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请翻牌》 第1章 君上容你不得 姜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环顾四周。 朱红的窗棂,雕琢精细。 屋内,一方檀木桌案,其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墨香氤氲。 墙壁之上,挂着山水画卷,笔触细腻,意境深远。 雕花的屏风,将空间巧妙分隔,透过镂空之处,可见一绣墩,锦缎之上绣着繁花,艳丽而不俗。 她低下头,缓缓伸出了双手。 手细腻而白皙,没有因常年提枪而磨出的老茧。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跌跌撞撞的朝着摆放在不远处的铜镜走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脚步轻落,无声却能感受其柔软。 她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还是没有变。 已经好几日了,还是没有习惯过来。 自己,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英勇无畏的战神了。 现在的她,是西越王朝的草包大帝姬,姜姒。 三天前,她刚刚凯旋,至交好友苏凉月便到府中祝贺。 酒过三巡之时,君上突至。 说她私通敌营,叛国谋逆。 自己拼尽全力,将要证得清白之时,昔日好友苏凉月,却拿出了信件,呈于君上。 “君上,姜离谋逆,罪证确凿,求君上看在她曾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她一命,也好全了我们昔日的金兰之谊。” 说完,她又一脸为难的说道。 “姜离,你别怪我,自古忠义难两全,我不能让你危害西越。” 她不敢置信的打开信件。 只见上面的字迹,赫然就是自己的无疑。 可信上那一字一句的叛国之言,却并非出自她手。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未婚夫婿,林峥。 是了,他每日陪在自己跟前,看她写字作画。 他临摹得一手好字,连她姜离也无法分辨。 君上震怒。 下令,杀无赦。 一夜之间,偌大的将军府,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她奄奄一息之时,苏凉月揽着林峥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俨如一对璧人。 “姜离,你立下战功又如何,你被赐国姓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一个死,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功高震主,君上容你不得。” “至于你的林峥,往后,我会替你照顾。” “对了,我也该感谢你,君上念我揭发叛国之贼有功,特破格封我京府通判,我终于入仕了,哈哈哈哈……” 她死不瞑目。 却不想,再睁眼,竟成了西越皇朝的废物大帝姬,姜姒。 姜离闭上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夜的将军府。 明月高悬,夜雨如瀑。 母亲将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护在怀里,背部被锋利的刀砍的血肉模糊。 可即便如此,她还在催促自己离开,不要管他们。 可她身为人女,怎能弃双亲于不顾! 可就在这时,寒光闪过,母亲的头颅被苏凉月一刀斩下。 她笑得一脸嗜血。 “姜离,别再负隅顽抗了,你逃不掉的!” 父亲哭得声嘶力竭,咒骂苏凉月,却被她一刀割喉。 父亲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仅有七岁的弟弟护在身下。 那孩子本可以逃过一劫,却在见到她倒地之时,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被苏凉月一刀斩断了双腿。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努力的朝着自己的伸出手。 “阿姐,抱抱……“ “阿姐……我好疼……” 姜离撑在桌上的手再也忍不住的攥紧,眼泪重重的砸到桌上,又迅速晕开。 这皇城,也该易主了。 苏凉月,林峥,这一次,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2章 大帝姬,变了 她缓缓抬眸,猩红的眸子看向铜镜。 铜镜映颜。 镜中的人,轻倚梳妆台。 面色苍白,却难掩那一抹妖冶。 眉如远黛,却似含着轻愁,眼眸似星,却透着几分苍白。 一头乌发随意散落,几缕发丝垂在脸庞,更添几分病弱之态。 姜离轻抬起手,缓缓拿起一支金簪,欲簪于发间,却力不从心,手微微一抖,金簪滑落。 窗外,微风拂过,吹起纱幔,也吹凉了她的心。 门忽然被人推开。 小侍端着药走了进来,语气散漫,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 “大帝姬,你该吃药了!” 说着,他将碗随意的扔在桌上。 碗落于桌面,褐色的药汁洒落出来,杂乱不堪。 姜离眸色微凉。 她却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头疼欲裂。 这姜姒也不知道怎的,竟把脑袋磕出这么大的一个包。 而自己的魂魄,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来到她身上的。 既然上苍垂怜,再许一世! 那么,定要欺她、负她之人,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香炉中青烟袅袅,弥漫着淡雅的香气,仿佛能让人沉醉,忘却尘世纷扰。 她垂眸,随手拿起一旁的清茶,用茶盖轻轻拨弄着茶水。 轻嗅茶香,随后懒洋洋的开口。 “来人。” “这贱奴以下犯上,拖下去,杖毙。” 姜离话音落下,守在门口的侍卫就走了进来。 那小侍微微愣了一下,脸色发白,却还是故作清高。 “大帝姬,你敢杀我?我可是君上赐给你的,你无权处置!” “呵!” 姜离漫不经心的哼出一个音节。 “区区贱奴,也敢拿乔。” 听见动静走进来的贴身侍卫夏棠,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 她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姜离的身上。 大帝姬这是怎么了? 从三日前醒来就有些怪异。 先是让人更换了屋内的陈设。 不仅如此,还将从前那些费尽千辛万苦才搜罗来的美男画像,拿出去烧了。 说是看着碍眼。 而现在更恐怖。 竟随随便便的要杖毙君上送来的人。 这小侍是君上赏赐的,为的就是监视大帝姬的一举一动,避免她再行事荒唐。 这小侍也时常仗着自己的身份,以下犯上。 帝姬念着他是君上送来的人,总是格外宽厚。 今日,竟会这么轻易的就下令将其杖毙。 她当真舍得? 夏棠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夏棠纠结的时候,姜离凉凉的嗓音传来,“你是舍不得吗?” 夏棠惊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看姜离是认真的,夏棠一挥手,侍卫就将小侍带了下去。 他终于怕了,开口想要求饶。 可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被侍卫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夏棠刚转身,姜离冷淡的嗓音又传来。 “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这,就是欺主的下场。” 夏棠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大帝姬。 她的身上,有很浓的杀伐之气,明明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却让人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夏棠吞下口水,僵硬的行了一礼,“是,主子。” 板子落于背部的声音响起,夹杂着男人痛苦的嚎叫。 那嚎叫没有持续多久,慢慢的弱了下去,直到,没了生息。 偌大的府中,众人脸色惨白的看着着这血腥的一幕。 头顶骄阳高悬,却令人,如坠寒潭。 大帝姬,好似变了。 第3章 君上赐婚,不容抗旨 姜离刚回到屋子,还没来得及躺下,屋外便传来一阵喧哗。 接着,屏风外响起了夏棠的声音。 “主子,苏侧君要见您。” 姜离微愣。 苏侧君? 是了,她凯旋那日,是大帝姬姜姒成婚的日子。 君上下令赐婚姜姒。 让她同时迎娶朝中,四位重臣之子。 消息一出,朝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大帝姬会是皇太女。 也有人扼腕叹息,说这西越江山交在姜姒的手上,迟早亡国。 所以这苏侧君,应该就是,督察院,右都御史之子,苏漾。 也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 想了想,姜离还是道:“让他进来。” 夏棠原本锃亮的眼睛,在听到姜离这话时,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她还以为帝姬变了,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的。 心里只记挂男色,不顾及自身。 夏棠愣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的出声提醒。 “主子,大婚之夜,你去了苏侧君的院子,他却重伤了你,现在你身子未愈……这会儿见苏侧君,只怕不妥。” 闻言,姜离一愣。 所以,她这晕乎乎的脑袋,是被苏漾打的。 感受到里面的沉默,夏棠叹息一声。 看来主子是一定要见苏侧君了。 夏棠转身走了出去,“苏侧君,你进去吧。” 夏棠欲言又止,可苏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目光瞥见屋内的陈设,苏漾脸上划过一抹意外。 这大帝姬俗不可耐,却不想,屋子却布置得这般雅致。 绕过屏风,苏漾走了进来。 他低垂着眉眼,看也不看一眼姜离,不知道是因为尊敬,还是嫌弃。 姜离也不曾看她,一手撑着脑袋,闭眼假寐。 听见脚步声,她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 “找本宫何事?” 她的声音清淡,无波无澜。 苏漾道:“我想出府。” 姜离眉头轻蹙,就为了这点事,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于是,她回答道:“想去就去,不必事事禀报。” 烦人得很。 苏漾一僵,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他微微一怔。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典雅的桌案前。 女人身姿端坐在桌前,一手轻撑着额头假寐。 她蛾眉微蹙,似有万千思绪萦绕心头。 她头上围着一圈洁白的纱布,裹住受伤的额头,却丝毫无损她的风华气度。 精致的容颜如诗如画,朱唇不点而红,眼眸轻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微风拂过,几缕发丝轻扬,更添几分淡雅。 她虽在伤痛之中,却依然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仿佛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无法侵损她半分。 苏漾怔怔的看着姜离,脸上神色有片刻的僵硬。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新婚那夜,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那一晚,她一身酒气,满嘴污言秽语,上来便撕扯他的衣衫。 他是君上赐婚,不容抗旨。 可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自然不愿意。 而他的拒绝,却惹怒了她。 她狠狠掌了自己一个巴掌,又再次来撕扯他的衣服。 他被逼的没法,情急之下拿起烛台狠狠敲在了她的头上。 她当场晕死过去,很快就被身边的侍卫带走。 那一夜,他看着寝殿里绚丽的红,只觉得刺眼。 今日,是那人凯旋的日子,而自己,却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 就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成了奢望。 不想今日再见,那夜庸俗粗鄙的大帝姬,却好似换了一个人。 就在苏漾盯着姜离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苏漾胸口猛地一紧。 他当真是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竟会觉得这大帝姬和她,有些像。 苏漾低下头,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腰带便松散开来。 第4章 他嫁为人夫,她血染三尺 姜离看着他的举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姜离僵硬的坐在那。 他是她的侧君,欢好也在情理之中,可…… 他是不是太直接了? 而且,她还在病中,他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姜离刚准备拒绝。 就听苏漾道:“只要帝姬准许我出门,这身子,便是帝姬的。” 他垂着眉眼,嗓音凉薄,透着一股生无可依的苍凉。 姜离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漾。 她不是已经同意他出府了吗? 难道没有吗? 迟疑了一瞬,姜离又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出去。” 苏漾皱起了眉头,他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那模样,就差直接问出:你会这么好心了。 对于姜姒,苏漾略有耳闻。 这人品性恶劣,令人作呕。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定是有条件的。 而那条件…… 苏漾捏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 罢了! 今日是她出殡的日子,总要去送一送的。 从前,心里总是怀着妄念,以为会有机会的。 可是如今。 他嫁为人夫,她血染三尺。 阴阳相隔。 姜离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缓步朝着苏漾走来。 她每走近一步,苏漾捏着的手便紧上一分,那眼里的厌恶之色,怎么也压不住。 姜离把他厌恶的模样看在眼里,没有多说。 就在姜离走近身边之时,苏漾自暴自弃的仰起了头。 然而,姜离却径直走出了屋外,只留下一句。 “找个御医看看你的耳朵吧。” “本宫要你这身子有何用?” “这般单薄,喂狗还嫌硌牙。” 苏漾僵住。 他转身,看着姜离远去的背影,有些复杂。 她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放自己出去,半点也没有为难? 还是说,她正酝酿着什么低劣的毒计,待到自己回来之时,又说他无令擅出,加以责罚? “呵!” 苏漾冷笑。 那又如何? 他今日要做的事,本就是掉脑袋的,只要能去送她一程,自己这条命,给她姜姒又如何! ·玉京城中· 狂风呼啸,阴霾笼罩着整座城。 今日,是姜离出殡的日子。 满城缟素,哭声震天。 街道两旁,挤满了悲泣的百姓。 他们面容凄楚,眼中满是不舍与悲愤。 姜离的灵柩缓缓前行,洁白的幡旗在风中颤抖。 女官的声音响彻城中。 “姜离谋逆,意图颠覆西越皇权,罪证确凿,于将军府中畏罪自戕,君上感念其功绩,特旨厚葬。” 苏漾站在人群之外,双眼猩红的看着那一幕。 他死也不信姜离会谋逆! 这是冤屈! 他为姜离感到心疼。 曾经,她金戈铁马,守护着这一方土地,护百姓安宁。 可如今,却蒙冤而死。 连个扶棺人也没有。 按西越丧俗,人故去,当由亲人扶灵出殡。 苏漾眼里痛色翻滚。 她已无家人了。 唯有一个未婚夫婿,林峥。 据说当年,林峥被匪徒掳去,是姜离孤身一人闯入匪窝,身受十处剑伤,救他归家。 那时,京中盛传,他林峥被匪徒掳去,定是失了清白。 他一心寻死,姜离却说,她愿娶他。 可如今,姜离身死,这林峥却连送也没来送。 他怎就这般凉薄? 也罢! 苏漾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高呼出声:“将军冤屈!” 他一声高吼,让周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苏漾披麻戴孝的走上前来。 第5章 扶灵出殡 一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议论纷纷。 女官蹙起了眉头,“苏侧君,大帝姬尚在,你这样,是在诅咒她么?” 苏漾红着眼睛,无视女官,高声道。 “苍天无眼,折我西越良将!我苏漾身为西越臣民,自请,送将军一程!” 女官想要拒绝的话,再看到全群激愤的百姓时,顿住了。 罢了,既然他找死,那就随他吧。 苏漾上前,扶灵出殡。 道路两旁,白幡飘扬,纸钱如雪般纷飞。 孩童们停止了嬉闹,老者们拄着拐杖,悲痛欲绝,男人们用衣袖掩面,哭声震天。 有人道。 “将军一生征战,保家卫国,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道不公,让忠良含冤。” 百姓们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 “为将军送行,愿将军英魂安息。” 苏漾目光坚毅,天理昭昭,终有还她清白之日。 姜离出现的时候,只见偌大的玉京城中,青烟白纸,哀乐低回。 长长的送葬队伍蜿蜒在玉京长街,宛如一条悲戚的黑龙。 在大一片哭声中,姜离一身素衣,面色寡淡,与自己的棺椁,擦肩而过。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脚步微微顿住。 她回头看去。 竟是苏漾。 他抱着她的灵位,身姿挺直,如青松,似翠竹。 她的灵柩由八匹黑马拉着,缓缓前行。 棺木之上,覆盖着那面曾在战场上染血无数的军旗。 姜离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无限的凄凉。 她金戈铁马,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 本以为,便是英魂早逝,也该是,马革裹尸还。 却不想,一身污名,累得满门被诛。 风,吹起招魂幡,发出呜呜的声响,似在诉说着她的,壮志未酬。 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眼中噙泪,手中的长枪低垂,仿佛也在默哀。 残阳如血,映照出姜离苍凉的面容。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棺椁,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直到送葬的队伍消失在了眼前,她才回过神来。 眼睛有些胀痛,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仰头看去,却无意间瞥见了站在阁楼上的两道身影。 是苏凉月,和林峥。 林峥的视线还落在远去的送葬队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凉月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林峥一怔,却没有挣扎,任由苏凉月揽着。 看着这一幕,姜离觉得有些讽刺。 林峥深陷流言之中的时候,是自己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 这些年,她敬他宁折不弯的刚毅,相处间谨守礼仪。 本以为他身为世家公子,虽是庶子,却也知羞耻,懂进退。 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姜离收回视线,缓步朝着帝姬府走去,不知道是头上伤口的原因还是什么其它的,她觉得有些恍惚,这不,刚走出几步,就与来人迎面撞上。 “抱歉。”她下意识的道歉,抬眸看去,只见被她撞到的人是一男一女。 女的她认识,是当朝二帝姬姜雪,也是她这具身子的皇妹,至于她身边的男子…… 姜离看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只见那男子迅速的低下头,与姜雪握在一起的手也抽离开来。 对他的这种反应,姜离没有多想,只当男子是在害羞。 二帝姬姜雪面色依旧惨白,据说是体寒,一直在吃药,也鲜少出现在人前。 此时,她上前,对着姜离微微行了一礼,“皇姐,我……” “不必多礼。”姜离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没有多做停留,大步离去。 她走得跌跌撞撞,却不曾注意到身后俩人紧紧落在她身上复杂幽深的目光。 酒楼之上,林峥的目光终于从远去的送葬队伍里收了回来。 他面色有些不好,气恼道。 “苏漾是什么意思?姜离出殡,轮得到他来扶棺!” 苏凉月重新把他揽进怀里,手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随他去吧,他是大帝姬的侧君,而姜离一罪臣,他却公然为其扶棺,君上不会轻纵的。” 闻言,林峥脸上的怒气稍减。 “我就不明白了,他与姜离又无干系,做什么为她扶棺?” 第6章 势要倾覆皇权天下 苏凉月笑得一脸不屑,“借此博一个贤名罢了。” “那些百姓就是把他夸上天又能如何,君上的看法,才是至关重要的,在说,他今日此举,是把右都御史苏梨花放在火上炙烤,他活不久了,除非……大帝姬愿意保他,可大帝姬又怎会容忍一个为她人扶灵的侧夫呢?” 说着,她忽然在林峥脸颊上亲了一下。 “幸好,你没有傻到去为她扶棺,否则,我该难做了。” 林峥脸色微红,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向棺椁远去的方向。 一阵清风拂来,吹起他的发丝,衣袂,那俊美的模样,让苏凉月有瞬间的失神。 …… 帝姬府,朱门金钉,威严赫赫,庭院深深,廊道回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池中锦鲤嬉戏,水面波光粼粼。 富贵繁华莫能比。 姜离置身其中,淡然一笑。 此等奢华,终是如梦似幻。 “主子!” 夏棠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她大步走了过来,“主子你去哪里了?奴婢找好一会儿了,您没事吧?” 姜离摇了摇头,“没什么,去……送了姜离一程。” 今日之后,那个肝胆皆冰雪的姜离就彻底的死了。 留下来的,是浴火重生的恶鬼,势要倾覆皇权天下。 夏棠一怔,她诡异的看了一眼姜离。 大帝姬素来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时候,居然也关注起朝中之事了。 想着,夏棠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可主子,您从前不是说,那姜离就是一介草莽,给你提鞋都不配吗?” 姜离:“……” 迎着夏棠疑惑的目光,姜离唇瓣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先前是……眼盲,心瞎。” 夏棠:“???” 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帝姬自从醒来之后,就怪怪的。 见姜离已然外出,夏棠道:“主子,你的伤不碍事了?” “无妨。” 夏棠心中疑惑。 从前,大帝姬就是磕破点皮,也吵着要让御医治不好就偿命的。 怎的现在,受了这样重的伤,却不吵不闹的? 这云淡风轻的样子,都要让人觉得她好似没有受伤了。 难不成,是撞坏了脑子? “你有事?” 见夏棠一直盯着自己看,姜离沉声问了一句。 夏棠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孟正君回娘家一月有余,今日回府了,他让人告诉帝姬过去用晚膳。” “让我过去用晚膳?”有那么一瞬间,姜离几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夏棠却是习以为常,“帝姬最宠爱孟正君了,他家世不好,帝姬却力排众议给了他正君的位置,对他更是事事纵容,他回来,帝姬应当很高兴吧?” 姜离本拒绝,可想到这孟正君是姜姒最爱的,还是起身去了他的院子。 姜离轻推朱门,踏入这富丽堂皇的庭院,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桌边的孟时云。 彼时,微风拂过,吹得庭院中几株白色花朵簌簌而落,有几瓣飘落在孟时云肩头,他却浑然未觉。 他轻垂着眉眼,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却又透着无尽的冷漠疏离。 “正君,帝姬到了。”他身边的小侍白骆提醒道。 然而,孟时云却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依旧坐在那,也不看姜离,冷漠的吐出一个音节,“坐。” 姜离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她来到桌边坐下。 孟时云终于抬起了头,当看清他那张脸的时候姜离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是他?白天自己撞到的那个男人。 姜离忽然有些想笑,难怪孟时云今日撞见她的时候会那般慌张,难怪二帝姬姜雪总是欲言又止。 原来,所谓是回娘家,实际上是和二帝姬厮混在了一起。 见大帝姬始终没有主动开口,也不像往常一样嘘寒问暖,孟时云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那紧蹙的双眉下,双眸似深不见底的幽潭。 许久的沉寂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帝姬,今日我和二帝姬的事你都看见了?” “嗯。” 她的平静在孟时云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的心中忐忑了起来,往常大帝姬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卑微讨好,生怕他皱一下眉头的,可如今……却冷漠得很。 沉默了片刻,孟时云终于抬眸直视着眼前的姜离。 “帝姬,我们和离吧。” 姜离不语,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孟时云语气平缓,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倾慕二帝姬,她才华非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 说起姜雪的时候,孟时云眼底像是有光亮。 他道:“二帝姬她每一次挥毫泼墨,皆能绘出山河壮丽,每一回抚琴弄弦,皆能奏出天籁之音。” 姜离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二帝姬她的品德高洁如莲,出淤泥而不染,待人真诚,温和有礼,从不以势压人,乐善好施,扶贫济困,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始终坚守本心,不为名利所动,不为权势所屈。” “大帝姬,二帝姬和你是不同的,她很美,却不似帝姬这般庸俗,她的美绝非仅止于皮相之美,她即便身体孱弱,但在那喧嚣的市井之中,依然能为百姓挺身而出,为弱者伸张正义” “我时常在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之人?她存在,仿佛是上天赐予这世间的一份珍贵礼物,如若此生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所以帝姬,我们和离吧,就看在我们成婚三年的份上。” 姜离依旧不语,只是望着对面的孟时云,可脸上却无半分的暖意,只有蚀骨的寒凉。 可做错事的人,分明是他孟时云。 他身为皇家夫,出墙在前,还敢要求和离! 在西越,一般都只有休夫,没有和离,如若哪家当真和离了,那便等同于向世人宣告,是女子犯下了于世道不容的弥天大错,愧对男子,才甘愿和离。 如此一来,和离之后男子则会被人同情,女子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尤其,她身为帝姬,一旦答应和离,便等同于宣告她是一个品行恶劣之人,此生将与帝位无缘。 此时此刻,姜离不得不想,二帝姬姜雪真的爱孟时云吗?真的孱弱、无心帝位? “帝姬。”孟时云纤手轻搭在姜离的手背之上,“帝姬与我和离,往后,我必感激帝姬一生。” 姜离眸光转向孟时云,他虽言辞恳切,可那眼底分明隐匿着深深的厌恶。 姜离竟被气笑了,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在孟时云愣怔的目光之下,以手绢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似乎是嫌弃极了。 望着她的举动,孟时云心中开始忐忑起来,他蹙眉紧盯着对面之人,不知其心中究竟作何思量。 待擦净了手,姜离随意地将手绢丢弃。 姜姒那般暴戾的人物,竟甘愿事事顺着这孟时云,足可见其对这个男子的一片真心。 然事实却证明,真心,终究是换不来真心的。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夫郎,也决然做不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他孟时云又凭何敢如此放肆! 不过是仗着昔日姜姒对他无度的宠爱罢了。 “帝姬!”孟时云忽然起身,于姜离跟前重重地跪了下来,“求帝姬成全于我。” 姜离身子微微前倾几分,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挑起孟时云的下颌。 姜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庞,片刻之后,她莞尔一笑。 孟时云满心疑惑地抬眸望去,只见姜离收回手,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他,那狭长的凤眸此刻毫无一丝温情。 “起来。” 孟时云垂下脑袋,“帝姬不答应,我便不起。” 姜离已然耗尽了全部的耐性,她素手一扬,那满桌的佳肴瞬间洒落一地,碗碟碎裂之声,刺耳非常。 孟时云显然未曾料到她会骤然发脾气,往昔,不管她对旁人如何狠厉,可在他跟前之时总是温言软语,即便声音大些也是鲜有的,可此刻,她竟然...... 孟时云思绪尚未落定,姜离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未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其扔到了桌上。 第7章 帝姬,不要这样 孟时云脸色瞬间一阵发白,他从未见过大帝姬这般盛怒的模样。 守在外面的夏棠听见屋内响动,赶忙进来查探,却见满室的狼藉,而正君更是狼狈地躺在桌上,发丝微微散乱,全然没了往日里端庄的仪态。 夏棠微微一怔,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孟时云刚欲起身,姜离却忽然抽出腰间软剑,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只要他再往上半分,那剑便会无情地刺进他的喉咙。 他当即僵在了桌上,脸色惨白地望着姜离。 大帝姬她......竟然在身上藏了剑?难道她会武? 这念头刚起,孟时云便在心中予以否决,大帝姬素来懒怠,只钟意吃喝玩乐,又怎会修习剑术,她在身上藏剑,想必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帝姬。”他微微仰头,露出绝美的侧脸,“帝姬当真要取我性命吗?” 以前,他每每露出这副模样的时候,大帝姬总是心疼的不忍责怪,转身送他许多东西。 然今时此刻,姜离却低笑一声,声如寒泉击石,冷冽清幽。 “你回娘家这一月,都是与二帝姬朝夕相伴?”姜离清目含霜,直视孟时云。 孟时云忙不迭地点头,神色仓皇,“我闻二帝姬病情增重,心下难安,故而前往照拂。” “你可曾与她有肌肤之亲?”姜离直言相问,毫无半分迂回。 孟时云闻此,连忙摇头,“未曾,二帝姬似梅花高洁,谨守礼仪,不曾逾越半分。” “是吗?”姜离手腕翻转,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剑身将孟时云的腰带瞬间挑断。 孟时云瞳孔猛地一缩,惊声道:“帝姬!” 他伸手想要拉起衣衫,可姜离却快了一步,手中长剑如疾风骤雨,剑势凌厉,只听得“嗤啦”一声,衣衫破碎,布帛撕裂之声在这寂静之境显得格外刺耳。 “帝姬,不要这样!”孟时急切的想要背过身去,面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我所言,天地可鉴,绝无半分虚妄。” 姜离却不为所动,手中长剑缓慢的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 冰凉且锋利的软剑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让孟时云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颤栗起来。 那剑身一路蜿蜒而下,直至他的小腹之处,方才微微顿住。 那里,尚有一层薄薄的蝉衣,在风中轻颤,仿佛是他最后一丝脆弱的遮掩。 “解开。”姜离的声音清冷如雪,不带半分温度。 孟时云闻言,瞬间失了最初的淡定从容,他面色苍白,连连摇头,“帝姬,不要。”声音中满是哀求与惊恐。 姜离却是没有与他废话,长剑微微一挑,就划破了锦缎。 姜离的目光落在他的小腹上,红唇溢出一声低笑:“这便是你所谓的天地可鉴,绝无虚妄?” 孟时云身形一颤,他手忙脚乱的去遮盖自己的小腹,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破碎的布帛始终遮盖不了什么。 姜离也看的分明,他小腹之处的红色小痣消失了。 此时,风过庭间,吹落一地残花,徒增几分凄凉之意。 姜离收了剑,“呵,好一个如梅花高洁,不逾越雷池半分的二帝姬。” 孟时云不敢再去看姜离的脸色,只是低低地垂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姜离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她和姜姒在某些方面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同样被放在心底的男人背叛。 “传令,孟时云行为不端,以下犯上,不配为本宫正君,即刻起,贬为奴仆,幽禁梅苑,此生不得出。” 孟时云闻言,身子一软,瘫倒在了桌上。 不,他不能就这样认命,便是爬,他也要爬到二帝姬的身边。 …… 姜离夺去孟时云正君并将其罚为奴仆一事,很快就在整个帝姬府中传遍了。 几位侧君听闻这个消息也只是不屑一笑。 谁不知道大帝姬对这孟时云有多宠爱,那孟时云便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想来她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这将人褫夺位分,罚为奴仆,不过是大帝姬最爱用的手段,她想以此逼迫孟时云去找她服软罢了。 于是,当孟时云走出梅苑的时候,整个帝姬府的侍卫竟无一人阻拦。 惩罚了孟时云,姜离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微微亮,夏棠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好了帝姬!” 姜离睁开眼睛,“怎么了?” “是孟正君!” “他死了?” “……”夏棠一愣,连忙摇头,“正君跪在了文武百官上朝的必经之道,求女君主持公道,赐他和离!” “此刻,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大臣,他们都进言让君上严惩于你,君上震怒,宣你速速入宫。” 姜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是怎么出去的?” “就这样走出去的啊。” 姜离:“……” 姜离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传令,看守梅苑的侍卫玩忽职守,私放孟时云离开,脊杖二十,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夏棠微微一愣,诧异的看了一眼姜离。 而姜离却未多说,她从床上下来,任由小侍伺候着梳洗装扮。 做完一切,她才启程去了皇宫。 出门的时候,夏棠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往日里,女君召见大帝姬可是半刻钟也不敢耽搁的,怎么现在却这么冷静? 第8章 珠帘满门的死罪 姜离去到皇宫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跪在青石上的孟时云。 他身形单薄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此刻,他正紧抿着双唇,面色苍白如霜,却难掩其眉眼间的倔强与决绝。 身上的衣衫残破不堪,几缕布条在风中无助地飘荡,露出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水,染红了那本就破碎的衣袂,那是鞭笞留下的血痕,青紫交错,犹如狰狞的蜈蚣爬满了他的后背。 而在他的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朝臣,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中或有怜悯,或有幸灾乐祸。 姜离走过来的时候,孟时云刚好抬眸。 四目相对,孟时云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仿佛在嘲讽姜离的无能。 姜离也不恼,只是凉凉的收回目光,朝着站在高处的姜玉璇走去。 姜玉璇垂眸看着姜离,她头戴金冠,珠翠环绕,却难掩此刻脸上的震怒,眼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姜离刚走上前,就听姜玉璇震怒的声音传来。 “大胆姜姒!竟如此胡作非为!”姜玉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亏得孤还有意将这皇太女之位赐予你,望你能为孤分忧,岂料你竟如此不知分寸!” “儿臣不知所犯何罪,让母皇如此震怒?” 姜玉璇手指微微颤抖,指向下方跪着的孟时云,“看看这孟正君,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孟时云抬起头,那双眼眸中已无方才的得意和挑衅,只剩下无尽的凄楚。 “还请君上为侍身主持公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姜玉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且放心,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落,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姜离的身上。 姜离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低垂着眉眼,她一袭华丽的宫装,裙摆拖地,绣着的繁花栩栩如生,脸上妆容精致,神情淡然。 姜玉璇鲜少见到她这淡然的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 见她没有和往常一样惊慌失措的跪地求饶,语气也好了几分。 “你可知罪?” “儿臣,无罪。” “住口!,你看看孟正君身上的伤,都是你所为?你身为大帝姬,竟如此心胸狭隘,手段残忍!” 姜离抬眸看向孟时云,却见他跪在那,神情淡然,丝毫不见慌乱。 他似乎拿准了姜离不会说出他与二帝姬的私情。 毕竟,这事关乎她大帝姬的颜面,她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是断然不会让人知晓她被男人背叛的。 姜离收回目光,沉声道:“儿臣没有打他,只是略微惩戒。” “好一个略施惩戒!”姜玉璇怒极反笑,“你将他正君之位褫夺,罚为奴仆,还将他打得遍体鳞伤,这就是你的惩戒?” 姜离无奈的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可一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二帝姬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她指着姜离,一脸的痛心疾首。 “皇姐,你怎能如此狠心,孟正君他做了什么,竟让你下如此狠手?” 随着姜雪一句话落下,周围的 朝臣也对着姜离指指点点起来。 甚至有人道:“沈大人,苏大人,你们的儿郎不是也在大帝姬府中为侧君么?真是可怜啊!” 被点名的沈青舞和苏梨花面色铁青的站在那,也不说话。 姜玉璇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姜离面前。 “孤对你太失望了,从今日起,你闭门思过,若再不知悔改,孤绝不轻饶!滚回去反省,没有孤的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话落,姜玉璇就要离开。 “母皇!”姜雪在小侍的搀扶下走了上来,“大皇姐手段如此毒辣,如若不罚,恐难服众!” 闻言,姜玉璇脚步微微一顿。 她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姜雪,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姜离身上,“如此,就罚廷杖二十。” 孟时云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匍匐在地,“多谢君上为侍身……” “儿臣冤枉!” 孟时云话音未落,姜离忽然就跪了下来,还不等姜玉璇发问,她便直言道:“儿臣并没有打孟正君,府中众人皆可为证。” “大皇姐威严赫赫,谁敢忤逆你?”姜雪在一侧凉凉的开口。 姜离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孟正君行为不端,儿臣便是杀了他也情有可原,可儿臣未曾动他一根手指,只是将他幽禁梅苑,他却私自逃出,并弄了这一身伤痕来诬陷儿臣,儿臣冤枉。” “呵!”姜雪冷笑,“皇姐说孟正君行为不端,到底是怎么个不端法?说来让诸位大臣听听啊。” 姜雪的话里藏着掩饰不住的讥讽,她就是要故意激怒姜姒,让她在人前发狂,失去体面。 然而,姜离只是侧目,朝着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 对上她的笑容,姜雪一愣,还不等她反应,就见姜离道:“孟正君与二帝姬姜雪苟且,背叛儿臣。” “……” 姜离一句话,犹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忽然就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孟时云瞳孔更是剧烈的一缩,本就不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怔怔的看向姜离,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将这样有损她自身颜面的事情说出来,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刻,孟时云是真的害怕了,他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此乃,可是株连满门的死罪! 姜雪瞪大了眼睛,她无比的了解大帝姬,知晓她是何等的自负又爱颜面,就是被打死也断然不会说出此事。 可眼下,她居然说了! 第9章 属下不敢冒犯侧君们 短暂的愣怔之后,姜雪立即上前跪下。 “求母皇明鉴,儿臣没有,这不过是大皇姐的刻意构陷。” 说着,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之后又看向姜离,“大皇姐,我不过是看孟正君可怜,才说了几句公道话,我到底是你的皇妹,就算没有站在你那边,你也不该这样诬陷于我!” 周围的朝臣相互点了点头,都暗自指责起姜离来,人生在世,这名声是何等的重要,怎能这样无端诬陷的。 姜玉璇叹了一口气:“你说孟正君和二帝姬有苟且,你可有证据?” “有。”姜离直言。 “什么?” “母皇,此事关乎儿臣名声,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玉璇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她缓步上了台阶,姜离紧随其后。 来到高处无人的地方,姜离背对着众人,缓缓撩起了衣袖。 只见她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颗嫣红夺目的守宫砂。 皇族之女注重血脉传承,在娶正君之前,不可与旁人圆房,守宫砂可约束皇族之女确保第一个孩子乃是与正君所得,以正尊卑。 姜玉璇显然没有料到,往日里风流成性的大帝姬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她看向姜离的目光含着许许多多的复杂,还有怀疑。 姜离知道她多疑,却也不掩藏,直言道:“儿臣心悦孟时云,更谨记皇族铁律,第一次只会与正君圆房,只可惜,孟时云不愿,儿臣也从未勉强。” “如若母皇不信,可以让人看看孟时云小腹处,也可查看姜雪的守宫砂是否还在!” 姜玉璇对着身边的侍者投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一招手,便将孟时云带进了偏殿之中。 在等结果的这个空隙,又让人掀开了姜雪的胳膊。 果然,那守宫砂没了。 姜玉璇目光冷冷的扫过姜雪,后者连忙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多少畏惧,这条铁律其实早就荒废了,只是无人点破罢了,无人真的会去遵循。 不消片刻,侍者就来到了姜玉璇身边,“回禀女君,一切正如大帝姬所说,这孟正君也交代了,的确是和二帝姬有了首尾。” “放肆!” 姜玉璇一声怒喝,姜雪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却还带着一丝希冀:“母皇,儿臣不知所犯何罪,惹得母皇震怒。” 孟时云也被人拖了出来,随意的扔在了青石路上,这一刻,他终于害怕了,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姜玉璇指着姜雪的手都在颤抖。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皇族密辛,姜玉璇又无法直言,只道:“来人!二帝姬违背祖训即日起幽禁府中,无诏,不得出,至于孟时云……” 姜玉璇目光幽幽的扫过身后大臣:“子不教,父之过,竟敢枉顾伦常,做出此等秽乱皇族之事,诛满门。” 孟时云身子一抖,他那位位低的母亲更是当即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孟时云疯了一般的爬向姜雪,手拽紧了姜雪的衣角:“二帝姬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孟氏满门,您告诉君上,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孟时云这话一出,场上便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 看来,大帝姬所言当真了。 众臣突然就有点同情大帝姬了。 姜雪转身,为难的看向姜玉璇:“母皇……” “你也是戴罪之身,还敢替他人求情?” 姜玉璇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姜雪立即闭了嘴,她看也不再看一眼孟时云,就这样朝着宫外走去。 孟时云手中一空,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衣角从自己手里抽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姜玉璇嫌恶的一挥手,就有侍卫上前拖起了昏迷不醒的孟沅。 就在这时,姜离却忽然跪了下来。 “母皇,二皇妹身患顽疾,久治不愈,难得她这么喜欢一个东西,不如,就将孟时云赐给她为正君吧。” 孟时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 这一刻,心底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只是百味杂陈,他赋予真心的二帝姬全然不顾他的死活,而被他背叛伤害的大帝姬却为他求情。 孟时云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大帝姬。 姜玉璇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难为你还有这份心,只是……他身为男子却行此等秽乱之事,实不配为正君,就为令侍吧。” 令侍?和小侍的区别便是能伺候主上。 姜离眼底讥讽一闪而过,看来,这姜玉璇还挺为姜雪考虑的,这令侍,聊胜于无罢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恭敬道:“儿臣替二皇妹谢过母皇。” 姜玉璇叹息一声,“难为你了,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能为她着想。” “儿臣只是不想姐妹之间多有龃龉。” 姜玉璇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看了一早上热闹的朝臣却渐渐的散了,心中突然就对大帝姬佩服起来。 这心胸,真是不一般人能比的。 人群散去,一时间,偌大的场上就只剩下了孟时云一人。 姜离不再看他一眼,径直朝着宫外走去。 只是,在经过孟时云身畔的时候,他沙哑着声音叫住了她:“妻主……” 姜离脚步微微一顿,她侧目,看向孟时云的目光寡淡无波,掀不起半分波澜。 “我不是你的妻主,还有,恭喜你得偿所愿。” 话落,她不再逗留,径直离去。 孟时云看着姜离远去的背影,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只是这一刻,突然就很想哭。 …… 回到府中,姜离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神情淡淡的。 夏棠走了进来,她看着姜离,欲言又止。 “怎么了?”姜离问。 “帝姬!孟时云秽乱后宅,如此侮辱你,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和二帝姬求情?” 闻言,姜离微微勾起唇角,“以后你便知道了。” 夏棠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脑袋。 “对了帝姬,君上知道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让你今晚择一侧君,也可立为正君,以其圆房,早日为皇族开枝散叶。” “君上还说,如若帝姬实在不想侧立正君也可,毕竟府中四位侧君皆是出自大族,谁人都可,但今晚就得圆房。” 夏棠语气轻快。 这种事,主子是最喜欢的。 她听闻,心情应该会好起来。 也至于因着孟时云一事而郁郁寡欢。 然而,夏棠预想中的高兴没有出现,反而听得姜离一句。 “你代劳可好?” 夏棠惊的后退一步。 她一脸惊悚的看着姜离,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这种事,是可以代劳的么? “呵呵。” 夏棠艰涩的扯动唇角,连忙下跪。 “属下不敢!” 夏棠一直在脑子里回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帝姬觉得自己对她的侧君有想法。 “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卫吗?”姜离反问。 夏棠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 “是,但是,奴婢不敢。” 姜离叹息一声。 “你可真没用啊。” “属下不敢冒犯侧君们。” 再者,贴身侍卫也不是什么事都干的。 姜离莫名的看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你代我向君上陈情,我身子不适,无法圆房。” 夏棠松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君上说了,帝姬今晚必须圆房,不得找借口。” 姜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去往任何一位侧君的院子。 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10章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更深漏残,帝姬府中万籁俱寂。 忽然,一阵凉风掠过,吹得檐下宫灯摇晃不定。 紧接着,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飘落,雨滴打在琉璃瓦上,清脆作响。 庭院中的芭蕉叶在风雨中摇曳,水珠顺着叶尖滚落,滴答滴答,敲在青石阶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雕花窗棂半掩,烛光透过缝隙,映出屋内姜离孤寂的身影。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凭窗而立。 却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雨里的苏漾。 夜幕沉沉,雨如珠帘般倾泻而下。 他就这般直直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雨水无情地抽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他衣衫褴褛,伤痕交错,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混着冰冷的雨水蜿蜒而下,在地上汇聚成触目惊心的殷红。 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似感觉不到疼痛。 雨水打湿了他凌乱的发丝,贴在那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破碎与凄美。 那紧咬的牙关,微微颤抖的双唇,却不发出一丝声音。 “夏棠!” 夏棠推门走了进来,“主子?” 姜离指了指窗外,“那是做什么?” 夏棠看了一眼,心中了然。 “右都御史苏梨花携子前来,向帝姬请罪。” “请罪?” 夏棠眼里闪过一抹不忍。 姜离将军死的不明不白,这苏侧君虽为男子,却叫人钦佩。 竟以侧君之身,为姜离扶灵喊冤。 君上震怒。 右都御史这才带着他来,向帝姬请罪。 夏棠担忧的看了一眼姜离。 帝姬性子刚烈,执拗,又刚发生了被正君背叛一事,若是知晓自己的侧君为别人扶棺,定会大怒的。 “主子,你前日出府,没有看到吗?” 夏棠试探的询问。 姜离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她那一眼之下,夏棠心口一凉,连忙说道。 “苏侧君今日出府,为罪臣姜离扶灵喊冤,君上震怒,右都御史特携子请罪。” 夏棠的话,让姜离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的目光透过雨幕,直直的落在了苏漾身上。 这个人,竟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他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吗。 真是讽刺,她放在心上的,害她于万劫不复。 她不识的,却甘愿冒着杀头之罪,为自己扶灵喊冤。 夏棠多有不忍,想了想,她忽然就跪了下来。 “帝姬,苏侧君也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他一次吧。” 苏侧君到底是帝姬的夫侍,只要帝姬不追究,他便能活。 苏侧君先是重伤帝姬,现又为罪臣扶灵,枉顾皇家颜面。 帝姬就是杖毙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他那一身的伤痕,在来之前,想必已经遭受过毒打。 “一时糊涂吗?” 姜离低低的出声,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没有过多言语,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小侍见此,连忙为她撑伞。 见姜离出来,右都御史苏梨花眼睛一亮,一脚狠狠的踢在了苏漾身上。 “逆子!还不请罪!” 苏漾高大却单薄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眼底,无波无澜,犹如槁木。 苏梨花脸上堆起了笑容,朝着姜离拱了拱手。 “帝姬,这逆子做出这等枉顾皇家颜面之事,是臣管教无方,今日,便将他交由帝姬处置,臣绝无二话。” 姜离看着苏梨花,她看着恭敬,可眼底却满是轻慢。 姜离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苏漾。 “我便是杖毙了他,苏御史也同意?” 闻言,苏梨花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她点了点头,“随帝姬处置!” 姜离看着苏梨花,脸上的神情渐渐的冷了下来。 苏梨花她这是早就想好了,要用苏漾的性命,换她官途坦荡。 这等凉薄之人,对待自己的亲子尚且如此,还能指望她为百姓谋福祉吗? 只叹,如今的自己,只是区区一废物帝姬,无甚根基,一朝失势,便是人人可欺。 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苏御史先回去吧,苏漾,我自会管教。” 苏梨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多谢帝姬体谅。” 迟疑了一瞬,她又道:“还请帝姬在君上跟前,多多为臣美言几句。” 姜离云淡风轻的点了下头,便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临走前,苏梨花狠狠瞪了一眼苏漾,眼中警告的意味格外的明显。 看着苏梨花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姜离这才俯下身,想要扶起苏漾。 可,姜离刚凑近,原本心如槁木的人却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一样。 他猛地往后仰去,凌厉的双目直直的看向姜离,带着警告的意味。 “帝姬,还望自重!” 姜离的手顿在半空。 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敌意,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她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些许,这才吩咐身边的小侍。 “将苏侧君扶回院中,请郎中看诊。” 苏漾一愣,那双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 短暂的疑惑之后,他像是想到什么那般,讽刺一笑。 “你不必惺惺作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喜欢你,你就是能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苏侧君没有铜镜还没有尿吗?”姜离垂眸看着他,神色冷淡,“你的心有何用?是能治病入药还是能令本宫长生不老,简直荒唐!” 话落,不顾男人错愕的模样,她转身回了屋子。 苏漾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当真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没有羞辱,没有责打?也没有要他的命? 还让给他请郎中。 苏漾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到底想干什么? …… 这一夜,姜离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火光冲天,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浓烟滚滚,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府中的亭台楼阁在烈火中崩塌,发出沉闷的声响。 庭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将军府众人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溪流。 母亲手握长剑,死不瞑目。 父亲被一剑割喉。 年幼的弟弟被斩断双腿,哭声戛然而止,稚嫩的生命在这场屠戮中瞬间凋零。 喊杀声、刀剑的碰撞声、房屋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搅得她彻夜难眠。 翌日,姜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宫里来人传旨。 君上召她前往金阙台觐见。 姜离眼中流露出一抹冷光,又悄无声息的隐藏了起来。 姜离跟着女官,一路去往了金阙台。 第11章 她娶了我儿沈妄 再次置身于这皇宫之中,她方觉何为威严辉煌。 朱墙黄瓦,金碧辉煌,宫阙巍峨,耸入云霄。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阳光洒于琉璃瓦上,璀璨夺目。 御道宽广,直通金銮大殿,两侧禁军林立,威风凛凛。 宫中繁花似锦,却难掩庄严肃穆之气,雕梁画栋间,尽显皇家风范,每一处细节皆彰显着无上的权威。 从前,她行于其间,仿若蝼蚁,心怀敬畏。 如今,只觉得这皇宫,乃天下之中心,权力之巅峰,承载着千秋万代荣耀,令人想要一手摘得。 “大帝姬,你在此稍候,奴婢先去禀报。” 女官的声音拉回了姜离的思绪。 她微微颔首,“劳烦。” 女官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姜离一眼,心中讶异。 大帝姬何时这般客套了? 从前,她每一次来这金阙台,皆是趾高气扬的,对她们这些奴仆,更是言语刻薄,随意欺辱。 不一会儿的功夫,君上就让她进去。 姜离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她低垂着眉眼,微微行了一礼。 “儿臣拜见母皇,母皇万岁。” 姜玉璇从奏折里抬起头,随意拿起桌上的奏章便扔到了姜离脚边。 “看看吧,这些都是弹劾你的奏章。” 姜离上前,捡起地上的奏章。 她随意的看了一眼。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弹劾她教夫不善的。 先是孟时云,再是苏漾,众臣借此弹劾她治家不善。 她低垂着眉眼,上前一步,“儿臣知错。” 姜玉璇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 她道:“孤特意将朝中最大的四股势力都给了你,你可要好好把握。” 姜玉璇的话说的似是而非。 姜离听在耳里,却只觉得讽刺。 姜玉璇根本无意将这帝位传给姜姒。 如若她真想,就会让姜姒避开锋芒,而不是这般大张旗鼓的赐婚。 她这般作态,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心中,真正属意的皇太女。 她想要让姜姒成为活靶子,为日后真正的皇太女挡去这些明枪暗箭。 可真是,好毒的心计,毫无半分母女情分。 她可不认为,凭借姻亲关系,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心中如明镜,姜离却半点不显。 她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儿臣多谢母皇的筹谋。” “既知晓孤对你的苦心,那苏漾……便杖毙吧。” 姜离跪了下来,“苏漾儿臣自有安排,请母皇恩准。” 姜玉镟看了姜离半晌,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惫的模样:“罢了,你是大帝姬,孤也得顾及你的颜面,若事拂了你,倒叫人轻瞧你了,此事,准了。” “多谢母皇。” 姜离似是想到什么那般:“对了,太常寺少卿之子,林峥,过了中秋,便让他入你府中。” 林峥? 姜离猛地一怔。 她抬起头,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却听姜玉镟道:“他虽然只是个庶子,可琴棋书画皆通,有他在你身边,耳濡目染,你也能学习一二,不至于堕了我皇室威名。” “身为皇女,还是得有 点学问傍身才好。” “可是,儿臣听说,那林峥和苏凉月两情相悦。” “你是帝姬,谁敢跟你抢。” 姜玉镟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姜离垂着眉眼,掩去了眼底的那些嘲讽。 难怪从前的姜姒会这样肆意妄为,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故意纵容,令她四处树敌。 姜姒越是这样目中无人,那姜玉镟心中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就会越发安全。 姜离想了想,没有再拒绝。 林峥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他既然不愿意,那么,就看苏凉月如何为他筹谋了。 他们不是情比金坚吗? 就看苏凉月会不会为了他,得罪皇室了。 思及此,姜离行了一礼。 “这些年,儿臣的确荒唐了。” “从明日开始,儿臣不会再贪玩,会准时上朝,为母皇分忧。” “……”姜玉璇脸上的神情微微僵住。 她深深的将姜离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你有这份心就好,至于上朝的事,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姜离临走前,她又嘱咐道。 “你府中四位侧夫,皆是朝中重臣之子,你得快点与他们生下女儿,争取获得他们背后家族的支持。” “儿臣也想,可是,他们对儿臣都有很大的敌意……” “荒唐!” 姜玉镟怒斥出声。 “你是帝姬,他们是什么东西。” 姜玉镟低头的翻看着手上的书,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只听她缓缓道,“你是帝姬,就该拿出点威严,教训得狠了,他们自然也就听话了,只是有一点,怎么教训都可以,别再闹到明面上了。” 姜离知道,所有人包括女君,都觉得孟时云的伤是她恼羞成怒之下打的。 想来也是,身为皇女却被正夫背叛,怎能不毒打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她没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那就退下吧。” 转身,姜离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教训? 既是朝中重臣之子,又如何能狠狠教训? 这位陛下啊,一直都在教唆姜姒行事张狂。 果然啊。 天家无情,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这般算计。 …… 姜离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正三品大理寺卿,沈青舞。 她还是姜离的时候,就和她相谈甚欢。 虽然俩人差着辈分,可沈青舞言辞之间,对她很是欣赏。 她甚至还说,要把自己的嫡子,沈妄,嫁给她为正夫,俩家结姻亲之好。 只是那个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林铮,就只好婉拒了这门亲事。 当时,沈青舞还失望了好久。 说,白白便宜了林大人。 就在姜离愣神的时候,沈青舞已经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副使。 见她走近,姜离连忙迎了上去。 “沈大人,去见君上吗?” 沈青舞脸色黑沉的有些可怖,她冷着脸对姜离行了一礼:“见过帝姬,臣还有事便先走了。” 话落,她就径直往金阙台的方向走去。 姜离一愣,不解的看向了沈青舞离开的方向。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沈青舞露出这种不待见人的表情,一时,不禁有些茫然。 沈青舞对姜姒,似乎有很大的误解啊。 姜离没有多做纠缠,转身就朝着宫外走去。 沈青舞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 她身边的副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了一句:“沈大人,这大帝姬好歹也是皇女,您这样,传出去……会不会让君上觉得您目中无人?” “哼!” 沈青舞冷哼一声。 “她娶了我儿沈妄,我们也算是姻亲关系了,再者,本官在礼仪上并无差池。” 副使默默的闭了嘴。 听说,这沈大人很是宝贝她那嫡子,从小好好培养着,只望他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好妻主。 可没想到,君上一道旨意。 沈妄就得入了大帝姬的后宅。 那大帝姬是个怎样的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沈妄公子的一生啊,算是毁了。 第12章 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娶我 清月楼。 林铮一巴掌挥落桌上的菜肴,碗碟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 “她姜姒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娶我!” 他身边的小侍默默的看了一眼林铮,劝慰道。 “公子,你别生气了,待会苏大人就到了,她一定会为你想办法的,毕竟,她也不想你成为旁人的夫侍。” 提起苏凉月,林铮的表情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是啊,她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她为了和他在一起,连姜离都杀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你去叫人把这些收拾一下,重新上一桌菜。” 见林铮心情平复下来,小侍欢快的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等得菜都凉了,苏凉月才姗姗来迟。 她刚走进雅间,林铮就横眉冷目的瞥她一眼,“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苏凉月笑了笑。 她大步上前,一把将林铮拥入怀中。 手不安分的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我这不是被差事绊住了脚步吗?” 感受着苏凉月越发暧昧的抚摸,林铮后退两步,“别闹了,君上要我入大帝姬府中,你听说了吗?” 苏凉月点了点头。 见她一副半点不着急的样子,林铮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她竟是半点也不在意吗? 林铮冷笑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苏凉月来到桌边坐下,拿起酒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我心里有你,你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是皇命啊。” 林铮一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入大帝姬府中?” 苏凉月伸手把林铮拽入怀中,将他紧紧的抱住。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林铮知道,当她这个样子,就说明,是真的难受了。 林铮忽然就有些心疼起苏凉月来。 他叹息一声,放软了语气,“我也不是想逼迫你,只是,我不喜欢姜姒,我心里只有你。” “我知道,可是,皇命不可违。” “你进宫,你去求君上,求她收回成命!” 林铮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凉月,眼里满是希冀。 苏凉月却突然冷下了一张脸,连声音都带上了不耐的情绪。 “林铮,我只是区区一个京府通判,你让我和帝姬抢人,是想要我的命吗?” 林铮眼底的光慢慢的黯淡了。 他垂下眼眸,失魂落魄,好似一个木偶。 “可是,我清白的身子都已经给了你,如果我以不白之身入帝姬府中,就是欺君,我林家满门都得被牵连。” “苏凉月,你为我想过吗?” 林铮忽然就崩溃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脑的掀翻了桌子。 “我每每叫你去我家提亲,娶我过门,可你总是一拖再拖,如果你早点提亲,君上便不会把我赐给大帝姬!” 苏凉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任由林铮发泄。 见他发泄够了,平静了,她在起身,重新把林铮拥进怀里。 “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你入帝姬府中,或许,也是一桩好事。” 林铮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他猛地后退一步,面色苍白,“你说什么?好事一桩?” “林铮,你知道,我虽然出身侯府世家,可我家里姐妹众多,我又不受母亲喜欢,想要继承侯府,难如登天。” 苏凉月轻轻的握住林铮的手,眼神坚定。 “可如果你入了大帝姬府中,成为了她的侧君,讨得她的欢心,就可以为我说话,到时候,她若成为皇太女,让我继承侯爵之位,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林铮怔怔的看着苏凉月,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话,像是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这一刻,林铮忽然就想到了姜离。 以前,永平郡主不过是当街调戏了他几句。 可姜离知道后,却夜闯永平郡主府中,将人狠狠的打了一顿,就为了给他出气。 而苏凉月…… 林铮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就觉得很陌生,仿佛,从不曾认识一样。 他问,“苏凉月,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娶我?” 苏凉月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不耐,可还是否定道:“我发誓,我苏凉月此生,唯爱林铮一人,如若有负,万箭穿心,不得好……” “够了!” 林铮怒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我入了大帝姬府中,你我,就再无可能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苏凉月,我们私奔,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苏凉月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可那眼泪,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声音哽咽。 “林铮,我们大可以不顾礼义廉耻的去私奔,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可是……苏家和林家的人怎么办?” “为人女子,当真可以这么自私吗?连父母双亲都能不顾。” “就算我为了你,可以抛弃苏家,弃亲人不顾,可林铮你做不出这样的事,你是一个至纯至孝之人,你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丢下家人不管,而我之所以这么爱你,也正是因为你的善良。” 苏凉月的话,似乎是刺中了林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他还有家人。 他可以不顾一切,可父母家人呢? 林铮还是崩溃了。 他感到世道不公,恨这高高在上的皇权,将他一生的幸福剥夺。 苏凉月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她满眼心疼。 “你放心,如果有朝一日,大帝姬厌弃了你,休弃了你,那么,我娶你。” 苏凉月的话,让林铮眼睛忽然一亮,又燃起了希望。 他道:“我会努力获得大帝姬的欢心,让她成为你继承爵位的助力。” 苏凉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林铮生的很好看,再加上大帝姬早就心仪他,他如果入了帝姬中府,一定会得到大帝姬的欢心。 看着他这张脸,苏凉月心底浮起一抹淡淡的不舍。、 这个男人,虽然只是个庶子,可这样貌,堪称绝色。 想到以后就碰不到了,还是有些惋惜。 苏凉月抬手,轻轻扯开了林铮的腰带。 男人眼尾浮起一抹潮红,“你……” 苏凉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红唇迅速的凑了上去。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门外的守着的小侍青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叹息一声。 男子的小腹之处,生来便有一颗红色小痣。 一旦和女子发生交合,小痣就会消失。 公子如此,就不怕为林家招来灭门之祸吗? 第13章 主子有没有心仪的正君人选 姜离走在府中的庭院里。 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花草繁盛,微风拂过,摇曳生姿。 一方小巧的池塘,锦鲤嬉戏,荷叶田田。 庭院中央,一座假山矗立,飞瀑流泉,水声潺潺,旁边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精致绝伦。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突然就想到了和林铮初见时候的样子。 他被家中嫡子骗到了山林采药,那里古木参天,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他差点被野兽撕咬,是她带人进山演练,无意间发现了他,这才将人救下。 之后,林铮特意在他父亲的陪同下,来将军府酬谢。 自此,他便三番五次的找借口和理由登门拜访,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心仪。 时间久了,她也就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啊。 姜离仰起头,脸上溢出讥讽的笑意。 “主子!” 夏棠大步走了过来,“主子,苏侧君拒绝府医诊治,也不吃药,您要去看看吗?” 想到他对自己的抗拒,和不待见,姜离摇了摇头。 “让大夫想想办法,无论用多珍稀的药,务必治好他。” 夏棠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姜离,最终还是说道。 “主子,如今您已娶夫了,府中之事再交给属下打理有些说不过去,您不如在四位侧君里,择一位主持府中中馈。” “或者?主子有没有心仪的正君人选?” 姜离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这四位侧君,她如今只见过苏漾。 而且,看他一副心如槁木的样子,似乎也没有精力为她主持中馈。 “还是再看看吧。” 夏棠点了点头,她默默的观察着姜离的反应,迟疑了一会儿,她才道:“属下今日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帝姬可感兴趣?” “什么?” “今日属下出门到茶楼去,无意间看见了帝师,她与友人谈论起姜离来,说姜离是枉死的!” 闻言,姜离眸中闪过一抹深邃,她朝着夏棠招了招手,在她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棠听完,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姜离,“属下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拂来,带来一阵淡淡的药香,似有驱散烦闷的功效。 姜离轻嗅。 “药香味?” 夏棠像是想到什么那般,她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地方。 “那边是鹤青词,鹤侧君的院子,据说,他颇通医理,这药香味,就是从他院中传来的。” 姜离点了点头,“去看看。” “是。” 夏棠一路带着姜离来到了鹤青词的院子。 庭院深深,暖阳斜照。 夕阳下,只见那人身着一身月白长衫。 他身姿修长,青丝随意束起,几缕散落于额前,更添几分潇洒。 只是整个人却透着几分疏离,让人难以亲近。 此刻,他正专注于翻弄草药,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神情淡然,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心。 微风拂过,衣袂飘飘。 就在姜离看着他的时候,鹤清词像是有所感应那样,忽然抬眸看来。 俩人的目光于空中交汇。 鹤清词眉目依旧,就连神色也没有半分的变化。 他放下手中的药迎了上来,“帝姬来了怎么也不先派人通传,我这边,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无妨,我只是路过。” 姜离走进了院子。 放眼看去,皆是各种琳琅满目的药草。 看了一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个簸箕上。 她伸手去拿。 还未碰到,身后就传来了鹤清词紧张的声音,“帝姬!” 第14章 帝姬有什么要我做的 姜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侧目看向鹤清词。 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草药跟前。 “帝姬,屋里喝杯茶吧。” 他明明笑容和煦,可姜离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愠怒。 这个人,很在意他这些草药。 姜离收回手,没有要再碰那药草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问道:“这是仙鹤草吗?” 鹤清词一愣,那看向姜离的眸子带了一抹探究,“帝姬知道?” 姜离点了点头,“仙鹤草可收敛止血、治疗截疟、止痢、解毒,对吧?” 鹤清词点了点头。 “这草药在我西越国很是少见,产于边疆偏远之地,没想到帝姬足不出玉京半步,却也知道这仙鹤草。” 姜离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战场上最缺的就是止血伤药。 偏偏,边疆最多的也是仙鹤草。 因为这仙鹤草要靠鲜血滋养,才会茁壮。 姜离没有再多说,抬脚就进了屋子。 看着她的背影,鹤清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底似乎有抗拒闪过。 可他还是抬脚跟上了姜离的脚步。 进到屋内,小侍恭敬的上了两盏茶。 姜离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盏。 这茶实在苦涩,且还有一股子霉味。 看着她的举动,鹤清词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讥讽,“帝姬喝不惯吗?” 姜离也没有辩解,她看着鹤清词,点了点头,“你这茶都发霉了,稍后让你身边的人去重新领一些吧。” “呵。”鹤清词嗓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可帝姬不是说,帝姬府里的一饮一食,皆没有我的份吗?” “……” 姜离一阵无语。 难怪先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院中不只有药草,还栽种了一些蔬菜。 原本以为这是他的爱好,原来,竟是姜姒断了他院中的用度。 一时间,姜离忽然有点尴尬。 在鹤清词的眸光注视下,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以后有了。” 鹤清词眼中闪过一抹细微的诧异。 他探究的目光微微落在姜离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静静的坐着,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 此刻的她,就如同一幅细腻的画卷,双眸似深邃的湖水,沉静而又蕴含着无尽的故事。 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世间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一头如瀑的黑发轻轻垂落在她的双肩,一身紫色衣裙,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可从前,他所认识的大帝姬,从不会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神也不会这般干净,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目的的。 可现在,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行为上也没有半分逾越。 想了想,鹤清词还是问道:“帝姬有什么要我做的,不如直说?” 闻言,姜离微微点了点头,“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鹤清词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就知道,这大帝姬态度突然转变,定是有所求的。 而他鹤清词,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他用脚趾头也知道她提出怎样的要求。 他鹤清词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知道,只要入了这帝姬府,往后,男女之间的两情缱绻,就再也轮不到了。 可,他也不想就这样委屈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人。 只是,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姜离道。 第15章 我失言了,帝姬恕罪 “苏漾身体不适,你若得空的话,去替我看看他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取便是。” 姜离话音刚落,鹤清词就诧异的看了过来。 一句话,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问了出来。 “只是这样?” 姜离点了点头。 苏漾自从那天为她扶灵出殡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听夏棠说,他不愿意让府医诊治,也不吃药,这样下去,身子迟早会垮掉的。 至少,他曾为她扶灵出殡。 单是这份恩情,也该回报几分的。 迎着鹤清词不解的目光,姜离解释道:“他不知怎的,年纪轻轻便心如槁木,也不愿意接受府医的诊治,明显是想把自己拖死。” 姜离的目光缓缓落在鹤清词的身上,她直言道。 “你和他同为侧君,一样的处境,你说的话,他估计会听吧。” 姜离发现,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鹤清词眼底的闪过了一抹清晰的黯淡。 他很想问,苏侧君为何会心如槁木难道帝姬不知道吗? 可是,不能。 她是帝姬,喜怒无常,而自己,即便不顾忌自身,可还要顾着身后的家族。 所以,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姜离看着他的神情便明白了。 她知道,帝姬府中的这四位侧君,无一人是自愿进这帝姬府,成为她的侧君的。 也是,他们都是玉京中出了名的世家公子,那般优秀,怎会甘心将自己的一生托付在这暗无天日的帝姬府中。 想了想,姜离道:“如果你能治好苏漾,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鹤清词目光幽幽的落在了姜离的脸上,“什么都可以吗?” 姜离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什么都可以。” “就算是我想和离出府,帝姬也能答应?” 鹤清词一双狭长的凤眸紧紧的盯着姜离,他菲薄的唇角微微勾着,带起一抹淡淡的讥讽。 他似乎笃定了,大帝姬不会答应这样无礼的要求。 他只是区区侧君,却敢跟帝姬提出和离归家,这是把帝姬和皇家的颜面放在地上狠狠践踏。 他原本可以不问的,可是,他不甘心。 他就是告诉她,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随便说大话许诺旁人。 他,会当真的。 半晌之后,鹤清词才收回目光,他轻轻垂下眼睫,起身对姜离行了一礼,掩去了眼底的失望和凉意。 “我失言了,请帝姬恕罪。” 姜离只是笑了笑,“这有何难,答应你便是了。” 鹤清词猛地抬起头,他一双眼睛好似重新染上了希望,就这样目光灼灼的盯着姜离。 “帝姬此言当真?” 他语气急切,仿佛生怕晚了一秒,她就改口了。 姜离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语气更是无波无澜。 她道:“自是当真,只是……现在还不行,可我答应你,会有这么一日的。” 鹤清词眼底的光在瞬间就消失了。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却不明显。 他默默的收回视线,眼睛里满是苦涩。 他可真是天真啊,竟然会相信姜姒的话。 第16章 帝姬对公子可真大方 她这样的人,自私,冷漠,好色,昏聩,刚愎自用,怎会答应这般荒唐的请求。 别说了姜姒了,就是普通人家里,也绝对不会允许侧室和离出府,就是正室也不会允许。 男人啊,命如草芥,一旦入了女子后宅,终其一生,就只能困于此地了,想要出去,除非死。 “帝姬,我累了。” 鹤清词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苏侧君的病,我会去看的。” 姜离点了点头,她站起身,“那你好好歇息,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她环视了一圈屋内。 里面的摆设很是简陋,陈旧,根本就不是帝姬侧君该有的规格布置。 出了门,她吩咐夏棠,“重新给他布置一下,一切用度,不许克扣。” 夏棠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帝姬您不嫌弃鹤侧君一身药味了?” “这药味,闻得久了,倒是觉得挺好闻的。” 夏棠默默的看了一眼姜离,总觉得帝姬最近变了许多,如果不是她身上那三颗红色的小痣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几乎都要怀疑帝姬被人顶替了。 …… 用过晚膳,鹤清词吩咐小侍为他收拾药箱。 小侍面带诧异,“侧君,你还真要去为那苏侧君诊治?” “安童,我说过了,别叫我侧君。” 安童眼底露出一抹内疚,他自责的在自己头上敲了一下,他这榆木脑袋,老是会忘记公子的吩咐。 鹤清词没有与他多做计较,只是语气淡淡道:“收拾吧,我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 安童点了点头,麻利的收拾好了药箱。 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见夏棠带着人来了。 见到鹤清词,夏棠率先行了一礼,“鹤侧君,帝姬吩咐把你的院子重新装饰一下,另外,还送了你一些东西。” 夏棠瞥见安童手里的药箱,“鹤侧君如果有事要出门的话便去吧,他们会把一切弄好的。” 鹤清词站在那,他身子颀长,玉树临风,只是眉头紧紧的蹙着,“夏侍卫,其实,不必的。” 夏棠摇了摇头,“这是帝姬的意思。” 话落,夏棠一挥手,便有人抬着东西,走了进去。 看着这如流水一般的华贵之物进了自己的院子,鹤清词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看了几眼,只觉得厌烦。 然后一拂衣袖,就带着安童出门去了。 路上,安童满眼放光,“侧……公子,帝姬对你可真大方,这么多珍宝,奴可是见都没有见过的。” 鹤清词不语,只是眼底的不耐烦更浓郁了。 安童丝毫没有察觉到鹤清词的异样,依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安童忽然就变了脸色。 他僵硬的看向鹤清词,“公子,帝姬忽然这样赏赐,今晚……不会是想宣公子侍寝吧?” “……”鹤清词脚步一顿。 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连你也看出来了?” 安童惊讶的捂住嘴巴。 “那可怎么办啊?” 鹤清词仰起头,深深的叹息一声,“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吧,先去看苏侧君。” 第17章 侍奉她,是应该的 鹤清词在小侍的带领下,一路往苏漾的屋内走去。 小侍眼睛红红的,“我家公子自从病了之后,就连一口药也不喝,短短几日,消瘦得厉害,还请鹤侧君劝劝我家公子。” 鹤清词点了点头,他接过安童手里的药箱,缓步走了进去。 步入苏漾寝殿,鹤清词抬眸,就见一张金丝楠木大床置于角落,床幔轻垂,绣着的云纹栩栩如生,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公素雅的华服,绫罗绸缎,光彩夺目。 小侍上前掀起床幔,入眼,是苏漾苍白无一丝血色的面容。 鹤清词上前,微微颔首,“苏侧君。” 苏漾听见声音,只是轻轻颤了一下长睫,就是看也不曾看一眼鹤清词。 看着他的此刻的模样,鹤清词也没敢再耽搁,他上前就去把脉。 然而,指尖刚刚搭上他的脉搏,手就被无情的抽走。 “我没事。”苏漾冷漠的嗓音不带一丝情感传来。 鹤清词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叹息出声,他道:“苏侧君,是帝姬让我来看你的。” 苏漾原本麻木的神情,在听到‘帝姬’俩个字的时候,当即就变成了厌恶。 “帝姬知我通晓药理,特命我治好你,否则,就要我的命。” 苏漾依旧躺在那,神情冷淡。 “苏侧君,我想活,还请你救我一命。” 苏漾听着鹤清词的话,整个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脆弱。 仿佛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让他生死不能。 他看着鹤清词,眼尾猩红,嗓音癫狂,“我只有这条命是自己的,现在,我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做主吗?” 鹤清词不说话,只是看着苏漾。 其实,他很羡慕苏漾,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发泄,而自己,却做不到。 他也想同情苏漾,可是,又有什么资格,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人。 苏漾发泄了好一会儿,直到咳血,才无力的跌回了 床上。 鹤清词再次给他把脉。 这一次,他不躲避了,只是静静的躺着,任由鹤清词把脉,扎针。 半个时辰之后,鹤清词擦去脸上的薄汗。 “索幸救治及时,待我开两副药方,你喂你家公子煎了喝下,不出一月,就能就好的。” 小侍眼睛一亮,连连道谢。 鹤清词没有再多留,开了药方之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想,帝姬一定是很喜欢这苏侧君的,否则,不会用心布置他的屋子。 檀木桌椅摆放整齐,桌上的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枝娇艳的桃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笔走龙蛇,墨香四溢。 角落里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整个寝殿弥漫着一种静谧而高贵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居住之人的高雅。 鹤清词收回目光,淡淡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这人是姜姒,西越国出了名的纨绔。 出了苏漾的院子,鹤清词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半点没有舒展的意思。 从苏漾的院子回到他的院子,不算长的距离,可他却硬生生的走了半个时辰。 安童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想了想,他道:“公子,不如,去苏侧君的院子将就一晚?他生病了,你作为大夫照顾一二,也是合理的。” 鹤清词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是她的侧君,侍奉她,是应该的。” 第18章 帝姬并未召任何侧君侍寝 鹤清词回来的时候,发现夏棠带来的下人都已经离开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月洞门,门内别有洞天。 寝殿之中,烛光柔和,映照出古朴典雅的陈设,一张沉香木床榻,床幔轻垂,绣着云纹的锦缎柔软而华贵。 床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卷古籍和一方端砚,鹤清词指尖轻轻一碰。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写字作画的? 心中忽然涌起丝丝暖意。 再看四周,只见靠墙的多宝阁上,罗列着珍奇古玩,件件皆非凡品。 墙上挂着的山水字画,墨香犹存,为这一方天地增添了几分诗意。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走在上面悄然无声,透过雕花窗棂,月光洒下,给整个寝殿蒙上一层朦胧的轻纱,愈发显得静谧而美好。 安童更是满脸的欢喜。 “公子,奴刚刚还羡慕苏侧君能住的这么舒服呢?没想到,这一回来,我们的院子也和苏侧君的差不多了。” “其实,帝姬对公子也是很好的。” 鹤清词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童太天真了。 这世间,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对一个人好,都是有图谋的。 鹤清词沉吟了片刻,“你去问问,帝姬那边来人了吗?” 他心里清楚,帝姬为他做这一切,是奔着他的身子来的。 安童也明白了鹤清词的意思,他脸上的喜悦慢慢的消失了。 他心疼的看了一眼鹤清词,听说,帝姬为人很是暴虐,喜欢虐打男子,尤其是在行房事的时候。 这些年,从帝姬房里抬出去的男子,多得几乎都数不清了。 看着自家公子这单薄的身子,安童便有些想要落泪。 公子真是命苦了,明明该嫁入帝姬府中的人是小公子,可家主偏心,让大公子嫁了进来。 说小公子一直养尊处优,受不住折磨。 小公子受不住折磨,那大公子就受得住吗? 怪只怪大公子命苦,父亲早逝,家主再娶,这府里,就没了大公子的位置。 他苦心学医,也只是想要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不必依附于女子。 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入了这帝姬府中。 这大帝姬,可是比寻常百姓还不如的,起码,寻常百姓依着大公子的家世,也是不敢对他动粗的。 可帝姬就不同了。 他理解姜姒,她那样的人,不会做对她没利的事。 鹤清词没有看安童的眼神,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替我沐浴吧,她今晚,会过来的。” 鹤清词语气笃定。 热水氤氲,却怎么也无法驱散周身的凉意。 鹤清词就这样坐在浴桶里,他努力的去想大帝姬的优点,哪怕,只有一点。 可他想了好好一会儿,脑海里浮现的,却始终是她哄骗他可以跟他和离的画面。 鹤清词摇了摇头,从水里站了起身。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纤瘦,可脱了衣服,才知身子结实又硬朗。 有水珠顺着他的腰腹滑落,最终,落于隐秘之地。 他抬脚踏出浴桶,穿戴整齐,就这样坐在床上等待。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不见姜离前来,就是连她院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个过来。 鹤清词有些不解。 安童打了一个哈欠,“公子,我刚刚叫人去帝姬的院子看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安童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小侍的声音。 “侧君,帝姬院子已经落灯了。” “……”鹤清词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茫然,“落灯了?” 她已经歇下了? 想了想,他又道:“帝姬今晚……可招了人侍寝?” “帝姬并未召任何侧君侍寝。” 鹤清词猛地站起身,“那小侍呢?” “听帝姬院子的小侍说,帝姬最近都是一个人歇息的。” 鹤清词忽然就沉默了。 一个人歇息? 他所知道的大帝姬,每天晚上必须有男子侍寝,否则,她彻夜不眠。 他环顾屋中,瞧着这琳琅满目的珍宝,还有雅致的屋子,心中的不解更深了。 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他吗? 那为何……不曾召他侍寝? 一旁的安童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公子,别多想了,今晚也算逃过一劫了。” 鹤清词微微垂下眼眸。 是啊,今晚算是逃过了。 “安童,熄灯吧。” 安童应了一声,为他熄灭了屋中的灯,这才走了出去。 嗯,怎么说呢,今日的大帝姬,着实让人意外。 第19章 剑术超群 这一夜,姜离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四处一片漆黑,夏棠就捧着朝服走进了姜离的寝殿之中。 她站在不远处,躬身道:“帝姬,该起床了。” 顿了顿,夏棠又补了一句:“您昨日说,让奴婢早些叫你,你要去上朝。” 夏棠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是心虚的。 这许多年了,大帝姬知享乐,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什么时候会想去上朝。 估计,昨天也只是那么一说,心血来潮罢了。 夏棠抬眸看了一眼床上纹丝不动的人,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就准备出去。 她刚转身,却看到姜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夏棠一怔,她下意识的去看床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那拱起的地方是被子,因隔着珠帘,这才看错了。 见姜离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水,夏棠有些疑惑,“帝姬,你这是……” 姜离擦了一把脸,神色淡淡道:“练了一会儿剑。” 夏棠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朝服都快捧不住了。 她看了姜离一眼又一眼,这才道:“帝姬什么时候会剑术的?” “随便练着玩,就当做是强身健体了。” 夏棠点了点头,看向姜离的眼睛充满了欣赏,这么多年了,这是帝姬第一次起这么早,而且,还是为了练剑。 虽然帝姬现在才想练剑也是来不及了,可她有这份心,总是好的,而自己,剑术超群,一定会保护好帝姬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夏棠眸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异样的苦涩。 希望帝姬这次是真的振作吧。 想了想,夏棠又道:“帝姬,今天是你第一次上朝,要不要,再准备一下?” 姜离摇了摇头,她张开双臂,任由夏棠给她更衣。 半晌之后,夏棠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姜离,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艳。 眼前的帝姬,她身着华美的朝服,端庄而威严。 那朝服以深紫为底,金丝线绣就的青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领口与袖口处镶着细密的珍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她眉如远黛,双眸似星,眼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淡然,朱唇不点而红,一头乌发盘成精致的发髻,金簪玉饰点缀其间,更添几分典雅。 此刻,她站在这屋中,周身浑然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仿佛,她不是纨绔草包的帝姬,而是这天下之主。 在夏棠愣神的时候,她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夏棠摇了摇头,连忙跟了上去。 别说,帝姬穿上朝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 晨曦微露,东方渐白,巍峨的宫殿在朦胧中苏醒。 钟声悠悠,回荡在宫阙之间,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王公大臣皆身着朝服,手持笏板,鱼贯而入,丹陛之下,众人神色肃穆,步履匆匆。 随着女官一声高呼:“君上驾到!” 群臣跪地朝拜,山呼万岁。 声震屋宇,气势恢宏。 金銮殿内,凤椅之上,女君威严端坐。 姜玉镟目光缓缓扫过底下众臣,当目光无意间瞥见站在底下的姜离之时,她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第20章 臣愿替君上分忧 “大帝姬今日怎么也来了?” 姜玉镟的嗓音淡淡的,不起波澜,却无端的带着一抹威压。 姜离上前,不卑不亢的颔首,“儿臣身为帝姬,既受万民供养,就得为民做事,为君上分忧,否则,岂不叫人寒心。” 随着姜离一句话落下,朝堂上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默,一道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该是大帝姬能说出的话吗? 这大帝姬素来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今日,竟会如此谦卑? 迎着众人的目光,姜离神色不见半分变化,依旧安静的站在那。 姜玉镟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嗯,你有这份心便好。” “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姜玉镟话音刚落,苏凉月就上前:“回禀君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 “距离叛臣姜离伏诛已经一月有余,姜离叛国,乃是死有余辜,可有人偏偏不服君上的决策,整日在家大放厥词,说君上冤死忠良,实则是怕姜离功高震主,还说君上心肠狭隘。” 姜玉镟听着,她也不恼,只是叹息一声,神情悲怆。 “姜离却为我西越良将,只可惜,走错了路,孤杀她,也是不得已,嘴长在旁人身上,她们要说,那便说吧,孤总不能把百姓的嘴给堵上。” 姜离听着,唇角溢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位君上啊,惯会将贤明大度浮于表面。 苏凉月面路为难,“可,说这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朱玉兰。” 苏凉月话音刚落,朝臣便面露震惊。 朱玉兰?那可是天子之师啊!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如果是旁人说还尚可无视,可朱玉兰这样贵重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旁人便会以为姜离之死当真蹊跷,再加上姜离往昔的军功,会引起民愤的。 果然,姜玉镟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那是帝师,她纵使身为君上,也不可处置了自己的老师。 西越以仁孝治天下。 她若处置昔日恩师,可是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可如果置之不理,对自己的威名也着实不好。 半晌之后,姜玉镟脸色难看的问道:“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底下一阵诡异的静默。 半晌之后,三帝姬姜月才上前一步,“姜离再世之时,帝师对她便诸多欣赏,如今,乍然听闻姜离谋逆被诛,帝师也是一时接受不了,毕竟,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有些执拗。” “如果派人前去游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帝师便不会再口出狂言污蔑君上威名了。” 姜玉镟赞赏的目光落在三帝姬姜月的身上。 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派谁前去游说呢?” 姜玉镟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帝师乃三朝元老,身份贵重,再加上年事已高,人就无比的固执,动不动就将人赶出府邸,更是出言责骂。 她被天下名仕奉为大儒,她责骂过的人,哪怕是为君上办事,也必将再难得到重用。 因为君上不可公然违逆帝师,否则,会被天下人指摘的。 所以,谁也不愿拿自己的前程去博。 瞧着朝堂上鸦雀无声一片,姜玉镟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敢上,都怕得罪了帝师。 “就无人敢去游说帝师吗?” 回应姜玉镟的,依旧是沉默。 她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众人,眸色深沉如墨。 可就在这个时候,姜离忽然上前一步,“臣愿替君上分忧。” 第21章 这个男人,也是她的侧君 姜玉镟一怔。 诸位大臣也是一怔。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姜离的身上。 姜玉镟也有些意外,可随即就想明白了。 她几乎足不出户,对于西越是半点也不上心,自然也不知道这帝师的古板执拗,更不知被帝师责骂的严重。 所以,当看到机会的时候,她就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呵。”姜玉镟冷笑出声,真是愚蠢至极。 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一世英名,怎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姜玉镟的眸光再次落到姜离身上。 “你当真要去?想好了?” 还不等姜离回答,便听见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君上,大帝姬是病中糊涂,一时冲动了,还请君上三思。” 姜离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见那人身姿颀长,冠上明珠熠熠生辉,映照着他那如星般璀璨的双眸。 此刻,他正拧眉看着姜离,眉若远黛,斜飞入鬓,透着凌厉与威严。 他一袭朱红色的官袍,绣着金丝纹,腰间束着白玉带,佩环叮当,衣袂随风而动,尽显潇洒之态。 与他四目相对,他朝着姜离微微摇头。 姜离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这人,是西越国唯一一位能上朝议事的男子。 五年前,宣凌关被外族入侵,彼时,她驻守西都,脱不开身,而朝中正直内乱,无将领可用,女尊一筹莫展之时,是陆昭主动请缨,用全族性命立下军令状,带兵出征。 所幸那一仗,他赢了。 班师回朝,君上大喜,特封他为从四品都司,还恩准他可上朝议事。 自此,西越朝中有了第一位为将的男子。 后来,她撤出西都,班师回朝,西越每每有战要打,皆是她姜离出征。 而这陆昭,自然也就闲了下来,慢慢的,都司也成了一闲职,空有将军的名号,却再也不曾上过战场。 直到,被君上赐婚给了姜姒。 所以,这个男人,也是她的侧君。 姜离收回与他对望的目光,朝着姜玉镟行了一礼,“臣并非冲动,臣愿为君上分忧。” “……你!”陆昭脸色难看的好像被墨汁染就。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君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办妥。” “臣接旨。” 姜玉镟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眼中轻蔑一闪而过。 这件事,还是得找旁人去做,总不能真的指望着个废物能够劝住那老顽固。 散了朝,三帝姬姜月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姜离一遍,“大皇姐可真是不鸣则已,鸣则惊人。” 姜离仿佛不曾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只是淡然一笑。 “多谢皇妹夸奖。” 姜月脸上笑容微僵。 谁夸奖她了?真是个草包。 姜月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姜月前脚刚走,陆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姜离身侧。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眉头皱得都快挤到了一起,看向姜离的目光却是带着同情和恨铁不成钢。 他道。 “你难道就听不出那三帝姬是在讽刺你吗?” 第22章 你今天不去逛秦楼吗 闻言,姜离眨了眨眼睛,看着姜月离开的方向,“有吗?” 陆昭无奈扶额,他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东西! 一时间,俩人相对无言,就这样默默的往宫外走去。 直到出了宫门,姜离率先上了马车,临走前,她看了一眼陆昭,“你不走吗?” 陆昭迟疑了一瞬,“我们……不顺路吧?” 姜离心中疑惑,难道,这陆昭不住她的帝姬府?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陆昭又问:“你今儿个不去逛秦楼了?” 姜离一噎。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昭,终于明白了他那一句‘我们不顺路’是什么意思了。 他竟以为自己要去逛秦楼! 姜离叹息一声,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不去了。” 闻言,陆昭诧异的看她一眼,随后,还是上了马车。 这是陆昭第一次坐女人的马车。 他下意识的环顾车内,只见是以紫金双色为主调,绫罗绸缎交织成华丽的帷幔,随风轻舞。 柔软的锦垫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金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厢壁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每一颗都诉说着尊贵与奢华。 檀木小几摆放着精致的茶具,玉质杯盏温润如玉。角落处,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散发出的芬芳令人心醉。 马车前行,微微晃动,那悬挂着的琉璃灯轻轻摇曳,奢华无比。 “呵!” 他突然冷笑出声。、 姜离抬眸,一脸莫名的看他,“怎么了?” 男人慵懒的靠在那,听见姜离的询问,他也只是轻嗤一声,“不愧是大帝姬,当真奢侈。” 姜离环顾四周,点了点头:“的确。” 陆昭:“……”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女人根本就听不懂好赖话。 自己明明在讽刺她,她却以为是夸她。 陆昭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姜离。 姜离也只当陆昭不存在,随便拿起放在一侧的治国之策看了起来。 陆昭见此,再次冷笑,“帝姬看得懂吗?” 仿佛不曾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姜离淡淡道:“随便看看,就当打发时间了。” 陆昭只觉得连头都在隐隐作痛。 拿治国之策当成打发时间的工具,他对这大帝姬,真是没有话说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昭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提醒道:“帝姬往后还是不要再看这种书了,若是君上知晓,会以为帝姬有问鼎帝位之心。” 闻言,姜离忽然就笑了。 她抬眸,眸光与陆昭对视,她粲然一笑,“可女君不是有意将帝位传于我吗?” 陆昭眸色有一瞬间的深邃,“帝姬听谁说的?” “朝中议论纷纭,都说我是未来的皇太女人选。” “……”陆昭盯着眼前人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天真成这个样子。 “唉!” 半晌之后,陆昭沉沉的叹息一声,“帝姬若没事还是多逛逛秦楼楚馆吧,至于政事……” 陆昭摇了摇头,“东夷对我西越虎视眈眈,迟早会开战,如今我朝武将凋零,他日大战真的来了,我会主动请缨。” 第23章 那便……陆侧君吧 顿了顿,陆昭又道:“我若立下军功,君上自会赏赐于你,你做一闲散帝姬,安稳富贵一生便好。” 这是姜离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说要用自己的军功,换她一生安稳富贵。 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迎着陆昭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一脸坦然,“好。” 陆昭微愣。 她竟同意了?半点没觉得受辱? 他本以为,她听到这话,会生气的,谁知道,却答应的这般随意。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一人在一边,就这样注视着彼此。 姜离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而陆昭,像个大爷一样的靠在车壁上,垂眸看着眼前的姜离。 半晌,他才道:“你虽然脾气大了一点,没本事了一点,心胸狭隘了一点,好色了一点,但起码,这张脸还能看。” 姜离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陆昭眼眸微颤,他下意识的看向姜离,这一次,眸中却带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这大帝姬,似乎,倒也不像传闻里那般暴躁易怒,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率真。 可就是太率真了,没脑子。 陆昭摇了摇头。 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多照拂这个没脑子的帝姬一二就是 了。 毕竟,陆氏全族,还要仰仗皇族。 陆氏族中全是男子,无一女子。 想要守住陆氏家业,还得靠他,他如果倒下了,族中那些弟弟们,可真是无半点依仗了。 就是嫁人,也择不到好的人家。 便是嫁了人的,也会因陆氏落败,而受尽冷眼,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 风雨飘摇的陆氏,因他成了大帝姬的侧君,也开始门庭若市了。 想到这,陆昭叹息一声。 世家男儿该会的琴棋书画,他一样不会,唯有一杆长枪耍的出神入化。 所以,他只能用一身血肉去为陆氏男儿搏一个前程,也好让祖父祖母安享晚年。 而今……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姜离身上。 还多了一个妻主需要他照拂。 虽然她除了出身好一点,长得美一点,就再无可取之处。 可人生在世,都有各自的难处,他既嫁给了她,享受了她身份带来的好处,便也会设法保住她这条小命。 想了想,陆昭道:“你往后少与朝中重臣往来,也别得罪别的帝姬。” 姜离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陆昭眯起眼睛,“你敷衍我?” 就在这时,马车在府门口停了下来。 姜离笑了笑,“被你发现了。” 说完,她就下了马车。 陆昭阴沉着一张脸,紧随其后。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话,哪怕半句。 …… 姜离刚回到院子,就见夏棠走了进来,她面露为难,“主子,你最近是不是身子不太好?” 姜离摇了摇头,“挺好的,怎么了?” “那你为何不招侧君们侍寝?” 姜离:“……” 夏棠叹息一声,“君上派了宫里的嬷嬷来。” “做什么?” “督促帝姬与侧君圆房。” 姜离抬眸,看着正往她院中而来的嬷嬷,她嗤笑一声,脸上神色莫名。 “那便……陆侧君吧。” 第24章 帝姬若看不上我,便不必勉强 夏棠随即喜笑颜开,“属下叫人去安排。” 姜离点了点头,“明日,我要去一趟帝师府中,你去库房挑一件礼物。” 闻言,夏棠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帝姬这事,冲动了。 可转念一想,夏棠又释怀了,反正帝姬的名声已经这么遭了,无所谓再遭了。 晚上的时候,姜离如约来到了陆昭的院子。 小侍推开卧房的门,她抬脚缓步走了进去。 陆昭的卧房布置简洁而不失大气,一张雕花檀木床榻,锦衾绣枕摆放整齐,床头挂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靠墙的案几上,摆放着兵书与笔墨,烛光摇曳,映照出墙上那幅气势恢宏的沙场图。 窗边的几盆兰草,为这充满杀伐之气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 衣架上,整洁的战甲威风凛凛,散发着金属的冷冽光泽。 地上的虎皮毯,更是彰显着主人的勇猛无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姜离抬眸看去,只见陆昭正大步走来。 烛光摇曳,雾气氤氲。 他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那的下颌线缓缓滑落,没入敞开的领口,隐入那结实的胸膛。 他身披一件长衫,却难掩其健硕的身姿,腰间束带随意系着,更添几分不羁。 他挑眉,朝着姜离看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冷淡,一双眼却似深潭幽邃,让人一不小心便会沉溺其中。 迎着姜离的目光,他嘴角微扬,带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是在诱惑,又似是在挑衅。 “帝姬觉得我好看?”他问。 姜离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陆昭的确长得好看,却又不似一般男儿那般软弱,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 陆昭笑了笑,他上前,伸手就来解姜离的腰带。 姜离瞳孔微缩,她默默的后退一步,躲避了陆昭的触碰。 男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他脸上那本就不达眼底的笑容当即就僵住了。 眼底迸发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半晌,他轻嗤一声,“大帝姬若是看不上我,便不必勉强。” 他微微侧了侧身,“大门在那。” 看着他脸上的凉意,姜离到底没有走出去。 她上前,拿起一旁的外衫丢在了陆昭的头上,这才解释:“我来,是有一事想请请你帮忙,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呵呵。”陆昭突然就笑了起来,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随意的靠在一侧,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离,眼底满是嘲弄。 “帝姬居然还会有正事?” 姜离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言道:“禁军统领一职,你可有兴趣?” 陆昭猛然一怔,他惊愕的看向姜离,迎着她那双清澈淡然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许久之后,他才道:“帝姬,何意?” “我只问你,可有兴趣?” 开始的震惊已经慢慢褪去,陆昭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笑得满脸嘲弄:“我是男子,如何能执掌禁军?” “我只问你,是否愿意?” 第25章 果然只有一张脸能看 姜离冷静的嗓音回荡在屋内,重重的敲击在陆昭的心上,让他心口传来一阵自己也无法言明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姜离松了一口气,“那我,便送你到那个位置,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他日,以职务之便,为我开一次方便之门。” 陆昭眸色微微一紧,他紧紧的盯着姜离,似乎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到什么其它的东西。 可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什么也探查不到。 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猜测,可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不能贸然猜测,这会害了她,害了整个帝姬府上下的。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姜离和陆昭同时看去,只见窗外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在偷听。 姜离轻蹙眉头,不明白女君为何非得逼姜离与侧君圆房。 眉头轻蹙了一下,她上前,突然揽住了陆昭的腰。 腰上的手,微凉,却让陆昭的肌肤发烫。 姜离将人抵在了窗户上,明显看到屋外的人颤了一下,离远了一点。 姜离面色嘲弄,她靠近陆昭,目光却是紧紧盯着窗外的人影。 陆昭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却听姜离媚惑的嗓音轻轻传来,“陆昭,叫一声。” 陆昭惊愕的看向姜离,眼里噙着一抹愤怒。 然而,还不等他质问出声,姜离便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嗯……” 陆昭一时不备,一声低吟倾泻而出。 好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她竟然咬他? 姜离看见窗外的人走远,这才拉起了他的衣服,“早些睡吧。” 话落,她没有再理会陆昭,而是来到软榻上躺了下来。 红烛摇曳,屋内寂静无声。 陆昭就这样坐在床榻上,瞧着软榻上睡着的姜离,她呼吸绵长,睡颜倾绝。 他突然想起姜离说,要把他送到禁军统领的位子上。 “呵!” 陆昭讥讽的笑出了声,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有那么一瞬间,居然相信了她的鬼话。 这大帝姬啊,是出了名的色厉内荏,无能又草包。 更何况,自己拼得九死一生都做不到的事儿,她又怎么能做到。 这大帝姬啊,当真是满嘴大话。 他又看了一眼姜离,沉沉的叹息一声。 果然只有一张脸能看。 这一夜,姜离一夜好眠,而陆昭则是彻夜难眠。 清晨,姜离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昭眼下一片乌青,她愣了一瞬,“你昨夜没睡好?” 陆昭不理会她,自顾自的换好朝服,看也不看姜离一眼就出了门。 姜离:“……” 好好的,生什么气呢? …… 姜离回到自己的院中,洗漱完,穿戴整齐,带上礼物便去了帝师朱玉兰的府上。 不出意料,她连府门都进不去。 侍卫看着站在门口的姜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帝姬,帝师说了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不如,您改日再来?” 姜离也不恼,只道:“那可巧了,我略通医理,帝师既然不舒服,那我更得为她看上一看了,免得,让女君忧心。” 第26章 这大帝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解呢 说着,姜离就要往里走。 侍卫一惊,再一次的将她拦住。 侍卫一脸的为难。 “回禀帝姬,帝师有专门的府医照顾,就不劳帝姬费心了。” 瞧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侍卫,姜离叹息一声,“帝师是不愿意见本宫?” 侍卫一僵,下意识的抬眸看她一眼。 这大帝姬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帝师最是讨厌占着身份胡作非为的权贵之女,尤其这大帝姬,还如此这般的一无是处,就是见了,也是浪费时间。 侍卫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道:“帝姬如果真的想见帝师,不如,就选在三日后的雅集?” “雅集?” “帝姬难道不知道吗?帝师爱棋如命,特在三日后的雅集请了国手姬云,若有人能胜过姬云,帝师便会应允她一件事。” 姜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此,便替本宫将这礼物转交给帝师,三日后的雅集,我再来与帝师一见。” 侍卫面色复杂的接过礼物,“是。” 可心里,却忍不住的腹诽,国手姬云棋艺无双,至今无人能能在她手底下过完三招。 这大帝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呢? 侍卫笑着摇了摇头,这大帝姬啊,真是太天真了。 侍卫把礼物交到朱玉兰手里的时候,她便是看也不曾看一眼,只是冷哼一声,依旧喂着池塘里的锦鲤。 “哼!女君把事情做绝了,现在,还找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帝姬到我这里找不痛快。” “这姜姒是个痴儿,人人推脱的差事,偏得她抢着来做。” “她以为她是帝姬,我便会卖她几分面子?这皇家中人,可都是一个德性。” 听着朱玉兰的抱怨,偌大的屋内,谁也不敢出声阻止。 谁不知道,这位帝师乃是三朝元老,做过三位女君之师,连女君也不曾放在眼里的。 …… 姜离刚刚回到府中,就见陆昭脸色难看的走进了她的院子。 四目相对,陆昭俊美的面容上好似覆盖着一层阴云,“听说,你要在三日后帝师的雅集上,挑战西越国手姬云?” “……”闻言,姜离有一瞬间是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是才刚说要去雅集吗?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 看来,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了,为的,就是看她出丑。 陆昭沉沉的叹息一声,“所以,你真要挑战姬云?” “帝师不愿见我,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见她了。” 陆昭扶额,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是想救大帝姬,让她一生安稳,可耐不住她总是作死啊! 陆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马上到女君跟前请辞,说你能力不足,见不到帝师,无法完成女君交代的差事,自请责罚!” “我喜欢凡事尽力而为。” 陆昭看着姜离,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 他救不了她。 她没本事又执拗,只会哗众取宠。 “随你吧。” 没有再理会姜离,陆昭转身走了出去,反正到时候最丢脸的,还是她。 陆昭走着走着,暴躁的踢翻了路边的盆景。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挑战国手姬云?一个连棋都不会下的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27章 这幅画,可以卖给我吗 “陆侧君这是与她圆了房,所以这般关心她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昭抬眸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袭白衫的沈妄站在一株白牡丹跟前,如白玉铸成。 迎着沈妄的目光,陆昭轻哼,“她是你我的妻主,她若被人耻笑,我们也躲不掉。” 沈妄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折断一枝牡丹,漫不经心的放在手里把玩着。 他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听着陆昭的话,他低低的轻笑一声,“有差吗?自从被赐婚给她,我都没好意思再踏出过这道门。” “不过……” 沈妄忽然话音一转,“三日后的雅集,我倒是想去一观。” 陆昭蹙眉,“必败之局,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他抬脚就走,风风火火的,衣摆蹭掉枝头开得正艳的花。 沈妄妖冶的狐狸眼轻轻一眯,菲薄的唇瓣吐出一声低笑:“可我,就喜欢看她跌入泥泞,被人嘲笑,践踏。” 随着俩个字落下,他扔掉手里的白牡丹,脚重重的踩过花朵。 ……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三日后。 微风轻拂,绿柳垂绦。 一座清幽的庭院中,文人墨客们身着飘逸的长衫,围坐于石桌旁。 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笔墨纸砚,一旁的香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香气弥漫。 可随着姜离的到来,偌大的庭院中突然呈现出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姜离仿佛不曾看到那一道道或是鄙夷,或是轻蔑的目光,她神色淡淡的走进院子,四处观看起来。 有人轻抚琴弦,悠扬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令人陶醉,还有人吟诗赋词,出口成章,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姜离淡淡走过,见一青衫女子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顷刻间一幅佳作便跃然纸上。 她随意一瞥,当看到宣旨上的画作时,微微一愣:“你这是……” 女人把毛笔放于桌面,抬头见来人是姜离,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可碍着她帝姬的身份,还是行了一礼,解释道。 “这是在下仿照姬离而作的江山图!” 随着青衣女子一句话落下,周围的人迅速围了过来,纷纷观摩。 有人赞叹:“哎呀,这画的可真好啊,如果不仔细看,当真以为是姬离亲手画的呢。” 女人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这画虽然很像姬离的江山图,可比起姬离之作还是差了点味道。” 说话的是南阳侯府的小郡主白郁,她最喜丹青,府中也收藏了许许多多的名家之作,自然,她也是见过姬离画作的人,如今府中,还珍藏着姬离的月光图。 那月光啊,画的栩栩如生,只是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画作之中的孤寂和思念,当真是画功卓绝。 只可惜,这姬离神出鬼没,从无人见过她的真容,她也从不参加雅集诗会。 所以这些年来,众人对她,是只闻其人,不见其貌。 姜离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听着她们的话,她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姬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母亲追求完美,也只有她一个女儿,便事事都给她最好的,延请名师教导,时间久了,她也六艺皆精。 只是想不到,闲暇时的随意之作,竟这么受人欢迎。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这幅画,可以卖给我吗?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第28章 只可惜,天妒英才 姜离抬眸看去,只见苏漾紧紧的盯着那桌子上的画卷,眼中,有让人看不懂的悲伤。 本来吧,雅集并不许男子进入,可帝师却说,她的雅集,不论男女,只要是有才学者,皆可入内。 苏漾本不想来的,只是拗不过鹤清词执意相邀,只好跟着来了。 姜离这才发现,她府中的四位侧君都来了。 苏漾、鹤清词还有陆昭她都已经以姜姒的身份见过了。 而站在边上一身妖媚浑然天成的沈妄,她却并不陌生。 她还是姜离的时候,便时常到沈府与大理寺少卿沈青舞饮酒,论政,自然也是见过沈妄的。 沈青舞家中只有沈妄一个独子,千娇百宠的养着,却给养歪了。 这沈妄,脾气大,嘴巴毒,骂起人来毫不客气,没有半分世家大族男子该有的沉稳,所以纵使他容色妖冶如狐,家世显赫,却也无人敢娶其为正夫。 沈青舞曾提过,让她娶了沈妄,了她一桩心事,只是那时已有林铮,她便拒绝了。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沈妄最终又被送了大帝姬府中,成了她如今的侧君。 见姜离盯着他看,时而皱眉,时而叹息,沈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嫌弃他? 沈妄再一次看向姜离的时候,却见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苏漾的身上。 他顺着姜离的目光看去,只见苏漾满脸不舍的看着那幅画,眼尾猩红,仿佛这画对他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看着苏漾这般模样,那青衣女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将画双手奉上。 “公子,我这画不过是仿照姬离的江山图,未到火候,不值钱的,你若喜欢,拿走便是了,无需银钱。” 苏漾将一锭金子塞进女人手中,嗓音哽咽。 “值得。” 看着苏漾此刻的模样,那青衣女子不禁有些疑惑,“公子如此珍视这画作,难道与姬离是旧识?公子见过姬离?” 说到最后,青衣女子的嗓音都不自觉兴奋起来。 然而,苏漾只是摇了摇头。 他没有见过姬离,但却知道,姬离便是姜离。 姜离原是姬家大小姐,只是后来上了战场,屡立奇功,被赐了国姓为姜。 时间久了,大家便只知道姜离,而不记得姬离,加之京中传言,姜离就是一草莽,大字不识几个,便更无人将她与姬离联系在一起了。 可他却知道,姬离她,才学斐然,不输大儒。 只可惜,天妒英才。 青衣女子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有些遗憾的开口,“见公子这般模样,还以为你与姬离认识呢。” 苏漾不语,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画。 他一转身,忽然就对上了姜离审视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 他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追捧另一个女人的画作,是在打帝姬的脸。 可是,这世间,与姜离相关的,也只有这一幅画了,至少,有三分像她的手笔。 迎着姜离的目光,苏漾身子站的笔直,目光却带着防备。 他微微颔首,“见过帝姬。” 第29章 他不叫她妻主 他不叫她妻主,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妻主,另有其人。 姜离也不恼,她微微点了下头,“你们既然来了,便都看看吧,整日待在府中也挺闷的。” 她这话一出,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大帝姬,什么时候这么大度宽容了? 肯定是装的!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几位侧君呢,看看苏侧君见她时候的警惕就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三帝姬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三帝姬姜月在随从的跟随下,大步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月白流仙裙,裙上用金丝线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外披一件淡紫色的薄纱披风,随风而动,更添几分飘逸出尘之姿。 腰间束着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璀璨夺目,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金冠,垂下的珠翠摇曳生姿,映得她面若桃花,娇艳动人。 她大步走了进来,直奔姜离,每一步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脚下臣服。 来到姜离跟前,她笑着,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皇姐。” “听说皇姐今日要挑战国手姬云,皇妹特放下手里的事,来一观皇姐的风采。” “玉京中城中还有人下注呢,赌是皇姐能赢,还是国手姬云能胜!” 姜月明明在笑,可姜离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姜离笑了笑,她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姜月凌乱的衣袍,“那三皇妹赌本宫赢还是姬云呢?” 姜月不动声色的拂开姜离的手,“自然是……赌皇姐赢了!” “那便好,多买点,否则,你可要亏本的。” 姜离一席话落下,周围瞬间就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说是雀雀私语,可那声音着实大,无非是说她自信过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纨绔,竟然敢不知死活的挑战国手姬云。 对于这些恶言,姜离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姬云的棋艺,还是从前她教的呢。 陆昭实在看不过去了,他将姜离拽到一旁,“你根本不是姬云的对手,你现在认输没人会笑你。” “没人笑我?”姜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刚刚那些嘲讽之言是谁说的!” 陆昭一噎。 他沉着一张脸,好一会儿之后,才道:“现在认输,总好过在棋盘上被人杀个片甲不留再认输的好。” 姜离蹙眉,“怎么我就一定会输吗?你们这是偏见!” “呵!”不等陆昭说话,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就响了起来。 沈妄双臂环抱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听见姜离的话,他笑得放肆,“陆昭,你这话就说错了,她,岂止不是姬云的对手,而是……” 他目光轻慢的扫过姜离,“你这妻主根本就不会下棋吧。” 姜离蹙眉看他。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整个人妖媚又慵懒,身上暗红色的外袍褪至肩膀处,随意的披着,松松垮垮,站在那,软得像一滩烂泥。 姜离叹息一声,动作粗鲁的将他的衣服提了起来。 沈妄却突然一怔。 第30章 后来她就死了 他惊愕的看向姜离,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那么一个人。 从前,那个人似乎也是这样帮他提起他的衣服。 沈妄薄唇轻抿,“帝姬,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随便碰我的衣服。” 姜离挑眉,“后来呢?” 沈妄长睫轻垂,一声冷笑溢出唇瓣,“后来她就死了。” 陆昭下意识的去看姜离,刚准备劝上几句,就见姜离沉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随行的侍卫就走了上来。 “帝姬有何吩咐?” “将沈侧君带回府中,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侧君。” “哼。”沈妄轻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三帝姬姜月笑得温和,“皇姐对沈公子未免也太刻薄了。” 她目光流连在沈妄的身上,“像沈公子这样有趣的人,皇姐该珍惜的。” 姜离侧目,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于姜月对视,红唇轻启,“我的人,要杀要剐,都与旁人无关,尤其,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否则,我不介意一起毁了。” 闻言,沈妄身子陡然一僵,他侧目,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 她说什么?她的东西? “哼!”沈妄轻哼一声,走得干脆,脚下的步伐却不难看出压抑的怒火。 见沈妄被人遣走,苏漾也准备离开,却听得人群中一阵骚动。 原来是帝师和国手姬云到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纷纷对着帝师朱玉兰拜见。 朱玉兰脸上带着笑,却在经过姜离的身边的时候,陡然失了笑容。 朱玉兰眼底的不待见十分明显,让姜月好心情的笑了笑,“皇姐,待会可得努力了。” “自是要努力,否则,怎对得起皇妹四处为我宣扬的功劳。” 姜月脸上神色微微僵了僵,她没有说话,转瞬笑容就挂在了脸上:“皇姐说什么,皇妹听不懂。” 姜离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姬云名声在外,无人敢挑战,所以,挑战开始的第一人便是姜离。 鹤清词看了一眼苏漾,低声道:“姬云可是出了名的围棋高手,你不看看再走吗?” 苏漾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陆昭还想再劝劝姜离,就见她已经大步上前,坐在了姬云的对面。 他阴沉着一张脸,无奈的跟了上去。 姬云对着姜离微微拱手,“见过帝姬。” 姜离点了点头,“开始吧。” 姬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对于这大帝姬她是听过的,玉京出了名的纨绔,可如今,见她气度从容,倒是叫人意外。 阳光透过树荫,洒在那张精心雕琢的棋盘上,棋盘两端,分别坐着国手姬云与帝姬姜离。 姬云一袭素衣,气质儒雅,眉宇间透着沉稳与自信,乃是众人心中公认的棋坛高手。 而姜离,华服在身,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难掩其纨绔之气。 看客们围了一圈又一圈,窃窃私语。 “这大帝姬莫不是吃错了药,竟敢挑战姬云大师?” “想必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寻难堪罢了。” 棋局伊始,姬云执黑先行,落子沉稳有力,尽显大师风范,黑子如猛狮出林,迅速占据棋盘的要地,气势逼人。 她开局便展现出凌厉的攻势,一子落下,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姜离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含着几分笑意,姬云还是和从前一样,开始便这般气势汹汹,跟她说过很多次了,操之过急必将一败涂地,偏是不听。 姜离不慌不忙,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执起白子轻轻应了一招。 看似随意,却也暗藏玄机。 第31章 难道以前是在藏拙 随着棋局的深入,姬云的攻势愈发凌厉,黑子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白子围歼。 看客们纷纷点头,满脸赞赏之色。 “国手姬云果然名不虚传,这大帝姬怕是要一败涂地了。”有人不禁感叹道。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姜离手中白子轻轻落下,竟如奇兵突出,瞬间扭转了局势,原本被黑子压制的白子,如同苏醒的巨龙,开始反击。 棋盘上硝烟弥漫,黑白子相互交织,厮杀惨烈。 姬云抬眸看了一眼姜离,眸色深沉。 好熟悉的棋风,像是……姜离。 姬云心中心乱如麻,她执起黑子,步步紧逼,棋子如利剑般直刺姜离的阵地。 姜离看似左支右绌,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巧妙化解。 看客们开始紧张起来,原本笃定的心思也有了一丝动摇。 “这大帝姬竟能与姬云战至如此地步,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这大帝姬,莫非真有几分本事?难道以前是在藏拙?”有人小声嘀咕。 姜月脸上的轻松笑意不再,而是紧紧的盯着姜离,眉头紧蹙。 姬云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她没想到姜离能在她的强攻之下坚持如此之久,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落子,这一子,竟是要将姜离的后路截断。 姜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不避不让,反而迎头而上,与姬云展开了正面交锋。 棋子交错,黑白相间,局势愈发紧张。 “这大帝姬,棋风竟如此大胆!”有人忍不住惊呼。 原本神色蔫蔫的朱玉兰猛地站了起来,她惊愕的盯着棋盘上的厮杀,再次看向姜离,满面震惊。 你来我往之间,棋盘上已硝烟弥漫。 姬云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她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却始终无法彻底压制姜离。 而姜离则越下越勇,奇招频出,让姬云防不胜防,她万万没想到姜离竟有如此手段。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逐渐胶灼,姬云的优势不再明显,姜离的反击却越发凌厉。 “难道大帝姬真能逆袭?”看客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在这关键时刻,姜离突然一子定乾坤,瞬间扭转了局势。 姬云脸色苍白,望着棋盘,久久无法回神。 院内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谁也没想到,最终获胜的竟是纨绔帝姬! 姜月更是面色一阵惨白,她府中亏空,这一次借机挪了许多银钱出去下注,赌姜姒输。 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谁知道,她却赢了!她居然赢了! 想到自己瞬间血本无归,姜月只觉得周身寒凉。 姜离却看向姬云,“承让了。” 姬云微微颔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这一刻,她的心中,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的猜想。 “大帝姬棋艺出众,令在下佩服,不知他日可否到帝姬府中讨教一二。” “随时恭候。” 姜离起身,目光朝着朱玉兰看了过去。 对上姜离的目光,朱玉兰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回避她的视线。 第32章 可她不是最爱显摆了吗 姜离微微颔首,“帝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玉兰深深的把姜离看了一遍,看来,这姜姒倒也没有表面那般纨绔,只是,想以此让她闭嘴,不再为姜离鸣不平,着实卑劣。 想到这,朱玉兰对她棋艺高超的赞许也渐渐不似开始了。 