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者为大》 第1章 符士德 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道倒是和以前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符士德端坐在椅子上,这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英俊青年正襟危坐,接受着医生对自己的诊疗检查。 在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听诊器贴在自己胸口上时,符士德费了好大功夫,才强迫自己不用怪异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医生。 委实不是符士德对医生没礼貌,只是面前的医生看起来确实长得有些……奇特。 白大褂,长裤和衬衫,办公室里穿的拖鞋,身上挂着听诊器,胸口有值班医生的胸牌,上面是科室和医生姓名职称等内容。 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只是白大褂领口上却呈现出一个略显粗犷的脑袋。 不管怎么看,那个脑袋都像个青蛙似的,还是特大号的那种,比一般人的脑袋大了一圈,符士德看到这位医生的第一眼都觉得有点挑战常识。 不过很快符士德就浮现出与之对应的记忆。 ——是灵能改造。而且是完成度极高的那种,整个头部都呈现出了非人般的姿态。 虽然符士德刚穿到这个陌生的平行世界没多久,对这个大致上的走向和以前差不多,只是许多细节却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出现过的很多事物都是两眼一抹黑。 但至少接触到的一些东西都能够让自己产生出对应的“回想”,因此还不至于在人前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反应。 毕竟在模糊的印象里,“符士德”以前朝夕相处的鹿伯父的脸看着不也是跟驯鹿似的,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红鼻子和一对老树根般枝杈茂盛的角。 在医生用手电筒观察符士德眼睛的状况时,符士德的目光有些闪躲,不过医生也没多太在意。 “张大嘴巴,啊一下。” 听着医生的话,符士德“啊——”了之后,医生检查完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热气上火,你说你应该是在事故中磕到了脑袋,有些事情记不清了,那现在还疼吗?” 符士德摇摇头:“不怎么疼了。” “嗯,看你一副见了什么都恍恍惚惚的样子,应该是在事故现场受到了刺激,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你的精神和灵魂,暂时还没回过神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是降魔局的侦查员带你过来的吧?那待会应该还要去事故现场做一次灵感回忆,你既然是在事故现场失忆的,这或许能对你这短暂失忆的现象有所缓解。如果有头晕、头痛、耳鸣之类的症状其实是正常现象,回去以后多喝水,规律饮食,睡一觉休息好就没问题了。” 说着医生还从柜子里拿了个包装简单的奶糖交给了符士德,说难受的话在嘴里含个糖会好点。 符士德低头看着这块有点像是以前那个世界里的兔子奶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多谢医生。” 随着他走出医务室的门口,一直在门外安静等待着,倚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的人影也睁开了眼睛。 是先前带着符士德来医务室进行检查的降魔局人员。 符士德还记得这个穿着降魔局制服,略显瘦削的中年男人叫做吞拿,之前看他证件好像是降魔局的一级侦查员,自己现在这件案子由他负责。 “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务室里传来医生的话:“身上没事,因为事故导致有点轻微脑震荡,灵魂显得比躯体亢奋一些,回去睡一觉就好。” “没事那就好。” 吞拿看了看符士德,“带你过来检查之前那个小姑娘可担心你了,这下也可以让那个孩子放心。” 听着吞拿的说法,符士德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道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纤细身影,见到自己在事故现场的时候,差点还忍不住就要哭出来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符士德点了点头:“接下来还有什么流程吗?我想快点回去,怕小露她一个人会担心。” “嗯,这件案子也是折腾你们不轻,剩下只要配合做个笔录,对照一下现场就好。” 吞拿说着,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接着开口说道:“从事故现场发现的鹿先生夫妇的遗体暂时安置在太平间,你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还得联系一下殡仪馆。如果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打电话到降魔局,二十四小时都能接通,会直接转接到我这边。” 听吞拿说起“鹿先生夫妇”之后,符士德的眼前就浮现出更多的记忆回响。 一想到那个有着驯鹿脑袋的中年男人,以及在他身边总是面带温婉微笑的中年妇人,符士德就好像回到了温馨的日常里。 鹿伯母经常开玩笑似的抱怨睡觉时他那对老树根般枝杈茂盛的鹿角总是容易缠住自己的头发,鹿伯父挠着大大的红鼻子无奈的说那咱俩分开点睡你又不乐意,到了夏天就算开着空调也会一边睡过来一边喊着热。。 这对老夫老妻闲碎的拌嘴经常让小露这个无辜的女儿在一旁深感受不了,跑符士德的小阁楼里换个安静的位置写作业,到了饭点鹿伯母就会敲阁楼下面挂着的铃铛,喊两人该出来吃饭了。 只是这份温馨很快就被悲伤的情绪所冲淡,连印象中鹿伯母那美味的饭菜里也泛着一股悲伤苦涩的感觉,随着记忆回响里的景象越来越多,符士德也愈发的悲伤,眼前也在不知不觉模糊,有种泪水夺眶而出的错觉。 悲伤的情绪仿佛化作了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记忆回响里的窗户和大门的缝隙渗透,也从地板浮现而出,将符士德淹没,沉溺在其中无法呼吸。 “好,到位置了。” 吞拿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符士德从冰冷的水里捞了出来。 符士德浑身一震,肩膀下意识的收紧,粗重的呼吸像是一个溺水上岸的人,随后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坐在吞拿的车上,被吞拿带着来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前后都被降魔局的现场人员拉上警戒线,暂时封闭的路口,吞拿的车停在了路口拐角的位置,顺着拐角继续前进,就会驶上高架桥。 在路口的方向就已经能够看见高架桥的景象,原本的高架桥上一片狼藉,昨天晚上绘城这地方才经历了一遍特大台风的洗礼,让气象局都有些猝不及防,仓促发了个公告,突如其来的风暴过境,现在空气中都蔓延着淡淡的湿意。 两侧的护栏支离破碎,细小的碎块遍布在高架桥的道路上。 吞拿下车跟现场人员说了几句,符士德也走下车,缓缓踏上这残破的高架桥。 虽然看上去满地狼藉,不过真正的事故现场还在前面,这里的状况是刚刚过境的台风吹出来的。 倒也不是说这高架桥是什么豆腐渣工程,符士德在医院里就听早间报道上提到说这次受灾情况不轻,好些老建筑都被吹到外墙给扒了层皮,严重的连屋顶都被掀了,这高架桥也是风暴过境的受害者。 在路上的时候,吞拿还在跟符士德开口说着案件的状况:“虽然事故是在高架桥上发生,不过这些是被台风刮出来的,真正的事故现场还在前面。” 继续走一段,符士德能够看见上面的道路出现了明显的车辙印痕,车辙一路延伸到高架桥之外的范围,结合旁侧破碎的护栏,可以很明显的看得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意外事故。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判断,昨天夜里鹿先生驾车行驶在高架桥上的时候正好遭遇了超强台风‘镰鼬’的袭击。 “鹿先生夫妇的遗体已经被发现并且安置在太平间,虽然现场很像是因为恶劣天气而导致的灾害损失,但从遗体和各方面判断来看,却并非如此。 “当日没有饮酒记录,也没有刺激药物使用记录,可以排除危险驾驶的可能。 “而且从遗体的验尸结果上我们也发现,鹿先生的遗体失去了那对鹿角,并不是在事故中断裂遗失的,而是有明显的人为痕迹,是被人暴力取走所致。 “鹿先生接受过的灵能改造偏向于长寿、思维敏捷等特性,那对鹿角更是灵能改造的结晶产物,具备十分出色的药用效果,比市面上千金难求的药物都要珍贵许多,根据资料来看,不少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有钱人都愿意支付重金求一片鹿角,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 吞拿顿了顿之后看向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我们认为鹿先生是被人盯上了这一点,因此你们才会遭遇这样的事故——在案发的那天晚上,同行在车上的你,真的没有一点记忆吗?” 符士德也就昨天晚上在事故发生之后这才穿过来的,要不是被在家待着的小露担心父母和符士德太久没回家也没一个消息,报案之后把人捡回来,指不定现在还在外边流浪呢。 他哪里能知道昨晚在自己穿过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摇摇头。 “那天晚上我很累,在车后座睡着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报废的车子里昏迷过去。” 吞拿沉声说道:“这倒没有关系,接下来请你配合在这附近稍微走动一下,同时回忆昨天发生过的事情。” 符士德心说这应该就是“灵感回忆”了,联想到之前吞拿和现场人员的交流,应该是降魔局的现场人员在这里布置了什么安排。 想到这里,符士德就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了起来,只是刚一侧目,他就瞥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身侧疾驰掠过。 紧挨身边着掠过的轿车让符士德吓了一跳,还以为有辆车朝着自己呼啸着冲来,但紧接着符士德就反应过来: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高架桥这满地狼藉的模样路况糟糕到根本上不得车,前后两侧的道路也被封死了才对。 霎时间符士德就被咆哮的风雨所淹没,冰冷的雨点无情拍打在身上,砸的他有些生疼,仿佛瞬间将他拉回了昨天那风雨交加的夜里。 雨落狂流之暗的漆黑中,疾驰在高架桥的黑色高级轿车宛如和夜色融为一体,在道路上飞驰而过,如刀锋一般劈开了雨幕。 ——是记忆回响的景象。 符士德心中清楚,自己在记忆回响的帮助之下,回到了那个雨夜之中。 只是使得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这一场意外,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单纯。 在漆黑的雨夜中,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接近这辆高架桥上疾驰的轿车,在风暴之中影影倬倬,就像是一群死神围绕在垂死者的床边。 无数只漆黑的手从风暴里伸出,朝着驾车之人的鹿角和坐在旁边的符士德探了过去,像是要从中抢走什么东西! 符士德忍不住闭上双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传来剧烈的刺痛,哪怕紧闭着眼睛,也会有凌乱的青紫色线条宛如无数条蛇在视线中舞动,像是某种古老石碑上的象形文字活了过来,浮现在眼前。 轰!!! 恐怖的雷鸣在高天之上炸响,迸发出照亮风暴雨夜的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无边深渊似的黑暗被照亮的瞬间,符士德仿佛还隐约看见了一道巨大的影子。 那是一尊体型庞大,古奥森严的巨兽,鹿似的兽首上枝杈茂盛的角宛如巨树一样生长,半侧茂盛半侧几近干枯,苍白的骨色攀附其上,仿佛一株半朽的世界树。 符士德从未见过如此生物,雷光无法完全照亮祂那伟岸的身躯,只展露出兽首,身躯仍旧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存在于另外一个次元。 甚至让人分不清那回荡在整个世界的轰响究竟是暴风雨夜中高天之上的雷鸣,还是这尊伟岸威严的古兽的心脏在跳动。 伟岸的古兽垂眸一瞥,和渺小的符士德对上了视线,仿佛想要诉说什么。 符士德仰首,雷光散尽的时候,无边无际的漆黑也如潮水般倒卷回来,巨兽的呢喃声如雷鸣般在整个世界震响,黑暗也随之将一切淹没。 第2章 鹿首钟表师 符士德上辈子没坐过开起来会有警铃作响的车,不过来到这里之后光是这一天时间内倒是坐了不少,感觉没拉铃之前和一般轿车也没什么不同。 降魔局的专车在执行紧急任务的时候才会开警铃,平时也就开着代步,符士德先前沉浸在记忆回响的景象里,没关注这么多细节,现在倒是从座位旁边还找到了个按摩的按钮,椅背活动起来,力道适中位置准确,坐着还蛮舒服。 在按摩椅的帮助下符士德缓缓舒展紧绷的身子,目光仿佛远眺,但他却没有注意眼前的景象,而是不断沉浸在先前所见之中。 刚才在事故现场上,符士德因为那场雨夜的记忆回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感知状态中,看见了超乎理解的景象,直到现在耳朵还嗡嗡的,仿佛有什么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脑袋里回荡,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太清了。 符士德心说这大概就是医生提醒过的会有耳鸣之类的状况,只是其他人在进行灵感回忆,帮助案件收集线索的时候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是被一尊如神祗般的古兽低语吼出来的耳鸣…… 吞拿按照往常一样,和事故人员一起配合着进行灵感回忆,收集事故现场当中的诸多信息进行整理之后开始调查,侦破案件——作为降魔局的一级侦查员,吞拿经手过这么多的案子,这一套环节放在别人身上都没问题,那么出现问题的,就是符士德自己了。 从吞拿的口中符士德也得知了别人进行灵感回忆时的状况,说白了就是在一些特殊灵能手段的帮助下,记忆中原本模糊的印象变得清晰起来,可以更加方便的掌握案发现场的细节,哪里会有符士德所见的这种状况? 也正是因为得知了旁人在灵感回忆时的模样,符士德才选择性的将自己所见的一部分信息隐藏,只摘取看起来不这么异常的状况说出来。 吞拿记录着符士德灵感回忆的景象,扫过一眼之后挑了挑眉头:“这么多细节,对线索的整理很有帮助!目前可以知道这是一支流窜在绘城的偷猎团伙,他们的目标是灵能改造中具有珍贵价值的部分。 “偷猎得手的事物应该会在黑市里流通出去,鹿先生的角不管是拿来入药还是作为灵能改造的素材都是合适的,我们会加派人手盯紧这段时间的非法交易。” 说着,吞拿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这些家伙也太肆无忌惮,完全不将降魔局放在眼里。” 