的线报,现在能够知道的兵力是:云州有十万兵马,西南有将近八万僧兵,西北佛道轮台大师率领的混合兵力也有七八万,北方北宗寺的兵力加起来有五万左右,我带来过来的风吼军有六万兵马,加上这里江南佛道四万多的佛僧,全部兵力加起来大概有四十二万左右。” 火猴疑惑地看着一风,道:“云州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一风说道:“南宗寺在云州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在外面离开之后,觉尘长老陆续接纳了前来投奔的佛僧,还有许多俗家弟子,然后向北推进,经过和商固、吕铁裳在明王寺附近长达一年多的僵持作战,这期间还有许多人过来投入云州僧兵团,前段时间听说连九龙观的道士们都去了。” 火猴惊讶道:“那些老道士小道士怎么也想不开了?” 书礼解释道:“我估计是前段时间,国师严归真被囚禁,太清门被崔铭和太子殿下的神威军占据,这些散落各处的道观也预感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害怕重蹈我们佛道的覆辙,所以加入佛道抗争势力,算是声援道教吧!” 一风点了点头,说道:“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那里则是佛道的基础特别好,很多人都信奉佛教,也有很多人都是半佛徒半百姓的,所以他们原本四万多的兵力,到现在补充到了八万左右,另外,猗啸的右龙武军团残余势力,之前一直密州西北骚扰他们,最近好像也是得到消息,往东撤退回到君州境内了。” 听到他们的谈论,只有普思长老一脸忧愁:“这比君州的兵力少了许多呀!” 书礼看了他一眼,托着下巴,思考片刻,说道:“君州的故交给我这段时间从君州传出来的消息,现在朝廷对要战要和也拿不定主意,连武帝魏宇都沉默下来,这让我可以很合理地猜测,这段时间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至少,他们会先来试探我们的底细,所以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 一风说道:“对,另外,我们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神威军团四十万和羽林军团二十万兵马是守卫君州城的,他们是不会也不能动的,神威军团最多派出二十万出来到君州边境作战,也就是说,在君州边境,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是大武军团八十万兵马,并非真正的百万军团。因此,我们也要离开这里,往西方抵近君州,形成压迫他们的局面。” 普思长老问道:“多久出发?” “越快越好。” 书礼说道:“并且,我们还要做好开战的准备,这次试探过后,当我们把逼宫的条件摆出来的时候,武帝肯定觉得遭受了背叛,怒火再次燃起,恐怕还是要打一场大战。” “什么?逼宫?”普思长老一脸震惊。 书礼疑惑地看着火猴说道:“二师兄,你没和普思长老提过?” 火猴悄悄那手指了指一风,说道:“一风不是说过暂时保密吗?我就没说。” 一风笑了笑,说道:“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反正整个大武国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武帝估计每天都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在我们没有正式提出来之前,这个计划都只能算流言中的一条。” 普思长老还陷在逼宫的震惊中,但是他这个时候似乎已经了解到了这么做的意义和作用。 书礼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刚才普思长老说的也没错,我们兵力确实要比君州少很多,所以,我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在风吼军和江南佛道中打造出几把杀手锏!” 第六百一十三章 重造风吼 正如书礼所料,君州城除了唾沫星子横飞的朝廷,和乱象层出的争辩、口诛笔伐,就再也没见朝廷有什么军事上的动向。 但很快,一风便得到消息,武帝魏宇决定派出一个使者,来和他见面,带上魏宇斥责一风的诏书,以及命令他撤军,并且让他自行前往君州城“伏诛”的君令。 一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坏了事,紧急开了一个军事商议会,准备讨论如何开战了。 但是书礼却拦住了他,说了一番话,他认为武帝不过是死要面子,虚张声势,这个使者来的目的却不是他听说的这些,而是携带着秘密的任务。 因为魏宇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一风听到的消息,一风和风吼军都是不可能按照他的来做的,否则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征战干嘛? 但是魏氏皇族的脸面不能丢,必须要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派遣使者,这样才能显示出皇家的威严,这样的做派在权势场上屡见不鲜,朝廷官员和大臣勾心斗角地争斗时,尝尝也会用到这些招数。 不过一风虽然精通佛法,修为实力堪称恐怖,经过这两年的战争历练,战场经验也十分丰富,但是对于朝廷政治,一风还是得听书礼的。 毕竟书礼在君州城内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耳濡目染,而书礼又是十分聪明机警之人,在君州城内混得游刃有余,并且朝廷官员大多数都是儒教弟子,很多人信奉都是纲常伦理、礼教等级那一套,所有的权力斗争都能在里面找到由头。 书礼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所以他才会发出儒教被崔铭等人带入了歧途的感慨,以圣书院为代表的儒教变成了权势斗争的工具,而不是治国安邦的国器。 他已经领悟到,如今的儒教和灭法战争之前的佛道一样,同样都需要肃清奸佞油腻,回归其清朗的面目,这也是他不顾自己的父亲和书家大弟子的身份,义无反顾地投入风吼军征战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论如何,现在一风只要静待那名使者的到来就可以了,到时候将逼宫的条件摆在明面上,要打要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是书礼等人却不能安心等待,他们必须做好全盘的准备,首先是将江南佛道的佛僧们,训练成风吼军的标准僧兵,只有这样,十一万精干强势的风吼军,才能有和君州的军团一战的倚仗。 为此,火猴和小芙蝶要重新开始,知道风吼军辎重营打造全新的兵器,铠甲、武器都要重新打造,并且火猴和小芙蝶利用这段时间对神阙之力运用的长进,全面提升风吼军兵器的坚韧和锋利程度。 并且,江南佛道剩余的这四万佛僧要开始按照风吼军的方式训练,普思长老和江南佛道的佛僧都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甚至普思长老领头自愿加入风吼军,也获得全部江南佛道佛僧的大力支持。 他们很愿意看到有人帮他们,毕竟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可以说是受尽了欺侮,除了郑文琪的龙武军团的追杀,还要忍受州境老百姓的侮辱泄愤——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一风率领风吼军到来,正如给他们灌了一碗烈酒,他们顿时战意高昂。 其次,是书礼要打造一支别样的兵旅,因为他看到了江南佛道佛僧一个奇特现象:他们都擅长用剑。 一般来说,佛道中的佛僧,如果需要使用武器,除了那些修炼佛道功法和神通的修炼者佛僧,他们一般会用千奇百怪的法宝武器,比如佛塔、钟鼓、鞭子、镜子、宝鼎等等,一般的佛僧基本上都是用长棍。 因为这种武器浑圆,没有锋刃,蕴含着佛道慈悲为怀的理念,一长棍不论是敲、扫、刺、推、打,只要不对准脑袋猛击,基本上都不能致命,比起刀枪剑戟等诸多锋锐、可以一击毙命、触锋见血的武器来说,这是佛道的慈悲。 即便是一些另辟蹊径的习武的佛僧,用的也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什么铁筷子、拂尘、金钹,甚至还有铁扫把,但总体而言,用剑的佛僧很少,碰到了也会感觉到很奇怪,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是江南佛道的佛僧却不同,他们普遍都喜欢用剑。 发现这一现象的书礼非常高兴,但他十分好奇,先探寻了这一现象的来源,后来总结出来,这和江南的风气息息相关。 江南一直盛行“清谈”,这是一种高雅的辩论。这里十分富庶,富商豪绅极多,而他们为了更好地进行商贸活动,依附权贵,除了通过当时盛行的佛道结交达官贵人,还有另外一种途径,那就是认识士大夫。 这种士大夫来路十分之广,是一类不喜欢做官或者做不到官的学士,碌碌无为,却性情高傲,并且从小就有机会读书,腹中自有几分才学。 他们爱好清谈,那些达官贵人也喜欢谈论,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发牢骚,反正他们有的是话说。 但是官员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牵扯,说什么话都要吞入肚中几分,于是他们就喜欢找那些士大夫交谈,几分油墨,几杯清酒,便开始彼此气味相投。 富商豪绅们也是看到这一点,和挥洒钱财供养信奉佛道这条船一样,他们也喜欢上了士大夫这条船,反正都是通往达官贵人的府邸,哪条船不是坐? 于是,清谈之风吹遍了江南大地,如春风吹野草般茂盛起来。 但是,士大夫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清谈之余,爱好舞剑。 剑,轻灵,他们拿得动,剑,精致,配的上他们的气质,剑,光亮,像他们的才华一样熠熠生光。 再加上,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和文豪大士名诗名篇提到宝剑,拔剑四顾,龙吟出鞘,那种超然的气质,那种孤高而彷徨的忧愁,那种舍身取义的胆气,多么美妙,多么符合他们的身份。 士大夫不仅喜欢舞剑,还喜欢别人舞剑。 这个别人,当然需要同样轻灵、精致、闪闪发光的人来舞,那才有看头。而这种人,在当时的江南,那是多如牛毛,她们就是酒楼的歌姬和舞女。 她们穿着色泽鲜艳而飘扬的衣裙,她们画着精致而美丽的妆容,她们细嫩的白臂掣着一把闪亮的宝剑,她们摇曳着身姿,翩跹如蝶,飘舞如风,绽放如花,光亮如雪,映照寒月,在阁楼的月夜下,在觥筹交错的欢歌中,风花雪月,冷剑如霜! 这是多么美妙而难忘的意境,这是多么高贵而孤独的惆怅,这是多么缥缈而锋利的触动! 剑锋微启,心头有血。 所有只要看过一眼她们舞剑之人,永生都难以忘怀。 于是,江南上到封疆大吏,下到贩夫走卒,不论是儒教学子,还是寻常百姓,都对宝剑情有独钟,甚至连身为人妻的妇女们在劳作闲暇之余都梦幻着那一场剑舞。 在这样的氛围中,剑,这一种武器,竟然成为了江南的代名词,各种藏剑山庄、舞剑酒楼、斗剑战场纷纷粉墨登场,在喧闹和憧憬中满足人们对于既危险、又向往的那种微妙梦幻。 在这样的氛围中,彼时作为江南最为庞大的一股势力的佛道,不可能不受到他们周围环境的影响,舞剑,也成了佛道佛僧的必修课,甚至出门会客,拜见达官贵人,不在腰中佩戴一把宝剑,那是要再他们的身份之外,再低人一等,羞辱至极的。 但是战场上没有风花雪月,只有血腥残暴。现在最高兴的人是书礼,因为这种情况,可以让风吼军创建出一套全新的真正锋利杀人的杀手锏:佛剑剑阵。 第六百一十四章 系于一身 自从书礼从君州回到风吼军之后,一风就曾详细和他说过佛剑剑法,书礼也把这种剑法融入到自己的十四招剑意中,但是他自从看到了圣书院弟子组成的剑阵之后,心中便活泛了起来。 他自幼熟读经典,兵书韬略、文武之道都不曾落下,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在学习的时候事半功倍,这让他在君州城和圣书院的那段日子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阵法之道。 一风曾经提到过,佛剑能够消解剑术带来的锋利和暴戾之气,让剑意内敛,既有佛门功法的深厚连绵,又有剑招的锋锐凌厉。 在后面的修炼过程中,书礼不断地领悟和创造,他最后总结出,融入了佛门功法的剑招,的确和一风说的一样,剑气、剑芒都是可见的,即便再如何明亮和锋利,在剑招中都显得非常单薄,攻击敌人也只能如蜻蜓点水,如果敌人防御力够强,锋利的剑也可能卷刃,甚至反伤自己。 但是剑意不同,剑意是剑道最高的一种层次,是无形的,是内敛的,要增加剑意的底蕴,才能让剑意连绵不绝,以其无锋无形,而直击敌人的灵魂。 其实在以往的战斗中,书礼对于佛剑的领悟和施展还没有到位,剑招中还是以剑气和剑芒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这可能涉及到他儒佛双重功法的影响,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实现的方法。 在这四万多江南佛道佛僧中,择优选出一万个佛法基础坚固的佛僧,再从建安佛道的大乘佛僧中挑出十个,作为佛剑剑阵的阵眼,通过书礼的精心布阵,以阵法的力量汇聚佛道玄妙深奥的法门,大乘佛僧汇聚这种力量,引导整座阵法行动,由书礼亲自率领和指挥,统一用手中的剑施展出来,这样的剑招蕴藏着佛门深厚浩瀚的力量,以剑意作为杀招释放出极大的威力,这样庞大的剑阵在战场上必能所向披靡! 当然,要达到这样的攻击效果,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训练和磨合,才能在战场上培养出相当默契,让佛剑剑阵达到最大的攻击神威。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战,所以书礼的想法是化整为零,先不去考虑一万个剑道佛僧的佛剑剑阵,而是分化成十个小型的佛剑剑阵,这样训练起来难度小了许多,磨合速度也会加快,如果在战场上需要整座剑阵发挥作用,那么书礼将会指挥和引导大乘佛僧们迅速结合在一起,化零为整,发挥大型佛剑剑阵的威力。 一风和普思长老及江南佛道的佛僧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异常兴奋,他们都早已听闻书礼是风吼军战神的名声,正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们立即纷纷表示要参与佛剑剑阵训练,这不仅是有人来帮他们度过危机,还让他们拥有惊世骇俗的力量,如何能不激动! 同时,为本倩黯然神伤了好几天后,小芙蝶也下定了一个决心,当她把计划告诉一风他们时,一风和书礼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又多了一个杀手锏。只有火猴,看着眼中放光的一风和神情坚毅的小芙蝶,脸上有些担忧。 在第一次风吼军和江南佛道集合的军事商议会上,一风和书礼颁布了重造和升级兵器、组建佛剑剑阵和小芙蝶的计划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一边向西边君州边境挺进,一边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这些计划和举动的目的,就在于能够对君州的十大军团形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一风知道,仅仅凭借着颜隐山和觉尘、多满和沐朶法王、轮台大师、觉空觉宁等兵马,还不足以战胜君州的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的十大军团,甚至有可能战败溃逃。 之前风吼军看起来是奔走各州境驰援各方佛道势力,但实际上,风吼军给他们带去的训练方法、出其不意的战术和战斗的信念、勇气,这些东西才是关键,一风作为大武国佛道佛子,是这些内容的高度概括,他既是佛道的精神领袖,也是风吼军及其军团蕴含的这些内容的标志,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有强大的佛道精神和战争手段。 但是整个大武国只有一个一风,分身乏术,不可能分给云州、西南、西北和北境,所以书礼才会用这些手段改造和增强风吼军的实力,他们必须要像一把尖刀一样,有强大的实力插入君州的心脏。 只有这样,风吼军,及其代表的大武国佛道势力,才有威胁魏氏皇族和朝廷的资本。 然而,这些显然还不够,崔铭自身的实力且不说,他身后的圣书院的实力,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那些人数众多的阁老,儒教学子,以及背后出来做官的将领,仅仅兵部的官员就有上百个,这不是一百个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官员,他们是圣书院出来的,修炼功法的底子都很深厚,并且来之能战,更别说还有其他五部的官员,大半都是圣书院出身。 除此之外,圣书院之前派出去随军作战的圣书院弟子不过四五万,而圣书院的弟子绝对不止这个数,至少还有一大半在九大龙脉的斗渊山之上。 另外,太清门总部也在君州,虽然国师严归真被捕入狱,但是太清门的实力并未受损太多,派出去随军作战的道兵也只有一小半,太清门中为数众多的天师:正统道门天师、丹药天师、炼器天师、星术天师等等及其众多弟子,这些都是太清门的战斗力。 这些潜在的、隐藏的战力就是除了君州百万大军背后对大武国佛道势力最大的威胁,只是这些家底,是轻易不能倾巢而出的,因为这些是大武国治国安邦的根本,三教混战,不择手段,把所有的家底都耗光了,接下来怎么办? 但是,很难说魏宇也会这么想,当把他逼到疯狂的境地的时候,难保他不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这些,都是风吼军要面临的压力,而作为佛道的精神领袖,一风不能就这样被压在君州这座山下,他要想办法。 当然,他已经想到了。 一风趁着没人的时候,问普思长老是否见过一本经书,普思长老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便从那间破破烂烂的快要倒塌的房屋角落的里,翻出了一本破破烂烂还被弄得潮湿皱巴巴的《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但是一风如获至宝,捧着它就狂奔出去了,只留下背后普思长老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就是一风的办法,他本身的修为实力已经达到一个前所有未的境界,大武国佛道修炼的三大境界,小乘、玉乘、大乘境界,他早在静心寂灭功的前三篇就已经领悟了,甚至大乘境界中的佛神、佛域境界都已经容纳不下他的修为,他已经向创造新的佛道,新的天地大道的道路高歌猛进。 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就好比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已经没有走下去的修炼之路,一风要做的,就是打破冥顽。 在这样的阶段,一风的修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修为,他要开辟新的佛道,或者说是新的修炼佛道之路,这关乎到所有接触、信奉、修炼、领悟佛法的人,包括佛僧、佛徒、俗家弟子、普通老百姓,他在修炼之途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他必须继续参悟静心寂灭功,这不仅仅是因为地藏王菩萨警示他,必须要在大武国佛道灭法战争结束之前修炼完成,否则上天的神佛一旦等凡间的灭佛事件平息,便会对他出手;还是因为静心寂灭功影响到整个大武国佛道,只有他修炼到更高的层次,才能影响和提升大武国所有佛道佛僧的战斗力,不论是否是修炼者——这才是他现在最大的目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奇异物质 在得到北宗寺觉空处和江南佛道普思长老处的两卷《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之后,一风非常兴奋,因为他距离解读出自己的前身——大梵天王佛领悟出的心法又近了一步。 静心寂灭功之中,蕴藏着这种心法的真谛,这种心法到底是有何种魅力,或者危险的气息,让屡次下凡做佛子的迦叶尊者和其他神佛都束手无策,他们是无法领悟,还是害怕未知? 一风现在不想思考那么多,他在兴奋的劲头过后,在书礼火猴小芙蝶等人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他便开始着手领悟这经书中的静心寂灭功。 但打开抄写下来的北宗寺的经书——那本金子打造的经书当然不可能让一风带走,和普思长老处的经书一对照,他便迅速陷入了悟道的困境。 因为,他面临的不是静心寂灭功,也不是其中蕴藏的他自己取名为“顿悟”的心法,而是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难题,天地起源之谜。 不论儒释道还是修罗道,但凡有深厚、玄妙、深邃的功法理论的教派,对天地的起源都是差不多的,即天地初始,鸿蒙未辟,天地顿开,混沌之气化为天地灵气,从此诞生万物,蕴养万物。 上到天界的神佛,下到地狱的一个黑暗的角落,乃至人间的一株杂草,一粒尘埃,莫不是天地灵气组成,即便是人间的凡人通过制作农具、打造兵器,那也是利用天地灵气的产物。 比如庄稼汉的一个钉耙,钉耙上的铁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钉耙的木把原来是一段树枝,即便是打造的过程中,用的火、烧的煤、淬炼的水,都是天地灵气组成,即便是亲自操纵制造的铁匠本身,也是由血肉组成、吃五谷杂粮长大,而血肉也好,五谷杂粮也罢,都是由天地灵气孕育。 再即便是虚无缥缈、人不可见的凡人的灵魂,那个打造钉耙的铁匠用自己生命中积攒下来的经验和制造钉耙的知识的最核心的东西,灵魂,也是天地大道的终极法则,是天地灵气的结晶。 再比如天地间天生的神佛,大日如来,他是天地智慧第一,是智慧的化身,地藏王菩萨,他是天地灵魂第一,是灵魂的化身,观世音菩萨,她是天地慈悲第一,是慈悲的化身,而智慧、灵魂、慈悲,都是从天地灵气中诞生,属于天地大道的法则。 所以,至此可以推断出,天地灵气就是万事万物的终极物质,是天地开辟的起源,也是天地大道的最基础法则。 万物有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按理说,到了这一步,已经无路可走了,天地的起源都找到了,也明白不论是神仙佛天界、人间地狱,还是修罗魔天,都是天地灵气的产物。到底还要寻找什么呢? 一风的探索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如同置身于最深的海底,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海水,没有路,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但是,静心寂灭功给予了他希望。 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天地起源还原始呢?或者说,天地为什么起源? 是因为什么契机,突然迸发,由鸿蒙之态、混沌之气,突然分化出天地灵气,从此有了万事万物? 是有谁主使吗?是有谁操控吗? 是如来、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各路神佛、仙帝、至圣、乃至摩酰首罗吗? 不,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天地灵气的产物,是有了天地之后才诞生的神祇。 之所以突然让天地迸发,促使鸿蒙之态、混沌之气演化万物,静心寂灭功的后三篇中的一风手上的这两篇写的很清楚:是因为一种力量。 这种不知名的力量推动了天地的迸发,从鸿蒙混沌中分化出天地灵气,从而才有了现在的万事万物,而这股力量的主人,是一种物质,静心寂灭功称其为:异物质。 从北宗寺的那卷《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说的很清楚,这种异物质有三个特点,第一,它和现在的天地大道是一脉相承,也就是现在的天地大道的法则它都适用,第二,它的寿命比天地起源还有悠久,它比整个宇宙的历史还要长,第三,这种物质现在还在,就存在这个天地间,但是没有人能看到、摸到、甚至感受到。 因为它无处可寻,所以它无处不在。 普思长老从破落的房屋中找出来的那一卷皱巴巴的经书中的主要内容是,这种异物质能够组成新的空间,并取名为:“异空间”! 没错,这就是让八重魔天的主宰、修罗道的化身——摩酰首罗都感到忌惮和害怕的“异空间”! 同样的,也是如来佛祖赐予每一代佛子最强的智慧,让他们利用这种智慧产生的超强领悟力,破解静心寂灭功,解读出心法,从而企图探索的“异空间”! 摩酰首罗觊觎佛子,不论是本倩的母亲,还是一风,都是觊觎他们的智慧,并且利用他们的智慧来寻找和支配“异空间”! 一风不知道仙帝、至圣等等其他大主宰有没有试图探寻“异空间”的想法、计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整个宇宙最强大的人物,都十分清楚异空间的魔力,那种神鬼难测、神鬼难控的强大到极点的魅力。 并且普思长老的那卷经书中,没有和得到它的一风打哑谜,明确地表示了“异空间”的一个强大到无边的属性:毁灭空间。 不论你是神佛也好,是凡人也罢,是存在,就必须有空间,这也是开辟天地的目的所在,让每一个存在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空间,一株草、一粒尘埃,一个活人,一具尸体,一个法身广大遮天蔽地的神灵,都有自己的空间。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道法理中早已阐述了这个法则。 但是异空间具备强大恐怖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的力量会让所有的空间坍缩、毁灭、直至消失! 静心寂灭功法上强调,不论是拥有强大到无边法力的神佛乃至如来佛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论是匪夷所思、玄之又玄的功法神通,还是强大到撕裂空间的至尊法宝武器;不论是虚无缥缈的灵魂,还是用来探索整个宇宙的智慧;不论是慈悲、感伤、难过,不论是眼泪还是笑容——所有的东西,不论虚实,不论法则,不论是昙花一现还是天地永恒,在异空间的强大恐怖的吸力面前,都如同纸片般脆弱,都会被吸纳而入,继而被掌控、毁灭、直至消失。 这一切——只因为异空间是异物质组成,只因为异物质比天地起源还要寿命长久,只因为异物质催化了整个宇宙天地,所以,它同样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一风解读到了这里,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冷气,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实在太过惊人,太过恐怖。 他继续解读下去,才发现没那么简单。因为这种力量,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寻找异物质。 所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基础都在于异物质,就如同现实的宇宙天地的基础是天地灵气。 正因为它无处不在,所以它无处可寻。 但静心寂灭功功法并非是逗人玩笑的东西,相反,它是最深奥、最玄妙、最浩瀚、最神秘的功法,它能够提出“异物质”和“异空间”两个最强的概念,并且能够解释和阐述它们的属性、作用和蕴含的丰富意义,那么,它同样提供了寻找异物质的方法,只不过太过艰难。 正如异物质催生了现在的宇宙天地,它同样能够毁灭现在的宇宙天地,催生是因为有了天地灵气这种最基础的物质,毁灭也重新回到天地灵气的身上。 天地灵气蕴养了万物,而异物质也无处不在,那么,也就是说,可以等同于天地灵气中就已经蕴藏了异物质! 这也可以解释,异物质为什么会适应现在这个宇宙天地的天地大道,因为它和天地灵气同属一脉,甚至比天地灵气更为神秘、诡异、强大、长久! 那到底要如何寻找呢? 第六百一十六章 此消彼生 既然天地灵气中已经有了异物质,那只要把它找出来就行了。 可它无色无味、既不能看到,甚至都无法感受到,如同虚无一般,即便是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凡人都可以通过修炼功法将其找出来、吸纳、运用,可这种虚无的异物质,根本无处寻找,找出来的难度,简直无法想象。 它是存在,还是的的确确是虚无,是静心寂灭功弄错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如何判断它们确实存在呢? 答案就是天地灵气间的吸引力。 正如修炼者修炼功法,可以吸纳天地灵气化为自身的灵力,从而施展神通,灌注到法宝武器中。 这一切,还是世界上的一切,都表明着天地灵气间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可以从此到彼,从天边吸纳到人的身体里,又从身体里通过武器或法宝释放出去。 而更普遍的,天地万物草木的滋养,也需要吸纳天地灵气,只不过它们不需要功法,也无法主动去吸纳。 再向上思考,连天地间的所有神灵的法术神通都离不开吸纳和运用天地灵气。 这一切都表明,天地灵气之间是有一种吸引力的,而凡人的修炼功法、天地神灵的法术神通、万事万物的诞生和发展,都是利用了天地灵气这种吸引力,来汇集、吸取、释放,所以这种吸引力也无处不在。 可以说,这种吸引力就是天地灵气存在于天地这处空间的方式,天地灵气的所有流动、转换都是因为这种吸引力的缘故。 到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天地灵气、异物质都是无处不在,天地灵气存在的方式就是通过吸引力实现。 可异物质本身具备的能量是毁灭空间,那么可以推测,如果摧毁天地灵气之间这种吸引力,那么天地灵气生存的空间也会被摧毁,天地灵气也就会湮灭、消失——这时候,就相当于天地灵气和异物质这两种无处不在的物质中一种消失了,那么!另一种就会浮出水面,异物质此刻将会粉墨登场,大展神通! 可难题依然存在——如果摧毁这种吸引力呢? 这是天地灵气从诞生就拥有的本质属性,也是天地灵气存在的方式,从来都只听说过吸纳和运用它,从来没有人想到去摧毁它,因为所有人和神灵的面前没有这个选择,因其是天地的本源,是天地的基础,想要摧毁也找不到相应的方法,想要利用它很简单,但要摧毁谈何容易? 但是,静心寂灭功中揭露了这种可能让所有人和神灵都谈之色变的方法,方法很简单,但操控起来难于登天: 那就是,既然天地灵气中的吸引力无处不在,那么相对来说,从极细微、极细微的角度去看,天地灵气的最小最小的极致状态,也就是将其放大亿万倍去看的话,天地灵气的最终形态就是一粒一粒的颗粒。 因为彼此间的吸引力无处不在,那么,每一粒天地灵气和另外一粒天地灵气中都存在这种吸引力。 所以,只要操控天地灵气中的一粒灵气,去撞击另外一粒灵气,直到它们两粒天地灵气互相被挤压、破碎、坍缩、毁灭,那么它们之间的吸引力也会被摧毁,天地灵气存在的方式也被摧毁,天地灵气就此湮灭、消失!正如之前的猜想,这时候,异物质就会从这种毁灭中冉冉诞生! 艰难的地方在于,天地灵气对于所有修炼者乃至神佛都是微不可察的,要操控细微至极的仅仅一粒天地灵气,还要精准地去撞击和挤压另外一粒,直到它们都毁灭消失,谈何容易? 这时候,一风在之前的静心寂灭功功法,中三篇中领悟到的大道之力就有用武之地了,那就是利用大道之力,去剥离出极细微的两粒天地灵气,操控它们去互相撞击到毁灭! 到了这一步,异物质终于诞生了! 那么异物质组成的异空间也将诞生! 只要做到这一步,让大量的异物质产生庞大的异空间,那么,一风就足以与如来佛祖和摩酰首罗那种主宰级别的神灵并肩!并且他为天地所做的这种创举丝毫不亚于任何天地的神灵! 然而,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悟道之后的一风,十分激动,兴奋地试了无数次,却发现实在太过艰难,很难成功。 到了最后,因为过程实在过于艰难,他只领悟出一套梵魔生灭拳拳招,来从空天地灵气毁灭,去寻找极少数的异物质,最终成功地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异空间,形态虽小,它却具备令天地神灵都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因为这种力量太过恐怖,一风在试验拳招的时候,几乎直接毁灭了几十座巨大的山峰。 当书礼、火猴、小芙蝶、玄鸾和普思长老等人,在天边观看一风试验的时候,一座座高达数百丈、上千丈的巨大山峰直接在他们的眼前摧毁、湮灭、甚至凭空消失!吞噬一空!甚至这种巨大而恐怖的神通发生得悄无声息、转瞬即逝!他们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果普思长老要是知道,这套拳招是从他那本破破烂烂的经书中悟出来的,恐怕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可一风想到的,是另外一种细思极恐的事情:既然摧毁两粒天地灵气能够诞生异物质,那么摧毁两粒异物质,是否能够诞生天地灵气? 现在的这个宇宙天地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而诞生的吗?那到底是哪一位原古的强大人物来操控的呢? 那么,整个宇宙天地在他或他们的手中诞生,甚至连如来佛祖、仙界仙帝等这些天地诞生的最强大的神灵,可以说都是他们造就的,他们该强大到什么境地? 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呢? 即便一风走到了这种地步,见识已经超越了宇宙天地的任何人物,他依然不敢去想象。 因为这种想法,从神魂中一诞生,他便意识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靠近,无处不在,然后随着他的想法转变而悄然退去,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如来佛祖的神识也没有这么强大、这么危险。 可以了,能够制造出异物质,组建出异空间,这一套梵魔生灭拳的组合拳,足够让他在天上地下,都可以横行无忌了! 当然,问题依旧是存在的。 虽然他在短时间内只能施展一次,并且拳招之后几乎耗尽了身体所有的灵力和能够调动的神魂之力,只能依靠别人保护,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保证这一套梵魔生灭组合拳拳招,形成的这小小异空间,一定要命中敌人,否则的话,要不了敌人的命,敌人就会来取自己的命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宇宙起源、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一风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个异空间很可能就是催生新的天地大道、新的空间的主要方式,虽然现在从他手中凝聚异物质诞生的异空间还十分不稳定,并且状态只有拳头大小,如何稳定、扩大这个异空间,让它从中诞生新的天地大道,又要在宇宙天地的何处去开辟这个异空间,因为这个异空间要诞生新的天地大道,势必会影响和冲击现实的天地大道,到时候会造成何种后果,很难想象,但绝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种和谐相处的境地,很可能是两种天地大道你死我活的境地。 可是,千言万语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一风的这条路是对的,方向也是对的,异空间的确就是他的使命之一,也的确是创造新的天地大道、新的佛道的唯一方式。 然而,静心寂灭功还剩下最后一卷,那么最后一卷会说什么呢?又是何种惊世骇俗的法则理念呢? 这些问题,一风已经来不及思考,因为经过了这段时间争辩,大武国武帝魏宇派遣人来“下达命令”,实则是秘密谈判的使者,到了。 而这个人,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个人:郑文琪。 第六百一十七章 使者人选 不仅仅是一风和书礼他们无法理解,这道君令下达的时候,连崔铭也吃了一惊,甚至在朝廷和君州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他,只是因为郑文琪是主战派的先锋人物,而他之前在君州城主持征战论道大会、撰写讨伐檄文、到处游说朝廷各种士族势力,甚至直接到太子府上,当着魏晃的面述说和请求让神威军团分兵二十万,前往君州东边边境,与风吼军对峙。 这样的主战派人物,别说是大臣官员,即便是崔铭,也是在吃惊之后,深思熟虑一番,才懂得其中的关窍。 正因为郑文琪是主战派,才符合命令风吼军带头撤军,并让一风自行前往君州城“伏诛”的气势和态度。 但实际上,郑文琪是肩负着秘密使命的,而选择把这个使命交给主战派的郑文琪,也是在暗示崔铭为领袖的主战派武帝魏宇自己的态度——他是倾向和平谈判的。 崔铭顿时便了解了魏宇的用意,从宣布使者人选的那一天之后,君州瞬间便出现了十分罕见的平静,征战论道大会不开了,圣书院及其下属的各处儒教学堂关于讨伐佛道的争辩也消失了,甚至可以堪称诡异的是,君州城一百二十八座城坊张贴的数不清的讨伐檄文,也在一夜之间莫名消失,这也证明了崔铭在君州城所具备的压倒性的力量,这件事看似小,不过几张纸的事,但实际上里面却暗潮汹涌。 他之所以和主和派平分秋色,那完全是看在武帝的面子上,否则以他在君州城多年累积的势力,凭借其恐怖的影响力,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只手遮天的人物,就算太子魏晃和其他亲佛大臣官员争辩不休,崔铭可以保证第二天就可以让他们消失,当然,是以各种正常的理由,因病、因事、因守丧而告假,乃至退隐。 没有人能够否认他有这种实力,以前或许还有太清门的国师与他分庭抗礼,太清门虽然没有官员故吏支持,但是他们深得武帝信任,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帝后严清。 谁都知道帝后严清是国师的胞妹,国师既是国师,也是国舅,仅凭这两点,严归真足以与崔铭抗衡。 可惜,严归真现在被崔铭囚禁,太清门总坛也被崔铭和太子控制,虽然没有彻底掌控,但是太清门想要在崔铭的手底下翻身,不是那么容易。 那些推崇丹药长生的官员,和沉溺阴阳房中术的大臣——此术于十几年前因武帝悄悄风靡起来,当然也就偃旗息鼓,分流到太子魏晃麾下,或者崔铭的手中。 当然,看懂武帝择人的寓意的,并非只有崔铭,君州城朝廷中的那些老奸巨猾之辈,个个精得跟猴似的,谁都有三只眼睛、两条舌头的——后脑勺长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神威将军石猛,实则是太子魏晃这一派当然也看清楚了形势,但是他们并未志得意满,嚣张跋扈,因为久在朝廷的权势场中,他们都知道一个道理:辫子翘得越高,死得越快。所以他们也沉寂下来,静待后面事情的发展。 君州城恢复了难得的宁静,可君州城的东边边境,一个叫做灵台县的郊外,则出现了史上最热闹的一幕,堪称空前绝后。 只因为这里是君州与青州交界的边境,只因为这里的郊外引来了史上最多的和尚。 本来,当地的老百姓都因为害怕,躲在灵台县各自的家里,紧闭门户,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不要说去看那些听说会杀人如麻的和尚们,就连听到那个史上最强大最恐怖的大魔头一风的名号,也足以让婴儿止啼、老妇战栗。 他们对江南的佛道也颇有微词,不过他们同时也受到君州佛道的影响,所以对大武国佛道的真正面目,也弄不清楚状况,只是周围的每个人说的好像都不尽相同,有的信奉,有的谩骂。 但是如今君州被好几路和尚军队包围了的消息,他们还是有所耳闻,只是不敢相信。 然而,他们今天都放开了胆子,因为他们知道,君州的大军派遣天朝的使者来和那个大魔头恶僧会晤,要斥责他的举动,并且还要命令他带头撤军,甚至命令他自行前往君州伏诛。 这是他们这一辈子的大事,很有可能下辈子都找不着这种事情了,于是万人空巷,所有百姓扶老携幼,拄拐棍、推木车、骑着牛、玩着泥巴、扛着锄头,害怕的用泥巴涂了脸、牵着自家养大的那条土狗,三五成群,吆五喝六,给自己壮壮胆子。 村姑妇女们更是花枝招展,嬉笑打闹,碰到生人又是脸红又是躲避,一走开便又迈开小腿,紧赶慢赶地捣腾往郊外赶去。 可以说,他们都是赚到了,因为这的确是大武国历史上最神奇、最壮观的一幕。 灵台县外有一座山峰,高达数百丈,占地极广,名叫醉灵峰,山峰姿态很神奇,像是一个低头含胸、双手合十的菩萨,上面原来还有一座大庙,当地老百姓都叫它醉灵寺,此前虽然不是这个名,此后便改成了这个名字,不过,在一年多前被当地的青州军团驻军拆毁烧掉了。 而前一段时间,当地老百姓都陆续听到了消息,说那个大魔头恶僧带着和尚军队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等武帝的使者到来。 这一天,是难得的晴天,但是依旧刮着冬天的寒风,太阳也不是很暖和,长着白毛似的朦朦胧胧的,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醉灵峰上倒是有一片枫林,红黄交错,落了一地的树叶,远远看上去,倒像是醉灵峰这个菩萨身上的一件锦绣的袈裟。 袈裟上有一条裂缝,那就是上山的石径,寺庙虽然被毁掉了,但是石径没有,经常有老百姓去那里爬山,尤其是那些学堂和私塾里的老夫子,还有他们认识的一些士大夫,经常带着酒和宝剑,去山峰之上游玩。 不过有一点比较遗憾,那就是当初在拆毁寺庙放火烧的时候,引燃了周围的一片枫林,虽然那些驻军怕火势太大伤及无辜,立即着手扑灭了,但是依然烧焦了一大片地方,所以那个山峰的顶上,原来像那个菩萨的头颅,现在变得焦黑一片,面目狰狞。 但菩萨头颅以下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尤其这里地势较高,登高望远,可以俯瞰全县,是一处壮美的所在。 而眼下,所有拉帮结派赶过来的老百姓,就都聚集在山峰的两边,隔着一两里路那么远,远远地看着醉灵峰山脚下,有一大圈灰色的帐篷,用木栅栏围住,还有数不清的和尚,穿着盔甲,簇拥着一个黑袍的年轻和尚,慢慢地走下来,迎着山脚下那条两侧长满野草的土路,走了过来。 在杂草土路的西侧,所有老百姓抻着脖子,远远地看着路的尽头,寒风吹着枯黄的野草,吹起土路上的灰尘,卷起几柱夹杂着落叶枯草的小旋风慢慢往西侧飘去,却被一声清脆、宏大的声音震碎。 所有人都知道,天朝的大军、武帝的使者,来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来者不善 醉灵峰山脚下,当听到那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视野尽头传过来的时候,一风等人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看着这条不起眼的两侧都是枯草的土路,迎接着史上最盛大隆重的仪仗队。 最先出现的是三个仪仗团,每个仪仗团有上百名军士,推着拉着三辆大车,大车无盖,周围装着雕饰精美的围栏,底下是木板上铺着猩红地毯,就像是三百人推着三个移动的舞台行进。 大车舞台上,却是不同的模样,第一个大车舞台上安置着一个粗壮高大的木架,架子上放着一面巨大的金锣,一个力士穿着紫红色的劲服抡着一个红色彩绸包裹的木锤,站在金锣底下,隔一段时间就挥舞肌肉虬实的手臂狠狠地敲响金锣,声荡四野。 书礼在一风的旁边说道:“自古以来,大武国官员大臣如果要是出差或者公干,都是用铜锣开道,警示平民回避让行,但是,在战场上,铜锣却是另外一个用意,那就是是鸣金收兵,这个金,就是铜锣。” 火猴看着前方说道:“这个铜锣是用金子做的,真是好气派啊!是向我们炫耀魏氏有钱吗?大户人家?”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二师兄,你看到的金色只是用花纹镀金,真正用金子打造的金锣,声音根本比不上铜锣,还更加笨重,这一百军士,都很难推拉得动。” 一风想了想,问道:“他们用金锣开道,是第一个意思,还是第二个意思?” 书礼答道:“应该是二者皆有吧,这次是和谈,应该收敛一点,看似是威慑,实则是示好。” 第二个大车舞台上是一名宦官,却并非平常人看到的那样,卑微懦弱,气虚体乏,而是高大威猛,神情肃穆,双眼闪光,他手中提着一根金色的鞭子,在锣声之后,紧接着往天空抽动鞭子,鞭子尽头有什么东西,在抽动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尖啸之声,“啪啪”作响,尖锐清脆至极。书礼说,这就是代表皇家威严了。 第三个大车更加奇怪,上面没有人,而是在一个用巨大复杂的精雕细刻的木架上矗立着一根金色的杆子,杆子上同样是精美雕饰,仔细看去,是盘着九条金龙,栩栩如生。而金色杆子的顶端却悬挂着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东西,既像拂尘,又像柳条,可偏偏又是银白色的,一丝一缕地倒垂下来,随风飘扬,如同惊怒的银狮。 书礼说,这叫大纛,是帝王的仪仗专属饰物,可这大纛有点奇怪。 这些飘扬的银丝又散发着金光,仔细一看,原来这些银丝中空,里面流着金色的液体,金光就是这些金色液体发出来的,十分的神奇。 然而,一风和书礼火猴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他们却知道这东西的来头,他们以前就看到过,并且还看到过这东西的更加强悍恐怖的状态,他们都知道这东西的名字:九极真龙须。 以前在南宗寺而然院的时候,从秀姑的手上套着的那个银丝金铃镯子,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些银丝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一旦被激发,这些须子的气息和威压就能提升到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 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还有书礼、火猴独特而丰富的境遇,他们都明白了魏氏皇族背后最大的倚仗,所以也明白了,这九极真龙须,就是大武帝宫云台之下的那位龙神的龙须! 当初太后派人把秀姑抛弃的时候,严归真知道这件事,严清也很清楚,只是她无力阻止她的长兄的铁心谋断,但是她想方设法寻求到了九极真龙须,编制成银丝手镯,还用星术神通采集了龙神——亢金龙的神力,炼制了一枚金色的风铃,悬挂在银丝手镯之上,她只能忍痛用这样一件宝物聊以告慰她无助的心。 这一段前尘往事,都是秀姑自己才想出来的,但基本上没有差错,因为严清之后将一块白色软玉丢给了她,如果不是她炼制的,她不可能拥有法诀。 可现在让一风感到不安的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仅仅是几缕亢金龙的龙须,就有如此大的威能,那龙神的实力,要恐怖到什么境地! 这个世上,还没有谁的实力强大到拔几根头发和汗毛就能成为法宝的,崔铭做不到,严归真做不到,一风也做不到。 用龙神的龙须来做大纛,武帝还真是有些想法。 三辆大车走过之后,便是一片闪亮着巨大光芒的骑兵队伍,他们身着金色的铠甲,用黑色的铁环缀合,双臂之上是金龙雕饰的肩吞,胸前是狰狞的龙头腹吞,手持着金光闪闪的战戟,这是大武国军团最常用的武器,也可以用来做仪仗的礼器,在闪耀的威势之中,愈发显得沉稳勇猛。 这些骑兵就是羽林军团的金吾卫,是战彦章手底下最强悍的兵马,和霸敦侯的青龙斩并称羽林军的最强大杀器,如此看来,看来战彦章也在此行众之中。 这些人背后是一辆庞大的战车,崇铠守护着旁边一把硕大的宝剑,银光闪闪,还有白色云雾吞吐、缠绕,仙气腾腾。 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是这把宝剑的气势明显不如大纛,他的身后就是龙武军团骑兵,都是玄色铁甲,袍肚用金线刺绣“龙武”二字,所有龙武骑兵都拄着漆黑铁枪,这是云州异铁而打造的云尖枪,最前方的旗帜绣着龙武军团大旗,威势赫赫。 值得一提的是,在战车的旁边,一左一右推动着两门金色的火炮,炮身粗大,炮口黑洞洞的,看起来像是在护卫崇铠的战车,实际上是在向一风示威。 “一风哥哥你快看,那里也有我的大旗子!” 玄鸾在一旁兴奋地蹦跳着,往前指的手臂不断地晃动着,另外一只手拉着一风的衣袖,激动不已。 一风抬眼看去,只见龙武军团骑兵背后是一辆宝辇,用二十四匹纯洁如雪的白马拉着,缰绳的长短可以调节,在这里偏僻狭窄的土路上也能前后并行,如果是在君州城的永安长街上二十四乘白马并排行走,那样的声势更加骇人。 不过现在也不差,宝辇的华盖如七彩祥云,缀饰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玳瑁玛瑙、珍珠琉璃、贝壳法螺,琳琅满目,连绦穗都是金线的,恐怕远在天边也能被这些装饰闪瞎双眼。 华盖之下是黑金色交织呈精美花纹的窗格,前面的紫铜色的宝辇大门紧闭,里面应该是郑文琪了。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宝辇,而是在宝辇上插着的大旗,总共有九杆大旗,五行大旗和日月大旗插在宝辇的周围,分别绽放着别样的光芒,日旗大放金光,月旗吞吐白芒,五行火旗熊熊燃烧,五行水旗云雾蒸腾,五行土旗上绣山岳,五行木旗的旗杆由四灵神木制成,此时枝繁叶茂,旗帜由深紫色的枝叶长成。 可在正中央的旗帜,也是最高大威武的旗帜,却是五行金旗,上锈金龙,张牙舞爪,时有龙吟之声从中啸出,如潜龙出渊,五行金旗却不单单是金龙,背面还有一头金凤,七彩飞羽披戴,如同霓虹加身,神喙金眼,神翅扇阖,流光溢彩,如凤舞九天。 玄鸾看到的就是这头金凤,在呼呼的寒风中,当中的金旗迎风招展,时而露出金龙背面的金凤,龙吟凤鸣,又好似龙凤和鸣,声震九霄。 宝辇之后,便是龙武军团的步兵,黑黝黝的一大片,均高大威猛,气势雄壮,一直排列到天边尽头。 玄鸾还在兴奋地嘟囔,小芙蝶把她拉到身边,火猴趁机揶揄道:“小玄鸾,你年纪挺小,眼睛倒先花了,那是你吗?人家那是金凤,谁理你这小破鸟,哈哈哈!” 玄鸾气得跺脚,用脚去踢他,被他一晃身躲开了。 一风沉声道:“好大的气势啊!” 书礼点点头:“来者不善啊!” 第六百一十九章 仇人相见 站在一里多外荒岭地头的灵台县附近十几万老老少少的老百姓真是大开眼见,顿时觉得这辈子没白活,死而无憾了。 这样大的阵仗,别说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见过,即便是君州城内,武帝脚下的天朝百姓,也难得一见。 武帝基本上只呆在大武帝宫,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武帝的真面目,只有君州城一些年纪较大的老人,在谈论到二三十年前,将大柱国崔铭封为异姓王的时候,特意登门庆贺,也是简便出行。 只因为,朝廷中那些视死如归的言官谏臣虎视眈眈,只要武帝稍微奢侈一点,便前赴后继地扑过来,声嘶力竭、掏心挖肺地进谏,什么穷奢极欲,什么劳民伤财,什么放纵过度,大有不死不休之气势。 魏宇也知道这点,从来都是能让他们闭嘴,便不让他们开口,上一次因为言官在大武帝宫前面进谏,处理了一批纠缠不休的谏臣,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事情过去两年了,至今在他案头的奏疏里,还能偶然翻到言官尖锐犀利的批判,触目惊心,字字泣血,行行有泪。 即便是尽量轻车简行,但是当年还是在君州引起了轰动,一百二十八座城坊,已经超出了万人空巷的程度,是百万人空巷,众人争先恐后,挤得头破血流,把一条旷阔无比的永安街挤得水泄不通,当时神威军还不是年幼的太子掌控,费了空前绝后的精力,才将场面勉强掌控住,事后当时的神威军主将心有余悸地感慨,他这辈子,只求有生之年武帝再也别出大武帝宫了! 而眼下灵台县的这些老百姓也是大饱眼福,皇朝的精兵猛将,天马宝辇,金甲勇士,威武仪仗,神通旗帜,每一样都值得他们吹嘘一辈子。 时间转瞬即逝,所有人盯着这路仪仗队伍出了神,直到他们轰然停下,才看到仪仗队最先的三辆大车已经到了醉灵峰山脚下。 一风为首,普思长老与书礼火猴等人排列其身后,背后是浩浩荡荡铺满整个山脚,漫天遍野的身着紫金色铠甲的风吼军,长枪如雪,气势如虹。 醉灵峰山脚下很是开阔,领头的三辆大车被拉到了一旁,后面金吾卫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纷纷下马,排列成两行,随后是龙武军团的骑兵同样分列两侧,崇铠从战车上下来,那柄吞云吐雾的高大的宝剑瞬间缩小了许多,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送到宝辇之前。 宝辇上的珠翠宝物叮铃作响,煞是好听,然而崇铠捧着宝剑在门外等了好久,也没见那两扇被打开,整个十几万人的山脚,所有人凝声屏气,出现一片怪异的寂静。 一风的双眼通红,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名金吾卫的将领,烧成灰他也认得——战彦章! 就是他,在度厄桥头,一枪就戳碎了然大师的心脏,当时就是他,当着尚处于对一切还懵懂未知的自己的面,杀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长辈!用生命呵护他成长的长辈! 但是现在他,实力足以与全天下人为敌,却偏偏不能杀了这个仇人,一报弑师之仇! 一风手中的指甲掐入手掌,而旁边的火猴在与玄鸾的嬉闹中平息下来,眼睛也狠狠地盯着前方,那个手捧宝剑的银甲将领,崇铠! 火猴没有忘记,那个人在青阳关一剑刺穿了王君的胸膛,让他成为火猴心中最愧疚、最有负罪感的一个兄弟,他的死,是火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然而,书礼从背后双手搭着他们的肩膀,手掌稳稳地按着他们,他知道一风和火猴心中所有的仇恨,了然大师也是他的师父,王君更是他在君州城认识的生死之交,但他更知道,今天,不是报仇雪恨的日子!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 这片怪异的寂静持续了半晌,直到前三车的那名威猛的宦官大喝一声:“叛道造反恶僧,遇到帝王钦赐宝辇,御赐诏书,还不前往迎接!” 随即手臂一挥,“啪”地一声脆响,金色长鞭彻底击碎这片宁静。 一风这才从充满仇恨的神思中抽离出来,蓦然发现战彦章紧紧握住黝黑铁抢,也在盯着他,一风情不自禁地朝他踏出一步,滔天的黑色魔气冲他身上释放出来,如同一朵乌云在头顶炸开,乌云之内,金色雷电轰隆闪烁。 战彦章手持铁抢同样往前一步,一股庞大的威压轰然而出,将头顶的那朵乌云生生地挤开。 火猴顿时身上赤色火焰迸发,也往前跨出一步,和一风并肩,而对面军队的尽头,宝辇前的崇铠回过头来,将原本捧着的宝剑握在手中,宝剑上的白色云雾顿时吸入剑身之中,一股磅礴的剑意猛地释放,杀气冲天。 眼看事情要失去控制,书礼急忙手掌用劲,一股青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中绽放,抓着一风和火猴的肩膀,青色的光芒将一风身上黑色的魔气和火猴身上的赤焰逼开,沉声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过了很久,一风和火猴的气势威压才渐渐收敛,对面的战彦章和崇铠也撤去了威压。一风恢复了平静,神色变得更加坚毅,书礼趁机说道:“我们过去吧,多少展现出一点谈判的诚意。” 一风微微点头,将脚步的方向转移到那辆宝辇,迈步走了出去,书礼拍了拍火猴的肩膀,火猴默不作声,也跟着一风走去,书礼紧步跟上。 身后则是普思长老、小芙蝶拉着玄鸾,还有黄成愉、浑鉴真吾等人率领着风吼军的亲兵卫营的僧兵,跟着一风慢慢走向宝辇。 在越过战彦章的时候,一风没有看他,他却死死地盯着一风,然后便被一个人挡住了视线——黄成愉停了下来,有一队风吼军跟着他停下来,其他人都是继续前进。 这样的场面,每个举动都必须小心翼翼,考虑周全,战彦章在一风的身后,这就是个危险的讯号,必须有人牵制他,刚才在走的过程中,书礼已经给了黄成愉暗号。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宝辇之前,崇铠依旧手持宝剑,傲然挺立,眼神逼视着一风和火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横扫,最终却落在了书礼身上。 书礼对他微微一笑,在君州城待的那段日子里,他和崇铠见过几次面,喝过两回酒。书礼慢慢将微笑的嘴收敛,咬紧了牙关,他当然知道,王君就是死在他的手中,这仇,迟早要报的,不能让挺身而出帮助佛道的侠义君子心寒! 一风盯着宝辇的紫铜色的那扇门,门上是二十八星宿的星图浮雕,加上宝辇之上的五行日月战旗,一风这才明白了,这次仪仗队的含义:崇铠手捧宝剑,代表儒教,宝辇上的战旗,代表道教,唯独没有出现任何佛教的东西,放在两年前,佛道如日中天,魏氏皇族青睐佛教的那段日子,这是不可想象的。 但现在这个仪仗队就隐含着这层意思,佛道已经失去了帝王的信任,如果要重新得到信任,那就要归入帝王的膝下,俯首听话。 然而,那扇门还是紧紧地关闭,没有任何打开的意思,火猴急性子,正想耐不住喝问的时候,只突然听得里面一声轰然作响的怒斥: “跪下!” 第六百二十章 宣读诏书 在经过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一风顿时脸色铁青,满脸怒气,大吼一声: “滚出来!” 所有的人都一愣,呆呆地看着一风,从来也没有人看到一风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连书礼火猴都从未看到一风发过这么大的火,崇铠等人更是没想到当着他们这么大的阵仗,这个一风居然能如此霸道。 “轰!” 宝辇的门被一股庞大的力量轰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面翩然而出,可脸上却是怒气冲冲,郑文琪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没想到这个他许久不见的佛子一风,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崇铠!” 郑文琪一声怒喝,崇铠手中宝剑一翻,周围所有的龙武军团战士手持云尖枪往前挺进一步,战甲哗啦作响,云尖枪黝黑的枪尖和玄色铠甲连成一片黑云,催逼压迫,气势汹汹。 几乎在同时,浑鉴真吾背后风吼军亲卫军往左右挺身而出,手中长枪和铠甲发出紫金色的光芒,同样势不可挡。 郑文琪眼神阴冷地缓缓扫视着周围,他身着银色的华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金菊,一大团一大团怒放在他的身上,更衬托他傲然无双的气质,他的目光最终回到一风的身上。 一风毫不示弱盯着他,与他之前在君州城论道大会上看到的气宇轩昂的郑文琪不同,此刻他的脸上多了许多历经世事的沉稳,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但身上那股蔑视一切的傲气,和遭遇过腥风血雨的浓烈杀气,不可一世地朝着一风倾泻而来。 一风冷笑一声,抬起右手,云淡风轻地在身上的黑金僧袍上拂了两下,像是掸去几粒尘埃,然后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郑文琪和一风还有卫玄,在当年论道大会的时候,就能做到三足鼎立,平分秋色,现在郑文琪的实力连火猴和小芙蝶都支撑不住,虽然有星术神通天生相克,但是他本身的实力不可小觑,或许只有书礼用他的十四招佛剑剑意,才能与之匹敌。 郑文琪打破了这片针锋相对的沉默,将他的手臂前伸,露出他臂弯中的一个青色的玉匣,冷冷说道:“我代表大武帝国帝王魏宇前来颁布诏书,尔等竟敢如此无礼,该当何罪!?还不快跪下!说的就是你,大武国最大的叛道恶僧,一风!” 一风抬起头,看着宝辇紫铜门前的郑文琪,淡漠地说道:“我只跪师尊和佛祖,其他人,没资格!” 郑文琪看着一风的眼睛,就在此时,突然发现他的眼睛瞳孔一缩,眼瞳四周浮现出一朵精致小巧的黑莲,浓烈的魔气似乎化为魔意顺着他的目光朝着他袭来,他连忙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胸膛急剧起伏,深吸了几口气,才逐渐稳定下来,心中却是惊疑不定:他是佛子,可身上为何会有如此重的修罗魔气? 郑文琪睁开眼睛,不敢再去盯着一风,而是越过他,看向众人,冷冷道:“除了你,其他所有人都跪下!” “我不跪,他们都不跪!”一风神色坚毅,铿锵道。 气氛重新陷入了僵持,郑文琪咬紧牙关,冷哼一声,打开了青玉匣,将里面绣着金线的一卷诏书取出来,将青玉匣递给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宦官,然后慢慢拉开诏书,缓慢而低沉地朗读道: “煌煌天威,有命自天,承运武帝,诏曰:大武魏氏,上得春雨秋露之滋,下获万民百姓之奉,万物丰养,三教依附,神灵有知,未启佛道眚灾,怨声载道。朕命敕法,以洊雷之威,鞭笞伪道,竟引奸乖,枉顾皇宪,逆命忤上。狂徒叛道,肆虐四方,黎民哀鸣,如秋霜之烈,纵燃熛焱,生灵涂炭。朕恭行天罚,肃将王诛,摇奸宄之胆,订信顺之心,既引尔至,甚为感服,所以洗濯民心,坚同符契,乃命尔等散撤军马,归于百姓!寇首一风,近月之内,前往帝宫伏诛,自有圣裁!我有丝言,兆民伊好,辉音峻举,鸿风远蹈,腾义飞辞,涣帝大号!” “罪人接诏!” 郑文琪的朗朗的诵诏之声,犹如惊雷,声震四野,最后一声喝断,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一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神色复杂,对武帝来说,佛道的抗争是生灵涂炭的根源,但是对于千千万万被赶尽杀绝的佛僧来说,这是捍卫道义,捍卫生命。 从八道金龙令颁布至今,大武国上千万佛僧,如今只剩四十余万之众,佛道万众,闻金龙令弃船绝渡而逃者一半,死于慌乱纷争者再半,逃隐山林者再半,卫道死难者再半。千万佛僧,仅剩四十余万,尚且不是全为佛徒,粗乱计算,已有三百多万佛僧的性命曝露荒野,死于非命。 原本这些人不应该死,如果武帝当初能够耐心听他们解释小山寺之变,如果当初一风能够有机会向武帝说明“佛道三策”的始末,如果魏宇不把寻求长生功德的失败迁怒佛道,如果魏宇能够不执著于佛道的抗争,而能够正确看到儒教、道门的势力丝毫不逊于佛道,佛道并非皇权威胁,至少不是最大的威胁,如果魏宇能够看到这些,这三百多万的佛僧就不会死······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大罗神仙也无法炼制后悔药,逝者已矣,唯留悲恸。 一风神游深远,缓缓回到现实,慢慢地伸出手臂,去接下那道诏书。 郑文琪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会,一卷诏书,才往他的手里一拍。 一风缓缓地将诏书展开,仔细研读诏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触目惊心。 就在此时,书礼看了一眼一风,转过头对站在宝辇上没下来的郑文琪,说道:“郑将军,既然诏书以下,还请回去吧!” 郑文琪一愣,他本身还肩负着和谈的使命,下诏书斥责和命令只是表面功夫,这书家大弟子号称风吼军战神,聪慧至极,不可能不清楚里面的关窍,怎么突然让他走? 但他在君州城的权势场中,这两年也成为了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有大柱国崔王爷的背景,哪个大臣官吏不给面子?况且,他在圣书院中就见过了无数的勾心斗角,练就一副独特心思,反应甚快,当即便知晓这是书礼在试探他,怒回道:“皇命既下,但怎么保证你们会照做?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既然武帝开恩,要么,你们当即退兵,要么,一风随我回君州城!” 书礼的眼睛转了转,脑子飞快运转,他就知道这个郑文琪没这么好打发,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从长计议,我看这样吧,这里太拥挤了,咱们到安静一些的地方,好好商议此事。” 郑文琪当即接过书礼垫的梯子,迅速说道:“好,本人就给你们一个面子,去什么地方?” 书礼抬手一指,指着身后的醉灵峰,说道:“那处山峰之巅,你我双方各派三人前往醉灵峰之巅详议此事。” 一风猛地抬起头,向后看去。 醉灵峰安然不动,凝视着世间。 第六百二十一章 兵力强弱 醉灵峰上焦黑一片。 山巅之上的一处摩崖,摩崖之下紧接着一处山崖,摩崖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经文,当初前来烧毁佛寺的那些大武军团士兵或许是来去匆匆,并未发现这处摩崖,也或许是被其长达百丈高达十几丈的巨大摩崖所震慑、所感化,不忍心摧毁,一风宁愿相信是后者。 摩崖的另外一边是当初的醉灵寺,如今已成为了一片颓垣断壁,黑砖焦土,只有几座硕大的断头佛像端坐,在经受着世间的风雨。 从这里可以俯瞰很远,周围是一些低矮的丘陵,在寒风肆虐中依然山林青翠,只有醉灵峰上独树一帜,大部分为枫叶,听说是醉灵寺的开创方丈喜爱枫树,便一个人花了数十年,种下了这一山的枫林。 俯瞰而去,南边的丘陵连绵成一条低矮的山脉,山脉两侧,是散落的村庄,往西是君州的地界,往东是灵台县,从这里可以看到已经有零零落落的看完热闹的老百姓回家了,大大小小的土路小径散落着三五成群的老百姓,如同蝼蚁般紧赶慢赶。 郑文琪看着峰下的这一幕幕,他的身后是崇铠和战彦章,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站立的就是一风,他的身后是书礼和火猴。 但他却想起刚刚从宝辇下来看到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事物,陷入了深思。 他刚才经过风吼军的时候,感受到他们的战甲兵器上散发出来的阵阵不寻常的气息波动,他的星术神通经过大柱国崔铭的指点,如今突飞猛进,他一下就觉察出来他们的铠甲武器内含着神阙之力,想必是他们将神阙之力融入了打造工艺之中。 原本这并不奇怪,之前在青阳关的那一场战役的时候,他就觉察出风吼军的战甲和兵器都并非平常看到的那种制式的,要坚韧和锋利许多,那个时候他便推测出来了,但是今天看到的,比之前的风吼军的气息要浓厚许多,已经不在一个层级。 应该是火猴和小芙蝶两个星宿神兽将他们这段时间在神阙上的修炼所得也融入了风吼军的兵器炼制之中,这种铠甲武器,以他从多年前便随军在边境作战的经验来看,受到长枪战戟攒刺的防御力、兵器的锋利和坚韧程度,都要比普通的铠甲武器要高出十几倍。 然后他还发现了在这其中,有上万人的气息十分不对劲,山脚下的这上万僧兵聚集在一处,竟然全部都是用剑的僧兵,单独一个僧兵看去,除了用剑显得这个佛僧有些突兀之外,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当那上万个同样的僧兵聚集在一块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磅礴而庞大的剑意,比这寒冬的劲风更加侵肌透骨,一股寒意直逼心头。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想要达到这种化零为整的强大战斗力,必定和法阵脱不开干系。 其余僧兵虽然相对比较普通,但是他们的队列齐整,神情专注,双目有神,脸色坚毅,一看都是经过精炼的僧兵,这原本没什么稀罕的,龙武军团中的龙吟骑兵,都是这种精兵,然而可怕的是,现在这种僧兵的数量是十万······ 十万如此强悍的僧兵,放在大武国的所有军团里,都是一股足以掀起狂风暴雨的强大战斗力,是不容忽视的国之战争重器。 除此之外,就在他的眼前,这处醉灵峰的南边的那些低矮的丘陵山林中,他还觉察到了一股股诡异的气息,像是什么躁动不安的怪物,他可以十分肯定,风吼军还隐藏着什么凌厉的杀手锏。 这样的军团,已经足以对君州城产生致命的威胁。 两年前,云州军团在青萍镇战败,受到牵连的还有羽林军团,那一次霸敦侯带出来的右羽林军团竟然损伤了四五万之众,让整个羽林军团的战斗力一下子锐减到十五万,至今还未恢复。 一年多前,猗啸率领右龙武军团征战西南,被风吼军打败,后残余部众逃入雷州,又折损大半,在君州城的右龙武军团也只剩下十万兵力。 一年前,董寒和杨炯率领神武军团二十万驰援西北,与皇子魏戬合围西北佛道,被风吼军击破,后又设置埋伏,伏击两处军团,两处军团遭受重创,魏戬阵亡,雷鸣军团和西凉铁骑共折损二十万之众,神武军团二十万兵力几乎覆灭,在君州接应的神武军团还剩兵力二十万。 于此同时,铁宁率领的左神策军团出征东北,剿灭佛道,与东北佛道同归于尽,铁宁几乎只身回到君州,左神策军团剩余十万兵力。 半年前,在北方衮州阿尔寨僵持两年之久的桃焯的右神策军团受到风吼军的重大打击,闻风而逃,兵力十不存一,仅剩留守君州的十万兵马。 而他和崇铠率领的左龙武军团十万之众,在与火猴及江南佛道佛僧战斗时,遭遇顽强抵抗,折损三四万兵力,与君州留守的左龙武军团一起,还有十六万余兵马。 剩余的最多的就是神威军团,神威军团隶属于太子魏晃麾下,作为君州城的镇压和日常管制的兵马,虽然在大武佛道势力合围君州之前,太子魏晃在武帝魏宇的面前多次要求抽出神威军团的兵马参与剿灭佛道,甚至要扬言亲率兵马出征,但是魏宇总是以君州城事大事重为由,拒绝了太子的请求,但当着百官的面表示十分欣慰。所以现在神威军团尚有四十万的兵力。 这就是此次出使之前,恩师大柱国崔铭交给他的军情总结,大武国十大军团的兵力现在总计一百二十万左右,崔铭和他说道,看上去是百万雄师,实际上危机重重。 首先,各地的州境军团在此次佛道灭法战争中,被风吼军联合当地的佛道势力直接打废了,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 其次,西北边境、北方冰原、宛州南部的三处边境戍守兵马虽然强悍,也是帮不上忙的,一旦抽离回撤,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大武国都有可能覆灭。 再次,羽林军团是大武帝宫的守护者,这十五万兵马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动的,神威军团要负责整个偌大的君州城四五百万民众的管制和整治,就算抽离出来的兵马,按照神威军团的轮换制度,最多能够抽出十万神威军团,这就算好的了。 也就是说,最多能够有七十五万左右的兵力应对这次君州围困危机。 其余还有一些无法确定的不稳定因素,比如十大军团的主将,能够出战的主将之中,除了崇铠,其余不是被一风斩杀,就是被他害得因罪入狱,武帝怒火中烧,痛斥董寒、铁宁损兵折将,没有给他们当场敕令斩首,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也因此,军团的主将仅有崇铠没有被撤换,其余都是新任命的主将,包括郑文琪,已经被任命为右龙武军团的主将,可临阵换将是兵甲大忌。 更何况,这些军团都并非一兵一卒,少则都有十万兵马。就算是郑文琪,有一肚子的计策,但是要那原本听命于猗啸的右龙武军团的所有将士都听他的,还需要很多时间,直至让军团运转如意,那更是遥遥无期。 魏氏皇族规定所有军团离开君州出征,必须留下一半兵马拱卫君州,这也是一风能够率领风吼军在大武帝国各州境击溃大武军团的原因,也是造成如今的局面的重要因素。 但是此事而言,魏氏皇族流传下来的这套规矩却并非是错误的,因为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一股力量,能够击败这么多支大武军团,而现在,也正是这套规矩,让君州在这种看似危险的局面下,仍然保留了庞大的兵力优势。 但是形势依然危急。 郑文琪在心中疯狂盘算,他预计,一旦开战的话,如果要针对眼前这支风吼军,至少需要左右龙武军团共二十六万的兵马,这可能还不止,还需要神威军团十万兵马助阵,才有可能遏制眼前这支风吼军的攻势。 可他明白,如果要派出神威军团的兵马,虽然太子魏晃嘴上说得好听,但他一定会派出那个他最不想合作的人物来助阵:石猛。 即便是如此复杂和艰难局面,临行之前,崔铭依然神情坚定地告诉他八个字:摸清底细,准备开战! 第六百二十二章 最后条件 当然,这只是君州的表面上的兵力,最重要的太清门道士们,包括天师和道兵,以及各种修炼法师,还有圣书院的阁老和弟子,这两股庞大的势力还未计算入内。 只不过,神威军团派出石猛,和让太清门道士们并肩作战,可能都是一个效果,那就是不会同心同力,故意拖后腿先不说,至少不会尽全力,石猛本来就是坚定的主和派,太清门的精神领袖严归真刚被崔铭收入狱中,他们怎么可能会死心塌地拼命。 更何况,风吼军肯定还有隐藏的手段没有拿出来。最重要的是,郑文琪觉得这个佛子一风已经脱胎换骨,和两年前的那个少年僧有云泥之别,修为实力深不可测,还有他身上那股诡异强大的修罗魔力,就刚才他盯着他的眼睛,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这种感觉,连在崔铭身上不曾感受过。 他是这场战争中最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放任他进入君州,必定会掀起一场大武国空前绝后的腥风血雨。 这是一风隐隐中带给他的威压,无需故意释放出来,便能够深切地感受到。 想到这里,郑文琪牵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一风,你还真和两年前不一样了,你的两个师兄,当时都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现在一个成了风吼军的战神,一个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谁能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儒教弟子和星宿神兽呢!好像还有一个女孩,竟然将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亲信拐骗走了,现在听说被太子殿下找到囚禁起来了,人生啊,真实太神奇了!” 一风眯起眼睛,同样笑了笑,说道:“郑将军,你也和当年在论道大会上不一样了,当时你和卫玄,说真的,当你们以剑做碑,祭奠佛道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感动。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武帝的决定,但是想必国师和大柱国当时已经知道了武帝的心意,所以你们才对武帝抹杀佛道有些悲痛,这才是一个人,一个修炼者,一个雄心万丈的到道门和儒教弟子所应该具备的胸怀。然而,我没有想到,那时的你,一切都是伪装。” 郑文琪手中摸着青玉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缓缓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从十二岁开始,便跟随朝廷的战将在边境作战,同时还有苦苦修炼圣书院的功法,当然,火猴也知道,我同时还要修炼星术神通,恩师大柱国给予我的期待都成为了最大的压力,压在我十几岁稚嫩的肩膀上。我从十几岁就要看淡生死,见过枪林血海,还要学习权谋之术,藏于一角,冷眼观朝廷大员们的勾心斗角,生死陷害,如果我不懂得伪装,早就死在了阴沟里。” 说着,他突然抬起头,苦笑道:“但是你错了,当时我并没有伪装,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影子,那种身负重任、身染鲜血、深陷旋涡的感觉,没有谁比我更懂。当时恩师的确和我说过,武帝已经决定整治佛道了,他只是缺少一个理由,所以他选择在论道大会上观察。而恩师,将会给他一个最好的理由,来抹杀佛道。当时我虽然知道,但是我确实对此有些悲痛,不过,仅仅只是那一天而已。” 一风缓缓转过身体,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郑文琪顿时收起那副流露心意的模样,脸色变得严肃,冷冷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们值得。” 一风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不能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呢?” 郑文琪却看了书礼一眼,冷笑道:“温和?权势滔天的魏氏皇族,要向区区一个佛道妥协?这样如何管控儒教和道教?佛道本来就是大武国最大的一个吸血虫,趴在所有的百姓身上狠狠吸血,不仅吸去他们的钱粮,还要吸去他们的思想,让他们甘愿如此,还害怕神佛责罚,害怕轮回因果,你们不交国税,霸占良田,欺凌百姓,伪道恶性,人神共愤,要向这样的佛道妥协?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火猴这时插嘴道:“说这些有个屁用,都过了两年了,佛道早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了,现在你们不就是来妥协的吗?难道还真的想通过什么君令让我们撤军,让一风独自前往君州城?别逗了!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郑文琪哈哈大笑两声,然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看了身边的战彦章一眼,瞬间转了一副面孔,盯着火猴狞笑道:“你说的没错,这次我的确是来谈判的,说出你们的条件吧!” 一风见他直奔主题,自然也不客气,说道:“我们的条件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只是不敢确信,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们大武佛道,此前的确有误入歧途,伤害百姓的事情发生,但是经过两年的战争,牺牲了数百万的佛道同门,佛道已经焕然一新,重回正轨。但是,他们不能白死,为了保证魏宇不杀回马枪,此间事后又对大武佛道进行报复,因此,我们需要另一个新的统治者,来统治大武帝国!他能够建立新的佛道秩序,让道义公正成为重振人心的精神,他就是太子殿下,魏晃!” 郑文琪听着一风的话,眼睛微眯,但脸色如常,崇铠也还好,可旁边的战彦章脸色早已变成了猪肝色,咬紧牙关,双目喷火般地盯着一风,手中的铁抢被他粗粝的手掌磨得沙沙作响,他是武帝的忠实拥护者,现在一风把矛头对准他的主人,让他退位,那就是要他的命!这他如何能忍受! 一风看了战彦章一眼,淡淡说道:“只要魏晃一登基,昭告天下,我们立即撤军,包括北方北宗寺、西北、西南和云州的佛道势力,全部撤退,至于后续如何对待佛道,我们相信新武帝自有公道。” “公道?!”战彦章怒吼道:“武帝贵为天子,你们是什么狗东西,要杀你们就杀,还需要和你们讲什么公道吗?” 火猴冷笑道:“战彦章,你是不是狗当久了,就不知道怎么做人了?” 战彦章更加光火,便要提枪挺身而出,火猴也抬头挺胸,手持火牙,丝毫不惧。 “好了!” 郑文琪一声喝断,崇铠连忙拉住了战彦章,火猴见状,也将火牙慢悠悠地收了回来,撇着嘴冷笑。 郑文琪呵斥道:“战将军,武帝在临行之时的嘱咐你忘了吗?凡事以我为主,让你听候差遣,你是不是想抗命?!” 