可自己先前也是答应过的,若能胜过姬云,便可答应胜者一个要求。 朱玉兰阴沉着脸起身,“随我来吧。” 姜离跟上了朱玉兰的脚步离开,而院内,却仿佛被石化了一般,无人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鹤清词和苏漾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大帝姬,她棋艺竟如此高超,却从不显露于人前,云淡风轻的就胜过了国手姬云! 可她不是最爱显摆了吗? 陆昭轻轻的垂下眼眸,心中像是淌过岩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终于知道她的从容自信是为何了。 她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当真有胜过姬云的实力。 莫名的,陆昭忽然想到她那夜的话。 她说,要把他送上禁军统领的位置。 那个时候只当她是在说大话哄骗他,可是如今,陆昭忽然觉得,她是认真的。 大帝姬,她在筹谋着什么? …… 朱玉兰带着姜离回到主屋,她率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脸色阴沉的喝了一口茶。 她也不说话,就等着姜离开口。 姜离也没有故作矜持,直接上前道:“帝师许诺,若谁能胜出姬云,便可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不知是否还作数?” 朱玉兰叹息一声,她侧目看向姜离。 “你是想让我闭口不谈姜离蒙冤之事?” 闻言,姜离缓缓上前,对着朱玉兰行了一大礼。 朱玉兰眉头微蹙,对姜离的行为有些不解,“你这是何意?” “帝师大义,不顾己身为姜离鸣不平,可,逝者已矣,帝师纵然心有不甘,也要为阖府上下考量,君心难测,莫要为了一个姜离置全族老小于危险之中。” 朱玉兰闻言,手中的茶盏被她重重的扔到了姜离脚边,飞溅的碎片划过她白皙的面颊,瞬间就破开了一个口子。 朱玉兰威严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锋锐。 “大帝姬这是在用我全族来威胁了?” 面对朱玉兰的暴怒,姜离脸上未见慌乱,她微微颔首。 “帝师误会了,我只是不忍见帝师全族因姜离无辜被株连。” “株连?”朱玉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她陡然拔高了声量:“我害怕被株连吗?” “大帝姬不妨看看世风日下的当今!忠诚被讥讽为愚蠢,重诺被嘲笑为刻板,善良被认为软弱可欺,凶暴却肆意横行,官员欺上蒙下,相互勾结,弄虚作假,使正义蒙垢,奸佞小人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登堂入室,守卫疆土的功臣却黯然失色地受尽屈辱,背着一身污名惨烈死去。” “如果那高高在上的女君对自己的行为尚有愧疚,就该还姜离一个清名。” 朱玉兰的话铿锵有力,让姜离那颗被刺得血淋漓的心,有了片刻的凝滞。 第33章 你便是我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将军府那一夜的惨状。 一旦想起,周身都仿佛疼了起来,那刀剑入体的感觉,如影随形,让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可是,还是有人记得她姜离啊,记得她曾为这个国家做的一切,记得她将军府的冤屈。 姜离看着朱玉兰,目光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不枉费她和帝师相交一场,如此,更不能看着她走了自己的老路。 于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像是一个局外人那般,这才说道。 “可帝师如此,并不能为姜离证得清名,反而还会连累了帝师,如果帝师信我,给我时间,我定会还姜离一个清白。” 姜离的话,让原本扶着桌椅喘息的朱玉兰僵住了身子,她不可思议的朝着她看了过来。 “大帝姬的意思是……” “帝师年事已高,我只希望帝师退出朝堂,不再言语姜离之事,安享晚年。” 她也是重活一次才知道姜玉璇是个怎样自负狠毒的人,她根本就没有容人之量,更没有披荆斩棘的魄力,帝师如此下去,如若惹怒了她,便会步了她姜离的后尘。 她实在不愿看到帝师走了她的老路。 朱玉兰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感觉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看来,这大帝姬往日里是藏拙了,她早该想到的,棋品如人品,棋品为表,人品为里,实诚不我欺。 她之前是见过三帝姬下棋的,让人十分失望。 如今见大帝姬下棋,则是坚定又云淡风轻,而那三帝姬,则是举棋不定。 落棋生根与举棋不定,虽是两种不同的棋风棋品,反映的却是两种不同的人格人品。 前者意志坚定,落棋对错,无怨无悔;后者多虑猜忌,进退之间,犹豫不决。 两者相较,高下立见。 看来,这姜氏皇族,终是出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了! “好!那我就等着大帝姬说的那一天到来,如若大帝姬食言了,纵使你登上帝位,我也会让你不得安生。” 姜离唇瓣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我定不会让帝师失望的,他日,再来找帝师下棋。” 朱玉兰轻挑眉眼,瞬间就明白了姜离的意思。 她笑了笑,随手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姜离。 “这是给你的拜师礼,往后,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 姜离笑着接过。 在这西越国,帝师之名,如雷贯耳,她乃三朝元老,历经风云变幻,其智慧与谋略,深得历代帝王敬重。 天下名仕学子皆奉其为圭臬,其言如金科玉律,定学子前途,引众人趋之若鹜。在他们心中,帝师便是那高悬天际的璀璨星辰,是指引仕途方向的明灯。 如今,她有幸成为帝师的关门弟子,天下名仕、文官清流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而那些暗自支持三帝姬姜月的人,也会动摇,毕竟,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输了,便是满门被诛。 朱玉兰看着姜离眼底的狡黠,她轻嗤出声,“这一切,不会是帝姬在后面推波助澜吧?” 第34章 帝姬从未说过会下棋 闻言,姜离笑了笑,她也不隐瞒。 “的确,帝师人品贵重,受人尊崇,您即便酒后失言, 也不会有人会把话传出去,是我找人散播了消息,引得女君自危,再趁着朝堂无人敢招惹脾气执拗暴躁的帝师时,出面接下这个苦差。” 朱玉兰眯了眯眼睛,她就一直觉得奇怪,自己不过是一时愤怒与友人谈论几句,怎就弄得人尽皆知了,原来,是被算计了! 她瞥了一眼姜离,没好气道:“你怎确定一定能说服我呢?就不怕因此毁了前程?” “我那名声又谈何前程?”姜离一脸坦荡、从容。 “帝师爱棋如命,更知棋品既人品,姜姒自知,棋品不差,还可入帝师之眼,便想以此结交,若得帝师青睐,我便可洗去纨绔、草包的污名,光明正大的站上朝堂。” “否则,一个纨绔,如何与深得民心的三帝姬争呢?” “哈哈哈。”朱玉兰忽然就笑了起来,似乎自从姜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这样有趣的人了。 “你倒是诚实,就不怕我生气收回你的拜师之礼?” 姜离将东西揣进怀里,“帝师一诺千金,姜姒何惧?” 朱玉兰看向姜离的眼神完全变了,没了最开始的厌烦,有的,是满目的欣赏。 不错,看来这西越有救了。 …… 告别了朱玉兰,姜离刚走出府门,就看到了门口等着的苏漾和陆昭,还有鹤清词。 苏漾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幅他花高价买下来的画,姜离的目光轻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细微的不赞同,却还是被苏漾捕捉到了。 他将怀里的画抱得更紧了,作势就要告辞,却听姜离道:“一起回去吧。” 苏漾即将告辞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头。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抱着手中的画卷上了马车。 马车以珍贵的檀木打造,车身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花鸟图案,朱红色的车漆在月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四角悬挂着的金色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车帘是用最上乘的苏绣绸缎制成,绣着栩栩如生的青雀图案,那青雀展翅欲飞,神态逼真,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这绸缎的束缚,翱翔于九天之上。 车内,安静得有几分瘆人,苏漾本以为她会发难,谁知道,她竟一句话也没说,一上车就倚在软榻上。 他心中有几分不解,他刚刚分明看见她摇头了。 相较于苏漾的谨慎,陆昭则是半分委婉也没有,目光直白的看着姜离。 他这才发现,其实这大帝姬长得是很美的。 她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袂上绣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如烟如雾,一头乌发随意地挽起,只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 肌肤如雪,眉如远黛,双眸似一泓秋水,波光潋滟,却又带着几分慵懒和淡然,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入她的眼,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她心中所想。 此时,她正一手支着头,一手轻轻拨弄着身旁的香炉,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那目光落在车窗外的景色上,却又仿佛并未在看,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马车微微颠簸,她却仿若未觉,依旧保持着那慵懒的姿态,偶尔,轻抿一口杯中的香茗,那动作优雅至极。 陆昭眯了眯眼睛,开口打破了沉默,“帝姬从未说过会下棋。” 陆昭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鹤清词便朝着姜离看了过来。 第35章 晚上告诉你 然而,她只是淡然一笑,“下棋而已,不值一提,比起下棋,我更擅长别的。” “什么?” 姜离对着陆昭眨了眨眼睛,笑道:“晚上告诉你。” 陆昭:“……” 马车刚好在门口停了下来,姜离下了马车。 陆昭脸上闪过一抹细微的不自在,他刚准备起身,就见鹤清词一脸好奇道:“你与帝姬……圆房了?” 陆昭脸色更红了,他没有回答鹤清词,而是掀开车帘便下了车。 …… 月上中天,清辉如水,洒落在这寂静的庭院之中。 陆昭独坐在窗边,静静凝视着庭院里的景色。 庭院中,几株花树疏影横斜,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在地上铺就一层薄薄的花毯,一旁的池塘,水波微漾,倒映着那轮皎月,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半晌之后,他才站起身,“准备水,我要沐浴。” 今晚,她应该也是不会来了。、 马车上的话,应当只是一时戏言。 …… 热气腾腾的浴桶中,陆昭慵懒地靠在桶壁上,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水珠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更添几分诱人的魅力。 然而,就在这静谧的时刻,忽然听见下人急匆匆来报:“公子,大帝姬来了!” 陆昭一惊,“大帝姬?” 她居然真的来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昭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然而,却已然来不及了。 他武功不弱,便是不看,却也已经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果然,不过片刻,姜离已然熟门熟路地进了他的房间。 陆昭脸色通红,如同晚霞映照在雪上,他下意识地缩在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脸不悦的看着姜离。 “帝姬,男女有别,您此举未免太过不顾男女大防!” 闻言,姜离却只是淡淡一笑,仿若未闻他的斥责,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在陆昭身上轻轻扫过。 “你本就是我的人,这般言语,倒显得生疏了。” “……”陆昭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姜离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她一手撑在脑侧,就这样神情淡然的看着浴桶里的陆昭。 陆昭被她这眼神看得有几分发毛,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帝姬漏夜前来,可是有事?” 姜离点了点头,“还记得我说要把你送上禁军统领的位置吗?” 陆昭一怔,面上也露出了几分严肃。 “帝姬是认真的?” 以前,他只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是在消遣他而已,可经过今日之事,他忽然觉得,这大帝姬,并非表象所见的那般庸碌。 姜离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查到姜月挪用军饷,而那军饷,是要给你陆家军的。” 闻言,陆昭脸色猛地一沉,他猛地站了起来,带起一阵水声。 姜离一直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身,于是,他精壮的身姿就落入了她的眼里。 姜离瞳孔微缩,忽然就红了一张脸,她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第36章 陆昭,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陆昭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连忙坐回浴桶里。 房间内安静的有几分瘆人,谁也不曾说话。 沉默良久,陆昭这才小心翼翼的去看姜离,却发现她耳尖红红的,他有些诧异。 大帝姬身经百战,居然还会害羞? 心中迟疑,他道:“帝姬你……” 不等他说完,姜离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姜月素来奢靡无度,府中侍君侧君多不胜数,寝宫更是华彩四溢,罗帐皆为蜀锦所制,金线绣纹,绫罗绸缎皆价值千金。” “熊掌鹿脯,燕窝鱼翅,一餐之费,足以养活平民千户,她却只是随意品尝几口,便弃之不顾。” “如此庞大的开销,根本就不是她的食邑和俸禄所能供养的,所以,她府中早已经亏空,这次,她以为可以借我与姬云博弈之事大捞一笔,挪用了户部给陆家军的军饷下注,却血本无归,此刻,她定是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姜离的声音很轻很淡,回荡在屋内,听在陆昭耳里,只觉得……莫名的有些舒服。 陆昭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他记得,大帝姬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她,终于酗酒,难得有清醒的时刻,整个人都透着暴戾的气息,从不会这般温声细语。 姜离见陆昭看着她,她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昭摇了摇头,默默的移开了视线,“我只是突然有个疑惑,三帝姬挪用户部军饷,和我执掌禁军有什么关系?” “陆家军将帅在五年前的万山崖一役悉数战死,而今,你是陆家唯一的一位将领,若女君要安抚陆家军,只能严惩姜月,褒奖于你。” “至于褒奖,你如今已是四品,虽是虚职,却也算高位了,若再升虚职则令陆家军不服,可如若给你更高品阶的官职实权,则众臣不服,所以,禁军统领是最合适你的职位,专门护卫女君安全,女君自己用人,无人敢置喙。” 姜离缓缓站起身,“明日早朝,女君定会封你为禁军统领。” “陆昭,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姜离便起身走了出去。 陆昭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大帝姬,她的确是藏拙了。 而今眼前这个能猜度君心,又能步步为营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帝姬。 他似乎,误打误撞嫁了一位不错的妻主! …… 晨曦破晓,金銮殿内庄严肃穆,百官朝拜,女君姜玉璇高坐凤椅,神色威严。 “近日,孤听闻陆家军军饷被三帝姬挪用,此事令孤震怒不已!”姜玉璇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充满了威严与愤怒。 众臣皆低头,不敢言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此时,三帝姬姜月却上前一步:“母皇,此事定是误会,儿臣怎会挪用军饷。”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屈辱,眼神却闪烁不定。 姜玉璇目光如炬,直视姜月,“误会?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孤的江山,孤的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挪用军饷,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第37章 儿臣是一时被蛊惑了 姜月脸色一白,仍强辩道:“母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那军饷……儿臣原是想借来周转,日后定会补上。” “荒唐!”姜玉璇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来,“军饷之事,关乎国家存亡,岂容你这般儿戏!你所谓的周转,却是让将士们挨饿受冻,让边疆防线岌岌可危!” 姜玉璇怒不可遏,手指着姜月,“你身为帝姬,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不知感恩,不知为国分忧,反而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孤对你太失望了!” 姜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急忙道:“求母皇饶过儿臣这一次,儿臣定不再犯。” “饶你?”姜玉璇冷笑一声,“若今日饶了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那些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交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犯下如此大错,必当严惩!” “来人!”女君一声令下,“将三帝姬姜月夺去帝姬……” “母皇!”姜月终于慌了,她猛地抬眸看向姜玉璇。 “儿臣是一时被蛊惑了,可儿臣也是想为母皇分忧,不想……不想会弄到今日这个局面。” “哦?谁人蛊惑的你?” 姜月直起身子,面容此刻满是愤懑与不甘,手指直直地指向姜离,厉声道。 “是大皇姐!她明明棋艺高超,却假装不善下棋,自儿臣执掌户部以来,深知母皇和边疆战事的不易,便想着为母皇筹集更多的银钱,才会倾全部之力下注,押姬云胜,可谁知……大皇姐却是棋艺高超,更在姬云之上,令儿臣……满盘皆输。” 姜月的话语在殿内回荡,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姜离身上。 姜玉璇那冷锐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姜离身上,威严之声响起:“大帝姬,当真如此吗?” 闻言,姜离上前一步,神色淡然如水,沉稳,上不见丝毫慌乱,她微微颔首,神情冷淡地回道:“儿臣不知身犯何罪,还请母皇示下。”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气凝神,揣测着女君的心思。 姜玉璇凤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姜月言你故意隐藏棋艺,致使她误判下注,损失惨重,此乃其一;再者,身为皇室子女,却行此诡诈之事,有失皇家颜面,此乃其二,你还敢说你无罪?” 姜离轻轻一笑,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母皇明鉴,儿臣从未刻意隐瞒棋艺,棋局开始之前,儿臣提醒过三皇妹,让她赌儿臣赢,她却阳奉阴违,才造成今日损失。” 姜玉璇眸子危险的眯起,“你此言当真?” “那日雅集众人皆可为证。”姜离微微仰头,声音冷淡又自信。 姜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般,猛地看向姜离,她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以为,那不过是姜姒死到临头的自我宽慰罢了!谁知…… 沉寂中,姜离又叹息一声:“别说儿臣提醒过三皇妹,便是不曾提醒,那也是三皇妹的误判,是她自己的决策,怎能怪罪于儿臣?何况,下棋本就是一场谋略与智慧的较量,输赢皆在自身技艺与判断,又岂有怪罪他人之理?” 第38章 你怎能如此巧言令色 姜月听闻,气得浑身颤抖,“大皇姐,你怎能如此巧言令色?若不是你故意为之,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间,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铅,姜离一身紫色朝服,秀美妖娆,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姜月。 “三皇妹,你我皆为皇家子女,当知行事需谨慎,判断需准确,此次失误,你当自省,而非一味怪罪于我。”姜离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宛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姜月面容扭曲,愤怒使她原本娇艳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大皇姐,你莫要在此巧言令色!此次若不是你故意隐瞒棋艺,又怎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殿内的沉寂,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怨恨。 “呵。”姜离低笑,却是对着姜玉璇行了一礼,“请母皇传当日帝师雅集之上的名仕上殿,为儿臣作证,儿臣的确提醒过三皇妹给我下注,否则,是要亏本的,是三皇妹执意不听。” “你……” 姜月指着姜离,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玉璇自然不会传人上殿的,此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姜月不占理,她不会让姜月落于下风的。 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大臣们一脸惊诧地看着姜离,这还是往日里那个不善言辞,只会无能狂怒的大帝姬吗? 往昔,只要稍有争执,她便会被三帝姬姜月的言辞噎得面红耳赤,毫无招架之力。而今日,她却能言善道,条理清晰,几句话就将三帝姬赶入穷巷。 姜离微微仰头,目光扫过大殿内的众人,神色从容不迫。 “三皇妹,你如此强词夺理,莫非是想掩盖自己的过错?此事的来龙去脉,诸位大臣心中皆有定论,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倒是你,一味推脱责任,可有半分皇家子女的担当?” 姜月气得浑身颤抖,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她的眼神慌乱,仿佛迷失在这突如其来的局势之中。 “陛下,大帝姬所言有理,此次问题所在,确是三帝姬监守自盗,挪用户部军饷在前,三帝姬应当从自身找原因,而非指摘大帝姬。”一位老臣站了出来,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是啊,陛下,大帝姬借棋艺一事,不止让帝师停住议论姜离一事,还收了大帝姬为关门弟子,可见帝师也是看中大帝姬人品和能力的,大帝姬,有储君之风。”又一位大臣附和道。 姜离知道她,她是帝师朱玉兰底下的得意门生。 姜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她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姜玉璇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充满威严。 “姜月挪用陆家军军饷,此乃死罪。然念其或出于好心,暂且免除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免除你户部侍郎一职,于府中禁闭,若无诏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第39章 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君上!”姜离直言上谏,“三帝姬私自挪用户部银钱,此乃犯下大罪,不可轻饶!” “你说什么?”姜玉璇眸色微沉,“大帝姬是觉得孤罚的轻了?” 面对帝王的不悦,姜离未有半分退缩。 “户部之银钱,乃国之根本,关乎民生社稷,军需军备,每一笔皆有其用途规划,一丝一毫不得擅动,然三帝姬却为一己之私,罔顾国法朝纲,肆意挪用,此风若长,国将不国!” 朝堂之上,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姜离深吸一口气,再言:“三帝姬此举,致使多项关乎民生之工程停滞,百姓怨声载道,且军中有将士因军饷发放延误,士气低落,边疆防务亦受影响,此等后果,皆因三帝姬之私欲而起,若不严惩,何以安民心,何以振军威,何以保我朝之江山社稷!” “依儿臣之见,当追回所挪银钱,充入国库,以补亏空,再者,三帝姬应削去封号,贬为庶民,令其闭门思过,以儆效尤。”殿堂之上鸦雀无声,姜离却毫无退缩之意,“若此次从轻发落,日后必有人效仿,国法之威严何在?朝纲之秩序何存?” 朝堂之上传来一阵静默,片刻之后,众臣纷纷跪下,异口同声道:“国无法不立,家无规不兴,望君上以江山为重,以百姓为念,严惩三帝姬,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姜月侧目看去,瞧着跪倒在地的众臣,身上的力气突然就没了,脸色煞白。 “呵呵。”姜玉璇突然就笑了,那笑却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凉意。 下一刻,她忽然将目光转向殿中另一处,接着道:“如今禁军统领一职空缺,便由陆昭顶上,大帝姬以为如何?” 陆昭惊愕抬眸,果然如大帝姬说的一样。 言罢,姜玉璇稍作停顿,目光再次落到姜离身上。 “此番之事,虽是由姜月而起,可你隐瞒棋艺,言辞含糊,亦着实不当,陆家军的军饷亏空,便由你府中补齐,孤记得,你有一位鹤侧君,其家族乃是我西越首富。”姜玉璇的话语之中,暗示之意甚浓。 姜离闻言,微微垂下眼眸,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泛出一丝冷笑。 她便知道,姜玉璇不会打破朝中平衡,不会严惩姜月的。 可只要她不动姜月,就必须得安抚于她这位受尽冤屈 的大帝姬,否则,这悠悠众口,她堵不住。 可她已是帝姬,若加以官职,又怕压过姜月,所以,给陆昭统领之位是唯一的权衡之法。 可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帝王对姜月的维护。 她将禁军统领一职给了陆昭,一是做安抚之用,二,便是要自己以钱财相换,为姜月填补亏空。 可她姜离,又怎会动用自己侧君家中的银钱,去为另外一位侧君铺平青云之路,如此行径,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或许,姜玉璇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因帝师,而刚刚立起来的名声于瞬间坍塌。 姜离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望向姜玉璇:“女君,臣侧君家族纵然富贵,然军饷之事,关乎国家纲纪,岂能以私财填补?此例一开,纲常何在?再者,臣从未有意隐瞒棋艺,只是未曾有合适之机展露罢了。” 姜玉璇听闻姜离之言,脸色微微一沉,却又不好即刻发作,殿中群臣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时多言一句。 一时间,金銮殿内气氛愈发紧张,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良久,姜玉璇才道:“大帝姬,你素来不睦姐妹,今日你的皇妹有难,你身为皇姐,难道不该出手搭救,你如此冷漠,如何让孤放心将这西越交到你的手中!” 姜玉璇话音刚落,朝中便传来一阵静默,一道道目光争先恐后的落到姜离的身上。 姜离挺直身躯,神色从容,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她知道,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中,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她亦不会轻易屈服于,定要为自己寻得一个公道。 只是眼下,还不是时机。 姜玉璇是铁了心要维护姜月的,动不了,若是步步紧逼,恐会落得一个忤逆犯上之罪,连陆昭的禁军统领一职也丢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如此,儿臣定会倾力相助。” 姜玉璇眯了眯眼睛,临走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姜离,眸中神色莫名。 …… 下了早朝,陆昭手心里已然凝了一层薄汗。 姜离自他身侧徐行而过,他仓促间忙伸手拉住了她。 姜离止住脚步,微微侧首,朱唇轻启:“怎么?” 陆昭抬眸望向眼前之人,清晨的缕缕阳光倾洒在她的面颊之上,有几分不真实,不似人间所有。 对上她那清冽的眸光,陆昭忽地有了些许无所适从之感,他微微移开视线,低声道:“这禁军统领之职,我不要也罢,我这便去寻君上请辞。” 姜离却一把拽住他的手,秀眉紧蹙:“陆昭,自我承接帝师谈论姜离之死一事起始,我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能让你坐上禁军统领之位,历经诸多艰难,好不容易事成,你却说要请辞?” 第40章 大帝姬也好意思张口 姜离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缕缕的疲惫。 陆昭对上她的视线,心口蓦地一慌,赶忙道:“可女君之意,若我欲稳坐这禁军统领之职,便需你出资补齐被姜月挪用的军饷,二十万两,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女君着实太过偏心,那三帝姬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却仅是革去户部侍郎一职,禁闭于府中,而你,明明已然为女君分忧,却还要为三帝姬的过错担责。”言及此,陆昭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心疼。 以前,他从不知大帝姬竟过的这般辛苦。 此刻,他们身处金銮殿外,宏伟的宫殿庄严肃穆,周遭的汉白玉栏杆在阳光下闪耀着清冷的光辉,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袂轻轻飘动。 陆昭望着姜离,那精致的容颜此刻却带着几分愁绪,让他的心没由来的,轻轻一颤。 “我只是,不愿因我之故,让你受此不公。”陆昭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姜离却是毫不在意的扯了扯唇瓣。 “这世间之事,哪能尽皆如意,我既选择如此,便早有心理准备,你莫要意气用事,这禁军统领之位,于你、于我,皆至关重要。” 陆昭猛地看向姜离,却见她已经朝着宫外走去。 陆昭心中顿时涌起惊涛骇浪,大帝姬她…… 陆昭回眸,目光幽幽的落在了那个象征着权利的帝位上,久久没有挪开。 …… 大帝姬府,鹤清词所居的院子里。 安童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脚步匆匆,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地来到正在翻弄药材的鹤清词身旁,语气急切地道:“不好了公子!” 然而,鹤清词听闻这惊慌之语,却依旧神色淡淡,甚至未曾抬眼瞧一下安童,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了?” 安童一张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急声道:“奴听说,今日早朝三帝姬挪用陆家军军饷,被女君责罚,幽禁于府中,而陆侧君荣升至御前当差,成了禁军统领。” 鹤清词翻弄药草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神色依旧平静,缓缓说道。 “这是好事,陆家满门忠烈,却全部牺牲在万山崖那场战役中,陆侧君虽为男子,却扛起了家族兴衰,如今他成了禁军统领,对陆家而言,也是好事,至少,陆家的儿郎们都可找到一门好亲事,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安童急得直跺脚,满脸通红,汗水如雨般淌下:“可是陆侧君荣升,却是要让大帝姬补齐三帝姬挪用的军饷,女君的意思是,让大帝姬找公子你的娘家出这笔钱。” 闻得此言,鹤清词脸上原本的温和瞬间消散无踪,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要他鹤家出这笔钱? 鹤清词被气笑了,话语中满是愤懑:“这合适吗?我鹤家虽然富甲一方,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者,我已是嫁出去的人,又如何有脸回去要钱?” “便是我厚着脸皮回去要钱,母亲就会给吗?”说到这,鹤清词眼底划过一抹落寞,“母亲心里只有弟弟,没有我。” 鹤清词目光仿若没有焦距的看向别处,尤其,这个妻主他并不满意。 若对方是他心之所爱,她既有所求,自己定然为她达成心愿,偏偏,这大帝姬于他而言…… 形如陌路。 第41章 帝姬有事便直说吧 安童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着哭腔:“公子,大帝姬身边的人传来口信,说大帝姬晚上过来,奴估摸着,就是为了此事。” 鹤清词扶着一株草药的手微微一颤,白皙修长的手指被割开一个细小的口子,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的笑容愈发苦涩,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凉:“大帝姬她当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安童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地道:“大帝姬最是没有气节,她近来很是宠爱陆侧君,想来,一定会想办法逼迫公子让鹤家出了这二十万两白银的。” 鹤清词望着那受伤的手指,仿佛那伤口便是自己心中的伤痛,久久不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这小院之中,却无法驱散此刻的阴霾。 鹤清词缓缓起身,身姿修长而优雅,却带着几分落寞。 “安童,你说我当初嫁入这大帝姬府,究竟是对是错?”鹤清词的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 安童望着自家公子,心中满是疼惜,却不知如何回答。 事实上,女君下令,让鹤家送一男子入大帝姬府中,便是不愿,也得愿!根本由不得自己。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将小院染成一片金黄。 夜幕降临,大帝姬果然如安童所料,踏入了鹤清词的院子。 月挂梢头,清辉洒入寝殿。鹤清词于榻前独倚,眉眼间尽是落寞。 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鹤清词抬眸看去,只见姜离缓步而来。 鹤清词恍然回神,忙起身,对着姜离微微行了一礼,恭敬道:“拜见帝姬。” 姜离轻抬玉手,柔声道:“不必多礼。”说罢,她款步向前,优雅落座。 一双狭长的眸子朝着鹤清词看了过去,见他站在不远处,身姿颀长却显单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见此,姜离好看的眉头轻轻一蹙,面露关切之色,“你身体不舒服吗?” 听着她的温声细语,和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担忧,鹤清词宽绰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 果然,无事献殷勤。 鹤清词长叹一声,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惫,“帝姬有事便直说吧。” 鹤清词心中清楚,她不就是要让他鹤家出那二十万两白银吗? 母亲当初为了鹤家的名声,给他的陪嫁岂止二十万两。 这笔钱,他出了就是!只望大帝姬往后再也不踏入他的院中,让他从此安度一生。 鹤清词几乎都已经确定了大帝姬会说什么,却见她道:“苏漾的身体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吧?” 鹤清词轻轻蹙起眉头,他看向姜离,眼底的讥讽藏得极深:“帝姬这么忙还到我这里来,就只是为了问苏侧君的身体?” 姜离莫名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不然呢?” 苏漾为她扶灵出殡,身子受了外伤和寒气,如若不好好养着,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她这人,最不喜欠人情。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鹤清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姜离,似乎要从她平静无波的表象里看到最真实的她。 然而,姜离却是一脸的坦荡,没有半分的歪心思。 鹤清词不禁一怔,难道她今夜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打探苏漾的病情?而无其它的。 可转念一想,鹤清词就否决了自己这荒唐的想法。 第42章 他发现,他看不懂大帝姬了 不可能,大帝姬这段时间非常宠爱陆侧君,几乎每夜都去他的院中,府中人尽皆知。 大帝姬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当她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他的跟前。 所以,她今晚来,一定是逼迫自己为陆侧君出那二十万两的。 鹤清词失去了与她虚与委蛇的耐性,直接道:“帝姬若有事,不妨直说。” “无事,我只想知道苏漾的身体状况。”姜离神色淡然,目光清澈地看着鹤清词。 鹤清词眯了眯眼睛,见姜离死活不开口提其他事,他也不开口,只是淡淡一笑,“苏侧君的身体无恙了。” 闻言,姜离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没事就好。” 她缓缓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且歇息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步伐从容,半分犹豫也没有。 鹤清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愣住了。 她来,当真只是为了苏漾的病情? 鹤清词眉梢紧蹙,心中的疑惑犹如乱麻交织,却怎么也理不出半点头绪。 他望着姜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鹤清词才猛然回神,出声道:“今日早朝的事我听说了,二十万两,我愿为帝姬出。” 声音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几分决然。 姜离闻声,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那绝美的容颜在光影交错间显得如妖般妩媚。 鹤清词盯着姜离,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往后我想在这院中安度一生,不被任何人打扰,包括帝姬。” 姜离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心弦,片刻的沉默后,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如春花绽放,却又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捉摸。 “本宫还没沦落到要用自己侧君银钱的地步,至于你说的条件,允了,往后,本宫不会入你院中半步。” 语罢,姜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鹤清词一人立在原地,满目震惊。 他未曾料到,大帝姬竟答应得如此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挽留。 风悄然吹过,吹动寝殿的帷幔,仿佛也吹动了鹤清词那颗纷乱的心。 他望着姜离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发现,他看不懂大帝姬了。 夜渐深,风透过窗棂,吹得烛火摇曳,鹤清词独坐于桌前,思绪纷乱。 回想起与姜离的种种过往,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他嫁入这帝姬府,也曾怀揣期待,盼着能与大帝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谁知,大帝姬嫌弃他商贾出身,更嫌弃他一身草药味。 他也曾试图去讨好她,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冷落、无视和嘲讽,甚至…… 鹤清词抚上自己的脸颊,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巴掌打下打来的痛感。 久而久之,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如今,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改变,让他不知所措,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认识过她。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鹤清词想得头疼欲裂,索性不再去想。 他起身,走到床边,缓缓躺下,望着床幔,久久不能入眠。 第43章 有事吗?陆将军 陆昭正安然端坐于姜离之寝殿,等着她回来。 百无聊赖,他开始打量起姜离的寝殿。 只见这殿中,锦衾绣榻,华丽非凡,珍宝罗列,琳琅满目,墙上字画,皆为名家手笔,墨香四溢,香炉内轻烟袅袅升起,芬芳之气弥漫满室。 陆昭望着屋中这一切,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大帝姬殿中摆设之奢华,价值已然超过万金之数,那二十万两白银,她究竟是真的没有,还是……存心要让鹤侧君出呢? 想到要让鹤侧君为助自己坐稳禁军统领之位而出这二十万两,陆昭心中便是一阵抗拒。 这世道艰辛,于男子而言更是如此,他着实不愿让鹤侧君受此委屈。 这二十万两,他陆家自己设法去筹便是。 就在陆昭苦思筹钱之法时,却见姜离缓缓走了进来。 姜离显然未曾料到陆昭会在自己殿中,她微微一愣,“有事吗?陆将军?” 听闻她如此称呼,陆昭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心底莫名升起一种陌生情绪,似是不悦,又仿若还有其他。 当初,他极为反感大帝姬称呼自己为陆侧君,甚至还曾提醒于她,让其称呼自己为将军。 可此刻,她当真唤他将军,他的心底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快。 陆昭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帝姬,那二十万两白银,我陆家自会去筹集,无需让鹤侧君为此委屈。” 稍作停顿,陆昭又道:“我也不想欠他这份人情。” 姜离沉默不语,缓步行至桌边坐下,玉手轻抬,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而后轻轻抿了一口。 杯盏被她轻轻放置于桌上,她这才抬眸望向陆昭,“我何时说过要让鹤清词出这二十万两了?” 姜离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无奈,在他们眼中,她姜离莫非就是这般没脸没皮之人? 陆昭一愣,“那你前往鹤侧君的院中所为何事?” “打探一下苏漾的身体状况。” “苏侧君?”陆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阴阳怪气地扯了扯嘴角,“帝姬还真是对苏侧君念念不忘啊,看来……” 他瞥了一眼姜离的脑袋,“帝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姜离仿若未闻其讥讽之言,只是淡淡说道:“你既不想承鹤清词的情,那便也不想承我的情了?” 姜离的嗓音轻柔而又平淡,恰似那山涧潺潺流淌的清泉,落入耳中,莫名地令人心生几分愉悦。 陆昭抬眸看她一眼,“帝姬乃我的妻主,承帝姬的情,在情理之中。” “……”陆昭这番话,令姜离一时语塞。 她亦不再接陆昭的话头,只是言道:“三日后便是沈妄的生辰了,沈妄乃是沈大人的独子,在家中之时便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如今入了我府中,自然也不能薄待。” “夏棠。” 夏棠闻声,大步走进殿来,躬身行了一礼,“帝姬。”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三日后,我要在府中为沈妄举办一个生辰礼。” 夏棠没有半分质疑,接下任务就出去了。 第44章 帝姬对这沈妄倒是颇为上心 陆昭闻此言语,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暗自揣度,这沈妄于帝姬心中究竟占据何等分量? 而姜离则凝望着窗外,思绪仿若飘至远方,不知其究竟在思量何事,殿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静,唯有那香炉之中的轻烟依旧袅袅升腾,不绝如缕。 片刻过后,陆昭率先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沉默,缓缓开口说道:“帝姬对这沈妄倒是颇为上心。” 姜离闻声回过神来,轻轻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身为你们的妻主,自当对每一位夫君关怀备至,你说是吗?陆将军?” 再次听过这个称呼,陆昭面色又是一寒,他冷哼一声,道:“帝姬的心思,岂是我能够轻易猜透的。” 姜离不再搭理他,只是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轻抿香茗。 陆昭的目光,犹如寒星般紧紧凝落在姜离的身上,那眼神微妙且复杂,恰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令人难以捉摸。 漫长的沉默,仿佛让时间都停滞不前,终于,陆昭再度开口。 “如今正值银钱匮乏之艰难时刻,帝姬竟还要以生辰之礼来取悦沈侧君?倘若女君知晓,定然又会叱责帝姬不善姐妹情谊,有钱为侧君操办生辰,却无钱替三帝姬填补贪污之款项。”陆昭的声音低沉喑哑,其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恼怒。 面对陆昭的指责,姜离也不解释,只是淡淡说道:“不能委屈了沈公子。” “呵呵。”陆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这二十万两我自会设法去筹措,就不劳烦帝姬费心了,帝姬只需尽心讨好您的沈侧君便好。” 言罢,陆昭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踏出姜离的院子,陆昭方才止住匆匆脚步,他缓缓摊开掌心,一枚针脚杂乱的香囊跃然眼前。 这乃是他生平第一次绣制香囊,对于绣活,他向来生疏,可为了这香囊,哪怕十根手指被刺得鲜血淋漓,他也未曾有过半分退缩之意。 然而,可笑的是,那人心里有着病恹恹的苏漾,有着目中无人的沈妄,还有那委屈巴巴的鹤侧君,唯独看不见他陆昭! 想到此处,心中的怒意犹如熊熊烈火,燃烧得愈发旺盛,他狠狠一甩手,将那香囊径直丢进了繁茂的花丛之中。 他的东西,想来她也定然不屑要。 陆昭满心愤懑,脚步沉重地离开,那香囊隐没于花丛之间,似是他那颗被忽视的心,悄然隐匿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 沈妄慵懒侧躺在铺着华贵狐皮的软榻之上,如雪的肌肤在狐皮的映衬下更显莹白如,。他那修长如玉的指尖卷着一缕如瀑的青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狭长而妩媚的凤眸微微眯起,似是在假寐,又似在沉思。 此时,身旁的贴身小侍祝明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主子,奴刚听说了一件事。” 沈妄闻言,那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挑,慵懒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说。” 祝明忙道:“听闻大帝姬要为您大办生辰礼,陆侧君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妄听闻,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第45章 大帝姬这是想要讨好我 “呵。”那邪肆清幽的嗓音溢出,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陆昭?他生什么气?只有他把那大帝姬当个宝!” 沈妄靠在那,唇不点而朱,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凉薄与不屑,那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是比女子还要艳丽几分。 眉若远黛,斜飞入鬓,一双凤眸狭长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似是能勾人心魄,挺直的鼻梁下,那薄唇轻抿,更添几分清冷与妖冶。 他侧躺着的身姿优雅而肆意,一袭红衣如血,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锁骨处的那颗红痣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更显风情万种,他微微眯起双眸,眼中波光流转,那慵懒而又妖媚的模样,轻易的就能让人为之倾倒。 他接过祝明的手中的铜镜端详起镜中的自己。 “大帝姬这是想要讨好我?” “呵!”沈妄随意的丢下铜镜,“真是无趣。” 想来想去,还是那姜离比较有意思,只可惜…… 她死了。 沈妄闭上眼睛,长长的羽睫倾斜而下,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许久之后,祝明才听得他长叹一声。 祝明垂下眼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子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仿佛, 是从姜大将军离世之后吧。 …… 沈妄的生辰之期转瞬即至,姜离早有筹谋,不惜耗费重金,决意将此生辰之礼办得气势恢宏,热闹非凡。 大帝姬府内外,处处张灯结彩,华彩流溢,仿若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庭院之中,繁花争艳,馥郁芬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五彩的绸缎于微风之中轻盈舞动,恰似仙宫之中的梦幻之境。 正厅之内,一张硕大的檀木桌案巍然而立,其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金樽玉盏闪耀光芒,交相辉映。 朝中众臣皆携家眷纷至沓来,贺寿之礼络绎不绝。众人皆身着华美之服,手持精心准备之贺礼,脸上皆洋溢着诚挚的笑容。 夏棠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脚步匆匆,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迅速记下诸位达官显贵送来的贺礼,不敢有丝毫疏忽。 就在此刻,一声高呼响彻云霄:“大理寺少卿到!” 姜离闻声抬眸望去,只见沈青舞款步从马车上徐徐而下。 她原本阴沉的面容,在瞧见这精心且用心的布置之时,才稍稍舒缓了些许,可很快的,又皱起了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姜离迈着大步,疾步迎了上去,微微颔首,恭敬言道:“沈大人……” 沈青舞未等姜离话语说完,便伸手打断,沉声道:“帝姬乃君上之尊,怎能向臣下行礼?” 言罢,她环顾四周,见朝中诸多大臣皆携家眷前来,不禁长叹一声,忧心忡忡道。 “沈妄不过是侧君之位,并非正君,此区区一个生辰之礼,帝姬着实不该如此大肆操办,这若传至女君耳中,怕是会怀疑帝姬借此之机结交朝臣权贵,恐生事端。” 第46章 臣携犬子,拜见帝姬 闻得此言,姜离只是淡然一笑,缓缓道:“我倒是未曾思量这般多,只是一心想让沈妄欢喜愉悦罢了。” 沈青舞深深地凝视了姜离一眼,追问道:“当真?” 姜离对上沈青舞那犀利的目光,却并未回答,只是轻声道:“沈妄在里面呢,沈大人里面请。” 沈青舞又是一声长叹,而后大步朝着厅内走去。 姜离将沈青舞送进厅内,转身之际,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竟是林铮。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了片刻的僵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将那丝异样悄然敛去。 林白云显然也留意到了姜离投来的视线,她的脸上迅速挂起一抹笑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林铮说道。 “待会在帝姬面前可要好好表现,过了中秋你就要入她府中了,大帝姬现今还未册立正君,你需得多加努力,切不可让为娘失望了。” 林铮微微颔首,应道:“放心吧娘,大帝姬不是一直对我青睐有加吗?” “哼。”林白云轻轻冷哼一声,“女子之心呐,变幻无常,难以捉摸,你切莫掉以轻心。” 说话之间,她已然行至姜离跟前,恭敬地拱手行礼:“臣携犬子,拜见帝姬。” 姜离看着她,淡然开口:“林大人,免礼。” 林白云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帝姬为沈侧君所办的生辰之礼,当真是奢华至极,令人叹为观止。” 林铮闻言,上前一步,对着姜离行了一礼,“林铮拜见帝姬。”他的声音清润,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恭谨。 林铮本就生得好看,眉如远黛,目若星辰,只是那苍白的面色又透着丝丝的病态之气,这般模样,瞧着便能引人怜爱。 姜离脸上神色未变,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铮,掩去了眼底的凉意,柔声道:“天气转凉,林公子记得添衣。”她声音温婉,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迷雾,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心意。 林铮垂着眼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多谢帝姬关心。” “人到的差不多了,林大人里面请吧。”姜离微微侧身,示意众人入殿。 林白云笑着,与姜离一同走了进去,身后的林铮紧跟其后,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姜离的身上。 此时,殿内丝竹之声渐起,舞侍们翩翩起舞,彩袖纷飞,宛如仙子降临。 华堂烛光照,丝竹声悠扬。 姜离端庄而坐于主位之上,其容姿华贵,气质高雅,身侧,则是一脸百无聊赖的沈妄。 只见他一手慵懒地撑在脑侧,那狭长的眼眸意兴阑珊地扫过底下众人,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带着无尽的讽刺与轻蔑。 “我何德何能啊,竟让这么多大人来为我贺这生辰之喜!” 姜离却仿若未闻,只是拿起面前的酒盏,轻轻饮了一口,而后才缓缓道。 “自然不是真心贺你生辰的,只是为了讨好你母亲和你的妻主罢了。”她的声音清冷,宛如寒夜的风,不带丝毫温度。 沈妄听闻,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如墨的双眉紧蹙,满是不悦地看了一眼姜离,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却在此时,姜离那凉凉的嗓音再度传来,“坐下,别惹我生气。” 第47章 何时竟有了这样慑人的眼神 华堂烛影摇曳,沈妄侧目望向姜离,却见她朱唇轻扬,明明在笑,可那笑意却如镜花水月,不达眼底,恰似戴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画皮,内里,却是寒凉如水。 沈妄心口微怔,这位大帝姬,何时竟有了这样慑人的眼神? 一时间,沈妄竟忘了动作,就这般怔怔地望着姜离,而姜离却不曾看他一眼,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远处的烛火之上,那跳跃的火苗,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更添几分神秘与冷艳。 “大帝姬对沈侧君可真是宠爱得紧,沈大人也该放心了吧?”林白云似笑非笑的声音悠悠传来,那语调不轻不重,却恰好能让殿内的众人都听得清晰分明。 沈青舞闻言,侧目淡淡地看了林白云一眼。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缓声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大帝姬对几位侧君都是一视同仁的,日后也不会亏待了林公子。” 闻言,林白云脸色微僵,她本是想借此揶揄沈青舞几句,未曾想,却被沈青舞暗讽她是为了自家儿子林铮在担忧。 林铮静静地坐在席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脑海里想的却是昨夜苏凉月跟他说的话。 “三帝姬有令,必须得搅得大帝姬后宅不宁。” 起初他不明白为何要这般行事,可是此刻,身处这华堂盛宴之中,他却突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大帝姬的四位侧君,背后的家族皆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存在。 尤其大帝姬如今还未册立正君,人皆有私心,他们定然都希望自家的儿子能成为大帝姬的正君,只要侧君们之间闹得不愉快,那么,朝中几位大臣也定会相互看不顺眼。 尤其是沈青舞,她疼爱沈妄胜过自己的性命,倘若沈妄在大帝姬这里受了委屈,她又岂会善罢甘休?纵使她表面不与大帝姬置气,可背地里呢? 想到此处,林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听闻,那日雅集,大帝姬只留下了三位侧君,独独赶走了沈侧君。 如此说来,大帝姬心里最不喜的人,其实是沈侧君! 林铮心思流转间,忽然起身,朝着姜离缓缓行了一礼,缓声道:“今日来的匆忙,也不曾准备什么上得台面的贺礼,不如,我便为沈公子弹一首曲子以贺生辰之喜?” “呵!”沈妄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听见林铮的话,他薄唇哼出一声冷哼,“林公子这是真心要贺我生辰之喜呢,还是要借弹琴献艺来勾引大帝姬?” 沈妄的话说得直白而凌厉,一瞬间,众多目光就如利箭一般落在了林铮的身上。 “林公子,按照规矩,你当与众多公子坐在那一侧的屏风后面,怎能与我等女子同席而坐呢?” 说话的人是南阳侯府的小郡主白郁,她素来喜爱守规矩的男子,对于林铮这般逾矩的行为,自然就心生排斥。 然而,林铮却不慌不忙淡淡道:“郡主有所不知,女君已经下令将我赐婚于大帝姬,中秋之后就要入府,所以眼下,我坐在这席间与众位侧君一起,也无不妥。” 他的声音清朗,却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神色各异。 “呵!”白郁轻哼一声,蛾眉微蹙,“到底也还未入府,如此做派,林公子未免也太着急了。” 林铮正欲再言,却听得林白云一声轻嗤,“坐下,与女子争论成何体统,也不怕被人笑话!” 闻言,林铮抿了抿唇,默默的坐了下来。 第48章 妄图一步登天 姜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如画的眉眼间不见喜怒,只是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酒液在杯中荡漾,泛起的微微涟漪,她轻抬皓腕,将那美酒轻尽数下。 堂中的丝竹之声依旧悠扬,舞侍们的身姿婀娜动人,然而这看似和谐的景象之下,却是暗潮涌动。 白郁轻摇手中纨扇,美目流转,“凭借女君赐婚便妄图一步登天,真是个痴儿。” 林铮幽幽地瞥了一眼白郁,全然无视了她那充满讥讽的神色,转而将目光投向姜离,微微躬身,恭敬道:“帝姬,林铮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帝姬可否应允?” 林铮话音甫落,其母林白云便笑了起来。 “这小子在家时便被我宠坏了,还望大帝姬莫要与他计较,他呀,许是把自己当成帝姬的侧君了,才会这般不见外!” 瞧着这母子二人一唱一和,沈妄只觉索然无趣,他冷冷讥讽一笑:“小人行径!” 姜离仿若没有听见沈妄的话,只是缓声道:“你说吧。” 林铮垂眸浅笑,那风姿绰约,无双风华,直叫人移不开眼。 “我一直对姬离的画作倾心不已,却从未有缘得见,听闻前些日子苏侧君得了一幅画,乃是临摹姬离之作,不知苏侧君可否割爱?” 语罢,林铮忽然将视线转向席间安安静静坐着的苏漾。 苏漾身子不禁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望向姜离,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他藏于心中多年的那人已然逝去,再不会归来,这一幅留有她痕迹的画,是他唯一的念想,倘若被夺走,他恐再难有活下去的勇气。 见苏漾沉默不语,林铮轻轻垂下眼眸,流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 “帝姬,是我这个心愿太过奢求了吗?” 姜离端着酒杯的玉手微微紧了紧,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身子亦微微往前倾了几分。 “不过一幅画而已,你若喜欢,拿走便是了。” 苏漾猛地看向姜离,面色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死灰,仿佛生命之光骤然熄灭。 “不!”他倏地站起身来,身形摇摇欲坠,“这画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苏漾眼尾猩红,此刻的他已然褪去了平日寡言温润的模样,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锋锐之气,“画是我的,谁想要,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帝姬!我只是想赏玩几天而已,并非真的要夺人所好!”林铮抬眸看向姜离,轻垂眼眸,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轻易便能挑起人心底的怜爱之意。 众人望着苏漾此刻几近癫狂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悯。 大帝姬心仪林铮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即将得偿所愿,又怎会为了一个旧人而惹得新人不快呢? “帝姬!”陆昭皱紧了眉头,眼底全是不赞同之色,他深知苏侧君对那幅画的珍视程度。 然而,姜离却好似不曾发觉陆昭的苦苦劝告一般,神色淡淡,语气清冷地下令:“去苏侧君的院中,将那画拿来送给林公子。” “姜姒!”苏漾一把狠狠甩开扶着他的小侍,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混蛋!” 第49章 林公子,可满意了 刹那间,殿内气氛仿若凝结,众人皆噤若寒蝉,右都御史苏梨花更是吓得差点跌下座来! 这逆子,是觉得先前闯的祸还不够大吗?竟然敢当庭直呼帝姬名讳!如若女君知晓,她又得被牵连了! “苏侧君!”苏梨花沉沉开口,那声音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然而,苏漾却仿佛未闻苏梨花之语,他只是执着地看着姜离,双眼泛红,身上的衣袍凌乱不堪,发丝也肆意散乱开来,一眼望去,整个人透着一股破碎感。 他一步一步,身形摇摇欲坠地朝着姜离走来。 终于,他在姜离跟前缓缓跪了下来,声音颤抖,“求……求您了……妻主!” 这是自成婚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她,却是为了留住那人的画。 姜离静静地看着他,眸底划过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只是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见姜离没有要喊停的意思,夏棠也没再等待,带人便直奔苏漾的院子。 不多时,那画很快就被取来了。 林铮一把接过,他刚要打开,却见苏漾疯了一般地冲上去,“放下!你没资格碰!” 林铮一个闪身躲过,轻蔑地瞥了一眼苏漾,眼底尽是讥讽之色。 苏漾很快被几名小侍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分毫,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铮打开了画轴。 林铮的动作极为粗鲁,只听见“刺啦”一声,那画竟生生地断成了两截。 “哎呀!”他侧目看向瞬间僵住苏漾,脸上挂着一丝假意的愧疚,“抱歉了苏侧君,一不小心被我弄坏了。” 林铮默默的看了一眼姜离,见她并未因此露出不悦,心中多了几分成算,他确实是故意而为,就想看看大帝姬能容他多少,如今看来,自己在她心里分量不轻。 “林铮!”苏漾沙哑的嘶吼在殿内回荡,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他奋力挣扎,想要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画,却被几名小侍死死按住,无情地拖了出去。 沈妄一身慵懒地撑在桌上,看着苏漾被狼狈拖出去的身影,咂咂嘴道:“不愧是大帝姬,当真是无情。” 姜离仿若是不曾听到他的嘲讽,神色未改,淡淡说道:“林公子,可满意了?” 林铮微微颔首,拱手行礼,“多谢帝姬,赝品就是赝品,不值一提。” “那日后,我定为林公子寻来姬离真迹。”姜离面无表情地承诺道。 林铮垂下眼眸,极力掩去了眼中的得意之色。 林白云坐在一旁,轻抿着美酒,脸上的笑容几乎难以掩藏,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正君之位必是他林家的无疑了。 一瞬间,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 光影交错,姜离静静地坐在高位之上,一身华服,却难掩其清冷之态,她的目光深邃而悠远,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风透过窗棂,轻柔地拂动着那如烟如雾的帷幔,姜离慵懒地揉了揉额头,娇容之上似染了一层薄醉的绯色,“本宫不胜酒力,有些累了,诸位……散了吧!” 她的声音虽透着几分绵软无力,却仍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此,皆微微一怔。 临走之时,她朝着沈妄伸出手,“扶我。” 第50章 大帝姬还不回自己屋歇息吗 沈妄迟疑了一瞬,想到坐在不远处的母亲,他终究还是伸手扶住了姜离,母亲定也是希望看见他和大帝姬琴瑟和鸣的样子。 林铮瞧着姜离和沈妄相携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向往,他和苏凉月此生都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了。 姜离一走,偌大的殿中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之后,众人仿佛才如梦初醒,相互看了看。 大帝姬说什么? 散了? 可这宴会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大帝姬府中的菜肴道道精美,宛如艺术品般令人赏心悦目,雕花的玉盘里,珍馐美馔摆放得错落有致,仿佛是一幅生动的画卷,酒水更是上乘中的极品,醇香扑鼻,令人心醉。 然而这还没吃几口,就要散了? 众人心中虽满是遗憾与不舍,可主人都已下了逐客令,又怎敢再多待?只得纷纷起身,带着些许未尽的兴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大帝姬府。 白郁望着姜离离开的背影,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似有几分洞悉一切的意味。 “大帝姬府今夜的进账,恐怕不止二十万两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身边的侍从听见。 身旁的随从微微躬身,附和道:“郡主所言极是,大帝姬这一招,既对沈大人表明了对沈侧君的宠爱,赢得沈大人的支持,又可以替三帝姬还掉那挪用的二十万两白银,还让自己的侧君坐稳御前统领的职位。” 白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本郡主便知道,这大帝姬啊,是真人不露相,可就是……” 白郁摇了摇头,“对男色毫无抵抗力,这林铮一看就动机不纯,她却半点发现不了,女人呐,要是戒不了男色,很难成事。” …… 夜幕深沉,如墨染的绸缎笼罩着整个屋子,烛火摇曳,在昏暗的光线中,屋内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 姜离真的是有些醉了,这酒初尝时温润绵柔,毫无辛辣之感,可此刻后劲却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身着一袭绯色的华裳,慵懒地坐在桌前,一只如玉的手撑在脑侧,就这样闭着眼睛假寐,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散落。 眉如远黛,微微蹙着,似是在梦中也有着难解的愁绪,眼睫轻颤,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不点而朱,此刻因着酒意,泛着诱人的嫣红。 沈妄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剑眉紧蹙,目光深邃而复杂地看着她。 良久,沈妄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帝姬还不回自己屋歇息吗?” 然而,姜离仿若未闻,依旧闭着双眸,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传账房和陆昭来。” 沈妄见状,心中的不悦更甚,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大帝姬要宠幸陆昭还是回自己殿中的好,亦或许,去陆侧君的院子,我这里怕是不方便。” 姜离依旧不理会他,就这样静静地闭眼假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直到陆昭和账房匆匆赶来。 第51章 她这是……喝醉了 听到脚步声,姜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秋水般迷蒙而潋滟。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朱唇轻启:“都来了。”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的慵懒,却又不失威严。 账房垂首而立,不敢直视姜离的目光,忐忑不安的行了一礼:“拜见帝姬。” 这是帝姬第一次召见她,还是在深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她不敢多问,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姜离的吩咐。 陆昭则盯着姜离微微泛红的脸颊,皱紧了眉头。 她这是……喝醉了? 姜离微微坐直了身子,如秋水般的眼眸扫向账房,朱唇轻启:“今日进账多少?” 账房不敢怠慢,忙双手捧着账本,恭恭敬敬地向前一步,回禀道:“回帝姬,今日府中收到诸多礼物,老奴这就为您一一呈报。” “不必,捡着你觉得好的禀报一下就行。” “是。”账房摊开账本,开始禀报道。 “帝师送来绝世琴谱《清音曲》,据说此琴谱中所录之曲,弹奏之时,其音犹如潺潺流水,清澈灵动,可令人心醉神迷,忘却尘世烦忧,又似幽谷鸟鸣,婉转悠扬,能引得百鸟来朝,其厉害之处,不仅在于旋律之美,更在于能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情感,让闻者或喜或悲,或思或悟。” 姜离抬手接过,微微翻看着。 沈妄却是不屑的轻哼一声,“帝姬不擅音律,帝师一番心意了也是白费了。” 姜离将琴谱收好,抬眸瞥了一眼沈妄,“你怎知我不擅音律?” “整个玉京城中,谁人不知?”沈妄低声反问。 姜离只是轻轻扯了下唇瓣,没有多做解释,“继续吧。” 账房看着账本,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国手姬云亲自送来一方手帕就走了,这手帕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且……像是被人用过的。” 姜离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放着吧。” “太常寺少卿林大人送来的一对翡翠如意,那翡翠质地温润,色泽通透,可谓是上品中的上品。” “南阳侯府小郡主送来一幅名家所绘的《百鸟朝凰图》,笔力雄浑,意境高远,价值不菲。” 姜离微微颔首,示意账房继续。 “二帝姬身子不适未到场,让人送来的一箱东珠,颗颗圆润饱满,光泽耀人。” “大理寺少卿沈大人送来一尊用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送子观音像,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账房话音刚落,沈妄就在一侧不屑的轻嗤一声。 姜离瞥他一眼,不多做理会。 账房先生偷偷抬眼看了看姜离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才又接着道:“京府通判苏凉月有差事在身,未得空前来祝贺,差人送来一套金丝楠木的桌椅,做工精细,纹理优美。” “刑部主事赵大人送来的是三匹罕见的雪缎,据说这雪缎乃是西域进贡之物,每年仅有数匹。” “右都御史苏大人送了一对红珊瑚摆件,那珊瑚枝形优美,色泽鲜艳如血,还有一套官窑烧制的青花瓷茶具,瓷质细腻,图案精美。” “除此之外,鹤侧君母家送来的是一座纯金打造的弥勒佛像,金光闪闪,富贵逼人,以及一箱产自蜀地的珍稀蜀锦,其花纹繁复,色彩绚丽。” 账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一匹汗血宝马,此马身姿矫健,神骏非凡,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剑柄镶有宝石,剑鞘刻有精美花纹。” “还有陆家……送来了白银五百两。” 陆昭闻言,轻轻的垂下眼眸,陆家女子全部战死在了万山崖,这些年陆家全靠他一人支撑着,他知道,他们送出这五百两已是十分不易了,往后一段日子,陆家人都得节衣缩食了。 姜离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 账房还想再说,姜离却是没了听下去的兴致,她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所收礼物共计价值几何?” 账房忙又低头翻看账本,片刻后回道:“回帝姬,经过老奴仔细核算,今日所收礼物共计三十二万两白银。” 姜离点了点头,侧目看向沈妄,“这些贺礼之中,你可有中意的?” 第52章 为陆昭赚钱是真 沈妄双手抱胸,神色慵懒,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没有,不过都是些俗物罢了。” “既然如此,鹤家送来的汗血宝马和宝剑就给陆侧君吧,纯金的弥勒佛像和蜀锦都给鹤侧君送去。” 陆昭惊讶的看向姜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陆家才送了五百两白银,而她却转送他如此珍稀之物?陆昭心口微颤,一瞬间,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 他垂下眼眸,沉声道。 “我不要,这是鹤侧君母家送的,帝姬就是要送也该送给鹤侧君,而不是我。” 同为帝姬的侧君,就他陆昭身后无人可依仗,他帮不到她丝毫就算了,怎么还能拿这样贵重的礼物? 姜离拿起面前的清茶饮了一口,“鹤侧君通药理,而你善战,这汗血宝马和宝剑本就是贺家有意送你的,至于那蜀锦……” 姜离扫了一眼窝在软榻上仿佛没有骨头的沈妄,“有些人看不上这些俗物,那只能一并送还给鹤侧君了。” 沈妄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可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陆昭身上。 看来这大帝姬是真的挺喜欢陆昭的,竟对他这么好。 可又有什么用,一个绣花枕头罢了,他沈妄还不稀罕呢! 陆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帝姬了。” 姜离点了点头,又道:“赵大人送的雪缎,还有沈大人送的送子观音都留给沈妄吧。” 沈妄诧异的抬眸。 他那双狭长如狐的眸子看向姜离,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那雪缎? “其余的,拿出去变卖,二十万两白银交给户部,剩余的银钱全部给沈妄。” 闻言,沈妄又是一惊,“为什么给我?帝姬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主动服侍你!” “今日是你的生辰。” 姜离只是简单的答了一句,就站起了身子。 账房点了点头,临走前,却听陆昭道:“我们都有礼物了,帝姬要不也给苏侧君留一件吧?” 今日见苏侧君好似十分的不开心。 姜离沉吟片刻,想他也不会想要苏梨花的东西,便摇了摇头,“他就不必了。” 陆昭:“……” 姜离刚迈出一步,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沈妄下意识的伸出手,却见陆昭已经快速来到她跟前,将她扶住。 沈妄面色一僵,默默的把手缩了回去。 他就这样看着姜离和陆昭相携一路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样,开口叫住了姜离。 “帝姬。” 姜离停住脚步,微微扭头,“怎么了?” “所以,你给我办生辰礼是假,为陆昭赚钱是真?” 姜离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如春花绽放,却又带着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哟,沈侧君变聪明了。” 沈妄望着她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这生辰之礼,或多或少是大帝姬对他的一份心意,却未曾想,在她心中,不过是为陆昭谋利的手段。 沈妄狠狠的攥紧了拳头,“阴险小人!” 他差点就以为…… “哼!”轻哼一声,他上前将门重重关上。 第53章 今晚,我侍寝吧 夜凉如水,月色溶溶,洒在蜿蜒的小道上,陆昭小心翼翼地扶着姜离,一步一步朝着扶云殿的方向走去。 陆昭微微侧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姜离的身上。 姜离此刻因着酒意,双颊染上了如晚霞般艳丽的红晕,眼眸似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却又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清明。 她的发丝如墨般倾泻而下,随着微风轻轻拂动,额间的花钿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陆昭忽然觉得,其实大帝姬真的很好看。 在万籁俱寂之中,他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轻声问道:“帝姬,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姜离朱唇轻启,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因为你值得。” 姜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于陆昭而言,却似惊雷乍响,震耳欲聋。 帝姬说……他值得? 这些年来,他以男子之身披坚执锐,上阵杀敌,行军千里,与众多女子同甘共苦,同吃同住。 世人皆言他早失了清白之身,指责他不守夫道,甚至说,谁若娶了他,简直是祖上造了大孽。 他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只求莫要连累了陆家的其他兄弟。 只是后来,大军凯旋,女君论功行赏,为他赐婚。 初闻赐婚之时,他心怀喜悦,却未曾料到,竟是赐婚给了大帝姬,那玉京城中声名狼藉的一等一的纨绔。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他原以为这辈子便这般浑浑噩噩,顶着大帝姬侧君的名号,草草了此残生,却未曾想,还会迎来新的际遇。 陆昭扶着姜离的手微微紧了紧,终究还是将那深藏于心底许久的话语问出了口。 “帝姬不嫌弃我吗?” 姜离面露诧异之色,美眸流转,反问道:“嫌弃你什么?” 陆昭心口一紧,他望着姜离,试图从她的眼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的讥讽,然而,却什么都未曾寻到。 她的目光淡然且真诚,好似当真不知该嫌弃他何处。 沉吟片刻,陆昭缓缓开口:“人人都说我身为男子却披甲上阵,毫无男子该有的教养和矜持,说我……” 陆昭垂下头,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自卑,声音也愈发低沉:“说我连最下等的小倌都不如。” 姜离听闻,骤然停住脚步,那双好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寒光乍现。 “谁说的?” 陆昭被她身上陡然迸发的杀意所震慑,下意识地开口:“许多人都在说,就连帝姬也因我而遭受了诸多非议。” “我第一日上朝便接下了说服帝师一事,也只有你为我着想,算扯平了。”姜离道。 陆昭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那是有原因的。” 姜离微微侧目:“什么原因?” “有一次,帝姬在三帝姬的生辰宴上被人嘲讽,说只能配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我本以为帝姬会因此而迁怒于我,打骂凌辱,可帝姬没有,时至今日,无论帝姬被人如何指责,却始终不曾迁怒于我,不曾短缺我的衣食用度。” 陆昭的这番话,在姜离的心中划过一抹细微的异样。 传闻中的姜姒,似乎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姜离又看了一眼陆昭,见他一身黑衣,步履平稳,可眼底却似藏着万千伤痛。 她轻哼一声:“呵!她们有何资格嘲笑你?若不是你们这些铁血将军在外用血肉筑起一道道高墙,抵御外敌,她们又怎能在这玉京城中端坐高台,安享荣华?” 陆昭惊诧地看向姜离,整个人眼眶就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般为他仗义执言,而且,此人还是大帝姬,他的妻主。 在这一刻,这些年所承受的苦难和谩骂,仿佛化作了云烟,消散无踪。 姜离揉了揉眉心:“这酒太烈了,头晕。” 陆昭放在姜离腰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嗓音莫名地染上了几分喑哑,似蕴含着无尽的柔情与关怀:“那……我扶你回去。”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映出他们相依的身影。 姜离脚步略显虚浮,陆昭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她有丝毫的闪失。 穿过曲折的回廊,路过清幽的花园,夜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却也未能抚平陆昭此刻内心的波澜。 “其实,你有的时候还是挺像个人的。”陆昭低沉的嗓音轻轻传来,带着几分别扭。 姜离:“你可真会夸人。” 回到房内,陆昭轻轻地将姜离扶至榻上,为她盖上锦被。 望着姜离微醺的面容,陆昭的心跳陡然加快,一时竟不知所措。 “帝姬……”他轻轻勾住姜离的指尖:“今晚……我侍寝吧。” 第54章 今晚委屈了苏漾 闻言,姜离立即清醒了几分。 她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目光直直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四目相对,偌大的殿内仿若时光凝滞,有那么一瞬间的俱寂。 姜离的沉默,令陆昭面色陡然一沉,他的双眸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你还是嫌弃我?” “呵!”他微微侧目,那浓密的眼睫垂下,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帝姬说得那般冠冕堂皇,原来,还是嫌弃。” “我……前些年太过放纵,伤了身子,有些力不从心了。”姜离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仿佛这世间的无奈与落寞皆凝聚于此。 陆昭将姜离深深看了一眼,那眼神似要把她刻入灵魂深处,半晌之后,他才叹息一声,“帝姬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一事我也略有耳闻,帝姬的确是放纵了。” 话落,他指尖轻轻一挑,那柔顺的外袍便如流水般顺着宽阔的肩膀滑落,堆叠在了纤细的脚踝处。 姜离眉心一挑,还未来得及言语。 陆昭已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我喝多了,头晕,今晚就在帝姬床上将就一夜,帝姬应当不会嫌弃吧?” “……”姜离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往里挪了挪,给陆昭腾出一个位置。 陆昭躺在姜离身边,望着她眉眼轻轻闭着,不一会儿,便听她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眼尾,“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以前怎么就不曾注意?” 夜半时分,姜离忽然睁开了双眸,那眼中清明一片,毫无睡意。 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眉心,暗自懊恼,差点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之事。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陆昭,只见他侧卧于床榻之上,一头如墨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调皮地落在他那俊美无暇的脸庞上。 他的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直如峰,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仿佛正沉浸于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那般轻松惬意,让人不忍惊扰。 姜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起身,跨过陆昭下了床,径直来到了桌前。 今日为了麻痹林铮及他背后之人,她委屈了苏漾。 那人向来敏感,且身子刚痊愈不久,实在不宜劳神伤心。 不过是一幅丹青而已,她画一幅送他又何妨? 姜离轻轻展开宣纸,提起笔,那笔杆在她手中犹如灵动的游龙。 她蘸上墨汁,在宣纸之上轻轻勾勒,起笔如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缥缈。 江山的轮廓逐渐在笔下显现,那崇山峻岭,巍峨耸立;那江河奔腾,波涛汹涌;那树木葱茏,郁郁苍苍。 姜离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幅栩栩如生的江山图渐渐呈现在宣纸上,那山峦起伏之间,云雾缭绕,仿佛有仙气弥漫;那江河之中,波光粼粼,好似有蛟龙潜游。 姜离望着这幅画作,这才满意地放下笔,轻轻卷起丹青,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皱了这精心绘制的画卷。 而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第55章 果真是姬离的真迹 顶着微凉的夜色,姜离孤身一人来到了苏漾的梧桐居,远远的,就见那窗扉透出的暖黄光晕,在这清冷的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边的苏漾。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仿佛凝固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苏漾那修长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单薄,宛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他的发丝略显凌乱,几缕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更添几分破碎之感。 那俊美如雕琢的面容,此刻却满是憔悴。 “侧君,帝姬来了。”苏漾的贴身小侍关言低声提醒道。 苏漾身子微微一僵,似是从痛苦的深渊中被强行唤醒。 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他上前两步,朝着姜离行了一礼,声音沙哑:“拜见帝姬。” 姜离走上前,在桌边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才缓缓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没有睡意。”他的回答简短而冷漠,仿佛将自己的心门紧闭,不愿让人窥探半分。 姜离轻轻皱眉,将手里的画递了过去,“给你的。” 苏漾抬眸看了一眼,他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呵,这是帝姬给我的补偿吗?不必了,我……” 苏漾话音未落,姜离就单手打开了画,于是,苏漾还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头。 他瞳孔猛地一缩,震惊的看着姜离手里的画,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这幅画。 半晌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疾步上前,颤抖的伸出手接过了姜离手里的画。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画卷,仿佛在触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将其损坏。 眼前的画作,虽然寥寥几笔勾勒,却气势磅礴,令人肃穆惊心,那随意的一笔一勾,竟呈现出大气辉煌之感,山峦起伏,云雾缭绕,江河奔腾,仿佛都在这画卷之中有了生命。 苏漾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画面,心潮澎湃。 他疯魔一般的观察每一处细节。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笔触之上,长长的眼睫轻颤。 果真是姬离的真迹。 姬离的笔触独特而豪放,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情感,绝非他人能够轻易模仿,这画上的笔触,刚劲有力,挥洒自如,与他记忆中姬离的风格如出一辙。 接着,他看向了画作的落款处。 那用草书写着的“姬离”二字,笔势流畅,龙飞凤舞,透着一种不羁与洒脱。 苏漾唇角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姬离的草书自成一派,其韵味独特,旁人难以效仿。 这两个字,无论是笔画的走势还是字间的神韵,都与他所见过的姬离真迹别无二致。 再看那画作所用的颜料,色泽鲜艳而持久,乃是极其珍贵的矿料所制,颜料的层次分明,过渡自然,绝非普通画师能够掌控。 苏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心跳如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确信,这就是姬离的真迹。 他将画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终于有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他唇瓣微微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这画……真的是姬离的江山万里图,多谢帝姬。” 姜离宇间不见半分情绪,神色淡淡,语气平缓:“你的那幅虽是临摹之作,却不得其中神韵,这一幅乃是姬离真迹,算是给你的补偿。” 苏漾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狂妄自负如大帝姬,居然会给人补偿? 就在苏漾愣怔的时候,姜离已经站起了身,“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安置,别熬坏了身子。” “恭送帝姬。”苏漾行了一礼,这一礼,满是恭敬。 苏漾再次打开眼前的江山图,当眸子落在都一处的晕染时,他突然怔住。 他像是不可置信那般用指尖轻轻一触,果然,那墨汁将他白皙的指尖染得漆黑。 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他猛地抬眸看向姜离的背影。 这画,墨汁都还未干,显然是刚画不久。 “帝姬!”苏漾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第56章 饭可以乱吃,药不可以 姜离脚步微顿,转身看了过来,“怎么了?” “帝姬,这画作,您如何得来?”苏漾的声音颤抖着,双目死死地盯着姜离,似乎不愿放过她脸上丝毫的变化。 姜离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机缘巧合所得。” “帝姬可否详细说说?” “不可以。”姜离微抬下颚,在月光下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本宫赏你,你接着便是,其余的,休得多问。” 话落,姜离一拂袖,转身离开,独独剩下苏漾僵在原地。 他垂眸,目光再一次的落在着画卷之上,难道,姜离还活着? …… 陆昭成了御前统领,这日子骤然间忙碌了起来,每日天尚未破晓便进了宫,直至晚膳时分才回府。 刚回到府邸,还未来得及用晚膳,他便直奔鹤清词所住的沉香院而去。 沉香院内,鹤清词正半倚在软榻之上,手中轻轻翻阅着一本医书,柔和的烛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一片静谧的光晕。 忽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微微抬眸,只见陆昭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眸底闪过几分错愕,如果他记得不差,这还是陆昭首次踏入他这沉香院。 放下手中书卷,他脸上缓缓挂起温和的笑,低声问道:“陆将军领了御前统领的差事,怎还得空到我这沉香院来?” 陆昭那俊美的面颊上,倏地闪过一抹细微的不自在。 “有事相求。”他声音低沉,似含着几分难言之隐。 “坐。”鹤清词玉指轻抬,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陆昭略显拘谨地坐了下来,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他双唇紧闭,似在斟酌言辞。 鹤清词也不多问,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医书,神情淡定自若。 许久之后,还是陆昭终究扛不住这压抑的静谧,率先开了口。 “那什么……不知可有给女子补身子的药?我有一好友,他的妻主前些日子总是流连烟花之地,伤了身子,他又碍于颜面,不好意思出去求医,怕损了自家妻主的名声,便求到了我跟前。” 陆昭边说,边心虚地瞥了一眼鹤清词,却见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医书,神色与先前未有半分不同,这才又接着说道。 “我思来想去,鹤侧君医术高明,故而前来求上一求,想着能开几服药,让我那位好友的妻主服下。” “不行。”鹤清词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陆昭不由一愣,“为什么?” 鹤清词的拒绝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饭可以乱吃,药不可以,治病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若真心要帮他,就将人带到我跟前来,待我为其把脉之后,方可对症下药开方。”鹤清词神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 陆昭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眉头紧蹙,似在权衡思量。 片刻的纠结之后,他猛地站起了身,“好,你且等着,我将人带来。” 瞧着他那匆匆离去的背影,鹤清词也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浅淡如烟,似洞悉了一切,却又不点破。 第57章 并无纵欲过度之象 安童此时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轻声道:“侧君,奴听闻这陆侧君最近很得大帝姬的宠爱?昨晚陆侧君还宿在了帝姬的扶云殿。” 鹤清词云淡风轻地翻阅了一页书籍,漫不经心地应道:“女人的宠爱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又能维持多久?更何况……这人还是大帝姬,最是风流。”他的声音轻柔如风,仿佛这世间的情爱纷扰,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安童却似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可这陆侧君生得俊美非凡,又武艺高强,如今还得了御前统领之职,说不定真能长久得宠呢。” 鹤清词微微抬眸,目光清澈如水,“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这深宅大院之中,恩宠无常,今日风光,明日或许就落寞,唯有自身的安宁与自在,才是最珍贵的。” 他的话语如同潺潺溪流,平静中透着从容。 安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鹤清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医书上,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月光慢慢升起,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鹤清词微微皱眉,放下手中书籍,正欲起身查看,却见陆昭已然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他放下书籍站起身,朝着姜离行了一礼:“拜见帝姬。” “起来吧。” 姜离蹙眉看了一眼陆昭,她都打算睡了,他却急匆匆的把她拽到这鹤清词的院子。 她以前明明说过往后都不会踏进这沉香院的,今日也算是食言了。 “帝姬,坐吧。”鹤清词温润的声音响起,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指了指面前的雕花凳子。 想着都来都了,姜离也没再着急离开,就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鹤清词便轻声道:“帝姬,手给我。” 姜离面露疑惑之色,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轻轻伸出了如羊脂玉般的皓腕。 鹤清词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指尖触碰的瞬间,只觉得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流淌。 他神色凝重,全神贯注,仔细感受着脉象的跳动,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昭紧张的在一旁观看。 片刻之后,鹤清词松开手,抬眸看了一眼陆昭,眸色复杂。 陆昭被他这么一看,心下微沉,“怎么样?” 鹤清词微微沉吟,缓声道:“帝姬的脉象平和有力,气血充盈,经络通畅,如春日之溪流,潺潺而有序,毫无阻滞之态。” “观其气血,旺盛而不浮躁,运行有序,生生不息,肾水充足,心阳不亢,肝木条达,脾土安和,肺金清肃。” “由此可见……并无纵欲过度之象。” 他挑眉看向陆昭,“陆侧君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什么?”姜离乍然听到‘纵欲过度’四个字,猛地抬眸看向陆昭。 陆昭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默默的避开了与姜离对视的目光。 此时,月色如水,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地上,宛如一片片碎银,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幽的花香。 鹤清词轻拂衣袖,继续说道:“帝姬平日里还需保持这般良好习惯,多加休憩,适度走动,饮食有节,方能使身体常保康健,福寿绵延。” “呵呵。”姜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难怪,难怪刚刚她进来之时鹤清词看她的眼神很是微妙复杂。 “呵呵。”姜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瓣,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她站起身,一把拽住陆昭的手,“走。” 鹤清词瞧着俩人手牵手离去的画面,脸上温温淡淡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 大帝姬她,好像是真的变了。 第58章 你一个男人,伺候好帝姬就行了 扶云殿。 殿内烛火摇曳,重重帷幔之后,雕花檀木桌前,姜离身着月白寝衣,云鬓松挽,在昏黄的烛光下专注地翻阅着书卷。 陆昭就站在不远处,好看的眸子悠悠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烛光将姜离的侧颜勾勒得愈发倾绝,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陆昭怎么也没有想到鹤清词竟然会不管不顾的说出‘纵欲过度’四个字,导致现在他都不敢去看姜离的眼睛。 殿内安静的厉害,仿佛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许久之后,陆昭终于按捺不住的打破了这叫人窒息的静默。 “咳,帝姬你别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姜离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陆昭,她显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你还不回去歇息吗?明日是你正式到金阙台当值的日子。” 陆昭看着姜离温温淡淡的神色,一时间却拿不准她有没有再生气。 沉吟片刻,他道:“外面太黑了,我害怕,帝姬可以送我回去吗?” 姜离看着书,头也不曾抬过一下,“我也怕黑。” 陆昭:“……” 陆昭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看来,她还是生气了。 …… 翌日,金阙台。 陆昭大步朝着金阙台走去,他身披铠甲,身姿挺拔如松,那一身锃亮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他面容刚毅,剑眉星目,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却又不失少年的清朗俊逸,然而此刻,那好看的眉头却下意识地紧紧皱起,似有阴霾笼罩。 远远的,陆昭便瞧见守在金阙台的禁军全然没了规矩,三五成群地聚于一处闲聊,更有甚者,竟公然打起了瞌睡,那模样,哪还有半点禁军的威严与纪律。 他扶着挂在腰间的长剑,迈着大步疾行上前,怒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周遭的禁军听闻他的斥责,仅是懒懒地抬眸瞧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慢的神色,仿佛根本不屑于搭理他。 陆昭望着她们目中无人的嚣张之态,眼底渐渐浮起一抹戾气,他再次怒喝:“你们都聋了吗?不好好当值都在干什么呢?” “马上回到各自的岗位,否则,军法处置!”他的声音犹如雷霆,在金阙台上空炸响。 陆昭这严厉的话语一出,众多禁军这才停下了手中的事,相互对视了几眼。 “呵!”有人嗤笑一声,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只见那人身形高挑,握着手中长枪,一步步来到陆昭跟前。 她以一种极度轻蔑的视线将陆昭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陆昭自然知晓此人,她乃是副统领余微,在禁军统领一职空缺的日子里,皆是由她掌管禁军。 余微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陆侧君,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有危险的时候莫不是还要我们众位姐妹保护你吧?” 余微话音刚落,金阙台上顿时传来一阵哄然爆笑。 “你要不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侧君吧,你一个男人,伺候好大帝姬就行了,这御前统领一职,只怕你胜任不了,到时候丢了帝姬的面子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第59章 当帝姬您是摆设不成 陆昭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只见她们的眼里盛满了对他的轻视和不服。 陆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道:“余副统领,我陆昭承蒙女君信任,担此御前统领之职,自当尽职尽责,尔等如此散漫无纪,成何体统?莫非以为我不敢动用军法?” 余微却不以为意,笑得肆无忌惮:“陆昭,你不过是靠着大帝姬的恩宠才有了今日,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这金阙台可不是你能随意摆弄的地方。” 陆昭双手握拳,关节泛白,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余微:“余副统领,我敬你也曾为禁军操劳,但如今你带头违抗军纪,就休怪我无情。” 说罢,他抽出腰间长剑,剑指苍穹,大声喝道:“禁军听令,即刻归位,再有违抗者,严惩不贷!” 一刹那间,金阙台上,风云凝滞,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任凭陆昭如何愤怒,众人依旧充耳不闻,置若罔闻。 余微侧目,那眼神中满是轻蔑与讥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先前就听闻陆侧君喜好与众多女子周旋共处,起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陆昭紧紧握着长剑的手因愤怒而忍不住地发紧,骨节泛白,周遭的哄笑声如尖刺般直直地刺入他的耳中,每一声嘲笑都似重锤击打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忍耐濒临在破碎的边缘。 不远处,姜离身着华丽宫装,身姿婀娜,她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扇面上绣着的繁花栩栩如生。 她的一举一动,优雅天成,贵气逼人。 夏棠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哄闹的人群,眼中燃烧着怒火,她愤懑不平地说道:“帝姬,属下去教训他们,竟如此欺负陆侧君,当帝姬您是摆设不成?” 姜离轻轻伸出团扇,挡住了急躁冲动的夏棠。 那团扇轻如薄纱,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必。”她的声音清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夏棠一怔,满脸的不解与困惑,目光直直地看向姜离。 只见姜离的目光已然落在了不远处陆昭的身上,那眼神深邃而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他若要想坐稳这御前统领一职,这一关,必须得他亲自过,本宫……不需要一个徒有其表的废物。”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窥视的深意。 夏棠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姜离,却只见她笑容依旧,那绝美的容颜在阳光下如盛开的牡丹,艳丽无双,然而,方才那句无情又带着深意的话仿佛并非出自她的口中。 风,悄然吹过,扬起姜离的发丝,几缕碎发在她额前舞动,却掩不住她眼中的野心。 另一侧,陆昭看着眼前明显不服他的众人,薄唇轻轻勾起,眼底盛满了凉意。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我知道诸位觉得我一个男子,不配这御前统领一职,可也想告诉诸位,这位置,非我陆昭不可!” 第60章 全都是废物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阵不屑的轻嗤声。 陆昭也没在意,直言道:“诸位可有上过战场?可见过那堆积如山的尸首,那残肢断臂横陈于荒野,血水汇聚成河,苍蝇蚊虫漫天飞舞,腐臭之味令人作呕?”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却仍有人嘴硬道:“说这些做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侥幸?” “呵!”陆昭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个心服口服的机会,所有人都可来挑战我,但凡我不敌,甘愿辞去这御前统领一职。” 陆昭的话,顿时就让余微来了劲儿:“你此话当真!” “当真。”陆昭目光坚定,手中之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我先来!”陆昭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走出一女子,她手持长枪,大喝一声:“我叫王蓉,领教陆侧君本领,看招!”说罢,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刺陆昭面门。 陆昭侧身一闪,剑随身动,巧妙地避开这凌厉一击。 王蓉见一击未中,枪势一转,横扫而来,陆昭轻轻一跃,腾空而起,剑指王蓉持枪之手,王蓉被吓了一跳连忙回防,枪与剑瞬间相交,发出铮铮鸣响。 几个回合下来,王蓉已气喘吁吁,而陆昭却气定神闲。 只见陆昭剑花一抖,直刺王蓉破绽之处,王蓉躲闪不及,败下阵来。 “还有谁?”陆昭傲然而立,目光扫视众人。 此时,又有一人走出,她拱手道:“在下李梓佩,前来讨教。”言罢,长枪一抖,挽出数个枪花,向陆昭攻去。 陆昭不慌不忙,以剑相迎。 剑与枪相互交错,一时间,金阙台上枪影剑影纷飞,令人眼花缭乱。 李梓佩枪法刁钻,陆昭却总能巧妙化解,数个回合后,陆昭看准时机,剑如闪电,挑飞了李梓佩手中的长枪。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梓佩的武功在他们中间算是拔尖的了,可眼下,竟不如一个男子。 一人皱了皱眉头,阔步而出,她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我是吴曼,让我来会会你!” 吴曼的长枪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呼呼风声,陆昭沉着应对,以巧破力。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但陆昭剑法高超,逐渐占据上风,最终一剑抵住吴曼的咽喉,只要陆昭长剑往前一分,她必血溅当场。 吴曼屏住了呼吸,惊诧的看向陆昭。 余微见众人不敌,不禁沉下了一张脸,“全都是废物!” 她亲自上场,单手持枪,眼神凌厉:“陆昭,今日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话落,她长枪一挥,如狂风骤雨般攻向陆昭。 陆昭剑走偏锋,巧妙周旋,两人枪剑相交,火花四溅。 余微枪法威猛,陆昭剑法精妙,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就在这时,余微却忽然边找,她再次提起一把长枪,朝着陆昭便猛劈而来。 陆昭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的一击。 余微见一击未中,恼羞成怒,再次挥剑,剑势如风,呼呼作响。 第61章 心服口服 陆昭却不慌不忙,脚下步伐轻盈,如同鬼魅一般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百余个回合过去,余微渐渐体力不支,枪势稍缓,陆昭趁势反击,剑如游龙,逼得余微步步后退。 最终,陆昭一剑挑飞余微的长枪,剑尖抵在她的胸口。 “承让!”陆昭收剑入鞘,神色淡然。 余微满脸通红,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她看着陆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李梓佩、王蓉、吴曼却连忙上前跪下,齐声道:“陆将军武艺高强,我等心服口服。” 余微站在那,脸上的汗水还在不停的流下,直到此刻她都恍若在梦中。 这怎么可能呢?她居然败了,败了也就算了,还败给了一个男人! “余副统领,你可服气?”陆昭问。 余微看了一眼被陆昭挑飞的长枪,又看了看眼前气息都未曾乱过半分的陆昭,上前跪了下来。 “属下,心服口服。” “帝姬!陆侧君好厉害!”夏棠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姜离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陆昭好歹是上过战场的,战场上的残酷没人比她更清楚,如若没有真本事,很难全身而退。 “看来,女君这次能放松的把自己的安危交给陆昭了。” 夏棠一愣,“帝姬是说,禁军挑事是女君的意思?” 姜离笑了笑,“这是金阙台,没有女君的指令谁敢放肆?” 夏棠侧目看了一眼姜离,“帝姬,你似乎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不会想到这一层,更不会关心旁人。” 姜离不说话,只是摇着手中的团扇,漫不经心的朝着宫外走去。 …… 陆昭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色已暮,晚霞如锦。 他坐在马车上,身姿挺拔却透着几分落寞,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昨夜姜离冷淡疏离的模样。 他沉思片刻,吩咐道:“去宝斋楼。” 马车在熙攘的街道上缓缓绕道,最终停在了宝斋楼前。 宝斋楼是玉京城中货品最齐全最上乘的铺面,朱漆大门,雕花窗棂,龙飞凤舞的牌匾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门前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皆是京中权贵和富庶人家的身影。 陆昭刚踏入门槛,就见店内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檀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翡翠镯子碧绿通透,珍珠项链圆润光泽,金银首饰巧夺天工,绫罗绸缎从梁上垂下,微风拂过,轻轻飘动,如梦如幻。 小二眼尖,见陆昭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想买点什么呢?是给自己买还是给家里妻主买呢?” 听见“妻主”两个字,陆昭心中突然划过一抹浅浅的异样,仿若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他蓦然红了耳朵,神色略显不自在,含糊不清道:“给家里妻主买。” “好嘞,公子这边请。”小二在前引路,将陆昭带到了一处摆放着精致首饰的柜台前。 陆昭目光急切地在琳琅满目的珠宝间穿梭,突然,一根白玉钗映入他的眼帘。 第62章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那玉簪通体洁白无瑕,温润细腻,簪头雕刻着一朵精致的梅花,栩栩如生。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离满头乌发的样子,如若戴上这玉钗定是极好看的。 他的手指轻轻点向那根玉簪,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问道:“这个多少钱?” “五两银子。”小二回道。 以他的俸禄来说,这价格贵是贵了点,可陆昭便觉得无妨,帝姬所戴之物固然华丽无比,但他只希望这根玉簪能入她的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怀着这份忐忑的心情,陆昭付了钱,接过了店小二递来的玉簪,他小心地将其揣进怀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刻薄的男声传来。 “这衣服是我先看上的,你敢跟我抢?” 陆昭扭头看去,只见一蓝衣男子一把夺过了陆今手里的衣服,言语刻薄,“你陆家女子全都死了,虽然有位出息的兄长成了禁军统领,可也是走不长远的,但凡是有点门第的,都不会愿意和你们陆家结亲,你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陆今盯着那身蓝色衣衫,素来软弱的他,竟不管不顾的一把拽住衣服的一角。 “苏公子,我知你母亲是右都御史,身份贵重,可即便如此你也该分个先来后到,这衣服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马上就是陆昭兄长的生辰了,他从来没有好好的优待过自己,整日都是一袭黑衣,帝姬府中每位侧君皆是绝色,如此下去,只怕兄长迟早会被帝姬厌弃的。 思及此,陆今拽住衣服的手更紧了。 苏逢薄唇微不可见闻的哼出一声冷笑:“就算我让给你,你买得起吗?我可是听说,在沈侧君的生辰宴上,你陆家就送去了五百两的白银,可真是寒酸啊!” 说着,苏逢猛地一扯,只听见一声锦帛碎裂的声音响起,那衣衫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陆今看着手中破了的衣服,一张脸瞬间就惨白一片。 店小二闻声而去,瞧了瞧陆今手里坏掉的衣服,道:“这位公子,这衣服二两银子。” “我……”陆今紧紧地攥紧手中钱袋,“这不是我弄坏的。” “不是你是谁?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你弄坏的!”苏逢适时的开口,他看向四周,“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苏逢的,右都御史苏梨花的嫡出小公子,其兄长乃是大帝姬的侧君,虽不得宠爱,但也不差。 可这陆家…… 他们家的女子全都死了,唯有一个陆昭,也是成不了气候的。 于是,众人就都点了点头,“没错,我们都看见了,是陆今弄坏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陆今孤身一人站在那,他沉沉的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店小二接过,打开数了数,虽然全部都是些碎银子,可不多不少,刚好二两银子。 “三日后是我的成年礼,你们陆家的男子也一起来吧,省的说我欺负你。”苏逢的声音透着高高在上。 陆今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想到族中兄弟又忍住了,陆家没了女子,在这玉京城中又难立足,想要与人相看,也只能仰仗京中世家公子了。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多谢苏公子。” 苏逢却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拿起了另外一件衣服:“想来想去,还是这件衣服更符合我的气质,刚刚那件还是差了些的。” 陆今抿了抿唇,就这样抱着那件破衣服走了出去。 不知道缝补一下还能不能挽救。 陆昭就这样站在角落里,他本想上前,可陆今定然也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陆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起来。 他不能软弱啊,他要坚强,就算是用命去拼,也定要让陆氏全族的男子都能有一个好归宿。 第63章 慎言 这一晚,扶云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姬云拘谨地坐在花厅里,那身素色的衣衫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堂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时不时地向外张望,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期待,手心里,紧紧地攥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起身看去。 只见小侍提着灯笼照明,昏暗的光晕勾勒出大帝姬那曼妙的身姿。 就在姬云愣神的时候,姜离已经走了过来,她步履轻盈,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却又不失优雅。 姜离在主位上缓缓坐下,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姬云身上:“姬云大师今日怎会有空登我帝姬府?” 姬云垂下眸子,朝着姜离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几分谦卑:“草民乃帝姬的手下败将,在帝姬面前实在担不上这一声大师。” “我赢只是巧合,姬云大师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国手。”姜离的声音淡淡的,不见半分起伏。 听着姜离的话,姬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额前的发丝轻轻晃动,掩饰着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帝姬棋艺非凡,不知,师从何处?” “自学。”姜离的回答简洁而干脆,却让姬云为之一愣。 “自学?”姬云不禁抬起头,再次看向姜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姜离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如水:“本宫素来博览群书,偶然间看过关于博弈的书籍,便也就略通一二。” 姬云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紧了紧,心中划过一抹浅浅的失落,可她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帝姬与姜离从前可有往来?” “姬云大师,慎言。”姜离的嗓音依旧淡淡的,虽不起波澜,却还是让人从其中听出了丝丝凉意。 姬云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那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苦涩:“还望帝姬见谅,草民只是那天偶然得见帝姬棋艺,竟与姜离有几分相像,便想来问问,帝姬知道,姜离乃是我姬氏族人,她……我们很难过。” 姜离瞧着姬云脸上掩饰不住的伤感,她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不能心软,不能与他们任何人相认,否则,一旦露出半分马脚,她所有筹谋将会功亏一篑,还会让姬氏一族覆灭。 思及此,姜离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笑了笑。 “逝者已矣,女君未曾迁怒你姬氏一族,只是灭了姜离满门,你们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切莫再有旁的心思。” 姬云闻言,手紧紧地捏了起来,指关节泛白,好个云淡风轻的只是灭了姜离满门! 姜离她曾经在战场厮杀,多少次死里逃生,驱逐外邦,扩充疆土,才有了今日繁盛的西越,她是姬氏的骄傲,更是西越臣民心中的英雄。 如今,她蒙冤而死,竟连提都不许提了。 姬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忍着颤抖的手起身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今日是草民冒犯了,还望帝姬见谅。” 姜离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冷漠:“退下吧。” 姬云缓缓转身,那落寞的背影在烛光的拉长下显得格外凄凉,她每走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第64章 我分明见帝姬哭得伤心 姜离就这样坐在原地,看着姬离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淡出了自己的视野,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一夜的将军府。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不敢熄灯,只要身处黑暗之中,那夜将军府惨烈的景象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满目猩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浸染,鼻翼间,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萦绕在她的每一次呼吸之间。 一想到此,姜离只觉胸口似被巨石重重压住,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她一手紧紧捂住胸口的位置,沉沉地闭上眼睛,试图将那痛苦的记忆驱逐,然而,却只是徒劳。 任由那泪水好似决堤的江河一般奔涌而出,划过她那白皙的面庞。 她的弟弟啊,他还那么小,她每一次出征,他都会紧紧抱着她的大腿,扬起那粉嫩的小脸,奶声奶气道:“阿姐,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否则,我和爹爹还有娘都会伤心死的,等你回来,我用我攒的零花钱给你买糖葫芦吃。” 忆起这一幕,姜离只觉得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痛了起来,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她生生撕裂。 那眼泪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如断线的珍珠,颗颗坠落,疼得她几近昏厥。 “帝姬!” 一道震惊的声音在不远处骤然响起,瞬间就把姜离那游离于痛苦深渊的思绪狠狠拽了回来。 她缓缓抬眸看去,一瞬间,那双盛满了晶莹泪珠的眼睛就毫无防备地落入了陆昭眼底。 陆昭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呆立在原地,好半晌都不曾回过神来。 只见她,平日里那淡然如水的容颜此刻却被泪水浸透,那眉紧蹙着,似承载着千般愁绪、万种哀伤。 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原本总是透着淡然,此刻却被泪水模糊,盈盈泪光中满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三千青丝如瀑般散落,几缕发丝被泪水沾湿,贴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上,更添几分痛苦。 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陆昭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 他疾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为姜离拭去脸上的泪水,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犹豫地停了下来。 “帝姬……”陆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是女君又斥责你了?” 姜离摇了摇头,她抓起陆昭的衣服随意的擦了擦眼泪,“没什么,这花厅风大,迷了眼睛。” 陆昭瞳孔深处微微荡开一抹疑惑。 他道:“方才,我分明见帝姬哭得伤心。”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昭轻轻的垂下眼睫,“不怕帝姬笑话,当初我陆家女子全部战死在万山崖时,我也是这般哭的。” 陆昭看着姜离,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她身为帝姬,乃皇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亲人全部都在,不至于这么哭吧?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昭猛地站了起来,“你可是还在思念孟时云?” “……”姜离一愣,正愁找不到借口,于是,连忙点头。 “呵!”陆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那巧了,三日后苏大人之子苏逢举办成人礼,那孟时云也会去,帝姬大可前去。” “嗯,多谢告知。” “……”陆昭盯着姜离,那俊美的脸上含着一层醋意。 他将手中白玉钗放在了桌上,而后便闭口不言。 姜离目光淡淡扫过那发钗,“送我的?” 第65章 帝姬金安 “帝姬身份尊贵,岂会看得上这等俗物!” 丢下一句,陆昭转身就走。 谁也不曾注意到,暗处一道身影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满目震惊。 …… 三日后,苏府。 今日乃是苏逢的生辰礼,晨曦初露,他便早早起身,精心装扮自己。 望着铜镜中那俊逸非凡的面容,苏逢满意地勾起唇角,眼波流转间尽是自得之意。 “听说那沈妄的生辰礼办得很是奢华?” 他身边的小侍双手不停,为他仔细整理着衣衫,嘴里应道:“沈侧君乃大帝姬侧君,一切皆按照皇室规格操办,自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不过公子您在京中世家公子里,那也是独一份的,大人对公子的宠爱,满京城谁人不知?” 闻言,苏逢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沈妄不过一侧君罢了,况且,大帝姬还未立正君,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侍忙不迭地附和着点头,“朝中皆在传大帝姬乃是未来的皇太女,早知如此,公子当初就该嫁入帝姬府,省得便宜了大公子。” “呵!”苏逢不屑地轻哼一声,“那又如何,帝姬并不喜他。” “走吧,人应该到得差不多了。” 今日的苏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庭院之中,繁花似锦,如彩云铺地,彩绸飘扬,仿若九天仙女的霓裳舞动。 沿着青石小径徐徐前行,两侧摆放着精致的雕花桌椅,桌上琳琅满目,珍馐美馔如珠似玉,琼浆玉液醇香四溢。 正厅之中,宾客云集,偏院里,则全是男眷。 到场之人皆身着华丽无比的服饰,佩带着璀璨夺目的珠宝,那光芒交织,犹如星河璀璨,映照得整个苏府熠熠生辉。 苏逢一出现,瞬间就引来一片阿谀奉承的恭维之声。 苏逢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一圈,最终定格在陆今的身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陆家到底是有多寒酸?我记得三日前在宝斋楼里你就穿这身吧?怎么现在还是这身?你是只有这身衣服吗?” 迎着众人那带着审视与嘲笑的目光,陆今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低垂着眼眸,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他身形消瘦,那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半点也不合身,反倒更显其落魄,与周围那些锦衣华服之人相比,宛如尘埃与星辰之差。 虽与他一同前来的陆家男子面对苏逢的侮辱,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心中惧怕此事传出去会给陆昭抹黑,更怕自此之后,陆家男子再无人愿意迎娶。 “呵!”苏逢轻摇折扇,在鼻尖扇动着,一脸嫌弃,“一股子霉味,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站远点吧,晦气!” 恰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传来:“大帝姬到。” 众人闻言一惊,大帝姬?居然亲临苏公子的成人礼!这……莫不是对这苏二公子有点什么别样的心思? 林铮在听见“大帝姬到”四个字时,立即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苏逢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他不屑地轻哼一声,脚步匆匆,在林铮之前快步迎了上去,声音里透着一股掩饰不掉的激动。 “拜见帝姬!帝姬金安!” 第66章 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苏二公子 姜离侧首瞥了一眼苏逢,那清冷的面容之上未起丝毫波澜,就这样径直走向主位,而后优雅落座。 随她一同前来的,是苏漾与陆昭。 姜离本以为,苏漾定不愿踏足这令他伤心的地方,岂料,她还未出门,苏漾便已早早在扶云殿外静候。 苏逢朝着陆昭和苏漾微微颔首示意,那目光最终却牢牢定格在苏漾身上,缓声道:“兄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苏漾双唇紧闭,未发一言,仅是自顾自地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陆昭见此情形,也随之落座。 这原本还算热闹的偏院,因姜离的到来,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苏逢接过小侍手中精致的糕点,步履匆匆地走向姜离,神色殷切,“帝姬,此糕点出自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入口清甜无比,您尝尝。” 姜离静坐于那,脸上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浅淡笑意。 瞧着苏逢如献宝般递来的糕点,她伸出如玉般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夹起一块,随后放至口中轻咬一口。 众人皆屏息以待,苏逢的眼中更是满含期待之色。 然而,姜离仅是轻轻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苏逢脸上的神色瞬间淡了几分,眼底快速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 莫非帝姬觉得这糕点不好吃? 想了想,苏逢又端过了茶水:“帝姬,这茶是春日清晨,于高山之巅采摘的鲜嫩芽叶,经大师巧手炒制而成,其形,条索紧结,如凤羽般舒展,此茶入水,香气馥郁,似兰似桂,茶汤醇厚,回甘悠长,仿佛置身于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您尝尝。” 姜离并未去接苏逢的茶水,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底下众人。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苏梨花在侍从的簇拥下一路小跑着赶来,神色略显慌乱,“微臣不知大帝姬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姜离微微抬了下手,神色淡然,“苏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恰巧无事,又听闻令公子在府中举办成人礼,便带苏漾过来瞧瞧。” 苏梨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漾,“是苏侧君又做了什么冒犯殿下的事吗?” “苏侧君知书识礼,谨守本分,无半分不妥。” 苏漾闻得此言,不禁诧异万分,抬眸看了一眼姜离,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那天晚上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苏漾微垂眼眸,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苏梨花闻此,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展露出笑意:“帝姬,这边是男眷待的地方,请殿下挪步正厅。” “不急。”姜离的语气依旧淡淡,“本宫今日来,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苏二公子。” 苏逢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喜,迫不及待道:“帝姬想问什么?” 姜离微微倾身,红唇轻轻勾起,仿若明珠生晕,美玉盼兮,秀眉之间,隐约透着一股书卷的清气,可眼底却是摄人心魄的惊天凉意。 “为抵御外敌,陆家一门女子尽数葬身于万山崖,便是女君也感念其功绩,对陆家众人百般善待,京中人人谈及此事皆是一阵扼腕叹息,可陆家女子的壮烈牺牲在苏二公子眼里,似乎竟是活该,嗯?” 第67章 凭什么觉得帝姬就一定会听他的 苏逢闻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额上甚至隐隐有冷汗渗出。 “帝姬,这......这从何说起啊?”苏逢声音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姜离那凌厉的目光。 姜离冷哼一声,“苏二公子莫不是以为,本宫不知你在背后那些妄言?” 此时,周遭的气氛愈发凝重,众人皆噤若寒蝉,生怕触怒了这大帝姬。 苏梨花神色惶急,忙不迭地上前,“帝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漾静立在不远处,神情漠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即便早已深知母亲的偏心,可当这般场景真切发生时,他的心间仍不免涌起阵阵酸涩,至少,母亲从未如护着苏逢一般护过他。 “误会?”姜离声调微扬,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上空,“苏二公子之言,那日在八宝斋可是人人都听到了,需要本宫传证人吗?” 苏梨花脸色微变,当下连忙推了苏逢一下,厉声道:“逆子!你还不请罪!” 苏逢被苏梨花这一推,当即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当时陆今与我抢衣服,我一时愤怒才说了这样的话,并非出自本心,还望帝姬恕罪。陆家女子个个英豪,我心底十分佩服和尊敬,如果不是气急了,是万万不敢这般口出狂言的。” 姜离却是看也不看苏逢一眼,她身姿袅袅,缓缓起身,“苏大人教子无方呐,该罚。” 姜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巨石投入湖中,让苏梨花猛地怔住。 如今的大帝姬已然今非昔比,从前她若是这般作态,只会让人觉得她以权势压人。 可如今,她是帝师的关门弟子,得天下学士拥戴,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太女,位高权重,她这话一出,苏家男子的前程怕是要蒙上阴影,难以寻到好的人家联姻了。 苏梨花慌乱间连忙看向苏漾,目光急切,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迎着苏梨花的目光,苏漾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母亲凭什么觉得帝姬就一定会听他的? 可即便心中这般想着,他还是上前一步,“帝姬,苏逢年幼,想来也是无心之失,不如,便饶过他这一次吧?” 姜离闻言,唇瓣勾起,笑的漫不经心:“若是轻饶,起步叫那些守卫西越的将士寒心?” 苏漾轻轻的垂着头颅,他便知道帝姬不会听他求情的。 然,姜离却忽然话锋一转。 “可既然苏侧君开口了,那便小惩大诫,掌掴二十吧。” 苏逢身子一颤,面色一片煞白:“帝姬……” 姜离眸色微凉:“再敢多说,加二十。” 苏逢闻言,当即就噤了声,不敢再多说。 很快的,苏逢便被带了下去,掌掴声传来,让在场的男眷们噤若寒蝉。 苏漾的目光悠悠的落到了姜离身上。 她说,既然苏侧君求情便小惩大诫? 大帝姬分明不会因此事就要了苏逢的命,她这般说,不但顾全了他的颜面,也惩治了苏逢。 可以前,大帝姬分明不会这般迂回行事,应当说,她不会管任何一侧君之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大帝姬,有些不同以往了。 姜离起身,径直来到了末座。 这里坐着的, 都是陆家适龄婚嫁的男儿。 几位陆家子拘谨地站在那,大气也不敢喘,听闻大帝姬喜怒无常,异常暴戾,不知今日会如何惩治他们,一颗心皆是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却只听姜离缓声道:“陆家女子为国牺牲,忠烈千秋,陆家男儿生活上捉襟见肘,本宫实在于心不忍,往后,陆府一切开支皆由我府中承担。” 闻言,陆昭惊愕地朝着姜离看了过来。 第68章 陆家,她罩了 这一刻,陆昭终于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她是听闻陆家被苏逢欺辱,知道陆家男子过得凄惨,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其撑腰。 帝姬这话说得直白,意思便是,陆家,她罩了!若有人还要欺陆家无人,便得先看看她这位大帝姬答不答应。 陆昭心剧烈的颤动了一下,看向姜离的一双眸子格外的幽深。 大帝姬她,怎么会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呐? 这世道不公,无人会注意到男子的窘境,可大帝姬她却注意到了。 孟时云的身影隐在人群中,她看着姜离,只觉她光彩夺目,和从前判若两人。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爱上陆将军了吧,否则,怎会如此面面俱到? 孟时云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绞了起来,这一刻,无人知其心中所想。 陆家男子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在陆昭的提醒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跪:“叩谢帝姬,帝姬千岁!” “不必多礼。”姜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漾:“苏侧君可要现在回府?” 苏漾走上前来,“侍身随帝姬一道。” 姜离点了点头,没再多留,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院外,苏逢整个跌坐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见到姜离出来,立即匍匐在地。 林铮看着姜离远去的背影,想着她对身边侧君的宠爱,眼底浮现出一抹别样的情绪。 陆家几位男子相互看了看,都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释然的笑意。 看来,哥哥在帝姬府里,过得还不错。 …… 在华贵的马车之中,姜离慵懒地半卧于兽皮铺就的软榻之上。 她一手轻撑在脑侧,一头如瀑的青丝随意散落,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面前的书卷,神情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悠然。 而在她的对面,苏漾与陆昭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牢牢落在她的身上。 苏漾的目光带着审视,似要将她看穿;陆昭的眼神则幽深如海,让人难以捉摸。 恰在此时,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苏漾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姜离猛然扑了过去。 姜离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苏漾抬眸,刹那间便撞进了姜离那双狭长而幽深的凤眸之中。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幅墨迹未干的画,还有那夜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起来。”姜离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宛如山间清泉滴落石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陆昭见状,赶忙伸手拽起苏漾,然而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漾的手指忽然勾住了姜离的领口,轻轻一扯,那华美的衣裳便自双肩滑落下来,露出那如凝脂般的肩头,半遮半掩。 陆昭见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推开苏漾拽住姜离衣服的手,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苏漾,怒声道:“苏侧君你……” 陆昭看得分明,这苏漾分明是趁着马车颠簸而故意扑到大帝姬身上的,也是故意扯开大帝姬的衣服。 第69章 少喝些,烈酒伤身 苏漾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姜离裸露在外的肌肤,眸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失望。 不是她,姜离征战沙场,数度生死茫茫,而眼前的大帝姬,肌肤光滑如玉,不见半点陈年旧伤。 姜离轻描淡写地看着眼苏漾,“苏侧君,这是做什么?” 苏漾垂下眸子,“是我失礼了,请帝姬恕罪。” 姜离还想说什么,陆昭却突然坐了过来,他伸手就把姜离的衣服提了起来。 姜离侧目看向陆昭,也不说话,只是眼底的意思却是在明显不过,整个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从容。 陆昭轻咳一声,“小心着凉了。” 姜离好看的眉头轻蹙,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旁若无人的轻轻挑起陆昭下颚。 陆昭微微仰头,那如玉的面容瞬间染上一层绯色,他的双眸似含着一泓秋水,波光潋滟,却又因羞涩而躲闪着姜离炽热的目光,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薄唇轻抿,透出几分隐忍。 “帝姬!” 苏漾坐在对面,神色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姜离看了陆昭好半晌,这才微微凑近了几分。 陆昭只闻到一阵淡雅的香气传来,如幽谷兰花之清幽,暖暖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翼间。 随着姜离的靠近,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捏紧,那修长的手指关节泛白,他只听见自己如擂鼓敲击一般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姜离只是嗅了嗅,轻声道:“喝酒了?” 陆昭顿时就泄了气,他偏头躲开了姜离的手,“嗯。” “少喝些,烈酒伤身。” 陆昭:“……” 苏漾:“……”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忽然破空而来,携着凌厉之势,直逼姜离那修长白皙的脖颈。 眼看就要刺进姜离脖子,千钧一发之际,陆昭身形如电,一把徒手抓住那来势汹汹的箭矢,只见那箭矢距离姜离脖子不到半寸,惊险万分。 陆昭面色染上了几分凝重,额上青筋隐现,“帝姬,有刺客!” 姜离却仿若未闻那惊人心魄的呼喊,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箭放在手心把玩着,神色从容淡定:“嗯,我看得到。”那语气平淡如水,毫无半分惧意。 陆昭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疑惑。 她为何这般云淡风轻?刚刚可是差一点就被贯穿喉咙而死了,她却好似全然不在意。 