降魔局前不久才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要严厉打击诸多犯罪行为,现在就出了这事,撞枪口上了属于是。 “能够通过灵感回忆梳理出这么多细节,这证明你的感知能力相较于常人而言十分优秀,或许你有着不错的灵能天赋。” 符士德闻声之后强忍着耳鸣带来的不适,晃荡了一下脑袋,他眨了眨眼睛之后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上是有所谓【灵能】的。 就像较为寻常的灵能改造一样,自以前出现这样的成熟技术以后,许多人都冲着灵能改造带来的【长寿】特性对自身进行了调整。 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略显昂贵,但十分有效的保健品。 毕竟这玩意是真能延寿啊。 灵能也是这个世界的特产,就符士德了解到的状况来看,有点像是以前那些会出现在幻想元素浓重的小说里的特殊能力。 觉醒了灵能的人多数都会被吸收进降魔局,符士德刚梳理过这段信息的时候还对降魔局这样的机构很是好奇,不过没多久就被小露带着降魔局的人从事故现场里捡了回来。 这时听见吞拿的话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自己的感知能力看起来确实是和寻常人有所不同,不然也不至于会在事故现场里看见那尊神祗般的古兽。 没多久吞拿就停下了车,符士德朝窗外望了一眼,乍一看有些眼熟,在看见了门口的钟表店的鹿首标志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到家了。 只是屋子里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却让符士德皱起眉头,他跟吞拿道了声谢之后就推门走进这对自己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 踏入其中之后,更是能看见原本的钟表店里略显凌乱,门口挂着“暂不营业”的告示能够拦下顾客,却拦不住这群别有用心的人。 小店里靠着墙和挂在上面的大钟这群人没本事抱下来,但摆在柜台里的几款设计精致的手表和怀表都被掏空,柜门都没关,就被他们迫不及待的挂在了手上。 一群人乌泱泱的凑在面积不大的店面里,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嘈杂的声音比符士德的耳鸣还要魔音灌耳。 沿着脏乱差的黑脚印继续朝里深入,可以看见这群人走进了原本属于鹿伯父夫妇的房间,那翻箱倒柜的动静多半是在找这间钟表店和屋子的地契。 连符士德的小阁楼也不例外的遭到了光顾,只不过小阁楼里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值钱玩意,这群人也就粗略的看过一眼之后嫌弃的离开了。 符士德大致瞥了一眼这些抱着鹿伯父珍藏的茶具爱不释手,以及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中年男人女人们,这些人都是鹿伯父的亲戚,一些比较远门的表哥表姐、堂弟二舅,七舅姥爷的外甥女…… 他们也看见了推门而入的符士德,对符士德这个被老鹿家收养的孩子也不是不认识,但没有一个人想搭理他。 又不是他们家收养的,这野孩子哪来的滚哪去,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里面的房间倒是有人听见了动静,一个红着眼睛的小脑袋打开了紧锁的房门,露出一张带雨梨花的脸,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投以眼神。 发现紧锁的房门打开之后,原本对符士德冷着脸的一群亲戚们纷纷朝着小露的方向笑开了花——符士德他们可以不理睬,但小露不同,这是老鹿家的亲女儿。 看见了小露之后,符士德朝着她点了点头,小露也不去看其他人,看见符士德回来之后就松了口气。 “把门关上,我和这些叔叔阿姨们处理点事。” 小露乖巧的点点头,没等这群亲戚凑上来,就喀嚓一声把自己的房间门又锁了起来。 把这些闻声赶来的亲戚们隔绝在世界之外。 符士德看了一圈这群所谓的亲戚,原本就因为轻微的耳鸣而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善起来。 说到底这群人对待小露一副笑脸如花的模样,也不过就是为了钱而已。 鹿伯父平时经营着的小钟表店虽然生意不算多么兴隆,出现事故之后除了银行里的几万块钱以外,也没给小露留下多少钱,但却还有这一套祖传的宅子。 坐落在绘城靠近江北,紧挨着市中心的地段,交通发达,听说以后要是修好了地铁路线还会经过这里。 周边基础建设不错,环境来说也算是江景房,就算是在房价下跌的现在也算是保值甚至稳步上升的类型。 作为小钟表店的店面加上后边鹿伯父一家的屋子,和符士德正在住着的小阁楼一起算进去,也算是一幢祖传大宅了。 在鹿伯父和伯母“意外”事故身亡之后,直系的亲属只剩下了十六岁的女儿小露,符士德跟鹿伯父没有血缘关系,于是在某些人的眼里,这幢宅子的归属,便有了一份自己的可能。 符士德其实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就梳理过现在的状况,有想到会不会出现这一点,毕竟从小露的电话里已经听说有许多亲戚闻声而来蜂拥而至了。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这么心急,自己被吞拿带出门也才小半天的功夫,就已经跨越半座绘城到这展露出豺狼似的模样。 随着小露再次把房门紧锁之后,这群亲戚的表情就变脸似的撤了回来,继续自顾自的,完全不理睬站在中间的符士德。 他们的算盘打的很好,有抢先占着店里几块算得上奢侈品的上流怀表,有去翻箱倒柜找地契的,也有的已经开始联络起了律师,商量着应该怎么把这幢屋子划拉到自己口袋里的。 符士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诸位是小露最后的亲人了,有些事情我不想说的这么难听。” “这小钟表店平时也没几个客人,主要的营收是有些人家里的立钟出了故障,要鹿伯父上门维护。” 立钟也叫落地钟,老爷钟,多数是摆钟,摆在家里跟个衣柜似的,又笨又沉。 “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专门为人定制的手表怀表,鹿伯父的手艺在圈子里打出了名气,算是比较高档的类型,因此生意还算不错,很多企业家和议员都冲着鹿首的标志而来。” 说到这里符士德冷冷的瞥了一眼这群亲戚们,开口说道:“诸位不太清楚,这类定制完全是钟表师个人风格的凸显,对于旁人来说是难以维护的类型,擅自拆解调整零件都有可能导致报废,所以基本都会有十年到二十年,漫长的可能会延续到五十年之后的维护守则。” 符士德还听说过最长有未来两百年的维护守则,只不过灵能改造这一项技术出来到现在都没两百年的历史呢,而且两百年以后本身的手艺技术越来越更新换代,究竟会不会有人守着这么个小古董也不好说。 反正就当真的听。 “诸位如果想以监护人的名义来照顾小露,这一点我并不反对,但照顾小露之余包揽下这小店和屋子的话,那最好从现在开始学习一下鹿伯父的手艺了。” 符士德瞥了一眼从鹿伯父的房间里拎着一张地契走出来的“表叔”,缓缓开口说道:“那些顾客在宴会上不晒别的,先摆出自己跟钟表师们订制的高档怀表这种习惯我是不太理解,要展示财力的话弄点宝石首饰和大钻戒不是更简单直接?但他们就喜欢这种精巧的小东西,也算是独特的喜好吧。” “如果维护不来这种事物,那也请各位到时候不要丢了鹿首标志的脸,毕竟堂堂鹿首钟表师因为维护不来自家产品,最终因为违约而流落街头这种事在圈子里听起来还是蛮丢人的。” 听着符士德的话语,这些亲戚们原本绷着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那个刚从鹿伯父房间里走出来的表叔,一开始还耀武扬威的将那张地契摆出来,仿佛一只夺得了战利品的公鸡。 但是越是听符士德这么说,他眼中的慌乱之色就越是浓重,说到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地契收到了身后,只是又一幅舍不得这套宅子的模样。 “反正有这套房子也够小露生活了,把店关掉不就好了!” 听着这位表叔有些不忿的开口反驳,符士德耸了耸肩:“据我所知光是在绘城里就有两位大法官找鹿伯父订制过怀表,那一款‘猫眼绿’的怀表是近几年来经由鹿伯父之手设计出来的最新产品,如果你想找法院申请破产的话,我觉得那两位顾客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的。” “就算如此,难不成你觉得就凭你个外人也能够接手咱们老鹿家的产业?” 众多亲戚里有人讥讽的开口:“你可不姓鹿!” “不管我姓什么,好歹我也在鹿伯父身边学习了两年半的时间,作为佩戴鹿首标志的钟表师,我的技术水平也沦落不到要由诸位外行人来评判的程度。” 符士德将一众亲戚们轰了出去,顿时叽叽喳喳的嘈杂声音就消散了,连带着耳鸣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这个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舒了口气,朝着小露的房门瞥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对小露造成的打击不可谓不重,让这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孩紧锁房门将一切隔绝在世界之外。 符士德叹了口气,那就先让她一个人稍微安静一会。 思索之间,符士德推开房门,来到了原本属于鹿伯父的书房里。 这里除了是书房,同时也是鹿伯父的工作室,书桌旁边就是工具台。 这里自然也遭到了亲戚们的“光顾”,不过那些肤浅的人压根看不懂鹿伯父的藏书,对铺满墙壁的大书柜和珍重的藏书也就瞥过一眼就算了,只知道以亲戚长辈的名义抢了钥匙打开柜台去捞那几个展品。 符士德上前,在鹿伯父诸多作品设计里找到了其中一块带有鹿首标志的,翻开怀表的表盖之后,能够看见在鹿首标志之下,是一个苹果模样的印记。 在之前的记忆回响当中,符士德目睹了那场雨夜之中所发生过的状况,虽然随后就看见了更多的、更加稀奇古怪的状况,以至于让符士德不得不隐瞒下一部分内容。 符士德隐藏的信息中就有一点,在遭遇袭击的时候,鹿伯父将一块有着苹果印记的怀表塞在了符士德的怀里。 仿佛鹿伯父沉稳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去沟通这块怀表,联络苹果爵士,他会帮你渡过危险。” 第3章 眼睛越多,看的越多 仿佛有神祗般的古兽闯破了包围着世界的黑暗,擎着盘根错节,不断纠缠如巨木的鹿角的兽首,从被撕裂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那神威具足的赤金眼眸像是熔岩流动,古奥森严的巨兽发出呢喃的低语,落在符士德耳中就是足以震彻世界的怒吼。 已经分不清是鹿伯父那沉稳醇厚的声音,还是古兽震响世界的吼声,仿佛这两道声音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像是回到了那几近支离破碎的高架桥上,符士德前不久才见到的记忆回响再一次的重现,那尊如神祗般的古兽说出了和鹿伯父一模一样的话。 因此这一部分的信息被符士德暂时隐瞒了下来,虽然他从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那块被鹿伯父递过来的,有苹果爵士的印记的怀表也不翼而飞。 但符士德记得,鹿伯父对自己每一件作品的设计都会留下最初的记录,那块出自鹿伯父之手的怀表显然也不例外,都会被保存在他的工作台上。 这块怀表是鹿伯父在设计里的初稿,有的时候设计初稿和最终的成品之间会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画风相差大到完全认不出来这两件东西竟然是同一个事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块有着苹果爵士印记的怀表却不一样,被鹿伯父保留下来的初版设计和最终的成品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从设计到完成一气呵成,光是看着这块怀表就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制作这块怀表的时候鹿伯父是多么意气风发。 认为自己的设计就是完美的,经由自己之手完成的作品怎么可能会有瑕疵和不足?改什么改,这不就挺好的!外行人看不懂罢了! 多年之后的鹿伯父变得成熟稳重许多,完成了初版的设计之后还会反复琢磨,用心钻研,寻找更多的可以改进的地方,因此也经常出现从初版设计到完成品之间有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版本的迭代,最终才把满意度达到阈值的完成品送到别人手中。 翻开这块为苹果爵士定制的怀表之后,符士德没有看见钟表意义上的从一到十二代表时间的大刻度,也没有每五或十为分界共计六十的分秒刻度。 只看见了一只苹果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苹果成熟到了顶点之后自然而然的从树上跌落下来,往复循环之间,新的果实又在树上生长。 一眼看见果实的状态,符士德立刻就能够在心中浮现出属于“时间”的概念:“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五十九秒……十一分了。” 并不是什么全息投影之类的手段,甚至没有灵能痕迹,只是单纯以钟表师的灵感、智慧和出色的技术手艺完成的作品。 配以鹿首标志的手表、怀表能够在圈子里有着这样的名气和口碑,的确是鹿伯父凭着一己之力打出来的招牌。 只是一想到这里就让符士德有些头疼了起来,自己现在的水平连鹿伯父早年的作品都没赶上,光是这块为苹果爵士设计的怀表他就有些看不太懂。 虽然对鹿伯父的手艺没有丝毫怀疑,但如果真有以前的老顾客带着表上门要维护那该咋办? 那些个麻烦亲戚只是暂时被轰走而已,他们肯定还在打着小露和房子的主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带着鹿伯父以前的作品来维护了。 符士德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这么多麻烦事也不缺这一件,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这么想着,符士德就沉浸心神,注意力集中在这块怀表上。 钟表师对作品是有一种“感应”的。 常年接触钟表之后会对钟表这类事物、对时间也变得敏感起来,但相较于时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具备实体的钟表则是更为容易接触到。 每一位钟表师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和钟表相关的职业病,符士德也不例外,尤其是符士德被吞拿这位降魔局出身的专业人士称赞过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对很多事物都能够更加容易的感受沟通。 虽然鹿伯父交给符士德的那块完成品的怀表或是遗失了或是被偷猎团拿走了,但鹿伯父这里还保留了和完成品没有什么区别的初版设计,尝试着去沟通这块最初的样品,或许也能够沟通到那位“苹果爵士”? 符士德不清楚苹果爵士是谁,但苹果爵士是鹿伯父在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并托付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符士德仿佛和手中的这块苹果怀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像是成为了在时间的轮转之下不断成熟,最终坠落的一枚果实,在沉浸的过程中,符士德对这块鹿伯父早年设计出来的作品加深了不少理解,其中的运转和设计时的思路都变得清晰可见。 