战彦章冷哼一声,手中长枪往地面狠狠一顿,他们身后的那道宽阔光滑达百丈之宽的摩崖顿时“砰砰砰”连续十几声爆响,篆刻着经文的摩崖便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一风狠狠地盯着他,书礼则把他轻轻拉住,待爆炸而出的石粉被风吹散,一风猛地转过身去,大吼道:“玄鸾!” 所有人立即把目光投向山崖之下,只见南边的那些低矮的丘陵中一个巨大身影冲天而起,正是玄鸾,但是她并非一人,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无数强壮恐怖的异兽:成千上万的飞虎、飞豹、飞狼、黑鹰、金雕,等等;山峰之下南边连绵起伏的丘陵上生长的山林被猛地全部推翻,如同一条巨大的绿色伏地龙掀开了它所有的鳞甲,露出了数不尽的野兽,山猪、火象、野牛、豺狼虎豹,无数野兽异兽在天上地下,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奋力嘶吼,朝天咆哮,兽吼之声震耳欲聋,在天际回荡,瞬间扩散百里,将那些离开的百姓惊吓得魂不附体,争先恐后拼命逃窜,简直是陷入了野兽的地狱。 一风将积蓄于胸膛的磅礴灵气灌注到声音之中,山风忽来,掀起一风黑色的僧袍,他面色沉郁,声音洪亮,震荡云霄:“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也是最后的条件,如果武帝不答应,大武国佛道,死战到底!” 第六百二十三章 觉察野心 郑文琪离开了,带着几分愤怒,几分怨恨,几分思索。 一风站在色彩斑斓的醉灵峰石径之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队伍最后的龙武军团的颜色一片暗沉,似愁云惨淡。 他知道,像他们见面时和刚才战彦章的那种看似剑拔弩张的举动,在大武国佛道灭法战争面前,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必须给他们展现真正的力量,让他们好好考虑风吼军提出来的要求。 在这场战争中,风吼军就像一根缝衣针,将大武国各州境的佛道势力穿针引线,缝补拼接,经过两年的腥风血雨,才造就如今的大势,让霸道独裁的魏宇都不得不考虑妥协。 但是,如果不揭开风吼军的力量,恐怕还没有说服力,大武国佛道的势力,就其兵力部署来说,兵力是占绝对的劣势的。 这一次郑文琪过来狐假虎威的“下诏令”,不过是魏宇的一次试探,要向真正让他妥协,就必须使其感到形势的峥嵘,让他感到风吼军是一把真正的尖刀,其锋锐的程度可以最大限度抵近君州城的心脏,任何忽略其锋芒之人都将为此饮血。 这才是风吼军真正的作用,吸引君州所有军团的注意和针对,做到有效的威慑, 在不能保证其他州境的佛道势力的支撑力度的前提下,一旦开战,便用风吼军打开局面,让所有人不敢撄其锋芒。 但是郑文琪此去,不知道会如何禀告武帝,但是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而战彦章对他们的敌意,肯定会被郑文琪利用。 武帝不信任任何人,战彦章是被武帝派来监督郑文琪的,但是却无意中沦为了郑文琪手中的棋子。 尽管一风对此次的谈判没有抱多大希望,但他心中仍然不免有些神伤,如果可以,他是最不愿意开战打仗的那个人,如果这次谈判武帝能够认真考虑佛道的提议,该有多好。 可是一风也明白这只是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郑文琪和崔铭肯定会从中作梗,大做文章,让势态滑向他最不想见的深渊——这是崔铭的老把戏了。 书礼在一风的身后,也看着郑文琪他们离开,沉声说道:“如果太子魏晃登基,以他对佛道的熟悉和亲近程度,一定会把扶持佛道提上日程,而儒教的地位肯定会下降,尤其是在此之前,崔铭作为剿灭佛道的总指挥,和主战派的代表,已经彻底得罪了魏晃,一旦魏晃对儒教失去信任,崔铭的前途尽毁,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让武帝剿灭佛道到底,这样儒教才不会失去其独尊的地位。” 火猴点点头,说道:“不过我疑惑的是,太子魏晃迟早是要登基的啊,他现在如此做,只能彻底得罪魏晃,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这样做,不怕魏晃秋后算账吗?虽然魏晃现在是咱们的希望,不过他背身就算账可是有一套的,小师妹就是······” 书礼眼睛微眯,缓缓道:“那就要看崔铭是怎么想的了,拼命剿灭佛道势力,霸占太清门,培养郑文琪修炼星术神通,怎么看,他都不怀好意。” 火猴一惊,失声道:“你是说,他想·······?” 书礼微微点头,冷冷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对了,二师兄,郑文琪的星术神通到了什么程度?我指的是,对神阙之力的影响程度。” 火猴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说道:“他与我最后一次战斗的时候,可以凭借圣书院弟子组成法阵,施展星术神通影响到我融合神阙之力,对我的影响,很惊人。” 一风此刻接口道:“四师兄,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书礼沉吟道:“崔铭现在依然是接着主战派的幌子遮掩自己的狼子野心,我们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现在不便说,如果这次谈判的条件魏宇接受了,主动退位,只要魏晃登基,咱们直接和他说。” 火猴道:“四师弟,你还真觉得这次谈判会有什么好结果?怎么可能!连我都不信!” 书礼沉声道:“那就找个机会让他们内讧,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而我们则趁机扶持魏晃即位,奠定大局!” 一风闻言,渐渐握紧了双拳,双眼神光闪烁,沉吟不语。 日头渐西,一风等人都已经回到了醉灵峰山脚的军营之中,一风和书礼还在谈论着风吼军各方面的战前准备,他们觉得未雨绸缪,该做的准备一样都不能少。 玄鸾和小芙蝶火猴在一起,火猴自从一风他们来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虽然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依然是那副年老的模样,不过精神形态和说话的态度已经开朗了许多,尤其是喜欢像以前一样,逗玄鸾玩。 玄鸾永远是长不大的,她有的时候也会老气横秋,有的时候的举动也会非常暴戾凶狠,但是她最多的状态就是那个看起来娇憨的小女孩,甚至在露出暴戾的一面时,说的话也带着几分像个小孩子般的幼稚和执拗。 值得高兴的是,阿水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快,尤其是火猴和小芙蝶决定将神阙融合之法教给阿水,并且按照小珠钻研出的神通,分离除了星灵火和御神坖给阿水,他的伤势恢复速度更加惊人。 阿水虽然不太懂人事,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不顾火猴和小芙蝶的阻拦,在他们救治他的时候,执意将他体内的神阙——天一神水分给了火猴。 小芙蝶一向是只融合御神坖到她自创的修炼功法之中,如果有其他神阙的融合,反而会伤了修炼根本,所以一直没有试图修炼神阙融合之法,她将所有的机会都留给了火猴,毕竟他是第一次修炼神阙融合之法,分离出神阙给其他人,是否会有什么差池和后患,谁也不清楚,小芙蝶因此屡次拒绝了火猴的提议。 但是这次是为了救治阿水,不得不如此做,虽然丹阳煚被宛州南部边境的星宿神兽星日马盗取去一半,不能分给阿水,否则也会伤到火猴的修炼根基,但是他很痛快地把自身的神阙星灵火和御神坖给予了阿水。 在火猴的观念里,这并非是某种形式的交易。阿水是为了保护书礼才跟着他,并且他们都同属于星宿神兽一脉,阿水也和玄鸾一样,同样相当于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玄鸾受了伤,那他肯定同样义无反顾倾尽自己所有,来救治她。 神奇的是,在火猴得到阿水的天一神水神阙之后,竟然能够融合火萤从天下各处得到的奇奇怪怪的属性灵气,在施展功法神通的时候,竟然能够凝聚出一条融合十几种奇怪属性灵气的水龙! 更神奇的是,水龙本身携带了阿水从小在书家藏书阁修炼而来的剑意,水龙随着火猴神通的施展,能够迸发出十几种不同属性的剑气剑芒,每一道剑气剑芒都有火萤分身的身影,十分诡异而凌厉,如此一来,水龙和丹阳煚的金火龙一道,成为了火猴身体中最强力的力量加持。 这就是神阙天一神水的妙用:水溶万物,万物融合,属性相容,灵性契符! 这种意外收获让火猴惊喜不已,很快,更大的惊喜的到来,彻底让他和一风书礼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之中。 第六百二十四章 传奇重逢 就在一风和书礼及火猴在风吼军军营之前商议事情之时,一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却是浑鉴。 只见他气喘吁吁,神情激动地滚落下马,朝着一风奔来,兴奋地喊道:“佛子,将军刘毅回来了!” “什么?!” 一风三人异口同声惊呼道,一风更是疾走两步,拽着浑鉴的手臂,瞪大眼睛,急切地问道:“那我小师姐呢!?” 浑鉴龇牙咧嘴地回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在哪?!”一风几乎是吼起来道。 浑鉴缓缓回头,一风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两匹马,马上的两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一风。 “小师姐!” 一风几乎是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越靠近秀姑的时候,越显得迟疑,就像有什么透明的、柔软却顽固的力量在阻挡他的靠近,在离她还一步的距离的时候,一风将原本兴奋地张开的双臂缓缓垂了下来······ 但是,秀姑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管不顾、一把将一风抱在了怀里······ 一风的胸口突然一痛,所有回忆似乎被秀姑的拥抱,从心中一下撞了出来,如同滔天洪水般将他淹没,一股暖流流遍了他全身,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错觉,如此地不真实,他模糊的双眼中似乎有一个身穿火红战甲的人朝着他淡淡微笑,他的手张开,不敢触碰怀里的那个人儿,而他的胸膛,已经被两股湿漉漉的水流冲刷成一片······ “小师姐,小倩她死了啊······” 一声凄切的哭腔划破天空,如同惊雷把太阳劈碎,乌云慌张地将这一幕遮盖起来,留下背后天空破碎的心脏。 放声的、无休止的哭泣和抽泣传遍了整个风吼军军营,成千上万道惊奇、悲切、感动的目光投射在军营外的两个身影上,从他们身上,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从小离家进入寺庙修佛的往事,决心断开心爱的女孩的联系孤身修炼的往事,告别在田地里劳作的父母毅然转身的往事,逝去的年老的师尊交代遗嘱的往事,战死沙场的师弟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回忆家乡美食的往事······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但是眼泪却将人类的悲欢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近乎疯狂的哭泣让一风的身体出现了意外的状况,他猛地推开秀姑,转身呕吐,一股鲜血从喉咙中喷吐出来,他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他费力地翻过身来,血红的眼睛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又要下雪了啊······ 一风从未想到过,与小师姐的久别重逢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本倩的死讯,直到声音出了他的口,他才反应过来,并且惊愕万分,连他自己都觉得万分奇怪。 但事实上,这是一风的本能,从本倩死亡的那一天起,他就鼓作坚强,把无尽的悲痛都隐忍在心底,这段时间谈起本倩的时候,似乎她的音容笑貌就在身边,那些心底的悲痛隐藏得太好了,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而这一切,那是因为他潜意识中认为本倩没有死,她的灵魂还在,就在地藏王菩萨的道场里,还在等待他复活她的希望。 直到秀姑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一道光,穿透了深海,照到了那块石头之上,石头上触目惊心地深深刻着本倩的死讯,悲恸汹涌而来,卷起滔天海浪,扑灭了他的意识,他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本倩的死亡,是如此真实。 因为本倩和秀姑是守护他生命的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她们分别的时候也有过约定,一定要守护好一风,当秀姑出现在他的眼前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感觉到她们之间有一个已经永远地逝去了,这他生命中最宝贵、最珍爱的两个女人,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猛然发觉另一个的消失,这种难以言喻的悲痛简直是上天残忍的作弄····· 这一刻,一风的心中是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他不知道是见到秀姑的欣喜,还是积蓄已久喷薄出本倩死去的哀痛,是回忆的感动,还是痛苦的疯狂,但是他可以肯定,不论哪一种,都是世界上最最极端的感情,欣喜到失去意识,哀痛到口中呕血,心中就像有一千把、一万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胸膛,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一风!一风!” 反应最快的秀姑,她虽然也很感伤和悲痛,尤其是听到一风亲口说出本倩的死讯的时候,心中就像被狠狠扎了一剑,但是她看到一风转身呕吐,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然后便猛然倒地,惊吓成了她最大的感受,她连忙俯身蹲到一风的身旁,急切地呼唤着他。 然后一风面如死灰的狰狞模样吓到了她,她如受重击般跌坐在他的身旁,眼中的泪水拼命地流。 这时,反应第二快的是刘毅,他一个飞身跑到了秀姑的身旁,连忙查看了她的状态,暗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去看一风的状态。 而此时,火猴和书礼等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围拢而来,书礼急忙探查他的手臂,并示意刘毅别自己去替一风把脉,因为他知道一风的体内修罗魔气之重,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了,即便是他,也要用青白二色剑意包裹灵力,才能替一风查看身体。 众人焦急地看着书礼,玄鸾都吓得不敢大声叫嚷,只是要拼命扑过去,被火猴死死地抱在怀里,但她仍然倔强地扭过头来,狠狠地看着双眼呆滞的秀姑,她始终没有忘记她对秀姑的第一感觉,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伤害一风哥哥的。 火猴难得出现一丝忧色,皱着眉头看向小芙蝶,小芙蝶脸上也重新浮现出那日刚听到本倩死讯的黯然神伤,不论如何,本倩都是他们中最重要的人,就像最无私、最暖心的亲人。 周围的所有人则在普思长老和黄成愉浑鉴真吾等人的示意下没有围拢过来,只是远远观望,他们从一风和这个瘫坐在地上很多人第一次见到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从而牵引出他们各人心中那一份深藏的伤感。 然而,后面的事情他们也没有预料到,他们永远无法想象,是怎样剧烈、浓厚的悲伤和激动,能够让他们一直崇敬、引以为傲的佛子、风吼军领袖一风,反常、衰弱到他们十分陌生的模样,这样的情感,真的在世界上存在吗? 可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活生生地告诉他们,是存在的。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去感受,可能更多人也想象不到,更不愿意去如此地感受,因为那种痛苦,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随着书礼对一风身体的查探结束,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向秀姑和刘毅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火猴和小芙蝶玄鸾说道:“没事,一风只是太激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一风看向天空的眼睛渐渐闭上,像是睡着了,秀姑呆滞的眼神也渐渐回转,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就像小时候在青山寺里,在炽热的夏天,她充满爱意地、静静地看着一风在寺庙那清凉的石头门槛上睡着了一般······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事情要糟 一风一觉醒来,脑袋十分沉重,却看到他的床边趴着两个人,一边是玄鸾,另一边是秀姑。 他微微抬起手臂,却没想到同时惊醒了她们俩,玄鸾立即抬起头,第一时间不是看向一风,而是紧紧地盯着秀姑。 但秀姑却没有搭理玄鸾,她俯身过去柔声问一风道:“一风,你怎么样了?” 一风微微点头,说道:“我很好,小师姐,我睡了多久?” 秀姑摸着他的额头,轻轻道:“没多久,一夜的工夫。” “那还好,没耽误事。”一风松了一口气,撇了玄鸾一眼,道:“玄鸾,你怎么跟恶狗似的盯着你秀姑姐姐,还不快叫人?” 玄鸾看着一风没事的样子,便鼓起腮帮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风的表情有点尴尬,倒是秀姑说道:“没事的,她不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一风向秀姑看去,只见她一身火红色锦服上绣着许多朵冰菊,银色的丝线,淡黄的花蕊,又像雪花落在了红毯上,看着她的脸,许久不见,秀姑变得更加毓秀沉稳,以前的倔强和尖锐都已经洗去,更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了。 让一风既难过又欣慰的是,这样的秀姑看上去好像更加幸福了,脸上眼眸里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幸福的光辉。 但是一风同样也成熟了许多,在秀姑成婚的那个晚上,书礼捅破了他心中的那层窗户纸,他就知道,他和秀姑是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他也真心希望秀姑能够幸福,而在经历了本倩的死亡之后,他更懂得珍惜和秀姑的感情,那种心神相连、密不可分的亲情。 玄鸾出去之后,不一会,书礼火猴还有刘毅便走了进来,书礼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一风的身体,见到他并无大碍,一风又执着地想起床,便让他站了起来。 “出去走走吧!”秀姑对一风轻声说道。 一风默默点头,秀姑搀扶着他,走了出去,书礼火猴和刘毅都自觉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这是留给他们姐弟的空间。 这么久没见了,一见面便伤心到崩溃,实在应该多给一些时间让他们讲讲话,他们姐弟虽然和书礼火猴是一起长大,但是相比当时已经成熟了书礼火猴,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经历了快乐难忘的孩提时代,十几年里,那些亲密甜蜜的回忆带来的亲近之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一风一出帐篷,便看到玄鸾在远处和小芙蝶闹别扭,嘟着嘴在吵嚷,看到一风和秀姑之后,更加蛮狠,将她脚边的一块半腿高的石头一脚踢得粉碎,小芙蝶也不管她,只是笑着看着她,让她自己生气。 他还感觉到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来自风吼军的统领和各处的僧兵,就连远处的浑鉴真吾也是不是地拿眼睛瞟他和秀姑。 一风顿时脸上一阵发红,他此前也没想到,和秀姑的一次普通的久别重逢,竟然生生地被弄成了风吼军的传奇事件,这样的“重逢”真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要说也是,一风在昨天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有和秀姑重逢的一天,他以为秀姑从西南古道离开的那一天,就是生离死别了,这是惊喜,十足的惊喜。 但是他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那些磨难伤痛自不必提,但是本倩的死让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偏偏他把这种痛苦埋藏在心底,知道秀姑出现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识到,曾经守护他生命的另一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种剧烈的悲痛,远比本倩当时逝去的时候还要来得猛烈。 所以在极致的惊喜和悲痛中,一风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这两种至情伤得体无完肤,肝胆欲裂。 在别人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他身为佛子,佛法精深,佛理钻研之深可以说举世无双,原本这些俗世的感情,早已置之度外,成为碌碌红尘中的尘埃。可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即便一风是佛子,修佛至深,实力恐怖,强大如斯,但是他也有致命弱点,那就是情感。 从小时候的羁绊,到南宗寺的第二故乡的牵挂,到和秀姑本倩的感情纠葛,以及书礼火猴的兄弟情谊,感情是他的致命弱点,也是他的力量源泉,因为他们,他才能走到今天。 这是他真正需要历的“劫”,并非普世佛道功法中的“三大阿僧劫”,而是,“情劫”。 一风和秀姑在前面叙旧,身后书礼和刘毅并肩而行,也说道:“刘毅,此前我和你没有真正在一起共事过,不过,在我回到风吼军之前,听浑鉴真吾说过你的许多事情,你在兵法上的谋略着实深厚沉稳,我心向往之。” 刘毅边摇头边笑道:“书礼,你这是笑话我。现在整个大武国谁不知道风吼军战神的名头?连我沿路赶来,碰到各州境的府兵,都在大肆谈论你的英勇事迹,听说在西北锁州的时候,直接将神武军十几万兵马击溃,斩杀近十万大武将士,当时还有上万的圣书院弟子和太清门道兵助阵,这种谋略和战斗力简直是耸人听闻。说实话,要是我碰到那种场面,我自问不一定能够应付得过来。” 书礼笑了笑,朝着前面努了努嘴,说道:“那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一风凭借一己之力,击溃神武军团的伏兵、牵制住董寒和那些将领,并且还用拳招大神通直接击溃圣书院的剑阵,就凭我一个人,怎么和十几万神武军团强兵作战?” 刘毅也笑道:“那还不是你们师兄弟配合精妙,如果我和一风,怎么着也不会做到如此心意相通。” 书礼罢了罢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凝声说道:“刘毅,既然你回到了风吼军,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为风吼军而战?” 刘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秀姑为谁而战,我就为谁而战!” 书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好,我把风吼军的作战指挥交给你!” 刘毅瞪大了眼睛,急忙说道:“不,你还是风吼军的作战指挥,我一来,你就退下来,这让风吼军的兄弟们怎么看我?更何况,我真心觉得你比我更加适合这个位置,我甘愿做一颗马前卒。” 书礼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跟你假客套,这是战术战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关系,浑鉴真吾以前就对你有好感,他会帮你多宣传一下的,另外,一风也知道我在负责的这件事,他也会同意的,就先这么定了。” 这时,秀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便和一风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书礼他们。 书礼正好也有事想问她,便紧走几步,走向前去,问道:“小师妹,我想问一下,这次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人放你们出来的?” 秀姑闻言,和刘毅对视一眼,说道:“四师兄,是有人放我们出来的。” “是谁?”火猴疑惑的问道。 “石猛将军。” 一风皱着眉头看着刘毅,又看向书礼,书礼抬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应该是太子的嘱咐,否则,即便是石猛擅自去那秘密之所,其他人也不会轻易放你们走。” 刘毅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了什么?”一风问道。 “也没有说很多东西,就是提到了了毓师叔的死,他很伤心,眼圈都红了,然后把我们送出了秘密之所,嘱咐我们,让我们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秀姑回道。 书礼的眼神闪烁,说道:“我想,这应该是太子魏晃的主意,他放你们出来,你们必然会回到我们身边,他这是想表达两个意思,第一,他是想表达对我们的信任,毕竟秀姑的身份对他有很大的威胁,但是他依然把你们放出来,这说明他想表达一种信任,第二,那就是他终于表态了,他同意我们的‘逼宫’计划!所以他才担心我们的实力不足以胁迫武帝,而把你们放出来,让你们来帮助我们!” 一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原本对他将来登基后,对佛道的向好的方面处置的对赌成功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这对我们,绝不是坏事。” 书礼点了点头,突然急问道:“你们来的时间,和郑文琪正好离开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你们路上碰到什么事情没有?” 一风和火猴都疑惑地看着他,秀姑和刘毅对视了一眼,微蹙着眉头说道:“只有一件事,我来的路上,看到大队的军旅,好像是从你们这里来的,不过刘毅认得是金吾卫和龙武军,我们一见到,就远远地避开了,宁可少一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快要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队伍里有一件宝物突然绽放出巨大的光芒,就是那根长满白须的高杆,刘毅叫做大纛的东西,突然所有的白须都变成了金色,然后猛然炸开,变成许多条碗口粗的金龙,朝着我们隐蔽的方向而来。” “然后呢?”书礼脸色突然变差。 秀姑有些忐忑地说道:“然后便看到那嘴当中的宝辇中飞出一个人,顺着那些金龙追击的方向飞来,我们迫不得已,便只好现身了。” “他说了什么?”书礼激动地追问道。 秀姑看了书礼一眼,她和一风从小就对书礼有心理阴影,现在那种畏惧又浮现上心头,咬了咬嘴唇,说道:“四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书礼飞快地摇头,说道:“你先说郑文琪说什么了,是否对你们出手了?” 刘毅站出来说道:“他没有动手,只是看了我和秀姑一眼,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话,就自顾自飞走了。” “什么话?” “‘刘毅,七公主,好久不见啊!’” “糟了!” 书礼猛地握紧了青蛇剑。 第六百二十六章 魏宇决心 “混账,你好大的胆子!” “父皇,儿臣冤枉啊!” 太子魏晃跪俯在朝堂之上,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荡荡的朝堂回响,朝堂的朱红色大门紧闭,只有透过窗格的昏暗的光,让里面的灯火更加摇曳晦涩,五皇子魏突和六皇子魏玮跪在魏晃的身后,身体不断战栗,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迎接自己父皇怎样的怒火。 而站在他们身旁的,是崔铭和郑文琪,崔铭青灰色长袍上绣着八条团龙,一脸冷峻,身后的郑文琪手持空空的青玉匣,表情神态和崔铭如出一辙。 在广阔的朝堂的远处,原本应该站着一个听候差遣的小宦官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老的公公,但很明显,已经站了一天的他,老腿直打颤,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有上面金龙椅上坐着的魏宇龙颜大怒,身上的金色龙袍上也随着他的怒吼而绽放出金光,那九条金龙在他的龙袍上缓缓游走,时不时地朝着下面跪俯着的魏晃投来冷漠的一瞥。 魏宇震怒,现在这一切都在崔铭的预料之内,当他亲耳听到郑文琪带回来的风吼军提出来的条件,并经过战彦章的确认后,魏宇要是不震怒,那才是问题所在。 下一刻,就是要出兵讨伐,佛道势力看起来是围困君州,但这同时也是大武军团的机会,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崔铭是剿灭佛道的总指挥,他不能容忍佛道势力趁机推魏晃上位,佛道势力坐大,那么儒教必然会失去信任,魏晃为了安抚民心,报答佛道,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 佛道就是魏晃的根基,这么久以来,崔铭屡次打击他的根基,三教之中,严清严归真和魏晃的关系不怎么样,魏晃甚至就是因为严清的缘故,才请求武帝在大武帝宫之外新建太子府,而不是大武帝宫的东宫; 崔铭和他的关系也很复杂,其实归根到底,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崔铭揣度人心,讨好魏宇,并且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是个君州城的人就知道崔铭的势力有多么雄厚,龙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么大的势力摆在魏晃面前,一旦他登基了,为了三教平衡,他肯定会率先对儒教动手。 而崔铭心中更是不甘心,整个大武国上下,上千年来,都是儒教子弟在辛勤履职,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将大武帝国打造成如此强大、如此昌盛,佛教做了什么?为何要让他们成为朝廷的臂助,他们又能帮到魏氏什么? 魏晃和崔铭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但是他们之间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共同的朋友,只因他们身处同一个权势场。 对此,他们两个心中都十分清楚。 所以,崔铭不能罢手,让魏晃登基,不仅如此,他还有更加蓬勃的野心。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首先,龙神的实力还在,即便是郑文琪的星术神通,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分解龙神体内的神阙之力的地步,而这次战争他将派遣郑文琪去前线,主要围攻那个火猴,以此通过战斗的磨炼和提升星术神通。 其次,严归真说的没错,他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龙神,而是那个佛子一风,听郑文琪说,连他都已经看不透那个一风的境界,那个两年前还是个小沙弥的一风,现在已经深不可测。 并且,他还率领着强大的风吼军,并且已经将君州合围,这说明佛道的势力通过这两年的战争,依然保有十分强大的力量,这对崔铭,对儒教,同样是非常大的威胁。只有通过这次大战,才能确保将他们吃干抹净,斩草除根! 不论如何,这场仗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 更重要的是,龙神三十年一次的吸纳神阙之力的日期已经不远了,再次吸纳神阙之力已经成为了奢望,崔铭二十九年前的那个计划,让火系神阙星灵火成为那个火猴的本命神通,通过转世之后再也无法通过神阙融合秘法感应到,龙神的逐渐衰弱,会在那一天达到极点,他现在就是要依靠这场战役拖延时间,拖到那一天,那一天,就是他动手的日子! 幸亏魏晃的表现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崔铭想到这里,暗中松了一口气:开战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崔铭抬起头,细细地用眼神抚摸了一遍上方的金龙椅,然后才把目光对准脸色铁青的魏宇。 魏宇鼓起双目,死死地盯着跪在朝堂金阶之下俯首不敢起身的魏晃,脸色由青转红,由红变白,由白转灰,然后脸色沉郁,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极为疲倦的老人,用无比苍老的声音,无力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或许真的是朕错了。晃儿,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等你坐上来,就知道会有多么孤独。朕已经孤独了一辈子,从来不敢奢望谁能填补我这种孤独,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 魏晃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魏宇。 “且慢!”崔铭突然呼喊一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魏宇怎么能轻易退缩呢!怎么能就这么让魏晃继位呢?佛道势力还未消灭,一风还未斩杀,龙神尚存实力,这场战争,必须要打下去! 崔铭看上去有些慌乱——这是十分难得一见的,但是魏宇没想到自己的决定要被他这么无礼的打断,顿时怒火蹿上来,呵斥道:“怎么,崔铭,你想造反吗?” 顿时,金龙椅上绽放出刺目的金光,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从金龙椅之下释放出来,像一把世上最锋利的金刀,“唰”地无限逼近崔铭的咽喉。 崔铭心中咯噔一下,一股透骨寒意从咽喉直蹿四肢,但他眼睛一转,“嘭”地跪下,身后郑文琪也噗通股下来,崔铭连忙俯首,双手扶额,对着玄色的光滑地面大声喊道:“启禀武帝,罪臣不敢!” “不敢,朕的决定你都敢打断,还有什么你不敢的?!”魏宇猛捶金龙椅,发出一声咆哮。 崔铭急忙重重顿首,呼喊道:“圣武帝,臣有一言:兹事体大,事关大武帝国的江山社稷,事关万千大武百姓的福祉前途,实在不应该如此草率地决定,如武帝决心既下,也应该召集百官,举行禅让仪式,昭告天下,方才妥帖,万不可如此匆促,臣虽万死,不敢苟同,若武帝治罪,臣挖心剖肺,以证肝胆!” 魏晃微眯着双眼,看向旁边低头俯首的崔铭,他身后的两位皇弟更是面面相觑,他们俩本来就是膏粱子弟,是只知道跟随魏晃的草包,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宇坐在金龙椅上,眼睛死死盯住崔铭,半晌,才颓然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去找礼部尚书,让他准备最简单的仪式,明天午时三刻之前必须准备妥帖,摆放在玄明广场,百官按时排序,恭候新武帝登基!” 魏晃身体一振,转头猛地顿首呼喊道:“父皇不可,儿臣万不敢当啊!” 魏宇闭上眼睛,虚弱地摇了摇头,说道:“朕只希望你,能够化解这场危机,佛道,是朕小瞧了,希望你能够在继位之后,重整佛道,肃清三教义理,千万莫要重蹈朕的覆辙。” 就在这时,原本默不作声的郑文琪突然挺起腰板,双手相叠,向上恭敬道:“武帝,罪臣也有一言,恐怕不说,会让奸人蒙蔽武帝龙眼,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遗祸大武帝国千万年!”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不死不休 魏宇圆睁怒目,狠狠一拍金龙椅,怒喝道:“你们是要反了吗?!” 金龙椅再次发出一声咆哮,一道锐利天下无双的金光刺到了郑文琪的眼珠之前,缓缓旋转,只要他稍微动一下,金光便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眼睛,和他脑袋中的神魂。 郑文琪却毫无惧意,神色肃穆,口中铿锵说道:“臣不敢,但有人敢,还是当着武帝您的面,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暗箱操作,操纵邪道叛乱,鼓动恶僧攻击!” 魏宇咬紧牙关,冷哼一声,怒笑道:“好,好,很好!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奸人,如何敢操纵邪道,又是怎样鼓动恶僧!你说不出来,即便朕知道你是崔铭的私生子,朕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郑文琪如遭重击,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崔铭,但是崔铭依然跪俯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蟒袍的华贵领子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郑文琪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许久,才重新抖擞精神,用力一指魏晃,说道:“罪臣知晓魏氏三大铁律,一曰出当朝武帝,魏氏其余人不可与修炼者婚合,二曰修炼者妃嫔,必须与当朝武帝同死殉葬,三曰武帝与修炼妃嫔所诞有修炼资质女婴者,必杀无疑! “而帝后严清所诞之女婴,虽遭遗弃,却拥有修炼资质,两年前论道大会投奔太子府,为其所收容,后隐蔽至秘密之所,现已成长为风吼军的统领之一,为大魔头恶僧一风至师姐,即当朝七公主,小名秀姑,此乃太子与风吼军乃至佛道勾结的重证,武帝威武英明,不可不查,让奸佞蒙蔽了双眼!” 郑文琪的一席话如同重锤,一下子将魏宇击懵了,魏宇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追问郑文琪,现在如同一团烂泥般瘫坐在金龙椅上,眼神直直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魏晃也怔住了,但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旋即眼光一转,猛地站起来,手指郑文琪怒斥道:“你个奸臣贼子,满口喷粪!血口喷人!这些不过是你捏造出来欺骗父皇的,你有什么证据!?” 随即他转身粗着脖子向魏宇喊道:“父皇,这是崔铭指使的挑拨离间之计,挑拨咱们的父子情分,他们才是威胁咱们魏氏的罪魁祸首,请父亲将他们斩杀,以儆效尤!” 魏宇闻言,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挺起身子,手掌紧紧握住金龙椅上的龙头雕饰,盯着郑文琪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崔铭从始至终没有起身,将头埋在地面,郑文琪攥紧拳头,眼睛咕噜噜转动,然后说道:“武帝,您英明神武,应该知道太子手下曾经有一个大将,名叫刘毅,听说是您亲手为太子挑选的玩伴,前一段时间突然失踪是不是?” “怎样?”魏宇的眼神一闪。 郑文琪冷静了一些,缓缓说道:“那个神威军主将,就是七公主秀姑拐骗而逃,这件事,神威军的太子府护卫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七公主的真实身份,而了解内情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班扎,一个班诺!” 魏宇的脸色又恢复了几分正常,他看向魏晃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犀利,而就在这时,郑文琪趁热打铁,再次补充道:“武帝,此时此刻,这里还有一个知情人,那就是帝后严清,她曾经私闯太子府,亲眼去看过七公主魏秀!” 魏宇的脸色终于完全恢复了正常,他挺直腰杆,手掌重重地摩挲着金龙椅,冷冷道:“好啊,你们都瞒着朕,好,很好!小德子!” 远处听差的德公公再也支撑不住,噗通跪在了坚硬的玄武岩地面上,当场昏倒。 魏宇怒骂一声,另外一个宦官立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金阶之下,魏宇怒喝道:“去,把帝后给朕叫过来!” 然后他看着魏晃,冷冷道:“班诺班扎何在?” 魏晃心动神摇,勉强支撑着回道:“回,禀父皇,班诺因前往西北巡查军务,不幸遇难,班扎,班扎尚在太子府,疑因重病,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魏宇大喊道:“霸敦侯何在!?” 话音刚落,从左边的偏殿中走出一员大将,手持一杆巨大铜锤,对魏宇半跪行礼道:“末将在!” “去太子府,将班扎抬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宇一声喝断,霸敦侯飞快转入偏殿,顿时只听到甲胄哗啦作响,离开这座宝隆殿。 崔铭依然伏地未起,他似乎要和地面融为一体,郑文琪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虽然崔铭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他知道,崔铭交代给他的事情,即将完成。 不到一会,在魏晃的心慌意乱和魏宇的蓄势待发的等待之下,那名最先离开的宦官回来了,他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跪下,说道:“禀武帝,帝后说要炼制一颗极为重要的丹药,还需要一个时辰!” 魏宇沉声吼道:“你去告诉她,如果不想她长兄今日就死,让她立即滚来见朕!” 过了不久,霸敦侯从偏殿的门口进来了,后面抬着一个身穿黑衣,但身上发出一股浓烈恶臭的人,熏得整座宝隆殿都一股臭味,抬着的人更是生死不知,怎么可能还会说话。 魏宇看了一眼,脸上更加阴鸷,口中冷冷说道:“魏晃,好手段啊。” 魏晃连忙重新跪下,说道:“父皇,的确是他身染重病,只恨府中和御医院那些招摇撞骗的医官医术不精,才造成如此局面,儿臣一向重情义,拼尽所有挽救他,奈何无力回天。” 魏宇冷笑一声,说道:“没事,还有严清,你要是有本事把严清弄死,这帝位让你来坐,又如何?” 说话间,宝隆殿的正门“嘭”地一声巨响,严清手搭着银色拂尘,一身道袍超凡脱俗,但她脸上怒气冲冲,进殿之后,便冷冷道:“武帝,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威胁我兄长的命来控制我?他的命,我的命,迟早不都是你的么?” 魏宇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金阶下的严清,冷漠道:“严清,你不一向自视甚高,从不做苟且之事,想来更不愿意撒谎,朕问你一件事,你可敢如实回答?” 严清抬头,花容月貌般惊艳的脸颊上,双眸透出清冷的寒光,冷笑一声:“魏宇,到了这个份上了,我的话,还有如此重要吗?” 魏宇忽视她的无礼,也不想再斗嘴,直接问道:“朕问你,十几年前,你生下来却被遗落宫外的女婴,两年前你是否见过她的面?她是否就是青山寺的秀姑?她是否拥有修炼天资?!从实说来!” 严清清冷的双眸震动,慌乱突然爬上了她冰山一般的面容,就在她犹豫的这个档口,魏晃突然插话道:“母后,她就是那个现在风吼军的女统领,请照实回答即可!” 魏宇猛地手臂一挥,霸敦侯手中挥舞铜锤,嘭地砸在魏晃的腿上,魏晃嘭地一声跪下来,在地面上甩出去,“嗵”地一声,撞到金阶,才停下来。 五皇子、六皇子连忙连滚带爬滚过去,将魏晃扶起来,只见他头顶迸血,但是神智还算清醒,手掌捂着伤口,眼睛依然盯着严清。霸敦侯明显收了劲,否则就他一下子,是个魏晃也成了肉末。 严清眼神一闪,随即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告诉我,我女儿现在在风吼军,已经安全了,让我帮你撒谎么?我告诉你,大可不必!如今我长兄被囚,我亦不如。没错,我女儿,秀姑,就是拥有修炼资质!我女儿既然就在风吼军中,那就让她带领风吼军杀进来,灭了你们魏氏一族!你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关我什么事?!她拥有修炼天资就必须要死,这是你们魏氏的残忍的血规,不是我太清门规矩,更不是我严清的规矩!我的女儿,就应该和我一样,傲视天下,更应该胜过我,去自由翱翔,想飞向哪里,就飞向哪里,想如何去爱,便如何去爱,谁都管不住她,谁都无法控制她!” 严清冷艳的颜容三分扭曲,她声嘶力竭的嘶吼,震荡在宝隆殿中。 魏宇的气势陡然提升,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郑文琪说的都是实话,的确是魏晃通过魏秀勾结大武国佛道,勾结佛子一风,让他率领什么狗屁风吼军包围君州,直到露出他们真正的目的:逼宫! 这一瞬间,一股被背叛的狂怒冲上了他的脑袋,让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严归真欺骗他,严清欺骗他,连他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在联手欺骗他,而真正听话的他的好儿子,二皇子魏戬,却因为听他的话前往剿灭佛道葬送了性命!他的死是如此的可笑,如此的不值! 他苦心积虑将最强势的二皇子魏戬和三皇子魏来送往边境,让他们终生守护边境,为的就是不想看到他的儿子们互相残杀,就像他当年一样! 然而报应不爽,报应还是降临到了他们身上,他的大儿子因为觊觎自己的位置,为了逼宫让自己退位,将所有人视为工具,不惜勾结佛道,不但残害自己的手足,还在大武国四处残杀自己的军团,大肆杀害自己的忠臣名将,屠戮自己忠心的千千万万的士兵,祸害自己的臣民百姓,用他们的血,来换取逼宫的阴谋! 这一刻,愤怒冲到了魏宇人生的巅峰,如同洪水将他淹没,他声色俱厉地怒吼道:“崔铭,命令所有军团出征,斩杀所有和尚!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三大利器 醉灵峰山下,十一万风吼军驻地,营寨之外附近,数万风吼军僧兵在演练。 一风、书礼、火猴、刘毅等人在巡查操演情况,自从刘毅接管了风吼军的训练和战场指挥,加上郑文琪走后,突遇秀姑的事件,书礼告诉大家,这场大战是无法避免了。 所以刘毅和普思长老商议,以及在浑鉴和真吾的全力配合下,组织除了辎重营和佛剑剑阵的僧兵外,加紧了操练,抓紧备战。 小芙蝶和火猴则是专门负责异兽团,小芙蝶对于异兽的控制,和火猴对于灵法的施展和神阙之力的加持,让异兽团不仅可以增强防御力和战斗力,而且在融合了阿水的天一神水神阙之后,火猴召唤出来的天地神兽都更加强大,丹阳煚之天火,和天一神水之天水,水火交融,诡异莫测! 最奇妙和令人意外的是秀姑,分离的这段时间,在那处秘密之所,实在无聊得紧,秀姑便开始按照那块她母亲严清传给她的白色软玉上的口诀,进行修炼,意外的发现了许多强大的功能和神通。 除了灌注庞大的灵力之后,可以让她的九极玲珑镯化身为几十条身量庞大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真龙分身来保护她,并且拥有强大恐怖的攻击力之外,还可以让这些真龙分身的龙鳞也如九极真龙须一般,变成法宝。 每一片龙鳞都是强悍的利器,并且十分灵性,可以加持到秀姑一个人的身上,让她的防御力堪称天下第一,连火猴和小芙蝶的御神坖的超强防御都只能屈居第二。 这是因为这些九极真龙须本身就是龙神身体的一部分,是龙神融合了所有的神阙之力后的灵宝,九极真龙须变化万端,当它变成真龙分身的时候,每一片龙鳞同样也是融合了完美的神阙之力,而御神坖虽然是土系神阙,防御力惊人,但是对于已经融合七系神阙的鳞甲来说,只能退居其后。 然而,这些龙鳞还有一个特性,否则不可能称之为灵宝,那就是这些龙鳞除了保护秀姑这个主人,还能被她操控,去保护他人。 但是,秀姑的想法一向很奇特,像一年多前西南古道之战的刺马车一样,这次,秀姑的想法是,她也要和四师兄书礼一样,组建一支风吼军僧兵团,让每个僧兵都融入一片龙鳞,获得龙鳞中的七系神阙之力的加持,从而极大地提高防御力和战斗力。 这个想法从未经过实验,所以一风召集风吼军僧兵,说明了详情之后,顿时所有人踊跃报名,一风先遴选了一百名风吼军僧兵,让秀姑当场演示。 秀姑运行口诀功法,灌注灵力至九极玲珑镯之中,顿时她的手臂上生出数十条强大的真龙分身,每一条都有大树那么粗,刹那间天地变色,遮天蔽地,她一个人便将半边天空挡住,所有真龙尾部附在她的手臂上,而龙身却张牙舞爪,漫天飞舞,金光四射,光芒万丈,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其重量,举重若轻,恍若无物,其攻击姿态之张狂雄奇,世所罕见。 但是,当她将真龙分身的一片片龙鳞分离出来融入风吼军僧兵的身体之中时,他们身体的变化大大超乎所有人的预料,让一风和所有风吼军将士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据秀姑自己的估量,她能够控制的龙鳞之数也在近万左右,再多的话,她的神魂之力无法控制,也达不到最佳的效果,所以一风他们商议之后,挑选出表现最优异的僧兵给秀姑统率,组成了真龙佛僧团。 火猴的火萤此刻也展现除了与众不同的一面,他身体内的吸收了天雷的火萤,除了本身携带雷电属性,彼此间有电弧相连,还融合了雷电恐怖的速度用作飞遁,虽然没有真正的闪电那样快,但是飞遁千里之外,只需半个时辰,从青州到最远的西北,来回也只要半天。 因此,火猴灵机一动,教会了数百只雷电火萤排列成文字,第一个传递出去的信息便是:“写成文字,吾等效仿,听候法音,时刻备战!” 天雷电弧在火萤之间相连,表达文字信息所需火萤少了许多,而现在这些火萤足够按照两大批分次来回。 如此一来,风吼军便能利用火萤进行千里传音,将所有其他四个地方的佛道作战消息进行收集整理,总揽战局,大武军团自有秘法传音,但这就是风吼军的传音之法。 很快,火猴便陆续收到了从西南、西北、北方、云州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速度之快,按照刘毅的说法,对比大武军团的传讯秘法,此法毫不逊色! 至此,传讯之法已然确立,并且,除了风吼军团本身极强的战斗力和极强的兵器防御力之外,风吼军佛剑剑阵团、灵法异兽团、真龙佛僧团,已经成为风吼军重新改造后的三大战争利器,成就风吼军团的恐怖“三叉戟”! 他们将以最强的战斗力,以最锋锐的利刃,以最快的战斗速度,去披荆斩棘,直到大武佛道胜利的那一天! 就在这样的操练中日复一日,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曾经是神威军主将的刘毅和君州城名气大盛的书礼分别通过自己不同渠道派出去的暗探得到消息,并传了回来,结果和书礼预料的一致: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风吼军和朝廷的谈判彻底破裂! 既然如此,那就开战吧! 腥风血雨已然不可阻挡,那就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吧! 传递回的消息中,还有更详细的兵力部署,和此前预料到的大体相同:猗啸的右龙武军团还剩下十万兵马,在新主将的率领下,征战西南,攻击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的佛道部众; 神武军团二十万兵马在被崔铭起复任用的董寒的率领下,准备向西北佛道轮台大师率领的佛道部众复仇; 铁宁同样被崔铭起复,依然率领自己的老部下,十万左神策军团兵马,征战北方衮州,北宗寺觉空等佛道部众, 而右神策军团,在桃焯的带领下,和商固、吕铁裳一道,出兵君州南部,直逼云州觉尘和颜隐山等佛道部众; 实力最强大的军团,是君州东边直面一风的风吼军的,兵力为左龙武军团的十六万大军,由主将崇铠带领,而神威军抽调军马十万之众,由原羽林军副将呼灵统领,同时,还特意调出羽林军五万,由战彦章率领,将原本任命为右龙武军团主将的郑文琪特命为此三大军团的统帅,以三十一万兵力,直击风吼军! 不得不说,这一番调兵遣将花了崔铭一番心思。将铁宁起复,并率领老部下左神策军团,前往老地方——北境作战,这是让铁宁戴罪立功,迅速回到北方的战场,适应也快,能够发挥最强的战斗力。 同时,把桃焯调离北方,崔铭看清楚了这个擅长溜须拍马的废物烂泥扶不上墙,但是他手下的右神策军团还需要他来指挥,别人无法轻易指挥得动,但是依然要把他和商固吕铁裳放在一起,希望他们能够互相补足,痛击南宗寺的老巢,云州。 而原猗啸的右龙武军团和神武军团,都是抱着复仇的心思去战斗的,激发他们的战斗力,去西南和西北进行复仇之战。 最没有想到的是,神威军团抽调出来的兵马,竟然是由呼灵统领,这对一风来说,不是个好消息,这表明太子魏晃已经对神威军团失去了掌控权,甚至已经被魏宇囚禁起来了! 崔铭的一番阴谋诡计,终于让他得逞了,但是他想不到的是,这将是他永生难忘的最艰难、最痛苦的战争,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佛道势力暴风雨般的攻击,是史无前例、惨绝人寰的沉痛打击!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五方战场 寒风烈烈,整个大武国已经进入了隆冬季节,除了西南州和宛州南部的部分地区比较温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寒冷萧瑟的模样。 西北和衮州已经是大雪飘飘,云州和西南密州和其他州境也是有半数树木凋零,树叶枯落在大地上,成为大武国万里江山的锦绣华服。 这些地方除了季节的寒风,还有冷冽的杀意,君州的南北共四处边境,分别屯兵了十数万、数十万,四处战场依照君州的州境线对峙,兵器森然,寒光湛湛,两边的战旗呼呼作响,天寒地冻的山川、冰原、平原之上,四处战场,两军兵马杀气重重,让寒风吹不到的地方,将杀气化为冰凉,从数十万将士的眼中射出,穿透敌人的心房。 四处战场的双方军团都已集结完毕,事实上,早在三天之前,所有人都已经赶到了战场,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着一道命令,发动进攻的命令。 而青州边境,一风和他的十一万风吼军蓄势待发,如同满弓之箭,随时准备射向对面的大武军团。 大武军团之中,统帅郑文琪身着银光铠甲,周身吞吐着凝聚成形的银色的、纯粹到极致的浩然正气,如同数条银色白龙护卫周身,他手提霜寒宝剑,眼如寒星,看向风吼军,他同样也在等待着那道命令。 下达命令的人在君州,大武帝宫。 魏宇站在玄明广场前的金龙阶之上,俯瞰着下面的灰暗如同深渊的玄明广场,自从那场论道大会之后,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庞大精美三教天界全景图,化为了泡影,变成金粉消失在了空中。 魏宇握紧双拳,拄着一根金龙拐杖,他神色肃穆,目光炯炯,他知道,眼下的这场战役的重大意义,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争,也是魏氏皇族和大武国佛道最后的大决战! 因此,他需要一场仪式,他必须要昭告天下人:是他,发动了这场剿灭佛道的灭法之战,也是他,即将终结大武佛道,所有企图反抗魏氏皇族之人,都将在魏氏皇族的权力之剑下饮血!都将在魏氏的手中毁灭! “点火!” 魏宇拼尽全力的声嘶力竭的一声咆哮,回荡在整个大武帝宫。 金龙阶之下,身穿黑金蟒袍的崔铭手中挥舞宝剑,四面八方涌出上百名白衣飘飘的圣书院弟子,手持巨大的火把,在魏宇的命令下将所有火炬扔到了玄明广场之中。 灰暗如深渊的玄明广场之上,一座庞大无比的金碧辉煌的佛堂赫然矗立——这是先太后吃斋念佛一辈子的佛堂——也是魏宇憎恨大武佛道的开端,他下令将这座佛堂原模原样地搬运到了玄明广场,这一刻,这座承载了,被上百个火炬点燃,在熊熊的火焰中变得千疮百孔,所有精致无比的佛像、佛图和佛雕,在顷刻间变成焦黑、燃成灰烬—— “开战!” 金龙阶之下,崔铭的黑金蟒袍猛地一挥,宽大袖口骤然飞出五道锋利无匹的紫色剑光,朝着西北、西南、云州、衮州、青州五个不同方向,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恐怖速度飞射而去,下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云州北部,觉尘长老和颜隐山站在明王寺之前,看着前面已经埋葬了无数尸骨的平原,昔日长满稻穗的农田和种满庄稼的平原已经浸润了太多血水,折断的战戟和撕裂的破战旗在空中飘荡,就像是孤零零的招魂幡。 云州佛道的十万兵马已经不是纯粹的僧兵,各种在南宗寺的挂过单的游僧,从小来南宗寺拜佛的俗家佛徒,甚至还有一些喜欢南宗寺一年一度的祈福灯节的乞丐游民——那是他们卑微的人生中最怀念、最美丽的节日,他们现在集结在明王寺前,对面就是商固和吕铁裳以及桃焯的十几万大军,他们都明白,这是佛道部众与大武军团最后的大战,再也不是那种在边境线上纠缠不休的战役,而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生死大战。 寒风呼啸,从北方君州疯狂吹来,剧烈的寒风中,有一道紫光从天而降,“轰”地一声轰击在双方军团之间的平原上,把这段的战戟和破烂的战旗轰成碎片,漫天乱飞,紫色光华爆裂,飞溅四方,就在这一刻,双方数十万大军同时吼出他们内心的愤怒——“杀啊!” 西南密州,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率领着西南佛道部众,八万佛道部众的成分比云州更加复杂,其中有数不清的“近事男”、“近事女”等未出家的佛道信仰者,几乎占据了兵力的一半,佛僧和“女乞善”占据了另一半,甚至还有许多年老的阿嬷和阿库也纷纷加入了负责后勤的辎重营,提着蔬菜蔬果,推着板车来到了西南佛道部众军团中。 此刻,得到西南老百姓大力支持的他们正陈兵西南古道的尽头,在一座山林茂密的大山谷之中,宽阔的山谷对面,就是猗啸剩下的右龙武军团,威武的虎啸骑兵列在军队的前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宿仇。 下一瞬间,从东北方向吹来一阵犀利的寒风,带着冷冽的气息,吹得两座山脉上的山林如同神鬼般张牙舞爪、疯狂摇晃,而一道紫色光芒转瞬轰来,多满法王拔地而起,空中结就法印,一掌轰去,将紫色剑光轰碎,天空之上如同绽开紫蕊,绚丽异常,但就在这一刻,上万虎啸骑兵,震动大地,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西北锁州,大雪飘扬,雪花如同阴沉天空之上,天界的掉落的飞羽,纯洁美丽而寒气透骨,掉落在干燥的西北沙土中,瞬间便不见了踪影,遍布四周的戈壁巨石如同沉默的阴暗神灵,粗粝的沙石在西北悍马的铁蹄之下摩擦,在战马焦躁不安的刨动中闪烁出火花。 轮台大师率领西北佛道部众八万,看着前方,王岗手中提着从未真正杀过人的长枪,许多西北青壮汉子与他一样,手握长枪,黑色枪杆在冰天雪地中尤为冰寒,锃亮的枪尖映照着雪亮的光芒。 狂风骤起,从东南方向吹来一阵猛烈的劲风,一道紫色剑光千里飞射,对准了西北佛道部众,如同神祇之剑,锋锐无匹,轮台大师冲天而起,手持金色光轮撕裂两道漆黑匹练般的空间裂缝。紫色剑光冲入金色光轮的神通之中,顿时金光和紫光同时炸开,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际,下方董寒一声怒吼,二十万神武军兵马全线压迫西北佛道部众而去,吼声震天,战马顿地,一触即发。 北方衮州,雪花急速飞舞,舞姿凌乱,杀人见血,血染雪花,早已焦躁不安的觉松擅自发动了攻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北宗寺的所有佛僧满不在乎地跟在他的身后,迎着寒风和冷雪冲锋陷阵。铁宁的十万神策军团不甘落后,虽然铁宁时不时地朝着身后的天空看去,但是他的手臂依然直指北方,将士战甲寒光湛湛,手起刀落,指挥着十万神策大军冲入五万佛僧之中。 东方青州,一风一眼就看到了百里之外飞射而来的紫色光芒,刘毅、书礼、火猴、秀姑全部屏声静气,蓄势待发,一风猛地飞上天空之中,顿时他全身金光大放,黑色僧袍上的金色佛符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天界神佛下凡。 正在郑文琪眯着眼凝神细看时,下一刻,一风从胸口中取出金色的法螺,金法螺变成一丈之长,金光熠熠,照耀天地! 这枚与他同坠凡间的法螺,此刻已经到了发挥它真正作用的时刻: 若加持螺,诸高处望,大声吹之,四生之众生,闻螺声灭诸重罪! 能受身舍已,等生天上! 吹大法螺,传无尽妙法! 无数道金光从一风的身上迸发,天上如同升起一轮新日,金色的光芒遮盖了整个天地,一风如同天界金佛般光芒耀眼、不可直视,他就在天空之中吹响了金法螺,刹那间,漫天佛音从天而降,如同九天神雷在天际炸开,雷霆轰隆,如同万千神佛一同吟唱,古老、深沉、浑厚、深邃、浩大、缥缈的佛音响彻云霄,扩散大地,下一瞬间,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从一风身上飞射而去,分成五个方向,如同金色飞蝗般蜂拥而去,这五个方向分别是:西南、西北、衮州、云州,以及他的身后······ 一场惊天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第六百三十章 无尽妙法 “呜——嗡——呜——嗡——” “嗡嘎涳,丙土那腾,阿盆涳, 钵罗嘛,沙哈八帝,那嘛哈 ······ 悉帝吉将悉帝噶芒, 悉帝噶理亚喳他卡哆 ······” 云州莽南郡青山寺,大师兄元隐急匆匆走出寺外,抬头看天;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农舍附近,正在土地里劳作的一对中年夫妇,也抬起头看向天空;君州城,淮安坊饮空酒肆,漂亮的女掌柜和憨憨的店小二同时从酒肆中钻了出来,抬头看向天空;青龙城区一家名叫香香小面的面馆,香香姑娘和一位老汉随着客人好奇地走出了店门,他们发现整座君州城不论大人小孩都出了家门,成千上万的人挤在街头巷尾,一齐抬头默默地看着天空; 宛州边境的三皇子、寒州黑河捕鱼的渔民、已经回到北方冰原边境的努桑哈、西凉州边境正抵抗西北狼王进攻的杨炯、密州一处秘密的佛堂、西南州的深山老林之中、君州西部所罗门总坛的大山深处,千千万万的人纷纷走到空旷的地方,他们都好奇地抬头看天,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来自不知名的远方,天空中发出的闻所未闻、古往今来世所罕见的声响: 天空中震荡着的、浑厚有力、深邃浩瀚的法螺之声,如同无处不在的空气的神圣梵音,灌进他们的耳朵,颤动他们的心灵,不论他们是盗贼、农夫、府兵、所罗门门徒、道士、边境士兵、店铺掌柜,整个大武国所有人都被这法螺之声震颤了他们的灵魂。 他们似乎都忘却了人生的烦忧,脑海中浮现出充满希望的幻象,心境无与伦比的平静,亿万个大武国的人们此时此刻拥有了同样的梦想、同样平和的心境,祥和、安宁、静谧、美好,这种令人舒服酥麻的感觉,让亿万个灵魂都觉得活在这个人间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即便是刚宰完牛羊的屠夫,或者刚砍下人头沾着鲜血的刽子手,他们的心中都荡漾出一种微微的涟漪,轻柔地漫过他们的心田,抚触着、摩挲着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们感受到人生中最快乐、安详的这一时刻。 ——整个大武国,在这一瞬间,响起了无与伦比的法螺之声,以及惊天地、泣鬼神的九天梵音! ——这就是法螺中吹响的无尽妙法的力量!这就是无边佛法的神威! ——能受身舍已,等生天上! 但是,在君州四方的战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神奇且诡异的恐怖功效! 西南多满法王率领西南佛道部众,西北轮台大师统领的西北佛道兵马,北方衮州北宗寺的觉空率领的五万僧兵,云州颜隐山麾下的云州僧团,都骤然发现,战场之上,竟然从天而降一场金色的雨! 他们的头顶飘舞着金色的雨滴迅速坠落下来,打在他们的盔甲上,莫名地浸润了进去,潜进身体之中,让他们的身体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有眼力好一点的僧兵,或者又有修炼基础的佛僧,便会看到这些从而降落的金色的雨滴是由无数细密的佛道金符组成,伴随着天空中那令人高山仰止、心生崇敬和叹服的高亢、浑厚而深邃的法螺之声,团结呈雨滴之状,掉落下来。 那深远广博浩渺的法螺之声和低沉连绵的诵经梵音,如同天雷催动金云,金云降下佛道金符,金符化为佛法甘霖,降落在每一个深处战场的为佛道而战的人的身上。 他们的身体绽放金光,肉眼可见的自己的皮肤变得金光灿灿,修炼者的神魂在经过金色浸润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敏感,手中的兵器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辉光,连战马的双眼变成赤金之色,甚至西南州沐朶法王座下的那些操控灵法的僧兵的千奇百怪的毒虫飞禽走兽都披上了一层金光! 在君州的四方战场中,在飞速射来的紫色金光被摧毁的当下,看着朝自己冲杀而来的大武军团,所有捍卫佛道者的心中充满了无畏的勇气、高亢的信念、骤然提升的浓烈战意! 他们顿时明白了,天界神佛终于在这场灭法战争的最后站了出来,以他们不朽的力量,灌注己身,这一刻,他们都是得到上天神佛庇佑的佛徒,二十诸天的神佛,他们用浩瀚无量的梵音,借用自己的双手,将胆敢阻拦佛道崛起的敌人斩杀,这是上天神佛对他们的神罚,这是企图抹杀天地佛道的他们难以逃避的天谴! 只有一处地方的佛道卫道者,深切而震撼地感受到,这一切并非是来自天界神佛的护佑,而是来自天空之上那个金光四射、绽放着无与伦比的佛法辉光、让所有人无法逼视的,连天上神佛都不得不为之崇敬的伟岸存在——一风! 郑文琪在对面的远处看到几乎在刹那间就变成了全部金色光芒覆盖的十一万风吼军,甚至那些虎视眈眈、低声咆哮连成一片雷霆之音的异兽军团,它们都如同身披金甲,眼中绽放金色光芒! 这一切,都是来自天空中吹响巨大金色法螺的一风,从他身上迸发飞射而出的五方金光,其中一方冲入天际,然后化成金色甘霖降落下来,如同暴风雨般将他身后的十一万风吼军洗去铅华和孽障,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天上神兵: 他们紫金色的铠甲上金光闪烁,锋利无匹的长枪刀剑金光绽放,佛剑剑阵的僧兵释放的庞大剑意竟然凝结成型,凝聚出一个身量高达百丈的神佛,手掣金色宝剑,真龙僧兵团的上空竟然有九条金色游龙飞舞,每一条都爆发出恐怖至极的威压! 郑文琪身后的三十一万大武军团将士面面相觑,震撼莫名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一他们连梦中都无法想象的辉煌灿烂万端的景象,他们的人生中将深深被这漫天的金雨和辉光烙印,让他们的生命在往后的岁月里都不自觉地释放出似有若无的佛道敬仰。 但是现在的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使劲吞着干涩的唾沫,手臂和双腿根本不听话地莫名地颤抖,身上披着的盔甲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沉重,他们感受到一股似乎来自天神的压迫,对面每一个风吼军僧兵都是从天而降的神兵,他们金光璀璨的身躯刺痛着他们的眼睛和脆弱的心灵。 “呜嗡——呜嗡——” 天空中再次传来了令三十一万大武将士胆寒的法螺之音,于此同时,对面一个身穿火红战甲的大将冲天而起,用他宽阔的胸膛,吼出这场佛道决战的第一声霹雳:“风吼军,血战!” 大地轰隆,震颤的回响,似乎在呼应着天空中的金法螺声,似乎在呼应着九天之上的无边梵音,颤抖的大地几乎被十一万风吼军的脚步和铁蹄踏碎,这种让整个大武国的亿万人感到心颤的震动,传遍千万里,从君州的五方,毫无顾忌、前赴后继地杀入大武的心脏——君州城。 魏宇拄着金龙拐杖,抬头看着阴沉无比的天空,他脸上的皱纹扭曲在一块,他的眼神不安地颤抖,双腿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最终跌坐在失去光华和神采的暗淡的金龙椅里,玄明广场佛堂燃烧的余烬,映照着这一团蜷缩、干瘪的血肉,他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来自千里之外的战场大武将士的哀鸣、惨叫和嘶吼······ 这一日,五方战场的大武军团一触即溃,风吼军率领五方佛道大军向君州城推进三百里! 第六百三十一章 火猴寿诞 天地震颤,山河破碎。 第二日,一风依旧吹响法螺,凭一己之力,激发五方战场数十万佛法卫道者的熊熊战役,气势如虹,像五道成千上万佛徒组成的洪水,如水崩沙,分别再次往君州城推进三百里。 而这一天,所有人都通过传讯知道了,那些打起仗来不要命,并且盔甲武器都提升了一个档次的佛徒身体中的力量来源,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天界神佛的庇佑,而是来自大武国的佛道巨子,一风! 第三日,大武佛道部众势如破竹,各处战场勉力抵挡,虽然人数是对面的两倍乃至数倍,但是在他们疯狂的攻势之下,依然被五方佛道部众强行推进两百里。 就在这一天夜晚,五方佛道已经分别从自己的方位踏入了君州九大龙脉的覆盖之下,九大龙脉成为了五个方位的新的战场。 也是在这一天晚上,各处大武军团将领接到了君州城崔铭的死命令:所有军团,死守战线三天!三天之后,战场自有分晓! 同时,他们得到消息,崔铭已经命令受到胁迫的太清门四大天师等人,率领五万道兵支援五方战场,其中祖延率领一万道兵支援郑文琪;并且,让圣书院的众位阁老率领圣书院上中下三品弟子共六万之众,奔赴五方战场助阵作战,圣书院院首韩仪亲率五十名阁老和两万圣书院弟子,组成两个至强的圣书院剑阵,奔赴郑文琪处,阻截风吼军攻击。 这几乎是将朝廷的所有家底都掏空了,然而,这一切命令背后的真正含义,或许只有郑文琪一人知晓。 因为三天之后,就是龙神时隔三十年后,必须要吸纳神阙之力的那一天。 然而,其他神阙他都可以感知并吸纳得到,但是火猴身体内的星灵火,经过转世之后气息全无,龙神无法感应,也因此,这一天成为了龙神最虚弱的一天,只有在那一天,就是恩师崔铭成就辉煌的日子! 这一天晚上,风吼军的议事军帐之中,火猴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一风、火猴和其他所有人看着军帐之中,在传达完云州方向——现在已经突进君州八百里的颜隐山的作战情况之后,紫色的天雷火萤排成了三个大字,最后的那个字特别大,用的火萤是前二字的总和,这三个字分别是:“元”、“贺”、“寿”。 起初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盯着那个硕大的紫色天雷电弧相连的那个“寿”字,火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嗐,这是元隐师兄发过来的,估计他跑到了颜隐山的驻军地,让他传递给我的,我这才记起来,三天后,是我的寿日!” 众人哗然,一风疑惑地问道:“怎么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贺寿呢?”秀姑也将探寻的目光投到火猴脸上。 火猴咧嘴一笑,说道:“你和秀姑都小,我也是孤儿,那一年元隐师兄十二岁,他把我抱回寺中的时候,就把那一天定做我的寿日。” 书礼同样很不解,问道:“他们还小,可能记不清,我十几年前就在青山寺了,我怎么也没有看到过你做寿?” 火猴摸了摸刚长出短粗白色发茬的光脑袋,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小时候没到我寿日的那一天,我的心情总是非常不好,莫名其妙。并且那一天身体非常虚弱,不是患上伤寒,就是上吐下泻,影响最深刻的是有一年的那一天,我去后山帮金罗砍柴,居然被后山的蛇咬了,金罗走在前面都没啥事,就我倒霉。反正每年的那一天,千奇百怪地不顺心,后来长大一点,正好书礼你来的那一年,我就告诉大师兄和师父,我以后不做寿了,你们就当没这回事吧!没想到今年大师兄又记起来了。” 一风一脸坏笑,说道:“既然大师兄提醒我们了,那今年给你做一下寿吧,二师兄?” 火猴连忙摆摆手,说道:“你们可算了吧,今年不知道大师兄那根弦搭错了,或者是在青山寺没事做,翻出了老黄历,突发奇想,还翻山越岭跑到了颜隐山的军营,特意给我传递这个消息,你们是高兴了,今年这么不寻常,不知道出什么事,反正受苦的又不是你们,可别祸害我了。” 小芙蝶听完这段话,眼神闪烁,陷入了沉思之中。 君州南部,云州僧兵团驻军地。 颜隐山看着旁边惴惴不安的元隐和尚笑道:“放下吧,那些虫子聪明得紧,一定会原模原样地告诉火猴的,这是件好事,难为你记挂着,还赶了两个月的路来找我。要不是青萍镇的清宁传讯告诉我,我去派人把你接过来,还不知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呢!” 元隐勉强笑了笑,说道:“劳烦颜将军了,我也不知道二师弟在哪,只好先找清宁,后找到你,事是小事,但这件事没做完,我总觉得心中不安。” 颜隐山点点头,感慨道:“你们师兄弟还真是情深似海啊!” 元隐出神地看着前方的黑夜,又想起两个月前,发生在青山寺的那一幕,他深夜正在青灯古佛之前翻阅经卷的时候,突然从那个供养的佛祖的神像中发出光芒来,当金光照射到他的经卷之上时,他既兴奋又吓了一大跳:佛祖显灵了! 然而,拿到金光却在下一刻凝聚出两个字:“火”、“寿”,他当时根本不理解,事实上,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法领悟,只凭着自己的猜测推断出这是要告诉二师弟寿日的消息,于是他第二天便动身,前往云州北部,他不知道火猴在哪,只知道最后分别的地方是和颜隐山觉尘他们在一起的,找到他们便应该能找到二师弟。 现在,他把消息传出去了,可是他依然是不安的,这种显灵的事情,前所有未,难知好歹啊! 第四日,君州东安郡,离君州城尚有六百里。 尽管君州早已下令,让所有百姓退避,在战争期间减少外出,并且两方军团都选在人迹稀少的荒野郊外开战,但是此时,猛力推进八百里的风吼军的身后,留下一条宽广达十几里的行军和战斗痕迹,所到之处,山河破碎,官道破坏,山林尽毁,尸骨遍地,就像是君州边境到中部的千疮百孔的尾巴,其他四处战场,相信也是同样如此。 郑文琪看着前方的风吼军,这几日因为风吼军推进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但是风吼军的惯例,就是一路将尸骨就地掩埋,而战死的佛僧,多半则是直接焚烧成灰烬。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狂暴的佛僧,也没有见识过战斗力如此恐怖的军团,但是,他已经接到了恩师崔铭发过来的密令,三日之后,将战场指挥权交于崇铠,迅速返回君州城,万不可被任何事耽误!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恩师耗尽心血,谋划了三十年的布局,终于要揭开序幕,而儒教史上最辉煌的未来,将在此战火中诞生! 在此之前,他需要在这三天拼尽全力指挥龙武、神威、羽林三大军团给予风吼军重创,让他们无法干涉恩师的大计! “杀啊!” 郑文琪高臂一震,怒吼出声,三大军团由崇铠、战彦章、呼灵统领,韩仪统领两万余圣书院三品弟子组成庞大剑阵,祖延率领一万道兵组成道门神通攻击法阵,所有人在这一刻朝着对面狂奔而去,对面,就是吞噬无数生命的僧兵团,为此,他们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第六百三十二章 刚愎自用 “父皇,请听我一言!” 君州城的最著名的监狱之中,太子魏晃隔着玄铁囚笼,双手紧紧抓着铁柱对着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魏宇大声喊道。 “你还是什么话想说?”魏宇拄着金龙拐杖,身子是些眍?,自从魏晃勾结佛道势力的事情败露之后,此后的每一天对魏宇都有煎熬,他变得更加苍老,也更加固执了。 魏宇固然知道魏晃和那个一风统领的佛道势力是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有,在所是六个皇子中,二皇子暴戾,是勇无谋,三皇子阴鸷,手段狠辣,四皇子夭折,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比他们小太多,生性懦弱,不堪大用,只是这个魏晃,和他最为相像,不论有为人处世还有处理国事,亦或者有权谋手段,都与他极为神似,不知道是多少次,魏宇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有啊,纵然他耍心机手段,想要联合佛道势力逼宫,可他毕竟没是对自己是过谋害性命的心思,何况,他确实已经年老了,虽然大武国史上禅让帝位的情况罕见,却也不有绝无仅是,难道有他舍不得这把帝王座吗? 更重要的有,眼下他的六个儿子,即便魏晃动了私心,但如果不将帝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呢? 魏宇猛地咳嗽两声,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被囚禁的魏晃那张苍白的脸颊——和朕多么相像啊! 魏晃用乞求的目光盯着魏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有他所未料到的,他之前对一风的逼宫计划拒不表态,就有防止今天的情况出现,但有当他听到大武国佛道势力已经将君州包围了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到来,大武国最光芒万丈的帝王座正在朝他招手! 于有他下命令,让石猛亲自去君州西南的秘密之所释放关押的秀姑,他知道一风身边的书礼能够理解他的这一举措,没错,就有他同意了一风的计划,并且让他们尽快行动,打开逼宫的局面,造成逼宫的浩大声势! 