一瞬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陆昭闭上眼睛听了一瞬,猛然睁开,眼中寒芒闪烁,“苏侧君,你和帝姬先走!”他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且出手狠辣,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苏漾一惊,连忙握住姜离的手,手心满是冷汗,“帝姬!你先走!” 姜离挑眉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似笑非笑,“不必。”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瞧着她这悠然自得的模样微微一愣。 第70章 你可是有退敌之策 陆昭眉头紧皱,沉声道:“帝姬,你可是有退敌之策?” 姜离轻轻摇头,发间珠翠微微晃动,“没有。” “……”陆昭顿时语塞。 此时,刺客已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耳欲聋,陆昭只得挥剑迎敌,刀光剑影交错,血花四溅。 姜离站在原地,眼眸流转,静静地看着这混乱的战局,整个人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清冷与高贵。 “帝姬,小心!”陆昭一声高呼,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只见一名刺客如鬼魅般突破防线,朝着姜离直刺而来。 陆昭心急如焚,想要冲过来救姜离,却被蜂拥而至的敌人死死缠住,已然是来不及了。 苏漾见那刺客就在眼前,他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寒意顿生。 如果帝姬今晚出了事,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张开双臂挡在了姜离跟前,试图以自己的身躯为姜离筑起一道屏障。 姜离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一把将他推开。 苏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只听见陆昭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姜姒!” 然,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并未刺进姜离脖颈,只见数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身着黑色劲装,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冷冽如寒星的眼眸,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这些黑衣人行动如风,身形快若闪电,只见为首一人身形一闪,瞬间便欺近那刺客身前,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刺客的手臂便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涌而出,刺客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落地。 其余黑衣人亦不甘示弱,他们相互配合,默契无间。 有的黑衣人剑如游龙,直刺刺客的要害;有的黑衣人则施展诡异的身法,绕到刺客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天。 不过片刻功夫,来袭的刺客便已被全部诛杀。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刺客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那数个黑衣人解决完刺客后,齐齐单膝跪地,向姜离行礼道:“拜见帝姬,我等救驾来迟,望帝姬恕罪。” 她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姜离神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退下吧。” 黑衣人齐齐点头,迅速消失。 “呵呵。”姜离低低的笑了一声。 果然如她所料,姜姒她早就知晓女君只是把她当成了那真正皇太女的挡箭牌。 这些年,姜姒以纨绔之名,蒙蔽了众人的眼。 她披着昏聩无能的外衣,在那看似奢靡无度的表象之下,却暗中精心布置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一个人,若当真喜爱男色,又怎会于这纷繁尘世中保持清白之身多年?她在那风花雪月的传闻里,不过是佯作痴迷,实则心若明镜。 姜姒若当真那般暴戾,又怎会事事顺着孟时云?敬他宠他。 她若当真是非不分,又怎会从不因流言蜚语而迁怒陆昭?只因她和自己一样敬重保家卫国、舍身忘己的陆昭。 姜离微微抬起掌心,第一天她便发现了姜姒体内内力充盈,那内力如江河奔腾,汹涌而强劲,非一日之功可成,必得是水滴石穿的坚持方可成就。 第71章 帝姬不是要为我作画 “锵!” 就在姜离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忽然破空而来,稳稳的立在了她的脚边,入土三分。 她云淡风轻地瞟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陆昭愤怒的声音传来:“帝姬戏耍我很开心吗?” “戏耍?有吗?”姜离神色自若,美眸流转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陆昭垂在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捏了起来,就这样盯着姜离,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后怕。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死了! 陆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奔腾的怒意。 “帝姬明明有暗卫,却说也不说,让我……担心。” “倒也没有戏耍你,只是本宫素来如此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姜离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 “巧言令色!”丢下一句,陆昭径直走了过来,拔起地上的剑就驾车离开,只冷冷道:“帝姬这么稳重就自己走路回府。” 姜离:“……” 苏漾眸光悄无声息的落在姜离的身上,如果是从前的大帝姬一定早就生气了,可此刻,她却只是笑了笑,“走吧。” 苏漾点了点头,就这样跟上了姜离的脚步。 俩人走在月下,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却是一路缄默无声。 许久之后,苏漾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帝姬,你会作画吗?” “略通一二。” “那……帝姬可否为我画上一幅?” 闻言,姜离脚步微微一顿,她侧目看向苏漾,今夜的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绣金纹的华服,衣袂随风飘动,腰间佩带着玲珑玉佩,似踏着云端而来,高贵而不可侵犯。 姜离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可以,我非常擅长画美男图,待空闲了就为你画上一幅。” 苏漾唇角微微荡开一抹笑意,“多谢帝姬。” 俩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府邸,夏棠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见到姜离,她连忙冲了上来:“帝姬,您无事吧?属下见陆侧君怒气冲冲的回来也不见您,正准备派人去找呢。” “没事,死不掉。” 说话间,姜离已经朝着扶云殿的方向而去了。 当她来到扶云殿的时候发现苏漾竟然也跟来了。 她眼底露出几分不解,“苏侧君?做什么?” “帝姬不是说要为我作画?” 姜离:“……” 她不是说待来日有空吗?他难道听不出这是她的推托之词? 夏棠看着这一幕,默默的退了出去。 姜离无奈,缓步走进了殿内,苏漾看着眼前这座华丽的寝殿,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檀木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一卷卷古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一方紫端砚台静置在书桌之上,旁边的白玉笔架上挂着几支精致的毛笔,书房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素雅的兰花,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苏漾径直来到桌边,主动研墨。 见姜离站着不动,他不禁催促道:“帝姬?”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姜离大步走了过来,她一手执笔,凝望着宣纸,片刻之后,手腕轻动,笔尖落下。 第72章 本宫乏了 只见那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起初只是简单的轮廓,却已能看出男子的风姿绰约。 她的笔触细腻而精准,苏漾的眉眼在她的笔下逐渐清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幅美男丹青逐渐成形,整幅画色彩淡雅,却又不失生动,将苏漾的气质与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离放下笔,微微退后几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漾走上前来,目光落在画上,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画里的他栩栩如生,仿若挣脱了宣纸的束缚,有了鲜活的生命。 苏漾那深邃如渊的目光深处,陡然划过一抹幽深,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帝姬不是说略通一二吗?” 姜离轻描淡写地放下手中的笔,随意地往软榻上一靠,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慵懒之态尽显。 她朱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素来谦虚,随便说说而已,画你拿走吧,本宫乏了。” 苏漾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将画拿起,目光紧紧锁在画上,仔细端详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 即便眼前之人在作画的时候刻意隐藏了以往的笔触锋芒,可是苏漾还是在其中寻到了蛛丝马迹。 那细腻的线条,独特的用色,以及画中人物神韵的勾勒,都无比熟悉。 他心口陡然一颤,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然而,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声音中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帝姬画的真好,只画人,可惜了。” 姜离微微挑眉,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宫自然不是只画人,只是对美男情有独钟罢了。” 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对美男情有独钟’几个字,苏漾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以前,只知帝姬胸无点墨,怎得突然就棋画皆佳了?” “玉京城中谁人不知本宫素来低调?” 苏漾垂下眼睫,唇瓣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低调? 姜离仿未曾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道。 “这世间之物,其质佳者,皆可入画,任是翠柳黄杨,墙花陌草,乃至纷纭,飞禽走兽,篱虫林鸟,若得画者之顾,自可取入纸中,流芳千古。”姜离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在这寂静的宫殿中回荡。 苏漾静静地聆听着,目光始终未曾从画上移开。 窗外,微风拂过,吹落了一地的花瓣,粉色的花瓣如雪般飘落,为这宫殿增添了几分诗意的浪漫。 苏漾缓缓抬起头,望向姜离,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见苏漾愣着不动,姜离微挑眉眼:“要侍寝?” “……”苏漾轻轻垂下眼睫,“侍身告退。” “你以前从在我跟前从不自称侍身。”在苏漾转身之际,姜离温温淡淡的嗓音传来,让苏漾顿时僵在了原地。 转身,他朝着姜离轻勾了一下唇瓣,“帝姬记错了,有的。” 话落,不等姜离说话,他便微微行了一礼,抱着怀里的画走了出去。 姜离靠在软榻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第73章 林铮,求见帝姬 翌日,夏棠进房间来的时候见姜离还在睡,她有一瞬间的怔愣,往日这个时候帝姬早已经起床了。 她将水放下,缓步走了过来,“帝姬,该起床去上朝了。” “不去了。” “不去?” 夏棠眼底闪过错愕,帝姬这是又懒怠了? 就在夏棠疑惑的时候,姜离幽幽的嗓音再次传来,“本宫记得,负责玉京城中巡防的人是三帝姬姜月举荐的,叫……” “叫卫沁,此人和刚上任不久的京府通判苏凉月乃是同窗,苏凉月上任之后向三帝姬举荐了卫沁,如今玉京城中的巡防护卫都是由卫沁负责。”顿了顿,夏棠又道:“卫沁还救过南阳侯府小郡主的父亲,深得南阳侯的看重。” “卫沁。”姜离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里,又想到了那一夜的犹如炼狱一般的将军府。 那一夜,自己孤身一人奋战,眼看着将军府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而苏凉月和卫沁则带着士兵砍杀将军府中众人,满脸嗜血,犹如恶鬼。 卫沁和苏凉月一样,她们的手上都有她将军府众人的血。 那今日,她便先拿卫沁开刀。 姜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唇角缓缓绽开一抹寒凉的笑意,“你入宫一趟,替我告假,就说我昨夜遭遇了刺杀,命悬一线。” 夏棠怔了怔,“帝姬!” “去吧。”瞧着夏棠眼底闪烁的兴奋光芒,姜离终究还是没有多做解释。 夏棠激动的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有预感,帝姬如今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走去。 眼下,帝姬最大的阻碍便是三帝姬姜月,她正在一点一点的砍去姜月的左膀右臂。 金阙台。 听闻姜离昨夜在玉京城中遭遇刺杀,姜玉璇当即就皱起了如远山般的眉头,“可知是谁人所为?” 夏棠恭恭敬敬地摇了摇头,声如细丝却清晰可闻:“来人身穿黑衣,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如果不是陆将军拼死相护,眼下帝姬已经命丧黄泉。” 姜玉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连半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 姜玉璇似乎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抹细微的庆幸,这才缓声道:“大帝姬如今怎么样了?” “经过大夫一夜的诊治,现在已经无碍了,只需静心调养即可。”夏棠垂首回答,声音平稳。 “你让大帝姬这段日子便好生歇息,上朝的事儿不急。”姜玉璇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着姜玉璇这般轻描淡写的话语,夏棠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但她很快稳住心神,接着说道:“女君,昨夜打斗持续了很久,可城中负责巡防的侍卫却无一人到场。” 夏棠这话一出,姜玉璇陡然沉下了一张脸,那原本温婉的面容瞬间布满寒霜。 “呵!大帝姬是要追责吗?”姜玉璇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凌厉。 “回女君,帝姬并无追责的意思,只是庆幸夜被刺杀的人是她,如若换成女君可就当真是国之大祸了。那朱雀街住着的全是皇亲贵胄,如若她们遭遇刺杀,可无第二个陆将军在侧,如若他国知晓,岂不是以为我西越治军不严,能让她们来去自如,取重臣皇族头颅如探囊取物。” 夏棠却轻轻垂着眼眸,语气却不卑不亢。 姜玉璇不说话,只是凉凉地看着夏棠,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看穿,片刻之后,她轻嗤一声,“传孤旨意,卫沁办事不利,即刻免去都指挥使一职,押送大帝姬府,由大帝姬处置。” “多谢女君,女君万岁。”夏棠躬身退了出去,可脸上却仿佛凝结了一层阴霾。 女君不直接将人处置了,反而交给大帝姬处置,这分明是给大帝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若是大帝姬处置了卫沁,便会被人说成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如若大帝姬不处置那卫沁,旁人则会以为大帝姬优柔寡断,不堪为君。 夏棠叹息一声,脚步匆匆地往大帝姬府赶去。 回到大帝姬府,夏棠将宫中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姜离,姜离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繁花,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帝姬,这可如何是好?女君此举,分明是要陷您于两难之地啊。”夏棠焦急地说道。 姜离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里破冰的溪流,带着几分温暖却又透着无尽的冷意。 “无妨,她既然送了这份大礼,我自然要好好接着。” “可是帝姬……”夏棠欲言又止。 “帝姬,太常寺卿之子林铮,求见帝姬。”殿外忽然响起了小侍的声音。 第74章 本宫就是要她死 夏棠和姜离对视一眼,连忙道:“帝姬,眼下不是见林公子的时候,据说林公子和苏凉月走得有些近,而苏凉月是三帝姬的人,此刻林公子前来,定是来探虚实的,想看看帝姬是否真的受伤了。” “真聪明!” 姜离从床榻上起身,缓步走到软榻上躺下:“让他进来。” 夏棠:“……” 夏棠苦着一张脸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微微顿住脚步,“帝姬,要不你还是回床上去躺着装一下?” “不必。” 夏棠无奈的叹息一声,帝姬就是太容易轻信这些男人了,迟早是要吃亏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铮就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如雪的白衣,身姿修长挺拔,宛如玉树临风,那面庞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如画,双眸犹如寒星般深邃明亮,鼻梁挺直如峰,薄唇轻抿,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儒雅之中又透着几分不羁,一头如墨的黑发以玉冠束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拂,更添几分潇洒之态。 他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温润如泉:“帝姬,听说您昨夜遭遇了刺杀,我心中担忧不已,特来探望。” “坐。”姜离随意地抬了抬手。 林铮依言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姜离身上深深凝视,只见她面色红润,行动自如,哪里有半分受伤之人的模样。 “帝姬……伤到哪里了?” “没有啊。”姜离回答的理所当然,站在门口一脸警惕的夏棠几乎都要跪下去了。 帝姬啊,真是对男人没有一点防备心。 林铮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可夏侍卫入宫禀报,说帝姬身受重伤。” “我装的。” 林铮:“……” 夏棠:“……” “为,为何?”林铮眼下是真的茫然了,来之前,他和苏凉月甚至想了很多话术,好窥出大帝姬是否真的身受重伤。 这关乎到卫指挥使的性命。 谁知道,他还没怎么问呢,大帝姬居然就告诉他了。 一时间,林铮心底有些复杂,这大帝姬啊,真是个傻的,这样的人当真能登上那个位置吗? 看来,悬了!那个位置终究会属于足智多谋的三帝姬。 只希望事成之后,三帝姬能为他和苏凉月赐婚。 想到这,林铮不由得来了几分精神,“帝姬为何要装受伤?” “本宫看不惯姜月,而那卫沁是她举荐的,本宫就是要她死。” 说着,她微微一挑眉,唇边笑容更深:“据说,京府通判苏凉月也是她的人?” “……”林铮猛地抬眸看向姜离,眼底的慌张即便他拼尽了全力也掩藏不住。 许久之后,林铮才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帝姬说笑了,帝姬心性仁慈,并非那等草菅人命之人。” “你误会了,本宫就是。” 林铮这一次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姜离,偌大的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之后,林铮才牵强的扯了扯唇瓣,他缓缓起身,“既然帝姬无碍,那我便放心了,今日便先告退了。” “嗯。”姜离点了点头,“下个月中秋之后你便要入我府中了,这段日子便好好歇息,待入了我府中有你忙的。” 林铮一愣,他诧异的看向姜离。 帝姬的意思难道是……要将府中中馈交给他来管?有意他为正君? “林铮知道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离面色陡然就沉了下来。 夏棠急匆匆的跨步进来,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姜离撩下了肩膀处的衣服,用毛笔蘸取颜料涂在了肩膀处。 不一会儿,肩膀那处就出现了一条骇然的伤痕,血淋淋的,皮肉外翻,一眼看去,仿佛那肩膀都要被砍断了。 夏棠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帝姬什么时候有这技能了?这伤痕画的可谓是栩栩如生,如若不是她知晓实情,当真以为帝姬是受伤了呢。 “找纱布给我包上。”姜离淡淡的吩咐,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那卫沁也该押送到她府上了。 卫沁一到,那姜月也该带着女君和满朝文武来了。 第75章 陆昭,你在犹豫什么 果然不出姜离所料,林铮走后不久,卫沁就被押入了帝姬府,几乎是同一时间,姜月便带着女君和朝中几位重臣来到了帝姬府。 远远的,就看见姜离正在荡秋千,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沈青舞更是沉沉的叹息出声,沈妄怎就嫁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妻主。 陆昭身为禁军统领,自然也随侍在侧,他看着远处在荡秋千的姜离,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一刻钟前,姜月找人递话入宫,求女君暂且解了她的禁足,并请求入宫觐见。 姜月刚进金阙台就为卫沁喊冤,说姜离这是因着和她的私怨才无端牵连卫沁。 昨夜本根就没有刺杀,是大帝姬心胸狭隘故意装的,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居然还叫来了朝中几位重臣。 陆昭眉头紧紧的皱着,没有片刻的放松,昨夜有刺杀不假,没有巡防侍卫到场也是真。 可帝姬却未曾受伤,再经过三帝姬这么一指摘,只要验伤,便能证明大帝姬刻意构陷卫沁,不睦姐妹。 陆昭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他也不明白了,好好的,大帝姬为什么要这般行事,即便她想要问罪卫沁玩忽职守,却也不该假装重伤,如此一来,便是有理也成没理了。 姜离无意间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她连忙起身下来,却对上了姜月得意的目光。 姜离也不慌,只是缓步上前,微微行了一礼,“儿臣拜见母皇。” 姜玉璇蹙眉打量着她,见她虽然面色苍白,唇也无一丝血色,可是却行动自如,还能荡秋千,丝毫不像夏棠所说的那般身受重伤。 “皇姐,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好好歇着还在荡秋千呢?” “一点小伤,不碍事。” “不碍事?”姜玉璇突然接过了话:“我看你是分明没有受伤!” “皇姐,你这是欺君之罪呐。”姜月在一侧凉凉的开口。 还不等姜离说话,刚被押解进来的卫沁便道:“大帝姬!臣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末将?” “承蒙女君信任,末将担任着这指挥使一职,日日兢兢业业,认真巡逻,守卫玉京安全,不敢有片刻的停歇,昨夜城中分明安静如初,没有打斗,帝姬为何要假装受伤来陷害末将?” 姜玉璇不语,她沉默寡言的看着姜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大帝姬似乎越来越不安分了。 “唉。”姜月叹息出声,“也怪我先前行事不够严谨,让大皇姐替我补了二十万两亏空的白银,才导致皇姐心生怨怼,如此报复,只是大皇姐,你要报复我可以,别牵连了无辜才好。” 姜离就这样听着姜月的指责,也不说话。 姜玉璇见此,重重的冷哼一声,“来人!大帝姬欺君犯上,陷害臣下,荒唐至极,鞭挞三十,以儆效尤。” “母皇,那卫沁呢?”姜月连忙问道。 “既然无错,放了便是。” “多谢母皇。”姜月满脸兴奋的应了一声,见无人上前去摁住姜离,姜月幽幽的看向陆昭,“陆统领,你在犹豫什么呢?” 第76章 看来陆统领是没吃早饭 陆昭握着剑柄的手不住的收紧,满目纠结之色。 “陆统领是想徇私?”姜月继续开口:“还是说,你连母皇的命令都不听了?” “不必为难他了。”姜离淡淡开口,她上前两步,当庭一跪,“陆统领,打吧。” 姜月一个眼神,便有人将鞭子塞进了陆昭的手里。 陆昭握着手中的鞭子却犹如有千钧之重,迟迟打不下去。 “陆昭!”女君沉声提醒:“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陆昭喉结滚动,在多番逼迫之下,还是缓步走到了姜离跟前。 他举起手中鞭子,迅速落下,而那力道落在姜离的身上却犹如羽毛轻抚,无半点力道。 “看来陆统领是没吃早饭!”姜月一把抢过陆昭手里的长鞭,朝着姜离狠狠抽了下去。 鞭子刚刚落下,姜离肩膀的位置就渗出了嫣红色,那血迹迅速蔓延,不消片刻,就染红了她整个肩膀。 众人不禁一怔。 “怎么回事?这一鞭下去不至于吧?” “莫非,大帝姬真的受伤了?” 姜玉璇看着姜离肩膀上灼目的血迹,有瞬间的凝滞,“你……怎么回事?” 姜离微微侧目,抬手退下了一侧的衣袍。 当众人看清她肩膀上骇人的伤口时,当即便顿住了。 只见那肩膀之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姜月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去,那伤痕依旧存在,醒目又骇人,可,苏凉月不是说她根本不曾受伤,这一切都是装的吗? 愣住的人不只是姜月,还有陆昭。 在看到姜离肩膀上那伤口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就此凝固了。 她受伤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陆昭飞快的将昨夜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依旧找不到半分缘由。 难道,是昨夜他走后,又出现了第二波杀手,才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瞬间,陆昭被巨大的后悔和恐慌包裹着,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忘了反应。 “你当真受伤了?”姜玉璇看着那伤口,不可置信的询问出声。 姜离点了点头,“儿臣不敢欺瞒母皇。” “那为何……”姜玉璇指了指秋千,“你还荡秋千?方才问你又为何不说?” “儿臣荡秋千是因为伤口太痛了,想找点事做,好转移注意力,至于儿臣不说,是不想让母皇为难。”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姜离轻如薄纱的衣服,更显得她凄惨。 “姜月为护门下之人,不顾禁足之身入宫觐见母皇,尽全力编排儿臣,更引得母皇带几位大臣前来府中问罪,如果儿臣露出伤口,岂不是让母皇难做,让人以为母皇没有明辨是非之能,只听姜月片面之词就下了定论。” 说着,她轻轻垂下眼眸,“儿臣本想着不过三十鞭,忍忍就过去了,母皇的名声重要,谁知道……姜月却偏偏打到了伤口处。” “……你!”姜月面色一阵发白,她竟不知这大皇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阴险,看起来句句都是在为母皇考虑,实则,是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果然,姜玉璇眼底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愧疚。 第77章 大帝姬太柔弱了 姜玉璇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姜离扶了起来,目光中满是疼惜与愧疚,“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说,差点就冤枉了你。” “无妨的母皇,儿臣不疼。”姜离面色苍白如纸,却强忍着痛楚,那柔弱却坚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几位大臣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这大帝姬如今是真的长进了啊,以前一点小伤也要兴师动众,如今,这肩膀连接处的手臂都要快砍掉了,依然面不改色。 而一旁的姜月此时目眦欲裂,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母皇,大皇姐就是在故意扮柔弱,她......” “啪!”姜玉璇甩手,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姜月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宫殿之中,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似乎就凝滞了。 姜月满脸的不敢置信,整个人愣在原地,仿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灵魂出窍。 母皇竟然为了姜姒动手打她!可母皇不是说,真正属意的皇太女人选是她吗?之所以抬举姜姒,只是为了让姜姒替她挡去明枪暗箭。 可眼下,母皇居然为了大皇姐当众掌掴她,这比杖责幽禁要损她的颜面千倍万倍。 “孽畜!”姜玉璇冷声怒斥,声音如寒霜般冰冷,“你三番五次的针对你大皇姐,意欲何为?” “孤本想过了中秋就让你官复原职,继续执掌户部,如今看来是不必了!你就好好在你府中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出来!”姜玉璇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姜月的心上。 “母皇……” “不必再说!”姜玉璇决绝转身,那威严的背影让人不寒而栗。 “卫沁,死罪!” 卫沁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就跪了下来,“求女君开恩,末将知错了,求女君给末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求女君开恩!” 姜玉璇仿若未闻。 临走前,陆昭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 对上他的目光,姜离朝着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陆昭:“……” 更内疚了!昨晚不该丢下大帝姬的,她这人这几日虽然看着有了几分威严,可实在柔弱。 人一走,姜离脸上的神色便如霜雪般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她那清冷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跪在庭院中的卫沁身上,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卫沁望着她这般模样,只觉仿佛看到了自地狱归来的恶鬼,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声音颤抖着喊道:“大帝姬,你想干什么?我是三帝姬的人,如果大帝姬杀了我,三帝姬不会放过你的。” 姜离微微俯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宛如葱段,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眸底却不带一丝温度。 “卫指挥使言重了,本宫是斯文人,最是见不得血腥,岂会喊打喊杀的。” 闻言,卫沁那高悬的心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大帝姬向来胆小怯懦,最害怕血腥了,先前不过是见到一具尸体就吓得全然没了一国帝姬的气度和雍容,犹如老鼠一般四处逃窜。 姜离直起身子,随意地擦拭着指尖,云淡风轻地开口道:“听说大理寺有一种酷刑,叫……凌迟?” 第78章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夏棠连忙点了点头,恭声说道:“对,这便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 “将犯人用渔网网住,再用刀一片片地割去从网洞之中所鼓出来的人肉,包含身体四肢的切割、分离,直到割三千六百刀之后,犯人才会真正咽气。” “本宫还没看过呢,那便让本宫开开眼吧。”姜离话音刚落,卫沁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朝着她看了过来,嘶声喊道:“你敢虐杀朝廷命官?” “呵呵,区区阶下囚也敢自称朝廷命官,真是荒唐。”姜离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却含着无尽的威严。 此时,有奴仆迅速搬来沉香木的椅子放在姜离身后,上面还精心铺着柔软的兽皮。 姜离悠然落座,轻轻翘起二郎腿,一手撑在耳侧,似笑非笑地说道:“开始吧。” 随着姜离一声令下,两名身形魁梧的刽子手稳步走来,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眼中却透着一股子阴鸷。 卫沁被粗暴地绑在了刑架之上,她拼命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姜离。 “姜姒,你如此行事恶毒,你会不得好死的!你……啊……” 刽子手拿起那锋利无比的小刀,在卫沁惊恐的目光中,手起刀落,一片薄如蝉翼的肉从她的肩头被割了下来。 卫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仿佛要穿透云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每一刀下去,卫沁的惨叫声都愈发凄厉,那痛苦的呼喊让人毛骨悚然,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形。 “饶了我……饶了我……大帝姬……”卫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然而,姜离却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惨状丝毫不能触动她的心弦。 偌大的帝姬府却是寂静无声,众人瞧着那一幕,只觉心惊肉跳。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沁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不断地流淌,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血泊。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但那钻心的疼痛却让她无法昏厥过去,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煎熬。 此时的卫沁,已经没了开始的趾高气昂,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凄惨无比。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折磨后,卫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身体无力地耷拉在刑架上,眼睛却依然圆睁着,仿佛在诉说着她生前的不甘和恐惧。 姜离缓缓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卫沁的尸体,手指轻轻捂住口鼻,满脸嫌恶:“拖去乱葬岗,晦气。” 门口,鹤清词和沈妄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周身都被一阵凉意包裹。 许久之后,鹤清词才回过神来,他僵硬的扯了扯唇瓣,“看来,她根本不需要我的诊治。” 说完,他转身便走。 沈妄慵懒的靠在门上,扫过地上那一滩血迹,他低笑一声。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变态。 第79章 原来是别有心思 三帝姬,姜月府邸。 听着底下人的禀报,姜月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姜姒她杀了卫沁?” 侍卫点了点头,“凌迟处死的,尸体也被扔到了乱葬岗,任由野狗分食。” “……”姜月脸色一阵发白,“她怎么敢的?卫沁并无大错,只是当差时有所疏漏而已,她竟将人凌迟处死,难道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 侍卫叹息一声:“卫沁本罪不至死,只是,她诬陷大帝姬,而大帝姬身受重伤,女君方治她死罪。” 姜月不再说话,只是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儿。 从前,她这位大皇姐被所有人诟病,说她胸无点墨,草包无能,只知道逞凶斗狠,欺压平民。 可是,她却能胜过国手姬云,又成了帝师朱玉兰的关门弟子,得天下学士拥戴。 这一刻,姜月忽然意识到,这姜姒,似乎不是真的草包无能。 “呵呵呵!”姜月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都在颤抖:“她骗我!她骗了所有人!” 笑过之后,姜月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纵然她占尽先机又如何,母皇属意的皇太女是我!她姜姒永远都争不过我!待我解了禁足,母皇一定会再次重用我的,至于姜姒,她永远都是我挡箭牌。” 看着癫狂中的姜月,侍卫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中秋佳节,皎月高悬,皇族众人齐聚金阙台。 金阙台耸立于云端,四周云雾缥缈,如梦似幻,仿若仙境。 夜幕降临,璀璨的灯光瞬间将整个金阙台映照得亮如白昼,远远望去,那重重叠叠的宫殿楼阁,在月色与琉璃灯火的交织辉映下,尽显庄严华丽之姿,仿若琼楼玉宇。 姜离携陆昭一同出席。 而被罚禁足的姜月和姜雪,因着中秋这个象征团圆的日子,也被双双解禁而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姜雪竟带着孟时云前来,二人相依相伴,显得极为恩爱。 姜雪为孟时云夹菜,孟时云则喂姜雪喝酒,那甜蜜模样,恰似一对神仙眷侣。 姜月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那一幕,率先开口打破了宴会上的沉寂。 “二皇姐和孟侍君当真是恩爱非常,也不枉你们排除重重艰难险阻,得以携手相伴。” 言罢,姜雪特意将目光投向姜离,脸上的笑容满是挑衅之意,“大皇姐,你怎的还不侧立正君呢?莫不是还心心念念着旧人?” 姜雪此语一出,整个宫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姜离望了过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孟时云和陆昭。 陆昭就坐在姜离身旁,离她最近,姜离自然也听到了他阴阳怪气的冷哼:“难怪帝姬今日打扮得这般明艳动人,原来是别有心思。” 然而,姜离仿若未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神色自若地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香醇的美酒,随后,她微微侧身。 陆昭未曾料到她会突然看向自己,眼眸微微一颤,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见姜离俯身靠近。 第80章 味道还不错 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陆昭的下颚,那嫣红的唇猝不及防地印了上来。 陆昭身子猛地僵住,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拽紧了身下的软垫,骨节因用力而攥到发白。 然而,姜离却好似意犹未尽,清甜的酒水借着这亲密之势势不可挡地渡了过来。 陆昭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吞下了那清甜醇香的酒水。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那手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地覆上姜离的细腰,却见她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 “三皇妹此言差矣,本宫向来洒脱不羁,从不沉溺于过往,如今……呵呵……”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味道还不错。” 陆昭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帝后见状,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不错,人自当向前看,本宫瞧着姜姒和陆将军甚是般配。” “多谢父后。”姜离低眉垂笑。 这帝后出身于世家大族,向来持重,执掌后宫多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令人信服。 姜月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只是喝酒之时,眼中阴霾一闪而过,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在一片调笑声中,姜雪忽然伸手揽住了孟时云,她手臂的力道很大,似是要折断他的腰。 四目相对的瞬间,孟时云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随即,不再多看姜离一眼。 “对了。”帝后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看向姜离道:“今日便是中秋了,之后那林家公子便要入你府中,你可不能欺负了人家啊。” 还不等姜离说话,姜雪便笑道:“大皇姐喜欢林家公子多年,玉京城中谁人不知啊,如今得偿所愿,定会待人极好的,说不定,这正君之位便是留给那林家公子的,你说是不是,大皇姐?” 陆昭闻言,侧目看了一眼姜离。 对于她喜欢林铮的事儿,他也是听过的。 那林铮……长得的确不俗。 陆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真想杀人啊啊,那林铮脖子纤细,想来一刀下去头就掉了。 想着,他幽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 姜离全然不知道陆昭的心思,只是垂眸吃了一筷子菜,她看也不看姜雪一眼,“二皇妹似乎很关心我府中后宅之事?” 闻言,姜雪脸上神色微微一僵,“大皇姐误会了,我只是关心你。” “与其关心我,不如先关心你自己,你虽未立正君,可府中侧君无数,如今宫宴,你却带一侍君出席,是在打母皇的脸吗?” 姜离话一出,姜雪随即惨白了一张脸,那揽住孟时云腰的手也立即放开。 她下意识地去看姜玉璇,却见她只是低垂着头,默默的吃着面前的菜,仿佛对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 姜雪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大皇姐你……” “行了。”帝后幽幽地开口,打断了姜雪未说完的话,“这是宫宴,你们姐妹应当要和睦。” “是。”姜雪低声应道。 就在这时,一群男侍鱼贯而入,他们手中端着珍馐美馔。 第81章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为首的男侍手中捧着一盘雕花精致的芙蓉糕,糕上的糖霜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帝后看向众人,声音平静,不起波澜,“这是本宫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你们都尝尝。” 众人齐齐道谢,纷纷去尝试桌上的佳肴。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其中一名男侍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凶狠,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着姜玉璇直直刺去。 “护驾!”一声惊呼瞬间打破了宫宴的祥和。 刹那间,整个宫殿陷入了一片混乱,乐师们惊惶地丢下手中的乐器,四处逃窜;皇子后妃们有的呆若木鸡,有的则惊慌失措地往桌子底下钻。 在这一大片混乱之中,姜离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抬眸看去,只见那男侍戴着面纱,身姿矫健,让人看不清长相,可是那身形,却莫名的觉得熟悉。 身为禁军统领的陆昭更是反应迅速,猛地起身,将手中的酒杯朝着那刺客掷去。 酒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刺客的手腕,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然而,那男侍却只是狠狠的看了一眼陆昭,陡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姜离瞳孔猛地一缩,是她! 姜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她身旁的孟时云也满脸惊恐。 而那刺客并未因一击未中而退缩,她反手一挥,又朝着姜玉璇刺来,却被陆昭挡下。 这时,宫中的侍卫们终于纷纷涌入,将刺客团团围住。 禁军们一拥而上,与刺客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刺客身手不凡,以一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只见她身形如鬼魅,在侍卫的围攻中左冲右突。 姜离目光紧盯着刺客,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了起来,她沉声道:“金阙台守卫重重,这是自寻死路!还不束手就擒!” 姜离的话里充满了让她走的暗示,而那刺客却充耳未闻,她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招招狠辣。 她身形如鬼魅,瞬间欺身而上,手中软剑闪烁着寒芒,直取姜玉璇要害。 姜玉璇侧身闪躲,衣袂翻飞,却不想那刺客一个虚晃,转而刺向一旁的陆昭。 陆昭一时不备,左臂被刺客狠狠划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疼痛未曾让陆昭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见他握紧了手中佩剑,剑花舞动,与刺客展开激烈交锋。 就在这时,她飞身而起,一脚踢向陆昭,手持长剑直逼姜玉璇。 眼看就要刺进姜玉璇身体,一支利箭忽然破空而来,牢牢地钉在了刺客的后背。 剧痛袭来,她狼狈的跌倒在地,瞬间被禁军长枪制住。 姜离转身看去,只见苏凉月站在殿门口,正缓缓放下手中长弓。 此刻,庭院中一片狼藉,月光洒在地上,映照着血迹斑斑。 陆昭面色苍白,却依然强撑着站立,他上前,一把拽下了刺客的面巾。 姜离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果然是她。 第82章 金戈铁马,平内乱 姜玉璇上前两步,目光如炬,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是你!沈云崖!” 姜玉璇愤怒的声音宫宴之上回荡,震人心魄,她脸色铁青,怒喝道:“你身为驭冥军总指挥使竟然敢公然行刺于孤?你不要命了!” “呵!”沈云崖一声冷笑,那笑声中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她即便被压着动弹不得,却未曾弯过一下腰杆。 “昏君!”沈云崖怒目而视,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我们将军为国出生入死,金戈铁马,平内乱,御外寇,立下赫赫战功,可最终,却被你这无道昏君冤杀!” 此时的宫宴,一片死寂,唯有沈云崖的怒喝之声在梁柱间萦绕,众人皆垂首不语,神色惶恐,生怕触怒凤颜。 姜玉璇被沈云崖的指责气得浑身颤抖,“大胆沈云崖,竟敢敢胡言乱语,污蔑于孤,姜离拥兵自重,勾结敌寇,意图叛国,孤杀她,乃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 “稳固江山社稷?”沈云崖嗤之以鼻,“你这昏君,为了一己之私,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将军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守护你这昏君的这万里河山,而你,却将她的功绩抹杀,屠她满门!连她年仅七岁的弟弟也不曾放过!你与东夷那群畜生有何区别?” 沈云崖双目通红,声音已然沙哑,“如今,你这朝堂之上,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奸佞小人横行,忠臣良将一个个含冤而死,这天下,迟早要毁在你这昏君手中!” 姜玉璇怒不可遏,失控般的大喊:“来人,将沈云崖拖下去,车裂!” “昏君,你杀我一人容易,但你这残暴不仁之举,定会激起民愤,这天下百姓,迟早会起来推翻你的暴政!”沈云崖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在这关键之时,隐忍许久的姜离还是站了出来,跪地求情道:“母皇息怒,沈将军一向忠勇,此番或许是受人蒙蔽,还望母皇开恩,饶她不死。” 愤怒中的沈云崖忽然听见这为她求情的声音,诧异的看了过来,却不曾想到,为她求情的,竟是昔日那个荒唐纨绔的大帝姬姜姒,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玉璇也是一怔,她似乎没想到竟还有人敢为刺客求情。 她冷厉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姜离身上,“连你也敢为这逆贼求情?莫非你也觉得是孤冤杀了姜离?” “大皇姐!母皇差点就被刺客杀了,你身为帝姬,竟不顾母皇安危,还为刺客求情,你真是不孝!”姜月愤怒的声音传来,其中却含着丝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姜姒真是疯了,竟然在母皇如此愤怒之际为刺客求情!亏得先前还高看了她,原来,还是一个没脑子的废物! 姜离知道,她这一开口,必会惹得雷霆震怒。 为了复仇,为了登临帝位,她大可漠视一切,和这众多人一样与世浮沉,随波逐流。 可,如若真的这样,又与牲畜何异? 更何况,沈云崖不顾身家性命入宫行刺,是为了她姜离的冤屈。 第83章 大帝姬身体孱弱?弱柳扶风 思及此,姜离深深的叩了一头,“儿臣不敢,只是沈将军战功卓着,若贸然处死,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动摇我西越民心,再者,沈云崖竟敢宫廷行刺,定有内应,可用她引出同党,一举歼灭。” 姜玉璇陷入了沉思,她就这样盯着姜离,那双眼底泛着叫人看不真确的寒光,片刻之后,她冷声说道:“暂且将沈云崖打入天牢,容后再审。” 这时,苏凉月连忙上前,跪下行了一礼,“臣救驾来迟,还望女君恕罪!” 姜玉璇目光缓缓落在了苏凉月的身上,“你救驾有功,孤封你为刑部主事,负责严查沈云崖一案,必定要彻查清楚,若有同党,绝不姑息!” 听着姜玉璇的话,姜离唇瓣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姜玉璇这是在暗示苏凉月,找到沈云崖通敌叛国的罪证,好杀她个名正言顺。 苏凉月显然也听懂了,她脸上扬起笑意:“臣多谢女君,定不辱命。” “大帝姬!”姜玉璇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姜离的身上,“你身为皇族帝姬,却共情刺客,该诛,但念你也是为国考量,则,赐杖刑二十!你可服气?” 陆昭闻言,连忙上前跪下,“女君……” 姜玉璇伸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谁敢求情,同罪。” 陆昭面上带着明显的焦急,不管不顾道:“女君,大帝姬不是有意的,她身体孱弱,弱柳扶风,恐经不住这二十杖,臣愿替大帝姬领受这四十杖责!” 陆昭话一出,周围就传来一阵诡异的静默。 什么? 大帝姬身体孱弱?弱柳扶风? 他们怎么不知道? 姜玉璇冷哼一声,“陆昭,若不是你这妻主为刺客求情,公然忤逆于孤,你也该有封赏,若再多话,同罪。” 陆昭还想说什么,却听身侧姜离冷淡的声音传来:“闭嘴。” 陆昭下意识的看向姜离,“我……” 陆昭话音未落,姜离已经行了一礼,“儿臣服气,听凭母皇发落。” 她没有半分不情愿,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姜离心中清楚,姜玉璇真正杖责她的原因,不是为沈云崖求情,而是……她为沈云崖求情的原因让这位君上觉得她先前是在故作庸碌,试图麻痹于她,身为君上,她不允许任何人的欺骗,即便,这伪装是为了自保也不可以。 姜月和姜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各自脸上都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 金阙台之外,刑罚之地。 姜离身姿笔直的跪在地上,陆昭握紧了佩剑,就这样站在一侧看着,他的眉头紧紧皱着,没有片刻的放松,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而他却仿若未觉。 只见那粗壮的刑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带着凌厉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姜离的身上,每一杖落下,都似能听见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陆昭呼吸猛地一窒。 只见姜离白色的衣衫瞬间染上了斑斑血迹,犹如雪地中绽放的红梅,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却依旧跪在那,腰板挺直,仿若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板子落下的声音不绝于耳,姜离却始终紧咬了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半声,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破碎的花。 陆昭的眼眶泛红,心中犹如被万箭穿过。 “别打了!”陆昭压抑的低吼响起,他迅速上前把姜离护在了身下。 第84章 尤其是房事,更是碰也碰不得 行刑的人相互看了看,为难的开口:“陆将军,这是女君的命令,你别让我们办差的为难。” 陆昭把姜离紧紧环住,半点也不松开。 姜离蹙了蹙眉头,“让开。” “帝姬……” “让开!”姜离咬牙吐出两个字,身子摇摇欲坠。 瞧着她此刻坚决的模样,陆昭环着她的手也渐渐的松开,直至,退到了一侧。 当最后一板子落下的时候,姜离身子忽然往前倾了几分,吐出一大口鲜血。 “帝姬!”陆昭连忙上前抱住姜离,他眼里噙着惊恐,害怕,还有……心疼。 行刑的侍卫走上来,“陆将军,快带大帝姬回去医治吧。” 陆昭没敢迟疑,连忙抱起姜离,迅速的朝着宫外奔去。 俩个侍卫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沉的叹息一声:“如今看来,这几位帝姬中啊,就这大帝姬还有几分血性。” 另一人笑道:“也不枉费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对她手下留情了。” “怕什么,表面上伤得挺重的。” …… 帝姬府·扶云殿。 雕花梨木床上,姜离虚弱地趴在那里,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浸湿了她的发丝,几缕乌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更添几分惨淡。 御医看过之后,却是沉沉地叹息一声。 陆昭见此,心猛地一揪,疾步冲了上来,双目如寒霜,一把抓住御医的衣领,怒喝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能治就治,要是治不了就换人!” 来的御医是太医署院判张源,在宫中行走多年,自然也是见过这陆将军的。 以往,只觉得他俊美清冽,待人温和有礼,仿若春日里的和风,让人如沐暖阳。 可此刻,这个一向温润如玉的陆将军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抓着她的衣领,眼神中满是愤怒,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的猛兽。 迎着陆昭那仿佛能喷出火来的愤怒双眸,张源心中一紧,忙道:“陆将军你别激动,帝姬的伤虽说有些重,然只要按时服用汤药,再加上精心调养、好好歇息,便能痊愈。” 只需几副汤药便可痊愈?陆昭微微愣了一下,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那高悬的心这才稍稍落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张源后退一步,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抓得凌乱不堪的衣服。 “让帝姬卧床静养。”张源再次叮嘱道。 “知道了,多谢张院判。”陆昭的神色渐渐温和了下来,“刚刚是我不对,一时冲动,还望张院判别放在心上。” 张院判已年逾五十,见陆昭如此,她然地笑了笑:“陆将军也是关心大帝姬,都明白的。” 临走前,张院判再次提醒道:“大帝姬这几日务必得安心静养,尤其是房事,更是碰也碰不得。” “大帝姬如果担心控制不住,那不如将身边服侍的人都换成女婢吧。” 此言一出,陆昭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如墨的剑眉紧蹙,微微抿着薄唇,那俊朗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 张院判丝毫没有察觉,对着陆昭友好地笑道:“那我便先退下了,陆将军你……” “张院判,这里是大帝姬府,我也并非在当值,你应当称呼我为陆侧君,而不是一口一个陆将军!”陆昭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第85章 这男人的心真是难以琢磨 有那么一瞬间,张院判几乎怀疑这陆将军是不是脑子有恙?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转瞬就怒容满面? 只见陆昭那张俊脸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凝结。 张院判心中惴惴,哪还敢多做停留,深恐再多言一句便会引火烧身,遂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走了。 一时间,偌大的扶云殿内便只剩下了夏棠和几个小侍。 陆昭神色清冷,沉声道:“你们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夏棠抬眸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姜离,终是忍不住开口:“陆将……陆侧君,我就守在外面,如果有事就叫我。” “嗯。”男人冷漠地哼出一个音节,目光自始至终未曾落在夏棠身上半分。 临出门时,夏棠又忍不住说道:“帝姬过两个时辰需要换一次药,陆将军……” 话未说完,陆昭一个冷厉的刀眼便射了过来,那眼神中泛着凌厉的冷光,犹如寒夜中的霜刃,令人不寒而栗。 夏棠到嘴边的话默默转了一个弯,变成了:“如果陆侧君不方便,可以叫我。” “呵!”陆昭菲薄的唇瓣哼出一个音节,那嗓音仿佛在凉水里过了一遭,带着透骨的寒意,“我身为她的侧君难道不比你方便?” 夏棠一时语塞,愣在原地,半晌不知如何回应。 转身之际,夏棠狠狠在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没事多什么话。 这陆将军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的,先前入府的时候不许人唤他陆侧君,要求称呼他为陆将军。 如今,和从前一样唤他陆将军他却又生气了! 这男人的心,真是如那深不见底的幽潭,难以捉摸! 夏棠离开后,扶云殿内愈发静谧,陆昭缓缓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帝姬为何要为沈云崖求情?” 姜离闻言,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也不曾解释。 谁都知道那个时候替谋逆之臣求情乃是犯了君上大忌,可她偏偏站出来求情,那模样落在君王眼里,只会觉得她一腔赤诚,无甚心机。 这样一来,那些暗处的眼睛就会散去,于她日后行事,有利无害。 用一顿杖责换来沈云崖活命,和暗处眼线撤走,不亏。 见姜离不回答,陆昭也没继续盯着这个问题,转而换了一个。 “帝姬,关于前些日子刺杀您的刺客,我已经在查了,如今查到,那些人乃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只是暂时还未查明究竟是谁雇她们来刺杀帝姬的,待我查到……” 陆昭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瞧见原本一直闭着双眸昏迷不醒的姜离,竟强撑着孱弱的身子缓缓爬了起来。 她如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于肩头,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那眼底却盛满了难以遮掩的烦躁之意。 “好好的,你查那些做什么?” 陆昭望着眼前的姜离,只见她胸前的衣衫松松垮垮,不经意间露出了里面的一片雪白。 “咳。”陆昭轻咳一声,默默移开了视线,心下一阵慌乱,面上却强自镇定,“有人敢刺杀帝姬一次,就定会有第二次,我必须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呵。”姜离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似是饱含着无尽的无奈,“不必,你当好你的差就行了,别管那些事。” 陆昭眉头紧皱,脸上满是不满与焦急之色,“帝姬就是太仁慈了,不忍追究,可帝姬如此宽宏大量,那幕后之人也断不会有半分感激,甚至还会以为帝姬是怕了他们,此事,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那些刺客,是我买的,花了我一百两金。”姜离无奈的声音低低回荡在殿内。 第86章 简直是大材小用 “……”陆昭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迷惘之色,“帝姬买凶杀自己?这究竟是为何?” 那夜的凶险,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一阵后怕,她这是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姜离缓缓垂下眼眸,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凉意悄然掩去。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试探姜姒背后是否真有暗卫,也是为了除掉卫沁,断掉姜月的臂膀。 “帝姬?”陆昭满脸疑惑。 姜离抬眸,神色平静地说道:“那日是苏逢的成人礼,朝中诸多人士都会前去巴结苏梨花,正在当值的卫沁也定会前往。” 陆昭瞳孔猛地一缩,“所以,帝姬不惜以身为饵,就只为了诛杀一个卫沁?” “嗯。”姜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默默趴了下去,“其实,我大可以雇凶杀人,或者让手下之人去动手,可如此一来,定会留下把柄,我不能让任何可能威胁到我的隐患存在。” “但帝姬买凶杀人,同样也会留下隐患啊。” 姜离默默地看了一眼陆昭,“我知晓,所以我去的时候携带了姜月的信物,她们未曾看见我的面容,只会认为我是姜月。” 一时间,偌大的扶云殿内忽然静谧得落针可闻,陆昭垂眸凝视着姜离,不知为何,心间忽然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心疼。 此人,表面看似对一切都漫不经心,可实际上,却独自一人默默承受了诸多重压。 她那瘦弱的肩膀,被沉重的桩桩件件,压弯了腰。 此刻,窗外寒风凛冽,呼啸着席卷而来,忽然,天空中飘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宛如破碎的玉蝶,蹁跹飞舞。 大雪从窗户的缝隙中飘了进来,落在地上,瞬间融化成水。 陆昭起身将窗户关上,阻隔了那肆意横行的寒风与飞雪。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中秋刚过便下雪了,往年倒是未曾有过这般景象。” 姜离心不在焉地敷衍点头,“下就下吧。” 望着姜离那破碎苍白的面容,陆昭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道:“帝姬,往后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顿了顿,他又道:“帝姬不曾习武,常年养尊处优,身子娇贵,如若不是行刑的刑卫手下留情,故意往轻了打,帝姬兴许根本挨不过去。” 扶云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就在姜离昏昏欲睡之际,陆昭再次打破了沉默。 “帝姬,这杀手组织为何只收取了一百金?” “我知晓这个杀手组织,他们向来收费高昂,只因一旦被他们锁定的目标,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姜离沉默不语,佯装没有听见。 陆昭垂眸看着姜离,见她不吭声,只当她已睡着,便自顾自地喃喃道:“难道这其中藏有什么阴谋?必得再查一查。” 姜离:“……”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离再次爬了起来,她的面上因薄怒而染上了几分绯色。 “因为我便宜行了吧!”姜离长叹一声,“他们觉得杀一个姜姒还要出动他们的杀手,简直是大材小用,所以只收了一百两金。” 陆昭:“……” 第87章 帝姬,疼吗 陆昭还想说什么,却见姜离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两个时辰就过了。 陆昭拿来了新的纱布和金疮药,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生怕吵醒了姜离。 可他刚掀开被子,姜离就睁开了眼睛,她长长的羽睫轻轻颤了颤,“做什么?” “换药,大夫说你的药得两个时辰换一次。” 陆昭瞧着她背部渗出的血迹,眸底渗出划过一道冷芒。 琉璃灯火之下,姜离血色斑驳的衣衫笼着她纤瘦的身子,看上去,格外的惹人心疼。 陆昭眸色紧了紧,想伸手摸一下姜离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她,只得将手缩了回来,低声问道:“帝姬,疼么?” “疼。” 陆昭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拿起金疮药,这才注意到衣服还未褪下,他轻轻抿了抿唇瓣,“帝姬,衣服……” “脱吧。”姜离带着疲倦的声音模糊不清的传来。 “……”陆昭无措的坐在床榻边缘,那张俊美的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绯色。 最终,他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了姜离的后脖颈上的带子,微微一扯。 姜离闭着眼睛,整个人因背部的疼痛而昏昏欲睡,可是纵然如此,她还是清晰的听到陆昭那如雷的心跳声,还有……刻意压抑的喘息。 “帝姬……”他踌躇的开口,“我………力道大了吗?” 姜离闻言,微微点了点下头,没有再理会他。 陆昭屏住呼吸,伸出颤抖的手,把姜离的衣服顺着肩膀剥落下来。 最终,在腰际之下几寸停了下来,他目光扫过她纤细后背上的带子,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拽开了。 瞧着姜离背部血肉模糊的伤,陆昭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强压下心底那些陌生的情绪,拿过干净的巾帕,小心翼翼的为姜离擦拭着背部的血迹。 他明明是提枪握剑的手,可给姜离处理伤痕的动作却轻柔至极,生怕将她弄痛。 “帝姬,疼么?”他担忧的问出了声。 “疼。” “那我再轻点。” 之后,姜离几乎感觉不到那力道,只觉得陆昭的手弄的她背部痒痒的,好似一根羽毛轻轻划过。 经过了漫长的时间,陆昭才将姜离的伤口清理完毕,他拿过将金疮药洒了上去,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 姜离紧绷的身子一松,正准备入睡,就听见陆昭寡淡清澈的嗓音传来。 “帝姬,往后你想杀谁告诉我便好,帝姬要她三更死,我绝不会容她到五更。” 姜离闻言,心中顿时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她侧身起来些许,眸光复杂的看向陆昭。 这个人说,要替她杀人? 活了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然而,姜离自己却不知,随着她侧身的动作,胸前的春光跌入了陆昭的眼睛,一览无遗。 陆昭瞳孔微缩,猛地背过身去,动静大的甚至踢翻了床榻边摆放着的水盆。 姜离面露不解,“你腿抽筋了?” 陆昭盯着地面,头也不敢回,刚刚惊鸿一瞥,那人白皙的肌肤上宛若一点红梅盛开,让他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第88章 你都看到了 陆昭低低的垂着眉眼,不去看姜离,耳尖泛起了清晰可见的红晕,嗓音也不复方才的冷静,“帝……帝姬……” 察觉到他的异常,姜离垂眸看了一眼,又默默的趴回了床榻之上。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陆昭继续给她处理着伤口。 似乎是过了很久,陆昭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帝姬,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姜离知道他指的是让他成为她手中一柄利刃的事。 陆昭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姜离那闷闷的声音才传来,“好。” 可姜离自己却清楚,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殿内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沉寂。 陆昭拿来干净的衣服为姜离披上。 刚准备叫人来处理地上的水渍,却听姜离道:“你看到了?” 陆昭:“……” 陆昭微微侧目,也不说话,只是绯红在瞬间弥漫了整张脸,甚至连耳根都红了起来,一双眼睛就仿佛雨后的清湖,澄澈而又带着醉意似的朦胧,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我好多了,你回去歇息吧,还要去御前当差呢。” “可是帝姬……” “我没事,你在这里盯着我,我睡不着。” “……”陆昭一时语塞,却到底没有坚持,起身走了出去。 打开门,风雪忽然就灌了进来,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眼看去,到处一片白茫茫的,连夜色也不似开始那般深沉了。 翌日·梧桐居 早早的,苏漾便起了身,他着一袭素雅的青衫,身姿挺拔如松。 屋内,檀香袅袅,宁静而悠远。 他俯身,目光如炬,仔细地观察着桌上的那幅丹青。 画卷之上,他像是活过来那般,栩栩如生,眉如远黛,目若朗星,鼻梁挺直,唇若涂脂。 那线条的勾勒,初看之下,与姬离的笔法确有几分相似,皆流畅而灵动,仿佛能赋予人物灵魂,然而,再细细端详某些部分,却又能察觉出细微的差别。 姬离作画,笔触多了几分洒脱与豪放,而此画中的线条,在细腻之中藏着一丝拘谨,于柔美之间又略显生硬,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画中的他,发丝如瀑,根根分明,却又不显得刻意,仿佛微风拂过便能轻轻飘动。 苏漾的手指轻轻沿着发丝的线条游走,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起伏,眼底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失望。 看来,不是姜离啊。 苏漾忽然就有些想笑,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会觉得大帝姬就是姜离。 这世上,岂会有这样的事儿? “公子,用早膳了。”关言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他端着膳食走了进来,轻轻地将其放在一侧的桌上。 “嗯。”苏漾简单地应了一句,那目光却依旧牢牢地落在眼前的画卷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幅画。 关言见他如此专注,不禁叹息一声,“公子,你都已经看了这幅画好几天了,还没看够啊?” 然而,苏漾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画中世界,对她的话语不理不睬。 关言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听说大帝姬在昨夜的中秋宫宴上被脊杖了,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苏漾听闻,脸上的情绪不见半点波澜起伏,只是淡淡道:“脊杖?这倒是大帝姬第一次被打的这么狠,她没事吧?” 关言摇了摇头,“奴也不知道。” 她看着一脸专注在画卷中的苏漾,忍不住的开口询问:“公子,你就不好奇大帝姬为何被脊杖吗?” 苏漾微微抬眸,神色依旧淡然,“估计跟男人有关吧,要不就是不睦姐妹,也或许是流连烟花之地。” “这次倒真不是,奴打听过了,沈云崖沈将军扮成宫女行刺女君,说要为姜离将军报仇,女君震怒,要将沈将军车裂,是大帝姬求的情。” 苏漾抚摸画卷的手猛地一颤,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第89章 你探望人竟空着手来 “你说什么?”他死死地盯着关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一瞬间,苏漾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就要凝固了,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关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一向沉稳的公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还是赶忙回答道:“大帝姬为入宫行刺的沈将军求情,女君震怒……” 没等关言说完,苏漾连忙起身,甚至顾不上整理衣衫,便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公子!你等等,外面在下雪!”关言焦急地呼喊着,苏漾却充耳不闻,他的脚步如风。 屋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鹅毛般轻盈,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一层洁白的薄纱所笼罩,宁静而凄美。 苏漾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他的衣衫很快便被雪花浸湿,发丝上也挂满了晶莹的雪,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歇。 寒风凛冽,如刀割般划过他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径直朝着扶云殿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苏漾终于来到了扶云殿。 守卫见他匆忙而来,上前阻拦。 “让开!我要面见帝姬!”苏漾大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癫狂。 守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轻易放行。 就在僵持之际,夏棠走了出来,“苏侧君,帝姬正在歇息。” “我要见帝姬!”苏漾目光坚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起来。 夏棠打量着苏漾,见他身上薄薄的衣服几乎湿透了,就这样贴在身上,脸色异常的苍白。 想到他的身体,夏棠叹息一声,“苏侧君稍后,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劳烦!”苏漾的声音恳切。 不一会儿的功夫,夏棠便走了出来,“苏侧君,帝姬让你进去。” “多谢。”苏漾脚步匆匆。 扶云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离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如墨的发丝垂落下来,宛如黑色的绸缎般柔顺光滑。 “拜见帝姬。”苏漾行了一礼。 “什么事?” “我听闻帝姬昨夜被脊杖,特来看望。” 姜离目光往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看去,“你探望人竟空着手来?” “……”没想到姜离会说出这样揶揄的话,苏漾愣了一瞬,“来的匆忙,下次给帝姬补上。” “不必了,希望没有下次。”姜离嗓音沙哑,透着丝丝疲惫。 苏漾见此,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亲自端到了床前,小心的递了过去,“帝姬,喝水。” 姜离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刚触碰到杯子她就缩了回来:“凉的。” 苏漾手忙脚乱的收回手,“抱歉帝姬,是我疏忽了。” “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见姜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漾便也没有再犹豫,直言道:“帝姬为什么要替沈将军求情?” 他所了解的大帝姬,自私自利、心胸狭隘、刁蛮任性、薄情寡义、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虚荣做作、贪婪无度、骄奢淫逸、蛮横无理。 可如今,她竟不惜冒着触怒女君的风险,为沈将军求情。 第90章 苏侧君真是让人情难自禁 大帝姬分明跟沈将军没有交集,倒是姜离……她和沈将军乃多年好友,一起出生入死。 苏漾紧紧的盯着姜离,似乎要透过她的表象,看到内里隐藏的东西。 然而,姜离只是淡淡道:“沈将军忠君爱国,战功赫赫,乃国之栋梁,令人钦佩。” 苏漾还是不死心,“可是帝姬……” “苏侧君!”姜离眉宇间不禁染上了几分薄怒,“出去。” 苏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却不曾挪动分毫。 “要侍寝?”姜离低声询问。 原以为这样他就会像先前一样离开,然而这次,他却格外的坚定,尽管身姿单薄,尽管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呵。”一声低笑从姜离的红唇倾斜而出,她从床上下来,也不穿鞋子,就这样赤着脚来到苏漾跟前。 只见苏漾站在那处,发丝被雪弄湿,几缕贴在苍白的面颊上,更添几分病弱之态,身上的衣衫也湿了大半,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失挺拔的身形。 她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苏侧君真好看,让人情难自禁。” 姜离伸出手,轻轻的勾住了他的衣带。 她清晰的感觉到苏漾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离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苏漾,唇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那勾住苏漾衣带的手微微用力。 那衣带被扯开,他本就单薄的衣衫瞬间就松散开来。 姜离微凉的手搭上他的衣服,自肩膀处缓慢的撩开。 她的动作缓慢又轻柔,让苏漾耳尖都泛起了浓郁的绯色。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姜离的手忽然就落在了他的腰侧,正缓慢的往下延伸,最终,指尖勾住了他的亵裤,只要她一用力,所有的风景便会露于她眼中。 “……”苏漾瞳孔猛地一缩,身子顿时僵住。 “怎么?怕了?”姜离抬眸,美目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 苏漾垂眸看着姜离,眸底深处泛着姜离所看不懂的执着。 他道:“侍身不怕。” 姜离轻笑一声,“那就好。” 说罢,她的手却未曾停下,继续在他身上游走,所到之处,给苏漾带起了一阵颤栗。 男人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紧紧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姜离。 “睁开眼睛。”姜离命令道。 苏漾犹豫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眸,他眼尾红红的,一眼看去,格外的撩人心弦。 就在苏漾看着姜离的时候,她忽然在他胸前掐了一下。 “嗯……” 苏漾一声低吟,猝不及防的溢出唇瓣,在扶云殿内格外的清晰。 “呵呵。” 姜离低笑一声,转身回到床榻上坐下,她抬眸道:“过来。” “……”苏漾宽绰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他克制住想要拢起衣服的冲动,缓步来到姜离跟前站定。 姜离身子微微往后仰了几分,那白皙修长的玉腿在苏漾毫无防备之时,骤然勾住了他的腰,随即猛地收紧。 第91章 陆侧君!苏侧君在里面呢 苏漾一个踉跄,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姜离扑了过去。 想到她后背的伤,苏漾下意识地用双手撑住,可这般姿态,却好似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一般,将身下的人儿牢牢圈在怀中。 四目相对,姜离那双眼眸仿佛能勾人摄魄,苏漾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逃离这令人心乱的情境。 可他刚刚一动,便惊觉眼前人的腿还紧紧环在他的腰上。 两人挨得极近,身上衣物本就单薄如蝉翼,苏漾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温热,彼此呼吸交缠,如丝如缕。 苏漾对上她的目光,顿时羞红了脸,那红,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如天边绚丽的晚霞。 眼前的姜离,唇角微微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触之,莫名心慌。 “陆侧君!苏侧君在里面呢!你不能进去!”夏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了这暧昧的静谧。 苏漾顿时一阵心虚,作势就要离开。 然而,姜离勾住他腰的腿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如同藤蔓般越缠越紧。 苏漾诧异的目光看向姜离,而她却仿若未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愈发收紧了腿。 于是,苏漾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把姜离压在了身下。 姜离只觉得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她却一声不吭,硬是将这痛楚忍了下来。 陆昭刚步入殿内,显然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他猛地转身,攥紧了手心的药:“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叨扰帝姬雅兴了。” 苏漾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可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那衣袍松散得更加厉害,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宛如羊脂美玉,在这慌乱中更添几分旖旎。 “呵!”陆昭把手中的金疮药放到了桌上,语气沉沉:“帝姬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初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话落,他便拂袖而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姜离面色依旧淡然如水,不见丝毫波澜,她宛如一尊冰冷的玉像,美丽却又让人难以亲近。 她缓缓站起身,将苏漾凌乱的衣服重新合上,为他仔细系好衣带,这才轻声道:“苏侧君以下犯上,即刻起,幽禁梧桐居,没我命令,不准踏出半步。” 苏漾欲言又止,神色复杂,有愧疚,亦有那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但终究,他未发一言,默默转身离去。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苏漾回眸看了一眼姜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帝姬今日此举是故意为之,像是……故意激怒陆侧君的。 苏漾走后,偌大的扶云殿内就只剩下了姜离。 殿内檀香袅袅,青烟缭绕,她独自一人立于这空旷的殿中,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半晌之后,她打开暗阁,取出了里面的夜行衣。 她太了解苏凉月了,她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为了讨好姜玉璇,她会不惜一切的对沈云崖屈打成招。 到时候,就算沈云崖被救出来也怕会成为一个残废。 沈云崖的梦想便是驰骋疆场,守卫这一方百姓,如果成了一个废人…… 姜离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沈云崖不能再待在天牢了,她得去劫狱,就今晚! 哪怕不能救出沈云崖,但只要有人劫狱,女君为了引出沈云崖同党,也会多留她些时日! 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时间部署。 第92章 怕沈将军找我报恩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姜离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离开了扶云殿,漫天大雪中,她那黑色的衣袂在风中微微飘动,宛如暗夜中的幽灵。 她身姿轻盈,向着天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牢外,守卫森严。 姜离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巡逻的士兵,她沿着阴影前行,巧妙地躲过了一道道关卡。 终于,她来到了天牢的入口。 牢门紧闭,姜离目光一凝,手中出现一把匕首,轻轻插入门缝,巧妙地拨开了门锁,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牢门,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离径直去了关押重刑犯的地方,果然,刚走到底就看到了沈云崖。 她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憔悴不堪,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姜离的心猛地一紧。 她快步上前,试图解开铁链。 就在这时,沈云崖悠悠转醒,当她看清眼前之人时,身子猛地一颤,眼中满是警惕:“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姜离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间,她也未曾扯下面巾,只是沉声道:“沈将军义薄云天,为西越立下赫赫战功,守护万民,我不忍见将军含冤而死,特来搭救。” 沈云崖眼睛轻轻眯了起来,细细的打量着姜离,“既是救人,为何不敢露面?” “怕沈将军找我报恩。” 她这话一出,沈云崖眸色却猛地一紧:“姜离?” “呵呵。”姜离垂眸,一边解着她身上的锁链,一边道:“沈将军糊涂了,姜离将军已经死了。” 沈云崖眼底的光骤然灭了。 是啊,姜离她死了!死在了她衷心拥戴的女君手上。 沈云崖还想说什么,却听姜离低声道。 “别说话,我带你走。” 铁链解开,沈云崖身子一软,顿时就摔了下来,姜离伸手扶住了她。 沈云崖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牵动背部的伤,姜离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却是吭也不吭一声。 就在她扶着沈云崖走到门口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有人劫狱!快通知苏主事!” 守卫的呼喊声打破了天牢内的宁静。 一瞬间,无数的侍卫朝着姜离和沈云崖奔涌而来。 姜离看着手持长枪朝着她刺来的侍卫,缓缓推开了挂在身上的沈云崖,“沈将军,护好自己!我且会会她们。” 一句话落下,她便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那软剑寒光一闪,瞬间犹如被注入了真气,绷得笔直。 沈云崖靠在牢门上,目光复杂的落在姜离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随着侍卫的靠近,姜离握着软剑冲入了人群。 沈云崖连忙伸出手,想要拽住姜离的衣服,却只触碰到她的衣角。 沈云崖一手捂住胸口,“这位侠士,这里守卫森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快走,别……” 沈云崖话音未落,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93章 你到底是谁 她看起来弱质纤纤,定是不堪一击的,谁知道她身形如鬼魅,剑若惊鸿,那软剑在她手中宛如一条灵动的银蛇,嘶嘶作响,寒芒闪烁。 一名侍卫挺枪直刺而来,枪尖带起一阵劲风。 她侧身一闪,软剑顺势而出,轻轻一挑,竟将那长枪挑飞,侍卫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姜离的剑已划过她的咽喉,血溅当场。 又有两名侍卫左右夹击,姜离不慌不忙,脚步轻移,软剑如灵蛇般缠绕在一名侍卫的长枪上,用力一拉,那侍卫重心不稳,向前扑去,姜离飞起一脚,将其踢倒在地,同时剑回手一挥,挡住了另一名侍卫的攻击。 剑影交错,姜离的招式凌厉而精妙,她的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既不浪费丝毫力气,又能准确地击中敌人的要害,软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刚猛如雷霆,时而柔韧若清风。 只是…… 沈云崖微微蹙眉,她打斗时身形略有凝滞,好似有伤在身。 姜离手持长剑,竟逼得侍卫们节节后退。 她不慌不忙的往前走去,一双眼睛犹如被血色浸染,满是凉意。 这时,一名侍卫高声喊道:“这刺客厉害,大家小心!” 然而,姜离的攻势愈发凶猛,她身形如风,剑随身转,所到之处,血光飞溅。 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挥舞着大刀砍来,刀风呼啸,势大力沉,姜离眼神一凝,软剑迎上,剑与刀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响。 姜离借力后退,随后猛地向前冲去,软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侍卫的肋下,那侍卫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 就在这个时,苏凉月带人迅速赶来,她目光阴冷,喝道:“来得好!一起杀了!取下叛党头颅献给女君!” 姜离盯着苏凉月,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 面对众多守卫,她毫无惧色,手中软剑瞬间出鞘,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身形如电,犹如蛟龙出海,剑招凌厉,带着致命的气息直逼苏凉月。 守卫们纷纷围攻上来,但姜离的身法极其灵活,她侧身避开一名守卫的长枪,反手一剑,划过对方的咽喉,鲜血飞溅,那守卫瞬间倒地。 又一名守卫挥刀砍来,姜离不慌不忙,用剑身挡住刀锋,顺势一脚踢中对方的腹部,守卫惨叫着飞了出去。 苏凉月见守卫不敌,她冷笑一声,亲自上阵。 “好生嚣张的叛党,入我天牢好似入无人之境,今日,本官必要你有去无回!” 苏凉月她手持长剑,剑法刁钻,直刺姜离的要害。 姜离侧身躲过,软剑回击,与苏凉月的长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已过数十招。 姜离出手越发狠辣,剑剑致命。 苏凉月渐渐处于下风,她心中大惊,没想到这蒙面人的武功如此高强。 她厉呵道:“你到底是谁?” 姜离面巾下的红唇勾起一抹令人心惊的诡笑,剑势突变。 只见她剑走偏锋,剑招越发诡异,身形更是飘忽不定,绕过重重侍卫,直逼苏凉月。 第94章 竟是陆昭,他怎么来了刑部天牢 沈云崖扶着牢门,努力的直起身子。 她眼中满是震撼。 看着这黑衣人的招式和狠绝,她仿佛看见了昔日战场上那个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下敌方首级的姜离! 眼看软剑就要穿过自己的喉咙,苏凉月瞳孔一缩,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沈云崖的惊呼从远处传来:“小心!” 姜离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看也不看,反手一剑便刺中身后之人的手腕,那人的武器脱手而落,惊愕抬眸,嗓音低沉:“这般武艺,绝非寻常之人!阁下是谁?” 听见熟悉的声音,姜离身子微微一僵,她扭头看了过去。 瞬间,视线便与身后的男人对在了一起。 竟是陆昭,他怎么来了刑部天牢? 就在姜离愣神之际,苏凉月握紧手中长剑,忽然朝着她刺了过来。 姜离刚转身,就被苏凉月一剑刺穿了肩膀,她忍住剧痛,伸手握住了剑锋,瞬间,鲜血如注。 苏凉月眼中满是嗜杀之意,长剑一路顶着姜离后退。 而姜离的身后是无数柄长枪,眼看那长枪就要刺入她的背部,她却忽然斩断了苏凉月的长剑,随即一跃而起。 手中软剑轻轻拂过,顿时在苏凉月手臂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苏凉月痛苦的捂住胳膊,死死地盯着姜离,“你到底是谁?”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惧意。 这样的功夫,真是前所未见! 陆昭怔怔的看着姜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得这道身影格外的熟悉。 好似……大帝姬!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大帝姬刚受了杖刑,还在扶云殿养伤,况且,大帝姬养尊处优,何曾会有这样的狠劲和以一当百的功夫! 就在陆昭愣神的时候,苏凉月暴怒的声音传来:“陆将军,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 沈云崖见此,连忙吼道:“这位侠士,今夜多谢相救,看来沈某命该如此,不必勉强,你先走!免得我们都交代在了这里。” 姜离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与沈云崖对视。 她知道,她不能再恋战了,否则,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救沈云崖了。 于是,她握紧了手中软剑,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衣衫也被鲜血染得越犹如墨汁,可纵然如此,她手中的软剑依旧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硬是在黑暗中撕开一条血路。 眼见她就要杀出去,苏凉月急了,如若她当真逃出去了,再抓她可就难了。 “陆将军!你还在想什么!” 陆昭被苏凉月的声音惊醒,立即捡起掉落的长剑,一个纵身挡在了姜离跟前。 姜离脚步骤然停下。 四目相对间,陆昭看清了那双妖冶的眼睛,还有,眼角下的一颗泪痣。 那泪痣,与大帝姬的如出一辙。 他上前,急切的开口:“你是谁?” 姜离不语,手中软剑如长虹贯日,直击陆昭要害。 陆昭眸色一紧,竟也不回击,直接送上了自己的要害。 眼见那剑尖即将触及陆昭的脖子,姜离却突然偏移了剑锋,那剑身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划出一条细小的血痕。 第95章 帝姬?果真是大帝姬 陆昭一怔! 帝姬?果真是大帝姬? 否则,怎会对他手下留情! “陆将军你在做什么?”苏凉月接过士兵手中的长枪,朝着姜离飞奔而来,。 姜离却没再逗留,一路朝着外面跑去。 看着逃出天牢的身影,苏凉月目眦欲裂:“追!今晚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她找出来!”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头,凌厉的目光狠狠瞥向陆昭,面容因愤怒而涨红:“陆将军,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陆昭神色平静,缓缓抬了抬手,声音低沉:“受伤了,握不住剑。” 苏凉月冷哼一声,怒其不争:“男人就是没用!”言罢,她衣袂翻飞,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陆昭也没敢再耽搁,直奔大帝姬府而去,此刻,他迫切的想要证明一件事。 …… 寒夜,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素白。 姜离踉跄地奔逃在这茫茫雪野之中,她的伤口不断渗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殷红,格外醒目。 寒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冰冷的雪花无情地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那件单薄的夜行衣在寒风中烈烈作响。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缓缓转身,只见她的身后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她心口猛地一紧。 不行! 这样下去,苏凉月很快就会循着血迹找到她。 姜离紧咬双唇,目光焦急地搜寻着四周。 忽然,不远处的一家打铁铺映入眼帘,在这冰冷的雪夜里,那打铁铺中透出的火光显得格外突兀。 姜离捂住伤口,踉踉跄跄的向着打铁铺奔去。 还未踏入铺内,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火炉中,熊熊烈火燃烧着,里面是一块未成形的铁器,而铁匠,亦或是学徒,正在一旁酣睡。 姜离的目光缓缓落在火炉里烧得通红的一件铁具上。 那铁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红光,仿佛能将这寒夜都给撕裂。 姜离垂眸看了一眼肩膀处不断渗出的血迹,如若不止血,即便回到帝姬府也会被苏凉月找到。 思及此,她伸出手,从火炉中取出了铁具。 刚一接触,炙热的温度瞬间传遍她的手掌,姜离撕开夜行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狠狠将烧红的铁具摁在了伤口上。 “呲——”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响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姜离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痛苦的神情,冷汗如雨般落下,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闷哼。 那疼痛犹如万箭穿心,又似烈火焚身,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给吞噬,而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唇瓣都被牙齿咬得渗出了血迹。 很快的,伤口处的血水便被高温止住,但那被烧焦的皮肉却惨不忍睹。 她将铁具扔回火炉,看了一眼炉子边酣睡的人,跌跌撞撞的朝着帝姬府而去。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玉京都掩埋在这一片洁白之中。 姜离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朦胧不清,可她却坚定的往帝姬府而去。 好不容易来到府邸,远远的,她就看见帝姬府门口灯火通明。 是陆昭,他回来了。 姜离闪身躲在了转角处,此刻回扶云殿,定然会和陆昭撞见。 自己今晚手下留情,恐怕已经引来了陆昭的怀疑。 想了想,姜离只好绕到了侧门。 她记得,鹤清词的院子就在那边。 第96章 呵!鬼鬼祟祟之辈 沉香院里,暖炉中的炭火熊熊燃烧,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鹤清词身着一袭素雅的锦袍,慵懒地躺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医书,正看得入神,身旁的小侍安童早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轻微的鼾声在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屋外,风雪肆虐,周围的树木在寒风中剧烈摇曳,发出呜呜的悲泣之声。 紧闭的院门被人轻轻推开,姜离拖着沉重的身躯艰难地走了进来。 她整个人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无情的风雪所吞噬。 抬眸间,望见那屋内还亮着的灯火,她那被冰霜覆盖的双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愿对她稍加怜悯,刚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突然一个不稳,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花。 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那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淹没。 她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奈何这具身躯早已被疲惫和伤痛折磨得无力反抗,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也只是徒劳。 她努力地抬起头,朝着那亮着灯火的地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鹤……鹤清词……” 可她那支离破碎的声音,瞬间便被风雪无情地吞噬,未曾传入屋内那人的耳中。 姜离的意识逐渐模糊,寒冷与疼痛交织,将她拖入了黑暗的深渊,她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最终,她整张脸都埋入了冰冷的雪地之中,无声无息。 雪,越下越大了,姜离渐渐被积雪覆盖,仿佛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而屋内的鹤清词,依旧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风,愈发猛烈,吹得廊下宫灯摇曳不休。 鹤清词放下手中的书籍,走到窗户边欲关上窗户,抬眸间,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了院中的那一抹异样。 心头涌起一丝疑惑,他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踏入了这漫天风雪之中。 狂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不禁眯起了双眼。 当他看清那倒在雪地中的是一个人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什么人?” 见那人不说话,鹤清词眼中划过一抹浅浅的烦躁,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他伸出脚,就这样将趴在雪地里的人翻了过来。 只见这人一身夜行衣,脸上满是积雪,还以面巾遮脸,根本看不清模样。 “呵!鬼鬼祟祟之辈!” 他随手折下一旁的梅花枝,在姜离跟前蹲了下来,动作近乎粗暴的扫开她面上的雪,最后,又用梅花枝挑开了她的面巾。 “大帝姬!”当看清眼前这张脸时,鹤清词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眼前的人,面色早已苍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气若游丝。 没敢再犹豫,他连忙将人抱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屋内而去。 “安童,烧水!” 正在熟睡中的安童突然被叫醒,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家公子抱着血色全无的大帝姬走进来,那素色的衣衫上满是血迹。 安童一惊:“公子,你受伤了?” 鹤清词垂眸看了一眼姜离,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是大帝姬身上的血。” 第97章 怎会弄得这般狼狈 安童一愣,连忙去烧水。 鹤清词将姜离轻柔地放置在榻上,望着她此刻的狼狈之态,他那好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不是在养伤吗?怎会弄得这般狼狈?” 他凝视姜离许久,随后俯身欲褪去她身上的夜行衣。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些许粗暴,刚一扯下衣服,姜离便传来一声低吟,眉头紧紧皱起,痛苦之色尽显。 鹤清词这才惊觉,她肩膀处的伤竟与衣服粘连在了一起,方才那一扯,硬生生地扯下了刚结痂的皮肉。 只见那伤口处,血肉模糊,被火烧过的痕迹犹如狰狞的恶鬼,边缘焦黑翻卷,血痂与烧焦的皮肉相互交织,伤口周围的肌肤红肿不堪,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与焦糊混合的气息,让人不忍直视。 纵然是见惯了无数伤痕的鹤清词,此刻也被姜离身上这骇人的伤口所震惊。 他无法想象,这个向来娇生惯养的大帝姬,究竟是如何拥有这般以火止血的勇气。 仅仅是这般想象,那钻心的疼痛仿佛便蔓延至他的全身。 鹤清词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立即着手为姜离清理身上的伤。 这伤口极深,乃是被长剑贯穿所致,血流如注,之后又遭火灼,处理起来极为复杂。 他先取来洁净的白布,轻轻沾去伤口周围的血水和污渍,每一下动作都极为小心,生怕再给姜离增添半分痛楚。 接着,他用银制的小刀小心地剔除伤口边缘坏死的皮肉,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绝世珍宝。 待处理完肩膀处的伤口时,鹤清词的额头上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安童缓步走了过来,“公子,水烧好了。” 鹤清词随手拿起一瓶药递了过去,“把这个洒进去。” “这是什么?”安童疑惑地问道。 “此药乃我精心调制,有驱寒暖身、补血益气之效,可助她恢复元气。” 安童点了点头,依言将药洒入水中。 做完这一切,安童默默出了房间,站在房门口,以防公子有事再吩咐。 稍作停歇,鹤清词再次褪去姜离身上全部的衣物。 有了方才的教训,这一次,他的动作格外小心。 然而,当看到她背部几乎血肉模糊的伤口时,鹤清词还是禁不住怔住了。 她的后背,纵横交错着无数道伤痕,伤上加伤,层层叠叠,有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水,有的则已结了暗红的痂。 鹤清词目光怔怔地盯着她后背的伤,覆在她双臂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她不是深受君恩的大帝姬吗?这些士兵杖责竟半点情面不留? 还有,她都伤得这么重了,为何还要打扮成这样深夜外出? 鹤清词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眼前的人仿若一个谜团,让他越发看不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而后一把将姜离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桶里。 浴桶中,灼热的水温伴随着药水,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姜离的肌肤,一点一点地驱散着她周身的寒凉。 姜离那原本苍白的面容,在热气的氤氲下,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鹤清词守在一旁,目光始终未曾从姜离身上移开。 第98章 竟是守宫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桶里的水也渐渐凉了下来,原本氤氲的热气消散无踪,徒留丝丝凉意。 鹤清词望着泡在浴桶里的姜离,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最终,他还是将姜离从浴桶中捞起。 他取来干净的布巾,轻轻擦拭着姜离身上的水珠,可擦着擦着,他突然就停住了动作。 因为…… 他竟看到姜离手臂上有一颗色泽嫣红的守宫砂! 他瞳孔骤然一缩。 守宫砂? 他惊诧的目光落在眉眼紧闭的姜离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荒淫无度,终日流连烟花之地的大帝姬,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这一刻,鹤清词的心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雪,他觉得周身凉意迅速蔓延,让他感觉到了蚀骨的冷, 原来,是世人皆愚啊。 “呵呵。”鹤清词忽然就笑了,笑的眼尾都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笑过之后,他打开了一瓶金疮药。 修长的手指蘸取那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姜离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鹤清词又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姜离换上。 当他为她穿上衣衫时,鹤清词才发现,许久未见,这个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帝姬竟然瘦了这么多。 她的锁骨愈发凸显,原本圆润的肩头如今也变得棱角分明,那纤细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开,昔日那华服之下的丰盈身姿,如今却显得单薄。 他伸出手,为姜离盖好了被子,这才唤道:“安童。” 守在门外的安童听见声音,立刻推门而入,“公子,怎么了吗?” 鹤清词弯腰捡起地上破碎不堪的夜行衣,包括那件被血色浸染的里衣和兜肚,一并递给了安童,“拿出去烧了。” 安童看着那些染血的衣物,心下一颤,他深知大帝姬此次受伤非同小可,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接下衣服便匆匆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俩人。 鹤清词又深深地看了姜离一会儿,他面色淡淡的,眼眸更是不起波澜,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半晌之后,他才叹息一声,和衣躺在了软榻上。 夜风吹动着窗幔,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他却很快沉入了梦中。 …… 风雪肆虐,苏凉月最终还是带人来到了大帝姬府。 她抬眸仰望那巍峨耸立的牌匾,牌匾上“大帝姬府”四字龙飞凤舞,气势恢宏。 苏凉月面色凝重,沉声询问道:“你确定那黑衣人进了大帝姬府?” 她身边的侍卫赶忙走上前来,连连点头,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末将问过打更的,她的确看见那黑衣人进了大帝姬府。” 苏凉月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在这冰天雪地中更添了几分冷冽与凝重。 “这就难办了!” 大帝姬脾气暴躁,如若此次贸然进府搜查,定会惹怒了她。 可倘若不查,那刺客一旦逃之夭夭,自己又如何向女君交代?想到这,苏凉月当下就做了决定。 “去叫门,就说有刺客进了大帝姬府,我们为了帝姬的安危,特进府搜查。” 第99章 陆侧君,我看你是魔障了 “是。”士兵应了一声,连忙疾步上前,厚重的手掌用力敲响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而此时的扶云殿外,陆昭和夏棠正打得难解难分。 陆昭身形如电,剑式凌厉,每一招都带着破风之势。 夏棠亦毫不逊色,身姿矫健,招式沉稳,防守得密不透风。 两人你来我往,剑影交错,竟一时难分高下。 夏棠立于寝殿门口,面色严肃,双目紧紧盯着陆昭,厉声道:“陆侧君,帝姬有命,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入,你莫要让我为难!” 陆昭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殷红的血迹一路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那冷冽的长剑。 然而,他仿若未觉。 夏棠见此,无奈地叹息一声,“陆侧君,您还是回惊蛰楼请府医包扎一下吧,莫要打扰大帝姬歇息。” 陆昭却不为所动,仍欲强行闯入时,就见府里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夏侍卫,劳烦通传一声,刑部主事苏大人带人前来,说看见刺客闯入了帝姬府,请命搜查。”管家的声音因焦急而颤抖,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闻言,夏棠瞳孔猛地一缩,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扭头看向身后那道紧闭的殿门,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陆昭看了一眼夏棠,神色坚定,这才吩咐管家:“先稳住,别让他们进来,我随后就到。” 管家应了一声,脸上满是不放心:“陆侧君,那您快点来啊,我看她们来势汹汹,怕挡不了多久。”说罢,便又匆匆离去。 管家前脚刚走,陆昭便径直来到了夏棠跟前,寒声道:“你还不让我进去吗?” 夏棠眉宇间满是纠结之色,帝姬的命令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压在她心头,她不能违抗帝姬的旨意。 “榆木脑袋!”陆昭轻嗤一声,猛地推开了殿门。 只见殿内一片漆黑,仿若被墨色重重浸染,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丝丝寒意自脊梁攀爬而上。 陆昭点亮了灯,那琉璃宫灯映出他那轮廓分明且满是忧虑的脸庞。 放眼看去,偌大的寝殿内空空荡荡,那床榻之上,锦被平整如初,未曾有过丝毫被翻动的痕迹。 陆昭原本高悬着的心,此刻猛地一沉,仿若坠入了无底深渊。 “到底出什么事了?帝姬呢?”夏棠焦急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双眸中同样写满了惶恐与不解。 “你问我?你不是一直守在这里吗?”陆昭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恼怒。 夏棠一时语塞,她的确是守在此处没错,可帝姬也确实没有从这里出去过啊,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瞧着陆昭那满是担忧的神色,夏棠定了定神,道:“陆侧君,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昭沉吟片刻:“今晚,有人到刑部天牢劫狱,欲救走沈云崖,我与那人过过招,她虽然蒙着脸,可那眼睛……和大帝姬很像,而且,她受了很重的伤,我担心……” “胡言乱语!”夏棠下意识地出声反驳,那声音尖锐而决绝,在这空旷的殿内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陆侧君,我看你是魔障了!帝姬刚受了杖责,连走路都费劲,怎么能去劫狱?再者……呵!”夏棠讥讽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质疑,“我跟在大帝姬身边数年,她根本不会武功,又如何与你过招?” 第100章 你不该让她失望 陆昭直视着夏棠,声音低沉而有力,“那帝姬呢?此刻她不在寝殿,又会在何处?” “或许,是在某个侧君那里吧。”夏棠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就连她自己说出这番话时,都显得没了底气。 “呵。”陆昭冷淡地牵动薄唇,转身便要向外走去,衣袂在风中翻飞,带起一阵急切的风。 夏棠忽的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陆侧君,你手受伤了,该回惊蛰楼请府医诊治。” “让开!”陆昭低喝出声,“大帝姬刚为沈云崖求情,本就惹得女君震怒,如若此刻被人发现她不在府中,身上的嫌疑便难以洗清,再者……” 陆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紧,“如若验伤,证明那劫狱之人当真是她,帝姬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你身为御前统领,不适合出面阻拦朝廷命官,还是我去吧。”夏棠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那剑柄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不行!”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他不能把大帝姬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大帝姬好不容易才把你送上这个位置,你不该让她失望。”夏棠的声音坚定而决绝,说完,她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孤独、壮烈。 陆昭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风,不知何时起了,吹得殿内的帷幔肆意飞舞。 …… 苏凉月在大帝姬府外焦急地踱步,那紧闭的朱色大门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将她的急切与担忧隔绝在门外。 此刻,那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被打开。 苏凉月急切的目光瞬间投去,只见夏棠率先走出,她身后紧跟着一列严阵以待的府兵。 瞧这架势,苏凉月眼底原本满怀的期待如烛火般慢慢熄灭,她看向夏棠,神色凝重,“夏侍卫,这是何意?” 夏棠身着一身利落劲装,手持寒芒闪烁的长剑,面容冷峻,“苏大人,你看清楚了,这是帝姬府,可不是谁都能随意闯进的地方,若去苏大人执意犯上,那在下只能得罪了!” “我要见帝姬!你耽搁不得!”苏凉月话音刚落,便欲往里走去,却被夏棠倏地伸出长剑挡住去路。 那锋利的剑尖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仿佛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瞬间贯穿喉咙,命丧当场。 “苏大人,莫要让小的为难。”夏棠的声音冷硬如铁。 苏凉月垂眸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跟前的利刃,微微抬起下颚,“夏侍卫,有人亲眼看见今夜劫狱的贼人逃进了帝姬府,如若贼人伤到帝姬,亦或者趁机逃跑,女君追究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这就不劳苏大人操心了,如若苏大人一定要进帝姬府,就取得女君手令,否则,休想进一步,惊扰了帝姬好梦,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夏棠身姿挺拔,毫无退让之意。 “呵!”苏凉月被气笑了,蛾眉紧蹙,“此刻宫门早已下钥,你要我如何取得女君手令!” “那就是苏大人的事儿了。”夏棠面无表情,手中长剑依旧稳稳地横在那里。 第101章 大帝姬命令,不敢不从 苏凉月冷笑出声,双眼带着丝丝缕缕的探究落在了夏棠的身上,“帝姬府如此不配合,难道那刺客与帝姬有什么渊源?亦或许,那刺客就是帝姬派出去的?” “苏大人,你可知污蔑帝姬是何罪责?”夏棠怒目而视。 苏凉月沉吟片刻,微微后退几步,低声道:“去请三帝姬。” 士兵闻言,领命飞速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苏凉月却依旧守在门口,不肯离去,不依不饶地高声道:“臣奉命亲审沈云崖谋逆一案,如今刺客逃进帝姬府,为了帝姬府上下安全,不得不入府搜查,还望帝姬行个方便。”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决,在寂静的夜中回荡,恨不得让整条街上的府邸都能听见。 而夏棠却始终带人守在门口,面容坚毅,不让她们上前一步。 时间在僵持中缓缓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点点火光,跳跃的光芒映照着苏凉月的脸庞,她眼睛一亮。 是三帝姬到了! 夏棠看着三帝姬姜月的车驾在火光的簇拥下慢慢走近,她握住剑柄的手忍不住收紧了起来,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帝姬素来和大帝姬不对付,如果进了府,发现帝姬不在殿中,那帝姬岂不危险。夏棠心乱如麻,额上不禁沁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夏棠满心忧虑之际,姜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姜月身着华丽的宫装,裙摆曳地,绣着的金丝图案的衣裙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她妆容精致,眉梢眼角尽是高贵与威严,却又带着几分凌厉。 眼看姜月就要踏进府门,夏棠毅然伸手将其拦住,“三帝姬,大帝姬有令,没有她的准许,谁也不许进府半步。” 姜月停住脚步,美眸微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夏棠,语气清冷,“你知道我是谁吗?” “三帝姬威名,整个玉京谁人不知?”夏棠低头,声音沉稳。 “那你还敢拦我?”姜月声音陡然提高,满是威严。 “大帝姬命令,不敢不从。”夏棠咬牙,依旧坚持。 夏棠越是阻拦,姜月便越想进去,她目光如炬,盯着夏棠好一会儿,唇瓣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区区蝼蚁,也敢放肆。” 夏棠身后的府兵亦毫不退缩,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来人!闯!我看谁敢阻拦我去保护大皇姐!”说着,姜月阴狠的目光落在夏棠身上,“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随着姜月这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士兵们如潮水般一拥而上,个个面露凶光,势要踏破帝姬府的大门。 夏棠见此情形,大声吼道:“众将士,守护帝姬府,绝不让他们踏入半步!”其身后的府兵们齐声应和,士气大振。 瞬间,双方人马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金属的撞击声、士兵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夏棠身先士卒,挥舞着长剑,与冲上来的敌人奋力拼杀。 然而,姜月的士兵众多,且个个悍勇无比。 夏棠和她的府兵们渐渐陷入了困境,但依然拼死抵抗,没有一人退缩。 第102章 刚刚,大帝姬是真的想杀了他 沉香苑内,姜离正在熟睡,忽然听见那刀枪碰撞的声音传来,她于黑暗中迅速睁开了一双眼睛。 出征多年,她对这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格外敏锐。 软榻上的鹤清词本来也在安睡,但床榻处传来的细微声音,还是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起身点亮了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盈满了整个屋子。 一眼,他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欲起身的姜离。 鹤清词眉头紧皱,连忙上前,“帝姬!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可随意挪动,得静养。” 姜离却仿若未闻,只是沉声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鹤清词也跟着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只听到了外面风雪肆虐的呼啸声,他摇了摇头,“帝姬这是睡糊涂了,外面只有风雪肆虐的声音。” “不是!”姜离的语气坚定而急切,她不顾身体的虚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然而刚走出一步,她脚下一软,瞬间就朝着前面扑去。 鹤清词一惊,下意识地迅速上前,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扶住了她。 姜离身上淡淡的药香味瞬间萦绕在他的鼻翼间,还带着那似有若无的沉香味,让鹤清词的心不禁微微一颤,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小心地扶起姜离,嗓音也不似方才的冷硬,“帝姬,你该静养,外面寒冷,你如果现在出去,恐寒气入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安童焦急的声音,“公子,三帝姬和苏大人带人强闯帝姬府。” 姜离听闻,眸色一紧,下意识地便要往外走去,却被鹤清词拽住了手。 “帝姬!”他声音沉沉的,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你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你难道想把自己的秘密暴露于人前?” 鹤清词话音刚落,姜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纵然身受重伤,可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仿佛要将鹤清词的生机就此截断。 鹤清词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传来,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可他却哼也不曾哼一声。 半晌之后,姜离才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 还不等鹤清词反应,她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男人被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扑在姜离身上。 琉璃灯火下,俩人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鹤清词瞧着她眼底的杀意,心下微凉,他没有看错,刚刚,大帝姬是真的想杀了他! “鹤侧君,你最好把你今晚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忘记,否则,我会让你鹤家全族陪葬。”姜离的声音仿若九幽寒潭之水,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似裹挟着凛冽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鹤清词从未在姜离身上看过如此慑人的眼神,往昔,即便被她责骂、鞭打,他的心湖也不曾泛起丝毫涟漪。 可此刻,她仅仅一个眼神,却如冰冷的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底,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在四肢百骸中肆意蔓延。 第103章 今晚,是我和鹤侧君的新婚之夜 沉寂中,姜离忽然抬起手,轻柔地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嗓音温和,“你现在拿我的令牌出去,将人全部带到沉香苑,就说,我今晚宿在你这里了。” 鹤清词瞧着她强行塞进来的令牌,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辨,可最终,他还是微微颔首,“侍身知道了。” 话落,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房门开启的瞬间,风雪汹涌而入,如狂魔乱舞,将他的衣袍吹得凌乱不堪,他一只脚刚踏入雪地,忽然听见身后姜离的声音:“鹤侧君。” 他身子陡然一僵,慢慢的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望去。 他不知大帝姬还有什么要命的吩咐,只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令牌。 然而,却见姜离手持一件大氅,款步走来,风吹起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男子衣袍,将她衬托的越发单薄。 “俯身。”她清冷的声音骤然传来。 鹤清词扫过她手里那件厚厚的大氅,眼底划过一抹不解,最终还是依言俯下了身子。 姜离轻柔地把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同一时间,她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鹤清词便感觉到唇瓣上传来一阵陌生又让人心悸的触感。 他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当即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忘了反应。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仿佛世间万物皆已消逝,唯有眼前的人,和那唇瓣相触的柔软。 “唔!”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鹤清词抑制不住地低吟出声,惊愕地看向姜离,“帝姬?” 姜离抬起手,轻轻擦去他唇上渗出的血迹,“怎么了?很疼?” 鹤清词眸子微颤,刚准备说什么,姜离却又再次拽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俯下了身。 “嗯……”锁骨处被她狠狠咬住,力道不大,只是那感觉却让鹤清词觉得恐慌,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姜离刚一放开了他,他就后退了一大步。 他伸手摸了一下,本以为定是被咬破了,然而,却不见一丝血迹。 他有些疑惑,“帝姬?” “今晚,是我和鹤侧君的洞房花烛之夜。” 一侧的安童一脸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想:大帝姬跟公子可真甜蜜呐! 鹤清词却是瞬间明白了姜离的意思,他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嗯,今晚……是侍身和帝姬的……洞房花烛夜。” 姜离轻轻勾了一下红唇,上前,细心地为他系上大氅的带子,那动作异常亲昵,温柔如水,仿佛刚刚那狠厉的威胁根本不曾存在。 见鹤清词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大氅里,她才柔声说道:“去吧,雪天路滑,注意安全,别摔倒了,否则,我会心疼的。” 鹤清词沉默不语,她的声音太轻也太柔,如若没有先前屋子里的那一番惊心动魄,他几乎都要被她这温柔的表象所蒙骗了。 他朝着姜离微微颔首,这才在安童的跟随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雪夜里。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姜离脸上的笑容如冰雪般慢慢消散无踪,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仿若这漫天飞雪都不及她眼中的寒意。 第104章 诸位,大帝姬在沉香苑恭候 帝姬府外,打斗还在持续,姜月带来的府兵皆是精锐,再加上苏凉月带来的刑部兵士,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唯独夏棠还在拼死抵抗。 就在这激战正酣之时,苏凉月忽然提剑而上,她身姿矫健,剑法凌厉,直逼夏棠而去。 夏棠见状,赶忙挥剑抵挡。 但苏凉月的剑招刁钻狠辣,夏棠又在刚刚的鏖战中受了多处剑伤,一个不慎,便被苏凉月一剑刺伤了腹部。 鲜血瞬间染红了夏棠的衣袖,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继续挥舞着长剑,试图阻挡苏凉月的进攻。 苏凉月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再次出剑,招招致命,夏棠拼尽全力抵挡,却终究力不从心,被苏凉月一脚踢倒在地。 夏棠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雪花飞扬,但她不顾身上的伤痛,顽强地爬了起来,再次挡在了帝姬府的大门前。 “让开!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苏凉月怒喝道。 夏棠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她大声回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们踏入帝姬府半步!” 苏凉月被夏棠的顽固激怒,她再次挥剑,剑身狠狠地打在夏棠的脸上。 夏棠又一次倒了下去,这一次,她伤得更重,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 可夏棠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的双手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她的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苏凉月。 她隐隐知道,或许帝姬并不是表面所见那样的昏聩无能,她一定在默默的筹谋着什么,无人可依,所以事事只能亲力亲为,孤立无援。 她想帮帝姬,可帝姬不信任她,一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所以,今夜,她就是死了,也要护好帝姬。 此时,帝姬府前已经是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门口巍峨的石狮子。 夏棠的顽强抵抗让姜月的士兵们也心生敬佩,但主令如山,她们只能继续进攻。 “简直是不知死活!”苏凉月发出一声冷斥,眼中满是凛冽的杀意,举剑就朝着夏棠刺去,那剑身闪烁着寒芒,这一剑,带着势必要取她首级的决然与狠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鹤清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住手。” 苏凉月的动作堪堪停住,那剑在距离夏棠咽喉仅一寸之处顿住,她的发丝被剑气所扰,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下。 鹤清词扫过府门前的一片狼藉,满地的残枝落叶,破碎的砖瓦,还有那溅落的点点血迹,最终看向了伤痕累累的夏棠。 他拿出令牌持于人前,“诸位,大帝姬在沉香苑恭候。” 姜月和苏凉月对视了一眼,立即朝着里面走去。 沉香苑内,姜离半躺在侧卧上,姿态慵懒而又随意,身上宽绰的衣袍轻轻垂落,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碧绿通透,宛如一汪清泉,在她的身旁,摆放着一只精致的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这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间屋子。 第105章 帝姬有何吩咐 姜月见此,阴沉的目光瞥了一眼身侧的苏凉月。 后者眼中浮起一抹惧意,连忙行礼,“今夜是臣冒昧了,可臣也是听说有刺客入了帝姬府,因为实在忧心帝姬安危,才冒死也要入府查探。” 姜离闻言,看也不看眼前的苏凉月和姜月,只是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扶手上。 见她沉默,姜月和苏凉月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姜月试探道:“大皇姐?你今晚……一直都在这里吗?” “苏大人。”姜离冷淡却透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让苏凉月心口微微一颤。 她下意识的看向姜离。 只见她微微睁开一双美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一头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散落,衬得她肌肤如雪,吹弹可破。 她的耳上坠着一对明珠耳环,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轻轻晃动,在琉璃灯火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苏凉月有些心惊,看着大帝姬这模样,仿佛是生气了。 就在她准备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的时候,却听姜离道:“搜吧。” 苏凉月诧异抬眸,似乎是没有想到姜离竟然就这样同意了搜府。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连忙点头,“多谢帝姬。” 语罢,她旋即转身,步伐匆匆向外走去,同时高声吩咐道:“好好搜,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是!”众侍卫齐声应道,旋即迅速散开,如鹰隼般向各处奔去,苏凉月又回到了沉香苑内。 此刻的沉香苑内,寂静无声,谁也不曾说话,气氛沉凝得犹如化不开的墨,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月几次欲开口说点什么,可那姜离却未曾看她一眼,目光始终透着清冷与疏离。 姜月自觉无趣,终是闭了口,默默的在一旁坐下。 沙漏中的细沙缓缓流逝,屋外终于传来了士兵略显急促的声音,“苏大人,都搜过了,没有找到刺客!” 苏凉月听闻,瞳孔微缩,似是难以置信,她脚步如风,快步走了出去:“每个地方都搜过了吗?” 侍卫重重地点了点头,“都搜过了。” 苏凉月迟疑了一瞬,再次压低声音问道:“大帝姬的扶云殿也搜过了?” “是!” 苏凉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内波涛翻涌,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方才重新走了进来,对着榻上的姜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今夜叨扰帝姬了,既然帝姬府安全,那臣便先告退了。” 话落,她转身就欲离开,却听见姜离那清冷的声音自身后轻轻传来,“慢着。” 苏凉月的脚步戛然而止,谦卑地转过了身,“大帝姬还有什么吩咐?” “过来。”姜离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凉月下意识地看向姜月,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前,“帝姬还有何吩咐?” 姜离慵懒地躺在软榻之上,如瀑的黑发随意散落,更衬得她面容绝美却又透着几分冷艳。 她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那碧绿的镯子,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宛如寒潭中的碧水。 “夏棠。”姜离轻唤。 第106章 还敢为别人求情 守在门外的夏棠闻声,连忙捂着受伤的腹部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步伐也有些蹒跚。 “帝姬。” “把你的剑给她。”姜离的声音淡淡的,却让人摸不透其心思。 夏棠虽心有不解,可还是依言把手中的佩剑递了过去。 苏凉月茫然地伸手接过,剑身沉重,入手冰凉,她不解地看向姜离,“帝姬,这是何意?” “苏大人夜闯我帝姬府,伤我护卫,难道不该有所交代?”姜离微微提高了声调,声音中带着丝丝寒意。 “帝姬!”苏凉月连忙行礼,额上已有冷汗渗出,“臣负责督办沈云崖谋逆弑君一案,入帝姬府探查刺客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姜离声调微微提高,“那往后,朝中臣子人人都以办差,追查刺客的由头入本宫府中搜查,伤本宫侍卫,惊扰本宫侧君,本宫是不是都得受着啊?” 苏凉月身子一颤,“帝姬息怒,臣绝无此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沈云崖谋逆,女君龙颜大怒,责令臣等务必尽快捉拿刺客,以防再有变故。” 姜离冷笑一声,“苏大人是用君威压本宫吗?” 苏凉月连忙跪地,“帝姬恕罪,臣不敢,只是职责所在,还望帝姬体谅。” “本宫偏不体谅。”姜离眉梢轻挑。 “大皇姐,苏大人也是职责所在,你就别计较了,夏侍卫的药金,我出了。”姜月此时跳出来做和事佬,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姜离拿起幽幽坐起了身子,素手轻抬,拿起面前的精致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三皇妹,你都大祸临头了,居然还敢为别人求情。” 姜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大皇姐这是何意?” “呵。”姜离一声低笑溢出红唇,“你府中的府兵真是个个骁勇善战,都能与母皇金阙台的禁卫一较高下了。” 姜月瞳孔微微一缩,宽绰衣袍底下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底的慌乱险些就要溢于言表。 她也是听苏凉月说那刺客逃进了大帝姬府,很可能就是大帝姬派出去劫狱的,这才不管不顾地带来了府兵,只为送她下地狱,谁知道,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三皇妹,你说,如果母皇知晓此事,会做何想?”姜离红唇微微勾起,那绝美的容颜在月色下宛如仙子,可却不见丝毫的暖意,她就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难以窥探其心底真正的情绪。 四目相对间,姜月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连忙起身,对着姜离行了一礼,强自镇定道:“大皇姐说笑了,我府中那些个府兵也只是平日在练功上勤勉了一些,是大皇姐的府兵懒怠了,既然大皇姐无事,那皇妹便先告退了。” 眼看姜月就要匆匆离开,苏凉月顿时慌了神,“三帝姬!” 姜月脚步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苏大人,今夜这事的确是你不对了。” 第107章 谁给你的勇气敢强闯我帝姬府 苏凉月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姜月离去的背影,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三帝姬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可到头来,她竟然会在关键时刻丢下自己不管。 夜风中,苏凉月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四周的寂静仿佛要将她吞噬。 姜离微微俯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苏大人,需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动手?” “大帝姬。”苏凉月抬起头,眼里带着一股努力压下的屈辱,“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大帝姬这般羞辱朝臣,就不怕被女君斥责?” 姜离闻言,轻哼一声,“斥责?”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只怕女君知晓此事,不但不会斥责于本宫,还会夸赞本宫维护住了皇族的颜面。” “倒是你苏大人……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强闯我帝姬府?杀我府兵,伤我侍卫?” 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苏凉月的心头,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你难道不知,这,形同谋逆?”姜离的声音缓慢而阴冷,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寒风,令人毛骨悚然。 苏凉月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眼底满是惧意,可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不肯轻易屈服。 姜离也不急,只是悠然地坐在那里,神情散漫,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苏大人难道是想让你母亲来替你赔罪?” “大帝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需牵扯旁人!”苏凉月怒喝一声,话语中满是决绝。 话音刚落,只见她快速提起长剑,寒光闪烁之间,在自己身上划下数道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如绽放的红梅,把她的衣衫染得通红。 “帝姬?可满意了?”苏凉月喘着粗气,强忍着剧痛。 姜离扫了一眼她的腹部,暗示的味道极其明显,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苏凉月的目光瞬间变得猩红,那握住长剑的手不停发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最终,她还是狠狠的往自己腹部刺了一剑。 只是那一剑,却避开了要害。 ‘哐当’一声,长剑被她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对着姜离微微行礼,“臣!告退!” “呜呜呜……” 苏凉月刚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骤然在屋内响起,惊起一室波澜。 姜离诧异转头望去,只见夏棠泪如泉涌,双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整个人狼狈不堪,她浑身血迹斑驳,脸上脏污一片,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哭得伤心欲绝,那模样与平日的坚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你是不是有病?”瞧着夏棠这般嚎啕大哭的样子,姜离蹙眉轻嗤了一句。 吓她一跳! 夏棠抽抽噎噎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属下太感动了,这是帝姬第一次为属下出头。