不仅仅是维护,甚至于符士德应该还能够根据曾经鹿伯父教导过自己的技术,从自己的手中完成这块怀表。 一道惊雷在高天之上炸响,雷声的轰鸣之后就是瓢泼大雨,天空阴沉下来,符士德放下怀表,把窗户关上。 沟通这块怀表,他已经做到了,但是联络苹果爵士,却不知该如何着手。 或许只有鹿伯父之前递给自己的那块怀表才有着沟通苹果爵士的特性,这块初版的设计只是单纯的怀表设计而已。 符士德对这种状况并不是没有心理预期,所以对此倒也没有特别失望,顺手将这块怀表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最后看了一眼摆在第一格位置上的“猫眼绿”初稿,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躲避着目光就走出了书房。 怀表虽然被放回了原位,但也不断运转,苹果仍旧在时间的循环中不断从青涩到成熟,最终从枝头落下。 落在地上的苹果化作新的种子,从中生长出了一株高大的树,一道身影突然来到了树下。 高大的身材像衣架模特似的撑起了笔挺的西装,手上戴着纯白的手套,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十分精致,领口以上的部分和寻常人不同,本该是脑袋的位置却是一个巨大的红苹果。 庄严肃穆,像是特地从远方赶来,参加老友的葬礼。 名为“苹果爵士”的身影缓缓合上了手中怀表的表盖。 “是真的走了啊,老鹿。” 符士德回到了自己的阁楼,踩着木质地板发出咚咚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能够踏在记忆回响的画面上。 阁楼内部的每一处生活痕迹都和符士德息息相关,光是待在阁楼里就能让符士德感受到一种本能的熟悉感,这种惬意是做不得假的。 追忆曾经的记忆,符士德以前在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被鹿伯父夫妇收下的。 那天晚上的雨要比现在大的多,原本只是想过来蹭蹭这家店的屋檐避避雨,要是被赶出去就看看能不能蹲降魔局门口过一晚上,结果符士德稀里糊涂的就蹭到了钟表店上面闲置的小阁楼。 一蹭就蹭到了现在,平时在钟表店里帮帮忙,不仅有口饭吃,还在鹿伯父夫妇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在毕业的那一天,鹿伯父还给自己挂上了一枚鹿首印章。 从这以后,符士德就光荣的成为了一位佩戴鹿首标志的钟表师。 回到这熟悉的环境之后,仿佛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符士德大口大口的呼吸,挂在墙上的镜子倒映出青年的脸孔。 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本该是漆黑的眼瞳却透出了一种碧色,一双眼瞳好像翡翠玉石那样的名贵珠宝镶嵌于其上。 这种特征有个称呼叫做“猫眼绿”,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状况。 在情绪激动之下双眼会不自觉的染上青碧色,一双眼瞳像是翡翠玉石般显现,这种猫眼绿现象甚至被誉为中庭世界七大美色之一。 在一些比较小众的说法中,具有这类特质的人本身就能够看见许多非同寻常的东西,会更容易觉醒【魔眼】。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来历不明的“猫眼绿”都会在黑市的途径中流通,或是被人利用作为灵能改造的眼部素材,或是作为珍贵的艺术品被收藏家们所珍藏起来。 就连鹿伯父最近的作品“猫眼绿”也是参考了这种素材,以钟表师的技术重现了一份属于猫眼绿的珍贵美色,注视着那绚烂的眼瞳就能从目光中得知时间的概念。 这件作品摆出来确实是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不仅仅是鹿先生的作品,同时还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猫眼绿”,出色的手艺将这份美色展现的淋漓尽致,可让人涨足了目光。 但那件“猫眼绿”作品如果此刻摆在符士德面前,人们就会发现哪怕是鹿先生的技术也是有极限的,和真正的猫眼绿比起来,钟表师的作品就缺少了一分生气和灵性。 那毕竟是作品本身的受限,除非有人花大价钱把这怀表当做灵能改造的素材,用来替换自身的眼睛,倒是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完全不逊色于真正的猫眼绿的效果。 从符士德冷静下来梳理过自身遭遇的状况来看,其实就一直有所怀疑。 直到听见吞拿说鹿伯父的角也是被人强行取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终于能够确认下来。 “不管那支偷猎团伙多么神通广大,始终都是一群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而已,如果肆无忌惮到连降魔局这样的机构都能够完全不顾虑的话,那也不会有这么和平秩序的现象。” 鹿伯父的鹿角虽然珍贵,但其实也没有到这种让偷猎团伙做出直接挑衅降魔局似的举动的程度。 但如果不仅仅只是那对鹿角,还有一双猫眼绿的话…… 符士德那双青碧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足够的价值,就会令他们做出一些铤而走险的举动。” 指尖轻轻触碰在眼睑上,仿佛这个位置还有隐隐的痛楚传来。 在记忆回响中,有雨落狂流之暗所见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在大火燃烧的轿车残骸中,面部被鲜血染红,眼眶空洞的尸骸突然浑身一震。 ——仿佛从身上弥散出了漆黑的雾气,在朦胧如黑纱一般的雾气笼罩下,撕裂的血肉重组,折断的骨骼愈合再生,甚至连空洞的眼眶都恢复了完好的眼球。 ——从另一个平行世界穿越而来,死而复生的符士德有些愣神,从轿车的残骸中坐起身子来,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最后在迷惘的流浪中被小露带着降魔局的人从外边捡了回来。 “吞拿在整理过线索之后都气坏了,降魔局的专案组一定会最快时间找到偷猎团伙的线索,施以雷霆打击,而继续调查下去的话,就会发现流通出去的不只有鹿伯父的鹿角,还有一对猫眼绿。” “这对猫眼绿,出自本该死去的‘符士德’身上!” 符士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下楼打电话给吞拿那边,就算贸然询问偷猎团伙的线索,人家也不会透露给符士德这种一般市民。 这种案件进展只能等吞拿主动说给符士德听,而即便如此,也是等到阶段结束之后,吞拿从中挑点能说的跟符士德说,到那个时候符士德自身的特殊状况指不定已经从落网的偷猎团伙里审问出来了。 符士德深吸口气,强行镇静下来,随着情绪缓缓平复下来之后,青碧色的眼眸也逐渐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样子。 “降魔局的调查暂时不是我能够参与进去的,不过可以试着从其他方面着手,但是在这之前……” 符士德低语一声:“得先收拾好鹿伯父伯母的身后事。” 在恍惚之间,符士德的眼前又浮现出全新的画面,起初符士德还以为自己又看见了什么记忆回响,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视野好像有些怪异。 和记忆回响不一样。 仿佛自己的目光被分成了两侧完全不相干的场景,一侧是自己的阁楼房间,另一侧是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符士德皱着眉头,伸出手掌将自己能够看见房间景象的左眼掩盖起来,只剩下右眼那全新的视界。 这个全新的视界仿佛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睛带来的变化,不断眨眼,还仰起头滴了好几滴眼药水。 突然视界一晃,目光的主人来到铺满一面墙壁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绿植。 符士德可以很清楚的通过共享而来的视野看见,这道目光的主人正在一幢高楼之上,绿植的园区有一个巨大的标志。 鼹鼠集团。 最终似乎还是因为眼睛的变化有些不太习惯,目光的主人拿着医用眼罩给自己戴了上去,随着视野陷入漆黑,符士德共享而来的视界也随之中断。 符士德缓缓放下捂住左眼的手掌,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我所见的,是通过‘我’自己的眼睛来注视到的景象。” “正常来说自然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理论上我现在算是有四只眼睛……多出来的两只眼睛看到点别的东西也很正常对吧!” 符士德从角落里翻出报纸,看着上面刊登的绘城着名企业当中,就有一个名字跃然于纸上。 “鼹鼠集团!” 第4章 青瞳 天蒙蒙亮,大雨就停了。 几天以来断断续续的雨为空气增加了一分湿润,已经换季的气候偏冷,倒不如说在这个季节还有如此连绵的雨和台风降临本就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 “铃铃铃~” 符士德听见一楼大厅的电话响起,快步上前拿起话筒,这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从声音中透着一股挥之不散的疲惫: “这里是鹿首钟表店,很抱歉这段时间暂不接受上门维护业务……” “……哦对!没错,我就是之前留过名字和号码的符士德,殡仪馆的预约……” 等到这个小伙子歪着脑袋夹着话筒,到处找纸和笔,跟打电话过来的殡仪馆方面确认好时间与相关事宜之后,将话筒放下来,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歹鹿伯父伯母的身后事算是解决了。”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些天来符士德忙的脚不沾地,为了鹿伯父和伯母的身后事在到处奔走。 殡仪馆、降魔局、银行、保险公司……各种各样的事务处理起来虽说都不算麻烦,但诸多事情全部积累在一起之后,就会有种难言的疲惫感宛如大山一样压在了身上。 背负着这座无形的大山负重前行之余,符士德还尝试着抽空在降魔局那边通过各种方式旁敲侧击,打听与案件相关的进度。 直接询问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是侦查员里的新人菜鸟都知道不能跟一般市民透露这种案件进度,更何况还是跟恶名昭着的偷猎团伙相关的危险情报。 但通过协助案情和处理鹿伯父的身后事这些理由,符士德倒也能够从中了解到些许“能够被透露给事故人员和受害者家属得知”这种程度的线索。 从中可以推断出来那支偷猎团伙的正体已经被降魔局给锁定了起来,符士德翻遍了以前的报纸内容,确定是这十几年来某个兴起的组织和这个偷猎团伙互相对应上了。 这支偷猎团伙一直以来都是流窜作案,十多年的时间里也有好几次经过绘城,在这里犯下了大案之后迅速远遁离去。 虽然几座城市的降魔局在以前有过一次合作打击偷猎团伙的行动,抓的抓毙的毙,少数活下来的至少下半辈子也都只能在监狱里生活了,但看起来这个组织还有死灰复燃的能力。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符士德就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有什么人在背后帮助这支偷猎团伙。 或许是他们的资助者,或许是某个器官收集的“大主顾”,但毫无疑问,能够在降魔局的打击之下也死灰复燃过来,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为其提供着帮助。 一想到这里,符士德就不由得看向角落的报纸,上面是绘城沿江风景区和地铁工程进度的开发新闻,兴建风景区和地铁工程的项目执行方,都有一个显眼的名字。 鼹鼠集团。 符士德这些天来,隐隐能够感受到来自于自己的眼睛所看见的景象。 或许是因为那被吞拿所认可的感知能力,或许是因为“猫眼绿”这种极其稀少的特质带来的一些神奇特性,也或许是符士德本身就与众不同。 但符士德隐隐能够感受到那只被移植到了其他人身上的眼睛中的视界,虽然有些时灵时不灵的,但是从所见到的景象来看,符士德能够判断出来,移植了那一只眼睛的人在鼹鼠集团当中地位肯定不低。 很多重要的文件都通过符士德感受到的视界映入眼帘,诸多项目最终都要目光的主人点头才能够实施,结合诸多因素,符士德初步将目标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鼹鼠集团的董事长,槲栎。 报纸上是一位衣着光鲜亮丽,和许多领导站在一起,笑着双手相握的合照,脸庞的边缘有树木般的木纹浮现出来,还有好像树皮一样的组织,灵能改造的显现和他的名字一样,是槲栎树。 不过非人的部分却并不多,看起来灵能改造的完成度不算很高,只是浅浅的对自身进行过调整的程度而已。 斯文的眼镜遮挡了目光,没有看见属于猫眼绿的色彩——毕竟这是一个月之前的报纸了,那个时候符士德还没有遭到偷猎袭击。 从偷猎袭击到移植结束,全程可能都不到二十四小时,能有如此效率,很显然鼹鼠集团,或者说槲栎本人就是和偷猎团伙关系密切的存在,可能是某位一掷千金雇佣偷猎团伙行动的大主顾,也有可能就是幕后的真正资助者。 只可惜这种建筑集团的老板对钟表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不仅仅只是没有跟鹿伯父定制过怀表手表,圈子里也没听说过有哪一位钟表师接到了槲栎的委托,更没听说过槲栎在哪些场合上展露过什么名家之作。 不然的话,依靠钟表师的身份,符士德倒是能够尝试着找机会去通过这种渠道和那位槲栎进行接触。 至于这位槲栎会不会认出符士德就是他新入手的猫眼绿的正主,符士德对此倒也不是太担心。 猫眼绿的周转至少还隔着偷猎团伙这一层环节呢,虽然是个珍贵事物,但珍贵的价值全在“猫眼绿”上。 而不是“符士德”。 就好像一枚鸡蛋,通常情况下也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蛋壳上。 这种人会仔细端详猫眼绿的色彩,观察猫眼绿的细节,感叹属于猫眼绿的美色,却不会认真研究符士德的状况——就是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服务员将高昂价格的名贵食材在顾客面前展示的时候都不会有人去投以多少关注,人们在意的,也只是主厨呈上来的料理而已。 更何况在他们的心中,“符士德”早就已经和那对钟表师夫妇一起死去了,不会有人去提前顾虑已经死去的符士德从地狱回来了,并且还顺着线索摸索到他们身边这件事情。 只要稍作掩饰,符士德就能够毫无顾忌的出现在槲栎身边。 从吞拿那边的状况来看,降魔局的调查组似乎暂时还没有发现槲栎与偷猎团伙之间的联系,这一点是符士德所占据的先机。 至于这份先机能够持续多久,这就不太好说了。 以吞拿等人的调查力度来说,符士德感觉可能还没等槲栎做好“猫眼绿”的来源掩饰,他就要被人把老底都给翻出来了。 一边纠结着希望槲栎没这么快被人发现,又一边想着这帮家伙赶紧被吞拿带人抄家多好的符士德叹了口气,把外面带的一份肠粉和豆浆放在小露的房间门口。 “早餐我放门口了,别等放凉了,记得吃。” 屋门里传来低低的声音,小露示意她知道了。 这两天来符士德因为鹿伯父和伯母的身后事奔走,小露也在整理事故之后伯父伯母的遗物,每到伤心的时候都会触动少女的情绪,但小露强忍着不在别人面前流下眼泪,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会儿,没多久之后眼睛微红的推门走出来。 