只是这样,这史无前例的战争威胁君州的势态,才能让父皇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再他的面前俯首痛哭,必定能够引发父皇的恻隐之心,这一切,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那一瞬间,郑文琪的揭露将他打落谷底,他没是想到,他已经将知晓秘密的班扎处理掉了,却没是防备居然还是严清,更没是想到连他都不知道严清曾经秘密造访过太子府,但有郑文琪居然知道! 想想也有,崔铭在君州城那么大的势力,连保护他多年的暗卫都能被自己的父皇利用,他的府中自然少不了崔铭的暗谍,他又如何防备见到的每一个人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宇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之中,他似乎已经没是了耐心。 魏晃回过神来,扒着囚笼脸色悲戚地说道“父皇,儿臣冤枉啊!没错,我知道魏秀就有七公主,但有我根本没是想过要利用她来勾结佛道啊!我看到她的第一面,就激动万分,因为我从来没是过妹妹,尤其有这么可爱且惹人心疼的妹妹,我该是多高兴啊! “她虽然有帝后所出,但我只想保护她。可,原本远离朝堂常年在北宗寺参修佛法的我,根本没是知晓我们魏氏三大铁律的机会,父皇您想想,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刚把妹妹保护起来,却要得知非杀她不可,我该有怎么样的心情! “父皇,您从小就教导我们六兄弟,要和睦亲近,不可互相厮杀,但我彼时却要选择去杀害自己唯一的妹妹,父皇,当初你选择将魏秀交给太后的时候,有什么心情,有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吗?我相信您不会,就像您现在没是选择杀了我,在您的心中,我们都有您的血脉骨肉,我当时的心情就有和您一样啊!” 魏宇拄着拐杖,咳嗽越来越剧烈,他的手捂着嘴巴,然后慢慢松开,将手背到身后,盯着魏晃。 魏晃神情悲痛地说道“父皇,我实在没是办法去杀了她,所以将她软禁在太子府中,想着给予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只要她离不开我的控制,便不会对咱们魏氏皇权的更迭产生不利的影响,但有没想到,她居然诱骗了我最信任的人逃离君州,我更没是想到期间帝后还曾秘密接触过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追回来,也有将她再次软禁在深山之中,从未想过要加害她,更从来没是想过要利用她去勾结佛道,去触犯不伦之事!父皇,这有我的一片苦心,您如何就没是想过呢!” 说着,魏晃泪如雨下。 魏宇冷冷地看着他,盯得魏晃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半晌,魏宇才开口道“这就有你想说的?” “父皇,儿臣句句属实啊!”魏晃摇晃着烙印着符文的玄铁囚笼,增加话语的声势。 但有,魏宇冷哼一声,苍老的声音更加冰冷“魏晃,你有什么样的人,朕最清楚,你说的这些,朕这段日子也想得明明白白,但有,郑文琪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你讲了真话,没错,但有你没是将真话讲全!” 魏晃怔怔地看着魏宇,他自认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倾尽自己所是的感情,并且确实有真话,没想到还有被父皇看出了破绽。 魏宇说道“你很聪明,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不有编造得多么天衣无缝,而有半真半假,只是半真半假的东西,才容易让人轻信。但有,你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在朕只是十几岁的时候,便早已在朝堂和后宫的斗争中知晓了,朕亲眼看着朝廷上那些唾沫横飞的谎言,和后宫中朕的母后和妃嫔们勾心斗角,弄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朕就已经明白了。” 魏晃不由得身体打了个寒颤。 魏宇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有朕不在乎,你说的真话假话,到了朕死去的时候,已经没是半分意义。但有,在此之前,朕要你明白,事到如今,朕决定继续剿灭佛道,并非对你的阴谋生气,而有让你明白,佛道既然今天能够与你谋和,进行逼宫,明日就能和他人联合,反攻魏氏王朝!这还不止,佛道如此,那么儒教、道门都能如此!朕决定要斩杀他们,不有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有让全天下的人明白,违背魏氏王朝的命令,就只是死路一条!朕已经决定,在朕将佛道剿灭之前,有不会放你出来的!” 魏晃脸贴着囚笼,摇晃着囚笼,焦急地喊道“父皇,你如何相信你能够剿灭如今的佛道?!你仔细想一想,有谁在推动着这一切?有谁在论道大会上系数佛道八重罪?有谁将小山寺之变了如指掌,并且在百官面前催逼您发布金龙,直至开启佛道灭法战争?又有谁在背后鼓动着灭佛事态的发展,在即将风平浪静的时候揭露我所谓的勾结阴谋,从而再次掀起狂澜?父皇,用您的慧眼好好看看,我们,魏氏皇族的敌人不在君州城外,而在君州城内! “您所谓的杀鸡儆猴,让天下臣服不敢反抗的战争决策,正在被奸人利用,正中他们下怀!他利用您的手腕,消灭佛道,囚禁太子,控制道门,现在他的权势滔天,最终得到最大利益的有谁?有在拼命钻牛角尖的您吗?有备受牵连被囚禁的我吗?有佛道势力毁灭造成大武国民不聊生且同时失去佛道和道门两教控制权的魏氏皇族吗?! “您自以为聪明,却从始至终、无时无刻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父皇,你要想清楚啊!我即便对佛子一风是所表示,那也有我在利用他们,而不有为人所用,父皇,您明白这么多道理,却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最重要的道理吗?!” 魏宇的手突然紧紧攥住金龙拐杖,竟然将拐杖龙头的双眼狠狠掐了进去! 第六百三十三章 更强背叛 “父皇,你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啊,到底谁是你的敌人!” 哐啷的一声巨响,烙印着法证符文的牢房玄铁在身后紧紧锁住,魏晃不甘、委屈而愤怒的呐喊声回荡在魏宇的耳边。 魏宇拄着金龙拐杖,抬起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前挪,忽然,他看到了这座昏暗的牢狱之中的另外一端,这座监狱是太清门监督建筑,烙印的法阵也都是太清门所掌握,不过现在已经被崔铭控制,法阵的阵眼系数被书家的人接管。 这座君州城最严密的监狱,其实只有两个牢房,一个天字牢房,之前常年关押着知晓太多秘密的所罗门修罗婆雅,一个地字牢房,现在关押着太子魏晃,虽然太子本身没有修炼资质,只是凡人一个,根本用不着关押到此处,但是他掌控的神威军团之中,未必没有死忠之士,要以防万一,再加上他的身份实在特殊,还是把他关押在这。 但是天字牢房现在更换了主人,现在正在牢狱之中的,是曾经的国师,而今的阶下囚严归真,他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魏晃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到了那一端的牢房门前,沉思许久,对身边的一个书家族老说道:“打开。” 书家族老立即点头哈腰,手中握住一块镜子,朝着古铜色的牢房门口一照,拿到古铜色牢门绽放出金色的光芒,一柄若隐若现的剑影藏在金光之中,书家族老的额头见汗。 “怎么回事?”魏宇有些不耐烦。 书家族老一边用镜子照着牢门,一边流着汗说道:“回禀武帝,这是大柱国崔王爷留下的剑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应该是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大柱国自己加持上去的,不太好打开。” “放肆!” 魏宇怒叱一声,将金龙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喝道:“霸敦侯,帮他毁掉这剑意!” 站在他身后的霸敦侯听命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柄铜锤绽放出巨大的光芒,他凝声道:“武帝,这剑意犀利无比,恐破坏之时威能四溢,伤及您龙体,请您后撤,站在末将身后。” 魏宇冷哼一声,他没想到崔铭竟然擅自封锁严归真,即便严归真是需要严加看管,可这君州城竟然还有他武帝去不了的地方,尤其是在自己眼皮下的监狱中,到底是谁在控制君州城?一想到这里,就让他感到十分的愤怒。 只见霸敦侯在书家族老将古铜门的剑影逼出来之后,这昏暗的甬道中便映照着银色的辉光,将整个甬道照亮,甬道顶部的刻满符文的用云州异铁打造的墙壁迸发出凌厉的气息,霸敦侯大喝一声,一个青铜色的光圈笼罩着他和武帝魏宇,这是他自身的领域,同时他提起长柄铜锤,猛地朝着那道似有若无的剑影轰去。 “轰隆!” 整个牢狱所在城坊一阵颤抖,离此不远的伊河泛起一阵波澜,偌大君州城都在这隆冬寒夜中打了个寒颤。 “咔咔咔——” 牢狱之中,那道剑影身上出现一道裂纹,然后一瞬间扩散开去,稀里哗啦碎裂成无数块,化成银色的光点消失,但那座古铜门却毫无损伤,书家族老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这一幕,从此足以看出霸敦侯蓄神威于一点的修炼实力之强,和此牢狱建筑之坚固。 书家族老手中的应天镜的神光依然未散,书家一接管这座牢狱之后,便迅速将阵眼更换成了书家的法宝武器,太清门国师被捕后,在崔铭的指使下,他们侵吞资源之快令君州城所有的朝廷士族势力瞠目结舌,连太清门的总坛都是他们代表崔王府和神威军一起去接管的。 如今书家在君州城的势力,在崔铭的麾下足以排到第二,当然,第一永远是圣书院,这是崔铭控制朝廷百官和麾下六大军团将领的最重要的途径,圣书院就是崔铭的养鱼池。 在应天镜的持续照射下,古铜门终于有了变化,它缓缓地从中间裂开,朝着两侧缩回,露出一条十几步的台阶和一条与外面甬道同宽的通道,同样的灯火阑珊,昏暗不明。 “好了,敦侯,你就和他一起守在这里,朕进去看看。”魏宇拄着金龙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去的那刹那,身后的青铜门便自动重新咬合锁定,霸敦侯拄着长柄铜锤,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 牢房之中,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奇异的水幕囚笼,上面有许多尾不同颜色的金鱼在游动,而顶上则是一把纯净到极致的银色光剑——天仁剑,其浩然正气之盛,已经融入到剑意之中,令人看到便不觉洗去灵魂的一切污秽,心中只有正义。 这就是被它独特的剑意的恐怖影响,在战斗中,光是看着这一把剑,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持剑者控制其神魂,成为他剑下“正义”的一员,持剑者所说,皆是正义,持剑者所指,皆是邪恶。 但此刻,持剑者不在。 魏宇盯着那把剑看了许久,才拄着金龙拐杖慢慢往前挪步,拐杖在地面发出“噔噔噔”的清脆响声,可那个水幕牢笼之中,却见不到人影。 直到魏宇走近了一看,才看到牢笼的地面上,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瘫躺在地上,雪白的头发因为沾染了太多血污而变得肮脏不堪,他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如同死鱼眼般盯着头顶的天仁剑,而他身上不断溢散出黑白二气,被头顶的天仁剑迅速吸收,然后释放出去。 在纯净的剑气之中,许多鱼儿吞食着这些剑气,但在其中,有黑白二尾,却独独偏爱吞食那天仁剑释放出的黑白剑气。 魏宇虽然不懂修炼之道,但是他的一生不知道看过多少神通功法,一眼便能看出这天仁剑的目的。 魏宇的心中一寒,接着往下一沉,崔铭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他都没有决定要将严归真如何处置,或许以后为了稳住龙神的状态,还需要严归真献祭,但是崔铭竟敢擅自吸取严归真的阴阳真气化为己用,这是何等的大胆!还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此刻,魏宇的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想确认一下,“归真,关于崔铭,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严归真双目无神,但神智依然健在,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瞪着双眼,答非所问地冷笑道:“你还准备将严清跟你陪葬吗?” 魏宇沉默下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直视着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严归真,沉声回道:“魏氏皇族的命运,不能落入修炼者外人之手。” 严归真突然哈哈大笑,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黑色的鲜血,瞬间被头顶的天仁剑吸收,它连严归真的一口气都不放过,严归真的表情因此变得有些狰狞,他依旧狂笑道:“那你们就去死吧!” 继而接着狂笑,笑得他身体收缩,蜷缩在了一起,如同一尾晒干了的烂虾,口中依旧吐着黑血,狂笑也依然在牢房中震荡。 魏宇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就在这时,牢房门口传来低沉的嗡嗡之声:“禀武帝,书家族人、吏部尚书书和有急事禀报!” 魏宇大喝道:“让他进来!” 古铜牢门顿开,一个白袍身影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在疯狂狞笑的严归真后,愣住了,然后瞬间反应过来,朝魏宇跪下去,俯首说道:“臣有秘事禀报,事关大柱国崔铭谋反!” 魏宇心中,一股比魏晃勾结佛道还要更加浓烈、剧烈的背叛感突袭而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战场屠杀 交战第四日,战场上对君州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此刻,是战场的屠杀。 经过前三日的疯狂战斗,崇铠的十六万左龙武军团被风吼军斩杀四万,呼灵率领的十万神威军阵亡一半,战彦章统领的五万羽林军战死两万有余,这一切都是对面的风吼军的血债! 到了现在的这种地步,几乎一半的将领都在空中和风吼军的佛僧战斗,战场根本无需多么精确的指挥,只剩下了血战,怎么把对方弄死怎么来。 不论是龙武、神威还是羽林军,身上都已经染上了无数佛僧的鲜血,他们也的手中也都是满是战友同袍的血迹,双方都已经背负了血海深仇,在这种正面的鏖战之中,所有人都没有其他念头,提起刀枪剑戟已经忘了所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把看到的任何敌人用手中锋锐的利刃杀死,不管是大刀猛砍、长枪攒刺,还是利剑穿心、战戟横扫,抑或是暗箭疾射、硬弩射杀,反正已经没有任何兵法可言——这是一场“返璞归真”的战役。 地上瞬间便倒下去一片的士兵和佛僧,他们或是被长枪刺穿胸膛,或是被大刀劈掉半边脑袋,热乎的鲜血混着脑浆流下来,而人还在提着兵器往前狂奔,他们有的被利箭射穿咽喉,有的被战戟刺入脊背,硬弩射穿了挡在前面的兄弟、同道,坚硬的盾牌砸倒了跑在前方的兄弟,地下被砍伤脚踝的同道拉住了羽林军的腿脚,却被龙武军的龙吟骑兵的铁蹄踩碎头颅······ 死神在战场上空分身乏术,不断涌现的灵魂和鲜血的收割让他手忙脚乱,人间炼狱已难以形容这场战役的惨烈,横流的鲜血填满了山间地头,战线拉开长达数里,而数十万人马哀嚎、呻吟、怒吼和咆哮以及火炮的呼啸传遍百里,那些恐怖的垂死挣扎声音和生死战斗的凄厉呼喊,让无数百姓印象深刻,闻之色变,谈之噤声,如同午夜的凶灵纠缠他们一生,让他们口口相传传遍四海,让他们代代相传传余千年,史册上的这一页永远没有尘埃,只有提起来便滴下鲜血的恐怖战栗和撕心裂肺呐喊的历史回响。 然而,史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实的战场比所有人想象和渲染的还要更加血腥残暴。 这仅仅是崇铠率领的龙武军团和呼灵的神威军团,和刘毅率领的剩余七万兵马的风吼军主力惨烈战斗的景象,尽管风吼军有一风的法螺妙音加持,但是对面是超过他们两倍的兵力,除了死战,别无选择,死战之中,不论如何加持,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 除此之外,至少这一场战役,在这连绵数里之宽的庞大战场,还有三处世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激烈战斗。 第一处,便是战彦章率领的近三万的羽林军和秀姑统领的还剩八千的真龙佛僧团的战斗。羽林军向来是精兵强将,是捍卫大武帝宫安危的特殊军团,他们虽然比其他大武军团要少将近一半的兵马,但是每一个战士都是从其他军团中精挑细选的最勇猛、最敏捷、最凶悍的战士。 为此他们特意训练出“翎羽游战”和“翎羽伐神”两种特殊的兵阵,都是通过烙印了法阵之力的战戟通过传递自身的力量,将力量汇集到自己的战友身上或者将领的身上,层层递增,以少数人的身体灌注成千人的战斗力。 平常只需要上千或数千羽林军战士,并能发挥两种兵阵十分恐怖的攻击效果,在追击从君州城逃脱的一风他们,在破庙相遇之时,差点将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困杀,而在剿灭南宗寺的那场战斗中,翎羽伐神兵阵甚至对南宗寺的护山大阵造成了威胁。 现在是战彦章统领的三万羽林军战士,不论是哪种战阵,战斗力都是成倍提升的,可以说,这三万羽林军战士如果和大武国任何一军团作战,对方如果没有八九万的兵力,是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 然而,战彦章的对面,只有八千有余、九千不到的风吼军,却让他的脸色无比凝重,因为在此前三日的战斗中,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神兵。 此刻,对面的秀姑手中的玉笛横握,手指翻飞间,巨大的冰棱带着尖锐、闪着金光的尖角对准羽林军团两个战阵,往下轰然砸下,然而,这并非是她最强的手段,她最强的战斗倚仗是她手中的银丝手镯,战彦章亲眼看到她手腕一伸,短时便有数十条水桶粗的金色真龙分身漫天飞舞,鳞甲如同金色雪花般落入她身后的佛僧团之中,那些佛僧团的兵器和铠甲之中发出阵阵低沉的龙吟之声,而他们组成的战阵毫不畏惧地冲入羽林军团之中。 战彦章怒喝一声,带头杀入了风吼军之中,秀姑立即手握玉笛,飞身上前迎战,轰然一声,两人互相试探一招便齐身而退,战彦章趁机看向下方的战场,心中一沉:正如此前三天的战斗一般,对面的风吼军僧兵如同金头铁脑一般,羽林军手持云州异铁特制的战戟砍在他们的头颅之上,捅在他们的胸膛之上,他们竟然毫发无伤,身上和兵器摩擦,迸发出金色的火花,身体中龙吟之声不断。 依照前几日的经验,羽林军至少要挥舞战戟兵器砍上四五遭,才真正有机会伤到这些风吼军,然而战场之上,尤其是混战之中,杀机转瞬即逝,就这能够抵挡四五次攻击的风吼军,将对整个羽林军团造成致命的打击,作战之勇猛,战况之惨烈,若非亲眼目睹,实在难以想象。 第二处,便是祖延率领的上万道兵和火猴小芙蝶的异兽团之间的战斗。 这一次,虽然受到崔铭指使书家前往太清门总坛进行威胁,让他们派出几乎所有道兵奔赴各处战场,但是不论是四大天师元老还是祖延,心中却还有另外的算计。 首先,严归真被捕,太清门被太子魏晃的神威军团,实则是书家率领的书家弟子掌控,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武帝的命令,严归真正是利用了他们钻研了多日、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神阙星术神通去实现他的私心——破坏龙神,毁掉魏氏根基,挽救严清殉葬的命运,这一点,四大天师元老和祖延心中十分清楚。 但是既然严归真失败了,从此,崔铭的暗中观察,魏氏皇族的深度设防,让他们便从此没有任何的可能能够威胁到魏氏,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重新俯首听话。 其次,严归真被捕,在崔铭的亲自看押下,几乎是死路一条,正如崔铭所说,太清门并非铁板一块,连圣书院尚且都有许多隐藏的暗谍和挑拨的纷争,就更别说派系复杂的太清门。 正统道门天师、丹药天师、炼器天师、星术天师等等,各自本来就有自己的想法,更别说此前圣书院和北宗寺都曾打入了许多暗谍从中离间挑唆,没有派系纷争和林立的争端是不可能的,这一次严归真毁掉了前途,但是朝廷还是需要太清门的,因此也需要新的国师,最佳的人选很可能就是从四大天师元老和祖延这一批资历深厚的人中产生。 很不巧的是,四大天师分别来自各自的派系,祖延也同样有自己的打算。 为此,这一次虽然表面上看去是太清门收到胁迫,但实际上,四大天师元老和祖延都在暗中较劲,这一次谁更加卖力,能够在这种危局之中为魏氏做出更多贡献,建立战功,下一任国师很可能就是谁,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别谈什么雄心壮志,也再没有谁的妹妹被魏氏控制生死,大家都是同一战线,都是同等的利益相关。 为此,祖延甚至提前了一天到达战场,助阵郑文琪。 更重要的是,谁都预料不到他们手中的神阙星术神通对龙神的威胁有多大,毕竟连严归真都失败了,他们的星术神通远远比不上严归真和严清兄妹,更不可能知道龙神今后若真的无法吸纳完整的七系神阙之力之后,会是何等状态、何等的实力,与其冒着被龙神杀死的风险,还不如在这次保卫君州城之战中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夺得国师头衔。 这一笔账明眼人都算得十分清楚,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就是这么现实。 然而,他们算出来的账并非金银钱财的得失,而是他们手下无数道门子弟血淋淋的生死,现在,就是太清门的领头人们为他们心头的账付血的代价的时刻。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七彩剑气 上万名道兵,在经历过昨日的战斗之后,在风吼军异兽团的疯狂攻击下,依然顽强地存活下来七千余人,这几乎已经算一种奇迹了。 虽然有太清门的四五十名天师亲自充作阵眼,但是能够在火猴和小芙蝶的异兽团中存活下来这么多人,最大的功劳还是归属于太清门的“七彩玄真剑阵”。 这个剑阵此前火猴就在南宗寺,度厄桥之上,当祖延逼迫他前往太清门充当人质的那一场战斗中,曾经见识过这种剑气的厉害。 然而,当时的剑气只不过是小试牛刀,是太清门的数百名道兵的养剑葫释放出来的,就已经让了然大师和了悟方丈他们有些束手束脚,并且给当时南宗寺的僧兵造成了十分惨烈的损伤。 但是现在他们的人数足有七八千,是当时的道兵人数的十多倍!七千多个养剑葫,红色的木塞足以连接成一片,形成一片暗红的血光,令人不敢轻视。 道兵的人数成倍增加,的确是一大威胁,却不是最大的威胁,给火猴小芙蝶的异兽团造成最大的障碍和伤害的,恰恰是他们构建的法阵。 太清门的法阵是三教第一,佛道的法阵和儒教的法阵都是太清门法阵的孙子,老祖宗的法阵非同小可,连大武帝宫运行上千年的守护法阵都是太清门一手构建、维护、加持的,是君州城中最大的杀器。 七彩玄真剑阵的剑气一共有七种,七种火猴只见过“水寒”和“木青”,这一次这座坚固无比又凌厉无双的剑阵,让火猴大开了眼界。 祖延手持苍蓝古剑,看向火猴的眼神同样十分凝重,火猴的身边是召唤出来的是飞禽、走兽、鳞介、虫豸四灵部的诸多神兽,祖延上战场之前,就曾听闻过火猴的灵法的厉害,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最厉害的灵法。 此前虽然太清门也有些道士弟子喜欢钻研灵兽神通,只不过是在太清门天阳峰上的灵修甸上,驾驭那些灵禽灵兽奔走飞翔,最多不过用十几只灵兽组织一两个小型的法阵,帮助自身提高战斗力而已,再多的灵兽,便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 但是对面的火猴和小芙蝶,不仅仅控制的是成千上万、上十数万的异兽野兽,就火猴召唤出来的那些神兽,有些都只存活在传说中,居然被火猴用灵法神通召唤出来,实力十分强大,每一只的战斗力都足以抵得上他们太清门的两三个天师。 一眼看过去,火猴身边那四五十头狰狞狂躁的神兽,有神金乌、大鲲鹏、银仙鹤、七彩孔雀等飞禽属,有麒麟、龙马、昆蹄、刑天兽、金猊、饕餮、角端、四不像、九尾神狐等神兽,还有蛟龙、金吾、神龟、巴蛇、灵蜮、神蟾蜍、毒龙、巨水母、百嘴虫、天螟蛉、死神蜂等等神鳞虫,纷纷身披赤金火焰,张牙舞爪,嘶吼咆哮,狂躁不安,声势唬人至极。 而他身后和下方的那十几万只野兽野兽,同样也阵仗强大,阵势骇人,那些成千上万、漫天飞舞的飞虎、飞豹、飞狼、黑鹰、金雕身上也闪烁着赤色的光芒,毛羽亮眼,看上去光滑、坚固无比,它们身上的爪子、尖锐的牙齿,都绽放出锐利无匹的明光; 地下的那些成群结队、蓄势待发的野猪、巨象、蛮牛、山羊、野狼、狮虎等等,它们眼睛赤红,毛皮放赤金之光,它们锋利的尖角、沉重的铁蹄、坚固的头颅、蛮横的脖子和横扫的尾巴,都在展示着原本不属于它们的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它们几乎疯狂的眼神,垂涎三尺,乱纷纷地都在威胁着对面的敌人,不论天上地下,只要碰到了它们,要么被撕成碎片,要么尸骨无存,连一滴血都不会浪费! 就是这样的神兽异兽团散布在火猴和小芙蝶的身后,火猴手持赤金火牙,小芙蝶紧握紫金骨刺,在滔天的咆哮怒吼中,火猴手臂猛地往前一挥,庞大无比的神兽异兽团,便鼓动着身体所有的力量,如同山洪暴发般冲向那些太清门道兵。 祖延心中感到一股恶寒,他知道,这只是风吼军异兽团发力的开端,此昨日的惨烈战斗景象又将在他的眼前重演,并且会更加恐怖和剧烈。 但是他没有退路,手中苍蓝古剑朝天一举,鼓足勇气大声怒喊:“布阵,杀敌!” 随着他的话音一喷出来,他身后的所有道兵组成了天上地下两个七彩玄真剑阵,七八千个面目不同的道兵穿着同样的黑色劲装和玄色的布甲,只有胸前那个双龙吞丹的金色标志闪耀着太清门的荣耀,他们纷纷拔开养剑葫的红木塞,一道道七彩的剑气喷薄而出,漫天射向对面的风吼军异兽团! “水寒!” 祖延一声大吼,一上一下两个七彩玄真剑阵启动,数千个葫芦口对准了冲杀过来的风吼军异兽团,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一个个葫芦口中喷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剑气,在空中化成寒冰,顿时霜雪满天,剑气蒸腾,冰冷的剑气带着冷冽的杀气轰在了异兽团之中,冰棱在异兽团中炸开,尖锐的冰棱刺破那些异兽的皮毛,扎在它们的身体之上,顿时鲜血如柱,怒吼震天。 紧接着,祖延急促而飞快地大喊出七彩玄真剑阵所有的命令口诀: “木青!”数千道青色的剑气漫天飞舞,从天上地下飞射而去,在空中绽放出数不清的尖锐木刺,长长的青色木刺如同一头头数丈长的豪猪猛地扎在了异兽团中,而掉落在地上的木青剑气竟然在法阵的加持之下生根发芽,长出了更多尖锐的木刺,如果无数朵尖锐的木刺花绽放在大地上,那些地上奔跑的异兽一不留神就全部冲在了尖锐的木刺上,将它们的身体串成了一个个血串。 “金符!”所有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变成一道道金光闪闪的符箓,朝着异兽团飞射而去,所有沾上这些金符的异兽顿时腿脚一软,摔倒在地,翅膀一折,摔落空中,而水寒的冰棱和木青的尖刺将成为它们死亡的终点。 “火毒!”太清门道兵们迅速将养剑葫的嘴对准异兽团,漫天的红色的剑光喷射出一股股庞大的火柱,同时一股股浓烟伴随火柱而生,刺鼻的味道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异兽团之中,烈火的灼伤和毒烟的喷涌,让成千上万的异兽失去了战斗力,皮毛烧焦,翅膀点燃,中毒晕厥,死伤惨烈。 “土崩!”从养剑葫葫中喷射出去的剑气变成紫黑之色,在那几十名太清门天师的剑光挥舞中,顿时变化成一个个庞大沉重的紫黑色巨石,如同一道道巨大的石碑朝着异兽团狂砸,顿时便有上千头异兽惨死碑石之下。 “日爆!”一道道炽热无比的白色光团从太清门道兵的养剑葫中飞射出去,如同一批爆裂的太阳投入了异兽团中,那些飞虎黑鹰、蛮牛巨象,被这种小型太阳暴晒,顿时被晒得头昏眼花,甚至有些身体直接爆裂,化为一股股青烟,十分恐怖。 “月鬼!”太清门道兵们突然齐唰唰地、猛烈地摇晃养剑葫,养剑葫的嘴部发出“桀桀”、“嘎嘎”、“咣咣”等等千奇百怪的叫声,然后一道道黑光猛地从葫芦里飞出来,在空中化为一个个厉鬼,双目绽放着冷月光华,看见刚才那些金符、毒火、炽日的光芒,如同饿狼扑食般冲向那些被这些变异剑气伤害的异兽,一旦被这些牙尖嘴利的厉鬼纠缠住,不是被卸胳膊卸腿,就是被吸干灵魂,全身干瘪,化为一张皮囊,骇人听闻。 经过七彩玄真剑阵一阵阵古怪至极的剑气攻击,火猴和小芙蝶率领的异兽团损伤惨重,但是,这才是火猴和小芙蝶反击的开始。 第六百三十六章 神鬼莫测 祖延之所以快速地布阵发动七彩玄真剑阵,是因为他根据昨日异兽团的攻击,知道一旦火猴和小芙蝶发动反击,那么即便他再次将七彩玄真剑阵启动,面对如同山洪爆发般的风吼军异兽团,这天上地下两座养剑葫组成的太清门最强剑阵,将彻底瓦解,后果难料。 在刚才的混战之中,尽管异兽团遭受到了狂风暴雨般的千奇百怪的剑气攻击,但是火猴身边召唤出来的神兽们却是毫发无损,因为对它们来说,这些攻击不过是小儿的泥丸小石子儿,隔靴搔痒罢了。 真正的生死大战将由它们来主宰! 火猴手臂一挥,火牙喷出三股冲天赤金火焰,他身旁的四五十头神兽咆哮怒吼,按爪耸肩,亮翅厉啸,轰地一声炸响,全部朝着太清门的道兵、天师们冲杀而去! 祖延脸色凝重,他知道,他面临的最艰难的时刻即将到来,因为他深刻地感受过,这些神兽的厉害。 这些神兽原本都是传闻中的上古神兽,至少也是恶名满天的凶兽毒兽,原本三教中对这些神兽凶兽毒兽都有一部分人专门去研究,也有传世的著作专门论述这些兽类,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当真正见到它们,并与之作生死战斗的时候,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火猴召唤出来这些大家伙的时候,祖延并未将其放在眼里,这些又不是神兽本体,能发挥几成实力?怕什么?难不成还能比它们的本体更加强大恐怖么? 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和绝望之中,那些神兽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天赋神通也迥然不同,令他们手忙脚乱,心慌意乱,还没有看清楚它们的天赋神通攻击,便已经惨死其下。 经过昨日的惨烈战斗,他们才逐渐意识到一些门道,比如,它们都披着金红色的火焰,火光滔天,会如同一堵高耸的火墙冲向太清门道兵,比如,它们有各自的天赋神通,无异于神音攻击、利爪攻击、吞噬攻击、火焰攻击、毒水攻击,还有撞击、角抵、脚踏、尾扫等等。 但是,这些猛烈而繁复的攻击足以让所有人眼花缭乱,知道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反应过来便被生生撕成了两半?知道有毒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毒水溶蚀成了一堆烂肉?知道它们会猛力撞击有什么用?又挡不住!最后落得被撞得肝胆俱裂、五脏破碎、哇哇吐血! 这些还不止,最难受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在于,这些攻击手段和天赋神通错综复杂,根本不是太清门的这些人通过传说中想象的那样。 比如神金乌,原本传说中是火系神兽,加上火猴的星灵火和丹阳煚的加持,火系神通应该是惊天动地、超凡入圣,可谁想得到神金乌张口一吐,便莫名其妙吐出一粒粒水滴,绽放着蓝黑色的暗光。 别看这水滴只有一小粒,但是所有忽视它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一滴水粒从金乌的嘴里喷射出来,太清门道兵们举起坚固无比可用来抵挡神通攻击的养剑葫,可没想到这小小水滴直接洞穿养剑葫,甚至穿透了其后的太清门道兵,还朝着更多人射去,直到一位天师用宝剑将其阻挡了下来,然后托在剑身上,那柄巨大的宝剑直接被压弯,他的人也猛地向地面栽下去,似乎感受到了山岳压顶之重! 这让祖延想起了世界上最重的水——深海之精。 还有七彩红雀,原本释放出七彩飞羽如满天飞雨般射来,可没想到飞羽之重喷出一股股银色白雾,如同云朵一般将太清门道兵笼罩,粘稠的云朵不断地汲取他们的阴阳真气,而七彩飞羽毫不客气地将他们的头颅一一洞穿,然后粘稠的白云转向下一批道兵。 还有昆蹄喷出水墙,却在里面蕴含紫色天雷;还有麒麟喷出火柱,却有尖锐的玄铁黑刺暗藏其中,还能爆裂开激射出去;还有天螟蛉吐出一根根似有如无的丝线缠绕他们,却在里面淬入了毒液;还有神蟾蜍的背后原本是喷出毒水的,现在却喷出一窝坚硬无比的古铜色的毒虫,瞬间便将毫无防备的道兵们啃得尸骨无存;还有九尾神狐变化成九个一模一样的美人,手中却捏着巨大的天雷球;还有毒龙没有毒,张口一吐,却吹出一股令人肌销骨溶的怪风······ 这些神兽凶兽虽然都在人间尚有传说,可实际战斗中却换了另一幅面貌,神鬼莫测,诡异无双,防不胜防! 太清门道兵的七彩玄真剑阵十分厉害,并且为了确保在这次战斗中建功立业,在魏氏皇族面前讨到好处,为争夺国师的位置攒足资本,祖延的这些道兵都是自己的嫡系,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战斗力十分强悍的道兵,全都是拥有修炼资质并且已经小有成就的弟子。 即便如此,七彩玄真剑阵的爆射出的剑气也是千奇百怪,可是此怪比不上彼怪,在怪王之王的诡异神兽面前,就是蜉蝣撼大树,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每死一个道兵,祖延的心头都在滴血,这是他以后立足太清门的资本,却被火猴的异兽团一点点地毁灭、蚕食,哪里有不心痛的道理。 好在,它们的诡异神通释放得次数有限,不过一两轮,并且数量不是特别多,不论是紫色天雷还是玄铁黑刺或是古怪朔风,造成的伤害在祖延的指挥下,迅速由那些带过来的天师们全力抵挡,所以昨日战斗的伤害,才仅仅阵亡三千道兵,否则的话,他带过来的这些嫡系道兵恐怕都得死在这里。 然而,现在他们离这个目标也不是很远了,四五十头神兽的攻击被太清门的天师阻挡以后,它们身后的十几万异兽蜂拥而上,越过它们冲入了太清门两座七彩玄真剑阵的所在,道兵们的末日就在这一片刺目的赤红光芒中缓慢而沉重地到来。 祖延见状,不由得心口剧痛,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太清门原本就没有多少参与战争的机会,战争的残酷和血腥残暴,远不是他之前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要么一边倒,要么猢狲散。 有战争就有流血牺牲,真正的战争是拉锯,如同把一柄生锈的铁锯放在手脚上,亲眼看着把一只手锯断了,再换另一只手,然后再轮到两条大腿,不管如何鲜血淋漓、如何血流成河,坚持、坚守、坚定,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 当然,即便是胜利了,也不见得会舒心痛快,豪气干云,剩下的,只有自己包住伤口,忍痛舐血,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就在于此。 虽然觉悟来得有点晚,但是祖延毕竟是太清门的顶尖强者,在短暂地心神错乱之后,他提起苍蓝古剑朝着那个异兽团最中心的指挥者冲去,虽然他知道火猴有小芙蝶的护法,没有多少机会伤到他,但是祖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一点。 鏖战依然在继续,血腥残暴依然在各处喷发,卷入战场的他们,都已经无力逃脱,唯有血战。 第六百三十七章 天圆地方 第三处,就是圣书院院首韩仪率领的圣书院弟子和书礼统领的风吼军佛剑剑阵团的战斗。 圣书院院首韩仪一直是一个被忽略的人物,他的顶头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柱国异姓王崔铭,众所周知他是圣书院在朝廷的代表,是朝廷教派权势争议风暴的掌控者,在韩仪的下面,有圣书院的天才弟子、论道大会的压轴战斗者、君州城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左龙武军团的军师,如今的神威、龙武、羽林的三军统帅。 韩仪的上下通道都被他们两个堵得死死的,他的光芒全部笼罩在他们两个的阴影之下,风头从来没有垂青这个圣书院的当家人物。 但书礼却知道,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在君州城的时候,通过各方面收集来的信息分析了解到,这是一个隐藏的强者,他的其中一个手段便是创造了圣书院令人闻风丧胆的圣书院剑阵。 圣书院剑阵曾经跟随董寒在西北伏击风吼军,并且作为杀手锏最后出场,其恐怖的杀伤力给予了风吼军巨大的战役损伤,如果没有一风的梵魔生灭拳及时阻止,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后来书礼才知道,原本这个剑阵是作为督阵兵阵存在的。所谓督阵,就是对己方军团中不服从命令者、擅自后撤逃窜者格杀勿论,不论将领还是士兵,都将死于他们的剑下。 这就要求他们两个要求,第一是要心狠手辣,面对自己的战友下得去狠手,第二,便是要有强大的震慑力,没有雷霆手段是断然不会有恐怖的震慑效果的。 当初圣书院剑阵一出现,便让风吼军与神武军团战斗的局面瞬间朝着他们倾泻,风吼军岌岌可危,这足以说明他们的战斗实力。 书礼不会忘记,在西北战场上,圣书院的弟子加起来不过五千,并且由本倩的魔兽攻击而分去了一部分剑阵,仅凭着三四千柄利剑,便在八万风吼军中杀得有来有回,犀利无匹。 而现在,对面是两万圣书院弟子,两万柄雪白锋利的利剑,是当初西北剑阵的四五倍之多!并且由圣书院剑阵的创始者韩仪亲自统率,发挥剑阵的恐怖杀伤力将直线提升! 风吼军统共才有十一万兵马,两万柄利剑,在圣书院法阵的加持下,凌厉无双,能够支撑得住几轮他们的攻击?就像十一万株小草在两万柄镰刀之下,能够经得住几轮收割? 这是难以想象的恐怖攻击力,因为如此庞大的圣书院剑阵,并且都是韩仪精挑细选的入品弟子,圣书院弟子分为上中下三品,都是圣书院修炼出的登门入室的优秀子弟。 他们可不像普通的军团中的弓箭兵旅或者火炮兵旅,能够针对性地进行破坏,他们都拥有修炼实力,能够飞遁移动,十分灵活、难以击溃不说,并且还能够随时调整剑阵,通过上下左右的调整,让敌人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利剑威胁。 这样的战斗实力,即便是一风的梵魔生灭拳大神通最多也不过伤其四五千之众,但是一风的拳招大神通也施展不出这么多次,并且韩仪和那些圣书院阁老也不是吃素的,哪能任由一风摧毁剑阵?更何况,现在一风也根本没有空来管这里。 然而,书礼提前想到了这一点,自从他在西北见过圣书院剑阵的巨大杀伤威力之后,他的心中一直便有组建佛剑剑阵的想法,来到青州之后,终于实现了这个心愿。 他不仅仅是羡慕圣书院剑阵的威力,也是从更深远的角度想到了将来可能会面对圣书院更加庞大的剑阵,所以必须要有其针对破解的手段,否则圣书院剑阵的恐怖杀伤力,会让风吼军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直至寸步难行。 所以,经过书礼的严苛训练的风吼军佛剑剑阵团并非是任人宰割的杂草,而是同样拥有强大战斗力的、无惧狂风暴雨的参天大树! 风暴将起,韩仪率领着两万圣书院弟子,两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剑阵如同一场巨大的风暴朝着风吼军袭来,而书礼将必须将这场狂风暴雨挡在风吼军主力战场之外,这是佛剑剑阵团的使命,也是书礼心中不可动摇的决心。 韩仪看着对面前来阻挡的书礼,他也很早就听说了这个风吼军战神的实力,不过,他只是听闻了他在战场上指挥全军作战的谋略计策的天赋,现在他将军团的指挥权拱手相让,而亲率兵马前来送死,或许,这个所谓的战神就将死于自己的剑下,让他们尝尝圣书院剑阵威力无比的厉害! “天圆地方!” 韩仪高举宝剑,那些圣书院阁老亲自率领的两座庞大的万人剑阵瞬间变阵,上面的一万圣书院弟子骤然团起来,变成一个圆形的球状剑阵,不过这个球状剑阵的每一个点都是一名手持凌厉剑刃的圣书院弟子。 下一刻,这个球状剑阵疯狂转动,如同在天地间疯狂翻滚的圆形剑刃领域,里面全是浓烈的剑意,而剑意瞬间甩出去,灌入到每一个圣书院弟子的身上,他们手中的利箭顿时光芒大盛,整个儿如同充满无边剑气的太阳坠落人间。 再后一瞬间,上万柄剑刃疯狂溅射而出,却灵活至极地全朝着一个方向甩出、倾泻而去,如同浮在河水上布球疯狂转动并朝着四周溅射水花,水花也成了布球的裙摆,这时上万柄剑刃如同这个球形剑阵锋利的裙摆,如同游龙张牙舞爪、如同圆形铁锯急速飞旋,雪白剑刃铺天盖地朝着对面切割而去。 这仅仅是一个剑阵,圆状的球形剑阵之下,还有一个方形的剑阵,如同遮蔽前方大地的一堵剑墙,这上万名圣书院弟子不同于上方的圆形剑阵,他们释放的并非手中的利剑,而是磅礴的剑气,并且是非常神奇且古怪的方式。 他们排成紧密相连的剑墙,分为五百列、二十行,每一行都有其固定的剑诀,在念诵完剑诀之后,法阵之力加持的剑气在每一行最中间的圣书院阁老的大喝声中猛地释放出来,然后便是上面的那一行弟子,紧接着是第三行,第四行,等等,由下往上依次释放凌厉剑气。 这是韩仪的得意之作,这个剑阵的每一名弟子都只需要背诵长达四十个字的口诀,由下至上,第一行的圣书院弟子在阁老的统领下,背诵“天地”二字,同时释放手中积蓄的剑气,第二行则背诵“天地玄黄”四字,释放剑气,第三行背诵“天地玄黄,宇宙”六字,第四行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以此类推,到了第二十行,最上面的圣书院弟子背诵到四十个字,至“律吕调阳”时,同时释放手中剑气,如此一来,释放的剑气整齐有序,会依靠两个字的时间差形成一片庞大的剑墙,犀利的剑气会覆盖前面所有的敌人。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当第二十行的剑阵弟子背诵完四十字的时候,立即重新背诵“天地”二字,同时立即释放第二道剑气,由此,第二轮的剑气释放已经首尾置换,依次往下,最底层的弟子反而要背诵四十字的口诀之后,再释放剑气。 如此一来,第二轮的剑气释放和第一轮的剑气交错,形成了一座剑气山峰往前平推,然后第三轮的时候,剑气山峰变成了一个剑气山谷,往前平推,第四轮剑气山谷再次变成山峰······ 如此循环往复,便会总成一个十分神奇的剑阵,剑气如连绵起伏的海浪般往前推进,连绵不绝,凌厉无双,造成的伤害是接连不断,并且眼花缭乱的剑气释放,也足以让敌人心生震撼,畏惧不前。 更神奇的是,这种剑气释放的剑阵能够让圣书院弟子得到极大的休整,最多紧接着连续两次释放剑气,往后便是可以稍作调整,保存战斗力,再接着第三轮,这会让剑阵弟子发挥最强的战斗力,如山呼海啸,推波助澜,剑气滔天。 并且这个剑阵不是完整的,最庞大的剑阵是二十五座这样的剑阵,从四面八方同时围攻敌人,为此,韩仪还特意创造了一套口诀,编撰成册,一共一千字,为避免二十五座剑阵在战斗时混淆,这套口诀的每一个字都不重样,并且朗朗上口,简单易背,内涵丰富,也因此,这套口诀已经逐渐流入民间,俗称“千字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十四剑意 能够创造出如此两个惊世骇俗的剑阵,不能不让所有人对韩仪刮目相看,其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且深研阵法,剑气盎然,令所有人大感敬佩。 并且,这两座剑阵创造出来,经过韩仪多年的苦心钻研,为了不使剑阵流于形式,提升防御能力,他在剑阵抗神通冲击方面也很下了一番工夫。 剑阵为阵,有立阵便有破阵,“天圆地方”剑阵的可怕之处并非在于它们成千上万道凌厉的剑刃剑气,而是在于环环相扣,防御力极强。 “天圆”剑阵如果遭到破坏,圣书院弟子们立即便会补齐缺失,缩小剑阵,但球状剑阵之外成千上万剑刃的伤害力依旧在;“地方”剑阵如果被迫断裂,圣书院弟子们便会谨遵训练教导,迅速补位,只要之前安排他们是多少行,依然在多少行,同样能够形成新的战斗力,虽然伤害力有所削弱,但只要不乱,依然能够给予敌人接连不断的伤害。 这是两座剑阵的防御力,或者叫做剑阵的抗击打摧毁能力,但最好的防御不是被迫挨打,而是形成最完美的攻击。 韩仪的这两座剑阵,从诞生之初便充分考虑到了防御和攻击的完美结合。 下面的“地方”剑阵,如同滔天海浪般的连绵剑气,很大程度上杜绝了敌人妄想直接冲击剑阵本体,因为剑阵一旦启动,敌人贸然往前冲,便会发现冲破了第一批剑气,第二批马上接踵而至,躲过了第二批剑气,第三批已然激射而至,就如同在狂风海浪中挣扎,完全透不过气来。 剑气可不是海浪,那么柔软无形,而是真真切切地能够穿透胸膛,切割血肉。 同时,上面的“天圆”剑阵的如同游龙或飞旋的裙摆的成千上万柄剑刃,也会针对横冲直撞而来、试图攻击破坏剑阵的敌人给予沉痛打击。 更何况,现在组成剑阵的圣书院弟子都是精挑细选的入品弟子,修为实力和防御能力都是十分突出的。 上有剑刃游龙,下有滔天剑浪,天圆剑阵灵活旋舞,地方剑阵剑气峥嵘,这两座庞大、严谨、凌厉的万人剑阵在战场上往前推进,互相补足、互相配合,相辅相成,基本上可以算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向披靡,无人敢与之争锋。 到了这一步,书礼看着眼前稳步推进的剑阵,才终于知道圣书院深厚的底蕴,为什么他们的总院所在地是斗渊山,天下儒士之名均用斗量,天下潜龙皆出此渊,真的不是一句虚言。 如果让这两座遮天蔽地的剑阵冲入风吼军的主力战场,那么即便是被一风法螺无尽妙音加持过的风吼军僧兵,在这两座绞肉器般的剑阵冲击下,只有死路一条。 还好,还有佛剑剑阵团。 面对如此强大的两座剑阵,书礼的心中并没有慌乱,虽然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恐怖严谨的剑阵,但是他对佛剑剑阵团还是有着充分的信心。 因为这一次,他将胸中所有的剑意喷薄而出,与佛剑剑阵的上万名佛僧组成全新的法阵,在书家青衣祖师和自己在圣书院的务求轩中领悟而来的十四招剑意,融合儒教和佛道的顶层法理内涵,融会贯通,以剑气诠释,以剑意喷吐,创造了全新的“正气七式”和“泣佛七式”共十四式佛剑剑意! 这一次,他将率领佛剑剑阵团,将对面两座绞杀剑阵彻底摧毁,让佛剑之名震慑战场,他并非风吼军战神,而是佛剑战神! 书礼拔剑出鞘,青蛇龙吟,身后上万名佛剑剑阵佛僧蓄势待发,万剑齐鸣,在书礼青蛇剑举起,青光冲天而起之际,万僧怒吼,奋不顾身地朝着前方两座剑气磅礴的剑阵冲去。他们稳健的步伐井然有序,剑意之浓凝聚成形,化为一个身量高达百丈的神佛持剑而紧随剑阵其上,随着书礼的大喝而统一整齐地变化招式,将无边的剑意化成可见之剑势,朝着两座剑阵汹涌而去: 书礼大喝道:“天地正气化星辰,浩然山岳塞苍冥!” 佛剑剑阵万僧拔剑朝天,那个百丈神佛顿时化为千臂神佛,千柄金光闪烁的宝剑绽放无边剑气,千臂挥舞,神佛发威,如星河坠落,星辰化作无数陨石砸落人间,炽热火焰化为剑气,如山岳崩塌,山石纷落轰然而下,山石棱角锐利生光,千万道剑气化为形状,轰向韩仪的两座剑阵。 天圆剑阵的剑刃游龙盘旋在天,将所有坠落下来的星辰剑气、火焰剑气、山石剑气一一割裂,而下面的地方剑阵则猛地往前推进,滔天剑浪潮水般地涌向佛剑剑阵。 书礼见状顿时再次大喝一声:“皇路清障踏神灵,剑气犹在垂丹青!” 所有听到命令的佛僧齐唰唰猛地往前一踏,顿时剑气蒸腾,剑意化为两个巨大的脚掌在佛剑剑阵的前方空中,脚掌下面烙印着金光闪闪的佛门符文,在形成的瞬间猛地朝着那滔天剑浪踩踏而去,如同拔剑四顾、乘风破浪的巨大光脚神佛,勇往直前,踏破道路所有罪恶孽障! 韩仪见到这一幕,心中微沉,他没有想到在他引以为傲的两座剑阵面前,书礼不仅没有望而生畏,甚至还能见招拆招。 他顿时怒喝道:“所有圣书院弟子,全力推动剑阵,天圆游龙破天,地方剑墙碎地,前有险恶,万死不辞!” 韩仪的话音一落,突然间天圆地方两座剑阵的攻势猛然提升,球形剑阵中释放出的旋舞剑刃如同疯狂的银色狂龙,上万柄利剑漫天飞舞,张牙舞爪,朝着佛剑剑阵上空的神佛冲来,下面剑墙中猛地催逼出更绵密厚重的剑浪,万道剑光疾速四射,锋芒狰狞凌厉,对准佛剑剑阵团的所有佛僧排山倒海般涌去。 书礼见状,长啸一声,吞吐剑意,将胸中无尽的愤怒和万丈的雄心壮志喷吐而出,手中青蛇乱舞,以一己之剑牵引剑阵佛僧万道剑意,十四式剑意掀起惊涛骇浪,狂风暴雨般朝着韩仪的两座剑阵狠狠拍去: “匡扶天下大道义,剑格情操厉冰雪!”大道何在?在于人心!人心不古,冰雪洗练!剑气如霜,剑芒似雪,万僧之剑意交错综合,如冰天雪地之彻寒,侵肌透骨! “鬼泣壮志哀嚎毕,神哭惨象怒吼出!”壮志何酬?鬼泣难言!惨象何状?神祇愤吼!剑意凝聚如鬼雨,沾染残暴气息,鬼哭神嚎从九霄而来,冲入所有圣书院弟子心头,令其身心动摇,剑阵难稳。 “气势磅礴存万古,剑气峥嵘彻日月”万古何存?唯有日月!剑气何在?云霄峥嵘!百丈神佛剑意上举,剑意磅礴似滔天海浪,日月化形出入其中,日剑光芒万丈,犀利无双,月剑光华如水,隐形穿梭,两人防不胜防。 “安国何须佛道灭,剑锋三尺催命厉!”何以安国?绝非湮灭!催命何厉?剑锋三尺!书礼以青蛇剑三尺剑锋,汇聚佛剑法阵剑意,三尺剑峰如同青龙出水,在滔天海浪中破浪出击,剑指韩仪! “阴阳交割天地毁,神剑创世大道归!”天地何毁?颠倒阴阳!创世为何?剑斩善恶!青蛇剑舞,百丈神佛举剑猛劈,剑光撕裂空间,剧烈的青白剑光与黑黢黢的空间裂缝,如同阴阳割裂般横劈天圆地方剑阵! “神坛祭祀求厥路,湮灭万端神难现!”祭祀为何?为求厥路!神灵何在?湮灭难现!剑意上涌,神坛降世,战场冤魂汇聚神坛之中,被百丈神佛猛地往前一推,万魂缠绕,祭祀通灵,神坛之中钻出无数战士,狂奔向前。 “千佛死舞舞泪痕,九歌长哭哭沉沦!”千佛何舞?狂舞泪痕!何歌纠缠?长歌当哭!书礼青蛇剑引,万僧狂舞,手舞足蹈,大地震颤,九天长歌,哀鸣不绝,鬼哭狼嚎,直指神魂,动人心魄。 “神佛有罪乾坤覆,轮转麟恶钟鼓喑!”何人定罪?乾坤已覆!何处死寂?佛器失声!浓郁剑意遮天蔽地,天地倒悬,幻象丛生,金色光轮从四面八方飞旋而至,麒麟黑气缠绕喷吐浓烈毒气,烂钟破鼓奋力震响,尖锐刺耳,令人心动神摇。 “逆道战革身染血,宏光血浪逐死魂!”为何逆道?战甲加身!为何逐浪?死魂染血!百丈神佛身披金甲,手抹剑锋,血流成海,血光粼粼,血海诞生成千上万个赤甲佛僧,手掣血色宝剑,冲向圣书院剑阵。 “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功德。”一死何求?因果功德!何人阐释?剑动万僧!书礼冲天而起,青蛇狂舞,青白剑气灌入万僧身体中,万僧剑动,持剑颂佛,梵音冲击,直抵人心。 “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何乱?六道堵塞!孽障何在?螺声净魂!百丈神佛将剑一横,身体一旋,刮起六道大风,风聚气涌,形成六道旋风,鬼怪皆出其中,人禽兽虫喷涌而来,狂风呼啸,万物咆哮,既然孽障未满,那就再杀生魂灭! “妙莲萎谢菩提哀,兆法难诵无皈依!”妙莲何谢?佛法难诵!菩提何哀?无以皈依!书礼青蛇剑影,幻化为万千青莲,纷纷扬扬坠落人间,剑气狰狞,莲花锋利,百丈神佛化身恶魔,低眉垂首,蔑视人间,长剑狂舞,地狱空荡,魔鬼现身,权势、道场,人神难辨,罪孽、功德,神鬼莫测,天上有,人间有菩提,纷纷乱乱,真真假假,化为无尽剑意,弑杀天地万物! 在书礼和风吼军佛剑剑阵团的山呼海啸般的攻势之下,韩仪和两万圣书院弟子大开眼界、震慑神魂、惊诧万端、心神震撼,依靠着天圆地方两座法阵,所谓剑刃游龙、剑气成墙,要么勉力振作,击溃冰霜剑气,要么拼死挡住鬼雨剑气,要么躲开阴阳剑刃,要么堵塞耳朵不听神鬼怒号,要么浴血抵御血甲战佛,要么劈砍人神鬼畜,重重万端,不一而足。 在混乱的战场上,在书礼率领的佛剑剑阵面前,所谓的圣书院庞大剑阵如同血海中的孤舟,两万圣书院弟子,唯有一命,被逼一战,只有一死,而已。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一风处境 三处战团,惊世骇俗,狂澜顿起,山呼海啸。 秀姑与战彦章处是:真龙现世,鳞甲防御,战戟失色,刀枪弯撅,龙影飞舞,铁枪穿梭,羽林死战,龙僧血战! 火猴与祖延处是:咆哮震天,大地怒吼,兽口洞张,利齿惊悚,朔风削肌,毒丝缠骨,神翅飞天,金爪撕裂,异木开花,尖刺血僧,水火交融,土崩金定,日爆月阴,哀嚎遍野,呻吟漫天,惊羽乱飞,兽蹄肢解,异血横流! 书礼与韩仪处是:乱舞,神光四射,山崩地裂,心动神摇,明暗交织,雷雨交加,剑光狰狞,天旋地堵,锋芒激射,横切竖斩,血光剑影,剑佛顶天,剑僧立地,青蛇如龙,追风逐浪,敌之所在,剑之所向! 即便是崇铠的左龙武军团主力和刘毅率领的风吼军主力的战斗,也因为一风的法螺妙音加持,僧兵们的战斗力直线提升,风吼军团战意熊熊,长枪攒刺,利箭纷飞,骑兵狂奔,乘风破浪,重盾推进,火炮齐鸣,长刀劈砍,短刃肉搏,他们被鲜血染红了双眼,根本分不清何处是战场边缘,何处是混战中心,遇到敌人就杀,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思考的时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天空之中,刘毅手持赤神枪率领着战斗佛僧团,和崇铠率领的三个军团的将校们飞天遁地,数百人乱战到一起,手段尽出,也是神威震荡,神通炸裂,流光溢彩,惊呼厉啸,声势动天,惊险万分。 然而,本来应该处于战场最中心、动静最大的那处地方,却奇怪的偃旗息鼓,毫无惊天动地之处,那便是郑文琪和一风玄鸾的战斗。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神通爆炸后的余威波动,瞬间扩散,瞬息万变,彼此干扰,数十万人的生死都在一线之间,但是一风却乘着玄鸾,选择与郑文琪游斗。 一风看向下面的战场,虽然战场七彩黑白,各色光影晃动,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庞,但是从整体上看,风吼军团主力和风吼军的“三叉戟”军团是占据优势的,只要这样下去,强弱的优劣会越来越明显。 一风心中知道,因为祖延率领的太清门道兵和韩仪的两万圣书院弟子的加入,战场的规模瞬间扩大,这可能是大武军团最强的一波阻击了。但是,只要翻越这座大武军团的大山,就能看到君州城的城墙,到时候兵临城下,即便是现在霸道震怒的魏宇,也要好好考虑何去何从。 他对面的郑文琪手持霜寒宝剑,驾驭着一条寒霜神龙,千千万万道冰冷锐利的剑气从始至终就没有停止过,虽然他和郑文琪的战斗不如下面那些战场那样惊天地泣鬼神,却也足够惊心动魄。 郑文琪一直是保持极饱满的战斗情绪,用最强的剑招和神通攻击一风,圣书院也有一套隐藏的剑道神通,名之为:“仁剑无双”,施展的各式剑意神通与下方的书礼的十四式剑意毫不逊色,只是他没有法阵之力加持,也没有书礼汇聚万僧剑意那样壮观,但是杀气和杀意是鼎盛万分,誓要斩一风于剑下。 但是一风的策略与他截然不同,首先,一风每一日的清晨,借助天地光辉,大日无边法力,吹响随他下世的法宝——金色法螺,无尽妙音传遍四方,无量的神力灌注君州其他四处战场,宏大而高涨的神力要灌注数十万佛僧,堪称史无前例的神威盖世,佛法无边,妙音不绝,如同大日普照大地,随着日落而慢慢衰竭。 这是需要消耗一风身体中十分恐怖的巨量神魂之力,是他修炼至今消耗最大的神通,也是人世间最强的神音攻击,普天之下,再也没有那位佛道修炼者能够将玉乘境界的神音小境界发挥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因此,一风每日夜里都需要飞速运转迦南无念经和静心寂灭功双重功法,吸纳天地灵气,回复神魂之力,火猴还开玩笑地说,一风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灵气漏斗”,到哪都是将周围百里的天地灵气吸纳得干干净净,就算其他人修炼,也只能等到半夜之后,才能从稀薄的天地灵气中吸纳一点点,这也是给对面的大武军团的修炼者们给予了沉重的打击。 每日清晨,他都要迎着大日初升吹响法螺,将无尽妙音传遍四方,将前一夜恢复的神魂之力消耗得见底,因此他只能借助玄鸾飞遁的奇速和郑文琪针锋相对地进行游击战。 其次,一风的目的就是拖延,他知道,这一场战争并非他一个人可以改变,这种规模的战斗,恐怕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摇头叹息,但是风吼军在战场上是处于上风,只要他能够拖延足够长的时间,风吼军一定能够击溃三大军团! 话说回来,郑文琪也不是没有想过在一风吹响法螺的时候进行偷袭,然而,往往还没有等他靠近,这头黑咕隆咚的大鸟就发出了警报,然后便是刘毅、秀姑、书礼、火猴等等一起上阵,单独对阵他一个都不怕,甚至火猴和小芙蝶还是他的手下败将,但是他们站在一起,就是恩师崔铭亲自来战,也并非一时三刻的事。 其他人也并非没有想过在战场上去帮助郑文琪,但是在一风看来只是平常的招式,在他们看来便已经是十足的恐怖。 一道普通的金色拳芒居然能够直接将空间轰出一个漆黑的大洞,足有一人之高,乖乖,这要是一不小心冲进去,紊乱的空间裂缝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有那两条闪着金色电弧的黑金色鞭子,啪地一下,直接将空间劈成两半,周围的电弧唰地一下劈出去,直接将黑漆漆的空间裂缝撕裂成黑色渔网,网住就会被瞬间肢解的那种。 就更不要提他在紧要关头轰出的那些拳招,什么突然飞来一座高耸百丈的灵山,那些悬崖峭壁上挂满了神佛灵兽,朝着他们就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拳打脚踢,佛掌佛印,狮吼神音,足够眼花缭乱一阵,但他们的攻击却是货真价实,不是常人能够防御的; 然后还有什么一风施展拳招之后,天上骤然出现成千上万只金色神眼,地面开出漫山遍野的一朵朵硕大无比的黑莲,紧接着金色神眼中钻出数不清的浑身漆黑的佛僧,碰到人就直接自爆,两道金色眼睛化作金箭射穿空间,而地下的黑莲含苞待放,无端地生出一个个金色佛僧,他们同样是看到人就自爆,而他们胸口的黑莲化为黑箭带着魔气疾射出去。 总之,在他们看来就是诡异万状,恐怖万端,惊悚骇人,让所有敢去招惹佛子麻烦的人心慌意乱,根本没有战斗的欲望,只有慌不择路地逃窜,助阵?还是算了吧! 郑文琪就是在这样的战斗神通里和一风缠斗,对一风来说,这些真的只是梵魔生灭拳的普通招式,后面三招大日如来、九狱幽冥、修罗魔神的大神通,更加惊天动地,要不是一风身上的神魂之力都被清晨吹响法螺消耗掉了,哪里还用得着和郑文琪缠斗,最多两招,当他召唤地藏王菩萨法身和波旬魔王魔体前来助阵的时候,郑文琪就算有天大的手段,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更不用说他最近领悟的梵魔生灭拳组合拳,那不仅仅是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毁天灭地! 但是,这套组合拳所需要的神魂之力,几乎能将满状态的一风消耗得一干二净,别说普通的梵魔生灭拳了,就是拳芒、灭魔金鞭,可能都没有灵力和神魂之力凝聚出来了。 可对于郑文琪来说,那真是苦不堪言,他的剑道神通虽然和书礼的十四式剑意不相上下,却在对战一风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段层出不穷,连绵不绝,好像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和挥霍不尽的灵力,这些拳招神通此前他一个都见过,心中是惊诧莫名,眼神是闪烁不定,恶寒从心头泛起,怯意从脑海浮出。 但他依然要战斗,因为恩师崔铭的大计还没有完成,他不能让风吼军逼近君州城,那样的话,保不准武帝会决意退位。 当魏晃一登基,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剿灭佛道的总指挥崔铭,和统帅大军屠佛的他,而龙神最虚弱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还有三天。 可如果不对风吼军进行生死阻击,任凭他们行军推进的话,有一风法螺无尽妙音洗练身心的这些佛僧,凭借他们这么恐怖的推进速度,至多不过一天半,就能冲到君州城下。 这生死时速,只能用血肉和尸骨来积攒。 第六百四十章 霜龙大战 一风心中很清楚,现在拼的就是生死时速。 “佛断因缘!” 一风一招轰出,顿时在前面驾驭着一条雪白霜龙的郑文琪的上下绽放一红一黑两朵火莲,火莲花瓣的尖端释放出巨大的黑红色火柱,将他们囚禁在其中。 紧接着,在这两朵火莲的上下,再次绽放两朵更大的火莲,同样释放出火柱形成一座更大的火莲囚笼,然后下一刻,还有两朵比之更大的火莲也冉冉而生,同样构建出一座更大的火莲······在几个呼吸间,不断重复,直至完成了十八座巨大的火莲囚笼!宽广达数百丈! 其他战斗团的人兽纷纷惊走,这种黑红的火焰,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沾染的,非死即伤,甚至可能直接被烧穿灵魂。 原本长达百丈的霜龙此时看起来就像被囚笼关住的小兽,它雪白的腹部和尾巴银光闪耀,正在经受十几层火莲囚笼边缘的火柱炽热地灼烧,它龙身周围的空气凝结出冰晶,如同雪花纷纷飘落,它纯净至极的雪白龙头高达十几丈,看起来玲珑剔透,龙威赫赫,一双龙眼炯炯有神,却异常冷静,似乎它被火柱灼烧的身体不是它的。 站在它的头颅之上郑文琪手持霜寒剑,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银甲绽放光芒,浩然正气化为一条小型的白龙紧紧缠绕着他,时不时地吐出一两颗洁白的龙珠,郑文琪张口吞下,补充消耗的法力和神魂之力,不得不说,对于一风的连绵不绝的手段,他的确是在苦苦支撑。 但是他的战意犹在,他抬头看着上面盛开的火莲,火花从上面飘落,如同飞舞的萤火,他感受到火柱中传来的直扑灵魂的灼烧炽热,却依旧冷静。 他冷冷地看着前方的一风,想要囚禁他,这种手段还不够!等缓一会,再缓一会,他就会提起霜寒剑劈开这层层囚笼,再次剑指一风,将其斩杀! 玄鸾神翅挥舞,周围旋起锋利的旋风,站在她背上的一风也紧紧地盯着郑文琪,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虽然梵魔生灭拳的普通招式消耗不大,他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身体里佛海之中的金色灵液已经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了。 但是吹响法螺消耗的灵力是十分恐怖的,他现在也快到了极限,金色灵液中的灵力的确还有,但是神魂之力很难恢复了。 最多再有一招,他的力量将到尽头。再施展下去,恐怕就要打破他的神魂的平衡,修罗魔力将会肆虐,将他魔化,到时候真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玄鸾的鸾吟九狱神通已经很难将现在的他唤醒,因为他的神魂的双臂、眼睛都已经彻底魔化,释放的修罗魔力并非外来,而是根植于他的神魂本体之中的,这必然会增加不少对她的神通唤醒的抵抗。 到了这种地步,波旬魔王是不可能放过任何魔化他的机会,因为他越强大,对波旬魔王来说,魔化的机会就越渺茫,他肯定知道一风身体中有大日如来赐予的大智慧,也肯定知道异空间的恐怖威能,用大智慧参透异空间的威能,上天入地,无人可敌! 摩酰首罗因为本倩母亲的抵抗,至死也没有让他得逞,但是一风可以确定,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既不会让波旬魔王得逞,也不会放过一风。 一风要想恢复神魂之力,就必须要巨量的天地灵气长时间地洗练神魂,在对战中,他没有这样的机会,在对战郑文琪时,他更不可能任凭他恢复神魂之力。 然而,郑文琪还是小看了这一招,“佛断因缘”的恐怖根本不在于火莲囚笼的灼烧,而是形成基础领域禁锢他们的身体,并且给予神魂攻击! 虽然对郑文琪这种层次的顶尖强者来说,禁锢他的身体或许无法保证做到,但是给予其神魂攻击,那是很有可能! 一风顿时怒吼一声,双拳猛地轰出,一片金光从上下三十六朵火莲之中绽放,最中间的最小的上下黑红火莲绽放的金光形成一片荡漾的涟漪,如同两片小小的金色湖水朝着正当中的郑文琪挤压而去。 下一瞬间便是第二层的黑红火莲,同样释放出两片更大一些的金色湖水,紧接着便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远远看去,就像是郑文琪处在两个拉长的金色漩涡的正中央,就像一个金色的沙漏状,郑文琪被挤压在沙漏的中间,头顶和脚下的十八层金色的湖水由小到大,从上下两个方向朝着他汹涌而去。 然而,这些金色湖水可不是温泉,暖人心怀,温煦暖和,而是不折不扣的神魂攻击! 这是一风修炼实力提升以后的“佛断因缘”拳招,和攻击董寒刘靖他们的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十八层的金色湖水看似平静,但是一旦有东西触碰它,那便是一石激起七层浪,每一滴金色湖水都会爆裂开来,并且对神魂造成巨大的冲击,而一片湖水中,至少有几十万上百万滴金色的湖水。 郑文琪面临的,就是这样恐怖的神魂攻击,而他现在还未能冲破火莲囚笼的封锁,必然要面对一风为他精心炮制神魂攻击。 郑文琪抬起头,看着飞速压下来的那片湖水,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是十八层的巨大金色漩涡,而他能够十分清楚地感知到,每一层的金色湖水中,都蕴含着恐怖至极的威能波动。 他不是不想施展出领域神通,相反,他很清楚他的领域神通尚未修炼完善,并且一风的实力已经远超他,只不过是他因吹响法螺消耗精力,没有机会全力施展出来而已,更重要的是,他必须保存实力,要帮助恩师崔铭完成儒教大计!此事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时间到了! 郑文琪脚下一顿,冰晶玲珑的霜龙发出龙吟震天,郑文琪霜寒剑舞,怒吼出声:“霜龙下凡,乾坤彻寒!” 顿时天地风云变色,云霄之上突然下起雪花,但是仔细看去,每一片雪花都如同霜龙的龙鳞那样,雪白纯洁,闪闪发光,雪花坠落之广,覆盖了数百丈之宽的火莲囚笼,像是一场雪暴,但更像是一个冰雪领域。 绚丽闪耀的冰雪领域将庞大的壮观的火莲囚笼紧紧包裹在里面,冰雪领域之内的寒意陡然上升,竟然将黑红色的火莲和火柱都覆盖了一层晶莹的冰层! 一风的眼角一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两种火焰的神威了,这两种业火乃是地藏王菩萨的十八层地狱领域之中的法则结晶,是亿万年来,所有犯下罪孽的人甚至神灵最害怕的火焰,连天上的神佛如果耗尽了功德,又无法进入魔天,不得已坠入地狱重堕轮回,心中最恐惧的也是这两种烈焰。 可以说,天上地下,没有那种火焰可以达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步,即便是火猴的星灵火和丹阳煚中的灵火,也不过是星宿神火,说实话,莫说火猴等星宿神兽,即便是星宿神,和地藏王菩萨这种一界主宰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现在郑文琪的这招见到神通竟然能够将两种业火冰封,虽然一风的实力还远不如地藏王菩萨释放业火那般强烈,但是这人间,能够将这两种业火冰封的人绝无仅有,这霜龙背后,肯定有天界的神祇在操控! 雪白龙鳞纷纷落入金色的湖水之中,如同一盆开水倒入滚烫的油锅之中,顿时整个天空都炸开了锅,“轰隆隆——嘭咚咚——”轰鸣声连绵不绝,声响震耳欲聋,银白色的雪花和金色的湖水纷纷爆裂,每一片雪花和每一滴金色湖水都如同一枚威力剧烈的火炮,瞬间爆炸,一波连着一波的巨大威能瞬间向外扩散,千千万万,横七竖八,一石激起千层浪,所到之处空间裂缝如蛛网密布,刚刚消失又在后面的神威波动中再次撕裂。 周围千丈之内的战斗之人纷纷躲避,连刘毅、崇铠、祖延、火猴、秀姑、战彦章等人都不约而同纷纷暂时放弃战斗,而是拼尽全力阻挡这一阵阵的神威波动,以保护身后的剑阵弟子、士兵、僧兵,因为如果让他们暴露在这种神威之中,很可能一个照面他们就会粉身碎骨,绝非玩笑! 然而,就在此时,郑文琪猛踏玲珑霜龙,龙吟再次震荡天际,云霄之上,乌云之中猛地蹿下来九条银白霜龙,如同九龙入海,张牙舞爪,摇头摆尾地冲向火莲囚笼和三十六层金色湖水,这一次,冲入金色湖水中爆炸的威能中蕴含了恐怖的神魂攻击,攻击的目标,是战场的数十万人······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东方战况 日落西山,九大龙脉敷上了一层金粉,夕阳好不容易撕裂了层层乌云,终于在傍晚露出了金光,但是很快在云彩的遮掩下,变成了通红,血红的落日将大地染红,映照着尸骨遍地的战场。 日光对于冬季的人们来说,就像是救世的神灵,没有太阳的阴天,便是彻寒冻骨,不知道人间有多少穷苦的人、流浪的人、无家可归的人在等待太阳的救赎,当日光消失,所有一切都会变得冰冷,一风所处的这个战场也是如此。 然而,这里没有救赎。 冬季的夜来得很快,冰凉的寒意被一阵风吹来,便再也无法驱逐,日落后,所有的风吼军僧兵被他灌注的无尽妙音洗练后的身体,和无边法力加持的武器铠甲,蕴藏其中的力量都会渐渐消失,所以,每当日落时分,就是鸣金收兵之时。 他站在九大龙脉的一处山坡之上,呆呆地看着已经沉下去半个的夕阳,他没有忘记收兵之前他和郑文琪的那场大战,最终的结果是郑文琪破坏了他施展的十八层火莲囚笼,也毁掉了蕴含恐怖威能的金色湖水。 但是在这场战斗中他是首当其冲,金色湖水中爆发的威能他利用九条银白霜龙——很大可能是召唤的上天的天龙的身体防御住了,但是其中爆发的灵魂攻击将他的神魂拼命拉扯,若非那头玲珑霜龙自爆,碎裂成无数晶莹冰块冻住郑文琪的神魂,恐怕他的神魂早已四分五裂了。 战场上,刘毅统领的风吼军战斗大乘佛僧们,和崇铠率领的三大军团将领的交战互有损伤,但是下面的风吼军主力却在混战中慢慢占据优势,并将优势扩大。 他们有重新打造过的盔甲武器,有一风洗练后的身心,身体的奔跑速度、抗击打能力、眼神的敏锐度,甚至无影无形的直觉,都得到了非常神奇的加强,在躲避攻击和战场追杀方面的能力都要大大提升。 左龙武军团加上神威军团,即便有十七万的兵马,但是在七万的风吼军的凶悍攻击下,慢慢变成了挨打的局面,战损越来越高,根据刘毅刚才的预估,经过一天的鏖战,他们的主力最多剩下五六万的兵马。 和秀姑战斗的战彦章率领的羽林军团,也遭到了来自秀姑真龙佛僧团的沉重打击,秀姑的九极玲珑镯释放的几十条真龙分身,它们的鳞甲融入到七八千佛僧体内。 这七八佛僧的防御十分惊人,除了风吼军僧兵主力拥有的能力,他们还有真龙分身鳞甲保护,羽林军的两个兵阵轮流攻击,看似恐怖的战戟利刃劈在他们的盔甲上,竟然只留下一个白点,就算劈刺在他们身上,也不过出现一丝裂缝,就像他们身上包裹着一身完美的金色铠甲,只有经过数次全力的劈砍轰击,才能让他们褪去金甲,伤到他们。 再加上还有秀姑在和战彦章战斗之余,时不时地操控几条真龙分身搅乱羽林军的兵阵,让战彦章气急败坏之余,毫无办法,他这近三万羽林军在这一日,只剩下了两三千人,其他人全部阵亡,损失惨重。 祖延率领的太清门道兵的七彩玄真剑阵更加悲惨,原本祖延以为凭借着精挑细选的底细道兵,和强大、精纯的七彩剑阵,通过五行加日月的七系剑气,就算有个五六万风吼军也足以让其遭受毁灭打击。 但是他绝没有预料到,遭受毁灭打击的竟然是他,因为他面对的不是风吼军,而是异兽军团,他对面的火猴和小芙蝶,就像是吃了什么疯药,那些召唤出来的四五十头神兽本来就十分强大,天赋神通又通通变得十分诡异,就像是融入了十几种不知名的属性天赋,风雨雷电轮番上阵,云缠火烧纷乱错杂,让他和道兵们手忙脚乱。 这还不止,那些普通的飞禽走兽等异兽,在火猴的灵法的操控下,防御力和攻击力也大大提升,牙尖嘴利,横冲直撞,全都跟疯魔了一般,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在战斗的末尾,所有神兽异兽全部覆盖了一层紫金色的铠甲,让它们原本极强的防御力再次加强,这还怎么打? 在这种疯魔般的兽潮面前,祖延的七彩玄真剑阵瞬间被吞没,就如同一块礁石在海啸中一般脆弱不堪,尽管他们拼尽全力,将其中剑气轮番释放,刺死、烧伤、熔化、砸死了一批又一批的野兽异兽,但是被兽潮吞没的他们,也只是垂死挣扎,还没等到郑文琪下令收兵,他就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他率领的那几十个太清门天师,和七千多太清门道兵,尸骨无存,全都变成了洒在兽潮中的人形饲料,血都不被它们浪费一滴。 就这样,他还被十几头神兽疯狂追捕,狼狈逃窜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等来了郑文琪撤退的命令。 同样狼狈不堪的还有韩仪和两万圣书院弟子,在此之前,韩仪自信普天之下,三教之中,所有的剑阵,只有他的天圆地方剑阵当属天下第一,太清门的什么七彩剑阵那也只是花架子,他的剑阵如龙遨游天际,如浪席卷大地,有极强的灵活度和抗击打能力,严谨、汹涌,凌厉、锋芒毕露,就一个字,强! 但是他遇到了更强的剑阵,还是一个原本不擅长用剑的教派,佛僧用剑,简直就是异端,此前也没听说过,在他这等学了一辈子也用了一辈子剑的剑道宗师面前,不过是猿猴用筷子那般贻笑大方,他相信他带领来的每一个弟子,即便是下品的圣书院弟子,丢在大武国任何剑术门派中,剑法造诣也是优异无疑,更何况是这种半路出家的剑道和尚。 可惜他没有听说过佛剑,也不曾真正见识过书礼的剑道造诣,书礼的剑意涵盖了儒道的天地大道和浩然正气,也融入了佛道的愤怒求索和仁慈悲悯,这是他在现实的残酷世界中,在血腥残暴的佛道战争中领悟而来。 这样的剑意寓意深厚,内涵丰富,所释放出来的剑招剑气剑芒都蕴含着强大、剧烈而连绵不绝的杀伤力,浩然正气的桀骜锋利,佛门灵力的浑厚浩瀚,让剑气剑芒所向披靡,剑之所指,道之所在! 韩仪和两万圣书院弟子组建的天圆地方剑阵固然堪称天下第一的绞杀利器,但是他们遇到的是大道正宗的降妖斩魔的青蛇宝剑,在锋芒交错、混乱绞杀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韩仪和两万圣书院弟子全军覆没,连韩仪也未能逃脱书礼的剑斩,青蛇饮血。 然而,风吼军的损伤也不小,风吼军主力只剩下四万,真龙佛僧团剩下五千,灵法异兽团还剩下一半的异兽,佛剑剑阵团只剩下三千,且大部分都或多或少身负伤势,普思长老和刘毅对抗崇铠和呼灵的战斗团,死伤也在五五开。 这次战役,风吼军几乎折损了一半兵力,并且,其他战场也陆续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战局形势 北宗寺的几万佛僧虽然已经有一风的法螺妙音洗练和法力加持,但是在铁宁的十万神策军完全不顾生死的血拼之下,这一日,他们推进的速度骤然减缓,只推进了五十里,并且五万佛僧已经死伤了近一半。 可铁宁的神策军团更加惨,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北宗寺的这些和尚会和东北佛道的佛僧截然不同,不论是战斗的信念还是行动的敏捷程度,都与铁宁遇到的有云泥之别,前面三日的轻敌冒进之下,死伤了四万多兵马,这一日,当铁宁下定决心要听从崔铭的命令死守时,他没有想到黑夜来临之前,他的兵马将再次阵亡近四万。 他如今手下的兵马和北宗寺佛僧率领的僧兵团旗鼓相当,但是明日天一亮,那些灌了药似的佛僧将再次冲锋陷阵,将他们斩杀于马下。 西北战场,轮台大师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作战会如此顺利,在第一天开启战役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担忧,对面拦截的是董寒率领的二十万神武军团,虽然此前他们在一风和书礼的配合而下丢盔弃甲,望风而逃,但是现在他们毕竟拥有二十万的兵力,比起他们来真正多出两倍还要多的兵力。 那一夜,他辗转反侧,忧心忡忡失眠到天亮,在击碎了那道从天而降的紫色剑芒之后,他蓦然发现从大武国的东方传来恢弘万丈的梵音神音,天上降下金色甘霖,而他手底下的士兵大半都是西北的青壮汉子,并非佛僧,却意外地获得极大的力量加持,他们浑身金光闪闪,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似乎比西北佛僧们还要感动,还要愤怒,还要充满力量。 在他下令攻击之后,这些西北的青壮汉子便如西北天狼般窜了出去,奔跑的速度十分惊人,他们没有杀过人,手中的铁枪却像他们张开的巨大獠牙,狠狠地朝着董寒的神武军团咬去,如同饿狼扑食,顿时鲜血淋漓。 那一天,他们将战线推进两百里,斩杀强敌十万,董寒身负重伤,缩回君州。 而第四日这天,他们不知道董寒得到了什么消息,拼死也要将他们拦截在君州城六百里之外,苦苦奋战一天,他们死伤过半,却依然只推进了近八十里。 而董寒的神策军团,只剩下了不到三万的兵马,董寒的伤口再次撕裂,与轮台大师的战斗中当场昏厥,要不是神策军团的将领们抢回去,恐怕得命丧当场。 想要戴罪立功,可不是那么容易。 西南的多满法王同样遇到了来自右龙武军团的强力阻击,但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再次遭遇了埋伏,在君州西南的大山沟里被右龙武军新的主帅带领残余的六万龙武军团士兵,并且在三千圣书院弟子和两千太清门天师道兵的辅助下,被太清门道兵用那种红色葫芦里喷出一股股毒火,西南佛道部众陷入了毒火海之中,其中还有圣书院弟子组成剑阵进行残忍绞杀。 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沐朶法王冲天而起,凭借一己之力,血祭自身,召唤西南最古老的十头人间神兽而来,与他一起冲入主帅所在的敌阵之中,并且自爆佛海和兽身,差点与他们同归于尽,西南佛道部众很可能全部都要死在那个大山沟之中。 但是沐朶法王之死同样也激发了所有西南佛道僧众和虔诚佛徒的愤怒,他们对被十头神兽和沐朶法王的自爆乱了阵脚的右龙武军团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生生地将他们驱赶百里,深入了君州九大龙脉的中部,与君州城遥遥相望。 云州佛僧团的兵力是除了一风的风吼军之外最多的,拥兵十万,从明王寺出发,一路向君州城挺进。 桃焯率领的十万神策军团可能是十大军团中兵力最弱的,也可能是在北方衮州被一风的风吼军打怕了,遇到颜隐山和觉尘的云州佛道部众主力,一触即溃,弄得商固在战场上大呼小叫、上蹿下跳,怒骂桃焯是废物、草包,吕铁裳也没有办法,只能率领好不容易从君州各处征集过来的四万多兵马,与云州佛道部众作战。 但是这些兵马都是参军不久,很多以前都是在君州城各郡混不下去的流民、混混、盗寇、悍匪,听说商固这里有大把的金银钱财作军饷,一传十、十传百,互相奔相走告来参军了,傻子才会拼命! 商固当初是求着崔铭,并且送了大笔的钱财给他,才让崔铭求武帝准许他们在君州招兵,商固为的就是要挽回面子,他始终忘不了在青萍镇的那场战斗,被这些吃在念佛的和尚杀得落花流水,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就这样各怀心思,组成了新的云州军团,表面上气势汹汹,却被颜隐山一直堵在云州边境以北,他们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的面貌,看上去唬人,但都是纸老虎,一开打全都乱跑乱撞,什么兵法,什么操练军规守则,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也不乏真心想出力的人,但是战场上可不是想出力、想杀人就能成功的,颜隐山的兵法造诣,早就在灾民暴乱的那些时候就已经实践过多回,战争经验丰富,云州佛道部众又都是南宗寺的拥趸,万众一心,凝心聚力,将桃焯、商固的兵马杀得丢盔弃甲,仅仅在明王寺前一战,就被杀掉了将近六万兵马。 