以前,七皇子逼属下吃死老鼠,帝姬都不管的,今晚,却为了属下得罪苏凉月。” 话音未落,她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双肩颤抖不止,“可是帝姬,你为了属下得罪苏凉月,她一定会报复的,刚刚最后那一剑,其实可以饶过她的,属下不委屈,真的不委屈。” 姜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坚定而冷冽,“苏凉月此人最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又小肚鸡肠,本宫今晚饶过她,只会让她越发目中无人,张狂无忌,本宫便是要将她狠狠踩进泥里,让她知晓何为敬畏。” 夏棠闻言,哭得愈发大声,那哭声似要冲破屋顶,“帝姬,往后属下一定对你不离不弃,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姜离微微叹了口气,“下去吧,让府医替你诊治,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好生休养,莫要落下病根。” 夏棠缓缓起身,脚步虚浮,临走前,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帝姬今晚一直都在鹤侧君这里,没有出去过?” “嗯。”姜离点了点头,神色慵懒,“鹤侧君说自己一个人孤枕难眠,想本宫想得夜不能寐,本宫便过来陪陪他。” 夏棠看向鹤清辞,目光在他破碎的唇瓣上扫过,微微愣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鹤清词听闻此言,瞬间无语,他面色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夏棠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下来。 幸好今晚劫狱的人不是帝姬,陆侧君说那刺客受了重伤,可见帝姬如今的样子,也不像是身受重伤。 可,在放心的同时,心底却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这失望如暗夜中的一缕轻烟,袅袅升起,却又难以捕捉。 夏棠刚走,姜离忽然就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落在地上,灼目又骇人。 第108章 过来一起睡吧 站在她身侧的鹤清词见此,连忙上前,他在姜离跟前蹲了下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眸中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疑惑:“帝姬近些时日可是服用过什么大补之物?亦或许……吃过什么特别的药?” 姜离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鹤清词轻轻的垂下眉眼,掩去了眸中的疑惑,“没事,应该是侍身看错了。” “帝姬的身子虚弱的厉害,需要静养,不可再妄动,否则会缩短寿数,大罗金仙也难救。” “鹤侧君医术很好,今夜,多谢你了。”姜离俯身把鹤清词扶了起来。 触碰到他的手,只觉得冰冷,姜离好看的眉头轻轻一蹙,“手怎得这般冰凉?” 说着,她就轻轻搓起了他的手,甚至还放在唇瓣轻轻哈了一口热气。 鹤清词怔怔的看着姜离,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大帝姬竟然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从前,她分明最是不喜自己的。 鹤清词有些不自在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转而轻轻的搀住姜离,“马上就该天亮了,帝姬身受重伤,还一夜未眠,实在不妥。” 说着,他把姜离扶到床边,小心的招呼她躺下。 做完一切,他这有才回到 软榻上。 姜离扭过头去,就见他蜷缩在椅子上,这单薄的身姿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孤清。 她往里挪了挪,“过来一起睡吧。” 鹤清词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心跳似乎都要停滞了。 他想要拒绝,可想到姜离手臂上的守宫砂,他又将那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大帝姬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荒淫之人。 更何况她眼下身受重伤,也做不了什么。 这般想着,他才从 软榻上起身,缓步来到了床榻边上。 却见姜离已经闭上了眼睛,传来了平稳的呼吸,仿佛刚刚那一声命令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鹤清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轻轻的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紧绷着身子,连呼吸都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旁边睡熟的人。 夜,更深沉了,万籁俱寂,唯有那微弱的烛光在幽暗中孤独地跳跃。 兴许是今夜诸事纷繁,劳心劳力,鹤清词竟在这紧绷心弦的情境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时光悄然流转,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一道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喷洒在他的脸颊与耳侧。 睡梦中,他那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却依旧未睁开双眸。 然而,那炽热的呼吸非但没有远去,反而有什么柔软之物悄然搭在了他的身子。 鹤清词终究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他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原本与他相隔一段距离的大帝姬,不知何时竟紧紧地贴着他,那纤细的手臂还亲昵地揽住他的腰身。 她那如瀑般的发丝肆意散落,几缕轻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 鹤清词微微动了动身子,试图往外挪移些许,然而,他刚刚一动,大帝姬便如藤蔓般再次贴了过来。 第109章 和鹤侧君共枕而眠 此时,鹤清词方才注意到,她的身子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意,即便隔着一层衣物,那寒意依旧清晰可感。 “唉。”鹤清词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心软了,就这样任由姜离紧紧贴着。 姜离睡得香甜,而鹤清词却是彻底没了睡意。 他侧目静静地打量着姜离,只见她朱唇微启,似在梦呓,身上那件轻薄的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透出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的肌肤,还有那若隐若现的…… 鹤清词的耳尖突然泛起一抹绯红,他慌乱地别过头去,想要平复内心那不该有的躁动,然而,那惊鸿一瞥却好似刻在了脑子里,到处皆是她的身影。 沉吟片刻,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帮姜离拢紧衣服。 然而,手指刚碰到她的衣领,姜离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鹤清词一惊,手微微一颤,姜离本就松垮的领口被他扯得更开了。 姜离垂眸看了一眼,再次抬眸望向鹤清词,语气慵懒:“好看吗?” 鹤清词手一抖,连忙丢开姜离的衣服,神色慌乱,“大帝姬,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身畔之人已经再次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显然是又睡了过去。 鹤清词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内心的波澜,这才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为姜离盖上,唯恐动作稍大,扰了她的安睡。 这一次,鹤清词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刚刚,他为大帝姬拉起衣服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那一瞬,他清晰的看到了她眼底的寒意,那寒意仿若千年不化的冰霜,直刺人心,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只是,不知是何故,那寒意竟又在一瞬间消散,如同昙花一现,令人几生幻觉。 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会练就这般警惕的能力,就算是在重伤之后的睡眠里也能如此快速醒来? “嗯……”就在鹤清词沉思的时候,只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顺着他的衣襟钻了进来,顺着他的胸口快速下滑,最终落到了他散发热气的腹部。 那骤然而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忍不住的低吟出声。 然而,还不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中回神,那人就皱紧了眉头,似乎是嫌弃他的腹部没了热量,手径直而下。 “……”顷刻间,鹤清词猛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在瞬间绷得笔直,那搭在床榻上的手猛地攥紧了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鹤清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帝姬!别……” 他话音未落,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风雪瞬间就灌了进来。 鹤清词抬眸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陆昭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苏漾。 陆昭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俩人,他脚步一顿,眼尾因愤怒浮上了丝丝的猩红。 他担忧了许久,以为今夜的刺客就是她,甚至想尽办法的为她斡旋,谁知道,她却沉溺于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第110章 鹤侧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呵!”陆昭凉凉的牵动唇瓣。 “鹤侧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一刻,鹤清词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想起来,可那人的手就在他的隐私处,如若他一动,势必会让人发现,那他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见鹤清词不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陆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鹤侧君还不起床?” 鹤清词看着陆昭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醋意,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昨晚……” 陆昭这才注意到鹤清辞破损的唇瓣,及锁骨处清晰可见的吻痕,这一处处,足以见得俩人昨夜有多疯狂。 “呵!”陆昭轻哼,“怎么?昨晚大帝姬折腾的你狠了,让你起不了床?” 鹤清词脸忽然就红了,带着几分气急败坏,“陆侧君慎言,我与帝姬……” 他即将出口的话在想到昨夜姜离的吩咐时,忽然就哽住了。 帝姬说,昨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到嘴边的解释被他尽数吞下,他轻垂眼眸,“嗯。” “……”陆昭一双冷眸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犹如一记刀眼。 长时间躺着,鹤清词只觉得有些不适,他微微动了一下,那被子却忽然滑落下来。 一瞬间,偌大的屋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陆昭瞧着姜离落在鹤清词那处的手,瞳孔微微一缩。 “呵!”他凉凉的牵动唇角,转身在一侧坐了下来,彻底的沉默了,唯独那张俊美的脸越来越黑。 苏漾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陆侧君,你没事吧?” 他接过苏漾手里的茶一饮而尽,随后,竟将杯盏重重的捏碎,鲜血自指缝滴落。 同一时刻,鹤清词感觉到那人的手被收了回去。 他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去看姜离。 苏漾看了看陆昭渗血的手,见陆昭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眸光缓缓落在了床榻之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听说,昨夜府中出了一件大事。 有刺客到刑部天牢欲劫走沈将军,最后身受重伤,逃进了帝姬府。 自沈将军弑君之后,大帝姬是唯一一个替她求情的人。 加之先前种种巧合,让他很难不怀疑,这大帝姬和她,到底有什么旁人无法窥探的隐秘? 所以,他也很想知道,昨夜的刺客到底是不是大帝姬? 如若是…… 苏漾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猛地攥紧,因为太过紧张,连胸口微微剧烈的起伏起来。 陆昭侧目,莫名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苏漾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奇怪,大帝姬先前并不喜欢鹤侧君,为何昨夜忽然召寝?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鹤侧君?” 面对苏漾赤裸裸的质问,鹤清词轻嗤一声,“怎么,只有苏侧君能得帝姬送画,我就不能被召寝了?” 苏漾顿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离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神色寡淡的扫过屋子里坐着的俩人,“还有没有规矩了?” 苏漾起身,微微行了一礼,“侍身听闻昨夜帝姬府出了事,担心帝姬,特来探望。” “呵!”姜离冷淡的牵动唇瓣,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苏侧君,本宫这头被你打的看见你就疼,可不敢要你探望,再者,本宫记得,你尚在禁足,谁允许你擅自出来的?” 第111章 林铮不配为帝姬侧君 苏漾身子微微一颤,“侍身……” “行了,既然出来了,那本宫有件事得交给你去办。” 苏漾疑惑的看向姜离,“但凭帝姬吩咐。” “中秋已过,按照圣意,本宫得迎林铮入府,这喜宴便交给你去办吧。” 林铮? 听到这个名字,苏漾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就是强颜欢笑也勉强不了自己半分。 就是这个林铮,姜离刚死不到一月,他便和苏凉月走得极近,一滴眼泪也不曾落,全然辜负了姜离对他的一腔真情。 见苏漾露出这番表情,姜离红唇微微勾了一下,“怎么了?为难?” “没,侍身只是觉得,这林铮品行不端,不配为帝姬侧君。” “本宫倒是还挺喜欢他的,到底的本宫娶夫,娶回来也是给自己用的,苏侧君不必忧心。” 顿了顿,姜离又道:“本宫迎他为正君,并非侧君。” 陆昭眸色一紧,下意识的看向姜离,那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正君?帝姬要迎他为正君?” 姜离点了点头,再次看向苏漾,“明白了吗,苏侧君?” 苏漾衣袖底下的手微微一紧,眼中悄然划过一抹冷意,“侍身,遵命。” 话落,他转身就朝着屋外走去。 那林铮不是喜好热闹、奢华吗? 那么,他就让他的大喜之日成为一场笑话! 姜离看了一眼苏漾离去的背影,眼中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狡黠,真是有些期待那一天了。 “帝姬还不打算回扶云殿吗?” 陆昭幽幽的嗓音从一侧传来,带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姜离摇了摇头,“过几日便是我父亲的忌辰,他的牌位在国寺。我打算带鹤侧君一同前往国寺祭拜,三日后归。” “此去国寺路途遥远,帝姬体弱,又带着鹤侧君这么个累赘,定会诸事不宜,还是由我护送吧,我这便去找女君……” “不必。”姜离冷淡拒绝,“本宫和喜欢鹤侧君共处。” 陆昭脚步突然顿住,她的好似绵里的针,轻轻一触,瞬间血流如注。 他以为,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肯定是心仪他的,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帝姬高兴就好。”陆昭丢下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鹤清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帝姬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 “什么?” 鹤清词微微错开了与姜离对视的目光,默默的扯开了话题:“帝姬当真要去国寺?” “嗯。” “可帝姬有伤在身,又成亲在即,国寺又路途遥远,何不缓缓?” “本宫一片孝心,如何能缓?” “况且,本宫近来诸事不顺,得去求神明护佑,让我能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闻言,鹤清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有预感,此行,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大帝姬她,一定在筹谋着什么。 …… 姜离的速度很快,吃过早膳,她就让人准备好了行囊。 鹤清词也默默的收拾了一堆药材,他心里清楚,帝姬叫他前往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不会泄密的大夫。 安童看着鹤清词收拾了一堆的药材,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说道:“侧君,这三日你可是跟帝姬独处,你该多带点衣服,和其它讨帝姬欢心的东西,而不是带这些没用的药。” “放进去吧,你不懂。” 安童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好默默的把药装了进去。 中午时分,姜离就带着鹤清词上了马车,大张旗鼓的去往了国寺。 …… 在那幽深的群山之中,隐匿着江湖中最为神秘且令人胆寒的杀手组织——暗阁。 此地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仿若与世隔绝,却又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此刻,暗阁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 阁中掌舵人是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名叫秦瑶。 此刻,她正紧蹙眉头,目光冷冽地瞧着正在训练中的杀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在汗水与血水的洗礼下,愈发坚毅,然而,秦瑶的眼中却不见半分欣慰,反倒是怒火如熊熊烈焰,愈燃愈烈。 突然,她猛地将跟前的酒碗重重砸到地上,酒液四溅,扬起尘土无数。 “这个姜月可真不是个东西!”秦瑶怒声咆哮,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她说那大帝姬姜姒就是个废物,身边也无得力的护卫,给我一百两金已是我占了便宜,还说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啊……” 秦瑶闭上眼睛,仰起头,沉沉地叹息一声,那牙齿都快咬碎了。 “什么身后无得力的护卫,老娘那么多精锐,就这样折在了那大帝姬手下,而老娘……” 她颤抖着从怀中拿出那一锭金子,紧紧握在手中,那金子仿佛要被她捏变形。 “这区区一锭金子,如何能抵我暗阁众多姐妹的性命!如果再让我见到那姜月,我非得将她千刀万剐不可!” “大当家的,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三帝姬啊?她那日来暗阁的时候不是蒙着面的吗?” “哼!”秦瑶一声冷哼,“你没看见她腰间坠着的玉佩吗?那是皇族之物,上面的雕刻的是朱雀,就是三帝姬的信物无疑。” 就在这时,一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当家的,三……三帝姬姜月又来了!” 第112章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秦瑶闻言,双目圆睁,那眼眸之中怒火汹涌,仿若熊熊烈焰,要将眼前之人焚烧殆尽。 “她还敢来?真当我暗阁是任人欺凌之地!”秦瑶怒喝一声,长袖一挥,身姿如风,转身向着正厅疾步而去。 正厅之中,姜离一身华服,青丝绾起,发间珠翠轻摇,熠熠生辉,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眸,恰似寒星,却又透着几分冷贵。 见到秦瑶,她缓缓起身迎了上来:“秦大当家的……” “你这阴狗还敢来!”不等姜离把话说完,秦瑶便愤怒地低吼出声,声音犹如雷霆乍响,“你还我那些个姐妹的命来!” “秦大当家的,别激动啊,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你们做杀手的,去刺杀之前难道不先打听好对方的虚实吗?”姜离神色不惊,语调平缓,话语里似还带着微微的责怪之意,“毕竟,当初是你们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这不过小事一桩,我也是损失了一百两金的。” 秦瑶不可置信地眯起了眼睛,“你还敢提你那一百两金?” 这一百两金,连抚恤金都不够的好吗? 秦瑶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眼前之人。 好一个倒打一耙的三帝姬!平日里还听说她贤德,为民做主,为人谦逊,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可尽信。 “秦大当家的,我这次来,是另有一桩生意要谈!”姜离无视秦瑶的怒目,自顾自地说道。 “呵!”秦瑶被气笑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前脚害死了她那么多姐妹,这后脚又来谈合作了!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她就不怕自己一刀宰了她? 秦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拒绝,语气坚决如铁:“还请你另寻高明吧,我们暗阁不接你的生意。” 顿了顿,秦瑶又道:“那大帝姬虽然先前名声不太好,可她也是侠肝义胆之人,单凭她敢触怒圣颜为沈云崖求情,我们就不会去杀她。” 主要也杀不了,那大帝姬身后的暗卫着实不简单。 姜离闻言,轻轻的垂下眼眸笑了笑,那笑容如昙花一现,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我这次就不杀她了,先前也是因我的原因才害你们损失惨重。” 说着,姜离话锋一转,“既然大当家的那般欣赏沈云崖,不知……劫狱敢吗?” 秦瑶眉心一挑,眼中满是惊诧:“劫狱?” 她是疯了吗? 姜离上前两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姿优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见大当家的字里行间皆是对沈云崖的欣赏,我愿出一千两两金给大当家的劫狱,救出沈云崖。” “一千两?”秦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姜离点了点头,神色笃定:“我这人一向言出必行,这是我腰牌,事成之后,你到三帝姬府找我便是,一千两金,我一分都不会少,即便事不成,我也会给你们五百两金作为报酬。” 秦瑶接过她递来的令牌,放在手中细细地摩挲着。 令牌入手微凉,质地温润,其上的纹路精致而复杂,看着倒不似赝品,只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姜离,眼前的人有些阴险,还是问一下吧。 片刻之后,她道:“上茶。” 趁着底下人上茶的功夫,秦瑶一溜烟的朝着外面走去。 她得去问问阁主这令牌是否是伪造的。 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过幽静的小径,秦瑶来到了阁主的住处。 屋内,男子妖冶如狐,正慵懒地躺在柔软的白色兽毛上,一身红衣似火,肆意地铺展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即便是冰天雪地的寒冷,他也未着鞋袜,一双脚白皙如玉,脚踝纤细,在白色兽毛的映衬下,更显迷人。 秦瑶快步走进屋内,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将手中的令牌递到沈妄面前,“沈阁主,您瞧瞧这令牌是真是假?” 沈妄微微坐起身子,接过令牌,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令牌的纹路,随即低笑一声:“又是姜月?” 秦瑶点了点头,“这次,她不是要刺杀大帝姬,而是……要劫狱,救沈云崖。” 闻言,沈妄眉头微微一蹙,那双妖媚的狐狸眼里似乎闪过一抹什么。 片刻之后,他轻启薄唇,“你说,她要救沈云崖?” “是。” “她人呢?” “正厅里。” 秦瑶话音刚落,就见沈妄从软榻上下来,飞快的朝着外面走去,他依旧未穿鞋子,就这赤足而出。 第113章 帝姬不怕这是毒药 然而,当沈妄到达正厅的时候,却见那里空无一人,唯余清冷的风在空旷的厅中穿梭,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人呢?”他眉头微皱,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侍从赶忙上前,低头恭敬地回禀,声音在这寒冷的氛围中微微颤抖。 “回阁主,那小姐她走了,临走前她留了话,说,大帝姬大婚之日京中权贵皆会前去祝贺,那时,守卫松懈,可趁此劫狱,救出沈云崖。” 沈妄抬眸看去,只见外面大雪肆意飞扬,那刚刚离去之人的脚步也被白雪迅速覆盖,只留下些许模糊的痕迹。 他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神色冷峻,沉声道:“这生意,不接。” 跟上来的秦瑶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她不禁面露疑惑,急声道:“阁主,这可是一千两金啊!况且,那沈云崖也算是一代英豪,令人崇敬,不如……” 沈妄侧目过来,那如寒星般的眸子带着一抹凌厉,“你觉得姜月那种人会救沈云崖?” 秦瑶一愣,脸上的急切瞬间化作了迷茫,“阁主的意思是她不是三帝姬?可如果不是三帝姬,那会是谁呢?” 沈妄那双如狐的眸子看向了国寺的方向,远处重重叠叠的庙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隐匿着什么。 “谁知道呢。”他的声音仿佛被寒风吹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侍从再次说道:“阁主,那小姐离开的时候说了,她欣赏沈将军为人,愿出一万两金让暗阁救人,这是她立下的字据,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沈妄一个冷厉的眼神看了过去,那目光犹如实质的冰刃,“刚才为什么不说?” 对上沈妄无一丝温度的眸子,那侍从微微一抖,仿佛被这股寒意穿透了灵魂,“那小姐说了,在阁主拒绝之后再说,如果阁主不拒绝就不说了。” 侍从的声音在沈妄寒凉的眼神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到最后几不可闻。 沈妄冷哼一声,一把拿过那字据,“你是她的人还是我的?” “自然是阁主的。” “呵!”沈妄轻哼一声,打开纸张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竟还真是姜月的字迹。 他狭长的眸子微眯。 “看来,那姜月是对沈云崖有所图,既然如此,这生意就接了吧。” 秦瑶一喜,连连点头,“这三帝姬还真是大气!” “呵!搜刮的民脂民膏罢了。”沈妄丢下一句,衣袖一挥,转身就这样朝着风雪里走去,翩飞的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欲海中的妖。 …… 姜离下了山,刚回到马车上,口中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鹤清词见此,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却还是马上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递了过来。 姜离伸手接过,仰头就吃了下去。 瞧着她这干脆的模样,鹤清词微微一愣,“帝姬不怕这是毒药?” 吃了药,姜离这才靠着车壁喘息着,那面色显得愈发苍白,听见鹤清词的声音,她讥讽的扯了一下唇角,“自己的夫郎有什么好怕的?” 鹤清词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夫郎’俩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是这样的自然。 他垂下眼眸,又拿出了一颗药丸放在杯子里,以清水划开,“帝姬答应过我的,有朝一日会放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姜离幽幽的补了一句:“我若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第114章 帝姬,我医术不差 “……”鹤清词捣药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有些无语。 他看了一眼姜离,也不管杯中的药有没有化开,直接递了过去,“吃了吧,止疼的。” 姜离垂眸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不必,忍得住。” 鹤清词诧异的看向她,忍得住? 这个人,是怎么把这样的话说得这般云淡风轻的? 她刚被脊杖二十,还未好好歇息便去劫狱,又弄得一身伤痕回来。 一般人,别说劫狱了,就是那二十脊杖就会要了命。 似乎是看出了鹤清词的疑惑,姜离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我毕竟是帝姬,她们手下留情了。” 鹤清词扫过她额头上浮着的细碎薄汗,微不可闻的叹息出声,“帝姬,我医术不差。” 言下之意,她的伤重程度,没人比他更清楚。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即便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帝姬,有人拦路。” 姜离闻言,轻轻掀开车帘看去。 只见两个男人衣衫褴褛,跪在路中间,连连磕头:“求贵人行行好,我们兄弟二人欲往玉京城寻亲,途经此处却遭遇强盗,她们抢走了我们身上的银钱,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求贵人搭我们一程。” 姜离看着跪在地上苦苦祈求的俩人,唇瓣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随即放下了车帘。 “走吧。” “帝姬!”鹤清词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跪在路上的两个男人,有些于心不忍,“帝姬,要不捎他们一段吧?这马上就黑了,他们两个男人流落此地只怕会有危险。” 姜离深深的看了一眼鹤清词,没再拒绝,“随你吧。” 得到首肯,两个男人欢天喜地的道谢,手脚并用、略显狼狈地爬上了马车。 甫一上车,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打量起马车内的装饰。 车内布置典雅,锦缎帷幔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其中一男人道:“多谢贵人搭救,不知你们这是欲去往何处?” 鹤清词刚欲开口,却闻姜离那淡淡的嗓音悠悠传来:“国寺之下有一个道观,我打算携我夫郎前去小住一段时日。” “小姐一定很爱你的夫郎吧?” “爱,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鹤清词挑眉看了一眼姜离,不知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违心之语。 却不曾留意到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寒光闪烁,手中的匕首便已抵在了鹤清词的脖颈之上。 他们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把身上的银钱都给交出来,否则,你这夫郎可就没命了。” 鹤清词任由那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也不慌,只是幽幽的看了一眼姜离。 却见她双臂环抱于胸前,慵懒地靠在车壁之上,不见半分慌张,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令她动容。 这一刻,鹤清词忽然就明白了她刚刚刻意说那番话的缘由! “呵!”鹤清词冷然地牵动唇瓣,“你们别白费心思了,我于她而言,可有可无罢了!” “住口!”其中一个男人厉嗤出声,“少唬人了,你这妻主看你的眼神分明深情得很。” 闻言,姜离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纠正道:“我这是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第115章 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帝姬信任的人 “……”两个男人一怔,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姜离的回答感到意外。 随即,手中匕首就准备割断鹤清词的脖子。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姜离迅速地拔下头上金簪,其动作快如闪电,只见那金簪化作一道寒光,稳稳当当的刺进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另一人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姜离就利落的拔出金簪,毫不犹豫地狠狠刺了进去。 短短片刻,马车里再次归于平静。 两个男人的尸体在马车的颠簸行走之间无声的掉落,很快就被漫天的大雪掩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姜离拿出一方洁白的手绢,一点一点的仔细擦拭着金簪上的血迹,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的杀戮并未发生。 直到血迹全部消失,她才重新将金簪插回发间,那金簪在她的发间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一如她那般耀眼夺目。 鹤清词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问道:“帝姬早就发现那两个人有问题?” “嗯。”姜离轻轻应了一声,神色依旧淡然。 “那为何帝姬还让他们上车?”鹤清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些许的埋怨。 “不是你让他们上车的吗?” “……”鹤清词一阵语塞,她是帝姬,她自是可以拒绝的,可她却没拒绝。 心中忽然有些不悦,大帝姬这是在故意消遣他。 然后,就听见姜离带着几分认真的嗓音传来:“鹤清词,没有雷霆手段,就不要有菩萨心肠,强者退一步无所谓,弱者退一步,是要丢掉性命的。” 闻言,鹤清词忽然一怔。 他心中涌起一个猜测。 所以,帝姬是冒着危险也要让他真确的感受人心叵测,只有这样,往后他才会谨记今日之危。 心底忽然泛起一抹别样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不曾了解过帝姬半分。 …… 马车辚辚,缓行于蜿蜒山路,一路朝着国寺的方向徐徐而去。 他们此番出行乃是悄然潜行,归时自当亦如这般隐秘无声。 姜离那娇弱的身躯倚靠在车壁,面色愈发苍白如纸,仿若凋零的花瓣。 鹤清词小心地搀扶着她走下马车,二人并肩而行,一路朝着禅房缓缓移步。 将姜离轻柔地安置于床榻之上,鹤清词望着她,一声长叹自唇间幽幽倾泻而车出:“帝姬,你的身子不能再折腾了。” “知道了。”姜离拢紧了身上的锦被,然而那刺骨的寒气却似无孔不入,肆意侵袭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山间本就比京都更为寒凉,即便屋中炭火熊熊,却也难以驱散这透骨的凉意。 鹤清词静静伫立在榻边,凝视着她许久,那憋在心中好几天的话语,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帝姬身居高位,为何连劫狱这等凶险之事也要亲力亲为?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帝姬可信任之人?” 姜离依旧闭着眼睛,只是那唇瓣讥讽的勾了一下。 她信任的人,将她满门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离默默的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鹤清词,这才道,“总不能事事依仗旁人,生而为人总是要孤茕茕的一无所靠,回复七窍未凿的混沌,方有绝处逢生之机。” 话虽如此,可姜离却知道,她和姜姒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一路行来,所踏皆是荒烟蔓草的崎岖之路,内心的凄怆与低回,如藤蔓般日复一日地滋长,最终结成一枚苦果,既无处倾吐,又难以下咽。 鹤清词望着她蜷缩着微微颤抖的身子,眼眸轻轻垂下,似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手指轻轻一勾,缓缓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接着是外袍,直至只剩下薄薄的里衣,他才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姜离。 第116章 明日我便要成婚了,学点备用 上了床,他看着姜离背对着他的身子,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的贴了上去。 姜离眉头微皱,正欲开口,便听见鹤清词那温雅的嗓音在身后悠悠响起:“帝姬,您的身子不可再受凉了,否则,侍身难救。” 他刻意将“侍身”两个字咬得略重,似是在着重提醒着什么。 姜离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未再言语。 此刻,屋内寂静无声,唯有屋外传来呼啸的风声。 鹤清词感受着姜离的颤抖,身子再贴紧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抵御这蚀骨的寒冷与风霜。 窗外,白雪皑皑,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银白。 鹤清词淡雅、不起一丝波澜的嗓音轻轻响起:“帝姬,好生歇息吧,再过两日便是帝姬……迎娶正夫的日子。” …… 鹤清词的医术果真很好,在他的调理下,姜离的身子果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先前总是整日整日的嗜睡,这几碗汤药下去,再加以施针辅助,竟觉得不似先前虚弱了,也有了力气。 姜离靠在软榻上,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她神情宁静,眉眼如画,那专注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扰其心神。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鹤清词端着药缓缓走了进来,那药碗中升腾着袅袅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帝姬,该吃药了。”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宛如春日里的微风。 “嗯,放着吧。”姜离的声音清冷而平淡,视线依旧未曾从书上移开,只是默默又翻了一页。 鹤清词依言将药放在桌上,目光却被姜离手中的书籍所吸引。 这两日,大帝姬似乎都沉浸于这本书中,这书籍厚厚的一大本,如今却已被她看了大半,这不禁让他心下生起一丝疑惑。 “帝姬什么时候开始也爱看书了?” 姜离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未抬眸看向他,只是随意地答道:“身为皇室长女,总是要博览群书的,否则,如何做出表率?” 鹤清词忽然想到她那令人震惊的棋艺,或许,是从这书中学来的。 犹豫片刻后,他开口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姜离看书的动作微微一顿,“还是……别看了吧。” “帝姬就当做是给我的报酬吧。” 姜离略微迟疑,最终还是把书递了过去,“既然你喜欢的话,送你了。” 鹤清词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就如他的人一样,淡然又雅致,好似盛开在悬崖边的君子兰,高洁而清幽。 他伸手接过书籍,迫不及待地打开。 可当他看清眼前书籍上的内容时,他的瞳孔抑制不住地一缩。 那一瞬间,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只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书。 这竟然是一本春宫图!里面的图画栩栩如生,笔触细腻,人物姿态万千,极尽缠绵之态。 鹤清词猛地合上书籍,抬眸看向姜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羞愤,“……你!” 姜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 “不是你非得要看的吗?” 鹤清词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世家公子的气度,“佛门净地,此等淫靡之物,实不该出现在帝姬的手中。” “淫靡吗?人之常情而已。” 鹤清词眉头紧皱,“帝姬身份尊贵,如此不堪之物,会有损你的清誉。” 姜离眉眼微挑,带着几分笑意,“我居然还有清誉?” 鹤清词一时语塞,他竟无言以对。 就在鹤清词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姜离已经缓缓起身,“明日我便要成婚了,学点备用。” 鹤清词闻言,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书籍,因为用力骨节都微微泛白。 姜离打开窗户,瞧着外面纷飞的白雪,“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回吧。” 说话间,她扭头看了一眼鹤清词,目光随即下移,扫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书,“这书你不喜欢的话就烧了吧。” 鹤清词瞧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淡出自己的视野,他这才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到底还是没有将其扔掉。 第117章 大帝姬不亲自来迎我吗 林府· 林铮静坐在铜镜之前,望着镜中身着喜服的自己,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他这喜服是宫里尚宫局赶制的,乃是用上等的绸缎裁制而成,正红的颜色鲜艳夺目,绣着的金丝线在烛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的发冠束得整齐,面容俊朗如雕刻,剑眉斜插入鬓,双眸似是含着秋水,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带着一抹倔强的弧度。 半晌之后,他却沉沉地叹息一声,带起的无尽的哀愁瞬间打破了这表面的平静。 小侍青竹双手捧着盖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公子,大帝姬府马上就会来人迎娶您过门了,盖上盖头吧。” 闻言,林铮眉头微微一蹙,如墨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满,“大帝姬不亲自来迎我吗?” “苏侧君派人来告知,说大帝姬刚受了脊杖不久,身子未愈,不方便亲自前来,只是派底下人过来迎接公子。” “呵!”林铮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我看分明是那苏漾从中使绊子,他还记着我那日在沈侧君生辰宴上撕毁他画卷的事。” 青竹眼波微微闪了闪,终是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阵微风拂过,苏凉月的身影悄然闪入。 林铮见她,眼睛忽得就亮了,他连忙起身,急切地朝着苏凉月走去,“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发现?” 嘴里虽然这般说着,可眼底的喜悦却是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怎么也藏不住。 青竹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叹息一声,极有眼色地转身,轻轻合上房门,自觉地退了出去。 苏凉月疾步上前,未等林铮反应过来,便重重的一推把。 她的动作果断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地去解他的衣带。 林铮微怔,连忙伸手摁住苏凉月那不老实的手,声音急切而压抑,“别……吉时快要到了。” “怕什么?大帝姬心仪你许久,便是你迟了也不会责怪你的。”苏凉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可是……唔……”林铮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苏凉月的红唇迅速堵住。 她炽热而急切,仿佛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一只手熟练地解开了林铮的衣带,一路往下而去。 林铮的唇瓣发出一声细小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别……别弄脏了吉服……” “嘘!”苏凉月手指轻轻覆在男人绯色的唇上,“别出声,待会引来了人就不好了。” 青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时高时低的声音,犹如缠绵的乐曲。 他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声叹息,公子这般行事,迟早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声响终于渐渐停歇。 苏凉月穿好自己的衣服,系上腰带,她垂眸扫了一眼还躺在地上面色潮红,衣衫凌乱的林铮,低声道:“快些收拾了去大帝姬府吧,大帝姬迎你为正君,可见对你是很喜爱的,你可时常伴她左右,若有什么消息便传于我。” 第118章 可别荒废了这技能 顿了顿,她又提醒道:“你临摹得一手好字,可别荒废了这技能。” “嗯,我知道了。”林铮的声音透着情事过后特有的沙哑,带着几分慵懒与满足。 苏凉月却是看也没再看他一眼,抬脚快速离开,那身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青竹转身入内,将林铮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林铮凌乱的衣衫上,心中又是一叹。 他打来一盆清水,用锦帕轻轻擦去林铮身上的水渍,又仔细地替他重新束发,整理衣衫,直到林铮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才为他盖上了盖头。 “走吧,公子。” “嗯。”林铮点了点头,任由青竹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刚清理出来的路,眨眼间便又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小侍见状,连忙恭敬地拿出一把精致的伞,欲为林铮撑上,以防这漫天飞雪沾湿了他的衣裳。 只是那伞还未撑开,关言便疾步上前阻止:“且慢。” 关言朝着林铮微微行了一礼,声音沉稳而清晰:“这伞还是不要撑得好,伞和散为谐音,只怕不吉利。” 林铮盖着盖头,眼前唯有一片朦胧的红,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他的声音里透着恼怒:“你是谁?” “奴是苏侧君身边的小侍,随队伍前来接正君。” “小侍?”林铮微微拔高了声调,语气中满是不满,“大帝姬让苏侧君操持迎娶正夫之礼,苏侧君便是这么办事的?” “正君别恼,如果实在想打伞那便打吧。” 林铮身边的人刚准备撑伞,关言那不急不缓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如若传到大帝姬耳中,怕是会误会正君不愿与大帝姬白头偕老,故才在俩人大婚之日故意这般行事,毫无顾忌。” 林铮发出一声冷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点雪而已,不碍事,走吧。” 两个小侍一左一右地牵着林铮,小心翼翼地将他引上了花轿。 这花轿,可谓是华丽至极。 轿身由珍贵的紫檀木打造,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轿顶垂挂着串串珍珠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轿帘则是用金丝绣成的牡丹花纹,富贵而典雅,抬轿的轿夫们身着统一的红色服饰,步伐整齐有力,吹吹打打的乐手们演奏着欢快喜庆的乐曲,一路朝着帝姬府而去。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所有百姓都来观看这盛大的迎亲,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惊叹,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林家公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大帝姬。” “是啊,瞧这排场,真是风光无限。” “听说这大帝姬可是未来的皇太女,这林公子以后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些羡慕的话语传进林铮的耳里,他的眼底不禁露出几分自得。 他便是要那些世家公子都看看,他们挤破头都得不到的,他林铮却是得到的轻而易举。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轿子毫无预兆地断裂开来。 林铮猝不及防,狼狈地摔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扑倒在雪地之中。 第119章 这林家公子也太倒霉了 他的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的脸,原本精致华丽的吉服也变得凌乱,脏污,发间的发冠倾斜,狼狈不堪。 “你们这群废物!怎么抬的轿子!”林铮怒目圆睁,手指着那几个轿夫,大声责问。 几个轿夫连忙低下头,“林公子,我们……”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来人!将他们拖下去,重重惩治!” 闻言,轿夫们瞬间就慌了。 他们都是儿女成群的有福之人,特意被挑选出来抬轿的,还等着银子回去给妻主和孩子买过冬的衣物呢,这要是钱没赚到还被罚,回去可是要被妻主责罚的。 他们也没想到好好的轿子怎么忽然就断开了。 就在林铮愤怒地要惩治轿夫之时,关言却不紧不慢地上前,微微躬身道:“正君,今日是您和帝姬的大喜之日,实在不宜打杀。” 说着,关言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林铮的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君这段时日是否是不知节制地进食,比上次奴见到您的时候,丰腴了不少。” “……你!”林铮下意识地就要动手,可手刚抬起,却又在下一秒狠狠忍住了。 他不能动手,否则定会落得个蛮横狠辣的名声,传到大帝姬的耳中,只怕会影响自己在帝姬心中的地位。 林铮强忍着怒火,目光扫过断裂的那处,眸底划过一抹冷然。 那处根本不是自然断裂,而是人为! 定是那苏侧君还在记恨自己,才故意在这大喜之日使绊子,想要让自己出丑。 林铮吉服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压下心头的怒火。 罢了!他身为正君,收拾一个侧君,有的是机会。 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青竹,青竹会意,连忙上前道:“我家公子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不如,我们先回府梳洗一番吧。” 关言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不卑不亢地回答:“只怕不妥,正君已出林府大门,嫁出去的郎便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在大婚之日折返回去的道理,也不嫌晦气。” “那这花轿只怕不能再坐了,我们公子在此等候,你们重新找花轿来迎不可以吗?”青竹的语气中带着急切和哀求。 “雪路难行,这一来一回只怕会耽搁了,还是请正君步行到帝姬府吧。”关言的态度坚决。 “你要我自己走去帝姬府?”林铮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婚之日竟会遭遇如此难堪之事。 此刻,周围的百姓们也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这林家公子也太倒霉了。” “这可是大婚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触怒了神灵?” 林铮听着那些议论,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苏侧君就是这样怠慢我?” “正君误会了。”关言指了指身后的轿子,“这花轿可是我们侧君特意让人打造的,这般华丽程度,可是玉京城中独一份呢,林公子若是不信,大可移步帝姬府,那些布置皆是富丽堂皇,可见我们侧君对正君的尊敬。” 林铮心里清楚,他今日是被苏漾刻意刁难了。 那苏漾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安静平和,谁知道,竟这般阴险。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是他与大帝姬的大喜之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闹剧继续下去。 “好,我走!”林铮咬了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关言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正君请。” 林铮在青竹的搀扶下,踏着积雪,一步一步朝着帝姬府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中都充满了愤怒与屈辱。 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须忍耐,等到了帝姬府,他定要让那苏漾好看!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林铮的肩头、发间,哪里还有开始的俊朗贵气,唯剩狼狈。 但他却挺直了脊梁,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一步一步的踏着积雪往帝姬府而去。 第120章 那你就先和母鸡拜堂吧 帝姬府内,高朋满座,即便飞雪连天,众人也站在门口翘首以盼,都想一睹林铮姿容。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曾见花轿到来。 南阳侯府的小郡主白郁笑道:“莫不是那林家公子反悔了?不愿嫁给大帝姬了?” “诺!来了!” 众人抬眸看去,就见林铮在小侍的搀扶下狼狈至极的出现,他身上的喜服早已被雪水浸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模样甚是落魄。 众人见此情景,瞬间一片议论和嘲笑。 “不是说这林家公子天人之姿吗?就这?” “这林家公子怎如此狼狈?莫不是触了霉头?” “瞧他这副模样,真是丢尽了脸面!” 林铮紧咬银牙,强忍着周遭众人那如刀般的嘲讽之语,步伐沉重而缓慢,一步步踏上那台阶,朝着府内徐徐而行。 他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姜离的身影,大帝姬那般心仪于他,见他受此委屈,一定会为他做主的。 然而,任他如何寻找,始终不见姜离的身影。 青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失落,低声宽慰道:“公子,大帝姬或许是身体不适,又久等不到你,才回去歇息了。” 林铮微微颔首,神色间仍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忽然,他瞥见立于人群之中的苏漾,与自己的狼狈之态截然不同,今日的苏漾高贵冷冽,一袭厚厚的狐裘披于身上,眉宇之间噙着一抹与生俱来的贵气。 苏漾这悠然贵气之姿瞬间点燃了林铮心中的怒火。 他快步上前,全然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猛的一把拉住身旁的苏漾,低声质问道:“大帝姬呢?为何不见她?” 苏漾垂眸,扫了一眼被林铮抓在手心里的狐裘,而后抬起手,稳稳地握住林铮的双手,将其重重甩开,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大帝姬去往佛寺清修,回程途中雪路难行被困住了,估计晚上才能到。” 林铮听闻此言,心瞬间如坠冰窖。 “帝姬不在?如何拜堂?”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苏漾微微侧目,侍从便抱上一只母鸡,那母鸡身上绑着红绸,显得有几分喜庆。 林铮望着眼前的母鸡,心底瞬间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这是何意?” “既然大帝姬未归,那你就先和母鸡拜堂吧,不能误了吉时。”苏漾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呵呵……”林铮被气笑了,他狠狠的看向苏漾,怒喝道:“你这是何意?你不过一侧君,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苏漾却仿若未闻,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林铮,便欲移开视线,“林公子若是不愿意,那帝姬也不会强人所难,回吧。” 言罢,苏漾便转身欲走。 林铮双拳紧握,骨节泛白,狠狠瞪着苏漾的背影,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怒。 这道门,他不进了! 大帝姬那般青睐于他,待回来之后知晓这一切,定然会重重惩治苏漾,再到林府接他的。 就在林铮刚欲转身离去之时,却见人群中的苏凉月走了出来,她劝慰道:“林公子,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你便别矫情了,拜堂吧。” 说着,她向林铮使了一个眼色。 对上苏凉月的目光,林铮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妥协道:“好,我拜!” 苏漾听闻,脚步顿住,微微转身。 一阵寒风拂来,吹起他束起的满头长发,那身姿俊美犹如神只。 他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冷淡道:“请。” 于是,林铮就这样在众人那充满嘲讽与不屑的目光中,万般屈辱地踏进了帝姬府的大门。 正厅内,苏漾一双眸子浸满了冷然,就这样看着一脸屈辱与母鸡拜堂的林铮。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姜离,你看到了吗?这个辜负你的贱人在今日,被狠狠踩在泥泞之中了。 第121章 大帝姬还未归来吗 苏漾心里明了,以大帝姬对林铮的倾慕之深,待她归来知晓这诸般事宜,定然会对他严惩不贷。 可是…… 只要能为姜离出了这口恶气,他甘愿承受一切后果。 夜幕渐临,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林铮独坐在婚房之中,望着那摇曳的红烛怔怔出神,不知其心中究竟在思索何事。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他连忙抬眸望去。 但见来人乃是青竹之时,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明显的失望,“大帝姬还未归来吗?” 青竹轻轻摇了摇头。 林铮怒上心头,抬手猛地一挥,跟前那摆放着的喜庆瓜果瞬间被一巴掌挥倒在地:“这还算什么大婚!” 青竹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收拾着这满地的凌乱狼藉。 林铮垂眸凝视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俯身将他扶起,“你莫要忙活了,你去府门口守着,帝姬归来的话第一时间来告知于我,我非得将我今日所受的屈辱全数告知于她。” “是。”青竹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此刻的大帝姬府,可谓是热闹非凡。 华灯初上,宾客如云,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白郁仰头豪迈地饮下一杯酒,略带揶揄地看向正在殷勤招呼客人的夏棠,“大帝姬这是第二次娶正夫,莫不是觉得无趣,所以故意怠慢?” 夏棠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赶忙为白郁又添了一杯酒,“我家主子自然是想早些回来,怎奈这雪势太大,封住了下山的路,此刻,她心中想必也是极为焦心呐。” “那我们今晚可就在这里等了,大帝姬不回来我们可是不会走的。” “那诸位便吃好喝好,安心等我家主子归来吧。”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大帝姬娶正夫的这大喜日子,凡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纷纷前来道贺,场面好不热闹,就连年过七旬的帝师也亲自莅临祝贺,谁又敢有丝毫的怠慢。 席间,三帝姬姜月和二帝姬姜雪都围在了帝师朱玉兰的身边,极尽殷勤。 而一向不喜与人交谈的朱玉兰,竟破天荒的与二位帝姬攀谈起来。 而此刻的刑部天牢之中,无一镇守的将领,只有几个侍卫正围坐在炉边煮肉,吃得满嘴流油,浑然未觉有一行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正悄无声息地潜入。 秦瑶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姿轻盈如燕,脚步落地无声,她身后跟着的皆是江湖上最为精锐的杀手,个个眼神凌厉,气息内敛。 秦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只见那几个侍卫仍在大快朵颐,毫无防备。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轻一挥手,身后的杀手便如鬼魅般迅速扑向那几个侍卫。 一名杀手瞬间闪至一个侍卫身后,手中短剑寒光一闪,那侍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已命丧黄泉。 另一名侍卫察觉到动静,刚要起身,却被另一个杀手一脚踹倒,紧接着短剑直刺咽喉。 第122章 速战速决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刚如厕归来,映入其眼帘的竟是那血腥屠戮之景,她瞳孔猛地一缩,惊恐瞬间溢满双眸,当即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有刺客!有刺客!” 秦瑶眼神一冷,仿若寒星坠落,身形如鬼魅般飞身向前,手中短剑一挥,寒光乍现,那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徒留一抹鲜血在空中飞溅。 “速战速决!”秦瑶低声喝道,声音冷冽如霜。 杀手们闻令,动作骤然加快。 一时间,天牢内刀光剑影交错,寒芒闪烁,鲜血四溅。 不多时,所有侍卫皆已被解决,满地鲜血横流,映照着微弱的灯火,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秦瑶面若寒霜,带着众人一路朝着最里面冲去,脚步匆匆,衣袂翻飞。 “沈云崖,我来救你了!”秦瑶大声喊道,声音在这幽深的天牢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急切与坚定。 黑暗的牢房深处,沈云崖听到声音,缓缓抬起了头。 “快,打开牢门!”秦瑶命令道,语气急切而不容置疑。 一名杀手迅速上前,从怀中掏出特制的工具,熟练地打开了那沉重的牢门。 沈云崖踉跄着走出牢房,身形摇摇欲坠,秦瑶连忙伸出手扶住她,感受着她虚弱的身躯,皱了皱眉:“还能走吗?” “能。”沈云崖虚弱地说道,声音沙哑而微弱。 “快走!”秦瑶扶着沈云崖,带着众人迅速往外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天牢之时,苏凉月带着侍卫冲了进来,堵住了秦瑶的去路。 四目相对,苏凉月冷笑出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便知道你们这些谋逆之徒会趁着大帝姬大婚,守卫松懈而来劫狱!我可一直在等你们呢!” 说着,苏凉月玉手一个手势,身后的侍卫便如恶狼一般蜂拥而上,个个眼神凶狠,杀意腾腾。 “小心!”秦瑶大喊一声。 苏凉月带来的侍卫训练有素,身手敏捷,快速地直接攻上来。 瞬间,刀剑相交之声响彻整个天牢,火星四溅,杀意弥漫。 双方瞬间陷入激烈的打斗之中。 秦瑶奋力挥舞着短剑,剑式凌厉,如疾风骤雨,与一名苏凉月展开殊死搏斗,每一招每一式,皆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秦瑶的招式虽然凌厉,却因心系沈云崖,不免有些分心。 一个不慎,秦瑶手臂被苏凉月划伤,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那鲜艳的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没事吧?!”沈云崖惊呼道。 “我没事!”秦瑶咬牙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继续拼死抵抗。 杀手们虽皆是精锐,但这些侍卫显然也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之辈,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战况胶着。 秦瑶看着眼前这一幕,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毫无办法。 她深知,若再拖延下去,众人皆无生还之可能。 就在他们陷入绝境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众人疑惑的看去,只见来的依旧是蒙面的黑衣人,一时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 然而,这群人却手持利刃,毫不犹豫地和苏凉月带来的人缠斗在了一起。 “是来帮我们的!”秦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手下的力道也越发利落,剑招更加凶狠。 第123章 大帝姬可是阁主的妻主,能杀吗 双方力量对比瞬间发生变化,苏凉月的人开始渐渐处于下风,原本占据优势的侍卫们,此刻在这突如其来的支援下,陷入了被动。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秦瑶等人终于带着沈云崖逃出了刑部天牢。 “快走!”秦瑶不敢有丝毫停留,带着众人迅速撤离。 追出来的苏凉月满身狼狈,发丝凌乱,衣衫沾血,她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沉声道:“传令,关闭城门,今晚,我要他们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 一行人跑出一段路,沈云崖却突然跌倒在了地上。 秦瑶快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沈云崖,你再坚持一下。” 沈云崖一手撑着墙壁,努力的站直身子,“是谁让你们来救我的?” 秦瑶眸色微动,“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其余的,一概不知。” 沈云崖有些错愕。 收钱办事? 这可是超界灭族的大罪,这是给了多少钱? 似乎是看出了沈云崖的疑惑,秦瑶默默的补了一句:“一万两金。” 沈云崖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我竟这般值钱?” “沈将军!”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默的黑衣人走了上来,几人纷纷拽下了面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当看清他们模样的时候,沈云崖当即一惊,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竟是你们!你们不要命了!” “沈将军,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还得回去当值。” “是谁让你们来劫狱的?” “一位小姐,她穿着厚厚的大氅,那大氅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 沈云崖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连对方身份都不清楚你们就敢来,不怕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认了,姜离将军已经没了,我们总不能看着沈将军白白送死!否则,这驭冥军就散了。” 沈云崖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就连声音也哽咽起来,“你们先走吧。” 几个人对着沈云崖行了一礼,这才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秦瑶收回目光,在沈云崖跟前蹲了下来,“我背你走!” 沈云崖犹豫了片刻,还是趴在了秦瑶的背上,她如今身受重伤,走不远的,自己死了不要紧,可不能拖累了旁人。 秦瑶就这样背着沈云崖,迅速的朝着城门口奔去,身后的杀手们跟在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秦瑶脚步突然顿住。 她缓缓抬眸。 只见这夜色如墨的长街之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镶嵌的明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昭示着此车主人身份的尊贵。 秦瑶警惕的盯着那马车,挪动身子躲到了阴影之处。 众人皆是屏息以待,心都似乎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那马车即将驶过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秦瑶心口猛地一紧,她身后的杀手低声道:“大当家的,杀吗?” “这马车是大帝姬府的!车上人很可能就是大帝姬。” 而大帝姬可是阁主的妻主,能杀吗? 那杀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先前有人买凶杀大帝姬,阁主不也同意了,我们不如……” 杀手话音未落,那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露出了姜离一张妖冶的面容。 第124章 你跟她熟吗你就信她 只见她肌肤胜雪,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更添几分妩媚。 她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沈云崖身上,“沈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沈云崖心口一窒,她因刺杀而被关进刑部牢房,这大帝姬也是清楚的。 一时间,现场寂静的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秦瑶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却被沈云崖按住了。 沈云崖上前,朝着姜离行了一礼,“拜见大帝姬。” 姜离看了她半晌,随后才悠悠的叹息出声,“你们逃不掉的,城门已经被关了,可进不可出,苏凉月马上就会全城搜索,你们逃不出的!” 秦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那老娘就绑了你这大帝姬去城门口,我看那苏凉月要我们的命还是要你的命!” “呵呵。”姜离轻轻垂下眼睫,低笑出声,“其实,倒也不必这般麻烦,你们把沈将军交给本宫,本宫带她回帝姬府修养,待她痊愈,可随时来接她,至于你们……” 姜离扫过在场的人,目光清冷如月,“今儿是本宫大婚之日,本宫刚从国寺归来,身边的护卫刚好留在了国寺替僧人扫雪,你们可脱下夜行衣,以本宫府中侍卫的身份护送本宫回府。” “哼!”秦瑶冷哼一声,“你们姓姜的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这是不是请君入瓮的把戏!” “怎会?本宫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徒,行事向来端正。” 秦瑶还想说什么,就听沈云崖道:“我信大帝姬!” 秦瑶一噎:“你跟她熟吗你就信她!” “苏凉月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又无处藏身,被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一把。” 听着沈云崖的话,秦瑶也有些犹豫起来。 半晌之后,她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那之后我们如何出城?” “你们今晚就可出城。” 众多刺客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姜离,迸发出一道道亮光,“当真?” 姜离微微点头,那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秦瑶还想问什么,就见姜离已经上了车,从车上丢下了一堆衣服。 秦瑶瞧着这一大堆的衣服,眉头皱了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帝姬你马车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衣服?” “都是些常服,雪天寒冷,本想送给途中落难行人,谁知这一路走来,竟不曾遇见什么落难之人,便宜你们了。” 秦瑶:“……” 这么巧? “快些吧。”马车里传来了姜离不耐的催促。 秦瑶叹息一声,自暴自弃的招呼着众人换衣服。 临走前,也不忘带走了身上血迹斑驳的夜行衣。 众人换好衣服后,簇拥着马车缓缓前行。 沈云崖坐在马车里,与姜离相对而坐,姜离身畔,是温润如玉的鹤清词。 “多谢大帝姬搭救。”沈云崖抱歉,真心实意的道谢,不止谢眼下的救命之恩,更谢那日朝堂之上的仗义执言。 姜离微微颔首,之后便不再言语。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便回到了大帝姬府。 马车刚刚一停下,姜离就下了马车,她转身扶了一把身后 的鹤清词,吩咐道:“你们把马车里的东西搬进我殿中。” 话落,她就带着鹤清词走了进去。 秦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不住的发怵。 这大帝姬到底有什么办法让她们出城啊?这莫不是在耍她们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行人还是牵着马车从后门进了这帝姬府。 第125章 公子,大帝姬回来了 清风圆· 屋内暖炉中炭火熊熊,却驱不散那从窗缝间溜入的丝丝寒意。 软榻之上,沈妄身着一袭红衣,慵懒地半躺着,宛如一朵绽放在暗夜中的妖冶红莲。 他那狭长的眼眸微眯,似醒非醒,透出一种危险而邪肆的光芒。 如墨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与那红衣相互映衬,更添几分不羁与魅惑,精致的五官在火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峻。 不远处,身着大帝姬府侍卫服的秦瑶正瑟瑟发抖地跪着,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头低垂着,不敢抬眼望向软榻上那个令人胆寒的身影。 沉寂良久,沈妄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的语调低沉而缓慢,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你还有脑子吗?” 秦瑶的声音颤抖着,“属下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信了大帝姬,或许……大帝姬真有办法送我们出城。” “呵!”沈妄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帝姬前些日子在宫宴上为沈云崖求情才触怒了君威,今日,她如何还敢送你们出城?” 秦瑶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可大帝姬欣赏沈云崖,想必……” 沈妄缓缓坐起身来,眼神如刀般直直地射向秦瑶:“她欣赏沈云崖跟杀你们有何干系?别忘了,那日,她差点死于你派去的杀手,如果她知道那日的刺客就是出自暗阁,你们便是自投罗网。” “大帝姬不知道那刺客是我派去的,那日刺杀的人,全部都被大帝姬的暗卫给杀了。” “呵!”沈妄又是一声冷笑,“即便大帝姬庸碌,不知那日的杀手出自暗阁,凭她那点脑子,有何办法送你们出城?” 顿了顿,沈妄又道:“沈云崖交不到三帝姬府,这赏金,谁付?大帝姬吗?” 秦瑶头埋的更低了。 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什么那样,猛地抬起头,“今日是大帝姬迎娶正夫的日子,三帝姬一定也在,不如……” “你认为三帝姬会在这个时候接下沈云崖这烫手山芋,若她知晓沈云崖在此,只会告御状说是大帝姬劫狱。” “怎么?你要我也被株连?” 秦瑶身子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所以,照眼下情势来看,她们只能死了? “滚下去!”沈妄轻嗤出声:“没脑子的东西,沈云崖被劫,非同小可,今夜只怕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城!” “大帝姬此人最是冷血无情,你且看她会不会为了你们而去触怒圣颜!” 秦瑶耷拉着肩膀,生无可恋的走出了帝姬府。 阁主定是了解大帝姬的,他都这么说了,那便证明她们没有希望了。 可是,好不甘心啊。 早知如此,就不接下这桩生意了。 ……、 林铮正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青竹推门疾步进来,“公子,大帝姬回来了!” 林铮眼底浮起一抹喜悦,“她人呢?” “先去了扶云殿更衣,此刻去往正厅见客了。” 林铮衣袖底下的手微微一紧,“知道了。” 第126章 今儿是你大喜 庭院及正厅中,数百张桌子依次排开,来的宾客皆是玉京城中的权贵,朝臣。 席间一片欢声笑语,桌上摆满了佳肴,玉盘珍羞,香气四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高呼:“大帝姬到!”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只见姜离缓步走了进来。 却见她一身素衣,未着喜服,众人不禁一愣。 三帝姬姜月轻笑一声,“大皇姐,今日是你迎娶正夫的日子,你晚到也就算了,怎么喜服也未穿呢?” 姜离径直走了上来,她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姜月和姜雪,朝着帝师朱玉兰行了一礼,“见过外傅。” 和方才的冷漠不一样,见到姜离,朱玉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回来就好,为师年纪大了,坐不住了,得回去歇息,你留下来与她们饮酒尽兴吧。” 姜离上前扶住朱玉兰,“我送外傅出去。” 朱玉兰拍了拍姜离的手,俩人相视一笑,“不必,今儿是你的大喜,一切以你为主。” 姜离垂下眼眸,“那学生改日再上门拜访。” 朱玉兰点了点头,在身边侍从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席间,众人突然就沉默下来,帝师年岁已高,这些年几乎都是深居简出,如今大帝姬大婚,她竟亲自来了,可见对大帝姬的看重。 想来,这未来的皇太女,当真会是大帝姬的。 姜月起身,还想挤兑几句,忽然见侍从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俯身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 姜月闻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低声喝道:“怎么不早来禀报?” “属下来过好多次了,帝姬和帝师相谈甚欢,属下不得近身。” “……你!”姜月压住满腔的怒火,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大皇姐,我这边有事得先离席。” “三皇妹有事就去忙,正事要紧。” “多谢大皇姐体谅。”丢下这样一句,姜月飞速朝着门外走去。 姜离看着她的背影,唇瓣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姜月做梦都想得到帝师的青眼,成为她的弟子,好赢得天下儒士学子之心。 如此,她只好请来帝师吸引她的注意,让她无法支援苏凉月。 否则,自己今晚也没有那么容易带回沈云崖和暗阁杀手。 “大皇姐,恭喜终于得偿所愿啊。”姜雪扬了扬手中的杯盏,话语里尽是深意。 姜离垂眸,“二皇妹不也得偿所愿了,怎么,没带孟氏出来?” 姜离话音刚落,南阳侯府的小郡主白郁便端着酒杯走了上来,她像是有些醉了,脸颊酡红,一只手勾住姜离的肩头,目光迷离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最终指了指屏风之后。 “二帝姬和孟侍通奸一事人尽皆知,俩人伉俪情深,那孟侍更是冒着全族被诛的危险也要给大帝姬戴绿帽,可见俩人多么深情,所以今日这大喜的日子,自然要一同来祝贺的,也好让大帝姬您看看,他们是多么的深情。” “那孟氏啊,就在屏风之后和众多男眷一起饮酒呢!” “砰” 白郁话音刚落,姜雪就一脸阴沉的摔下了杯盏,“郡主这话像是在刻意讥讽本宫?” 第127章 急着见妻主 “二帝姬多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白郁揉了揉脑袋,“今晚有些醉了,说了几句醉话,二帝姬可别放在心上啊。” 姜雪脸上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怎会?” “二帝姬,不如把孟氏叫过来同席,也好让他亲自祝贺曾经的妻主大婚之喜?” “……”姜雪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男子怎能和女子同席而坐,白郡主未免也太失礼了些!” 白郁面上浮现出一抹茫然,“失礼吗?二帝姬和孟氏连通奸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怎么现在又讲起礼数了?” 姜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白郡主,慎言!” 白郁猛地捂住嘴:“是我失言了,可我对这孟氏实在好奇,相信在座的诸位也是,不如,带出来让我们都见见?” “呵!”姜雪冷淡的牵动唇瓣,她微微仰头,反问道:“白郡主这么好奇,怎么不让大皇姐把她的正夫请出来让你也看看呢?” 姜雪话音刚落,就见姜离低笑一声,“有何不可呢?” “来人!请林铮过来。” 席间一片哗然,众多目光瞬间落在了姜雪身上。 姜雪惊讶的看向姜离,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同意。 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拒绝,黑着一张脸吩咐身边的人:“去请。” 屏风那侧,众多男眷都把这些对话听了进去,看向孟时云的目光满是嫌弃和鄙夷。 孟时云也不敢去看众人的目光,几乎是逃一般的走出屏风。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姜雪阴沉的面色,他身形略有凝滞,可还是扬起一抹得体的笑。 他刚走上前,就被姜雪一把拽进了怀里,“坐吧。” 孟时云僵硬的坐在姜雪身边,就是不刻意去看,他也能感受到周围投来那戏谑的目光。 不多时,林铮也到了。 他一身红色的喜服,领口和袖口皆镶着细密的金边,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玉带,玉带紧紧地束住他的腰身,衬托得他俊美温和。 他来到姜离身侧,微微行了一礼,“妻主。” 姜离看向他,嘴角勾起,她明明在笑,可那眼底,却无半分的暖意。 她牵起林铮的手,低声问道:“一路走来,可还冷?” 林铮摇了摇头,“急着见妻主,倒也不冷。” 周围发出一阵揶揄的哄笑声,有人高声道:“早就听说大帝姬青睐林公子,这好不容易才将人娶到,怎么也得说两句甜言蜜语!” “大帝姬师从帝师,文采定是极佳的,说几句也让我们听听啊!” 林铮下意识的去看姜离,却见她看向了说话的人,“只是甜言蜜语又有何用,不如,立誓吧。” “请司誓之神相。” 姜离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西越有一古老的神,名司誓之神,灵验无比。 人若心怀虔诚,于其跟前立下誓言,神便凝眸注视,铭记于心,若誓言得守,自有福泽加身,然,若背信弃义,违背誓言,必遭神谴。 届时,天雷滚滚,轰然而至,直击那失信之人,阴司小鬼,拖拽其魂,投入无尽炼狱,烈火焚烧,苦痛不绝,万劫不复,以警世人莫轻许誓言,莫负真心。 第128章 林铮,跪下 孟时云猛地抬眸看向姜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抹细微,又不可深究的情绪。 以前,大帝姬曾对他说过,对他之心,矢志不渝,若他不信,她可在司誓之神跟前立誓,求俩人白首同心。 只是那时,他不屑一顾。 却不想,今日,她心里真的住进了别的男人。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难过,回想从前种种,大帝姬待他其实真的很好。 可是…… 他目光看向姜离和林铮握在一起的手,眼神骤然就黯淡了下来。 孟时云出神的厉害,却不曾注意到姜雪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厉。 很快的,司誓之神的神相便被搬了上来。 白郁有些诧异,连忙劝阻。 “大帝姬,没必要,真没必要,你这是鬼迷心窍了,你现在爱他,以后不一定爱,别给自己找事啊,你别看它只是一神相就轻待,得对心存敬畏,别乱发誓。” 姜离唇角笑意渐深,直接牵着林铮来到神相跟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悠然一跪。 见林铮还愣愣的站在身后,姜离抬眸,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却透着凉意:“林铮,跪下!” 林铮心口一紧,连忙上前跪了下来。 姜离见此,这才沉声道:“今执君之手,一纸婚书定情长,此誓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司誓主神为证,若吾负君,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魂灭。” “君若负吾,便是有违天意,当受三界除名之惩,永绝轮回之路,堕无间炼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话落,姜离便接过侍从递来的匕首,利落的割破指尖,将鲜血滴进清水。 末了,她侧目看向林铮,伸出了手,“手给我。” 林铮瞧着面前清水里的血迹,衣袖底下的手微微颤了颤,“妻,妻主,我……” “怎么?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没!”林铮脸色苍白,却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他僵硬又缓慢的把手递了过去。 姜离手执匕首,在他指尖重重划过。 “啊!” 突来的疼痛让林铮叫了一声,下一刻,就见那血迹渗入了水中,慢慢的晕开,与之融为一体。 他看着那水,只觉得心有余悸。 “喝了。” 姜离把碗递了过来。 林铮身子微微一颤,他喉结滚动,眼底满是犹豫和抗拒。 白郁轻笑:“看来林公子这是不愿和帝姬长相厮守啊,这般温吞。” “没!我愿意。” 林铮连忙脱口而出,这一次,他没敢再迟疑,端起面前的水便一饮而尽。 瞧着空下来的碗,姜离微微一笑,“怎么就喝完了?该一人一半的。” “……”林铮擦拭着唇瓣的动作一僵,他惊讶的看向姜离,眼中闪过懊恼,。 姜离却拉着他站了起来,“也罢,你我一体,你喝我喝都一样。” 林铮:“……” 孟时云正看着出神的时候,腰忽然被人揽住,姜雪阴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羡慕了?” 孟时云收回目光,低垂着脑袋:“没,奴心里只有妻主一人。” “哼!水性杨花。”姜雪猛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孟时云身子微微一僵,只得无声的忍了下来。 姜离替林铮整理了一下衣服,吩咐道:“你先回去,待客散了我就来看你。” 林铮垂下眼眸,有些害羞的弯起唇角,“好,我等着妻主。” 第129章 要本宫找人帮你脱吗 白郁很是识趣,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大帝姬新婚之夜,我等也不好多做打叨扰,就先告辞了。” 有了她的开头,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就在这时,夏棠走了上来,她凑近姜离些许,低声道:“主子,沈将军已经藏在扶云殿了,鹤侧君刚为她开了药方,所幸都是些皮肉伤,养几日就好了。” 闻言,姜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便好,你务必守好扶云殿,不得让人进入。” 夏棠后退些许,目光坚毅的行了一礼,“属下就是死也不会放一只苍蝇进去。” “好好留着你的命为我效力,别像个莽妇。” 闻言,夏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双眼睛像是含着万丈光芒,“属下尊令。” 姜离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这才朝着林铮的院子走去。 …… 姜离推门进来,入目,是灼目的红。 红绡帐暖,红色喜烛摇曳,雕花的床榻之上,锦被绣褥堆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朱漆的桌椅摆放整齐,其上摆放着寓意吉祥的瓜果糕点,墙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鲜艳夺目。 林铮端坐在床边,盖头垂落而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放在膝上的手微微绞紧着, 那指尖处的伤口也已然包扎过。 姜离走上前来,随意的挑起盖头。 林铮轻轻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姜离,一副娇羞的模样。 姜离眼底讽刺一闪而过,抬手示意周遭的侍从下去。 一时间,房内便只剩下了俩人的存在。 姜离不多言语,抬手便去解林铮的腰带,后者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诧异她的直接。 “妻主。”他垂着眼眸,小心的唤了一声,那嗓音好似一根羽毛,在人心口轻轻撩过。 “怎么了?”姜离问。 “能不能熄了灯?我……”他不好意思的把头偏向一侧,意思不言而喻。 “不必害羞,早晚都是要坦诚相见的。”随着一句话落下,姜离抬手就扯开了他的衣带。 一瞬间,那红色的丝绸便自肩头两端散开,林铮脸色一阵发白,连忙伸手拢起。 姜离瞧着他此刻的模样,心中清如明镜,却还是问道:“你不愿意?” “没有。”林铮下意识的摇头,“我只是不习惯,求妻主怜我这一次。” 他轻轻的握住姜离的手,眸底深处满是祈求,那双眼犹如含着一汪秋水,惹人怜惜。 姜离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颚,四目相对,林铮骤然红了脸,却听姜离道:“你父亲没教过你出嫁从妻吗?” 林铮瞳孔微微一缩,他刚准备说什么,姜离便反手一推,将他推倒在了身后那雕花大床上。 林铮满脸惊愕,“妻主!”那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却又有着别样的韵味。 看着他眼底的抗拒,姜离漫不经心的站在床边,垂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自己脱。” 林铮拢着衣服的手颤了颤,犹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下一刻,下巴便被姜离掐住,她的嗓音沉沉的,带着风雨欲来之势:“怎么,要本宫找人帮你?” 第130章 竟敢将残花败柳送进本宫府中 “不,不用。”林铮连连摇头,他早已经委身于楚凉月,小腹处的红色小痣早已消失,如果被旁人看到…… 林铮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眼前的大帝姬青睐他许久,她既能放过孟时云,还好心的成全他,说不定,也能原谅他从前的无心之失。 想着,他终于松开了手,将那外袍缓缓脱了下来。 接着,是中衣…… 每脱去一层衣物,他的心便更沉一分。 直到,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他这才仰头看向姜离,“妻主我……” “脱。”姜离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犹如这寒夜的冷风。 他咬了咬牙,动作极度的缓慢的褪去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莹白的肩头和半个腰身,唯独挡住了小腹处。 四目相对间,姜离勾起了红唇,脸上的笑容明艳如春日之花,让林铮心口抑制不住的轻轻一颤。 下一刻,手腕便被一个力道攥住,他眼底露出一抹错愕,还不等他反应,整个人就被拽离了床榻。 姜离将他往桌上一推,微凉的手覆上他的腰。 突来的寒冷让他身子忍不住的一颤,下一刻,姜离便拽住了他身上最后一层布料,猛地一扯。 “妻主!”林铮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掩盖什么,却被姜离先一步抓住了双手,举过头顶固定住,在他哀求的目光中寸寸下移,最终落在了他最畏惧的地方。 林铮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他原本以为,大帝姬一定会听他的请求熄灯的,谁知…… 那按着他的手突然一松,姜离含着威严怒火的声音便在房内响起。 “好大的胆子!林白云是活腻了吗?竟敢将这等残花败柳送进本宫府中,当真是罪该万死!” “来人!” “妻主!”林铮连滚带爬的上前抓住了姜离的衣角,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怕整个家族因他被连累,怕原本高高在上的自己成为人人都可唾弃的荡夫,更怕血溅三尺。 姜离冷漠的拽住自己的衣角,“请林白云。” “妻主……” “还敢多言,我现在便入宫面圣,林白云胆敢将你这等残花败柳送入我帝姬府,乃是死罪!” 林铮脸色惨白,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姜离微微侧目,“穿好你的衣服,滚到偏厅来。” 姜离前脚刚走,小侍青竹便闪身进来,他拿过衣服披在林铮的身上,看着他失魂落魄受惊不小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公子,穿好衣服去找帝姬请罪吧。” 林铮闻言,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他紧紧的拽着青竹衣袖,“你说大帝姬真的会原谅我吗?青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公子,帝姬心仪你许久,整个玉京无人不知,只要你真心向她求饶,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扶我起来,我去找帝姬请罪。” 林铮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走去,急切又畏惧。 …… 偏厅里,得到消息的林白云飞速赶来。 刚到,她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林铮,他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迹,却依旧不敢起身。 林白云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心底生出一抹薄怒,她走上前,对着姜离敷衍的行了一礼,以一种质问的口吻道。 第131章 我愧对帝姬 “不知帝姬深夜唤臣来有何事?” “我儿这是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得帝姬雷霆震怒?” 姜离轻轻拨弄着手中茶盏,云淡风轻的开口:“你自己说。” 林铮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低若蚊蝇般的声音传来:“我,我……” “你做了什么?直说便是,若有委屈,我自会为你申辩!”林白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慢。 早就听闻大帝姬喜欢折辱夫侍,原以为只是对旁人如此,谁知道,对她林白云的儿子也这般轻贱,当真以为她林家无人了是吗? “我,我婚前失贞,愧对帝姬。” “……”林白云瞳孔猛地一缩,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铮,“什么?你说什么?” 林铮头埋得更低了。 林白云瞪大了一双眼睛,原本被酒气熏染的脸此刻全是一片惨白,“逆子!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我林府满门都给你陪葬吗?” 她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是臣教子不善,才铸下了这弥天大错,求帝姬开恩,饶我林府满门啊,往后,臣定当以帝姬之命是从,不敢有半分忤逆!至于这逆子……臣现在就可将他乱棍打死!” 林铮猛地抬起头,“母亲!” 他连连摇头,“母亲别杀我,别杀我……” 林白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十年寒窗,这一路走来,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才坐到这正三品的太常寺少卿一职,其中的艰辛谁人知晓? 这逆子,轻轻松松的就断她仕途,害她满门。 看着林白云脸上的坚决,林铮也不再寄希望于她,就这样跪着来到姜离跟前。 他卑微的拽住她的衣角,声泪俱下,“帝姬,求您怜我这一次,我并非有意,乃是从前被贼人所掳,才失了清白,这并非我所愿呐,求帝姬宽恕。” 姜离垂眸看着跪伏在脚边的人,只觉得讽刺。 从前的自己,到底看上他什么? 这男人,就是贱。 “林大人。”她放下茶盏,目光冷然的看向林白云。 后者哆嗦着上前,“帝姬吩咐。” “你亲笔书写认罪书,本宫亦可守口如瓶。” 林白云一僵,她自然懂大帝姬的意思。 她这是同意了她刚刚说的话,往后,得唯她之命是从,否则,她这亲笔书写的认罪书就会上达天听。 可这样一来,她林家就必须得站队,如若站错了,那依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 她目光落在满身狼狈的林铮身上,无奈的叹息出声。 现在的她,也没得选了。 “请帝姬赐笔墨。” 姜离一个眼神,就有人把早已准备的笔墨纸砚拿了上来。 林白云撑着颤抖的身躯站了起来,踱步到桌前,缓缓提起了笔。 “罪臣林白云,诚惶诚恐,顿首认罪,承蒙皇恩浩荡,赐臣太常寺少卿一职,本应兢兢业业,以报天恩,然臣教子无方,致使逆子林铮婚前失贞,辱没皇室尊严,此乃臣之大罪。” 第132章 若再纠缠,本宫便治你死罪 每一个字,都似重若千钧,林白云的手愈发颤抖,额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臣自幼饱读诗书,历经十年寒窗之苦,方有今日之微末成就,然却因疏忽对犬子之管教,使其德行有亏,铸成大错,此乃臣之过也。” 她的目光扫过那狼狈不堪的林铮,心中满是无奈。 “犬子无知,被贼人所掳,失了清白之身,此虽非其本意,却也是臣教导无方所致,臣深知此事罪孽深重,愿以余生之力,弥补此过。” 写到此处,林白云的泪水已模糊了双眼,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悔过了。 “今,蒙大帝姬宽宏大量,给臣及林府一线生机,臣定当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最后一笔落下,林白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姜离轻抿一口香茗,起身,她拿起林白云的书写完毕的认罪书,“林大人这字写的可真好,令本宫甘拜下风。” “帝姬谬赞,帝姬师从帝师,臣不敢与之相较。” 姜离收起认罪书,“林大人,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否则,这认罪书,随时都会呈于御前。” 林白云连连点头,“臣不敢忘,不敢忘啊……” 林铮则依旧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姜离上前,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他披着。 林铮眼底顿时迸发出一道亮光,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妻主?” “林铮婚前失贞,却隐瞒不报,嫁入皇室,本是死罪,可念其也非刻意,特免其死罪,可死罪能逃,活罪难免。” “本宫便褫夺你正夫之位,幽禁皇家别院,你可有意义?” 林铮泪眼汪汪的拽住姜离衣袖,“妻主,皇家别院远离玉京,我不去,求妻主……” “去吧,好好悔过,说不定哪日本宫心情好了会接你回来。” “妻主……” 姜离陡然沉下了面色,“若再纠缠,本宫便治你死罪。” 林铮默默的垂下眼睫,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林大人。” 林白云连忙上前,“帝姬有何吩咐?” “你随本宫一道送林铮出城吧,今日一别,你们母子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林白云抬眸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林铮,最终只是沉沉的叹息一声,“臣多谢帝姬体恤。” “传令,备马,护送林铮出城。” …… 夜幕深沉,风雪漫天狂舞,众人紧裹披风,顶着凛冽的风雪鱼贯而出,只见帝姬府门口赫然停着三驾马车,周遭皆立着威武肃穆的护送侍卫。 姜离率先登上了马车,她动作轻缓却又透着不容侵犯的尊贵之气。 紧随其后,林铮也登上了一辆马车,而林白云则独自登上了另一辆。 车轮在积雪中缓缓滚动,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行人向着城门口的方向徐徐而去。 远远的,苏凉月就瞧见有马车缓缓而来,她的眉头瞬间紧蹙。 是大帝姬府的车驾! 随着那马车逐渐靠近,苏凉月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其拦了下来。 第133章 皇家秘辛,苏大人确定要打探 秦瑶见此情景,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紧,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车上是谁?”苏凉月压低声音,悄悄地抬眼朝车内望去。 今夜乃是大帝姬的新婚之夜,她定然不可能出现在此处,那,究竟是谁要借大帝姬府的马车出城呢? 苏凉月一个手势,身后的士兵瞬间严阵以待,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是本宫。” 姜离话音刚落,车帘却被人轻轻掀开,姜离安然坐在马车里,双眸紧闭,似在假寐,她气度雍容,又散发着一种淡然无波的气息,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见是姜离,苏凉月眸中闪过一抹不解,却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帝姬,不知帝姬深夜出城所为何事?” “私事。” “私事?”苏凉月眸子一眯,目光再次往马车里探去,只见车内除了姜离空无一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请帝姬回吧,今夜刑部重犯丢失,臣已请示了女君,谁也不可出城,包括皇亲国戚。”苏凉月的语气坚定,毫无退让之意。 姜离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眼犹如寒星般璀璨,却又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苏大人,本宫的事,你也要阻拦?”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凉月有恃无恐,“帝姬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如今重犯在逃,事关重大,若有疏忽,下官担待不起,还望帝姬体谅。” “呵呵。”姜离红唇牵起一弯冷然的弧度,“苏大人倒是尽职尽责,只是本宫这私事,耽搁不得。” “帝姬,女君之令不可违,还望帝姬莫要为难下官。”顿了顿,苏凉月又道:“帝姬这是有什么要事非得此刻出城?后面两驾马车上是何人?” 姜离目光冰冷地扫过苏凉月,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苏大人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去看。” 苏凉月正有此意,她朝着姜离微微颔首,就径直朝着身后的马车而去。 她先绕到最后,一把掀开车帘,却发现是林白云。 她有些不解,“林大人?你怎会在此?” 林白云显然也不想让人看见她深夜出现在这,连忙将帘子放下,“私事。” 苏凉月一噎,又来到中间的马车。 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满身狼狈不堪的林铮,对上 苏凉月目光的刹那,林铮泪如泉涌,却还在努力克制。 “苏大人,我今夜惹恼了帝姬,要被送往皇家别院,还望苏大人行个方便。” 姜离听着身后的动静,唇瓣微微一勾。 苏凉月心头一颤,顿时划过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大事非得要在今夜将人送走,难道…… 她与林铮之事,帝姬不会知道了吧? 苏凉月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就此凝固了。 再次回到姜离车驾之前,她没了方才的高傲,“帝姬这是……” “皇家秘辛,苏大人确定要打探?” 此时,风雪更急,气氛愈发紧张,姜离微微眯起双眸,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凉月。 第134章 男人都是软骨头 对上姜离的目光,苏凉月心口一颤,却还在坚持:“帝姬,刑部重犯丢失,今夜谁也不得出城,还望帝姬体谅。” 姜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去皇家别院了,直接进宫去吧,将此事呈于母皇,收押林铮,交由内廷审理,务必查出背后那个以下犯上,欺辱皇家尊严之人。” “是。” 马车就要调头,苏凉月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林铮被发现丢了清白之身! 苏凉月僵硬的站在那,胸口微微起伏着,大帝姬话里的意思,这是还不知道是谁破了林铮的身子? 她目光幽幽的落在林铮马车上,男人都是软骨头,他眼下能扛住不说,可在严刑拷问之下就不得而知的,自己的前程可不能毁在此事上。 思及此,她连忙退至一侧:“今夜是帝姬大婚,车驾臣也检查过,也不好过多阻拦,帝姬请吧。” “嗯。”姜离低声哼出一个音节。 车帘缓缓被放下,一行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凛冽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如鹅毛般肆意飞舞。 副官快步上前询问:“苏大人,不是明令不能放任何人出城吗?” 苏凉月神色凝重,目光仍停留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之上,沉声道:“大帝姬的马车本官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无不妥之处,况且,你真敢得罪大帝姬?” 那副官闻言,身子一颤,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小的哪敢啊。” 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夜色如墨,厚厚的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花漫天飞舞,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在这银白之中。,寒风凛冽,如尖锐的哨音划过,吹得车帘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车驾缓缓停了下来,姜离的车帘被人轻轻掀开。 秦瑶对着姜离恭敬地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今夜,多谢大帝姬了!” 姜离神色淡然,微微颔首:“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帝姬大恩,秦瑶铭感五内,他日帝姬有得着我们暗阁的地方,尽管说便是。”秦瑶爽朗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先前我们阁主还将我好一通斥责,说我猪脑子,轻而易举地就信了大帝姬的鬼话,还说大帝姬最是无用,现在看来……” 秦瑶话说到一半,后知后觉,默默闭上了嘴。 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帝姬请回吧,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帝姬费心了。” “嗯。”姜离凉凉地吐出一个音节。 眼看她就要放下车帘,秦瑶连忙开口询问道:“大帝姬,你这新娶的夫郎当真婚前失贞了?” 姜离眸光微闪,似有万千思绪在眼底流转,却只道:“你说呢?” 秦瑶面上神色微微一僵,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她也不知道啊! 姜离没有再多留,只是侧目看了一眼正在和林铮道别的林白云。 只见那林白云满脸悲戚,望着林铮泪如雨下,林铮亦是哭得满脸泪痕,凄凄楚楚。 “走吧,回府。”姜离的声音打破了这悲戚的氛围。 林白云沉沉地叹息一声,“你这个逆子,你且好好待在皇家别院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帝姬心软了会接你回来。” 林白云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清楚,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一般人家都接受不了这种事,更何况,这人还是天之骄女,留得一命,已是大幸。 言罢,林白云不再看林铮,转身也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朝着玉京城的方向而去,车轮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苏凉月还守在关卡处,见姜离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帝姬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姜离没有多说,神色清冷,如这寒夜中的冰雪。 苏凉月见她无意多言,也识趣地没有再搭话。 看着车队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茫茫雪夜中,那副官摸了摸脑袋,嘟囔道:“怎么才带回这几个侍卫?刚刚不是很多个吗?”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苏凉月瞳孔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拽住副官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副官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一脸茫然不解,“苏大人,你别激动,下官胡说的,大帝姬肯定也是要留下一部分侍卫护送林公子的。” 苏凉月脸色煞白,额上青筋暴起,“我们中计了!” 第135章 帝姬,听说你褫夺了林铮的正夫之位 “啊?”副官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方才,我的确检查了所有的车辆,可唯独错过了护送的侍卫,如若那些刺客伪装成大帝姬府的侍卫出城,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苏凉月心急如焚,声音都带着颤抖。 “备马!留下一队人,其余的跟我去追!”苏凉月一声令下,众人不敢怠慢。 一时间,关卡处人喊马嘶,火把在风雪中摇曳不定。 苏凉月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骏马嘶鸣,向着城外疾驰而去,身后的队伍紧紧跟随,马蹄溅起阵阵雪花。 雪夜中,这支队伍如同一股洪流,狂风呼啸,雪花扑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 苏凉月却浑然不觉,只心急如焚,心中懊悔不已,她恨自己为何如此大意,竟让那大帝姬在自己眼皮底下耍了手段。 她甚至猜测,大帝姬肯定已然知晓了是她破了林铮的身,所以才以此来麻痹她,震慑她! “快!再快些!”她大声催促着,恨不得身生双翼,立刻追上那远去的马车。 终于,苏凉月看到了前面在风雪中摇曳的马车,以及护送的侍卫。 她一夹马腹,那马儿迅速冲了上去,将林铮一行人团团围住。 车帘被掀开,林铮满脸的期待在看见是苏凉月时,微微淡了几分。 原来,不是帝姬来接他回去啊。 “苏大人,你来干什么?”林铮问。 苏凉月却无暇顾及,她翻身下马,指着林铮马车旁的侍卫,“你们,抬起头来!” 闻言,几人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默默的抬起了头。 苏凉月亲自上前检查,她甚至还扯下侍卫的衣服,试图在对方的身看到刀痕剑伤,可却什么都没有。 苏凉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失望。 她叹息一声,“你们走吧。” 几个侍卫拉起衣服,神色不悦的瞥了一眼苏凉月,“苏大人,你这是为何?” 苏凉月艰涩的扯了扯嘴角,“无事。” 话落,她翻身上马,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铮,而后,策马离去。 林铮跌回车内,苦涩一笑:“青竹,你说我还能回来吗?” 青竹无奈的叹息一声:“那便看帝姬心意了。” 而此时,姜离的马车中,气氛却异常平静,她闭目养神,神色淡定,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帝姬,到了。”车夫恭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响起。 姜离缓缓走下马车,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而落,宛如尘世的喧嚣被这洁白所掩盖。 她甫一下车,便瞧见了站在府门口的男人。 夜色如墨,白雪皑皑,他一身单薄的黑衣,仿若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却又因那纷飞的雪花而多了几分清冷。 他就这样斜靠在石狮子上,身姿慵懒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那目光,正幽幽地看着姜离,恰似寒夜中乍现的星芒。 姜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往府里走去,身上的披风在风雪中微微扬起,仿若一朵盛开在寒冬的红梅,冷艳而决绝。 男人见状,大步跟了上来。 他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他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那笑容在这冰天雪地中,宛如一抹暖阳,却又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狡黠。 “帝姬,听说你褫夺了林铮的正夫之位,将人贬到别院去了?” 第136章 不如,今夜侍身……侍寝 听着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姜离脚步蓦地顿住,侧目看向身侧的男人:“怎么,你也想去和他作伴?” 闻言,陆昭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神色略显局促,默默摇了摇头,道:“我其实挺讨厌他的。” 姜离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旋即缓步往里走去,陆昭亦在瞬间紧跟其后,仿佛生怕落下分毫。 簌簌飞雪,扬扬飘落,俩人就这样漫步在皑皑白雪之中,陆昭抬眸看了看姜离发上渐积的雪花,不知想到了何事,忽然就红了脸。 姜离疑惑的看他一眼,有些不解:“怎么了?” 陆昭轻轻垂下眼睫,那垂在身侧的手抑制不住地捏紧了起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姜离闻言,唇角微不可闻地勾起一抹弧度,只是这弧度中带着点点讥讽的意味。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陆昭。”沉寂之中,姜离忽然唤了他一声。 男人侧目,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离,满是期待:“妻主,怎么了?” “……”乍然听见这个称呼,姜离有一瞬间的无语。 她沉默了一瞬,这才道:“听夏棠说你手受伤了,找大夫看过了吗?” “妻主是听夏棠说的?”陆昭的语气中似有几分意外。 “不然呢?”姜离面色寡淡,那双狭长的眸子更是半点波澜也未曾有。 陆昭看了她半晌,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声叹息,“那夜,有人劫狱,三帝姬特向女君请旨,让我增援,我在狱中遇见一人,她的眉眼……很像妻主。” “你怀疑那人是我?”姜离问得直接又坦荡,全然没有半分心虚之态。 “当时确有此怀疑,可后来才知,帝姬那夜与鹤侧君在一起。” “呵呵。”姜离轻笑出声,“本宫什么身份,岂会做出劫狱那种事?” 陆昭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想也不会是妻主,那人武功卓绝,刑部天牢内精兵如云,她在其中竟如入无人之境,如若不是我的出现干扰了她,她也不会被苏凉月刺中那肩膀。” 陆昭嗓音轻缓,带着难以言喻的内疚情绪,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姜离,似是不愿错过她半分的情绪。 “妻主,你说,她因我而负伤,又因我而救人失败,她会怪我吗?”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陆昭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默默的转开了话题,“妻主,今夜本是你的大婚之喜,却无人相伴,不如,今夜侍身……侍寝?”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低不可闻,仿若蚊蝇之声。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姜离听了进去。 她不知道陆昭是真心想要侍寝,还是想借此机会查探她肩膀处的伤,也不想去费心揣度,只道:“不必了,你有伤在身不方便,本宫已经传了鹤清词侍寝。” 陆昭听闻此言,眸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紧抿着唇,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跟着姜离,一路来到了扶云殿。 刚走近,鹤清词就缓步上来,微微行了一礼,“拜见帝姬。” “嗯。”姜离微微应了一声,鹤清词已然很是熟稔的接下了她身上的披风。 姜离伸手轻轻抓住男人的手,侧目看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等?” “侍身来了好一会儿了,听说帝姬送林公子出城,便一直在门口等着。” “手这般凉,生病了怎么办?” 在俩人谈话间,已经步入了寝殿。 雪花纷纷扬扬,越发肆意,陆昭的身影在这雪幕中显得有些孤寂。 他没有再上前,就这样站在门口,静默无声的看着那一幕,心中,竟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苦涩。 帝姬她,好像真的挺喜欢这个死郎中的! 第137章 就不打扰鹤大夫和帝姬好事了 就在陆昭一脸不悦看着鹤清词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过了身,猝不及防的对上陆昭带着敌意的目光,他微微一怔,心中无奈,却还是道:“陆将军不进来吗?” 再一次听见这个称呼,陆昭扯了扯嘴角,有些阴阳怪气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鹤大夫和帝姬好事了。” 鹤清词:“……” 寝殿的大门被关上,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俩人。 姜离揉了揉眉心,“你去偏殿歇息。” 鹤清词微微颔首,临走前,终是没能忍住,轻声问道:“帝姬的伤……” “无碍。” “是,侍身知道了。”鹤清词不再多言,恭顺地去往了偏殿。 姜离,来到桌边缓缓坐下,低声吩咐道:“传膳。” 不多时,只见一道道精致华美的菜肴被小侍们小心翼翼地端上了桌。 姜离抬手优雅地拿起酒壶,轻轻倾倒,那酒液宛如艳丽的赤练,在杯中流淌,泛着迷人的光泽。 放下酒壶,她眸光流转,道:“沈将军,出来吧。” 沈云崖迟疑片刻,终是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伤已被精心处理过,换上的新衣衬得她身姿更显挺拔,见到姜离,她下意识便要下跪行礼,却听姜离道:“不必多礼,过来坐。” 沈云崖不再纠结,抬脚走到桌前。 她望着桌上的菜肴,满脸意外之色:“帝姬,这……” 这些菜,竟全都是她所喜爱的,可帝姬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口味? “吃吧。”姜离轻声说道。 沈云崖颤抖着双手拿起筷子,小心地夹了点菜放入口中,下一瞬,她的眼眶忽然湿润起来。 姜离见她如此,眼波微微闪了一下,“怎么了沈将军?”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想到离将军了,心中难受。” 姜离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云崖,看着她一边落泪,一边将菜往嘴里送。 许久之后,沈云崖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趴在了桌上,放声哭了出来:“帝姬,我们将军真的是冤枉的,这些年来,她戍守边境,驱逐东夷,新伤叠着旧痕,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不曾喊过一声苦,却被那昏君冤杀……” 似是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沈云崖话音戛然而止,仓惶地苦笑一声:“抱歉,是臣失言了。” 姜离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沈将军,离开玉京吧。” 沈云崖放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关节泛白。 她不能走!若她离开,那为姜离报仇之事便再无人去做。 姜离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这世道艰难,人活着总是不易,别再去做那些冒险的事了,里面是我为你新准备的身份,你带着你弟弟,离开玉京,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 沈云崖望着姜离推过来的包袱,整个人仿若被一道闷雷击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姜离也不再理会她,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姜离!” 沈云崖果决又冷静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姜离的脚步顿时一僵。 第138章 你是姜离,对吗 她微微侧目,狭长的眸子与沈云崖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凝重而压抑。 沈云崖神色惊变,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步伐略显踉跄,却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你是姜离,对吗?” 她虽然在问,可话语里却透着一股笃定,和隐在其中的激动,颤抖。 姜离却仿若未闻,目光悠悠地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烛光,神色清冷,“沈将军这是喝多了?” “你就是姜离!”沈云崖声音骤厉,脚步不停,直至来到姜离跟前,双目灼灼与她对视:“我有一个弟弟的事,我只对姜离说过,旁的人,一概不知!” “那夜闯入天牢救我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沈云崖猛地攥紧了姜离的手,力道之大,似要将其骨节捏碎。 “那夜我便觉得眼熟,尤其是那最后一招,分明是姜离自创的凌云绝影步,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沈将军……” 姜离话音未落,沈云崖忽然抬手,用力将她的衣服一侧自肩膀扯了下来。 盯着姜离肩处那狰狞的伤痕,沈云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皮肉翻卷,竟伤得如此之重。 她震惊地后退一步,“你不要命了,你替我求情才被杖责,转眼又到天牢救我,姜离你……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大帝姬的?” 姜离神色淡然,抬手漫不经心地拉起身上的衣服,“沈将军,我这伤是意外。” 沈云崖紧盯着姜离,目光坚毅如铁,下一刻,她忽然拔出一侧悬挂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脖子割去。 姜离微怔,她下意识地出手阻拦,虽抓住了沈云崖的手腕,可那锋利的剑锋还是划破了她的脖子,流出了嫣红夺目的血迹。 “你……”姜离震惊的看着沈云崖。 “将军弃我不认,定是末将罪无可恕!” 四目相对,姜离在沈云崖的眼底看到了决绝之意,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她握着沈云崖的手腕微微紧了几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 沈云崖不顾前程性命刺杀姜玉璇,足以见得对她的忠心。 可是,她满门被灭,亦是因自己太过信任苏凉月和林铮所致,所以,她必须得确定沈云崖能完完全全地忠于她,有些试探,不可避免。 姜离紧盯着沈云崖的眼睛,似乎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微之处的变化。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沈云崖,三千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众生,处处皆可为归路,你又何必非得与我同路,落一个共赴黄泉的下场?” 沈云崖眼睛一亮,那目光却坚毅的一如往昔,没有半分动容,有的,只是勇往直前的无畏与决然。 “当年,如若不是将军搭救,我和弟弟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从那个时候我便发誓,定要跟随将军一生一世,生死不弃。” “好!”姜离赫然转身,衣袂翻飞,发丝飘扬,宛如烈烈战旗:“沈云崖,我要你前往东夷,为我买战马,养私兵,聚粮草,铸神兵!” 第139章 我要做的,是这一统九州的帝王 她抬眸遥望着皇城的方向,目光中燃烧着熊熊恨意与无尽的野心:“待到来日,与我一同杀入皇城,掀翻这腐朽的朝堂,踏破这虚伪的繁华!我要让那些曾经欺我、辱我、害我之人,都在我的脚下颤抖、哀求、绝望!” 沈云崖瞳孔不可置信地一缩,“你想做女君?” “呵呵!”姜离唇瓣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嗓音低沉,却透着无尽的霸气与张狂。 “女君?我要做的,是这一统九州的帝王,我要让整个天下都臣服在我脚下,让四海宾服,万邦来朝!我要让这世间再无不公,再无欺压,再无阴谋诡计!我要以我的铁血手腕,铸就一个全新的盛世,让万民敬仰,让千古传颂!” 沈云崖看着姜离,眼底慢慢升腾起一抹振奋人心的激动,她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末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姜离微微仰头,望着那无尽的苍穹,曾经,她用血肉之躯戍守一方,无怨无悔,可换来的,却是至亲一个个死在跟前的下场。 这一次,她要做这能掌握命运的主宰。 夜色渐深,殿外风声呼啸,似在为这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而呐喊助威,姜离与沈云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坚定而决绝,仿佛两尊即将出征的战神,无畏无惧,勇往直前。 半晌之后,沈云崖才道:“那我何时起身?” “三日之后。”姜离侧目看她,“三日之后是姜玉璇寿辰,你可趁此离开玉京,在此之前,你还需要一个帮手。” 闻言,沈云崖眼底浮现出一抹不解,“谁?” “苏龄。” “苏龄?”沈云崖微怔:“右都御史苏梨花的长女苏龄?” 姜离缓缓点了点头。 沈云崖眉头微皱,眼底浮现出一抹为难:“听说,早些年苏梨花迷恋上了秦楼的一个伶人,硬要将其纳回府中,苏龄的父亲母家乃是清流门第,不愿与伶人共侍一妻,苏梨花竟将人休夫而出,苏龄父亲也是个刚烈的,当夜就吊死在了府门口。” “也因此事,苏龄与苏梨花断了母女之情,离开了玉京,拜师学艺,之后,创立了西越朝中赫赫有名的千机阁,能探天下事,姜玉璇几次招安,皆不得如愿,你又如何能让她帮我们?” 迎着沈云崖的眼睛,姜离轻轻的勾起了唇瓣。 “苏龄厌恶苏家所有的人,不愿与之往来,可唯独疼爱苏漾这个弟弟。” “……”沈云崖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可是我听说,你这脑袋是被苏漾砸的!他十分厌恶你。”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来到大帝姬身上的吗?” 姜离点了点头,眸中划过一道冷然,“其实,大帝姬也并非传闻中那样昏聩无用,而且,她之死,或许并非因苏漾所致。” “那是什么原因?”沈云崖眸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我还没有确定,待确定了就告诉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苏漾他……心悦,我。” 第140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云崖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那般,连连点头。 “对对对!你出殡那日,苏漾竟不顾流言蜚语为你扶灵出殡,所以……他知道你是姜离了?” “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只是故意在他跟前露出了破绽,之后,我会告诉他,我和姜离乃是至交好友,我要为姜离复仇,让他相助。” 沈云崖:“……” 沈云崖看了姜离一眼又一眼,一句话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的脱口而出,“你可真阴险啊,竟然欺骗、利用一个男子的感情。” 姜离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睡吧,趁此机会,好好养伤。” “将军!”在姜离转身的瞬间,沈云崖忽然叫住了她,她望着姜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林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姜离微微侧目,那双狭长的凤眸里闪着潋滟寒光,“就这么杀了他岂不便宜?我要留着他的性命,让他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沈云崖瞧着姜离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当年,驭冥军里谁不说将军与林铮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她也知道将军对林铮的感情。 可没想到,人心易变。 那个畜生,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到那个仅有七岁的孩子,拽着他衣角唤他‘铮哥哥’的模样! …… 这一夜,姜离和沈云崖睡得都不安稳。 第二日,早早的,门外便传来了夏棠的声音,“帝姬,宫里的张院判到了,她说帝姬昨日传召过,让她今早来见您。” “让她进来。”姜离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张院判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恭敬行礼后,便小心的蹲在姜离跟前,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张院判的神色起初还算平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额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惶恐。 片刻之后,张院判收回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帝姬,您这......您这是身中奇毒啊!” 姜离面上没有半分意外,好似早已经知晓了那般,只是问道,“是什么毒?” 张院判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此毒名曰噬魂散,乃是极为阴毒之物,中毒之人起初并无明显症状,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这毒一共会发作三次,每一次都极为致命,能不能熬过来全看个人的造化。” “那这毒发作起来是何症状?” 张院判面色凝重,“第一次发作时,中毒者会感到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全身经脉气血逆流,功力尽失,第二次发作,毒性会侵蚀心脉,使人陷入昏迷,意识不清,而第三次......若第三次发作之前还无法解毒,那便是神仙也难救,必定命丧黄泉。” 姜离的手攥紧了起来,指节泛白,“那......本宫这毒可已经发作过?” 张院判垂首道:“回帝姬,此毒已经发作过一次了,想来帝姬近日是否曾感到身体有异常的痛楚?” 第141章 一起向这些人讨回来 姜离回想起前些日子那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整个人要被撕裂一般,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她就说,区区外伤怎会这般痛!果然是有原因的。 而姜姒之死,想来也是因这毒所致,并非苏漾那一击。 可,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这样阴狠的毒? “张院判,可有解毒之法?” 张院判犹豫了一下,说道:“回帝姬,有。” “什么?” “这世上唯有鹤家的至宝灵虚玉髓能解此毒。” 姜离眉头微蹙:“鹤家?” 张院判点了点头。 “但此宝事关鹤氏一族传承之重,绝不会轻易拿出,鹤家曾因这‘灵虚玉髓’,多次避过灭族之灾,此宝关乎家族的兴衰荣辱,想要他们交出这宝物,怕是难如登天。” 姜离墨色的眸子微微一颤,她收回自己的手,“张院判,你进这太医署几年了?” 张院判深深的行了一礼。 “回帝姬,三十余年了。” 姜离起身把她扶了起来,声音温柔,“张院判,你年纪也大了,不如,告老还乡吧?本宫,会厚待你的族人。” 张院判瞳孔猛地一缩,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求帝姬开恩,求帝姬饶老臣一命,老臣定会带着家眷离开玉京,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一步。” 姜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寡淡的移开了目光,“来人,送张院判离开。” 张院判身子一僵,整个人忽然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姜离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嗓音缓缓,“张院判年事已高,又雪路难行而摔倒,致其五感尽失,怕是再也不能说话和动弹了,赏赐千两金,侍从十名,赐她回乡养老,至于家眷,便留在玉京,本宫代为照拂。” 张院判很快就被人抬了出去。 姜离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莫乡是个好地方,希望你当真五感尽失不再开口,安享晚年。” 一时间,偌大的扶云殿内又静了下来。 沈云崖几乎的快步而出,“怎会中毒的?是谁下的?” 姜离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不知道。” “可不管是谁,这种毒药,若非位高权重者,不可轻易得。” 沈云崖眸色一紧,“是姜月?她视大帝姬为眼中钉,总是要想办法除掉的!” “呵呵。”姜离缓缓抬眸,与沈云崖对视,“以大帝姬的处境,她定会事事谨慎,姜月恐难以下手。” 一时间,俩人忽然就沉默了起来,都在各自的思绪了挣扎。 半晌之后,沈云崖忽然道:“难道是姜玉璇?她根本无意传位给大帝姬,又怕往后大帝姬羽翼丰满,她难以掌控,便悄然下了这样的毒!” 闻言,姜离沉沉的叹息一声,“这姜姒也着实是个可怜之人,身边至亲谁都想要她的命。” 姜离苦笑一声:“既然我在她的身上重焕新生,那么,我便连带着她的那一份,一起向这些人讨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帝姬,您起身了吗?” 沈云崖转身入了内殿,姜离才道:“进来。” 门被推开,鹤清词端着手里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帝姬,该吃药了。” 第142章 做什么这样看着侍身 姜离抬眸看向鹤清词,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久久未曾移开。 饶是一向沉稳的鹤清词,在她这般炽热且带着探究的目光之下,也不由得心生几分不适,他微微错开姜离的目光,低声问道:“帝姬?做什么这样看着侍身?” 姜离闻言,缓缓收回目光:“坐吧。” 鹤清词小心地将药放在桌上,这才谨慎地坐了下来,他身姿修长,却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有半分的差错。 这些日子,他在眼前之人身上看到了旁人无法窥得的另一面,知晓这人并非传闻中那般。 实际上的她,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寒凉如冰,她明明在笑,明明温柔的让人生出幻觉,可说出的话,却能让人脊背生凉。 姜离看了一眼桌上那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毫不犹豫地拿起来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却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 就在这时,鹤清词忽然递过来一颗糖,声音轻柔:“帝姬。” 姜离目光落在他手心里那颗晶莹的糖上,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她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掌心,一股温热的触感传来。 “张嘴。” 那颗糖忽然就递到了他的嘴边。 鹤清词诧异的看向姜离,那双浅淡的眸子里,此刻萦绕着一抹浅浅的疑惑,似是不明白姜离此举何意。 “张嘴。” 这一次,鹤清词没有犹豫,轻轻张开了嘴。 姜离微微俯身,把那颗糖塞进了他的口中,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唇瓣,让男人微微颤了颤。 “甜吗?” “甜。”鹤清词小心地含着口中的糖,感受着那糖在口中慢慢的化开,直至充斥整个味蕾, 甜蜜的滋味仿佛驱散了心中的阴霾,让他的眉眼都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暖意。 他缓缓抬眸看向姜离,却不曾想到,她也在看他。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于空气中交汇,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绞紧了几分,这才突然想起正事来。 “帝姬,侍身为您搭脉。” 姜离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手,躲过了他的触碰,神色淡淡:“不必了,我身子已无大碍。” “帝姬,还是再把一次吧,上次侍身为您把脉,观帝姬脉象……”鹤清词迟疑了半晌,这才道:“似有中毒之相,只是那时帝姬身子尚虚,无法确定是否中毒,中的是何毒。” 姜离眸底深处飞快地划过一抹暗沉,转瞬即逝。 “你看错了,张院判今晨刚为本宫把脉过,无事。”姜离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院判?鹤清词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院判的医术在整个玉京也是排得上号的,既然他都说帝姬无事,那便真的是无事了吧。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姜离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鹤清词的身上,令男人感觉如芒刺在背。 他微微垂下眼眸,恭敬起身:“若帝姬无事,那侍身便先退下了。” 话落,他转身欲走,手却被姜离轻轻拽住。 第143章 帝姬是想要灭口 “若无事,便多待会儿吧。” “……”鹤清词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那只被她握在掌心的手,心,却不由自主地狠狠跳动了几下。 “帝姬……还有事要吩咐?”男人踌躇的开口,声音里满是不确定和忐忑。 他知晓了帝姬太多的秘密,这些日子,帝姬也未曾瞒过他什么,自然,也不曾给他好脸色,此刻却这般亲昵。 难道……帝姬是想要灭口?思及此,鹤清词面色白了白。 “帝姬,侍身……” 男子微微躬身,语调轻缓,却难掩其中的落寞。 “你多久没出府游玩过了?”姜离微微侧首,望向眼前之人。 “自从入了这帝姬府,成为帝姬的侧君,便再也不曾出去过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寂寥,身为男儿,在这礼教森严的世间,本就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那,你想出府去玩吗?” 鹤清词面色一阵苍白。 所以,帝姬是真的想要他的命?想要他死在外面?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便去吧。” 她是帝姬,想要谁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自己不出府,也终难逃一死,可死在府外,也总好过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帝姬府后宅。 “帝姬稍后,侍身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他想把爹爹的遗物带在身边,那是他唯一珍视的东西,只求来世,再也不要入这皇族贵胄之家。 “……”姜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收拾什么?难道今夜你想住在府外?” “侍身不敢。”他嗓音清冷,透着一丝自嘲,“侍身虽出自商贾之家,却也知礼义廉耻,不得妻主允许,不敢随意安置。” “……”姜离深深的将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这个男人有些怪异,说起话来,总是透着阴阳怪气。 她也没多做纠结,起身便朝着殿外走去,“走吧,听说月老庙的雪景乃是一绝。” “是。”鹤清词缓步跟了上去,神情麻木。 月老庙他曾也是去过的,不过那个时候不是冬日,没有纷飞的大雪,只有草长莺飞。 他求月老他一桩婚事,脱离鹤家那个魔窟。 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能得一知心人,共赏春花秋月,共度风雨流年。 后来,月老真的许了他一桩婚事,只是…… 鹤清词看向走在前头的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出声。 他的妻主乃是当朝大帝姬,未来的皇太女,贵不可言,可……却不是他的真心人。 罢了!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跟在姜离身后,直至上了马车。 姜离刚刚坐下,就见男人掀开车帘进来。 她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鹤清词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脚步顿住,再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侍身……” 本以为是姜离不愿与他同乘,他刚准备退下去,却听姜离带着点点责备的声音传来,“冰天雪地的,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冻坏了怎么办?” 鹤清词诧异的看向姜离。 第144章 帝姬,月老庙是求姻缘的 这样的话,她昨夜也说过。 只是那时,是说给陆昭听的,而眼下,马车内只有他们俩人,帝姬是在关心他? 这想法一出,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看来,帝姬这是杀人之前的怜悯。 他摇了摇头,缓步来到姜离对面坐下,“侍身不冷……” 话音未落,姜离便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鹤清词已经记不清今日是第几次震惊了,他微微侧目,瞧着身上的大氅,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车缓缓朝着玉京城外而去,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刺耳的声音。 马车里燃着的沉香袅袅升起,姜离一手撑在脑侧,昏昏欲睡。 可就在这时,鹤清词忽然问道:“帝姬这是内疚了吗?” 因为想要杀他,所以心存内疚,想让他在死之前体验一下妻主所谓的关怀。 姜离没有接鹤清词的话,只是道:“这月老庙的雪景,本宫也是久闻其名,今日便带你一同去瞧瞧。” 鹤清词垂眸,这是默认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讥讽,低声应道:“多谢帝姬。”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姜离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外面的雪景,银装素裹,宛如仙境。 怎么会不内疚呢?可她想要活下去啊!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帝姬,月老庙到了。”夏棠的声音传来。 姜离率先下了马车,鹤清词紧跟其后。 眼前的月老庙,红墙黛瓦被雪覆盖,宛如一幅淡墨画卷。 “走吧。”姜离回头看向鹤清词,唇瓣微微勾起。 鹤清词望着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 两人一同走进月老庙,庙内香烟袅袅,红线在雪中显得格外醒目,雪花从镂空的窗棂飘入,落在香案上,静谧而神圣。 善男们虔诚地祈求着姻缘,愿红线相牵,共赴白首之约。 姜离走到月老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鹤清词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的姜离,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温柔与虔诚。 