以前的小露不管是哭还是笑都会毫不掩饰,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但是从那些亲戚们在伯父和伯母突闻噩耗的时候迅速如豺狼般闻风赶来之后,小露就知道,自己不能够在别人面前流下软弱的眼泪了。 但每天从睡梦中醒来时她的枕巾都会被泪水打湿,符士德忙到深夜悄悄回家的时候,偶尔能够听见在小露的房间里一边整理着父母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痕迹,一边传来压低的呜咽声。 没过多久之后小露的房门就悄悄打开,红着眼睛的女孩低着头走了出来,“对不起。” 符士德摇摇头:“你有什么必要道歉呢。” “殡仪馆和降魔局都是你去跑的,学校的请假也是,我只会留在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可以整理好伯父伯母留下来的痕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符士德把饭盒的盖子打开,解开酱汁包装袋上系的结,把酱汁淋在肠粉上:“先吃早餐再说,不然凉了。” “说起来,你在鹿伯父留下的遗物里,有找到什么与‘苹果爵士’这个名字相关的东西吗?” 听着符士德的疑问,小露抬起头来,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小脑袋:“对不起。” “你又跟我对不起个什么劲……没找到就算了,好好吃饭。” “苹果爵士……这个名字,我好像以前听爸爸说过。” 小露思索着说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在爸爸上大学左右认识的。” “鹿伯父的大学么?”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鹿伯父好像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只是鹿伯父的毕业相册在这两天也被符士德翻出来看过,上面没有苹果爵士相关的信息。 正当符士德思索着应该如何联络上苹果爵士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钟表店的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两天钟表店都没有开门营业,而且门口也挂了告示通知,那么会如此粗暴前来,并且带着嘈杂声音的人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人了。 符士德起身,来到楼下的大厅,几天前才刚见过面的那一众鹿伯父的亲戚们又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的阵势,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人群中一道西装革履的人影打量着不大的店面,扫视了一眼靠墙的摆钟,点了点头:“十分出色的手艺,鹿先生果真名不虚传。” 一众亲戚们见符士德和小露走下楼梯来,“哎哟,吃早餐呢,没关系你们吃你们的,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做。” “有什么事?” “定损。” 人群中西装革履的人影来到符士德和小露面前,递过一张名片,缓缓开口说道:“在下是渤海保险公司的鉴定家,我的委托人曾在贵店定制了一款价值足以列入奢侈品的手表,在定制时的协议是十年以内的维护工作——协议距今还剩下两年半的期限。 “对贵店的意外遭遇,我深感遗憾,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的委托人怀疑贵店是否有能力继续维持那件手表的维护与调整工作。 “如果出现钟表师无力对作品进行维护与调整的状况,那么我将对这间钟表店所剩的产品进行价值评估,加上这家店面和地皮,确定的经济价值最后会在法院和降魔局留下‘公证档案’,确保我的雇主就算在剩下两年的时间里遇到了物件损坏、失灵等等状况,也能够免遭经济损失。” 符士德越听越是紧皱眉头,听完之后更是深吸口气,强行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低垂着眼眸,免得‘猫眼绿’展现在人前。 但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鹿伯父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傻逼亲戚……” “什么,这个野种竟敢骂我们!?” 小露在一旁可能听不懂,但符士德却听明白了这位鉴定家的话。 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是符士德在与一位钟表师定下了十年的维护协议,那么当钟表师在这过程中遭遇了意外,他也会考虑自己的经济损失问题。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这件作品暂时还没有受损,但也难以保证未来在协议剩下的时间里它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要求鉴定家来定损,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符士德也考虑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正常情况下,到了定损这一步就已经结束了,保险公司的鉴定家确保了雇主不会因此受到经济损失,皆大欢喜。 而在鉴定之后,还特地在法院和降魔局留下公证档案这回事,就不是一般的雇主,甚至不是一般的保险公司和律师能够想到的事情了。 公证档案的记录并不是这么好处理的东西,简单的说就是要经过一连串复杂的手续和亲属的认证,才会留下这一份记录。 在留下这份记录之后,就会有专人去整理所有和鹿伯父相关的协议,确定所有在鹿伯父这边定制过作品,但协议尚未到期限的人们,所有人都会接到由法院和降魔局共同发来的双重通知。 届时就算是作品尚未出现故障和运转事故的人们也能够以这份公证档案进行诉讼,在协议到期之前终止协议,获取经济赔偿来“弥补损失”。 说实话,以前符士德就算是一位钟表师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还是这些天来不断在降魔局和法院来回跑的时候从中研究到的。 这种公证档案本来就极少会出现,只是一旦出现,就会将小露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境地推向更加岌岌可危的程度。 如果说一开始小露所面对的豺狼仅仅只是这群亲戚们,那么当公证档案留下之后,她所面对的,就是比起群狼环伺还要困窘无数倍的状况。 不仅房子要被拍卖掉,自身还会背负巨额的债务,未来的人生都会因此而晦暗无光。 符士德不用想也知道,这群所谓的亲戚在公证档案的亲属认证方面出了多大的力气。 而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状况,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得知了自己可能无缘这套临江的房产,就想把自己的侄女逼上绝境。 符士德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青碧色。 第5章 死而复生的奇迹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黄家良这辈子也就只是庸庸碌碌——或者说,平平无奇的渡过这一生。 在他那个年代,进不去算是“高材生”的大学,出来工作之后在公司里摸爬滚打来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身边的同事要么调了个部门要么早就升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了,而自己距离部门的副部长都还有好长一段。 相亲的时候娶了个不太满意的老婆,随着中年发福之后夫妻之间的生活感情也愈发的不美满起来,隔三差五的就是吵架,砸东西。 原本黄家良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多半也就这样了,跟这个婆娘离婚了之后慢慢混日子也就差不多得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有些秃顶的肥胖中年男人接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在亲戚里颇有成就,自己开了个小店的鹿表弟好像出事了。 黄家良对鹿表弟还是有印象的,以前总能听亲戚说你看看你表弟,人家上了大学,你看看你表弟,人家成了什么钟表师,你看看你表弟,人家开了店买了车…… 只是没想到现在再听到这亲戚的消息,是听说他和老婆在开着车的时候去了,就剩下一个女儿在家,那个惨哟。 黄家良礼貌性的摆出了带有些许悲伤的表情,心里其实还有一分幸灾乐祸。 不过好歹是表弟的孩子,遇上这种事亲属也得出面……这个月的假不多了,过几天等周末的时候再过去看看吧,反正都在绘城。 只是在听见那个鹿表弟留下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女儿,还有一套位置不错,面积颇大,连店面带房子一起的住宅之后,黄家良从自己的工位上豁然起身。 “王副部,我家里出事了,得请个假!” 很显然,闻风赶来的不只是黄家良,几乎所有黄家良能叫得上称呼的亲戚都来到鹿表弟这边了。 连黄家良都能够打听到这套宅子的消息,那其他亲戚自然也能知道,只不过黄家良靠得近,先人一步过来这边,仗着长辈的身份带领着众人推开屋门,不过这里边他也不是最大的,所以鹿表弟的房间是表叔进去找地契,他就打开柜子把那些看上去高档值钱的表直接挂手上去。 鹿表弟收养那个孩子他也知道,听说是当衣钵传人养的,以前鹿表弟带那孩子跟亲戚面前的时候还被其他长辈在后面说了,说你这手艺不教给其他侄子侄女,不教给亲戚,连女儿都不教,反倒教给外人,找个野种过来! 这倒是老一辈莫名其妙的情绪作祟了,鹿表弟也不是没教过,没人学得会罢了。 黄家良虽然算是看得清,不过听人嚼舌根的时候也在后边偷着乐,反正骂的又不是咱,看那个原本在长辈们口中光鲜亮丽的表弟被这么说还是蛮爽的。 就连事情发生之后,黄家良也笑歪了嘴,表叔灰溜溜的把地契塞了回去,就咱们拿到了店里的货。 就是可惜了,那套宅子真挺好的,拿下这东西后半辈子都可以躺平不愁了。 请了半天假之后回工位的黄家良满脑子想着应该怎么把手头这几块表出手,卖应该能卖点钱,或者重新包装一下拿去给领导送礼? 在闲聊中他听到了公司的大老板身边其实就有一块鹿首标志的表,是大老板多年以来的珍藏之后,黄家良就滴溜溜转起了眼珠子。 要是能在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话,那副部长,不,部长的位置…… 反正这套房子最后落在那小侄女手上,这不就便宜了长辈们口中那个野种? “怎么能便宜外人呢。” ----------------- 鉴定家看了一眼符士德,顿了顿之后缓缓开口说道:“钟表店里剩下的商品不多,你们有备用的商品吗?如果有的话,说不定在估算价值的时候能够提高一些。” 符士德摇摇头,他清楚不管钟表店里有多少备用的商品也是没有用的。 如果只是以钟表店的价值来赔偿这个鉴定家的雇主,赔偿一两个人,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再多几个也不是不行,毕竟鹿伯父的协议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损失其实并没有原价这么高昂。 大不了把屋子卖了,租个便宜的小房子,符士德一边打工也能一边支撑小露完成学业。 但哪怕在公证档案之后收到消息的十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会选择诉讼,一个个数额累计起来,也不是这间钟表店能够承担的价格。 除了专门制裁行业中手艺高超却品德低劣,厚颜无耻的老赖,符士德还真没听过这套公证档案被用在什么地方,能在这短短几天内整这么一出,可以说的确是下了心思。 “要不就把房子卖了吧。” 小露的抓着符士德的袖口,轻声问道。 符士德摇摇头,“这事比较复杂,光是把房子卖了可能也不够。” 见小露还想开口,符士德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过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是我这位钟表师的职责。” 见小露还想说些什么,符士德就揉了揉小露的脑袋。 “记得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把我鹿首徽章给找出来,当年鹿伯父把鹿首徽章给我挂上之后回头就被你玩丢了,我记到现在呢。” 把小露一头柔软的发丝揉的乱乱的,符士德眼底的青碧色也逐渐褪去,深吸口气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这位鉴定家。 “既然先生能够观察估算出这些商品的价值,那应该也对钟表这一方面颇有建树吧。” 鉴定家正色:“我除了是保险公司雇佣的鉴定家以外,本身也是一位钟表师。” 符士德看见了鉴定家提起袖子之后露出手腕上的表,有一个浅浅的红叶标志。 红叶的标志在钟表师圈子里也是一个优秀的标志,许多流行的款式都是红叶钟表师设计出来的,可能并不是眼前的鉴定家本人,但想来应该也是他的老师,或者是同门的其他学生。 而可以佩戴上红叶标志,就代表眼前这人在钟表师一道的造诣确实是值得认可的。 “那么,如果我向你展示鹿首钟表师的造诣……”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鉴定家开口说道:“鹿先生之所以能够仅依靠自己一人——而非连续数代积累的传承——在行业里打出这样的名气,就是因为他出色的个人风格。 “技艺水平比肩鹿先生的钟表师并非没有,但不管是哪一位钟表师都知道,如果是旁人的作品,就算送过来维护调整,虽然有几率出现看不懂,不敢轻易着手,避免损坏的状况,但大多情况下只是简单的维护工作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不拆解重要的核心,不破解其他流派的手法,那倒也还好。 “但如果是出自鹿先生之手的作品,就算是几位大师都不敢轻易进行调整——毕竟已经有不止一次的状况告诉众人,鹿先生的手法可没有这么好窥探。 “就算你是鹿先生的学生,手法上同出一源可以过关,但你真的能够跟得上鹿先生的脚步,延续他的印记而前进吗?” 这位鉴定家看了符士德一眼,缓缓摇头:“鹿先生被评价为‘独领风骚’并非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他教导了学生,也不可能教导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符士德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鉴定家的说法是对的,哪怕自己在技术上已经算得上是一位钟表师,但对鹿伯父早年的作品其实都有些难以着手。 对出自鹿伯父之手的作品,就连符士德自己都看不太懂,更不要说其他钟表师流派的人了,那简直就是跟盲人摸天书一样。 曾经还有不少大师对鹿伯父不服气,专门为了破解鹿伯父的手法而努力,但接连九次的失败之后直接把大师气得送进了icu,过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只不过,那是以前。 以前的符士德的确没有办法跟上,现在却不一定了。 “你就如此肯定,能够看透鹿首流派的秘传吗?” 鉴定家重新站定,面容严肃的看着符士德,伸手解下手腕上的表,递到符士德面前。 符士德双手接过,就听见面前这位红叶钟表师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能够看透这块表,那你才有让我认真评估的价值。” “五分钟?