搞笑的是,桃焯的右神策军团阵亡的兵马比商固的乌合之众还要多,而杀死云州佛道部众最多的,反而是那些盗寇悍匪。清理战场之后,这种结果一出来,颜隐山还没有策划挑拨离间计,商固和桃焯反而自己内讧起来,互相推卸责任,生怕朝廷问罪,他们在后面两天都是分兵作战,这让颜隐山捡了个大便宜,趁机逐个击破,杀得酣畅淋漓。 不过同样在第四日,太清门上万道兵和圣书院的弟子赶到了,赶过来的还是圣书院有些威望的阁老,商固是圣书院出身,自然也对他们言听计从,至此,桃焯、商固还有太清门圣书院,四股力量拼死一战,太清门的撒豆成兵和那些纸马鬼兵,圣书院的天圆地方剑阵,给予云州佛道部众有力的打击,至少让他们的推进变得很艰难。 黑夜早已笼罩了大地,寒风呼啸,一风却依然站在山岗上眺望西方,在视野的尽头,就是那座天下权力中心的城市,是他的目标所在,也是佛道战争的终点。 刘毅携同秀姑,小芙蝶跟着火猴,书礼带着普思长老,默默地站在一风的身后,玄鸾又不知道去哪里疯去了。 他们和一风一同默默地注视着西方,乌云被寒风吹开,形成已经逐个亮起,他们看不到君州城,因为还有五百多里,但是他们知道一风在想什么。 这些消息传回风吼军的时候,一风没有多说,他知道这场战争是残酷到底的,没有轻松愉悦,没有高歌猛进,甚至没有所谓的胜利,高歌不会歌颂死亡,猛进都是一个个佛徒的生命换来的,胜利也不属于死去的灵魂,喜悦也回不到沾满鲜血的佛僧的心中。 但是,他们的浴血奋战是有价值的,一风今日感受得非常明显,他不知道郑文琪和其他战场的大武军团为什么会突然增强力量进行阻击,但是战场的局势一直是佛道占据上风,他们越是拼命阻击,说明佛道的进攻越是会威胁到他们,这对一风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趋势,和预兆。 一风同样也十分清楚,君州城还剩下的十万羽林军和三十万神威军,都是要守护魏氏皇族和君州城的,武帝绝对不会出动。 而龙神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一风也不知道没有天地大道束缚的人间唯一的神祇,战斗时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必定是惊天动地,甚至毁天灭地的。 武帝如果要让龙神参战,尤其是在君州大战,那么他就要考虑到覆巢之下无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所有人都有可能跑不掉,全部死在这里。 时至今日,大武国的战斗力已经倾巢而出,全部摆在了战场,第四日,是大武佛道最艰难的一日,也是最血腥、最残忍、最凶暴的一日,但是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浓郁,大武国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从明日起,不,从今晚起,佛道希望的曙光就已经在孕育,只待大日东升,必将有佛光万丈,普照乾坤。 似乎要应验他的想法,回到军营不久的一风等人便得知一个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崔铭被武帝囚禁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暗潮汹涌 第四日夜里,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郑文琪。 怎么可能?凭借恩师的实力,即便是霸敦侯和石猛等四个神威军团主将一起对付他,也不可能让他束手就擒,就算是十万羽林军一起上阵,要想留住他也要问问他手中的天仁剑。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龙神。 要说能够将恩师逼进角落的存在,便只有龙神了,但是龙神此刻已经不是巅峰时期的实力,他如果想要离开君州城,在不破坏君州城的情况下,即便是龙神也是投鼠忌器,无法阻挡恩师逃离。 所以恩师选择束手就擒,必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是啊,反正是在君州城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在崔王府等待,和被他们看管着等待,有什么区别呢?难道魏宇真的会对他痛下杀手吗? 他不会,因为恩师不仅仅是崔铭,还是大柱国,接受百官的崇敬,还是异姓王,在朝廷中神威正旺,最重要的是他是圣书院的领袖,圣书院出来的阁老和弟子,在朝廷百官中占据了一大半,十大军团有六大军团的主将是圣书院出身,其他将领也占据了八九成,整个大武国各州境的官府,圣书院出身的官吏同样是一股强大的势力,现在虽然不知道魏宇了解些什么,但是凭着这些条件,他没有杀恩师的勇气。 想通了这一点,郑文琪从得到消息的震惊,慢慢变得冷静,他该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师尊的命令是要坚守三日,现在一天的战斗,他就只剩下了左龙武军团五六万兵马,羽林军只剩三千多人,祖延的太清门道兵全被异兽团吞噬了,韩仪和两万圣书院弟子全部阵亡,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知道风吼军也损伤惨重,但是他最后离开战场的时候,从天空中看下去,从他们的撤退的规模来看,至少还有五万多的兵力。 其中真龙佛僧团和灵法异兽团只折损了一半的战斗力,佛剑剑阵团因为书礼的冷厉杀戮手段,拼起来更加血腥,同时也是韩仪的两座剑阵对他们的威胁实在太大了,他们不得不选择血拼。 但就在这样艰难的战况中,他们依然将韩仪和圣书院弟子全部斩杀,看上去佛剑剑阵团只剩下一小撮人,但是其战斗力依然十分恐怖。 这么一支军团,看上去和他手下的军团的兵力相当,但当明天清晨,一风再次吹响法螺之时,风吼军对他们的战斗将会是碾压式的,他们将不会像今日这样,尚能死拼一战。 他需要思考,如何利用手中这些残存的兵力,再次抵挡风吼军两天的疯狂进攻。 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恩师被囚禁,他会被囚禁在哪里呢?他知道太清门的牢狱只有两个囚室,正好关押严归真和太子魏晃,那么剩下的······ 他盯着传消息来的暗探,沉声道:“崔王爷被关押在哪里?” 那名暗探说道:“禀郑帅,在大武帝宫之下,云台牢狱!” 果然! 郑文琪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更加棘手了,因为君州城最坚固、最严密的监狱当然是太清门建筑的、烙印了无数法阵、阵眼十分强大牢固的监狱,但是若说天字第一号监狱,必然是云台牢狱!因为这座牢狱的看管者,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人间之神,亢金龙龙神! 正当郑文琪在深夜思索之时,其他人也陆续得到了消息,然而他们并非像郑文琪那样知道那么多内幕和秘密,在他们看来,崔铭被武帝囚禁,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下,将会对他们造成非常大的威胁,谁知道武帝又会怎样心血来潮,对他们动用什么手段呢? 消息从君州迅速传向四面八方,各大军团的主将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都陆续得知了君州城内的惊天变故,他们都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各种各样的想法开始从他们心中冒出来:崔王爷为什么突然被囚禁?他犯了什么事?武帝会不会对他们临阵换将?他们将何去何从? 还有一个更清晰的现实在催逼着他们,那就是这场战争的局势。 原本他们以为,凭借各处战场的大武军团的优势兵力,能够一举将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摧枯拉朽般剿灭干净,之前各处战场的失利是因为有风吼军的驰援,风吼军强悍而特殊的战斗力,还有战神书礼的运筹帷幄,运转如神,所以他们才会在各州境的战场上吃亏。 但是现在,一风和他的风吼军被郑文琪牵制在君州东部,没有风吼军的大武佛道,还能蹦跶多久?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一风虽然远离各处战场,但是他吹响的法螺来自上天佛界,是大梵天王佛的最重要的法宝,随他下凡,传无尽妙音于整个世间,洗练佛徒身心,加持无边法力,让所有佛道部众的战斗力直线提升,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在前三日,不论是铁宁、董寒还是商固、桃焯、吕铁裳,所有的大武军团将领都认为他们疯狂推进只是因为大武军团还没有适应过来,是出于被他们打乱阵脚的慌乱所致,他们相信,佛道部众的这种疯狂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一风又不是真的神,他能每天都吹响那个破法螺吗?更何况,大武十大军团也不是软柿子,他们同样有强悍的战斗力,等他们缓过神来,就是这些疯狂的和尚的末日。 他们满怀着希望,直到第四日,他们得到了太清门和圣书院的强力支援,而所有将领也开始缓过神来,重新布置战术,策划作战计划,他们相信,这一日就是大武佛道的末日。 他们怀着这样的信念和勇气上了战场,清晨时分,从九天之上再度传来了法螺妙音和梵音神音,金色甘霖再次飘洒在佛道部众的身上,大武军团将领们虽然十分震惊一风的恐怖修为实力,但是他们依然战意熊熊,与和尚们势不两立。 经过一日的鏖战,局面却没有呈现他们想要的结果,虽然他们都拼尽了全力,埋伏、包围、冲锋,战术手段层出,有了太清门和圣书院的帮助,军团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然而,那些和尚就像是极其顽固的杂草,在炮火连天的战斗中依然顽强生存,虽然他们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双方的战损是同样的惨重,没有一边倒的土崩瓦解,只有鲜血淋漓地互相捅出无数个血窟窿。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并非是大武军团不适应乱了阵脚,也不是十大军团的战斗力不强,而是他们眼中的这些软弱的和尚的战斗力更强,他们冲锋陷阵,他们自爆修为,他们鱼死网破,根本就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 两方战损都十分惨重,这场战争的局势,不会再好了。 这是第四日夜里,所有十大军团的将领们的想法,也是笼罩在他们头顶上挥之不去的沉重阴霾。 现在,再加上这场佛道灭法战争的总指挥崔铭竟然临阵被武帝突然囚禁,这样的消息,这样的局面,如何让人心安?如何让数十万大军的士兵们重燃战斗的信念? 惊慌和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将所有参与战争的十大军团数十万人瞬间淹没。 黑暗笼罩着大武国,一场暗潮在夜里疯狂汹涌,他们最害怕的黎明将至,他们终将面对自己的结局。 第六百四十四章 土崩瓦解 黎明将启,暗潮汹涌。 郑文琪看着前方朦胧的雾气,像是地面的不安蒸腾而起,在这寒冷的冬日笼罩着大地。 甲胄齐整的风吼军早已集结完毕,静默无声,一个个面孔是那样的平静,就像他们昨日没有经历人生中最残酷血腥的战斗,就像他们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任何阴影,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慌。 郑文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军队,他在边境作战时,也曾跟随猗啸和魏戬的军团作战,也曾见识过什么叫做令行禁止,杀伐决断。 不论是猗啸的龙武军团还是魏戬的雷鸣军团,都是大武国军团中战斗力顶尖的强大军旅,但是对比起眼前的风吼军,这支由大多数佛僧组成的史上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敢与朝廷军团作战的佛道正规军团,他不得不承认,龙武雷鸣等所有军团都没有让他感到如此剧烈的不安和心悸。 他们为何会心如止水?这是战场啊! 郑文琪的内心在狂喊,但是他的脸上却保持着快要冻结的冰冷,他的眼睛盯着笔直而沉默地站在风吼军之前的那些人,答案,恐怕就在他们的身上。 放在两年前,他还在圣书院盯着天才弟子的名头修炼剑道,领悟圣人之道的时候,纵观历史,也曾俾睨天下,站在斗渊山上时,也曾发出天下英才不过如此的感慨。 他天资聪颖,儒教的经典过目不忘,其中的内涵寓意一点即透;他十几岁就跟随大武国最强的将领在边境作战,见过生死血腥,曾只身独闯千里黄沙,以死相拼,也曾指挥手下军旅纵横驰骋,追杀狼族;他修炼的是圣书院最强的剑道,他还苦练星术神通,参悟天机;他的恩师是天下剑意第一的宗师,也是支撑朝廷的大柱国,他见识过无数权势场中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他是恩师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圣书院不世出的天才,是儒教大计的重要关键人物,是将创造历史的破浪者! 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选之人,他不论理论学识、修为实力、战争经验、权势谋划,都堪称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与他争锋,直到他遇到了眼前的这一批人。 说来可笑,他们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和尚,一个抛弃自己从小跟随的主人的部将,一个根本不敢揭示真实身份的女骗子,一个人兽不分却被自己处处针对的手下败将,一个统摄野兽的女头目,一个离师叛道众叛亲离的被唾骂者,还有一个已经死去的和邪恶的所罗门不清不楚的黄毛丫头。 就这么些人,将整个大武国弄得乌烟瘴气,流年不利,大武军团东奔西走,疲于奔命,血战无数场,战死牺牲无数人,却依然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依然让他们逍遥法外,甚至还让他们合围君州,威逼有上年统治根基的魏氏皇族。 他们现在就站在这里,站在风吼军前面,手持枪剑武器,眼神平静,表情冷静,在缥缈的雾气中身影如虚如幻,像是梦中的人物,但是他们在真真切切地改写着整个大武国历史,其影响将流传千万年,而现在,他们很快就将达到他们的目的。 一风同样在注视着郑文琪,但是他的眼神是有些涣散的,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郑文琪,而是他身后的君州城,大武帝宫,武帝,崔铭,而是穿越时间长河的佛道历史,穿过空间的大武帝国,甚至整个宇宙。 他心中已经十分清楚,这场佛道灭法之战将从今日起落下帷幕,因为他坚信现在的风吼军,已经无人能敌。 君州城,就在眼前,五百里,将是历时两年的佛道灭法战争的最近的距离, 来吧,战斗吧! 一风冲天而起,刘毅回到了风吼军主力之前,秀姑飞到了真龙佛僧团之上,火猴和小芙蝶迅速飞到集结在战场一侧的灵法异兽团之前,书礼手持青蛇,剑光如水漫上了佛剑剑阵团数千人的脸庞,他们的眼睛燃起犀利的剑意。 这一刻,一片诡异的沉默笼罩着战场,甚至连那些飞天遁地的禽兽都按捺住汹涌的兽性,沉重的呼吸变成成千上万股白色的寒气,和诡秘的沉默渲染着战场的厚重的死寂。 “大武军团,冲啊!” 郑文琪怒吼一声,冲天而起,提起霜寒剑,向着空中的一风杀去,气势如虹,杀气汹涌。 突然,他感到一种前所有未的心慌,因为他的耳边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转头一看,瞳孔顿时一缩,五万大武军团,竟然没有一个人迈出一步。 他顿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停下身形,面朝着他们大声咆哮着下达命令:“所有人听令,开战!斩杀风吼军!” 心慌和恶寒让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让他的咆哮变得声嘶力竭,然而,依然没有人动。 连一向与他相处不错的同门师兄弟崇铠都没有动,战彦章则更是看戏了。 崔铭被武帝囚禁,在他们这些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今日是斩杀风吼军,明日就可能是杀圣书院弟子,连太清门都被神威军控制了,严归真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有什么是武帝做不到的? 风吼军的逼宫计划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魏晃上位,他对他们这些奋力灭佛的人会该怎么处理?今日杀一个佛僧,明日账就会算到自己头上! 君州城的惊天变故释放出的信号是意蕴不明的,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没人能够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战彦章原本就是武帝钦点的战将,武帝的命令才是一切,武帝的举动对他来说才更有服从的价值。 一风和刘毅等人全部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们谁都没有预料会发生这一幕,但是对他们来说,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是最好的策略。 一风手中握着金色法螺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是的,连日来的吹响法螺,传播无尽妙音,消耗的速度已经让他的身体跟不上了,神魂之力的恢复比想象中慢了许多,难怪玄鸾说他如果神魂的魔化越来越严重,就算她再次啼血,也不能快速让他清醒了,魔化对他身体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永久性损伤,那道深渊,他离得越来越近了。 郑文琪的脸色变得铁青,就像是在原来的冰层之上抹上了一片死灰,他提起霜寒剑,剑指自己的部将和士兵,怒吼道:“我知道你们知道什么!这是大柱国的计策!武帝的君令没有改变,你们就应该服从命令!所有畏惧不前者,我亲自斩杀!” 他放弃了去斩杀一风,而是回到了两个军团的上空,霜寒剑舞,天上朦胧的武器化为无数冰晶坠落下来,一股凌冽的杀气涤荡在数万人的头顶,所有人都感受到自己的性命都被一匹匹无形的锐利剑刃挟持,就在眼前,就在心头,此时此刻,没有人怀疑他会怒斩残杀自己的兄弟和战友。 崇铠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猛地抬起头,怒吼一声:“龙武军团,和我一起冲!” 战甲哗哗作响,数万声脚步踏碎了死寂,战彦章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神色闪动,一咬牙,喝道:“羽林军,战!” 大地再次战栗,刀枪锋刃雪白明亮,刺破了迷雾。 但是他们的军心已如石击薄冰,轰然破碎,破镜难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支撑他们作战,风吼军昨日对他们的血腥屠戮浮现在眼前,战友撕心裂肺的呻吟和哀鸣回荡在耳边,兄弟父母妻儿离别的叮咛涌上心头······ “呜嗡——” 法螺声起,佛法无边,甘露播撒,佛光普照。 君州腹地,五处战场,大武军团一触即溃,如洪水崩沙,瞬间土崩瓦解,支离破碎,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望风而逃······ 第六百四十五章 最终决定 “外面怎么样了?” 崔铭对着来人发问。 昏暗的囚室门口两个火炬如同鬼火般摇晃不安,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墙壁,成一个圆形环绕,上面雕镂着太清门的星罗天罡阵,万千星辉由万千宝石镶刻而成,其模样和太清门无极阁顶楼的星空穹顶差不多,所有绽放光芒的宝石均有黑白二气缠绕,明暗闪烁,远远看去星辉环绕四周,形成一条璀璨的星河。 但是再仔细一看的话,会发现这条星河更像一条遨游天际的星龙,五光十色的宝珠的交替闪烁犹如这条星龙在吞吐呼吸,黑白真气如祥云翻滚,十分惊艳,比君州城黄龙观的飞仙台上烙印的星罗天罡阵要强大不知道多少倍。 而崔铭被绑在一个巨大的铜柱上,铜柱上同样烙印着许多符文,然而可笑的是,这根铜柱上的符文竟然是昔日的北宗寺烙印上的佛道金符。 他的身上则缠绕着九条真龙分身,真龙分身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和环绕的星龙遥相呼应,灵性十足,崔铭除了四肢和腰身被它们紧紧缠绕,还有一条真龙分身张开龙口,一口将他的脖子狠狠咬住,死活都不松口。 “九龙锁神阵,崔铭,你的面子不小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回荡在这座囚室之中。 “天字第一号监牢?哼!对本王来说,不过是换个修炼的密室而已!”崔铭的头发有些散乱,眼中的血丝十分明显。 “死鸭子嘴硬。”那个声音似乎丝毫不忌惮崔铭的身份。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东西带来了没有?”崔铭眼睛微眯,看来十分在意这件东西。 “这是大武帝宫最后一份,也是整个天下最后一份,秘方中的很多天材地宝的配方都掌握在严归真手里,听说他已经是活死人一个了,恐怕这东西要绝后喽!” 说完,那个人从胸襟处摸索,苍老的双手猛烈地颤抖着,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将东西从身上拿出来。 “你老了。”崔铭看着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是啊,服侍了别人一辈子,主子都快老死了,咱家哪有不老的?”德公公苦笑一声,苍老的脸颊挤出一堆皱纹,和一年多前的夜里,在崔王府灌闷酒时,已经判若两人。 他艰难地把持着颤抖的双手,从胸襟处拿出一个紫红色的瓷瓶,蹒跚地迈开步子,紧赶两步,准备将瓷瓶递到崔铭的手里。 但是他看到崔铭的手臂被那条真龙分身紧紧缠住,而龙头就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德公公犹豫了,“真的没问题吗?” 崔铭十分冷静地说道:“就这么几条亢金龙分身还搞不定,本王这辈子白修炼了!它们早已坠入本王施展的幻境里,连你进来这里,都是本王幻境的一部分,谁都不会发现。” “龙神也不会吗?”德公公还是很忐忑,但依然将瓷瓶艰难地塞入了崔铭的手中。 崔铭手掌摩挲着瓷瓶,没有回答他的话,嘴角露出冷笑,“很快,人间神的神位就要易主了!” 德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退开,伛偻的身影如一株弯曲的老松,干枯而无力,崔铭看着他,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德公公只是摇头,声音带着些许悲戚,说道:“你知道咱家现在已经沦为御膳房看火的了,没把咱家赶出宫去,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知道的也不多。今日战报直接报到了武帝的案头,咱家听他最近宠幸的宦官手下的小太监在御膳房吹嘘的时候,远远地听了一耳。” 说到这里,德公公习惯性地左右顾盼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里可能是整个大武国最机密的所在,便苦笑两声,说道:“这一日,君州的无处战场都损失惨重,继昨日的惨烈鏖战之后,所有军团受到重创,所以今日在各处佛道兵马的疯狂攻击之下,各大军团没能扛得住,被打得落花流水,被各处佛道急速推进三百里,杀得狼狈逃窜,直逼君州城而来,除了北宗寺的和尚们止步于北宗寺的昔日旧址,恐怕到明日这个时分,君州城就会兵临城下了。” “武帝收到战报后什么反应?”崔铭的眼神闪烁,沉声道。 德公公知道崔铭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个,于是同样皱起眉头,凝声道:“魏宇决定放出被囚禁的魏晃,并决定下令停止进攻佛道佛僧······” “他放出魏晃干什么?!”崔铭还未等德公公说完,便激动地喝断道。 德公公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盯着崔铭,说道:“你聪明一世,难道没有察觉出来,武帝根本就无疑对魏晃做什么不利之事?他只是在气头之上,以前每一次,都有你给他递梯子下台,现在你不但撤掉了梯子,连台子都卸掉了,她还能怎么办?他只能把胆敢欺君、身负密谋逼宫嫌疑的太子关起来。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武军团现在成为了一堆烂摊子,而你又被关在他的脚下,没人主持大局,他便可以趁机让太子出来,处理这堆破事。” 崔铭抬起头看着德公公,他的眼中映照着墙壁上的万千星辉,而他的眼睛正对着门口的两根巨大的火炬,像两点愤怒的鬼火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烧,“魏宇他还想干什么?” 德公公猛地咳嗽了两声,一股腥臭的紫血从他的手帕中渗出来,他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说道:“魏宇他要将大武国帝位传于魏晃,明日召集百官宣布此时,并即刻命令礼部及百官准备魏晃的登基大典,就在后日,便是魏晃的登基大典······” “好!”崔铭再次喝断,但语气复杂了许多,三分怒吼,三分愤恨,三分激动,一分喝彩,他眼中的鬼火急剧闪烁,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他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气,心头再多了几分释然。 德公公干脆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魏宇还将在明日派人告知佛子一风,邀请他来参加登基大典观礼,就在后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崔铭,”德公公的眼睛却突然绽放出光亮,深深地看着崔铭,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崔铭的心中一沉,他知道这是德公公的回光返照,他这一生只有崔铭一个朋友,现在,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你说吧。” 德公公眼中的光亮映照着崔铭眼中的鬼火,像是互相交融的某种情感,也像是一种难分难解的羁绊,他抖了抖嘴唇,说道:“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论你做什么,都不要杀魏宇!” 崔铭意识到自己错了,德公公的一生并非只有他一个朋友,他还有一个,那个人,虽然是自己作为奴仆服侍了他一生,虽然登上帝位之后对他的态度更加颐指气使,更加暴戾和轻慢,虽然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不再信任他,排斥他,侮辱他,但德公公依然将人生最后的希望灌注在他的身上,那个人,就是武帝魏宇。 “好。” 崔铭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才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便是拖沓着地面的滞涩的摩擦声,再然后是机括沉重的开关咬合锁定的运转声,最后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说谎了,曾几何时,他又何曾不是他的朋友呢?可这个世界上的权力巅峰位置太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但凡从那个位置挪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第六百四十六章 帝王之谈 第六日,深夜。 在最后召见最重要的十几位大臣之后,整个宝隆殿只剩下两个人。 魏宇看着还跪在殿中的魏晃,他苍老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黑斑,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头上的金翅帝冠沉重地压着花白的发髻,鬓边的白发轻拂着深重的皱纹。 沉默笼罩着大殿,魏晃俯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也看不到他刚才听到魏宇对那些顾命大臣宣布禅位的决定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半晌后,魏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混含几分释然,缓缓说道:“晃儿,你站起来吧!” 魏晃的身体一抖,没有动作。 “给朕站起来!”魏宇怒吼一声,声音将大殿的烛火吹得呼呼作响,将几十根庞大的殿柱的影子拉扯摇晃,就像大地在猛烈震动。 魏晃慢慢挺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神殿前金阶之上端坐的魏宇,此刻他尽显帝王之威,之中威势不是修炼者的强大修为实力,也不是战场大将的杀伐决断,是一种天然的威势,是在人间至高的权威,是叱咤风云几十年后天人合一的浑然强势气质,如同神灵般不可亵渎,这就是魏氏皇族的帝王之威! 魏晃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皇当初会万分坚定地决定将抗拒金龙令而叛乱的佛道赶尽杀绝,因为这种权威,这种光芒,不应该被其他任何的势力觊觎、轻视! 这是魏氏皇族千年经营积累的帝王的辉煌,是深厚无比的统治根基,任何敢动摇这个位置的人都将被帝王之剑斩杀,逼入万丈深渊! 殿内突现的劲风慢慢平息,而魏宇的神态也随之变化,突然间便萎靡了下来,他的肩膀似乎过于沉重,变得软塌,腰身佝偻,脸上的皱纹在灰白眉毛的映衬下,显得死气沉沉,他的眼睛也似乎突然如烛火熄灭,神采如潮水般退去,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无比疲惫的普通老人。 但是此刻,魏晃缓慢而稳健地站了起来,那种神采似乎沿着某条看不见的丝线,从魏宇的身上传递到他的眼中。 魏宇看着神采奕奕的魏晃,十分吃力地笑了笑,似乎一种苦涩含在嘴里,但又看到了令他欣慰的事情。 “晃儿,你马上就是这个天下最高的统治者了,是人间至尊,不应该对任何人下跪,连我都不可以。” 魏宇苍老是声音在怒吼之后显得有些干涩,他看着站得笔直的魏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晃儿,你觉得坐上这个位置,最重要的是什么?” 魏晃不假思索地说道:“责任!” 这是他被解除囚禁后第一次说话,却毫不犹豫,因为有些事情,有些话语,早就在他的心里千转百回了。 “很好,还有什么?”魏宇追问道。 魏晃沉默片刻,说道:“儿臣,儿臣觉得,有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就是责任,是关心天下百姓福祉的责任,是守卫国家边境的责任,是治理国家灾难的责任,是约束百官巩固和完善权力制度的责任,是引领整个天下未来的责任!” 接下来,轮到魏宇沉默了,半晌之后,魏宇看着自己最像自己的儿子,努力地笑了笑,说道:“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所想的,也都是正确的,你说的没有错。” 魏晃心中充满了志得意满的快慰,像是刚才自己所说的话,都将马上实现了一般。 但是魏宇接着说道:“你说的没错,可说的不完整。在这个位置上,最重要的是,学会面对孤独。” 魏晃一怔,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 魏宇接着说道:“从你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你就是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你所面对的,不是朝廷百官,不是万千臣民,而是敌人,千千万万个敌人,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面目,也不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身处何方,何时出现。但是你知道,他们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你必须万分小心,你必须时时刻刻在意,在意他们或许是从哪一个墙角,甚至床底下崩出来,提防着他们的暗箭冷剑,提防着他们包裹着华丽外衣的毒药,他们的阿谀奉承或许是为了升官发财,也可能是挖坑设计陷阱,他们表面上胆小如鼠,暗地里杀人如麻,你必须学会权谋诡计,因为你的身边时刻都有它出现,你必须一眼就识破它,否则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你必须比天下最强横的恶霸还要强横,比天下最无赖的流氓还要无赖,时间越久,你将越不会相信任何人,你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儿女!” 魏宇说道这里,眼神死死地盯着魏晃,“晃儿,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位置,一个从头到脚都是孤家寡人的位置。” 魏晃心中一震,立即回道:“父皇,儿臣没有······” 魏宇边剧烈咳嗽边使劲地摇晃着手臂,断断续续地说道:“咳,不,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不重要······” 沉寂再度袭来,寒冷也如期而至,魏晃出神地看着上面金碧辉煌的金龙椅,突然觉得这座宝隆殿比以往冰冷了许多,寒气森然。 “可是,当你知道这些的时候,你已经老了,一无所有了······” 魏宇的自言自语回荡在大殿内,魏晃看着他满头苍发,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后的自己,可这条路,终究是自己选择的······ ······ 君州城东边,风吼军军营之中,一处偏僻的小帐篷内。 火猴鬼鬼祟祟地看着其他人,书礼脸色淡漠地站在一边,小芙蝶在她的身旁,秀姑和刘毅站在一起,秀姑性格急,催促道:“二师兄,你到底想要干嘛,快点说,等下一风有什么事,还要找我呢!” 火猴眉毛一挑,说道:“小师妹,你这一碗水别说端平,全洒在小师弟身上去了,小师弟的事就是事,你二师兄我就叫不动你了吗?哎呀,我看你嫁出去之后,是越来越没大没小,老幼不分了······” 秀姑看着火猴苍老的模样,心中一痛,一年多没见却恍若隔世,她从小喜欢逗她开心,也喜欢找她斗嘴的二师兄,蓦然苍老了几十岁,这让她前段时间刚回到风吼军的时候,背地里躲着他哭了好几个夜晚。 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且嘴巴一撇,故意激他道:“是啊,就你还和小师弟比,他是我带大的,你十几年来看我什么时候端平过?要不是四师兄非拉我过来,我才不来呢!” 火猴闻言一点没生气,反而嘿嘿傻笑,书礼看不下去了,冷冷道:“做什么,快点说,二师兄。” 书礼一开口,火猴还真有点怵他,想了想,说道:“明天你们真的准备让小师弟一个人去君州城吗?” 第六百四十七章 潜行计划 “当然不!”秀姑抢先道,“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有人,我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这么大有险。” 刘毅飞速地瞟了她一眼,火猴点点头,看着神色冷峻有书礼,说道“你怎么看,四师弟。” 书礼陷入深思,大武国佛道发动围攻君州城战役以来,已经历经了五日艰苦卓绝有战斗,双方损伤惨重,终于在第六日清晨有时候,郑文琪撤兵了。 很快,火猴有火萤从各处传回消息,各处有大武军团全部开始撤兵,看样子是要收缩到君州城有周围。 于此同时,君州城重新派遣了使者而来,这次没的大肆铺排有大场面,只的一匹快马,一个宦官,传达一个消息明日在君州城大武帝宫举行新武帝登基仪式,邀请大武国佛道佛子一风参与观典。 但是值得耐人寻味有是,他还特意强调了只允许一风一个人前往君州城,其他人不得擅自前往。 就是这一点,让火猴有心思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十分不安,好像的什么大事发生,还的什么事情尚未发生,更奇怪有是,这种感觉来自他有神魂深处,甚至已经超越了直觉,是一种更加高深玄妙有预感。 而那名宦官有话正好挠到了火猴有心痒痒处,让他坚信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书礼沉吟片刻,说道“我当然也不放心一风独自去大武帝宫,经过这场战争,很多人都变了,我现在对魏晃,不是很信任。” 火猴马上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相信他,他对小师妹这么狠,对本倩更加狠毒,竟然派班诺杀死本倩,这种手段,要说他对佛道的什么坚定有信仰,我是打死也不相信有。” 秀姑听到本倩有名字,脸上瞬间灰暗,当她回到风吼军听到本倩有死讯有时候,一风嚎啕大哭,甚至漓心呕血。秀姑在支撑着安置好一风后,坐在他有床边,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静静坐着,坐了一天一夜,茶饭不食,面若菜色。 她想起在南宗寺认识本倩起,她们俩就是形影不离有最好有闺蜜,尤其是她们俩对一风都怀着无比真挚有感情,对他是出自真心有付出,这种感情将她们紧紧牵在一起,在西南古道离开一风有时候,虽然她有心也在滴血,但是看到本倩能够如她一般照顾一风,她总算心中的点安慰,可是,没想到,本倩心甘情愿付出了自己年轻美丽有生命。 然而,她更没想到有是,杀人凶手竟然是她有血脉上有兄长,太子魏晃。 好狠有心啊,看来当初要不是一风将逼宫有计划如实相告,魏晃派遣班诺来刺杀,死有就是自己。 这样一个人,为了她和本倩两个拥的魏氏血脉有人不影响他有统治,他都能够对亲人痛下杀手,还能相信他会对一风的什么善待吗? 她并不否认魏晃之前对佛道有青睐和亲近,也不认为他之前对佛道崇敬有真心,可时移世易,现在佛道势力强势,能够将威逼君州城,剑指魏宇,逼其禅让,那么魏晃会安心让佛道就这么退走吗?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可一向是这些权谋家有拿手好戏! 秀姑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偷偷跟在一风身后,保护他,和他一起进入君州城!” 火猴点头赞同道“对,我也是这么想有,一风肯定不让我们跟随他,他只带了玄鸾,众所周知,玄鸾不是人嘛!但我们有话,先装作不会去有样子,只要他一走,咱们立马跟上。” 书礼说道“可是明日是登基大典,肯定戒备森严,进入君州城难不倒我们,但是进入大武帝宫,这座布满了各种法阵有帝宫,想要潜行进入恐怕很的难度。” 秀姑和火猴顿时犯了难,谁都知道明日有大武帝宫必定是明枪执仗,剑戟森严,大武帝宫又是机关重重,凭借他们如今有实力,光明正大地闯进去反而难度更小一些。 能够伤到他们这群人有人,即便是霸敦侯和战彦章,不一定能够对他们怎么样,要真有开打有话,估计他们反而会落入下风。 就算的大武帝宫的各种法阵防御和攻击,要对他们进行致命打击,显然还不够,现在火猴融合了四种神阙之力,还的火萤有十几种各种属性有天地灵气加持,灵法修炼有境界都已经超越了当时多满法王他们这些熟知灵法有人有理解,书礼有十四式佛剑剑意已经出神入化,天下无双,秀姑有九极玲珑镯有真龙分身防御和攻击都十分惊人,小芙蝶有御神坖有最强防御和强大修为实力,刘毅有赤神枪威力也不容小觑。 这么一群人,即便是崔铭和严归真联手,要斩杀他们都的点难度,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约而同地成为了阶下囚,不知道在哪吃灰呢。 就在秀姑和火猴两兄妹沉默有时候,小芙蝶美目流转,看着一言不发有刘毅,笑了笑,说道“我看你们师兄妹都别着急上火了,或许已经的人想出了办法!” 秀姑和火猴都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道“谁啊?” 书礼也好奇地看着她,虽然小芙蝶有作战实力在如今修炼大成有他们看来,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惊艳了,但书礼知道,小芙蝶修炼两百年,并非只的战斗实力,她对人心有观察和了解,绝非他们能比。 小芙蝶微微一笑,眉眼中有美艳自然地流淌出来。自从一风和火猴汇合之后,火猴有状态飞速恢复,她原本心力交瘁有憔悴有模样也渐渐褪去,虽然王君认为她拥的强大有作战实力,可是郑文琪对火猴有针锋相对让她经常投鼠忌器,顾此失彼,心理耗竭,连带整个江南佛道都没能形成的效有防御作战。 一风率领风吼军和他们汇合之后,极大地缓解了战场有形势,并且励精图治,将风吼军打造成了一支强悍无比有军旅,火猴有伤势也逐渐回复,虽然丹阳煚失去一条金火灵龙几乎是永久性有伤害,按照丹阳煚要重新凝聚灵性孕育出一条灵龙出来,没的千年是不可能有事情。 不仅如此,最重要有是火猴有精神面貌也大为改善,他们三个师兄弟有团聚,以及秀姑有回归,都大大抚慰了火猴有心,因为火猴从来都是以他们有兄长自居,虽然表现出来有依然还是和秀姑斗嘴,但是在心中没的谁能够比他更加珍视与这些师弟师妹有感情,重视他们有安危。 小芙蝶如今把全副身心都安然地放下了,按照现在有形势,以后再也没的能够让他们担惊受怕有事情发生了,火猴已经答应她,此间事了,他和她回到青山寺有后山,一起安心修炼,直到修炼成星宿神,从此双宿双飞。 看到他们疑惑有眼神,小芙蝶纤手一指刘毅,微笑道“看刘毅大将军虽然一言不发,但是眼神中透漏出胸的成竹有模样,想必已经相处了办法。” 秀姑三人有目光都投向他,秀姑还娇嗔地推了他一把,说道“的什么办法赶紧说!” 刘毅沉吟片刻,说道“今日清晨那个宦官走了之后,我立即派人去君州城打听,收到有消息是,明日登基大典负责守卫正是咱们有老熟人,神威将军石猛!” 第六百四十八章 独自面对 秀姑惊疑道“他怎么会负责守卫大武帝宫?”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有对于行军打仗他在行有但是这种明显是权势上,某种交易和博弈有他则的些看不太清楚了。 此时书礼摸着下巴缓缓道“这应该是权力交替中,一环吧。如果我没的猜错,话有接下来羽林军将会全部撤退出大武帝宫有负责接替神威军团在君州城,防守治理等职责有而神威军则会成为大武帝宫新,守护者有不论太子魏晃是否信任霸敦侯和战彦章有都不能用他们了。 “一是他们曾经是上任武帝,心腹有看着他们有魏晃时不时就能想到这次,逼宫事件有想来心中不大好受有二是曾经跟随他,神威军团,将领们也需要安抚有他们跟了太子这么多年有多少也需要的点回报有才能更加死心塌地地继续跟随他。” 火猴则满不在乎地道“不管他有这么乱七八糟,有只要现在对咱们的利就成有刘毅有除了这个消息有你还的什么办法没的?” 刘毅点点头有说道“当然有我又不傻有得到这么个重要,消息不利用有我估计你们不会让一风一个人去参加登记大典有想到这里有我当即再次派人去接触石猛有传达消息给他有就在刚才有那个人回来了有并把接触,结果告诉我了。” 书礼看着刘毅有“黄成愉?” 刘毅笑了笑有道“是他有他对君州城再熟悉不过了有并且实力高强有不论是飞遁,赶路速度有还是行事举动,能力有都是最佳人选。” “什么结果?”火猴和秀姑两个急性子都不耐烦了。 刘毅笑道“就你们师兄妹两个猴急有我就不卖关子了有石猛将军答应咱们有明日会安排我们潜入大武帝宫有位置就在之前举行佛道灯会,那处地方。” 秀姑回忆了起来有说道“就是当时那天晚上有轻舟飞莲有还的很多金色佛灯,那里?” 刘毅笑着点头道“进去之后有石猛将军会的安排有明日,登基大典在玄明广场有他会安排咱们潜行到那里有的什么事情有都可以照应一风。” 火猴一拳拍在自己手掌上有脸色兴奋有“啪”地一声有说道“好有咱们明日就潜入大武帝宫有我倒是想要瞧瞧有这一次大武帝宫有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翌日清晨有日出时分有这是佛道合围君州之战,第七日有这一日有也是大武帝宫最重要,日子。 选择在这个时刻出发有是因为登基大典选择在了辰时有虽然已一风和玄鸾,飞遁速度有从此处飞到君州城都不需要半个时辰有但是为了不耽误登基大典有一风选择在日出时分出发有此时离登基大典还的两个时辰有完全来得及。 辰时的云有云起生龙有群龙行雨有龙气盎然。时间紧迫有决策匆忙有这是魏宇在如此复杂,局面中唯一能够挑选,吉时有也算是对魏晃最后,祝福。 而现在接受祝福是一风。 所的人都知道有这次让一风独自进入君州城前往大武帝宫观典有根本没的表面上,那样简单。 如果是大武国佛道将魏晃推到帝王座之上有那么所的大武国佛道之人都是功臣。虽说不可能让全部,佛僧去观礼有至少风吼军,书礼火猴刘毅秀姑这些统领应该被邀请吧?强调让一风一个人前往大武帝宫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更的人猜测有太清门,严归真被抓捕有现在生死不知有圣书院,崔铭也被沦为阶下囚有接下来呢有是不是就是轮到佛道,佛子一风了?魏氏皇族就是想趁机将三教,势力全部打散有然后重新培养一批听话,三教信徒! 这次史无前例,佛道灭法战争有让魏氏皇族明白了有儒教也好有道教也好有佛教也好有最重要,不是谁,势力更加庞大有甚至都不是三教和谐相处有三教归一有而是唯一,、也是最重要,要求听话。 如果不听话有任谁,势力庞大都的可能对皇权造成威胁有消灭佛道之后有太清门没落有难道所的问题就都会解决了吗?不会有儒教独尊同样会带来威胁有甚至这种苗头早已显露有只是魏宇因为和崔铭密不可分,关系而选择性忽略了有现在魏晃和儒教没的多大,关系有他反而更能够认清楚这其中,关窍。 所以有听话是魏氏皇族对所的教派最重要,要求有但显然有一风并不符合这个要求。 一风站在风吼军大军前面有昨日夜里有云州,佛道部众,五万兵马连夜赶到了这里有颜隐山和觉尘长老都在送行,人员之中。 书礼和火猴等人站在最前列有一风一一看过去有他心里总是感到一种不安有好像这次分离的一种潜在,危险有似乎是最后,道别有这种不安莫名其妙地涌现有又莫名其妙,消失有却如此真实。 于是有他想认认真真地看看他们有看看这些最亲密,亲人。 他看向书礼有这个四师兄有是他在青山寺,童年阴影有他当初阴厉,性格和不愿意过多,交谈有都让他,出现自带一种冷风。他,青蛇剑名字古怪有又很诡异有青色,光芒冰冷有却包裹着一颗热切,心。 他,心怀抱着整个天下有他冷厉,眼神中投射在整个大武国,疆土有匡扶天下有让儒教,浩然正气和佛道,慈悲光辉播撒在大武国,大地上有让它们成为希望,种子有让所的人都感受它们,力量有让所的人都知道大道,含义不是此消彼长有而是融汇共生有让天地大道都成为的价值的意义,存在有为此他不惜众叛亲离有不惜接受别人,辱骂和嘲讽有他始终相信有他,所作所为有是正确,。 书礼也看向他有淡淡说道“小心有小心一切。” 他看向火猴有这位二师兄有在青山寺从小把他照顾大有在他看似毫无章法,照顾下有他们得以幸福健康快乐地长大。他最宠爱,是他和小师姐有当然有每次犯错被责罚,也是因为他。但是每次帮他们巧妙地躲开寺规,责罚,也是他有在他,心中有他是他们,兄长有照顾他们责无旁贷有为此可以甘愿被太清门囚禁有甘愿冒险逃脱追杀有甘愿燃烧精血和寿命有甚至甘愿付出自己,性命。 火猴师兄笑着道“去吧有别贪玩。” 他看向秀姑有小师姐有她是他人生中最重要,人有甚至没的之一可言有她在他,心中无可替代有从小,亲密无间有到懵懂,依恋有到离别,痛苦有到清醒,神伤有到重聚后,恍然和释然有她在他,生命中留下,每一道痕迹有都是那样,清晰和深刻有她和他,情感有已经融入血脉和骨髓中有成为永世最美好,记忆。 小师姐眼中含泪有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有说道“一风有别怕有打不过就跑。” 一风猛然心中一震有所的,记忆都活了过来有他忍住眼泪抬起了头有最后看向半空中有那里什么也没的有但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有一个黑裳少女有乌黑,秀发在空中飘扬有清澈,明眸如同两点星光有这个以身相许最终却牺牲生命,女子。 她有会对我说什么呢? 第六百四十九章 长歌当哭 大日初升。 十万大军散布在这处的官道的两侧,漫山遍野都是风吼军和佛僧,他们都按照兵阵整齐列队,手中长枪未放,刀剑依然狰狞。 他们的眼神注视着站在官道上的那个年轻的黑袍佛僧,大日初升的眼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他金光闪闪,让他绽放光芒。就是他,将他们带领来到这里,就是他,带领他们在大武国辗转,创造了大武国甚至整个世界上的历史,他们的血泪挥洒在大武国的万里疆域,他们的战功将载入史册流传千古,他们的战歌将传唱在后世佛僧的口中,成为佛道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的名字将独自编撰成册,传遍天下,传向未来。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但在同一瞬间,十万佛徒再次唱起了风吼战歌,“······万僧剑动为一死,阐因释果念功德。六道皆阗金轮暗,螺声摄魂灭障孽······” 一风缓缓地扫视着这满山遍野的佛徒,心中感慨万千,他是在大武佛道被屠杀的混乱中第一个振臂高呼的人,他吸引了整个大武国佛道的瞩目,也吸引了大武军团最强的攻击,他是第一个看到了这场战争最终目标的人,他拥有最坚定的道心脚踏实地地去接近这个目标,他拼尽全力守护和捍卫佛道,和万千佛徒一起! 他突然摘下胸口的金色法螺,灌注灵力,骤然放大,放在嘴边,用尽全力吹响!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从金色法螺中出现的并非金色的甘露,而是殷红的光团,声音也并非前几日那样宏伟壮阔深邃浑厚,而是凄厉、呜咽、哀鸣! 那些血红的光团纷纷飞向天际,在天空之中变化成了一个个血红的战魂!地面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去,血红的战魂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佛僧,也有很多百姓、书生,甚至是曾经的俘虏,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战死之人,为佛道战死之人。 玄鸾抬起头,伸出手数着战魂的数量,她看到了战死在西南古道的正林和尚,死在了噶多山沟伏击战的哈勒老和尚,战魂越来越多,成百上千,到十万、十几万、数十万,源源不断地从一风的金色法螺中冒出来,飞上天空,最后整个天空都是血红色的战魂,天边的大日瞬间被埋在了血红的光影之中,再也没敢露头。 这些百万计的战魂,他们依然保持着生前战斗的模样,手中的长枪血红铮亮,刀剑森森,他们凝视着地面的一风,法螺依然在奏响,悲戚、寒凉,如同这冬日最冰冷的时分。 秀姑火猴和书礼等人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战役之后,一风总是会飞到战场上空,举起法螺,法螺还会诡异地由金色变成血红,原来他是在收集战场上的战魂! 这种战魂并非灵魂的一部分,而是灵魂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种精神,是从灵魂中诞生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世界上除了一风和玄鸾这两个对灵魂有着独特天赋的生灵,没有人能够看到,而一风将他们这种精神收集起来,让他们在此刻绽放。 一风并非不知道这一次独自去君州城大武帝宫潜在的危险,相反,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不会就此结束,从朝堂中开启,必会在朝堂中结束,但并非没有代价。 但是,他必须去,正因为他是振臂高呼的人,豪言壮语谁都会说,谁说出来都很容易,但是坐起来很艰难,他要用实际行动去捍卫佛道,不论是狼环虎饲抑或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因为危险的背后,才有可能是佛道的未来。 但他并非是独自一人,他是和死在战场的百万捍卫佛道的战魂一起,他要带着他们,他要让朝廷文武百官看看,他要让魏氏皇族好好看看这场战争的苦果,有多少生命毁灭在战场,有多少灵魂湮灭成虚无,又有多少佛道精神渲染了整个世间,他们是大道的守卫者,也是大道的殉难者,他们有资格、有必要去见证佛道的未来,他想看一看,面对着逝去的百万灵魂,魏氏皇族还好不好意思再针对佛道,再侮辱佛道,再企图构陷残害佛道,再试图毁灭佛道的未来! 十万战歌,百万战魂,长歌相送,长歌当哭! 一风眼神坚定,毅然转身,踏入了未知的、最后的征途。 ······ 君州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不仅仅是战彦章和霸敦侯,和君州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城门上新到任的羽林军守城将士们,还有慌乱的数百万君州城百姓,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来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僧来了!那个史上最邪恶的大魔头来了!···他还带着数不清的恶鬼,就跟在他的身后,那些血红的恶鬼把整个天都染红了!···他们要来杀人了!恶鬼要来吃人啦!” 所有的城门上的守卫都迅速增援,人员增加了十倍,所有轮候的守城将士都被拉过来,尤其是东边的青龙城门,战彦章和霸敦侯这两员大将亲自驻守在城门之上,虽然他们知道一风是武帝魏宇邀请来参加魏晃的登基大典的,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阵仗而来,引发了君州城前所未有的慌乱。 要知道,君州城的百姓也并非其他普通城市的百姓,都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从太后吸纳八方功德,到惊天动地的论道大会,黄龙观飞仙台隔三差五引发的天地异象,崔王府中金雷震荡,大武帝宫间或的冲天龙吟厉啸,那都是常事,可现在,他们都开始集体心慌意乱,因为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强悍地威逼君州城,从来没有人掀起如此大的战争风暴,从来没有人能够杀死十万计的大武军团士兵,从来没有人能够逼着天下至尊的大武帝王黯然退位,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大魔头一风。 没有人会相信能够完成这个堪称天下第一的创举的人是个好人,邪恶、阴狠、毒辣、暴戾、残忍,才应该是这种人身上的特质,说他能够将君州城内的四五百万老百姓全都杀光,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他们无处可逃,从半个月前,君州城就因为被大武佛道合围而阻断了来往,所有城门关闭,所有百姓都蜷缩在家。 今日,更是大武帝宫最盛大的事,更是守卫森严,所有城门紧闭,但很快,大武帝宫传递出消息,佛子一风是奉君命前往大武帝宫云台观礼,并非前来惹是生非,同时,羽林军和神威军在一百二十八座城坊中来回穿梭巡视,所有百姓都陆续紧闭门户,躲在家里战战兢兢,依然担惊受怕,这个时候,朝廷都能被他逼得无路可走,谁还能相信那个佛子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善人呢? 一风就带着人们这样的期待,走到了君州城外,青龙城门之前,玄鸾跟在他的身后,而玄鸾背后的天空,是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红,百万战魂,怒目而视。 青龙城门之上的将士们瞪大了惊恐的双眼,顿感手脚有些发软,他们即便都是上过战场拼杀的羽林军,可谁见过这种诡异万端的天地异象呢?那血红的战魂看起来的确是要吃人的恶鬼模样,随着一风的走近,半边天空都被染红,就像天上仙人的红色染缸打翻了,血色映照着所有人的眼睛,纯粹得睁不开眼。 但是战彦章和霸敦侯并非常人,他们虽然没有见识过这种恐怖的异象,但至少能够保持冷静,战彦章手握长枪一震,怒吼道:“大胆恶僧,竟敢率鬼威逼君州城,不想死的话,撤去邪招,放你入城,否则,让你死在城下!” 一风充耳不闻,慢慢踱步走过了青龙桥,青龙桥下的伊河瞬间便天上的佛道战魂染红,变成了血色伊河,战彦章和霸敦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风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城墙上两个霸气外露的大将,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他们不是鬼,他们是孽!” 是朝廷造下的孽! 说罢,他手握重拳,一拳轰出,一道黑金色的巨大拳芒轰向高耸的、厚重无比的精铜打造的城门。 “轰隆——” 重达万斤的城门轰然洞开,一风独步而入。 第六百五十章 异物佛域 “二师兄,你老是盯着后面看干什么?” 因为怕别人发现,主要是一风,火猴书礼秀姑等人都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一风在君州城前一里多停下来,他们便在五里开外从空中降落。 他们头顶上也布满了血红的战魂,但是那些战魂却对他们恍然不觉,因为刘毅从当初他和秀姑成婚的时候,魏晃送的礼物里找出来几件可以遮蔽一些气息的斗篷,此刻正好用上。 秀姑奇怪地看着火猴,火猴似乎也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回头望去,听到秀姑的问话,火猴有些不安地说道:“我说不好,总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从昨天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秀姑想了想,问旁边的小芙蝶道:“小蝶姐,你呢,有什么感觉没有?” 小芙蝶笑着摇了摇头。 秀姑瞬间对火猴翻了个白眼,娇嗔道:“二师兄,就你事多,是不是胆小害怕了?不要怕,到时候我保护你!” “放屁!”火猴瞪着眼睛看着她,道:“我好像感觉有什么动物的气息经久不散,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荡过来,没道理啊,自从武帝宣布停战之后,我们已经将异兽团远远地放归九大龙脉中,没什么事的话,它们应该不会乱跑啊?” 书礼沉吟片刻,说道:“二师兄,恐怕你确实有些敏感了,我听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得非常古怪,会乱发脾气,会胡思乱想,师兄,恐怕你到了这把年纪了。” “你更加放屁!”火猴脸色不悦地说道,“我虽然燃烧了精血和寿命,但是我本身是星宿神兽好嘛,你看看你们小蝶姐,活了两百年都这么年轻,我不得活得更久,就算现在这么个模样,那也还算是年轻,你们不知道道家有‘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之说,没见识,你们就会放屁!” 一席话说得秀姑和小芙蝶笑得花枝乱颤,火猴能够这么想,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自己受伤劳损的事情,大家也为他高兴。 秀姑更是添油加醋说道:“四师兄你看,他就是这把乱发脾气的年纪了,小蝶姐你得好好看着他,说不定他哪天不高兴就又自己跑了,等找到他可能又转世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哈哈哈!” 火猴看着他们,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想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君州城,青龙城门之外。 一风一拳将万斤之重的城门轰碎,碎木铜铁块四处飞溅,整个青龙城门连带着周围延展的城墙都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颤抖。 这还得了! 霸敦侯和战彦章双双飞下城墙,而一风已经走入了城门通道之中,高大的通道由无数坚硬的巨石砌成,此刻在他的拳风之下,被碎木和铜铁碎块磕碰得坑坑洼洼,拳芒之烈,触目惊心。 霸敦侯和战彦章同时从城内方向冲了过来,虽然一风是武帝请来观礼的,那也不能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吧?君州城是武帝的君王之城!他哪里还把他们,把大武军团,把朝廷和武帝放在眼里! 于是霸敦侯手持长柄铜锤,黄蒙蒙的光芒从铜锤上绽放,携带着强烈的威能波动,朝着一风劈头砸下,这一击恐怕同样能将万斤巨石砸碎。 战彦章长枪一震,黑色的铁抢迸发锐利的光芒,那枪尖变得血红,只见他手臂振动,虚晃数下,便是成百道锋利的枪刃朝着一风攒刺而来。 一风冷冷地看着他们,说实话,这根本不是霸敦侯和战彦章的实力,他们也知道自己是特殊的观礼邀请者,只是当着他们的面把城门轰碎了,他们如果不掰回一点面子,恐怕会成为整个大武军团的无数将士的笑柄,所以他们才会不痛不痒地发动虚张声势的攻击。 但这是对一风来说的状态,若是换一个人来应对他们两个这种强度的神通攻击,恐怕早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一风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根本没有理会。因为,他们伤不到自己。 铜锤轰然而至,黑枪红刃携风而来,威势赫赫,但是他们却看到一风依然闲庭信步,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攻击,这时他们离一风已经非常近了,神通既出,连缩回力道的可能都不存在了。 神威轰隆,威势强盛,城门通道中瞬间呜呜风响,如鬼哭狼嚎,但下一刻他们俩蓦然发现,他们的铜锤和黑枪杀到一风的面前还有一丈的时候,戛然而止,铜锤撕裂空间的力道瞬间消失,黑枪的百道锋利红刃如泥牛入海,所有的攻击在刹那间消失。 “领域?!”霸敦侯盯着一风周围将他笼罩的金色佛符光圈,眼神凝重地说道。 “错,是佛域。”一风如同没事人一样,短暂地停了一步,挥了挥黑袍衣袖,继续迈步朝前。 “有什么了不起,领域老子见多了!”战彦章仍然不服气,他们是来找回面子的,不是来丢人现眼的! 他手中长枪顿时发出“昂昂”的厉啸,一条巨大的玄蛇从长枪中飞出,那是黑枪的器灵,巨大的头颅几乎将高达十几丈的城门通道塞满,猩红的蛇信吐出来,如同巨大的鞭子抽动,它的血红眼睛盯着一风,然后当头一口咬下去! 一风脚步不停,悠然往前走,玄鸾紧紧跟在他身后,她的眼睛却直直盯着玄蛇。当玄蛇咬下的时候,他只是稍微抬头瞥了一眼,然后便听到“嘭”地一声巨响,笼罩着他的金色佛符光圈霎时变成了纯黑之色,像是表面上覆盖着一层浓稠的墨汁,但这种墨汁太纯粹了,纯粹的似乎所有的光芒都被它吸收了。 一风的身影被覆盖在这层黑圈之中,而玄蛇头颅狠狠咬下,锐利毒牙刺在黑圈佛域之中,战彦章死死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黑圈佛域被他的长枪器灵咬碎,甚至一风都被玄蛇咬穿的景象。 然而,黑圈佛域动都没有动,反而是玄蛇一头撞在其上,头颅却被莫名地吞噬!就像它一头扎进了黑色的深渊中,强大的吸引力从黑圈佛域中猛然迸发,玄蛇的身躯不断扭动、挣扎,像是拼尽所有力气逃脱什么恐怖的拉扯,尾巴不断抽动,像是巨大的黑鞭子狂打,将城墙通道四周坚硬的巨石抽的火花四溅,碎石乱飞。 但是,玄蛇器灵的挣扎显然没有多大作用,就在几个呼吸间,玄蛇便挣扎着被吸入了黑圈佛域之中,那种恐怖的吸引力似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比空间裂缝的切割伤害还要更加惊悚,让它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也没有挣脱,直接湮灭在此处。 就在玄蛇器灵的尾巴最后摆动两下消失之时,战彦章手中的长枪咔嚓一声,顿时碎裂,裂成无数黑色的碎块咚咚咚地掉落一地,战彦章还惊愕地保持着手握长枪的动作,长枪碎块掉落在他的脚边,他浑然不觉,似乎感觉这一切都在做梦。 一道金光将他的梦刺碎,一风的身影赫然出现,而佛域也恢复了金光闪闪的模样,只有战彦章的长枪碎成破烂,一风却置若罔闻,淡然地从怔住的战彦章和不敢置信的霸敦侯身边信步走过去,玄鸾趁机朝他们俩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就在一风走出城门通道,正式踏入君州城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来自通道内一声撕心裂肺的愤怒哀嚎,还有霸敦侯声嘶力竭的极力劝导:“战兄,你冷静点!冷静点!咱们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风没有回头,而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不想找死的话,就滚远一点。” 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般在身后的城门通道中回响。 然后,他脚踏青龙长街,朝着大武帝宫,坚定地迈步而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 石猛阻挠 青龙城区,香香面馆。 已经成为妇人的香香姑娘紧紧地搂着一个未及冠的少年,躲在一张桌子底下,身边还有一个老翁坐在凳子上抽水烟袋,不断地唉声叹气。 “香香,你说那个人,真的是咱们见过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吗?当初,三小姐,哦,老了,忘了,了毓大师带着他来咱们家吃面,你还夸他呢,说得和小虎子一般大,又长得俊俏,招人疼,可怎么,转眼就变成大魔头了,唉,这世道俺老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爹,你别瞎说,什么小和尚,和俺们没关系,和小虎子更没关系,你千万别再乱说了,要是被那些官爷听到,咱们家面馆还开不开了?” “唉······” 就在这时,面馆的东边,糊着白纸的窗户突然之间变成了血红色,一股浓稠的带着剧烈的诡异气息的血红色,然后血红色如同恶魔的舌头一样,慢慢地舔了过来,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一寸一寸地全部染红,那桌子板凳,那筷筒竹签,那一个时辰前桌子上被客人丢下的汤碗,里面还晃荡着几根面条,这个时候,连里面的汤都染成了血色,如同一碗碗残血摆在了木桌上。 一直,到整间屋子都被染红,香香女妇紧紧抱住小虎子瑟瑟发抖,惊恐的眼神斜着看到好像被抹了一层血污在脸上的老爹,他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手中黄铜色的水烟袋也变成了血红色,如同握着一根滴着血的枝桠,他的双手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 君州城内,青龙城坊区域,数以万计的紧闭门户,躲在家中的老百姓赫然发现他们家所有的东西都被染成了血红,水缸中的水,鸡笼里的鸡,床单被褥、楼梯木墙、菜刀锅碗,都抹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血红,甚至他们的脸庞、手脚都像从血池中钻出来似的。 驻守城墙的十万羽林军团中的东边城墙的那些将士,都手忙脚乱地跑到其他城墙上,青龙城坊之间穿梭巡查的神威军团,也如同潮水般被那遮盖半边天空的血红逼退,而长达十几里的青龙长街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人在信步而来,他的头顶上,一直黑翅金爪的大鸟盘旋飞舞,极为兴奋。 他每上前一步,他身后天空的血红色战魂都紧紧跟上一步,很快,他和他们就将半边君州城遮蔽,玄鸾从空中俯瞰,整个君州城一分为二,一半为鳞次栉比的浩大君州城,一半为被血海淹没的水城。 而一风也终于来到了大武帝宫正南方,太武桥之前,走过太武桥和伊河,往前依次是恭庆门、端靖门、极瑶门,然后便进入了玄明广场,玄明广场之北,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龙阶,金龙阶之上,便是宝隆殿。 一风似乎唤醒了当年来此参加论道大会的记忆,那个时候,他还是满怀希望,希望能够平和地改革佛道,让佛道溯本求源,重返清净,为此他专程去找崔铭,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去乞求严归真,却被呵斥为歪道。 最终,他在论道大会上也没有机会向武帝献上“佛道三策”,反而身中剧毒,败于郑文琪和卫玄之手,昏迷不醒地狼狈逃出了君州城,从此开启了浪迹天涯的生活。 现在,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熬过了无数次生死考验,牺牲战死了无数佛门同道,他终于名正言顺地站在了这里,作为佛道巨子成为佛道观礼武帝更替的代表,为佛道正名,实现他心中埋藏已久却日日擦拭的宏愿——拯救大武佛道! 但是,他前面依然困难重重,充满未知的变数,眼前的一个,便是老熟人,石猛。 羽林军仅剩十万,被安排到了君州城城墙上去站岗,君州城内管理秩序的军团依然大部分都是由神威军担任,或许以后会扩充和整编羽林军的军制,让其完成神威军团的职责转变。 但是现在,势态紧急,朝廷的文武百官也是昨天才听到武帝魏宇决定禅让退位的宣告,昨天紧急部署神威军团进驻大武帝宫,除了一些关键的法阵依然由羽林军掌握,还没来得及交接,其他所有地方,都已经是神威军团取而代之了。 所以,大武帝宫内外,已然成为了神威军团的地盘,不论是青龙城区巡查,还是大武帝宫周围的守卫,都隶属于神威军团大将石猛的管辖。 一风看着石猛已然有几分生疏的面孔,淡淡地笑了笑,道:“石猛将军,好久不见。” 石猛憨直地笑了笑,看着一风道:“一风,没想到当初俺一句‘求佛得佛’的话,竟然让你成了真,这架势,比天上神佛的派头还大。” 但他随即收敛笑容,语气一变,说道:“不过,俺奉劝一句,把你这派头撤掉,否则俺没法跟武帝交代。” “武帝?哪一个?” 一风的脸上露出几抹戏谑和嘲讽。 石猛眼神盯着他,说道:“俺知道这件事是你搞的鬼,小毓当初来到君州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你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一风摇了摇头,说道:“了毓师叔和众人一样,也都是希望佛道可以变得更好。但当时大家都被魏宇的崇敬佛道的虚情假意蒙蔽了,认为佛道还有别的出路,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但其实并没有。武帝发动佛道灭法战争,佛道只能以死相抵,这一个武帝做了错误的抉择,那就让下一个武帝来弥补。” 石猛挥了挥手,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武帝把守卫大武帝宫的重任交给俺,俺不能就让你这么走进去。” 一风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百万战魂,密密麻麻地铺在云霄之上,将半边天空染成血红,他回过头来淡淡说道:“这是佛道灭法战争中死去的魂魄残留的精神,也是死去的他们在人世这场轮回中沾染的罪孽。我将他们的罪孽全部收集在法螺中,他们才能够顺利重堕轮回投胎转世,否则就要遭受十八层地狱的痛苦煎熬。 “这种孽原本你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现在你们看见了,其实也等于没看见,因为他们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是你们心中的恐惧、罪孽的体现,所有能看到他们的人,所有被染成血红的事物,其实在你们的眼中不过是深埋心中那些阴暗晦涩的东西的映射。消弭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恐怖消散,这场武帝更替的大典,如果给佛道带来和平与希望,那么佛道的佛光自然普照,他们自然就会消失。” 石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太玄乎,俺不是很懂,但俺相信你,可这事按没法给武帝交代,你也别为难俺。” 一风轻笑一声,语气却很冰冷:“我也没有办法,我收集这些罪孽的时候,耗损了不知多少神魂之力,现在将他们放出来,我再也没有能力将他们收回去,我说过,如果武帝,不论是魏宇还是魏晃,对天许下承诺,将给佛道带来公平、和平、希望,大道的光自然会普照天下,他们自然会消失。” 石猛还要说什么,一风冷喝道:“石将军,罪孽和恐惧虽然无影无形,却是人们心中最大的敌人。他们没有多少攻击力,但是他们将人心的恐惧释放出来的时候,整个君州城的数百万百姓,整个君州、乃至整个大武帝国的人都会因为无尽的恐惧,而发生无法预料的、翻天覆地的惊天之变,你是要做毁灭全天下的罪人吗?!” 第六百五十二章 惊天之变 血染红了神威军。 血染红了石猛大将。 血染红了太武桥、护城河河水、恭庆门、端靖门、极瑶门。 石猛看着一风离去的背影,和那些惊慌失措的大武帝宫守卫战士,他,他们,的确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他们的确看到了一种恐怖,来自他们内心深处,甚至他们自己平日也无法察觉到的恐怖。 一风依然如闲庭信步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沿路是成千上万个神威军严阵以待,但他却能够感知他们虚张声势的表象下内心的慌乱。 他说谎了。 这些战魂虽然能够将人们心中深埋的恐惧和罪孽折射出来,也能够将它们完全释放,但是,人是天地间的最高等的生灵,他们的心中除了恐惧和罪孽,还有智慧。 这是天地赐予他们的天地灵气的结晶,赐予他们天地大道的终极法则,他们的灵魂中蕴含极强的力量,智慧的力量,能够战胜恐惧,消弭罪孽。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念,就算有一万、十万、百万个战魂将他们围绕,不间断地释放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罪孽,也不能将他们击败。 因为,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最普通的人,也拥有这种勇气和信念,因为,这种勇气和信念的源头,就是情感。 对亲人的呵护,对儿女的爱护,对爱人的牵绊,对朋友的道义,对土地的眷恋,对其他生灵的怜悯,对家的渴望,对国家的敬爱,种种情感,都能让人们诞生足够的勇气和信念,来对抗世界的黑暗。 这百万战魂,的确能够搅乱一部分丧失了情感和迷失了方向的人,但不会是全部,他们这种人制造的混乱,很快就能被更多拥有情感、勇气和信念的人所平息。 大梵天王佛是开创一方诸天的主宰神佛,却同样是为情所困的天地神佛,情债从天上到人间,从前世到今世,情感变成了劫难。 但同样,情感也会化为更为强大的力量——以佛道道义,悲天悯人,悲悯万物——这就是一风身上强大力量的来源,并将送他走向更远的未来。 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 “他想要干什么!” 魏宇站在魏晃的身后,魏晃愤怒地指着由大武帝宫南方步步逼近的血红的天空大声呵斥,天空之上百万个血红的战魂如天上的血潮般汹涌而来。 玄明广场上布置很简单,金龙阶两侧铺上了猩红的地毯文武百官站在玄明广场的两侧,金龙阶之下放着金色精美非凡的香案,摆放着简单却罕见的祭祀的祭品,其中便有九极真龙须。 案头铭文华丽的巨大的香炉上,树立三根硕大的金色雕龙的朝天香,魏宇带领着魏晃朝天唱诵崇祭,百官感念齐声歌颂,正待辰时到来,祛除今日遍布的阴霾和灰雾,让云生金龙,大武帝国上承国运,继往开来,重振辉煌! 然而正当魏宇唱诵完毕之时,他们赫然发现大武帝宫正南方向,血红色的无数魂魄汹涌而来,被阴霾和雾气笼罩住视野的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而此时在一旁焦急不已的宦官,又因为仪式正在庄重举行,而来不及向武帝汇报守城将士霸敦侯他们传过来的情报。 魏宇和魏晃一转身,原本站在魏宇身后跟着举行祭祀的魏晃就站到了前面,魏晃的怒吼惊动了所有人,文武百官朝南边看去,顿时心慌意乱,他们虽然都不是常人,很多人都是圣书院出身的拥有高深修为的强者,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恐怖的天地异象。 说实话,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杀戮,他们从圣书院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加上儒教的经典研习,让他们具备了一定的资格之后,便由圣书院阁老举荐——阁老们都有在朝廷挂职,然后由崔铭审核,最后交由武帝批准,便能在朝廷中当上六部官吏,最差也能在大武国各州境当个县令,成为一方父母官。 杀戮没有见过,战场更是遥不可及,他们又哪里见识过这种恐怖异常、充满血腥和恐惧的强悍至极的天地异象,暴戾和血腥从来与他们无关,他们的勾心斗角,都是杀人于无形,是高层次的杀戮,哪里有这么粗暴、凶悍、无礼! 他们心慌不已,但魏晃一眼便看出来,这些天上血红的战魂几乎全部为佛僧,他顿时便明白了是谁将他们带着过来,虽然愤怒,但他明白一风绝不是来找茬的,因为他是他登基的第一功臣,也是他们共同的目的,他们,拥有共同的利益。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拥有共同的利益更紧密的关系了。 天空上,九狱玄鸾盘旋飞翔,金钩利爪,铁羽神翅扇动数股血色旋风,而玄明广场的南边,极瑶门的正中,一风稳稳地踏步而入。 魏晃和一风隔着玄明广场,隔着文武百官的目光,远远对视,这是他们两年多来,再次见面,那个稳重、温和、充满佛门善意的太子已然消失,那个乖巧得有些孤僻、倔强、莽撞而显得有些幼稚的佛子也消失了。 他们都成为了更成熟的人,因为他们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强,强到可以左右无数人的生死。 他们开始明白什么是杀戮,什么是心狠手辣,什么叫做权谋诡计,什么叫做统领一方,为此,他们牺牲了温和和憨厚,牺牲了善意和慈悲,牺牲了亲情和爱情,他们得到的很多,他们失去的同样很多。 但是,他们现在站在这里,拥有共同的目的。 “启禀武帝,罪臣早就觉察他叛乱之心不死,竟敢私闯宫廷,还试图染血帝宫,请武帝让罪臣将功折罪,诛杀此贼,以儆效尤!” 站在武官一侧的最末的位置,一个人疾走而出,跪在玄明广场的中间道路上,将为魏晃和一风隔开,叩首怒喊。 魏晃怔了一下,旋即眼睛一转,回过头去看魏宇,但是魏宇拄着一根枯木拐杖,闭上了双眼,就像站着睡着了一般。 魏晃眼神一凝,猛地回过头来,对着郑文琪大吼道:“滚!” 郑文琪是崔铭的亲信,甚至可能是骨肉,但他同时也是圣书院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全是魏宇的命令,他从来没有做过逾矩之事,至少没有落下把柄,而更重要的是,大武帝国现在离不开圣书院。 因此,魏晃不能让圣书院的人冷了心,郑文琪就是圣书院的代表,但他此刻出来,闭口不提崔铭之事,只说一风的叛逆行径,既是明哲保身,也是怀恨在心,很聪明,不过,不是最好的时机,甚至,什么时机都不是。 因为,魏晃和一风此刻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们拥有共同的利益,一风的到来看上去是为了观礼,实际上是为魏晃的登基保驾护航,因为,魏晃会善待佛道,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易,郑文琪很聪明,但是他的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头脑,聪明反被聪明误。 郑文琪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盯着魏晃,魏晃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此时此刻,佛道巨子就站在对面,即便郑文琪怀恨在心,又能把他怎么样?崔铭已经被龙神囚禁,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够左右他决定的人,即便是对面的一风,也不可以! 就在此时,“啪”地一声脆响,将玄明广场上的沉默击碎,金龙阶之上的一名甩鞭的宦官尖声道:“吉时已到,恭请太子魏晃登基,接受百官朝拜!” 郑文琪被崇铠等人拉回武官行列的最末,消失在人影后,魏晃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金龙阶之上那尊雕镂九条金龙的帝王座,心中顿起狂澜,汹涌澎湃。 魏宇拄着拐杖慢慢地退到一旁,再次闭上了双眼。 魏晃蹬着金龙阶,金龙阶上的游龙在阶上吞云吐雾,一道道七彩的霞光从他的脚下生出,一风站在玄明广场之南,盯着魏晃脚踏七彩祥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帝王座,他的心中同样感慨万千,波涛汹涌,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每一个为此奋战的日夜,都如一个千年佛劫那么漫长,但是这一刻,他终于等来了。 还差一步,就差一步,魏晃就能登上金龙阶,站在金龙椅前,稳稳地坐下去,接受百官朝拜,这个帝国的统治者,将迎来新的篇章。 就在这时,金龙阶上的那几条金色游龙突然头颅冒出诡异的紫火,它们顿时扭曲成一团,七彩霞光也变成了紫火燃烧,紫火变成了一条紫色的龙鞭紧紧地缠绕住魏晃的身体。 顿时,剧烈的痛苦让他不由的哀嚎失声,和痛苦的龙吟之声在天际轰然炸响,它们将整个大武帝宫晃动,顿时地动山摇,人影错乱,而在金龙阶之上的宝隆殿“嘭”地一声巨响,宝隆殿轰然倒塌,碎木瓦砾四溅纷飞,灰尘顿起,遮天蔽地,漫天尘雾之中,一声惊天怒吼传来: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越过本王登基!” 第六百五十三章 崔铭发难 “斩佛霜!” 一风一眼便看出来了金龙阶上的那些金色游龙沾染的紫火的真面目,因为就在这里,他也曾饱受斩佛霜的毒害。 “玄鸾!” 一风大呼一声,然后自己便率先疾射向魏晃,他是今天登基的大武国帝王,他绝不能有事! 天上,玄鸾清鸣一声,挥动神翅,金钩神爪,疾速飞向尚在空中的崔铭,她很明白她的任务就是牵制崔铭,争取给一风救治魏晃的时间。 于是,她张口吐出一股炽烈的巨大的黑红火焰,极寒极热的两股火焰瞬间让玄明广场上空同时落下雪花和火花,雪白赤红,煞是好看,同时,随着她的攻击,天上的上百万血红色的战魂也紧随其后,如同漫天的血海涌向崔铭。 一风瞬间来到了魏晃的身旁,他脚边的金色游龙都痛苦地在挣扎扭动,它们头颅之上的紫火熊熊燃烧,紫火拧成的紫色龙鞭紧紧地箍住魏晃。 一风也不敢小觑,这种紫火当时连他召唤下来的金身罗汉尊者也被沾染受伤,实在是天下第一毒物,但是魏晃被紫火缠绕,虽然因为他身上的龙袍是魏宇曾经穿过的,用龙神的鳞甲和鬃毛编制而成的宝物,因此没有伤及性命,可如此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风顿时手掌一缩,拳头一握,地狱业火和红莲业火从拳头中喷涌而出,灌注两种业火到魏晃身上,将他染成一个黑红火焰人,两种业火生生地将紫火隔开。 魏晃顿时感到脚下一松,那原本拉拽着他的紫火龙鞭终于松开了,魏晃旋即脱离了束缚,一风连忙撤去包裹他的业火,而此刻石猛等人也赶到了。 一风转头对他们急切说道:“你们保护武帝,我去斩杀谋逆者崔铭!” 石猛顿时和赶过来的神威军几十名将领将魏晃团团包围,玄明广场之上,场面十分混乱,那些文官惊慌失措,逃的逃,跑的跑,有些倒确实有一些见识和胆气,跑过来跪在金龙阶之上神威军将领们的外面,大声疾呼,誓死相随。 而那些武将,与神威军将领相熟的,还有一些并非圣书院出身的将领也纷纷赶到了石猛的外围,保护魏晃的将领人数瞬间达到了上百人,他们不能带兵刃入宫,但是仅凭着这个声势,普天之下,能够将上百个大武国强将一举击杀的人,几乎不存在,魏晃被保护着,转移到了玄明广场之上,因为这里,有着大武帝宫最核心的法阵。 法阵在石猛的怒吼声中开启,大武帝宫十万神威军从各处法阵的位置扭动运转阵眼,而关键阵眼处的羽林军此刻也不敢怠慢,纷纷开启法阵。 顿时,大武帝宫上空成百上千个法阵被激活,原本地动山摇的大武帝宫逐渐稳定了下来,云台之上,所有的五颜六色的法阵之力陆续彼此连接,通通注入到玄明广场上空的法阵之中,顿时玄明法阵闪烁七彩光芒,闪耀峥嵘,熠熠生光,法阵之中更有上百大将守护,还有那些看似软弱,实则倒也有一身修为的文官相守,魏晃周围防御力空前强大。 魏晃因为刚才的突变被斩佛霜攻击,差点昏厥过去,所幸被一风所救,现在他的龙袍上染上了一团紫云,浓郁的毒气依然顽强地试图渗透侵染他。 这时,守卫魏晃的将领们让出一个通道,魏宇独自一个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赶到魏晃身边,抖着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是魏晃安慰他道:“父亲,我没事,崔铭这狗贼,贼心不死,胆敢谋逆,朕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时,郑文琪和崇铠等圣书院出身的文官武将都被迫挤在玄明广场一侧,所有人都以郑文琪马首是瞻,郑文琪瞪着通红的双眼,看了一眼玄明广场中心被大批将领文官守护的魏晃,他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现在这个情况,他即便想要杀了魏晃,帮助恩师夺得大位,这样的防护力量,显然凭他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崇铠和他身后这一小批的文官武将,心中都没有这种想法,因为恩师从始至终的真正目的,都是成神,成为新的人间神!而不是这区区帝位! 他向来高傲,谋逆这种小事,他实在看不上,也就除他之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商议谋逆之事,他相信,凭借圣书院在大武帝国上上下下渗透的程度,他是儒教的精神领袖,只要他顺利成神,统治天下,不过在覆掌之间!强大的实力面前,又何须用什么阴谋手段! 所以,他必须要等,等着崔铭发号施令,让他助他一臂之力,完成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世壮举。 他将目光投向金龙阶之上,宝隆殿上的天际,那里,将会诞生新的一位人间神,今日,不是大武帝国皇位的交替,而是神权的更替! 就在这混乱的这段时间内,天空之中发生了很大的变数,玄鸾喷吐着两种业火烧向崔铭,她身后的百万战魂全部如潮水般将崔铭淹没。 崔铭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袍,并未让他失去往日的神采,相反,他现在脸上神光熠熠,双目炯炯有神,脸色淡漠,大有俾睨天下傲视群雄的伟岸气概。 他看到首先是玄鸾喷吐业火飞来,冷笑一声,口吐庄严法言:“剑来!” 瞬间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宽达千丈的领域,剑域!庞大的剑域几乎将整座大武帝宫的上空覆盖,银白色的剑域中剑气狰狞,银光闪闪的各种剑气如同游龙飞鱼般在剑域中游曳飞梭,犀利冷冽剑气撕裂着空间。 而君州城的一处,一声宏大浩瀚的剑鸣之声震荡天际,整个君州城的数百万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有冷冽的剑刃刺向了自己的心尖,一股冰寒逼近着所有人的魂魄。 那些血红的战魂毫不停歇,如同潮水般涌向崔铭,但是徒劳无功,他们甚至连他的身体都无法靠近,便陷入了广大的银色剑域之中,那些银光闪闪的剑气瞬间如同炸了锅般激射向那些战魂,剑气顿时如同快刀斩乱麻,将涌进来的成千上万的战魂一一斩杀,消失在天际。 但是战魂的数量实在恐怖,即便千丈剑域中同样有成千上万支剑气,在战魂疯狂的涌入下,战魂们依然不断地侵蚀剑域,向崔铭逼近。 而玄鸾则完全不管不顾地冲入剑域,任由银光剑气攒刺在她的身上,那些撕裂空间的锋利剑气却如同钉在了铁板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却无法刺入玄鸾的身体,而它们撕裂的空间,也只能将玄鸾的铁羽神翅割裂一道道小口子,殷红的鲜血渗出来,虽然受了伤,却完全无法阻挡玄鸾的逼近。 黑红业火已经喷射到崔铭的面前,但就在此时,一柄纯银宝剑飞射而来,崔铭手臂一展,宝剑顿时被他抓住,他看着玄鸾冷哼一声:“什么破鸟儿,就敢来攻击本王!” 同时,他手腕一翻,天仁剑还未有什么动作,却看到一股磅礴的剑气瞬间将玄鸾喷吐的巨大业火火柱劈开,直斩玄鸾的头颅! 剑气之重,速度之快,远超想象,玄鸾来不及躲避,只好将双翅在身前交错,硬抗这一剑,犀利浑厚的剑气斩在玄鸾的铁羽神翅之上,这两只连空间裂缝都无法重伤的神翅,却在这一瞬间被轰然斩裂,露出了玄鸾赤红的血淋淋的骨头! 玄鸾顿时一声凄厉的尖啸,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如同血雨般喷洒在空中,而身形却再也无法支撑,瞬间变成小女孩的模样,从天空栽落。 大武帝宫之外,火猴等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看着笼罩着整个大武帝宫的庞大银色剑域,小芙蝶惊呼失声道:“是玄鸾!” 火猴怒吼一声,大叫道:“还管什么潜行,抄家伙杀过去,谁伤的玄鸾,老子就杀了他!” 书礼神色冷峻,青蛇出鞘,刘毅手握赤神枪,赤火燃烧,秀姑紧抓九极玲珑镯,金龙飞舞,所有人冲天而起,杀入大武帝宫之中。 第六百五十四章 雷霆万钧 可火猴等人的身形刚一越过大武帝宫三重门,刚进入玄明广场,便被阻拦下来了。 原来是郑文琪率领那一帮文武官员时刻关注着天上的战斗,恰好此时,他感应到有数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气息侵入战场,郑文琪立即招呼一声,率领他们冲天而起,将火猴等人阻拦在玄明广场之外。 桃焯、铁宁、董寒、吕铁裳、呼灵、商固等人纷纷跟上郑文琪,他们都是圣书院出身,并且可以算是崔铭的心腹,他们的提拔和任用都是崔铭一手操办,他们的人生和崔铭紧密相连。 但是刚才还跟在郑文琪身后的官员却有一部分犹豫不决,他们虽然同样是圣书院出身,可现在是崔铭谋逆、叛乱,他一出手就控制住了新任的武帝,傻子都知道他意图不轨,想要谋逆篡位! 他到底有多少实力?他能成功吗?值不值得和他一起送死? 现在魏晃和魏宇都被石猛等神威军将领紧紧保护,此外还有一些实力不错的忠诚的文官,尤其是那些言官,什么谏议大夫,御史,编修,史官,之前针对别人是苦大仇深,现在倒也是一副铮铮铁骨。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最关键、最强大、最恐怖的人物还没有出场,那才是魏氏千年统治的根基所在。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大批的武将大臣跟随郑文琪飞上天空,他们心中的账却是不同的算法:这次虽然跟着郑文琪阻挠火猴等人,但是他们有进退可言,进,如果此次崔铭篡位成功,那他们就是开国功臣;退,他们可以宣称是为了阻止火猴他们浑水摸鱼,意图刺杀魏晃魏宇。 不论哪一样,他们都不会亏,更何况,现在他们和郑文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正就算他们不行动,作壁上观,此事过后,不论是魏宇魏晃,还是崔铭,两边都会秋后算账,他们反正都是里外不是人,还不如有所动作,将来也好说话。 朝廷权势场中的这些老狐狸,连在最混乱的场面中都能嗅到那条臭鱼的香味,藏不住尾巴。 如果不行动,到时候哪边都不落好,如果行动,两边都有机会,机会都在五五开,要么崔铭成功,要么魏氏平乱。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行动虽然有机会,但同样的,行动都有代价。而现在他们选择这个五五开的机会,代价很可能就是他们性命! 玄明广场之中,石猛眼看着他们飞出玄明广场法阵之外,当机立断,发出封阵的命令,顿时有十几名将领接令而出,飞向大武帝宫不同方向,不到片刻,玄明广场上空的法阵的金光瞬间凝聚起来,化为上百成千条金色蟠龙防护在法阵上,整个法阵释放出强悍的气息。 郑文琪他们的离开正好给了石猛封闭法阵的机会,这下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待在玄明广场内,反而是对魏晃最不利的因素,石猛虽然看起来憨直,但是宦海沉浮,谁能真正单纯呢? 云台上空,硕大的径直千丈的银色剑域立即将郑文琪他们所有人囊括在内,那些剑气纷纷朝他们攻击过来,却非常灵性地越过郑文琪等人,齐刷刷地刺向火猴等人。 但是这些剑气在隔着火猴他们很远的地方便寸步难进,领域,并非崔铭的独门绝技!火猴书礼刘毅等人,哪一个不是上天入地的绝世强者?!哪个不曾会施展领域? 然而,火猴等人看着眼前的五六十名文武大将,顿感压力重重,虽然他们都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但是他们的修为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火猴他们施展的领域防御还好,但要调动领域之力攻击的话则太过吃力了。而且,这种几十人的混战,凭借他们的实力,施展领域控制和攻击一个人还可,但要使用领域之力控制和攻击这么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又不是一风! 更何况,郑文琪、桃焯、董寒铁宁等人的实力,一旦开启领域对撞的攻击,犹如几十个巨人在小水坑中扑腾,根本施展不开。 但是前面就是一风和崔铭的战场,谁都知道此战的意义是什么,此战,没有退路可言! 火猴更不说话,手中火牙一晃,三股炽烈的星灵火喷涌而出,化为刑天兽、饕餮、金猊、金乌、仙鹤、七彩孔雀、鲲鹏、麒麟、天螟蛉、九尾狐等等四五十头身材庞大的神兽,个个身披赤金火焰,其中一部分还携带着诡异非常的属性,火猴手臂一挥,众兽轰然咆哮一声,张牙舞爪地冲向敌人。 于此同时,书礼手提青蛇剑,一条滔天巨蟒轰然而出,书礼提剑前刺,目标,正是郑文琪,今日,他便要在这大武帝宫展现佛剑十四式的强大剑意,让所有人好好看看,什么叫做佛道的正义之剑! 刘毅手中的赤神枪一震,顿时火花四溅,赤色火焰在枪身和他的火红的铠甲上熊熊燃烧,他看了秀姑一眼,秀姑朝他微微点头,他顿时大喝一声,朝着桃焯董寒等人冲杀而去。 小芙蝶和火猴一人骑着一头神兽,驱赶着所有的神兽在那五六十名敌人中横冲直撞,不时地为它们加持神阙之力,让它们的实力发挥到极致。小芙蝶在此期间,见到一风携带着受重伤的玄鸾作战,顿时策动座下的昆蹄,朝着一风奔去。 秀姑见状,同样不甘落后,手中的九极玲珑镯一震,数十条真龙分身漫天飞舞,不断地攻击混乱空中战场的那些文武官员。 远处的一风不断施展梵魔生灭拳轰击崔铭,却被他用天仁剑一一破解,甚至连重创郑文琪的火莲囚笼和神魂攻击都被他的天仁剑直接轰碎,什么火莲火柱、金色湖水,轰然不见踪影,崔铭的实力,实在太过可怕。 崔铭手持天仁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如果你就这点实力,那就自戕于此吧!省得浪费本王的时间。” 一风见小芙蝶已经冲了过来,便将抱着的昏迷过去的玄鸾往她稳稳一抛,小芙蝶接住,对他说道:“一风,小心。” 一风点点头,目送她在无数剑气的攻击下离开,回到火猴身边。 这下他终于放了心,看着崔铭,沉吟道:“崔铭,你为何如此贪心,位极人臣,统率儒教,呼风唤雨,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要谋权篡位,大武国的帝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帝位?”崔铭冷笑道,“一个破帝位能让本王心动?一个破帝位还让你带着一群和尚逼得退无可退?可笑!” 一风凝神看着他,道:“哦?帝位都看不上,那你想要什么?” 崔铭顿时昂首挺胸,豪气干云,铿锵而道:“本王,将会成为新的人间神!只有人间神,不受天地管辖,不受法则约束,所有人的性命都在我一念之间,什么儒释道,什么神兽,什么星术阴阳,都是狗屁!我便是唯一的神,人间便是我的人间!” 一风冷冷道:“所以,到时候我们谁都威胁不了你,也无人战胜你,你便能与天同寿,与地同存了?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所有的人成神之后必须飞升,你以为天界会任由你肆意妄为吗?!你是人间的神,可你敢和整个天界作对吗?” 崔铭狂笑道:“小子,天上神仙也分三六九等,蹩脚的神仙下凡来没屁用,强大的神仙下凡同样被天地大道束缚,本王不飞升,谁敢来逼我?谁敢用下凡来逼我,我便杀了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以为我会像那个窝囊废一样,成为了人间神还只能在龟壳里躲躲藏藏上千年?” “你说谁是窝囊废?!” 一声霹雳,雷霆万钧! 第六百五十五章 龙神领域 崔铭眼神一顿,朝下面的云台看去,一风同样看向云台,云台嗡嗡震响,大武帝宫所有的五光十色的法阵都被荡出无数涟漪,一股前所有未的恐怖至极的威压从云台之下散发出来,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一道身影从刚才崔铭钻出来的宝隆殿中冲天而起,倏忽一下,来到了一风和崔铭的面前。 所有人都忍不住在战斗的空隙看向那个人,这个帮助魏氏皇族统治了千年的人,这个真正的天地至尊、人间唯一的神! 一风凝神看着他,这位龙神,二十八星宿神中唯一偷偷弥留在人间的亢金龙,他一身华丽锦袍,金光璀璨,他脚踏七彩祥云,一股金色的龙气在他的身边荡漾,他冲入崔铭的剑域中,所有的凌厉无比的银色剑气竟然畏惧地拼命往后逃窜。 他是一个不怒自威的老者,灰白的头发,面容与之前的魏宇有几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他颌下的晶莹剔透、闪着金光的九极真龙须象征着他独一无二的身份。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灵力大为滞涩,运转不灵,他的眼神所到之处,似乎都被他窥伺到内心所有的秘密,灵魂都如同晒在太阳下般暴露无遗。 然而,崔铭却突然狂笑不已,笑声震荡在天际,三分癫狂,三分狷傲,三分愤怒,一分放纵。 所有剑气顿时狂乱起来,针对火猴等人的攻击也变得更加凌厉和疯狂,让火猴和书礼等人不得不中断了对一风那边的注视,重新投入战斗中去。 但是这些疯狂的剑气却依然对龙神畏惧不前,这些充满灵性的剑气对他似乎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恐惧。 剑气也无法突破一风的金色佛符光圈,领域越小越容易控制,这么小的领域,一风甚至有信心应对龙神一击! 但一风很快发现龙神并非想象中那么强大,他虽然面容威严,但是他的脸上布满了紫色的纹路,像是被人割裂的伤口,同时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神智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这恐怕是没有吸收星灵火神阙之力所至,甚至他看似强大无比的威压气息中,也有些紊乱。 崔铭终于停止了狂笑,他手握天仁剑,看着龙神和一风,语气冰冷道:“亢金龙,你中了斩佛霜,又失去对星灵火神阙的控制数十年,你不过就是个受了伤的老糊涂,在这里跟我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天下已经不是千年前那个莽荒的天下了,你也并非那个天地至尊的人间神,神坛已经容不下你,就让我来取代你吧!” 龙神和一风同时一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崔铭顿时怒吼一声:“文琪,该你上场啦!” 一声呼啸转瞬即至,眨眼间崔铭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人,郑文琪。 崔铭冷笑道:“这么久来,我一直研究你们的什么神阙融合法,不过是吸取他人的力量壮大自己,仅此而已,既然你能做到,我当然也能做到!文琪,开启星辰大法!” “是!”郑文琪手持霜寒剑,心中波涛汹涌,手臂挥舞,剑指苍穹,顿时天上突然风云变色。 在这一瞬间,骤然出现二十八颗星辰,分为七种不同颜色,不断往下坠落,所有星辰按照一个奇特的阵型排布,形成一个庞大的星宿法阵。下一刻,所有星辰骤然释放出巨大的光芒,继而同色相融,汇聚成璀璨耀眼的七色光芒,继而七色光芒直坠而下,瞬间投射到崔铭的身上,与此同时,七色光芒并未消散,另一端猛地轰在龙神身上,顿时,崔铭和龙神成为了二十八星宿的一体两端。 郑文琪瞪着通红的双眼,如同野兽般咆哮一声,霜寒剑顿时变成血红之色,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注入到天上星宿法阵当中,顿时七彩霞光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地吸取龙神的神力灌注到崔铭的身体之中。 这一切如同电光火石般迅速,崔铭和郑文琪像是演练了无数次般熟稔无比,还没等一风回过神来,一座巨大的神力汲取和传输的法阵便在他的眼前形成了。 他急忙向龙神看去,看到龙神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斩佛霜中毒的烙印,但是他十分镇定,他注视着崔铭,沉声道:“崔铭,你以为统治天下就那么容易?你以为本神喜欢躲躲藏藏?你以为天界那些至尊强者那么容易打发?告诉你,要不是本神在天界得罪了人,本神巴不得飞升,就这个破人间,有什么好呆的?” 崔铭感受到身体中磅礴无比的巨大力量,狞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将神力全部给我,我来替你当这个人间神!” “不过,”龙神冷笑道,“要想从本神身上夺取神力,就凭你这个蝼蚁,还不配!” 只见龙神飞身而起,仰天长啸,但是他身上的那道七彩霞光却如影随形,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神力灌注到崔铭身上。郑文琪背靠着崔铭,一条血色长鞭将他们两个紧紧拴在了一起。 “本神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做神的力量!” 龙神脚下的七彩祥云绽放出刺目的光芒,而龙神双臂一展,“轰隆”一声,似乎整个天地都震荡了一下,一个金色的巨大的领域笼罩了整个天地,延绵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风这时发现,君州城所有的四灵神木都瞬间枯萎,无数的金色光点纷纷飘扬而上,融入到无边的龙神领域之中,而君州城的仙鹤亭和灵鹿亭中同时释放出一只巨大的仙鹤和灵鹿,它们钻入龙神领域之中,仙鹤飞舞,将自身所有的灵气都挥洒到龙神领域之中,灵鹿狂奔,身体中的所有灵气消散在龙神领域里。 这还不止,君州城九大龙脉上绽放出星光点点,纷纷扬扬地向上升腾,全部灌注到龙神领域了,这一刻,一风瞬间明白了,龙神的这个领域,与九大龙脉同在,直达千里!和南宗寺的秘境一般,君州延绵千里的九条巨大山脉,震慑天下的九大龙脉,就是龙神利用顶级的领域之力——“灵”之领域之力创造的! 他创造九大龙脉上千年,甚至太清门总坛、圣书院斗渊山、乃至所罗门总坛都是在他创造的天地领域之内,这种神力,已经足以和天上的神灵无异,甚至还要超出他们中的很多普通神祇。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要知道,南宗寺的秘境由数名强大至极甚至可能飞升成佛的佛道先辈创造,并且历经千年的完善、修葺,耗费了无数南宗寺惊才绝艳的先辈的心血,才成为了今日的模样,但也不过才数百里之远,并且极其脆弱,尚需要每一代南宗寺的佛僧修补和维持,才不至于崩塌。 而现在龙神一个人便创造出了延绵千里的九大龙脉,并且维持千年,让它们成为了一代代的人们修养生息、繁衍后代的壮阔无比的所在,这种神力,这种功德,称神绝不为过! 但崔铭却毫不畏惧,哈哈大笑:“虎头蛇尾!虚张声势!”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天数剑鱼 崔铭感受到身体中如浪潮般涌来的神力,心中掀起狂澜,力量,掌控天下的力量,没有什么比这更迷人,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忘却死生! 他朝着蓄势待发的龙神怒吼道:“亢金龙,要是你在巅峰时期,借助九大龙脉吸收整个大地的天地神力,我还能怕你,但现在你只不过是一个丧失了神阙之力加持的废物,是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四不像,你还中了斩佛霜,亢金龙,现在你就算再厉害,也无法阻挡我啦!” 崔铭将天仁剑冲天而起,君州城的南边,有几十条鱼凌空飞来,如间穿梭,越飞越大,如鲲鹏飞天,遨游天际,眨眼间便飞到了崔铭的身旁,紧接着光芒一闪,所有的剑鱼都化作崔铭的形态,手持一柄形状像鱼的剑,形状古怪,甚至上面还有闪闪发光的鱼鳞覆盖,但是剑气之重,令人心生寒意,没有人能轻视其锋利的程度。 他们就像是崔铭的众多分身,但每一个身上却释放出截然不同的气息,有些剑鱼周身释放出涟漪,就像随身带着一个水池,但是涟漪中蕴含着十分恐怖的剑意波动;有些剑鱼全身闪动着金色雷电,电弧并未撕裂空间,而是时刻爆出一股股让灵魂心悸的威能;有些剑鱼周围缠绕着银白色的迷雾,迷雾之中银色符文闪烁,每一枚符文都像一个个微小的银色铠甲战士般蠢蠢欲动,似乎渴望着钻入周围的所有人的灵魂之中······ 一风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所有神通都是针对灵魂,在他们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只有彻底毁掉敌人的神魂,才算是将其斩杀,否则,便有绝地反杀的危险! 而且,这些分身并非表面上的肉体分身,只是模样相同,而是崔铭利用了他的剑域的“灵”之领域之力创造出来的真正分身,他虽然不能凭空创造出灵魂,但是他可以用所有剑鱼作为分身的灵魂,而所有剑鱼都是崔铭的剑意所凝聚,同样融入了他的神魂,所以这些分身,每一个的实力都至少相当于半个真正的崔铭! 更恐怖的是,在崔铭持续汲取龙神的神力的状态下,这些剑鱼分身将发挥更强的战斗力,步步逼近他真正的实力,等到所有的剑鱼分身都达到崔铭真正的实力的时候,那这个天下就没有谁能战胜他了,连一风和龙神都不可以! 恐怕,崔铭的真正目的还不在于此,一风飞快地粗略地数了一下这些分身,只有九十九个,他以前听学识最驳杂的书礼说过,但凡养鱼之人都十分注重风水,即便崔铭是儒教领袖,但是儒教和道教在千年的发展中,早已互相借鉴,互为己用,各自的经典理论中都有对方的影子,甚至佛教也吸收了许多儒道二教的理论,所以才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而风水八卦之中,有两卦是最为奇特的,第一个是乾卦“用九”,第二个是坤卦“用六”,这两卦是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含义: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用六永贞,以大终也! 儒教从来都有鲤鱼跳龙门之说,养鱼并非为了鱼,而是搅动风云化为龙! 既然群龙无首,是为大吉,永为上贞,以此为终! 因此崔铭养鱼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取代龙神,成为龙首!乾坤交融,因而得此五四之数,而崔铭并非为飞升天界,而是想弥留人间,是以乾坤颠倒,再以五四之数,总计一百零八之数! 崔铭最终的目的是将他的剑意凝聚,达到一百零八尾剑鱼!是以搅动风云,呼风唤雨,成为新的龙神! 可如今只有九十九尾,这已经是崔铭现在能够达到的巅峰了,今日,他如果不能成就圆满之数,那就将死于龙神和一风的手下,每一尾剑鱼都要经过无数个日夜的修炼,现在仅仅一天,他还有什么办法一下集齐剩下的九尾剑鱼呢? 崔铭看着周围的剑鱼化成自己的分身,似乎胸有成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猛地将天仁剑猛地一挥,所有剑鱼化成的崔铭分身,手持凌厉鱼剑,齐刷刷冲了出去,瞬间将快要冲到他身旁的,仅剩下十万之数、挣扎着往前冲的血红色战魂冲散,化为虚无消失在空中,而他们接下来斩杀的目标,就是一风和龙神! ······ 君州城外,距离近两百里开外,九大龙脉的一处山脚下,普思长老正在和觉尘长老以及颜隐山谈笑风生,一风已经命令他们停止进攻,既然有和平的解决办法,谁还愿意拼命呢?在他们看来,今日之后,便是佛道重生之日。 他们都曾经是佛道的受害者,觉尘长老不用说,在佛寺中长老当得好好的,吃着斋念着佛,突然就有人带着兵马来拆寺庙、毁佛像、烧佛经了。 普思长老倒是有一点知觉,他总觉得江南佛道那种谄事权贵、中饱私囊、扩充地产和势力的做法,迟早要受其害。 但最无辜的就是颜隐山,他少年时期原本读几年私塾,跟着夫子学几年兵法,然后因为家人的一场大病,向寺庙抵押了自家的农田和土地,借此筹集救命钱,然后此后的几十年里,每日起早贪黑忙碌,全是为寺庙做嫁衣,还要经常被佛图户欺负,前两天正好碰上天灾荒旱,家人饿的饿死,病的病死,连他两个几岁的儿女也死在了乞讨的路上,还碰上了小山寺之变,乡邻朋友全都因为一风等人惨死,这一切,如果不是佛道的错,都不知道是谁的错了。 总之,现在好了,一风前往君州城扶持太子魏晃登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九大龙脉上空突然延伸过来一个金色的光圈,将他们身后的这座延绵千里的巨大山脉全部笼罩,山林中金光闪闪,一些金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般飞向金光罩之中,并被迅速飞射向延伸而来的方向,朝着君州城飞射而去,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吞噬这些光点。 “这是怎么回事?” 普思长老和觉尘长老、颜隐山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普思和觉尘,他们两个是修炼者,能够感受到这光圈之中浓郁至极的强大气息,隔着君州城两百多里,依然能够感受到一种前所有未的压迫,这种压迫,只有一风在施展那套梵魔生灭拳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 但是,这紧紧是变故的开端。 一匹快马以极快的速度从南边飞驰而来,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颜隐山一眼便看出来他是云州佛道部众的斥候,因为一风命令停止攻击了,但是颜隐山也并未就此放松警惕,依然将斥候按照平常的军规撒出去。 这时候,大武国所有的兵力都应该进入了休整期,等待新任武帝登基,就可以大赦天下了,从此所有人远离硝烟,安居乐业,怎么会有军情? 不对,肯定出了什么岔子! 那人一看到他们三个在路边闲谈,顿时翻身下马,脸上惊惶不已,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道:“不好了,长老将军,出大事了!” 普思长老和觉尘长老还没反应过来,颜隐山冷喝道:“不必惊慌!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那僧兵身上沾满血迹,灰头土脸地急速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有敌人偷袭!” “什么敌人?!”颜隐山心中隐隐不安。 “不知道什么敌人,全都是三头六臂!”那僧兵几乎吓破了胆,脸色一片死灰。 “混账!你扰乱军心,我就将你就地正法!”颜隐山大喝道,他看到周围陆续有许多佛道将士围拢过来了。 “不是啊,将军,真的权势三头六臂,牙尖嘴利,直接吃人的!还有一头巨大的猪婆龙,有一座山那么高!跑得飞快,喷着毒火,将南边我们过来的山林全都烧着了!一片大火啊!”那僧兵嘶声喊道。 第六百五十七章 边境异变 听到斥候僧兵的回答,颜隐山此时反而强行恢复了些冷静,问道:“你亲眼所见吗?你从何处而来?” 那僧兵急忙回道:“我从三十里外赶来,一个时辰之前,百里之外的斥候同道发过来一个奇怪的讯息,是天字级别的紧急军情,但是我们都看不懂,因为上面画着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我们便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这种怪物,从南边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了! “我们全都被吓得呆住了,真的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啊!不对,比三头六臂还要怪!看上去是人,但是有几个头,头颅还不都是人,有的还有尾巴,反正各种稀奇古怪,快吓死我了!几个同道师兄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被他们生生扯碎吃掉了!真的,他们比马跑得还快!真的是三头六臂,将军,我没有骗你啊!” 颜隐山心中急速默算,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尚在百里之外,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赶到了三十里外,那么他们的行军速度是一个时辰七十里!这几乎赶得上一批优良战马的推进速度了,更何况他们从南边而来,还漫山遍野,那么这种推进的速度,已经是十分恐怖了! 如果让他们这么推进下去,恐怕三个时辰之后,便会冲到君州城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肯定不能让他们破坏君州城的登基大典!这是佛道重生的希望! “通知所有佛道部众和风吼军将士,备战!” 旁边围拢过来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立即飞快返回军营,整顿兵马,准备战斗。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整顿兵马,这十万包含风吼军的佛道部众,面朝南方,看着南边的山林里几乎如同灭世光景般的怪物群推动,心中满是绝望,因为这十万人,在那些怪物庞大到恐怖的数量面前,几乎如同沧海一粟。 它们是百万,不,数百万的怪物,如同无边海潮般向着他们推进,嘶吼着、咆哮着,三头六臂,正中间是人的头颅,眼睛通红,两边肩头都是狼豺虎豹的头颅,牙尖嘴利,他们全身冒着浓郁的黑烟,就像他们的身体里面有着某种炽热的火焰在燃烧,烧得他们精力旺盛到疯癫,烧得他们极度渴望鲜血,烧得他们成为点燃这大武国大地最凶猛的一把火! “防御!” 颜隐山带着满腔绝望,撕心裂肺地大喊,十万佛道部众迅速围拢,他们都是经过统一的风吼军团体系训练的军旅,战术配合十分紧密,不到片刻间,便形成了一座坚固的防御兵阵,重甲兵、弓弩手、长枪骑兵、火炮营、佛剑僧兵团,层层围成一个圈,甚至连旁边山脉的异兽团的野兽异兽们都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纷纷跑过来围拢在兵阵周围,惊恐地看着南边。 所有的大乘佛僧纷纷飞入天空,他们看得更远,但是也更加绝望,他们看见南边的君州大地像是铺满了一层看不到尽头的怪物,汹涌如浪潮般气势汹汹般杀过来,他们更看见一座山脉般大小的神兽震塌着大地,轰隆而来,他们感受到这强大无比的威压气息,身体不由得莫名地战栗,这是来自神魂的强大压迫,是绝望的压迫····· 君州城之北,九大龙脉的一处深山中,觉空、觉宁和觉松三位师兄弟站在已经变成一地焦土和碎裂瓦砾的北宗寺,却并没有任何伤感。 他们笑呵呵地看着山脚下那大批源源不断运输过来的木箱子,心中充满快慰,北宗寺,很快就会在他们的带领下用所有的财宝堆砌出来,他们记得当时一风和书礼还嘲讽他们,现在,知道谁对谁错了吧? 他们再抬头看着笼罩在高耸的山脉之上的金色光罩,觉松不由得感叹道:“龙神,毕竟还是出来了啊!” 觉空和觉宁不由得摸着一把胡须点头不已,他们颠沛流离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繁华的君州城,你来我往的达官贵人,宝相寺的鼎盛香火,一切的一切,都会回来。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在最后面押送金银宝箱的一位师弟急速飞遁而来,在空中大声疾呼:“师兄,快跑,北方冰原的巨人族来了!数不清的巨人!快逃!” 一股彻骨的冰寒如大水漫灌,从北方汹涌而来,北风紧! 轮台大师正在君州城西北两百里外,王岗站在他的身边,说着这些日子上战场自己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但在轮台大师看来,这些事情他已经看了两年多了,数十万佛僧葬身西北,几乎是他全程亲眼所见,每日在慈悲和自责中度过,一直等到一风的风吼军前来救援,才终结了被魏戬赶尽杀绝的恐惧。 看着王岗唾沫星子横飞,轮台大师心中倒有一种欣慰,是啊,自从他来到丹煌加入西北佛道兵马中,这些日子可能就是他以后印象最深刻的记忆,他可以回到村庄里,从现在吹嘘到老得走不动,说给儿子、孙子、玄孙听,听这段艰难而动荡的岁月,因为很可能他的子孙们再也没机会瞧见这种乱世了,都结束了。 就在此时,西北方向的天空之上,一群人狼狈逃窜而来,轮台大师定睛一看,身躯一震,因为他看到那群人的首领是一个熟悉的人:杨炯。 杨炯此时也看到了在这里驻扎的大批西北佛道部众,也看到了正在西北官道上漫步的轮台大师,他对着轮台大师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喊道:“轮台,快撤!西北狼族攻破边境了!狼王杀过来了!” 轮台大师顿时飞身而起,看向西北,西北佛道中的众位修炼佛僧也冲上天空,当他们看到西北方向一眼看不到头的狂奔的狼群,成千上万只,掀起一阵阵朝天翻涌的尘土,每一只狼都有一丈之高,它们森白的牙齿发出冰冷的寒光,它们呼出的热气形成了一片遮盖大地的大雾,它们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巨大狼族浪潮,如同灰黑的洪水般,以势不可挡的推进速度,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而它们前面还有一小撮黑压压的兵马,那是西北的西凉铁骑,已经将所有重甲全部丢弃,狂奔不已,看来戍守边境的数十万兵马的军团几乎全军覆没了。 所有人的都感到心中涌出一股令人麻木的恶寒,手脚冰凉,他们都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绝望。 轮台大师怔怔地看着西北方向,神色恍惚地自言自语地道:“我死了没有关系,不要毁了丹煌啊······” 君州西部,茂密的山林尽头,两个身影从阴暗寒冷的森林走了出来,他们一个巨大无比,身量高达上百丈,一个身影模糊不清,他们看向东边,那里,就是君州的中心,君州城。 “怎么样,这场送给他们的浩劫声势够不够大?”那个巨大的身体说道。 “我只要毁掉他们,毁掉他们所有人!”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在抑制着一种浓烈的愤怒。 “是啊,只有毁灭,才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我想很久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帝宫混战 大武帝宫,魏晃看着天空之上,这场大武国历史上最浩大凶猛的战斗,因为这场战斗,将决定他的生死,决定大武帝国的存灭。 九十九个形态各异的崔铭分身像是搅动着一个鱼塘的赶鱼人,在这个宽达千丈的剑域中,崔铭分身形成两拨攻击一风和龙神,随着他们的剑意涌动,剑域中成千上万的剑气像是疯狂的游龙般四处乱窜,剑气变得更加凌厉凶猛。 郑文琪等人倒是没有多少感觉,但是火猴和书礼、秀姑等人却感到更加吃力,四面八方都是疯狂攻击他们的银色剑气,而他们在积极防御的同时,还要攻击那群足有四五十名敌人,失去了郑文琪的带领,但是商固、董寒、吕铁裳他们,无一不是绝顶强者,火猴他们正是危机四伏,压力颇大。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开始加持在他们身上,一股细密的金色佛符组成了涟漪漫过他们的身体,他们身体的迦南无念经竟然无主自动,疯狂运转起来,就像是他们原本在佛门灵力的小河中荡漾,却被一股浪潮推到了佛门大海之中,宽阔无际的佛门海水让他们的身体和武器都变得滚烫。 强大的力量的加持,让火猴的神兽,书礼的佛剑,刘毅的赤神枪,秀姑的九极玲珑镯,小芙蝶的骨刺,都绽放出巨大的光芒,变得无比耀眼,他们的手中像是掌握着天界神佛的神器,一招一式挥舞间,滚烫的武器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们震惊地看向这股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涟漪的来源,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球突然出现在前方,一风的怒吼声,如一道金雷霹雳,从光球里面瞬间冲了出来: “大日如来!” 那个巨大的光球突然释放出无比炽热的气息,热浪混杂着那金色的涟漪,将整片的天空都染成金红色,如一个金红色的太阳闪灼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耀光。 火猴他们感受到的是强大无比的充沛的力量,而其他人感受到的,是无比炽热难挡的热浪,崔铭和郑文琪急忙后退,甚至连天上的二十八颗七色星辰都不由得一阵晃动,始终紧密连接崔铭和龙神的七彩霞光也引起一阵晃荡,这让崔铭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手持天仁剑,怒喝一声:“剑鱼如龙,舞动苍穹!” 顿时剑域之中,那些崔铭的分身一个个手持异样鱼剑,携带着各自不同属性的强大神魂攻击,朝着包裹一风的那枚巨大的光球冲去,还没冲到光球的之前,便被一股强烈至极的热浪融化。 但是他们转眼间便在更远处重生,并且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他们手中的鱼剑覆盖着闪闪放光的鱼鳞,其剑意也更加浓厚。 这里是崔铭的剑域,他可以无限制地创造出自己的身体,再融入剑鱼也是自己的神魂,重新凝聚出分身。 并且,在不断吸纳龙神的神力的状态中,崔铭的力量越来越强,他的分身所蕴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直逼他本体的修为实力!只等他凝聚出一百零八个无限接近他本体实力的分身,那么就是他就地飞升的时刻! 数十名崔铭分身再次义无反顾地提着鱼剑朝着包裹一风的太阳冲去,而一风在里面看到这一幕,他不退反进,推动着这个炽热无比的太阳向着崔铭杀去。 鱼剑的剑意震荡在太阳之上,太阳的光辉也在震动,并且随着攻击越来越猛烈,震荡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一风也感受到了那一股股越来越强的剑意攻击他的神魂,那是一种近乎天地大道的攻击,使他避无可避,让他的神魂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寒意,和一阵被劈砍的剧痛,要知道,他的神魂已经修炼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甚至觉尘觉空他们都不一定能够看懂的神魂境界,并且还融入了波旬魔王的强大修罗魔力,已经坚固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崔铭的天仁剑,实在不容小觑。 炽热的太阳一次次将那些疯狂攻击、前赴后继的崔铭分身融化,太阳上发出的那一股股充斥着金色佛符的涟漪也在抵消着那些分身手中鱼剑的威力恐怖的剑意。 龙神同样受到了许多崔铭分身的攻击,但是被他颌下延伸很长的九极真龙须,如同无数条晶莹剔透的龙鞭击退,动静之间,浓郁的剑意和龙神的龙气相撞,空间便塌陷一块。 一时间,龙神的身前的剑域都是坑坑洼洼的黑洞,那些空间裂缝的黑洞经久不散,一股股销骨融肌的朔风吹出来,崔铭的重生有些分身还没有冲到龙神的身旁,就再次被朔风吹得消融了,剑域就像是个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天幕,从玄明广场上看去,还以为天要塌了。 那些剑域中疯狂窜动的游剑依然畏惧他周身的金色龙气,和那些脚下的七彩霞光,丝毫不敢上前。 但是龙神却始终冷眼相向,君州城外围的九大龙脉持续不断地给他输送金色的光点,君州城内四灵神木千年积累的灵力已经耗尽,仙鹤亭的仙鹤飞羽已经挥洒殆尽,它化为一片硕大的银色飞羽,也变成了神力被龙神吸收,灵鹿狂奔,直接从君州城的东南方向一头撞入了龙神的身体。 龙神的身体一震,似乎受到仙鹤和灵鹿的冲击,他的状态猛然提升,他瞪着两只金光闪闪的龙眼看着崔铭,嘴角狞笑道:“崔铭,贪得无厌,也要有命享!” 崔铭狂笑:“你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千年的根基厉害,还是本王的天数剑鱼强大!” 龙神突然抬头,一声龙吟,龙吟之声如同浪潮般散发出金色光圈的光芒,整片阴郁的天际都被此金光照亮,天上那巨大无比的星辰碰到这种光圈的波动,都如被摇晃的浮萍,动荡不已,甚至互相碰撞,爆裂出各种绚烂的火花,变成无数巨大的陨石砸落下来,却在落到剑域之中的时候,被狂躁的游龙剑气,割碎成齑粉,龙吟神力之猛,真可谓惊天动地,骇人听闻。 崔铭背后的郑文琪突然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将原本已经是血红的霜寒剑变得更加鲜血淋漓,他举起血红霜寒剑,就如同举起一条不断流出鲜血的断臂,十分狰狞可怕。 就在这时,下面的大武帝宫之中一道清鸣如同凤鸣冲上天际,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直奔崔铭而去!却是大武帝后严清! 但是她还没杀到崔铭身旁,便被十几个崔铭的分身缠住,他们手中的鱼剑上下翻飞,从四面八方疯狂攻击严清,严清挥舞着一柄宝剑,正是当初卫玄使用的七星宝剑。 宝剑一出,天空之上再次风云搅动,在刹那间,另有七颗硕大的星辰为一个北斗七星法阵模样,将二十八星宿的星辰笼罩,七道闪烁着冰蓝之色的、璀璨绚烂的星辰光柱一阵接着一阵,不断猛烈撞击着二十八颗星辰,下面的郑文琪的气息瞬间衰弱下去,面如死灰,口中不断吐血。 “贱妇人!” 崔铭一声怒吼,腰身上缠绕着他和郑文琪的血红色鞭子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透明虫茧,将他们俩包裹在内,但是七彩霞光依旧不断传输着龙神的神力灌入透明血茧之中,郑文琪却通过这个血茧同样享受到了龙神的神力,终于支撑着继续用霜寒剑释放星辰大法的法阵之力,七彩霞光从天上二十八颗星辰中汲取和传输神力的速度顿时暴涨。 而围攻严清的那些崔铭分身更是疯狂不已,根本不惧生死地地用鱼剑挑刺劈砍,反正他们能够重生,并且越重生越强大,这一瞬间,无数道剑光和他们身上具备的灵魂攻击朝着严清猛烈漫灌,严清顿时落入了下风。 突然,火猴骑着的饕餮猛地停了下来,顿时剑域之中的游龙剑气立即蜂拥而至,疯狂的地围攻火猴,火猴顿时气得大叫:“死胖子,怎么停下了,快跑,老子快被这些疯剑捅成马蜂窝了!” 崇铠、铁宁等数人顿时发现了火猴的处境,提剑而来,厉色一闪,狂奔而至。 而火猴坐下的饕餮却依然一动不动,它的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就像石化了一般。 那个方向,正是龙神所在,就在这时,君州城外的一条龙脉的金色龙神领域如同手臂般猛地缩回来,越缩越小,而龙神的身体却越来越大,那条龙脉在刹那间缩到龙神的身上的时候,涨大了数倍的高大的龙神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一个巨大的头颅,而面目,正是饕餮的模样!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天仁九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大感意外,又有一条龙神领域从千里之外收缩回来,越来越小,而龙神的身体却越来越大,最后再次化成了一个头颅,装在龙神变得更加宽阔的肩膀之上,这一次,头颅的面目变成了金猊。 紧接着,一条一条的千里龙神领域迅速收回,在眨眼间,龙神变成了百丈高大的身躯,并且其身体周围金色龙气之盛,让人连靠近都不敢靠近,那些剑域中的游龙剑,惊惶得如同猫鼠相见,纷纷掉头去攻击火猴书礼等人。 崔铭在血茧中看着龙神,眼神放光,却饱含阴厉之色,手中握着的天仁剑的剑光也更加纯粹,更加犀利,一股股透明的波动溢散出来,一圈圈荡漾开去。 这种透明的神威波动是对神魂的极大冲击,若不是一风和龙神的神魂已经达到了巅峰境界,尤其是一风,经过双重业火的无数个日夜的淬炼,还有修罗魔力的加持,一般人想要冲击他的神魂,无异于蜉蝣撼大树。 即便是崔铭的天仁剑的这种不间断的神魂冲击,对一风来说也不过是小浪荡舟,微微摇晃罢了。 但是最痛苦的人反而是最后出现的严清,她一边想要冲开那些崔铭分身,去斩杀崔铭,一边还要维持北斗七星法阵,不断释放出冰蓝色的璀璨光柱冲击郑文琪的星辰大法。 然而,她的神魂远没有一风和龙神那样的强悍,天仁剑上溢散出来的神魂冲击让她感到神魂一阵阵被刀砍的剧痛,但是她依然坚定执着地挥舞七星宝剑,不断地斩杀崔铭的剑鱼分身,这种坚定和倔强,和了毓丘尼如出一致。 秀姑也在远处看到了被崔铭分身围攻的严清,心中的情绪也十分复杂,可她现在都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她同样也被十几名文官武将包围,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让她无暇分神。 尤其是桃焯,这老小子,贪生怕死,平常又专挑软柿子捏,他看到秀姑之后,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乱响一阵,认为秀姑是他们中间最弱的,便带头冲向秀姑。 他却没有想到,秀姑的九极玲珑镯释放出来的九极真龙须,每一根都是法宝,可攻可守,非常灵活,并且防御力之强,令人咋舌,否则也不会让真龙佛僧团将羽林军杀得片甲不留。 此外,秀姑的玉笛吹奏出来的冰寒领域,也将试图冲过来杀掉秀姑之人的法力运行产生滞涩之感,武器神通远不能得心应手,身法也呆滞了许多。 而远处,龙神终于完成了他今日的最强变身,饕餮和金猊的灵体虽然被火猴施展灵法操控,并且火猴气得大叫,但它们还是时不时地看向远处的龙神,因为那里,它们感受到了血脉之力。 “九首龙神?” 崔铭凝神看向变身后的龙神,口中冷冷道。 肩膀上挂着九个不同头颅的龙神看着崔铭,眼神中自有一股天然的桀骜,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本是天界龙族的一员,自从天界初辟,诞生真龙始祖,我们龙族的血液中便蕴含着九种不同的血脉,所以我们的繁衍的后代,才会有九种不同的形态和天赋,但是只有天界龙族,才能将这种血脉发挥得淋漓尽致,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龙的力量!” 话音一落,龙神肩膀上的一颗头颅突然伸长,长出了长长的脖子,上覆金鳞,而其面目正是蒲牢,只见它张开大嘴,竟然变成一口巨大的金钟,顿时对准下方的崔铭一声大吼! “嗡吽——” 一声天吼,响彻天际,而巨大的声音直接化为可见金光冲击所有人,所有人顿时只觉得耳朵一阵剧痛传来,神魂一阵剧烈的震荡,紧接着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神通爆炸的声音、武器相击的声音、愤怒的大吼、惨叫的哀鸣,全都消失了,剑域中所有只感觉剩下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狂跳,随着金光的冲击,越跳越快,越来越快! 秀姑看到原本纠缠着自己的那十几个文官武将,因为冰寒领域将他们的心脏冻结到了一定的程度,但在这声大吼中因为压抑得心脏狂跳,有几个修为弱一点的人的心脏不堪重负,竟然在剧烈的震荡中直接爆开,胸膛直接炸出一个血窟窿,身体栽落下去,连刚刚逃脱身体的神魂都被金光直接冲散,化为了虚无! 他们都是朝廷大员,圣书院出身,修为实力已经到达了大武国的一流水平!更何况,他们还隔得比较远,实在难以想象首当其冲的崔铭该是受到了何种恐怖的冲击。 他们的尸体掉落在玄明广场上空,千龙盘旋的玄明法阵之力迅速将其消融,顿时尸骨无存,之前的蒲牢天吼也引发法阵一阵波动,但这个法阵是大武帝宫千年的法阵根基,出奇的稳固,声波攻击被削弱了不少,传递到魏晃头顶时,又被石猛等人破去,这才安然无恙。 一风的大日如来神通此前被实力越来越强的三四十名崔铭分身持续不断地围攻,变得越来越纤薄,炽热的气息也被他们身体所携带的各种属性的天赋削弱,终于在这一声天吼之中爆裂开来,露出了一风的位置。 一风的神魂之坚固,堪比神佛,自然没多大事,他看向崔铭,却发现崔铭手掣天仁剑高举头顶,天仁剑中纯银的光芒绽放,将金色光波挡在了前方,难以寸进。 崔铭不怒反笑,道:“好一个九首龙神,好一个蒲牢天吼!本王等的就是现在!” 只见他手中天仁剑一翻,银光绽放,千丈剑域之中所有疯狂攻击的游龙剑气全都如同大鲸吸水般被天仁剑吸入剑身当中,天仁剑绽放的银光越来越亮,亮到一个极致之后竟然开始变得透明,天仁剑完全变成了一柄无形之剑! 这就是大道无形! 崔铭已经将天地圣心决修炼到了极致,剑域之宽已经是天下第一,即便是当初围杀一风那百名老怪物,也不过构建出数百丈大小的领域。 他们并非不能施展出更大的,但是领域越大,意味着操控的难度也会成倍提升,一风的实力他们不曾见过,但是他们多年前曾经同样围杀过上一任女佛子,其彪悍的实力让他们落荒而逃,他们面对一风,根本不敢怠慢,所以数百丈大小的领域,是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斩杀一风的状态,当然,他们依旧小看了一风,所以才会全部身死道消。 现在崔铭独自施展出来的剑域有千丈之宽,并且游龙剑气和不断重生且越来越强大、实力越来越逼近崔铭本体的那些分身,都彰显着崔铭这个剑域的强大实力,一个崔铭已经是儒教登峰造极的存在,如果让他在剑域中凝聚九十九个乃至一百零八个天数的崔铭,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击败他? 一风与龙神和崔铭成为三角对峙,但是一风的大日如来神通被破之后,那些崔铭分身蜂拥而上,恐怖的剑意在他身上来回招呼,一风自有神通防御,并非向一旁的严清那样越来越难以支撑,并且,他尚有余力。 只是,现在并非是出手的时候,他十分清楚,他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保证成功,那么他只有便会回到最脆弱的状态,即便火猴他们拼死相救,但这对阻止崔铭,对大武国的形势没有任何作用,相反,一旦崔铭得势,不但佛教将面临灭顶之灾,整个大武国也将被他掌控,在他绝对的控制权下,人间真的就变成了地狱! 他只有看清楚崔铭的真正实力,和真正的杀手锏之后,才能想办法破除之,斩杀之! 崔铭也并没有让他和龙神等多久,刹那间,崔铭便将天仁剑的剑意浓缩到了极致,书礼说过,剑意越是凝儿不散,越是内敛,威力越是恐怖。 恐怖的天仁剑此时溢散出的浓烈剑意,让剑域之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龙神同样也感受到了,正当他的蒲牢龙首再次张开大嘴,变化成一口径直数十丈的巨大金钟准备展开第二次更强的天吼攻击时,崔铭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天下最强剑意攻击的面目: “天仁九剑,朝闻夕死!” 第六百六十章 死期将至 “天仁九剑,朝闻夕死!” 崔铭剑指龙神,一股无形的剑意如滔天巨浪,狂卷而出,看似无形,但其猛烈惊人,剑域之中无风自鼓荡,剩余的游龙剑气如同大浪轰击般沉浮,所有人的衣襟都飘飘荡荡,神魂中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突然袭来,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战斗攻击,纷纷用最强的防御手段抵御这种剑意的攻击。 一风冷眼看去,这种剑意攻击已经近乎大道攻击了,而大道攻击,只有成为天界神灵之后,才能在施展神通中出现,并且是所有天地神灵都无法擅自操控的。 因为神灵们的神通过于强大,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更高层次的大道之力,他们却不可以将其随意增减、融合和操控,这是因为他们无法参透天地大道的本源。 当然,现在天地间已经有了一个人可以超脱这种天地大道的束缚,而达到更高的境界了,那便是一风自己。 因为静心寂灭功已经教会他,如何抹除天地大道,那就是将所有的天地大道视为己物,当他进入抹除天地大道的状态的时候,那种超脱的状态,让他可以感受到这个宇宙最高层、最本源的力量,这个世界的大道之力就如水缸般展现在他的面前,舀出来多少,舀到哪里去,用在什么地方,都凭他一个人操控,这就是静心寂灭功中三篇的精华所在。 当然,这种状态也只能是短暂的,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种可以持续长久的法门,当他找到的时候,利用大道之力,融入异物质之中,物质与法则相结合,理论上的异空间便形成了。 并且,这种异空间是比较稳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异物质构筑出的异空间只能短暂存在,只能作为梵魔生灭拳的一种神通使用,并且因为神魂之力被波旬魔王侵染,数量减少了双臂之数,即便是这种短暂的使用,都只能用一次。 但是,凡人的神通是无法拥有大道之力的,即便是无意识的自然融入大道之力也不可能存在,因为这需要神通强大到已经足以媲美天界神灵的攻击了。 可现在崔铭的这一剑做到了,他的剑意蕴含着大道攻击,说明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快接近成圣的状态了! 这很大程度是因为郑文琪施展的星辰大法,让龙神的神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到崔铭的体内,崔铭的状态才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恐怖,连他的分身都在每一次重生中不断增强。 大道至简,快而无形,犹如惊雷一瞥,犹如灵感一瞬。 崔铭的剑招一经施展,滔天的剑意冲向正准备施展第二次攻击的蒲牢头颅,在匪夷所思的剑意攻击之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到,龙神的这一颗蒲牢的头颅应声而断! 崔铭直接将龙神的这颗头颅斩断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龙神的防御之强,可以说即便在天界,在龙族之中,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甚至很多神仙神圣都拿他没有办法。 小芙蝶的御神坖的至强防御,在融合了七系神阙的龙神面前,也要逊色三分,即便是他的龙须而演变成的分身的一片小小的龙鳞,都能融入在一个人的身体之内,形成十分坚固的防御,真龙佛僧团的防御力之强,让战彦章也感到心惊不已。 就是如此强悍的防御,在崔铭的剑意攻击之下,一颗龙首赫然断裂,龙神的身体一震,一双龙眼也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崔铭,但攻击很快又有了新的变化,那脱离了龙神肩膀的蒲牢龙首依然灵性十足,即便没有了龙神滂湃的龙气支撑,它也还是要再次张开大嘴攻击崔铭。 崔铭冷笑,将剑一横,一股波动猛然在蒲牢头颅的上空炸开,蒲牢的头颅瞬间炸裂开来,却化作一个金色光团凝而不散。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崔铭得意的笑容之中,那个金色光团竟然化作了一尾金鱼,一尾带着七彩霞光的金鱼! 霎时,那条金鱼竟然再次变化,刚刚爆炸的剑意波动疯狂地钻入这尾金鱼之中,在令人震惊的目光中,这尾金鱼居然变成了一个崔铭分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所有人! 这一瞬间,龙神双手握紧拳头,身体不由自主地气得颤抖,而崔铭的身体则突然增添了一抹绚烂的七彩霞光,他的眼中绽放出浓郁的龙气。 一风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他的成圣之道!他不仅要汲取龙神的神力,还要斩断他的身体,将其分尸,成为自己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一风心绪急转,他大概能猜想得到,即便是郑文琪的星辰大法,汲取龙神的神力也太过缓慢,一是郑文琪的星术神通还没有修炼到家,至少要像严归真和严清这样的水平才能更快一点,二是因为龙神的神力太过庞大了,崔铭的千丈剑域已经是人间登峰造极了,可龙神的领域,那是延绵千里,覆盖了大半个君州! 这其中的差别,说是蝼蚁与巨象实在不为过。可惜,因为龙神受到神阙之力缺失的拖累,神魂受损,并且崔铭刚才脱离云台之下的星罗天罡阵监牢时,龙神及时发现,但被他下了毒,天下第一毒,斩佛霜。 龙神的实力因此削弱到了巅峰期的一般,否则崔铭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着人间唯一的神灵动任何心思的。 所以,崔铭现在就直接借用龙神的身体,化为他的天数剑鱼,再融入他的剑意,剑意中蕴含着他的神魂,再在他的剑域中重生为分身,一次更快地转换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将意这种不可思议的手段突飞猛涨! 看样子,崔铭计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早就知道龙神的神通手段,也早在等着龙神施展出九首龙神的天赋神通,他的天仁九剑,也是他隐藏已久的本命剑招,就是特意修而成,专意针对龙神而来!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剑意如此犀利,将连神灵都难以下手的至强防御如此斩断,再加上他三十年前用了不知什么手段,将火猴转世为人,让龙神失去了星灵火的神阙之力加持,他所有的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天,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被各种原因削弱了实力的龙神,在力量的此消彼长中,已经不是崔铭的对手了。 但是龙神神智更加恍惚,因为他刚才的蒲牢头颅之中的龙气,那就是他的神魂之力所现,龙气都被崔铭占据为己用,他的神魂再次受损。 再次受到伤寒的龙神逐渐开始疯狂,他似乎根本没有看出来,崔铭早就将他的天仁九剑设为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他钻入进来。 龙神百丈高的身躯看着崔铭,如同蝼蚁般的崔铭,不过是他成神上千年的凡世的一个普通的修炼者,可现在这个蝼蚁竟然想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让他憋屈了上千年的愤怒通通倾泻而出,化为种种天赋攻击,誓要将这只蝼蚁毁灭! 睚眦凶斧!睚眦龙首化为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猛地朝崔铭砍下来,崔铭冷笑一声,大喝道:“天仁九剑,君子怀刑!” 巨斧崩碎,睚眦斩首,化为金鱼,重生分身,成就崔铭。 狴犴龙舞!狴犴龙首电闪雷鸣,以金雷之威劈开人世怨气,却被崔铭剑指一挥,“天仁九剑,不破不立!” 霎时龙首分离,金雷哀鸣,怨气重聚,再被崔铭融入剑意,化为己身。 龙神的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愤怒,顿时龙首狂舞,饕餮吞天,金猊吐雾,赑屃山压,螭吻喷火,椒图天锁,一个强似一个,以龙神血脉与道魂,注入龙气与天运,携带着风雷之怒,灌注龙神之力,施以雷霆之击。 崔铭连连兴奋大叫:“来得好!” 顿时宝剑狂挥,“天仁九剑,舍我其谁!”“天仁九剑,不为而为!”“天仁九剑,天降大任!”“浩然正气!”“天下归之!”······ 剑落首断,龙首哀鸣,剑风震荡,龙气氤氲,剑意翻滚,龙命即丧,剑动四方,龙神八殒,惊天之变,斩地之威,剑域风云起,龙神血淋漓! 顷刻间,剑意纷飞,眼花缭乱,终于,在最后一刻,强势剑斩斩醒了龙神,他在仅剩蚣蝮一首时,猛然惊醒,恍然大悟,残存的神智终于回到了他的脑袋中,但此时的他已经气息萎靡,难以再续,几番挣扎,终于决定要落荒而逃! 但是崔铭的状态却截然相反,他已经吸收了八颗龙首的龙气和神力,他的状态已经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已经集齐了一百零七尾剑鱼,共有一百零七个分身在剑域内不断重生,气息不断壮大,崔铭欣喜若狂地看着周围上下翻飞的分身,感受到其充沛且不断强大的气息,他兴奋地大吼,咆哮一声:“亢金龙,哪里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六百六十一章 生灭真如 “天仁九剑,天道大义!” 一道汹涌澎湃的剑意如狂风巨浪般朝着狼狈而逃的龙神猛地扑上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龙神因为被斩八首,实力大损,加上他本来就已经神志不清,这一日就是他需要重新吸纳二十八星宿七系神阙之力的最重要的日子,也是他最虚弱的一天。 他的神魂经过三十年的衰退,已经到了一个修为低谷,这就是神阙融合成神法的缺点,对神阙之力极强的依赖性,一旦失去对任何一种神阙的控制,将会对神魂和修为产生极其危险的影响,神智、神识、神力,三方面都会衰弱的速度都会成倍猛增。 剑意汹涌,而龙神修为折损,速度根本不及剑意,更何况龙神的千里领域已经收缩变成了龙首,他现在是在崔铭的剑域中逃跑,此刻,那些游龙剑气似乎嗅到了龙神身上衰败的气息,龙气的急剧减少让它们纷纷壮起胆子,在龙神的前方如同蝗虫群般地射向龙神,竭力阻挡他。 就在这时,龙神突然“嗷”地一声哀鸣,他仅剩的两颗头颅上突然冒出一股紫火,诡异的炽热瞬间传播开来,龙神被斩佛霜爆发的剧烈毒性烧得神魂失措,那颗蚣蝮的龙首竟然直接被斩佛霜烧穿融化,化作金色星光点点消失在空中。 而剑意直奔龙神最后一颗头颅而去,只要斩下这颗头颅,龙气化为己用,炼就最后一尾剑鱼,崔铭便能将所有的分身推到前所未有的修为高度,以天数剑鱼加诸己身,立地飞升为神圣! 崔铭对自己这一剑很有信心,因为他的实力本就是登峰造极,现在吸收了龙神八首的磅礴龙气,实力已经是普天之下最强的存在,不论是谁,都无法阻挡自己踏上成神圣的道路! 但凡是总有例外,更何况,崔铭的目中无人实在是太过狂妄了,严归真告诉他,真正的敌人并非是龙神,而是一颗冉冉升起的佛道巨星! 剑意巨浪的前方,有一个人,一个人便是一堵墙。一风全身黑红火焰燃烧,身体金光闪闪,如同一尊浴火的金佛,黑炎燃烧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崔铭,手中拳影交错,口中大喝一声:“苦海泛舟!” 一堵真正的海浪之墙在他的身后产生,黑色的海浪上绽开无数朵红色莲花,在竖立高耸的海浪上,如同盛开在黑墙上的鲜艳欲滴的红莲,海浪之上,一艘巨大的金舟满载着无数金佛,歌颂着远古的佛音,涤荡着前方滔天剑意的杀气,剑意汹涌如无形的巨大波涛,两者在释放着恐怖的威压中迅速接近,最终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撞在了一起。 “轰——” 巨响轰鸣,震耳欲聋,在两种神通接触的那一线天际,直接撕开一道黑色的深渊,天仁剑意的杀气四射,黑浪红莲的爆炸,红焰黑光迸发出来,却被黑色深渊吞噬,金舟直接驶进了深渊,那些金佛刚要脱离金舟,拳影佛掌刚一出来,便被天仁剑意射穿破坏,然后化作躁动纷乱的神通余波,全都被黑色深渊吞噬,所有的剑意和佛力,都在顷刻间湮灭。 黑色深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剑域直接被啃掉了一大块,崔铭不得不缩小几十丈的剑域。 一风挡在龙神之前,龙神依然抱着头在他身后痛苦地呻吟,一风看着崔铭,黑莲眼瞳在他眼中缓缓旋转,释放出一股来自修罗魔天的冰凉寒意,他冷冷地道:“就你,也配谈天道大义!” 崔铭眼看自己的成圣之路被半路阻挡,恼怒至极,他阴鸷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一风,咬牙切齿道:“成王败寇,历史只会让那些强者说话,天道大义,永远掌握在胜者手中!你要想成为胜者脚下的尸体,那本王就成全你!” 崔铭横过天仁剑,透明的天仁剑上剑意盎然,如同满月,如同大日,如同山海,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吸取而来的、充沛的浩然正气,化为透明的、气息磅礴恐怖大道之力,崔铭离成圣确实只剩下一步之遥,他的神通已经真正地、不自觉地融入了大道之力,这是成为神佛仙人神圣的标志,他的这一剑,必定是他现在最巅峰最鼎盛最强悍最凶险的一剑,他将用这一剑,剑劈山河,斩杀他成圣道路上的所有阻碍! “天人合一,剑斩乾坤!” 一风看到了人间剑道的终极,所有的剑意将恐怖强悍的威能凝聚到极点,化为一个点,一个点就是一条线,一条线带动一个面,一个面蕴含着天地间最强盛的所有剑意。 “那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一风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祥和佛气之中,身体中的金液灵力都化为金色涟漪荡漾在他的周围,这是他不自觉地将佛道大义溢散而出,此时此刻,他就是大日如来,如来,并非只有一个,所有领悟大道之人,素有得到真如之人,都可称之为如来。 一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大道,得到了自己的真如,静心寂灭功将他一步步推到了这条道路之上,他已经看到了这条道路尽头的景象,他将创造出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可以安放新的天地大道,新的修行佛道的世界! “一心二门,生灭真如!” 不生、不灭、不增、不减诸无差别相,是为真如门;生、灭、增、减诸差别相,是为生灭门! 真如生灭,构筑宇宙;生灭真如,毁灭宇宙!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从毁灭开始的,毁掉抹除天地大道,才能掌控大道之力!毁灭空间,才能构筑新的空间! 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球形空间凭空在一风的右拳之上诞生,其纯粹的黑色和恐怖能量倾泻,整片天地都为之崩塌,崔铭的剑域瞬间被拉扯,所有的银色的游龙剑气都疯狂地不由自主地往这个小小的黑暗空间中钻去,崔铭大惊失色,剑域正在被这个不起眼的小小空间吞噬,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领域的控制! 这怎么可能?! 领域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修炼而来,是自己神魂的延伸和扩展,当领域修炼到可以接洽天界之时,便可飞升,成仙成圣成佛! 领域无影无形,只能通过神识化形,是神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神魂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破坏领域,可以,领域依旧存在这个天地,只不过是收缩到神魂,或者重回到这个天地。但是湮灭领域,那就是在湮灭天地大道! 会有人敢湮灭天地大道吗?会有人能湮灭天地大道吗? 当然会!只要将天地大道吞噬到另外一个空间!天地大道并没有毁灭,它只是传输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而这个空间,现在就是由一风创造! 天地灵气的湮灭,才能诞生异物质,异物质构筑新的异空间! 不生与生,不灭与灭,不增与增,不减与减,真如创造,生灭毁灭,不破不立,不灭无生,这就是梵魔生灭拳的本质,也是最后的奥秘。 “等身法相,见性成佛!” 一风再次怒吼,整个剑域的游龙剑气不断被黑暗异空间吞噬,异空间在飞速地涨大,不仅仅是崔铭的剑域,整片天空都在坍塌,连天上的二十八颗星辰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他手上的那颗黑暗球形异空间移动,连接二十八星辰,贯通崔铭和龙神的那条七彩光带,在异空间的吸引中瞬间崩溃,被异空间吞噬一空。 一风将其猛地推出,黑暗异空间化为一座黑暗佛像,没有面目,看不清手足,就一个黑暗的神像黑影矗立在天地间。 天地没有尽头,但是一风通过毁灭创造了一个尽头。 这个天地间的尽头,世间万物都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住,控制不住地往黑暗佛像中蕴含的黑暗空间中滑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心悸,他们这才发现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他们并不理解,也无法理解,道非道,难以窥伺其万一! 一旁被十几个越来越强大的崔铭分身消耗得法力殆尽的严清,终于看到了有人能够对抗现在几乎无敌的崔铭,她突然狞笑一声,手中七星宝剑,飞到一风面前,一风瞪大双眼,怒吼道:“前辈,快离开,我控制不了异空间!” 严清展现冠绝天下之惊艳一笑,似放纵,似释然,随后留恋地看了远处一眼,然后神色转肃,对准已经涨大道数丈大小的黑暗异空间,一声娇斥:“以我为剑,葬送北斗!” 翻手便把七星宝剑投入黑暗异空间之中!七星宝剑瞬间钉在黑暗佛像的胸口,半截剑身刺入黑暗异空间之中! 云霄之上最上层的七颗北斗星辰突然如天火下凡,拖拽着冰蓝色的火焰尾巴,灿烂的星光照耀天际,疯狂下坠,冲向一风身前的黑暗佛像异空间。 刹那间,宽广无垠的七颗星辰撞碎了人间,搅乱了二十八星辰,风风火火地撞到了黑暗异空间之中。 “咔嚓——轰隆——” 剧烈的轰鸣震荡九天,七颗星辰一颗接着一颗被黑暗异空间拆毁、湮灭、吞噬,当吞噬完最后一颗星辰,七星宝剑随之没入黑暗佛像之中。 吞噬了如此庞大的七颗星辰和七星宝剑,黑暗异空间化作的佛像才涨大到百丈之高,没有人敢正视,所有人都看不清这个神通。 浓烈的黑色在佛像表面流转,这种纯粹到极致的黑色,令人不敢多看,似乎投过去的眼光都能被这种极致黑暗吞噬,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黑暗异空间可怕。 严清脸色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就是异空间,修炼到她这个境界的人,修炼出领域,了解领域,便也多少会听闻异空间,那种无人、无神能懂、能操控的空间。 崔铭如果成神,那么整个人间都将沦为炼狱,既然一风能够对抗崔铭,那就助他一臂之力!既然吞噬能够让它成长,那便倾尽我所有! 因为,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有我的女儿······ 如茧束缚一生,终究剑祭生命······ 如黑色蝴蝶翩跹,严清化为一道世界上最美丽的黑影飞向黑暗佛像,突然天边飞来另外一个黑影,衣衫褴褛,哇哇乱叫着含混不清的名字,飞奔向严清。 严清眼中含着泪光,她的手已经摸到了黑暗佛像的身体,黑暗佛像立即将她的白皙手臂吞噬,她的眼光留恋着远处已经被这顷刻间的变故震慑得呆滞了的秀姑,然后秀目流转,看着那个疯疯癫癫衣衫褴褛的疯子,口中喃喃道:“秀儿,大哥······” 那个疯子看到这一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瞬间飞遁到严清的身边,一把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严清留下眼泪:“大哥,何必呢,没有人能够阻止异空间的吞噬····” 严归真披头散发地疯狂摇着头,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远处,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秀姑拖着数十条真龙分身,疯狂地往他们的身边赶。 疯了的严归真突然恢复了镇静,他缓缓回过头去,一手依然死死拉住严清,一手从怀中摸出一物,猛地对准疯狂飞过来的秀姑拍出一掌! 一股磅礴无比的神通威能猛烈地推出去,秀姑轰地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她双手疯狂地捶打着这堵透明的墙,即便是她身后的数十条真龙分身也撼动不了分毫,她泪流满面,双手胡乱挥舞,扯着嗓子嘶喊着:“母亲,母亲——” 黑暗佛像之中,极致浓郁的黑暗身体中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缓缓地将严清吞噬,严清最后一看看向秀姑,嘴角有一抹笑意。 严归真还在挣扎着将严清拉出来,口中却只剩下含混的呜咽,当严清只剩下一只手腕在外面的时候,严归真同样最后看了一眼秀姑,猛地钻进了黑暗佛像之中。 黑暗佛像波澜不惊,不生不灭,不悲不喜······ 第六百六十二章 新神诞生 在北斗七星的冲击下,二十八颗星辰也如同大浪中的浮萍般上下晃动,郑文琪受到剧烈的冲击,吐血不止,贯通崔铭和龙神的七彩光带已经崩溃,众多星辰失去了郑文琪星术神通法阵的牵引,已经逐渐缩回天际,星辰大法已经被摧毁。 