恰在此时,姜离忽然看向他,“你不求点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侍身别无所求。” 姜离轻轻扯了扯唇瓣,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姜离驻足于亭台楼阁之间,眺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双眸似雾,不知心湖深处在思索何事。 鹤清词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帝姬,方才您可是在求姻缘?帝姬可是又有倾心的男子了?” “呵呵。”姜离微微仰头,任由满头青丝和雪花交缠,发间的珠翠在白雪的映衬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突然就笑了,笑过之后,这才缓缓开口:“我求……我恨的人和恨我的人全都永坠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鹤清词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一阵无语。 他猜过很多她可能会求的东西,却唯独没想到,她竟会对着月老求这样的事。 鹤清词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淡笑,缓声道:“帝姬,月老庙是求姻缘的。” 第145章 再吃下去你该撑了 “姻缘?”姜离不置可否,眉梢微挑,似是在嘲笑这世间所谓的姻缘。 “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或者……”她话锋一转:“鹤清词,你若有心愿也可求求我,求我……总比把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神佛里强。” 时光如同指间流沙,一分一秒悄然流逝,姜离也不着急催促,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良久,见鹤清词依旧双唇紧闭,沉默不语,姜离微微摇了摇头,抬脚往台阶下迈去。 就在此时,却突然听到鹤清词急切的声音传来。 “帝姬!侍身想悬壶济世,想游历四方,求帝姬成全!” 姜离的脚步瞬间顿住,她缓缓转身,只见鹤清词在白雪皑皑之中,毅然弯下了膝盖,全然不顾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目光坚毅。 “帝姬……就当侍身死了吧,往后这世间,再无鹤清词。” “可以。” 鹤清词猛地抬眸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大帝姬,竟真的应允了! 姜离款步来到他的跟前,就这样垂眸与他对望。 “你想好了吗?” 鹤清词重重地点头,“这是侍身一直以来的梦想。” 迎着鹤清词那坚定的眸光,姜离微微俯身,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颚,两人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交织缠绕。 却听得姜离轻声说道:“好,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无论本宫是成是败,皆可让你如愿。” 姜离的话让鹤清词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帝姬这是何意?” “你鹤家乃天下巨贾,令女君忌惮,才将鹤氏男儿嫁入皇族,若你走了,还会有旁的鹤氏男儿入我府中,我实在疲于应对。” 鹤清词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确实如此,族中兄弟,但凡成年,皆被送往各个帝姬府中,或为正夫,或为侧夫,或为令侍。 “那帝姬便不怕应付侍身吗?” 姜离把他扶了起来,“你有什么好应付的,本宫,信任你。” 本宫信任你!这一句话猝然传入耳膜,让鹤清词一颗心诡异的震荡了一下。 帝姬说,信任他? 鹤清词眼神有些逃避姜离的视线,他微微侧目,“一年后,帝姬当真愿放我离开?”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姜离指尖自他的手腕一路下滑,最终,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走吧,去吃饭。” 二人一同来到山下最为繁华热闹的酒楼。 踏入楼中,雕梁画栋,宾客盈门,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至雅间,不一会儿,珍馐美馔便摆满了桌案。 姜离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细心地剔除鱼刺,放入鹤清词的碗中。 “这鱼肉质鲜嫩,你尝尝。”她的声音温柔婉转,如春日微风。 鹤清词盯着碗里的鱼肉,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挑去鱼刺,这般自然的关怀,没有半分刻意。 大帝姬她……想干什么? “不爱吃鱼?”见他不动筷子,姜离疑惑的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将那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很香,比他吃过的任何鱼都要香。 席间,俩人都不曾说话,姜离不停的给他夹菜,他从不拒绝,悉数吃下。 许久之后,菜过五味,姜离这才放下了筷子,“再吃下去你该撑了,走吧,回府。” 起身之前,姜离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姜离起身的瞬间,她忽然身形一晃,直直地朝地面倒去。 “帝姬!”守在不远处的夏棠快步冲了上来,鹤清词却已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姜离。 他眉宇间露出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担忧,刚准备为其把脉,就见店小二匆匆走了过来,笑道:“客官不必紧张,这酒甚是烈,名为一杯倒,乃是我们店中的一绝,公子的妻主许是不胜酒力醉倒了。” 鹤清词眉头紧蹙,目光沉沉的盯着店小二,竟带了几分责备,“怎么不早说!” 大帝姬身子未愈,怎能饮此烈酒! 店小二没想到眼前这公子看着温文尔雅,脾气却这般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抱歉,是我们疏忽了,不如,二位楼上歇息片刻,待公子的妻主醒了再走?” 鹤清词看向楼下,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夜市喧嚣,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此去帝姬府还有段路途,天色已暮,车马难行。 他想了想,还是道:“带路!” 夏棠上前,把姜离扶进了厢房,这才道:“鹤侧君,帝姬便麻烦你了。” “嗯。”他微不可闻的吐出一个音节,夏棠还想要说什么,却见鹤清词已经把门关上了。 夏棠摸了摸鼻子,后退些许,默默的守在了门外。 第146章 帝姬,您醉了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迷离。 鹤清词将巾帕打湿,又拧干了水,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那巾帕刚轻柔地落到姜离的脸上,她却瞬间睁开了一双潋滟双眸,手更是如闪电般紧紧地攥紧了鹤清词纤细的手腕。 鹤清词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帝姬,侍身只是想为您擦脸,帝姬……嗯……” 姜离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瞬间就将人掀翻在了床上。 还不等鹤清词起身,她便翻身而上,将人牢牢地禁锢住。 四目相对,她那双眼睛仿佛生了蛊惑般的邪魅,好似能让人不由自主的醉死在其中。 鹤清词微微偏头,心惊的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帝姬,您醉了。” 姜离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瓣,“鹤侧君,这里,还疼吗?” 鹤清词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帝姬重伤昏迷在他院中的那夜,为了掩人耳目,曾狠狠的咬破了他的唇瓣。 事情过去许多天了,此刻她突然提及,鹤清词只觉得有些尴尬。 他道:“不疼了。” “是吗?” 随着两个字落下,姜离突然捏住了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望。 瞧着她眼底涌动的陌生情绪,鹤清词心口猛地一紧,随即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姜离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固定住,红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乎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下一刻,脸颊再次被她捏住,她的力道很大,甚至让他唇都微微开启。 没给他多做反应的机会,姜离红唇忽然倾覆而下,瞬间便将他的呼吸全部掠夺。 “……”鹤清词瞳孔猛地一缩,十指攥得骨节发白。 他云烟似的墨发散乱在床榻上,往日清冷的模样不再,面色透着清晰可见的绯色。 许久之后,姜离才放开了他。 偌大的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鹤清词的心跳声如雷如鼓般清晰的传来,似要挣脱衣服的束缚。 姜离指腹轻轻擦去他红肿唇瓣上的湿意,嗓音沉沉的,有些沙哑,却透着无尽的撩拨。 “鹤侧君……” 说话间,姜离手指微微一挑,就扯开了他的腰带。 身上上好的丝绸自肩头两端滑落。 男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帝姬,别……” 不等他把话说完,姜离却已经抽出了他的腰带,一圈一圈的缠在了他的双手手腕处,将人牢牢的捆绑起来。 “……”鹤清词心惊肉跳的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微微喘着粗气。 姜离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鼻子,微开的唇瓣,随即,一路往下。 所到之处,给他带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 直到,姜离的手来到了他的小腹处,他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 他红着眼睛望着姜离,颤抖的嗓音道:“帝姬!” 姜离目光扫过他小腹处嫣红夺目的小痣,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着。 鹤清词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她的手下,慢慢变得陌生,变得不受自己掌控,脸上绯色更甚。 姜离看着他此刻的模样,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你怎么了?” 第147章 请帝姬恕罪 “有刺客!”外面忽然响起了夏棠的惊呼声。 姜离在这一声惊呼中,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眸色微微一凝,刚欲起身,头部却传来一阵强烈的晕眩。 鹤清词深知她这是因那杯酒所致。 外面已然响起了激烈的打斗之声。 鹤清词连忙道:“帝姬,解开侍身。” 姜离骤然听见鹤清词的声音,转眸看去,这才惊觉自己竟坐在他的身上,不禁一愣,再瞧鹤清词那一副仿若被人肆意蹂躏过的模样,姜离的心口猛地一跳。 她……强迫他了? “别……”鹤清词话音未落,姜离已经掀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小腹上的那颗红色小痣。 姜离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这酒后劲着实大了些,差点误了大事。 “帝姬,侍身为您扎针。” 姜离望着鹤清词手中的银针,迟疑了一瞬,终是把手递了过去。 男人手法娴熟,在她的手腕上扎了几针,针扎入肌肤,有点疼,可头上那恼人的晕眩之感却在缓缓消失。 就在这时,一支袖箭冷不丁地从窗户里飞射进来。 鹤清词见此,来不及思量,一把就推开了姜离。 他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离自己越来越近,下眼看就要穿过自己的喉咙,只听“铛”的一声,那夺命之箭被一柄软剑挡去。 还不等鹤清词回过神来,紧闭的门被猛地踢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凌冽的长剑携着森森寒意,直奔姜离而去。 姜离凤眸一眯,手中软剑出鞘,犹如灵蛇出洞,迎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招式狠辣刁钻,剑剑直逼姜离要害,只见他身形一闪,剑如疾风,刺向姜离咽喉。 姜离侧身躲开,软剑一挥,挽出一朵剑花,直逼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却也不慌,一个后仰,躲过剑招,紧接着脚下步伐变幻,绕到姜离身后,再次发起攻击。 姜离身形灵动,如燕雀般轻盈,手中软剑上下翻飞,剑影交错,她手腕翻转,软剑如丝般缠绕上黑衣人的剑,用力一拉,黑衣人险些握不住剑柄。 黑衣人看向姜离,四目相对间,姜离看清了他眼中的震惊。 下一刻,黑衣人剑法突变,变得更加凶猛狂躁,招招直逼要害。 姜离红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毫不畏惧,她剑走偏锋,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化解黑衣人的攻势。 姜离每出一招,黑衣人便惊讶几分。 就在他这一分神间,姜离手中软剑划破了他的手臂。 他后退一步,深深的看了姜离一眼,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仿佛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捂住伤口,知晓自己不敌,转身便朝着酒楼外逃去。 姜离站在楼上,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雪夜里,她握着软剑的手紧了紧,目光深邃,一时间,却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帝姬!属下护主不力,不是那刺客的对手,请帝姬恕罪!”夏棠捂着伤口在姜离身后跪了下来。 姜离瞥她一眼,“不怪你,准备一下,我们回府。” “是。” 姜离回到屋内,见鹤清词还坐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 第148章 公子,你是不是没让帝姬满意啊 她大步上前,轻轻的为鹤清词拉起了衣服:“没事吧?” 鹤清词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深深地落在姜离的身上,难以移开。 这是他头一回知晓,原来尊贵的大帝姬竟有着如此强悍的功夫,那黑衣人阴毒狠辣的招式与凌厉进攻,在她面前硬是未能占到半分便宜。 “你可闻到这屋中有什么味道?”姜离突然发问。 闻言,鹤清词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地嗅了嗅,而后点了点头。 “闻到了,是荼芜香,此香稀少而又金贵,沾衣香气弥月不绝,浸入土地则土石借香,着朽木则腐草重归繁茂,熏枯骨则立刻生出肌肉,熏人肌骨可到老不生病痛。” “只是,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呵呵。”姜离牵动红唇,浅笑一声,“可我知道。” “是什么?” “走吧。”姜离未答,只是把大氅轻柔地给鹤清词披上,而后就这样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外走去。 马车缓缓前行,朝着帝姬府的方向而去。 姜离一手撑在脑侧,眸光沉沉,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不知其思绪飘向何方。 鹤清词时不时地看向她,酒楼里那的一幕始终在脑海里反复浮现,想着想着,竟抑制不住地红了脸。 姜离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轻蹙:“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侍身……” 话音未落,姜离的手便已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鹤清词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哽在了喉间,他呆愣地坐在那,任由姜离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心,却在这一瞬间诡异的跳动了一下,仿若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姜离收回手,“没发热。” 鹤清词垂下眼,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声道:“侍身无事。” “嗯。”姜离轻轻应了一声。 一时间,马车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唯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这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似敲在人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帝姬府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姜离从车上下来,她仰头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帝姬府”三个大字,眼底流露出一抹冷光,那冷光仿若寒刃。 然而,当这冷光在看向鹤清词的时候,却又悄然消失。 “你先回去歇息吧。” “帝姬不回扶云殿吗?”鹤清词下意识地询问出声,可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帝姬之事,又岂是他能够过问的。 刚准备请罪,就听姜离道:“我去看看沈妄。” “对了,今夜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本宫……喝多了。” 鹤清词衣袖底下的手猛地一紧,他微微行了一礼,“侍身明白。” 姜离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径直去了沈妄的清风园。 鹤清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几分酸涩,那酸涩如同一株藤蔓,在心底悄然蔓延,让他的心微微揪紧。 “公子!”安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瞬间就把鹤清词的思绪拽了回来。 只见安童满脸笑容的朝着他快速跑来,“公子,你不是和帝姬出府游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奴还以为公子今夜不回府了,要和大帝姬宿在府外呢!” 安童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姜离的身影,不禁一愣,“帝姬呢?” “去看沈侧君了。” “啊?”安童满脸诧异,随即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公子,你是不是没让帝姬满意啊?” 鹤清词脚步一顿,耳尖都不由红了起来,“胡说什么。” 安童小心的挑了挑眉,没再吭声。 鹤清词缓步往自己的沉香院而去,衣袖底下的手微微攥紧着,他不由在想,若是今晚没那黑衣人行刺,那他和帝姬是不是就…… 第149章 爱本宫什么 姜离来到清风园的时候,只见沈妄的灯还亮着,似乎还未歇息。 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那人朝着她行了一礼,语气谦卑,态度却透着傲慢,“拜见帝姬,帝姬金安。” “嗯。”姜离微不可闻的哼出一个音节,就要上前,祝明却不动如山的挡在跟前,“我家公子已经歇息了,还请帝姬改日再来。” “灯不是还亮着。” “我家公子喜欢掌灯而寝,请帝姬见谅。” “滚开!”姜离沉沉的低喝出声,而祝明却跪了下来,“请帝姬见谅。” 姜离垂眸看着眼前的祝明,一双美眸微微眯了眯,“夏棠!” 夏棠上前,手中长剑横在了祝明的脖颈上,“如果不想死就安分点。” 姜离收回目光,大步上前,抬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内,还点着荼芜香,姜离闻着那味道,眼中凉意更甚。 沈妄就躺在软榻上,身上的红衣穿的松松垮垮,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随意的扇着,见姜离进来,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姜离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沈妄,你可是有心仪之人?” 沈妄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一声讥笑溢出唇瓣,他嗓音邪魅,犹如他的人一样,“帝姬想杀便杀吧,难不成也要给侍身安上一个私通的罪名?” “呵。”姜离低笑一声,不去接他的话,只道:“你入我府中,为我夫侍,可是真心爱慕,还是形势所逼?” “自然是真心爱慕。” “爱我什么?” “爱帝姬的钱。” 姜离:“……”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寂静无声,俩人的眸光于空气中交汇,都带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暗流。 片刻之后,姜离忽然就笑了。 她起身,缓步来到沈妄跟前,就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本宫这般有钱,那你可愿为本宫上刀山,下火海?” “自是心甘情愿的。” 他回答的很是干脆,连半分考虑都没有。 姜离点了点头,“如此就好,眼下,本宫确有一事需要你做。” “帝姬尽管说,侍身什么都愿为帝姬去做。” 他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态度却是极度的轻慢,姜离也不恼,只是笑容越发绚烂了。 “那便好,本宫最近心情不好,想玩些特别的,这府中四位夫侍,陆昭有伤,鹤清词受惊,苏漾单薄,这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了。” “……”沈妄脸上的神情当即便僵住了。 他看向姜离,见她神色认真,眼含期待,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她竟是认真的?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姜离手指挑起他的下颚,这一刻,她清晰的看到了沈妄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她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你也知道,本宫素来喜欢虐待夫侍,这已经许多天没干这种事了,怪想的。” 沈妄仰头看着姜离,妖孽笑容勾人,“只要是帝姬想的,侍身哪有不从之理。” 说着,他将身上的外袍褪至腰际,嗓音魅惑:“随帝姬享用,不要怜惜侍身才好。” 原以为,她该试探够了。 从前便是这样的,只要他主动,她便对他退避三舍,怂包一个! 姜离看了他半晌,指腹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忽然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沈妄拉起衣服,盯着姜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得逞、不屑的笑,他就知道这大帝姬就是个怂包。 “来人!将沈妄带到扶云殿。” “……”沈妄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住了。 姜离话音刚落,就有侍卫冲了进来。 沈妄瞧着这架势,眉头微蹙,嗓音却亦如开始那般魅惑,“帝姬何必如此?帝姬想要侍身服侍,一句话即可。”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姜离跟前,红色的衣摆在地上拖出一个妩媚的弧度。 姜离也不客气,伸手便揽住了他的腰。 感受着掌心下瞬间而来的僵硬,姜离眼底讥讽一闪而过。 她就这样带着沈妄一路来到了扶云殿。 远远的,就见陆昭等在了门口。 见到火光,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快步上前,却在看到她揽着的沈妄时笑容僵在了唇角。 沈妄显然也注意到了陆昭,他眉眼微微一挑,嗓音甜得发腻。 “帝姬……想怎么玩侍身呢?” 姜离配合的笑出了声,她反手将沈妄往前一推,力道很大,沈妄被推的一个猝不及防,往前跌了几步,差点摔倒在雪地了。 还不等他站稳,就听见姜离冷淡如冰的声音传来。 “穿了他的琵琶骨。” 第150章 她给自己下药了 “......” 偌大的扶云殿,此刻仿若被冰封,一片叫人窒息的静默蔓延开来,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姜离,企图从她那深邃的眼底寻得哪怕一丝玩笑的端倪。 然而,姜离却笑得那般无害,眼底平静如深潭,不见丝毫波澜起伏,令人难以揣度其心思。 就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掌管府中刑狱的内侍官带人稳步走了上来。 瞧着这阵仗,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惊觉姜离竟是动了真格。 沈妄满脸不可置信,抬眸看向姜离,却见她朝着自己轻轻勾起了唇角,那笑,似曾相识,却又透着无尽的陌生与寒意。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了椅子上。 为首的内侍官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神色恭谨却又透着肃然:“沈侧君,琵琶骨被穿透可能会有些疼,沈侧君若是受不住,就咬着这个东西,免得伤到了自己。” 说话间,内侍官已将一块棉布递了过去,而其余的内侍则手持铁链和尖锐的钩子,那冰冷的寒芒在殿中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沈妄望着眼前这泛着森森寒光的刑具,不可置信地瞪向姜离,怒声喝道:“姜姒,你敢!” 有人搬来了椅子,姜离悠然落座,有小侍赶忙为她撑起了伞,阻隔了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姜离双腿随意地交叠起来,似笑非笑的眸光落在沈妄身上,却不见一丝温度,犹如寒夜冷月,“看来沈侧君还没学会怎么伺候人,这几日,多教教他。” “是。”内侍官恭敬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外回响,带着决然的冷意。 跟来的祝明眼见姜离是真的要穿了自家公子的琵琶骨,终于慌了神,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姜离脚边,颤抖着拽住姜离的衣角:“求帝姬开恩,我家公子只是一时口误,并非存心以下犯上,还请帝姬饶恕,如若帝姬实在想要施虐,就穿奴的吧,奴不怕疼。” 姜离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祝明,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动容:“倒是个忠心的,既然如此,那便连他的也一并穿了。” 祝明愣怔地看向姜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瞧着他呆愣不解的样子,姜离柔声道:“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祝明:“......” 沈妄没了方才的云淡风轻、妩媚风流,此刻的他,面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瞧着逐渐逼近的内侍官,他唇瓣勾起一抹冷笑,暗自运气想要反抗,然而,刚一运气,胸口就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如万蚁噬心,让他难以聚气。 沈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屏气凝神再试了一次,却依旧徒劳无功。 “嗯啊……”比方才更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袭了全身筋脉,他茫然无措的看向姜离,却对上她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目光。 似乎是想到什么,沈妄瞳孔微微一缩。 方才,大帝姬抚摸过他的唇…… 她给自己下药了?! 第151章 叫鹤清词来 姜离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沈妄复杂多变的神情。 沈妄被人粗暴的按住,衣服也被褪至腰际,夏棠默默的转身回避。 那闪着寒光的钩子,眼看就要刺穿沈妄细腻的肌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离忽然出声:“慢着。” 祝明和沈妄那紧绷的身子同时一松。 众人心中暗想,果然,大帝姬就是看在大理寺卿沈青舞大人的份上,也不敢真的穿了公子的琵琶骨,整个玉京,谁人不知沈大人对公子疼爱有加的,大帝姬若是真的弄伤了沈公子,怎么和沈大人交代? 姜离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摆处的雪渣子,悠悠道:“叫鹤清词来。” 一直背对着的夏棠应了一声,随即如一阵风般飞快地走了出去。 没有姜离的命令,沈妄依旧被人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飞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又很快化开,化为雪水一路蜿蜒而下,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然而,却是紧咬双唇,一声也不吭,只是狠狠地盯着姜离。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昭突然轻咳一声,他上前一步,在姜离脚边蹲了下来,恭敬道:“帝姬,沈侧君纵然言语有失,可念及他是初犯,便饶过他这一次吧。” 姜离神色清冷,扫了一眼陆昭,语气冰冷:“再敢求情,连你一并罚。” 陆昭微微一怔,欲言又止,终是不再吭声。 就在这气氛凝重之时,鹤清词在安童的跟随下,步履匆匆地赶来,他微微躬身行礼,“帝姬,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姜离起身,缓步来到沈妄跟前,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扫过他锁骨的位置,微凉的触感让沈妄身子微微一颤。 “沈妄肌肤胜雪,深得我心,若是毁了倒叫人心疼的,本宫是想问,你可有什么法子不让他留疤的。” 鹤清词这才注意到跪在那的沈妄,当即反应了过来,今晚那刺客便是沈妄! 鹤清词眸底深处划过一抹浅浅的暗流,他微微颔首,沉声道:“回帝姬,侍身有法子可让沈侧君不留疤痕。” 姜离回到椅子上坐下,挑眉道:“说说看。” “这钩子可放入火炉烤制,灼烧过的钩子滚烫,虽会增加他的痛苦,却不会让皮肤溃烂。” “鹤侧君!”陆昭沉沉地唤了他一声,眼底满是不赞同。 往日里,他虽然和鹤清词来往不多,却知这人善医,心地纯良,怎么此刻见沈妄落难非但不加以劝说,反而火上浇油。 然而,鹤清词却是看也不看陆昭,他低头在身上翻找了一阵,把一瓶药递了过来,“上完刑,涂此药膏可确保肌肤如初。” 姜离微微点头,便有小侍上前接过了药。 “帝姬如若无其它吩咐,侍身便先退下了。” “去吧,雪天路滑,注意脚下。” “多谢帝姬。” 临走前,鹤清词抬眸看了一眼姜离,又很快的移开视线。 内侍官得了姜离的首肯,当真命人搬来了炭盆,就在众人面前,肆无忌惮地烧起了那狰狞可怖的钩子。 第152章 可是沈妄,你太放肆了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骤然划破长空,鹤清词刚踏出扶云殿的大门,便被这声惨叫震得脚步一顿。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纵然极力忍耐,却终究失控,在宫殿上空回荡不休,经久不散,仅是听闻,便令人觉得痛入骨髓。 鹤清词身形微微停滞了一瞬,旋即又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此刻的扶云殿,仿若被死亡的寂静所笼罩。 众人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心头掠过一阵刺骨的凉意,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沈妄的血肉已被那尖锐的铁钩无情刺穿,烧得通红的钩子刚穿过皮肉,鲜血便如泉涌般喷出,然而在触及钩子炽热的温度时,瞬间凝固。 可即便如此,那渗出的点点血迹,依旧将沈妄的肌肤染得触目惊心。 祝明跪在地上,见沈妄受苦,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施救,却被内侍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沈妄满头青丝凌乱不堪,仿若狂魔。那向来绯色娇艳的唇瓣,此刻已被他咬得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他仍在拼尽全力地克制,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迎着他冷厉如刀的眸子,姜离缓缓起身,她那白皙如玉的手指,在他的伤口处重重一按。 沈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头猛地往后仰去,露出修长白皙且青筋暴起的脖颈。 姜离俯身,缓缓凑近他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冰冷,犹如寒夜中的霜风。 “这是从前贵族锁奴隶的办法,本宫本不打算用的,可是沈妄,你太放肆了,你竟敢刺杀本宫,你沈家有几条命,能让你这般肆无忌惮?” 沈妄缓缓抬眸,目光凶狠如恶狼,仿佛要将眼前的姜离生吞活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姜离勾起他的一缕墨发,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荼芜香,当真不俗。” 沈妄瞳孔微缩,却仍在苦苦坚持,“帝姬就凭这荼芜香就断定是我刺杀你?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能刺杀帝姬的!” “荼芜香乃是贡品,一般人不可得,两年前这香被女君赏赐给了姜离,姜离和沈大人交好,知你喜欢此物,便转送给了你。”姜离低沉的嗓音犹如魔咒,在他耳畔不断回响。 沈妄那双凶悍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他轻轻的垂下眼眸,突然就不再言语。 “呵!”姜离轻哼一声,抬手将沈妄的衣服拉了起来,“将他带下去,好好长长记性。” “大帝姬不要!!”祝明哭喊声突然响起,其声凄厉,犹如杜鹃啼血:“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求帝姬不要再折磨他了,如果沈大人知道定然也是会心疼的,求帝姬了!” 表面求情,实则要挟。 姜离立于扶云殿前,一袭华服在风中烈烈作响,她眉眼冷冽。 祝明就那般跪在雪地中,哭得声泪俱下,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便要昏厥过去。 姜离神色未改半分,抬手一指,冷冷道:“将他的也穿了。” 第153章 我为主,你为仆 沈妄闻言,原本死气沉沉的眼底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他奋力挣扎着就要朝姜离扑来,却被内侍紧紧拽住了铁链,又狼狈地跌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 他仰头恨恨地看向姜离,一双眸子猩红如血,“大帝姬!你今日这般伤我辱我!你会后悔的!” 姜离俯身,手掌狠狠的掐住他的脸颊,力道之大,让沈妄的面容都微微有些变形,她的声音仿若从九幽传来,冰冷刺骨:“我为主,你为仆,你若分不清尊卑贵贱,那本宫不介意好好教你。” 话落,她决然转身,抬脚便进了扶云殿,那朱色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开来。 她前脚刚进,就听见祝明的惨叫传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天中显得尤为凄惨,令人毛骨悚然。 内侍们对着扶云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将沈妄和祝明带了下去。 陆昭还僵在原地,他看了看地上那飞溅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目,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扶云殿的门。 “进来。”姜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陆昭推开门,踏入殿中,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姜离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神情慵懒。 “何事?”姜离抬眸看了一眼陆昭,目光清冷。 陆昭拱手行礼,道:“帝姬,如此对待沈妄,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陆昭道:“沈妄毕竟是沈大人之子,沈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若他知晓此事,恐怕......” “呵!”姜离把茶盏放于桌面,他长长的眼睫轻轻垂下,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沈大人若是生气那便到女君面前参本宫便是,本宫何惧?” 姜玉璇不是说她是未来的皇太女吗?既然如此,她一定会驳斥于沈青舞的。 只是就不知道这愚忠的沈青舞,在皇权和儿子之间会怎么选了? 一时间,偌大的扶云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良久,陆昭才道。 “帝姬,侍身觉得您变了很多。” “哦?是吗?”姜离饶有兴味的看向他:“说说看。” 陆昭沉吟片刻,“帝姬从前凡事忍让,从不得罪任何人,可如今,雷霆之威,令人畏惧。” “你可畏惧?” 陆昭清澈的眸子与姜离对视,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不会,帝姬是侍身的妻主,侍身也知道帝姬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沈妄,定是他做错了,侍身只是担心……担心妻主因此被问责。” 姜离起身,伸手拍了拍陆昭的肩膀,“好好当值,你陆家的前程可还指着你呢。” 闻言,陆昭眼底闪过一道亮光,“妻主!” 姜离脚步微顿,侧目看他,“怎么了?” 陆昭垂下眼眸,轻轻抿了抿唇瓣,“帝姬可有什么想要的?侍身听闻这些日子东夷蠢蠢欲动,很是不安分,如今朝中无将可用,若我带兵出征,得胜归来,女君便可许我一个恩典,这个恩典,我想送给帝姬。” 看着眼前的陆昭,姜离忽然就笑了,笑他的天真。 “别痴心妄想了,你是我的夫侍,这兵符,落不到你的手中。” 第154章 怎么每日都想自荐枕席 陆昭:“……” 姜离来到软榻上坐下,随意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陆昭就这样站在不远处,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姜离翻阅了一页书籍,抬眸扫过陆昭,“还有事?” 陆昭摇了摇头。 “那出去。” 闻言,陆昭眼底悄无声息的掠过一抹失落,他缓步来到姜离跟前蹲了下来,就这样仰头看着她,“妻主今晚还要召鹤清词侍寝吗?” “不了,他这几日很累了。” “那妻主可召侍身侍寝,侍身不累!” 姜离放下手中书籍,似笑非笑的看向陆昭,“怎么每日都想自荐枕席?你明日不当值吗?” 闻言,陆昭脸色一阵发白,他默默的垂下头。 脑海里,回想起当初帝姬对他说的话。 帝姬说,不会嫌弃他。 可帝姬却一次也不要他侍寝。 “帝姬是不是觉得侍身这样的人很不要脸?” “……”姜离刚拿起茶盏,就猝不及防的听到这样一句,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没有的事。” “那帝姬为什么从不要侍身侍寝?” 姜离:“……” 抿了抿唇瓣,姜离有几分无无语:“本宫今晚累了。” 说着,她指了指外面的天色,“这马上天就亮了。” 陆昭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意,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勾住姜离的手指,“那晚上帝姬可以召侍身侍寝吗?” 姜离:“……” 迎着他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姜离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往后靠了靠,“脱衣服。” “……”陆昭诧异的看向姜离,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脱,脱衣服?” “你不是要侍寝?” “帝姬不是说累了吗?” “无妨!再来一次也是可以的,脱吧。” 陆昭轻轻的垂下眼睫,手指勾住腰带,却是迟迟没有扯开。 姜离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等着他。 一时间,偌大的扶云殿里寂静无声。 不知道磨蹭了多久,陆昭终于解开了腰带,他动作缓慢的褪去身上的外袍,一层又一层,直到只剩下了最后一层里衣。 那手落在领口处,却是迟迟没有要拉开的意思。 姜离靠在软榻上,一手撑在脑侧,就这样神情淡然的盯望着他,“怎么,要本宫帮你脱?” 陆昭耳尖忽然就红了起来,他有些慌乱的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帝姬恕罪,侍身……侍身当值的时间快要到了。” 说完,迅速的披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姜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要我说,这陆将军可比那林铮好太多了。”沈云崖从里间走了出来,眉宇间满是笑意,“做什么拒绝人家,多好的男人。” 姜离重新捡起小桌上的书,“陆家满门忠烈,却在万山崖一役全数战死,着实叫人惋惜。” 沈云崖寻了个位置坐下,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东夷那群畜生手段毒辣,杀了我西越军民不计其数,真是该死!” “所以,我不能让陆昭出征。” 第155章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为什么?” “陆昭的母亲,姐姐和妹妹们都是死在东夷人的手上,他对东夷人恨之入骨,若他出征,恐无法自控,会掉入东夷的圈套,若他死了,那我一番心血便白费了。” 姜离的嗓音淡淡的,回荡在扶云殿内透出一股悲怆的味道。 “云崖,其实,我很欣赏陆昭。” 沈云崖侧目看她一眼,笑道:“看得出来,我们都是上过战场的,知道战场上的残酷和血腥,他一个男子却能领兵作战,且有军功在身,着实不易。” “罢了!”姜离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今儿便是姜玉璇的生辰宴,送你离开才是正事。” 姜离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夏棠的声音,“帝姬,有情况。” “进来说。” 夏棠推门而入。 她对着姜离行了一礼,又朝着沈云崖微微颔首,这才道:“属下发现这两日府外有探子在徘徊。” “探子。”姜离呢喃着这俩个字,突然就笑了,“看来,苏凉月还是怀疑上本宫了。” “那怎么办?”沈云崖猛地站起身,“我在这迟早会连累了你,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离开!若被人抓住,我抵死也不会供出你的。” 姜离眸光沉沉地看向窗外,缓缓道:“不必,本想多留她些时日,可她既然碍事了,那就除了吧。” “夏棠。” “属下在。” “今晚便是女君的寿辰,本宫……想林铮了,接他回来吧,另外……你亲自去一趟暗阁,告诉秦瑶,沈将军已经痊愈,离开帝姬府了。” “是。”夏棠领命,未有半分迟疑,转身便走了出去,衣袂飘飘,转瞬身影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沈云崖望着姜离,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她轻声道:“我记得,从前你说过,最讨厌那些站在阴影里搅弄风云的弄臣,所以你宁愿在尸山血海里厮杀,也不愿回到这波谲云诡的皇城。” 姜离轻轻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是以话总是不能说太满的,否则……易自食其言。” 她的目光似透过眼前的一切,看到了曾经的过往,又似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迷失了方向。 “芸芸众生,有的纯净透明,宛若无瑕美玉;有的浑浊污秽,恰似泥沼深渊;有的自命不凡,仿若九天之鹤;有的谄媚讨好,犹如摇尾之犬,前者因特立独行而路途崎岖,后者因善于奉承而人生如意,所以你说,这世间黑白真的那么容易分清吗?” 沈云崖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姜离的臂膀,安慰道:“我认识的姜离,既能剑指苍穹,号令三军,气势如虹,勇冠天下,自然也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姜离微微仰头,望着远处的雪夜,心中有些凄惶,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意气风发、心怀坦荡之人,只愿在沙场之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可如今,身处这皇城之中,权谋争斗,阴谋诡计,让她不得不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半晌之后,姜离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既已入这棋局,便无退路可言。” “云崖!做好准备吧。” 沈云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156章 姜月!你这是想赖账啊 午后刚过,冬日的天空阴霾密布,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姜月一身倦怠地下朝回府,刚下马车,便见一道鬼祟的身影匆匆走了上来。 眼看就要撞到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旁的侍卫已然呵斥出声:“什么人?一边去,这可是三帝姬,冒犯帝姬,你不要命了?” 听着这冷漠的呵斥声,秦瑶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戴着面巾,连忙将面巾往下拽了拽,露出了一张不算白净的脸。 “三帝姬,是我。” 姜月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角,嫌弃的目光如利箭般扫过秦瑶:“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本宫认识你吗?” “!!”秦瑶瞳孔微微一缩,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紧紧地盯着姜月,又上前一步,声音微微颤抖:“三帝姬,是我,秦瑶啊。” “滚开!”姜月二话不说,一脚就踢了过来,绣鞋上的明珠在雪中闪烁着冷光,“再敢上前,小心本宫要了你的命!” 话落,姜月转身就要进府,那华丽的披风在风中托出一个飘逸的弧度。 秦瑶慢慢直起身子,脸上最后一丝暖意也消散无踪了,她沉声道:“姜月!你这是想赖账啊?” 姜月脚步一顿,她缓缓转身,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秦瑶。 还不等她开口,周围的侍卫已如虎狼般大步上前,将秦瑶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月的贴身侍卫崔罂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呵呵!好个不要命的,竟敢在三帝姬府撒野,你莫不是活腻了!” 说着,手中长剑出鞘,寒芒一闪,朝着秦瑶刺了过去。 秦瑶身形一闪,宛如鬼魅般躲过这凌厉的一击,她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戾气,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姜月,你欠我的一万两金,你难道想赖账?” 姜月本就因她举荐的苏凉月办事不利,丢失了重犯而被女君斥责,心情烦闷不畅,此刻见还有人上门讹钱,当即震怒。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秦瑶,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杀了,做干净点。” “是!”崔罂应了一声,一个手势,无数侍卫挥舞着刀剑,如潮水般朝着秦瑶砍去。 秦瑶身形灵动,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只见她一个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刀,同时反手一挥,手中的短剑划过一名侍卫的咽喉,鲜血在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红梅,触目惊心。 姜月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侍卫们如群蚁附膻,一波接着一波涌上。 秦瑶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突然,她看准时机,猛地跃起身来,脚尖轻点一名侍卫的肩头,借力飞出包围圈,随后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秦瑶负伤回到暗阁,任由底下人给她包扎着伤口,面色却阴郁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 “好个厚颜无耻的姜月!第一次买凶杀大帝姬,害得我暗阁死了那么多姐妹,还被阁主斥责, 第157章 这糖……味道不对 “如今,她许诺一万两金救出沈云崖,我暗阁几乎是倾巢而出,历经千险才救出沈云崖,她倒好,至始至终都未给过我们半分支援,还不顾我们的死活,让人底下人封锁城门,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若不是得大帝姬相救,我们早就死绝了!” “我今日上门要钱,她竟还想杀人灭口!” “哈哈哈!”秦瑶被气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悲愤,“我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当真以为我暗阁是好欺负的!她也不打听打听,我暗阁能在江湖上立足凭的是什么!” 屋内的烛光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秦瑶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来人!”秦瑶怒喝一声。 几名黑衣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齐声应道:“属下在!” “召集所有暗阁高手,我要让姜月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秦瑶的声音寒冷如霜。 “是!”黑衣人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窗外,雪越下越大,秦瑶心中的怒火却如同燃烧的烈焰,越烧越旺。 ……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眼看就要到了入宫赴宴的时辰了。 沉香院内,鹤清词手捧医书,静默无声的看着,只是那书,却好久都不曾翻阅过了。 安童端着热茶走了上来,给他倒了一杯,这才道:“公子,这书讲的是什么呀?奴见您都看一个下午了。” 鹤清词摇了摇头,随手把书放了下来,“大帝姬……可出府了?” 安童摇了摇头,“大帝姬还未出府。” “大帝姬今夜可是依旧带陆侧君入宫赴宴?” 安童还是摇头,“陆侧君今日当值,未曾回府。” “那帝姬……召何人作陪?” “帝姬派人去接了林公子回来,有意带他入宫。” “林铮?”鹤清词脸上的神色淡了淡,他重新靠回椅子上,沉默无声。 安童奇怪的看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公子有点失落。 “安童,上次买的糖还有吗?” “有的,公子稍候,奴去拿。” 安童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糖拿了上来。 鹤清词看着,捡了一颗,剥去糖纸,轻轻的送入口中。 浅尝片刻,他就皱起了眉头,“这糖……味道不对。” 安童疑惑的拿起一颗观察着,又拆了一颗放入口中,他尝了尝,疑惑道:“对的呀,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都是采荷斋的。” 鹤清词面上不起波澜,嗓音淡雅:“是吗?” 可那日帝姬喂给他吃的,分明很甜才是。 安童收起糖果:“时候不早了,奴去给公子传膳吧,公子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鹤清词想了想,“鱼。” “鱼?”安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可公子不是最讨厌吃鱼了吗?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来不碰,就是挑尽鱼刺的鱼公子也是尝也不尝一口的呀?” 鹤清词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去吧,今晚就吃鱼。” 安童点了点头,“好吧,奴去告诉厨房一声。” 第158章 听说,那沈妄还关在暴室 天色将暗,接林铮的车马终于回来了。 林铮刚一下车,就急不可耐的朝着姜离的扶云殿走去,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在皇家别院了此残生,却不想,帝姬会这么快接他回来。 他径直来到扶云殿,刚准备入内,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林……林公子,没有帝姬的命令,不得入内。” 听着‘林公子’三个字,林铮眼里闪过一抹薄怒,“帝姬一日没有宣告废黜我正夫之位,那我便一日是帝姬正夫,是这帝姬府的半个主人。” 侍卫闻言,面上有所松动,却依旧未放林铮上前。 先前放孟正君离开梅苑的侍卫才被杖责,她们可不敢再犯这样的错。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姜离的声音,“进来吧。” 林铮狠狠的瞪了一眼跟前的侍卫,大步走了进去。 殿内,姜离翻弄着桌上的珍宝,眉头紧紧皱着,没有片刻的放松。 林铮上前,在她脚边跪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姜离,双眼红红的,“帝姬,侍身知错了。” 姜离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在桌上一堆宝物里翻找着什么。 林铮见此,立即邀功似的问道:“帝姬可是在为女君寿辰礼而发愁?” “嗯。”姜离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林铮,“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林铮唇角微微勾起,“侍身听说女君钟爱柳大家的书法,恰巧,侍身对临摹之道略通一二,愿临摹一副字帖呈于女君。” 姜离伸手把林铮扶了起来,“你还有这本事?” 迎着姜离的目光,林铮轻轻的垂下眼眸,“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技巧,但愿能解帝姬之忧。” 说着,林铮就主动研起了墨。 姜离眼中寒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道:“女君富有四海,送临摹之作未免敷衍。” “可柳大家已死,她的那些字画都随着她一起葬身火海,这世间已然寻不到了。” “既然寻不到,那你便临摹一副女君亲写的策论吧,可有难度?” 林铮摇了摇头,“难度倒是没有,只是侍身未曾得见女君策论,无法临摹。” 姜离打开抽屉,把姜玉璇曾写过的策论拿了出来,“看看吧。” 林铮点了点头,讨好的看了一眼姜离,这才执笔,一字一字的临摹着。 至始至终,姜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瞧着林铮专注的模样,眼底寒意漫天。 当初,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临摹了她的字迹,将她私通敌国的罪名坐实。 她会留着他,用他为自己洗去一身污名,还她清白。 一个时辰之后,林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姜离走过去一看,眼中无半分诧异,却还是夸赞道:“不错,若不是亲眼见你书写,本宫都要被骗过去了。” “帝姬不嫌弃侍身粗笨就好。” “粗笨?”姜离低笑出声,“去换衣服吧,随我入宫赴宴。” 林铮眼睛一亮,大帝姬还愿意带他入宫赴宴,那便说明大帝姬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规矩的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林铮前脚刚走,沈云崖就走了出来。 她盯着桌上的字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冷笑出声,“真是讽刺,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居然有人能把旁人的字迹模仿的如此相像。” 姜离眼底浮现出一抹冷厉,“所以今夜,我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铮这一身本事。” 沈云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道:“听说,那沈妄还关在暴室?” “嗯。” “不行就放他出来吧,他从前与你也是旧识,他虽然脾气大了点,任性了点,可人不坏。” 姜离拿起桌上的林铮的字迹看的认真,听见沈云崖的话,只道:“沈大人对沈妄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长此以往,他必得闯下大祸,累及满门。” “他是沈家公子的时候便是闯下弥天大祸也有沈大人为他兜着,与我无关,可如今他已入我府中,再这般任性枉为可要不得,闯下大祸可是要连累我的。” “你知道,我这人怕麻烦。” 沈云崖叹息一声,拿过盒子将林铮临摹的字装了进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入宫吧。” “拿件披风便走了。” 沈云崖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终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给她披上,“注意安全。” “好,待我除了苏凉月便送你离开玉京。” 沈云崖点了点头,“快去吧。” 姜离走出殿门的时候,林铮刚好也过来了,他明显精心打扮过,站在雪地里,犹如美玉铸成。 姜离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打开,沈云崖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你字忘了!” 听见声音,姜离和林铮同时转身看去。 在看到沈云崖的那一刻,林铮瞳孔猛地一缩,衣袖底下的手死死的握紧,是她!沈云崖! 苏小姐便是因看丢了她才被君上斥责。 “哈哈,看我这记性,请帝姬恕罪。”夏棠干笑两声,立即折了回去,一把接过沈云崖手里的盒子,又将她推了回去。 飞雪落下,姜离皱了皱眉头,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林铮跟在她的身后,不死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入目,是紧闭的殿门。 想了想,他还是道:“妻主,刚刚那人……” “新提拔的侍卫。”姜离冷淡的嗓音消融在风雪里,显然不愿多提。 林铮深深的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姜离,“原来如此。” 第159章 这林家公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姜离到的时候,夜幕已深,华灯初上,宴会中的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她刚一踏入殿门,便听见姜月那满含不怀好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大皇姐怎么来的这般慢?莫不是没有把母皇的寿辰放在眼里?” 姜离神色从容,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姜月半分,只是款步上前,对着姜玉璇恭敬地行了一礼,声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 “儿臣恭祝母皇寿与天齐,福泽永绵,母皇统御天下,仁心济世,功绩彪炳千秋,在这盛世华诞,愿母皇岁岁欢愉,万事胜意,儿臣愿常伴母皇身侧,聆听教诲,为母皇分忧。” 言罢,她双手将手中卷轴呈上。 姜玉璇身边的女官静若走上前接过卷轴。 姜玉璇神色淡淡,只轻轻瞟了一眼,朱唇轻启:“打开吧。” 静若领命,当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展开那卷轴。 只见卷轴之上,字字句句,竟是姜玉璇从前所写的策论。 人群中,姜月突然就嗤笑出声,言语中满是嘲讽之意。 “大皇姐姗姗来迟,皇妹还以为能送出什么稀世珍宝,原来,只是取了母皇的策论来送予母皇。” 姜离微微侧目,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月,朱唇轻扬。 “三皇妹的意思是,这策论便不是稀世珍宝了?” 姜月闻言,面色微僵,心中一慌,下意识地看向姜玉璇,连忙起身,急切解释:“母皇,儿臣并非此意,儿臣是觉得大皇姐这贺礼太过敷衍。” 姜离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母皇,这策论可是林铮一字一句临摹而出,笔锋走势,神韵皆具,仿若母皇亲笔,其用心之深,技艺之精,实乃难得。儿臣以为,此等佳作,不仅是对母皇往昔智慧的尊崇,更是一份饱含敬意的贺礼。” 姜离话音落下,席间顿时如热油入水,炸开了锅。 有文臣纷纷起身,拱手道:“女君,臣等愿一睹此临摹之佳作。” 静若却在姜玉璇的示意下,先将策论呈了上去。 姜玉璇垂眸细观,只见那字迹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竟真与自己所书一般无二。 她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林铮,缓缓说道:“不错,连孤都难以分辨。” 林铮闻言,面露喜色,连忙行了一大礼:“多谢女君赞赏。” 不远处,苏凉月面色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林铮,紧攥着手中的酒杯,骨节泛白,险些将其捏碎。 这个蠢货!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静若在姜玉璇的示意下,将卷轴拿给了众人观看。 朱玉兰率先接过,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目光中满是惊叹,那字迹当真和姜玉璇的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她颤抖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字迹,忽然笑了出来,笑声中似有万千情绪。 姜玉璇眉头微微一蹙,神色略带疑惑:“帝师?因何发笑?” 朱玉兰摇了摇头,目光复杂,缓缓说道:“这林家公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实乃令人惊叹,只是,不禁让老臣想起,当初姜离谋逆,最大的铁证便是从她书房里搜出了与敌国往来的书信,可如今这临摹之术如此精妙,老臣不得不心生疑虑,那所谓的铁证,是否也能这般被人精心伪造?” 第160章 攀咬妻主,乃是死罪 朱玉兰话音刚落,林铮就“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来,双膝触地之声犹如闷雷,在这寂静的殿中惊起层层回音。 他伏地重重扣了一头,额间与地面相碰的瞬间,仿佛能听见那沉闷的撞击声,他满脸屈辱,目光颤抖着看向姜玉璇。 “女君明鉴,姜离乃我救命恩人,我林铮虽是男儿,却也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怎会心怀歹意刻意加害恩人?帝师今日之言,犹如利刃直刺我心,真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言罢,他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悲愤,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千钧之重,而后,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形摇晃,似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姜离已死,我如今百口莫辩,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刚落,他猛然转身,发了疯似的朝着一侧的柱子狂奔而去,那决绝的姿态,让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朱玉兰瞬间愣住,显然未曾料到这林铮竟会如此刚烈,一时之间竟也呆立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凉月宛如一道闪电迅速上前,林铮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撞在了她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凉月身形猛地一晃,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公子,帝师只是猜测,你莫要冲动!” 林铮仿若未闻,只是低低地啜泣着,那悲戚的哭声在殿中回荡,令人心碎,不经意间,他将一团皱巴巴的纸塞进了苏凉月的手中,动作极为隐秘,无人察觉。 “世人皆知,当日我被匪徒掳去,是姜离舍身相救,我对她的感激之情犹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又怎会构陷于她!” 林铮这一番刚烈的行为,让在场的人不禁动容,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中或有同情,或有疑惑,或有深思。 姜玉璇则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她冷冷说道:“行了,帝师也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林铮闻言,身躯微微一颤,他沉默半晌,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仿若失了魂一般,默默回到席间坐下,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却隐藏着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得意。 姜离给他递过去一杯酒,“没事吧?” 林铮伸手接过,对着姜离摇了摇头,“无事,多谢帝姬。” 不远处,孟时云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涌起一阵酸涩。 姜雪见此,桌底下的手在他腰上重重拧了一把,“怎么了,见到大皇姐你魂都飞了?” 孟时云低下头,“侍身不敢。” 姜雪微微凑近孟时云几分,在他耳畔低语:“别忘了,你对她做过什么事儿?如果她知晓,只怕会立马要了你的命!” 闻言,孟时云身子猛地一颤,脸色发白。 “可,那件事是妻主你吩咐我做的。” “那又如何?你敢说吗?攀咬妻主,乃是死罪,姜姒痴情饶你一命,可本宫却不会这般好性子。” 孟时云与姜雪对视,瞧着她眼底涌动的暗流,他连忙垂了下头。 见他此刻的模样,姜雪满意的勾起了唇:“晚上准备一下,我过来。” 孟时云身子又是一颤,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就在这时,苏凉月忽然上前一步,“启禀女君,臣找到沈云崖的下落了。” 第161章 你可知构陷皇女是何罪责 苏凉月一句话落下,整个大殿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连那空气中的浮尘都似凝定在了半空。 姜玉璇端坐于高位之上,凤眸微眯,面色瞬间阴沉如水,那原本隐含威严的目光此刻透着惊天的凉意,“在哪?” “有位高之人相救于她,臣不敢造次。” “位高之人?”姜玉璇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扫过,“谁?”其声冷冽,仿若携着冬日的霜雪,令在场众人皆不禁心头一颤。 苏凉月闻言,身躯一颤,为难地低下头:“臣……臣不敢说。” “说!有何不敢的,孤倒想看看是谁这般不知死活,竟敢窝藏罪犯!”姜玉璇猛地一拍龙椅,声音震彻大殿,余音回荡,久久不绝、 苏凉月怯怯地看了一眼姜离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仿若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这才道:“是大帝姬!沈云崖这些日子一直藏在大帝姬府!”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席间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怒了此刻处于盛怒之中的姜玉璇。 “姜姒,此事你怎么说?”姜玉璇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向姜离。 姜离不慌不忙地起身走上前来,她微微行了一礼,从容不迫,仿佛这指控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苏大人此言荒唐。”她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侧目,那狭长的凤眸落在苏凉月身上,携着无声的威压,“苏大人,你可知构陷皇女是何罪责?”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若有千斤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姜玉璇脸色阴沉,目光在姜离与苏凉月之间来回扫视,似要从她们的神情中分辨出真相。 苏凉月被姜离的目光逼视得不敢抬头,可想到林铮塞来的纸条,她又有了几分胆气。 “大帝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姜离冷笑一声,“苏大人,仅凭你一面之词,便要定本帝姬的罪了?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姜玉璇怒喝一声,“都给孤住口!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有诬陷,严惩不贷!若属实……” 她目光凉凉的在姜离身上扫过,“来人!” 陆昭闻言,上前一步,“臣在。” 姜玉璇盯着陆昭,皱了皱眉头,“苏凉月,你带人去……” 她似是想到什么,即将出口的话又拐了个弯,“罢了!孤亲自去一趟。” 姜雪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唇角溢出一抹冷笑,“看来,母皇是怕大皇姐被人冤枉了呀。” 就这样,姜玉璇带着众臣去往了大帝姬府。 走出殿门之时,凤后刻意落后了些许,他轻轻拦了拦姜离,“你当真窝藏沈云崖了?” 迎着他担忧的目光,姜离摇了摇头,“儿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窝藏了罪犯,这不,随母皇一道去看看。” 凤后松了一口气。 “注意安全。” “多谢父后。”姜离微微颔首,大步跟了上去。 陆昭此刻还在当值,他一身铠甲,手里握着佩剑,整个人紧绷着,没有片刻的放松。 他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苏凉月,见她一脸从容自信,心下不禁一沉。 难道大帝姬当真藏了沈云崖? 那夜劫狱的刺客……真是大帝姬? 陆昭想着,不禁回眸看了一眼姜离,瞧着她的样子,他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太像。 大帝姬多年养尊处优,武不成文不就,而那劫狱之人则身手了得,在他之上。 思及此,他悬着的心才微微松了些许。 第162章 你为何将我儿折磨成这般模样 不一会儿的功夫,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如潮水般涌进了帝姬府。 姜玉在主位上安然坐定,朱唇轻启:“静若。” 静若闻其声,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道:“将府中所有人集中到此,其余人,仔细搜查,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随着静若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落下,众多侍卫瞬间如流星般四散开来。 未几,帝姬府的侍从、守卫皆全数集中于庭院之中,其中,自然包括了鹤清词与苏漾两位侧君。 沈青舞探出头来张望,唯不见自家沈妄,刚欲询问,便听闻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妄和祝明在侍从的搀扶下踉跄而来,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被硬生生拖过来的。 侍从刚一松手,沈妄和祝明便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倒在地。 众人显然未曾料到会目睹如此惨状,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沈青舞更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紧盯着雪地里的沈妄。 他身上那红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墨发凌乱,有几缕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唇瓣干裂,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仿若被狂风骤雨摧残后的残花。 而最让沈青舞心痛欲绝的,乃是沈妄锁骨处被钩子穿透的凄惨模样,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犹如黑暗中狰狞的兽口。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想要扶起沈妄。可手刚一碰到他,便见他因痛苦而忍不住轻哼出声。 沈青舞连忙收回手,那双手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猛地转头,咬牙切齿地看向姜离,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大帝姬!这究竟是为何?你为何将我儿折磨成这般模样?” 姜月望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沈妄,眼底悄然划过一抹复杂之色,“大皇姐,你下手也未免太狠毒了,沈公子好歹也是你的夫侍,你竟将人折磨至此!” 姜离闻言,款步上前,在姜月跟前停下脚步,微微抬起下颚,“我还以为三皇妹不知沈妄是我的人呢。” “大帝姬!”沈青舞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连带着整个身躯都在微微发颤,“你得给臣一个交代!” “放肆!”姜离斜睨着沈青舞,目光冰冷如霜,“他既入我帝姬府之门,便是我的人,我要杀要剐,岂容旁人置喙?再者,本宫并非草菅人命之人,沈大人在诘问本宫之前,不如先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何事!” 姜玉璇静静地看着姜离这有恃无恐、目中无人的模样,唇瓣微不可见地轻轻勾了一下,那抹弧度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沈青舞显然未料到姜离会如此回应,她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仿若狂风中的落叶。 她大步上前,在姜玉璇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之子无端被罚,臣痛心疾首,还望女君严惩大帝姬。” “行了沈爱卿,你没听见大帝姬说吗?她惩治侧夫乃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姜姒身为皇女,难道连惩治一个侧夫的权利也没有?” “沈爱卿,你逾矩了。” 姜玉璇清冷的声音响起,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沈青舞的心间。 沈青舞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直直地望着姜玉璇,颤声高呼:“女君!” 姜玉璇神色未改,依旧冷若冰霜,“行了,孤到这来是有正事。” 沈青舞满心不甘,面容因愤懑而微微扭曲,然而眼见姜玉璇铁了心维护大帝姬,纵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起身。 她缓步走到沈妄跟前,望着他锁骨上那狰狞的钩子,眼睛一热,差点就掉下泪了。 她对沈妄从未说过他一句重话,事事皆依着他,本以为入了这帝姬府,他能享荣华、得尊崇,却未曾想竟是过着这般水深火热的日子。 周遭众人看向姜离的目光也变得极为微妙,先前便有传闻说大帝姬脾气乖戾,动辄施暴,没想到竟是真的。 第163章 将死之人,心存侥幸 “启禀女君!帝姬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每个地方也都搜过了,没有找到沈云崖。”静若上前恭敬地禀报道。 一瞬间,苏凉月脸色煞白,她下意识地反驳出声,“这不可能!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过!”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对了,还有大帝姬的寝殿没有搜过!” 静若道:“苏大人,已经搜过了,并无你所说的沈云崖踪迹。” 姜玉璇沉沉地叹息一声,目光如炬,直视苏凉月,“苏凉月,你可知罪?” 闻言,苏凉月立即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臣知罪,臣一时大意,误信他人,差点冤枉了大帝姬,还请大帝姬恕罪。” 姜离上前,对着姜玉璇行了一礼,神色肃然,“母皇,随意攀咬皇女,此乃大不敬之罪,儿臣帝姬之尊,岂容她人肆意诬陷,若不严惩,日后恐人人效仿,朝纲混乱,皇家威严荡然无存,且若此风一开,众人皆可凭莫须有之罪名构陷皇女,宫廷内外,将无安宁之日。” 姜离话音刚落,姜月便走上前来:“大皇姐言重了,重犯丢失苏大人寝食难安,为了母皇的安危,自然不能放过任何疑点,如若因此疏漏就要降罪,以后,谁还敢做实事,苏大人也是一片忠心,或有鲁莽之处,还望大皇姐和母皇宽恕。” “那敢问苏大人,是何人告知你沈云崖在我府中?”姜离目光凌厉,直视苏凉月。 林铮闻言,衣袖底下的手猛地捏紧了起来,不敢去看苏凉月的脸色。 苏凉月沉默片刻,“有人给臣塞了纸条,臣不敢大意,怕沈云崖危及女君安危,加之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查,委屈大帝姬了,还请恕罪。” 姜离眯了眯眼睛,“纸条呢?” “丢了。” “这么巧?” 苏凉月闻言,连忙在地上重重地叩头,额头触地,声音颤抖道:“求女君恕罪,臣也是抓捕重犯心切,臣一心为女君安危着想,念在臣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还望女君开恩。” 姜玉璇揉了揉眉心,神色略显疲惫,“沈大人,此事你怎么看呀?” 沈青舞蹙眉扫了一眼姜离,又看了看地上的沈妄,不悦道:“臣认为,此事不怪苏大人,苏大人一心为公,虽行事略有鲁莽,却也是出于对女君的忠心。” “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便当做没有发生过吧。”姜玉璇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陆昭却阴沉着一张脸上前跪了下来,义正言辞道:“女君,臣认为苏凉月之罪,不可不惩。” 陆昭一句话,犹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众人不禁都朝着他看了过去,其中,不乏有看好戏的目光。 然,陆战却跪的笔直,不卑不亢,“身为朝廷命官,当明辨是非,岂能仅凭一张不知来源的纸条,便贸然闯入帝姬府搜查,此等行为,有失体统,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何以安民心,若此次轻易放过,日后他人有样学样,朝廷律法岂不沦为一纸空文,女君圣明,当以律法为准绳,公正裁决,方能彰显天威。” “呵!”姜玉璇盯着地上的陆昭,凉凉地牵动唇瓣,“大帝姬,你不管吗?” 姜离上前把陆昭拉了起来,淡笑道:“母皇,儿臣以为陆将军此言在理,苏大人纵然事出有因,然律法不可废,当小惩大诫,以警后人,如此,既彰显了母皇的仁慈,又维护了我西越律法的威严。” 姜玉璇深邃的眸子缓缓落在姜离身上,他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可是觉得孤偏心了?” “儿臣不敢。” “哼!”姜玉璇轻哼出声,“不敢就好,你记住了,孤是这西越的王,孤说什么便是什么,旁人,不得置喙。” 姜离轻轻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倾斜而下,遮挡住了眼中的凉意。 她道:“儿臣知道了。” “苏凉月,念你忠心为孤,此次暂且饶你,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一月,望你日后行事谨慎,莫要再犯。” 苏凉月如蒙大赦,连连叩头谢恩:“谢女君开恩,臣定当铭记教训,不敢再犯。” 话落,姜玉璇便朝着帝姬府外走去。 陆昭面色阴沉,一脸不忿,“女君也太偏心了!” 姜离瞥他一眼,“怎么,生气了?” “哼!”陆昭轻哼,“我只是为妻主感到委屈,这苏凉月区区一臣子竟敢以下犯上,分明是没有把妻主放在眼里。” 姜离缓步跟了出去,淡淡道:“委屈什么。” 将死之人,心存侥幸。 “陆昭,往后不要再违逆女君,她现在是顾忌你陆家满门战死万山崖一事才处处忍让你,也为自己博一个贤名,可若你再不知收敛,我也护不住你。” 闻言,陆昭轻轻的垂下眉眼。 “侍身明白。” 只是,见妻主受此大辱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164章 谁知道,大帝姬这般难杀 一行人刚踏出府邸那朱红色的大门,一支凌厉的箭便如鬼魅般朝着姜月疾射而来。 姜月的瞳孔猛地一缩,刹那间,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下意识地拉过身旁的侍卫,那侍从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利箭穿透身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众人当场惊住,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惊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令人胆寒的乐章。 陆昭反应极为迅速,几乎在利箭射来的瞬间,便已抽出佩剑,护在了姜离跟前。 他双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身姿挺拔如松,如临大敌。 看着他这紧张的模样,姜离眼底闪过无奈,她伸手将陆昭往姜玉璇身边一推,低声道:“你别忘了自己是女君的护卫!” 话音未落,一队黑衣人如幽灵般从暗处涌出,不顾一切地持刀冲了上来。 她们的目标明确,眼神中透着凶狠与决绝,直直地朝着姜月而去。 “保护女君,保护三帝姬!”侍卫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但黑衣人仿佛入了魔一般,只紧紧盯着姜月,对旁人的阻拦全然不顾。 姜月的呼吸愈发急促,今日宫宴,她并未带什么护卫,而此刻,这些黑衣人跟不要命一般的攻击她,让她无处可躲。 她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却发现自己如同困兽,无处可逃。 静若和其他侍卫们奋力抵抗,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杀,刀光剑影交错,鲜血四溅,染红了脚下的青石路面。 静若的剑法凌厉,每一招都带着必杀的决心,她的衣衫被汗水湿透,却丝毫没有减缓攻击的速度。 姜离静默无声的看着静若,她从前竟不知姜玉璇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只当她是普通的女官了。 经过一番苦战,黑衣人渐渐处于下风,静若瞅准时机,一剑刺中为首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手中的刀哐当落地,其他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黑衣人制服在地。 姜玉璇走上前来,俯视着地上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大胆!竟敢行刺!谁人指使的?” 那黑衣人恶狠狠的盯着姜月,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们只想要姜月的命!并不想牵连无辜!” 躲在侍卫身后的姜月闻言,满面怒容的走了上来,“要杀本宫?是谁指使你们的?” “呸!”为首的黑衣人啐了一口,“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先是给了我们大当家一百两金让我们刺杀大帝姬,还说碾死大帝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谁知道,大帝姬这般难杀,害得我们众多姐妹殒命。” “……” 黑衣人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不禁朝着姜月看了过去。 姜离更是满脸是不可置信,“三皇妹,她说的可是真的?本宫上回遇刺的黑衣人是你找来的?”说着,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时若不是陆昭与我同行,我便当真死了!” 姜月的瞳孔急剧收缩,整张脸瞬间煞白如纸,她颤抖着指向黑衣人,声音尖利:“污蔑!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第165章 姜姒!你这是诛心之论呐 “哼!”为首的黑衣人又是一声冷哼,“后来,你又许诺给我们万两金,让我们趁着大帝姬大婚之日守卫松动,劫走沈云崖。” 姜玉璇猛地看向姜月,眸底深处迸发出一道惊天凉意。 “我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救走沈云崖,可一转身,你居然不认账了。” “你不认账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杀我们大当家的灭口!你当真我们是好欺负的!” “哈哈哈!”姜月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好拙劣的陷害!你们分明是有人找来刻意陷害本宫的?说,是不是大帝姬指使的?” “三皇妹,慎言!” “姜姒!你别想狡辩!本宫早就怀疑你了,你……” 姜月话音未落,黑衣人便沉声道:“卑鄙小人,今日,我们姐妹几个既然敢出来杀你,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话落,黑衣人面上闪过一抹复杂。 大当家的说了,大帝姬是暗阁的恩人,不可连累到她。 说罢,几个人同时咬碎了口中的毒药。 不过片刻,便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姜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如若黑衣人不自杀,那她有一百种说法让母皇相信她。 可是现在,黑衣人居然自杀了! 如若不是气的狠了,她们这些亡命之徒又怎会用这么多条性命来冤枉一个人! 她怯怯的看向姜玉璇。 果然,此刻姜玉璇的神情阴郁得可怕。 她身为女君,要容忍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对于谋逆,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姜月惊惧的爬到姜玉璇脚边,“母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没有理由劫走沈云崖的!” “没有吗?”姜雪缓步走了上来,“姜离死后,偌大的驭冥军便听沈云崖调遣,若你救出沈云崖,岂不得了驭冥军的军心,三皇妹,你野心不小啊。” “你住口!”姜月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姜姒,面容因愤怒而略显狰狞,“若说有理由要救走沈云崖的,该是姜姒!那日宫宴,沈云崖刺杀母皇,姜姒却为其求情!” 姜离微微叹息,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记得,我当日说的是暂缓死罪,并非求情,暂留沈云崖也只是为了引出她的同党,倒是你三皇妹,你引荐的人既已见其同党却将人跟丢,后又让沈云崖从天牢逃走,当真无能,亦或是……有意为之?” 姜月闻言,猩红着眼睛怒吼出声:“姜姒!你这是诛心之论呐!” 此时,姜玉璇目光在姜离和姜月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对着身旁的静若使了一个眼色,静若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上前蹲下亲自在刺客身上搜找起来。 片刻之后,她从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摸到了一块玉佩,还有一封手书。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呈于姜玉璇。 姜玉璇面色凝重,打开手书,越看,脸色便越发的冷如寒霜。。 第166章 完了,都完了 下一刻,她忽然将手书和玉佩狠狠砸到了姜月身上,怒喝道:“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玉佩,还有你的亲笔书信?” 姜月匆匆看了一眼玉佩,又急切地去看手书,只见上面的笔记确实是她的无疑,可她分明没有写过。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手书,企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任凭她如何细看,始终找不到丝毫端倪。 姜玉璇沉沉地吐出一声叹息,声音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姜月,你荒唐!” 姜月猛地抬头,一脸的惨白,如坠冰窟,“母皇,儿臣没有,这当真不是儿臣书写的,儿臣的玉佩早就丢了,这母皇也是知道的呀。” 似乎是想到什么关键之处,姜月面色一凝,目光如剑般刺向苏凉月,“是你?是你拿了本宫的玉佩,以本宫的名义找人刺杀大皇姐?是你让林铮临摹了本宫的字迹,意图构陷本宫?” 姜月突然间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样,神色焦急,“母皇,林铮能模仿他人字迹,母皇也是亲眼所见的,他临摹母皇之作,连母皇都难以分清!” “呵呵。”姜离低笑一声,声音透着冷淡:“三皇妹此言牵强,林铮确能临摹她人字迹,可,他是我的夫郎,为何要替苏凉月做事?” “哈哈!”姜月闻言,当即就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大皇姐,你真愚蠢,这林铮早已与苏凉月暗通款曲,无媒苟合,却联手将你蒙在鼓里!你真可悲啊!被一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姜离猛地往后踉跄几步,若不是身边的鹤清词扶了一把,差点就要跌倒在地了。 她震惊,又失望,满面痛楚的看向林铮,“姜月此言当真?破你身子的不是匪徒,而是苏凉月!” 剧烈的冲击下,林铮早已经僵住,整个人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苏凉月却是如遭雷击,当即跪了下来,浑身颤抖不止。 完了,都完了! 姜玉璇眯了眯眼睛,目光中透着审视与威严,命人将手书拿了回来看,她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只见那字迹真假难辨。 姜离见状,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鹤清词便上前一步,恭敬道:“女君,可否让侍身一观?” 姜玉璇蹙眉看了一眼鹤清词,神色间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把手书递了过去。 鹤清词双手接过,放在鼻尖轻嗅,随即又仔细看了一会,这才缓缓道:“这墨乃幽澜墨,产于江南幽澜乡,此墨色泽浓郁,香气清幽,然其中有一味漆树汁,漆树乃是江南特有植物。” 这时,静若突然道:“女君,奴婢记得三帝姬对这漆树气味极为敏感,是碰也不能碰的,儿时,三帝姬因调皮去了御膳房,无意间闻到了漆树焚烧之后的味道,当场就浑身长满了疹子,至此以后,漆树便不得出现再三帝姬周围了。” “故而,姜月帝姬必然不会用这墨。” 苏凉月听到此处,猛地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连连摇头,凄声道:“没有,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还望女君明察!” 第167章 你这是欲加之罪 “三帝姬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没有理由陷害她的!” “是吗?”一直沉默的沈青舞突然开口道:“本官记得苏大人曾经与姜离也是情同手足的,后来不也带人灭了姜离满门?” “看来,苏大人是本性使然啊。” “沈青舞!你这是欲加之罪!”苏凉月激动的怒叱出声。 风裹挟着雪花悄然吹过,却吹不散这凝重的气氛,众人皆噤若寒蝉,心思各异。 苏凉月满心的委屈与愤怒,她深知自己被人陷害,却又一时找不到证据自证清白。 她紧咬双唇,目光中透着不甘,“还请女君明察,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 姜离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然而眼底却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苏大人的意思是,三帝姬陷害的你?” 姜月闻言,当即就怒了。 她上前一步,“林大人!” 突然被点名,林白云连忙上前,“三帝姬!” “本宫记得,你有一房侧室,他的家乡便是幽澜乡对吧?” 林白云迟疑了一瞬,不敢撒谎,“回帝姬,确实如此……他便是,不孝子林铮的父亲。” 林铮闻言,好似才从噩梦中苏醒,他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不断申辩:“侍身不敢,绝无胆量参与这等阴谋。” 一时之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苏凉月。 姜玉璇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此时,禁军之一的余微匆匆赶来,跪地禀报:“女君,在苏凉月府中的一处暗道发现这些东西。” 侍卫将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是血迹斑驳的衣服,正是当日沈云崖行刺之时穿过的,其中还有沈云崖对姜玉璇的悲愤诅咒之言。 苏凉月看着眼前的物证,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姜月怒喝道:“苏凉月,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凉月绝望地摇头:“这……这定是有人故意放置,欲置臣于死地。” 姜玉璇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她沉声道:“将苏凉月关入刑部大牢,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问出沈云崖下落。” “林白云!” 林白云颤抖的上前跪了下来,“瞧瞧你教的好儿子,这些日子你便不必上朝了,好好想想怎么让大帝姬消气!” “是!罪臣遵命。” “至于林铮……” 姜玉璇目光落在姜离身上,闪过一抹细微的愧疚,“便交由大帝姬处置。” 一时之间,人群纷纷散去。 姜月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却刚好对上她那双冷静淡漠的眸子,还有她唇角扬起的一抹笑意。 那从容不迫的模样让姜月心口一紧,她突然觉得大皇姐很可怕,深不可测,仿佛她只需轻轻挥动衣袖,旁人荣华富贵的一生便会瞬间葬送。 她宛如掌控全局的棋手,而她们,皆不过是她手的一盘棋。 今日,大皇姐或许对她手下留情了,只要了苏凉月,却给她留有了脱身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 第168章 沈妄,知错了吗 直至众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姜离方才款步上前,轻柔地挽起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林铮,声音温婉轻柔:“没事吧?瞧你,衣服都脏了。”言罢,她微微垂首,亲自为林铮弹去衣角沾染的脏污。 苏凉月仿若突然醍醐灌顶一般,不可置信地,缓缓将目光移向林铮,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你背叛我?” 迎着苏凉月那双充满悲戚与不可置信的眼眸,林铮全身骤然紧绷起来,他想要摇头否认,然而碍于身旁的姜离,却是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我府中的密室,除了姜离,便唯有你知晓!姜离已死,那这世间就只你一人清楚,倘若不是你,那些东西怎会出现在我的密室?还有那封手书?” “哈哈哈哈哈!”苏凉月忽然悲戚地仰天大笑,“林铮,我怀疑过任何人,唯独未曾怀疑过你!我甚至真的想过他日功成名就之时,以八抬大轿将你迎你回家,哪曾想……” 苏凉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全然不顾侍卫的阻拦,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至林铮跟前。 “贱人!你就是个贱人!” “我早该想到的,你当日能背叛姜离,自然也能背叛我!”话音未落,她猛地扬起手,朝着林铮的脸颊狠狠抽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火辣的疼痛瞬间传来,林铮只觉一颗心都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他没有做过,他真的没有做过,他从未背叛过她!可……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姜离轻轻一抬手,便有众多侍卫蜂拥而上,将苏凉月强行拖了下去。 远远的,苏凉月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 “林铮,我苏凉月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铮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面色如灰,目光呆滞地看着苏凉月被人带离。 姜离就这般静静地站在一侧,淡然从容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充满讥讽的弧度。 林铮啊林铮,你引以为傲的临摹之术,终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接下来,你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地狱。 姜离转身朝着府内缓缓走去,在经过沈妄和沈青舞身旁时,脚步微微一顿,她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沈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衬得越发破碎。 “沈妄,知错了吗?” 闻言,沈妄抬眸朝着姜离狠狠看来,咒骂即将脱口而出,可想到身边满脸担忧的母亲,他只好强忍着屈辱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姜离脚边:“侍身……知错,求……妻主!宽恕!” 沈青舞看着一向宁折不弯的儿子被折磨成这样,眼眶更红了。 姜离满意的勾起红唇,“来人,将沈妄送回清风园,请府医诊治。” “至于沈大人,请回。” “帝姬!”沈青舞连忙起身,“老臣腿疾犯了,可否进殿说话。” 姜离知道她这是有话对自己说,也不点破,只道:“沈大人,里面请。” 沈青舞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妄,这才跟上了姜离的脚步。 苏漾站在人群之外,那双盛着水雾的眸子跟随着姜离的身影移动,直到她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野,他也没有回过神来。 第169章 从前,竟是眼拙了 花厅之内,雕梁画栋,檀香袅袅。 姜离刚一入座,那身姿还未坐稳,只见沈青舞突然就在她跟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姜离不禁一愣,连忙起身扶起沈青舞:“沈大人,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沈青舞却仿若未闻,执意跪着,她面容憔悴,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几岁,带着哭腔哀求道:“求帝姬怜悯我儿,不要再折磨他了。” 姜离眉头微蹙,清冷的声音响起:“沈大人以为我是故意折辱沈妄?” 听着这清冷如冰泉的声音,沈青舞怔了怔,抬眸望向姜离,眼中满是疑惑:“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姜离目光如炬,直视着沈青舞,缓缓道:“沈妄刺杀于我,沈大人可知晓?” 沈青舞闻此,瞳孔猛地一缩,那身子也如遭雷击般一颤,差点就狼狈跌倒在地,惊声道:“什,什么?” 看着她此刻的神情,姜离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神色愈发冷冽:“看来,沈大人是知晓沈妄会武一事了?” 沈青舞眉间满是疲惫,缓缓垂下头,似是陷入了回忆,良久才道:“他从小痴迷画本上的江湖侠士,便缠着臣说要习武,臣无奈,只好将他送到了鬼谷学艺,原本以为他定会受不了那苦楚,没几日就得回来,可臣没想到,他一去便是八年。”说罢,她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懊悔与无奈。 “沈妄父亲早亡,我不曾再续,便只有沈妄一子,对他的确宠溺了些,还请帝姬多多担待。”沈青舞再次叩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担待?”姜离微微拔高了音调,“沈大人乃大理寺卿,熟读西越律法,当知刺杀皇女,乃是株连全族之祸,你溺爱沈妄本宫不多说什么,可你沈氏旁支你也不要了,他日到了地府,你如何面对你沈氏列祖列宗?” 花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沈青舞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泪水簌簌而下,沾湿了前襟。 她知道,帝姬只是责罚沈妄,并未将此事捅破,已经是大恩了。 可,想到沈妄满身伤痕的样子她便不忍。 “帝姬息怒,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但沈妄他定是一时糊涂,求帝姬开恩,饶他一命。”沈青舞泣不成声,声音沙哑而悲切。 姜离叹息一声,将沈青舞扶了起来,“我若不饶他,此事早就满朝皆知了,沈大人,沈妄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如若不管教,他日犯下大罪,株连的,还有本宫。” “本宫行事有分寸,还请沈大人不要再干预!” 沈青舞仰起头,沉沉的叹息一声,沉默良久,她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姜离行了一礼。 “臣知道了,往后不会再干预此事,日后,若沈妄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请帝姬看在老臣的面上,对他……手下留情。” “自然如此。” 见姜离允诺,沈青舞才长舒了一口气,行礼过后,才朝着府外走去。 以前,只以为大帝姬色令内荏,不堪大用,经过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才知,这大帝姬啊,深不可测。 从前,竟是眼拙了。 第170章 沈妄拒绝府医诊治 …… 姜离刚走出花厅,夏棠便面色凝重的迎了上来,“帝姬,沈妄拒绝府医诊治?” 闻言,姜离脚步微顿,“为什么?” “府医大多是女子,他……不愿。” 姜离沉默半晌,无奈的叹息一声,“让鹤清词走一趟吧。” “属下已经让人去告知鹤侧君了。” 清风园内,静谧无声,唯有沈妄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他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却依然难掩那绝世的容颜,小侍们匆忙而又小心翼翼地围绕在他身旁,神情凝重。 只见他锁骨处,那道穿透肩胛骨的伤触目惊心,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然青紫,血水不断渗出,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而那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在他的背上,宛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鞭痕深深嵌入肌肤,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饶是见惯了伤痕的鹤清词,在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还是愣了一下。 “呵!”沈妄讥讽的轻哼出声,“怎么?怕了?当日撺掇她穿我琵琶骨的时候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 鹤清词闻言,眸底不起波澜。 只是把药粉倒了上去,惹得沈妄一声闷哼。 鹤清词道:“身为帝姬的夫侍,我不过是听命行事,沈侧君不必迁怒于我。” 沈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倚在榻上,那双眼里,却含着一抹冷光。 将他的伤口处理完,鹤清词留下了药膏,“这药膏能使你肌肤恢复如初,用不用随你。” 临走前,他又道:“沈侧君最好不要再对帝姬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帝姬不会轻纵的。” “滚。” 鹤清词不再言语,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唇瓣缓缓勾起一抹凉意。 “善医是吧?那可真是巧了,本公子善毒,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医厉害,还是我的毒更胜一筹!” …… 这几日,天愈发的冷了,沈妄日日缩在清风园里,大门不曾出过一步。 当听闻暗阁中人为扳倒姜月而冒死刺杀,实则将此事告知女君,最后悉数自杀身亡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还有落寞。 “这群蠢货!” 被利用了也不知道,白白送了性命。 他以前当真不知自己这位妻主竟是这么阴险狡诈之徒!当时,如若自己不曾在暴室…… “唉……”他叹息一声,算了,事情都已发生了,谁又说得清楚当时他身在暴室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抬起的手臂看了看,白皙细腻,只有锁骨处的伤口还有些痕迹。 不得不说,这鹤清词的确有点医术。 只是,不知道他的医术能不能治毒。 想着,他便从软榻上下来,径直去了姜离的扶云殿。 此刻,姜离正靠在软榻上,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兵书,对面,则是坐着有些拘谨的苏漾。 他时不时的看向姜离,几次欲言又止,却又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夏棠的声音,“帝姬!沈侧君求见。” “让他进来。” 第171章 还没喝呢就醉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打开,一身红衣的沈妄缓步走了进来。 他直接无视了坐在一侧的苏漾,单膝跪在了姜离榻边,手轻轻握上姜离的手,“帝姬,侍身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特来向帝姬谢恩。” 瞧着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姜离眉头微微一皱,只觉得有阴谋。 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走,“不必谢恩,回去歇着吧。” 沈妄轻轻的垂下眉眼,“妻主还在生气吗?” 苏漾静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有的时候,他真的挺羡慕沈侧君的,至少,他活的随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 而自己,一句话,却硬是憋了几天都没能问出来。 “没有生气,只是懒得理你,回去吧。” 姜离这话说得直白,让沈妄眸色暗了暗。 下一刻,他突然端起了一侧的茶,“那帝姬喝了这杯茶,就当是原谅侍身了。” 姜离望着他手里的茶,狭长的凤眸里掠过一抹了然。 她放下书,唇角微不可见的一勾,接过沈妄手里的茶便一饮而尽。 随着她喝完茶,沈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森凉意。 “帝姬,你感觉怎么样?” 姜离重新靠回榻上,拿起兵书翻看着:“嗯,不错,入口回甘。” “……”沈妄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着姜离的反应,这毒药入体,立即就会发作,为什么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想着,他又给姜离倒了一杯茶,“妻主,再喝一杯。” 姜离随手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下,把杯子递了回来。 沈妄接过,低头一看,里面的茶杯已然空了。 而姜离,却依旧没有毒发之症,神态自若,甚至面色还比刚刚红润了不少。 沈妄恼了,又给姜离倒了一杯茶,“妻主,再喝一杯。” “……”姜离爬了起来,“差不多得了,你是准备拿药给本宫当饭吃?” 沈妄一怔,“妻主冤枉侍身了!” “行了,就你这毒太低级了,对本宫可没用。” 她身中噬魂散之毒,在这毒解了之前,一切毒药对她都是无用的,当然了,除了迷香。 “……”沈妄当即就震惊了,他看着姜离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下的可不是一般的毒药,她居然能面不改色! 这一刻,沈妄几乎怀疑人生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往殿外走去,心中惊讶不已。 她还是人吗?软骨散都放不倒她! …… 沈妄走后,偌大的扶云殿内便只剩下了姜离和苏漾。 有了刚刚沈妄的释放,苏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帝姬,你是姜离将军吗?” 姜离翻阅兵书的动作一顿,她抬眸,似笑非笑的扫过苏漾,“还没喝呢就醉了?” “那为什么,帝姬送我的画作有姬离的痕迹?而且,那画作墨迹未干,俨然是敢作的,虽然极力隐藏曾经的笔力,可是,还是太明显了。” “我知道,能绘世间万物的姬离,其实便是姜离。” “还有,姬云到访那日,我见帝姬哭的伤心。” 第172章 让他看着苏凉月死 “如若帝姬不是姜离,为何这般针对苏凉月?与林铮?” 那日种种,他看得分明。 大帝姬表面在针对三帝姬,实则,招招皆是向准了苏凉月。 “还有……”苏漾紧紧的盯着姜离,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苏凉月说,她府中的密室只有姜离和林铮知道,那林铮对苏凉月有情,侍身看得分明,他绝对不会背叛苏凉月的。” 姜离放下手中的书,她缓缓看向苏漾。 “苏侧君,别太小看人性了。” 苏漾眸子微微闪了闪,“帝姬其实我……” “苏侧君!”姜离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我与姜离乃是至交好友,她无辜枉死,我得为她复仇。” 就在这一瞬间,姜离清晰的看见,苏漾眼底的光,灭了。 他垂下头颅,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唯有一层阴云笼罩着。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缄默无声。 许久之后,苏漾才再次抬起了头,他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是侍身……多想了。” 说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侍身现在便去杀了林铮。” “苏侧君。”姜离伸手拽住了他的手,“其实,姜离真正的死因是功高震主,女君容不下她。” 苏漾瞳孔猛地一缩:“什,什么?” “苏侧君,姜离和我秘密相交多年,我不会让她枉死,我总要还她一个清白的,只是,我孤身一人,脚下的路,崎岖难行……” “侍身愿帮帝姬,只是,该怎么做?”此刻的苏漾,眼中满是坚定。 姜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苏侧君若没事,便到茶楼酒肆替我打探点消息吧,其余的……呵呵。” 她摇头笑了笑。 “探听消息?” 苏漾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他想,他知道怎么帮助帝姬了。 “帝姬,我想出府几日可以吗?” 姜离点了点头,“可以,我一早便说过了,你想出府便出府,没人会拦你,注意安全便好。” 苏漾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姜离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实在单薄,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总想着为她姜离做点什么。 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这个男人……怎么会对她……倾心的呢? “云崖!” 沈云崖听见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笑道:“看来,我离开玉京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姜离点了点头,“快了。” 沈云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回想起那日,她还是觉得惊险。 姜离竟让她一早换上了宫廷禁卫的军服,躲在门后,在她们入殿搜查之时跟在最后,鱼目混珠而过。 待她们搜寻完扶云殿离开之时,自己又悄无声息留下,无人察觉。 沈云崖叹息一声,“与你一起,可真是太刺激了。” 姜离将手中兵书丢给她,“苏凉月活着一日,总是麻烦,我明日得带林铮去一趟刑部。” “去做什么?” “让他亲眼看着苏凉月死。” 沈云崖微怔,眼底冷意浮现,“别让她死的太容易。” 姜离与沈云崖对视一眼,俩人目光交汇,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随即不再多说。 第173章 终究是她大意了 深夜,万籁俱寂,唯寒风偶尔掠过,撩动宫阙檐角的铜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当声。 姜离躺在雕花大床上,锦衾暖被,睡颜香甜,就在这静谧之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宛如鬼魅,轻手轻脚地踏入。 姜离看似沉睡,实则一只手已悄然摸向枕头底下,紧紧握住了那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屏息以待,她感觉到那道身影越走越近,最终,竟然爬上了她的床榻。 一股令人迷醉的味道悠悠传入鼻翼,像是荼芜香! 沈妄! 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松,姜离选择默默装睡,她倒要看看这男人深夜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沈妄爬上床后却迟迟未动,只是将衣袖轻轻扔到她的脸上,随即就在她身畔安然躺了下来。 男人一手撑在耳侧,身上红色的外袍褪至腰际,露出里面绣着金丝暗纹的里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就这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姜离,眸中似有万千情绪流转,却又深藏不露,然后,便如同定格一般,没有了任何动作。 一时间,姜离心中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淌,可姜离却渐渐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燥热。 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热得离谱,方才还未有这般难耐。 姜离再也无法忍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侧目看向身侧躺着的沈妄,“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她脸颊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盛满了迷蒙的水雾,呼吸也略显急促。 沈妄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肆意张扬。 “没什么,不过是在荼芜香里加了点情毒,然后便成了世间最烈的……唔……” 姜离手掌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胸口不知是因气愤,还是因着其它什么原因而剧烈起伏着,“解药!” 沈妄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姜离掐着自己的脖子,也不挣扎反抗,他神色悠然,缓缓道:“妻主天真了,这情毒可没有解药。” 说着,他轻轻挥动衣袖,拂过姜离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问道:“香吗?” 姜离唇瓣紧紧抿着,俨然是气的不轻的模样。 而沈妄却依旧云淡风轻,他从床上缓缓下来,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衫。 “妻主赶快传鹤侧君来为你解毒吧,不过,他或许只能用身体来替你解毒了,只是……”他故意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之色,“这药对男子无用,闻到也无妨,但成为女子的解药却是对自身损害极大的。” 瞧着姜离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沈妄眼中的笑意更浓,笑得愈发肆无忌惮。 “不过妻主也别太担心了,他只不过会虚弱一场,如果不中用一点的话,虚弱而死也是极有可能的。” “对了!妻主也别妄想能自己扛过去,否则,你会死的。” 沈妄的目光直直地与姜离对视,那狐狸眼中邪妄之色一闪而过,他倒要看看,在她眼中,那个大夫重要还是她自己的性命重要! 话落,他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衣袂飘飘,不带一丝留恋。 姜离一直都知道这个人报复心极强,可没想到竟会如此不择手段。 说到底,还是她大意了。 于是,姜离抬脚,云淡风轻地踩住了沈妄拖在身后的衣摆。 沈妄一个不慎,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后面倒去,姜离一个旋转,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人狠狠甩在了身后的大床上,动作丝毫谈不上温和。 第174章 那便好好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夜阑人静,半明半昧的烛火在丝丝缕缕地燃烧着,微弱的烛光摇曳在昏暗的室内,映照着榻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沈妄被姜离牢牢地扼制住,竟是分毫动弹不得,他那满头如瀑的青丝肆意扑散在床榻之上,却仿若神来之笔,衬托得他越发妖冶如狐,魅惑天成。 此刻,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身上的姜离,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你!” 她分明是讨厌自己的!怎么此刻却…… 姜离垂眸看着他,那清冷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他内心的每一丝想法,她凉凉地勾起唇角,“爱你和上你,冲突吗?” “……”沈妄瞳孔微微一缩,似没想到竟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姜离垂眸,透过他身上薄薄的里衣,能隐约瞧见男人那如玉般透出的肌肤。 瞧着她那双灼热的眼眸,沈妄没来由地呼吸一紧,他刚准备动手攻击姜离,唇上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沈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眼前之人的吻和她的人不一样,不冷,带着灼热的气息,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给点燃。 就在沈妄愣住之时,姜离一只手轻轻扯开他的衣带,撬开他紧闭的唇,将一颗药丸推了进去。 沈妄一怔,瞬间回神。 他想将药丸吐出,然而姜离却毫不客气的捏住他的脸,在他胸前一击,他一个不慎,那药就吞了进去。 他惊愕地看向姜离:“你给我吃的什么?” 迎着他愤怒的眸子,姜离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诡谲:“软骨散,本宫……让人重新调配了一下,药性更猛。” 一瞬间,沈妄犹如被踩住尾巴的猫,怒不可遏:“你偷我的药?那个死郎中替你调配的?” 他运气想要挣脱姜离的钳制,然而,手还未抬起,便无力地跌落。 他惊讶地侧目看去,只见那手连握拳都做不到,可见药性之猛! 她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沈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姜离用自己的腰带给绑了起来。 此刻,他无力地躺在床榻上,身上华贵的绸缎衣衫凌乱不堪,下一刻,就被姜离往两侧拉开。 “不要!”他话音刚落,只觉得身上一凉。 沈妄盯着上方的姜离,一双眼眸似要喷出火来,怒声吼道:“你敢!” 姜离凤眸微微眯了一下,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描绘着男人的眉眼,最终一路下滑,落到了他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嗓音透着几分沙哑:“宠幸自己的夫侍,有何不敢?” 沈妄屈辱地将头偏向一侧,咬牙切齿道:“放开我!我错了!” 姜离忽然俯身,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血腥之气在两人唇齿间弥漫。 “既然知错,那便好好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沈妄惊愕地与她对视,看着她眼底汹涌的欲念,他喉结滚动,终于在这一瞬,心中生出了一丝惧意。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为这旖旎的场景更添几分朦胧。 姜离的发丝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在沈妄的胸膛上,带来丝丝痒意。 第175章 竟都给他弄出伤了 四目相对间,沈妄骤然扯着嗓子高呼:“来人!救命啊!有刺客!”其声凄厉,划破这殿中的静谧。 姜离神色散漫,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朱唇轻启:“这是扶云殿,没有本宫的命令,谁敢擅入?倒是你……”她微微蹙眉,凤眸流转间满是戏谑,“春宵一刻,芙蓉帐暖,你竟叫外人来,便不怕自己这副欲拒还迎的浪荡模样被人瞧了去?” 浪荡模样? 沈妄闻此,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这世间,还是头一遭有人如此形容他,当真是可笑又可恨! 他竭力握紧了拳头,蓄起全身的力气,想给身上这肆意妄为之人致命一击,然而,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是轻轻抬了下手。 姜离轻而易举地扼住他的手腕,嗤笑道:“都被捆住了还这般不安分。”她微凉的指尖顺着他的小腹缓缓而下,带着几分肆意与轻狂。 “嗯!”男人身子猛地一僵,喉中发出一阵闷哼,姜离听着,竟觉这声音犹如玉珠滚盘,清脆悦耳,动人心弦。 他绯色的唇瓣轻轻开合,大口地喘息着,源源不断的热气自口中吐出,那妖冶如狐的面颊此刻更是染上了浓郁的绯色,恰似天边绚烂的晚霞。 他狠狠地盯着姜离,那上挑的狐狸眼此刻水遮雾绕,仿若多看一眼,便能令人沉沦其中,迷失心智。 就在姜离的手即将突破最后的防线之时,他终是屈服求饶:“妻主,别……我错了!” 姜离轻垂眼眸,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睨着他,然而手下的动作却未有半分留情。 沈妄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随后便听姜离道:“沈侧君真真是身段风流。” 沈妄的手猛地攥紧,青筋暴起,怒喝道:“我要杀了你!” 姜离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忽地低头,在男人锁骨处重重咬了一口,刹那间,尖锐的疼痛袭来,沈妄却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直至口中传来了浓郁的血腥之气,姜离方才松开了他。 男人微微喘息着,绯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脸屈辱之态,就连身子也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此刻的沈妄,面颊通红,微湿的发丝贴在他俊美的脸上,如墨般的长发扑散在身下,竟有一种蛊惑般的邪魅。 姜离看着他的,双眸渐渐地深邃如渊。 瞧着他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的手,她伸手便握住了,与他紧紧地十指交缠。 随后,姜离的唇瓣重重压下,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地啃咬着他。 夜,静谧而深沉,屋内的旖旎风光却久久未歇。 待沈妄悠悠转醒之时,已然过了午后。 门被缓缓推开,小侍们端着水鱼贯而入,屋外的雪景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沈妄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上,为他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下一刻,沈妄猛地从榻上坐起,入目所及,尽是凌乱不堪,寝殿之中,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物,仿若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之上的一抹猩红,眸色瞬间沉如寒潭。 “呵!”好个大帝姬,竟都给他弄出伤了。 第176章 她真是欺人太甚 他冷哼一声,声音中透着几分恼怒。 他垂眸,在自己身上仔细查看一圈,除了多处淤青,却未见丝毫伤口,而小腹处那枚红色小痣已然消失不见。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迷蒙之色,原来没受伤啊?那这血……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突然怔住,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大帝姬啊! 纵情声色!流连于秦楼楚馆之地。 就在他愣神之际,小侍们已然动作迅速地收拾起了屋子,瞧着殿中的凌乱狼藉,便能想象昨夜沈侧君被折腾得有多凄惨。 有那面皮薄些的小侍,见此情景,不禁微微红了脸。 沈妄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只觉胸口有一口气堵着,差点就要上不来。 昨夜,那人按着他抵死缠绵,毫无半点温柔可言,一次又一次,似狂风巨浪般汹涌,让他几近窒息。 他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如水,“她呢?” 小侍赶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回道:“回侧君,大帝姬一早便出府去了。” 听闻此言,沈妄的面色又沉了几分,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刚从床上下来,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却忽然身形一晃,跌倒在了地上。 小侍们皆是一愣,旋即连忙上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沈侧君!你没事吧?” 沈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出卖了他此时的虚弱。 他强撑着站直身子,目光望向窗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啊! 回想起昨夜与大帝姬的种种,沈妄之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还是说,一直都是这样。 近来的她,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性子,又霸道无情。 就在这时,小侍走了上来,“沈侧君,后面有温泉,帝姬吩咐,让您醒了就过去泡着,这是衣服。” 沈妄扫过小侍手里的衣服,他轻哼一声,抬脚就要离去,几个小侍却上前拦住了他。 “侧君,没有大帝姬的允许,您不得离开扶云殿。” 沈妄:“……” 她真是欺人太甚!她还想干什么? …… 刑部天牢。 姜离带着林铮来到天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苏凉月,此刻,她正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奄奄一息。 林铮见此,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就要跑上去,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僵住了。 他心惊肉跳的看向姜离,却只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眸。 他胆寒的垂下头颅,默默的退至姜离身后。 狱卒走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大帝姬。” 姜离缓步上前站在了苏凉月的牢房外。 一瞬间,弥漫在牢房里那股着腐臭与血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诡异的光影,仿佛是地府的招魂灯。 苏凉月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纵横交错的鞭痕深深地刻在她的肌肤上,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枯草。 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那曾经清丽的面容,此刻的她,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 姜离道:“还没招吗?” 第177章 大帝姬!是你对不对 狱卒摇了摇头,“她嘴硬得很,流水一般的刑罚都上了,硬是不吐出沈云崖的下落。” 姜离点了点头,“将门打开,你们先退下吧。” “是。” 待狱卒都出去了,姜离才踏进了牢房。 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苏凉月,红唇轻启:“苏凉月,别来无恙。” 闻言,趴在枯草上的苏凉月微微动了动,她只觉得大帝姬这话说的奇怪。 她努力的抬起头,目光愤恨的看向姜离。 随后,发疯一般的朝着姜离扑来,却被冰冷的铁链束缚着她的手脚,磨破了皮肉,嵌入骨头。 “大帝姬!是你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当初劫狱的人是你?趁着大婚买通暗阁杀手劫狱救走沈云崖的也是你!那夜,我全城搜捕沈云崖和暗阁杀手,是你将沈云崖藏了起来,也是你将杀手伪装成护卫送出了城!” 苏凉月每说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肺部像是被重石挤压,疼痛传遍全身,而那施加在她身上的铁链,更是让她的身体千疮百孔。 苏凉月每说问一句,林铮的脸色便白上几分。 他满眼惊惧的去看姜离,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反驳的意思。 然而,她只是缓缓的勾着唇角,笑得令人如坠寒潭。 苏凉月忍身子又往前倾了几分,“大帝姬!你早就知道我和林铮有私,所以你将计就计,在我眼皮子底下送出暗阁杀手,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把林铮失贞一事闹到女君那里!因为我怕这会殃及到我的仕途!” 林铮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苏凉月忽然就笑了起来,“我可真是愚蠢啊,竟被你一介草包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大人,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姜离轻缓的嗓音幽幽的回荡在她耳畔。 苏凉月双目猩红,她死死的瞪着姜离,“大帝姬,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我自己,怪我错信贱人!如果不是林铮的背叛,你绝对扳不倒我!只是……” 苏凉月满脸不解:“我与大帝姬无冤无仇,你何需害我至此?” 姜离缓步向前,微微凑近苏凉月些许,低声道:“苏凉月,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话落,她便解开了苏凉月身上沉重的锁链。 随着“哐当”一声,锁链坠地,苏凉月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狼狈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苏凉月冷笑一声:“不必你假好心!” 而姜离却仿若不曾听到那般,她转身,轻柔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林铮,声音温柔如水:“别怕,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林铮闻言,身躯猛地一怔。 他震惊地抬眸看向姜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堂堂皇女,竟能原谅这般不堪的自己,她就不怕被天下人嗤笑,被女君斥责。 似乎是看出了林铮心中的顾忌,姜离微微一笑,缓声道:“无妨的,苏漾当初为罪臣姜离扶灵出殡,女君施压,暗示我杀无赦,我也保下他了。” 她轻轻抬手,细心地捋了捋林铮垂落在耳侧的发丝,“他那般重罪我都能保下,何况是你呢?我们俩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言毕,姜离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牢房外走去。 眼前的这一幕,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苏凉月的心,她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就在林铮转身跟随姜离离去的瞬间,苏凉月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力量,忽然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爬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着林铮扑了过去。 第178章 苏凉月,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刹那间,她动作利落无比,拔下林铮发上的白玉簪,紧紧地抵在了他最为脆弱的脖颈之上,厉声道:“大帝姬!放我走!否则,我便要了林铮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狱卒们闻声蜂拥而至。 姜离见状,连忙抬手止住了欲上前的狱卒,声音低沉而有力:“让她走!” 狱卒们手持长枪,满脸警惕,谨慎地往后退去。苏凉月就这样挟持着林铮,一步一步,艰难而又谨慎地往牢外走去。 终于,那刺眼的白光从牢门外倾泻而入,让久处黑暗的苏凉月有了片刻的恍惚。 周遭,是一群手持长枪、严阵以待的狱卒。 有人忍不住高声喝道:“苏凉月,你莫要一错再错!” 然而,苏凉月却对狱卒的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径直看向姜离,语气决然:“给我准备快马,银钱,待我出城,自会放掉你的林铮,否则……”说着,她抵在林铮脖子上的白玉簪又紧了紧,一瞬间,林铮白皙的脖子上便流出了汩汩鲜血,那殷红的颜色,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姜离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狱卒们满脸焦急,纷纷劝道:“大帝姬,万不可放她离开啊!” 姜离一脸苦恼:“那能怎么办,本宫的正夫在她手里啊!” “大帝姬……”狱卒守卫长欲言又止,这大帝姬活得也太窝囊了,都被人背叛了,居然还为他的安危如此着想,莫不是疯了不成? “按她说的准备。”姜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一定要保证本宫正夫的安危。” 狱卒长无奈地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不敢违抗姜离的命令,按照苏凉月说的去准备。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匹骏马便被牵了过来,马背上驮着准备好的银子。 她的苏凉月见此,唇瓣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持着林铮,一步步靠近骏马,翻身而上,她将林铮紧紧地控制在身前。 “都让开!”她沉声低吼,声如惊雷,裹挟着无尽的决然,只见狱卒们闻之,皆战战兢兢地朝两边让开,苏凉月一夹马腹,骏马嘶鸣,风驰电掣般朝着外面奔去。 姜离看着她逐渐的远去的身影,微微眯起了双眸,那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凉意,扫了一眼立在一侧的守卫长:“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让重犯逃离玉京,等着女君治你死罪?” 为首的狱卒侍卫长微微一愣,随即如梦初醒,连忙高呼:“放箭!” 刹那间,利箭如雨一般朝着苏凉月蜂拥而去,呼啸的风声中,箭簇撕破空气,带着夺命的寒芒。 苏凉月心有所感,回头一望,那漫天箭雨如蝗虫过境,令她脸色煞白。 林铮显然也发现了,他拽住苏凉月的手,焦急的开口:“到前面来!苏凉月,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瞧着林铮决然的样子,苏凉月眼底划过一抹愣怔,一时间,风声呼啸,苏凉月心中却渐渐的平静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身前的林铮紧紧的护住。 第179章 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只听得“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支支利箭无情地穿透她的身躯,她身上的囚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马儿嘶鸣着倒地,苏凉月和林铮也摔了下去。 林铮跌坐在地上,身上、脸上、手上,尽是苏凉月的鲜血。 他猛地抱住苏凉月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凄厉而绝望,“苏凉月,我不准你死!我们还没有成亲!还没有成亲……”那悲怆的哭声,在这空旷的狱外回荡。 姜离却仿若未闻这凄惨之景,缓步走了过来,只见苏凉月狼狈地躺在地上,口中鲜血如泉涌般不断冒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可即便如此,她是朝着林铮努力的伸出手。 见到姜离,苏凉月手指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姜离上前,拽起林铮的手将他往后一推,林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双手颤抖着,失魂落魄的看着苏凉月,想要上前,又不敢,嘴唇哆嗦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姜离看也不曾看一眼林铮,就在苏凉月跟前蹲了下来,她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残戾的笑,那笑容在这血腥的场景中显得格外阴森,“苏凉月,疼吗?” 苏凉月唇瓣开开合合,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断断续续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密室……林铮……不会背叛……我……的……” 姜离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残戾的笑,她微微垂首,瞧着苏凉月此刻的惨样,低声道:“因为,我是姜离啊。” 苏凉月一瞬间,神情变得震惊、不可置信,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姜离。 姜离仿佛还嫌不够那般,盛满了凉意的嗓音在她耳畔回荡,“苏凉月,你营救沈云崖,放其逃出,视为谋逆,你苏家满门都会被株连的,此案,本宫亲办!” “你且先去地狱等着,马上,本宫就会送你全家来和你团聚的。”姜离的嗓音轻缓,不起波澜。 可听在苏凉月的耳里,却犹如魔音。 她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指甲断裂,指尖鲜血淋漓,但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这细微的疼痛,因为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仿佛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吞噬。 她大口喘着气,似乎想以此来麻痹自己的痛觉,她想要起身,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倒下。 她口中吐出一大口血,就这样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姜离缓缓起身,她接过夏棠递来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擦拭过每一根手指,那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刚才的血腥杀戮与她毫无关系,擦拭完毕,她随意地将手绢丢下。 这才看向侍卫长,冷冷地道:“苏凉月逃狱,妄图反抗,罪加一等,尔等务必将此事如实上报。” “是,帝姬。” 临走前,姜离扫过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林铮,眼底闪过一抹惋惜。 本想激怒苏凉月杀了他,如此一来,林白云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还可落得一个宽容大度的名声,却没想到,苏凉月竟会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也只有死过一遭才会发现,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它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若想登上那至高之位,掌控天下棋局,就需摒弃这无用之情,心若坚冰,不为情动,方能在这尔虞我诈的天地间立足。 情丝缠绕,只会阻碍了前行的步伐,成为束缚自身的枷锁。 风,依旧在吹,带着丝丝血腥之气,弥漫在这悲凉的天地间。 第180章 我以为你给我下毒就是为了这一刻 扶云殿内,热气氤氲,沈妄一袭如血红衣浸于温泉之中,墨发如瀑般随意散落,慵懒之态肆意流露,尽显妖孽之姿。 雾气缭绕朦胧,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在水中若隐若现,仿若一幅绝美画卷,更添几分魅惑人心的神秘。 就在这如梦似幻之境,纱帘被轻轻掀开,姜离款步走了进来。 在旁伺候的小侍见此,纷纷恭敬行礼,而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姜离在池边停住脚步,垂眸望向水里的沈妄。 只见他上半身仰靠在池边,眉眼紧紧闭着,似是疲倦至极。 沉默须臾,姜离忽然出声问道:“泡好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沈妄猛地睁开双眸,当看清跟前的姜离时,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绯色,不知是气极还是羞恼所致。 他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阴沉着一张俊脸,怒喝道:“出去!” 姜离闻言,非但未动,反而轻笑出声。 笑声在这寂静的殿内回荡,带着几分肆意与不羁,笑着笑着,她便俯下身子,白皙修长的手指重重捏住了沈妄的下颚,迫使他仰头与自己对视。 “听着,别再忤逆本宫,否则……”姜离的手松开扼住他的下颚,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去,最终停在了那精致的锁骨处。 曾被穿透骨头的疼痛仿佛再度袭来,沈妄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姜离见此,笑意更浓,她手指微微弯曲,在他锁骨上轻轻敲了敲:“穿上衣服,过来伺候。” 语罢,她不再看沈妄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熊熊燃烧的怒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小侍留下的衣物,眉头紧皱。 只见那衣物轻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其上绣着精美的花纹,若隐若现间更显撩人风情。 “这人……”沈妄咬了咬牙,压下心底奔腾的怒火,最终还是拿起衣服穿上。 待他走到寝殿之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姜离。 她已然脱下了身上厚重的大氅,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紫色的衣袍,袍身随着她倒茶的动作缓缓波动,宛如碧波荡漾的湖面,气势磅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与优雅。 “帝姬!” 听见他的声音,姜离侧目看了一眼。 瞧着沈妄身上的衣服,她眉眼微微一挑:“你这衣衫……” “是下人给我拿的!我的衣服……被你昨夜撕坏了……我就是随便穿一下。” “嗯。”姜离微不可闻地吐出一个音节,漫不经心地说道,“无妨。” 说着,她大步走了过来,很是自然地牵起沈妄的手,向着榻边走去。 沈妄感受着自她掌心传来的温热,还没这亲昵又自然的举止中回过神来,人就被推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沈妄瞳孔猛地一缩,“你……” 姜离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我以为沈侧君给我下情毒就是为了这一刻!” 