太长了吧。” 符士德轻笑,在接过这块纤细精巧的手表的时候,他的精神就已经在疯狂转动! 专注精神,集中注意力,符士德的感知与这块手表相融,眼前浮现出了与记忆回响一般的景象。 在悄无声息之间,符士德已经完成了和这件事物的沟通。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精巧的手表就在瞬息之间分解成了一大堆的零件,宛如天女散花,烟花绽放般喷薄而出。 就连那位红叶钟表师也脸色一变:“你触动了最重要的核心,贸然用其他流派的手法,会毁了它的!” 只是符士德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双手如蝴蝶般飞舞,明明速度并不快,却令人眼花缭乱,就连原本激动的红叶钟表师也站定在原地。 他能够看得出来,虽然符士德使用的并不是红叶流派的手法,但是…… 这块手表,逐渐的在符士德手中重构完毕了? 目光落在符士德的手中,好像他的手里并没有那块表,而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枫叶。 红叶的脉络清晰可见,顺着一道道脉络构成了红叶上的诸多细节,当人们的目光落在叶脉之上的时候,仿佛能够从中看见某种事物。 名为【时间】的概念在眼前清晰可见,仿佛时光的洪流在这叶脉之中涌动,明明没有时间与分秒的刻度,也没有与之对应的指针,但是一眼望去,就能从中得知最为精准的时刻。 上午九点整。 符士德笑着将手表递给眼前的红叶钟表师,红叶钟表师面色肃然,双手接过,重新戴回自己的手腕上,将手腕放在面前,仔细观察这块经由符士德之手的手表。 “……一模一样,甚至在维护之后,还有一些细节被修复的更好了。” “不胜荣幸。” 红叶钟表师瞥了一眼符士德,开口说道:“这只是我在成为钟表师之后,为自己设计出来的第一件作品而已。只要有些水平的钟表师都能够尝试着优化其中的瑕疵,这也是我特地留下来对自己的告示。” 符士德一愣:“啊?那我是不是做多余了,要不我重新拆一遍帮你还原?” “不必了。” 红叶钟表师瞥了一眼符士德,开口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不用红叶流派的手法也能维护重构这件作品的……不过如果这就是鹿首派系的秘传,那我也不会去贸然打听。 “连不同派系之间的跨度也难不倒你,那你的确有资格去模仿鹿先生的印记,但是…… “经由鹿先生之手所设计而出的作品,可不是我这种多年以前的作业的难度能一起衡量的高度,你真的能够抵达这样的水平吗?” 符士德耸了耸肩:“这样吧,你继续定损估价,在你定损估价结束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 “一言为定。” 两人点了点头之后,红叶钟表师就继续站在店面这里对一件又一件剩下的商品进行价值方面的评估,确定下公正的价格,而符士德则是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阁楼。 鹿伯父的工作室在书房,符士德的工作室,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阁楼。 见符士德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那些个一开始起哄的亲戚们也才缓缓地像是撕开了贴在嘴上的封条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口出声。 “喂,你们看到刚才那个野种……” “这么多零件,好像天女散花一样,我看到那个飞起来的齿轮都有巴掌大,这是怎么塞进一根看上去总共才拇指粗的手表里的???” 红叶钟表师没有理会这些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对于他来说这帮人都是不起眼的尘埃,只不过是因为工作需求,才勉强让这群人簇拥着过来。 不过就算他说不需要随行,这群人多半也会仗着自己是鹿先生的“亲戚”为理由强行挤进来的吧。 红叶钟表师对圈子里颇有名声的鹿先生也是十分感叹,鹿先生可真是一位钟表师方面的天才,只是人终究会有缺陷,完美的鹿先生的缺陷可能都在这帮子亲戚上吧。 “老鹿家的手艺,咱们亲戚一个都不传,连女儿都不教,就教给了这么个野种!” 人群里愤恨的窃窃私语,只是当符士德再一次从楼上走下,踩在楼梯上发出脚步声之后,这群人又偃旗息鼓的不再发声。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符士德手上的怀表。 或者说,那不是怀表。 那是,生命。 漆黑的人形轮廓在符士德的手中展现着生命的姿态,但是随着生命的轮转,人形的轮廓化作细密的尘沙般消散。 从生命过渡到了死亡,相较于其他钟表师作品那最直观的时间概念来说,更加凸显而出的,是名为死亡的概念。 并不是这些嚣张的亲戚们偃旗息鼓了,而是他们被赤裸裸展现出来的死亡所震慑,仿佛下一个死去的,就会是自己一样。 就连红叶钟表师也被这作品唬的稍微一愣,不过他毕竟是专业的钟表师,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件作品的其他细节。 在时间的流动中,生死轮转。 “这是我借鉴了鹿伯父早年一件作品的灵感,为自己设计出来的第一件作品。” 符士德稍作思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就叫做,「死而复生的奇迹」吧。” 第6章 记忆回响、事象再演 随着那位红叶钟表师的离去,一众或是被人纠集到这里为了凑势起哄,或者是为了能否在混乱中分润到一点可以被自己吞下的利益的亲戚们也逐渐作鸟兽散。 两三天前他们可以仗着自己“亲戚”的身份肆无忌惮的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但是这之后的所见就让他们收敛了许多。 尤其是当那位红叶钟表师离去以后,这些人就再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了。 只有鹿伯父的其中一位表哥是带着满脸的不甘,最后才离去的,符士德依稀记得这位长辈叫做黄家良,很普通寻常的名字,似乎是在一家大公司里上班。 从这群人簇拥着那位红叶钟表师的位置来看,他所站的位置本应该是由那位鹿伯父的表叔抢占的,越是长辈就越是如此,在这些老人的眼里,仿佛这种位置上的区别就是辈分和地位上的区别。 换做平时光是这副态度就足以让那位鹿伯父的表叔大发雷霆,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次的主使者应该也明了了。 符士德一边感慨这些脑袋僵硬的老东西,一边将这些人的样子给记了下来。 那位红叶钟表师在离去之前还对符士德提过,以符士德展现出来的水平,相信很快就会有人上门委托,甚至延长协议了。 延长协议,自然是指从鹿先生以前那十年、二十年等协议延长年限,从鹿先生转移到符士德身上。 在同一个钟表师流派里,学生继承老师的年限协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同一个流派的手法共通,只要学生的水平不至于说连老师曾经留下的作品也看不懂就没问题。 在整个钟表师圈子里也显得特立独行,像个怪胎一样让人难以理解的也就只有挂着鹿首标志的这一家了,这是公认的就算是同出一源的流派手法,也不一定能够看得懂鹿先生作品的例子。 大家虽然不认为说那位鹿先生在教导学生的时候还会“藏招”,甚至以鹿先生的为人,大家也只会认为这个有着驯鹿脑袋的中年男人对他所认可的学生只会一股脑的倾囊相授,传道、授业、解惑这为人师表的基础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鹿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就真能看得懂他以前的作品?不好说。 这是数位钟表师里的大师在共同研究过鹿首派系的手法,以及几十年前曾经被鹿伯父教导过的学生在一次次失败中形成的印象。 所以当符士德能够在自己的手中重现鹿先生的作品时,就连那位红叶钟表师也不由得惊讶了一阵。 他接到这份委托的时候也初步了解过符士德的档案状况,一个在鹿先生手下学习了不过两年多的小孩——虽然符士德已经成年,但在红叶钟表师的眼里还不过是个小孩而已——竟然就有这份能够追赶上鹿先生脚步的水平。 “看起来鹿首的标志还不至于就在这里断代。” 目送红叶钟表师离开之后的符士德站在原地,虽然是危机解除,本该舒缓口气的时候,他却在脑海中回响着那位红叶钟表师的话,陷入沉思。 “这是巧合,还是我已经被发现了?” 在红叶钟表师离开之前,这位钟表师惊讶于符士德的水平,为符士德推荐了一条较为特殊的渠道。 如果鹿先生还活着的话,也会为符士德推荐,毕竟像符士德这种新冒尖的钟表师暂时还不为人所知,老师会安排一些客户人脉,让符士德有一个小小的放手施为的舞台,逐渐的打出名气来。 可是如今鹿先生已经事故身亡了,那符士德在这条道路上就是断了,就算功夫硬,酒够香,奈何巷子也深的离谱。 不过红叶钟表师清楚,只要符士德守着鹿首标志,迟早也会如早年的鹿先生一样迅速在整个圈子里打出属于自己的名气。 甚至因为有了鹿先生这位长辈留下的无形积累,符士德的发展肯定会比鹿先生早年的时候更加简单顺畅,毕竟鹿先生当时是真的自己一个人来到绘城,从无到有的建立起属于鹿首标志的深刻印象。 所以在这种时候稍微给符士德卖个人情,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投资。 以前红叶派系的钟表师想和鹿先生接触,但双方之间的联络一直也没怎么加深过,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同行往来,红叶钟表师的老前辈们颇有些遗憾,毕竟当年他们是看着那个驯鹿脑袋的小子一步步打出鹿首标志的名气的。 现在倒是个好机会,尤其是符士德看上去俨然一副要成为下一位“鹿先生”的势头,红叶派系以前错过了一次,这次可不能够再错过了。 只是符士德却有些举棋不定。 红叶钟表师推荐的如果是其他的企业家收藏家,那符士德自然会欣然接受,但是这位红叶钟表师推荐来的渠道是…… 鼹鼠集团。 槲栎。 鼹鼠集团在很多人眼里都摆脱不来那一副煤老板似的粗犷印象,虽然槲栎整个人出现在公众场合下都显得文质彬彬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但毕竟是鼹鼠集团的董事长,加上他一直都没有对这方面表示过什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虽然看上去是个优质客户,但也没什么钟表师能接到槲栎的委托。 现在槲栎突然想要找钟表师定制作品,倒是个大新闻。 只是槲栎毕竟是刚接触钟表师的圈子,这种对钟表师其实说不上有多么了解的客户,一般来说都是红叶钟表师都看不太上的。 毕竟对他这种水平的钟表师来说,外行人是真的事多又麻烦,就像是那种要五彩斑斓的黑和改了无数版意见之后觉得第一版意见更好的家伙…… 甚至可能改的几版意见里面你给他发个一模一样的,装作顺着他的意思进行过修改了,他也完全看不出来,甚至还继续提要求说要修改下一版。 但就资产和豪爽程度来说槲栎这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又是个优质客户,红叶钟表师正愁应不应该把这份人脉资源交给同门的其他学生们呢,就发现了符士德的存在。 这不就巧了吗? 符士德没思考多久就接下了这份人脉资源,毕竟从种种表现来看,红叶钟表师应该并不清楚偷猎方面的案子,会将这份人脉资源分享给符士德,也只不过是赶巧了而已。 而从符士德这些天来在槲栎那边共享到的视界来看,槲栎也并不了解那猫眼绿原本的主人死而复生过来,所以这真的只是一场冥冥中的巧合。 再说了,不管槲栎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符士德也不能够错过这个机会。 这可是为数不多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位槲栎先生的机会,符士德可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在这之前,符士德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将钟表店里的状况稍微收拾了一下,符士德跟小露打了个招呼:“你先在家继续整理一下伯父伯母留下来的东西,我要再出一趟门,要是赶不及回来你就自己吃吧,冰箱里有菜,懒得煮的话点外卖也行。” 小露乖巧地点了点头,这几天来符士德一直都在外边忙碌,没什么时间回来吃饭。 走出钟表店之后,符士德伸手拦下一辆车,上了车之后,吐出一个和这两天来回跑的位置都不同的地址。 “师傅,送我去高速公路附近的高架桥路口。” 司机师傅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上了车的年轻小伙子,不由得开口提醒道:“那地方前几天台风刚好损毁了,连车都上不去,小伙子你真的要去那边吗?” 符士德点点头:“那个地方的入口其实还被降魔局的人给拉上了警戒线,不管损毁没损毁你的车都上不去,不过无所谓,只要送我到路口附近就好了。” 司机没见过符士德这么怪的,不过好歹符士德愿意付钱,只要车费到位那什么都好说,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就呼啸而出。 在道路上不断飞驰的轿车甚至有几分那天夜里雨落狂流之暗时轿车影子,只是多少还遵守点交通规则,知道在市里得悠着点开。 不多时车子就在符士德确定的位置上停了下来,符士德看见路口被警戒线封死,继续往前,就会顺着高架桥的道路不断深入。 因为鼹鼠集团在承包沿江风景区的时候,这座高架桥也被一并划给了那边,所以鼹鼠集团的施工团队过段日子就会将这在台风里受损严重的高架桥重新修整一遍。 既然已经确定维修,那也不会有什么人强行翻越警戒线走上这座遍体鳞伤的高架桥,因此连在这里看守站岗的人也没有,符士德轻而易举就越过了警戒线,缓步踏入其中。 在踏上这座高架桥的时候,符士德也在不断地专注着自己的精神意志,扩散自己的感知能力,尝试着像是和钟表作品建立起沟通一样,和脚下的这座高架桥建立起互相之间的沟通。 在数次与钟表作品建立起感知方面的沟通之后,符士德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这种特殊的感知能力能够让自己看见与之相关的记忆回响,甚至于能够看见一些……更加深层的东西。 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因为降魔局布置的“灵感回忆”和符士德自身那尚不明确的感知能力之间互相重合,让符士德看见些许不可思议的景象。 而在处理过鹿伯父和伯母的身后事,符士德对这份感知能力有了初步的掌握之后,便思索着再一次前来这里,正式意义上的“窥探过去”。 眼前的景象逐渐的被记忆回响的画面所渲染,白日阳光下的残破高架桥和雨夜风暴这两幕不同的画面同时呈现在了眼前。 随着符士德集中精神的引导起了自己的注意力,属于白天的画面就被摒弃,视界之中只剩雨夜。 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身上,明明只是目光所见的画面,却让符士德生出了真正的触感,冰凉的雨水像是浸湿了衣服,耳畔传来狂风的呼啸。 有镰鼬在风暴中煽动翅膀。 随着符士德深吸口气,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浮现出了青碧色,时光仿佛于此刻不断地逆流,让符士德逆行时间,回到那雨落狂流之暗。 狂风的呼啸在符士德的耳畔被扭曲,仿佛形成了如神祗般古兽的威严震吼,又像是长辈那醇厚声音低低的嘱咐,宛如有尖锐的鸣响电钻般钻进了脑海里,嗡嗡的耳鸣让符士德的脸色也不由得苍白起来。 在这不断的扭曲之中,这些声音最终突破了一个临界点,从嘈杂难受,听起来让人难忍烦躁的杂乱声音扭转成了听起来像是悠扬的曲调旋律,像是钢琴,又像是小提琴,名为【一步之遥】乐曲。 