严清和严归真全部被异空间演化的黑暗佛像吞噬,秀姑被严归真阻止,剧烈的悲痛之下,她有些恍惚和迷茫,似乎沉浸在一场梦境中,不敢置信,也不敢醒来。 桃焯那个狗贼瞅准了这个机会,提起武器兴奋地朝着虚弱的秀姑杀去,却被一杆火红的长枪击退,刘毅身着火红铠甲,威风凛凛,怒容满面,看着那些试图趁虚而入的老狐狸。 一枚圆形的小小的盾牌模样的东西在秀姑的身前散发出黑白二气,如同太极的阴阳鱼般围绕着精致古朴的小盾牌旋转,那是刚刚严归真推出的一掌中包含的东西,肯定也是他最后赠予秀姑的遗物。 秀姑伸手将其捞住,黑白二气立即钻入了她的身体,她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几个呼吸后,她感受到了前方传来举世无匹的磅礴杀意,来自崔铭的杀意。 一风飞上黑暗佛像的头顶,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崔铭,一风双拳向下,在竭力控制着异空间恐怖吞噬力的增长,因为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整个君州城都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这一套梵魔生灭拳施展的困难不在于如何扩大它的威能,而是如何控制威能的爆发。 毕竟现在这个异空间是极端的不稳定的,一风能够将它释放出来,但是无法确定及操控异空间突然爆发,只能竭力抑制着它的蠢蠢欲动。 崔铭同样也看到了异空间展现出的恐怖吞噬毁灭能力,能够直接将上天的星辰直接吞噬,这种强悍无比的威能,是无法在人间实现的。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天地大道,物质的毁灭都是重新转化为这个天地的另外一种形式的一部分,就算平常看到的人的死亡,也是变成了泥土,神通的消失,也是重新化为天地灵气,星辰的陨落,也是化为宇宙的一部分。 但是,直接吞噬星辰、严归真和严清灵魂、他蕴含着神魂之力的领域,却没有转化为另一种形势,而是直接消失,这不可能,或者说,在天地三界、整个宇宙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所以,他需要集中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专心对付这个创造不可能的佛子。 崔铭手中天仁剑舞,将刚才剑招凝结成的一点的攻击速度放缓,而龙神在抗拒斩佛霜的反噬的同时,那些崔铭分身也在不断地攻击,就在这时,他发现所有的崔铭分身已经撤退,刚才围攻严清的崔铭分身也离开,原本攻击一风却被他的神通惊慑逃离的崔铭分身也再次出现。 霎时,崔铭的身后出现了一百零七个一模一样的分身,所有崔铭分身的修为实力,在崔铭灌注了龙神的磅礴神力和斩首化为己用的变故之后,已经全部逼近崔铭的本体,他们的身体都散发出了云、水、雷等等不同属性的神魂攻击神通,一百零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前面的敌人,最后的真正敌人,一风。 一风同样死死地盯住崔铭,虽然他现在的实力离成圣还有一个分身的距离,但是已经在人间修炼者中,堪称至尊无敌了。 崔铭心中同样十分激动,口中却低声怒骂一声:“死道士,毁我一鱼!” 如果没有严归真在牢狱中吃掉他以为剑鱼,此时的他早已飞升成圣了,何苦还要和这个佛子拼上性命! 这时,他的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一直在他身后的郑文琪。 郑文琪抬起头来,嘴角满是鲜血,星辰大法的法阵之力反噬太过强大,他几乎为了这个法阵拼上了性命,当崔铭的眼神投射过来的时候,他通红的双眼也看向崔铭。 两人的目光对视,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你忍心吗?”郑文琪手掌狠狠地抹去嘴角的鲜血。 崔铭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脸上狞色一闪,沉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神圣本无欲无求,自然无子无孙!” 郑文琪笑了,边笑边呕血,却越笑越大声,“天下,神圣,血脉,我,算什么······” 他带着愤怒的大声狂喊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血红色的霜寒剑急速退去血红的颜色,重新变得晶莹雪白,郑文琪胸膛的血液滴落下来,却从雪白的剑身滑落,霜寒剑似乎失去了与他的最后的联系。 崔铭慢慢将天仁剑从他的胸膛中抽出来,透明的、几乎可以视作剑道本体的天仁剑上竟然沾上了一丝血气,萦绕在天仁剑剑身之上,就在这时,郑文琪的血肉一点点在溃散,变成了一丝又一丝的血气,将天仁剑剑身之上的那丝血气加注进入,那丝血气变得越来越大。 崔铭猛地将天仁剑一抽,那丝血气在他的身后慢慢地壮大,最后郑文琪带着悲戚和遗憾的双眼也溃散化为血气之后,最初的那丝血气已经变成了一人之高的血茧,霜寒剑发出嗡嗡的呜咽,崔铭反手一剑,将霜寒剑赫然击碎! 霜寒剑化为闪耀着寒光的雪白碎片,融入到血茧之中,血茧慢慢在雪片中消融,最后露出一具全新的身体,一个脸色血红的崔铭。 崔铭沉默了看了这个血红分身一眼,缓缓转过身来,朝天咆哮一声:“天地不仁,天数归化!天地昭昭,天不夺人!” 吼声震荡云霄,崔铭再次大喝道:“云庭碧落,吾之青云!”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二十多名手持银色鱼剑,脚踏白云的分身,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飞到崔铭的身前,崔铭直接用剑将其劈开,顿时白雾茫茫,寒气森森,然后猛地张开嘴,腹中一吸,将其全部吸入肚中,崔铭的脚下顿时生出白色祥云,身躯变大到十几丈,气势节节攀升。 涨大后的崔铭再次一声雷吼:“浩然正气,吾之神眼!” 顿时再有二十多名周身缠绕着银色浩然正气化为银龙的崔铭分身,一一飞到崔铭身前,崔铭再次提剑,剑斩银龙,崔铭分身顿时崩塌,将血肉化为浩然正气注入到银龙之中,修复剑痕,再次化为二十多条更粗壮的银龙,那些银龙却集体龙吟万丈,然后齐刷刷地对准崔铭的巨大的眼睛冲去,几个呼吸间,便将他的眼睛化为一片纯粹的银白之色! 崔铭的身躯暴涨道三十多丈之高,他瞪着巨大的银白瞳孔再次怒喝:“水晶圣韵,吾之神躯!” 他身后此时显得有些渺小的二十多个身体周围散发着一圈圈透明涟漪的分身应声上前,崔铭巨腿一跺,所有分身顿时玉碎,化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光芒注入到崔铭的身体之中,崔铭的身躯在不断长高之余,四肢和头颅都开始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像是水晶雕塑的神灵。 崔铭还不满足,再次大吼:“烈焰焚世,吾之赤心!” 二十多名头发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分身猛地朝着崔铭扑去,在空中化为二十多道火柱朝着崔铭已经五六十丈的身躯轰去,在爆裂的轰鸣声中,崔铭的胸膛处发出赤色的耀光,就像胸中藏了一轮太阳。 崔铭的身躯再次暴涨,提升到七八十丈之高,几乎与对面的黑暗佛像等高了。 崔铭看了一眼静观其变的一风和其脚下的黑暗佛像,大喝道:“金雷神迹,吾之彩衣!” 剩余的周身金色电弧闪烁的崔铭分身一拥而上,在空中爆裂开来,化作无数道电光闪闪的金色雷霆,轰在崔铭的身体之上,变成了一身金光熠熠的铠甲,威风八面,震慑所有人。 崔铭闪着晶莹的光芒的脸颊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凡人的顶级修炼者的压箱底手段,都是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召唤神祇助阵厮杀,而崔铭是直接将自己飞升成圣,此种手段,足以震古烁今。 崔铭看着自己即将身形的神圣之躯,抬头吼出最后的法诀:“血入神魂,游龙成圣!” 顿时,崔铭已经被黑暗佛像吞噬得将要崩塌的剑域猛地收缩,缩回到最后一个分身——郑文琪的气血化作的分身之上,所有的游龙剑气刺入他的身体之内,让他急速膨胀,膨胀到和崔铭本体差不多大小,才堪堪停止下来。 待最后一支游龙剑气融入血红分身之中,崔铭分身猛地上前一步,将自身的气血完全融入到崔铭的本体之中,顿时,一阵无形的波动猛地扩散出去。 一风敏锐地感知到,天地间发生一种微不可察的波动,那是大道的波动,也是有人冲破天地大道的冲击。 下一瞬间,天地轰鸣,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化为浩然正气疯狂涌向崔铭,加固其身体,天上神音歌颂,巩固其神魂,大道之力来自宇宙乾坤,助其完成飞升最后一步,崔铭脚踏白色祥云,奋力高吟,将胸膛中属于凡间最后的余气排出身体,成就人间巅峰! 所有人的神魂受到冲击,所有人的武器法宝发出哀鸣,天地间鬼哭神嚎,天地动荡,无所不极! 这一刻,新的人间神诞生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星辰大海 一风的脸色稍显苍白,他看得出崔铭已经来到了人世间的最巅峰,他已经是人间新的神祇,并且他也相信,崔铭的确有能力,将企图降世将其强行逼入天界的神祇斩杀。 但一风也很激动,他也想看看,静心寂灭功领悟出来的异空间,是否能够,诛神! 然而,就在这时,崔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是如掺入金粉的晶莹血水,他抬头看着天空,那里似乎有巨大的旋涡正在产生,一股股强大的神威从中溢出,轰在崔铭的身体之上。 崔铭猛地将手中变得十分巨大的天仁剑往上一斩,一道无形的剑意转瞬即逝,下一刻,天际上那道巨大的旋涡被生生劈成两半,云霄之上,有神怒吼。 但是没有用,旋涡挣扎着消散,那是崔铭飞升的通道,被他自己斩断,如果还有通道产生,那么他将继续斩断,他就是要成为人间神,宁可当鸡头,不去天界当凤尾! 龙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一风的身旁,同他一起看向崔铭,见到他将天上的飞升通道斩断之后,冷哼一声,道:“崔铭,你以为成神那么容易么?你以为天地大道那么容易抗拒吗?告诉你,除非你一直维持现在这个状态,否则你一旦折损修为,你必将遭受天地大道的反噬,那种钻心噬骨的反噬,必将成为以后最痛苦的噩梦!” 神躯已经高达百丈的崔铭沉默地看着龙神和一风,然后闭上眼睛去适应这具神躯,周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射而来,他们也从来没有看过神圣的模样,飞天生圣,一直是所有儒教弟子心中最大的野心。 但是书礼看过去,心中却是十分不屑,因为很明显,这种并非通过天地圣心决修行圆满,而是通过吸纳龙气神力和星辰之力凑成天数剑鱼,强行提升修为至巅峰,突破到圣境,这种野路子,无法效仿,没有多少参照的修炼价值,对后世的贡献微乎其微,甚至是鞭挞的对象,这种成圣也必不能长久。 包括下面的魏晃和魏宇,可他们满怀羡慕地看着天空之上,那种成神的状态是他们梦寐以求拥有的,即便他们统治了这片大陆上千年,但是每一任帝王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让魏氏的血脉可以修炼的渠道,但是上千年来,都是抱憾而终,甚至衍生出三大铁律这种,又极度渴望修炼又畏惧统治的血脉混乱的、僵死的铁律。 感慨万千的魏晃最终将目光转移到了秀姑身上。 一风看向龙神,看到这位曾经的人间神祇的身体恢复到常人大小,因为龙气的失去让他更像一个苍老的老者,就像下面已经老态龙钟的魏宇,龙神的脸色苍白,他的头发上依旧有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在不断地焚烧着他身体内的龙气,他颌下的九极真龙须像变成了一个沾满了污秽的臭扫帚,他眼睛的神采也正在不断地消失。 他看向远处的秀姑,看到她身后的那几十条飞舞的金色真龙分身,像是在怀念巅峰时期的自己的神勇,他突然伸出手臂,另一只手猛地一挥,手臂应声而断,化作了无数片金色的鳞片飞向秀姑,融入到她身后的真龙分身之中。 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痛,纷纷抬起龙首,对着龙神齐声哀鸣,有人听过龙吟,但所有人都没有听过龙哭。 现在大家都听到了。 龙神却回过头去,看着一风笑了笑,充满疲惫,说道:“王佛,我还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你来仙界讲法,你说,所有的劫难都是自己的选择。没错,这就是我的劫难,今日一劫,便是偿还。” 他边说边往下面踏去,当一风还在思索他的话时,却猛然发现龙神已经双脚踏入了黑暗佛像的头颅之中,巨大的吸引力将龙神的下半身吞没,下一瞬间,便已经沉没到了龙神的脖子,龙神朝着一风发出最后的不甘心的怒吼:“王佛,不要将人间留给崔铭!” 说完,龙神便消失在了黑暗佛像之中,黑暗佛像如同这个宇宙天地的终点的深渊,纯粹到极致的黑暗,波澜不惊,缓慢而残酷地吞噬一切。 吞噬龙神之后,黑暗佛像似乎又涨大了一些,而对面的崔铭也终于睁开了双眼,一风看过去,四目相对,所有的语言都难以道尽这一刻的复杂,一位想成为人间唯一神祇,一位想创造出新的世界、新的佛道,这两位心怀万丈雄心、无量宏愿的人,他们都非常明白,现在,将迎接他们的结局。 短暂的沉默过后,崔铭动了。 他挥舞起已经完全透明的天仁剑,充沛无比的剑意让剑身回归到大道本源之中,崔铭晶莹闪亮的身体、金光闪耀的铠甲、炽烈的赤色胸膛发出圣洁的光芒,一股大道的波动从他的身体和天仁剑中荡漾出来,天空之中所有人的神魂都感觉被禁锢了。 他们所有人都只能缓慢地在空中移动,再也无法调转多余的灵力战斗,所有人都看着一风和崔铭,他们也明白,这一刻的战斗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不论他们哪一个败在对方手上,结局便已经注定,再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 崔铭身前的原来那一道剑招猛地向后一缩,融入到现在的天仁剑剑身之中,成为天仁剑上一颗小小的银色的光点。 但是下一刻,这种光点不断出现在天仁剑之上,刹那间,天仁剑上便遍布了成千上万颗这样的银色光点,原来那一道剑意浓缩着原本崔铭最巅峰、最凶悍的一剑,现在,这种恐怖的剑意有无数颗。 这一瞬间,崔铭猛地朝前挥斩出最后一剑:“天地浩渺,星辰大海!” 银色的光点瞬间蜂拥而出,排山倒海,如同无边的星辰大海般涌向一风,每一个细微的光点都蕴含着足以将整个君州城毁灭的恐怖神威! 一风脚底发出刺目的金光,落在了黑暗佛像的头顶,双拳交错,猛地往前一推,黑暗佛像的全身绽放出无数朵黑红二色的莲花,缓缓旋转,像是粘稠的旋涡,同时猛地往前冲去。 前方是漫天的银色星光,一颗星光可能就将一风轰击得粉身碎骨,但是它们没有这个机会,异空间演化的黑暗佛像释放出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引力,所有携带着无上神威和至尊剑意的光点全部被吸入黑暗佛像之中,黑暗佛像身体上的黑红莲花如同浮萍般晃动。 即便是黑暗佛像吞噬北斗七星之时,也从未产生过任何波澜,但是崔铭的星光剑意汹涌而来时,竟然将异空间都摇晃不稳,每一颗银色星光冲进黑暗佛像之中是,都爆发出一股透明的涟漪扩散在天际。 “后撤!” 书礼一声大吼,顿时火猴和小芙蝶,刘毅拉着秀姑,调动身体所生灵力法力的极限,以拼命的姿态疯狂后撤。 所有人都没有感受到危险,似乎没有危险,但是书礼的直觉告诉他,人世间至强的、前所未有的危险就在眼前。 但是秀姑和刘毅是在最靠近崔铭和一风交战的边缘,刘毅努力拉拽着秀姑飞遁而走,但是那股涟漪扩散速度之快,太过恐怖。 就在这时,一风猛地朝他们呼出一拳,数个黑色光团从黑暗佛像中释放而出,瞬间将秀姑和刘毅、已经拼命奔逃却有心无力的书礼和火猴小芙蝶笼罩。 星光和黑暗佛像爆发的透明涟漪瞬间漫过了这几个黑暗的光团,里面的秀姑书礼等人安然无恙,他们从里面看出去,隔着一层朦胧的黑纱一般,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桃焯、铁宁、商固、吕铁裳等人遭遇到这股透明的涟漪,整个人倏然消失,整个人都直接蒸发化作了虚无,没有尸骨,没有神魂逃离,没有鲜血淋漓,什么都没有,这股恐怖的涟漪所到之处,这一层的天地为之崩塌,一切皆化为虚无。 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阵接着一阵的涟漪汹涌而来,而波涛汹涌的源头,一风推动着黑暗佛像往前逼近,而崔铭双手掣剑,天仁剑上的银色星光越来越多,冲出去的漫天星光也越来越庞大。 只要一剑。 崔铭相信,凭他眼下的这种成神的状态,人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一颗剑意星光,漫天的星光轰出去,只要有一颗星光攻击到一风,那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朽与不朽 但是所有的星光如同海浪般澎湃汹涌,却都在黑暗佛像身前偏移了攻击的轨道,全部被吸入黑暗佛像之中,即便爆发出的能让天地崩塌的恐怖涟漪,却对这个纯粹黑暗到极致的佛像没有任何影响。 崔铭开始着急,即便他现在拥有史无前例的巨大剑道神通,可都像打在了虚空之内,反而被虚空吞噬,完全化为了虚无。 崔铭怒吼一声,天仁剑剑身疯狂挥舞,成千上万、十万、数十万的星光铺天盖地、如山呼海啸般朝着一风扑去。 但一风脚踏黑暗异空间佛像,岿然不动,反而更加快速地朝着崔铭逼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的神态却截然相反,一风神情坚毅,双眼的黑莲徐徐转动,释放出无比坚定的勇气和信念,他的使命就是拯救佛道和创造新的佛道,而这两个使命的尽头,若有人阻挡,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崔铭却将天仁剑挥舞到极致,漫天星光如惊涛骇浪,却始终无法击溃一风的异空间黑暗佛像,并且一风将所有的星光一点不差地吸入异空间之中,但凡有一颗剑意星光掉落在君州城,那么整座君州城都将化作齑粉,那么一风的所有努力也将前功尽弃。 所以,一风不仅要吞噬崔铭疯狂释放出来的剑意星光,还要将其一颗不剩地吞噬,做到前者容易,做到后者则更加艰难。 崔铭庞大的身躯已经开始在天空之上旋转飞舞、蹦跳乱窜,他晶莹的神躯和金光闪耀的铠甲以及赤色的胸膛,晃动飞舞起来彩光四射,如同一个滑稽的杂耍人,好像一头垂死挣扎的疯驴,谁还认得出他是现在人世间唯一的神灵? 他的银白色眼睛释放出巨大的银色光柱,光柱同样由无数颗星辰组成,但是他释放之后,银白色的眼睛似乎也失去了强烈的光彩,看来代价巨大,但是光柱毫无建树,轰到一风的面前,一风双拳往上一提,黑暗佛像中飞出两道黑色龙卷,纯粹的黑光直接像两个巨大的通道,直接将银色光柱直接吞噬,就此消失。 接下来,崔铭金色铠甲的飞舞的甲片、胸膛赤色的火剑接二连三地轰向一风,但一风和他创造出的黑暗异空间就像无底的深渊,什么都能吞噬,什么都无法攻击到他。 这就是异空间的神奇和强大之处,也是令天上地下三界的都为之着迷的吸引之处,异空间的构筑没有谁能够操控,一风通过静心寂灭功的指引,通过找到了宇宙的本源,以及天地大道之力的操控手段,才成为这天上地下的第一人。 与之相比的所谓人间唯一的神灵的崔铭,不过是普通神祇的一员,还要受到天地大道的辖制,看起来强大无比,但是和一风这种创造新世界的伟大贡献者而言,无异于麻雀与鲲鹏。 这场战斗看起来凶险无比,但是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拥有异空间的一风。 崔铭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黑暗佛像,就像天地间张开的深渊大口,脸上终于浮现了绝望的神色。 不朽。 为什么要成神?因为不朽。 万事万物都有尽头,树会枯萎,花会凋谢,人会死亡,只有神,凡人梦想和仰望的神灵,他们拥有无边的法力,拥有无尽的寿命,宇宙之大,任其遨游,天地三界,任其穿梭,自由自在,无边无际,永垂不朽。 崔铭知道魏宇乃至魏氏一族的梦想就是成神,并且历经了千年却从不放弃,并非因为他们有多大决心和毅力,而是因为渴望。 如果知道一件事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那么就算是世界上拥有最强的决心和毅力的人,也不会去动念头。 就像一件宝物,远在九天之上,与日月同存,就算这件宝物再怎么好,也只是心生艳羡,而不会为之努力。 但是,如果这件宝物就放在窗台,可以日夜观赏它,就算窗台之前有一道看似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人们就会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扑向它,就算葬身深渊,就算被黑暗吞噬,也从不后悔,因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如此触手可及。 魏氏就在这样的渴望驱使下迈向成神的道路,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帝王座下有一个人间神,是他们统治的根基,是他们称霸至尊的力量源泉,他们想拥有。 崔铭更想拥有,因为他和魏氏并肩而立,同样触手可及。 现在,他终于在前半生数十年的积累下,从使出诡计让火猴转世成人,掩盖星灵火的神阙之力,龙神逐渐衰弱; 然后让魏宇追杀自己的亲弟弟,自己可以趁机组织最强大的力量去截杀佛道冒出来的佛子,因为那位女佛子的身上拥有他不敢直视、无法想象的力量; 接下来他开始勾结所罗门,逐渐将魔掌摸索着伸向佛道,聪明的萧季策划了小山寺之变,崔铭立即接住他递过来的血刀,在君州论道大会上狠狠地刺入佛道的心脏,以达到削弱佛道势力和斩杀新一任佛子的目的——他有一种预感,大武佛道和这个佛子有一天将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为了成神之路畅通,他必须扫清所有障碍; 在这期间,他假装和严归真交好,套取星术神通的秘密,将其传授给自己的私生子郑文琪,并刻意锻炼他,让他成长为自己最理想的工具; 甚至,他为了将水搅浑,告诉太子魏晃本倩同样是魏氏血脉,并且是可以修炼的女子,让魏氏血脉自相残杀。 最后,他将自身的修为化为天数剑鱼,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和光阴,谋划在这一天吸纳龙神的神力和龙气,甚至不惜斩杀自己的亲生骨肉,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极致,在天数剑鱼的加持下,飞天成圣! 现在,他成功了,现在,他失败了。 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达到他成神目标路上的最大障碍,成为了他也不能够理解、也无法企及的终极存在。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人间万物皆有宿命,天地神灵也有劫难。他们的无边法力,受到天地大道桎梏的束缚,他们的无尽寿命,是以他们的功德为底线。 无边法力,有达不到的地方,无尽寿命,有功德享用完毕的时候。 没有什么是不朽,所以才有毁灭。 现在,他看到了宇宙天地的终极,那终极的模样就是一片黑暗,纯粹到极致的黑暗,光芒、灵魂、天地灵气、日月星辰,都能被其毁灭、吞噬,他也一样。 即便他是神灵,即便他拥有人间最强的力量。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片黑暗,再也没有。 第六百六十五章 魏晃登基 一切都结束了。 一风心里想。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片他创造的黑暗,除非,它自己崩塌。 整个大武帝宫参与战斗的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天空之上,根本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看到崔铭在天数剑鱼的加持下成为了一尊人间神,甚至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神,亢金龙之所以成神,本身还占据了是星宿神的独天得厚的底子,但是崔铭完全是通过自己的修炼,却并非通过修炼功法到巅峰成神,而是和亢金龙一样,通过外力加持成为人间神。 人间修炼功法中有理念,理念中有天道,天道成神,飞升天界,继续接受天地大道的约束。 而这种外力灌注成为神圣,可以将飞升的通道斩碎,弥留人间,与天地大道抗争,成为人间唯一的至尊存在。 他们亲眼看到崔铭剑斩飞升神道,他们亲眼看到崔铭将足以毁天灭地的剑意浓缩成一颗星辰,他们亲眼看到,成神的崔铭释放出无数颗如此恐怖的剑意星辰。 然后,他们看到崔铭手足无措,他们看到他心慌意乱,他们看到他手舞足蹈,他们看到他挣扎着被黑暗吞噬,一尊伟岸的人间神,就这样被一座黑暗佛像吞噬。 他们看到,崔铭被吞噬掉半边身体的另外的手猛烈地挥舞着透明的天仁剑,胡乱而疯狂地挥砍着黑暗佛像,他们看到,崔铭不甘心就如此被吞噬,他的头颅之上脱离出一个神魂,应该说是神的道魂,同样的伟岸,同样的光芒四射,同样的神光璀璨,可以说,仅凭着这一尊道魂,崔铭同样地可以叱咤天地,永葆至尊的地位。 但他们同样地看到,那尊道魂在一风的操控下,在颓然的挣扎和凄厉的怒吼哀鸣之声中,无可奈何地被一风脚下的黑暗佛像吞噬。 最后,在崔铭的神躯和道魂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在天空的沉重阴暗的乌云裂开一条缝隙,阳光挣扎着倾泻下来的时候,他们看到黑暗佛像瞬间崩塌。 无声的崩塌,就像是黑色的雪团融化在滚烫的空气里,黑暗被天空一点点吞噬,一点点消融,这种反向的吞噬既玄妙又古怪,因为他们刚刚还记得,黑暗明明是吞噬的主人,现在沦为了天地间被吞噬的猎物。 不论如何,他们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梦境,在这个梦境中,他们都是如此的渺小,任何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都能让他们瞬间死亡、消失,在一风和崔铭及龙神面前,他们的生命从未如此脆弱过。 包裹着书礼火猴秀姑等人的黑暗光球也被天空吞噬,一点点化作虚无,秀姑迫不及待地飞向一风,一风身体的金色光芒褪去,身上的黑红火焰熄灭,天空中裂开那道缝隙的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照耀着他惨白的脸颊,他吃力地微笑着看着飞奔过来的秀姑,然后闭上了眼睛,身体失去控制,径直往大武帝宫地面栽落下去。 秀姑惊叫一声,书礼和火猴的速度更快,他们急速飞遁而去,在一风快要撞在玄明广场的千龙法阵之前,终于将他捞住。 一风的气息极其虚弱,他微微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书礼刚要伸出手去察看他的伤势,却被火猴一把拦住,说道:“四师弟,现在一风的境界不是你我能够忖度的了,就算有伤势,也超出了我们的理解,不要贸然去察看,否则我怕你反受其伤。” “一风,你有没有好一点,师姐在这。”秀姑脸上的泪痕都没干,刚才她的母亲和舅舅就死在她的面前,但是她无能为力,只有悲伤和痛苦将她紧紧缠绕。 “师···姐···”一风微微睁着眼,轻声地呢喃。 刘毅看了一眼下方,说道:“我们下去吧。” 书礼看到石猛在确定没有危险了之后,发令撤掉了大武帝宫的所有法阵,玄明广场上的千龙缠绕的法阵也逐渐消失,他点了点头,抱着一风朝着玄明广场落去,所有人紧随其后。 阳光静静地跟随着一风,一风看着天空,那道阴沉的云缝中的阳光是那么刺眼,他可以确定,那绝不会是上天的褒奖。 书礼抱着一风落在了玄明广场的中央,所有的人散开,石猛带着人跟在魏晃的身后,魏晃疾步走来。 一风挣扎着站起来,书礼和火猴两人将他的臂膀搭在自己的肩上,魏晃站在他的面前,面色庄重,说道:“一风,朕会保证让佛道重燃香火,鼎盛千年!” 一风却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武帝,你错了,我不仅仅是为了佛道。” 魏晃郑重点头,说道:“朕会让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大武帝国亿万老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一风微微点点头,说道:“武帝,登基仪式还没有结束,请登上金龙阶,坐上帝王座吧!” 魏晃回过头去,看向魏宇,那个已经被刚才的惊天动地的战斗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老头,当他看到严清就那样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仅有的最后一丝眷恋也就此散去,这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已经被岁月掏空了一切。 “送我回寝宫吧。”魏宇眼神有些恍惚地说道。 魏晃看向玄明广场周围,大手一挥,顿时便有吓得哆哆嗦嗦的宦官们连忙将魏宇的坐辇抬了上来,魏宇被魏晃扶着坐上宝辇之后,石猛指派将领率领神威军护卫,一行人就此离开玄明广场。 远处,那些刚才还犹豫不决的文官武将都围拢上来,魏晃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嘴角冷笑。 石猛低头说道:“武帝,先登基,接受百官朝拜。” 魏晃龙袍大袖一挥,绕过祭祀的香案,迈步登上金龙阶,金龙阶上原本活灵活现的金色游龙全部死去,灰色替代了金色,它们都变成了一块块没有灵气和生命的坚硬石头。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的魏晃坐上了金龙椅,登上帝王座。 他看着玄明广场的文官武将按班排序,脚步迅速,身影匆忙,分列两侧,通通下跪,在玄明广场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玄明广场中间是架着一风的书礼和火猴,他们的身旁是秀姑、刘毅和小芙蝶,他们的目光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没有下跪。 “武帝万岁,国祚万年!” “武帝万岁,国祚万年!” ······ 山呼海啸,回荡在玄明广场,整个君州城、整个大武帝国,将迎来他们的新的主人。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终于来到了这一天,所有的担忧、谋划、心机和隐秘都将在这一刻被埋葬,而他,从此以另一种全新的面目成为大武国的主宰! 魏晃看着下面跪俯的文武百官,就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种孤独,万岁,万年,真活那么久,该有多么孤独啊! 更自由的生命才叫幸福,孤独的长寿那是一种世上最痛苦的惩罚。 就在这时,后宫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宦官,他跪倒在魏晃眼前,瑟瑟发抖地说道:“禀,禀武帝,魏太皇,薨逝了!和德公公······一起,饮毒自尽了!” 魏晃腾地站起来,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宦官根本不敢抬头,颤抖着回道:“太皇,不,魏宇先皇留下遗言,说,这是他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最后一件事,将江山拱手相让,让自己带着知道所有秘密的亲信一起死去,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魏晃心中一股悲凉袭来,此时此刻,他心中翻江倒海,可是,他竟然突然觉得自己的父皇是幸福的,临终前还有朋友一起死去,而他,唯一的朋友——刘毅,此时站在玄明广场,他的身边是他最爱的人,而他永远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死的那一天,会有朋友在他的身边吗? 玄明广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刘毅也听到了,他也看到了魏晃将目光投向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的死讯会让他,用那样复杂的眼光看着他,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攥紧了身边秀姑的手。 魏晃闭上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迅速恢复了那种帝王霸气,将所有的苦闷和凄凉以及无尽的孤独甩在身后,迈步就往后宫走去。 玄明广场的文武百官忙不迭地爬起来,石猛更是带着神威军的所有将士奔上金龙阶,紧跟上魏晃。 然后,天边突然飞过来两个身影,石猛和所有神威军将领立即飞到魏晃身边,将魏晃再次围绕在中心。 魏晃抬头看去,看到居然是霸敦侯和战彦章两人,心中莫名地产生当上武帝后的第一次恐慌,他们是父皇最得力的亲信,父皇刚刚不测枉死,他们现在赶来,想要干什么? 第六百六十六章 脆弱帝王 这一刻,魏晃突然害怕了。 因为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脆弱。 尽管他刚刚登基,成为整个大武国的至尊统治者,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强大的人,但他却不是主宰。 因为就在这一天,魏氏皇族失去了他们之所以能够统治大武国千年的命脉——龙神。 他们能够统治大武国千年,并非他们的统治有多么得民心,多么强大,而是他们的靠山十分强大,要让这些身负修炼资质的文武百官、十大军团的将领、各州境从下到上的官吏等等这些人听从魏氏的指挥,依靠的不是手段,而是实力。 不是号召的实力,而是威慑的实力。 魏氏皇族,说到底,不过都是些凡人,而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臣服,让死去的崔铭、郑文琪、崇铠、桃焯、商固等人甘心听命,让崔铭的野心埋藏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暗地里耗费这么多心血,一切的缘故有魏氏千年统治的传统根基,但归根到底是龙神对他们的威慑。 因为魏氏代表的只是皇权,而不是神权。 皇权只能统治天下最普通平凡的老百姓,而不能统治天下所有的修炼者。 所以,魏氏才需要控制儒释道三教来制约天下的修炼者,让他们各得其所,共同为大武国的统治而献祭本派道义。 但是,魏宇似乎被皇权冲昏了头脑,经过千年的统治阶层的传统教谕,他,包括魏氏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那就是他们可以控制一切,三教中的佛道因为过度膨胀和扩张,祸害黎民百姓,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拆他们的庙、毁他们的像、烧他们的经! 什么? 他们居然敢反抗?那就杀他们的人!将他们全部杀光!杀得一干二净! 但是,错觉毕竟是错的,他们控制不了一切,甚至,他们连亲人血脉都自己立下了残酷规制自身的三大铁律。 这一天的清晨,魏晃登基,和这一天的此时,魏晃登基,虽然只有半天的时间差别,但已经天差地别的两种决定,和天壤之别的两种状态。 魏晃在霸敦侯和战彦章还没来到面前时,猛地回头看向一风。 是的,要想魏氏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再次在权力巅峰的这一小块地方站稳,那就需要另外一个靠山,而现在,没有人能够怀疑一风的实力,甚至一风的强大比龙神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龙神和崔铭不过是神,而一风,是诛杀了两尊神的人! 一风也看到了魏晃投射过来的眼神,他缓缓收回搭在书礼和火猴肩膀上的手臂,抬头挺胸,看向魏晃。 他顿时明白了魏晃的心中所想,在这一刻,他的使命发生了变化。 在今日之前,他的使命之一就是拯救大武国佛道,因为魏氏的八道金龙令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可现在,魏晃已经登基,并且已经给了他承诺,当然,这不能保证经过多长时间后会产生变化,可至少现在,对大武国佛道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可以说,拯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是,龙神的死去让魏氏皇族的统治有了微妙的变化,眼下石猛和那些簇拥着魏晃的文武百官依然在坚守自己的职责,可实在难以保证哪一天,或许就是今天晚上,这些人相通了,认为魏氏不过就是区区一凡人,杀他不过是吹灰之事,也许按捺不住的人今晚就会动手。 说起来,大武国百姓将要面临的被统治的命运不过两种,皇权的统治,以及皇权和神权结合的统治。 前者,就是魏氏,后者,就是接下来的修炼界大战后的最后胜利者。 哪一个可以统治得更加长久?更对大武帝国的百姓有利? 看起来答案呼之欲出,神权和皇权的结合,就是一个具备强大修炼实力甚至接近成神的人来统治大武国,他是最后争夺这个权力巅峰位置的胜利者,实力可靠,寿命长久,有强大的实力威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不听从统治,大武帝国将会长治久安,海内升平。 但实际上可能会截然相反,修炼者统治大武帝国,因为权威的至高无上,会诞生一个怪物,这个怪物的名字就叫做霸道,在一个没有人反抗的世界,为所欲为,是人欲望的巅峰,也是最完美的享受,亿万老百姓们在霸道的统治下,将会是无法反抗的水深火热。 除此之外,修炼者统治大武帝国,也并非想象中那样稳定,相反,可能比凡人统治更加不稳定,修炼者的实力会有衰弱的那一天,甚至可能修炼直接走火入魔了,还有些认为自己可以挑战他的人,会如潮水般前赴后继地来争夺这个位置,那个最后的胜利者将拥有的是短暂的胜利,而大武帝国百姓面临的是无尽的动荡和灾难。 很明显,现在大武帝国的未来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让魏氏统治。 可以看到,魏氏已经具备了上千年的统治基础,虽然也在寻求神权的加冕,渴望自己能够拥有修炼资质,试验了无数方法,用尽了千年的手段,但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天地间有人操控,反正魏氏皇族是没有修炼资质的命数。 虽然出了本倩和秀姑两个修炼资质的血脉,但是要明白,本倩的母亲是佛子,而秀姑也是因为一风本身为佛子“聆听妙音历地狱,无尽妙法生万物”的强大天赋的影响,才能够修行佛道。 所以归根结底,魏氏和修炼资质是没有缘分的,否则上千年他们用尽手段,魏氏修炼者早就层出不穷了。 这对魏氏来说,不算一个坏消息,他们因此会时刻提醒自己,用王道征服所有人,而不是用霸道控制所有人。 即便到了魏宇这里,他的控制欲达到了空前的程度,疯狂寻求成神长寿的方法,试图以霸道毁灭反抗,剿灭佛道,但是一风和佛道势力用数年的战争抗争明明白白告诉魏宇,霸道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屈辱,也是一种无法生效的手段。 应该说,继续让魏氏统治是一种更加明知的选择,他们统治了千年,三教在他们的统治下能够安稳度过千年的时间,已经算是颇为显赫的成就,现在老百姓们也都认可魏氏的统治,虽然时有天灾人祸造成的叛乱,但对魏氏来说,可以很快地控制和平息,只是统治上的一些小小波澜。 魏氏的统治根基是稳的,要让大武帝国继续安稳地发展,要让百姓能够继续安居乐业地生活,继续支持魏氏统治,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否则,从这一刻起,魏氏的覆灭将让大武国再次陷入无止境的纷争和混战,什么时候能够角逐出一个胜利者,才能继续拥有短暂的太平。 而这些,对于一个平凡的百姓来说,没那么重要,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今日的温饱、生活的太平、亲人的陪伴、未来的可期。没有纷争和混战,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一风现在的使命已经不是拯救大武国佛道,而是拯救大武国的所有百姓,让他们避免被权力争夺的战争所伤,让他们能够享受平静的生活。即便对一风来说,他不能保证这种平静能够支撑多久,但,有,总比没有好。 所以,一风迎着魏晃投射过来的目光,坚定地向他点点头。 魏晃得到一风的示意,才终于放下心来,至少现在,魏氏再次拥有了强大的靠山,他终于再次拥有了勇气。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飞过来的战彦章和霸敦侯,他倒要看看,他们敢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然而,霸敦侯在魏晃的面前停下来,没有想象中的怨恨或者愤怒,而是恐慌,他急促地向魏晃说道: “武帝,西北、东南、正北三处边境被破,西北狼族、南方蛮族、冰原巨人族等无数异族在狼王、壁水貐神、星日马神的带领下,组成声势浩大的攻击力量,长驱直入,已经杀到了君州城的百里之外!” 第六百六十七章 分兵应战 “不是有军团镇守边境吗?怎么会让他们突破边境,还杀到了君州?!那些守将在哪里?!” 魏晃脸色涨红地朝天怒吼,战彦章和霸敦侯连忙落下来,石猛等人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近前。 霸敦侯这才和战彦章禀报道:“回禀武帝,我们兄弟在三处边境都有战斗过,他们的实力不会放任三处边境突破,这一次他们同时突破边境,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并且,根据我们百里之外的大武军团的以前的同袍传递回来的消息,他们和我们之前看到的狼族、蛮族和巨人族很不一样,就像是,魔化了!” “魔化?”魏晃瞪着眼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今日的登基仪式全然变成了一场浩劫,并且是连续不断的浩劫,屁股都没有坐热,劫难就来了一大堆。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魏晃不由得气急败坏地怒斥道。 石猛开口道:“武帝,恐怕是异族势力的战斗太凶悍,攻击速度太快,各州境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便覆灭了,另外,前几日君州内部战火连天,要传递情报,隔着这么多战场,几乎将君州城全部封锁了,战报也传递不进来。” 魏晃捏紧了拳头。 金龙阶之下,所有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们的声音也回荡在玄明广场。 一风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了书礼和火猴的搀扶,对着金龙阶之上说道:“现在风吼军和佛道兵马在何处?战况如何?大武军团兵马是否有接触,三处异族势力的兵力有多少?” 战彦章看着一风,他对一风毁掉他的本命武器的怨恨还没有消退,但是他刚才也和霸敦侯站在城墙上看到了大武帝宫的这一场惊天大战,他知道,一风的实力已经是神鬼难测,连杀两位人间神,这种实力,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报仇泄恨的资格了。 霸敦侯却没有他那么多想法,直接回道:“据战线最前方的消息,风吼军和佛道的兵马均不能阻止三处异族的进攻,他们且战且退,已经和所有大武军团汇合,正拼命阻挡异族的入侵。 “但是那些狼族、蛮族和巨人族的面目和我们看过的截然不同,变得更加凶悍和勇猛,魔气冲天,根本不顾生死地往前冲,另外还有三个星宿神率领,十分强大,恐怕佛道兵马和大武军团加起来也无法阻止他们了,只有异族的兵力有多少,难以估计,至少是咱们君州城的兵力加起来的三四倍之多!” 三四倍?! 一风的脸色阴沉下去,他知道,现在佛道的兵马加上风吼军应该还有将近二十万,而大武军团的兵马只会多,不会少,那么三处异族加起来的兵马,可能逼近两百万的恐怖数量! 更何况这些全是魔化的异族,战斗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把君州城的十万羽林军和三十万神威军全部加进去,防御和阻击的兵马也不过是八九十万,不到异族的一半! 佛道和外面的龙武神策等军团都是经过了连续数日的生死大战,不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是非常衰弱的状态,这样的兵马,怎么去和两百万的强悍至极的异族战斗?说不定此时此刻,早已被三方异族打得落花流水,损伤惨重了! 但现在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没有别的选择,三方异族很明显是谋划好的合围之势,明显是看着大武国佛道和大武军团内战,趁虚而入,选择这种时机,以这种铺天盖地的攻击势头,凶猛磅礴,绝不会善罢甘休,战局已是千钧一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有战,只有死战。 一风看着心神慌乱的魏晃,沉声道:“武帝,请你下令,派遣所有的兵马出城,阻截异族的攻击,速度要快!否则君州城危在旦夕!” 魏晃却犹豫不决,说道:“可朕只有十万羽林军和三十万神威军了,他们都需要守卫君州城,他们需要保护朕啊!” 一风怒吼道:“魏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你自己!如果挡不住异族的攻击,那你当这个武帝今日是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一句话震醒了了魏晃,但他似乎现在很慌乱,拿不定主意,这时,书礼上前说道:“武帝,可留十万羽林军守护君州城,由霸敦侯率领,急速准备守城器械和武器物资,留下五万神威军维持君州城内的秩序,防止百姓慌乱,告诫所有人继续关门闭户,有什么事也不要出来,另外五万神威军守卫大武帝宫,由石猛将军率领,剩余兵马分作三队,由战将军和其他将领率领,分头出城去阻击异族!” 魏晃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对,对,石猛,将刚才书礼所说,下达命令,要快!” 石猛立即准备去发布命令,一风突然道:“慢!” 石猛和魏晃同时停止,看向他。 一风先是看了他身后的师兄姐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魏晃,说道:“他们还有三个星宿神,都不是好对付的,四师兄,你和一支神威军同去君州城西北,阻击西北的奎木狼王,二师兄,你和小蝶姐去北方拦截壁水貐带领的冰原巨人莽民,刘毅将军,你去东边将所有的风吼军和颜隐山的云州佛道部众调动,全部去阻截南边星日马的南方蛮族。你们率军出城,和佛道兵马以及城外的大武军团汇合,一起阻止异族进攻的势头,一定不要让他们逼近君州城!” 这时,秀姑急忙道:“我要跟随刘毅出城,和他生死与共!” 一风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魏晃立刻点头说道:“石猛,抓紧安排下去,所有的文武百官,能上战场的全部出战,另外还有黄龙观的道士、圣书院的学子阁老,全部给朕出城作战!此外,你再次将大武帝宫的法阵开启,另外,一风,朕命令你保护朕,一刻也不许离开!” 此令一出,石猛立即召集所有将士,把命令传达下去,霸敦侯立刻飞回君州城墙之上,率领十万羽林军准备战斗器械物资,其他将士得令陆续出发传令。 秀姑上前拉着一风的手,看着他道:“一风,你现在这么虚弱,要不我再你身边保护你吧?” 一风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刘毅,苦笑着,带着几分释然,说道:“没事的,这里有石猛将军,还有五万神威军,并且我的修为恢复得很快的,小师姐,你去帮助刘毅吧,此战甚为凶险,你和他,都要万分小心。” 说完,他看向刘毅,神速肃穆,说道:“刘将军,她是我唯一的小师姐,请一定保护好她!” 刘毅郑重地点了点头。 秀姑依然有些犹豫,神威军的将领已经和书礼火猴传达了部署,书礼和火猴都上前来,两人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准备离开,一风突然叫住火猴,道:“二师兄,你们同为星宿神兽,恐怕他们这次有备而来,准备了针对你的手段,你一定要更加小心。” 火猴笑道:“你怎么不说四师弟,瞧不起你二师兄是不是?放心吧,这不还有你小蝶姐呢么!”说完,跟随神威军的将领,洒然离开了玄明广场。 秀姑和刘毅也离开了一风,秀姑一步三回头,一风只是微微地笑。等秀姑的身影消失在天边,他的笑容也骤然瓦解。 魏晃看着刘毅离开的背影,心中怅然。 玄明广场上,那些文武百官一开始面面相觑,听到魏晃下令后,很多文官武将都陆续离开,跟随石猛下令的将士去做战斗准备。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生死大战,如果不倾尽朝廷所有的力量,恐怕君州城今日就会毁灭,成为历史上的一片焦土,和一道孤烟。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觉悟,一些人开始畏畏缩缩地退到玄明广场的角落,悄悄摸摸地开始商议如何逃跑,急切地谋划该带走什么东西。 魏晃看到了这一幕,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贪生怕死之人,石猛,给朕就地斩杀,就当给这一战祭旗了!” 石猛当啷一声抽出利剑,眼神死死地盯住那些人。 其中有一个,是兵部尚书司马坚,刚才他并没有随郑文琪到天空之上战斗,否则下场和崇铠桃焯等人一样,身死道消,化作了虚无。 他刚刚跪在玄明广场上对着魏晃山呼万岁的时候还在窃喜,但是谁想到又突遭这么个大变故? 当他看到石猛逼近的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朝着魏晃嘶喊道:“武帝,我们不是要逃,您想想,这东西南三面都被异族包围了,咱们还有东边啊,那里有风吼军驻扎,想必没什么事,咱们从那里逃吧!我知道石将军府上有一座天马拉着的宝辇,咱们直接从东边的空中逃,肯定能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武帝,三思啊!” 魏晃闻言,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 一风则冷冷地看着魏晃,抛弃君州城,可君州城内还有四五百万无辜的百姓!如果他选择抛弃,那就是致他们于不顾,所有的百姓都要枉死! 并且君州城被异族占领之后,恐怕比崔铭控制还要更加恐怖和血腥,当初他们被魏氏赶出大武国国土,在边境苦苦挣扎了千年,现在,他们都是抱着复仇的念头杀到君州的,一旦他们控制国家,大武帝国的百姓很可能就此永无翻身的机会! 要是魏晃是如此的君王,那么,刚才一风关于支持魏氏统治的所有思考将全部推翻,魏氏就根本不值得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是司马坚这老家伙眼睛却很尖,看到了魏晃似乎动摇了,趁热打铁道:“武帝,臣所言绝非为一己之利,而是为了魏氏血脉和国家社稷啊!” 魏晃心神一震,犹豫着正想开口,一风双手拳头攥紧,黑金之光闪烁,就在这紧要关头,东边的天际传来一声狂笑:“逃?你们往哪里逃?今日我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第六百六十八章 经书再现 一风抬头看去,看见东方的天空之上,一个人看不清楚,一个人很熟悉。 应该说,这两个人都不是人。 一个被浓稠的黑色魔气包裹,只留下两个黑洞,黑洞的尽头是迸发血光的眼睛,身体全部隐藏在魔气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身体,因为所罗门圣主很少有人能见过他的真容。 一个则是摩酰首罗,依然是那副老样子,高达百丈的身躯,全身黑色的皮肤,头颅之上矗立的浮现出玄奥魔符的血红独角,面目上是惊悚的两排四颗绽放青光的眼睛,森白尖锐的牙齿,长着六条长臂,胸口那个猩红的鬼头吐着长舌,两只血红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一风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是,摩酰首罗的下半身居然是一座山,一座流着炽烈岩浆的火山,他就在空中拖着这座巨大的火山和所罗门圣主一起飞过来。 一风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在魔天中八重魔欲山的最巅峰的修罗天王,想必他的身下就是魔欲山吧。 只是这魔欲山可能也是他的一个束缚,就像枷锁,在那样喷火的炽热岩浆上呆着,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吧? 所罗门圣主看到一风后,仰头狂笑,带着几丝狂躁和凄厉。 “皇叔?”魏晃歪着头看着天空,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魏氏皇族!早在多年前我便和魏氏一刀两断了!” 天空之上,传来了所罗门圣主的怒吼,他低头看着下面的魏晃,血光眼睛里晦明交替,似乎也受到了什么思绪的扰乱。 一风看着他,脸色平静,说道:“本倩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一切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君州城外的三方异族是你们魔化的吧?你让他们撤走,有什么怒火,往我身上浇。” 所罗门圣主和摩酰首罗同时看向一风,然后对视了一眼,同时狂笑,只不过摩酰首罗的笑声中充满得意的狂傲,所罗门圣主的笑声里却多出了几分凄楚和悲凉。 一风迅速运转起双重功法,身体四周泛起一层金色的透明的涟漪,不断围绕着他跌宕起伏,同时他飞身而起,直面来者不善的圣主和修罗魔王。 地面,石猛再次召集留在大武帝宫的所有将领将魏晃团团围住,簇拥着魏晃回到的玄明广场,人影交错,慌慌张张,同时再次下令开启玄明广场的千龙法阵。 魏晃却一直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着所罗门圣主,那位“魏皇叔”,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之前派遣班诺去杀死的人,就是他的堂妹,魏皇叔唯一的女儿。 今天他的出现,必定是来报仇的,只是一风将事情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将本倩真正的死因掩盖住了,魏皇叔,他知道这件事的底细吗? 魏圣主看着一风,眼中露出讥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自然该死,但是你一个人给我女儿陪葬,远远不够,我要这君州城,这君州,这整个大武国,都成为倩儿的陪葬品! “这该死的世道,害了我的爱妻,杀了我的女儿,我要这个世界全都毁灭,毁在我的手里,为我的妻女祭天!” 魏圣主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恨而颤抖着,整个大武帝宫的天空都为之震荡,那种愤怒中蕴含的凄凉,听来不寒而栗。 一风却冷冷地说道:“害了你妻子的,是魏氏的三大铁律,是你们魏氏无情的规矩,而杀了你妻子,却是你身旁这位狼狈为奸的摩酰首罗!” 魏圣主猛地转头看向摩酰首罗,摩酰首罗讪笑两声,说道:“这可怪不得本王,当初是她自己甘愿成为修罗道的一员,她死后地狱去不了,天界不待见,只能来我魔天了。说实话,这些年我可没亏待她,要不是我,她那尊贵的身份和稀罕的肉体,早就被下面的千千万万个魔奴分着吃了,还能等到她们母女相见相认再死?说到底,我还成全了她们俩呢!” 一风是头一个见利用了别人,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无耻之徒。 但是圣主却信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一风,言辞悲愤道:“你知道倩儿为你付出了多少吗?她一直在我身边修炼重门咒,每一次打开一道魔天门,都要脱一层皮,但她却不断地修炼,不断地打开,直到身体被魔气侵染,直到全身的修为变成了比凡间修罗道还要更加凶险的魔道,就算她没有遭受杀害,她在一年之后,也会被魔天的法则锁定,步入她母亲的后尘!对这样一个爱你愿为你付出不求回报之人,你竟然没有保护好她!就让她死在你的面前,我要送你去地狱见她,向她忏悔!” 魏圣主神情十分激动,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怨恨和愤怒,他周围的黑色魔气也在狂躁地翻滚,如同怨气在嘶吼。 一风瞬间又回想起了很多关于本倩的记忆,在明王寺战场上空的第一次真心相应,南宗寺后山岩壁的相拥飞翔,禁地的孤独救赎,离开又再次不顾一切返回他的身边,在西南古道战场上救他于走火入魔的危难之中,甚至为他狠心杀死了前来抓捕他却待她很好的萧季,那一夜,她肯定非常痛苦,却甘心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的愿望,如此渺小,她的付出,却如此深沉。 一风抬起头,眼中含泪,却无比坚定地说道:“小倩的死,的确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她空欢喜一场,也不应该对她所做的一切没有一点回应,而对她的决绝没有一点察觉。总之,都是我的错,和朝廷没有关系,和君州、整个大武国的所有人全部没有关系,你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 魏圣主突然朝他飞近,猛地一拳轰在了他的脸上。 一风猝不及防,脸一歪,身子一栽,顿时如同一枚火炮轰向地面,轰地一声,直接将玄明广场上的千龙法阵轰出一个大洞,嘭的一声巨响,洞中烟尘四起,掩盖住了一风的身影。 “一风!”魏晃比身旁的石猛更早发出一声呼喊,魏晃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处烟尘,玄明广场炸开一个大坑,一风就埋在那个坑里。 魏晃心中焦急不已,一风现在是魏氏新的靠山,他不能倒,也不能垮,他垮了,魏氏一族的末日也就交代了。 但是魏晃他们却不敢近前,因为天上的两个魔头也都在死死地盯着那个飞尘弥漫的大坑,这个时候,就是尽量少动,谁知道他们的下一步是不是杀他们。 这时,大坑中只听到“哗啦哗啦”的石块摩擦滑落的声响,一个人影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手上却捧着一本书,一本全是由金色的册页编纂而成的经书。 于此同时,玄明广场之下,云台之下,更在大地之下,突然发出轰隆轰隆连续不断的闷响,像是大地低沉的愤吼,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 探寻天问 “是谁要下地狱!” 浑厚的声音在大地中翻腾,然后如火山爆发般冲出大地震荡在天空之中。 一个庞大的身影冉冉从地底升起,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面目,但顷刻间他已经将整个大武帝宫都笼罩在他的身体里,再下一刻,他已经从地底飞升到了天空,与身躯高达百丈的摩酰首罗对峙。 魏晃痴痴地看着这个不知名的神祇,只见他的全身是一种半透明的黑色,有些虚无缥缈的玄妙,而他的脚下却升腾起一条星河,冰蓝色的星辰汇聚成星河,从他的脚下生出,如一条丝绸般将他的身体缠绕,让他半透明的黑色神躯更加璀璨和深深,星河从他的身体上攀沿而上,绕过他的胸膛,绕过他的双肩,在他的头后绕成一个星河光环,然后再蜿蜒而下,重新回到脚下,整条冰蓝色星河形成一道绚丽的闭环。 魏晃看得实在痴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庄重肃穆而又美丽的神灵,和崔铭那种利用各种灵气龙气堆砌的看起来眼花缭乱的神躯不一样,他是那么的从容淡定,又是那么地浑然天成,冰蓝的星河和半透明的黑色身体,就像在黑夜里潜行却守护着整个人间的伟岸神灵,深邃浩渺又古朴浑然,简直满足了他对真正神灵的一切幻想。 但是摩酰首罗看到他却十分动容,神色凝重,四只绽放青光的眼睛里投射出愤怒和怨怼交织的复杂情绪。 “幽冥!” 摩酰首罗低沉地吐出这两个字。 魏圣主看到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似乎对面的那个神祇的目光中,有看透一切的无上威能,即便他的目光并未投射到他的身上,他却感到自己灵魂惴惴不安的悸动。 唯一没有反应的是下面玄明广场的大坑里的一风,他似乎已经完全将外界隔离在身体和神魂之外,完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紧紧地捧着那本金叶打造的经书。 魏晃十分奇怪地看着一风的样子,那是他还是当太子的时候,被先皇送到北宗寺修佛的时候,看到北宗寺的藏经阁里有这么一个箱子,里面的经文都是他看得懂的,并且是顶有趣的佛经故事,他看到第三本,先皇就下令让他回到君州城,于是他便把第三本经书带了回来。 这一次的登基仪式,香案上摆着很多祭祀的神圣又神奇的献礼,还有许多祥瑞法宝,其中九极真龙须是魏氏皇族武帝更替的登基仪式必须的,但是这一次,他擅作主张,力排众议,将这一本佛经放到了祭祀香案上,一是表明自己对佛道的崇敬,二是君州城被佛道兵马合围,有此经书也能表示他对佛道势力的重视,正如他刚刚对一风许下的承诺。 这个时候,看到一风如痴如醉地看着他拿出来的一本经书,魏晃的心中在惊疑之时,又感到几丝慰藉,因为现在一风和其佛道势力是魏氏最大的臂助和靠山,只有一风能够体会他的用心,那么接下来他肯定会帮助自己稳固在大武国的统治。 天空之上,地藏王菩萨早已觉察到一风的不对劲,但他深知他的这个状态是为何,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和他一样,躲在地底的深处,冥思苦想,对天地大道的思索,对万事万物的观察,用他看透一切灵魂的天目,窥伺着整个宇宙。 那个时候,是他诞生后最大的一次劫难,天界神佛、神仙、神圣对他的诘难达到了最顶峰,他十分痛苦,找不到自己在宇宙的位置,他不知道他拥有宇宙第一的道魂有什么用! 所以他选择躲在地底,躲在这一颗整个宇宙绝无仅有的生存最原始灵魂的星辰的地底,他通过这些灵魂来思考天地大道,领悟大道法则,不知道流逝了多少时间,才终于领会道灵魂的终极奥秘,领悟出灵魂是灵魂是天地大道的终极法则,是天地灵气的结晶。 这是整个宇宙中多么美妙而又神圣的一种演变啊! 为此,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些被世俗玷污的灵魂回到最初那种纯洁、崇高、朴拙、充满力量,所以他创造出十八层地狱,囊括了整个宇宙万物,让所有有灵魂的万物在历经世俗的劫难之后,能有一个地方洗练,洗练出灵魂最原始的面貌,洗练出那种充满圣洁光芒的面貌,洗练出如宇宙间每一颗璀璨星球的美丽面貌。 当然,这种洗练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十八层地狱的苦难,万千种痛苦和煎熬,并非是他想出来的,甚至也不是他一手创造的,而是就如灵魂的污浊对应的洗练方式,每一种玷污都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手中产生一种痛苦煎熬的神罚,这种神罚不是出自他的手中,而是来自他的悟道,来自他参悟的天地大道。 他诞生于天地大道,而神罚也诞生于天地大道,他们都同出一脉,融为一体。所以十八层地狱才能囊括宇宙万物,因为它和天地大道同属一本源。 但是,经历痛苦和煎熬的洗练过后的灵魂才会如此美丽,美丽如星辰。 所以,现在地藏王菩萨,或者叫做九狱幽冥教主,看着失魂落魄的一风,知道他并非真正地失去了灵魂,恰恰相反,他现在的灵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因为天地大道在他的灵魂中交织,如同一位谆谆善诱的老者,在回答他灵魂中的每一个疑问。 老者老迈,却拥有无穷的力量,灵魂微弱,却有着无尽的探寻。 一风的灵魂中正有无数的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复杂的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老者指点万千,答案如星辰浩渺。可是,有些简单的问题答案却很复杂,年龄已达兆亿年的天地大道老者和他一起陷入沉思。谁也不敢轻易断言,一旦答案浮出水面,将会是石破天惊!开天辟地!无所不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一风都是同一种人,所以,他一开始意识到天地大道的异动,融入大梵天王佛的道魂之中,大梵天王佛亲自到地狱和他诉说此中缘由时,他便下定决心要保护他,所以,他派遣了玄鸾去保护他,并时刻通过玄鸾关注一风的动静。 天地大道的使者,其实天地大道的棋子,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弃子,因为他们要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才能领悟天地大道的用意,创造出惊天动地的一个新的世界。 他创造了地狱,从此再也无法摆脱地狱,如来创造了极乐天,他也整日为极乐天中那些神佛派系争斗头疼不已,连大梵天王佛感悟到新的天地大道,都只能借助一支莲花传递感悟,如来还不能明说,偏偏用什么“教外别传”、“心法”含糊传道; 仙帝创造了九天仙境,可手底下的仙人勾心斗角、仇恨报复实在触目惊心,才诞生了亢金龙这种不愿飞升回到仙境之神祇; 至圣创造了云落天庭,可那天庭里不少都是如崔铭那样飞升上去的神圣,他们只是把浩然正气当做自己飞升的工具,古往今来,亿万年间,阴毒、残忍、奸邪之人看上去是圣贤的多了去了,天庭被这种伪君子搅得一团乱,比这人间的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大讽刺啊! 他由衷地希望一风创造的新世界、新天地大道能够更加简单、干净、纯洁、崇高,只有信仰的火光,没有阴暗的角落。 为此,地藏王菩萨要保护他,保护他不受任何侵扰,让他和天地大道老者思考,思考他们共同的疑问,寻找最终的那个答案。 地藏王菩萨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火猴和小芙蝶离开的方向,一个黑点从天边疾速飞来,到了面前,所有人看到一个黑红的火球包裹着一个脆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沉睡着,一脸安详,她一身黑裳,白净的脸蛋像是雪瓷片打造而成,但是她的双臂和身体都滴着鲜血,鲜血滴落,化为火焰融在包裹着她的火球中。 正是玄鸾,她的身体都是被崔铭的天仁剑所伤,而她刚才在地藏王菩萨的指引下,从小芙蝶的身边回到了这里,在这里,她将迎来最绚烂的时刻。 地藏王菩萨再次朝着那个方向一点,一道微弱的波动出现在小芙蝶的身边,刚刚惊呼一声发现玄鸾无缘无故从她的怀中消失的小芙蝶,猛转头看向神通波动的方向,正要离开火猴重回君州城的时候,她接收到了这一股微弱的波动。 火猴飞到她的身边,问道:“怎么了,玄鸾去哪了?” 小芙蝶看向君州城的方向,美目流转,微微一笑,道:“回到她的亲人身旁去了。” “那我们走吧。”火猴的脸色罕见的凝重。 小芙蝶与他同时回头,看向北方,那漫天遍地的高达数丈高的、身体被浓烈魔气缠绕着的无数冰原巨人族,气势汹汹,势不可挡,这一刻,大地震颤,嘶吼连天。 第六百七十章 拼死超度 “九狱重生!” 一声法言,喝断苍穹。 被黑红业火火球包裹的玄鸾,在沉睡的边缘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她的金翅玄影眸绽放出金光,身体的背部长出一双绚丽无比的金色翅膀,就在这时,两道至纯的业火火柱冲击而来,那是地藏王菩萨的法旨捏诀而到的地狱之力,是他地狱领域之中最精纯的神域之力,是地狱最初和最猛烈的法则。 两道火柱冲入火球之中,灌入玄鸾背后的金翅之内,金翅顿时熊熊燃烧,如同淬火炼金,精致的金翅在黑红的火焰中熠熠生光,灿烂美丽,外面的黑红火球也越来越浓烈,如同一个在大武帝宫升起的炽热的太阳,又如天火突降,弥留人间。 很快玄鸾的身影被黑红的火焰掩盖,那个火球熊熊燃烧,开始分裂出一瓣一瓣的花叶,顿时天空中一朵绚烂的黑红火莲盛开,火花跳跃,炽热和彻寒同时弥漫在整个天地,让人感到肉体的冰冻割裂之痛和神魂的灼痛,十分诡异且强大。 下面玄明广场的千龙法阵之中,那个被一风轰碎的洞口不论石猛如何努力,大武帝宫的法阵如何竭力运转,那洞口边缘的一圈黑色的魔气如同化不开的浓汁,沾染在洞口就是不让它恢复融合。 所以天上的黑红火莲的彻骨阴寒和炽热从洞口中灌注下来,扩散在玄明广场上,那些躲在广场边缘地方的宦官近侍,他们没有什么修炼资质,在这一刻被瞬间冻得骨肉离散,一片片地从身体剥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石猛连忙施展自己的领域,将魏晃笼罩在内,一风却仍是那副老样子,捧着那本金光闪闪的经书,笔直地站在大坑的底下,仍由周围毁坏的石块尘土,和当头灌注下来的业火之力的寒热灼烧,自己却如痴如醉,置若罔闻,毫无知觉,业火对他来说,和玄鸾一样亲近。 地藏王菩萨看到黑红火焰伤及无辜,心下不忍,手掌一挥,一片冰蓝星光瞬间堵住千龙法阵的洞口,并低头念诵本命超度心咒,超度死去的灵魂。 冰蓝星光立即将洞口边缘蠕动的黑色魔气蚕食、吞噬,堵住了天空之中燃烧的业火之力。 摩酰首罗看到这一幕,口中冷哼一声,道:“轮回法身,幽冥,你还真看得起本王啊!” 地藏王菩萨念咒完毕,抬起头来,头后的星辰光环璀璨炫丽,一股股大道的波动缓慢而平稳地释放,让看到这个光环的人灵魂感到一种幽深的玄妙眩晕,如梦如幻。 地藏王菩萨回道:“佛法无边,佛无定型。故此,观音有千手、杨柳、提篮、圆光多种法身,如来更是万千形态,无量法身。 “地狱,是贫僧身体的一部分,也是贫僧创造出的最强神域,业火、轮回,乃是地狱神域中自主诞生的两种至强法则。业火之精诞生浴火玄鸾,轮回道场成就轮回星河。 “业火焚烧罪孽,星河洗练灵魂,你的灵魂太不干净了,你我皆是从天地大道中诞生的,同为一方主宰,用贫僧的轮回星河帮你洗刷一下,或许你就能少受欲火煎熬之苦,来日成神成佛,也不一定。” 摩酰首罗哈哈大笑,尖锐如巨剑倒竖的森白牙齿不断颤动,他狞笑道:“欲火煎熬?本王从诞生起就在魔欲山之巅,尽管波旬他们不服,但每一次魔界大战都是本王将他们打趴下,欲火与本王同存,助本王永立魔天之巅,本王为何要洗刷欲火,削弱自身法力?幽冥,你这一套哄一哄、骗一骗那些可怜的凡人还行,来欺骗本王,你还要回去多修炼几万年!” 地藏王菩萨摇头叹息:“摩酰,你本来有机会成神成佛的,何苦要守在魔天,每天以杀戮和准备杀戮而活呢?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却有灭生之罪,大罪!” 摩酰首罗不屑地冷笑道:“幽冥,你知道的很清楚,本王乃是天地大道中的欲望所生,你虽然是宇宙灵魂第一,本王却是欲望第一,根本无所谓好坏,你的好,未必就是本王的好。 “你我同属于天地大道,血腥、残暴、杀戮,就是本王的本性,就是本王存在的意义,魔天,本来就是欲望的归属,欲望的魔域,魔天是汇聚欲望的深渊,也是他们的归宿,你并无资格来批判,别说你,就算是如来、仙帝、至圣,他们都没有资格来对本王指手画脚,大家都同诞生于天地大道,谁比谁低贱?本王从来没有觉得要低你们一等!” 地藏王菩萨收起悲天悯人的神情,冷厉地喝道:“可你过界了!天界、人间、地狱,自有秩序,你为何要出来毁掉这种秩序?就凭这一点,今日是贫僧出面阻止,来日,你可能就要遭到仙圣佛三界绞杀!” “哈哈哈!笑话!”摩酰首罗狂笑着,六只手臂挥舞,魔影重重,“幽冥,你们就是虚伪,太虚伪了!有欲望,却被深深地埋在道魂里,企图控制人间凡人,以祭祀和信仰之力,为你们积攒功德,因为你们知道,功德并非一成不变,总有消退和耗尽的那一天,你们心慌着呢!却不敢明说,背地里使些手段,让凡人对你们恭敬信仰、祭祀香火,还修炼佛道,积攒功德,殊不知,他们积攒的功德就是你们的功德,对你们来说,功德就是寿元,就是本命,就是一切!” 他继续狂笑着,口中却坑家肆无忌惮:“当然,虚伪的并非只有你们佛道,仙道、圣途都是如此虚伪,都有如此手段,但是,最虚伪的就是你们佛道!不仅虚伪,还派遣神佛下凡,转世为人,什么佛子,来操控人间,现在你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恶人先告状,说本王越界,你们这些年都干了什么阴损勾当! “本王以前没管,是因为知道你们佛道的这些所作所为,都是在猛力消耗功德,功德一耗尽,你的地狱收不了他们,仙道圣途都有自己的烂摊子,他们无处可去,被天地大道排斥,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就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释放自己压抑的欲望,来我魔天! “但是现在,本王不得不管,因为你们三界的把戏,已经彻底毁掉了我修罗道的根基,将本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佛子毁掉,又杀死了本王蓄意培养的人间魔神,还要阻止本王捉拿这个破坏本王计划的小和尚,这就是在和本王宣战!本王若置之不理,哪里有脸面坐在魔欲山之巅!” 就在这时,包裹玄鸾的那处黑红火莲轰地一声,猛然绽放,黑红火光冲天,染红了整个云霄,乌云被烧穿,染成了黑红的怪脸,狰狞而恐怖。 火莲之中,花瓣层层打开,剥落燃烧殆尽,而最中间,玄鸾再次重生,她的模样也彻底改变,变得更加成熟,身体更加窈窕,眉目更加清秀,面容更加美艳,明眸流转,火光四溅,她的气息节节攀升,突飞猛涨,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境界! 只是,她嘴角那一抹微笑,还保留着当初那一份珍贵的天然、纯真、倔强,还有一丝桀骜和暴戾,九狱玄鸾,浴火重生! 她气势汹汹地朝着摩酰首罗飞过去,却被地藏王菩萨巨大的法掌拦住,玄鸾眉头微皱,脱口而出:“老头子,别拦着我,就是他们处处和一风哥哥作对,好几次差点死在修罗魔气之下,让我杀了他们!” 一如既往的莽撞,也一如既往的躁动。 地藏王菩萨却没有搭理她,而是看着摩酰首罗道:“摩酰,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人间当然需要有信仰,只不过是仙圣佛和凡人各取所需,也并非什么阴谋操纵,你的心太阴暗,所以你看什么都觉得是阴谋。 “至于佛子,那并非佛道的棋子,而是天地大道的使者。因为天地大道中,即将要诞生新的主宰,创造新的一片天地! “只不过这个派遣使者的使命,落到了佛道的头上,可并非所有佛道的神佛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新的天地必然会抵触和排挤旧的道场利益,如果说起来,那使者才是最凶险和最艰辛的存在。 “你很清楚,这个使者就是大梵天王佛,但他现在是凡间佛道巨子,他也并非破坏了你的计划,而是你需要一个代替之前娑竭罗龙的拥有大智慧的人,这一点,贫僧早已知晓。不过你也不要妄想,他即将创造的新的天地大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你利用的,一风,现在他的力量和道行远不及你,如果你要破坏他的悟道,贫僧拼死也要超度你!”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两座地狱 摩酰首罗闻言狂笑,肢体乱颤,犹如一株百丈高的黑枯巨树在天空中张牙舞爪,魔气荡漾,猩红鬼头长舌甩动,如血鞭乱舞。 见此,地藏王菩萨知道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双臂一展,天地震荡,大手一挥,天空分为两半,中间由一道细密的冰蓝色星光点点的大网分隔,这两半的天空瞬间变得极致的透明和澄澈,地藏王菩萨和玄鸾,摩酰首罗和魏圣主的身影就此消失,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天空。 但是,就在这时,这片看似空荡荡的天空中传来地藏王菩萨的法音:“摩酰首罗,既然你执意要破坏性的天地大道诞生,那边由贫僧来阻止你,有贫僧在,你休想动一风一根汗毛!人间本无罪,这是贫僧散落在天地宇宙中的两座地狱,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所有的神通威能波动都无法逃脱这两座地狱,不会伤及无辜,祸害人间,你我可以大展身手,一决胜负!” 摩酰首罗低沉的魔音传来:“幽冥,这次你将轮回法身带到人间来,已经是忤逆了天地大道吧?至少要消耗你一半的功德,亿万年的修为啊,为了一个区区转世身,值得吗?” 地藏王菩萨呵呵一笑,语气坚定,道:“一风虽然只是大梵天王佛的转世身,但是他的神魂中有如来的智慧,就是这点让你如饥似渴地不断寻找和掌控佛子吧?但你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智慧并非来自如来,而是来自天地大道,因为天地大道赐予佛子,去参透和创造出新的天地大道。 “大梵天王佛是天地大道选择的神佛,而一风是最接近天地大道使命的人,他虽然是凡人,可心中却蕴藏着万千世界,他必将不辱使命,以大道之力创造出全新的世界,建立新的大道法则,” “亿万年来,贫僧超度灵魂无穷无尽,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一个灵魂是如此地深邃,如此地不同凡响,比星海还要浩渺,比轮回还要玄奥。的确,这一次会毁掉贫僧半生功德,但是,你执意要操纵一风,贫僧便度你这个天地宇宙间最大的欲望之魔,那贫僧折损的这点功德,又算得了什么!” 摩酰首罗冷哼一声,道:“也好,亿万年来,本王一直听说你在地狱中以超度悟道,还说你通天彻地,连我魔天都有地狱存在,八重魔天的那些魔奴,竟然背叛修罗道,投身地狱轮回,亿万年魔天不知损耗了多少魔奴,这笔账,也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地藏王菩萨沉声道:“玄鸾,所罗门的罪孽太重了,带魏圣主去近边地狱,好好洗刷一下他的业障,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造下了多少杀孽!” 玄鸾更加清脆,也更加清爽的声音传来:“走吧,魏圣主,这里你待不下去的,我家老头子可厉害着呢,你在这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传来了魏圣主的一声怒吼,和呼呼的神翅扇阖的狂呼之声,便看到天空之间那一道若隐若现的星光天网一阵摇晃动荡,两个洞口倏忽产生,骤然愈合,天空又变成了一幅阴沉却平静的模样。 地面之上,魏晃和石猛等众眼巴巴地看着一片压抑寂静的天空,地藏王菩萨和摩酰首罗的声音震荡在天际,没有被两座地狱阻隔,虽然是一片寂静,但他们都知道,下一刻,在这片看不透的天空之中,将会展开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战斗。 他们言语之间的中心,就是现在还在那个大坑底部捧着一卷经书发愣的一风,魏晃和石猛见暂时平静下来了,纷纷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围绕在坑边。 他们看到一风灰头土脸,只有一双眼睛无比明亮,黑莲虚影的眸子映照着金色经卷的辉光,玄奥又深邃。 