那话音刚落,沈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放屁!” 第181章 如春风十里,能艳冠群芳 “嗯!”他话音未落,姜离便狠狠挥出一拳,沈妄低低地哼了一声,随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倔强地把头偏向一侧。 琉璃灯火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如梦如幻的光影,竟让人生出一种错觉来,好似这人的一颦一笑,如春风十里,能艳冠群芳。 姜离的目光骤然深邃如渊,她俯身而下,红唇轻轻咬着他的耳朵,那手更是毫无迂回地撩拨。 沈妄身子猛地一紧,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姜离忽然就笑了,那嗓音慵懒又透着沙哑:“沈侧君的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沈妄被这话语一激,当即恼羞成怒,抬手就朝着姜离攻去。 姜离侧身一闪,轻松躲过沈妄的攻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雕虫小技!” 沈妄被气的差点厥过去,他堂堂江湖第一杀手大帮的阁主,竟被人欺辱至此! 他再度出招,拳风呼啸,带着凌厉之势直逼姜离面门。 后者却不慌不忙,轻盈地避开,双手如同灵蛇一般,顺势抓住沈妄的手臂,轻轻一扭。 沈妄吃痛,惊讶的看向姜离,见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在逗狗! 沈妄眸色一沉,猛地挣脱,反手回击。 两人你来我往,在这不大的床上,展开了激烈的缠斗。 数个回合下来,沈妄已是气喘吁吁,而姜离却依旧气定神闲。 姜离几乎整个人压在了沈妄身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呼吸可闻。 姜离看着身下的沈妄,发丝有些凌乱,脸颊微红,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不服输的倔强。 她红唇微微一勾:“可服了?” 沈妄咬牙切齿道:“不服!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再战!” “嗯,战吧。”话音落下,姜离更加贴近沈妄,两人的肌肤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沈妄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心头,他想要推开姜离,却发现自己在她的压制下竟动弹不得。 “你......” 此刻的沈妄,双目怒睁,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姜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若困兽一般。 他先前就怀疑她了,故此,那夜趁她出府才试探,却不想,这人武功之高,令人瞠目。 沈妄压下心底的愤怒,“到暗阁两次买凶的人是你对不对?” “是你冒充的三帝姬?也是你害我暗阁杀手无辜殒命!” 姜离却挑了挑眉,毫不在意他的质问:“在床上别说这些扫兴的,比起这些,我更喜欢听沈侧君……” 姜离微微凑近他的耳畔,那一句撩人的话语,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出来。 沈妄闻言,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如晚霞映天。 姜离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眉眼如画,那微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因愤怒和隐忍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叫人心生绮念。 姜离手指轻轻一挑,那如烟如雾的床幔悠悠落下,宛如一层薄纱,将这一方天地悄然掩蔽。 在这隐秘的空间里,俩人抵死缠绵。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接着,响起了夏棠的声音,“帝姬,苏侧君求见。” 第182章 姐姐已然答应相助帝姬 终于来了。 姜离心中了然,“稍后。” 话落,她便打算起身离开。 而沈妄却在这无尽的折磨与欢愉中,几乎失去理智。 在姜离准备起身的瞬间,他那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就握住了她的腰,力道之大,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姜离眸底波澜不惊,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时,微微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沈侧君,还不饱?”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 对上她那双狭长的凤眸,沈妄呼吸一紧,刹那间,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如洪水决堤,再难收束。 他就这样握住她的腰,狠狠的,压向自己。 这骤然一顶,让姜离身子微微一僵。 殿外,苏漾和夏棠尴尬的站在那,相对无言。 片刻之后,苏漾才打破这令人难耐的沉默,“是谁在里面?” “沈侧君。” 苏漾:“……” 殿内,沈妄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宛如玉石上的瑕疵,额上青筋暴起,汗珠滚滚而落,满身薄汗,将他本轻薄的衣衫浸湿。 他的唇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闷哼,那声音犹如醇厚的美酒,带着致命的诱惑,仿佛能让人醉死其中,沉沦不醒。 姜离垂眸望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静静地欣赏着男人在欲望与理智之间的挣扎。 帐幔轻摇,屋内的气氛愈发旖旎,沈妄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仿佛要将这寂静的寝殿撕裂,冲破这世俗的禁锢。 姜离瞧着他,目光却是越来越幽深。 这个男人,当真是欲海里勾人的妖。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才传来了姜离的声音,“进来。” 夏棠闻言,连忙推开了殿门,苏漾缓步走了进来。 刚一踏入,他便嗅到一股清幽的荼芜香。 这香气乃是沈侧君向来所钟爱的,日日皆燃,此刻,这宽广的寝殿之中,仿佛皆被这宜人的香味所充斥。 姜离已然慵懒地靠在了软榻之上,她身上的紫色衣袍微微凌乱,领口松散,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透着几分旖旎与暧昧,她的发丝略显凌乱,几缕垂落在脸颊两侧,那一双美眸半睁半阖,又带着些许疲惫。 苏漾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肆意窥探,他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帝姬。” 姜离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什么事?” 苏漾上前,双手将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才缓缓道:“不知帝姬可有听过天机阁苏龄的名号?” “自是听过,怎么了?” 苏漾道:“她是侍身的姐姐,侍身此次出府便是去寻她的,姐姐已然答应相助帝姬。” “家姐她,掌控着天下最为庞大且精密的情报网,其消息之灵通,堪称无孔不入,其情报组织遍布五湖四海,眼线众多,且训练有素,忠心耿耿,若有她相助,帝姬定会事半功倍。” 姜离闻言,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漾,“辛苦了。” 苏漾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只要能为姜离将军复仇,侍身便是死了也值得,姜离将军一生为国征战,金戈铁马,立下赫赫战功,却遭奸人所害,含冤而死,此等冤屈,若不能得雪,侍身寝食难安。” 第183章 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留人过夜 瞧着他眼底浮现出的恨意,姜离心口微微一窒,她忽然道:“你先前一心求死,是不想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苏漾未曾想到姜离会忽然说出这般话语,可对上她那双清明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心头一颤,忽然就在姜离脚边直直地跪了下来。 “求帝姬饶侍身死罪。” 姜离坐回软榻,双腿随意的交叠起来,声音清冷,“起来说话。” 然而苏漾依旧跪在地上,身形未动半分,“帝姬,其实侍身心悦姜离将军许久,她如今已死,侍身想,待她大仇得报,便出府,为她守灵,终身不再入这玉京半步。” 瞧着苏漾满身坚决的样子,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听见她的叹息,苏漾心中一紧,连忙道:“帝姬身边有鹤侧君,还有陆侧君、沈侧君,而侍身……心有所属,已不配得到帝姬的垂青。”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那荼芜香的味道依旧悠悠飘散。 许久之后,姜离才道:“为何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本宫也不会知晓,便不会治你的罪。” 苏漾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出殡那日,我冒死为她扶灵,那个时候,我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可我没想到……大帝姬竟会不顾女君的施压,连罚也不曾罚过我,更遑论杖毙。” 苏漾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真诚与感激,“其实那个时候我便知晓,帝姬绝非表面那般不堪,帝姬心怀慈悲,宽容大度,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胸怀与气度,如今说出来,只是不想将帝姬蒙在鼓里,帝姬已然被背叛两次,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所以我不愿伤害帝姬,只好直言相告,若帝姬不能容我,可赐我死罪,我绝无怨言。” 姜离静静地凝视着苏漾,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你且起来吧,此事,本宫允了。” 苏漾闻言,震惊的看向姜离。 他本以为,发生了孟时云和林铮那样的事之后,她对这些事定然是深恶痛绝的。 此一遭,他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可谁知……她竟同意了。 “坐吧,你一路风尘仆仆,用完膳再回去。” “夏棠,传膳。” 苏漾拘谨的坐在凳子上,心中的骇浪久久未平。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就被端了进来。 苏漾一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这些菜肴,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 心底忽然浮起一抹别样的情愫,他下意识的要替姜离布菜,却陡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他道:“帝姬,不叫沈侧君一起吃吗?” 姜离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必管他,他累了。” 苏漾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没再说话。 席间,俩人相对无言,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吃完饭,苏漾不敢多待,就要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没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里间。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床幔里伸了出来,就这样搭在床边,那手臂上布满着清晰可见的红痕。 苏漾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迅速离开。 下人收走了碗碟,姜离看向屋外的夜色,吩咐道:“找人把沈妄送回清风园去。” 夏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摸了摸鼻子,“现在吗?” 姜离瞥她一眼,“不然呢?” 夏棠点了点头,立即叫了小侍进来。 沈妄前脚刚走,沈云崖就走了出来,她往软榻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离,“用完就丢啊?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留人过夜。” 姜离将信给她丢了过去,“你今夜便走,此去东夷路途遥远,务必保护好自己。” 沈云崖看完了信,这才贴身收了起来,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苏漾也算痴情,你没想过跟他坦白吗?” 姜离垂眸在案桌上书写着什么,听见沈云崖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没必要,守墓也好,常伴青灯古佛也罢,都总好过在这皇城里消磨一生。” 沈云崖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 这红墙黛瓦之地,是局中人耗费一生光阴也走不出的牢笼。 说着,她便背上包袱,眼底划过一抹不忍,“只是,我走后,这偌大的玉京城中便又只剩下你一人了,无人可倚,无人可用,也无人可信。” 姜离倒是毫不在意。 “无妨,总会有的,明着没有,暗着也会有。” 沈云崖听懂了她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强,只有你活着才会有希望。” “知道了,你也是,顾好自己。” 沈云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脸包裹了起来,这才无声的隐没在了黑夜之中。 姜离站在殿门口,任由冷风轻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84章 沈侧君刚承宠完 陆昭当值归来,手中紧挎着一个食盒,脚步匆忙,似是一路疾跑而归。 他刚朝着扶云殿的方向走去,便瞧见沈妄被人置于轿辇之上抬了出来。 沈妄眉眼紧闭,身上盖着棉被。 就在那擦肩而过的须臾瞬间,陆昭一眼便瞥见了他锁骨处那暧昧撩人的红痕,他脚步蓦地一顿,“站住!” 几名抬着轿撵的侍从闻声,赶忙停下脚步,恭声道:“陆侧君有何吩咐?” 陆昭抬手指向沈妄,“他这是怎么了?” “沈侧君无事,只是睡着了。” “大帝姬……惩罚他了?” 侍从微微一笑,轻轻垂着眉眼,毕恭毕敬道:“陆侧君,沈侧君刚承宠完,帝姬命人将他送回清风园。” “承宠?” 陆昭身形一怔,那张俊美的面庞在刹那间毫无血色,仿若被冰霜所覆,“他……承宠了?” 侍从们行了一礼,默默抬着轿辇缓缓离去。 陆昭就这般定定地站在扶云殿前,目光痴痴地望着沈妄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飘飘洒洒,不多时就在他身上堆起了一层银白。 时间如流沙般缓缓流逝,他始终未挪动一步,身姿挺拔如松,立在这雪地里,仿若要与这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路过的侍从纷纷朝着他行礼,心中皆暗自揣测他是否遭了罚。 夜,渐渐地深了,陆昭依旧如雕塑般不曾挪动分毫,似要将自己生生冻僵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恰在此时,一把油纸伞悄然撑在了他的头顶,隔绝了那纷扬而落的雪花。 陆昭那修长的睫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那冰霜轻轻绽开,宛如冰晶破碎。 他转身望去,只见姜离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正为他撑起了伞。 陆昭的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诧异,他这才发现姜离身上只着了一件紫色的衣衫,满头青丝随意绾起,未曾佩戴任何头饰,瞧着像是准备歇息的模样。 “妻主!” 他连忙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下,解下身上的大氅就要披在姜离身上,却被姜离抬手阻止,“你穿着吧,我不冷。” 言罢,她便转身,声音清冷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跟我进来。” 陆昭拿着大氅的手微微紧了紧,眼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失落。 帝姬她,是嫌弃他吗? 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声轻叹,他俯身拎起了食盒,大步跟上了姜离的步伐。 扶云殿内,炭火熊熊燃烧,温暖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陆昭拘谨地坐在桌边,一抬眸,却刚好对上姜离看向他的目光。他心头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仿若那目光带着灼人的温度。 “盒子里是什么?”姜离轻声问道,声音如同春日里的潺潺溪流,清澈而动听。 “是福荣楼的菜肴,她家厨子做的菜在玉京乃是一绝,想着带给妻主尝尝,只可惜,已经凉了。”陆昭垂眸,语气中带着些许失落。 第185章 帝姬是要歇息了吗 姜离闻言,起身缓缓走了过来,“打开看看。” 陆昭闻言,连忙起身将食盒里的菜一盘一盘的拿了出来,只见原本热气腾腾的菜肴此刻已没了温度,色泽也显得暗淡了几分。 “果真精致。”姜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妻主!”陆昭连忙出声制止:“已经凉了,吃了怕是会闹肚子的。” “无妨。”姜离把菜送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味道的确不错,这福荣楼在玉京享有盛名,每日去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里面的菜每一道都极耗费精力,所以每日的供应也是有限的。 陆昭当值完才去,怕是要等上许久的。 姜离放下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瞧着被她牵着的手,陆昭眼睛忽然就亮了,“不凉,侍身都已经习惯了。” 姜离随手拿了一个暖炉递给他,“暖暖手。” 陆昭接过,默默的坐了下来,那目光却一直停在姜离的身上。 瞧着她眉宇间的疲惫,他道:“帝姬是要歇息了吗?” “歇息不了,还有事情不曾处理。” 陆昭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夏棠的声音,“帝姬,林正夫……林公子到了。” 陆昭闻言,连忙起身,“既然帝姬传了林铮侍寝,那侍身便先退下了。” “……”姜离眉眼微微一挑,她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昭,“无妨,你也留下。” “!!”陆昭身子猛地一紧,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眸中盛满了姜离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一张脸慢慢的就红了起来,“可……可是……”纠结半晌,他还是垂下了头,唇瓣低低的哼出一个音节,“嗯。” 瞧着他莫名其妙红透的脸,甚至连领口处露出的肌肤也红了起来,姜离有些奇怪,“你很热?” 对上姜离的目光,他脸更红了。 姜离:“……” 就在这个时候,林铮缓步走了进来,径直到姜离脚边跪下,“拜见帝姬。” 只见他形容憔悴,双目红肿,仿若哭了许久,面色苍白如纸,透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姜离神色清冷,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林铮,你婚前失贞,却隐瞒不报,还入我帝姬府为正夫,堕皇室威名,后又与朝中官员勾结,陷害三帝姬,桩桩件件,皆是株连满门之大罪。” 林铮猛地抬头,一张脸上满是痛苦和慌张,他就这样跪着向前,双手紧紧抓住姜离的衣角,声音颤抖:“求帝姬饶我满门,我愿一死……” 姜离蹙眉,扫了一眼被他攥在手心的衣角,眼底嫌恶之色一闪而过,“你不必死。” 林铮闻言,顿时停止了哭泣,眼中充满希冀地望向姜离,那模样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昭看着这一幕,眉头自林铮出现之后便未曾舒展。,他实是不明白,这林铮究竟何处值得帝姬如此维护?全然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想着,他又忍不住细细地观察起林铮来。 见他虽形容狼狈,却仍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第186章 本宫打算让你将功折罪 陆昭默默的看了一眼姜离,莫非帝姬就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哭得惨兮兮之人? 烛光摇曳,映照着姜离冷艳而威严的面容,她高靠在软榻上,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下方跪着的林铮。 “可是,如若你不死,女君便怒火难消,朝中官员也会上谏,说本宫徇私偏袒,纵你胡为,坏了朝纲法纪,本宫身为皇家长女,虽有权力决断诸事,却也需权衡利弊,思量周全,宫若一味护你,只怕这悠悠众口,能将这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姜离的声音清冷,犹如寒泉滴水,在这寂静的殿中回荡。 林铮跪在地上,身躯瑟瑟发抖,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只在大帝姬的一念之间。 半晌之后,姜离叹息一声:“可杀了你,本宫又于心不忍,所以,本宫打算让你将功折罪,你可愿意?”姜离微微前倾,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邪妄。 听到能活,林铮问也不问是什么,便连连点头,“侍身愿意,侍身愿意。”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姜离闻言,微微往后靠了靠,那红唇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那明日,你便亲自带人走一趟苏府,将苏府满门押入刑场,斩首示众。”姜离的声音不急不缓,无波无澜,可听在林铮的耳里,却犹如惊雷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妻主……这……这如何使得?” 姜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你不愿意?方才还说愿意将功赎罪,如今却要违抗本宫的意思?” “妻主息怒,侍身不敢,只是……侍身只是一男子,如何能驱使刑卫!”林铮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 “无妨,本宫会交代下去的。” “求妻主饶恕,我实在不敢见那血淋淋的场景。” “林铮,这是你唯一能和苏凉月撇清关系的机会,你若不去,便是罪不可赦。” 林铮脸色惨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知道,若不答应,必死无疑,可若答应,又将背上千古骂名,且,他实在下去手。 “林公子,你难道要看你林家满门都被波及吗?你犯下的可是殃及满门的大罪,帝姬愿保你一命已是难得,换做旁人,你如此无耻,早被处于车裂之刑了。” 姜离闻言,只觉得陆昭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像是在点她。 可她也没有在意,只是看着林铮。 最终,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林铮狼狈的低下头,“侍身遵命。” 姜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记住,此事若办得不妥,你就别想活命。” 林铮磕了个头,缓缓退出扶云殿,那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他跌跌撞撞的往台阶下走去。 夜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抬头望着苍穹,只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第187章 本想带回来和帝姬一块吃的 林铮走后,偌大的扶云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陆昭有几分无所适从,方才帝姬让他留下来的时候,他还以为…… 想到这,他尴尬的轻咳一声,正准备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同时也吸引了姜离的目光。 “你还没吃?” “本想带回来和帝姬一块吃的。” 姜离目光扫过桌上凉掉的菜肴,又看看男人那件孤零零挂在远处被雨雪打湿的大氅,终究还是心软了。 “夏棠。” 夏棠会意,连忙叫人将菜拿了下去重新热。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菜肴便重新端上了桌。 姜离在桌边坐了下来,顺手就拿起了筷子。 陆昭见此,眼中满是诧异:“帝姬不是吃过了吗?” “无妨,再吃一顿也是可以的。”姜离的声音温婉而平和。 陆昭闻言,唇角突然上扬,绽出一抹笑意,他知道大帝姬这是有意陪他一起吃。 心中欢喜,他抬手给姜离夹了点菜,这才端起碗吃了一口饭。 自从陆家的女子全部战死在万山崖之后,他毅然披甲上阵,入朝为官,自此,餐风宿露,形单影只,之后的日子里,再无人陪他一同用过餐,他也没了那份对饮食的讲究,常常随便吃点什么便对付过去。 如今,能坐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与自己的妻主一起吃饭,他觉得很温暖,也很满足。 他真的,孤单得太久了。 看他心里也清楚,帝姬始终是嫌弃他的,否则,她怎么宁愿召沈妄侍寝也不要他? 想到沈妄,陆昭忽然觉得碗里的菜都失去了原本的香味。 沈妄生就一张妖冶如狐的脸,那眉眼之间尽是勾人的风情,倘若他是女子,恐怕也会为沈妄心动。 反观自己,既没有沈妄的妖冶魅惑,也没有林铮那厮的柔弱可怜,更没有鹤侧君的淡雅温和,就连苏漾也…… “想什么呢,多吃点。”就在陆昭思绪纷飞之时,碗里却突然多了一块肉。 他猛地回神,盯着碗里的那块肉,一时间竟有些愣怔,那肉在琉璃灯火的映照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却也比不上此刻他心底涌动的暖流。 姜离见他只是盯着碗里的肉也不吃,询问道:“不喜欢吃吗?” 说着,她便准备将肉夹走。 陆昭却反应迅速,快速地将肉吃进嘴里,三两下便吞了下去。 “……”姜离只觉得今晚的陆昭有些怪怪的。 殿中的气氛变得越发柔和,窗外,雨雪依旧纷纷扬扬,半晌之后,陆昭才满足的放下了筷子。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道:“时候不早了,侍身便先退下了。” 姜离瞧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就在这睡吧。” 陆昭闻言,眼底霎时升起了一抹隐秘的喜悦,“好。” 姜离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便来到案桌前,“你先去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陆昭眸底像是盛着水光,“要不侍身还是先沐浴吧。” 今日在金阙台当值了一天,虽然是寒冬,可身上还是出了一层汗,还是洗一下,免得让帝姬嫌弃。 姜离在案桌前看着堪舆图,听见陆昭的话,淡淡的回到:“随你。” 第188章 帝姬竟能看懂城池防御图 陆昭沐浴完毕走出时,只见姜离仍伏于案桌之前,神情专注。 他眸底掠过一丝疑惑:“帝姬,你在看什么?” 姜离闻言,倒也未加隐瞒,直言道:“边疆城池防御图。” 陆昭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一句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帝姬竟能看懂城池防御图?” “……” 其音刚落,殿内瞬间陷入一阵静默。 姜离默默合起手中图纸,转身倚于桌旁,双臂环抱于胸前,就这般淡淡地望着陆昭。 “看不懂,正在研习。” 陆昭双眼陡然一亮,趋前说道:“此图侍身能够看懂,侍身可为帝姬详解一二。” 姜离眉眼微微一挑,却未拒绝:“好。” 陆昭上前,一展城防图,那泛黄的纸张就呈现在了灯火之下。 他缓缓开口道:“帝姬,这边疆城池防御图乃是关乎家国安危之重器,其作用甚为关键,乃是提前规划布局,以御外敌之侵,观此图,需先明城池之方位、地形之高低起伏,城池所处之地,若为险要之关隘,则需重点布防,若为开阔之平原,则要考虑敌军骑兵之冲击。” 陆昭的嗓音犹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于寂静的月夜,又似幽谷长风,轻拂过心尖,撩动着丝丝心弦。 姜离洗耳恭听。 陆昭手指向图中一处高耸的城楼,说道:“此乃了望楼,乃城防之眼,其位居高,可俯瞰方圆数十里之动静,一旦有敌来犯,了望哨卒能率先察觉,燃起烽火,为我军预警。” 接着,他的手指沿着图上蜿蜒的城墙移动,“这城墙,乃是我军第一道防线,高厚坚实,以青石巨砖筑就,可抵御敌军强攻,城墙上每隔百步,设有箭垛,供弓箭手藏身射击,形成密集的火力网。” 姜离目光随着陆昭的手指移动。 陆昭又指向另一处,“城门乃城防之要害,此门以精铁铸就,厚重无比,战时需以巨石封门,以防敌军撞破,且城门之上,设有千斤闸,若遇紧急情况,可瞬间放下,截断敌军退路。” “再看这城外,挖有深壕,壕内布满尖刺木桩,敌军若要攻城,必先渡壕,届时我军可从城上射箭投石,予以痛击。” 昏黄的灯火在寝殿中摇曳,映照着男人的轮廓,他的声音缓缓流淌。 “若敌军绕开城池,从他处突袭的话,这周边数里,皆设有烽火台与哨,一旦有敌军异动,烽火相传,我军可迅速调兵遣将,予以迎敌。” “而城中,亦有屯兵之处,粮仓、兵器库分布有序,战时,能保证军需物资充足,士兵们可无后顾之忧,奋勇杀敌。” 姜离发现,陆昭在说起战事之时,眼底仿佛有着万丈华光,一字一句,清脆悦耳,又似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陆昭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姜离正在看他。 那目光好似月华般澄澈,陆昭只觉心间一颤,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最深处的心弦。 姜离的眼眸在烛光下透着几分淡然,那里面似藏着千言万语,又似只是单纯的凝视。 第189章 陆昭,过来睡 陆昭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消失不见,唯有眼前之人的面容清晰如画。 他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然,战争无常,切不可掉以轻心,唯有将士一心,方可保家卫国,守护这一方疆土。” 瞧着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姜离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 她就这样盯着陆昭,在他紧张的注视下缓步上前。 夜已深,寝殿内烛火摇曳,陆昭身着月白长衫,身姿挺拔的站在一侧。 眼看姜离就要与他相贴,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紧了起来。 姜离缺手指沿着图上的线条划过。 陆昭心领神会,立即解道:“这城门之处,乃是重中之重,若敌军来袭,此处需重兵把守,弓弩手、投石机皆应就位,以拒敌于城外。” “那这护城河呢?”姜离突然发问。 陆昭带着探究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这才道:“这护城河宽十丈,水深数尺,河中设有尖桩,以防敌军泅渡,平时,有专人看守,确保河水畅通无阻,战时,可放水淹没敌军。” 姜离目光在城防图上仔细查看,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她手指指向一处:“此处城防似乎有漏洞,若敌军集中兵力,从这薄弱之处强攻,当如何应对?” 陆昭微微一怔,随即目光紧盯着姜离所指之处,稍加思索后,说道:“帝姬目光敏锐,若敌军从此处强攻,我当迅速调遣预备队前往增援,同时两侧城墙上的弓弩手集中火力,射杀敌军,再者,可派敢死之士出城突袭,打乱敌军阵脚。” 姜离嘴角上扬,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应对之策甚妙,然,若敌军佯攻此处,实攻他处,你又当如何?” 陆昭神色严肃,踱步沉思片刻,道:“那便需依靠了望塔及时察觉敌军动向,迅速调整兵力部署,确保城防无隙可乘。” “陆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之将,所思所想,周全缜密。”姜离的语调不疾不徐,仿若悠扬的琴音,轻轻拨动着陆昭的心弦。 旁人唤他陆将军的时候,他无法听出半分尊敬,有的,只是隐匿在话里的讥讽,或是敷衍。 可大帝姬唤他‘陆将军’的时候,他却能从中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真诚,没有半分轻视。 他忽然觉得脸有些热,也不敢去看姜离的眼,只道:“此城防图乃众将士心血所绘,以保边疆安稳。” “嗯,歇息吧。”姜离合起城防图,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陆昭还站在桌边,身上只穿着那一件单薄的寝衣。 姜离坐在床榻之上,这床已经被小侍整理的一丝不苟,换上了新的锦被。 她抬眸,见陆昭还站在桌边,“陆昭,过来睡。” 陆昭身子微僵,只觉得她声音如同夜风中的呢喃,温柔而缱绻,令人心醉神迷。 他点了点头,缓步来到了床边,姜离已经睡下了。 他迟疑了一瞬,也默默的上了床。 他紧张的躺在姜离身畔,俩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第190章 可如今,她不在了 陆昭整个身子都紧绷着,心绪杂乱,在考虑着要不要主动服侍。 而姜离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 她在想,是否该把陆昭放出去,他虽是男子,却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当去往更辽阔的天地,而不是如金丝雀一般被豢养在这青砖黛瓦的皇城。 就在陆昭纠结的时候,姜离却突然看向了他,“陆昭,你想再上战场吗?” 对上她一双凤眸,陆昭呼吸一紧。 他还记得,上一次帝姬用这般眼神看他的时候,是问:你想不想坐上禁军统领一职?而现在…… “帝姬……” “想好了再说吧。” 姜离为陆昭手动闭眼:“睡吧,时候不早了。” 感受着那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陆昭身子忽然就放松了些来,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灿若琉璃。 …… 翌日· 林铮带着刑卫抵达苏府之际,只见原本门庭若市、繁华昌盛的苏府,现今却已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朱红色的大门斑驳脱落,昔日威严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挂在门头,仿佛随时都会掉落。 庭院之中,落叶纷飞,一片荒芜之象,曾经精美的亭台楼阁,如今也已显得摇摇欲坠,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已成为过去。 林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苏凉月临死前的那一幕,生死关头,她竟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他挡住了致命的箭矢。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起,指节泛白,双眸之中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恨意。 “我一定要让大帝姬死!一定要她为苏凉月偿命!” 就在此时,苏凉月的父亲突然瞥见了林铮,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不顾一切地朝着林铮冲了过来。 “你这个白眼狼!亏我女儿把你放在心尖上,她为了救你身中数箭,你却带人来抄她的家!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你会遭到报应的!” “你这个不守夫道的贱人,如若不是你主动勾引,我女儿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男人疯狂地想要冲上来击打林铮,却被刑卫迅速制住。 冬日的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苏家众人被押解至邢台斩首示众。 而九尺刑台下挤满了众多看客,那如潮水一般的咒骂似乎要将林铮淹没,蓝菜叶子不停的朝着林铮砸来,都在骂他淫乱,愧对帝姬,又骂他心狠手辣,背弃昔日姘头。 姜离亦站在人群之中,她的身畔是苏漾。 此刻,俩人就这样看着台上受千夫所指的林铮。 苏漾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眼中仇恨与畅快交织,他死死地盯着刑台之上的苏家人。 姜离有些诧异,“我记得,苏凉月是你的表姐?” 苏漾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 可那又如何? 从小到大,除了他,无人给过他半分关怀。 儿时那一场祸劫,他被所有人放弃,本以为自己逃不过去了,是姜离…… 想到过去的事,苏漾仰起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母亲宠侍灭夫,这些年来,他在苏家活的连个奴才都不如,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冷眼和欺压,很多次,当他以为熬不过的时候,可只要一想到姜离,他就觉得日子还能继续。 可如今,她不在了。 第191章 本宫的名声该坏了 姜离瞧着苏漾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疑惑,却也不曾多问。 只是觉得,方才某一个瞬间,这人,有点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然而,纷飞的大雪又迅速将那血迹覆盖。 林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身体摇摇欲坠。 他眼前不断浮现出苏凉月的面容,回想起与她的点点滴滴,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苏凉月……”林铮喃喃自语,终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痛苦,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人群渐次散去,唯姜离与苏漾依旧静立原地。 苏漾那清冷的眸色,定定地瞧着雪地里被人匆匆抬走的林铮,直言道:“帝姬,林铮此人心术不正,奸邪成性,若留其性命,终是一大祸患。” 话音刚落,一片晶莹的雪花忽地落在了苏漾挺直的鼻尖上。 姜离见此,下意识的抬手为他轻轻拂去。 苏漾那长睫猛地一颤,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别样的复杂情愫,却又转瞬消散无踪,仿若那只是雪光的幻影。 “帝姬。” “知道了。”姜离淡淡的应了一声,“可本宫做不出杀夫之事,否则,这世间悠悠众口,本宫的名声该坏了。” “……”苏漾一时无言。 大帝姬的名声……好吧,近来是好了不少的。 “走吧,你看你脸色白的,城中新开了一个酒肆,我带你去喝两杯,暖暖身子。”话落,她便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苏漾本欲拒绝,然见姜离已然入了马车,便也只好跟了上去。 临上马车之前,他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刑台,那刑台上的血迹,渐渐的被白雪覆盖。 他想,如若姜离能亲见此一幕,知晓这恶人的下场,心中或许也会感到些许欣慰吧。 风渐起,吹落枝头的积雪,簌簌而落。 马车缓缓前行,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道,终在那新开的酒肆前停下。 酒肆外,红灯高悬,酒旗飘扬,踏入酒肆,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嘈杂的人声与酒香交织在一起。 姜离与苏漾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小二很快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美酒。 姜离轻执雕花酒杯,绛唇浅抿一口醇香美酒,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她慵懒地环视四周,眸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这世间喧嚣皆入不了她的眼。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酒肆门口,车帘掀起,一绿衣女子走了下来。 夏棠见此,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松了下来。 吓死她了,还以为这永平郡主不来了呢! 苏漾显然也看到了永平郡主,他面色微微沉了沉,“帝姬,侍身不舒服,想先回府了。” 姜离闻言,轻轻瞥了一眼楼下,已然没有了那永平郡主的身影,想来已是进来了。 如若此刻下去,刚好能与其遇上。 下楼之时,姜离刚好与永平郡主对上。 第192章 大帝姬这茬找的是不是太牵强了 永平郡主姜茴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大帝姬,往日里,她这大皇姐都是深居府门半步不出的,今日,竟也会到这酒肆之中消遣。 姜茴敛衽行礼,“见过大皇姐。” “无需多礼。” “大皇姐准备走了吗?不如,我做东,请大皇姐喝上几杯……” 姜茴未说完的话,在看到苏漾的时候突然止住了。 苏漾显然也看到了姜茴,他眉头紧紧地皱着,眼里的厌恶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一年前,他被苏逢逼着出门为其买东西,却无意间遇见姜茴,这人仗着自己亲王之女的尊贵身份,竟趁着酒意想对他用强,差点毁了他的名节。 后来,他便被赐给了大帝姬,却没想到,今日还会再见。 姜茴到底还是顾忌着大帝姬的身份,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大皇姐慢走。” 姜离微微侧目,面上透着散漫的笑,那笑如春风拂过,却带着丝丝寒意,“听说,你调戏本宫的夫侍?” “大皇姐,那个时候苏公子还不是你的夫侍。”姜茴咬了咬唇,辩解道。 “可你刚刚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干净。”姜离的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地射向姜茴。 “……”姜茴一时语塞,“我没有。” “你有。”姜离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姜茴:“……” 苏漾:“……” 夏棠:大帝姬这茬找的是不是太牵强了? “呵!”姜茴无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大皇姐说有便有吧。” “砰!” 姜茴话音刚落,姜离便一脚踢出,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姜茴便这样毫无防备地滚下了楼梯。 偌大的酒肆里,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大帝姬也太跋扈了!” “嘘,小声点,莫要惹祸上身。” “可这永平郡主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这永平郡主哪里都好,都是喜欢饮酒,偏偏饮酒之后还控制不住自己,先是调戏林铮被姜离将军上门暴揍了一顿,后又调戏苏公子,所以啊,她今日这一顿打也不冤枉。” 姜离却仿佛未觉众人的目光与议论,神色自若,抬脚大步离去。 苏漾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丝细微的暖流。 大帝姬她,是在为他出头吗? 上马车之时,姜离将一封信塞给了夏棠,低声道:“将这封信送到帝师府中,让她门下之人,于明日早朝,弹劾本宫。” 夏棠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姜离的用意,赶忙应下,“是,帝姬。” 马车缓缓前行,车中的姜离微微阖上双眸。 谋划了这么久,她的身份也该更上一层了。 坐在车内,姜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样,突然睁开眼睛,“去福荣楼。” “是。” 马车缓缓朝着福荣楼的方向而去。 福荣楼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福荣楼内,人头攒动,喧嚣声此起彼伏。 宾客们或高声谈笑,或推杯换盏,热闹非凡,小二们穿梭其中,忙碌而有序,桌椅罗列,佳肴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楼阁之中。 第193章 男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姜离踏入这繁华之所,要了自己所需带走的菜肴,而后寻了个靠窗的雅座悠然坐下。 未几,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乍响:“大帝姬!” 姜离抬眸,只见白郁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白郡主,如此巧?”姜离微微挑眉。 白郁施施然在姜离跟前落坐,轻笑道:“帝姬也钟情这福荣楼的菜肴?” “给家中夫郎带的。”姜离神色平静。 白郁闻言,满脸惊诧,“想不到大帝姬这般凶残暴戾、横行无忌,竟也会对自己夫郎上心!”她那一双美目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揶揄道:“帝姬莫不是馋沈侧君的身子?才刻意讨好?” “怎的,先前那般酷刑都用上了,他仍未屈服?也是,咱们要懂得变通,硬的不成便来软的,男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白郁越说越起劲,全然未注意到姜离的面色正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臣下可不像大帝姬那样虐打过男子,也不知是何滋味?是否极为刺激?” 姜离沉默不语,神色愈发疏离。 白郁却仿若未觉,给自己都说兴奋了:“帝姬,咱们交流交流呗,待有空,臣下也给帝姬分享些御男之术,保准帝姬……” 姜离侧目看向白郁,那狭长的凤眸中含着丝丝凉意,犹如寒潭之水,冷冽逼人。 对上姜离这冰冷的目光,白郁心中一凛,默默扯开了话题,指着桌下的狗问道:“帝姬,您这狗会咬人么?” 姜离垂眸,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下的狗,轻描淡写地回道:“不咬。” 白郁不疑有他,毫无防备地伸手朝着桌下的狗头摸去。 然而,她的手尚未触及狗头,那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不等白郁反应过来,那狗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白郁望着自己手上渗出的鲜血,面上有片刻的怔愣。 她将受伤的手举到姜离跟前,眸底满是疑惑:“大帝姬您不是说您的狗不会咬人吗?” 姜离神色悠然,拿起面前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解释道:“那不是本宫的狗。” 白郁顿时语塞:“……” “呵呵。”白郁被气笑了,“帝姬,并非臣下要计较,只是,这狗若不是您的,怎会待在您身边?” 须知在这玉京权贵之中,岂会容忍一只不知来历的狗随意待在身旁,定然是要驱逐的。 姜离垂眸看了一眼白郁流血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狗腿长在狗身上,狗想站何处便站何处,本宫亦无法操纵,何况,如此众多之人,它皆不咬,为何偏偏咬了白郡主呢?” “这是为何?”白郁眉头紧蹙:“大帝姬指使的?” “手不弄狗,狗不咬手!” “是白郡主冒犯了!” “呵!”白郁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她真的是无语了,“帝姬的意思是,是臣下冒犯了那狗?” “郡主觉得是便是吧。”姜离神色依旧淡漠。 她算是看出来,大帝姬分明是在报复她刚刚的言语有失。 只是…… 白郁默默的看了一眼对面之人,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大帝姬还挺小心眼的。 第194章 一瓯相思子,情人眼中泪 沉香院。 幽篁摇曳,寒风徐来,拂过沉香院的朱门绮户。 鹤清词慵懒地靠在软榻之上,一袭素衣如雪,墨发轻垂,他的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却是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就在这时,安童快步走进屋内,微微躬身行礼,“公子,夏侍卫来了。” 鹤清词闻言,手不自觉地轻轻一颤,医书悄然合上,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他连忙从榻上起身,朝着屋外疾步走去。 “见过鹤侧君!” 难得见鹤侧君脸上露出暖意,夏棠笑着行了一礼。 刚刚还怕打扰了喜欢安静的鹤侧君被他甩脸子呢,没想到,他看着心情挺好。 鹤清词目光一扫,见只有夏棠一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又恢复成了往日那淡漠疏离的样子。 瞧着他这极快的转变,夏棠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鹤侧君,这是帝姬从福荣楼带回来的菜肴,让您尝尝。” 鹤清词眼波微微一闪,“帝姬……亲自去买的?” “是啊,等了好一会儿呢。” 听闻此言,鹤清词唇角微微浮起一抹隐秘的弧度,犹如春日破冰的湖水,漾起丝丝缕缕的涟漪。 “帝姬呢?这么多菜,我一人也是吃不完的,不如请帝姬过来一块用?” 夏棠摆了摆手,“不必,鹤侧君自己用便好,帝姬等着陆侧君一起用晚膳呢。” 鹤清词脸上的荡漾在瞬间消散无踪,仿若被疾风骤雨扑灭的火苗,他一把接过夏棠手里的食盒,“劳烦。” 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连安童都给关在了门外。 夏棠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鹤侧君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安童看了一眼那道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息一声,大帝姬好似很久没有进过这沉香院了,即便是有事也是直接让人来告知公子。 想了想,安童还是道:“夏侍卫,总归现在陆侧君也还未回府,不如,请帝姬过来看看我家公子。” 夏棠一脸惊讶,耿直道:“可你家公子不是说想一个人在这沉香院安度,不想被人打扰吗?包括帝姬!” 安童一噎,瞬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棠瞥他一眼,“你可别乱做你家公子的主,担心被严惩。” 安童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屋内,鹤清词看着桌上的菜,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 帝姬很信守承诺,除了劫狱受伤那次,还有被陆昭拽进沉香院那次,她不曾再踏足此地。 安童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满桌的饭菜,却只有公子孤单一人,他叹息一声,“这夏侍卫也太不懂得变通了。” 鹤清词仿佛没有听见,他看了桌上的菜肴半晌,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菜很是清淡,是他喜欢的口味。 只是,他没有胃口。 放下筷子,他侧目看向窗外的雪景,“这本来就是我所希望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收了吧,我不饿。” 安童点了点头,让人进来把饭菜撤了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便只有鹤清词一人的存在。 他捧着书看了好一会儿,却一个字也未曾看进去,终是起身走到药柜跟前,他拉开抽屉,白皙修长的手指抓起一把相思子放在手心。 “一瓯相思子,情人眼中泪。”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握紧了手,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凉意。 第195章 大帝姬是没有手吗 扶云殿 小侍们小心翼翼地将菜肴摆满了那张雕花檀木桌,姜离带着满身的倦气缓缓走了进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殿内,她道:“陆昭呢?” “陆侧君还没回来,估计是有事情给耽搁了。”夏棠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斟满了酒,“帝姬,这酒是女君命人送来的,说是北疆进贡的,此酒乃以晨间沾染着朝露的红梅,配以千年雪山之巅的冰晶融水,再加上稀有的灵草,置于老窖中封存,精心酿造而成,其色如血般艳红,酒劲更是霸道非常。” 姜离端起杯子里的酒,轻轻摇晃了一下,那红色的酒液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恰似浓稠的鲜血。 “呵呵。”她讥讽一笑,声音清冷似霜,“将士们在外浴血征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帝王却在这深宫内苑,醉生梦死,尽享奢华。” 言罢,她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在喉间燃烧,她却恍若未觉,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不必跟着,本宫出去走走。” 夏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原来帝姬也早已对女君有了成见。 是夜,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掩盖在这洁白之下。 姜离踏着积雪,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 她站在府门口,仰头望着那歪斜的牌匾,眸中浮现出一抹痛色。 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府,如今门庭冷落,残破荒凉,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上那道封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门前的石阶已布满了青苔,角落里的蛛网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姜离缓缓上前一步,想要推开那道紧闭的门,可,她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微微颤抖着。 脑海里,突然就想想起了那一夜血流成河的惨状,她忽然不敢再向前。 这座府邸,曾是她的家,是这世间最温暖的地方,而今,却成了一座冰冷的坟墓,埋葬了她至亲之人的尸骸。 那一夜的刀光剑影、喊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姜离闭上眼睛,那隐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到了地面。 这几个月来,她尽量不去想,只当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待梦醒了,高堂还在,弟弟也还会缠着她玩耍、嬉戏,会说要攒钱给她买冰糖葫芦。 可是…… 瞧着这残破不堪的将军府,她终究还是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们都不在了,往后,这偌大的天地间,便只有她一人。 “大帝姬?”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让姜离身子微微一僵,她抬手,重重的擦去脸上的泪痕,这才微微侧目。 沈妄缓步走了上来,他一双狐狸眼带着一抹疑惑,“这么晚了,帝姬在这做什么?” 姜离指了指脚边不远处的手帕,“途经此地,手帕不慎被风卷走,你来的正好,帮我捡起来。” 沈妄闻言,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大帝姬是没有手吗?” 姜离缓缓转身,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捡。” 在雪夜的映照下,沈妄看见她睫毛潮湿,眼睛通红。 男人眸底有片刻的幽深,“大帝姬,哭过?” “冻的。” 第196章 大帝姬的背影透着凄凉 姜离话音刚落,沈妄脸上就露出了鄙夷。 他上前,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帕,随意的塞进姜离掌心,“大帝姬还是回府去吧,你的眼泪不适合流在此地。” 沈妄盯着眼前紧闭的府门。 里面忠魂埋骨,他想,她应该是不愿见到皇族中任何一人的。 今日,苏家满门被诛,于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安慰。 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恶人终究还是自食恶果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姜离看着沈妄,这才发现,这个男人今日竟然没有穿他最爱的红色,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素衣。 “苏家满门被诛,我特来将此好消息告知……里面那个眼盲心瞎的废物!” 如若姜离当初答应了母亲的提议,与他议亲,怎会有今日的惨淡下场。 说到‘废物’两个字的时候,沈妄嗓音里有了一瞬的哽咽,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姜离听了去。 她唇角浮现出一抹自嘲。 是啊,她当真是眼盲心瞎,竟没发现豺狼就在身边。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姜离缓步走下台阶,“早些回府吧,雪下大了。” “帝姬。”沈妄冷静的嗓音夹杂着风雪传来:“帝姬可是就想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下去?” 从前,他以为她是真的窝囊,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才发现,这个人,是在藏拙。 可身在皇家,不是靠藏拙就能万事无忧的,尤其,她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地,藏不住的。 “有何不可呢?起码,窝囊一点能保住你们所有人的小命。” 沈妄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此刻的他,褪去了往日的慵懒随意,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锋锐。 他侧目看着姜离,薄唇轻勾。 “呵!他日,内忧外患皆被平息,大帝姬这所谓的未来皇太女还会有活路吗?” “大帝姬,一个被议储过的皇女,是不会被新帝所容的,哪怕,你卑微到泥土里,也会被人连根拔起。” 迎着风雪,姜离微微抬起下颌:“可本宫,会是皇太女。” “呵!”沈妄讥讽的看着她,凉薄的牵动唇瓣,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痴儿。 “看来大帝姬根本无甚抱负。” 话落,他便再没有再理会姜离,只是抬眸看着着道斑驳的大门,依旧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就在这时,他听见姜离淡淡的嗓音传来。 “怎么会没有抱负呢?曾经,本宫也心壮志凌云,渴盼扬鞭跃马,纵横沙场,叱咤风云,愿以一腔热血,换山河无恙,纵是血染疆场,埋骨他乡,亦无悔无怨,不为笑傲这滚滚红尘,只为护家国安宁。” 沈妄转身,目光紧紧的盯着姜离。 迎着沈妄震荡的目光,姜离苦涩一笑,“奈何,本宫身处这失却风骨的皇家,只剩阴谋算计,所有抱负皆成妄念,满腔理想俱化泡影,徒留嗟叹,心有不甘,却又无力回天。” 直到姜离一席话说完,沈妄的目光依旧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就这样盯着她,眼底,暗流涌动。 姜离转身,顶着风雪一步一步的离去。 紫色的衣袍被风卷起,在空中留下一个飘逸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妄突然觉得,大帝姬的背影……透着凄凉。 第197章 当早立皇太女 翌日·金銮殿 晨曦破晓,金辉洒于巍峨宫阙,朱墙黄瓦熠熠生辉,早朝之时,钟鼓之声悠扬,众臣身着朝服,鱼贯而入,分列于朝堂两侧。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众臣目光皆投向那高高在上的君上。 姜玉璇端坐高处,凤眸微眯,不怒自威,其周身散发着尊贵与威严之气。 “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姜玉璇话音刚落,便有臣子站了出来。 “君上,大帝姬目中无人,竟于酒肆一言不合就殴打永平郡主,全然不顾皇家颜面与郡主尊严!” 紧接着,又一位臣子走了出来,拱手奏道:“君上,大帝姬无故虐打夫郎,致使其身心俱伤!那日帝姬府,众人皆是见证,那沈侧君也是出身大族的,怎能如此对待!”说话之人乃是御史大夫龚黎,她言辞激烈,声调高亢,似乎对大帝姬的所为痛心疾首。 第三位大臣跨步向前,朗声道:“君上,大帝姬不睦姐妹,多次挑起争端,致使姐妹之间关系紧张,毫无手足情谊可言!” “君上,大帝姬为谋逆之徒沈云崖求情,居心叵测,恐有不臣之心!”这一声弹劾,如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随后,一位年轻官员也站了出来,语气急切:“君上,大帝姬行事乖张,奢靡无度,耗费大量民脂民膏,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实乃百姓之祸!” 姜玉璇高坐龙椅之上,听着底下群臣的滔滔之言,脸上几乎不见什么表情,唯有那一双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她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姜离静静地站在人群里,听着周遭的弹劾声,面无表情。 她身姿挺拔,一袭华服在身,却难掩其清冷之气,那目光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的指责都与她无关。 姜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看来,大皇姐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就连帝师门下之人也在弹劾她。 她微微侧身,看向姜离的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与挑衅:“大皇姐,臣妹就说你不适合上朝参与政事,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惹来如此多的非议。” 此时,姜玉璇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而威严:“众卿所言,孤已听清,然,此事尚需详查,不可仅凭一面之词便定了大帝姬的罪。” 群臣闻此,皆面面相觑,有人欲再进言,却被姜玉璇的眼神所制止。 “可还有本要奏?” 几位大臣相互看了看,此时,百官之首的丞相率先出列,拱手奏道:“启奏君上,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如今君上春秋鼎盛,然为江山社稷之长远计,当早立皇太女,以安民心,固国本。” 林白云沉吟片刻,也站了出来:“君上,立皇太女之事,关乎我朝之未来,如今周边诸国虎视眈眈,国内亦需稳定之传承,早定皇储,可使朝堂上下一心,共为我朝之繁荣昌盛而努力。” 姜玉璇微微颔首,未置可否,目光扫过殿下众臣。 “沈大人,你觉得呢?” 第198章 请君上立三帝姬为皇太女 沈青舞侧目看了一眼姜离,终究还是站了出来:“臣,深以为然。” “那沈大人觉得该立谁为皇太女呢?” 姜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这沈青舞乃与大帝姬有姻亲关系,她定然会举荐大帝姬! 姜月刚准备说什么,就听沈青舞道。 “臣以为立皇太女当以贤能、仁德为要,三帝姬聪慧过人,才情出众,心怀天下,其自幼饱读诗书,深谙治国之道,又常随武将习武练兵,颇具将帅之风,实乃皇太女之不二人选。” 御使大夫龚黎也道:“三帝姬心地善良,体恤民情,每逢灾年,她皆亲赴灾区,施粥布药,安抚百姓,其仁德之名,早已传遍民间,百姓皆对其赞誉有加,若立为皇太女,必能得民心,顺天意。” 姜月当即就怔住了。 沈青舞和龚黎竟会为自己说话! 姜月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可很快的,就被这突来的喜悦冲垮了。 大帝姬行事张狂,目中无人,又虐打沈妄,沈大人自不会再与她一心。 果然啊,她就是不出手,这大帝姬也能把自己作死! 众臣齐声高呼:“请君上立三帝姬为皇太女!” 姜玉璇沉默片刻,终开口道:“众卿所言,孤亦有所思量,三帝姬确为孤之爱女,其品行才情,孤亦深知。” 顿了顿,姜玉璇又继续说道:“三帝姬自幼勤奋好学,六艺无一不精,且其心怀慈悲,常施善举,于政事上,亦能提出独到见解,颇具远见。” 姜月一双眼睛格外的锃亮。 这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皇太女终于要落到她头上了。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姜玉璇看向姜月,眼底凉意重了几分,“有如此贤能之女,实乃我朝之幸,然立皇太女之事,关乎国之根本,孤需再慎重考虑。” 众臣闻言,皆不敢再多言。 “退朝!”随着一声高呼,姜玉璇起身离开了王座。 金銮殿外,白雪洒在汉白玉的石阶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姜离缓步走了出来,迎着风雪,她红唇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大皇姐!”姜月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离闻声看去,只见姜月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上来。 她道:“大皇姐怎么了?看着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让皇妹来猜一猜,大皇姐这是因为被众臣弹劾呢?还是因为我被议储啊?” 姜离有些诧异,“本宫心情不好?本宫自己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姜月笑得爽朗,“大皇姐,你就别强颜欢笑了,我知道你难过,别担心,你永远都是我的大皇姐。” 说着,她靠近姜离几分,“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我们姐妹一场,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姜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她些许。 “那便多谢三皇妹了。” 看着姜离此刻的云淡风轻,姜月轻哼一声,大笑着离去。 姜月走后不久,陆昭便出现在了姜离眼前。 他身上穿着一袭铠甲,就这样站在风雪里看着她,眼底盛满 了担忧。 姜离往白玉栏杆上一靠,清寂又雅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清贵之气。 迎着陆昭担忧的眸子,她微微一笑:“怎么了,陆统领?” 第199章 你可别走错了路 陆昭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缓步走了上来,最终停在了姜离跟前。 他垂眸看着她,瞧着她身上轻薄的衣衫,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天寒地冻的,帝姬还是早些回府去吧。” “从在金銮殿之时陆统领便用一种蠢蠢欲动的眼神看着本宫,本宫还以为你有什么私房话要对本宫说呢,原来,竟是本宫会错了意?” 听着她轻快、毫无担忧的嗓音,陆昭终究还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帝姬便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如若三帝姬成为皇太女,帝姬的处境将会十分被动,甚至……” 陆昭隐去了后面的话,只是那捏着长剑的手不停的发紧。 他侧过脸去,“都是我无能,护不住帝姬。” “……”姜离闻言,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这个男人啊,陆家女子战死之后,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自觉的把身边人的安虞都一把尽揽。 姜离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你是本宫的夫郎,即便护,也该是本宫护你。” 陆昭瞧着姜离,那双眼里有浅浅的心疼在浮动。 “帝姬从不与人往来,时常把自己关在府中,导致,孤立无援,连帝师门下也偏帮三帝姬,还有沈大人……” 陆昭叹息一声。 “陆昭。”姜离微微凑近他几分,“如若本宫让你去刺杀三帝姬,你可愿意?” 陆昭闻言,脸上不见丝毫的震惊或是惊诧,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姜离,目光坚毅,“愿意。” 他正有此念。 三帝姬此人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狠绝毒辣,如若她成为皇太女,那大帝姬一定会被她欺辱进尘埃里。 他不愿见她姬跌入泥泞,大帝姬就好似高洁的梅花,就该栖息在枝头,不可零落成泥。 四目相对间,姜离忽然就笑了。 她抬手轻轻覆在陆昭的脸上,就连声音也柔了许多,她道:“陆将军光明磊落,怎可做那些腌臜事,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天空,风云不尽,追风逐日。” “好好当值。” 丢下一句,姜离抬脚便朝着宫外走去。 陆昭站在原地,端然而立,他眼神沉静深邃,只剩下一份肃穆与清冷。 远处,余微神情带着些许落寞瞧着陆昭的身影。 就在这时,吴曼走了上来,往她肩上拍了一下,“余副统领,你在看什么呢?” 说着,吴曼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入目,是一身铠甲的陆昭,他正望着大帝姬远去的背影。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吴曼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向余微:“余副统领,你该不会是……” 余微孟然回神,“你瞎说什么呢?我只是……好奇……” “陆统领乃大帝姬夫郎,俩人说话你好奇什么?”吴曼蹙眉看她一眼,真心的提醒道:“余副统领,你可别走错了路,那可是大帝姬的夫郎。” 余微手肘轻撞了吴曼一下。 “再瞎说打烂你的嘴,我只是替陆统领感到惋惜,多好的一个男儿,怎就配了这么一个窝囊的大帝姬。” 吴曼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可别胡说了,再者,大帝姬哪里窝囊了,她只是……只是无人愿意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罢了。” 余微叹息一声,“她要是早跟朝中重臣暗中往来,今日也不至于遭受弹劾,无一人为她辩驳,就连这皇太女之位也要落于她人之手。” “还白白让陆统领跟着她过受苦。” 吴曼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金阙台,谨慎些吧。” 余微又看了一眼矗立在风雪里的陆昭,这才跟着吴曼一道去巡视。 第200章 大帝姬对我家公子很好 三帝姬即将登临皇太女之位的消息,如疾风骤雪,很快便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日,午后刚过,纷纷扬扬的大雪初停,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鹤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大帝姬府门口,车轮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车帘被掀开,一身华服的鹤清帆披着华贵的狐裘,优雅地走下马车,他身姿挺拔,狐裘的绒毛在风中微微拂动,更衬得他贵气逼人。 如玉的面容在雪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俊美无双,只是那狭长的眼眸中,却隐隐透着几分傲慢。 在侍从的跟随下,鹤清帆缓步走进了帝姬府,安童一路引着他往鹤清词的沉香院而去。 途中,鹤清帆漫不经心地瞧着帝姬府的雕梁画栋,奇花异草,轻笑一声:“听说,兄长不得大帝姬宠爱,这入府都快一年了,还没有得到大帝姬的宠幸?” 安童听着,心中不悦,却还是强忍着回道:“大帝姬对我家公子很好。” “是吗?没听说。”鹤清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依旧在四周的景致上流转。 安童不语,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行人就来到了沉香院。 鹤清词瞧见鹤清帆,眼底浮现出一抹浅浅的不待见,那目光仿若冬日的寒潭,冰冷而幽深。 鹤清帆却仿若未觉,走近,直接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就坐了下来,神态悠然,“兄长脸色好像不太好?” “你来有什么事儿?”鹤清词的声音清冷,犹如这冬日的寒风。 “母亲让我来告诉兄长一声,下个月便是母亲的寿辰,请兄长带大帝姬一道来祝贺,如若大帝姬不到的话,兄长便也别来了。”鹤清帆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鹤清词闻言,一双寡淡的眸子在瞬间浮起了一层细碎的寒冰。 母亲身为鹤家家主,每次生辰都邀请了京中权贵,因着鹤家富可敌国的资产,也会引来无数皇亲贵胄的登门。 可唯独大帝姬,这些年来,一次也不曾去过鹤家,可如若今年大帝姬去了鹤家,那么,母亲脸上也有光。 “兄长,可是为难?”鹤清帆似笑非笑的看着鹤清词,眼底竟是幸灾乐祸。 “我不知道帝姬是否得空,总要先问过了才行。” “噗!”鹤清帆突然就笑出了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看来,兄长在这大帝姬府中果然是不得宠,来兄长这里之前,弟弟也去了三帝姬府上,找了宴哥哥,可是宴哥哥很爽快的便答应了,甚至都不曾问过三帝姬的意思,而兄长你……” 鹤清帆摇了摇头,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 “罢了罢了!这大帝姬来与不来的,原也不打紧,以前,总想着她是未来的皇太女,可如今,三帝姬即将登临皇太女之位,那大帝姬啊,更是无人在意了。” 第201章 不必了,我没有想她 “你说什么?” 三帝姬即将登临皇太女之位? “看来兄长还不知道啊。”鹤清帆弹了弹衣角,缓缓起身,“行了,我还得去二帝姬府上一趟。” 似是想到什么,鹤清帆眼底浮现出一抹嫌弃,“那鹤清谓也是和兄长一样的无能,连自己妻主的心都笼络不住,败给一个荡夫!” “对了兄长。”临走前,鹤清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母亲寿辰后,我便要入三帝姬府中为侧君了,皇太女的侧君,这身份自然也是贵不可言,往后兄长见到我,只怕是要向我行礼的,呵呵。” 说罢,鹤清帆不再理会鹤清词,扬长而去。 鹤清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雪日的寒冷,似乎也侵入了他的心底。 “公子。”安童看着鹤清词阴沉的面容,担忧的唤了一声。 鹤清词垂下眼眸,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大帝姬呢?她回府了吗?” “没呢,如果公子想 请帝姬过来的话,奴便去府门口守着,一见到帝姬,奴就告诉她,公子想她了。” 鹤清词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没有想她。” 况且,请了,她也不会来的。 原本属于她的皇太女之位突然旁落她人,她定是十分失意苦恼的。 如此,就更不会理会他了。 安童点了点头,“那奴不去了。” …… 姜离回到府的时候,刚好看到逐渐远去的鹤家马车,她道:“鹤家谁来过?” 夏棠询问了门口的守卫,这才走到姜离身边,“是鹤家的小公子,鹤清帆。” 姜离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意,只是吩咐道:“你去一趟林府,找林白云过来。” “是。”夏棠领命而去。 姜离回到扶云殿,往软榻上一躺,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夏棠已经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对上姜离疑惑的视线,她这才道:“属下叫林白云过府一叙,可她却说,有事要忙,如果大帝姬有什么吩咐的话,就自己去林府找她。” “属下让她为林公子想想,她却说,早已经开了宗祠,找了林家长辈,将林公子从林家除名,往后,断绝母子关系。” “气死个人了!”夏棠忿忿不平:“她忘记先前是怎样跪在帝姬脚边求帝姬饶她林府满门的,这才过去几天,她就好像是忘记了一切。” 瞧着夏棠被气的跳脚的样子,姜离扯了扯嘴角。 “当初,她肯受制于本宫,一来,是因林铮婚前失贞却隐瞒不报嫁入皇室,她怕被迁怒,二来,她也想本宫他日登临帝位,能惠及林家。” “可是现在,林铮与苏凉月私通一事人尽皆知,女君让本宫自己看着处罚,先前她尚能顾忌几分,可是现在,她以为本宫这皇太女之位是做不上了,便毫无顾忌了。” “她迟早会后悔的!” 姜离轻笑一声,忽然问道:“可会下棋?” 一句‘会’即将脱口而出,可想到那日帝师雅集,连国手姬云都不是她的对手,夏棠又默默的摇了摇头,“属下不会。” 姜离没再说话,只是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个人名。 林白云、丞相王英,詹事府詹事季年、内阁学士刘丹珍、户部尚书萧竺、刑部尚书赫莲娜。 今日,她只是起了个头,便有人等不及了。 而这些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只能一一除去了。 第202章 一个人来的吗 很快的,鹤家家主鹤姝的寿辰便到了。 鹤府门前,车水马龙,朱红色的大门敞开,迎接来自京中各方的权贵,门前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宾客们脸上的笑容。 走进府内,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其间挂满了红绸和彩灯,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铺就的地面,偶有几片调皮的雪花飘落其上,瞬间融化。 正厅内,温暖如春,炭火熊熊燃烧,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宾客们身着华服,笑语盈盈,手中捧着贺礼,向鹤姝献上祝福。 鹤姝身着绛紫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精美图案,彰显着她的富贵身份。 就在这时,二帝姬姜雪带着鹤清谓走了上来。 鹤清谓身材瘦弱,面容苍白,眼神中透着怯懦,紧跟在姜雪身后,他缩着脖子,微微弓着腰,与这热闹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鹤姝立马起身相迎,“二帝姬亲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鹤家主,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姜雪话音落下,身后的侍从便将手中的礼盒递了上来。 “劳二帝姬费心了。” 姜雪低笑一声,侧目看向鹤清谓,“不跟你母亲说几句吉祥话吗?” 鹤清谓唯唯诺诺地上前,声音细如蚊蝇:“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鹤姝微微皱眉,心中对这个懦弱的儿子有些不满,但面上依旧带着笑容:“起来吧。” 话音刚落,一声高呼便传来:“三帝姬到。” 鹤姝眼睛一亮,周遭的宾客也连忙起身。 转瞬之间,便见姜月携着鹤清宴款步而入。 鹤清宴身着华服,贵气逼人,其面容俊朗非凡,然眸中却隐隐透着一抹轻浮之态。 他稍落后于姜月些许,二人不时眉目传情,那浓情蜜意之状,当真是恩爱至极。 “鹤家主,祝你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姜月朱唇轻启,巧笑嫣然。 鹤姝微微躬身,眉宇间尽显谦卑谨慎:“多谢三帝姬,快请入座。” 鹤清宴此刻一脸得意,高声说道:“母亲,这是三帝姬亲自为您挑选的贺礼,乃是那南海明珠串就的璎珞,颗颗圆润饱满,光泽流转,世间罕有。”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不禁发出声声唏嘘。 “这等珍宝,怕是价值连城啊!” “三帝姬出手如此阔绰,当真是对鹤家的看重。” “如此名贵之物,实乃罕见,鹤家主真是好福气。”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气氛正浓之时,鹤清词缓步走了进来。 他一袭白衫,仿若踏着晨露而来,容貌清秀绝伦,自有一番玉树临风之姿,衣袍随风轻轻扬起,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在这淡雅的装束之下,恰似从诗经中走出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他稳步上前,朝着鹤姝微微行了一礼,声音清朗:“拜见母亲。” 鹤姝抬眸看了一眼他身后,脸上的笑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问道:“一个人来的?” 第203章 我与大帝姬一体 鹤清词不卑不亢,嗓音不急不缓,从容应道:“是,妻主有事不能前来。” “有事?”鹤清宴听闻,当即走上前来,脸上透着丝丝傲慢,“她能有什么事儿呢?” “就是啊。”鹤清帆也忙不迭地接过话茬,“三帝姬日理万机,都能抽空前来,大帝姬那般清闲却不得空,看来,是兄长你请不动大帝姬啊。” 说罢,鹤清帆朝着姜月投去一个满含倾慕的眼神,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快速地移开目光,面颊微红,似是怀春的少年般羞涩。 鹤清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了几分,心中不由窝起一团火,却又不好对鹤清帆发作,只得把气撒在了鹤清词身上。 “夫从妻,大帝姬不来,你还来做什么呢?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鹤家的大公子是一个不识礼数之人?” 鹤清词闻言,面上神色依旧淡然如水,身姿却站得笔直如松,坚定回道:“我西越以仁孝治天下,母亲寿辰,身为人子,岂有不到之礼?纵使妻主有事缠身,我亦当前来为母亲贺寿,以全孝道。” 这地方,他也不想来,可如若不来,旁人又会说他是仗着帝姬侧夫的身份不将母亲看在眼里,到时候,只怕又会有人借此弹劾大帝姬治家不善了。 鹤清宴冷哼一声:“你说得这般好听,那大帝姬可有差你给母亲送贺礼呢?” “自是有的。”鹤清词话音刚落,安童便端着贺礼上前一步。 只见安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方锦盒,锦盒之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他稳步走到鹤姝跟前,轻轻将锦盒放下,而后缓缓打开。 刹那间,一道温润的光泽从盒中溢出,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盒中放置着一尊由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寿星像。 这尊寿星像栩栩如生,慈眉善目,手中的蟠桃仿佛散发着仙气,和田玉质地细腻,温润如脂,乃是玉石中的上品。 鹤清词缓声道:“这寿星象寓意着长寿安康,福泽深厚,祝母亲龟鹤遐龄,康健无忧。” 鹤姝见此,面色好了些许。 她点了点头,命人收下。 可就在这时,鹤清宴忽然道:“这和田玉有些眼熟啊,莫不是兄长嫁妆里的?” 经过鹤清宴的提醒,鹤清帆连忙上前查看。 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兄长,原来这贺礼并非大帝姬所赠啊。” 满堂宾客哗然,鹤姝的面色阴沉的仿若能滴出水来。 心中对大帝姬更是多了几分埋怨。 好个大帝姬,马上就要跌落尘埃了,还这般目中无人,活该事事争不过三帝姬! 而迎着众人讥削的目光,鹤清词依旧淡然,眉眼间透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 他平静地看向鹤清宴,缓缓道:“我与大帝姬一体……” “行了!”鹤姝语气不善地打断了鹤清词的话,“诸位,入席吧。” 鹤清词看向他的座位,只见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座位已经被鹤清帆坐了,他也没有在意,转身便坐到了末座。 第204章 不敢随意献丑 今儿的宴席,是男女同席而坐。 席间,觥光交错,恭维之声不绝于耳,佳肴美酒,琳琅满目,然而这表面的繁华却难掩人心的诡谲。 就在这时,有人道:“早就听说鹤家主几位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不如请哪位公子演奏一曲?” 鹤姝闻言一僵,面上有些为难。 “李大人,我家这些个儿郎都已为人夫了,不太方便,恰巧,我今日招了秦风楼的伶人到府上候着,请他们为诸位大人演奏一曲?” 李莲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杯中酒。 她本是武将,被调回玉京不久就顶替了苏凉月的刑部主事一职,其弟也入了三帝姬府中为侍夫,正是她春风得意之时,见被拒绝,她脸色瞬间就阴沉了起来。 “看来,鹤家主是看不起我这粗人了?” 鹤姝脸色僵了僵,额上已隐隐有冷汗渗出,她下意识地去看姜月,却见姜月仿佛不曾发现一样,连眼神也不曾给她半个。 鹤姝无奈,朝着鹤清帆投去一个眼神。 后者一怔,立即摇头。 他马上就要入三帝姬府上了,当众演奏,不是在打三帝姬的脸吗?他就是要奏,也只能奏给三帝姬听。 大堂中陷入一片沉寂,气氛愈发凝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鹤姝又道:“我家四女对于琴艺之道也是颇为精湛,不如,便让我家四女为李大人演奏一曲?” “鹤家主,在座的谁想看女人演奏啊?那不如……就他吧。”李莲手指向末座的鹤清词,眼神透着轻慢与挑衅。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鹤清词身上,他坐在末座,却仿若遗世独立,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淡然的气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名,他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缓声道:“抱歉,没有大帝姬准许,不敢随意献丑。” “砰!” 鹤清词话音刚落,李莲就恼怒的摔了杯子,“区区一男子,也敢仗着大帝姬的势与本官为难,你是什么东西?” “今日,这琴,你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 “清词!”鹤姝沉声道:“既然李大人有这雅兴,你便弹奏一曲吧,想来,大帝姬也不会介意的。” 鹤清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起来,他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话落,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人拦了下来。 李莲抬眸看了一眼,“看来,这大帝姬真是治家不善啊,连个男人都管不住。” “既然他不弹,那这手,不如就废了吧。” 鹤姝一愣,“李大人……” “怎么,鹤家主有意见?” 对上李莲的目光,鹤姝心口一紧,她默默的去看姜月,却见姜月神色淡然,显然是赞同李莲的话。 这李莲是她门下之人,她一个商贾之家,惹不起。 她内疚的目光扫过鹤清词,最终沉沉的叹息一声,“来人……” 鹤姝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李大人当真好雅兴,既然这般喜欢听琴,那不如……本宫亲自为你演奏如何啊?” 第205章 大帝姬!可否卖给臣下 鹤清词抬眸看去,一瞬间,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双清眸里,那眸子,恰似一泓澄澈的湖水,非雨非雾,衬着丝丝朦胧,仿若万物齐聚之时,于温润的时光里沉淀。 姜离正缓步走了进来,在经过鹤清词身边之时,她那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男人会意,起身缓步跟了上去。 鹤姝见之,连忙起身相迎,恭敬地行礼道:“拜见大帝姬,不知帝姬驾临,有失远迎。” 姜离微微颔首:“鹤家主,本宫有事耽搁了,特让清词先来为你贺寿,鹤家主不曾为难于他吧?” 鹤姝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鹤清词,这才道:“清词与草民说过了,劳烦大帝姬了。” “听说鹤家主极其喜爱姬离画作,今日特为鹤家主带来。”姜离话音刚落,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皆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姜月却在此时低笑一声,言语之间满是讽刺:“大皇姐不通文墨,人尽皆知,这姬离画作,莫不是赝品吧?” 姜月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了一阵不小的笑声。 白郁也适时的补了一句:“应当是赝品,否则,大帝姬那侧君又何必花重金买一赝品呢?” 姜离仿若未闻,身后的侍从将画拿了上来。 竟然有整整六副之多! 鹤姝惊得吞了一口唾沫,目光中满是热切,颤声问道:“这……这些全都是姬离之作吗?” 鹤姝迫不及待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画一幅一幅地展开。 首幅画作,乃是一幅壮丽的山河图,只见峰峦叠嶂,云蒸霞蔚,青山翠影之间,一条飞瀑如银河落九天,溅起万千水花,那水色,似有灵光闪动,仿佛能听到飞瀑的轰鸣声,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鹤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姬离之作,此画气势磅礴,真乃神来之笔!” 闻言,众人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其中最激动的当属白郁小郡主。 她颤抖的手打开了第二幅画。 画中是战场的激烈厮杀,金戈铁马,烽火连天,战士们的怒吼与拼杀仿佛就在眼前,那鲜血染红的大地,残破的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将军的眼神坚定而决绝,透出视死如归的豪迈。 “此画生动逼真,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感受到那股铁血之气。” “大帝姬!可否卖给臣下?多少钱都行!” 姜离轻笑,“抱歉了白郡主,这画已赠给鹤家主了。” 白郁抱紧了手中的画,侧目去看鹤姝:“鹤家主这……” 鹤姝眸色一紧,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一把就抢过了画:“抱歉啊郡主,这是大帝姬的一番心意,若转卖她人,是为大不敬。” 白郁:“……” 白郁心有不悦,却还是道:“那,可否借我一观?” 鹤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白郁上前,打开了画卷。 第三幅画为春日盛景。 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微风拂过,花瓣纷飞,花丛中,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忙碌采蜜,一条小溪潺潺流淌,穿过花丛,映照着蓝天白云。 “这画中的春景,美得让人心醉。” 只是看着,却仿佛置身其中。 第206章 白雪皑皑,冰封万里 第四幅是宁静的月夜图。 皓月当空,清辉洒下,照亮了静谧的庭院,庭院中,几株古梅傲雪绽放,花瓣上的月光宛如一层薄霜,梅树下,一张石桌,几盏清茶,仿佛在等待着知音共赏,有人低语:“此画之宁静,能抚慰人心。” 第五幅画,展现的是冬日的塞北风光。 白雪皑皑,冰封万里,骏马在雪地上奔腾,扬起阵阵雪花,远处的蒙古包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 这幅画的笔触刚劲有力,将塞北的雄浑与辽阔展现得淋漓尽致,众人纷纷称奇:“此画风格独特,令人对塞北的壮丽心生向往。” 最后一幅画,是一幅孤舟垂钓图,浩渺的江面上,一叶孤舟随风飘荡,一位老者独坐舟中,悠然垂钓。 江水悠悠,天地苍茫,老者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寂,却又如此超脱。 白郁眼睛都直了,“此画意境深远,令人深思。” 鹤姝接过了白郁手里的画,激动得双手颤抖:“此等佳作,堪称稀世珍宝,大帝姬如此厚礼,草民何德何能,受之有愧啊!” 鹤清词瞧着眼前这一幅幅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他侧目看了一眼姜离,眼底划过一抹不舍,这些佳作,岂止千金。 帝姬,破费了。 然而,此刻的鹤姝已然沉浸在这艺术的盛宴中,难以自拔,她不停地赞叹着每一幅画的精妙之处,对姜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姜离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鹤家主喜欢便好,这也算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大帝姬!”白郁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府中可还有姬离画作?” 姜离一摊手,“没了。” 白郁放开了她的手,面上的神情有些愤怒,“大帝姬,这么多姬离画作,你竟全部送人了,一幅不留?” “嗯。” 白郁:“……” 她又再次看向了鹤姝。 鹤姝警惕的看了一眼白郁,立即叫人把画收了起来。 姜月瞧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快。 这大皇姐到底是哪里找来这么多姬离画作的? “大帝姬,请上座!”相较于刚刚的敷衍,此刻鹤姝的态度在谦卑之中多了丝丝发自内心的讨好。 姜离却道:“不急。” 说着,她侧目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李莲。 “李大人?” 李莲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服,她是三帝姬的人,越是当众贬低大帝姬,越是能得三帝姬的青眼,即便是不被重用,三帝姬也不会怀疑她的忠诚。 毕竟,朝中皇女之中,就大帝姬和三帝姬登上皇太女之位的可能最大,她只有得罪了大帝姬,断了自己的后退之路,三帝姬才会真正地重用于她,不怕她会背叛。 所以,在面对姜离那明显的算账之意时,她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姜离,也不起身,“大帝姬,臣只是跟鹤侧君开个玩笑,还望大帝姬不要见怪。”那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敬畏,反倒带着几分挑衅。 “若本宫偏要见怪呢?”姜离的嗓音温温淡淡的,其中却透着一股忽视不掉的凉意,仿佛冬日的寒风,瞬间让宴席上的氛围都凝重了起来。 第207章 万事藏于心,你不累吗 鹤清词伸手,轻轻的拽了拽姜离的衣角:“帝姬,算了,侍身无碍。” 鹤清词眸中满是担忧,这李大人是三帝姬的人,如今三帝姬风头正盛,他只怕大帝姬因此事得罪了三帝姬,来日会招来麻烦。 姜离看也不看鹤清词一眼,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住了他的手。 鹤清词身躯一怔,向来淡漠如水的眼眸,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泛起层层涟漪。 此刻,宴席之上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沉寂之中,姜月忽而出声:“大皇姐,鹤侧君到底也无事,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呵!”姜离冷笑一声,声音清冷如霜雪,“本宫身为皇室长女,自当维护皇室的威严,李莲当众对鹤侧君不敬,便是对本宫的不敬,对本宫不敬,便是对母皇不敬,本宫若就此作罢,日后人人效仿,欺我皇族,岂不乱套?” 一顶“欺辱皇族”的大帽子轰然扣下,李莲瞳孔猛地一缩,额上冷汗涔涔,连忙起身,躬身道:“大帝姬言重了,臣不过是一时失言。” “一时失言?李大人,你莫要以为本宫不知你的心思,你一心攀附三帝姬,为她冲锋陷阵,可也要想想,这朝局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你今日的荣华不会成为他日的泡影。” 李莲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姜离当众点破,不禁面红耳赤,神色难堪至极。 姜离却未就此罢休,她直接将鹤清词拽上前几步,声音冷冽如冰:“李大人,请罪吧。” 李莲闻言,瞳孔骤缩,惊道:“大帝姬要我向一个男人请罪?” “男人怎么了?”姜离泛着凉意的眸子直逼李莲,“李大人不服气?” 李莲垂眸,不敢与姜离对视,语气不善道:“抱歉了鹤侧君,方才是我一时失言,还望鹤侧君不要计较。” 鹤清词微微摇头,淡然道:“无妨。” 姜离却紧紧握紧了鹤清词的手,掷地有声道:“本宫今日并非要刻意为难李大人,只是要让你明白,在这玉京之中,任何人都要守规矩、知礼仪,不可肆意妄为。” 说罢,她拉着鹤清词,稳步走向主位,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动摇她的威严。 鹤清词任由姜离牵着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侧颜,心口狠狠地震荡了一下。 直到坐在了姜离身边,他还有些恍惚,仿若置身云端,飘忽不定。 就在这时,姜离忽然转头看向了他:“为何不叫我?” “怕妻主不得空。”鹤清词低声答道。 “狡辩。” 鹤清词闻言,长睫轻轻垂下,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叫人看得不真切。 他周身似有一种难以与人道说的苦楚,更增添了几分淡淡的愁意,恍若一块镶嵌在天地间的无暇美玉,如莲之高洁,似竹之清幽。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道:“帝姬,谢谢。” 他知道,他都知道,今日帝姬的六幅姬离之作,全都是为了全他的颜面。 可他鹤清词何德何能,竟得帝姬以这六幅佳作相捧。 姜离微微侧身,靠近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是你的妻主,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万事都可与我诉说,我会为你解决,万事藏于心,你不累吗?” 第208章 报官干什么呀 此刻的鹤清词面容微红,一双眸子如春风拂过,绽放出绚烂的色彩,又似一卷古书徐徐展开,还不曾细致地度量,已然跌进河流翻腾的海浪里。 他轻轻应道:“嗯。” 鹤清宴和鹤清帆看着这一幕,心中都生出了一抹艰涩之感。 不是说大帝姬根本就看不上这鹤清词吗?可她今日之举,分明是把人捧在了心尖尖上。 而且…… 不是说大帝姬凶残暴戾吗? 今日一见,气度高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雍容自信,自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贵气,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鹤姝无数次的将目光投向姜离,先前,她和大帝姬不曾接触过,对她的了解只在她人口中,可今日一见,方觉这人不似传闻。 她眸色有了一瞬的深邃。 看来,这大帝姬并非池中之物,这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很快的,宴席便散了。 姜离起身带着鹤清词往外走去,夜晚的寒风拂面,让人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姜离和鹤清词一道上了马车,刚准备走,便听见车外传来了李莲的声音。 “什么鹤侧君,不过婢膝奴颜之徒。” 鹤清词一怔,显然也听见了那道声音,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夏棠作势就要出声,却听姜离冷淡的声音传来,“走吧。” 夏棠忿忿不平的瞧了一眼李莲离去的背影,“帝姬,她太放肆了。” 姜离红唇轻勾,“随她去。” 将死之人罢了。 鹤清词静默无声的坐在马车里,心中始终徘徊着那一句‘什么鹤侧君,过奴颜婢膝之徒。’ 他抬眸去看姜离,只见她一手撑在脑侧,闭眼假寐。 他不怕被人侮辱,只怕,这些不堪的词传入了帝姬耳中,扰她心烦。 马车一路朝着帝姬府的方向而去,不多时,车子就在门口停了下来。 鹤清词道:“帝姬,到了。” 姜离点了点头,依旧未动,只道:“本宫突然来了兴致,想去垂钓,你先回去吧。” 鹤清词看了一眼车外的天色,“垂钓?现在?” 姜离点了点头。 “侍身陪帝姬一起。” “不必,下去。” 听着她冷漠的声音,鹤清词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最终还是下了车。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瞧着那马车渐渐的走远。 帝姬,是觉得自己给她丢脸了吗? …… 雪夜,寒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宁静的湖面上,姜离身着裘衣,带着夏棠来到这湖边垂钓。 湖边四周,积雪皑皑,唯有这片湖水未被冰封,只因其下有着温热的泉眼,使得湖水依旧流淌。 姜离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手持鱼竿,目光专注地盯着湖面。 夏棠则恭敬地站在其后,身躯挺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时间悄然流逝,钓竿在姜离手中纹丝未动,许久都没有鱼上钩,姜离的眉头微微皱起。 突然,平静的湖面有什么东西漂了过来,那东西在雪夜里泛着诡异的光泽,所过之处,湖水竟被染得嫣红,犹如鲜血在蔓延。 “主子……” “我看得到。” 夏棠:“……” 见她一副淡然的模样,夏棠便没有再说话,想来帝姬是有自己的想法, 可直到天际泛白,也不见一条鱼上钩,反而那尸体顺着水流渐渐的逼近,轻轻拂动她的鱼竿。 姜离耐性耗尽,反手扔下手中鱼竿。 “去报官!” 夏棠一愣,“报官?” 姜离神色淡然的扫了一眼湖里的尸体,“看着像是朝中某位大人,去报个官,让人来打捞。” 夏棠闻言,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报官干什么呀?这尸体是李莲的啊! 而这李莲是被自己一剑割喉死的呀!当时,帝姬就坐在马车里、手指挑起纱帘亲眼目睹,之后还嫌弃她下手不够利索! 第209章 昨夜刚喜欢上的 夏棠怀揣着满心的茫然不解,步履匆匆地朝着衙门的方向行去。 而姜离回府之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然而,这觉尚未睡多久,府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南阳侯府的小郡主,白郁。 她身披一件华美贵气的狐裘,可手中却不合时宜地摇着一把精致的扇子,这般独特的搭配,倒显出她几分特立独行。 姜离此刻正窝在软榻之上,睡眼惺忪,神色慵懒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白郁倒是毫不客气,未经邀请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帝姬,臣下今日前来,乃是领了皇命,那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却死得不明不白,君上命我彻查此案。” 姜离面上满是疲惫之态,有气无力地应道:“嗯,你调查吧。” 白郁随手拿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而后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继续问道:“报案之人乃是帝姬的贴身侍卫,那李大人的尸首亦是帝姬所发现的?” “嗯,的确。”姜离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事儿可真是巧得很呐,昨夜鹤家主设宴款待,那李大人对鹤侧君出言不逊,偏巧,她就被锋利之剑割喉而亡,尸体沉入湖中。” “刚刚好,帝姬垂钓的地方正是发现李大人尸体的湖。”白郁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姜离。 “就是这么巧。”姜离靠在软榻上,整个人仿佛被榨干了一样。 白郁瞧着她这个样子,没忍住的问了一句:“帝姬怎得这般疲惫?” 姜离闻言,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白郁,“今晨刚回来不久,府中侧君太缠人,累着了。” 白郁:“……” 嘴角抽搐了几下,白郁道:“冒昧一问,是哪位侧君?” “鹤侧君。”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鹤清词,乍然听见这对话,脸忽然就红了。 夏棠站在那,也觉得有点尴尬。 她朝着鹤清词道:“鹤侧君,帝姬和白郡主正在说话,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您要有事,不如一会儿再来。” 鹤清词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就在这等着。” 鹤清词衣袖底下的手几乎都要绞在了一起。 李大人之死,当真与帝姬有关吗? 帝姬是因着李大人最后那句辱骂之言,才将人杀掉的吗? 鹤清词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孰轻孰重,帝姬还是分得清的,眼下正是册立皇太女的关键时候,帝姬怎会为了一个区区鹤清词儿背上谋杀朝廷命官这罪名。 殿内,白郁眉头轻皱,默默的扯开了话题:“帝姬是什么时辰发现尸体的?” “子时。” “既然子时便发现了李大人的尸身,为何要等到寅时才命人来报官?” 姜离缓缓睁开一双眸子,淡淡的眸光瞟了白郁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本宫怕人多惊了窝子。” 白郁一时语塞:“……” 稍作停顿,她又道:“大帝姬什么时候喜欢钓鱼了?以前怎么不曾听说帝姬有这爱好?” “昨夜刚喜欢上的。”姜离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 白郁面色复杂,凝视着姜离,缓缓道:“大帝姬,恕臣下无礼,这也太巧了,大帝姬您的嫌疑着实有些大了。” 姜离听闻此言,却半点也不慌乱,甚至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是平静地道:“那郡主便到母皇跟前参本宫一本,将昨夜之事完完整整的说与母皇便是。” 第210章 喜欢鹤侧君身上的药香味 白郁看着她这般泰然自若的模样,眯了眯眼睛,忽地笑了起来。 这大帝姬啊,可真是个妙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般气魄与胆识,实非寻常人能有。 她起身,朝着姜离郑重地行了一礼,“臣下知道了,定会将昨夜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与君上。” 俩人相视一笑,姜离道:“慢走不送。” 临走前,白郁忽然道:“帝姬,臣下也喜欢垂钓,不如……改日一起?” 姜离摇了摇头,“不了,没兴趣。” 白郁:“帝姬方才不是说昨夜刚喜欢上了垂钓?” “昨夜喜欢上垂钓没错,可今晨就不喜欢了,比起垂钓,本宫还是更喜欢鹤侧君身上的药香味,令本宫心旷神怡。” 白郁:“……” 行了一礼,白郁面色复杂的朝着殿外走去,刚好遇上站在外头等候的鹤清词。 男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白郁目光在他身上掠过,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 大帝姬换口味了,以前不是喜欢林铮那样的吗? 白郁前脚刚走,鹤清词便疾步走进殿内。 他神色匆匆,朝着姜离行了一礼,急切地说道:“帝姬,你根本就没有杀那李大人,为何不为自己辩解,白郡主若将此事说与君上,帝姬处境便越发艰难了!” 瞧着男人因焦急而略显涨红的面庞,额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姜离突然低笑一声,“你怎知人不是本宫杀的?” 鹤清词高大的身子猛地一晃,刹那间,只觉浑身血液几乎都要凝滞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姜离,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担忧。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声音颤抖:“帝姬你……” “不是本宫杀的。”姜离轻轻说道。 闻言,鹤清词如释重负,突然松了一口气,可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又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可就在这时,又听姜离道:“人是夏棠杀的。” 殿外的夏棠:“???” 鹤清词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夏、夏侍卫杀的?她为什么要杀李大人?” “自是因为本宫下令了。” 鹤清词:“……”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忽然就静了下来。 鹤清词瞧着姜离苍白的脸色,缓步上前,“帝姬,侍身为您把脉。” 姜离抬手,直接握住了鹤清词伸来的手。 瞧着被她握在掌心的手,鹤清词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抬眸去看姜离。 四目相对间,姜离红唇轻勾,微微用力,便将鹤清词拽到了跟前。 软榻上,俩人离得很近。 鹤清词紧绷着身子,浑身僵硬,“帝……帝姬?” “不必把脉,本宫无事。” 鹤清词感受着掌心下的温度,喉结滚动。 此刻,殿外风雪肆虐,无人知他心底艳阳高照。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帝姬杀李大人,是为了侍身吗?” “呵!” 姜离轻拂衣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缓声道:“这李莲贪污受贿,鱼肉百姓,死有余辜,本宫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第211章 只求俯仰无愧于心 鹤清词望着姜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他心中清楚,李莲的催命符,是最后那一句—— ‘什么鹤侧君,不过是奴颜婢膝之徒!’ 这一路行来,他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明明都已经习惯了。 他深深的看着姜离,心中有些害怕。 害怕今日过后再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会再也承受不住,再也做不到如先前那样无视。 就在鹤清词看着姜离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过了身。 迎着男人满目忧愁,她道:“不必担心,本宫行事,只求俯仰无愧于心。” 鹤清词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 金阙台,巍峨耸立,庄严而肃穆。 陆昭静立在殿内王座下首之处,身姿挺拔,神色凝重。 白郁则恭谨地站在殿中,拱手启禀道:“启禀君上,根据臣之调查,李莲之死,或与大帝姬有关。” 陆昭闻言,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青筋暴起,眼底迸发出一道寒芒,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瞬间凝结。 白郁站在殿中,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昨夜,鹤姝寿辰,设宴款待众人,玉京城中许多权贵都去府上为她祝贺,大帝姬有事来的晚了,鹤侧君先行,可不知这李大人是仗的谁的势,竟给鹤侧君当众难堪,逼他弹琴取悦众人。” 顿了顿,白郁偷瞄了一眼上首神色不明的姜玉璇,接着道:“这鹤侧君虽是商贾出身,可既入了大帝姬府中,便是大帝姬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也是大帝姬的颜面,自是不肯,可李大人却发了脾气,要废了其双手,恰在此时,大帝姬赶到了,逼得李大人给鹤侧君赔礼道歉。” 姜玉璇坐在王座之上,面上不动声色,可眼底却悄无声息地划过一抹厉色,冷声道:“大帝姬好歹也是皇族长女,李莲岂敢如此?” 白郁想了想,直言不讳:“近来三帝姬即将登临皇太女之位,风头无两,有一些没有见识的莽妇为了讨好三帝姬,便刻意给大帝姬难堪。” “谁说三帝姬即将登临皇太女之位了?”姜玉璇的声音淡淡的,可其中却蕴含了一股子凌厉,如冰刃般直刺人心。 白郁一脸惊讶,忙不迭道:“那日朝堂之上,众臣举荐三帝姬,君上也夸三帝姬贤德,这不是有意立为皇太女吗?” “呵呵!”姜玉璇冷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殿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寒意,“孤立谁为皇太女先不论,李莲身为臣子,却敢欺压大帝姬,此人其罪可诛!” 白郁垂首,额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话虽如此,可大帝姬擅动私刑,也是犯了西越铁律的。” 姜玉璇不屑轻哼,“大帝姬亲口承认她杀死李莲了吗?” “回禀君上,大帝姬已然承认是她杀的李莲。” 姜玉璇脸色一沉。 真是个蠢货! “召大帝姬金阙台觐见。” 旨意传出,宫人们匆匆忙忙地前往大帝姬府邸。 不多时,大帝姬姜离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踏入金阙台。 第212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离走进殿内,微微行了一礼:“儿臣拜见母皇。” 姜玉璇脸色阴沉着,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姜离,质问道:“那李莲是你所杀?” 闻言,姜离诧异的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茫然无措,“这简直荒谬,儿臣身为帝姬,熟读西越律法,怎会知法犯法,私自处刑朝中武将?” “!!”白郁不可思议的朝着她看了过来,当时就震惊了。 大帝姬她刚刚在府里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一时间,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姜玉璇双眸微眯,审视着姜离,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而姜离则毫不退缩地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不见丝毫心虚。 “你当真未曾杀害李莲?”姜玉璇再次发问,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 姜离挺直了脊背,郑重道:“母皇明鉴,儿臣绝无此等恶行,定是有人故意诬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玉璇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若此事与你无关,孤自会还你清白,但倘若真是你所为,孤也绝不姑息!” 姜离再次行礼,言辞恳切:“儿臣愿接受母皇彻查,以证清白。” “大帝姬!你方才在府中分明承认那李大人是你所杀?” “你住口!”姜玉璇瞥了一眼白郁,那眼神,就差直接问出‘你也是三帝姬一党了?’ “……”白郁只觉得百口莫辩。 “白郁!”姜玉璇眸光带着不怒自威之势:“证据和证词呈上来。” 白郁抿了抿唇,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回君上……没有。” “没有?”姜玉璇眉头紧皱,“证据、证词,一样没有,你是如何断言这人是大帝姬所杀?就凭你一张嘴吗?” 白郁无奈。 方才,她观大帝姬之面容,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光明磊落,便省却了证词。 谁知道啊,这才过去一会儿,她就全然换了一副嘴脸。 白郁幽怨的看了一眼姜离,“大帝姬,种种罪证都指向你?你是唯一一个有杀害李大人嫌疑的人。” 姜离站的笔直。 听见白郁的话,她轻哼一声,“荒唐!本宫若真要一个人死,有一百种方法毁尸灭迹,怎会让她的尸体浮于水面?给自己招来麻烦!” “……”白郁被姜离这正义凛然的样子怔了一下,当即有些恼火。 “那大帝姬倒是说说看,有何种方法可毁尸灭迹?” 姜离侧目看她一眼,红唇微不可见的一勾。 “其一,火焚之术,寻一偏僻废弃之屋,将李莲带入其中,四周堆满易燃之物,泼上猛火油,点火之后,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一切,连骨带肉皆化为灰烬,风过无痕。” “其二,沉河之法,趁夜绑其至河边,以巨石系于其身,投入滚滚河流之中,河水湍急,深不见底,尸体迅速被卷入水底,被泥沙掩埋,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其三,毒杀之策,觅得罕见剧毒之物,掺入其饮食之中,待其毒发身亡,尸体呈现出诡异之状,令人难以察觉真实死因,而后将尸体藏匿于深山洞穴,任其被野兽啃食。” “其四,坑埋之方,在荒野之地挖一深坑,将李莲活埋其中,再以层层泥土掩盖,种上荒草杂木,使之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出现。” “其五,毁容分尸,用利刃将其面容划得面目全非,再肢解其躯体,分置于不同的隐秘之处,或深埋于荒冢,或弃于荒野丛林,令其难以拼凑完整。” “其六……” 白郁连忙伸手制止。 “大帝姬,不必说了。” 第213章 大帝姬是臣的妻主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忽然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姜玉璇那凌厉的目光缓缓地在姜离和白郁身上扫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她沉沉地叹息一声:“李莲此人心术不正,竟敢欺辱大帝姬,死有余辜!然念及此事牵涉大帝姬,若深究恐生更多波澜,你便抓紧结案吧。” 白郁听懂了姜玉璇的暗示,“是,臣遵旨。” “退下吧。”姜玉璇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姜离和白郁互相对视一眼,恭敬地一道走了出去。 陆昭的目光却始终紧紧跟随着姜离的身影而动,直到姜玉璇出声呼唤,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姜玉璇瞧着他这满眼热切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瞥了他一眼,说道:“孤且问你,你觉得三帝姬和大帝姬,谁更适合这皇太女之位?” 陆昭想也不想,当即回道:“回君上,自然是大帝姬。” 姜玉璇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何?” 陆昭神色坚定,朗声道:“大帝姬是臣的妻主,臣自然希望她登临皇太女之位。” 姜玉璇闻言,忽然就笑了,那笑声中似有深意:“你倒是实诚,行了,你也退下吧。” 陆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姜玉璇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上,目光噙着一抹深邃的沉思,让人难以捉摸。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静若,缓缓开口道:“静若,你怎么看?” 静若微微欠身,思虑片刻,直言道:“奴不懂政事,只知道三帝姬向来贤德之名在外,受众臣拥戴。” “呵。”姜玉璇一声冷笑:“三帝姬平日里与诸多朝臣交往甚密,时常举办宴会,这般行径,怎能不受人拥戴?” “而大帝姬性子清冷,从不与朝臣往来,自无人为她说话了。” 说着,静若叹息一声,“说来也是心酸,大帝姬乃帝师关门弟子,帝师门下能臣众多,竟也无一人拥戴大帝姬。” 姜玉璇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三帝姬如此行径,看似风光无限,但若真让她如愿以偿,必将一人独大,朝中众臣皆唯她马首是瞻,届时,孤的皇权恐将受到威胁。” “身为君王,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朝堂之上一人独大,无人与之抗衡的局面,孤所期望的,乃是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以保朝局稳定。” 姜玉璇站起身来,踱步至殿中,望着远处,沉声问道:“静若,你觉得,这皇太女之位,该给谁呢?” 静若轻垂着头,“三帝姬锋芒过露,结交朝臣之举,已犯了君上的大忌,而大帝姬清冷孤傲,不擅权谋交际,便是给了她这皇太女之位,她也做不了什么,君上想什么时候收回,便什么时候收回,可三帝姬若得了这皇太女之位,便不好掌控了。”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引起三帝姬及其党羽的不满,多生事端。” 姜玉璇冷笑一声:“孤乃一国之君,岂会惧怕这些,孤心意已决,册立大帝姬为皇太女,一来,可平衡朝中势力,二来,也好敲打敲打朝中那些巴结三帝姬的人,至于那些妄图破坏朝局平衡之人,孤自会让他们明白,孤的权威不容挑衅。” 第214章 下次换你利用我 姜离与白郁一道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白郁格外的沉默,见她不说话,姜离也不说。 直到走出宫门,白郁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哼了一声,“大帝姬,你也太阴险了!连我也利用?” 姜离却不紧不慢地缓步向前,闻其言,只淡淡回了一句:“下次换你利用我。” 白郁瞬间语塞,望着她那坦荡却又显得无耻的模样,心中是万般无奈,彻底的无语。 “看来,这皇太女之位大帝姬是早已志在必得了?”白郁紧追几步,追问着姜离。 姜离神色未改,目光平视前方,缓声道:“一切皆看圣意,本宫无法左右。” 白郁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得!我是彻底被大帝姬拉下水了,大帝姬可稳住了,走到最后,否则,我南阳侯府危矣。” 闻言,姜离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这南阳侯府也曾是京中望族,白郁更是个中翘楚,年纪轻轻便科举及第,其文章纵横捭阖,观点新颖独到,令满朝文士皆为之侧目,后又因种种贡献,深得君恩,于边疆战事吃紧之际,她出谋划策,使得战局转危为安,于民生凋敝之时,她亲力亲为,推行善政,令百姓安居乐业,圣上遂封其为郡主。 只可惜,其母是个不争气的,竟被牵扯进一桩谋逆案里。 一夕之间,白郁跌下高台,不被重用,曾经门庭若市的南阳侯府被渐被冷落。 时光流转,时至今日,侯府已然势微,只剩一个虚衔而已。 此刻,白郁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姜离。 “大帝姬,只要你赠我一幅姬离之作,我便助你,大帝姬孤身一人,而这皇城之中每一步都是沟壑险滩,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大帝姬需要一个盟友。” “有无姬离画作,郡主都会成为本宫的盟友。”言罢,姜离便转身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白郁的视线。 白郁站在原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良久,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中,有期待,亦有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都比谁都清楚。 若想让南阳侯府重振昔日辉煌,必须要寻得一个强大的依靠,而这大帝姬深谋远虑、心怀大志,或许便是那根救命稻草。 倘若她能辅佐大帝姬登临帝位,他日,她白郁便是天子近臣,也可一展抱负,不必郁郁不得志,终日流连秦楼之所,虚度光阴。 …… 夜晚,扶云殿内烛火摇曳,风轻轻吹动帘幔,带起一室的凉意。 陆昭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他在姜离对面坐下,双臂环抱于胸前,就这样看着她。 姜离把手里的书随意放下,侧目看向陆昭,“怎么了?” 陆昭薄唇轻轻抿着,听见姜离的话,他长睫轻轻颤了颤,“没事。” 他虽然说没事,可姜离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潜藏着情绪,这个男人,似是有未下定决心之事。 “陆昭,你有事便说吧。” 陆昭唇瓣微微动了动,他终是抬眸与姜离对视,“帝姬,册立侍身为正君吧。” 第215章 难不成,是想与她合葬 闻言,姜离有一瞬间的诧异。 “你想做正君?为何?” 以她对陆昭的了解,他并非会在意位分,难不成,是想与她合葬? 这么悲观! 陆昭眸色里噙着一抹正色,态度却十分的坚决,“侍身以将军之身为帝姬正夫,若身死,丧礼自不可草率,陆家军会借此入京吊唁。” “到时,帝姬便做出心伤之状,自请远离玉京,前往封地,帝姬于君上无用,她定会恩准。” “侍身早已修书一封给陆家军总指挥使,她会协助帝姬回到封地,如此,便可保得一生安虞。” 说着,陆昭唇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很是苦涩,却带着释然,他道:“只是,帝姬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侍身的骨灰……一道。” 他不想待在这个冷冰冰的玉京,想陪着她一起。 姜离脸上慵懒的笑容忽然就消散了,她狭长的眸子就这样落在陆昭的身上,迎着他那双坚毅的眸子,胸腔忽然传来一阵酸涩。 此刻的陆昭,静静的坐在烛火之下,就好似一方缄默的古砚,历经时光的研磨,于水中缓缓洇染, 生动了整个悲凉的夜晚。 “为什么?”姜离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喉管犹如被利刃割破。 迎着姜离的目光,陆昭勾唇一笑,“妻主,别为我忧心,其实,在我陆家女子全数战死在万山崖那一天,我就该死了的。” 陆昭的嗓音忽然就哽咽了起来,“妻主,其实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陆家女子全数战死于万山崖,死状惨烈,最小的妹妹也不过十四岁,却被东夷人生生剥下了皮,她原是最怕疼的,可那一次,却是哼也没有哼一声。”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记都似重锤,重重的砸在姜离的心上:“不瞒妻主,侍身想过无数次寻死,也省的这般日夜颠倒,不得安枕,可只要想到我陆氏男儿处境艰难,我便不敢妄动这寻死之念,怕他们再无倚靠,受尽欺凌。” 说着,陆昭缓缓解开了腰带,将身上的衣服褪至腰际。 离得近了,姜离才看见他身上蜿蜒着一道道的伤痕,纵横交错。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昭:“你……” 陆昭拉起衣服,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有身体痛了,心里的痛才会减轻。” 姜离眼眸微颤,那夜,她入他惊蛰楼,亲眼见他沐浴,竟也没有发现这些伤痕,姜离心中涌起一阵自责,若自己能早些发现…… 似是看懂了她眼底的情绪,陆昭唇瓣微微勾了一下,“所以啊,我若死了,于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姜离指尖轻颤,无人知晓,在这一刻,她心中淌着一条湍急的岩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陆昭就这样温和而平静的看着姜离。 她仿若一尊僵硬的雕塑,似被岁月风蚀,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名状、不知从何而起的寂寥,冥冥之中,仿佛扣住了谁的因果。 在那短暂的瞬间,陆昭竟似从姜离的眼眸中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痛色,宛如深渊寒潭中的幽光,刺痛人心。 仿佛,与他内心深处的痛楚,如出一辙。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第216章 可唯独,没有爱意 姜离缓缓起身走向陆昭,身后的衣摆拖出一个婉转的弧度。 来到陆昭跟前,她轻轻伸手,扯开他的衣衫,垂眸凝视着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犹如狰狞蜈蚣般的疤痕。 这一刻,姜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 在姜离这般直白的目光之下,慢慢的,陆昭周身便泛起一层浓郁如霞的绯色。 “帝……帝姬……”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忐忑与不安,帝姬定是觉得这些伤痕丑陋至极。 就在他欲拉起衣服遮蔽之时,姜离微凉的指尖却轻轻触了上去。 男人的身子猛地一阵紧绷,呼吸瞬间乱了,紊乱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 姜离的指尖缓缓划过他身上蜿蜒泛白的伤痕,每一道伤疤都似诉说着过往的沧桑与苦难,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许久之后,才传来她沉沉的一声叹息。 “往后,不要再这样了。” 陆昭点了点头。 早在沈妄生辰宴那夜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再伤害过自己,因为突然发觉,那夜晚,不似先前那般难捱了。 姜离眼眶有些泛红,在陆昭发现之前,她为他拉起了衣服,系上衣带,这才哑着声音道。 “人的一生是万里山河,过客往来无数,有人为山河增色,有人使日月失辉,有人改其江流,有人铸其梁骨,大限来临之际,不过是立于山巅,回望江河,陆昭,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为之放弃生命。” “只要活着,总会有生生不息的希望,和,不期而遇的温暖。” 他们都一样,只是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那些蒙冤而枉死之人的冤屈,仇怨,总是需要有人去搏的。 陆昭瞧着姜离,缓缓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微凉的指尖,“帝姬,册立我为正君吧。” 姜离摇了摇头。 “陆昭,没有回音的山谷,不值得你纵身一跃。” “……”陆昭闻言,眼中不见半分波澜,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大帝姬对他有尊重,有敬佩,有心疼,可唯独……没有爱意。 可这世间情丝又怎是寥寥几语便能说清的,有些事,明知是错,依旧如飞蛾扑火,只争朝夕。 “妻主,侍身心意已决,还望妻主允准。” 姜离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她忽然转身,双手捧起陆昭的脸,重重的搓了几下,“你便对我这般没信心?” 这还是陆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帝姬,他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瞧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只觉得万物都在雪色中丰盈灵动起来,俗世的喧嚣与浮躁,犹豫与彷徨都消融在眼前这人的身影当中。 “睡吧,万事明天过后再说。” 姜离牵起陆昭的手,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陆昭瞧着那被姜离牵住的手,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心中清楚,帝姬是怕他长夜漫长,难以入眠。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如此,便不告诉帝姬他早已能酣然入梦。 第217章 本宫不敢揣测圣意 初雪已停,晨曦初破,东方既白,金辉洒落在宫墙朱檐之上,映出一片庄严肃穆,众臣身着官服,缓步朝着那巍峨高耸的金銮殿徐徐而去。 今日的姜月明艳不可方物,微扬下颌,朱唇轻勾,从容不迫地受着众人的阿谀恭维,那眉眼之间,尽是难掩的得意与自傲。 她与姜离并肩而行,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大皇姐,你说母皇今日会册立皇太女吗?” 姜离神色平静,目视前方,缓声道:“本宫不敢揣测圣意。” 姜月闻言,脸上的笑容非但未减,反而更添几分肆意:“昨夜,母皇命人送了东西到我府上,大皇姐知道是什么吗?” 姜离微微摇头,神色淡然:“不知道。” 姜月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姜离道:“是母皇亲自写的治国之道,大皇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姜离脚步微顿,侧目看向姜月,只见她眼底满是自得。 姜离轻哼一声,声音清冷如霜:“三皇妹,帝王给你的,才是你的,若没有给,你便不能觊觎,否则,迟早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姜月却不以为意,嗤笑道:“我就不信大皇姐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 肖想? 姜离仿若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笑话,眼角眉梢皆浮着细碎的凉意,轻笑一声道:“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本宫素来容易满足,对那至高之位,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那位置于她而言,并非肖想! 说话间,众人已至金銮殿,殿内朝臣肃穆以待,屏息敛声,气氛凝重而庄严。 姜玉璇于王座上缓缓落座,其威容庄重,令人不敢直视。就在众人屏息以待之时,静若突然上前一步。 “三帝姬接旨。”静若那清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姜月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泛着过分激动的光芒,她连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跪下。 站在姜玉璇下首之地的陆昭,听见这声音,长长的吐出一声叹息,眼底溢满绝望。 静若打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都御史苏梨花之子苏逢,才情出众,文质彬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其品德高洁,温和恭顺,实乃良配,今赐婚于三帝姬为正夫,择良辰吉日完婚,望妻夫和睦,相敬如宾。” 静若宣布完圣旨,见姜月还跪着,沉声道:“三帝姬,接旨吧。” 姜月茫然的抬起头,脸上的失望之色如潮水般涌现,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她呆愣片刻,终是咬了咬唇,强颜欢笑道:“儿臣接旨,谢母皇隆恩。” 然而,她那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的身躯,无不透露出她内心的不甘。 静若又拿出了一道圣旨,姜月提着的心又是一紧,双眸紧紧盯着那道圣旨,心中暗自祈祷。 静若道:“大帝姬接旨。” 姜离神色从容,上前一步,从容一跪。 静若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帝姬姜姒,性行淑均,温良恭俭,宽仁大度,有治国之才,安邦之能,其德配天地,智识高远,心怀天下,实乃众望所归,今册立为皇太女,承继大统,望汝修身立德,勤勉政事,以保社稷之安宁,万民之福祉。” 第218章 以仁德治国,以智慧安邦 静若宣读完圣旨,朝上瞬间一片宁静,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震惊得回不过神来,而姜月则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愤恨又不甘的神情再也无法掩饰,扭曲得近乎狰狞。 姜离举手接过圣旨,气度雍容,郑重说道:“儿臣谢母皇隆恩,定当不负母皇重托,以仁德治国,以智慧安邦,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离接过圣旨和皇太女的册印,突然朝着陆昭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陆昭整个人还处于震撼之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皇太女之位竟会突然落在了大帝姬的头上。 可瞧着大帝姬这悠然自得的模样,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垂下眼睫,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的。 是他一直都看轻了大帝姬。 陆昭心中泛起涟漪,又有些许的尴尬。 其实,大帝姬至始至终都不需要他的保护,或许是她以前的伪装太过完美,总让他觉得,她比任何一位帝姬都需要保护。 而今他才真的明白,她运筹帷幄,表面好似早已一败涂地,实则端坐高台,一切尽在掌握。 散了朝会,姜离缓步朝着外面走去,姜月则僵坐在金銮殿上,直至所有人的都离开了,她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失神的瞧着那象征着权利的王座。 陆昭站在金銮殿外,瞧着姜离远去的身影,唇瓣微微勾了一下。 “陆统领!”身后响起了余微的声音。 转身之际,陆昭脸上的笑意尽散,神情冷淡的看着余微,“有事?” 余微微微拱手,“恭喜陆统领。” 陆昭一双黑眸微不可见的一沉,“余副统领,好好当值,不该说的,便不必说了。” 陆昭看也不再看余微一眼,径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余微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扯了扯唇角。 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男子。 …… 帝姬府内,林铮正虔诚地跪在佛像之前,双手合十,目光灼灼,口中念念有词:“求这漫天诸佛保佑,让三帝姬登临皇太女之位,让大帝姬跌落云端,人人践踏,永坠阿鼻地狱,受尽折磨,不得超生,让她……” 林铮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一阵凌厉的力道拂开。 冷风瞬间呼啸而入,肆意地灌了进来,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林铮侧目看来,只见一抹灼目的红色犹如燃烧的烈焰般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人之时,他轻哼一声,扶着供桌缓缓站了起来,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弧度,“沈侧君?” 沈妄那双妖冶如狐的眸子,此刻犹如在凉水里过了一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眸中的寒意,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 他甚至没有多看林铮一眼,手中长鞭一挥,只听见“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那供桌上不知名的佛像瞬间被他一鞭子抽得粉碎。 林铮转身看了一眼那破碎的佛像,脸上却毫不在意,反而放肆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待到三帝姬登上皇太女之位,你们这些人都得死!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 第219章 你这不是在咒她!而是在咒爷 “还有你沈妄!”林铮跌跌撞撞地走向沈妄,整个人犹如处于疯魔之中,发丝凌乱,双目通红,“你先前不是最讨厌她的吗?她若死了,你该高兴啊!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她对你的种种欺辱?” 沈妄不语,只是那握着长鞭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下一刻,手中长鞭再次挥出。 这一次,却是狠狠的打在了林铮的身上。 他那一鞭子蕴含着霸道的内息,瞬间就给林铮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染红了他那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 “呵!”瞧着林铮痛苦的模样,沈妄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刺骨,“你这不是在咒她!而是在咒爷!身为她的夫,她若死了,我们都得陪葬!你以为你能逃得过?” 林铮捂着伤口,踉跄着后退几步,却依旧强撑着,咬牙切齿道:“陪葬又如何?只要能让三帝姬成事,一切都值得!” 因为,这也是苏凉月的愿望。 沈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知死活?”林铮仰头大笑,“你以为我想活着吗?她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她为什么不杀我,还不是为了拉拢我母亲!为了博得一个宽容的名声!” 沈妄神色一凛,“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程!” 林铮却是丝毫不惧的送上的自己的脖子,“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看大帝姬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沈妄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已经酝酿了一层风暴。 林铮依旧有恃无恐。 “大帝姬纵然有一千个杀我的理由,可留我一命,只需要一个理由,沈侧君知道是什么吗?” 沈妄不语,只是目光森森的瞧着林铮。 这个疯子,他真是疯了才会与他论长短。 沈妄没了和他继续纠缠的心思,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林铮上前几步,狼狈的扶着门,高声道:“大帝姬心悦于我,只要她的心思还在我身上,那么不管我犯多大的错,她都不会杀我!” “倒是你,只是不敬犯上就被穿了琵琶骨,你可真无能啊沈侧君,长得这般勾人有何用?” “这爱与不爱的,就是这般明显!” 沈妄脚步一顿,眼底寒意四溢,当真是半点也忍不了。 他最不愿提及的,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那般对待,毫无尊严。 “你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嘲笑我?”沈妄手中长鞭如灵蛇般猛地挥出。 只见那长鞭划破虚空,带着凌厉的风声,瞬间卷住了林铮的脖子,沈妄手腕轻轻一收,强大的力量便将林铮如玩偶般带到了自己跟前。 林铮的脸色瞬间变得紫红,他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那紧勒着脖颈的鞭子,却只是徒劳,他身体无助地挣扎着,痛苦的表情扭曲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 他的双眼凸出,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青竹见从外面大步跑了上来,瞧了一眼就要窒息而亡的自家公子,毫不犹豫地在地上跪了下来。 第220章 自然是,嫌他脏 “沈侧君,帝姬来了。”青竹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不敢抬起。 沈妄听闻,眉头微微一皱,手上的力道却并未减轻半分,他那冰冷的目光发狠的盯着林铮,带着无尽的寒意。 “呵!就算她来了,又能如何?”沈妄的声音如寒潭之水,冰冷刺骨,像是铁了心想要了林铮的命。 此时的林铮,已经几近昏厥,意识模糊,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姜离在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场景,不起波澜,只道:“沈妄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妄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中的长鞭。 林铮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青竹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林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稍稍缓过来,他便连滚带爬的来到姜离跟前,控诉道:“求帝姬为侍身做主,侍身在佛前祈祷,让帝姬登临皇太女之位,可沈侧君不知怎的路过就听到了,竟然进来毁了侍身供奉的佛像,还要杀了侍身。” “他还威胁侍身若再为帝姬求神拜佛,便要了我的命!” 沈妄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铮。 这是他第三次见这种不要脸的人,第一次,是那个短命鬼,第二次…… 他抬眸看了一眼姜离。 姜离垂眸瞧着地上哭的凄惨的林铮,听着他口中一口一个‘侍身’面上的神色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林铮却仿佛未觉,依旧滔滔不绝的控诉。 “妻主,这沈妄他是故意的,他想毁了妻主的青云之路,请妻主……” 林铮还想要说什么,姜离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口一个‘妻主’让她觉得恶心。 她看向了沈妄,出言打断了林铮的话:“他说的可是真的?” 沈妄站在一株白梅树下,那白梅随风吹落,落在他的发丝,肩头,将他衬托得越发清艳。 然而,面对姜离的询问,他却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意思,“帝姬是指我杀他的事,还是毁佛像断你青云路一事?” 此刻的沈妄,仿佛被一只被冤枉的猫,傲娇又不愿意低下头颅。 姜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追究,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把他扶起来。” 沈妄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讥笑道:“呵!你怎么不扶?” “……”姜离与沈妄对视,她眸色澄澈。 自然是,嫌他脏。 短暂的对视之后,沈妄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这样瞧着他做什么? 姜离瞥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青竹,“把你家主子扶起来吧。” 青竹谦卑的应了一声,这才直起身子,小心地把林铮扶了起来。 林铮刚一起身,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身子突然就朝着姜离扑了过来,嘴里还发出一声惊呼:“哎呀!” 眼看他就要扑在姜离身上,后者却云淡风轻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第221章 杀他的刀已经在路上了 于是,林铮就这样摔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花瓣。 “……”沈妄看得分明。 他眼底浮现出一抹茫然不解。 挑眉看向姜离。 她不是很喜欢林铮吗?都被人背叛羞辱至此还护着他,怎得此刻……却连扶也不扶,任由她的小娇夫摔倒在地。 姜离垂眸瞧着地上狼狈的林铮,眉头轻轻一蹙,“怎得这般不小心?” “罢了!起来吧,好生回去养着,没事就别出来了,免得又与人起冲突。” 林铮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姜离,他眼中含泪,“沈妄欺辱侍身至此,妻主难道不管吗?” “尊卑有别,他为侧君,而你只是令侍,他管教你也是情理之中,本宫无权干涉。” 林铮愣愣的看着姜离,心中某根弦忽然就断了。 大帝姬不是最怜惜他了吗? 沈妄也满心意外。 这大帝姬此番言语,好似,是在护着他? 