连时间也追不上他,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够将这个逆行时光的狂徒拦下,可却像是永远也难以触及那道闪耀的身影。 他的感知在飞速运转的过程中甚至突破了时间的束缚,逆着时光行走到了数日之前的夜晚。 符士德疯狂的感受着这个逆时的世界,感受着其中的一切细节,眼瞳之中的青碧色绽放光芒,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抬起头,发出嘶吼般的声音。 “回到我的面前来,流逝的时间。” 【事象再演】! 记忆回响的景象覆写在眼前所见的现实之上,将数日之前的那一场“狩猎”彻底的重现出来。 符士德仿佛在逆流的时间中,立于风雨之下,与风中的镰鼬正面相对,他扭过头看着已经报废的轿车残骸,不由得沉默起来。 “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死去的,还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符士德摇摇头,站在高架桥的中间,朝着两侧的方向远眺。 高架桥的两侧,在这逆流的世界里分别代表着两个方向。 一个是继续逆流,回到“狩猎”发生之前,去顺着线索寻找这支偷猎团伙究竟从何而来。 一个是以此开始不断向前,顺着记忆回响的景象继续看见接下来的发展。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感知能力已经初步触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残存在这座高架桥上的“灵性”已经不足以被自己继续挥霍了,只能够趁着消耗完毕之前,赶紧做出选择。 在事象再演的记忆回响中,符士德大步向前,朝着那群影影绰绰的黑影的方向不断追索而去。 第7章 喰灵之兽 其一 降魔局。 就连负责值班的前台岗位都能够感受到,这些天以来整个降魔局都像是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紧张状态,尤其是专案组的成员,一个个忙起来都是脚不沾地的。 据茶水室里流出来的传闻说,是要从其他地方调任一位执行官过来咱们绘城这边,毕竟绘城这边执行官的位置空缺了好久。 也有说是最近有大案子,牵扯到好多以前的疑案悬案,大家伙对此都十分重视。 一大群人忙碌起来也不下班了,累了就裹着毯子和睡袋直接在办公室打地铺,醒了继续投身在案件的线索上进行分析,跑内跑外进行调查。 “抽调一下那份档案8的卷宗,十多年前报案说在事故现场里见到受害者身上的灵能改造部位被强行夺取的那份……” “‘象牙案’的档案记录也要仔细检查一遍,受害者身上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当年的灵能改造条例还不规范,甚至还是猛犸象类型的显现,放现在几乎能以军用标准去衡量了,当年象牙案的灵感回忆是谁负责的?偷猎团伙难不成打了一场小型战争吗?” “这些案子距今都好多年前了,当年的灵感回忆技术也不够完善,再加上事故人员的感知能力可能都不够高,能够收集到的线索比较零散。” “当年的象牙案没有幸存下来的事故人员能够进行灵感回忆,是我们自己的侦查员依靠感知去摸索的。因为并非当事者的原因,加上事故现场灵性不足,所以感知到的细节并不多,更多是依靠抓捕审讯时的口供记录!” “吞拿这次的线索比起以往和偷猎者有关的案子都全了很多,综合这些线索进行分析,我们认为鼹鼠集团有一部分嫌疑……” 在专案组的众位同僚不断分析的时候,吞拿倒是坐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随手用来记录的小册子。 吞拿刚成为降魔局的侦查员时,距今最早的‘象牙案’也都已经是过去的档案卷宗了,所以对这些以往的案件并不了解,但是根据吞拿的经验来说,他也隐约觉得自己经手的这案子似乎有点蹊跷。 就在这时,化验科的同僚仓促推门而入,伏案低头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位同僚扶了扶眼镜:“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们调查了从高架桥案发现场那边的样本,除去因为台风灾害的损耗以外,还有着其他灵能者的痕迹。” “凡是与偷猎团伙相关的案子,在案发现场的地方都会出现‘灵性’不足的状况,以至于就算是我们的侦查员在使用灵感回忆等手段时,也会因为灵性不足而难以支撑调查过程。” 吞拿闻声之后略微一怔:“可是这次灵感回忆的细节很多。” 负责化验分析的同事扶了扶眼镜:“那是事故人员本身的厉害之处,你应该夸赞他竟然能够在如此稀薄的灵性之中感受到这么多的细节,和灵性是否被处理过无关。” 吞拿想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大男孩,虽然在进行灵感回忆时已经对符士德的感知能力做出了认可,但就连吞拿自己也没想到过原来符士德的能力有这么夸张的程度。 所谓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窥一斑而知全豹……所指的应该就是符士德这样敏锐的感知能力了吧。 人群里有人举起手来:“那么灵能者的痕迹是?” “根据分析,是曾经在降魔局档案登记过的,【喰灵兽】。” ----------------- 符士德仰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招牌,站在原地,有些迟疑。 “应该没走错吧?” 在半道上的时候,符士德就因为高架桥上的灵性不足,导致【事象再演】的过程被迫中断了。 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明明只要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前进,就能够寻找到这支偷猎团伙的据点,但现在就像是车开到一半没油断电了…… 不过通过已经看见的状况,倒是能够让符士德继续沿着这条道路前进,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一点点去寻找总能够有所感应的。 而在不断的前进中,符士德最终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小可爱宠物店。” 看起来显得圆滚滚的巨大字体组组成了这家宠物店的招牌,显得q版可爱的字体之间还穿插着一些猫猫狗狗的笑脸,看着这些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给人一种治愈的感觉。 透过玻璃落地窗能够直接看见宠物店里面的状况,这是一间卖小型宠物的店铺,除去兽笼以外,还有任由宠物活动的区域,猫爬架和滑梯上还有几个毛茸茸的团子在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的身躯。 如果小露在这里的话肯定见了这一幕就走不动道了,不过符士德倒是有些疑惑,根据自己模糊的感知来说,好像就指向了这间宠物店…… “这里是偷猎团伙的藏匿地点?” 符士德来到宠物店旁边的门店里,随便挑了条围巾和帽子,天气这么冷,带上这些出门也不突兀。 对于一个并不是特别有印象的人,简单用围巾和帽子就能够完成外貌层面的伪装,符士德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行头,转身就踏入了旁边那家宠物店里。 推门走进宠物店,挂在门上的铃铛就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宠物店里一位穿着围裙的女性员工走了上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呢?” “家里的妹妹最近经历了点比较严重的打击,我在想如果买点小动物回去,应该能让她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可以不用一直面对那些悲伤的事情。” 宠物店员工点了点头,正想给符士德做出推荐的时候,就见符士德对她摆了摆手:“让我随便看看吧,应该能看见对得上眼的。” 这种要求自无不可,符士德漫步在这间宠物店里,目光每扫过一样事物,身边的店员就会适时得为他讲解。 从外观可爱的类型到乖巧懂事,已经训练好,会自己上厕所的类型,以及一些较为冷门的爬宠分区也有,不过符士德心想如果自己给小露带条大蜥蜴或者带条蛇回去的话那孩子指不定会拿鞋子丢过来…… 对这间宠物店里的类型符士德基本都扫了一遍,只是感受到的状况让符士德有些拿捏不准,虽然能够确定从狩猎现场的高架桥到这间宠物店之间肯定是有所联系,但他却没有找到这份联系的正体。 在符士德自顾自的乱逛时,宠物店的门口又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音。 侧过头望去,只看见是一只三种花色的小猫从外面用身子蹭开了门,悄悄从蹭开的门缝里钻了进来,还十分乖巧懂事的知道在进来之后要顺便把门给带上。 只是这只猫的礼貌也就到此为止了,关上大门之后它就撒开腿在店里疯跑,轻盈的越过游玩区的护栏,落在猫爬架的顶端,仰首发出叫声。 很快一群毛茸茸的小东西们就凑在它的身边,像是小弟一样簇拥着它,而那只外来的猫还真就像个巡视领地的王,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人感觉仿佛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很明显,这只猫和宠物店也混熟了,原本在符士德身边为他讲解的员工也跨过护栏,拿起食盆放在它的面前,熟练地蹲下来挠了挠小猫的下巴:“怎么又是你呀,赶紧回你家里去吧,整天过来这边蹭猫粮吃,都快要给你吃穷啦。” 符士德看着小猫被挠着下巴一副享受的模样,猫猫头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高高扬起,毛茸茸的尾巴尖还在轻轻戳着铲屎官的手臂。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符士德也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自己要不要真的买只小动物回去给小露让她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 只是在符士德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似乎在轻轻蹭着自己。 那只猫看也不看原本对它很有吸引力的猫食盆,而是径直迈着步子,来到符士德的脚边。 “诶?你不吃吗?” 宠物店的员工还在轻声呼唤着小猫,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平时的时候这只猫遇见猫食盆就走不动道了,现在竟然会对一个外人这么感兴趣。 符士德低下头,看见小小的鼻子轻轻抽动,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在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副景象。 ——凶猛的巨兽从雨夜之中缓缓浮现而出,低头啃噬着血肉,在进食结束之后,庞大的身形就缓缓从雨夜中隐去,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 当符士德眼前的记忆回响散去之后,就看见这只小猫在嗅过自己的味道之后张大了嘴巴,露出利齿。 只是还没等这只小猫真下嘴朝符士德咬一口,它就被符士德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 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只小猫而已,符士德一只手就能将它托在半空中,被符士德捞起来之后这猫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 将这猫放回猫食盆面前,它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食物,二话不说就把脑袋埋进猫食盆里。 “这是外边过来的猫,应该是这条街上哪一户人家养的,只是平时没有看好,经常被它从家里跑出来玩。” 宠物店的员工大姐姐蹲在旁边看着小猫在猫食盆里风卷残云,开口说道:“它也没什么地方能玩,自从有一次来到了店里之后就赖上了,别看它这样,其实还蛮聪明,知道白天到店里来玩,每天晚上也在闭店之前会回到自己家里去。” “那听起来倒是挺好的,要如果不是已经有主人,我都想带回家养养看。” 符士德低头看着这只小兽,心里却有些难以将这只猫和记忆回响中所见的凶兽联系在一起。 记忆回响之中所见的景象充满了凶厉和残暴,像是一个凶猛的捕食者,而这猫……就是等比放大一百倍,看着也很难凶的起来。 它要是出现在记忆回响的雨夜里,可能会找个角落呼呼大睡也说不定。 符士德深深地看了这只小猫一眼,记下了这间宠物店的地址和电话,说回家商量一下应该买什么比较好。 宠物店的员工对符士德倒是很亲切,她从符士德刚才的表情来看就知道符士德这类顾客其实是有购买欲望的,尤其是还记下了电话,成交的可能性极大。 宠物卖出去还得疫苗打针,挂牌和口粮,以及像是宠物包和猫爬架之类的道具设施都是连带的消费,只要推销出去,她在月底发工资的时候也有提成。 就在符士德从这间宠物店离开的时候,降魔局的侦查员也迅速出动,来到了绘城之内的另一间宠物店中。 这间宠物店里的员工还以为自家老板犯事了,战战兢兢的打开门请这些穿着降魔局制服的人进来,可面对降魔局的侦查员,就连老板都是一脸懵逼。 “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只是前来重新登记一下灵能者的近况……根据降魔局的档案记录,你持有着【喰灵兽】的灵能,可以吃掉隐藏在事物之中的灵性,对吧?” 宠物店的老板茫然的点了点头:“我平时自己给狗狗们做饭,可以把食物里一些多余的灵性处理掉,只剩下一些在狗狗们眼中看上去显得美味的灵性成分,所以它们平时吃的不少,营养好运动得多,长得也壮。” 吞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间专卖大型犬的宠物店,一条条大狗伸出舌头凑在他们身边,长长的毛发油光发亮,一看就很有精神。 在整理过【喰灵兽】的记录之后,吞拿和同事从宠物店里走了出来:“这家宠物店的老板不是嫌疑人……绘城里持有【喰灵兽】的灵能者也就只有这家了,如果要扩大范围的话,得对周边城市进行调查才行。” 这样的话,那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调查。 “只要能排除嫌疑就好,听说那位从其他地方调任过来的执行官快到了,要调查的话说不定那位执行官能牵头呢。” “接下来还有点时间,去一趟鼹鼠集团看看吧。” 第8章 喰灵之兽 其二 敏锐的感知能力带来的【事象再演】是符士德真正意义上去直面偷猎者遗留下来的痕迹,而不是在法院和降魔局等地方来回跑之间的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毫无疑问,【事象再演】给符士德带来的线索比起那些根本接触不到正体的打探要强得多,调查而来的结果也算是有所进展。 哪怕暂时无法锁定对方的存在,但至少符士德能够感受到那间宠物店和雨夜里出现的凶兽之间有所联系。 符士德可以确定,就是因为那只雨夜凶兽的缘故,才会导致事故现场出现灵性不足的状况。 换句话说,那只雨夜凶兽就是偷猎者“掩盖现场”的手段。 如果事故现场如偷猎者所预想的那样“没有幸存者”的话,就算降魔局的侦查员想调查,难度也会增大。 毕竟这又不是发达到像符士德以前那到处都有电子监控的环境,事故发生的时候又正好是恶劣如天灾般的台风天气,种种因素都让侦破案件的难度大了许多。 尤其是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在槲栎这类大金主专门为偷猎者提供庇护的情况下,就算是降魔局的专业人士也不一定就能够锁定这些人的痕迹。 “诶,诶,醒醒,让你擦盘子没让你擦脸……” 一只带着水渍的白皙手掌在符士德眼前晃了晃,见符士德似乎仍旧神游天外的模样,小露屈指隔空一弹,几滴水珠落就在符士德脑门上。 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丝丝凉意,符士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要擦盘子来着,拿着毛巾思索其他事情的时候还以为在洗脸,差点肌肉记忆般就把伸手把毛巾往脸上蹭了。 小露把水龙头关上,把洗好的盘子摆在符士德面前,符士德将这些盘子上的水渍擦干净之后一个个挂在碗筷餐盘的架子上。 虽然没有人看,但电视还是习惯的打开来,平日里鹿伯父伯母都会在这个点准时打开电视,小露负责洗碗符士德负责在一边把碗筷擦干净之后一个个晾好。 哪怕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不在了,小露还是做出了以往的习惯,而符士德则是在眼前浮现出记忆回响的景象,过往的幻影和眼前空空荡荡的景象重叠在一起,让他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盘子。 “说起来。” 小露开口说道:“我下午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你以前那个鹿首标志,以前还以为是被我弄掉到床底下还是哪个角落里去了,结果在爸爸的房间里发现。” “除了那个鹿首标志,还有一个和鹿首标志同款的,看着像是面具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感觉是爸爸准备了一套同款的,你去看看呗。” “嗯。”符士德点了点头,他倒是只知道鹿伯父有为了自己准备过一份鹿首印记的标志,庆祝自己成为一位正式的钟表师,这也是他作为鹿首派系钟表师的证明。 不过面具?鹿伯父还准备过这种东西吗? 符士德有些好奇,把碗筷盘子上的水渍擦干净之后一个个摆好在位置上,然后来到鹿伯父的房间,缓缓推开了屋门。 伴随着“嘎吱——”的推门声,符士德走进房间里,在房间的小桌上,摆着小露从诸多遗物里发现的东西。 拇指大小,栩栩如生的鹿首被一条细绳串好,鹿伯父的手艺自然是不必多说,这么个小物件也是出自鹿伯父之手,看上去显得十分精致,不然也不会在当时被小露拿去玩。 这是鹿首派系钟表师的一种身份标志,符士德如果想要以钟表师的身份去接近鼹鼠集团,接近那位抢走了自己一枚‘猫眼绿’的槲栎就必须要用上这个东西。 在解决掉槲栎和偷猎者那边的麻烦之后,要是小露还想要,那就让她戴着玩吧。 至于旁边这个东西…… 符士德侧目望去,摆在桌上的,是一个巨大的看着像是头套似的东西。 看着就像是鹿首标志这枚挂坠的等比放大版本,和鹿伯父经过灵能改造之后的形象有些类似,属于是套在脑袋上就能够当个头盔使,上漫展当cos都毫不违和的。 符士德也不太记得鹿伯父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喜好了,但是这东西看着也不像是鹿伯父会用得上的东西呀。 别的不说,至少鹿伯父那对老树盘根枝杈茂盛的角就注定了他戴不上这玩意…… 难不成是以前见小露这么喜欢鹿首标志这个挂坠,特地为她做的? 符士德思索着将手掌放在这只鹿首面具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自己的感知沉浸在其中。 忽然符士德睁大了眼睛,他眼前的视界在霎时间被漆黑所笼罩。 随着视野陷入了漆黑,紧接着就是听觉,随后是自身的各项感官,仿佛在这个瞬间落入了另外一个次元。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孤独将自己笼罩。 不,还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就存在于自己的身侧,就在这个漆黑的世界之中。 那个东西是—— 如神祗般的古兽垂眸,鹿首似的脑袋睁开了赤金的眼瞳,宛如流淌的熔岩,神威具足的古兽再一次的出现在了符士德的眼前。 这道存在于记忆回响当中的古兽身影朝着符士德发出呢喃,声如洪钟,又像是雷鸣震响,整个世界都在这呢喃声之中震颤起来,像是无法承受这一份轻飘飘的神谕! 祂说:你来。 符士德竭尽全力去听清这尊古兽的低语,但是眼前的记忆回响却已经无法支撑,逐渐在符士德的眼前崩溃。 随着记忆回响的景象在眼前散去之后,符士德才发现自己呆呆地站在鹿伯父的房间里好长时间,伸出在半空中的手都有些僵硬了。 而沿着伸出的手臂向前望去,则是那只鹿首的面具,鹿首面具的双目位置流动着赤金色的光,明明只是个面具,但此刻看上去却像是承载了那神祗般的古兽一丝神威,威仪具足的凝望着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 符士德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这个与鹿首标志一模一样的事物,就算他再迟钝,也该知道这件由鹿伯父留下的东西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第一次见到那神祗般的古兽,是在雨夜高架桥上的记忆回响,而此刻再见,是由鹿伯父留下的一件遗物。 那神祗般的古兽和鹿伯父之间有什么联系?和鹿首派系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虽然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这件事物的不凡之处,但此刻的符士德却有些窘迫,因为他发现就算自己能够感受到一些细节,但记忆回响的景象却支撑不住对方一丝一毫的力量。 光是能够显现在自己眼前,就已经对“记忆回响”所呈现出来的世界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哪怕仅仅只是开口说话,想要传达一些简单的话语,都很难将意思完整的表达出来。 这是一款符士德自己的问题,这个新生的灵能者就实力而言连对方的下限都没摸着,确实是有些尴尬…… “我需要更加敏锐,更加强大的感知能力,我还需要更加熟练地掌控,学习去如何运用【事象再演】的特性。” 虽然刚才似乎是侥幸与这块面具之间建立起了联系,但符士德心中清楚,这种东西不是目前的自己暂时能够接触的事物。 于是符士德郑重将这鹿首收好,摆在鹿伯父的房间里,合上柜门,等到自己对感知能力的掌控更加熟练之后,才能尝试着去感受那尊神祗般的古兽。 符士德有所预感,这一天的到来应该并不会让自己等待太长。 将鹿首标志先收好,符士德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到点了吧?” 说着,符士德便准备再次出门去。 小露似乎听到动静,从自己的房间里歪歪的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有些长的发丝垂在半空中。 “这个点还要出门吗?”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在白天出门的时候还没处理好,还得再出门解决一下,你乖乖休息,别熬夜了。” 小露摇摇头:“睡不着。” “那就吃颗糖再睡,记得刷牙。” 小露朝着符士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说道:“知道了,又不是小孩。” 时至夜晚,经营了一天的宠物店也差不多到了该闭店的时间了,这些毛茸茸的小团子们自然不能够继续在游乐区里乱跑。 不过其实就算让它们继续撒欢跑,它们也跑不动了,玩闹了一个白天,这些可爱的毛绒小团子早就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两只前爪放在面前,用来摆放它们略显沉重的大脑袋。 有的还装着自己很是精神,但其实脑袋已经重到不行,名为‘睡梦’和‘疲惫’的困意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侵袭着它们,让它们的脑袋在半空中一点一点的下坠,随后又在一个激灵之间猛然警觉着醒过来。 在警惕似的环顾过四周之后,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也放下了心中那无形的警惕感,就这么趴在地上的柔软垫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而宠物店里负责照顾它们的员工则是熟练地伸手拎着这些小东西们的后脖颈,将这些小家伙们拎到半空中,从游乐区这边跨步出来,一只一只的放回箱子里。 “乖乖,先别睡,回到被窝里再睡喔。” 将这些可爱的毛绒团子一只一只放回自己温暖的小窝里之后,宠物店也可以把大门关好之后到员工更衣室里换下围裙准备下班了。 只是这种平时一直都在进行的日常,似乎出现了些许与众不同的杂音。 那只平时以来十分聪明,知道特地来宠物店仗着自己可爱就蹭猫粮,蹭到快闭店的时间之后准时离开的小猫并没有就此离去。 而是四足落地的时候弓起了身子,原本高高翘起的尾巴也放了下来,不断在身后左右摇摆着,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双眼瞳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染上了猩红的色彩。 一副凶神恶煞,仿佛要对着周围的其他事物展露出獠牙的模样。 宠物店里的员工对这只平日里温顺又聪明的小猫唐突展露出这幅姿态有些疑惑,正想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看见了小猫身后的影子。 拉长的影子在地板上展现了出来,光是地板还不止,也在光源的影响之下扩散到了墙面,甚至是天花板的位置。 而相较于本身来说,投射出来的影子就显得更加的狰狞,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恐怖的感觉在里面,像是影子化作了另一只凶神恶煞的猛兽。 此刻这只猛兽张大了嘴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随后,张大的嘴巴猛地合拢。 “喀嚓。” 在下一个瞬间,宠物店的建筑外墙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扭曲,墙面轰然破碎,在刺耳的轰鸣声中凭空消失,那狰狞的破损痕迹里裸露出了水泥和钢筋电缆的断面,还喷射出了炫目的电火花,紧接着灯光熄灭,一切都陷入漆黑。 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无形凶兽狠狠地一口撕咬下来,在半空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钢筋和瓦砾在无形之口里被尖利的牙齿撕碎。 最后像是吮尽了最后一丝的美味,将已经被吃到不剩丝毫“灵性”的废渣从口中吐出。 无数的瓦砾碎块从天而降,砸在外面的街道上,在轰鸣声中扬起了尘烟。 但尘烟也掩盖不住宠物店里响起的惊叫,原本在宠物店之中准备下班的员工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大块的瓦砾压住了她的双腿,令她发出恐惧的悲鸣。 与她朝夕相处,外形可爱又治愈的小动物们此刻都被动静惊醒过来,从自己的小窝里探出了脑袋,在漆黑的月夜之下,这些小兽们的眼睛像是在亮着光。 猩红的,嗜血的,饥饿的光。 整间宠物店里的小动物们仿佛齐声笑了起来,笑声有如凶兽的低沉嘶吼,虽然没有了灯光,映照不出那凶兽的阴影,但此刻被包围在黑暗中,仿佛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凶兽存在过的痕迹!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第9章 喰灵之兽 其三 吞拿拖着疲惫的身躯,拎着一罐能量饮料从便利店里走出来。 一想到今天在鼹鼠集团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调查却没有丝毫进展,就不由得让这位侦查员叹了口气。 鼹鼠集团这个大企业在早年发家的时候有过不少涉灰擦边的传闻,本身就是个降魔局的重点关注对象,以前没少跟降魔局打过交道,虽然近些年来给自己镀上了一层成功企业的金字招牌,但降魔局内部封存的卷宗里很多其实都跟鼹鼠集团有关。 而其中作为董事长的槲栎,在应付降魔局的侦查员调查时已经有一套出色的手段。 面对这种经验丰富又狡猾的老油条,就算是降魔局的侦查员前去也难以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间倒是被拖延了不少,加班到半夜深感疲惫的吞拿也不由得长叹口气。 蹲在路边仰头把能量饮料一饮而尽,吞拿正准备动身回去,就听到一声低低的犬吠。 “说起来这里倒是离白天调查过的那间大型犬宠物店很近……” 吞拿对化验科同事分析的结果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这位优秀的侦查员仍然在心中保留了一分疑惑。 想到这里,吞拿就朝着大型犬宠物店的方向迈步而去,看那边似乎还没关灯,要是老板还在的话就再跟他了解一下有关【喰灵兽】这个灵能的细节。 只是没等吞拿走出几步,他就看见前面的灯一下熄灭了。 吞拿一怔:“啊……也是啊,这个时候了,人家都该下班打烊了。” 只是紧接着从前方的宠物店里传来了细碎的杂音,隐约之间能够听得出来是低沉的兽吼,与物体碰撞,瓦砾崩碎时的巨响。 坚固的墙壁结构像是一只纸盒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撕碎,宠物店里传来悲鸣似的声音,生命在利齿之下消亡,一幢三层小楼从中断裂。 眼前这幢小楼房第一层的上半和第二层的下半部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所吞噬,一口咬下之后浮现出了空缺,随后上半的楼房结构就这么直直坠落下来,将残存的部分压平。 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高高扬起的尘烟瞬间席卷了街道,吞拿当即抄起对讲机:“三文鱼骨大道有灵能失控现象,呼叫支援!” 尘烟蒙蔽了视线,巨响震耳欲聋,视觉、听觉和嗅觉等人类最基础的感官在此刻都被蒙蔽,吞拿却隐约察觉到了有某种看不见的事物缓缓浮现在面前。 那是在尘烟之中略显朦胧的氤氲身影,虚无缥缈的像是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的感知里消失不见,但此刻吞拿却明显察觉到了这只凶兽的痕迹。 作为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吞拿在抄起对讲机的时候就已经举枪在手,但是当枪口对准前方的凶兽时,却像是失去了本该锁定的目标。 紧接着,狂风就在街道上掀起。 凭空席卷而来的狂风源头是某只体型庞大的凶兽,吞拿感觉像是迎面驶来了一辆超重数十吨速度失控的泥头车,呼啸着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喀嚓!” ----------------- 符士德看着眼前的凶兽,今晚的月亮很圆,也不像是记忆回响的景象那样狂风暴雨,天上连乌云都没有,所以就算周围一片都断电了,月光也能映照夜景。 “原来你长得这样啊,别说还蛮帅的。” 出现在符士德眼前的“雨夜凶兽”是个大家伙,四足站立的时候符士德也得微微抬高视线,起码有两米多了。 矫健的身躯被油光发亮的毛发所覆盖,踏地的四肢上和那些小动物似的有肉垫和利爪,脑袋略显尖锐,看起来像是锋芒毕露的生物,不像猫也不像狗。 两条长尾在身后如螺旋结构似的纠缠起来,在摇摆不定的长尾上符士德还看见了鳞片似的事物,宛如黑曜石般的鳞片反射着皎洁的月色。 这只雨夜凶兽的感知能力不俗,符士德刚来到街口的拐角就被它所察觉到。 而符士德本身的吸引力,也比那家小可爱宠物店的员工要强出十倍甚至九倍之多。 