但是总有大煞风景的人不知好歹,认为这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傻小子,一开始带着漫天血红的战魂而来,是为疯狂,现在被人一拳抡在地下,却呆滞发愣,是为痴傻。 只有魏晃满心欢喜,激动难安,他知道,看不透的天空之内的那两尊,都是天地间的一方主宰,连他们的言语之间都透露着对一风无比的关切和渴求,那这个一风——魏氏如今的靠山,可比之前的亢金龙要强到不知道哪去了! 天佑魏氏啊!皇天保佑啊! 就在这时,只听到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怒喝:“轮回星河!”梵音振荡,魂魄悸动。 于此同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一声咆哮:“浴火焚天!”魔音惊现,灵魂泄浴。 天空顿时如同被搅动的水缸,像是有一泓透明的湖水倒挂在天空,不断地剧烈摇晃和波动,时而在天空中形成透明的旋涡,时而如同像是谁藏在里面,用一只巨大的鼓槌猛地轰击着这透明的湖水,天空陡然凸出来一块,旋即凹陷进去,激荡不休,骇人听闻,巨大的轰鸣震荡天空,震耳欲聋,似有雷霆万钧,却不知雷动何方。 石猛连忙将玄明广场上的千龙法阵再启动一层护罩,用来抵挡天空之上的各种梵音魔音交织混杂的声音,否则别说魏晃,就算是其他文官将领都要被梵魔激荡的大道交战之音弄得走火入魔、疯癫狂乱不已。 很难想象,透明的天空里面地藏王菩萨和摩酰首罗的神通该是有多么惊天动地,然而星光天网的另外一侧却显得格外宁静。 他们不知道的是,宁静之下的凶险,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在一片无边的旷野之中,魏圣主一头跟着玄鸾扎进了这里的天空之中,却在进入这里的一刹那,失去了修罗魔气和魔力的支撑,突然往下栽去。 下面是一个小小的、仅供一人踩踏的石头,周围全部是无尽的黑色,如同一个深渊怪兽,底下石头非常尖锐,魏圣主头朝下坠落,如果就这么栽下去,恐怕他会被尖锐的石头串成血肉串。 同时,他的身体周围的黑色修罗魔气开始溢散,原本浓稠如煮沸的墨汁一般翻滚的黑色修罗魔气,此时向是浸入了一个透明的湖水之中,瞬间开始逃脱他身体的掌控,不断逃离和消散。 他原本经过修罗魔气特殊打造的几乎透明的身体,此刻也恢复了真正的血肉的模样,他在震惊万分、惊愕失措的同时,立即将修罗魔气凝聚成一件黑色的衣袍,遮住他的身体。 但是修罗魔气的溢散速度远超想象,于是,魏圣主竭力利用身体周围残存的魔气和魔力,在空中拼命调整自己的身体,免得自己被尖锐的石头扎破脑袋。 在耗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后,魏圣主终于用脚掌踩在了这个尖锐的石头上,却突然感到身体一阵摇晃,这个尖锐的石头上根本站不住脚! 并且他同时感到身体突然增加了许多负重,身体极其沉重,尖锐的石头很快刺破了站立的那只脚掌,他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心传来,他低头一看,脚掌已经被尖锐的石头扎的血肉模糊,而此刻石头周围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下面粘稠的炽热的黄色的不知名液体,正在热气腾腾地翻滚着,剧烈的热浪袭来,一股窒息的呛鼻的味道瞬间将他淹没。 他剧烈咳嗽,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脚掌和尖锐的石头剧烈摩擦,血肉在尖锐的石头尖搅成一块块细碎的肉混着鲜血掉落下去,碰到地下炽热黄浆,立即冒出一股股黑气,瞬间被炽热黄浆吞噬!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失去一切 魏圣主虽然痛苦,但是他脚下尖锐的石头十分光滑,根本无法动弹,就在此时,石头的顶部适时地浮现一块半寸长的小石块,他一看,立即踩着这块半寸石块,忍痛将那只被扎破的脚掌拔出来。 但他马上感觉那块半寸石块有松动的迹象,他这一刻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将另一只完整的脚掌再次踩在尖锐的石头尖上,那只破烂的脚掌的鲜血抹在光滑的石头上,让其表面变得更加光滑,而就在他松劲的那一刻,那块半寸长的石块咔嚓一声掉落下去,同样地被炽热黄浆吞噬,冒出一股黑烟。 这足以见得这股炽热黄浆的恐怖之处。 因为,更加恐怖的是,魏圣主马上就要经历刚才一模一样的钻心的痛苦,如果这样轮番下去,那么他必定将体无完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玄鸾一直把这一残忍血腥的一幕当做好戏,看得津津有味,毫不在意地娇笑道:“魏圣主,这里是老头子的地狱,是我的地盘,你从魔天借来的修罗魔气和魔力在这里没用的,你的一切都要符合地狱法则,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好戏,哎呀,我都好多年没看过这么有意思的好戏了,圣主,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魏圣主根本没搭理她,他现在全副身心都在这个尖锐的石头上,他看到石头下面呈柱状,都是表面极其光滑,他的这一只脚马上又被扎破,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一声咆哮。 咆哮声中,暗藏恐惧。 他原本因为半寸石块出现而稍微一松的心,心绪再次剧烈起伏,他终于感到了许多年没有出现过的恐惧,自从他成为所罗门圣主之后,号令天下修罗道门徒和魔奴,无所不为,雄霸天下,何谈恐惧! 但是现在,他的力量在九狱幽冥教主面前,如同蝼蚁一般脆弱,恐惧自然也就滋生出来。 他原本就不是拥有修炼资质,他的修罗魔力都是来自摩酰首罗的灌注。他的神魂已经融入了他妻子,也就是娑竭罗龙的神魂。 摩酰首罗一直通过这道神魂将修罗魔力灌注给他,就像一风被波旬魔王灌注一般,他早已成为了摩酰首罗在人间的一个奴隶。 他原本也有应对的计划,当他得知新的佛子出现在人间的时候,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要将新的佛子送入摩酰首罗的手中,将他的妻子替换回人间,这样他们就能重聚了,当摩酰首罗知道了他的计划之后,意外地表示了同意。 可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他原本的计划被他的女儿打破了,他派遣萧季和婆雅去南宗寺寻找佛子,却没想到被那些南宗寺和尚拼死阻挡,却将他女儿带回了所罗门总坛,可没想到的是,他的女儿也如他的妻子一般,痴爱着这个佛子。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佛道的一个说法,因果报应。 他的妻子女佛子挚爱着他,可他的女儿却痴爱着新任佛子,这如果不是因果报应,是什么? 于是,他开始犹豫了,放走了他的女儿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该何去何从,如果向摩酰首罗献祭一风,那么他将亲手剥夺他女儿炽热的爱,如果放任他们在一起,那么他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却永远无法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抓捕一风,将其献给摩酰首罗,那么他和当初誓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将他赶尽杀绝的魏宇,有什么不同? 当他听到朝廷的崔铭要派遣上百个老怪物去围杀一风的时候,他的心意变了,他当时几乎肯定,一风不可能在他们的围杀下存活下来,他想起了多年前,本倩的母亲,他的妻子,同样是在那样的百余个人间修炼巅峰的老怪物的围杀下,被迫领悟修罗道,堕入魔天深渊,从此与他魔人永隔,日夜被分离之苦折磨。 如果是这样,一风必定难逃厄运,与其让他被崔铭和那些老怪物杀死,那还不如利用他,将他的妻子还回来,这样至少还有利用的价值。 于是他下定决心,再次派遣萧季去追捕一风,可谁能想到,他的女儿和那个曾经的侍女婆雅,几乎拼尽了性命竟然将萧季斩杀! 这件事震撼他的,不只是他女儿实力在重门珮和八重魔咒的引导下,修为突飞猛进,更加震撼他的,是他女儿的决心。 他知道那种决心,因为多年前,她的母亲也是下定了如此的决心,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 他消停了,他放弃了那个计划,如果他的计划中必定有一个人会痛苦,那么他宁愿痛苦的人是他,女儿的痴爱,能幸福,他就幸福,他也相信,她的母亲也会如此想。 可上天对人的捉弄永远没有尽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次老怪物的围杀没有杀掉一风,却意外地导致了本倩的死亡。 这让他既后悔又愤怒,怒火重新将他点燃,于是,他在派遣了几十批人去刺杀一风无果之后,怒火让他不顾一切,他联系了摩酰首罗,表示愿意将整个人间都献祭给他,只要他能够杀掉一风——让他的女儿和他的妻子都永远也无法回到他身边的罪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也没有想到地藏王菩萨会和这个一风有勾结,竟然在眼看他就要在摩酰首罗的帮助下,亲手杀死这个罪人的最后关头,突然冒出一个九狱幽冥教主,并且还将无比强大的魔天主宰摩酰首罗阻挡住了。 而他,现在因为幽冥教主的地狱领域,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摩酰首罗修罗魔力的灌注,他失去了力量,复仇的力量。 但是他心中的复仇的怒火依然没有熄灭,可他必须要先克服这种恐惧,闯出这片地狱,去杀了那个人,那个原本应该和他一样痛苦,却依然毫无悔意、毫无愧疚在悟什么道的罪人! 就在这时,他咬住牙关,忍痛蹲下身体,双手扶住尖锐的石头,然后猛地一咬牙,狠心把扎在石头尖上的脚掌拔出来,然后身体往下一摔,嘭地一声,摔在了光滑的石柱上,他立即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石柱。 鲜血从他的脚掌底下一滴滴滴落在下面炽热的黄浆里,“嗤嗤”的声响不断,冒出一股股浓烈的黑烟,底下的翻腾顿时疯狂起来,像是炽热黄浆因为饮血之后,变得极为亢奋。 魏圣主此刻脸色惨白,血液的流逝、力量的空虚让他感到了恐惧和绝望,但他心中的怒吼依然熊熊燃烧着,他抱着石柱。 石柱却极为光滑,沾上了他的血迹后变得更加腥臭而光滑,浓郁的血腥味之中,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之中露着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的玄鸾,怒吼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玄鸾嘻嘻笑道:“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真没用,以前那些孽障可比你强多了,也好玩多了。我要干嘛?我想想哦。” 然后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假装在认真思考,还是不是地张开手掌,一黑一红两朵火莲在她的手掌间绽放又熄灭。 但是下面,挂在石柱的魏圣主既可怜又可笑,双臂紧紧抱住光滑的石柱,丝毫不敢松懈,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地酸痛,他知道,当他的手臂一旦开始麻木,便会使不上劲,最后朝着底下的炽热黄浆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魏圣主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玄鸾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低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 “我想起来了,接下来,很简单,跳下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 近边地狱 “很甜的哦!” 玄鸾笑得眯起眼睛,凤眼如水,眉描青黛,天真无邪,可此刻却让人不寒而栗。 魏圣主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中,翻腾的炽热黄浆似乎被他脚掌滴下的鲜血所吸引,极其亢奋地在石柱下汹涌滚动,热浪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冷汗热汗一起爆流。 玄鸾看到他窘迫的样子,更加开心,说道:“老头子说了,你什么的罪孽太多,要想把它们洗干净,那可是要花大力气的哦!我先走了,不过我先告诉你,你如果出不来,那就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反正这近边地狱无处不在,如果你无法破除心中业障,你永远都逃不出去的。” 说话间,玄鸾倏忽一声飞走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魏圣主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滚热的黄浆深渊。 魏圣主抬头直直地看着玄鸾消失的方向,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他很久都没有听到的声音,他的妻子的声音。 他心脏狂跳,猛地朝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本倩。 不,这不是本倩,那个姑娘清秀如水,眉眼之间纯净的气质清爽又带着一丝桀骜,她身着僧袍,头戴僧帽,可眼光流转,如涟漪般抚触他的心——她是娑心!本倩的母亲! 而她现在的这副装扮正是当年他遇到她的那一天的模样,那副让他永生都再难以忘怀的模样。 娑心飞在空中,眼眸波动,盯着魏圣主,欲言又止,只好扭捏着小声地呼唤着魏圣主的名字:“魏魂,你怎么不过来,魏魂······” 魏圣主,不,他现在叫做魏魂! 他的心剧烈跳动,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他眼看着娑心被那伙强盗欺负,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却后来得知原来是她出手惩处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他当时极其尴尬,却被她美丽的模样吸引,像喝醉了般沉迷,原本风流倜傥的他竟然像个痴傻书生般回答着她的问话,把名字身世都告诉了她。 原本他以为她会因为魏氏皇族的身份再也不能见到她了,可第二天他魔怔了一般再次回到那个地方,那个阴暗的小巷子,他看到了她同样痴痴地站在巷尾,目光游离地看着他。 “过来。” 这一声将他拉回那个小巷子,他记得她气若游丝,却有一缕馀香扑面而来,而他如沐春风,身似浮云,心如飞絮,迎将上前,如金风玉露相逢,从此他们的命运将再也由不得他们。 “过来。” 这一声将他重新回到现实,他抬起头,如痴如醉地看着天空中飘荡的人影,她深处白皙的手掌微微招手,红唇贝齿,一如当年的模样。 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他松开了双手,他在坠落,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刚才所有的痛苦烟消云散,他能够用全副身心看着天上的那个人影,那个朝着他微笑的人影。 娑心,你真是锁住了我的心啊!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她的耳边如此呢喃,耳鬓厮磨的温热,温情的话语,炽热的真心,仿佛就在昨天。 炽热,再一次刺入了他的心脏。 “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这沉静的旷野,如同一把尖刃斩断了那道温情脉脉的呼喊。 炽热的岩浆将他的身体全部淹没,剧烈地灼烧着他的血肉,他大声哀嚎,挣扎着,居然站了起来! 他震惊地看着才没过腰身的炽热黄浆,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深! 但是!那股剧烈的灼烧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刚才他摔下来的时候,粘稠的炽热黄浆将他包裹,现在他身上到处都沾染着这种粘稠的黄浆,黄浆往下坠落,带走了他的一块块血肉······ 惨白的骨头就此露出,他看着自己全身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巨大的恐惧将他击溃,他不由得往前一个趔趄,钻心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他低头一看,下半身所有的血肉全部被炽热黄浆吞噬,鲜血如同被击破的水囊般流出来,哗啦一下撒在炽热黄浆上,一阵黑烟立即升腾而起。 “啊啊啊——” 站在夺走他的血肉的炽热黄浆中,他忍不住再次嘶吼哀嚎,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袭来,如同一柄柄尖刀插入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爆裂出无数种浓烈的痛苦。 这时,黄浆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奇异香味,一股甜腥味。 同时,天空之上的娑心飞到了他的前方空中,依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痛苦让他更加清醒,他已经知道,这是近边地狱中的幻境,眼前的娑心只是他的幻觉。 那股奇异的甜腥味灌入他的鼻腔,他猛地一吸,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爽贯彻了他身心,让他的身体无比通透,同时,他惊讶地看到刚才被黄浆粘着掉落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着。 娑心不失时机地在天空中再次呼唤:“过来呀!” 虽然已经知道这是幻境,但他依然忍不住看向天空之中那个靓丽的人影,他的心潮澎湃,难以平息,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她了啊! 娑心缓缓往后退去,身影越来越模糊。 魏魂忍不住再次往前一步。 “啊啊——” 滚烫的岩浆再次将他刚刚长好的下半身的血肉腐蚀,血肉再次混杂着血水冒出一股股黑烟,一股浓郁的甜腥味再次袭来,他贪婪地吸吮着。 甜腥味给他带来的清爽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就像是饥渴的沙漠旅人遇到了一汪清泉,那种滴灌在干裂出血的嘴唇上的清润,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感恩。 娑心依然在前方向他神情地呼唤,炽热的糖浆,清爽的甜味,痛苦的身心,像极了当初认识娑心,却被世俗的人们唾弃,被皇兄追杀的那个时候,痛苦而浪漫的感觉。 现在他明白了,玄鸾并没有说谎,这个近边地狱的确是来洗刷他的罪孽的,而他的人生的转折点,他一生罪孽的源头,都是来自那个时候。 他身上的血肉再次疯长,而炽热的糖浆慢慢由温热变成炽热,再次侵袭着他刚长好的血肉。 他现在饱受煎熬,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煎熬,可娑心的美丽幻影,炽热糖浆的甜美,都是在让他往前走,只有往前走,他才能结束这种周而复始的剧烈的痛苦,。 可他也明白,前面的痛苦更加剧烈,而结束,不知在何方,毕竟他对娑心的那种爱慕、牵挂、眷恋,如果都换算成一种罪孽的话,那么可能他要在这炽热的糖浆蚀骨泥潭中走出千百里。 千百里,那就千百里! 他猛地往前踏上一步,血肉再度溃散,剧烈痛苦的折磨,灼痛的强烈煎熬,逼迫他如饥似渴地闻着那股血肉衍生出的强烈甜腥味,血肉再次疯长······ 他抬头看着婆娑美丽的幻影,再次流露出那种痴醉,苍老的脸颊红光满面,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他此刻很满足。 他之前只能日夜对着山洞中那幅壁画,倾泻着如滔天洪水般的思念,但是此刻,虽然痛苦,虽然煎熬,能多看一眼她,也好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 青蟒狼王 君州城之外,西北七十余里的野外,九大龙脉的山野之中。 书礼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满山遍野的巨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恶寒,他记起它们第一次出现时,那尘土飞扬、气势汹汹的景象,让当时神勇无比的风吼军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那个时候,才一万多匹巨狼。 而现在,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匹巨狼。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应该说,目之所及,视野的尽头,一眼看去,看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灰色的、金色的、白色的巨狼,在这寒冷的冬日,撒开狂奔,口中呼出的白气连接成一片,硬生生掀起高达十几丈的一层白雾,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狼奔咆哮,势不可挡。 书礼在乱军丛中找到了西北佛道部众,他们且战且退,那些巨狼的皮毛是前所未有的坚韧,在原来的毛色之上还散发着一层黑气,它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皮毛简直是刀枪不入,弓箭、火炮都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这应该是所罗门的诡计,将他们全部魔化了。 这还不止,每一只巨狼的背上,都背着一个西域游牧者,他们手持血红的巨弓,搭手射箭,箭矢居然是他们坐下的狼族的如钢铁般坚韧锋利的狼毛!箭如飓风,速度奇快,威力奇大! 西北佛道部众和董寒的神武军联合作战,但是实力太过于悬殊,他们的身体被巨狼的利爪撕碎,被利齿咬碎,被狼毛箭射穿,钉在地面上,一边倒地溃败,损伤惨重,要不是靠着轮台、董寒,还有逃回来的杨炯率领所有的大乘佛僧和大武将领,拼了命地施展各式神通,将冲过来的狼群击杀,十几万的佛道和大武军团的兵马早就死在了路上。 不过现在形势依然是万分凶险的,十几万的兵马经过着短短的百里的作战,人和马的尸体全都进了巨狼的肚子,十几万人九死一生,只剩下三四万的残余兵力苦苦支撑,但是他们面对至少还有三十多万头巨狼的攻击力量,内心除了绝望,只有绝望。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在狼群的中间,还有一头身躯高达百丈的庞大的狼王,一边驱使着数十万的狼群前进,一边十分冷静且凶狠地看着前方,他的气息,比之前在西北碰到的时候,更加恐怖。 书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时候,的确已经到了需要匡扶天下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已经无关三教的势力争夺和道义争端,只有异族的入侵,要么就是杀敌于此,要么就是国破家亡,除此之外,背后的君州城,还有一风,还有佛道的希望,乃至创立整个世界新的天地大道的希望。 书礼一直以来都默默地倾听着一风关于悟道的见解,一风说出来的时候,连过目不忘、博古通今的他都无法理解: 佛道的功德,从凡人修炼佛道开始,到经历完整的佛道三大阿僧劫,便已经在逐步积累,每前进一步、突破一个境界、经历一次劫难,都在冥冥中为佛道修炼积累功德。 所有的突破和劫难,都是在理解、融合佛道的理念,这一切都将在神庭净土之中,让那株庇佑神魂的菩提树开花结果,结出功德果,而树下的神魂起身摘佛果,利用功德果中的功德之力,让自己的领域提升到新的境界,与二十诸天佛界相连接,以此飞升成佛。 这是自佛道开辟千万年来亘古不变的修炼道路,就算是道门、儒教都有相应的劫难和积累,除此之外,别无他途,更无捷径。 但是一风说,有。 他不理解,甚至也难以认同,可是一风非常坚定地说有,所以,他选择相信一风。 他相信一风能够开辟一条新的修炼道路,创造一个新的天地,让这条道路可以青云直上,让所有修炼者都能够得到最直接的裨益,告别那些修炼人生中的痛苦和纠缠,从此面前是康庄大道,修炼是健步如飞,头顶是万丈云霄,飞升不再是梦想。 他也知道,这是一风作为佛子的使命,但他也明白,这个不是一风一个人的梦想。 为了守护这个尚在摇篮里的梦想,他必须要阻止眼前的敌人,把危险挡在他的身前,让他们无法破坏一风的悟道,让一风创下开天辟地的伟大壮举! 青蛇出鞘,青光剑舞,书礼厉啸一声,喝道:“杀啊!” 他身后的八万神威军,化作一股战斗洪流,在神威将领的率领下,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那些看起来不可战胜的敌人,因为他们的身后,有他们守护了多年的城池和百姓,有这个国家的象征,面对强敌的入侵,他们能够做的太少了,但是对君州城的百姓而言,他们做到的太多了,因为他们豁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生命。 面对这一切,书礼胸中的浩然正气激荡澎湃,这正是他修行一生最理直气壮地吼出那句话的时刻:“天地正气化星辰,浩然山岳塞苍冥!” 山河破碎,异族入侵,青蛇狂舞,正气化作无数星辰陨石,轰然从阴沉的九天之上坠落,星辰坠火,火凝剑气,无数红色的炽烈的剑气从天而降,如无数火炮轰入数十万狼群之中,火剑锋利的剑芒刺穿了数不清的巨狼的身体,并将它们的身体点燃,有些巨狼身体轰然倒塌,有些坐在它们背上的西域游牧者如坐针毡,屁股着火,纷纷跳离狼背,被踩死在狼爪之下。 陨石崩塌,如重山巨石轰炸,棱角锐利生光,陨石重重砸落,将一匹匹巨狼砸死,轰成肉酱,顿时哀嚎四起,哀鸣遍野,锐利的棱角刺穿了它们的头颅,阻挡了它们疯狂狼奔的前进步伐。 这是书礼第一次脱离佛剑僧兵团自己施展十四式佛剑剑意,所有的巨狼都看着前方天空之上那团人剑合一般锋利无匹的青光,青光影之中,那个白色僧袍的人影,独掣青光寒剑,举手投足,成千上万匹巨狼死伤,哀嚎不断,狼狈逃窜。 这是它们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强敌,自从它们被修罗道魔气侵染以后,变得更加狂躁,獠牙变得更加锐利,所向无敌,从来没有受到今日这样的重创,它们绽放红光的眼睛中暗藏着一丝畏惧。 就这样,书礼手掣青蛇剑,站在高空想,就这样将它们阻挡在这里,让它们无法前进一步,虽然地面上的佛道和大武兵马明显少于他们,但是阻止他们也并非不可能。 书礼的幻想在一声巨大的狼嚎声中被击碎,他看到了那头驱使着庞大狼群前进的狼王,狼王两双数丈高的如同血色湖泊般的眼睛冰冷地盯着他,它也看到了书礼刚才的佛剑剑意,它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怒火,无尽的怒火。 它抬头狼嚎一声,巨大的声音竟凝聚成灰色的波浪,瞬间扩散开去,将尚未降落下来的火红星辰和巨大陨石直接轰成碎块,书礼胸膛一阵剧烈的血气翻涌,震惊地看向狼王。 他从来没有想到狼王的修为如此强悍,之前它在偷袭阿水的时候有过交战,但是那时的它远没有如此强大,是融合了阿水的天一神水的神阙之力吗?不,不对,好像是更加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 他猛地回过头去,这种力量从他的身后传来,是强大无比的修罗魔力!他的身前的狼王明显灌注着强大的修罗魔力,而此刻君州城中同样溢散出来强大恐怖的此种力量,要知道,这里离君州城可有七十里之遥! 要是多么强悍的力量,才能凝而不散传出如此之远,且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他想象不出,但是下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和煦浑厚且同样庞大的佛道力量,他的稍微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明白,此时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风肯定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一风,这是最后的关头,我们都要坚持住! 第六百七十五章 强大宝镯 狼王看到书礼回身后望,巨爪一按,肩膀一耸,猛地拔地而起,挥舞着锐利无比的狼爪,带着数道长达十几丈的寒光,朝着书礼猛斩而去。 对于野兽来说,抓捕猎物的计谋远比实力更加重要。 书礼只感到背后冰凉,寒毛直竖,他没想到狼王会趁此时机攻击,太大意了,他早就应该想到,能干出偷袭阿水的事情的狼王,还想让它讲君子之道吗? 书礼猛地翻身,手中青蛇剑架在头顶,青光绽放,一条长达百丈的、巨大的、蛟龙般的青蟒在天空之上轰然诞生,巨大的蟒身挡住了已经近在咫尺的狼爪寒光。 “咔刺刺、哗啦啦——” 数声连续的令人心惊的声响,就如斧头砍入血肉的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书礼急忙看去,只见青蟒的半边身体血肉模糊,七八道深如沟壑的伤口鲜血淋漓,青光鳞甲如巨大的雪片纷飞四溅,掉落在地下,砸出一个个大坑来。 “嘶吼——” 青蟒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银光闪闪的蛇眼之中释放出滔天怒火,张开巨大蛇口,一股股青光剑气疯狂地朝着对面的狼王喷射而去。 书礼脸色铁青,手中狠狠地攥紧青蛇剑,体内的爆发出恐怖的暴戾气息,他疯狂运转迦南无念经和天地圣心决拼命压制这种暴戾之气,手中的青蛇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白二色剑芒。 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书礼提起青蛇剑,猛地冲了出去,剑之所指,狼王头颅! ······ 君州城之南,这里可能是大武兵力最充足的地方,听到刘毅将军和石猛将军的命令后,云州佛道部众、风吼军、左龙武军团、神威军团,多种战斗力量迅速转移,终于在此处将疯狂涌过来的敌人阻挡在此处。 但战局只能用极其惨烈来形容,刘毅和秀姑看着下面激烈战斗的战场,心中都十分沉重,他们来之前,从未看到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竟然会遭遇如此蛮横凶残的敌人。 从天空俯瞰,所到之处都是那种极为怪异凶悍的三头六臂的敌人,他们身上覆盖着一股黑气,肩膀上除了中间的一颗人头之后,肩膀两侧的都是狰狞的兽头,瞪着三双血红的眼睛,六条手臂朝向三个方向,手中拿着不同的武器,但是都属于那种粗犷的武器,什么狼牙棒、大铁板、斧头、铁锤,还有大刀、榔头,甚至锄头、钉耙、扁担,等等。 但是这些东西在他们的手中,却发挥着无比凶悍的气息,他们巨大的身躯奔跑得极快,他们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怪异的武器,所到之处,人马俱残,不是头颅被削掉半边,就是身体被狠狠地轰碎,他们六只手臂乱舞,如同一个庞大的战斗机械,手下凶狠蛮横,毫不顾忌,毫无畏惧,勇悍无比。 这里集结了佛道和大武军团二十多万的兵马,但是在这些南方蛮族的疯狂攻击下,损伤惨重,不断后撤,只有异兽团的凶狠能与之相比,但是无奈的是,即便是那些凶悍的异兽,豺狼虎豹、雄鹰巨象等等,在如山洪暴发的南方蛮族战斗群面前,都如脆弱的小树苗般,轻易地就腰折腿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除此之外,还有一头庞大无比的巨兽,蹬着四条腿,长达百丈的身躯,健步如飞,它全身冒着金色的火焰,背部全是隆起的小火山一般,喷发金色的炽热岩浆,并且冒出一股股黑烟,所到之处,风吼军的大乘佛僧和将领们都掩鼻逃窜,根本无法战斗,因为那股黑烟和金色的岩浆中,都暗含剧毒,让人头昏脑涨,神魂受损。 在这样的战斗情况面前,风吼军和将领们拼尽全力死战,却依然阻止不了他们,最大的战斗力是空中那些飞舞的大乘神僧和骁勇将领,但是他们被那头巨兽驱赶得四处乱窜,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成团的攻击。 刘毅和秀姑的脸色都极为难看,这是迄今为止他们见到的最惨烈的战斗,也是最凶险和艰难的战斗,秀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念急转,说道:“看来如果不把那头星日马神兽杀死,我们就无法形成最有效的进攻,我记得二师兄说过,就是这头神兽伤了他,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痊愈,今日,正好一起替师兄报仇!” 说着,她将套在手腕上的九极玲珑镯摘下来,作势便要向星日马攻去。 刘毅一把拉住她,对她直摇头,一脸关切地说道:“我看那头神兽的神通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它已经是融合了四种神阙的强大星宿神兽,火猴兄也融合了四种神阙,连我都没有把握打赢他,更何况火猴兄还受了伤,这头星日马现在处于巅峰状态,实力极其恐怖,却不知道它还有什么神通手段,贸然攻击它,恐怕会有很大的危险。”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死伤了这么多人,就这样继续眼看着他们被杀死?”秀姑十分焦急,她和火猴一样,都是急性子。 刘毅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能,但是,先让我去试探一下,看它的实力到底如何,同时也可以牵制住他,让那些大乘佛僧和将领能够组成团去攻击那些南方蛮族,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制胜手段。你就在后面,帮我们的人斩杀那些蛮族就行了。” “不!凭什么我只能呆在后面!”秀姑更急了。 刘毅想了想,看着秀姑手中的九极玲珑镯,突然眼前一亮,说道:“秀儿,你手中的镯子怎么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秀姑看去,只见九极玲珑镯在没有灌注灵力的时候,依旧是白色的晶莹九极真龙须自动缠绕成一圈,然后挂个金色的小铃铛的模样,可她仔细看去,只见金色的小铃铛似乎不一样了,原本简单古朴的小铃铛不知何时增添了许多繁密复杂的符文,并且多了许多精致而华贵的雕饰,一摇一晃之间,散发出浓郁的、强大的气息,就像不久前在龙神身上感受到的一样! 这是?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秀姑突然想起来,龙神被一风的黑暗异空间吞噬的时候,曾斩下自己一臂,化成金光融入到九极玲珑镯之上。 “你快试试有什么不一样!”刘毅也有些兴奋。 秀姑迅速运转迦南无念经,调转灵力灌注到九极玲珑镯之中,只见铃铛突然晃动,一个金色的巨大的铃铛飞到空中,变成管理一个巨大的金钟,金钟未撞自动嗡鸣,时而如潜龙于深渊低吼,时而如飞龙遨游云霄龙吟,秀姑手中的九极真龙须有灵性一般,迅速从她手中滑走,在天空之上猛地伸展开来,在龙吟低吼声中金光熠熠,变成了九条巨大的金龙,绕着秀姑和刘毅飞舞。 秀姑眼睛滴溜溜一转,她手指翻飞,口诵法诀,突然这九条真龙身上的龙鳞全部脱落,如金色的雪花般朝着下方纷纷扬扬落去,整个天地都在闪耀着金光,龙鳞顷刻间泼洒而下,全部融入到下方战斗的人群当中! 果然,不论是佛僧还是大武战士,身上瞬间绽放金光,一如秀姑此前的真龙佛僧团一般,甚至他们身为凡人,竟释放出丝毫不亚于普通修炼者的气息,身体的防御力和肌肉的力量都暴涨,他们兴奋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下一刻亢奋激动地拿起武器杀向那些野蛮凶悍的南方蛮族。 秀姑兴奋不已,周围退去龙鳞的九条金龙全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身体,龙体之内还有金色粉末流转,就像是放大了千万倍的九极真龙须,依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围绕和保护着秀姑。 刘毅松了一口气,说道:“秀儿,你就在这里,帮助他们攻击蛮族,我去阻止那头星日马,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秀姑点了点头,她就怕自己没用,现在看到能够帮助这么多人发挥更强大的战斗力,非常高兴,目送着刘毅离开。 但是,这一刻,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莫名惴惴不安起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神昭之法 “昂嗡——” 火猴看着前方,正在一头巨大的神兽下面战斗的军团。 他带着七万多神威军团兵马来此,只看到北宗寺的数万佛僧被一个个身量高达一丈的巨人,提着巨大的冰叉和巨棒,打得狼狈逃窜。 那些巨人在冰天雪地之中竟然还光着膀子,他们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如同坚冰一样坚固,他们瞪着两只巨大的血红的眼睛,奇丑无比的脸上,豁口断牙的嘴吐出一股股黑烟,被他们丑陋粗大的鼻子吸进去,眼睛却更加血红。 这估计就是所罗门搞的鬼了,火猴心道。 可这数量也太多了吧!北方的龙脉山上,官道上,荒野里,满眼满目都是这种巨人,从高空看过去,如同一条条灰白色的巨大虫子在涌动,他们挥舞着巨大的白色武器,所到之处一片寒气森森,掉落了一地的冰屑,直接将山林树木枯草染成了一片雪白。 太强悍了,别说是原本懦弱的北宗寺的佛僧被打得落花流水,拼死逃命,就算是铁宁和他的神策军团,在面对一眼看不到头的、如同灰白色的强大坚冰堡垒群一样的北方冰原巨人族,所有的战斗手段都收效甚微。 那些刀枪剑戟砍在他们身上,只见刀口豁口,剑刃卷刃,战戟折断,马槊弯曲,而那些巨人族身上只是哗啦啦掉落一地的冰屑,离砍到他们的身体可能还远着呢! 铁宁想了个办法,他命令所有的弓箭手和弩手全部将弩箭点燃,射向那些丑陋巨人,结果真的被他们射进去了,火焰融化了他们的身体,锋利的箭尖刺入身体中,让他们疼的嗷嗷大叫。 可他们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了,神策军团中的弓箭手和弩手本来也不太多,面对着一座座坚硬的冰堡垒般的巨人,只能是杯水车薪。 火猴看到火焰攻击有用,心中高兴不已,回头对一直心不在焉看着身后君州城方向的小芙蝶说道:“小蝶,既然他们碰到了我,那就算他们日子到头了,触霉头就是这么直接,你帮我护法,我用灵法将丹阳煚和星灵火的火属性灌注到神策神威的将士和北宗寺的那些和尚身上,打得这么憋屈,给他们添点火气!” 小芙蝶没有向往常那样温柔应答,火猴仔细看去,见她还是转头看着君州城的方向,他不禁也向那里看去,一股股交织的恐怖威压袭来,如惊涛骇浪,虽无影无形,但是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不可能感知不到。 火猴的心中一沉,他知道一风可能出事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瞻前顾后,现在一风的实力,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忖度了,人间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战胜他,可天界或者魔界的来攻击一风,他们也帮不上忙。 一风派他们过来,既然到这里了,只能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否则这里一旦沦陷,那么君州城内数百万的无辜百姓都要遭殃。 如此想着,火猴对小芙蝶说道:“小蝶,一风应该不会有事的,他自有神佛保佑,玄鸾就是来保护他的,你先替我护法,我施展灵法将这些灰白大虫子烧死再说!” 小芙蝶回过神来,紫色的眼眸神光闪烁,点了点头,手中的紫金色骨刺绽放光芒,火猴立即取出火牙,运转功法,疯狂灌注灵力到火牙中,顿时火牙三根尖刺喷出三道冲天火柱,迎风而涨,顷刻间变成三根高达百丈的庞大金红色火柱。 “散!” 火猴一声怒吼,三根庞大的火柱顿时化作漫天金红色的火花,飞舞而落,煞是好看,每一朵火花落在那些巨人身上,便直接爆炸开来,大片火光将他们包裹,他们灰白色的皮肤直接融化,露出紫红色的肉体,被刀剑一砍,如砍烂泥般,鲜血横流,却是蓝色的血液,极其诡异。 当火花落在神威、神策和北宗寺佛僧的身上时,火花直接融进了他们的身体里,他们的身上顿时噌地冒出一股金红色的火焰,并且感到这股火焰带来的强大威能,让他们的身体乃至铠甲都有一股刀枪难破的强大之感,连他们座下的战马都生出了金红的鳞甲,头上冒出了一根金红的独角,马嘶声中,一团团火花喷射出来,十分强悍。 顿时,战场一扫之前一触即溃的劣势,他们的勇气和战斗信念也被这金红色的火焰点燃,怒吼着、咆哮着,提起手中的武器,疯狂地朝着那些坚冰巨人冲杀而去。 火猴脸上露出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因为他眼角余光看到,一头强大无比的神兽,从远方天边的乌云中钻了出来,携带着风雷冰寒之势,朝着他急速飞来。 那头神兽背部是深沉的暗蓝色,腹部却是一片雪白,身形长达百丈,形状像一条大鱼,却长着两只比身体还要长的灰白色翅膀,头部扁扁的,眼睛因为修罗魔力的影响变成血红,头颈上长着几十条由上到下、暗蓝色条状的宽腮,嘴部宽吻,没有看到牙齿,尾巴却长着鸟尾,羽毛张开来,同样是灰白色的,像是拖着一团浮云飘过来了。 火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神兽,看形状倒是有点像他召唤出来的鲲鹏,但是鲲鹏却没有这么怪异,也没有让他感到心惊的恐怖气息。 他之所以收敛笑容,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息,小芙蝶也看到了,她的脸色同样也很凝重。 火猴看了一眼下方,虽然那些高大壮实的灰白色巨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凶猛,但是在火猴的两种神阙之火的帮助下,好歹是有效阻止了他们原本气势汹汹的攻势。 他对小芙蝶说道:“小蝶,现在形势好了起来,他们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们去对付那头大家伙吧!一风刚刚和我说,他们同为星宿神兽,来者不善,那头壁水貐可能拥有我们不太能够抵挡住的手段,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用最古老的战斗形态战斗,将那头大鱼宰了,给小师弟加餐!” 小芙蝶散去凝重的神情,嫣然一笑,点了点头,担心那么多没用,该战斗时拼尽全力好了。 于是,火猴疯狂运转功法,狂吼一声,身形暴涨,转眼间便高达百丈,肌肉鼓成巨大的石块那般坚固虬实,浓厚的赤红色毛发从全身钻出来疯长,牙齿变得尖锐,两只巨大的眼睛里燃起金红色的火球,一股荒野蛮横的气息瞬间扩散出去,瞬间将那头神兽的目光吸引。 一旁的的小芙蝶也在紫烟缭绕中变成女土蝠的原始模样,两只肉翅延伸百余丈,紫色皮肤上金色的符文闪烁,金色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更加玄妙强大。 在火猴的咆哮声中,两人如同两枚径直百丈的巨大火炮向着那头神兽轰击而去,火猴挥舞着巨大的如同三叉戟的火牙,如一个火风轮般呼呼作响,他张开血盆大口,一股金色火焰喷薄而出,化成一片金红色火海汹涌朝着壁水貐。 在这个时候,火猴的灵法召唤神兽的攻击已经意义不大了,对于连他都感到心惊的实力恐怖的壁水貐,那些神兽的灵体可能在顷刻间便会被摧毁。 果然,壁水貐在看到他们两人的凶猛攻击之后,再次发出“昂嗡”低沉浑厚的轰鸣,只见它灰白色的巨大鸟尾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尾巴似乎被什么点燃,然后看到壁水貐张开如城门大小的大嘴,黑洞洞的大嘴里里面突然也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光点,紧接着猛地变大,轰地一声巨响,灰白色的火焰从它的嘴里喷发出来,同样化作一片灰白色的火海,掀起滔天狂澜,山呼海啸般朝着火猴和小芙蝶扑去。 “轰隆!” 天地间的一声巨响,却发生了十分奇异的一幕,天空之上,宽阔无边的灰白色火海和澎湃汹涌的金红色火海撞到一起,火猴的两种神阙之火化成的火海却突然静止不动了! 整片宽广的金红色火焰就如结了一层冰,被整个冻结在天际! 这是十分怪异的一幕,火猴的心中突然一寒,他想起了在太清门的时候,被天阳峰的那种玉潭雪水冰冻的那一幕,和眼前的这个景象是如此的相似。 他没有想到,这世界上除了天阳玉潭里的雪水,竟然还有东西能够冰冻他的火焰,他更加没有想到,此时的他已经和那个时候的修为是天壤之别了,竟然在这样一个照面,就被壁水貐冻结了自己的本命神通! 火猴面色一狞,“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挥舞着火牙三叉戟,喷射出三股强大的火焰,尖锐的三个尖儿同时也朝着壁水貐,带着三股火柱猛地朝着它狠狠插去。 “老子插死你条臭鱼!” 小芙蝶一声尖啸,她身体两旁的肉翅上金色符文光芒急剧闪烁,长出十几根巨大的紫金色骨刺,肉翅扇动,借助飞遁的强力速度,猛地朝着壁水貐戳去。 壁水貐一声冷哼,它的头颅之上似乎有一个孔,喷出黑色的浓烟,然后它迅速仰头猛地一吸,强大的气息顿时变得更加狂躁,它再次张开巨嘴,一股灰白色的火焰再次喷射而出。 庞大的灰白色火海瞬间将火猴和小芙蝶包裹,一股极其的寒意瞬间将他们两个冰冻。 火猴并非没有见识过寒气,郑文琪的霜寒领域、一风的红莲业火,都曾释放强大的寒气。 但是,郑文琪那种纯粹的冻人冰寒,一风业火可直接肢解人的阴寒,和这种寒气迥然不同,这是一种能够将神通冰冻的寒气。 火猴在被灰白色火焰冰冻的诡异状态下,看到自己的巨大的火牙喷射出来的火柱也被冻结,自己赤红色的毛发上的火焰都结了一层冰,甚至自己的眼睛中的火焰都被冻住了! 透过朦胧的灰白色火焰,他看到了小芙蝶也被冻住了她身上的那些金色的复杂符文竟然都变成灰白之色,十分惊悚。 就这样,两个百丈之大的巨大身影被诡异地冻结在天空之上,就在火猴还在脑筋急转想怎么破解逃脱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壁水貐再次发出一声兽吼,灰白色火焰中突然钻出来一股股黑气,通过火焰直接钻入到火猴的身体之中! 这一瞬间,火猴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神阙之力在迅速消失! 他迅速抬头向上看,天空之上仍然是乌云层层,并没有星辰,没有星术神通,他怎么能够吸取自己的神阙之力?这怎么可能!? 壁水貐见到他这副惊慌窘迫的模样,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得意,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嗡嗡像是闷雷,话语却让火猴震惊不已: “不要挣扎了,等着被本尊吸光神阙吧!我们早就找到了吸取神阙的方法,比星术神通更加直接,那就是神昭之法!” 第六百七十七章 终极悟道 不朽,湮灭。 一风捧着静心寂灭功最后一卷,开启悟道。 从天地开辟初始,天地灵气便开始演化和孕育万物,天地灵气和天地大道,一为物质,一为法则,二者相辅相成,完成了天地宇宙的演变。 天地大道诞生了极致的法则,法则凝聚到巅峰,便诞生了一方神灵主宰,有灵魂法则巅峰诞生的天地神灵主宰地藏王菩萨,有智慧法则巅峰诞生的天地神灵主宰释迦摩尼佛,有阴阳法则巅峰诞生的天地神灵主宰仙帝,有仁正法则巅峰诞生的天地神灵主宰至圣,甚至有欲念法则巅峰诞生的天地主宰摩酰首罗。 他们是天地大道中诞生的主宰,但是他们的却没有将天地大道赋予他们的使命行使到正确的轨道上,他们的功德是无量的,但是他们也造成了许多罪孽,他们对于天地宇宙的作为太过复杂,复杂到善恶难辨。 譬如摩酰首罗是天地大道中欲念的主宰,所有的偏执和残忍都因无穷无尽的欲念而产生,但是他却创造了人间的领域,让人间的所有修炼者能够通过修炼功法,形成自己的领域,并且积累功德、真元、正气、欲火,完善自身领域至巅峰,连接天界魔界,飞升成神,堕落成魔。 可以说,古往今来,亿万年来,所有的人间修炼者都应该感谢摩酰首罗,是他创造了一种途径,让他们可以有机会超凡入神,成就人间的最巅峰。 但是,也正是因此,所有的灵魂都从一开始便融入了欲念,欲念让他们偏执、残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渴望满足他们的欲望,金钱、美女、权力,种种,可是欲望是无止境的啊,所以,他们渴望不朽。 灵魂的欲望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地藏王菩萨从此创造了十八层地狱,亿万年来不闻不问、专心致志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超度灵魂,洗练他们的欲望,而当他们飞升成佛、成仙、成圣之后,极乐天、九天仙境、云落天庭、八重魔天,终于不再只有孤零零的天地诞生的主宰,他们有了同道,也增添了欲念。 同道日益增多,但是他们的灵魂,成神之后的道魂,却不干净,飞升成佛的人是因为他攒够了足够的功德,可功德怎么来的?千年之前,迦叶尊者转世身——佛子功德果,他是通过进入地狱强行斩杀恶鬼邪魂攒的功德,崔铭也是通过别样的途径积累了强大剑意成就了自己。 他们都只是千万年来修炼者的一个缩影。 有多少飞升成为神灵的人是真正参悟、参透了天地大道的呢?没有人知道。 从此,天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神祇,他们同样拥有欲念。二十诸天也有等级,尊者、罗汉、菩萨、佛,即便是佛法宣扬平等,可修为上不可避免地有等级,有等级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争斗,九天仙境中的星宿、金仙、仙女、神汉,甚至还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堂而皇之地占据神位,云落天庭就如大武朝廷的翻版,甚至更加残酷和冷血,八重魔天更不用说,魔欲山贯穿八重魔天,欲火燃烧,点燃所有魔天修罗、魔奴、门徒的欲念,斗争、战争、暗杀,此起彼伏,昼夜不休。 好热闹啊,但是他们还记得他们成神的初心吗? 他们还记得他们成神是为了追求什么吗? 当他们飞升入天界之后,发现天界也不过如此,永远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他们便忘了因何而来,走向何方。 他们忘了,他们一开始踏入修炼的道路,是为了不朽。 可神佛仙圣他们也无法达到不朽的境界,他们身上的功德、真元、正气、欲火也有盛衰,也有尽头。 他们必须通过凡人的信仰、祭祀、崇拜、修炼对应的功法来积攒这些东西,有朝一日,当他们不再信仰和崇拜,那就是所有天界神祇的末路。 已经这样了,索性随波逐流吧!于是,天上人间,天神凡人,欲念侵染一切。 可到底什么是不朽? 是天地宇宙最强大的力量吗?可摩酰首罗也面临着波旬魔王等修罗天王虎视眈眈的挑战,如来、仙帝和至圣虽然地位比较稳固,可是谁也无法能够确定他们是否就是不朽。 是将天地大道领悟到极致吗?天界的神祇都面临着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已经是神祇了,领悟天地大道已经到了尽头,他们的灵魂、思想都已经到了极限,还要往前走,可前面是一片虚无,没有不朽。 没有不朽,只有湮灭。 可有湮灭就有不朽! 为何湮灭?是走到了尽头,生命、物质、灵魂都又弱变强、再由盛及衰,直至湮灭。 既然天地宇宙中所有的事物都在遵循这种湮灭的规律,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湮灭,就是不朽呢?! 没错,天地宇宙万物都会湮灭,即便是天地主宰也被天地大道束缚,有束缚就有禁锢,有禁锢就有毁灭,虽然他们的毁灭是旁人无法想象的终极尽头,可尽头确实存在。 既然万物都会湮灭,那么,湮灭就是不朽。 所以,要寻找不朽,唯一的途径就是从湮灭中寻找。 如何寻找呢?寻找共同点。 湮灭和不朽的共同点是什么? 一风捧着经书冥思苦想,忘记了自身,忘记了魏氏,忘记了大武帝宫,忘记了天空之内地藏王菩萨和摩酰首罗大战,忘记了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忘记了一切。 突然一道惊雷起! 一道灵光从一风的神魂中一闪即逝,可他已经抓住了那一瞬间的光芒,万丈光芒! 他失手掉落了手中的金经,抬起头,眼神中蕴含着深邃、浩渺、壮阔、无垠的光芒,一声大吼如开天辟地,刺破苍穹: “时间!” 湮灭和不朽的共同点就是时间! 兆亿年来,天地宇宙、万事万物都在湮灭,湮灭是永恒的,是不朽的,但是!贯穿这一天地大道始终的终极法则,那就是时间! 一风终于知道了之前领悟异物质的诞生和异空间的构筑的时候,那个让他感到心悸和恐怖的问题,是谁,是何方不朽的人物,是什么创造了一切,是什么让鸿蒙开辟,是什么让混沌演化,让天地宇宙形成单身,让天地灵气孕育万物! 那个让他心悸和恐惧的东西,叫做时间! 时间创造了一切,时间让鸿蒙开辟,让混沌演化,让天地宇宙星辰诞生,让天地灵气孕育万物,再让万事万物湮灭,由此,也终于让万事万物永恒不朽! 所有的一切都湮灭了之后,唯有时间永存不朽! 天地宇宙为天地灵气所生,但是天地灵气湮灭则会产生异物质,异物质构筑异空间,异空间却不能稳定下来,随时都会崩塌和消融,那是因为,一风并没有领悟到时间! 只有时间,是一切的主宰,什么天地灵气、天地大道,都是它的奴仆,所有的一切都会毁灭,只有时间能够继续走下去,走到连大智慧、大灵魂都无法看到的尽头! 所以,时间,能够再次让异物质构筑的异空间永存,就像远古时期,时间让鸿蒙和混沌演化天地大道一般! 新世界,异物质是物质,而时间则是法则! 二者相辅相成,将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六百七十八章 成就大道 孤独地狱之中,地藏王菩萨,轮回星河的无数星光化为九狱幽冥教主的万千形态,黑红的两种业火同样化作黑暗幽冥和赤练幽冥,统率万千幽冥攻击摩酰首罗,地狱之中,千万种不同形状却威能同样恐怖的神通从四面八方轰向摩酰首罗。 摩酰首罗同样不甘落后,他的本命法宝血红魔叉化作万千赤红色的红魔,四只眼睛青光绽放,向红魔射入摩酰首罗的道魂,让他们融为一体,形成最强大的修罗分身,他头上血红独角上的繁密复杂的魔符一个个飞出去,同样注入到红魔身体之中,红魔纷纷飞身向幽冥分身杀去,除此之外,他胸口的红色鬼头不时吐出一颗颗血红的血球,爆炸开来,将幽冥的分身直接融化,并且形成一团血雾,不断地侵袭幽冥分身的道魂。 孤独地狱里,火光漫天,梵音宏大,风声四起,魔影重重,血雾弥漫,喊声震天,神通如狂风暴雨,威能如惊涛骇浪,若不是在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之中,恐怕整个人间都要毁灭在这两个天地神灵主宰手中。 然后,在某一瞬间,千千万万的幽冥分身和红魔修罗突然静止,整个地狱之中,如同被某种强大到无边的神通禁锢,所有的分身都被强行定在原地,所有的神通都冻结在空中,甚至那些炸裂的威能波动,和被血红魔叉刺穿而飚出的鲜血,被烧穿的红魔的头颅和火焰,都神奇地被死死禁锢在原地,不能动一丝一毫。 站在远处两端的地藏王菩萨和摩酰首罗隔着数千丈远面面相觑,他们没有被禁锢,但是同样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恐怖波动。 不是神通的波动,而是天地大道的波动,是天地大道的一种新的律动。 地藏王菩萨缓缓闭上神眼,展开手臂,感受着这迷人的、令人沉醉的全新的天地的神韵,那种律动像是谱写了一种天地间古朴、恢弘、玄妙、深邃、浩瀚的乐章,无比美妙,无比神奇,无比震撼! 从这里,从这个人间渺小的一个角落,瞬间散开去,冲上天际,飞出九霄,冲破天界,直达宇宙的尽头。 下一刻,所有的动静都恢复了正常,地藏王菩萨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却没有选择继续战斗,而是神臂一挥,将所有的幽冥分身都收了回来,重新化为他脚踏的轮回星河,两种业火也分别钻入了他的神眼之中。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摩酰首罗居然也颇为知趣地将所有红魔修罗收了回来,而非刚才那样气势汹汹,死缠烂打。 地藏王菩萨饶有兴致地看着摩酰首罗,摩酰首罗四只眼睛一瞪,不满地嚷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本王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之前本王还想控制他探索一番异空间,没想到异空间里藏着这么多乱七八糟东西,就算他弄出来了,本王也参悟不了。现在,唉,新的天地大道已经诞生,大梵天王佛,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了。” 地藏王菩萨难得地展颜一笑,道:“摩酰首罗,你我道不同,否则还能交朋友。” 摩酰首罗冷哼一声,说道:“算了吧,本王的魔天的修罗魔奴门徒这些年是越来越少了,和你交朋友,怕不是本王的八重魔天都要被你超度炼化了!别做梦了!” 说完,摩酰首罗的身影逐渐消失,却意外地留下一句话:“还是让大梵天王佛小心点吧,但凡创造新的事物,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近边地狱之中,魏魂在趟过了全是腐烂的尸体和噬骨食心的河滩,不断割裂他的身体血肉的刀剑森林,和让他血肉神魂分离破碎的业风之后,他终于再次来到了娑心的身前。 娑心那双美丽的眼眸看着他,满含泪水,他能够感觉到,这并非幻觉,这是她真正的神魂! 她的神魂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九狱幽冥利用!? 正当他想拖着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破烂身体扑过去的时候,他的双手却直接穿透了娑心的身躯,她变成了一个逐渐虚化的模糊影子,只有那道目光,穿过了他的双眼,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玄鸾在前方的天空出现,下一瞬间,所有的景象全部消失,他身上的血肉全部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有修罗魔气灌注在他的身体之中。 他脚下一空,顿时惊呼一声,就此从空中栽落,然而,就在他即将摔落成一团肉泥的时候,大武帝宫玄明广场上一个身影飞身而起,接住了他的身体,飞回了魏晃身边。 魏晃双手一招,立即有文官脱下自己的衣袍覆盖在他身上。 魏魂惊魂未定,如同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春秋大梦,重新回到了人间,他看着眼前身着黑金九龙袍的魏晃,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只有玄鸾和一尊高达百丈的神祇主宰,转过头去,只见一风依然在玄明广场中的深坑里,负手而立,他几乎要记不起这个很坑是他一拳轰在一风身上轰出来的。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 魏魂的眼泪流了下来。 玄鸾在天空中,呆呆地看着深坑中的一风,他依然穿着她为他用神翅铁羽编织的黑色僧袍,金色佛符依然如同涟漪般在黑色中流转、荡漾,可他不一样了,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她说不准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她知道,从他的眼神里,似乎能够看穿一切,这种感觉······她迅速看了一眼旁边的地藏王菩萨,对了,就是这种感觉!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神,和老头子一样! 现在,一风哥哥和老头子一样,他们都成为了天地大道的使者,为天地大道而生,为天地大道而坚守,直至终极,直至尽头。 她知道老头子是天地大道中灵魂法则诞生的神灵主宰,可是一风哥哥呢?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出来。 地藏王菩萨低眉,饱含大道神韵的神眼注视着一风,缓缓开口道:“恭喜王佛,成就大道!” 一风缓缓将背负的双手放到胸前,双手合十,对地藏王菩萨躬身一礼,道:“多谢道友多方庇护。” 地藏王菩萨欣慰地微笑,摇了摇头。 但是,一风抬头看着他,说道:“但是,大道还未完成,只是领悟,尚未成就,还请道友护法。” 玄鸾听得云里雾里,此刻忍不住问道:“一风哥哥,什么护法,那个大魔头都被打跑了,还有谁这么不识相,要来杀你啊?” 一风对着她笑了笑,还未说话,只听到天地间“嗡嗡嗡”的连绵巨响,就像是有人敲响了天地间最大的警钟,宏伟、浑厚、急促,意味着危险。 一风抬头看向天际,乌云滚滚的天空之上,缓缓散开,露出一片金光,金光之中,有多尊神佛降世,可是,不论是一风玄鸾地藏王菩萨,还是石猛,甚至是魏晃这等凡人,都感受到一股滔天杀意侵袭而来,几乎将杀意凝结成形,将一风紧紧笼罩、禁锢! “这······”魏晃惊呆了,神佛,一风不是佛道的吗?怎么还有神佛想要杀他?!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地藏王菩萨的低沉神音从天际传来:“道友,这一次,恐怕贫僧也难以助你了。” 地藏王菩萨不是一直和一风哥哥站在一起的吗?怎么这么时候,天上神佛来了,他反而要逃跑了?还有什么能够让他都感到害怕吗? 玄鸾越来越糊涂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只有一风,仰着脸静静地看着天上那些缓缓降世的神佛,满脸笑容。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最深秘密 书礼拄着青蛇剑,气喘吁吁。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碰到这么棘手的敌人,他站在高空之上,脚下是轮台大师率领西北佛道部众,和大武军团将士一道,以血肉性命的代价拼死阻拦,战场一片混乱,虽然他施展十四式佛剑剑意,为他们提供最强力的神通攻击支援,但是在西北狼王的搅乱下,他的攻势无法持续,必须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对付奎木狼。 但是奎木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已经融合了四种神阙,它和壁水貐、星日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将神阙共享,那次在西北偷袭了阿水之后,它已经通过那种手段将神阙之力传递了出去。 神阙只有七种,它已经融合了其中四种,修为实力已经是十分恐怖了,但是更加让书礼感到棘手和无奈的是,它的神通手段。 他听火猴和小芙蝶说过,西北奎木狼诞生于西北死亡之海,就是那一片藏在沙海里的黑暗森林,它从诞生起就有一个称号,叫做“不死狼王”。 以前,他对这个称号没什么概念,现在,他终于知道它为什么称作“不死狼王”了。 在书礼前面的天空之上,赫然从空中长出了一株参天大树,模样大致和西北的胡杨树差不多,但是这种树的名字叫做“胡狼树”,是伴随奎木狼诞生而诞生的,奎木狼从出生便拥有自己的本命神阙——风殇枖,而这株庞大无比的胡狼树,就是它的神阙风殇枖所化。 这株风殇枖虽然模样与胡杨树相似,但是其诡异和神奇之处,与胡杨树天差地别,风殇枖有一个树洞,漆黑的树洞中血红光芒绽放,时不时吹出一阵阵腥臭的血风,而这株风殇枖没有任何树叶,但最诡异的是,它干枯的巨大的枝桠上长出了一个个血红的肉球,在血风的吹拂下不断颤动,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至少有上百个这样长达十几丈的巨大血色肉球,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更让书礼心焦的是,奎木狼王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他的佛剑剑意更加凌厉,在交手中国,他曾经以青蛇剑锋数次重创奎木狼,天空之上洒下一片片狼血,如瓢泼大雨坠落地面,给下面的狼族强大的威慑,也帮助佛道部众和大武将士反守为攻,大肆屠杀巨狼。 然而,每一次奎木狼受伤了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狼狈逃窜,只见它四腿如风,呼啦一下回到了那株风殇枖树下,然后露出铮铮狼爪,三下两下蹿到树上,张口一咬,便把一个肉球咬下来,肉球爆裂,里面血汁横流,四处飚射,奎木狼狼吞虎咽将血色肉球吞食掉,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它才被书礼伤到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于此同上,风殇枖上刚才被咬掉的那个枝桠开出了一朵青翠欲滴的花朵,花蕊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血泡,正在一颤一颤,被风殇枖巨大的树洞中吹出来的血风灌注,正迎风而长,速度惊人。 书礼脸色阴沉看着这一幕,他回头看了一眼君州城的方向,手臂微颤,但依然提起青蛇剑,大喝一声,朝着奎木狼王激射而去。 ······ “神昭之法?” 火猴露出惊疑的神色,他知道崔铭用的是星术神通,汲取亢金龙身上的神力,化为自己的剑意达到天数圆满而成圣,甚至严归真被捕之前也是试图运用星术神通去破坏亢金龙的神阙之力,他想要削弱亢金龙的实力,让魏氏皇族跌落帝王座,挽救他胞妹的必须为魏氏陪葬的命运。 从始至终,在神阙融合成神的这条大道上,这个成神的法门都是和星术神通息息相关,小珠研究的融合法门也是从太清门的星斗阵图里计算出来的。 对了,之前在太清门无极阁顶层阁楼偷听的时候,严归真也说过,神昭就是通过星术神通来感应神阙的位置,这些都是和星术神通相关啊,怎么现在突然冒出个神昭之法? 对面的壁水貐似乎看透了火猴的心思,它的声音嗡嗡低沉,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神阙融合法门,就是星术神通?可笑!星术神通对神阙的作用从来都是转移,而不是分离和融合!” “转移,分离和融合?”火猴的身体依然被壁水貐的灰白色冰焰冻住,但是通过十几种属性的火萤群体噬咬,他已经有了一些活动的空间了,并且,火萤还将他身上被冰冻的金红火焰吞噬,火焰重新跳跃闪烁,发出炽热之极的威能。 壁水貐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暗中进行的小动作,一股嗡嗡之声传来:“当初,那个叫婆雅的女子前往冰原雪湖来告诉我神阙融合之法时,据我千年的修为,我便意识到不对劲,她说的什么阴半阳半神阙融合法门,都是星术神通,但我知道,真正起作用的不是星术神通。” “你凭什么认为不是星术神通?”火猴大吼道,他一边是真的好奇,一边也是为火萤争取时间。 “因为,那个成神的人,本来应该是我!”壁水貐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不甘和怨恨,“当初,原本是我得到这个神昭之法,那是我在九天仙境的主人特意从仙帝手中偷出来送给我的,但是被亢金龙这狗贼偷了去! “这狗贼不但偷了我的成神法门,还致使魏氏将我驱赶出去,这千年我在冰原受够了!我从那女子口中的神阙融合法门中,逐渐参悟到了神昭之法。你们所有和星术神通相关的神阙融合法门,都只是转移,神阙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合在一起。只有神昭之法,能够真正地分离和融合神阙,这才是亢金龙隐藏最深的秘密。这千百年来,他利用太清门的星术神通定位神阙,可汲取神阙之力用的却是神昭之法,你们都被他骗了!” 火猴眼睛急转,说道:“你骗鬼呢!我凭什么相信你?” 壁水貐扇动百余丈长的翅膀,口中冷笑道:“二十八星宿,彼此有自身的领域,不论天上地下,彼此都不交融,只有吞噬和被吞噬。神阙当然同理,神阙融合之后,从来都不会单独出现,你身上的金色火焰,应该是丹阳煚,红色火焰,应该是星灵火,它们如果真的融合了,则会一种被另一种完全吞噬,不会出现这种杂色,这也是我一眼便看穿你的原因。” 火猴突然感觉有一些心慌,他赖以成长强大的法门,突然变成了一个骗局,他终于明白了,崔铭的星术神通的确是汲取亢金龙身上的神力,而不是神阙之力,一个凡人,是无法使用神阙之力的!这或许也是严归真偷袭亢金龙失败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亢金龙一直不敢飞升的原因,因为他一旦飞升之后,要么被九天仙境壁水貐的主人击杀,要么偷盗案发,被仙帝缉拿问罪,斩落龙首! 所以,壁水貐说的真的,是真的? 这让火猴心中突然没有了底气,他忍不住颤声大喝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不是也在也骗我?!” 壁水貐身后巨大的尾翼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灰白色火焰,熊熊燃烧,他狂笑道:“因为,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六百八十章 灿烂火花 火猴猛地朝前一次,尖锐的火牙将他身前灰白火焰冰封击碎,冰层即刻龟裂,火猴猛地一撞,冲了出去,朝着壁水貐大吼道:“生死我自己做主,你算哪根葱!” 壁水貐张开城门大的巨嘴,猛地一吸,迅速收回此前的冰焰,火猴冷眼看去,心中一沉,他看到之前他释放出来的金红色神阙之火,全部被灰白色冰焰吸收得一干二净。 就在此时,壁水貐吸纳完毕,它巨大的鱼身的尾翼迸发出灰白色的巨大火球,轰隆一声爆炸开来,化作一片宽广无比的冰焰火海,再次朝着火猴汹涌而来。 小芙蝶迅速飞到火猴的身旁,刚才他和壁水貐的谈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身上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紫色,金色的符文全部被灰白色的冰焰吸收掉了,她的状态也前所未有的虚弱,她感到了从未有的危险,她第一次对火猴说道:“小猴,咱们撤吧,咱们不是它的对手!” 火猴看了一眼下面,十几万的佛僧和大武军团将士依然和灰白色的凶猛巨人血战,混乱的战场已经是尸山血海,残火黑烟,一片焦土,刀断剑折,惨烈得不堪入目了。 火猴看着虚弱无比的小芙蝶,苦笑道:“小蝶,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我的身后是我的小师弟,我死了他都不能死的。更何况,他们如果控制了君州城,控制了整个大武国,我们逃到哪里去?我们一辈子又如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小芙蝶艳丽的面孔浮现悲戚神色,对火猴笑了笑,淡淡说道:“走吧。”说完,一声厉啸,猛地扇动肉翅,朝着壁水貐冲杀而去。 火猴双臂猛地锤击自己的胸膛,“咚咚咚”巨大的声响震荡天地,如同恢弘的战鼓,激荡其所有人的战斗信念,北宗寺的佛僧、铁宁的神策军团、神威军的将士们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天空之上那头巨大无比的火红色的巨猿,心中瞬间充满了无畏的信念,纷纷转头,嘶吼着、咆哮着冲向那些愚蠢的、笨拙的、强大的敌人! 火猴身上覆盖着紫色的御神坖防御身体,全身重新燃起金红色的火焰,手中的火牙喷射着炽烈的火花,无数火萤化作一片十几种不同颜色的云海跟随在他的身后,这是他最强的手段,也是他最后的手段。 他大吼一声,猛地冲了出去,迅速跟上了小芙蝶,和她一起去轰碎那片火海,宰了那条大鱼! 他们如同两枚巨大的火炮,火红和艳紫携带着恐怖而强大的冲击威能,轰向那片遮天蔽地的灰白色火海,在轰隆的一声巨响中,他们迎头轰进了冰焰火海之中。 在这一瞬间,火猴绝望地发现,他们巨大的冲击力对这片冰焰火海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们迅速被冰焰再次冰冻,再不能寸进。 他身后的火萤也包裹着他,纷纷拼命地啃噬着周围的冰焰,但是这一次的灰白色的冰焰比之前的更加强大,威能更加浓烈,甚至连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火萤都逐渐被冻住而如同无力的沙尘般纷纷坠落,火猴绝望地发出嘶吼之声。 他瞪着血红的巨眼,在冰焰之中愤怒地吼道:“你也别得意,亢金龙已经死了,神阙玄明金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永远也别想成神,你死心吧!” 壁水貐巨大的眼睛中突然露出一丝惊慌,但一闪而逝,巨大的嗡嗡声传来,带着讥笑和讽刺:“可笑,死到临头了,还想欺骗我,我感觉到玄明金就在南方百余里外。我已经将神昭之法教给星日马了,他会掠夺玄明金,然后,呵呵,然后我便会杀了他!杀了奎木狼!把他们的神阙和血脉都归我所用!我将飞升回到九天仙境,重归神位,逍遥自在!” 火猴突然心中一动,惊呼道:“小师妹!”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小师妹秀姑,亢金龙在临死之前,曾斩下一臂给秀姑,莫非? “你还是想想自己的死活吧!” 呼呼的两声巨大声响传来,火猴瞪着震惊的眼睛看向前方,壁水貐从它巨大身躯的头颅之上喷射出两根黑色铁链,顶端在空中凝聚成两个巨大的锚,尖锐的锚尖发出锋利无比的寒光,只一瞬间,便轰入火猴和小芙蝶的身体之中! 火猴愣愣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铁锚,他只看到巨大的锚索上发着黝黑的寒光,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蹿到头顶,一股冰凉从脊背散入全身······ 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过头去,看到同样被黝黑的锚索刺穿的小芙蝶,小芙蝶美丽而苍白的面孔上流下紫色的鲜血,她还在朝他微笑,无奈地摇着头。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真的在劫难逃了,因为他们遇到的,是和亢金龙同一时期的星宿神兽,它比亢金龙更加能够隐忍,现在也更加强悍,更有心计,更聪明,它隐忍蓄力千年,修为实力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企及了,他们面对它,无路可退,毫无生路。 火猴突然嗤地笑出声,忍着身体那股无法抗拒的寒意,朝着小芙蝶笑道:“小蝶,我就说每次寿诞都没什么好事吧?老子下辈子再也不过寿诞了!” 小芙蝶同样笑道:“下辈子,我陪你一起过,生死无惧。” 笑容中带出几丝无法抑制的凄凉。 就在这时,火猴猛地拽住胸口的铁索,大吼一声:“小蝶,去帮助小师妹!保重身体,永别了!” 然后小芙蝶只看到火猴的身体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火红色,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她看到火猴依然微笑地看着她,却只维持了一刹那,刹那过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猴的笑脸消失,他的身体消失,他的一切都化作了金红色的炽烈光芒,刺破苍穹,震荡大地,如大日爆炸,如星辰毁灭! “火猴!” 小芙蝶撕心裂肺,声泪俱下,但她身不由己地被这股爆炸产生的冲击迅速推向远处,她身上的黑色铁锚和锁链都被这股爆炸的炽热威能融化,她变成了人身,可还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火猴的笑脸在刹那间烙印在她的灵魂中,她看着那一团无比灿烂的火花,泪流满面。 他用巨大的烟火为小师妹庆贺,他用自己作为火花为小芙蝶送行。 只是这一别,或许就是永恒······ 所有人抬起头看着天空,那悲壮绚烂的一幕,映进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一团火花的灿烂,将照亮他们的余生,他们感受到小芙蝶撕心裂肺的叫喊和哭泣中,包裹着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凄厉,他们听到心尖都在颤动,他们将颤动化作愤怒和怨恨,嘶吼着再次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些灰虫子,那些强大、不可一世的敌人! 就在这时,从那团灿烂的火花中飞出一个火球,小芙蝶毫无知觉,火球飞到她身边,迅速熄灭,露出一个虫团,正是火萤。 火萤全身亮起火红的光芒,似乎所有吸纳的十几种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气都在那场爆炸中被融化,恢复了火萤原本的色彩。 也或许,是火猴的死亡,让他曾与火萤签订的灵魂契约失效,让火萤重回了自由之身。 但是火萤却并未逃离,而是直接撞向还在伤心流泪的小芙蝶,小芙蝶下意识地低下头,火萤撞到她的手臂上,猛地化作一团火星散开,露出里面的一个东西。 看到这个东西,小芙蝶破涕而笑,并立即一把抓住,在壁水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飞向君州城之南。 她抱着胸前的那个东西,笑容逐渐消失,泪痕未干,神色变得复杂。 但她丝毫不敢耽搁,纵然心中痛苦,纵然心绪复杂,却不敢耽搁火猴牺牲为她争取的逃生的时机,她脚下生风,飞遁堪称神速,轮飞遁速度,这世界上除了玄鸾,没有人能够追上她,壁水貐也不能! 第六百八十一章 赤神焚影 “我能感受到!”星日马化作的老农贪婪地看着秀姑,“我能感受到又一股力量在吸引我,你身体里有一块土地迸发蓬勃的力量,等待着春耕秋收,夏长冬藏,等待着我去收割!” 刘毅挡在他的身前,看着眼前的这一个老农,他身着简单的麻布衣,脸色黝黑,手中拿着一个农具,像是铁镐,可比铁镐多出好几个刃尖,像是钉耙,可每一个刃尖又要比钉耙粗壮许多,但没人会认为这真是一个钉耙,因为上面绽放着金光,还滴着鲜血。 鲜血来自刘毅,他的身上已经被那个钉耙戳出了多个血洞,原本他本不至于如此狼狈,但是因为那个老农的背后凸起许多列的肉峰,从肉峰的黑洞口中喷发出带着黑气的金色岩浆,他的身体就如同一座边行走边爆发的火山,还带着剧毒。 这种剧毒的烟雾和岩浆随着老农钉耙的挥动,融合在他的攻击神通之中,让人在防御和抵挡他的神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沾染上了溅射的金色岩浆和翻涌腾散的毒烟。 