临走前,姜离忽然吩咐道:“林铮既然一心向佛,自不可辜负,沈妄打碎的佛像重新给他请回来,让他日日跪拜,至于银钱……从沈妄的月例里扣。” 沈妄:“……” 林铮提着的心微微一松,却又见姜离笑道:“好好求你的神佛吧,本宫觉得很有用,刚刚,本宫已被封为皇太女,摄朝政。” “……”林铮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的看向姜离,面色一阵惨白。 迎着他震惊而又痛恨的眼睛,姜离轻勾唇瓣,转身大步离去。 沈妄瞧着她的背影,愣了一瞬,连忙追了上去。 “姜姒!” 姜离眉头一皱,她缓缓转身,漆黑的眸子盛着肉眼可见的凉意。 沈妄大步走向她的步子慢慢的缓了下来。 在姜离的目光逼视之下,他心不甘情不愿道:“大帝姬。” “过来。” 沈妄缓步走上前去,还离着一段距离,姜离忽然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将人狠狠带至跟前。 姜离手狠狠的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了嘴。 随即,她缓缓凑近他几分,沉声道:“若还有下一次,本宫便拔了你的舌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沈妄没有怀疑。 见他没有再说话,姜离这才放开了他,大步朝着扶云殿的方向而去。 沈妄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却听她道:“私下无人之时可以。” 沈妄:“……” 半晌,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你当真是皇太女了?” “嗯。” 沈妄观察着她的面色,“那为何……你面上不见半分喜悦?” “有什么值得喜悦的?” 沈妄:“……” 他竟无言以对。 “那帝姬为何不杀了林铮?” 姜离不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 沈妄唇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果然,她还是舍不得动林铮。 俩人就这样一道往扶云殿的方向而去,风吹过,卷起俩人的衣袍,无声的交缠在一起。 沈妄瞧着,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便听姜离道。 “杀他的刀已经在路上了。” 姜离侧目看向沈妄,脸上的笑容有一种令人心惊的诡谲,“待会,让他自杀给你助兴。” 四目相对间,沈妄只觉得周身忽然就掠过一阵凉意,脊背发寒。 第222章 你说私下无人可以这样唤你 姜离回到扶云殿的时候,苏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姜离,他缓步上前行了一礼:“拜见帝姬。” “起来吧。” 抬眸,苏漾的视线瞬间就和沈妄对在了一起,后者冷漠的移开,一道进了扶云殿。 殿内,寂静无声,两个男人安静的坐在一侧,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离。 沈妄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来到软榻上一躺,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卷起一缕发丝把玩着,“姜姒。” 姜离侧目看他。 对上姜离的目光,他好看的眉头轻蹙,“你说私下无人可以这样唤你。” “……”苏漾看他一眼,默默的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姜离也不曾放在心上,只道:“怎么了?” “你说杀林铮的刀已经在路上了?都这么久了,还没到?” 苏漾闻言,瞳孔深处猛地震荡了一下。 原来,帝姬传他过来是为了此事。 姜离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你似乎很讨厌林铮?” “自然。”沈妄很是坦诚:“能让我讨厌的人不多,他算一个,至于其它的……” 他杀不了。 姜离抬眸看向殿外,眸子深处浮现出一抹冷厉,“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夏棠走了进来,“主子,太常寺卿林白云求见。” “让她进来。” 不消片刻,林白云便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中年男人,脸色十分苍白,脸颊高高的肿起,看样子,是被教训过。 姜离坐在案桌前,继续瞧着案桌上的书籍,头也不抬的询问:“林大人,有事?” 林白云脸上露出一抹惶恐的神色,她上前一步,朝着姜离行了一礼,“帝姬……不,太女殿下,老臣今日前来,是为请罪?” “请罪?”姜离顺手拿起了案桌上的毛笔,苏漾见此,缓步上前为她研墨,动作自然又流畅。 躺在软榻上的沈妄见此,不屑的轻哼一声。 小人! 姜离轻轻蘸了墨汁,“林大人何罪之有啊?” 林白云低低的垂着头,努力的措辞,“林铮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幸得殿下垂怜,不曾迁怒于他,可是,母教女,父教子,林铮能犯下此等大错,全是他父亲教子不善,特带他来向殿下请罪。” 姜离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他见额前的头发狼狈的垂下下一缕,丰腴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看得出来,在此之前,他应当是很受妻主宠爱的。 姜离唇瓣轻勾,嗓音淡淡:“那林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他呢?” “赐死!”林白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姜离落在宣纸上的笔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开来,“本宫听说,林大人舍得?” 林白云身子一颤,伏地叩首,言辞恳切:“太女殿下,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乃臣之本分,个人私情,在君恩之前,微不足道。” 姜离终于放了笔,她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如林大人所愿吧。” “主子。”夏棠走进殿内,行了一礼,“林公子身边的小侍过来传话,说林公子想面见主子。” 姜离眼底不见半分意外,只是觉得这消息传的有点慢了。 “让他过来吧。” 不久,林铮便跌跌撞撞地跑来了,这一次,是真的站不稳了,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哪还有往日的半分潇洒模样。 刚一进殿,他就瞧见了被侍卫架住准备带出去的中年男人,他脚下一个踉跄,当即就摔倒在了地上。 “父亲!”林铮悲呼一声,挣扎着想要爬向那中年男人,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殿下,求您饶了我父亲,一切罪责,我一人承担!”林铮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沙哑而绝望。 姜离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放开林铮。 林铮连滚带爬地来到姜离面前,不停地磕头:“妻主,求求您,求求您开恩啊!” 姜离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如刀般落在林铮身上:“林铮,你可知罪?” 林铮抬起头,满脸恐惧:“侍身知罪,侍身知罪!求您饶了侍身父亲,要杀要剐,冲侍身来!” “那你说说看,你犯了何罪?” 林铮身子一僵,眼神中满是绝望:“我婚前失贞,却隐瞒不报,企图蒙混过关,与苏凉月暗通款曲,让妻主颜面无存。” 姜离低的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不知罪啊。” 林铮一愣,茫然不解的看着姜离。 “请妻主示下。” 姜离不语,只是在宣旨上书写着什么,苏漾看了一眼姜离,心中会意,这才道:“林公子,殿下不是没有怪罪你吗?你不好好的待着,出来闹什么?” 第223章 这是……心软了 林铮怔了怔,“可这是我的父亲啊!” “妻主,那您要如何才能放过我父亲?” “妻主!求您饶了我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检点,是我对不起妻主,不关我父亲的事,求妻主开恩。” 林铮脑袋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就渗出了血迹。 姜离蹙眉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唯独瞳孔深处映出一抹怔然。 沈妄见此,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 这是……心软了? 想着,他的目光又再一次的落在了林铮的身上,他实在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吸引人,竟让这么多女人为他痴心一片。 “呵呵。” 就在林铮疯狂磕头的时候,沈妄却突然低笑一声,“殿下不如就饶了他吧,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看了都于心不忍。” 苏漾往砚台里添了点水,语气波澜不惊,“殿下从未怪罪过林公子。” 林铮有一刹那的怔然,仿若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魇之中,待回过神来,他仓惶转头看向林白云,声嘶力竭地喊道:“母亲!您饶了父亲吧!” 林白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姜离,满心期许能从这位尊贵的大帝姬身上寻得半分怜悯之意,然而,却见她眼神清冷,不曾有丝毫关注投来。 林白云绝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住口!” “父亲……”林铮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戚与绝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林大人。”姜离淡淡开口,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瞬间打断了林铮的悲呼。 林铮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离,眼中满是希冀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在拼命抓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姜离只是眉头微蹙,脸上划过一抹不耐,“本宫乏了,林大人的家事还是快些处理了吧。” 此言一出,林白云身子猛地一僵。 她沉浮宦海多年,又怎会不明白这大帝姬的弦外之音? 她手里不想沾染上任何人的鲜血,可同样的,也绝不允许任何可能的污点存在。即便她愿意网开一面,金阙台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也绝不会允许。 林白云深深看了一眼林铮,那目光中心疼之色一闪而过。 先前,她满心以为三帝姬能够登临皇太女之位,彼时她心中满是欣喜,因为唯有如此,方能保住林铮,所以,当旁人提及册立皇太女一事之时,她也下意识地附和。 可却未曾料到,这局势竟然会峰回路转。 最终,却是什么都不做的大帝姬成为了那万众瞩目的皇太女,这西越的未来之主。 既然大帝姬已然坐稳皇太女之位,那么林铮便真的留不住了,否则,他的存在必将殃及林府满门,祸及家族百年根基。 于是,林白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目光决绝看向身后的男人,“念在你服侍我二十几年也还算尽心的份上,我不亲自动手,你且去吧。”语罢,她将一柄寒芒闪烁的匕首扔在了林杨氏跟前。 林杨氏抬眸,眼中一片死灰,再无半分生机。 他深深看了一眼林铮,目光中满是慈爱与不舍,缓缓点了点头,“峥儿,好好活着。” 话落,他突然捡起面前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刺去。 “父亲!”林铮凄厉地呼喊着,如受伤的孤狼,猛地扑了过去。 他徒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匕首,刀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猩红,触目惊心。 林杨氏看着林铮,眼底有不舍,有心疼,更多的是决然。 他颤抖的手轻轻覆在林铮脸上,凑近他耳畔轻声低语,“我们父子总要有一个人死的,如果我死能换你好好活着,便是值得。” “父亲!”林铮猩红着眼睛去看林杨氏,连连摇头,“不要,我会求大帝姬的!我会求她的!” 林杨氏缓缓摇头,他将林铮抱进怀里,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大帝姬心中有你,只要你能活过今日,好好的取悦她,求她,她便能保住你的性命,往后,虽说不能登高显赫,可起码能活着,父亲从前教你的那些取悦女人的手段,你别忘了,且好好学着。” 话落,他突然再次捡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父亲!”林铮尖锐的嗓音在殿内响起,沙哑而又绝望,那声音仿佛要冲破这宫阙的束缚,直达九霄。 第224章 怕脏了沈妄的手 林杨氏轰然倒在地上,那鲜血急速涌出,瞬间便如一片蜿蜒的溪流,在金砖之上蔓延开来。 姜离见此,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似是对这血腥的场景心生厌烦。 林白云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呆呆地看着地上逐渐没了呼吸的林杨氏,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日,只为逼迫林铮自裁,他怎么反倒自己抹了脖子? 这个愚夫!他死了有何用!真正要死的人,是林铮啊! 皇太女是不会让自己仁慈的名声被破坏掉的,她不会亲自动手的,而让林铮自尽,对林家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日后清流谈及,也会赞她一句大义灭亲。 可如今,这局面全然失控,林白云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未来的路充满了未知与恐惧。 林铮抱着父亲逐渐冰冷的尸体,泪如雨下,那泪水混合着鲜血,滴落在地,溅起一朵朵血色的花。 “父亲,您怎能如此狠心,抛下孩儿……”他的声音哽咽,悲痛欲绝。 此时的扶云殿,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林铮的哭声在回荡。 微风透过窗棂,轻轻拂过,却吹不散这满殿的悲戚。 良久,林白云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殿下,臣可否将他的尸体带回去……安葬?”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自便。”姜离道。 侍卫们闻声而动,小心翼翼地抬起林杨氏的尸体退出大殿。 眼见林杨氏就要消失自己眼前,林铮突然疯了一般的追了出去。 林白云见此,匆匆行了一礼,也追了出去。 此刻的林铮双眼通红,跪在地上不让人将林杨氏抬走,见林白云出来,他狠狠地盯着她,“母亲,您怎能如此绝情!” 林白云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儿子那充满怨恨的目光。 “铮儿,为了林府上下数百人的性命,为了家族的荣耀,这是无奈之举。”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林铮冷笑一声,“家族荣耀?在您眼中,只有这些虚无的东西,父亲的命,孩儿的命,都不值一提吗?” 林白云身子一颤,“铮儿,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林铮猛地站起身来,“我只知道,您亲手逼死了父亲!” 林白云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这儿子太单纯,他不懂尘寰消长,更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干系。 只愿,殿下能看在他痛失亲人的份上,暂且饶过他。 殿内,沈妄轻轻挑了挑眉眼,“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呵。”苏漾薄唇轻勾,那一抹浅笑中带着几分嘲讽与洞悉,“用自己的父亲的命换自己活着,苏侧君觉得这是傻?” 沈妄从榻上缓缓坐了起来,他的神色带着几分凝重,犹如阴云密布的天空:“观林杨氏那番模样,来之前,他定然也是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逼得林铮自尽,而林铮,在听闻此事之时就清楚了其中之意。” 苏漾赞同的点了点头,声音犹如利剑般犀利,划破了殿内的沉寂:“所以,他故意在林杨氏跟前表演了一出子孝的大戏,牵动林杨氏的爱子之心,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死。” 沈妄眸中冷厉一闪而过,宛如寒夜中的闪电,“真是一条毒蛇!” 难怪姜离会栽在他的手上,这个人表面单纯无害,楚楚可怜,实则,无情且狠毒,令人防不胜防。 瞧着沈妄眼底涌动的杀意,一直静默在旁的姜离微微蹙眉,提醒道:“别动他。” 苏漾研墨的手微微一顿,他挑眉看向姜离,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与疑惑,“殿下……是心疼了吗?” “怕脏了沈妄的手。” 姜离这话一出,沈妄突然一愣,他怔怔的看向姜离,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且这般自然。 那一瞬间,沈妄的心中仿佛有一丝异样的情愫悄然涌动,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瞧着书桌前奋笔疾书的人,沈妄心弦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说,怕脏了他的手? 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沈妄轻哼一声,“殿下心疼他就直说,不必用侍身背锅。” 说着,他踱步到姜离跟前,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殿下在写什么?” 姜离放下笔,“送你的。”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扶云殿。 沈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这才垂眸去看桌上的字。 当看到宣纸上的字迹时,沈妄微微一怔。 第225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以前,大多以为大帝姬不通笔墨,此刻,竟见这字写的气势磅礴。 落笔如云烟,每一笔都刚劲有力,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奔腾,那一个个字犹如屹立的山峰,雄伟险峻,不可撼动,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竖,似万岁枯藤,刚强而不失韧性,撇,似陆断犀象,锋芒毕露,捺,如崩浪雷奔,汹涌澎湃。 她所写之字,笔画粗细变化有致,犹如江河的起伏,有缓有急。 沈妄心中震惊,却又被这内容吸引。 他捧起宣纸,低声念了起来。 “朱门绮户酒初醺,惊见红衣艳若云,轻步缓来风拂袂,秋波流转意含欣,眉如远黛峰峦聚,目似寒星朗月分,唇角微扬勾魅意,青丝半束任风曛。” 沈妄低声念着,眉头微微一蹙,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清那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始终在一旁研墨目睹了全部的苏漾,此刻脸色微红,欲言又止。 沈妄莫名的看他一眼,继续念道。 “腰肢细软金环束,体态风流玉骨醺,眉眼含情撩乱意,朱唇轻启吐香芬,似妖非俗凡间客,若梦犹真画里君……” 沈妄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 “风摇烛影意迷离,红帐香浓暖玉肌,浅笑回眸千种媚,轻颦蹙额万般殇,腰系金绦身似柳,醉卧身怀娇无力,春宵一刻……梦犹香!!” “!!!”沈妄一把收起手中的宣旨,一向厚脸皮的他,此刻竟然红了脸。 他咬牙切齿的看向姜离离开的方向,心中既有羞恼,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段时间看着这人可谓是谨守礼仪、淡漠疏离,宛如高岭之花般不可亲近。 却没想到,她竟然作这……淫词艳曲! 脑海里,莫名的回想起先前那个与她缠绵翻滚的夜…… 沈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他扫了一眼苏漾,难怪这人从刚刚开始就红了脸。 还以为他有病呢! 此时的扶云殿内,气氛越发诡异。 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进,映照出斑驳的光影,却无法驱散这殿内弥漫的热气。 …… 夜幕降临,扶云殿内,温暖如春,烛光摇曳,香炉中飘出的袅袅青烟,让整个空间弥漫着神秘而诱人的香气。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夏棠的通报声:“主子,林铮求见。” 姜离眼眸微微一挑,面上露出一抹讥讽,像是早已预料到那般:“让他进来。” 门缓缓被推开,林铮缓步走进殿内,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密不透风,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不羁,一双好似蕴含万千风情的眼眸微微上挑,眼神中透着勾人的魅惑。 林铮一步步走近姜离,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诱惑。 他来到软榻前,稳稳当当的跪了下来,“拜见殿下。” “这么晚了,你来所为何事?” 林铮缓缓抬起头,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悲戚之色,这才悠悠开口道:“殿下,侍身今夜辗转难眠,满心满眼皆是您的身影,故而贸然前来,还望殿下恕罪。” 第226章 我今晚实在不想孤身一人就寝 言罢,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哽咽不止:“殿下,我今晚实在不想孤身一人就寝,可以吗?” 姜离缄默不语,只是温温淡淡地凝视着他,他竟是在借今日他父亲之死,妄图博取同情。 林铮挺直跪着的身子,缓缓地解开身上的大氅,大氅滑落,内里轻薄的衣袍展露无遗。 今夜,他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袍上绣着金色纹路,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 那衣衫薄如蝉翼,几乎能透过其瞧见里面的肌肤,他双足白皙如玉,就这样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他仿佛是赤脚匆匆而来,被这寒意一冻,双脚白里透红。 那衣袍自膝盖上方交叉开来,一截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姜离一手随意地撑在脑侧,就这般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林铮默默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又迅速移开视线,面颊微红,眼波含春带水。 他本就生得俊朗不凡,此番刻意魅惑讨好,更是媚态横生。 然而姜离看着,却只觉索然无味。 他相较沈妄,终究还是差了些许味道。 想到沈妄午时看到那诗词时的神情,姜离的唇角不禁微微荡出一抹笑意。 而这抹笑意落入林铮眼中,却仿佛是莫大的鼓舞。 他渴望活下去,唯有活着方能为苏凉月报仇,即便不为她报仇,他也满心向往这世间的姹紫嫣红,这缤纷多彩的世界实在太具吸引力了,他只要能笼络住殿下的心,待她日后登基为帝,自己即便不能成为帝后,也必是宠冠六宫的贵君。 到那时,如今那些瞧不起他、嘲笑他的人,都将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想着,他默默伸出手,缓缓解开身上的腰带。 察觉到他的动作,姜离赶忙出声制止:“天寒地冻的,把衣服穿上。” 林铮扯住衣带的手陡然僵住。 眼底墨色流转,再抬眸时,眼底已然噙满一片水雾。 “殿下,您莫要嫌弃侍身了好吗?侍身先前是被苏凉月蛊惑,侍身已然追悔莫及,殿下……求您莫要舍弃侍身。” 姜离闻此,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且毫无不耐,这才说道:“若本宫不要你,早就将你交予内侍局处置了。” 林铮一听,面露喜色,就这样跪着向前挪动几步,“殿下,今晚留下侍身好吗?”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泪水瞬间簌簌而落。 男人的眼泪当是女子的兴奋之物,可瞧着林铮落泪,却只只感到满心厌烦,姜离揉了揉眉心。 “听说,你琴弹的不错?” 林铮猛地抬头,眼里竟是惊喜,他连连点头,“侍身愿为殿下弹奏一曲。” 姜离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并未有太多期待。 姜离一声令下,侍从拿来了古琴,林铮席地而坐,双手缓缓抚上琴弦,刹那间,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那琴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情思,时而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琴音袅袅,绕梁不绝。 那音韵中,饱含着情愫痴缠,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深深吸引进去,琉璃灯火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姜离。 姜离就这样侧卧在软榻上,一眼看去,像是在闭眼聆听。 第227章 可晚上再来 夜渐深,风渐凉,林铮的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然而他的双手却未曾停歇,琴音依旧。 寒冷的夜风自大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拂着他单薄的身躯,可他不敢停下。 他期待的去看姜离,见她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听着入迷。 林铮垂眸看去,只见长时间的弹奏让他的手指开始发痛,破皮之处已有鲜血渗出,染红了琴弦,稍微一动,便是刺骨的疼。 他眉头微微一皱,放缓了弹琴的动作。 姜离察觉,只是淡淡道:“怎么了?” “没。”林铮连忙摇头,手上却不敢再有任何的敷衍,专心的弹奏起那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曲子。 寒夜漫漫,夜色如墨。 扶云殿内的琴音却回荡在上空,经久不散。 距离的扶云殿最近的惊蛰楼,将那琴音听得个清晰。 陆昭烦躁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面上含着丝丝缕缕的烦躁,“他还在弹?” 冷着一张脸,陆昭径直下了楼,去往了扶云殿。 来到殿门口,透过那大开的窗户 ,他一眼便瞧见了软榻上躺着的姜离,还有正在抚琴的林铮。 他面上满是痛苦,鲜血染红了琴弦。 陆昭一怔,唇角随即便浮起了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惊蛰楼走去。 这一次,躺在榻上,听着那琴音,却觉得悦耳了许多。 …… 翌日,夏棠捧着皇太女朝服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弹琴的林铮,他面色苍白的有些瘆人,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夏棠不敢多看,垂着眼眸来到姜离跟前,“主子,早朝的时间快要到了。” 闻言,姜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扫了一眼几乎跪伏在地的林铮,“不错,犹如仙乐,回去吧,晚上再来。” 林铮闻言,委屈的看了一眼姜离,这才踉跄的站了起来。 刚一起来,膝下便是一软,差点就跌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他没再逗留,披上大氅便走了出去。 扫了一眼林铮离去的背影,姜离唇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你说,他晚上还会过来吗?” 夏棠闻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奴婢觉得,他晚上还会来的。” 姜离闻言,脸色愈发的差了。 “更衣吧。” 片刻之后,姜离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眯了眯眼睛,镜中的她,身姿绰约,一袭黑袍宛如暗夜中的凤凰。 那黑色的锦缎华服,闪烁着幽微的光泽,仿佛是无尽夜空的浓缩,领口处以金线绣制的繁复云纹,彰显着尊贵无双的身份。 衣袖宽大,随风而动,如同黑夜中舒展的羽翼,腰间束着一条镶满宝石的黑色腰带,璀璨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衣摆处,黑色的丝线交织成神秘的图案,似是古老的符咒,每走一步,都带着令人敬畏的威严,长发如瀑般垂落,仅用一支黑色的玉簪简单挽起,却更显清冷高贵。 收回目光,她缓步朝着殿外走去。 第228章 可有法子让君上清醒过来 今日的金銮殿,气氛格外的沉郁,朝堂之上,众臣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姜离缓步进入,众臣才纷纷对着她行礼。 她面无表情的朝着前面走去,沉声道:“诸位不必多礼。” 姜离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一身气度雍容。 几位臣子相互看了看,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可就在这,静若匆忙而来,“君上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御医诊治了,却看不出来是何症状。” 说着,静若快步来到姜离跟前,“太女殿下,听闻你府上的侧君颇通医术,可否请他前来看看君上。” 姜离眸色微微一沉,吩咐道:“去请。” …… 金阙台上,气氛格外的沉郁。 厚重的朱红色宫门紧闭,宛如一道隔绝生死的屏障。 宫殿之外,众臣神色紧张,交头接耳之声虽细不可闻,却也难掩满心的焦虑。 金阙台内,气氛肃穆庄严。 姜离站在最上首的位置,姜雪和姜月并排站,眉宇间却难掩忧色,目光时不时投向紧闭的寝宫之门。 就在这时,鹤清词在宫人的带领下疾步而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腰间束着一根淡蓝色的腰带,上面绣着云纹图案,更衬得他身姿修长。 他径直来到姜离跟前,对着她微微行了一礼,“殿下。” 姜离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箱,“跟我来。” 鹤清辞轻轻跪在榻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搭上姜玉璇的脉搏,一时间,整个寝宫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以待。 良久,鹤清辞缓缓收回手,微微垂首,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君上之症,乃急火攻心所致。” “急火攻心?”一旁的御医急切地问道,“还请鹤侧君详细道来。” 鹤清辞轻叹了一口气,道:“君上操劳国事,忧心万民,心中积郁已久,致使气血上涌,心神不宁,观君上脉象,浮而数,实乃心阳亢盛之象,君上时常感到心胸烦闷,躁热难安,夜不能寐,便是此因,且急火攻及脾胃,故而食欲不振,食之无味,加之肝火上扬,双目干涩,视物模糊,头晕目眩,时有耳鸣之状。” 静若点头,“君上近来确实食不下咽,视物模糊,鹤侧君,可有法子让君上清醒过来?” 鹤清词点了点头,“我试试。” 言罢,他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只见他手法娴熟,迅速地在姜玉璇的头部、颈部和手部穴位上扎下银针。 随着银针的刺入,姜玉璇的眉头微微颤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静若不由得有些焦急,“鹤侧君!” 鹤清辞轻声说道:“此乃通经活络之法,片刻便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鹤清辞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姜玉璇的反应,手中的银针不时微微转动。 片刻之后,姜玉璇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她看了看屋内众人,声音嘶哑,“孤这是怎么了?” 鹤清词行了一礼,“君上只是累着了,君上需宽心养神,莫要再为琐事烦忧,其饮食当以清淡为主,忌辛辣油腻之物,每日需适量运动,以舒活筋骨,促进气血运行,身子慢慢的便恢复了。” 闻言,姜玉璇点了点头,“孤近来身子不适,便由皇太女监国,遇事,皇太女抉择便可。” 姜玉璇这话一出,殿内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第229章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姜离上前一步,“儿臣遵旨。” 姜月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眼中盛满了戾气。 姜玉璇沉沉的闭上眼睛,“你们都下去吧,孤累了。” 姜离看她一眼,“儿臣告退。” 鹤清词也行了一礼,默默的跟上了姜离的脚步。 俩人就这样一道朝着宫外走去。 回到府邸,鹤清词依旧跟在姜离的身后,姜离也没有赶他,俩人就这样来到了扶云殿。 刚一坐下,姜离抬手给男人倒了一杯清茶,“说说看。” 鹤清词眉眼微挑,“殿下,何意?” “君上当真是累倒的吗?” 鹤清词眼底露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欣赏和佩服,“殿下怎知君上骤然昏迷不是因为疲累?” “看你表情,猜的。” 鹤清词一噎。 不信这是真话。 他这位妻主啊,内敛不张扬,面对群臣的阿谀奉承,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权衡利弊,对斗争更是洞若观火,却总是能巧妙周旋,不轻易的露出破绽。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在鹤清词盯望着姜离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问道,声音清冷,宛如山间清泉击石。 鹤清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面上露出了几分凝重,缓缓开口道:“君上此乃中毒之状。” 姜离神色未变,只是轻抬眼眸,道:“展开说说。” “君上之脉,看似虚弱,但脉象中却隐有一股凝滞之气,此乃毒物阻塞经脉之象,且观君上面色,虽苍白如纸,却隐隐透着一层青黑之色,此乃中毒之典型症状,再者,君上唇色发紫,舌苔泛黑,皆为中毒之征。” 姜离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可知是何种毒?” 鹤清词轻勾唇瓣,笑容淡雅,却难掩其中的忧虑,道:“侍身还不确定,但有一种名为‘幽梦散’的毒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此毒初时症状与重疾相似,实则,无甚大碍。” 姜离闻言,唇瓣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弧度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轻轻拿起面前的茶水,优雅地送至唇边,轻轻喝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在口中散开,轻垂眼眸:“你既看出了她中毒,为何不当场说破?” 鹤清词轻勾唇瓣,笑容淡雅中透着几分无奈,“这般浅显的症状,满朝御医却无一人点破,侍身又何必去做那个出头之鸟?宫廷之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抬眸与姜离对视,“殿下如今身为皇太女,贵不可言,侍身也怕一个不慎连累了殿下。” 姜离闻言,忽然就笑了。 她忽然凑了过去,伸手在鹤清词脸颊上捏了捏:“鹤侧君这般聪慧,真叫人喜欢。” 鹤清词眼波深处狠狠一荡,似有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他怔怔的看向姜离,只觉得心跳的似乎有些快了。 他轻轻垂下眼眸,“殿下……喜欢侍身?”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姜离挑眉,“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 第230章 鹤侧君,你近来可有事要做 姜离抬眸看向窗外阴云翻卷的天空,“鹤侧君,你近来可有事要做?” 鹤清词摇了摇头,“无甚要事,殿下若有什么需要侍身做的,吩咐便是。” “你若无事,可出府去,到各大药铺逛逛,寻找一些解毒之物,其它时间便待在金阙台为君上医治。” 鹤清词闻言,眼底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微微颔首,“侍身明白了,定会大张旗鼓在京中寻找这解毒的药材,只是……侍身一介男子,太医署大多都出自医药世家,侍身只怕不能服众。” “无妨,本宫已经下令,除了君上贴身照顾的,任何人不得靠近金阙台,以免打扰君上养病。” 鹤清词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疑惑,这般行事是否太过张扬了? 可转念一想,他终是没有问出来,殿下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姜离伸手为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吧。” 鹤清词垂眸行了一礼,长长的眼睫倾泻而下,遮挡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或是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失望。 --- 夜幕沉沉,如墨染的绸缎般遮蔽了苍穹。 姜月趁着这浓重的夜色,径直来到了今日参诊的大夫刘岚的府邸。 自张院判辞官归乡之后,这刘岚便一跃成为了太医院的院判。 此刻,刘岚心惊胆战,目光游移地看着对面悠然品茶的姜月,自己则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里。 良久,姜月方才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院判,喝茶。” 刘岚闻言,双手颤抖着捧起茶水,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后又将茶盏匆匆放下,那动作尽显她此刻内心的惶恐不安。 姜月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仿若春日里乍暖还寒的微风,让人难以捉摸。 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看似不经意间,却又字字清晰地问道:“刘院判,母皇当真是累倒的吗?” 刘岚身子微微一僵,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强自镇定,回道:“回三帝姬,确实如此。” “砰!”姜月骤然变了脸色,手中的茶盏被她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声音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地敲在了刘岚的心口,让她整个人瞬间好似被一层冷汗浸湿,身子颤抖不止。 “刘院判,事关君上安危,你胆敢草率而为!本宫的人分明看到鹤清词前往各大药铺,配置解毒丹药。”姜月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刘岚。 刘岚刚欲开口辩解,却又听姜月说道:“来你这里之前,本宫也召见了其它的御医,刘院判可得想好了再说。” 刘院判身子微微一僵,沉默片刻,终是沉沉地叹息一声,这才道:“君上乃是中毒之症。” 姜月闻听此言,眸色一紧,心下大惊,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 中毒?果真是中毒! “是何种毒?可会危及性命?” 刘院判摇了摇头,一脸惭愧与无奈:“微臣医术不精,实在不知君上所中何种毒药。” 第231章 就只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刘岚你大胆!明知君上乃中毒之症,在金阙台当着满朝文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姜月怒不可遏,一张脸此刻布满寒霜。 刘岚一颤,“噗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只怪微臣实在不知君上说中何毒,若贸然说出君上乃中毒,却又不知是何种毒、如何解,只怕会被皇太女殿下问责啊!” “呵!”姜月冷笑一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冰冷,“刘院判这般畏首畏尾,莫非是认为这毒乃皇太女所为?” “你怕君上有个好歹,皇太女登基,会与你清算?还是你觉得君上身体难以康复,便暗自卖给皇太女一个人情?刘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可别走错了路!”姜月字字如刀,直刺刘岚的心窝。 刘岚瞳孔一缩,整个人猛地匍匐在地,连连磕头:“三帝姬!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臣不敢想,更不敢听。” 姜月瞧着刘岚此刻的狼狈神情,眸色却是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这毒,肯定是大皇姐下的,母皇若是病倒或者是驾崩,她这位皇太女便是最大的受益人。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登临皇太女之位,便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弑君夺位!她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刘院判,你起来吧。”姜月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却依旧透着丝丝寒意。 刘岚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姜月的目光。 “此事本宫自会彻查清楚,若你能将功赎罪,助本宫找出母皇所中之毒,本宫自会保你周全,但倘若你敢有半分隐瞒或是背叛,哼,你应该知道后果。”姜月语气森冷,眼神中透露出决绝。 刘岚连忙点头称是,“三帝姬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 刘岚欲言又止。 “说。”姜月不耐道。 “金阙台守卫统领乃是皇太女殿下的侧君,皇太女下令不许任何人叨扰君上养病,微臣便是想进金阙台,也进不去啊。” 姜月眯了眯眼睛,突然冷笑一声。 难怪啊难怪! 当初,自己挪用户部银钱,大皇姐若咬死不放,自己定是要被贬为庶人的。 可当母皇说给陆昭统领之位时,她突然便不追究了,所以,大皇姐一开始要的目的就是让陆昭坐上御前统领之职。 而自己在她眼中,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棋子。 姜月遥望着金阙台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暗流涌动,“走,去金阙台。” 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崔罂面露难色,“可皇太女不许人进入金阙台。” “哼!”姜月径直上了马车,“这金阙台如今还不是她的地,她说了不算。” 姜月的眼底隐隐有兴奋的厉色在闪烁。 “不管这毒是不是大皇姐下的,我总要让母皇看见我对她的一番孝顺心意,更要让她看见大皇姐的狼子野心。” 不一会儿的时间,姜月就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皇宫,直奔金阙台。 然而,她刚走到一半,便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太女殿下有令,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得擅入金阙台叨扰君上养病。” 姜月幽冷的目光缓缓落在陆昭的身上,一声轻哼溢出唇瓣,夹杂着嗜血的凉意,“你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 第232章 也敢对着本宫狂吠 陆昭立身于金阙台前,神色沉静如水,脸上未见丝毫波澜起伏,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然模样,“三帝姬若想入内,便请得太女殿下手书,否则,卑职不敢违令。” “呵呵!”姜月冷冷地牵动唇瓣,眸中尽是怒色,“陆昭,母皇还在呢,这天下还不是她姜姒的!你再阻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昭身形挺直如松,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挡在那处,仿若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姜月见此,微微侧目,一个凌厉眼神递出,身旁的崔罂瞬间心领神会,拔出了身上的长剑,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陆昭长眸微眯,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射姜月,“敢在金阙台拔剑,三帝姬,你难道是想谋逆?” “你少废话!”姜月怒视着陆昭,面容因愤怒而略显扭曲,“母皇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姜姒做上皇太女之后生病,本宫就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莫不是有人想玩一出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 话落,崔罂猛然提剑而上,剑势如风,凌厉非常,周围的禁军见势,立即围了过来,手持长枪,枪尖寒芒闪烁,对准了姜月和崔罂。 姜月一个眼神示意,崔罂半点没有迟疑,身形如电,手中长剑挥舞,剑影交错,与禁军们战在一处,只见她剑式凌厉,招式狠辣,所到之处,禁军们纷纷避让。 余微和吴曼挺枪迎上,却被崔罂几招之间打得节节败退。 陆昭眸色微沉,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崔罂身前,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崔罂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陆昭趁势进击,几招过后,崔罂终是不敌,被陆昭一脚踹倒在地,周围的禁军立刻将长枪抵在了崔罂的脖子上。 崔罂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中依旧透着愤怒。 陆昭上前来,对着姜月行了一礼,“三帝姬……” 姜月眼底划过怨毒,一把夺过一侧余微手里的长剑,当即劈出。 刹那间,金阙台一片寂静,陆昭只觉得脸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温热的血迹瞬间便流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陆统领!”瞧着陆昭脸颊上那一条长长的血痕,余微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上前,也顾不得尊卑,直言道:“三帝姬,您此举太过冲动!陆统领乃是奉命行事,您这般为难,倘若传至君上耳中,恐怕难以交代!” 姜月满眼不屑,“你们不过我皇家的狗,也敢对着本宫狂吠!当真是不知死活!” 陆昭神色未改,依旧平静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有半分懈怠,三帝姬若要怪罪,卑职甘愿领罚。”他身姿挺拔,犹如苍松傲立,黑眸深邃,却无半分畏惧之色。 “哼!”姜月一把扔掉手中长剑,“本宫便瞧着你这丑陋如鬼的样子,还能不能得到姜姒的欢心!” 那话语犹如利箭,直刺人心,陆昭捏着长剑的手微微紧了紧,仿佛这话戳到了他心口最隐秘的角落,正中靶心。 第233章 无人听令是吧 话落,姜月微抬下颌,“这金阙台,本宫今日非得进,谁若阻拦,便割下本宫头颅。” 话落,姜月看也不看横在自己跟前的长枪,顶着压力一步一步往前。 禁军们相互看了看,节节后退,谁也不敢真的伤了姜月。 陆昭瞧着她有恃无恐的背影,黑眸深处掠过一抹凉意。 “三帝姬!”陆昭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姜月刚刚侧目,陆昭手中的长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男人眸色冷厉,“你若再敢上前一步,卑职便只好犯上了!” 迎着陆昭那双决然的目光,姜月心口微微一窒。 可下一刻,她又笑了起来,“那你便试试!”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说着,姜月便往前一步。 这一次,陆昭横在她脖子处的长剑没有片刻的移动,于是,姜月脖子便被割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 姜月整个身子顿时僵住。 她指尖轻轻一触,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昭,仿佛她只要再敢上前,这长剑当真会割断她的脖子。 “你……你简直放肆!”鲜血染红了姜月的指尖,犹如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后退一步,姜月神情冷然:“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东西拖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杖毙!”声音尖锐,划破长空。 姜月环顾四周,却无一人上前。 她们都是奉命驻守金阙台的禁军,她们的职责便是守卫君上安危,听令于主上。 君上明令,让皇太女监国,那皇太女的旨意她们自当遵从。 余微瞧着陆昭脸上的伤,唇瓣微微抖动,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三帝姬,陆统领乃天子禁卫,你这般肆无忌惮的喊打喊杀,形如谋逆!” 余微话音刚落,姜月一鞭子便挥了过来,瞬间,脸上便是一条蜿蜒的血痕。 姜月环顾四周,心中凉意更甚,她在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母皇都没有让人来干预, 那便说明,母皇是真的有危险了。 姜月压下心底的怒火,环顾四周,“无人听令是吧?” “那本宫自己来!” 话落,她鞭子犹如灵蛇出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向陆昭抽去。 “啪!”鞭子狠狠地落在陆昭裸露在外脖子上,一道血痕赫然显现。 陆昭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眼神却依旧坚定。 姜月心中的怒火更甚,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加猛烈。 “啪!啪!啪!”一声声鞭响,在金阙台上回荡。 陆昭身上穿着铠甲,可姜月的每一鞭都避开了铠甲,不一会儿的时间,陆昭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可他依旧笔直地站着,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姜月最恨陆昭这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非得要让他趴在地上求饶不可。 “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宫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尊卑!”姜月怒喝着,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 每一鞭都用尽了全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在陆昭身上。 “三帝姬!”在那一鞭子再次抽过来的时候,余微上前截住了鞭子,“三帝姬!这是金阙台!是君上的住所!” 第234章 请三帝姬适可而止 周围的禁军个个眼含愤怒,纷纷围了上来。 余微道:“请三帝姬适可而止。” 姜月却是一脸的有恃无恐,她便是要把事情闹大,让所有朝臣都知道母皇可能遭遇不测了。 绝对不会让姜姒得逞! “那又如何?”姜月再次举起鞭子,这一次,竟是朝着陆昭的眼睛狠狠抽去。 陆昭端站在那,就连腰杆也不曾弯下半分,幽深的眸光直视姜月。 姜月心中怒意更甚,举起鞭子就抽了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鞘忽然带着凌厉的气势奔腾而至,重重的击打在了姜月的胸口。 那一击,仿佛带着无尽的内息,震得姜月飞出好远,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惊诧的看去,只见一袭黑袍的皇太女缓步而来,她的身后,是提着剑的夏棠。 很显然,刚刚那一击是皇太女的侍卫出的手。 她们便是站在一旁,也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内息的霸道,浮动衣衫。 夏棠吞了下口水,面上的神情满是震惊。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姜离走上前来,侧目看向陆昭,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微微垂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姜离扫了一眼地上的姜月,“你这是作何?竟敢强闯母皇寝宫,还重伤守卫,成何体统!” 姜月脸色异常的难看:“大皇姐,我要见母皇,有要事,是这些侍卫先阻拦的!” “紧急之事也需依礼而行,你这般强闯,与乱臣贼子何异?” 姜月心口一紧,出口的依旧是那一句:“我要见母皇!” “可以。” 姜月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会答应的这般干脆。 “当真?” 姜离点了点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她,“见母皇之前,你需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来人,将三帝姬带下去,脊杖二十,以儆效尤。” “脊杖?”姜月面露惊恐,“脊杖二十?你想要我的命?” “呵!”姜离牵动唇瓣,“放心,区区二十杖,要不了你的命,本宫都能挺过来,三皇妹这般霸气侧漏,自然也不在话下。” 姜离凉薄的目光扫过跪在不远处的崔罂,手轻轻一指:“至于她,杖毙。” 崔罂一怔,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殿下开恩!” 崔罂陪着她一块长大,这些年来,她们虽是主仆,却是至交好友。 姜离却是看也不再看姜月一眼,目光扫过陆昭身上的伤,沉声吩咐:“叫御医来。” 见姜离就要转身,姜月疯了一般的冲上来,牢牢地拽住她的衣角,嘶哑着声音道:“大皇姐,我求您了,你放过崔罂吧,一切罪责我皆愿意承受,您可以脊杖崔罂, 怎么惩罚她都可以,臣妹只求大皇姐留她一条贱命。” 姜离眸光扫过不远处的陆昭,眸光微垂下,一把拽出自己的衣角就朝着金阙台内走去。 身后,是姜月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大皇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崔罂。” 侍卫上前,不顾姜主仆二人的挣扎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崔罂可是她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了,万不能在这里折了去。 姜离却是看也不再看姜月一眼,目光扫过陆昭身上的伤,沉声吩咐:“叫御医来。” 姜月还想说什么,姜离却是烦躁的一挥手,侍卫上前,不顾姜主仆二人的挣扎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刑罚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血腥。 姜月被强按在地,双手被死死束缚,背部暴露在无情的刑杖之下。 每一下脊杖的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击打声和姜月痛苦的闷哼,她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鲜血从伤口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然而,她的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远处,崔罂的状况更为凄惨,她双手无力的垂落,生命的气息正从她的身体中迅速抽离,每一次杖击都让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口中喷出的鲜血溅落在地,直至最后一丝生气消散。 姜月望着这一幕,心中的悲愤如汹涌的浪潮。 她的嘴唇被咬破,鲜血混合着唾液流下,双眼布满了血丝。 脊杖依旧无情地落下,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崔罂的方向,直到此刻,她真的意识到,从前那个事事忍让,不争抢,不好胜的大皇姐都是假的。 她骗过了所有的人,如今,羽翼渐丰,半点也不掩藏! 姜月一双手狠狠的握了起来,她一定赢!一定要成为这西越的主人,否则,对不起今日之辱。 第235章 殿下,别看 金阙台偏殿里,御医正在给陆昭把脉。 男人坐在阴影里,低低的垂着头,也不去看姜离,全身都微微紧绷着。 片刻之后,御医这才对着姜离行了一礼,“殿下,陆将军都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只是……这脸上的疤痕太深了,怕是难以恢复如初。” 陆昭闻言,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姜离眸光扫过立在一侧同样低垂着头的御医,沉声道:“无用!” 御医闻言,立即跪了下来,“是臣无用。” “下去。” 御医没敢再多留,拿上药箱就退了出去。 姜离见陆昭头埋得似乎比方才更低了,瞧着他这样子,姜离无奈的叹息一声:“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陆昭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半晌也不见动作。 姜离等得没了耐性,她上前,手指不容抗拒的捏住了陆昭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很快,陆昭便移开了目光。 他眼尾猩红,眸底深处尽是自卑。 他没有照过铜镜,不知道自己这脸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从别人看向他的目光也能猜测到几分。 他现在的模样定是十分骇人丑陋的。 他别过脸去,“殿下别看。” 姜离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疼吗?” “……”陆昭心底所有的自卑和担忧,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他仰头去看姜离,眼底隐隐泛起了一层湿意。 她问他疼吗?而不是纠结于他此刻的伤痕? 心,微微颤了颤。 陆昭缓缓摇了摇头,“不疼。” 纵使疼,在她这句关怀下也不疼了。 姜离又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这才道:“陆将军即便是脸受伤了,也还是好看,容色不输旁人。” 陆昭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却莫名的觉得受用。 他只是怕她会嫌弃。 就在这个时,殿外传来了余微的声音,“殿下,三帝姬行刑完毕。” “嗯,将她带进君上寝殿。” 她不是要见姜玉璇吗?那便见吧。 临走前,姜离朝着陆昭伸出手,“走,带你去看看是否觉得解气了。” 陆昭瞳仁深处清晰可见的荡出一抹笑意,还有藏匿不住的欣喜。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便伸出了自己的手。 姜离的指尖有些凉,可陆昭的手却意外的热。 陆昭瞧着姜离的侧脸,只觉得这人真的很好,让人只要想到心中便百花齐放。 “殿下。”陆昭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您杖杀崔罂,脊杖三帝姬,是为了给侍身报仇吗?” “不是。”姜离回答的毫不犹豫,“她擅闯金阙台,当罚。” 陆昭勾了勾唇瓣。 自从陆家没落之后,这一路行来,他所感受到的温暖全都来源于殿下。 只要一想到她是自己的妻主,便觉欢喜。 …… 姜月是被人拖进金阙台的,她头颅低低的垂着,血迹在她脚下蔓延。 直到被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她眼皮才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一双眼睛。 榻上,姜玉璇靠在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姜月瞳孔猛地一缩,她挣扎着要起身,可却动一下都难。 她费劲全身的力气朝着姜玉璇伸出手,“母……母皇……” 姜玉璇回应她的,只是冷漠,“混账东西!胆敢强闯金阙台,伤孤禁卫,你心里还有没有孤这母皇?” 第236章 告诉殿下我已经睡了 姜月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惧意,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 原来母皇没有晕倒,她一直都知道外面的动静,却不出声阻止,让她被大皇姐磋磨至此。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怨气。 她甚至再说不出一个字,吐出一口鲜血就晕了过去。 姜离挥了挥手,便有侍卫把姜月拖了下去。 这时,姜离才上前,“母皇无事吧?” 姜玉璇摇了摇头,“这混账东西!是越发的放肆了。” 姜离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评价,只是道:“母皇,儿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姜玉璇抬眸扫了她一眼,“说吧。” “母皇骤然晕倒,并非因为政事劳神,而是……中毒之症。” 姜玉璇惊愕抬眸,“中毒?” 姜离点头,“的确是中毒之症,只是当时人多眼杂,鹤清词不敢多说,私下才告知儿臣,儿臣定会彻查,势必揪出那母后黑手。” 姜玉璇点了点头,“可知孤所中何毒?” “儿臣那侧夫医术不精,全然不知母皇所中何毒,但会尽力给母皇寻找解毒之法,在此之前,还望母皇多歇息,莫要劳神费心,更莫要将中毒之事传出,免得朝野动荡。” 姜玉璇看向姜离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深邃,随即一脸疲惫的躺了下来,“行,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姜离微微颔首。 “陆将军受了伤,再守在金阙台只怕力不从心,儿臣特让白郁郡主亲自守卫金阙台,护母皇安宁。” 姜玉璇摆了摆手,“随你吧。” “那儿臣便先退下了。” 姜玉璇点了点头,看上去好似很累了。 姜离前脚刚走,姜玉璇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瞧着姜离离去的背影,“静若,你说大帝姬当真没有野心吗?” 静若低垂着头颅,“奴不知道,但君上身中剧毒,皇太女却直言相告,并未隐瞒,看来,她心中是有君上这位母皇的。” 姜玉璇冷哼一声,“谁知道呢,孤这长女,不简单啊。” …… 惊蛰楼。 陆昭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突然翻过了铜镜。 脸颊上的伤血肉外翻,十分的骇人,就是自己看上一眼也会被惊吓到,可…… 可殿下却看着他这疤痕的时候,眼里却不见半分的嫌弃。 陆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殿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用那样和平常无异的眼神看我这丑陋模样的?” 陆昭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眼底溢满了绝望。 若是以前,这张脸便是毁了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如今……他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脸颊上狰狞的伤口。 如今,还怎么得到她的心呢? 即便殿下可以不在意,可以像往常一样待他,可哪有女子会要一个毁去了容貌的男人呢? 陆昭仰起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便再也走不进殿下心里了。 “陆侧君,殿下来了。”门外响起了侍从的声音。 陆昭面上一喜,可随后想到什么,笑容便渐渐的消失了。 他翻身在床上躺了下来,“告诉殿下我已经睡了,改日再来吧。” “是。”门外响起了小侍的声音。 可不消片刻,那紧闭的房门就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陆昭烦躁的皱眉,“不是让你告诉殿下我已经睡下了?” “陆侧君什么时候也会说谎了?”姜离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第237章 殿下不是说不在意侍身脸上的伤吗 陆昭愕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姜离时,脸上不自觉的勾勒出笑容的痕迹。 然而,那笑没持续多久,再看到跟在姜离身后的鹤清词时,瞬间就没了。 他想要起身行礼,一只手却摁在了他的肩头处:“不必多礼,让清词给你看看脸上的伤。” 清词? 这亲昵的称呼一经出口,愣住的不只是陆昭,就连身后的鹤清词亦是身形一滞。 鹤清词走上前来,耳尖微红,迎着陆昭那隐含不善的眸光,他强自镇定,淡定地打开药箱,缓声道:“陆侧君,我帮你把脉。” 陆昭仿若未闻,只是倔强地把头偏向一侧:“殿下不是说不在意侍身脸上的伤吗?” 姜离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小侍连忙上前,动作轻柔而娴熟地替她倒了一杯茶。 “殿下请。” 姜离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仿若幽谷中的清风,她侧目看了一眼跟前服侍的小侍,轻声问道:“什么味?” 小侍闻言上前一步,低眉顺眼,身姿恭谨,嗓音却格外的轻柔,宛如江南丝竹之声:“回太女殿下,是水仙,奴觉得这惊蛰楼有些萧条,多是箭靶兵器,便向内务总管要了一些水仙的种子种上,也好让殿下来时觉得不那么枯燥。” 姜离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温热的茶水在舌尖散开,赞道:“不错,冬日万物凋零,有这水仙点缀也算雅致。” 小侍脸上一喜,眼中闪烁着光芒,又道:“殿下喜欢便好,生晨露沾花,微风拂过,花香便萦绕于花瓣之间,若漫步于那水仙之畔,衣袂轻拂花丛,使得花香悄然依附。这水仙花朵娇嫩,轻轻一碰,花粉便如金粉般散落,落在衣衫之上,香气也随之而来,奴身上的香气,大概便是打理这水仙之时沾染上的。” “殿下若喜欢,奴可带殿下一观。” 姜离拨弄着茶盖,神色淡然:“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黎笙,是陆侧君的贴身小侍。” 床榻边,鹤清词正给陆昭把脉,可那指尖搭在他的脉搏,却半晌也没有动作,像是注意力被什么给吸引了。 陆昭也不催促,只是蹙眉看着姜离这边,眉头微微蹙着。 姜离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她没有再理会黎笙,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陆昭,“本宫自是不在意,毕竟这伤也不在本宫脸上,本宫在意什么。” 陆昭眼底划过一抹黯淡,然而,未等那黯淡蔓延,姜离又道:“可你不是很在意吗?还是说,本宫枉费心意了?” 陆昭抬眸看向姜离,那目光犹如穿越千年的迷雾,带着探寻与期待。 两人的目光于空气中相视,对上姜离一双狭长的凤眸时,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低声道:“多谢殿下。” 鹤清词缩回了手,神色沉凝,缓声道:“陆侧君身强体壮,无甚大碍,只是脸上的伤有些深,可想要痊愈也并非难事。” 第238章 把奏疏搬到惊蛰楼 陆昭听到他那句“身强体壮”,心中不禁有些不悦,然而,当听到脸上的伤可治愈时,那点不悦瞬间就被驱散,犹如乌云被骄阳穿透,他急切问道:“当真?” 鹤清词从药箱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到桌上,“每日两次,洁面后敷于患处,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姜离起身来到他跟前,就这样垂眸看着他。 鹤清词安静的立在一侧,也在看着姜离。 沉寂中,姜离忽然伸手在陆昭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几日好好歇息,先不用去金阙台当值了。” 陆昭被她这么一弹,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心中宛若有一湖春水在荡漾。 所以,当姜离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转过身,迎着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姜离轻轻挑了下眉眼,“想说什么?” 姜离瞧着他的神情,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许久之后,陆昭才缓缓开启,嗓音低低的,微不可闻:“今夜,殿下可以留下来陪着侍身吗?” 姜离眉头轻蹙,“你就想说这?” 陆昭点了点头,“嗯。” 姜离:“……” 这个男人方才那忐忑又难以启齿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有隐疾呢。 没有犹豫,姜离点了点头,“行。” “夏棠,把奏疏搬到惊蛰楼。” 门外的夏棠领命而去。 鹤清词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昭,这才行了一礼,“那侍身先退下了。” “路上小心。” “是。”男人轻垂着眼眸,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叫人无法看清。 走出惊蛰楼,鹤清词这才缓缓抬眸,那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凝滞。 …… 夜幕沉沉,寒夜寂寂,冬风凛冽,惊蛰楼内,烛火摇曳,姜离端坐于案前专注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疏。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她身上,她朱笔挥动,时而沉思,时而疾书,那番姿态,仿若要将天下之事尽揽于心。 床榻之上,陆昭侧身而卧,锦衾半掩,墨发散落于枕间,那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姜离的身影,久久没有移开。 殿内弥漫着静谧的气息,唯有姜离偶尔翻动奏疏的声音,和那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就在这时,姜离只觉得身上一重。 她扭头看去,只见陆昭竟走了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而陆昭自己却只一件单薄的寝衣。 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她随手合起了奏疏,“你且先去歇息吧,担心着凉了。” 陆昭眼波轻闪:“殿下不与侍身同榻而眠?” 姜离瞧着他的神情,有瞬间的无语,仿佛她只要点头,这个男人便会被无尽的自卑给包裹起来。 她道:“今夜,本宫和你一块睡。” 陆昭眼里浮现出细密惊喜,还有掩藏在惊喜之下的羞涩之意。 他连连点头,朝着屋外道:“来人,服侍殿下盥漱。” 话音方落,黎笙便带着一众训练有素的小侍走了进来,其中两名小侍手中捧着雕饰精美的铜盆,盆中热水升腾着袅袅雾气,散发着宜人的香氛,另有小侍手持洁白的丝帛,躬身静候。 黎笙趋步上前,微微欠身,微红着脸看一眼姜离,又飞快的低下头:“殿下,让奴为您宽衣。” 第239章 不吓着殿下就是万幸了 不等姜离说话,陆昭便上前一步,“下去吧。” 黎笙下意识的去看姜离,见她没有说话,这才行了一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瞧着他眼底弥漫的醋意,姜离唇瓣微微勾起,“怎么了?” 陆昭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怕他们伺候不好殿下。” “所以呢?” 陆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侍身亲自伺候可好?” 寒夜寂静,陆昭嗓音沉沉,那双眼睛却好似生了蛊惑一般,夹杂着无尽的妄念。 姜离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你先去躺着吧,待会冻病了可就又得麻烦人鹤侧君了。” 姜离手动给他转了一个身,轻轻一推,陆昭便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姜离洗漱完毕,身着轻薄的寝衣,款步走向床榻,隔着一段距离,她就见陆昭紧绷着身子躺在榻上,眉眼紧紧的闭着,却在自言自语。 “殿下今夜会不会宠幸我?” “算了算了!这脸都伤成这样了,不吓着殿下就是万幸了。” “陆昭啊陆昭,殿下今夜肯留下来陪你就已经是开恩了,莫要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似是想到什么,陆昭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姜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她轻轻牵动唇瓣。 罢了! 听见脚步声,陆昭回过头来,只见昏暗的灯火之下,殿下正朝着他缓步走来,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红唇轻轻抿着,目不斜视,有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修养贵气。 姜离来到床榻跟前,掀起被褥钻了进去,与陆昭不过咫尺之距。 陆昭侧目看着姜离,一双眼睛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愈发显得深邃而迷人“殿,殿下……” 姜离轻挑眉眼,“这个时候叫殿下?” 陆昭眼波微微一紧,“妻主。” “呵呵。”瞧着陆昭方寸大乱的模样,姜离突然低笑一声,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月亮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危险而肆意。 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陆昭的唇瓣,男人的唇很好看,薄薄的,色淡如水。 眸光对视间,姜离忽然伸手扣住他的脑袋,唇瓣轻轻贴了上去。 陆昭人呼吸一紧,瞳孔深处划过一抹震惊。 被子底下,姜离指尖挑开他的衣带,带着凉意的手划过他的腰腹。 “嗯!”男人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吟,身子在瞬间紧绷起来,分不清是被姜离指尖的凉意刺激的,还是什么其它的。 姜离轻轻的握住男人的双肩,轻轻俯身,唇瓣描绘着他唇瓣的轮廓,“陆昭,想好了吗?” 陆昭目光灼灼的与她对视,双手不可自抑的握住了她的腰,嗓音在这一刻,盛满了无尽的沙哑旖旎:“殿下,这通往王座之路布满荆棘,一步之差便会全盘皆输,侍身愿伴您同行,纵是刀山火海,亦永不相弃。” 男人眼中,似有万丈光芒。 他深知,殿下心中无他,或许也无任何人。 这些日子,她对府中侧君关怀备至,温言软语,可他明白,她眼中没有儿女情长,唯有责任。 第240章 总是觉得哪哪都不如人 他亦知晓,殿下对他并非薄情,犹如一场平淡落幕之戏,或许会有未尽之意,但不爱终究是不爱。 然而,人生总有求而不得之物,故而永远留存美好幻想,皆言人生萍水相逢最美,只因彼此心中存有朦胧想象。 可这条路,他愿陪她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便是人生,或信步观花,或渡船赏湖,从一城至一镇,有人将闲云装入行囊,一路风尘;有人背负苦果,皆在寻觅心灵原乡,匆忙间却忘了来路,不知归程。 但在某一天、某一时,某一人的出现会将你拉出无边苦海,重见光明。 她会让您觉得,人生纵苦纵难,亦能无畏前行。 . “妻主。”陆昭看着姜离,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撩拨,“若说世间还有什么能触动侍身的心,那么,一定是殿下。” 陆昭还想要说什么,姜离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俩人紧紧的,十指交缠。 陆昭微微侧目,任由眼前的人一点一点的解开他的衣衫,那似有若无的触感撩动着他的心弦,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似有波澜涌动。 考虑到他身上的鞭痕,姜离的动作轻柔至极,小心翼翼,唯恐弄疼了他一分一毫。 感受着身上她手指偶尔撩过之处,陆昭喉结滚动,声音略显喑哑:“殿下,侍身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姜离垂眸凝视着他,眼中划过一抹浅浅的疑惑。 对上姜离的目光,男人脸色微红,自暴自弃般说道:“可以重些的。” 姜离:“……” 沉默片刻,姜离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她一下子扯开了陆昭的衣衫,只听见一阵‘撕拉’声响起,那寝衣就在姜离的掌心下断裂开来,孤零零的勾在指尖。 陆昭身子瞬间一阵紧绷,仿若一张拉满的弓弦,他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倒也不必这般重的! 看着他的表情,姜离默默的扔下手里的衣服,“你让本宫重点的。” “……”陆昭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也没有想到殿下的力道竟会这么大。 瞧着他身上的鞭痕,有一瞬间的迟疑,“要不,下次?” 男人闻言,连忙拉过那破碎的衣服想要遮住自己的身子,奈何,这衣服破烂不堪,什么也遮不住。 他点了点头。 “那便下次吧。” 他这满身伤痕的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瘆人,殿下又怎会喜欢呢? 脑海里,又想到了沈妄那妖媚浑然天成的模样,陆昭又生出了自卑。 从前,他虽非倾国倾城,却也是中人之姿,曾到陆家提亲之人也几乎踏破门槛,他并不比任何差。 可不知道为何,在面对殿下之时,总是觉得哪哪都不如人。 “殿下,您先回去吧。”他伸手去够锦被。 只是瞧着他这模样姜离便知晓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男人! 她有些来气,一脚踢开了被子,双手握住陆昭的双腕,在男人惊诧的目光之下,迅速的将他的手举过头顶摁住,唇骤然压下,瞬间掠夺了他的呼吸。 第241章 去看看他中的哪门子毒 这一次,她的吻不似先前那般轻柔,仿若狂风骤雨,似乎轻易的就能将人溺毙其中。 俩人身上的衣服单薄,姜离能够轻易的感觉到他的变化。 察觉到男人那炙热的欲望,她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掌心一路往下。 可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黎笙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殿下,沉香院鹤侧君身边的小侍求见。” “什么事?”姜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被打断的不悦。 安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外急切响起:“殿下,您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中毒了!”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陡然凝结。 姜离眉头紧蹙,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随即地松开陆昭的手,拉过锦被给他盖上,“陆侧君,看来真得下次了。” 离开之前,她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瞬间就驱散了陆昭眼底的失望。 他迅速穿上衣衫,“我随你一道去看看他中的哪门子毒!” …… 寒风凛冽,冷月高悬,姜离穿过寂静的宫廊,向着沉香院疾步而去。 沉香院外,几株寒梅傲雪绽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地上的积雪未被清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宛如一层银霜。 院门大开,姜离阔步而入。 屋内,燃烧着温暖的炭火,可这温暖也驱不散那沉沉的寒意。 鹤清词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往日那明亮如星的双眸此刻紧闭,眉头紧蹙,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的嘴唇已失去了血色,微微发紫,原本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在枕畔,更衬得他病弱不堪。 府医是个年轻的男子,名唤徐驭,因着上次沈妄拒绝御医诊治,夏棠便在太医世家的徐家,寻了这么个男子前来,以备不时之需,总不能时常叨扰鹤侧君。 徐驭守在榻前,见姜离进来,立即起身行了一礼:“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姜离抬手:“不必多礼,他怎么样了?” 徐驭叹息一声,“微臣观鹤侧君之症,面色青黑,唇色紫绀,脉象紊乱,实乃中毒之象。” “什么毒?” “回殿下,鹤侧君是相思子之毒所侵。” “相思子?”陆昭眉头轻蹙,他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榻上的鹤清词,心中不由得有些内疚。 先前还以为这庸医是装的,谁知道,他竟然当真被毒倒了。 徐驭道:“相思子,其形如豆,色泽鲜艳,然内蕴剧毒,常人若不慎误食,毒性迅疾发作,侵损脏腑,扰乱气血。” “安童。”姜离轻唤。 安童疾步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这深更半夜的,鹤侧君为何会误食相思子?” 安童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惧怕,“回殿下,奴不知,奴一直守在外面,听见里面有动静才进来查看,就见我家主子趴在了桌上。” 姜离叹息一声,“相思子中毒之后又如何?是否会危及性命?” 徐驭又行了一礼,“误食相思子,初时或觉心腹绞痛,继而呕吐不止,四肢乏力,此毒深入经络,阻滞气血运行,故见其面色晦暗,精神萎靡,臣以多年行医之经验,详辨其症状,观其脉象,弦而紧,乃毒邪内侵,气血不畅之兆,察其舌苔,色黑而腻,示毒蕴于内,湿浊阻滞。” “说重点。”姜离语气不善。 第242章 殿下,还需要一味药材 徐驭一僵,继而道:“此相思子之毒,极为凶险,若不及时施救,恐有性命之忧,微臣当竭力调配解毒之方,以驱其毒,保侧君之性命无虞。” “然解毒之途,亦非一帆风顺,需谨慎用药,斟酌剂量,平衡药性,方能达解毒之效,而不致损伤其根本。” “方子呢?”姜离眉宇间隐隐含着不悦。 夏棠默默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对话,她只觉得脚趾扣地,都说徐家乃医药世家,便是男子也颇懂医理,却没想到这男子竟会这般啰嗦。 瞧着姜离阴沉的脸,徐驭没敢迟疑,连忙走到鹤清词床榻跟前。 只见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烧得通红,而后迅速扎入鹤清词的几处穴位,以缓毒素蔓延。 又要了热水,混以捣碎的灵芝,熬制成一碗清香扑鼻的汤汁,小心翼翼地灌入鹤清词口中。 接着,他有些为难的看向姜离,“殿下,还需要一味药材。” “说。” “需要千年人参,切成薄片,置于香炉之中,以其散发的药气滋养鹤侧君的心肺,同时,需以天山雪莲之汁涂抹于他的额头、手腕和脚踝处,以驱邪毒。” 徐驭有些忐忑的看着姜离,还不等姜离说话,他便急忙道:“这些药材都太珍贵了,不若,也可以用其它药材代替,只是效果差了些而已。” 姜离瞥他一眼,吩咐道:“取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来。” 徐驭闻言,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他下意识的去看床榻上的鹤清词,眼中划过一抹震惊。 不是说这鹤侧君不太得殿下宠爱吗?那为何竟还愿意将这么名贵的药材给他用? “如此便能祛毒吗?”姜离问。 徐驭回过神来,连连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为了清除体内余毒,还可泡药浴,在药浴中加入了黄芩、黄柏、苦参等多种名贵药材,将鹤侧君放入其中,让药水浸透他的每一寸肌肤。” “……”姜离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无奈的叹息出声。 医术尚可,就是人太过啰嗦,分不清轻重缓急。 “行了,你去准备吧。” 见鹤清词的面色稍缓,姜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看向陆昭,却对上男人一双有些内疚的眼眸。 “你怎么了?”姜离有些不解,鹤清词中毒又不是他所为,露出这眼神是要做什么。 姜离上前,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男人下意识的就拒绝,“还是殿下披着吧,侍身习惯了严寒,不冷。” 姜离不由分说将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胡说什么呢,哪里会有人习惯严寒,鹤侧君一时间醒不过来,本宫在这里看着,你先回去歇息。” 陆昭又看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鹤清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走进黑夜里,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狐裘,脑海里忽然就响起了姜离的话:哪里会有人习惯严寒。 他唇角荡出一抹笑意。 原本是习惯的,可是往后便不知道了。 第243章 你不是说无事了 寒夜深深,冬日的冷意似能穿透屋墙,屋内,热气袅袅升腾,弥漫在四周,鹤清词整个人浸在那浓郁的药浴之中,宛如一幅绝世的画卷。 他那精致的锁骨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肌肤如玉,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仿佛是被上苍精心雕琢的美玉,却又带着几分惹人怜惜的破碎之感。 姜离就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的看着他。 许久之后,男人长睫轻轻颤了颤,随后才缓缓睁开那双紧闭的眼眸,如繁星坠落深潭,迷蒙中透着一丝清明。 他刚刚一动,这才发现自己泡在了热水里,鼻翼间弥漫着药草的气味,他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姜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鹤清词下意识的看去。 当看清浴桶不远处坐着的姜离时,一抹羞赧瞬间染红了他如霜的面颊,那红晕恰似初绽的桃花,为他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旖旎。 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身子,想要躲避姜离的目光,可那不经意间的动作,却更显撩人,有一种禁欲的诱惑,仿佛在无声地撩拨着谁的心弦。 瞧着他此刻的神情,姜离缓缓起身走近。 鹤清词以肉眼可见的慌张,“殿下……” “还不舒服吗?”姜离掌心轻轻贴上他的额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中毒?” 鹤清词缩在水里的手微微一紧,他抬眸与姜离对视,那眼中似有万千情愫流转,却又被他生生敛于眼底。 他道:“只是误食,相思子与小赤豆极为相似,一时不慎,加之近来疲乏,才误食了,让殿下忧心是侍身的不对。” 姜离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为了给君上配制解毒丹药,你辛苦了。” 他摇了摇头,“为殿下分忧是侍身的荣幸。” 似是想到什么,他连忙催促道:“陆侧君伤势未愈,殿下说好陪着他的,殿下且去吧,不必管侍身,侍身无碍的。” 姜离见他一脸羞赧之意,知道在这他反而不自在,便点了点头,打算换徐驭进来伺候。 “来人!” 门被推开,一直守在外面的徐驭走了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好好照顾鹤侧君,所需药材可自去药房领取。” 徐驭行了一礼。 姜离垂眸看向鹤清词,“好好歇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鹤清词垂着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姜离刚到门口处,鹤清词忽然就咳了起来。 姜离转身,只见他那单薄的身躯随着咳嗽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 他以手掩唇,指缝间却仍有几缕血丝渗出,触目惊心,苍白的面容因这一阵猛咳泛起病态的红晕,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盈满了痛苦,眼角眉梢都写满了脆弱。 咳声断断续续,犹如破碎的琴弦发出的哀音,他手臂从浴桶里伸出,撑在了浴桶两边,气若游丝。 似乎每一次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模样可怜至极。 姜离快步折返,质问徐驭:“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无事了?” “……”徐驭僵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着一副快要死去的鹤清词,眨了眨眼睛,不应该啊! 第244章 其实,本宫可以回避一二的 那等名贵药材下去,鹤侧君该恢复了才是。 可瞧着殿下阴沉的面容,他没敢多说,连忙跪了下来,“求殿下恕罪,是微臣医术不精。” 姜离瞧着跪在地上的徐驭,眼底满是不悦。 “没用的东西……” “殿下。”浴桶里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姜离的手,与她十指紧握,“侍身无事,相思子之毒确实解了,只是侍身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加之体内经络本就有旧疾淤积,此番气血不畅,才致脉象紊乱,让府医一时难以诊断,并非府医之过。” 姜离眉头微蹙,神色稍缓,看向跪在地上的徐驭道:“你先退下吧,回去好好钻研医术,别再这般惶恐无措。” 徐驭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殿下开恩,微臣定当加倍努力,不负殿下厚望。”言罢,匆匆退了出去。 姜离复又看向浴桶中的男人:“你这身子,可要好好将养着,别再让本宫担忧。” 浴桶中的人轻轻一笑,“有殿下关怀,侍身定当早日康复。” 姜离把手伸进浴桶,轻轻搅动了下水,“别泡了,水凉了。” 鹤清词点了点头,他抬眸看了一眼姜离。 姜离刚准备回避一二,却见男人旁若无人的从水里站了起来。 于是,所有的一切皆全然落入了姜离眼中。 刹那间,雾气氤氲,缭绕其身,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双肩滑落,划过那线条分明的胸膛,勾勒出风流的轮廓,那紧致的肌理,犹如雕琢的美玉,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满头墨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几缕垂落在胸前,更添几分不羁与魅惑。 一双清润淡漠的眸子,在水汽的润泽下,愈发显得深邃而迷人,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勾勒出一抹冷峻而又诱人的弧度。 那修长的身躯,宛如青松挺立,笔直而坚韧,腰间束着的一条白色丝带,随意地系着,却更显他的潇洒风姿。 他迈出浴桶。 姜离:“……” 此时,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纱,如梦如幻,仿若从画中走出,却又比画中更为生动,令人心旌荡漾。 姜离却是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鹤清词拿过挂在一侧的衣衫穿上,缓步走到姜离跟前,他道:“殿下,怎么了?” 姜离摇了摇头。 可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的说道:“其实,本宫可以回避一二的。” “为什么,侍身难道不是殿下的夫吗?”他的嗓音浅浅的,却带着一丝喑哑,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惑人。 “我与鹤侧君之间,不过徒有其名,无妻夫之实意,看似伉俪情深,实则同床异梦,情分寡淡,犹如陌路相逢,礼教束之,规矩拘之,虽共处一室,心却相隔千里,情如薄纱,风过即散,实乃貌合神离之态。” 鹤清词闻言,眸色暗了暗。 姜离好似未觉,拿过巾帕随手给他擦拭起头发来,动作自然而又轻柔,说出的话却犹如冰锥。 “所以,你我之间却需谨守礼仪之规,不可逾矩分毫,礼教在前,需恪守尊卑,行止有度,亦不可肆意亲昵,情似浮水之萍,难有真心交融之时。” 第245章 你可重新觅得良缘,不必因此抱憾终身 “本宫终有一日会放你离开,到时,你可重新觅得良缘,不必因此抱憾终身。” 闻言,男人身躯微微一颤,那俊朗的面容瞬间染上了一抹苍白。 他的双眸之中,原本暗藏的炽热希冀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他薄唇紧抿,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似是咽下了无尽的苦涩,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 “原来……殿下还记得。” 他微微低下头,似是不敢让姜离瞧见自己眼中的失落,紧握着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却依旧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感有丝毫的外泄。 “自然记得,本宫重诺,绝不会轻易失信于人。” 鹤清词牵强的笑着,那挺拔的身姿此刻却显得有些孤寂。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荒芜的寒夜,心也随之沉沦至无尽的黑暗,就连身子也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姜离发觉他的异样,眼底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又不舒服了?” 他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依旧苍白,“无妨,只是有些冷了。” 姜离牵起他的手,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先歇息吧,明日本宫让人给你炖下补品来。” 鹤清词唇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缓缓躺在了床榻之上。 瞧着坐在榻边的姜离,他下意识的往里挪去,“殿下,躺下来歇息会儿吧。” 姜离摇了摇头,“本宫不累,你睡吧。” 鹤清词眼底浮过一抹暗色,他垂下眼睫,轻轻扯了扯唇瓣:“知道了。”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寂静无声。 鹤清词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觉得,殿下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这是不是说明……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掩去了眸底深处的苦涩。 …… 翌日,晨曦微破,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青竹便长跪于院外。 “殿下,我家公子病了,您也去看看他吧!”其声凄凄,满含忧切。 姜离轻缓地搅动着手中的药汁,闻得此声,却头也未抬,冷然道:“病了自当去找府医,寻本宫作甚,本宫又非岐黄圣手!” “……”站在一侧准备去拿药箱的徐驭在听到姜离这话时,默默的把手缩了回来。 差点就多事了。 姜离舀起一勺色泽漆黑的药,置于唇边轻轻吹了吹,而后极为自然地喂给了鹤清词。 男人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在刹那间绽放出炫目的光彩,他顺从地垂首,将药汁饮下。 “苦吗?”姜离轻声询问,语气温柔中带着关切。 “不苦。”这话非虚,良药入喉,竟觉有丝丝缕缕的甜味在口腔缓缓散开。 姜离微微点头,复又舀起一勺。 屋外,青竹依旧跪在台阶之上,听闻姜离之答复,他一张脸皱作一团,满心愁苦,却再不敢多言半句。 鹤清词目光扫过屋外跪着的青竹,压低声音道:“殿下无需理会侍身,不妨去瞧瞧他。” “本宫不会治病,张嘴。”姜离神色淡淡,嗓音平静无波,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246章 犹如蛤蟆披锦缎,俗不可耐 鹤清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姜离,瞧着她对旁人的冷漠无情,与对自己的关怀备至截然不同,心中不禁缓缓升起一抹欢喜。 或许,他于殿下而言,还是不同的。 “那殿下也不会解毒,为何知晓侍身中毒便第一时间赶来?” “林铮他和你能比吗?”姜离眸色如水,波澜不惊,语气依旧平淡。 鹤清词却因她这一句简短之语,心中仿若掀起惊涛骇浪。 他唇角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不再言语,只是温顺地一口接一口饮下姜离喂来的药。 恰在此时,林铮竟踏入了鹤清词的院子。 当瞧见姜离在此,他眼底瞬间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旋即赶忙行礼:“侍身不知殿下在此,只是听闻鹤侧君中毒,心中担忧,特来探望,叨扰殿下了。” 姜离淡淡瞥了他一眼,见其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身上那薄如蝉翼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飘动。 姜离放下手中已然见底的药碗,目光清冷地看向林铮:“不是病了吗?怎的还出来?” 真是晦气! 林铮瑟缩在不远处,低眉顺眼,嗫嚅道:“无妨,整日待在屋中着实烦闷,便出来走走,赏赏这冬日之景。” “呵呵。”鹤清词闻言低笑一声,黑眸中似藏着阳光亦无法渗透的阴霾,“看来林公子果然病得不轻。” 这冬日万物萧条,一片荒芜,也不知有何景致可赏。 林铮听闻“林公子”三字,眼底恨意一闪而过,却又强压下情绪,不满道:“殿下虽然褫夺了我正夫的封号,可我到底还是殿下的人,鹤侧君称我为林公子是否不妥?” “你哪里不舒服?”姜离看向他,眸底一片冷淡。 林铮却是心头一暖,他动了动自己的腿:“这腿这样弄的时候有些疼。” “那你就不要这样弄。” “……” 随着姜离一句冷漠的话落下,偌大的屋内顿时便是一片叫人窒息的静默。 徐驭默默的看了一眼靠在床榻上面色逐渐红润的鹤清词,再看了看孤零零站在不远处衣衫单薄的林铮,不禁感叹道:这林公子不愧为玉京绝色之一,这泫然欲泣的模样着实惊艳。 林铮愣愣的看向姜离,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心里的落差似乎要将他湮灭。 姜离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衫,“你穿的是什么 ?” “侍身不冷……” “换了吧。”姜离打断他的话:“青色不适合你,穿起来像一棵竹子。” “……”林铮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半晌,他才垂下眼眸,委屈道:“可是以前殿下说侍身穿青色最好看了。” 鹤清词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后者一脸坦荡,眉头微蹙:“犹如蛤蟆披锦缎,俗不可耐,本宫昔日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铮抬眸,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姜离,充满了委屈,一滴水露挂在眼睫上,将掉不掉。 “殿下……”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父亲说,男人露出这般模样的时候女子最是心疼。 然,姜离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退下吧。” “殿下,侍身……” “莫不是觉得本宫这府中规矩太过宽松?” 第247章 鹤侧君,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见姜离似有发怒的征兆,林铮赶忙跪地,惶恐道:“殿下息怒,侍身绝无此意。” “回你自己的院子,莫要在此生事。” 林铮咬了咬嘴唇,恭敬的退了出去。 鹤清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铮离去的方向:“殿下似乎很不待见林公子?” “换你你能待见吗?” 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鹤清词一瞬间的愣怔,随即便笑了起来,“那殿下为何还留着他?” “鹤侧君,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鹤清词:“……” 男人垂下头,唇边荡开一抹笑容,没有多说。 “主子!”夏棠凝重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姜离给男人盖上被子,“好好歇息。” 话落,她这才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缓步朝着扶云殿的方向而去。 途中,夏棠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沉香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鹤侧君师承鬼谷,医术高明,连宫中御医都不及他,为何会连相思子和赤小豆都分不清的?” 夏棠面上神情有些复杂,“属下说句僭越的,鹤侧君……不会是有意为之吧?” 姜离脸上始终挂着温温淡淡的笑意,眼底不见半分波澜。 夏棠一怔,眼底浮现出一抹震惊。 难道殿下都知道? 那为什么还这般顺着鹤侧君?那般真心实意的担忧、照拂,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被感动了。 还是说……主子喜欢鹤侧君? …… 刚踏入扶云殿,夏棠便忙压低了声音,急切道:“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三帝姬府上的幕僚于昨夜匆匆出了皇城,属下遣人暗中跟踪,竟发现那幕僚一路直奔东夷而去!” 姜离闻此,那狭长的眸子深处倏地划过一抹冷冽如霜的光芒,“东夷?” 姜离面上笼上一层寒霜,身为皇女,她竟与敌国暗中勾结? “主子,您说三帝姬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夏棠一脸凝重,神色焦虑地望向姜离。 姜离轻哼一声,“如若本宫没有猜错,不日,边疆恐将烽火连天。” 夏棠闻言,瞳孔骤然微缩,面露惊惶之色:“主子,苏龄传来的密信言明,眼下朝中大部分武将早已暗中投靠了三帝姬门下,君上称病,拒不临朝,若战事骤起,您将无人可用啊。” 姜离凤眸微微眯起,“容本宫想想,你且退下。” 夏棠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忧心忡忡地缓缓走了出去。 姜离款步来到案桌前,轻轻打开了桌上那张绘制着边疆布防图的绢帛,眸底深处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影。 姜玉璇此番称病,她究竟想试探的人是自己,还是姜月? 亦或许,她是想借此事让自己和姜月自相残杀,好让她心中认定的皇太女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皇太女之位既然已落在她姜离的手中,便任谁也休想夺走,哪怕是姜玉璇也不行。 姜离的眸中划过一抹凝重之色,倘若姜月当真与东夷勾结,一旦边疆战事爆发,她决不可让东夷人的铁蹄踏入西越半步。 第248章 殿下让你准备一下 守卫西越的臣民,护佑这一方山河,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姜月此举,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而自己,恰恰就是那只需要离山的虎。 她本可离开玉京,任由姜月和姜玉璇自相残杀,可若姜月赢了,自己必将处于劣势;倘若姜玉璇赢了,她定会趁机给自己安上一个谋逆篡权或是其它莫须有之罪。 所以,她可以佯装离开玉京,静待时机,但也必须有人能驱逐东夷。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陆昭的身影。 半晌,姜离悠悠叹息一声,那个男人与东夷人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若让他前往边疆,只怕会令他身陷险境。 可如若有人在背后保他周全呢? 对了。 姜姒的暗卫! 姜姒的暗卫绝非寻常之辈,个个如幽灵潜行,行动悄无声息,却能在关键时刻如神兵天降,以雷霆万钧之势于须臾之间破敌制胜,其勇猛无畏之姿,令人叹为观止。 若她们能与陆昭一同前往边疆,此一役,她定胜! 只是,据她这些日子的暗中观察,这些暗卫唯有姜姒濒临死亡之境时才会现身。 她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冷光,果断吩咐道:“传沈妄,让他晚上过来侍寝。” 夏棠听闻此言,微微愣了一下,应道:“是,主子。” 即将离去之时,夏棠犹豫了一下,又问:“如果他不愿意呢?” “绑过来。” 夏棠:“……” 主子这是食髓知味了? …… 清风园里,园中的梅树傲雪绽放,点点红梅映着皑皑白雪,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而在园子深处的软榻之上,沈妄一身红衣似火,慵懒地躺着。 他那如墨的黑发随意散落,几缕拂过他白皙的面庞,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角微微上挑,透着几分妩媚,薄唇轻抿,似笑非笑,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狐妖,魅惑而迷人。 就在这时,祝明脸色不好的走了进来,他行了一礼,“公子,夏侍卫来了。” 夏棠走了进来,微微躬身行礼道:“沈侧君……” “她又有什么屁事?”不等夏棠把话说完,沈妄便一脸不悦的打断。 瞧着他脸上毫不掩饰怒气,夏棠一窒,这才道:“殿下让你准备一下,晚上到扶云殿侍寝。” “……” 沈妄原本半眯的眼眸瞬间睁开,眼中的慵懒瞬间被凌厉所取代,那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却又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危险魅惑。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原本完美的弧度变得僵硬而冰冷。 “呵呵!”他凉凉的牵动唇瓣,“侍寝?晚上?” 帷幔轻扬,沈妄就这样斜倚而卧,一袭锦缎红袍如血染般铺开,衬得他身姿愈发修长。 迎着他冷厉的眸色,夏棠点了点头:“沈侧君快些准备吧,殿下之令不可违抗。” 夏棠话音未落,沈妄便猛地坐起,手中长鞭瞬间甩出,一道凌厉的鞭影划过,“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夏棠的脚边,溅起一片尘埃。 那鞭梢犹如灵蛇吐信,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夏棠垂着眉眼,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她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 即便此刻盛怒,沈妄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那如玉的面庞因愤怒而染上一抹绯红,更添几分艳丽,薄唇紧抿,线条优美却透着冷傲,愈发显得他高贵而不可侵犯。 “她昨夜不是才宠幸了陆昭和鹤清词?” 第249章 我身子不爽,伺候不了她 沈妄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夏棠,眼神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能将眼前之人瞬间焚烧殆尽。 那目光太过炽热,太过锐利,让夏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与之对视,只道:“没宠幸,陆侧君有伤,鹤侧君中毒。” 沈妄:“……” “呵!”沈妄冷哼一声,鼻腔中发出的声音充满了不屑:“我身子不爽,伺候不了她。”顿了顿,他又道:“不是还有个林铮吗?我看他倒是愿意得很。” 沈妄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仿佛是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人心生冷意。 夏棠唇角抽了抽,直言道:“殿下说就要沈侧君侍寝,绑也得绑去。” 沈妄站起身来,红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风中跳跃。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蜿蜒的青蛇。 “她竟如此心急?” 一挥衣袖,他大步向着园子外走去,那红色的身影在雪地中渐行渐远。 …… 沈妄一路来到扶云殿,推开门便兀自走了进来。 他直接无视了案桌前批阅奏疏的姜离,径直往床上一躺:“快点做!做完我便走!” “……”姜离正在批阅奏疏的手微微一顿,朱色的墨汁滴落在奏折上,晕开一圈涟漪。 她侧目看了一眼大喇喇躺在床上的沈妄,“看来沈侧君需要学几天规矩。” 闻言,沈妄当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张妖冶无双的脸上满是艳丽的愤怒,“呵!不就是穿琵琶骨,本公子受着便是,以为我会怕。” “呵呵。”姜离低笑一声,“希望你……”狭长的凤眸扫过沈妄腰腹以下之地,“也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沈妄呼吸一紧,不可置信的朝着姜离看了过去,脸突然就红了,“你……” 沈妄别过头去,不看姜离。 姜离瞥他一眼。 不生气?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忽然就静了下来,姜离依旧静静地看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 烛光摇曳,映照着姜离那清冷的面容,她眉头微蹙,似是被这繁琐的政务扰了心神。 那案桌上的奏章,犹如一座座小山,其中许多都是一些废话连篇之语,要不就是阿谀奉承之词,还有的竟是数月之前的事,如今才呈了上来。 可其中却有一本奏折来的及时,只见那奏折之上,字字句句皆是对大理寺卿沈青舞的弹劾。 姜离眉眼微挑,声音清冷地唤道:“沈妄,过来。” 听见声音,沈妄轻哼一声,端坐在一旁,并未挪动分毫。 姜离见状,摇了摇手里的奏章,再次开口道:“你母亲被弹劾了。” 沈妄闻言,身形一震,当即便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接过了奏章。 他双目紧紧盯着那奏折上的文字,飞快地阅览着。 “沈青舞,居高位而忘其责,纵子无度,其子不敬妻主,家风败坏,且其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损朝廷之清明,坏律法之公正,望殿下明察,严惩不贷,以正朝纲。” 第250章 若不严惩,倒显得本宫无用了 沈妄脸色愈发阴沉,他将奏折重重地砸到桌上:“简直是胡言乱语!我母亲一生清正廉洁,奉公守法,怎会收受贿赂,全是欲加之罪!” 瞧着男人愤怒的面容,姜离重新捡起桌上的奏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缓缓说道:“本宫倒觉得御史台的弹劾也没有错,若不严惩,倒显得本宫无用了。” 沈妄那狭长的凤眸此刻燃烧着怒火,他的脸庞因愤怒而显得更加美艳动人,那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如盛开的桃花般艳丽。 他看向姜离,正色道::“你怎么能这般轻易就信了这毫无根据的弹劾!我母亲为朝廷殚精竭虑,忠心可鉴日月,您未查明真相便欲惩处,岂不是让忠臣心灰意冷!” “至于纵子,我之过错,你惩我便行了,迁怒我母亲做什么?”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说呢?”姜离轻抬眼眸,神色慵懒。 沈妄与姜离对视良久,忽然就被气笑了。 “姜姒,你身为皇太女,当以公正明察为职责所在,怎能未查清楚便冤枉忠臣?如此行径,你根本不配为皇太女,倘若日后你身居至高之位,这天下百姓又怎能期望您带来清明盛世、朗朗乾坤!” 姜离闻其言,面上始终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那笑容在沈妄眼中,犹如芒刺在背,极为刺眼。 见她既不恼怒,也不言明是惩还是放,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倒让沈妄一时之间难以捉摸。 姜离缓缓合起奏折,青葱玉指勾住了沈妄的一缕发丝,放在指尖轻轻把玩,语气轻慢而慵懒:“若你能取悦我,让我心情愉悦,我便放过她,如何?” “……”沈妄闻言,整个人当即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惊愕地望向姜离,心中骤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 这段时日以来,他本以为她公正无私、心怀天下苍生,从前的那些不堪之举皆是处境所迫。 却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卑劣不堪。 他身为她的侧夫,她要他伺候,即便他心有不愿,也定会遵从服侍。 可如今,她却借母亲之事要挟,说出这般荒唐至极之语。 心,仿佛瞬间坠入冰窟,寒冷彻骨。 沉默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呵呵。” “我本以为你会是这乱世中的救星,能还天下一个公道,还世间一片清明,却不想,你竟也是这般污浊不堪,竟拿臣子的生死当作交易的筹码,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殷切信任,如何担得起这皇位的千钧重托!你简直是有负皇天厚土,愧对你姜氏祖宗英灵!” 姜离看着沈妄这般愤怒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 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还是不遗余力地激怒沈妄:“身居高位若不为尽情享受,以权压人,那拼死拼活往上爬又所为何事?这世间权力之巅,本就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沈妄听闻此言,冷笑更甚,声音犹如寒夜破冰。 第251章 天理昭昭,皆是虚妄 “姜姒,你不要以为我会为了母亲而屈服于你这无耻要求,我虽然只是你的侧夫,但也有铮铮铁骨和不容践踏的尊严,我母亲行得端、坐得正,无需我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去救她,若我今夜因此而臣服于你,倒显得我母亲当真犯下过错。” 话落,他转身便要离去。 “不后悔?”姜离尾音微挑,那声音中似有一丝沉淀在隐秘之处的笑意,又如深潭漩涡,暗藏玄机。 沈妄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坚定地说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呵呵。”姜离垂眸低低的笑出了声,那笑声里藏着许多欣慰,“你母亲养了个好儿子。” 沈妄蹙眉。 “殿下不必阴阳怪气,我信正义终将昭彰,奸邪定不能得逞,你今日之所为,必为天下人所唾弃!” “天真。”姜离嗓音透着无奈。 这世道若当真有公道,又岂会有如此之多的冤屈。 天理昭昭,皆是虚妄,正义蒙尘,冤魂泣诉,奸佞横行,才是这当下之景。 姜离一手撑在脑侧,似笑非笑的瞧着沈妄离开的背影,唇瓣轻启:“本宫觉得你此言有理,既然如此,那便将斥责改为……廷杖。” 沈妄脚步一顿,即将拉开门的手就这样顿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转身,目光沉沉的看向姜离,眼底是滔天的怒火。 “廷杖?” 母亲一生要强,若被廷杖,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沈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的那些怒火。 可还是失败了。 既然失败,他便不忍了,大不了一死! 沈妄率先发动攻击,手中长鞭一挥,如蛟龙出海,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姜离袭去。 那鞭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姜离却不慌不忙,微微侧身,那长鞭便擦着她的衣角而过,她的动作轻盈如燕,姿态优雅,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见一击未中,沈妄眼中怒火更盛,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回旋,再次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姜离抽去。 这一次,鞭势更加凶猛,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裂。 姜离嘴角微扬,脚下轻点,身形瞬间向后飘去,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姜离看向沈妄的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沈妄被她这眼神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他步伐如风,紧跟而上,长鞭如影随形,招招致命。 但姜离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巧妙地躲过,她的身形如同鬼魅,让沈妄都难以捕捉。 一时间,鞭影交错,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殿外,夏棠静静的听着,原来主子喜欢沈侧君这种有攻击力的男人啊。 殿内,沈妄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他的额头已布满汗珠,眼神中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然。 而姜离依旧是那般从容,她的每一次躲闪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费力,又能让沈妄的攻击落空。 “你躲什么!”沈妄有些气急败坏,低吼出声,再次挥出长鞭,这一次,他倾尽了全力。 瞧着男人一副快要气的厥过去的模样,姜离笑了笑,“好吧,那本宫便不躲了。” 话音未落,姜离身形一闪,竟然主动迎向了那长鞭。 第252章 你居然有暗卫 长鞭如灵蛇一般瞬间缠绕上了姜离的脖颈,沈妄一怔,一时间没看懂她这操作。 见男人停下手中动作,姜离眉头轻蹙,“御史台弹劾的果然没错,沈青舞能把你教养得这般目无尊卑,该死!” 沈妄闻言,眼底的犹豫被怒火冲破,他当即便狠狠收紧了长鞭。 姜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但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依旧带着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向沈妄。 “你想杀我?”姜离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妄的手微微颤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想到母亲所受的委屈,他咬了咬牙,“你罪有应得!” 姜离笑了,就在沈妄即将用力收紧长鞭的那一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沈妄手中的长鞭竟然被斩断。 沈妄一怔,还不等反应,就被一脚踢中了胸口,当即飞出好远,撞倒了屏风,口中吐出了一口灼目的鲜血。 殿外的夏棠:“主子真猛!” 一黑衣人在姜离跟前跪了下来,顺手拿下了耳堵:“拜见主子。” 姜离侧目看向不远处的沈妄,只见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狠狠的看着姜离,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迹。 他眼底满是诧异,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你有暗卫?” 姜离一扬衣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没有吗?” 沈妄:“……” 沈妄摇摇晃晃的上前,整个人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你故意的?试探我?” 姜离却是不再看沈妄一眼,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身上:“这东西往后可以不用了。” 洛风点了点头,伸手就捏碎了手里的耳堵。 身后不远处的沈妄轻蹙眉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洛风。”这是主子第三十六次问她的名字了。 姜离点了点头,“往后叫你,你便出来。” 洛风不疑有他,“是,洛风尊令。” “退下吧。” 洛风点了点头,迅速隐匿了起来。 姜离眨了眨眼睛,“洛风。” 她从暗处出现,单膝跪下,“主子。” 姜离看着她,心道:果然有用。 “退下吧。” “是。”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沈妄,正以一种‘你莫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姜离。 可下一刻,他面上的神情忽然就僵住了。 他快步上前,“她一直都在暗处?” 姜离抬眸看他一眼,“不必多问,沈侧君性感的低喘自是早已经被她们听去了。” “……”她们?沈妄瞳孔地震,只觉得天都塌了。 姜离缓缓起身,走到男人跟前,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所以往后不要老想着行刺于我,喘息声……收着点。” “夏棠,找府医来。” 夏棠闻言,微微一愣。 主子这是给人弄出伤了。 想着,她立即吩咐人去请徐驭。 姜离坐在桌边,想着方才的洛云,神色莫名。 沈妄打量着姜离,见她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我?”沈妄突然问道。 第253章 你先退下吧,本宫没有兴致了 不但不杀,还给他请府医诊治,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姜离收回思绪,指腹擦去男人唇角未擦尽的血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风流的身段,杀了多可惜。”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沈妄目光依旧停留在姜离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她就好像戴着一层面具,所言所行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却总有她的理由,只是,自己一时猜不透。 “看我干什么?”姜离垂眸打开了御史台弹劾沈青舞的奏折,在上面写着驳斥御史台的话。 沈妄却突然垂下眼眸,低声道:“其实方才,我也没想过真的要杀你。” 姜离闻言,头也不抬道:“你便是想杀我也无能为力,你不是我的对手。” 沈妄:“……” 一时间,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沈妄安静的站在一侧,就这样盯着姜离,他总觉得今夜的事情有些蹊跷。 还不等他深想,门外便传来了夏棠的声音,“主子,府医到了。” “进来。” 徐驭提着药箱走了进来,他行了一礼,“拜见殿下,见过侧君。” “无需多礼,看看他的伤势。” 徐驭应了一声,匆匆快步来到沈妄跟前,恭声道:“沈侧君,我先为您把脉。” 男人在桌边坐了下来,随意地伸出修长如玉的手。 徐驭搭上他的脉搏,片刻之后,神情变得颇为复杂,似有千般思绪在心头缠绕。 沈侧君这是……被殿下打的? 沈妄瞧着他这般表情,眉头轻蹙,眉微微拢起,透着几分不耐:“怎么了?” 徐驭连忙摇头:“沈侧君,不知您哪里不适?” 沈妄嫌弃地瞥他一眼:“胸口。” 徐驭伸手欲来触碰,却被沈妄敏捷躲开,男人满脸不悦,冷声道:“你行吗?” 见自己的医术遭此质疑,徐驭一噎,却也不敢多言,只是忙道:“臣观沈侧君脉象,乃是受内伤之故,此伤致使五脏六腑气血不畅,经络阻滞,心脉受损,肺气不宣,肝气郁结,脾胃亦有所伤……” “直接说调养之法。”沈妄一脸不耐,这府医真啰嗦。 徐驭默默的点了点头:“调养之法,当以养血、益气扶正为主,需每日服用滋补汤药,所用之药当有熟地、当归、白芍、黄芪之类,以调养气血。,且要静心休养,切不可劳心劳力,饮食宜清淡温和,忌辛辣油腻之物,还需适当活动,以助气血运行,如此方可徐徐恢复。” “臣为您开方子。” 片刻之后,徐驭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了殿内伺候的小侍,这才躬身退下。 徐驭走后,沈妄瞧着案边忙碌的姜离:“殿下还需要侍身侍寝吗?” “你先退下吧,本宫没有兴致了。” 沈妄:“……” 男人面色复杂的行了一礼,“侍身告退。” 姜离这才从堆积如山的奏章里抬起头来:“记住,今日以下犯上之举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沈妄垂下眼帘,“知道了。” 第254章 你似乎很失望 翌日,沈青舞刚下早朝回府,就见沈妄等在了府门口。 见他回来,沈青舞一愣,“你怎么回来了?是殿下欺负你了?” 沈妄快步上前,他将沈青舞上下扫了一遍,“母亲,殿下今日没有斥责您?” “并未。” “也没有廷杖您?” 沈青舞一脸莫名,“没有。” 沈妄眸底划过一抹不解,下意识的反问道:“她为什么没有廷杖您?” “……”沈青舞只觉得心口微窒,“你似乎很失望?” “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你跑回来就为了看我有没有被廷杖?”沈青舞叹息一声,面上有些复杂,“倒是昨日御史台上了折子弹劾于我,说我贪墨,纵子无度,那御史台反而被殿下斥责了一番。” 沈妄轻轻垂下眼眸,眼底困惑更深。 昨夜,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想了想,殿下一言一行仿佛是在故意激怒他,可是为什么呢? 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叫洛风的暗卫。 她,不会是故意激怒自己杀她,好引出暗卫吧? 可是,这也不合理啊,那是她的暗卫,她总不至于连怎么召出暗卫都不知道吧? 沈妄一想,觉得十分有可能。 那人近来看着就怪怪的,忘记了召唤出暗卫也不是不可能的,况且,她当时还问了那暗卫的名字!分明就是不记得了! 沈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难怪啊难怪! 难怪在打斗的时候她会突然迎上鞭子,就在她要窒息之时,暗卫就出现了。 “呵呵!”沈妄冷冷的牵动唇瓣。 亏得他还感动于她昨夜的宽宏大量,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把他沈妄当成了一颗棋子,用完就丢。 瞧着自家儿子一会担忧,一会恍然,一会又冷笑的模样,沈青舞下意识的覆上他的额头:“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沈妄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母亲不必担心,我只是……有点生气。” “就因为我没被殿下斥责和廷杖?” 沈妄:“……” “母亲怎么会这么想,自然不是。” 沈青舞眼底还有疑惑,见沈妄不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道:“既然回来了,那便住几日吧,殿下那里母亲会去说的。” “不了。”沈妄摇了摇头,又嘱咐了几句沈青舞注意身子,而后又回到扶云殿。 姜离刚下朝回来,还带回了一只狗。 正在逗狗。 沈妄瞧了一会儿,只觉得她逗狗时候的神情,跟对自己说话的模样很像。 她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狗在逗? “呵!”沈妄一声冷哼溢出唇瓣。 夏棠刚好抬眸,就见沈妄站在不远处,她低声道:“主子,沈侧君来了。” 姜离闻言头都不曾抬过一下,依旧沉迷逗狗,仿佛早已知晓那般。 沈妄缓步上前,对着姜离行了一礼,“殿下金安。” “沈侧君怎么来了?身体都好了。” “好了。”沈妄瞥了一眼地上的狗:“殿下这狗哪里来的?” “捡的。”当日还咬了白郁一口,却不想今日竟又遇见了,便带了回来。 沈妄瞧着眼前毛茸茸的白色小狗,有些可爱,问了一句:“殿下这狗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白狗。” 第255章 随你吧,你不穿也好看 沈妄:“……” 沉默了片刻,沈妄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殿下昨夜是故意的吗?用我引出暗卫?殿下是忘记召出自己暗卫的法子了?” 姜离逗弄小狗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向了沈妄。 “沈侧君,你这就小人之心了,本宫的记性没那么差。” 沈妄根本就不信。 他凉凉的牵动唇瓣,没打算再追究,如今这人可是厚颜得很,他不是对手,再追究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于是,他道:“侍身身子不适,先下去歇息了。” “去吧。” 临走前,沈妄见她对狗兴趣很浓厚的模样,竟是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过自己,无情得很。 他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快步离开。 见他离开,姜离才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鸡腿扔给了白狗,“让鹤清词过来。” 夏棠领命而去。 姜离在殿中等着,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鹤清词来,她眸中划过一抹不耐,正准备询问,却见夏棠面色复杂的走了进来。 “主子。” 姜离往她身后看了看:‘人呢?’ 夏棠轻抿唇瓣,有些无语:“鹤侧君说更衣,稍后便来。” 姜离:“……” 又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姜离耐性即将耗尽之时,鹤清词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姜离瞧着他,面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向来,他总是身着一袭素净的月白长衫,腰间系着简单丝绦,仿若不沾尘世烟火。 然而此刻,他却身着一袭绛红色的锦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而华丽的云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领口与袖口处,皆镶着一圈细密的雪白貂毛,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的腰间不再是以往的素雅配饰,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就连发间也多了一支璀璨碧绿的发簪,将那如墨的发丝高高束起,尽显意气风发之态。 “……”姜离瞧着,有些无语。 所以,他迟迟不来就是将自己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不就来一趟扶云殿,他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迎着姜离过分直白的目光,鹤清词面上划过一抹浅浅的不自在。 他缓步上来,“拜见殿下。” 姜离指了指跟前的椅子,“坐。” 他依言落座。 姜离又看了一眼他这这装扮,“解毒丹可配置出来了?” “侍身已然配置而出,只是君上所中之毒并非是毒,便是不解也无妨。” “但如若殿下想尽孝,这解毒丹对君上身体并无影响,能不能痊愈,全靠君上心意。” 姜离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收拾一下,随我入宫。” “解毒丹侍身已经带来了,可随时入宫。” 姜离扫过他身上的衣服,“其实,鹤侧君还是穿雅致些的颜色好看。” 鹤清词衣袖底下的手微微一紧,“殿下是觉得侍身……东施效颦?” “没有的事,只是本宫喜欢你淡雅的模样。” 瞧着男人一脸难受的样子,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话锋一转:“随你吧,你不穿也好看。” 鹤清词:“……” 第256章 侍身去换身衣服 男人面上无波无澜,深邃的眼底却有隐秘的暗潮在悄然涌动。 他微微躬身,声音沉稳而清雅:“请殿下稍后,侍身去换身衣服。” “不必了,本宫这里有。” 鹤清词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 不等他发问,姜离便道:“织造司前些时日进贡了一批冰蚕锦,这布料丝滑如流水,却触手生温,色泽如月华皎洁,本宫觉得甚配你,便让尚衣局给你做了几身衣衫,今日刚送来。” 不多时,小侍便脚步匆匆地将衣服呈上。 鹤清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细腻的质感犹如最轻柔的微风拂过肌肤。 可是…… “可是帝姬如何知道侍身的尺寸?” “本宫一摸便知。” “……”鹤清词听闻,脸上瞬间染上了如晚霞般的绮丽,迎上姜离那双眸子,他有些慌乱的错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抬手就要去解身上的腰带。 姜离见此,微微一愣。 这般不拿她当外人?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摁住了鹤清词欲解开衣带的手:“去后面换。” 鹤清词微顿,随后微微点了下头,缓步朝着后面走去。 不多时便换好了衣服。 姜离扫了一眼,微微点头,“果然很适合你,好看。” 鹤清词唇瓣微勾,他扫了一眼小侍端在掌心的衣服,“侍身一个人也穿不了这么多,不如也送一些到别的侧君那里?免得他们说殿下偏心侍身。” “本宫本就偏心你。” 丢下一句,姜离率先走了出去。 鹤清词却是当即僵在了原地,他瞧着姜离离去的背影,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缓缓流淌过一抹温情。 殿下说,偏心他? …… 金阙台。 姜离刚走近,白郁便迎了上来,今日的她,一袭铠甲,英姿勃发。 见姜离来,她上前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白郡主,辛苦了。” 白郁点了点头:“辛苦倒不打紧,只是好几日没空去绮梦坊了,那些个美男怕是都想念臣了。” 姜离抬手在她的肩膀处拍了拍:“郡主该戒色了,免得又向先前那般脚步虚浮。” 白郁闻言,面上神色微僵。 她什么时候脚步虚浮了? 不等她发问,姜离却已经带着鹤清词进了金阙台。 姜玉璇面容憔悴的躺在榻上,榻边则跪着两位容貌俊美的俊卿,他们低垂着脑袋,神情专注,手中的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地给姜玉璇捶腿。 屋内檀香袅袅,轻纱幔帐随风轻舞,姜玉璇眉头微蹙,似是心中藏着无尽的烦忧。 而那两名俊卿,虽装扮的贵气逼人,此刻却如同温顺的羔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离得近了,姜离能清晰的看到他们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姜离行了一礼,低声道:“儿臣拜见母皇。” 姜玉璇闻言,才微微睁开了一双惺忪的眸子,“大帝姬来了,近日朝中无甚大事吧?” 姜离轻垂着眼眸,面上恭敬无比,听见姜玉璇的话,她立即道。 “吏部侍郎上谏,称近来官员考核中,发现部分地方官员存在虚报政绩之嫌,尤其是在税收与民生工程方面,有欺上瞒下之状。” “礼部员外郎进言,如今的宫廷礼仪在执行过程中,部分小侍和守卫都有所懈怠,导致仪式不够庄重,有损皇家威严。” “刑部主事奏报,近期有几起民间斗殴案件,因涉及家族纷争,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当地官员难以定夺,需朝廷明示裁决标准。” 姜玉璇听着,眼底却隐隐有不耐浮现。 姜离仿若未觉。 “户部郎中提及,今年部分地区遭遇水患,粮食收成恐受影响,建议提前筹备调配物资,以防出现灾荒。” “工部则谏言……” “行了。”姜玉璇打断了姜离的话:“你执掌朝政,底下官员每日禀报的皆是着些鸡毛蒜皮之事?” 第257章 跪久了伤到身子可不好 姜离轻轻垂着脑袋,神色间尽显谦卑之态,缓声道:“儿臣初出摄朝政,朝中大臣对儿臣多有猜疑,诸多重大之事皆等着母皇康复裁决,儿臣如今也只能代为处理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声音之中,透出一种虽有凌云之志,却羽翼未丰,难以翱翔天际的无奈。 姜玉璇眼眸半阖着,那深邃的目光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难以窥探其心底的真实情绪,她只是淡淡地道:“你是皇太女,应当拿出该有的威严,莫要让那些个臣子小瞧了你,这天下,孤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中的。” “儿臣知道了。”姜离微微抬眸,“鹤清词已然配制出解毒丹,母皇要现在吃吗?” 姜玉璇摆了摆手,“先放着吧,孤方才吃过药,晚些再用吧,你有心了。” 鹤清词闻言,恭顺地把药交给了一旁的静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侍从那略显急切的声音:“君上,三帝姬求见。” “让她进来吧。”姜玉璇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动作间带着几分病中的孱弱,却依旧不失威严,随后看向姜离:“你若没事便先退下吧。” 姜离行了一礼,仪态端庄而优雅,随后带着鹤清词徐徐走出了金阙台。 途中,与迎面而来的姜月相遇。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她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那脸色依旧十分苍白。 见到姜离,她阴沉着一张脸,行了一礼:“拜见大皇姐。” “不必多礼,母皇尚在病中,你若无事便少待,以免让母皇烦忧。” 姜月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阴狠,那目光如猝然出鞘的利剑,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又在瞬间被她掩饰过去,“知道了。”说罢,她冷哼一声,侧身从姜离身旁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姜离的衣角。 姜离望着姜月的背影,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看不出在想什么。 金阙台内,姜月恭敬的立在榻边,瞧着姜玉璇苍白的脸色,她道:“母皇,儿臣问过御医了,母皇乃中毒之状,可御医却无一人实言相告,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害母皇。” 姜玉璇起身来到榻前,接过静若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行动自若,根本不见病入膏肓之态。 姜月瞧着,眼底深处划过一道暗芒。 姜玉璇却不紧不慢道:“你的意思是,御医知晓孤的乃中毒,却隐瞒不报?” 姜月连连点头,“御医如此,定是有人在背后施压,想要将母皇困在这金阙台。” “呵呵。”姜玉璇低笑一声:“三帝姬好本事,孤的御医隐瞒了孤,却能对三帝姬实言相告?” 姜月瞳孔微缩,连忙跪了下来。 “儿臣是见母皇这病来的蹊跷,才深夜去了张院判家中对她威逼利诱,方才得知这惊天阴谋。” 姜玉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月:“你有心了。” “为母皇分忧是儿臣该做的。” “行了,起来吧,身上还有伤,跪久了伤到身子可不好。” 姜月闻言,面上一喜,连忙站了起来。 第258章 孤要让陆家军折戟沉沙 “这是儿臣为母皇寻来的解毒丹,母皇快吃了吧。”姜月献宝似的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姜玉璇瞧着她递来的药,眼底神色晦暗莫名。 “方才你大皇姐也送了解毒丹来,孤才用过,放下吧。” 姜月一脸失望的把药丸交给了静若。 见姜玉璇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她行了一礼,这才朝着殿外走去。 可刚走出几步,她又折了回来,往姜玉璇跟前重重一跪:“母皇,您先前说大皇姐只是我的活靶子,这皇太女之位会是我的,为何……” 姜月话音未落,姜玉璇一个冷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东夷先前与我西越一战,被姜离率领的驭冥军杀了个片甲不留,她们虽然退回东夷,但是你要知道,东夷兵强马壮,其骑兵骁勇善战,步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尤其是她们的弓弩,射程远、威力大,在战场上能给予我军致命的打击,而且东夷的粮草储备充足,足以支撑长期作战,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加之姜离已死,我西越无出色将领可震慑敌方,东夷定会卷土重来。” “我西越已无战神,军心溃散,若想赢下与东夷的这一战,必须得孤或者是皇太女御驾亲征方能重振军心。” 姜玉璇面色阴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想御驾亲征,亲赴沙场,冒着生命危险去冲锋陷阵,还是想安坐皇城,待你大皇姐为你在前线拼死搏杀,为你挣得这太平江山?” “你若选择前者,那这皇太女之位,孤现在便可给你,让你肩负起这护国之责,但你若选择后者,就给孤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乖乖等着享受你大皇姐用血汗为你换来的安稳,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究竟该如何抉择!” 姜月眸光倏然一亮,连日来积聚的阴霾瞬时消散无踪。 然下一瞬,她似陡然思及某事,急切言道:“若大皇姐当真于这一战取胜,岂不更能深得民心,从而稳坐那皇太女之位?” 姜玉璇闻言,不禁轻哼一声。 “此一战,她定然会胜,陆昭出身将门,随陆家军于沙场出生入死,其能卓绝不凡,他乃你大皇姐之夫侍,身后更有整个陆家军为倚仗,他们皆对东夷怀有切齿之恨,有他襄助,你大皇姐获胜无疑。” 姜玉璇稍作停顿,目光中隐有深意,继续说道:“只是,胜归胜,能否坐稳这皇太女之位,却由孤来定夺。” “陆家军虽威名赫赫,然此次征战东夷,孤另有筹谋,那东夷岂是易与之辈?此战必是凶险万分,即便陆家军能胜,也必将元气大伤,届时,即便你大皇姐凭此战功赢得些许民心,没了陆家军这等强大后盾,又能如何?这皇太女之位,终是难以坐稳。” “且看这一战,孤要让陆家军折戟沉沙,消弭其锋芒,如此,方能绝了你大皇姐的倚仗。” 第259章 迎娶我皇族子弟 “可母皇如何得知东夷会何时进犯?若东夷一直不犯我西越,母皇岂不是要一直称病让大皇姐掌朝政,若时间久了,只怕她会趁机夺权,培植自己的势力。” 姜玉璇眸光微沉:“孤于上月便与和北疆皇室达成联姻,不日,为表诚意,北疆七皇女将会亲自前往我西越,迎娶我皇族子弟。” 姜玉璇漫不经心的喝了一杯热茶,“算算时日,这消息也该被东夷探子带到东夷了,届时,东夷为防止北疆与我西越联合,定会从中破坏,加速战局。” 姜玉璇似是恍然想到何事,不禁幽幽叹息一声。 若不是担心那姜离功高太甚,又怎会这么快便将其诛杀,可若留她性命,任其在沙场累积军功,势力愈发强大,届时想要将其彻底铲除,便更是难上加难。 罢了!总归她手里的棋子并非只有姜离一人。 江山社稷,权力争斗,每一步棋的落下,都需权衡利弊,谨慎思量,姜离这颗棋子,她曾寄予厚望,却因锋芒过盛,成了不得不弃的险招,可权谋之路,本就充满变数与取舍,失去一颗棋子,并不意味着满盘皆输。 姜月怔怔的看着姜玉璇,眸中有无法驱散的惧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母皇根本就没有中毒,从册封皇太女开始,她就在为大皇姐和陆家军所设下死局而做准备。 不对! 姜月眼中满是震惊。 是将陆昭赐婚于大皇姐的那一日起,母皇便已在暗中筹谋了,又或许,更早。 身为帝王,岂能容冠以他姓的军队存在?陆家军向来桀骜难驯,早成了母皇的心头大患,如眼中钉、肉中刺般令其难以容忍,此次与东夷的终局之战,恰是母皇精心布下之局。 陆家军在这战火硝烟中奋力拼杀,以为是为陆家复仇,为国立功、保家卫国之战,却不知这是母皇为使她们功成身退而设的鸿门宴。 姜月身子微颤,脸色煞白。 母皇是欲借此战,在成就不世之功的同时,巧妙地解除这股难以掌控的强大力量,以巩固皇权,实现朝堂之上的绝对掌控。 其心思之深沉,令人胆寒。 这一切分明是针对大皇姐的,姜月却无端的感觉到脊背发凉。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这母皇年事渐高,头脑昏聩,似是在诸多事宜上优柔寡断,摇摆难定,旁人所言,她皆听之任之,毫无主见。 然细细观之,方觉大谬,其看似随意附和,实则心有城府,自有筹谋,每一步皆在其掌控之中,所行之事皆为深远之布局,众人皆被其表象所蒙蔽,未窥得其中玄机。 可想来也是,她若当真那般昏聩,又如何从众多姐妹中杀出,坐稳了这帝位。 姜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金阙台的。 待她回过神之时,身上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湿。 姜月跌跌撞撞的走进府邸,待平复了心绪,她眸子深处渐渐的被凉意所取代。 想要好好活下去,那她就必须得把权力握在手中。 只要东夷进犯,那么,大皇姐这皇太女之位便是坐到头了。 所以,她即便不派人送去密信,东夷来犯也是势在必行。 只是…… 姜月浑身冰凉,母皇今日对她说这般诸多密事,难道……是早已知晓了她的小动作,是在警告她? 第260章 王女担心有诈 东夷·王庭 寝殿之内,巨大的兽皮地毯铺满地面,烛光在金制的灯盏中摇曳,映照着墙上色彩浓烈的壁画,壁画描绘着东夷部落的辉煌战绩和神秘图腾。 寝殿中央,摆放一张由千年乌木打造而成的大床,床柱上雕刻着狰狞的兽首,床上铺着华丽的锦缎,绣满了奇异的花纹。 此刻,一身黑衣的女子正慵懒地侧躺在床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拈着一封信笺,眉头微蹙,似在思忖着信中的内容。 不远处,跪着一女子,身躯微微瑟缩着,仿佛在恐惧着即将降临的风暴。 周围的侍从安静地立于一侧,屏息敛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破这令人胆寒的静谧。 片刻之后,那黑衣女子轻笑一声:“那西越三帝姬许我东夷一座城池,前提是出兵西越,引出缩在玉京城中的那缩头乌龟,待她来时,割其头颅,待姜月即位,即可兑现今日诺言。” “王女,此事不可轻信!”一身劲装的男子上前一步,“王女担心有诈,那西越中人都似那姜离一般阴险狡诈,万不可上了她们的当!” 牧兰渊随意地将手中信件收起,那双透着危险与冷漠的眸子如利剑般扫过跪在不远处的女人,声音犹如寒夜的冷风:“黑狗也好几日没开荤了,今日,就用她给它打牙祭吧。” 跪在地上的女人闻言一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连磕头求饶:“王女三思!小人是三帝姬的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王女怎能如此不顾道义?就不怕被天下人诟病,损了东夷的威名?还望王女以大局为重!” 牧兰渊却笑得肆无忌惮,那笑声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真是个蠢人,带下去吧,免得污了本王的眼睛。” 身为王女却自称本王,可偌大的殿内却无一人敢置喙,甚至不敢露出半分不赞同。 众人皆噤若寒蝉,好似对这一切早已经习惯,又或许是深知反抗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女人很快就被如狼似虎的侍卫带了下去,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犬吠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惊恐至极的叫喊声,那声音犹如厉鬼的哭嚎,划破了王庭的宁静,却无人为其动容半分。 牧兰渊从床上缓缓起身,走到那只毛色鲜艳的鹦鹉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指,给鹦鹉喂了点食,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老不死的还没咽气?” 