这种剧毒简直要直追斩佛霜,有原先和刘毅交好的神威军团老部下,现在的牙将想要来帮助他,却在这种剧毒中直接被溶解血肉,并且他的法力全部被毒烟和岩浆吸收,再次被老农吸纳入身体里,然后再次化作更剧烈的毒烟和更炽热的岩浆,从他的身体喷薄而出,融入他的下一次攻击之中。 后来刘毅命令所有人去攻击那些南方蛮族,然后自己义无反顾地阻挡在他的面前,原本只是试探和牵制,但他很快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这老农似乎对他身后远处的秀姑有极强的吸引力,不顾一切地要往秀姑的方向冲。 这让刘毅无法接受,无论这老农针对谁,都不能针对秀姑,秀姑是他永生的伴侣,从她进入太子府的那一天起,他便在心中打下了她不可磨灭的爱情烙印,他为了他想尽了花招讨好她,为了他抛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人兼义兄魏晃,抛弃了所有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与她亡命天涯,为她背叛朝廷反目与佛道一起征战,与她一起为了一风的抉择做出牺牲甘愿被魏晃软禁,为了她答应魏晃不生育子嗣,为了她的所有一切。 现在,眼前的老农想要把他生命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夺走,即便这老农拥有他都不能匹敌的强大实力,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因为他为了她付出的一切,也是他的一切。 所以,即便是被剧毒的烟雾和岩浆熏得头昏眼花、昏天黑地,被老农的钉耙在身上挖出多个血洞,身上如何血肉模糊和鲜血淋漓,都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的挚爱。 但是,他已经有一些撑不住了,毒烟和岩浆不仅仅是剧毒一直在伤害他,还进入了他的身体,在体内吞噬和腐蚀着一切,他的身体外面有多个血洞,他的体内的经脉和内脏也应该千疮百孔。 他拼尽全力运转功法调动法力抵御着体内的侵蚀,还要阻止毒烟和岩浆在熏得他昏天黑地的时候,迅猛地掠夺他的法力,被老农吸纳化为己用,此消彼长,已经让他疲于奔命,只剩下招架之力。 但老农并未惺惺相惜,而是更加疯狂,更加咄咄逼人,将金色的钉耙化作轮转,呼呼的攻击和神通如山呼海啸般汹涌而来,令他窒息。 秀姑一度想要靠近他,都被他强行喝退,因为他感知到了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他知道,今日的结局注定不会圆满,他的内脏因为侵蚀而血肉模糊,但他的心也在滴血。 “哐啷——” 刘毅和老农的武器猛地磕在了一块,又迅速分开,金铁的交鸣声都变得更加沉闷,刘毅看着表面被金色岩浆腐蚀得坑坑洼洼的赤神枪,枪身上还在滋滋冒着黑烟,他的心一沉。 他缓缓转头看了一眼秀姑,他不知道这老农如此死死地不顾一切想要逼近秀姑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对秀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现在,没有救世主,他反而是为了拯救大武国的命运,拯救君州城的百姓而来,可他实在是无力抵挡这星日马的杀招,实力的差距让他感受到了脆弱和绝望。 “赤神领域!” 他狠心从秀姑的身上将目光拔出来,回头对着眼前嚣张、贪婪的星日马大喝一声,顿时一个火红色的巨大圆球将他和星日马瞬间淹没。 “领域?”星日马冷笑一声,“就这?” 星日马狂笑数声,身体一鼓,背后的几十个粗壮两人恶心的肉峰“噗噗噗”喷吐出一股股浓烈的剧毒黑烟和金色的岩浆,他手中将钉耙抡做风轮,只在刹那间便把背后的毒烟打散扩散开去。 霎时,刘毅的火红色赤神领域便被浓浓的剧毒黑烟填充得满满当当,挡住了秀姑的视线,还有金色岩浆炽热的气息从圆形火红领域的上空冒出来,一股股白烟蒸腾而起,可想而知里面的热量该是如何强烈。 “刘毅!” 看到这一幕的秀姑惊呼失声,心中强烈的不安让她恐慌。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不安过,以前一风遇到最大的危险的时候,她似乎都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一风总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可是今日,从来到这片战场,她的不安便油然而生,从未散去。 “赤神焚影,人枪合一!” 赤神领域中传来了刘毅的怒吼,巨大的吼声激荡其赤神领域中的剧毒黑烟疯狂翻滚,领域上空的白烟都急剧扭曲,似乎刘毅的神威惊人,下面的神威军听到之后,神情振奋,纷纷发出兴奋的咆哮,前赴后继地提起刀枪剑戟奔向那些三头六臂的南方蛮族。 只有秀姑,她听到了那声怒吼中的颤抖,和不甘,就像是回光返照的挣扎。 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只是呆呆地看着赤神领域,不知道过了多久,赤神领域中黑烟散去,露出了里面骇人的一幕: 刘毅和星日马两人竟然相拥在一起,但是,他们的身体被两柄武器贯穿,穿破他们胸膛的是刘毅的赤神枪,枪头已经掉落,只剩下一根赤红色的杆子,穿透他们腰身的是星日马的钉耙,钉耙的刃口断了数截,滴着鲜血。 刘毅猛地挥舞手臂,朝天轰出一掌,火红色的赤神领域开始向上收缩,在他们的头顶迅速化作一柄长枪,火红色的长枪,枪尖朝下,对着星日马的头颅猛地钻下去! 星日马抬头,桀骜、嚣张、贪婪的神色全部消失,只剩下了恐惧,他拼命地想推开刘毅,但是刘毅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抱紧他! 长枪瞬间钻到了星日马的头颅之上,星日马的神魂刚想脱离,却被长枪绽放出火红的光芒笼罩禁锢,枪尖在刹那间狠狠地从他的神魂中钻进去,一直钻到他肉身的头颅中,钻到他的胸膛、腰身,直到贯穿他的全身! “嘭!” 一声爆裂惊响,火红长枪爆炸,空中燃起了一片火海,星日马的身体和神魂被炸得灰飞烟灭,刘毅的身体也被爆炸的气浪威能猛地推开——推向秀姑的身边。 “不要啊!” 秀姑脸色惨白惊呼大喊,心中一股恶寒涌上心头,但是她看到刘毅的身体飞过来后,下意识地飞上前,拥抱住他。 刘毅反身搂住秀姑的脖子,低头看着她,秀姑看着他胸膛和腰身的两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如泉涌,他的盔甲的火红色已经不是原来的颜色,而是鲜血的浸染。 她抬头看着刘毅坚毅而惨白的脸,眼中充满悲凄,可唯独没有眼泪,她想哭,可是她的心脏却被什么东西一把攥紧,让她不敢呼吸,不敢动弹,甚至不敢流泪,因为她怕她稍微动静大一些,自己的身心便会如同镜子般被击碎,碎成一块块悲伤的形状,碎成一块块没有感情的血肉······ 刘毅看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悲凉和痛苦,看到了惊慌害怕和恐惧,他甚至都不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仿佛她一呼吸,他就会如烟消云散,再也回不来了。 刘毅搂着秀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一笑,对着她的嘴唇轻轻印了下去。 在两双嘴唇触碰的那一刹那,秀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汩汩而出,挡也挡不住。 刘毅头无力地一歪,搭在了秀姑纤瘦的肩膀上,整个身体都扑在了她的怀里。 秀姑边哭边喊:“你不是还有神魂吗?神魂在,你的人就在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刘毅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不舍地抚摸着秀姑瘦弱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最后说道: “秀儿,不行了,我的神魂被他的剧毒毒烟侵染,马上就会化为血水。 “秀儿,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来生,如果有来生······” 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动静。 秀姑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放声大哭,悲恸和伤感如火山般爆发,声音如裂金石,如碎玉镜,震荡在天际,所有的痛苦和难过伴随眼泪倾泻而出,如洪水漫过了所有人的心头,下面的颜隐山、普思、觉尘、风吼军、神威军、左龙武军,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空中相拥的两个身影,那道凄厉而悲凉的哭喊,如一把把尖刀插入了他们的心脏。 远处,一个身影逐渐停了下来,小芙蝶手中拖着一团跳跃的火焰,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相拥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秀姑肆无忌惮的哭喊声传来,直接击碎了她的心。 她看着手中的那团火焰,秀姑的声音就像一把火点燃了她心中的悲伤,她的泪水突然涌出,却像烈油般点燃了她心中的凄凉。 她终于在此刻意识到,火猴已经死了,他只是留下了一个残魂,可这个残魂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她没有任何办法、任何手段、任何神通让火猴的残魂复原,甚至如何保持他残魂不灭都是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她有心无力,火猴的残魂跳跃着、燃烧着,可在她的眼中,带来的只有黑暗、无助和痛苦,孤独的悲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只知道,火猴再也回不来了,甚至都没有机会像秀姑一样,与他相拥而泣······ 第六百八十二章 护法伽蓝 “伽蓝主者,合寺威灵,钦承佛敕共输诚;拥护法王城,为翰为屏,梵刹永安宁。” 一风看着天空之上,十八尊神佛依然杀气腾腾,他笑着念诵着这首师父笛衣法师教给他的第一首佛赞,“伽蓝赞”。 当初,他抬起求知的小脑袋,看着苍老却慈祥的师父,问道:“什么是伽蓝啊?为什么要给他们唱赞呀?” 笛衣法师摸着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微笑着道:“因为啊,他们是我们的守护神啊!” 现在,守护神们杀气腾腾地看着一风,一风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胸前的金色法螺旋起金色的光环,突然从金色法螺中飞出来,一环连着一环,金光闪闪,倏忽之间,在一旁的地藏王菩萨旁边多出了十八个金身罗汉尊者。 玄鸾很高兴,拍着手叫道:“哦!哦!凶神恶煞的讨厌鬼终于有对手啦!罗汉师父们,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一风向他们看去,鹿师兄、喜师兄,都在其中,这是他自君州城太子府见过他们之后,再次见到他们全部的师兄弟。 那一次,他们将他是大梵天王佛转世身,和静心寂灭功与梵魔生灭拳的关联传述给他,为他指点了迷津,对当时尚未找到具体的修炼之路和佛道使命的他来说,是恩德。 十八罗汉尊者虽然性格和神通修为都各不相同,但是对他,是非常慈祥和蔼,平易近人,是真的将他作为师弟在对待,并且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鹿师兄甚至是他第一式梵魔生灭拳的引路人。 但是现在,他们的面目表情都前所未有的凝重,鹿师兄的脸色更加淡漠,连以欢喜闻名于世的喜师兄也再无笑颜。 他们一齐抬头看向天上的十八尊伽蓝神,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一风,眼中的神色复杂至极。 “我理解。”一风对着他们说道,“各位罗汉尊者,小僧一路上来,多亏诸位庇佑和指引,悟道之恩铭记于心,你们和地藏王菩萨,都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玄鸾带着怒气喊道,对一风道:“一风哥哥,到底是什么情况,凭什么他们要杀你,怎么就不能有人帮你?!” 她又转头看向地藏王菩萨喊道:“死老头子,你刚才为什么说不能帮一风哥哥?不是你一直让我来保护他的吗?怎么到了现在的生死关头,就想逃跑?你难道还怕这几个讨厌鬼吗?” 听到她的话,十八尊伽蓝神一起转过头,百丈高的庞大神躯散发出滔天的恐怖威势,看向地藏王菩萨,似乎他的态度足以让他们更加慎重,做好更强力的应对手段。 地藏王菩萨没有回答玄鸾,也没有在意伽蓝神们的威慑,却对着十八尊伽蓝神淡淡说道:“贫僧曾经想了很多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贫僧一直在猜二十诸天会派什么神佛前来,可贫僧的确没有想到,他们是派你们过来。” 一风似乎也并不在意伽蓝神们愈加强大的威压,笑着接口道:“小时候,我缠着师父问什么叫做伽蓝神,他告诉我说,他们是我们的护法神,是护教神,是护寺神,我很高兴,一想到我们那座小小的青山寺,居然也有神灵保佑,我的心中就非常激动。 “有一段时间,我和小师姐夜晚都会爬上青山寺的屋顶,边看月亮,边盯着灯火阑珊的寺院,等着伽蓝神们出现,满足我激动而躁动的心,那些天,我甚至都集中不起精神去修炼,心中老是想着他们,在白天看着蓝天,在夜晚望着星空,时间日久,虽然注定是失望,却心向往之,崇敬之。” 十八尊伽蓝神没有表情,冷冷地看着一风,他们的装束都千奇百怪,僧袍有天蓝苍白,也有赤红金黄,有飘荡的衣袂和绦带,也有紧身的神装,他们并非都是剃度,有的如书礼一样,扎个发髻,有的和火猴一样,留着短短的头发,他们面孔也不同,手中的法宝也是各式各样,只有眼神,是同样的冷漠。 一风并不在乎,依然笑着道:“后来,我读的经书多了,知道伽蓝神为何叫做护教神、护法神、护寺神了。佛寺宝刹、兰若庙庵,样式有千千万万,但布置却大同小异,其中舍利塔、神佛殿、讲法堂、钟撞阁、藏经楼、选佛场是多数佛寺都有的,空门、无相门、无愿门这三解脱门,僧堂、西净、温室这三默堂也是寺庙的必不可少,斋堂、茶堂和让云游僧挂单安歇的云会堂也是庙宇中很重要的处所,还有堆放杂物的职事堂,安放牌位的祖师殿,和治病救人及供养的药师殿,总共十八处,称之为佛寺十八道所。 “传说中,十八道所并非世俗之人肉眼凡胎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位伽蓝神庇佑,他们保护着寺庙的每一处地方,保护着僧众的每一处行迹,因此,他们被称之为护教护寺护法神,人间有佛法之处,皆有伽蓝神。” “十八伽蓝神,分别为美音、梵音、天鼓、巧妙、叹美、广妙、雷音、师子音、妙美、梵响、人音、佛奴、叹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观,凡人间佛教道场,皆有伽蓝神守护。” “或者说,监视。” 地藏王菩萨冷冷道:“他们在二十诸天中,也被人称之为道场神佛,维护道场,铁面无私。” 一风点点头,说道:“是,所以他们是佛道最虔诚的守护着和执行者,但凡有人要破坏佛道这个道场,都是和他们在作对,道友,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是他们来诛杀我了吗?” 地藏王菩萨微微颔首,两只神眼流转着温润的金光,口中却冷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佛道的威胁,一种新的天地大道诞生,对佛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们感受到了,他们也害怕了。” “所以,”一风笑意更浓,“别看他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的心中已有恐惧,他们的道魂正在颤抖,他们不知道即将要面临什么更恐怖的冲击。” “哼!” 十八尊伽蓝神终于有人说话,发出这一声冷哼的,是为首的一尊高大的伽蓝神,他棠紫的面颊,下颌长须飘扬,一双神眼绽放神光,头顶着莲花宝冠,手持一个金色木鱼,将金色木锤直指一风,喝道:“我们何须恐惧?我们何须颤抖?!是你破坏佛道道场在先,今日替天行道,必杀你无疑!” “哦?”一风收敛起和煦的笑容,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罪过,我到底犯了那一条天条,又是如何破坏佛道道场,又是如何伤害到你们?” 木鱼伽蓝神冷冷道:“亿万年来,自佛道诞生之初,便制定下了佛道的大道法则,所有佛道修炼者成佛,必须修炼佛道功法,历经初阿僧劫、次阿僧劫、大阿僧劫三大劫难,积攒功德,让神庭净土之菩提开花结果,才能有神魂起身摘佛果,领域连接二十诸天,这才算成功飞升。” 一风脸色一动,刚想开口,那木鱼伽蓝神继续说道:“不仅是人间凡人修炼佛道需要历劫修行,二十诸天的神佛都需要继续修行,天王、罗汉、尊者、菩萨如想成佛,还必须要历经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等七位修行,才有可能修炼成佛,想要投机取巧、偷工减料,那就是歪魔邪道,歪魔邪道,就应该被佛道降服、毁灭!” 第六百八十三章 创造大道 “二十诸天,天王、罗汉、尊者、菩萨如想成佛,需修行圆满,历经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等七位修行。” “所谓十信,乃是一信心,二念心,三精进心,四慧心,五定心,六不退心,七护法心,八回向心,九戒心,十愿心。” “所谓十住,乃是一发心住,二治地住,三修行住,四生贵住,五方便具足住,六正心住,七不退住,八童真住,九法王子住,十灌顶住。” “所谓十行,乃是一欢喜行,二饶益行,三无恚行,四无屈挠行,五离痴乱行,六善现行,七无住行,八难得行,九善法行,十真实行。” “所谓十回向,乃是回事向理,一是救生离相回向,二是不坏回向,三是等一切佛回向,四至一切处回向,五无尽功德藏回向,六随顺坚固回向,七等顺众生回向,八真如相回向,九无著无缚解脱回向,十法界无量回向。” “所谓十地,即佛法如大地,蕴养万物,普照众生。乃是欢喜地、离垢地、发光地、焰慧地、极难胜地、现前地、远行地、不动地、善慧地、法云地。” “所谓等觉,等待真如,觉行未圆。” “所谓妙觉,得证菩提,觉行圆满,真如涅槃,功德无量,是为成佛。” 木鱼伽蓝神边敲击着木鱼,边朗朗道来,最后金锤“咚”地一声定住,他看着渺小如蝼蚁的一风,口中神风荡出,将一风的衣袖飘摇起来,但一风岿然不动。 他冷笑道:“即便是天上神佛,要想真正成佛,一住一行,或许就是千千万万年。神佛尚且还需要经历如此多的修行和劫难,才能圆满,我虽不知你领悟出来的天地大道所谓何,但绝非正道!非正道,那就是邪魔外道!我等必将斩妖除魔,以正天地三界!” 一风虽然黑色僧袍被他口中的神风吹得呼呼烈响,但神色从容,丝毫没被那伽蓝神的威胁震慑住,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地藏王菩萨道:“道友,你在神佛修行中的哪一个阶段?” 地藏王菩萨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才答道:“贫僧与他说的不同,贫僧曾许下宏愿,不度尽天下亡魂,誓不成佛,这是对天地大道许下的誓愿,也是天地大道给予贫僧的使命。” 那木鱼伽蓝神冷哼道:“休要胡说,天地三界的修佛者都脱离不了此七位修行,地藏王菩萨乃是第六位等觉阶段,与普贤、文殊、观音同等位,皆是等待真如,却觉行未满,任何神佛都无法避免,这才是天地大道!此乃正道!此外皆是邪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一风突然狂笑,笑声震荡云霄,天地轰隆作响,所有人神都看着状若癫狂的一风,眼神各个不同,魏晃等人间朝廷人员充满担忧,地藏王菩萨和十八金身罗汉眼中悲悯,玄鸾则是大惑不解,十八伽蓝神则是神色冷厉与杀气腾腾。 一风终于停止了狂笑,猛地质问伽蓝神: “所以,这一切都是虚妄,佛道就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局吗?” “所谓凡人飞升成佛,他们正的得以证道,得到真如了吗?” “这一切只是个漂亮的诱人的幌子,只不过是利用凡人的无知和淳朴,利用他们的信奉和祭祀,为二十诸天的神佛积攒功德,然后大发慈悲,让他们飞升佛天,却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修行,并且成为这个骗局中你们的一员吗?” “所谓众生平等,却在人间划分出三六九等,竟然还在二十诸天划分为所谓天王、罗汉、尊者、菩萨、真佛,即便他们修行的佛法相同,参悟的佛道相同,领悟的佛理同等,可修行的阶段、修为的实力、法力的边际,种种差异,都在让他们和人间一样,同样划分为三六九等,既然佛法平等,那为什么如来能够坐上神坛,接受万佛朝拜?” “遁入空门的凡人,修炼佛道的神佛,他们真的脱离了苦海吗?他们真的得到了真如吗?在这种自欺欺人的佛道中,他们得到了逍遥吗?得到了自在吗?如此的利用与被利用,如此的划分等级与名分,如此地维护道场和利益,就是所谓的佛道大自在吗?!” 一风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大,穿透云霄,传入九天! 此刻,二十诸天的神佛都从修行中挣脱,睁开神眼,以他们法力无边的神眼投射到人间,投射到那个黑袍佛僧身上。 一风像是看到了佛天之上的所有神佛的眼神,他鼓荡胸中所有的灵力,怒吼道:“不!这分明就是个骗局!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你们都是骗局中可怜的一员,是利用和被利用的怪物,你们被划分在各自的角落的一员! “所谓领域,不过是被逼到角落里独自抵御欺骗的窠臼!所谓二十诸天,也不过是容纳你们这些可怜之人的另一种领域!如此佛道,就是牢笼!什么功德、劫难、十住十行,就是将你们打造的枷锁!你们从未脱离苦海,你们从未到达彼岸!” “我要的,是一种全新的佛道,不需要那些泥塑的佛像!不需要堆砌的经文!不需要装模作样地剃度!不需要假心假意的祭祀香火!不需要苦苦的青灯黑夜的煎熬!不需要枯坐苦思!不需要修行佛道功法!不需要三大劫难!不需要积攒功德!” “不论是凡夫俗子、不论是花草树木、不论是屠夫、孩童、妇孺、书生、衙役、乞丐,不论是手染鲜血的刽子手,还是濒临死亡的病老者,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草民囚徒,只要有菩提心,一切都可得证真如!” “此乃泥洹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且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 “一切都是因缘生、无自性、刹那灭!” “此乃真正佛道之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 “此乃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此乃万法归一,得证真如!” “吾谓之心法,号为禅修,法为顿悟!” “自此,成神成佛乃不仅为一永不可至之理想,而为众生均可企之人格!” 一风怒吼化为狮子声,直冲云霄,震荡寰宇。大道翻涌,似大日初升!神光普照,光披万物! 天地宇宙,寰宇三界,九天仙境众仙围观,心肝颤抖,云落天庭众圣旁观,心口难言,二十诸天神佛得见真如,胆战心惊,功德流逝,修行受创,法力迟滞,心慌意乱,只将神眼看向众天之上——端坐极乐天巅峰之大日如来佛! 大日如来佛佛光万丈,重启法口,吐露法音:“善——” 第六百八十四章 付出代价 大日如来佛在二十诸天之上,万佛朝拜,一风位于人间,仰望佛天,只听如来佛吐露法音:“善。然创道艰难,佛道浩渺,我求真我,尚且历经万万千千载劫难;仙帝创道,调和阴阳,须得历经千千万万情劫;至圣求仁,依然以不仁之身剑劈亿万年;一重魔欲一重山,摩酰首罗经历魔欲之火焚烧万万年,始以八重魔欲山开创八重魔天,至今仍被魔欲之火焚身;地藏王,初悟轮回,便要度尽天地所有亡魂,至今未得圆满。 “创道,绝非无代价可言。你既创道,乃是劫难之初,若想他人无劫难,直悟真如,便是将所有劫难加诸你身,如此,才有天地大道之和谐,乃是大道真谛。你可明白?” 突然之间,法音未落,二十诸天之侧,九天仙境毕数浮现,云落天庭万圣现身,仙帝有玄真阴阳光环加持,至圣身后有神庭万座,浩瀚无边。在这一刻,如来、仙帝、至圣纷纷将法眼投射一风。 “奇怪,怎么如来佛祖也不站在一风哥哥这一边啊?!”玄鸾小声嘀咕,心中极为不满。 “噤声!” 地藏王菩萨的法音在玄鸾心中激起,吓得她一个激灵,她看向地藏王菩萨,他已经闭上了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哈哈哈!” 一风狂笑三声,看着天界之上那三位主宰,神光万丈的主宰,道韵悠长的主宰,大道之光的主宰,他们冷冰冰的眸子让一风心中泛起一阵恶寒,他心中纵有万千理由可以辩驳,也绝无辩驳的机会。 只有沉默,于是他沉默下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这是亿万年来难得一见的天地异象,遥遥天际,万千神佛、仙人、圣人弥散充满云霄,十八伽蓝神杀气腾腾,地藏王菩萨闭目静默,十八金身罗汉噤声,而他们将所有视线都汇聚在凡间一个年轻佛僧身上。 这个年轻的佛僧面目青涩,神色却是无比坚毅,他毫不畏惧地看着满天神佛仙圣,他炽热的目光让他们胆寒,他虽沉默,但是他灼热的目光刺破了他们的道心,灼烧着他们的道魂,他身上的强大无比的道韵让他们感受到了大恐怖。 只有那三位,那三位天地主宰,依然冷漠、淡然地看着他,直视他灼热的目光,直迎他身上散发出的庞大而浩瀚的道韵的冲击。 在这一刻,一风的眼中有泪流出,这是大道之泪。 泪花化作一朵透明的清莲,飞舞在天空之中,扶摇直上,洒下一条金粉痕迹,点亮一个个灰暗的佛道诸天,见到清莲之上这种大道之光,所有神佛仙圣都如同看到极为恐怖的东西,心慌意乱、手忙脚乱地避让,庄重、从容、神肃全部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心不在焉、狼狈逃窜,犹如逃避神罚的罪犯,犹如怕被大道碾碎的蝼蚁。 透明的清莲飞速向上飘荡,直到三根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它,大日如来收回法掌,看着法掌中的这朵清澈透亮的莲花,似乎记起了一些事情,神色却依然淡漠。 “和谐,大道真谛,好一个大道真谛。”一风的嘴角掀起一抹浓郁的嘲讽,“好,我明白了。” 如来、仙帝、至圣相互对视,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暗暗点头。一时间,天地异象悄然消失,千千万万的神佛仙圣金身缓缓消失,厚重的乌云渐渐将天空遮盖,让所有一切回归原位。 众神归位,继续回到他们的诸天、领域、囚笼、窠臼,继续当他们被万民敬仰供奉的神佛、金仙、圣贤······ 又是天地逍遥,又是朗朗乾坤! 似乎一切都未变。 但一风知道,变了,从他的手中开始。 一风抬起头,看着十八尊金身罗汉,说道:“诸位道友,如来交代你等任务已然完成,请归位吧!” 坐鹿罗汉还想说点什么,别旁边的欢喜罗汉拉住,欢喜罗汉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刹那间,只见十八道金光四散,散落人间各处。 一风看着地藏王菩萨,说道:“道友,我终于懂得了你当年的苦楚和无奈,你倒是可以化身地狱,躲在地狱中普渡灵魂,只是,这一条轮回之道,恐怕永无圆满之时。” “贫僧知道。”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道友,走到这一步,恕贫僧不能继续相随,你自己保重。” 一风微微点头,道:“辛苦道友。” “不!我不要回去!”玄鸾焦急万分,清脆的声音带着因焦躁而显得尖利,“我是不死之身,我要继续呆在一风哥哥身旁,臭老头,有始无终,人家都说送佛送到西,你却半道而废,我瞧不起你!” 听到玄鸾没大没小的责骂,地藏王菩萨罕见地没有喝斥她,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回道:“你既然想继续呆在他的身旁,那就去吧,反正你死了,不过再到地狱重生罢了。” 玄鸾听了极为高兴,但地藏王菩萨的下一句话瞬间浇灭了她的热情:“反正,你在他身边也待不了多久了。” 玄鸾心中一紧,追问道:“怎么,是我活不了多久,还是一风哥哥马上要死了?” 地藏王菩萨不答,他法身笼罩的轮回星河开始流动,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绽放出光芒,闪烁在星河之中,他的法身渐渐往地面沉下去,眨眼间便只有一半的法身在外。 玄鸾飞到他庞大法身的旁边,想要继续追问,却被轮回星河隔开,急得她大声嚷嚷,口不择言。 地藏王菩萨也不言语,只是缓缓唱出一首偈子: “周而复始,大道之初。 见性成佛,无心成魔。 一心二门,生灭真如。 梵有生灭,魔有真如······” 还未唱完,地藏王菩萨的法身已然消失在地面,只留下低沉浑厚的法音,震荡在大武帝宫,让整个云台嗡嗡作响。 玄鸾摸不着头脑,气急道:“这臭老头,关键时候还唱什么偈子,老糊涂了,脑子有问题!每天被那些孤魂野鬼的亡魂伤了脑筋,老痴呆了!” 一风没搭理玄鸾的骂骂咧咧,他继续看向十八伽蓝神,十八伽蓝神在刚才一风引起天地那番变故之后,神色凝重了不少。 一风道:“各位,是去,是留?” 十八伽蓝神互相看了一眼,半晌,那木鱼伽蓝神依然逼近一步,对一风说道:“王佛创道,天地始知心法成佛,然如来法言,一切都有代价。二十诸天也并非你今日所见这般简单,九天仙境和云落天庭更有其复杂。你的心法已经伤害到许多连如来仙帝至圣都不敢得罪的存在,我们的使命尚未完成,绝不能轻易离开,除非你肯将心法毁去,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一风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赐教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伽蓝攻击 话音未落,那手持木鱼的伽蓝神猛地将金锤捶在木鱼上,木鱼之中顿时发出惊雷之声,猛地朝着一风冲击而来。 于此同时,其他伽蓝也丝毫不顾忌以多战少,纷纷将法宝武器和坐骑召唤出来,对准一风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一风对玄鸾喝道:“玄鸾,你先下去,此处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玄鸾哼哼唧唧道:“我才不怕他们咧!都是一群看庙的,吓唬那些寺庙的老和尚小和尚还能有点用,对我来说,有什么厉害的!” 一风冷冷道:“你若不下去,我等会把你毛拔了信不信?” “哼!狗咬吕洞宾!一风哥哥是坏蛋!”说着,玄鸾嘟嘟囔囔地飞到了玄明广场之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战况。 魏晃咽了一口吐沫,脸色难看地说道:“他们,他们不会把朕的大武帝宫,朕的君州城毁了吧?” 魏魂摇了摇头,淡淡道:“他已经是上天三界承认的一方主宰了,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魏晃闻言,心中既是高兴,也有担忧。 云霄之上,战况正酣。 就在木鱼伽蓝神,实则是雷音伽蓝神攻击一风之后,其他所有伽蓝神一起动手,刹那间,天空上各种神通乱飞,倏忽而生,刹那而至。 一风却不知道在干嘛,一直闭上眼睛,背负双手,躲避着伽蓝神的各种杀招。最着急的反而是玄鸾,她脚踩两朵黑红火莲,站在玄明广场的千龙法阵之上,那成百上千条金色蟠龙像见了鬼似的全部躲开,一刻也不敢靠近。 玄鸾搭都没搭理它们,她抬起头,只看着一风不断在神通的夹缝中躲来躲去,再心焦不过了,不断出言嘲讽那些伽蓝神,当然,她融入了鸾吟九狱的天赋神通。 天鼓伽蓝神召唤出一面巨大的天鼓,天鼓之上,有万佛虚影,他手持巨大法槌,撇开神臂,轰然敲击,万佛怒吼,震荡天际,瞬间扩散,向一风冲去。 玄鸾在下面大叫道:“天鼓,你这破鼓不是从极乐天那座破庙偷来的吧!我要去天庙里告状!”声音尖锐清脆,如裂金石。 天鼓被玄鸾这么一喊,全乱了节奏,鼓皮一阵震荡,那些鼓皮上的神佛虚影纷纷捂着耳朵,在天鼓伽蓝神的猛烈敲击下,边捂着耳朵,边张口大吼,模样十分滑稽。 广妙伽蓝神从袖口中一掏,一条灰色的大河从他的袖口蜿蜒而出,携带着滔天神威,水势汹涌地朝着一风扑去。 玄鸾在底下大喊:“广妙,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在人间收集的洗澡水!寺庙温室是你看守的吧!洗澡水,真恶心!” 玄鸾的声音让那条宽阔无比的灰色大河中冒出无数个水泡,突突地涌出水面,在水面上嗡嗡地振动水珠,削弱着神威。 遍观伽蓝神的双眼绽放神光,他用手一抹,神躯周围赫然出现成百上千只神眼,不断射出神光,轰击他们围拢的脚底当中的一风。 玄鸾再次大声嚷嚷道:“遍观老头,你怕是守寺庙西净守久了,每天盯着那些老和尚小和尚上茅厕吧!你的眼睛没被污秽沾染吗?西净室里香不香?你眼睛洗干净了没就往外丢!” 遍观顿时大恼,数百只神眼立即转向,对准玄鸾狂风暴雨般射出一道道神光,玄鸾嘿嘿一笑,看着一风憋屈地在他们的脚下钻来钻去,躲来躲去,实在憋屈得不行,她巴不得找理由去打一架呢! 她刚要挺身而出,却见一风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而强烈的杀气,数百道携带着大道之力的神光噼里啪啦全部轰在了一风的身上。 “一风哥哥!” 玄鸾惊声尖叫,朝着一风飞去。 一风伸出手臂,从背后向她罢了罢手,表示无恙。玄鸾眼中顿时燃起怒吼,对着那些伽蓝神大骂道:“你们太不要脸了,这么多打他一个,有本事单挑啊!本姑娘都能弄死你们!呸!恶心!恶心死了!就你们还自称佛道护法神,别给佛道丢脸了!” 十八伽蓝神挨着骂,心里也憋屈得不行,他们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往日,他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下凡,便能够引起人间震动,神威赫赫,威风八面,雄势滔天,万僧朝拜。 可没想到,今日他们一齐下凡,拼尽全力,动用压箱底的神通手段攻击一风,却蓦然发现,所有的神通都轰在一风身体上之后,莫名地就消失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同时,他们还要受到九狱幽冥那头九狱玄鸾变成的小姑娘的冷嘲热讽,当着人间这么多凡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都知道,现在整个君州城数百万凡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以后在寺庙里,哪里还有他们伽蓝神待的地方! 没有寺庙的信奉和祭祀,他们又到哪里去延续功德!没有功德怎么继续修行!不能继续修行就永远只能看守人间那些破庙,永远也无法得道成佛! 他们同气连枝,顿时想到了一块,一齐怒吼出声,所有的神通都将神威增强到极致,他们擂鼓、泼水、眼射、塔砸、摇旗、钟鸣、颂魂、下药、布毒,神圣的、肮脏的,高尚的、下流的,五光十色的、阴暗晦涩的,所有神通携带着重重杀气,扑向一风和玄鸾,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戳骨鞭尸! 但是他们绝望地发现,一风虽然是闭上眼睛,却神识散发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别说诛杀他,连他背后都沾不到,那头玄鸾还在底下破口大骂,她的声音贯彻天地,扩散在人间,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凡人躲在家里床头桌脚壁橱之中,听着玄鸾数落和恶骂他们。 可他们毫无办法,一风就像个无底洞,什么神通都对他无效。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蓦然发现,一风的身体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玄鸾也渐渐放慢了嘲讽谩骂的节奏,将一双溜圆的眼睛看向一风。 一风眼睛紧闭,因为玄鸾的刁蛮跋扈,他主动跟随着十八伽蓝神惊天动地的大神通上下翻飞,因为他知道,这种神通在凡人看起来和凡间修炼者的神通大同小异,但是他知道,其中蕴含的大道之力,仅仅一道便可以将玄鸾粉身碎骨,神魂灰飞烟灭。 大道之力虽然不是这些伽蓝神主动融合进去的,他们还远远没有这个实力,在佛道中,只有如来佛和观音、文殊等强大的主宰级神佛能够主动调动一丝大道之力,这是从悟到的真如中获得的好处。仙圣自然也有其桎梏和束缚,同样也有其强大和震慑。 但是,伽蓝神作为守护凡间千万年的主神,法力神通极其强大,虽然由于天地大道的束缚,所有下凡的神佛和仙圣都只能最多以百丈之身展开神通,连地藏王菩萨也不能例外,但是他们的神通中蕴含的大道之力却并未受到影响,毕竟凡间同样也有天地大道。 玄鸾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依然像在地藏王菩萨身边那样肆无忌惮,但是三界的诸端恐怖远非她能够想象,连如来佛当着千千万万个神佛仙圣的面,也只能被迫让他承受创道的代价,可想而知,二十诸天的背面,在一风用心法大道的大道之光都无法照亮的阴暗角落,一定还盘踞着更加恐怖和阴暗的势力。 十八伽蓝神心中愈加焦急,他们看着自己以往足可以撼动天地的大神通,轰击在一风身上,全都如同大刀断水,如泥牛入海,全然无一点踪影,在惊愕莫名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到了害怕,恐惧让他们更加疯狂地下狠手,就像在黑夜中遇到了一个未知的敌人,在恐惧的催逼下,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手中所有的棍棒石头都砸过去,置之于死地! 第六百八十六章 吞噬魔天 一风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他感受到了大道之力,也感受到了他们想要将他和玄鸾置之于死地的杀气,他之所以在山呼海啸般的神通中闭眼、冥思、静默,是因为他还在领悟。 他虽然领悟了心法大道,这是天地大道指点他、成就他的全新佛道,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明白,一个人领悟,一个人受益,这绝不是他的目的。 要如何,才能将心法传播弘扬开去,让天地宇宙万物都能因此受益呢? 地藏王菩萨临走时留下一手偈子,他是天地宇宙灵魂第一的主宰,也许,在连一风自己都没法觉察到的灵魂深处,已经结出了道果,只是无法看到,但是地藏王菩萨已经看到了,这首偈子,就是指引他寻找到那枚道果。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是凝聚了心法大道,心法大道,乃是以异物质为物质基础,以时间为法则凝聚而成的异空间。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已经是大道所存之体!他的身体便是异空间! 这就是所有的神通轰击在他身上却毫无效果的根源! 此时此刻,十八伽蓝神手舞足蹈、张牙舞爪,如同乱舞,成百上千道神通在他们的手中轰出,却被一风一一吸引过去,一丝一毫都没有溢散出去。 他们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知道他们从攻击开始的这些神通中蕴含的大道之力,足以将这个人间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毁灭整个凡间,却无法击溃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佛僧,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 普通的佛僧马上就开始变得不普通起来,他们看到,一风身上那种刚才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微妙变化逐渐剧烈、浓烈起来。 他们看到,一风的身体逐渐变黑,黑色渐渐在吸收他们的神通攻击之后变得更加浓郁,浓郁到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剩下一片黑暗,然后他们的神通攻击再轰到他的身上,终于有了效果,效果就是他黑暗的身体中泛起了一点星光。 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雷音伽蓝神立即反应过来,惊呼道:“不要攻击他,他在吞噬我们的大道之力,用来巩固他的心法大道!” 所有的伽蓝神闻言立即收手,但是他们看着一风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变黑,他的手脚,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他的脸庞,他的五官,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逐渐消失,变成一团似乎连他们的神眼投射的目光都能被吞噬的具备强大恐怖的吸引力的黑暗。 但是他黑暗身体上的星光还在增加,并且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变大,变高,眨眼间便超过了所有伽蓝神的神躯,他们瞪着震惊的眼睛脚下连连退却,转眼间,一风的身体超越了百丈,超越了千丈,他的身体漂浮起来,逐渐将整片天空都覆盖。 突然,他的脸庞之上绽放出两朵黑色的莲花,就在他原本的眼眶处张绽放开来,便开始缓慢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他黑暗身体的星光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密,他黑暗的身体就如同一条浓郁的星河,绚烂璀璨、深邃恐怖。 所有的恐惧都来自未知,一风此刻的躯体就是未知。 他的心法、他的神通、他的大道、他的目的、他的手段,全都是未知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推断他的下一步是什么,伽蓝神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即便他们神通通天彻地,但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继续攻击下去,只能让一风连他们的法体都要吞噬掉。 所有人都将不由自主地、呆滞地目光投射到他不断扩大的黑暗躯体上,既恐惧又兴奋地看着他,目光被他的黑暗躯体深深吸引,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在已经看不出形状的他的头部绽放黑莲的一瞬间,一风双手合十,巨大宽阔的手臂挪动的时候,还以为是天空裂开了一条深渊。 就在此时,他脸庞上绽放的那两朵黑莲也在疯狂旋转中融合在一起,并且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怒吼: “王佛,你竟然敢吞噬本尊!本尊跟你拼了!” 疯狂旋转的黑莲中突然扭曲成一个黑色的旋涡,旋涡慢慢地伸出来,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颅,头颅倒挂在天空中,还在继续往外面钻,但看起来好像是在挣扎,他想要挣脱那朵黑莲! 巨大的怒吼声就是从这颗诡异古怪的头颅中发出来的,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波旬魔王!” 一声清脆的呼喊击碎了这片天地令人窒息的压抑,玄鸾在西北的战场上看到过他的模样,她的声音瞬间扩散开去,十八伽蓝神顿时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在垂死挣扎的人,竟然是修罗魔天的第二修罗天王——波旬魔王。 十八伽蓝神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比起波旬魔王来,无异于婴童与巨人,但是现在,连波旬魔王都在垂死挣扎! 波旬魔王愤怒的吼叫声出来,他的身体被黑莲吸住,下半身如深陷泥沼,再也无法挣脱一点点,他奋起手中长满血红色骷髅的长鞭狠狠地鞭笞一风的身躯,红光炸裂,天空如同闪烁着一道巨大的恐怖的血红色闪电。 他却没想到一鞭子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巨大的血红色长鞭直接被一风的道体吞噬,速度之快,要是他没有松手,恐怕他的手臂都会被吞噬! 波旬魔王怒吼一声:“要死,一起死!” 波旬魔王黑色旋涡的头颅中传来低沉的魔咒,扩散在整个天地,听得人头昏脑涨,灵魂像是在剧烈膨胀,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玄鸾和十八伽蓝神还算勉强能支撑,但是下面的大武帝宫的魏晃和石猛等人,痛苦得在地上打滚,哀嚎不已,君州城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哀鸣呻吟之声,连石猛这等人间顶尖修炼者都无法承受,数百万君州城百姓肯定都更加无法承受这般痛苦。 玄鸾猛地一挥手,黑红的业火顿时化为一片火海,将整个大武帝宫覆盖,魏晃和魏魂等人才稍微好受一点,她顿时抬起头,对十八尊伽蓝神怒喝道:“你们要还有点良心本性,就联合起来将君州城救下来,否则本姑娘与你们不死不休!” 雷音伽蓝神看向天鼓伽蓝神,广妙伽蓝神看向遍观伽蓝神,他们面面相觑,这与他们来此的目的毫无关联,但是一风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并且刚才玄鸾谩骂他们的声音早已传遍了整个君州城,恐怕以后在人间都无法待下去了。 “不如将整个君州城都毁掉吧!”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将今日的事情传递出去了! 这样的声音在他们道魂中传递,他们的脸色越来越狰狞。 玄鸾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怒,怒骂道:“天下人供奉你们,你们竟然还想见死不救,你们是个屁的神佛!连猪狗都不如!连孤魂野鬼都不如!你们让我恶心!你们想让自己的功德就此耗尽吗?” 玄鸾的最后一句话惊醒了所有伽蓝神,雷音伽蓝神顿时反应过来,看向其他伽蓝神,他们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雷音伽蓝神上前一步,猛地一敲手中金色的木鱼,大喝一声:“雷音领域!” 一道惊雷劈下,整个君州城之上顿时覆盖着一个巨大的领域,领域之中嗡嗡直响,如雷兽低吼,却削弱了来自天空上波旬魔王魔咒的修罗魔力的伤害。 天鼓伽蓝神将手中鼓槌猛地轰在天鼓之上,万佛颂佛,一片金光洒下,笼罩在雷音领域之上。 广妙伽蓝神双袖一飞,两条灰色的大河带着一片金光倾泻而出,覆盖在天鼓领域之上,再次削弱波旬魔王的魔咒伤害。 遍观伽蓝神将身旁的所有神眼纷飞,结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金光闪烁,神眼为阵眼,笼住广妙领域。 “美音领域!”“师子音领域!”“佛奴领域!”“叹德领域!”······ 一直到十八层伽蓝神领域覆盖到君州城上空,才堪堪将波旬魔王的魔咒威能抵挡下来,魏晃和魏魂、石猛等人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这片色彩斑斓的天空。 而天空的最上空,首当其冲的一风却岿然不动,他通过道魂看着那些伽蓝神转变心意的那一幕,突然心中一动,法音怒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明白了!” 波旬魔王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的凶险,他拼尽全力大喝一声:“七重魔天门,开!” 顿时天空之上阴风大作,黑雷翻涌,一座无比巨大的魔天门出现在一风的道体之下,魔天门当中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黑色旋涡,和一风的道体一上一下,平行地挂在天空之上,中间是惊恐不已、张牙舞爪的波旬魔王。 “所有魔天魔奴,给本尊上!杀了他!杀了他!” 波旬魔王巨大的头颅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刹那间,他背后的魔天门打开,不计其数的魔奴、魔兽嘶吼着、咆哮着,从魔天门中蹿出来,如同挣开枷锁的恶魔,还有很多十分强大的修罗,不顾一切地遵照波旬魔王的命令冲向一风。 但是他们冲向一风,却无一例外地被一风的道体吞噬,不论如何强大的魔兽和魔奴,或者是施展攻击神通的修罗们,都在接触到一风道体的瞬间被吞噬。 一风却置若罔闻,因为他终于知道了弘扬心法的诀窍,就藏在地藏王菩萨临别送他的偈子之中!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一瞬间,一道法音从天而降,扩散在整个人世间,一风终于领悟了梵魔生灭拳的最后一式:“梵我合一,唯我独尊!大梵天,开!” 一风无比宽阔、无比庞大的黑暗道体在他轰击的一拳中瞬间变成透明,一种纯洁、透彻、虚空、无尽、清净的透明! 这种透明囊括了整个凡间,囊括了整个地狱,囊括了整个天界,扩散到宇宙的尽头! 从此,全新的一个世界,大梵天,就此诞生! 波旬魔王在这种透明的拳威之中,身体也从腰身开始,无可逆转地变成透明,他惊呼着、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 在他的头颅也变成透明之后,他背后的第七重魔天——波旬魔天,也无可逆转地变成了透明! 不知名处,传来了摩酰首罗低沉而强烈的怒吼:“大梵天王佛,竟敢吞噬本王一重魔天,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怒吼声化为层层叠叠的声音震荡在天地,经久不散。 第六百八十七章 南宗寺 半年后,南宗寺。 一个人站在南宗寺灵云山脚下,抬头仰望着这座灵气氤氲的佛山。 一个小沙弥噔噔噔地从通天石径上跑下来,看起来十分机灵,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便条,看了看,便把目光投向站在山脚下石阶旁的那个人,盯着他仔细看。 那个人感觉到小沙弥的目光,对他笑了笑,小沙弥便立即一溜跑下来,跑到他的面前,笑道:“施主,您就是给寺内颜先生投递荐名信的人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小沙弥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施主,请和小僧前往寺内吧!”说着便抬起脚步,在前面引路。 他跟在后面,穿过了那座写着南宗寺三个大字的牌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小沙弥停下来,等他一起走,边笑道:“施主此前来过南宗寺吗?” “不曾。”他摇了摇头。 小沙弥笑道:“那施主可能不知道,南宗寺自从三年前的佛道灭法战争中被毁之后,曾经成为了一片焦土,所有的佛寺佛殿房舍都是最近半年盖起来的呢!” 他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之前这座牌坊也是如此简陋吗?” 小沙弥回道:“不瞒施主,小僧不是南宗寺原来的佛僧,只是跟随觉尘长老来过南宗寺几回,对各处有所了解,现在才正式投入了南宗寺门下。但是这座牌坊我记得很清楚,当初都是用玉石雕砌的,如今换成了这种普通的木制,只是用朱漆涂抹,虽然简单,倒也大方。几个月前,当今武帝前来南宗寺祭拜之时,曾提议过要用玉石雕砌,恢复南宗寺原貌,但是被方丈大师拒绝了。” 他问道:“武帝经常前来祭拜吗?” 小沙弥摇头道:“不曾,只是来过一回,不过他在佛前立下誓愿,要魏氏皇族每一年都代表朝廷前来祭拜一次。” 他点点头,小沙弥奇怪地问道:“施主,听师父说,你曾经在大武军团内任将领,怎么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呀?”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初,君州城佛道大战的时候,武帝下令休战停止进攻,我便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厌倦了这些争斗和拼杀,所以那天便离开了军团,一路向南,后来的事情也不清楚了,朝廷的动向也没有打听。” 小沙弥笑道:“原来如此,那施主你真是太可惜了,没有看到那次的旷古大战,真是让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连史官都投笔哀叹,不知从何写起,战况震古烁今,着实难以言语形容。” 他倒有点兴趣了,问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小沙弥想了想,说道:“原本吧,咱们普通凡人,能够见到一次神佛下凡,便是一辈子的福缘,古往今来,有这种福缘的人是少之又少,都只能用手指头掰算出来。可是那一天,君州城内的神佛仙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你方唱罢我登场,把整个偌大的君州城上的天空当成了天界的战场和舞台。 “那一天小僧也有幸,因为年纪小,被师父安排在僧兵团的后方,前方是和异族军团战斗,后方就是神佛大战,小僧有幸见证了所有的战况,说起来真是惊心动魄。 “一开始修罗魔天的大主宰摩酰首罗来到君州城,被地下冒出来的地藏王菩萨阻挡,不知道藏到哪里去战斗了,我们也看不见。后来,地藏王菩萨重新现身,那摩酰首罗就跑掉了,紧接着最精彩的来了,天空之上出现了传说中佛道护教神十八尊伽蓝神,真是佛法无边,看得小僧是心动神摇,高山仰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们的神情和小僧在寺院里看到的供奉的伽蓝神不一样,杀气腾腾的,面目狰狞,特别吓人,真的,施主,要不是小僧在师父身边,经过了两年的战场血腥屠杀的历练,真的要被这些伽蓝神吓死了。” 小沙弥回忆到此处,用手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撇了一眼他,见他在仔细听着,才继续说道:“原本小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一风祖师出现了。” “一风,祖师?”他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小沙弥撇撇嘴,说道:“施主,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算了,等会再说,先说那次大战。” 小沙弥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小僧也看不懂,一风祖师出现的时候,整片天空都沸腾了,竟然出现了千千万万个神佛仙圣,如同巨大的旋涡一样,将一风祖师围在当中,然后天空的尽头,有三个巨大的光团,我也看不清,估计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只听得雷声轰隆作响,响了好久,然后一风祖师说了句什么‘大道’,什么‘真谛’,紧接着所有的神佛仙圣都不见了。” 小沙弥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困惑,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小僧真的难以理解了,那些伽蓝神竟然施展神通攻击一风祖师,但是一风祖师实在厉害,连十八尊伽蓝神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神通都无法伤到他,一风祖师的身体反而越变越大,成了一团漆黑,几乎将整片天空都遮盖了。 “后来,一风祖师的庞大的身躯中竟然长出一朵黑色的莲花,从莲花中爬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修罗,后来听师父说才知道,那个修罗竟然是第七重魔天的修罗天王,波旬魔王。波旬魔王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让好多人都头昏脑涨,不瞒你说,当时连师父都差点晕过去,我们对面的那些三头六臂的蛮族,也一个个直接爆开,死了好多,那惨的哟! “不过,邪不胜正,后来在一风祖师的无边佛威之下,那个魔王被降服了,直接融到了一风祖师的身体内,之前因为攻击一风祖师的伽蓝神也为了保护君州城的百姓,施展了神通保护了他们,本来我还有点讨厌他们,后来看到他们这样做,气也消了一半。” 小沙弥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呢?”他的心中虽然震惊,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强压着惊疑问道。 小沙弥摸着自己的光头,说道:“后来,十八尊伽蓝神的脸色好像很沮丧,对一风祖师说了些狠话,然后不情不愿地离开飞升到佛界去了。波旬魔王被一风祖师降服的时候,有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声音说一风祖师吞噬了一重修罗魔天,真是太强大了,连修罗魔天都能吞噬掉,那岂不是整个人间都能被一风祖师吞掉?” 小沙弥吐了吐舌头,又笑道:“不过要不是一风祖师那么厉害,那围攻君州城的三方异族军团也不可能被吓走,听说由于太惊慌,西北狼族的星宿神奎木狼王的本命神树,被书礼大师的青蛇剑一剑劈开,让奎木狼王受到重创,星日马被刘毅大将军杀死,不过他自己也死了,北方的星宿神兽壁水貐也被火猴大师自爆,受了伤,在看到一风祖师的强大实力之后,也颇为惊慌,急忙卷着狂风就跑了。这些都是北宗寺的佛僧道友在君州城吹牛的时候,我听到的,嘿嘿。” “所以,三方的异族入侵也因此败走了?”他问道。 “是啊,”小沙弥胸膛一挺,“我也有贡献的哦,我看守的后方辎重物资也没被破坏哟!” 他一直凝重的神情此刻也松懈下来,笑了笑,说道:“现在南宗寺是什么情况?” 小沙弥也笑道:“南宗寺重建以后,大家推选了原本是而然院了然大师的弟子,也是一风祖师的师兄本常大师为方丈,本常大师将禅修峰原来的七大禅修院改成了云会堂,用来招待像施主这种前来拜会的客人。” “你们原来没有僧房吗?普通的香客住僧房就好了吧?”他有些奇怪道。 小沙弥摇了摇头,说道:“一风祖师大战的事迹传颂开去,加上武帝也极力崇尚佛道,所以南宗寺的香火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都像来瞻仰一风祖师的风采,还有数不胜数的云游僧和其他寺庙的僧人,听说一风祖师创立了新的佛道,修炼新的佛道能够更加快捷地得到成佛,都来南宗寺打探、交流佛道佛法,因此,南宗寺来往的香客信众和佛僧比之前只多不少,多了好几倍呢!今年的祈福灯节,咱们只修建了一部分佛殿,都挤得人满为患,摩肩接踵,走路都被人抬着走了。”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色,说道:“如此,岂不是和之前一样,佛道因此会快速膨胀,又要走之前的老路了啊!” 小沙弥笑着摇头,道:“施主多虑了,现今的武帝虽然推崇佛道,但是在一风祖师的提议下,朝廷有三方面的把控,第一是香火钱纳税,不论是那座寺庙,在得到相应的数额之后的香火钱全都需要纳税,只不过等级不同,税额也不同,这个和第二个有关。 “第二个就是寺庙的人员控制,根据寺庙的大小严格控制人员,还是和之前一样,由朝廷户部发放度牒,人员固定了,这样一年的吃穿用度的费用也就出来了。香火钱超出了这个费用,就要根据寺庙人员的多少来纳税了,因此,现在每个寺庙都有专门的佛僧来负责预算和记账,方便各州境官府的盘查。 “第三个就是不允许寺庙收纳土地,寺庙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在香火中扣除,除了寺庙的基地之外,只允许按照人员提供等份的自耕自种的土地,不再允许有多余的土地,香客信众施舍的土地也不准收。” 他不由得点头感慨,说道:“要早就这样,也许此前的佛道灭法战争也打不起来了。不过,好像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比如,人员固定,还想有人出家修佛怎么办?除了自耕自种,如果一座寺庙的吃穿用度香火也不够怎么办?” 小沙弥想了想,道:“第一个问题我倒能回答,根据一风祖师的心法修佛之道,修佛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出家的,他说过,凡夫皆有佛性,凡夫皆可成佛。也不需要寺庙、佛像、死读死背佛经,也不需要修炼功法、神通,当有一天,佛性突然出现,一朝顿悟,便可成佛。 “这和出不出家没有关系,甚至和好人坏人都没有关系。我想,这也是施主能够收到我师父的热情接待的原因之一吧。否则,按照此前的佛道理解,您曾经是屠杀佛道的敌人,手中沾满鲜血,也没有修炼佛道功法,更无法理解佛道理念,恐怕一辈子都休想成佛。 “但是,一风祖师告诉我们,万物有灵,不论是好人坏人,不论他此前做过什么,都能够感受到佛法的照拂,只要放下心中的屠刀,便是佛门同道,便可参透佛性,找到真我,成就真如。” 他边听边赞同地点头,说道:“第二个问题也许朝廷也无法妥善解决,修行,都有代价。” 小沙弥很高兴,说道:“施主,你和一风祖师说的一样耶,他也曾说过万事万物,凡有创立生长,便有代价。” 说完,他掏出一本经书,说道:“一风祖师编撰出一本《佛道殉道战魂名录》,推广至大武帝国每一座寺庙,并且建议放入每座寺庙的祖师殿,专门供养,意在记住此次灭法战争中所有殉道者的法号或名字,另外也是在警示佛道众僧,要想不重蹈覆辙,就必须让佛门成为真正的清修之地,而不是贪图富贵、收纳利益的道场。” “不过,”他狡黠一笑,对着施主扬了扬手中的经书,“我还是喜欢一风祖师编撰的这本《楞伽心经》,里面记载了如何用心法进行禅修,不过我还不是很懂,但我相信,终于一天,我会弄懂的!” 他停下脚步,看着石径上方重修的山门殿,眼神闪烁,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武帝给一风到底封的是什么佛号?” 小沙弥笑道:“当初君州城神佛大战之后,武帝感念一风祖师拯救了佛道,继而组织暴乱,拯救了天下,立法弘扬佛道,以佛道度天下众生,便分封给他一个尊贵的佛号,称之为‘大摩祖师’。” “大摩祖师?”他细细念着这个称号。 “后来,南宗寺重建完成的时候,武帝前来祭拜佛道,再次封了一个封号,称之为‘道生’!” “道生祖师?”他再次揣摩这这个封号。 小沙弥看到他这个样子,笑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施主,都是小僧疏忽,没来及的问您的名字,还想请教?”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疲倦和感慨,说道:“我叫吴狄。” 小沙弥高兴起来,兴奋地说道:“吴施主您好,小僧法号,‘慧可’!” 第六百八十八章 终章 南宗寺,碑林峰,秘境之中。 玄鸾跟在书礼屁股后面,慢悠悠地往前走,这里是一条青石板街道,街道两旁挤满了房屋和门铺,街上还有许多售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摊贩,玄鸾一手一个,啃着手中的两个肉包子,如此标致漂亮的姑娘,却毫无礼数地当街胡啃肉包子,这一怪异又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引起了街道上行人和掌柜小贩们的注目。 玄鸾翻着白眼,没搭理他们,却紧走两步,低声地问书礼道:“书礼哥哥,之前我听一风哥哥说过,说这里是杀人的幻境,他们,不会都是假的吧?主要是,我手中的肉包子,它们真的是肉包子吧?” 书礼笑着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是栖凤城中失去家人,想要避世的衰落的世家,还有一些想要归隐的书家弟子,我给安排到这座小镇的郊外了,放心吧,你吃的的确是肉包子!如假包换!” 玄鸾撇了撇嘴,说道:“跟着一风哥哥躲在那个地方,跟呆子一样,好无聊,错过了这里的热闹。一风哥哥自从君州城回来之后,便变得不一样了,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 书礼淡淡说道:“因为他的心不再属于人间,而是属于整个天地宇宙。事情多了,想的更加深邃了,大道至简,反而没什么可说的了。” 玄鸾哼哼唧唧地说道:“就他,每天照着一堆柴火,躲在那个山洞里,一言不发,对着石壁发呆,我估计他的影子都快印到石壁上了吧!” 书礼叹了口气,说道:“可能,那个山洞中发生了一些让他难以忘怀的事情吧!”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家面馆的门口,书礼像是极为熟悉的样子,迈步踏入进去,玄鸾立即跟上。 一进入面馆,里面的人是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书礼皱了皱眉,玄鸾却颇为兴奋,这桌看看,那桌瞧瞧。 立即有人迎上来,玄鸾定睛一看,惊呼道:“小猪!你怎么在这?” 小珠马上拉下脸,冷冷道:“是小珠,不是小猪!” 玄鸾撇撇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只‘猪’?” “你!”小珠看似生气,被书礼拦住,书礼道:“好了,别闹了,他呢?他们呢?” 小珠冷哼一声,对他道:“在阁楼雅间,他们都到了,他也马上过去。” 玄鸾一头雾水,蹙着眉头咕哝道:“什么他,他们,话都说不清,书礼哥哥,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教私塾里那帮小屁孩?别误人子弟吧?!” 书礼瞪她一眼,玄鸾立马老实了,“哦”了一声,继续跟着书礼屁股后面,走上了面馆上面的阁楼,阁楼上只有一个房间,房门上写着:“本店自用,他人勿进,进则要钱,百两以上。” “字谁写的,那么丑!”玄鸾又开始念叨。 推开房门,玄鸾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实巴交的和尚,一个是身穿一袭青灰道袍的美丽女子。 “本常师兄,小师妹。” 书礼进门打了一声招呼,玄鸾眼乖,立即跟着喊道:“本常师兄,秀姑前辈。” 本常看着他们进来,立即憨笑道:“是四师弟呀,快来做,小玄鸾,好久都没看到你了,还好吗?” 书礼坐下还未开口,玄鸾便唧唧咋咋开了,说道:“好个屁,整天跟着一风哥哥在山洞里吃灰,他那副呆样子你们怕是没看到过,像是石壁里面有金子似的,一天到晚都在看着那边石壁,还让我一直把火堆生起来,不要熄灭。 “一开始我还觉得去拾柴火挺好玩的,后面到什么噬魂之地、雷劫之地、鬼沼之地、兽吼森林、失落兵冢这些鬼地方逛遍了,那些骨头兵、丑雷神、泥巴小恶鬼、小兽宠物,都被我玩遍了,看到本姑娘就怕,就没意思了。还有那个一堆破铜烂铁的失落兵冢,我连去都不想去。然后我就只能回到呆子一风哥哥身旁,也懒得去拾柴火,就直接用业火点燃一把火在山洞里。正好书礼哥哥来看呆子,我就跟着出来了。” 秀姑神色淡漠,但是听到玄鸾在说一风的事情,也仔细地听着,眼神不断闪烁,似乎在想些什么。 书礼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只听得外面一声大喊:“老子写的牌牌呢?!谁把它烧了?!站出来,老子不打死你!” 书礼再次瞪了一眼玄鸾,玄鸾立即将脸转向阁楼的窗外。 一个人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赫然便是火猴! 众人还未发话,火猴扫了一眼,劈头盖脸地就对着玄鸾骂道:“破鸟,还没法治你了,别以为在外面给你盖了几座神鸟殿,你就嚣张了,我告诉你,你这是沾一风的光,小时候连一风我也照打!” “略略略!”玄鸾立即转过脸来,向他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字那么丑,我看着都丢人,丢猴!还不如烧了!” 本常又出来当和事佬,说道:“算了算了二师弟,她还只是个孩子,跟她较什么劲呢!” 火猴眼睛一瞪,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见过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孩子吗?整天窜天窜地,无法无天!那天,要不是小珠及时发现并将她拦下来,她恐怕连小珠的老巢兽吼森林都要烧掉了!” “那些小兽不陪本姑娘玩嘛!”玄鸾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理不直气不壮地争辩道。 “好了!” 一声清亮的喝断传来,火猴立马安静下来,玄鸾也默不作声了。 秀姑继续淡淡地说道:“赶紧将事情说完了,我还要回去,交代一些事情。” 书礼看着她,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帝后严清的模样,更加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与之前调皮活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火猴气呼呼地坐下来,看了秀姑一眼,气消了一半,看到玄鸾见到秀姑畏畏缩缩的模样,还有点好笑,便说道:“好了,小破鸟,这次就原谅你一回,下次抓到我拔你的毛!” 书礼冷冷道:“一风把你从一团残魂,用了七种神阙,融合了他的大道之力将你复活,你来继续当厨子也就算了,还整天闹腾,对得起一风么?” 火猴说道:“你还别说,我本来也没想活着,不知怎么,火萤竟然将我一团残魂保住了,小蝶和小珠又把当日壁水貐所说的神昭之法研究个七七八八,有了这个法门,把我给从地藏王菩萨那里捞回来了,亏得有小师妹手镯中的玄明金神阙,还有你们大战时他们溢散的神阙之力,一风用强大的实力将溢散的天地灵气凝聚起来了,我因此还顺利成神了,这谁能想到。 “捞回来就捞回来,可是,没想到小蝶经过这一次的历练,修为大涨,丢下我自己飞升到天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要不是上次魏晃来南宗寺求一风,说什么所罗门和那些星宿神兽贼心未死,很有可能卷土重来。一风心软,让我答应他至少保魏氏百年,虽然不舍得你们,但我也懒得待在这里了,跟着小芙蝶回天界了。” 书礼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有法门可以复活,不过一风说,刘毅的神魂俱灭,就连他,也无法违逆天地大道,创造灵魂,他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通过外力结合法门进行修复灵魂,可刘毅连神魂都毁灭了,唉,只留下小师妹一个人,虽然有我们作伴,但是到底也不如刘毅啊。” 秀姑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生死有命,自有命理。我从不曾责怪谁,更不会因此怨恨一风,相反,一风依然是我最信任最疼爱的小师弟。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想要继续像往日那样,根本不可能了。 “连我,往日根本就不爱管那些琐碎事,现在,我也用太清令将所有道教势力系数从朝廷撤离,但是太清门众人的心不太一样,我决定将太清门隐藏的所有法阵引爆之后,便将太清令归还给他们,从此清修一生。” 书礼对玄鸾道:“玄鸾,今日我们聚在这里,就是听一听,上次你和一风去地藏王菩萨那里,本倩还有一团残魂被地藏王菩萨守护着,怎么就没有复活本倩呢?” 玄鸾闻言,脸色一暗,说道:“这件事,我们也没有想到。原本借助老头子的轮回大道,和一风哥哥的心法大道,本倩姐姐也有残魂残留,复活她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复活到一半,本倩姐姐可以说话了,是她,阻止了我们。” “什么?”“为什么?” 惊讶的众人一齐发问道。 玄鸾叹了口气,说道:“本倩姐姐说,不要复活她了,她一生所爱就是一风哥哥,但是,他已经成就大道,他的人、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灵魂,都属于整个天地宇宙,不在属于她一个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一风哥哥如此成就,如此强大,是不可能常驻人间的,往后不知道他会在哪里,而她又会哪里,天地无极,宇宙无边,两人都很可能再也不能相见。如此,还不如让她再次投胎转世,或许,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众人齐声长叹,清冷如秀姑,眼中也有泪滑下,众人久久不语,像是在哀悼。 火猴率先打破沉默,说道:“的确,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不过,本倩所说的,一风如此成就,他也可能属于整个天地宇宙,我也确实弄不清楚他的心法大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仔细看过一风的《楞伽心经》,我看到文字脑子就嗡嗡响,你们给我说说。” 本常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二师弟,我倒是一直有看,里面写的文字虽少,但是内容实在太过深奥玄妙,里面提到心法禅修,有四种方法,分别是四禅四行,可我弄了很久也没弄明白,我资质实在太笨,枉费了一风当初给我提升修炼资质的良苦用心。” 书礼接口道:“四禅,指的是‘愚夫所行禅’,即‘人无我’的小乘禅,‘观察义禅’,即‘法无我’的大乘禅,‘攀缘禅’,即观诸法实相的大乘禅,‘如来清静禅’,即内证佛性的禅。 “四行,指的是,‘抱怨行’,讲的是宿命业报、前世因果,‘随缘行’,将任命随缘,无苦乐悲喜,第三种是‘无所求行’,讲的是无所贪、无欲望,最后一种是‘称法行’,是指对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透彻领悟。” 火猴扶着额头说道:“我听着就头痛,一风搞得这么晦涩艰辛,他是要创道呢,还是要让别人修不成道啊?” 书礼说道:“他之所以搞得这么晦涩,一则是他所说的,创道立法都有代价,悟道也有代价,虽然是‘一念成佛、一朝悟道’的法门,但也要付出人生中相应的代价;第二个就比较好理解了,当初一风在如来佛、仙帝和至圣面前,是曾许诺过的,和谐。 “和谐,就是不让天地失去秩序。你想想,如果顿悟的修佛法门太过简单,岂不是人世间随便谁都可以成佛,那么所有的人成了佛,人间、佛界、天界的秩序就会紊乱,这也不符合大道的真谛啊!” 火猴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虽然是利用心法,顿悟成佛的法门,但也并不代表没有门槛,凡事都需要代价的。如果凡事都没有门槛,没有代价,整个天地都乱了。” 本常点头称是,秀姑也陷入深思,只有玄鸾,依然忙着啃最后一个肉包子。 就在这时,他们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大道的波动,并且非常近,却并非来自一风,一风的大道已成,就像天地大道一般,是没有任何可以撼动的,就像如来的智慧大道,地藏王菩萨的轮回大道,没有任何波动和显著的动摇。 但是这股大道波动更像是大日初升,像是人间的烟火,又像是佛道的光芒普照,这是,谁成佛了?! 秘境已经被一风加固了,并且本常命令寺中长老们打造一套完善的沟通法阵,并且把而然院和他作为方丈的行院都搬到了秘境之中,有什么事情,寺中的僧人就会去方丈院和秘境来找他,他总是在这两个地方。 不到片刻,立即就有人冲上阁楼,是曾经而然院的小僧人,他冲上楼来,脸上又是喜悦又是震惊,跌手绊脚地推开房门,兴奋地说道:“成佛了,有人顿悟成佛了!” “是谁?!”众人齐身站了起来。 “本渊,是本渊大师!”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惊神色无法掩盖。 “糟了!一风!” 秀姑惊呼道。 “怎么了?”书礼火猴本常玄鸾齐声问道。 秀姑猛地冲向窗户,直接跳了出去,飞向小镇外的那座山洞,书礼火猴玄鸾和本常全部跟上,秀姑侧头对飞到身旁的他们说道:“一风曾经告诉过我,他一直在等待人间的第一个顿悟成佛的人,一旦那个人出现,就是他消失之时!” “一风哥哥!”玄鸾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哭喊起来。 这点距离,瞬息便至,他们到了小镇外,那个低矮破旧的山洞中发出温和而安详的金光,一个身影缓缓从山洞中飘出来,慢慢飞升到天空。 一风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看着他的师兄姐们,他淡淡地笑着,口中说道:“本常师兄,火猴师兄,书礼师兄,小师姐,玄鸾,是时候了,我是时候离开了。有人顿悟成佛,说明我创立的心法大道是可行的,我的宏愿也得以实现,是时候告别了。” “一风哥哥,我们舍不得你!”玄鸾哭喊着,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眼泪无止境地滑落。 书礼、火猴、秀姑、本常的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一风依然淡淡笑着,说道:“我不会离开,永远也不会离开。心法大道,乃是用异物质构筑异空间,然后我用时间法则,将这个原本短暂的、不稳定的、转瞬即逝的异空间扩散开来,时空结合,构筑出大梵天。 “所谓一心二门,便是毁灭和正如同生。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创造了天地宇宙;异物质与天地灵气共生,同样无处不在,构筑出大梵天。它们的空间是一致的,但是时间却不一致,但它们是同生的、融合在一起的。因此,大梵天是存在所有天,存在天地宇宙的任何一个地方,大梵天度一切众生,甚至神佛。 “任何一个通过心法得证真如的众生和神佛,都会直接飞升到大梵天,大梵天中,只有真如,并无等级、功德、利益,那是一个纯净完美的世界,所有的真如彼此交融,又彼此不干扰。 “我很想和你们继续以人身的实相与你们在一起,也很想回到那些最美好的时刻。但是,我创立的心法大道,顿悟成佛的法门实质上是时间爆炸,即时间在短时间内瞬间流逝,所以,才能够一顿悟便可以成佛,省略了中间那些修炼、劫难、积攒功德等等会引起偏差和紊乱的事物。时间爆炸,让一切都成为一瞬。 “所以,我领悟的时间法则无法进行时间回溯,如果可以,我会让刘毅复活,让本倩不死,让我和小师姐一辈子都活在青山寺那座小小寺庙中,幸福而无忧地度过这一生,没有杀戮,没有鲜血,没有纠葛,没有悟道,没有别离。 “但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本是大梵天王佛,天地大道让我来充当这个悟道的使者,可代价却远远没有结束,我的法体会飞升二十诸天当中,和那些试图破坏我的大道的神佛仙圣作战,那又是天界一场无法预料的恶战。 “但是,我的心法、我的法则、我的时间创造的大梵天无处不在。只要时间在流逝,我就与你们同在。” 再会了,我的朋友。 时间,是贯穿过去和未来的河流,是连接湮灭和不朽的纽带,从不知名的地方汹涌延伸,流向不知名的尽头。我们的渺小不足以改变它,但我们终将能绽放那一抹华彩,让整个时间星河看到我们的光芒,为我们,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