一身劲装的池衡垂首答道,“回王女,还没咽气,在柳贵君的照料下,气色反而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牧兰渊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一抹戾气,那抚摸鹦鹉的手突然顿住,“真是祸害遗千年!走吧,去送她一程。” 话音未落,牧兰渊转身便走了出去,那只鹦鹉却来不及扑腾一下,就无声地坠落在地,竟是生生被拧掉了头。 殿内的小侍诚惶诚恐,快速上前清理,又很快地重新拿来一只鹦鹉换上,那新换上的鹦鹉在笼中不安地跳动着。 第261章 不孝之子 出了寝殿,长长的回廊蜿蜒曲折,牧兰渊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越发冷峻,微风拂过,她的衣袂飘飘,却带不来丝毫的温柔与和煦。 待行至崇光殿,牧兰渊止住脚步,目光越过朱红色的院门,看向院内,只见阳光斑驳地洒在地上,而那年迈的东夷王坐在椅子上晒着久违的日光,正张嘴接过身边柳贵君喂来的汤药。 牧兰渊勾唇一笑,眼中却有阳光也无法驱散的阴霾。 她抬脚迈进院门,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了东夷王的汤药。 东夷王猛看向牧兰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满头银发衬托得她越发苍老。 “你这不孝之子!”东夷王的声音颤抖而凄厉。 “你身为王室血脉,不为亲尽孝,反倒觊觎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不择手段,残害手足,你的良心被你那条恶狗叼走了吗?本王赋予你的荣华富贵、尊贵地位,竟养出了你这头不知感恩的豺狼!你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祖宗蒙羞!” 牧兰渊闻言,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与张狂:“哈哈哈哈,老东西,你莫要在此惺惺作态!这王位本就该能者居之,你年老昏聩,早已无力治理这东夷江山,而我的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个个皆是庸碌无能之辈,凭何与我争?!”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东夷更加强盛,不再受他国欺凌,你说我不孝?哼,那是你不懂得我的雄心壮志!” 东夷王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向牧兰渊,“你的兄弟姐妹,哪一个不是对你真心相待,可你却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将他们视作绊脚石,肆意铲除,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遭天谴吗?” 牧兰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冷哼一声,“哼!所谓的真心相待,不过是虚伪的表象,这世间,权力才是永恒的真理,您老了,已经不适合坐在这王位之上。” “我有雄才大略,有称霸天下的决心,这王位,理应属于我!至于我的兄弟姐妹,她们若是有能力,又岂会轻易被我击败?这只能说明她们太过无能!” 一直站在东夷王身旁的柳贵君实在看不过去,挺身而出:“牧兰渊,你大逆不道,竟说出如此丧心病狂之语!王上是你的母亲,你不思回报,反而妄图篡位,你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牧兰渊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说罢,她手一挥,“来人,将这老男人拖下去,施以极刑!” 只见几个彪形大汉迅速上前,将柳贵君牢牢抓住。 牧兰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都给本王看好了,这,就是忤逆本王的下场。” 所谓极刑,便是将人绑在滚烫的铜柱之上,下面燃起熊熊烈火,那铜柱被烧得通红,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热气,柳贵君被强行拖拽至铜柱前,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束缚。 第262章 这东夷,唯我独尊 他的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牧兰渊却视若无睹。 “啊——”随着贵君被绑在铜柱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他的肌肤与滚烫的铜柱接触的瞬间,冒出阵阵青烟,焦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不停地扭动,试图减轻痛苦,但一切都是徒劳。 东夷王亲眼目睹这残忍的一幕,心如刀绞,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你……你这个逆子!” “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从今往后,这东夷,唯我独尊!” 说着,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池衡一个眼神,便有侍从上前递过来一碗汤药。 牧兰渊接过,唇角挂着令人心惊的诡笑,一步一步的走近东夷王。 她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你敢弑母?” “有何不敢?”牧兰渊说完,一把捏住了东夷王的脸,迫使她张开了嘴,将一碗汤药一滴不剩的灌了下去。 东夷王手指僵硬的指向牧兰渊,她唇瓣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只能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池衡上前,手指在东夷王鼻息间一探:“驾崩了。” 牧兰渊怔怔的看着白发苍苍的东夷王,眼眶一湿,忽然就在她脚边跪了下来。 “母皇,今生我们亲情缘浅,来世再续吧,这东夷交给我,我会让它,永昌。” 哭过,她这才站了起来,手绢轻轻擦拭眼角的眼泪,“那北疆七皇女到哪里了?” “快要到七里关了。” “杀了!夺她信物,本王亲自走一趟西越,探探虚实,为日后进攻西越稍做准备。” 池衡迟疑片刻,“王上为何不直接将北疆七皇女的死嫁祸在西越头上,令两国开战,我东夷顺势北上,打北疆一个措手不及。” “北疆势弱,即便是死了一个七皇女也不敢跟西越开战,可如若西越皇族有人死在了这北疆七皇女手上呢?” 迎着牧兰渊似笑非笑的眸子,池衡点了点头:“那姜玉璇便是不想追究,可为了西越皇族的面子也会讨伐北疆,到时,我东夷便是那得利的渔翁。” 牧兰渊缓步朝着王庭主殿的方向而去,神色透着嗜血的杀意。 “听闻姜玉璇册立了皇太女?” “的确如此。”池衡不紧不慢的跟在牧兰渊身后:“是西越的大帝姬,姜姒。” “姜姒。”牧兰渊呢喃着这个名字,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想必这大帝姬也是个不得君上看中的草包,只要两国开战,她便活不久了,真是可怜。” 池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西越三帝姬那边,王上打算怎么办?” “西越内部夺权,我可不想掺和,那大帝姬便先让她在太女位置上多做些时日吧。” “我东夷与西越的这一战总归是免不了的,那大帝姬从未上过战场半步,若她亲征,这对我们反而是好事,派出去的探子务必提防好陆家军,至于那陆昭……” 牧兰渊眸色微凝:“此去西越,若有机会便顺势杀了他。” “是。”池衡应下。 第263章 事后才知,那男子竟是姬家子 扶云殿。 烛光摇曳,姜离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信,随后,她轻轻一扬手,将信置于烛台上,那信纸瞬间被火苗吞噬,化作灰烬。 半明半昧的火光在她脸上跳动,衬得她的面容愈发朦胧,仿若置身于迷雾之中。 瞧着她的神情,苏漾有些疑惑,“殿下,家姐信中说什么了?” “东夷王驾崩,东夷正为了王座而发生内乱。” 如此一来,不管姜月许诺了东夷什么,都无用了。 而北疆七皇女即下月便可抵达西越,看来姜玉璇这一步棋差了点,她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算到东夷王会突然驾崩,都自顾不暇了,还如何破坏西越与北疆的联盟? 就在这时,夏棠步伐如风般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主子,出事了。” 姜离闻声,目光从手中书卷移开,微微挑眉,缓声道:“何事?这般急切。” 夏棠深吸一口气,赶忙道:“是三帝姬,她今日在酒楼偶遇一男子,许是饮酒过量,神志不清,竟将那男子拖进雅间给......给凌辱了。” 姜离眉头轻蹙,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伤还未好便出门饮酒?” 夏棠点了点头:“那男子叫声凄厉,酒楼里许多人都听到了,据说三帝姬有伤,便命身边侍卫按住了男子,那男子就这样在众多侍卫跟前被扒了衣服……” 后面的话夏棠没有言明,可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姜离眼底浮现出一抹寒意:“她竟如此荒唐。” 夏棠不敢停顿,继续说道:“事后才知,那男子竟是姬家子。” 姜离听闻,瞳孔骤然微缩,眼底瞬间如掀起惊涛骇浪,可面容之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仿若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而一侧的苏漾,在听得“姬家”二字时,身躯一颤,不慎打翻了手中茶盏,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夏棠未察苏漾之态,接着道:“便是姜离将军的堂弟,姜离将军被赐国姓之后不知何缘故竟带着父母兄弟脱离姬家,分府别住,后死于谋逆之罪,碍于她早早脱离姬家,所以姬家九族得以保全,可如今姬家子被那般羞辱,百姓们怨声载道,指责三帝姬苛待忠良家眷。” “姬云得知此事后,上门欲带回被三帝姬扣在府中的姬家子,可谁知,竟被三帝姬下令关进了廷狱,姬家三女带重金上门为姬云请罪,却被告知姬云犯上,意图刺杀三帝姬,此乃谋逆之罪。” “眼下,姬家人心惶惶,皆恐会被姬云牵连。”夏棠边说边自顾自地叹息一声,“要属下说,这姬云也当真是太冲动了。” 姜离衣袖底下的手紧紧地捏了起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了解姬云这个堂妹。 她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凡事皆会权衡利弊,谋定而后动,故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凡有所行动,必是权衡再三,以保自身及家族无虞。 当初,自己屡立战功,被赐国姓,风头无两。 居安思危而自请脱离姬家之时,所有族人都在骂她。 第264章 竖子张狂 闭上眼睛,姜离似乎都能听见那些如水一般的咒骂—— “姬离你这忤逆之徒,竟因些许战功,便要离了姬家,携亲眷分府别住,祖宗之规,家族之义,全然不顾,你此举大不孝、大不义,乃姬家之耻!” “忘恩负义之辈!姬家生你养你,今你稍有功绩,便要弃宗忘祖,独自逍遥,你如此行径,必遭天谴,死后亦无颜面对姬家列祖列宗!” “竖子张狂!仗着那点战功,便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脱离家族,你这自私自利之人,只顾自身荣华,全然不念家族情分,真乃狼心狗肺!” “不肖女,你这般无情无义,必遭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在一片咒骂中,也只有姬云知道她这么做是的目的是怕来日一个不慎,引得姬家全族覆灭。 那日,阳光明媚,恰如其分,姬云轻拍她的肩膀道:“长姐安心去吧,这姬家尚有我在,再者,即便长姐脱离了姬家,旁人亦会忌惮几分,长姐荣耀之时,我们能沾其光,他日若长姐不慎获罪,我姬氏全族亦可保无虞。” 她时常说:庶人不与官争,贵人不结人怨,弱则保命,不可作强。 从那时起,她便知晓,姬云胸有沟壑、深谋远虑。 姜月与姬云无恩怨,若说有,那便是将她下注的败局迁怒在了姬云身上。 压下心底的情绪,姜离淡淡道:“知道了。” 话落,她缓缓起身走到了窗前,她一双眼睛向如墨的苍穹,渐渐的,被嗜血所覆盖。 她唇瓣凉凉的勾起。 为人子,为人臣,怎能让君上失望呢? 既然东夷无暇入局,那么,她便送一场局给她们母女吧。 苏漾起身来到姜离身后,忽然就跪了下来,“殿下,求您救救姬家。” 姜离垂眸看着他,男人眼底有急切,担忧。 半晌,姜离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的嗓音淡淡的,透着一股寂寥。 苏漾疑惑的看去,却刚好看见姜离长睫垂下,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叫人看得不真确,只觉得她周身似有一种难以与人道说的苦楚。 “苏漾,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本宫想想。” 苏漾点了点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这才朝着门外走去。 可行至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了身,“殿下,若不行那便算了,不必勉强。” 姜离抬眸看去,见男人唇角扯出了牵强的弧度,他眼底分明藏着急切,姜离有些不解:“不想救她们了?” 苏漾摇了摇头:“殿下走到今日并不容易,那些都是侍身的事,侍身无颜再将殿下拉进这乱局里。” 话落,苏漾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瞧着殿下那般落寞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姜离就这样坐在大殿里,周身萦绕着一股寂寥。 陆昭来的时候,就见她出神的想着什么,神情有些不对,男人有些不解,“殿下?” 姜离抬眸,目光淡淡。 陆昭大步上前,在姜离跟前蹲了下来,仰头望着她,眼底有掩饰不掉的担忧:“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你。” “殿下,今日发生了一件事,姬家……” 陆昭一句话还未说完,姜离双手忽然捧起了他的脸。 轻轻俯身,微凉的唇瓣描绘着男人眉眼的轮廓,最终,停在了陆昭微微开启的唇上,辗转深入。 第265章 那陆昭觉得谁适合我呢 轻轻俯身,微凉的唇瓣描绘着男人脸颊的轮廓,最终,停在了陆昭微微开启的唇上,辗转深入。 陆昭显然没有料到姜离会有此动作,那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就捏紧了起来。 寂静的殿内,只有陆昭清晰的心跳声在响起。 而姜离却浅尝辄止。 她微微离开陆昭些许,微凉的指腹轻轻擦着男人绯色的唇瓣,“怎么过来了?” 俩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交融。 陆昭胸口微微起伏着,一双眸子却紧紧地盯着姜离,“听说了一件事,想要告知殿下。” “本宫已然知晓。” 姜离往椅子上靠了靠,随手拿过一侧的书籍看了起来。 “殿下打算管吗这件事?” “你觉得呢?” 陆昭沉默片刻:“殿下身为皇太女可以管这件事,可是,这姬家与姜离同出一脉,姜离虽然早已脱离姬家,可她始终是姬家人,侍身只是担心殿下若管了此事,会惹来君上的猜忌。” 姜离闻言,脸上的神色依旧开始那般温温淡淡的。 她既然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那么,管与不管都是要被猜忌的。 可如若不管,群臣、百姓便会以为她这皇太女徒有其名,不中用。 姜离揉了揉眉心。 “本宫也不想管,可苏侧君既已求到跟前,那也不好拒绝他叫他伤心。” 陆昭闻言,眸色暗了暗。 “既然殿下愿意为了一个苏侧君冒险,那便管吧,刚好拿三帝姬杀鸡儆猴,让那些个大臣知道殿下的厉害。” 顿了顿,陆昭又皱起了眉头,“苏侧君为何求殿下救姬家?他与姬家是何干系?” 姜离没有说话,只是给陆昭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陆昭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轻轻喝了一口。 茶水还未咽下,他便急忙看向姜离:“莫非那苏漾心悦姜离?” 姜离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昭一脸后知后觉:“难怪先前他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为姜离扶灵出殡,当初还以为他是出于敬重,原来,竟是早已藏了这心思。” 陆昭眸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姜离:“难怪殿下那夜欲对他用强,他却敢不顾一切的砸伤了殿下脑袋。” 听着他刻意的提醒,姜离也不恼,神色淡然。 “美人的眼泪总是格外打动本宫,既然这是他的心愿,那本宫定会还姬家一个公道。” 陆昭看向姜离的眼神十分的微妙。 这微妙之中还透着一丝佩服。 他道:“不愧是殿下,竟宽宏大量至此,自己的侧君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还因此求到殿下跟前,殿下非但不生气,还要替他救人。” “本宫何必与一死人争。” 姜离一句话落下,偌大的扶云殿当即又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皆是各怀心思。 半晌,陆昭才叹息一声,“活着的人如何能与死去的人争呢?殿下,其实苏侧君不适合您。” 姜离唇角微微勾起,狭长的凤眸带着丝丝笑意。 “那陆昭觉得谁适合我呢?” 对上她那双眸子,陆昭心口微微一窒,一个字,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 第266章 今晚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寂静在汹涌的蔓延。 沉寂之后,姜离忽然一笑:“可有雅兴手谈一局?” 陆昭一愣,轻轻的垂下眼眸:“侍身不通棋艺。” “无妨,本宫教你。” 陆昭眼底迸发出一道亮光,连连点头。 姜离命人摆上了棋盘,还未开始,就见夏棠走了进来:“殿下,林公子来了。” 没想到会这么巧,姜离沉着脸将棋子扔了回去,“让他进来吧。” 陆昭瞧了一眼刚摆上的棋局,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起身道:“那侍身便先告辞了。” “不必,今晚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即便知道她说的是棋局,可陆昭还是没忍住的红了耳朵,他又默默的在坐了下来。 不消片刻,林铮便到了。 今夜的他像是刻意的打扮过,便是头发丝都完美到不可挑剔。 他上前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什么事?” “妻主,这是侍身亲自为您熬的鸽子汤,最是温补,妻主看奏折累了,先喝点汤吧。” 说着,他便将汤放在一侧的小桌上,将汤盛了出来,举到姜离跟前,“妻主,请用汤。” 姜离面无表情看着他,那狭长的眸里不见丝毫的情绪,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在他这般的眼神注视下,饶是林铮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妻主?”见姜离不接,他不禁又催促了一句。 姜离眸子扫过他手里的汤,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林铮一喜,连忙递了过来。 姜离放到鼻翼间不动声色的嗅了一下,随即轻轻喝了一口,却没有注意到林铮瞬间沉下来的眸子。 姜离浅尝了一口。 “以后别熬了。” 林铮有些委屈:“妻主是觉得不好喝吗?” “对。” 陆昭有些好奇,“当真那么难喝?侍身尝尝。” 说着,他便伸手来接,姜离却躲了过去。 陆昭的手当即就僵在了半空,他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殿下是……不舍得?还是怕这林狗伤心? 姜离把汤递给了林铮,这才看向陆昭,“如果没吃过屎可以尝尝。” 陆昭:“……” 林铮:“……” 姜离执起棋子,轻轻落于棋盘,随后挑眉看向陆昭。 “陆昭,棋艺之道,最忌急,这布局之初,便要深思熟虑,一步错,步步错。” 陆昭紧紧的盯着棋盘,也下了一颗子。 姜离将一子落下,瞬间困住了陆昭的子,她沉声道:“下棋时,需观全局,不可只着眼于一处得失。” 林铮瞧着俩人之间和谐的氛围,仿佛谁也无法插进其中一样。 他宽绰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紧了起来。 今晚,他一定要成为殿下的人。 只要自己今晚能取悦了殿下,往后殿下必然不会再冷落他,他也不会再受人欺凌。 想到这,林铮上前给姜离倒了一杯茶,讨好的端到她跟前,“殿下,喝杯茶吧。” 林铮有些心焦。 他在汤里可是加了十足的情药,因为殿下用的少,发作的便慢了些。 可一会儿当真发作,陆昭在这岂不……为他做了嫁衣。 第267章 你也给她下了情毒 见被打断,姜离眉头微皱,“你没事便回去吧。” 林铮伸出双手轻轻的抓住了姜离的衣袖,微微摇晃着:“妻主,我不想回去,这些日子,妻主一次也不曾踏足我的院子,是还在生气吗?” 姜离神色寡淡的盯着棋盘,说话间又落下一子,彻底堵死了陆昭的后路。 后者抬眸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 姜离却拿过陆昭的棋子,落于棋盘,棋盘之上瞬间便柳暗花明。 陆昭一怔,眼底划过惊艳。 林铮瞧着,只觉得刺眼,他又凑近姜离几分:“妻主,侍身每夜都孤独的像条狗,妻主别赶我回去了好吗?” 姜离抽出被林铮拽在掌心的衣袖,绯色的唇瓣轻启,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问道。 “什么狗?” 林铮:“……” 饶是林铮,这一刻,却也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只是见殿下似乎很喜欢狗,才说自己孤独的像一条狗,却没想到…… 陆昭紧紧的抿着唇瓣,似乎是在憋笑。 姜离抬眸扫了他一眼,手中棋子落下,这一次,直接将陆昭杀了个片甲不留。 男人脸上压抑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 “你输了。” 陆昭薄唇紧抿。 “侍身看得到。” 岂止是输了,简直是输的惨不忍睹。 姜离还想要再说什么,口中却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那血迹喷洒在棋盘上,瞬间就将棋盘染得猩红。 陆昭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拽紧了林铮衣衫:“你给殿下吃了什么?” 林铮瞧着棋盘上的血迹,面色瞬间苍白。 他这情毒是从府里便带来的,应该是没有问题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姜离看着林铮,指腹一点一点的擦去唇上的血迹。 “找鹤清词来。” 林铮双膝一软,当即就瘫软在地。 扶云殿这事一出,瞬间就惊动了府中所有的人。 当鹤清词提着药箱赶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苏漾和沈妄。 三人对视,还不待说话,沈妄便轻哼一声:“别误会,我可不关心他,只是好奇林铮的下场而已。” 当初,他可是被穿了琵琶骨的,这林铮敢下药,可不能罚轻了。 鹤清词没有接话,带着夜晚的凉意便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瞧见了棋盘边坐着的姜离。 目光扫过那灼目的血迹,他瞳孔一缩,快步上前,“殿下,侍身为您把脉。” 这一次,姜离没有再拒绝,而是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鹤清词修长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姜离的脉搏,随即,那眉头便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一双淡漠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凝重。 陆昭瞧着他凝重的神情,有些紧张:“殿下这是怎么了?” 鹤清词放开手,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向姜离。 他轻轻抿了抿唇瓣,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只是道:“殿下中的是一种名叫欲断魂的情毒,此毒霸道。” 从进殿便自觉躺在了软榻上的沈妄听闻,缓缓坐起了身。 他一袭红衣,满头墨发仅一根白色的玉簪绾起,妖媚的眼睛徐徐上挑着,看似妖娆妩媚,深处却透着一股不容窥视分毫的冷佞。 他看着林铮:“你也给她下了情毒?” 第268章 我当初那般……并非为了争宠 林铮低低地垂着头,仿若霜打的秋叶,瑟缩着不敢言语半分,那孱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姜离那寒凉无一丝情绪的眸子,宛如深冬的寒潭,冷冷地瞧着林铮:“林铮,为争宠竟不顾本宫身体,乱用禁药,实乃罪无可恕。” “带下去,杖毙。” 最后两个字,凉得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传来的催命之音,令人不寒而栗。 林铮猛地抬头看向姜离,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他似乎是没有想到,他做了那么多足以被株连全族的事,殿下都饶过他了,为何今日却就要将他杖毙呢。 他声嘶力竭地求饶道:“殿下饶命啊!侍身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下这等大错,求殿下看在侍身往日伺候的情分上,饶侍身一命!侍身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侍身愿为殿下当牛做马,只求殿下开恩,留侍身一条贱命!” 林铮声声泣血,字字悲切,可听在姜离耳里,只觉得讽刺。 侍卫们上前,粗暴地拖拽着林铮。 他那长长的睫羽被泪水沾湿,扑簌簌地颤抖着,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殿下……求您了……”林铮拼命挣扎着,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框,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却终究抵不过侍卫们的力气,被硬生生地拖了下去。 姜离望着林铮绝望的脸,神色未改半分,冷冷吩咐道:“让府中众人都来观刑,以后若再有人妄图以邪术阴谋争宠者,这便是下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众人的心间。 说着,她侧目扫了一眼沈妄。 沈妄再听得要杖毙林铮之时,当即便觉一阵凉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有些庆幸,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可当姜离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当初那般……并非为了争宠。” 他是想单纯的报复她……和鹤清词。 谁知道她却拿自己做了那解药。 陆昭眼底露出惊讶之色,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沈妄那日承宠竟是因为给殿下用了情毒,并非殿下主动?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喜悦,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消失无踪。 大殿之中,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触怒了姜离。 唯有林铮那凄惨的哭喊声在空气中回荡,愈发显得悲凉。 慢慢的,林铮的声音渐渐的低了,直到,再也听不到。 夏棠进来禀报:“主子,还有一口气。” 姜离一挥手,“处理了。” 沈妄瞧着她眼底无一丝波动的平静、冷漠,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以她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放过三番两次以下犯上的自己,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杀他? 就在这时,鹤清词淡漠的嗓音忽然传来:“陆侧君,沈侧君,苏侧君,你们先走吧。” 三人同时看向鹤清词,似有不满,似有疑惑。 然而,鹤清词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把姜离搀扶到了床榻上躺下。 随即,他便动手去解腰带:“我为殿下解毒。” 第269章 陆昭,进来 随着鹤清词一句话落下,偌大的寝殿里瞬间就传来一阵静默。 三人站在不远处,透过那精美的屏风,只见鹤清词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昏黄的烛光摇曳,勾勒出他颀长的轮廓,他优雅地抬起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解开外衫的衣带,那动作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慵懒与魅惑。 屏风上,他的身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仿佛一幅朦胧的画卷,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苏漾连忙收回目光,双颊染上一抹绯红,转过身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姜离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鹤清词正解着腰带的手上。 鹤清词手突然顿住,他垂眸与姜离对视。 姜离却站起身,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拉了起来,最后帮他系上了腰带。 鹤清词至始至终就这样僵硬着身子,瞧着姜离温柔却抗拒的动作。 宽绰衣袍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起来,目光沉沉。 “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姜离问。 鹤清词垂下眼睫,摇了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殿下,情毒伤身,侍身为您解了。” 话落,他又再度去解自己的腰带。 姜离手轻轻的搭上男人的手背:“本宫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的,你不必委屈自己。” “侍身不……” “陆昭,进来。” “……”鹤清词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就在这须臾之间,心底好似有一座荒芜的花园,秋风萧瑟,残花败叶纷飞,酸涩之感如蔓草疯长。 沈妄下意识的去看陆昭。 陆昭惊愕抬眸,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抬脚便往里走去。 “妻主!” 姜离抬眸看向陆昭,目光交汇的刹那,她突然那就拽住了他的手,微微用力,男人便跌坐在了床榻上。 不等他回神,姜离便扶住他的双肩,眸光紧紧盯着他。 寝殿之中,烛火摇曳,将他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深邃迷人。 姜离的唇瓣顺着他的薄唇,下巴,一路来到喉结。 陆昭身子一僵,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衣角,微微颤抖着,泄露了他内心极力隐藏的紧张与期待。 一侧,鹤清词仿若被石化了那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扶云殿里雕花的梁柱,绣金的帷幔,此刻在他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关节泛出苍白的颜色,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燃烧着的痛苦被硬生生地压下。 陆昭抬眸看了一眼还立在榻边的鹤清词,“妻……妻主……” 姜离微微离开他些许,俩人呼吸交缠。 姜离却缓慢的勾起了唇瓣,“鹤侧君?” 鹤清词孟然回神。 他朝着姜离恭敬地行了一礼:“侍身告退。” 他甚至不敢看一眼姜离,连忙走了出去,身形看似稳如磐石,心却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见他出来,沈妄看去,只见鹤清词那一双眸子,仿若被千年不化的冰雪所封冻,寒意森森。 瞧着他这般模样,沈妄挑起了眉眼,出声问道:“怎么了?” 第270章 得端方自持 鹤清词却仿若未闻,对沈妄视而不见,径直提着药箱疾步而出。 临走前,沈妄深深地抬眸看了一眼,即便是隔着屏风他也能感受到她对陆昭的温柔,相较于他的那一夜…… “嗯啊!”陆昭一声压抑不住的轻喘传来,瞬间将沈妄的神志拽回,唇瓣勾起一抹饱含讥讽的冷笑,他拂袖而出。 殿外,鹤清词手提药箱,静立在青石小径之上,唯留一道修长背影。 沈妄漫然上前,慵懒道:“挡道了。” 鹤清词深吸一口气,仿若下定莫大决心,猛地转身,朝扶云殿疾步而去。 夏棠守在殿门处,见他来势汹汹,满心不解,“鹤侧君您……” “找到解毒之法了。” 夏棠一怔,忙道:“那快进去。” 寝殿之中,姜离与陆昭近在咫尺,她双手轻柔地捧着他的脸颊,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醉人心弦的弧度,似是情难自禁,又似在隐忍。 陆昭额间几缕碎发随性散落,更增几分不羁之态,然而,那紧绷的下颌线条,还有微微咬紧的牙关,却又分明在诉说着他的克制。 “妻主……”陆昭的目光炽热深邃,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即将失控,却又于最后一刻,竭力遏制住自己。 不可孟浪,得端方自持。 “殿下,找到解毒之法了。”鹤清词清冷的嗓音于屏风之外悠然响起,瞬间将这一室的旖旎暧昧驱散得无影无踪。 陆昭一颤,眸底第一次浮起了一抹杀意。 姜离唇角微勾:“什么法子?” 姜离起身走了出去,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在额头处轻轻揉着。 鹤清词看她一眼,连忙低低的垂下了头,“欲解此毒,需以银针精准刺入殿下周身大穴,以此疏通经脉,使气血通畅无阻。” “这般简单?” 鹤清词摇了摇头。 “银针运行,会让殿下痛不欲生,而仅止于此,依旧尚不足以驱尽情毒,另有一关键之法,便是……取侍身半碗鲜血饮下。” 姜离揉着额头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眸看向鹤清词,见男人面上依旧淡漠,不起波澜,周身皆透着疏离之感,姜离不禁有些好奇,“饮你的血?” “侍身幼年之时,曾被以诸多珍稀罕有的药材喂养,长年累月,这些珍稀药材的精华与药性,已然融入血脉之中,故而侍身血液蕴含着极为特殊且罕见的药性,可解百毒。” 就在这时,陆昭从里间踱步而出:“既然能解,鹤侧君方才为什么不说?” 鹤清词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陆昭,却在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时,眸色微微一凝。 只见薄汗细密地布满他的额头,颗颗晶莹,顺着他冷峻的面庞滑落,衣衫凌乱松散,领口肆意敞开,锁骨处那嫣红的吻痕,宛如雪地中绽放的红梅,醒目而旖旎。 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仿佛随时都会掉落,隐约可见那紧实的腹肌线条。 他那修长的身形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禁欲气息,每一步都似在撩拨着人心弦,令人心旌荡漾。 第271章 对陆侧君,本宫无需依靠药物 鹤清词瞧着系在他窄腰上的紫色腰带,薄唇紧紧的抿着,墨色的瞳孔里阴云密布。 姜离显然也看到了那条紫色的腰带。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眼。 她这腰带什么时候跑到陆昭腰上去了? “说呀,鹤侧君。”见鹤清词不语,陆昭语气不禁加重了些许。 鹤清词收回目光,低声道:“师父曾言,这是给侍身的保命之道,不可轻易泄露,这世间之人,大多贪婪,倘若这秘密为他人所知晓,侍身必将陷入无尽的麻烦与危险之中,此后的生活恐怕永无宁日,故而有所隐瞒。” “既然隐瞒,为何又要说出来?”姜离此语一出,鹤清词瞬间陷入沉默。 姜离并未催促,只是极有耐性地静候着。 然而,她的身体渐感不支,胸口微微起伏,透着些许无力。 半晌,鹤清词终究开了口。 “可如若这个人是殿下,侍身心甘情愿。” “……”陆昭缓缓侧目望向鹤清词,唇瓣逸出一声冷哼:“呵!” 鹤清词那坚定的目光与姜离对视,沉声道:“殿下,侍身为您扎针。” 姜离沉吟须臾,应道:“好。” 鹤清词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轻柔地褪下姜离的外衫,仅留一件月白色的兜肚。 姜离静静地坐在桌边,清晰地察觉到头顶传来灼热的气息。 她道:“鹤侧君,怎么了?” 鹤清词摇了摇头,执着地从那雕花檀木盒中轻轻取出手中银针,手指轻捻,精准地朝着穴位缓缓落下。 在针尖即将触碰到肌肤的刹那,他的手微微一顿,额上竟渗出了细密如珠的汗珠。 姜离挑眉看向他。 他屏息凝神,终于,银针稳稳地刺入穴位。 随着一根根银针依次落下,室内静谧无声,唯有两人轻浅的呼吸相互交织。 扎针完毕,鹤清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透。 随后,他拿过匕首,吩咐道:“拿只碗来。” 姜离起身猛地夺下他手里的匕首,“不必了,鹤侧君医术高明,本宫现在感觉好多了。” “退下吧。” 鹤清词那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手指再一次搭上了姜离的脉搏。 片刻,他松了一口气,可眼中的愁绪却又如被风唤醒的火苗,快速复苏。 “许是殿下用的不多,中毒不深,那……侍身便先告退了。” 陆昭肉眼可见的失望。 他起身垂下眼睫,“那侍身也告退了,殿下好好歇息。” “……”姜离抬眸看他,下意识发问:“不是要侍寝?” 走到前面的鹤清词脚步一顿。 陆昭与姜离对视,眼中盛满了不解,“殿下的情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呵呵。”姜离突然就笑了,她懒洋洋的勾住男人的腰带往里间带去,“对陆侧君,本宫无需依靠药物。” 陆昭心口微窒:“那殿下为何还忍着那钻心之痛扎针?” “没什么,本宫只是想让你明白,对你乃情致使然,非药物左右。” “……”陆昭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他怔怔的看着姜离,顷刻间,心湖泛起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直至淹没整个心田。 第272章 本宫准你犯上 沉默间,人便被推倒了在了身后的雕花大床上。 姜离手指轻轻勾着他腰上的这紫色腰带,眉宇间满是戏谑:“还是说你需要?” “……”陆昭心惊肉跳的瞧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殿内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炽热而黏稠,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鹤清词实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疾步而出,当踏出寝殿,那声音却仿佛依旧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他提着药箱,一步一步缓缓往外走去。 当初,倘若他未曾提出那般要求,如今……自己是不是也能成为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夏棠一脸茫然,望着鹤清词摇摇欲坠的身形,满心不解。 可就在这一瞬,鹤清词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栽倒在地。 夏棠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让侍从将他送回沉香院。 沈妄躺在屋顶之上,瞧着底下手忙脚乱的侍从,不禁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这天,亮得可真是太慢! …… 殿内,檀香袅袅,幔帐轻垂。 榻上,陆昭身着月白长衫,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紧抿薄唇,眉头微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榻上的锦被,指节泛白,仿佛在与内心的欲望做着殊死搏斗。 姜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见他那张完美的面部轮廓此刻因隐忍而显得愈发坚毅,线条紧绷,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他的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姜离指尖微微拂开贴在他脸颊的发丝,沉声道:“你来吧,我累了。” 陆昭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言说的羞赧。 “可,侍身……不敢犯上。” 姜离低笑,手指顺着他的腰腹一路往下,“本宫准你犯上。” 就在这一刹那,陆昭隐忍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绪忽然就决堤了。 他握紧了姜离的腰,转变了俩人的位置。 男人的呼吸沉重而压抑,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这道自制的枷锁。 殿外,夜阑风景。 殿内,一室旖旎。 …… 沉香院。 徐驭手指轻轻搭在鹤清词的手腕上,观察着他的面色。 见他面色如纸,平日里的雅致此刻已被病痛消磨殆尽,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蹙,透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徐驭的眉头越皱越紧,良久,他缓缓松开手指,轻叹了一口气。 “鹤侧君这病,乃急火攻心所致。” 安童紧张的上前来一步,急切地问道:“徐大夫,这急火攻心是何缘由?可有法子医治?” 公子不是去扶云殿看望殿下了吗?怎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样了? 徐驭目光扫了榻上的鹤清词,叹息一声:“急火攻心,多因情志过激,忧思恼怒,致使体内气血失调,火气上冲。” 顿了顿,他又道:“鹤侧君想必是近期遭遇了极大的心事,或是承受了过重的压力,以至于心脉受损,气血不畅。” “从脉象来看,鹤侧君的心脉跳动急促而紊乱,火气郁结于心,这病若不及时调理,恐会伤及根本。” 安童听得心惊胆战,担忧的望向床榻上的鹤清词。 “那徐大夫,这该如何治疗?” 徐驭略作沉思,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需让鹤侧君保持心境平和,避免再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我会开一副清热降火、宁心安神的药方,以黄连、黄芩、栀子等药材为主,清热解毒;辅以茯神、远志、酸枣仁等,养心安神,每日按时服用,调养数日,当可有所好转。” 说罢,徐驭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交给安童。 “此外,饮食上也需注意,应以清淡为主,忌辛辣油腻之物,可多食用一些滋阴润燥的食物,如百合、银耳、雪梨等……” 此时的鹤清词,似乎在睡梦中也依旧被病痛折磨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发出微弱的呻吟。 安童见此,没有了再听徐驭说下去的耐性,急忙道:“公子病得这般严重,我得去请殿下过来看看。” 然而,他刚刚一动,鹤清词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回来!” 他过分激动,整个人差点就从床上跌落下来,满头墨发垂落大半,连连咳嗽。 “咳咳……不许去!” 安童从没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模样,不禁愣在了原地,“公,公子您怎么了?” 鹤清词双手撑在床榻的边缘,微微喘息着,“不许去!” 第273章 昨夜,是侍身失控了 安童从未见过鹤清词这般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中盛满了担忧。 鹤清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重新跌回床上,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那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更显憔悴。 许久之后,他那沙哑得如同磨砂一般的嗓音,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她不得空。” 这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一次,安童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到病床前,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 …… 翌日。 陆昭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 他刚一睁眼,便看到姜离已然穿戴整齐,看样子,她是要出门。 想到昨夜的缠绵缱绻,陆昭的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不自在,可下一刻,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般,微微变了脸色。 “妻……妻主……”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透着丝丝的喑哑。 姜离闻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无事,好好歇息,不必起那么早。” 对上姜离的目光,陆昭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收回了视线,随即在姜离身后跪了下来:“请妻主恕罪。” “怎么了?”姜离的面上透着丝丝疑惑。 陆昭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姜离的眼睛,心中满是纠结与忐忑,他有些欲言又止,仿佛那些即将出口的话语是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昨夜,她说累了,让他来…… 明明开始的时候,他都克制得很好,可是慢慢地,却在那陌生的情潮冲击下逐渐崩塌,他不受控制了,一遍又一遍地索求无度,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 纠结了半晌,他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昨夜,是侍身失控了。”声音低如蚊蝇,却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话一出,姜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离转身拿过一旁的狐裘披上,动作行云流水,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陆昭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抹苍白,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她,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节泛白,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就怕被厌弃了。 然而,就在姜离即将走出大殿之时,却懒懒地传来一句:“床笫之间的情趣不必放在心上,陆侧君很年轻。”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调侃,却又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言外之意,便是在夸赞他体力很好了。 陆昭先是一愣,随即那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整个人都忸怩无所适从起来,他望着姜离离去的方向,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与甜蜜。 他从地上缓缓起来,又躺回了床上,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鼻翼间还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那是一种让他沉醉的芬芳,只是闻着,便觉得心醉神迷。 姜离走出寝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铮,梅花簌簌落下,几乎将他掩埋。 第274章 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看着,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还在这?” 夏棠上前来,呵斥道:“还不将这晦气的东西拉下去!” 有侍卫连忙上前,“回禀殿下,他还有一口气在,属下们不敢擅自做主,等殿下发落。” 还有一口气在? 被那般杖责,又在外面冻了一夜,还不死? 真是祸害遗千年。 似乎是想到什么,姜离眼底划过一道冷光,“带回去,请府医医治。” “是。” 夏棠有些意外,主子不杀他了? 姜离前脚刚走,沈妄就扔下了手里的酒瓶,那酒瓶顺着青瓦滚落在地,瞬间碎裂开来,惊起无数守卫。 冲上来的守卫见是沈妄,个个面面相觑,连忙垂首行礼:“拜见沈侧君。” 沈妄从自楼顶一跃而下。 瞧着姜离离去的方向,不屑的轻哼一声:“说得像谁体力差似的!” …… 三帝姬府。 姜月寝殿内,姬舒身着单薄且有些残破的衣衫,瑟缩在角落里,他的发丝凌乱,几缕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那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惊恐的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姜月。 姜月面上带着狠厉之色,手中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的朝着姬舒走近。 瞧着姬舒此刻畏惧的模样,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姬舒害怕地看着逐渐靠近的姜月,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试图往后退缩,可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壁,让他无处可逃。 “三帝姬,求您放过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弱而颤抖。 姜月却对他的哀求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姬舒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那力道之大,让姬舒的下巴瞬间泛起了红痕。 男子痛苦地皱起眉头,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 “哼,乖乖听话不好吗?”姜月冷笑着,猛地将酒杯凑到姬舒嘴边,强势地把酒灌了进去。 姬舒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打湿了他的前襟。 他拼命地抠着嗓子,想要把酒吐出来,可那酒却迅速滑入他的喉咙。 “没用的,这是最烈的情毒,是勾栏院里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男人,只需要一滴,你就会求着本宫宠幸你。”姜月的声音房间里回荡,让姬舒浑身冰凉。 姬舒与姜月对视,半晌,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眼神变得空洞,“不……不……”他喃喃自语,声音几近破碎。 姜月松开了捏住姬舒下巴的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等着吧,你很快就会像条狗一样求本宫疼惜!”姜月手指轻轻的拂过姬舒的脸颊,“这张脸可真好看啊,就是不太识趣,不过无所谓,我喜欢。” 姬舒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他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心中的抗拒被一种莫名的渴望所取代,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拼命地抵抗着这种感觉,他咬着嘴唇,直到鲜血渗出,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第275章 本宫要她亲眼看着你被本宫玩弄 然而,那情毒的力量太过强大,姬舒的抵抗显得如此无力。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原本苍白的面容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姜月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杯壁:“真想让姬云来看看你待会的浪荡模样。” 姬舒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月,“你身为帝姬,却如此欺压百姓,你不得好死。” 姜月闻言,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随后,她凉凉的勾起唇瓣,“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将姬云带过来。” “本宫要她亲眼看着你被本宫玩弄。” 姜月冰冷且充满恶意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姬舒。 姬舒的瞳孔急剧一缩,无尽的绝望与悲愤瞬间将他淹没。 迎着姜月那得意而又残忍的神情,姬舒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下一刻,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坚硬的柱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姜月面色微怔。 就在姬舒的额头即将与柱子碰撞的刹那,那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一声沉闷而又震撼的巨响,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踢开。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疾驰而入,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夏棠身影快如鬼魅,在姬舒即将与柱子相撞的那一瞬间,伸出一只手臂,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 强大的冲力让夏棠的身形微微一滞。 姬舒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扑去,夏棠猛地用力将他往回一带,两人一同踉跄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姬舒的额头在距离柱子仅毫厘之差的地方停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 “姬公子,别想不开啊。”夏棠劝慰道。 方才的一击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姬舒跌坐在地。 姜月眸光转向门口,只见姜离缓步走了进来。 她那犀利如锋的目光,恰似寒剑出鞘,直直射向姜月,其间挟裹着无尽的威严与压迫。 甫一对上她的视线,姜月心头莫名一颤,仿若被重锤击中,心底无端泛起阵阵虚意。 刹那间,整个房间仿若被寒霜笼罩,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姬舒那压抑不住的轻喘之声,在这凝重的空气中交织回荡,如泣如诉,更添几分凄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浑身浴血的姬云被人拖拽着带了进来。 “帝姬!人带到了。” 姜月闻声扭头望去,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仿若乌云密布。 “此处有贵客在,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当真没个眼力见!还不速速将人带下去!” 侍卫这才惊觉姜离的存在,连忙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欲要退下。 姜离却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瞥,目光落在那如同烂泥般被侍卫架住的姬云身上,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既然已然来了,便带进来吧。” 姜月闻言略有迟疑,可面对姜离此刻温温淡淡、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一时之间竟无法揣度其心思,只得暂且将人留了下来。 第276章 向这世道妥协了 姬云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她艰难地抬了抬眼眸,拖着那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身躯,强忍着剧痛跪在了姜离脚边。 “求……求殿下……为草民……做主……”那声音虚弱而颤抖,带着无尽的悲戚与哀求,仿佛是从九幽深渊传来,令人闻之心酸。 姜离微微蹙眉,目光在姬云身上停留片刻,神色愈发清冷,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结,让人倍感压抑。 姜月拿起茶壶亲自给姜离斟茶:“大皇姐,这是母皇亲赏的御苑金毫茶,茶叶嫩芽金黄,犹如华贵金丝,入口回甘,您尝尝。” 姬云猩红着一双眸子看向姜离,因为紧张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姜离侧目看了一眼,随手便端起了茶杯。 姬云见此,一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她果然还是天真了!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权贵横行,官官相护,奸佞弄权,公理之道蒙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平民如蝼蚁般苟活,生死无人问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权势者视律法为玩物,肆意践踏百姓尊严,善良被欺凌,恶行却逍遥,人间正义难寻,公平犹如梦幻泡影,叫人心寒,令人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向地上唇瓣咬得血肉模糊,却依旧不哼一声的姬舒,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姬云终于妥协了,向这世道妥协了。 不就是成为她姜月的奴才吗?不就是一双手吗? 姬云抬眸悠悠看向姜月,正准备开口,只见姜离手中香茶反手一扬,全然泼落在姜月脸颊,姜月面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姜月眼中掠过一抹寒意,稍纵即逝。 姬云一怔,再次看向姜离。 姜月擦去脸上的茶渍,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寒意:“大皇姐这是何意?” “你身为帝姬,非但不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以权势压人,鱼肉乡里,胡作非为,实乃皇室之耻!”姜离目光凌厉,言辞如刀。 “本宫身为皇太女,摄朝政,若不严惩,倒是本宫失职,让这朝堂纲纪混乱,律法蒙羞!”姜离神色肃穆,声音铿锵有力。 “来人!三帝姬欺压良善,罪不可恕,将其带去闹市,掌掴四十,让所有人都瞧瞧,这便是以权压人的下场!” 姜月不可置信地朝着姜离看了过来,双目圆睁,怒喝道:“我是帝姬,你敢羞辱我?若你今日敢动我分毫,他日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帝姬?”姜离脸上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即便本宫不是皇太女也还是你的长姐,管教你乃分内之事?不要以为你身为帝姬,便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你敢!”姜月一拳拍在桌上,那桌上的杯盏皆被震得微微晃动,“你如此是要让天下人看我皇室的笑话吗?我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折辱!” 姜月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潜藏的惊惶,她的瞳孔微微颤抖着,那原本盛气凌人的目光此刻却多了几分惧意,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第277章 殿下,臣喜欢男人 她可以被斥责,可以被脊杖,可唯独不能被于闹市之中掌掴,这是莫大的羞辱。 如此一来,她便永远无法登上帝位了,母皇不会要一个满身污点的人做继承人,即便她日后坐上了那个位置,在百姓眼中她也永远只是一个被皇太女掌掴过的人,永远被人所看低。 瞧着姜离的坚决,姜月眼中渐渐的浮现出狠厉,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大皇姐,你不要逼我!”姜月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本想等着她死后再坐上那个位置,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 姜离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道:“来人,带下去!” 就在此时,姜月一声高呼:“来人!” 只听得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群府兵迅速涌入厅中。 这些府兵个个骁勇善战,身着铠甲,手持利刃,身上散发着腾腾的杀气。 姬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满心忧虑,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着说道:“殿下,草民别无所求,只想带家弟离开,殿下不必因草民而与三帝姬分歧。” 姜离却神色从容,如同一株傲立的青松,也不回应姬云。 夏棠见此,快步走到门口,拍了拍手,只见三帝姬府四周布满了弓箭手。 个个拉满弓弦,箭头闪烁着寒芒,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姜月及府兵射成筛子。 一时间,厅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姜月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禁军?你竟然敢把母皇的禁军私自调离金阙台!” 姜月忽然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大皇姐,你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就在这时,白郁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一身铠甲,意气风发。 走上前,她行了一礼,这才拿出手里的令牌:“三帝姬,这是君上的意思。” “君上有令,如今皇太女初摄朝政,定然会有诸多阻碍,为此,特准皇太女可调遣禁军,以保朝纲安稳,政务顺遂,君上用心良苦,望三帝姬莫要违逆,共同护我朝之昌盛安宁。” 姜月惊愕的看向白郁,连连摇头。 “我不信!我要见母皇!我……” “三帝姬!”白郁嗓音沉沉:“臣来此地,是君上的意思,你派去金阙台面圣的亲信已经被腰斩了。” 姜月瞳孔猛地一缩,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母皇说过有意自己为皇太女的!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是你!”姜月指向白郁:“是你和大皇姐合谋害我!你们欺君罔上!你们想挟天子令诸侯!” 面对姜月的指责,姜离却只是轻笑一声,“来人,将她带下去,行刑。” 姜月很快就被人拖了下来,那咒骂的声音却一直不停。 末了,白郁目光与姜离交汇,又很快的移开。 白郁行礼道:“既然殿下无事,那臣便先回去当值了。” 姜离点了点头。 “陆将军身子快痊愈了,郡主明日便可不到金阙台当值了。” 白郁闻言,脚步一顿。 她侧目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离,唇角微微抽了抽,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殿下怎么还过河拆桥呢?” “有吗?” “杀头灭族的欺君之罪便让臣来办,办完便将臣一脚踢开,换上自己的人。” 姜离笑道:“白郡主说笑了,陆昭只是恰巧恢复了而已,况且,郡主不也是本宫的人吗?” “……”白郁一噎,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扫过姜离:“殿下,臣喜欢男人。” 姜离:“……” 第278章 是有些阴险在身上的 金阙台· 白郁刚回到金阙台,余微便大步走了上来:“白郡主,你去哪了?君上传召呢!” 白郁揉着肚子,“昨夜多喝了几盏茶,有些闹肚子了,我这便进去。” 殿内,姜玉璇漫不经心的揉着眉心,“去哪了?” 白郁行了一礼:“臣昨夜多喝了几盏茶,有些闹肚子了,求君上恕罪。” 姜玉璇懒洋洋的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倦怠,却看不出喜怒。 她任由身边宫侍穿着鞋袜,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白郁:“既然身体不适,便不必来当值了,陆昭的身体估计也痊愈了。” 白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大帝姬是有点阴险在身上的,她擅离职守,不管什么原因,君上都是不会继续用她守卫金阙台的。 所以,就算她不听大帝姬的,这金阙台守卫的差事还是得交出去的。 就这般不信任她? 白郁眼底划过一抹无奈,“臣遵旨。” 姜玉璇摆了摆手:“退下吧。” 临走前,白郁状似无意提了一句:“臣观君上面色比前几日更糟了,还请君上注意保重自身。” 白郁的话让姜玉璇眉头微微一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般。 “行了,你且退下吧。” 白郁行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姜玉璇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沉声吩咐道:“拿铜镜来。” 片刻,宫侍便将铜镜拿了上来。 姜玉璇瞧着镜中的自己,眸色沉了沉,她推开铜镜问道:“你们觉得孤的脸色如何?” 宫侍齐齐跪地,却谁也不敢说话。 姜玉璇冷哼一声,“静若?” 静若走上前来,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道:“君上面色确有不妥,会不会是那药的缘故?” 姜玉璇突然就沉默了,神情严肃。 良久,她忽然嗤笑一声。 “找徐御医来。” 静若点了点头,吩咐人去传。 金阙台外,白郁一身铠甲,握紧了手里的剑,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余微走了上来,瞧着她这样子,有些不解:“白郡主,这大冬日的,你怎么还一脸的汗?” 白郁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这是虚汗,虚汗。” 余微神色复杂,“白郡主还是得保重身体。” 白郁尴尬的笑着:“慢慢调理吧,慢慢调理。” 白郁心里苦。 她干的可是株连九族的事,稍有差池白氏九族可就亡了。 殿下你可一定要靠谱啊!我白郁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 就在这时,徐御医在静若的带领下迅速走进了内殿。 不等她行礼,姜玉璇便道:“不必多礼了,给孤把把脉。” 徐御医垂首上前,神色凝重而恭谨。 她轻轻伸出手指,搭在姜玉璇手腕上,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 片刻之后,徐御医的眉头皱得更紧,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缓缓收回手,跪地回禀:“君上,您这脉象紊乱,乃是中了一种蚀心散之故。” 随着徐御医一句话落下,殿内瞬间一阵寂静。 “蚀心散?”静若不解。 第279章 你说,是不是有人等不及了 徐御医垂首,“此毒极为阴毒,每日一点一点沁入肺腑,已逾十多日,幸好发现得早,若再拖延几日,恐怕毒入骨髓,神仙难救,这毒虽凶险,不过君上洪福齐天,只要微臣悉心调配解药,再辅以针灸之术,定能将这毒驱除,保陛下安康。” 姜玉璇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静若见此,立即道:“徐御医,请随我来开方。” 徐御医躬身退下。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静若很快便回来了,她屏退了左右,这才走到姜玉璇身边,“君上,您的饮食日日都有人试菜,奴婢方才去看过,试菜的宫侍们皆好好的,无甚不妥。” “那便说明这毒不是下在了饮食里。” 静若赞同的点了点头,可眉头却紧紧地皱着:“奴婢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在暗中下毒谋害君上!” 姜玉璇眼底一片深邃,“你说,是不是有人等不及了?” “君上说的是殿下?” 姜玉璇不语,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静若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若君上出了事,殿下登基便是名正言顺的,以中毒的时日来看,刚好与殿下入金阙台见驾的时间吻合。” 姜玉璇眼中悄然露出一抹嗜血的杀意。 “孤便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这些年都在故作纨绔,实则野心不小呢。” 说着,姜玉璇话锋一转,“可那几日不是只有她到过金阙台吧?” 静若面色不变,躬身回道:“君上称病后,三帝姬也到过此地。” 姜玉璇摇了摇头。 “不会是三帝姬,若孤当真出了事,太女登基,她可就真的没有指望了,她不会这么蠢的。” 静若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属下带人去将太女殿下押入廷狱?” 姜玉璇伸出一只手阻止了静若。 “孤在想想。” 她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她环顾四周,问了一句:“近来可有人送过什么东西到孤这里?” 静若摇了摇头。 “这殿中只有君上所枕的幽昙静眠枕乃三帝姬所呈,这枕头以深海鲛绡为表,内装天山雪莲绒与夜合花芯,有清心静气、舒缓安神之效,奴婢也让御医检查过,见无半分不妥方才敢给君上使用。” 顿了顿,静若又道:“况且,这枕头是三个月前便送来了,而君上中毒不过十日。” 就在这时,宫侍走了进来。 “启禀君上,徐御医开好药方了,现在来为君上扎针。” “让她进来吧。” 徐御医刚刚走近,静若便将一个枕头递了过去:“徐御医,你再看看这枕头可有不妥之处?” 徐御医小心的接过,仔细的查验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重新把枕头递了过去,“这枕头三个月前微臣便查验过了,无甚不妥,至今依旧。” 静若松了一口气。 姜玉璇眼底却悄无声息的划过一抹冷光。 徐御医上前,小心的往姜玉璇头顶扎针。 姜玉璇一手撑在脑侧,任由御医动作,眸色却深沉如墨,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280章 郡主,不该问的便别问了 许久之后,御医才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君上,今日的扎针便到此了,微臣明日再来。” “嗯,退下吧。” 徐御医刚转身,一阵微风忽然吹来,拂起了纱幔,同时飘进鼻翼的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不等徐御医多想,静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是谁把窗户打开的!不是吩咐过君上病中不宜见风的吗?不要命了?” 宫侍低声求饶。 “静长史,我也不知道窗户怎么就开了,方才明明是关着的。” “再狡辩拔了你舌头,还不下去领罚。” 宫侍有苦难言,只得退了出去。 徐御医也没有多留,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见徐御医出来,白郁大步迎了上来:“徐御医。” “见过郡主。”徐御医缓缓行了一礼。 白郁笑容明媚:“徐御医不必多礼,本郡主这些日子身子有些发虚,可有什么药物可调理的?” “纵欲伤身,郡主节制些便好,无需汤药。” 白郁的笑容夹杂着些苦涩,“多谢徐御医了,君上病情无碍吧?” 徐御医行了一礼,“郡主,不该问的便别问了。” 被拒绝,白郁也不恼,依旧笑着,“是本郡主失言了,看来是在美人香里流连久了,脑子也有些糊涂了。” “香?”准备离去的徐御医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白郁轻挑眉头:“怎么了,徐御医?” “无妨,只是想起还有点事要嘱咐静长史。” 说完,徐御医立即返回。 白郁瞧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隐晦莫名。 徐御医刚一进殿就跪了下来:“君上,臣或许知道君上因何中毒了!” 姜玉璇眸色微紧,“哦?徐御医倒是说说看是何原因?” 徐御医直起身子,直直指向不远处。 只见窗户旁的桌上,摆放着一盆洁白如雪的花朵,名曰霜华凝香,乃北疆进贡,花香馥郁,闻之可安神。 静若微惊:“这花有毒?” 徐御医摇头道:“此花本无毒性,然君上所枕之幽昙静眠枕中,其夜合花芯与这霜华凝香花,二者药性相克相冲,近段时日,宫殿门窗紧闭,空气难以流通,致使这两种花之药性相互交织,于君上体内形成一种诡谲之毒,此毒如暗箭般侵人脉络,悄然蔓延,危及君上之安康。” “微臣观之,君上脉象紊乱,气血不畅,皆为此毒所致,此毒极为刁钻,潜伏于体内,难以察觉,若不及时诊治,恐毒入骨髓,药石无灵。” 姜玉璇听闻,那原本还带着几分温和的面容骤然如霜雪般冷冽,一双眼眸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缝中迸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依你所见,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想要谋害于孤?” 徐御医道:“这毒甚是诡异蹊跷,实乃罕见之毒,此毒非单一毒物所致,而是由两种相冲之物混合而成,常人难知其中奥妙,其一性阴寒,其二性燥热,二者相冲,犹如水火不容,却在体内相互激荡,侵蚀脏腑,此等下毒之法,极为隐秘阴毒,若非臣行医多年,博览古籍医典,怕是也难以察觉。” 就在这时,静若忽然开口道:“太女殿下的夫侍师承鬼谷,可会知晓其中奥妙?” 第281章 求殿下要了姬舒吧 徐御医沉思片刻,面上似有纠结。 姜玉璇瞧着,眼底浮现出一抹冷厉,“你尽管说便是。” 徐御医点头,“或有可能。” “鬼谷之医,乃当世之奇绝,其术通玄,能辨阴阳之变,察脉象之微,针石之技,宛若仙法,一针落下,沉疴立起,草药之方,精妙无双,一剂熬成,痼疾皆除。 ” 一刹那,冷厉的杀意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然蛰伏,却又让人分明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姜玉璇坐于床榻之上,虽未形于色,那凉意却深深藏于她眼底的最深处,只需一个契机,便能喷薄而出,掀起血雨腥风。 半晌,她忽然低笑出声。 “这么说,孤没中毒之事,那鹤清词已然知晓?” “臣不敢妄自猜测,或鹤侧君学艺不精也未可知,微臣听闻鬼谷医道鲜少传男,那鹤侧君是各种例外,不得真传也有可能。” 姜玉璇垂下眼眸,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冷哼。 “依你之见,这毒……是皇太女还是三帝姬所下?” 徐御医一惊,连忙在地上跪了下来,惴惴不安,“微臣惶恐,不知其中缘由,但是,这枕头内里的夜合花芯气味甚微,若不是放于鼻翼间,仔细辨别,根本就无从得知。” “这么说,与太女无关了?” 徐御医头埋的更低了,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姜玉璇目光冷漠的从她身上移开:“你伺候孤几年了?” “回君上,快二十年了。” “下去吧。”姜玉璇忽然叹息一声,在徐驭转身的瞬间又陡然开口:“徐御医可要记住了自己是谁的人,可别走错了路,连累你徐氏满门。” 徐御医闻言,差点就摔倒在地了。 她想要表表忠心,姜玉璇却烦躁的一挥手,“退下吧。”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姜玉璇和静若。 姜玉璇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盆花:“明日传诏太女和三帝姬入金阙台,带上那鹤家小子。” 静若垂首,“奴婢知道了。” …… 扶云殿。 姬舒置身于冰冷的浴桶中, 任由徐驭将银针一根一根的刺入体内。 殿外,姜离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后殿的方向,脸上似乎是笼罩着一层阴霾,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真实情绪。 那后殿偶尔传来几声男人压抑不住的轻喘,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哼声。 “杀了我!我不行了!” 全身疼痛欲裂,那处更是疼的发紧,这般折磨,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唇也被咬的血肉模糊。 隔着重重帘子,姬云心焦如焚。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又松开,又捏紧,随后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她的伤还未处理,脚下的步伐有些踉跄。 她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姜离跟前。 姜离一愣,连忙伸手去扶她。 然而,还未触碰到她的双臂,就听姬云急切道:“求殿下开恩,救救姬舒!” 姜离微顿,“徐驭已经在救了。” 姬云满脸焦急,“草民知道很冒犯殿下,可是别无他法了,求殿下要了姬舒吧!” “!!??”姜离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姬云,神色复杂中又带着一抹震惊,久久没有回话。 让她!要了姬舒? 姜离只觉得晴天霹雳! 第282章 你进去,为姬舒解毒 恰在此时,夏棠走了进来:“主子,药好了。” 小侍上前接过了夏棠手里的药往后殿走去。 而姜离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夏棠的身上。 夏棠被这目光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连忙就要退下,却听姜离道:“夏棠。” 她又折了回来:“主子还有何吩咐?” 姜离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间询问:“可有过男人了?” 夏棠好奇的看了一眼姜离,“回主子……”停顿片刻:“属下可以有,也可以没有,主子需要哪种?” 姜离幽幽的看她一眼,“你进去,为姬舒解毒。” 夏棠:“……”  夏棠身子微微一颤,满脸不可置信,“主子,属下……” “殿下!”姬云重重的磕了一头,打断了夏棠的话:“草民有此请求并非是为了攀附!”姬云垂下眼帘:“姬舒被三帝姬欺辱在前,若再由别的女人为他解毒,他会自尽的!可如果殿下纳了他,他便不敢自戕!” “姬舒是个心地纯良的,他自戕会连累族人。” “还请殿下为姬舒解毒。”姬云头磕得砰砰作响。 她知道这姬家如今势弱,姬舒又刚失去了清白,定是不配入太女府中的,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了。 姜离嘴角一抽:“你怎么不解?” 姬云一愣,看向姜离的目光带着些许幽怨:“草民乃姬舒姐姐。” 姜离:“……” 谁还不是姐姐了? “殿下,姬舒入府为令侍便好,事情过后殿下可将他关在别处,他定不会碍了殿下的眼。” 姜离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里面姬舒压抑的轻哼还在连绵不绝的传来。 姜离忽然想到以前的姬舒,少年阳光明媚,总是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她每次出征他都会跟在队伍后面送她许久,直到消失不见。 每一次平安归来,他总是第一个来迎接她。 见她脸上的伤痕,总是郁闷很久。 哪怕后来她脱离姬家,族长下令不许任何姬家人与她再有往来,姬舒也总是悄悄的送来东西。 有他亲自做的糕点,小菜,衣服,鞋子,应有尽有。 却没想到,再见之时,原本阳光明媚的少年会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姜离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她道:“无妨,旁人为他解了毒,依旧可入本宫府中为令侍。” 往后,若他寻得心仪之人,她可放他离开。 若没有,只要她活着一日,便会让他此生无虞。 夏棠刚刚松下一口气,突然就被姜离这一句话给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的看向姬云。 所幸姬云没有让她失望。 姬云行了一礼:“殿下,若您能为姬舒解毒,我姬家会感激殿下恩德的,我姬家如今虽然势微,可也是书香门第,祖上也曾出过内阁首辅,位极人臣,辅佐君王,治国安邦,为天下谋福祉,时至今日,姬家虽历经风雨,荣光不复往昔,但家族底蕴深厚,门中女子皆饱读诗书,才学出众。” “姬家女子在士林之中素有威望,可助殿下笼络天下文人之心,如今朝局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姬家女子恪守清流之道,不为权势所折腰,不为利益所迷惑,若殿下能施以援手,救姬舒于危难之中,姬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姜离眉头紧紧的皱着,抗拒之意十分明显。 姬云瞧着她的神情,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这样的利诱摆在眼前,难有人不动心的,三帝姬当初便是提出要让姬氏为她所用,如此便放了姬舒,可她拒绝了。 而今,皇太女却犹豫不决。 莫非…… 姬云呼吸一紧,“殿下难道……” 姜离知道姬云素来敏锐,自己这般推诿定是惹来她的怀疑。 于是,在姬云开口之前,她便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283章 侍身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姬云一喜,可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失望。 眼前的太女殿下,真的……和她很像! 夏棠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便朝着外面走去。 姜离依旧坐在椅子上,半点要挪动的意思也没有,姬云也不催促,就这样跪伏在地,耐心的等候着。 就在这个时候,徐驭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不行啊殿下,这药太烈了,只怕还不等微臣解完毒,这姬公子便没了,微臣……” “无用。”姜离沉沉的吐出两个字,徐驭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哽住了。 姜离本想叫鹤清词来,可听说他病了。 叹息一声,姜离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内殿走去,可脚下的步伐却十分沉重,又走得极度缓慢。 徐驭瞧着她那举动,不像是要去临幸,有点像是去受刑。 徐驭默默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姬云,这人好厉害,竟然能说动殿下。 站在重重纱幔之后,姜离听着里面那人传来低低的闷哼声,沉沉的叹息一声,屏退了侍从。 她看了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掀开了帘子。 还未看清,一只手忽然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往后带了几步。 她眉头微蹙,还不等发作,身后的男人便跪了下来,“拜见殿下,侍身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瞧着出现在眼前的鹤清词,姜离微微一愣,“你不是病了吗?” 鹤清词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唇瓣微微颤了颤,“好了。” 姜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只见他身形单薄,仿若风中残柳,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得他形销骨立。 他那原本俊美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就连那浓密如扇的睫毛也显得有气无力地低垂着。 她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能不能解,如若不能那本宫再……” “能!”不等姜离把话说完,鹤清词便无比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你还没看。”姜离淡淡道。 鹤清词不再多言,提着药箱便走了进去。 室内,烛光摇曳,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一方沉香木几,几上摆着精致的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新开的梅花,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姬舒面色潮红,眉梢紧蹙,薄衫在身却难掩其痛苦之态,他无力地坐在冰水中,那冰冷刺骨的水似乎也无法平息他体内燃烧的欲火。 姬舒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汗珠顺着他那精致的下巴滑落,滴入冰水之中,荡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发出痛苦的低吟,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滑落,打湿了他那如墨的黑发。 鹤清词迅速来到木桶旁,取出一套银针,手法娴熟地在姬舒的身上扎针。 随着银针一根根刺入姬舒的穴位,他的痛苦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体内的毒素依然在肆虐。 鹤清词见状,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旁的匕首,在姬舒的手腕处轻轻一划,放出毒血。 黑色的血液顺着姬舒的手腕滴入水中,瞬间将桶中的水染成了暗沉的颜色。 第284章 封姬舒为贵侍,入住望星楼 “嗯啊!”姬舒的状况仍未完全稳定,抑制不住的轻喘着。 鹤清词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举起自己的手腕,用匕首割破,将伤口对准姬舒的嘴唇,让自己的鲜血缓缓流入姬舒口中。 慢慢的,姬舒平静了下来。 鹤清词松了一口气,微微退后些许,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上一圈纱布,这才看向姬舒。 姬舒薄衫在冰水的浸泡下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线条,却也更显得他此刻的无助与脆弱。 鹤清词吐出一口浊气,抬脚走了出去。 见到姜离,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 姜离伸出手本能的扶了他一把。 目光瞥见他手腕处缠着的纱布,还有点点渗出的血迹,姜离眼底划过一抹别样的情愫,轻轻的牵起了他的手:“走吧。” “殿下!”见姜离出来,姬云连忙迎了上来,“姬舒他……” “无事了,待他醒了,你便可以将他带回去了。” 姬云闻言,当即又跪了下来,“求殿下纳了姬舒,哪怕只为令侍。” “好。” 这一次姜离没有再拒绝,直接便答应了。 她感觉到鹤清词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姜离却仿若未觉:“封姬舒为贵侍,入住望星楼。” 随着姜离一句话落下,数道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静之后,姬云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殿下今日大恩,我姬氏定当铭记。” 姜离扫过姬云,瞧着她身上满身的狼藉,吩咐道:“给她看看伤。” 鹤清词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却被姜离拽住了。 他疑惑回眸。 姜离扫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没事的徐驭,“你。” 徐驭回神,快速上前,“是。” 徐驭走到姬云跟前,见其唇色苍白,连忙以三指搭于脉上,闭目凝思。 少顷,徐驭睁眼,长叹一声道:“脉象虚浮,气血大亏,实乃重伤所致,外伤甚重,筋骨皆损,经络瘀滞,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损寿数。” “衣服脱了。” 姬云一怔,“衣服?” 徐驭点了点头,静静的等着。 姬云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这……怕是不太方便,会损了徐大夫清誉。” “不妨事不妨事。”徐驭笑道:“我都出来行医救人了还在乎什么清誉。” 姬云:“……” “快点啊。”徐驭催促:“我晚上还没吃呢。” 犹豫了一下,姬云才将衣服往下褪了点。 只见她衣衫染血,外伤触目惊心,那伤口纵横交错,皮开肉绽,令人心颤。 徐驭看了一眼便取来金疮药、先以清水轻轻擦拭姬云伤口处之血污,每触其伤处,姬云虽疼痛难忍,却未吭一声。 而后,徐驭将金疮药均匀撒于伤口之上,手法娴熟,动作轻柔,唯恐加重姬云之痛楚。 敷药完毕,以纱布细心缠绕包扎,力度适中,既保伤口稳固,又不致过紧阻碍气血流通。 待包扎妥当,徐驭又开一方,言道:“此药一日三服,可补气血、通经络、化瘀滞,务必悉心照料,切不可有半分疏忽,需静卧休养,饮食宜清淡,不可食辛辣油腻之物。” 姬云连连点头,飞速的拉起了自己的衣衫。 徐驭看她身为女子,却如男子一般的面皮薄,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姬小姐,我是大夫。” 姬云讶然:“我知道啊。” 徐驭:“……”  徐驭没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扶云殿。 第285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夜渐渐的深了,如水的黑暗悄然蔓延,吞噬着世间的一切喧嚣。 在这静谧而深沉的夜色中,姬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惶与恐惧。 他疑惑地低头,发现自己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周遭的环境却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的心瞬间揪紧。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姬云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姬舒望着姬云,整个人忽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唯一的温暖与希望。 “姐姐。”他的声音沙哑,喉管犹如被利刃划过,破碎不堪。 姬云把药递了过去,“快把药喝了。” 姬舒不住的摇头,使劲拽紧了姬云的衣袖,“这是在哪?” “太女殿下府中,是她救了我们。” 姬舒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终于想了起来。 就在他即将撞柱而亡之时,太女到了。 “姐姐,带我回姬家吧。”姬舒双眸仿若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空洞而死寂,苍白的面容如同霜雪覆盖,毫无血色。 姬云瞧着他此刻的样子,心底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姬舒?” “姐姐,我想去从小长大的地方看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不带一丝波澜。 “姐姐,我刚刚……梦到长姐了。” 提起姜离,姬云眸子微微颤了一下。 “别多想,她,已经不在了。” 姬舒摇了摇头:“我梦见长姐斥责于我。” “姐姐,你还记得姬氏祖训吗?” 姬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眼底尽是担忧,可还是点了点头,“吾姬氏一族,传承百载,浩然正气,当铭记于心,吾族子弟,当有宁折不弯之脊梁,宁死不屈之意志,生死何所惧,受辱不能容,面对强敌,绝不退缩;遭遇困境,永不言弃。宁可血溅五步,马革裹尸,亦不可屈膝求饶,丧失尊严。” 姬舒突然就笑了起来:“姐姐不记得了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若遇奸邪之徒,妄图以权势压人,当以正义斥之;若逢生死之难,切莫贪生畏死,需以勇气战之,吾族荣耀,高于一切,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很淡。 姬舒的眼神黯淡无光,犹如残烛在风中摇摇欲熄,脸上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平静,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决然。 他道:“姐姐,我想长姐了。” 姬云怔怔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姬舒,太女已经封你为贵侍了,往后,你便是她的夫侍,若你自戕,姬氏会被牵连的。” “贵侍?”姬舒抬起头,脸上一片木然,又夹杂着无尽的心酸苦涩,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空壳。 “我已经失了清白,她为什么封我为贵侍,姐姐你允诺了她什么?” 姬云摇了摇头,“姬舒,好好活下去,别让我担心。” 就是那黯淡的眸光中,有一抹隐藏极深的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投身黑暗,万劫不复。 他无力的跌回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帐顶。 良久,他才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一次,他没有再唤姬云姐姐。 姬云叹息一声,又嘱咐了姬舒几句,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她也不会这样逼迫姬舒,可是自己太了解他了,他会活不下去的。 姬家已经失去过一些人了,如今活着的每一个,她都要护好。 第286章 殿下去往偏殿歇着了 翌日。 鹤清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瞧着周围的场景,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侍端着洗漱之物推门而入。 “鹤侧君,殿下留了话,若您身子无事便换上衣服,随殿下入宫,若身子不妥可自行歇息。” 瞧着小侍手里华丽的衣服,鹤清词眼波微微闪烁了一下:“殿下呢?” 他睡的地方是主殿,可她并不在。 小侍道:“昨夜鹤侧君在这里歇息,殿下去往偏殿歇着了。” 鹤清词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原来,她是去偏殿歇息了。 若是陆昭或是沈妄的话,她定是愿意同榻而眠的吧。 叹息一声,鹤清词道:“去告知殿下一声,我随身子已然无碍了,可随她入宫。” …… 金阙台· 姜玉璇今日的脸色好了很多,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 她漱了漱口,接过小侍奉来的巾帕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你昨日惩罚三帝姬了?” “是,三帝姬强抢民男,污人清白,目无法纪,当罚。” 姜离话音刚刚落下,姜月便跪了下来,“母皇,儿臣纵然有错,可大皇姐却将儿臣罚于闹市掌掴,毫不顾忌儿臣颜面,母皇素来希望我们姐妹和睦,大皇姐却这般行事,分明是没有把母皇的话置于心上。” “三皇妹,我如今身为太女,对你惩治乃情理之中,你如此忿忿不平是不服吗?” 姜离睨着姜月,哪里还有开始那时的隐忍压抑,此刻的她,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锋锐。 “西越律法,皇女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对你小惩大诫你便到母皇跟前肆意叨扰,是觉得本宫罚的轻了?” “……你!” 姜月下意识的去看姜玉璇。 姜玉璇却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只道:“太女言之有理。” 姜月瞳孔一缩,似乎是没有想到姜玉璇竟然会顺着姜离,一时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静若走了上来。 她身后跟着小侍,手里分别端着枕头和一盆花。 姜离扫过小侍手中的东西,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只是心里却有些感慨。 短短一日,她竟然就寻得了这珍稀之物,还是双份。 姜玉璇大手一挥:“你们姐妹应当相互扶持,不可生了嫌隙,这东西你们带回去吧。” 姜月 闻言看去,当即一愣:“这不是儿臣送给母皇的幽昙静眠枕吗?” 姜玉璇点了点头:“近来得了一对枕头,便赏给你们姐妹吧。” 姜离指着宫侍手里的花:“儿臣记得这花是北疆进贡,不是只得了一盆吗?被母皇养在了殿中?” 姜离看去,只见窗户处的花依然盛开着。 姜玉璇笑道:“恰巧又得了两盆,便也都赏给你们姐妹吧,这花珍贵,可得养好了。” “是,多谢母皇。” 姜离起身行了一礼道谢。 姜月见此,也起身道谢。 姜玉璇揉了揉眉心,“既然无事,那便退下吧。” 宫侍上前将东西递了过来,姜离接过,转手便递给了鹤清词,她道:“母皇一片心意,拿好了。” 话落,她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鹤清词,手指曲起在枕头上敲了敲。 四目相对,鹤清词瞧着姜离眼底的深意,轻轻垂下眉眼。 他将枕头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当即一变:“君上,侍身斗胆一问,君上所用枕头也是这幽昙静眠枕吗?” 第287章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姜玉璇眸底深处飞快的划过一抹冷然,随后故作疑惑:“怎么了?” “君上所枕之幽昙静眠枕,和霜华凝香花皆是安神上品,然,枕头中的夜合花芯与这霜华凝香花,二者药性相克相冲,恐会危及君上圣体。” 鹤清词上前一步,“侍身为君上把脉。” “放肆!”姜离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她上前将鹤清词往后拉了一步:“母皇有御用御医为其诊脉,没有特别吩咐不用你。” 鹤清词闻言,连忙请罪:“是侍身不懂规矩,请君上恕罪。” 姜玉璇摇了摇头,“无妨,你也是一片好意。” 姜离话锋一转:“这幽昙静眠枕是三皇妹所呈?” 突然被点名,姜月一怔,连忙跪了下来,“母皇,是儿臣的疏忽,儿臣实在不知这两物会相克,请母皇恕罪。” “三皇妹素来只醉心结交好友,对医道知之甚少,想来也只是巧合,还请母皇原谅三皇妹的无心之失。” 姜离话一出,姜月便诧异的看了过来。 她竟然会为自己求情? 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然而,姜玉璇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离,“难得你还有这份心,罢了,都下去吧。” “将这花拿下去吧。” 姜离和姜月行了一礼,刚准备退下,姜玉璇却突然开口说道:“北疆七皇女不日便要到西越了,迎接七皇女一事,便由太女代劳吧。” 姜月衣袖底下的手瞬间一紧。 她看向姜离,眼底有着明显的不服气。 母皇让大皇姐迎接七皇女,这不是明摆着让她接近外朝吗?如此一来,她岂不更能坐稳这太女之位。 姜月心中掀起波澜。 母皇是真的要把皇位传给我吗? 姜离沉吟片刻,又行了一礼:“母皇,儿臣近来身体不适,此事不如便交给三皇妹去办吧。” 姜月再一次看向姜离,眉头紧紧的皱着。 她会这么好心? “你是太女,此事该你出面。”姜玉璇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不悦。 姜离道:“三皇妹曾出使北疆,想来比儿臣更了解七皇女的喜好。” 姜月一惊,脸色瞬间煞白,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姜离。 好个阴比!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难怪她会这么好心,绕了一大圈原来就是为了把下毒一事引在她的身上啊。 姜月想要解释,可姜玉璇神情却无波无澜,好似不曾听到那样,瞧着她样子,姜月一时间也弄不懂自己这母皇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姜离却在步步紧逼,“三皇妹出使北疆数月,也不曾见过霜华凝香花吗?” 姜月眸色一紧,连忙解释:“自是见过的,可臣妹到底不通岐黄之术,自然也不知道两物相触会有毒。” 姜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模样瞧着坦荡极了,仿佛当真只是为求解惑。 姜月心中忐忑,“母皇……” “行了,都退下吧,孤乏了。” 姜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姜离,大步走了出去。 姜离礼仪周全的带着鹤清词行礼告退。 第288章 锦上添花罢了 出了大殿,姜离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外面的陆昭,他脸上的疤痕已然痊愈大半了,一身铠甲,衬的他俊朗非凡。 见到姜离,他快步走了上来,行了一礼:“殿下。” “冷吗?” 陆昭摇了摇头,眼底的欢喜满的似要溢出来一样:“殿下,晚上我们一起用膳吧。” 姜离摇了摇头:“不了。” 男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为何?”他看向姜离身后不远处的鹤清词,眼底闪过了然,“殿下要和那庸医一起用?” “本宫晚上不吃了。” “为何?” “瘦身。” 陆昭:“……” “好好当值,本宫先走了。” “殿下。”陆昭忽然牵住了姜离的手,“殿下,那晚上一起睡觉?” 姜离:“……” 姜离轻轻抿了下唇瓣,假装没有听到,抬眸看向姜月。 姜月也刚好在看她,紧抿的薄唇透出一抹决然的弧度,似是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 迎着她的目光,姜离笑得云淡风轻:“三皇妹是在等我吗?” 想要发作,可顾忌着这还是金阙台,姜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与姜离一道往台阶下走去。 鹤清词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隔了一段距离。 姜月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大皇姐,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 “你别装了!你让我恶心!你就是想让母皇觉得那毒是我下的,可是大皇姐,你太急切了,这番模样看在母皇眼里只会觉得你在故意构陷,弄不好还会怀疑这毒便是你下的,为的就是陷害于我!” 姜离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抬眸看着远处,“那么三皇妹你呢?你欺辱姬舒是因为当真喝醉了,垂涎他的美貌,还是想以此逼迫姬家臣服?” 姜月面色微微一凝,随后冷笑出声。 “臣妹猜……现在姬家已为大皇姐所用了?” 姜离脚步微顿,她唇角带着笑意,可眼底却盛满了凉意。 四目相对,姜离红唇轻轻的哼出一个音节:“本宫何须姬家助力,本宫乃帝师关门弟子,得天下文人拥戴,还需一个姬家吗?锦上添花罢了。” 姜月脚步忽然一顿。 她怔怔的看着逐渐离去的姜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凉意。 大皇姐给了她一种恐怖的错觉。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仿佛她只需轻轻挥动衣袖,自己所有荣华的一生,便会化作烟云。 …… 此刻的金阙台内,姜玉璇一手撑在矮桌上,笑的意味深长。 静若给她添了一盏新茶,“君上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姜玉璇手指摩挲着杯壁。 “这姜姒可真是愚蠢啊。” 静若低低的垂下眉眼,“太女想来也是着急了,才会迫切的想要打压三帝姬,殊不知,三帝姬所赠的枕头里根本就没有夜合花芯。” 姜玉璇低笑一声。 坐在这个位子,自然是万分谨慎,旁人所赠的东西她岂会用。 那日,姜月前脚送来了这枕头,她后脚便让御医拆开,将里面的芯子悉数换成了与夜合花芯一般味道的三月籽,若不是拆开,单凭气味根本就难以分辨。 姜玉璇抬眸扫了一眼静若,“论医术,还得是你。” 静若低垂着眉眼,“鬼谷学医十七载,幸不辱命。” “只是……”静若眸色微微一沉,“那白郁竟敢将药涂抹在自己身上,趁着与君上汇报之时累及君上圣体,其心可诛。” 若不是昨日偶然得知她刻意提醒过徐御医,她当真还注意不到她呢,谁知道,一查才知,这一切都是白郁在捣鬼。 加上今日皇太女这一出戏,方知,那白郁原来是太女的人。 “需不需奴婢……”静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玉璇摇了摇头。 “不必,且留下她,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孤比较想看见她悔恨的眼泪。” 静若点了点头。 眸色幽深。 这白郡主啊,算是押错宝了,这白氏一族怕是要毁在她的手上了。 第289章 侍身不敢妄自做主 姜离慵懒的躺在兽皮铺就的马车里,满头青丝垂落而下,铺展在绚丽的衣摆上,旖旎风流。 鹤清词坐在对面,静默无声的看着她。 直到马车驶过闹市,鹤清词方才开口:“殿下,枕头里的芯子并非夜合花芯,而是一种与夜合花芯气味极为相似的三月籽。” 姜离闻言,轻轻掀了一下眼皮,“既然知晓,那方才为何不说?” “三月籽不常见,且生长于大漠黄沙,而侍身不曾到过大漠,知,也只能装作不知,最重要的是,殿下眼神有深意,侍身不敢妄自做主,恐坏了殿下大事。” 可也实在忐忑,生怕一步走错害得殿下满盘皆输。 姜离闻言,红唇轻轻勾了起来。 她便知道这个男人聪慧,也够小心谨慎,定能懂她的意思。 姜离随意的翻开一本书,“本宫知道。” 因为姜玉璇从来不会用旁人送的东西,便是用了,也必将仔细检查。 鹤清词微楞,“殿下从不曾踏出玉京半步,怎会知道那长在大漠的三月籽。” 突然,鹤清词又想起当初的仙鹤草。 明明是需要鲜血浇灌才能茁壮,明明是长在边疆的花,可殿下竟也知道。 面对鹤清词的询问,姜离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始终挂着笑意,“本宫还知道,君上摆放在寝殿里的花也并非霜华凝香。” 鹤清词一惊。 “殿下又如何得知?” 鹤清词心中掀起一片不小的波澜。 眼前的殿下,明明是金尊玉贵从不曾踏出玉京半步的天之骄女,然而,却仿佛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姜离坐起身子,将手里的书籍随意丢下:“既坐拥权,自有遍布天下之眼线为本宫效力,诸事皆难逃本宫之洞察,此又何奇?” 鹤清词抿了抿唇瓣。 他也听闻殿下如今在朝的处境,根本就无甚人能为她所用,所以,她的眼线又是从何而来? 瞧着男人好奇的模样,姜离也没有解释,只是一笑置之。 苏龄,天机阁,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苏龄,姜离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似乎烦恼。 得安慰一下苏漾了。 鹤清词眉头始终紧紧的皱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干政,可心底还是升起了不小的担忧。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殿下,你方才将矛头引向三帝姬,只怕会引来君上的怀疑?” “无妨,本宫也没想动摇她的想法。” 姜玉璇表面昏聩,无甚主见,实则不可小觑。 “放心吧,即便她知道那毒是本宫下的,她也不会动本宫的。” “为何?” 姜离轻笑一声。 自然是因为姜玉璇还需要她去平定东夷。 姜玉璇给她书写的结局是战死沙场。 最重要的是,自己这般行事,也不是要让姜玉璇去怀疑姜月,而是……让姜月在忐忑之中举兵谋反。 姜月是了解姜玉璇的,她知道自己这母皇无容人之量,哪怕是自己亲女也可随意舍弃。 既然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么,总有一日会破土而出。 往后,姜玉璇的每一次斥责,姜月都会想到今日,更会想到他日。 她会以为姜玉璇早就对她起了杀心,为了活命,姜月一定会谋反的。 而自己,只需在适当的时候为姜月创造这么一个机会。 一旦起兵,这母女不管谁输谁赢,她姜离都是那最后的黄雀。 有些时候,权谋不需要多么迂回复杂的手段,只需,足够了解人性,便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第290章 殿下送你这些礼物自然是想召你侍寝 梧桐居· 苏漾正在看着桌上的画,关言便走了进来,“公子,夏侍卫来了。” 夏侍卫? 苏漾将桌上的画作小心的收了起来,“让她进来。” 不消片刻,夏棠便带着人走了进来,她微微颔首:“苏侧君,这是殿下赏赐给你的。” 只见侍从们鱼贯而入,手中皆捧着精致华美的物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羊脂白玉如意,温润洁白,细腻无瑕,宛如凝脂,如意头雕琢着祥瑞的云纹,柄身线条流畅。 随后是一套青花瓷茶具,青花发色明艳,图案绘着江南水乡的美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栩栩如生,茶杯小巧玲珑,茶盏边缘圆润,茶壶造型典雅,整套茶具散发着典雅的韵味。 再有一只檀木镂空雕花匣子,匣子上的雕花精巧细腻,花鸟鱼虫活灵活现,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串用南海珍珠串成的手链,颗颗珍珠圆润饱满,光泽柔和,散发着迷人的珠光。 接着是一方端砚,砚台石质细腻,纹理清晰,砚池深而宽敞,砚边雕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墨香与诗意相互交融。 最后是一幅风月图,画卷徐徐展开,只见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之中。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塘相映成趣,微风拂过,柳枝轻摇,花瓣飘落,整幅画用色淡雅,笔触细腻,将那风月之景与佳人的情思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令人观之陶醉。 苏漾径直走到那画跟前。 这一次,无需细看,他便知道,这真的是姬离之作,而非仿制。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当即将那幅收了起来。 接着,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目光扫过侍从手里诸多华贵之物,忐忑的询问出声:“夏侍卫,殿下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送我这么多贵重之物?” 夏棠猥琐一笑。 苏漾蹙眉看着她,心底有隐隐的不悦。 夏棠道:“苏侧君可真是木讷,殿下送你这些礼物自然是想召你侍寝!殿下现下去了望星楼看新封的贵侍,你且准备着侍寝吧。” “……”苏漾瞳孔一缩,满眼的不可置信。 一句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这殿下说过不会碰我的。” 那日,他与她推心置腹,他诉说他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慕,她也表示理解。 待到为姜离复仇之后他便会离开的!可是此刻,竟要他侍寝? 苏漾只觉得浑身冰凉,“夏侍卫,这其中可有误会?” 以他这段时间对殿下的了解,她并非是食言之人。 瞧着他面上藏都不藏一下的抗拒,夏棠脸色冷了几分,“苏侧君,你且准备着吧,你是殿下的夫,受殿下供养,讨她欢心也在情理之中,殿下若不想你侍寝因何送你诸多华贵之物?” 说完,夏棠看也不看僵硬的苏漾,微微行了一礼便带着人离开了。 苏漾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凉。 苏漾宽绰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良久又慢慢的松开。 他走到那幅风月图跟前,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着。 罢了!她都已经不在了,自己这身躯若能为她的复仇增添几分助力,他也认了。 …… 鹤清词疑惑的跟在姜离身后,满眼的不解。 眼看就要踏进望星楼,他连忙道:“殿下,侍身在外面等候?” “一起进去。” “???”鹤清词轻轻抿了下唇瓣,妻主要去看望别的男人,还要夫侍跟着是何道理? 这方便吗? 就在姜离即将踏进去之时,鹤清词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妻主。” “侍身便不进去了吧。”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嫉妒,怕自己会忍不住在她跟前失了态,也怕夜深人静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你不去本宫一个人不好意思。” 鹤清词:…… 第291章 殿下这……还真的是不好意思 望星楼内,姬舒安坐于椅上,一袭单薄的白衣在其身,仿若缥缈的云雾,他面色苍白,病容难掩,却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凄美,那高高束起的头发,宛如墨色的绸缎,丝丝缕缕,透着几分不羁。 此刻,他正失神的瞧着窗外。 春风生凉,窗外疏淡灯影下依稀可见老树新芽,枝叶繁花。  看了许久,他忽然叹息一声,眉梢眼角,虽被病痛侵蚀,却依然留存着一抹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宛如一幅被岁月遗忘的古画,凄美而又令人心醉。 就在这时,府里拨来伺候他的小侍走了进来,恭敬了行了一礼:“姬贵侍,殿下来了。” 姬舒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一紧,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神情。 他起身刚准备出门迎接,就见姜离走了进来,他紧张的捏紧了手,却见身后鹤清词也跟着进来了。 他提着的心突然一松。 “拜见殿下,见过鹤侧君。” 姜离径直来到椅子上坐下,小侍连忙奉上热茶,姜离喝了一口,这才道:“还习惯吗?” 姬舒静静的站在一侧,听见姜离问话,微微点了下头,“回殿下,一切都好。” 姜离点了点头,一时间,姜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偌大的楼内有些寂静。 她侧目看了一眼鹤清词。 目光与她对视,男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殿下这……还真的是不好意思。 可是为什么? 鹤清词上前,低声问道:“姬贵侍,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姬舒摇了摇头,“鹤侧君医术高明,令人叹服。” 意思便是无碍了,但不明说。 鹤清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见姜离和鹤清词都不说话,姬舒也不说,楼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小侍又给姜离添了一杯茶,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便听姬舒道:“殿下是要我侍寝吗?” “噗——” 姜离口中的茶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 鹤清词眼底掠过一抹疑惑,虽不知她为何这么大反应,却还是将手帕递了过来。 姜离接过快速的擦了擦,男人很是自然的接过,紧紧的攥在手心。 姜离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姬舒眉眼轻轻垂下,“抱歉,是我唐突了,殿下纳我进府应当是为了让我活着,并非其它。” 姜离凝视姬舒良久,直瞧得他有些局促不安,才道:“多少人负囊漂泊于天南地北,又岂知何处能驻足,何处为归处, 但只要活着,那些自以为渡不过的劫数,终会雨散云收,了无痕迹。” 姬舒寡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抬眸与姜离对视,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眼前的殿下,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姜离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你且好好歇息,往后便将这里当成你的家,若是缺什么尽管吩咐下去。” “是,谢殿下。”这一次的道谢多了几丝真心实意,不止谢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更谢她的这一番话:只要活着,那些自以为渡不过的劫数,终会雨散云收,了无痕迹。 姜离带着鹤清词往外走进,行至一半她突然道:“这府里也没个让你熟悉的人,若是不习惯便将高睿叫来伺候,他从小伺候你,对你的喜好也算了解。” 第292章 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姜离话音刚落,姬舒猛地朝着她看了过来,眼底似乎藏着风雨欲来的汹涌海啸,“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离脚步微顿,“本宫若想了解一个人,一件事,难么?” 姬舒闻言,不知怎的, 心里的那点期待一点一点的消失无踪,他垂下眼睫,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自嘲一笑。 “恭送殿下。” “嗯。”哼出一个音节,姜离缓步朝着外面走去,鹤清词就这样跟在了姜离的身后。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她。 察觉到鹤清词那灼热的视线,姜离扫了他一眼,“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鹤清词摇了摇头。 待在她身边的时间久了,才发现殿下她待人总是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她仿佛对世事人情早已看透,却用一颗清醒的心,冷冷的看着别人沉醉。 鹤清词微不可闻的吐出一声叹息,他突然道:“殿下,侍身忽然不想你坐上那个位置了。” 姜离闻言,唇瓣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眼底却不见一丝暖意,甚至不曾看一眼鹤清词,只道:“别有这种想法,否则,你鹤氏九族都得陪葬。” “行了,你回你的沉香院待着去吧。” 鹤清词站在原地,望着姜离那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 姜离回到扶云殿的时候,远远的夏棠便大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过分谄媚的笑:“主子,您回来了!” 姜离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主子进去便知道了。” 姜离:“……” 嫌弃的瞥了一眼夏棠,姜离推门而入。 刚走近,就见桌上摆放着一摞高高的奏章,姜离眸色微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殿外。 这就是她说的惊喜? 姜离认命的来到桌前,一本一本的批阅起了桌上的奏章。 姜玉璇称病,这段时日奏折都是送到了扶云殿,可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待姜离处理完政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姜离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舒展了一下久坐而僵硬的身子。 一旁的小侍赶忙上前,轻柔地为她卸下沉重的头饰,一头如瀑的黑发瞬间散落开来。 另一名小侍则端着铜盆,伺候姜离净面,温热的帕子拂过面庞,洗去了一日的疲惫。 姜离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 小侍们全部退了出去,她宽衣解带,换上了轻薄柔软的寝衣,这才款步走向床榻,许是太过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双眸也变得有些迷蒙。 她径直掀开了被子,却在刹那间愣住。 “……”只见苏漾居然躺在她的床上,身上只着一件轻薄的白纱,那白纱如烟如雾,半遮半掩,更添几分朦胧。 男人修长的身形在白纱下若隐若现,对上她的眸光那胸膛微微起伏着,他的面容犹如精心雕琢的美玉,剑眉斜飞入鬓,双眸紧闭,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那白皙的肌肤在琉璃灯火的映照下,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透着一种禁欲的清冷。 第293章 本宫去惊蛰楼歇息 短暂的对视之后,姜离立即扔下了被子,将男人的身躯完完全全的遮挡住。 所以,这才是夏棠所谓的惊喜? 可真惊啊!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良久,姜离才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漾面露不解:“不是殿下召侍身侍寝吗?” “并没有。” 苏漾:“……” 一瞬间,苏漾只觉得被一阵巨大的羞耻所笼罩,就连那白皙的肌肤上都萦绕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他飞快的坐起身,想要起身离开,刚准备掀开被子却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穿着的东西,又消停了。 他低垂着眼眸,有些尴尬。 姜离叹息一声:“罢了,天色已晚,虽然开春了但夜里也还是冷,你便在这里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去吧。” “那殿下呢?” 姜离本想说去偏殿,可以这男人的性子定又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拉扯。 于是,她道:“本宫去惊蛰楼歇息。” “……”苏漾被子底下的手微微一紧,“劳烦殿下了。” “……” 这说的什么话? 姜离复杂的扫过苏漾:“早些歇息。” 话落,她顺手拿起斗篷便走了出去。 殿外,夏棠站得笔直,见姜离出来面露不解:“殿下,是苏侧君不愿意服侍?” 姜离无奈的叹息一声,“是你跟他说本宫召他侍寝?” 夏棠一脸茫然:“殿下送他那么多东西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姜离:“……” “往后别乱传话。” 丢下一句,姜离趁着夜色去往了惊蛰楼。 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中。 微风轻拂,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姜离踏入惊蛰楼,远远的,只见一身黑衣的陆昭身姿挺拔,立于庭院中央,他目光如炬,手中紧握着一张雕花长弓,弓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陆昭全神贯注,屏气凝神,拉弓如月。 那箭羽在他指间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能冲破黑暗,直击目标。 而在那百步之外的箭靶之上,竟贴着的竟是苏漾的画像,画像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仍能辨出那熟悉的轮廓。 陆昭松手的瞬间,利箭如闪电般射出,带着破风之声,精准无误地射中箭靶上苏漾画像的要害之处,箭头入木三分,箭尾犹在微微颤抖。 姜离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还挺善妒。 姜离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生怕打破了这充满张力的氛围。 而始终立在一侧的陆昭贴身小侍黎笙却先一步看到了姜离。 他连忙小步跑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明媚,声音也十分轻柔婉转,“拜见殿下,深夜寒凉,殿下快里面请,奴为殿下煮点姜茶驱驱寒。” 陆昭听见声音,侧目看了过来,当看到姜离时,身子一僵,手中的箭立即离弦,正中靶心。 他丢下弓箭,大步跑了过来,眼底有掩藏不掉的喜悦。 “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不是召了殿下苏漾侍寝吗? 姜离瞧了一眼他额头细密的汗水,缓步朝着惊蛰楼而去,“白日里,你不是说晚上一起睡觉。” 第294章 妻主,侍身为你宽衣 陆昭沐浴回来的时候,姜离正坐在桌边瞧着一本书。 屋内,檀香袅袅,温温淡淡的烛火映照在姜离的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有几分朦胧。 陆昭一笑,刚准备上前,却见身后的小侍黎笙抢先一步上前,动作伶俐地拿起茶壶。 “太女殿下,请喝茶。”黎笙笑着,声音轻柔婉转,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满是讨好之意。 他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倒入杯中,“太女殿下,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茶,茶香清幽,还望您能喜欢。” 姜离微微挑眉,神色未动,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黎笙。 黎笙见姜离未语,心下更是急切地想要表现,忙又说道:“太女殿下,听闻您近日政务繁忙,可要多注意身子,奴这几日新学了些按摩的手法,若太女殿下不嫌弃,奴愿为您舒缓舒缓疲劳。” 陆昭在一旁脸色微沉,轻咳一声:“黎笙,不得无礼。” 黎笙却仿若未闻,继续殷切地望着姜离:“殿下,奴对音律也有所擅长,常在家中自行琢磨练习,若能为殿下演奏,奴倍感荣幸,定能让殿下舒缓心情,消除疲惫。” 姜离轻抿一口茶,目光落在黎笙身上,淡淡道:“不必了。” 黎笙脸色一白,手中的茶壶险些拿不稳,却仍强撑着笑道:“是奴唐突了,还望殿下恕罪。” 姜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黎笙,“退下吧。” 黎笙轻轻抬起眉眼与姜离对视,在触及她目光之时又飞速的移开,这才红着脸退了出去。 姜离放下茶盏,“你这小侍有些不安分。” 陆昭闻言,耷拉着脑袋在姜离身边坐了下来,“他从小便跟着我了,与我一道自陆家入这府邸,虽然知他心思不纯,但也不好过分苛责,毕竟……” 陆昭似乎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唇角露出一抹苦涩。 “他的母亲和姐妹,也随着我陆家女子一道葬身在万山崖了。” 提起陆家女子葬身万山崖一事,姜离瞬间就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件事她有诸多疑惑,可每每想要问,却又怕触及到了男人的伤心事。 今夜见他主动提及,姜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陆昭,关于万山崖一役,本宫看过卷宗。” “殿下看过万山崖一役的卷宗,为什么?” 姜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听闻陆家军向来英勇无畏,战无不胜,那次与东夷之战,起初亦是势如破竹,本应大获全胜,怎料最后却败下阵来,被东夷全数歼灭?此中究竟是何缘由?” “还有,为何死的只有你陆家女子,其余的陆家军却毫发无伤?” 陆昭神色悲戚,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懑:“殿下有所不知,此番出征,我陆家军士气高昂,与东夷交战,初时确实连战连捷,然那东夷狡诈多端,竟使奸计,佯装败退,诱我军深入,我母亲未察觉其阴谋,待到察觉,已深陷重围。” 姜离眉头紧蹙:“即便如此,以陆家军之精锐,也不应落得如此惨烈之结局。” 陆昭长叹一声,嗓音透着无奈,“我军被困之后,粮草补给竟莫名被断,将士们饥寒交迫,战力大减,而那东夷趁此时机,疯狂进攻,我军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 “更为蹊跷的是,我军后方似有内奸,将我军布防机密泄露给东夷,致我军防线崩溃。” “最后之时,距离万山崖最近的骊山关百姓却突遭东夷入侵杀戮,母亲率陆家女子及一小队人马拼死抵抗,让陆仙带人去骊山关驱逐东夷人。” 姜离面色凝重:“可骊山关亦有守军驻守,何须陆家军奔赴救援?” 陆昭摇了摇头,“那守军不知何缘故,弃城而逃 ,后被君上处于腰斩之刑。” 姜离闻言,眸色瞬间一紧。 不对!这不对! 鲜少有人知晓,那骊山关的守军统领全家都被东夷人所杀,她对东夷人恨之入骨,定不会弃城而逃,任由东夷侵害西越百姓。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是有做了局,想要分散陆家军主力,趁其兵分两路、薄弱之时,一举歼灭。 可到底是谁和陆家有这大仇,竟恨不得要西越猛将死无葬身之地。 瞧着姜离严肃的模样,陆昭心下微沉:“殿下,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姜离摇了摇头,“容本宫想想,待弄清楚了再告知于你。” 陆昭点了点头。 “你陆家可与人结仇?” 陆昭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陆家世代忠良,行事秉持正义,以仁厚待人,以宽容处世,于朝堂,尽忠职守,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不曾因权争利,未曾陷他人于不义;于江湖,扶危济困,广结善缘,不仗势欺人,不蛮横霸道,在家中,注重礼教,以和为贵,以善为本,故而,陆家行走世间,所遇之人多蒙其恩,所行之事皆顺乎理,从未与人结下仇怨。” 姜离狭长的凤眸悄无声息的划过一道冷光。 “知道了,睡觉吧。” 陆昭点了点头,“妻主,侍身为你宽衣。” 第295章 什么时候发现殿下和从前不一样了的呢 姜离抬手捉住陆昭伸来的手,轻抿唇瓣,“你先睡,本宫……去沐浴。” 话落,也不等陆昭反应,转身便走了出去。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陆昭轻轻挑了下眉眼,却也没有多想,往床上一躺,默默的等着。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与姜离的过往点滴、 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殿下和从前不一样了的呢?好像,是那日朝会,她请命要亲自拜访帝师…… 待姜离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睡下了。 夜阑人静,月华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那榻上,陆昭身着黑色锦袍,宛如墨色的流云。 面容如玉,剑眉微微舒展,那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薄唇微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是在梦中遇到了令他愉悦之事。 乌发如瀑般散落,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他的脸颊,更添几分慵懒。  姜离看了他半晌,拉过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这才躺了下去。 一夜好眠。 翌日,天还未亮,陆昭便睁开了眼睛,他得到金阙台当值,自然起的要早些。 他刚刚一动,就发现身侧躺着的人,他视线落在姜离身上,眸中闪过懊恼。 昨夜竟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姜离忽然翻了一个身,被子滑落,腿猝不及防的搭在了他脆弱之地。 陆昭身子猛地一阵紧绷,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将搭在自己身上的腿稍微挪开些许,缓缓凑近姜离,唇瓣亲昵的贴了上去。 浅尝即止。 刚准备离开,姜离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昭瞳孔微缩。 刚准备撤开,唇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不尖锐,却让人心潮澎湃。 姜离翻身钳制住他的双手,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做什么起这般早?” 陆昭微微平息了一下,“侍身还要到金阙台当值。” 姜离点了点头,“那快些。” 陆昭一怔,还不待他反应,姜离微凉的手便顺着他的衣襟钻了进去。 天渐渐的亮了,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云翳,如轻纱般洒落在惊蛰楼的庭院,黯淡而柔和,仿若素绢上的淡淡晕染。 府中的亭台楼阁、曲径回廊,也在这微光中逐渐显露出轮廓,影影绰绰,似一幅尚未完成的水墨画卷。 而屋内,一室旖旎。 榻上,陆昭满头青丝凌乱散于枕间,眉峰紧蹙,薄唇微张,似有苦痛之音欲从中溢出,面色微红,仿若晚霞染就,无端增添了几分旖旎之色,唯见隐忍之态,那身躯微微颤抖,似在与苦痛奋力相抗,却又无力挣脱,教人望之,心生怜意。  姜离微微俯身,与他十指相扣。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黎笙的声音,“殿下,公子,该起床了。” 姜离微微侧目,还未说话,就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薄怒:“退下。” 同一时间,他紧紧的扣住了身上人的腰。 屋外的黎笙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再出声。 红烛摇曳,罗帐轻飘。 榻上两人青丝交缠,气息微乱。 陆昭胸口微微起伏着,整个人又慢慢的归于平静。图片来源xh书[小叽的秘密] 第296章 去服侍你家公子吧 黎笙进来的时候姜离已经穿戴整齐了,陆昭坐在床边,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的系着,身上有暧昧的红痕。 黎笙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径直朝着姜离走去,“殿下,奴……” “去服侍你家公子吧。”姜离阻止了他伸来的手。 黎笙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瞧出姜离的冷意,他低眉顺眼的后退一步,随后又走向了陆昭,“公子,奴服侍您更衣。” 临走前,姜离侧目看了一眼陆昭,“你得快些,否则该迟了。” 对上她揶揄的目光,陆昭轻轻勾了一下唇瓣,“妻主,晚上还召侍身侍寝,方才……仓促了点,没发挥好。” 姜离:“……” 没理会陆昭,姜离径直出了惊蛰楼。 …… 中午时分,姜月身着华服,身姿挺拔地站在城门口,身后一众朝臣恭敬而立,双眸紧盯着远方的道路,满心期待着北疆七皇女的到来。 起初,姜月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欣喜与急切,大皇姐是个蠢货,为了陷害她,竟然将这么好的机会拱手相让,活该她坐不稳这皇太女之位。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烈日逐渐西斜,姜月的面色也越发阴沉下来,原本期待的眼神中此刻已满是阴沉,嘴唇紧抿,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身旁的大臣们也都个个面露疲惫与不满,却又不敢吭声,气氛愈发凝重。 姜月冷哼一声:“看来是不会来了,走吧,回去!” 沈青舞拦住了她:“三帝姬,若是北疆七皇女到了,我西越却无人迎接,岂不失礼?” 姜月冷笑一声,气的胸膛微微起伏:“她不来,难道本宫还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吗?分明是他北疆怠慢在前,本宫何惧?” 林白云走了上来,有些不赞同道:“可北疆说今日抵达西越,并未明确说今日哪个时辰,还是得等。” 姜月:“……” 直至月上梢头,那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才终于看到一辆奢华的车驾缓缓而来。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掀开,北疆七皇女缓缓现身。 只见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眼带着几分凌厉与不羁,似能洞悉人心。 鼻梁挺直,薄唇微勾,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雌雄莫辨的容颜在月光下更显绝美,却又散发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姜月瞧着这张脸,微微蹙眉。 她冷着一张脸快步上前,“你是北疆七皇女?” 女人在居高临下的垂眸睨着姜月,“本宫不是,莫非你是?” “……”见她出口语气便这般冲,姜月本就等了一天,心中顿时一阵憋闷。 区区北疆,也敢给她脸色瞧! “呵!”姜月凉凉的牵动唇瓣,“本宫先前在北疆待过一段时日,不记得七皇女是这模样。” 不男不女的! 牧兰渊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冷光,却很快消失不见,“三帝姬到北疆之时本宫尚且年幼,如今,长开了而已。” 姜月一脸讥讽:“三年便长开了?” 牧兰渊微微仰头,望向远处天边流云,缓声道:“时光如白驹过隙,瞬息万变,莫说三年,便是朝夕之间,物可改,人亦会变,这世间之事,又有多少能永恒如初?” 姜月冷哼一声:“变化如此迅猛,倒是让人难以捉摸。” 牧兰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道:“风云变幻,本就无常,有人在时光中沉沦,亦有人在变迁中崛起,只看各自的造化罢了。” 第297章 这不男不女的东西 “本宫倒是不知道北疆七皇女这般伶牙俐齿!”姜月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牧兰渊,“不知七皇女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牧兰渊听闻姜月之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的浅笑。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温润的玉佩,那玉佩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正面雕琢着北疆皇室独有的祥瑞图腾,背面则刻有“七”字,字体龙飞凤舞,尽显尊贵之气。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封文书,文书以特制的绫锦为纸,金丝镶边,朱红色的印泥清晰地盖着北疆皇室的印章。 牧兰渊将文书一展,清亮的声音响起:“此乃北疆皇亲书之旨,让本宫入西越迎回夫郎,并有王印为证。” 说罢,她再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玲珑的金印,金印上的纹理细腻入微,印纽处镶嵌着璀璨宝石,那正是象征着她皇女身份的独特标识。 “此印乃北疆皇室传承之物,见印如见北疆皇,三帝姬,可还有疑?”牧兰渊目光灼灼,直视姜月,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月看了半晌,唇瓣微不可见地扯了一下,“来人,带七皇女去官邸歇息。” “且慢。”牧兰渊制止道:“为何不是皇太女前来迎接?” 姜月闻言,神色未改,缓声道:“北疆来者乃七皇女,我西越自当以帝姬相迎。若来者为皇太女,那我西越皇太女自会亲至,此乃礼之规制,岂容置疑?” 牧兰渊冷哼一声,“吾北疆向来重礼,此番出使,贵国如此安排,莫不是轻视我北疆?” 姜月目光一凝:“岂敢!然礼数有别,位分相应,若北疆欲以皇太女之尊来访,吾西越定以最高之礼相待,绝无半分轻慢之意。” 牧兰渊微微眯起双眸,“如此说来,倒是我北疆未明贵国礼数,多有误会,只是这迎接之事,还望贵国能再斟酌一二。” 见姜月就要压抑不住怒火,沈青舞连忙上前:“七皇女,在下大理寺卿沈青舞,皇太女未曾亲迎事出有因,还望七皇女见谅。” “什么事?”牧兰渊步步紧逼。 沈青舞一顿,一般人面对这么明显的台阶该下了才是,这人居然…… 沈青舞无奈,“我西越皇太女殿下身子不适。” “这般孱弱,如何掌权。” 丢下这么一句,她这才重新上了车驾。 沈青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帝姬,此次西越与北疆联姻乃国事,不可意气用事。” 姜月忿忿不平的扫了一眼牧兰渊。 待来日登临帝位,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区区一个北疆。 牧兰渊坐在车里,一路朝着官邸而去。 下车之时,她扫了一眼身侧的池衡,低声道:“这姜月恐是疑了孤的身份,你找机会杀了她。” 池衡微微点头,“是。” 姜月十分敷衍道:“明晚母皇会在金阙台设宴款待七皇女,今夜,你且好好歇息。” 牧兰渊却仿佛没有听到那般,径直往里走去,看也不曾看姜月一眼。 姜月垂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心底一阵怒火翻腾。 这不男不女的东西! 第298章 他便是陆家陆昭 翌日,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金阙台被璀璨的灯火照得如同白昼,高耸的朱红殿宇在月色下显得庄重而神秘,琉璃瓦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步入殿内,只见长长的宴桌之上摆满了珍馐美馔,雕花的银盘金盏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宫廷夜宴,热闹非凡,王公贵族们身着华丽的服饰,依序而坐。 宫侍们穿梭其间,有条不紊地为宾客们斟酒布菜。 宴厅的四角,乐师们奏响悠扬的乐曲,琴瑟和鸣,箫笛悠扬,为这夜宴增添了几分诗意,众人品尝着美酒佳肴,享受着这难得的欢愉时光。 空气中弥漫着佳肴的香气和美酒的醇香,烛火摇曳。 两位皇子面色有些不好的坐在席间,偶尔朝着被人恭维的牧兰渊看去。 牧兰渊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位皇子投来的视线,她黑眸深处划过一抹不耐,却很快消散无踪。 她抬眸看向王座,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她摩挲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池衡知她所想,微微俯身道:“西越君上生了一场大病,据说是中毒了,眼下,西越是皇太女摄政。” 牧兰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呢喃道:“皇太女。” 她微微侧目,一眼就瞧见了门口守着的侍卫。 池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光影交错间,陆昭宛如一尊冷峻的战神伫立一侧。 他身着一袭锃亮的铠甲,在幽微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那铠甲贴合着他修长而挺拔的身躯,勾勒出坚韧的线条,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荣耀之袍,面庞俊美如雕琢,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而清澈,犹如寒星般熠熠生辉,却又透着一抹清冽,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身姿笔挺,犹如苍松傲立,一动不动,却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牧兰渊道:“他便是陆家陆昭?那皇太女的夫郎之一?” 池衡点了点头。 “的确是他。” 牧兰渊闻言,唇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她朝着坐在身侧不远处的使臣投去一个眼神。 后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陆昭的时候,眼底露出一抹了然。 使臣微微点了下头,斟满了酒。 随后跌跌撞撞的站起了身,“你们西越朝男子还可为将啊?” 她的声音不小,瞬间便让殿上的丝竹之声停了下来。 数道目光朝着这“北疆使臣”看去,只见她朝着陆昭招了招手:“本官有事请教,你过来一下。” 陆昭瞧着眼前明显不怀好意的中年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 余微见此,拦了一下,“陆统领!” “无妨。” 陆昭缓步上前。 刚刚走近,女人便将手里的酒递了过来:“这么好看的男子怎么能手持利刃呢,多可惜啊,这杯酒敬你的,辛苦了。” 陆昭扫过她手里的酒,眉头微微蹙着。 那女人又递近几分:“怎么,怕我下毒啊?你们西越中人都如你这般矫情的吗?” 姜月瞧着这一幕,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 第299章 不要欺人太甚了 她虽然不喜欢大皇姐,更不喜欢大皇姐的男人,可这北疆七皇女什么东西,竟然当众羞辱西越! 于是,姜月冷声道:“这便是你北疆的风度?七皇女?” 牧兰渊漫不经心的笑着:“敬酒而已,三帝姬言重了。” 陆昭见此,不愿多生事端,当即便伸手来接酒。 然而,指尖还未碰到杯壁,那女人便将酒杯收了回去,她一脸邪笑的看着陆昭,仰头喝了一口,又将酒递了回去。 “喝吧!” 陆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薄唇抿成一条线。 见他呆愣着纹丝不动,那女人竟依旧步步紧逼,“如何?陆将军不饮此酒,是不赞同北疆与西越联姻?不知道你们君上在此,会不会让你饮下这这一杯?” “不要欺人太甚了!”姜月怒拍桌案,愤然起身。 牧兰渊则慵懒地倚在椅子上,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三帝姬,您总是这般咋咋呼呼,如此不稳重,也难怪只得帝姬之位。” 牧兰渊这番话,恰似一柄锐利无比的箭,直直戳在她的心间。 姜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压低声音道:“大皇姐呢?怎的还未到?” 话音刚落,殿外旋即响起一道声音:“太女殿下到。” 闻此,那使臣不禁有些退缩,下意识地望向牧兰渊,却对上对方寒凉如水的目光。 使臣心领神会,当即就将酒朝陆昭唇边强灌而去:“陆将军,饮下这杯酒,西越与北疆的联姻便稳若磐石。” 陆昭微微往后仰去几分,那女人见状,伸手便欲扶他的腰。 可就在此刻,姜离已然大步迈进殿来。 “且慢。” 伴随这声冷喝响起,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殿门。 只见姜离身着一袭如墨染就的黑袍,身姿挺拔似劲松,裹挟着一身凌厉之气阔步而入。 她身披墨色大氅,那大氅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摆动,似暗夜中翻涌不息的乌云,又似汹涌波涛中滚滚奔腾的墨浪,携带着无尽的压迫之感。 她径直行至使臣跟前,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随后朝着身侧的鹤清词伸出了手。 男人会意,赶忙将一瓶药递了过来,唯恐旁人不明,还顺带解释了一句:“鹤顶红。” 姜离接过,毫不犹豫地全部倒进了杯子里。 随后将酒递到使臣跟前:“请!” 使臣盯着她递来的酒,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 她望向眼前的皇太女,只见其面容清冷如霜,双眸似寒星般璀璨却又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鼻梁挺直,紧抿的薄唇似染着一层严霜,让人一望便知晓其绝非善类。 姜离漫不经心的盯着眼前的使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仿佛这世间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中,无人能够违逆她的意志。 在这一瞬,殿内的气氛仿若凝固,北疆使臣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就连那原本喧闹的空气似乎也在她的威严下变得安静而凝重。 “呵!”见她愣着不动,姜离冷笑出声:“怎么,你不喝是北疆不想与我西越联姻吗?不知道你北疆皇在此会不会让你饮了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