当符士德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双双眼睛睁开,猩红的眼眸中透露出名为“渴望”的情绪。 “因为以前吃过一次,所以就对我的味道难以忘怀了吗?” 符士德大踏步走上前去,在他的眼中,【喰灵兽】的身影清晰可见,除去那只聚合起来的雨夜凶兽以外,街道上的每一处角落都遍布着分散的小兽。 只是那些小兽并没有独自行动的能力,因此它们虽然无比渴求符士德这块鲜活的血肉,也只能够看着这道美味珍馐迈步从它们面前跨过。 但是那只雨夜凶兽却按捺不住进食的欲望,四足蹬地的瞬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转瞬之间就朝着符士德奔袭而去! 随着庞大身躯迅速到不可思议的奔袭带动周围的气流,宛如飓风在街道上席卷而过,呼啸着朝符士德吞没而来! 符士德轻笑:“既然如此,那就过来享用你的美食吧。” “我明白流浪街头饿肚子的时候有多不好受,那种痛苦的感觉我能明白,在我被你吞噬殆尽,彻底死去之前,你就尽情的以我的血肉,来填补自己的饥饿吧。” 手持怀表,身上挂着鹿首标志的挂坠的青年大步向前,毫不设防的朝前方的怪物迈进。 “不过在这之后……” 风中响起刺耳的啸叫,凭空席卷的狂风吞噬了沿途道路的一切,当雨夜凶兽停下脚步的时候,这只怪物般的存在已经在尽情的吮吸着血肉中的灵性。 吞噬血肉,吮吸灵性,吃掉灵魂,这种无比美妙的滋味让它甚至忍不住发出低吼声,十几年以来,它也未曾品味过如此美味的灵魂! 踏步向前的青年身影已经凭空消失——或者说,他的双足仍立于原地,但在腰部往上的身躯却凭空消失不见,一只握着怀表的半截手臂在怪物越过他的身躯,停下脚步之后,才顺应地心引力的束缚坠落在地上。 利齿合拢的瞬间就已经将人类的身躯撕碎,哪怕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灵性也会被这只怪物般的存在轻易咀嚼,更不要说是血肉之躯。 但并未就此结束,就像时间毫不受干涉一样迈入下一个刻度一样。 手中的怀表在鹿首标志的挂坠上轻轻一磕,表盖就翻了开来,齿轮转动,轴承旋转,随着时间走向下一个刻度,「死而复生的奇迹」也于此运转了起来! 宛如记忆回响曾经所见过的景象一样。 漆黑的雾气凭空在身边弥散而出,朦胧如黑纱一样将残躯笼罩,本该撕裂的血肉于此重组,骨骼、经络、跟腱和肌肤就宛如时间逆流一样愈合再生过来。 符士德低下头,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半截手臂,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挠了挠头:“你的吃相不太雅观啊,看起来你的主人并没有训练过你应该好好把食物吃干净这个道理。” “不过没关系。” 符士德弯腰从手中捡起怀表,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在这之后,我就会找到你身后的主人,跟他好好地清算这笔账。” 身后的雨夜凶兽那双猩红的眸子中透出浓浓的疑惑。 甚至还下意识的咀嚼了一下口中的血肉,还动了动舌头,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确是一口朝着最美味的部分咬了下来…… 但是这只凶兽不太聪慧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出现的状况,它只知道,这个几天之前自从品尝过味道之后就让它抓心挠肺,渴求着继续进食的美味灵魂,还在眼前! 雨夜凶兽压低了身躯,矫健的身躯再一次鼓足了力量,朝着眼前的灵魂奔袭而去! 这一次,要一口吃完,不能剩下一点。 美味的食物要吃干净,这是这个美味的灵魂教导自己的! 狂风席卷至符士德的身后,却没有阻碍他继续向前迈进的脚步,随着血肉被锐利之物刺穿的声音响起,几滴粘稠的血液从符士德的身后溅射过来。 席卷而过的飓风并没有吹动那环绕在符士德身侧的黑雾。 弥散而出的黑雾在符士德的身后缓缓聚拢,漆黑的雾气笼罩下逐渐构成了一道黑色的身影,看着像是被漆黑绷带缠绕,不露出一丝肌肤的黑色人形。 但相较于常人的身形而言,这道人形却显得颇为怪异,有着宽厚粗大的骨节和纤细的腰部,仿佛像是齿轮和轴承结构组成的肋骨和机轴构成的腰椎。 手脚是如兽类那尖锐的利爪,全身上下最像人的部分应该只有被漆黑绷带包裹到密不透风的脑袋,但是看着从漆黑绷带中裂开了狰狞的裂口,用来呈现出嘴巴似的模样里流露出猩红的色彩,感觉这道身影与其说是什么人,不如说是【黑色的幽灵】。 黑色幽灵自符士德身后浮现而出,仅仅只是向前伸出了手臂,不费什么力气利爪就贯穿了朝着符士德直冲而来的雨夜凶兽。 被符士德放进口袋的怀表里,除去本该呈现出来的漆黑人形以外,隐约之间还有一道正在不断发出哀嚎的凶兽。 被黑色幽灵贯穿了身躯的凶兽在哀嚎声中溃散消失,仿佛和街道上被它掀起的飓风一样散尽。 符士德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仅仅只是继续向前迈步,来到白天曾经光顾过的那间宠物店前。 本该挂着可爱卡通风格的“小可爱宠物店”的大招牌被具现而出的雨夜凶兽一口咬碎,连带着一侧的墙壁也遭了殃,里面的小动物们因为都缩在自己的窝里,所以倒是没什么大碍。 唯一的情况是先前直面雨夜凶兽的店员……这个店员小姐姐似乎已经被吓懵了,只是呆呆楞楞的看着符士德的到来,张了张嘴巴,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符士德跨过残破的墙壁,走进了宠物店里,他缓缓开口说道:“从我感知到的状况来看,那只怪物虽然能够就这么直接的呈现在我的眼前,但对于感知能力并没有这么敏锐的其他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换做其他人,是难以感受到那怪物的存在的,哪怕能够察觉到其存在,也是以一种较为特殊的方式……比方说透过某些小动物的影子来进行‘指代’,或者是透过镜面的反射,也有封闭其他感官,紧绷精神的时候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具备着这样的优势,还能够吃掉事物中的灵性,让你们在面对降魔局侦查员的调查时总能隐藏自己的存在,但你十分谨慎,你甚至还能够通过分散的方式化整为零,隐藏在各个角落,这样就更加难以追溯根源了。” 这条街道上残存着的雨夜凶兽数量可不少,但很多都是附着在角落阴影里的小兽,只有先前那只雨夜凶兽聚拢成了较大的个体,获得了自主行动权。 “真是聪敏又谨慎的伪装手段,怪不得降魔局连续十多年都没办法彻底解决掉你们,如果不是遇上了我,相信你们还能继续猖獗下去。” 符士德来到店员小姐姐的身侧,俯身把压在她双腿上的瓦砾搬开。 随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着一只苹果,轻轻的放在她在月色映照的影子上。 随着这只苹果放在上面,就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有轻微的声音响起。 仔细聆听的话,隐约能够分辨出来,那似乎是钟表的声音,指针沿着时间的轨迹前行,在每一个刻度上跃动。 随着那一块在事故现场里不翼而飞的,有着苹果模样印记的怀表在店员小姐姐的阴影里浮现而出的瞬间,分布在绘城每一个角落里的雨夜凶兽都在同一时间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牵引。 不管个体的大小,不管分散而出的距离间隔多远,都在瞬息之间被牵引到了符士德的面前——或者说,是汇聚在了宠物店店员的身躯之中。 符士德从地上捡起了这块由鹿伯父在那雨夜的高架桥上交给自己的怀表,看着眼前已经再也难以维持人形,化作纯粹的兽类的怪物。 “怎么,明明感受到了无比美味的食物就在面前,却不敢来吃了吗?明明肚子饥肠辘辘的声音连我都能听得到?” 雨夜凶兽伏低身子,猩红的眼瞳中流露出的不只是嗜血和饥饿,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以前经历过那种无助的痛苦,是鹿伯父和伯母对我伸出了手。” “我只是想安稳的活下去而已,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符士德的眼瞳逐渐染上青碧的玉色,被那双青瞳注视着的怪物不断后退,本想发出威胁似的低吼,但是直到声音从喉间发出来的时候,甚至在恐惧的扭曲之下流露出求饶似的悲鸣声。 第10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符士德和小露起了一个大早,出门之前符士德把昨天顺便买来的围巾和帽子递了过去。 今天在凌晨之后的后半夜又开始下起雨来,阴雨飘飘,小露比较怕冻,这种天气小露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能出门。 娇小的身子被包裹在宽大的卫衣里,从帽子和围巾当中钻出一张红扑扑的精致小脸,五官和眉眼有几分鹿伯母的痕迹。 从小露的模样来看可以想象得到鹿伯父在经历大幅度的灵能改造之前也是个俊朗的模样,放现在也该是个帅大叔。 今天不管是符士德还是小露的兴致都不高,两人沉默着搭了车去往殡仪馆的位置,抵达地点的时候正好是刚开门上班的时间。 符士德带着小露上前处理好流程,两人在沉默中看着鹿老板夫妇被送入火化车间。 这些天来小露负责整理鹿老板夫妇的遗物,符士德去帮忙跑些繁琐的程序,在休息的时候,符士德也会去帮小露整理一下鹿老板那边遗留下来的东西,同时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虽然和符士德一起的时候,小露从来都没有哭出来过,不过符士德知道这丫头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其实眼泪一直都没停,整理遗物的时候都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做的。 现在看着小露咬着牙,微微鼓着脸,眼睛红红的,却睁大了一动不动的凝望鹿伯父伯母的方向,符士德也不由得轻叹口气。 “家属来一下,将骨灰请出来。” 小露在原地怔然,过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迈开脚步,只是少女迈出一步之后转过头来,看着仍在原地的符士德,伸手扯着符士德的袖子,带着他向前。 “站原地干什么,叫我们呢。” 两人缓步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了进去,只是让两人有些猝不及防的是,工作人员将一柄小锤子递到了符士德的手里:“比较大块的遗骨需要敲碎才能装殓到骨灰盒,所以你……” “……我还以为火化之后可以直接烧成灰请入骨灰盒的。” “哪可能,总会有些地方烧不彻底的,你们订的是最高档的套餐,所以可以由你们亲自将骨灰请出来。” 也就是说其他几个比较便宜点的套餐是由工作人员干的这活? 听着工作人员的话,符士德拎着这柄小锤子,这柄锤子在手中重若千钧。 这其实还是符士德这些天到处奔走的时候吞拿给的建议,那位降魔局的侦查员让符士德最好选一个早点的时间,烧第一炉之后家属耐心些,细心把骨灰请出来。 这下符士德知道吞拿为啥在当时要提这个建议了,要如果第一炉烧的别人没选家属自己动手的套餐,工作人员又稍微马虎点,只怕后面几炉多少会混些什么遗漏的…… 符士德不由得叹了口气,但他手中一空,小露就从符士德的手里拿过小锤子,敲碎遗骨的声音骤然响起。 见小露咬紧牙关,一副倔强不愿意露出悲伤表情的模样,符士德将锤子从她手中接过,耐心地和她一起清理长辈的遗骨。 鹿伯父伯母的离去给人带来了很多改变,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成熟了不少。 直到将鹿伯父伯母的骨灰盒请入公墓,繁琐的流程才算结束。 鹿伯父和伯母在生前都不是信徒,也没听说过两人有这方面的接触,所以符士德和小露也没有请天启教会的人员过来。 在公墓附近,符士德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吞拿。 公墓旁边的街道被拉上了警戒线,整条街都封锁了起来,符士德能够看见这条街道上遍地狼藉,那残破的模样宛如被怪兽摧残过。 而吞拿的身影看着也不太好,左手打了绷带和石膏,在辅助带的帮助下挂在了身上。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朝着吞拿的方向挥挥手,吞拿也发现了这个先前被卷入事故现场,感知能力十分出色的青年。 “吞拿先生,你没事吧?” “原来是你们,这是……公墓?啊,算算时间也该是请入公墓的时候了。” 吞拿瞥了一眼两人来时的方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瘦削的中年人挂着浅浅的黑眼圈,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昨晚办案的时候遇到了点事故,有点小擦伤。” 符士德看了看吞拿手臂上的绷带和石膏,以及把整条手臂挂在身上辅助带。 这看着怎么也不太像是小擦伤啊。 吞拿有些无奈:“真是擦伤……要是重伤的话局里都不允许我出勤,强制规定让我住院静养了。” “只是咱们那边的医生就讲究一个小症轻症下重药,那青蛙大夫是咱们局里特聘的医生,号称一套疗程下来就是已经看见死者国度的大门都能给你追回来,本身也是个灵能者,灵能的特性就是这方面相关的。” 听着吞拿的话,符士德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 “啊,是那位青蛙大夫啊……” 符士德和吞拿简单的聊了几句,旁敲侧击的从吞拿口中得知了些许能够透露给事故家属的线索,吞拿就得回到自己的调查岗位上去了。 看着吞拿的背影,符士德倒是能够从中感受到不少的状况。 倒不是说符士德的感知能力已经神棍到跟人见面随口聊上几句就能对他人了如指掌的地步,只是吞拿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状况,正好让符士德眼熟得紧。 从吞拿的行动来看,手臂上的确属于轻微小擦伤的程度,那位青蛙大夫给他的疗程也很正常,可能那位青蛙大夫持有的灵能所表现出来的特性就是只要治不死就往死里治吧。 而对吞拿造成伤势的存在,符士德也在昨天夜里刚刚接触过。 是那群偷猎者的‘猎犬’,雨夜凶兽。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吞拿左臂上的灵性略显稀薄,如果将人的灵魂形象的具现出来,那就是吞拿灵魂的左手被雨夜凶兽给一口咬了下来,这份损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吞拿的左手用起来得别扭好久,一直到把身体状况养好了才行。 另一边的吞拿重新回到队列里,平日都是事故人员在他的帮助下进入灵感回忆的状态,没想到现在自己变成了事故人员,在诸位同事的帮助下开始灵感回忆昨天夜里的细节。 “咱们昨天记录过的那位大型犬宠物店的老板已经被【喰灵兽】吃了个干净,偷猎者的团队之中也有人持有着相同类型的灵能,并且比那个宠物店老板的阶段更高。” “宠物店老板是在三个月前觉醒的灵能,当时主动来降魔局进行登记,还请了职业规划师,当场就在降魔局备案说可以利用自己的灵能优势来经营一家大型犬宠物店,根据我们昨天的记录,他的灵能还停留在第一阶段的【觉醒】程度上。” “也就是说偷猎者团队里至少有一个灵能者,持有着第二阶段的【喰灵兽】。” 听着同事的话,吞拿点点头:“就那种表现来看,可能并非是【喰灵兽】,但一定是与之相同类型的灵能。绘城内部的档案并没有对应的记录,可以申请查阅一下其他城市的档案,或者问问总库那边。” 吞拿在梳理过昨天的细节之后继续开口说道:“昨夜我遇见了具现化的【喰灵兽】,似乎是因为饥饿而开始不断进食灵性,作为同样持有着【喰灵兽】类型能力的宠物店老板就是一个极佳的食材,在进食过那边的灵魂之后仍旧饥饿,所以距离较近的我才会成为下一个进食目标。” “但是在我和对方周旋着拖延时间的时候,那只喰灵兽却像是在一瞬间受到了某种牵引,立即被召了回去,只留下这里的满地狼藉。” 在一旁负责记录的同事举起了手:“根据绘城各地的状况来看,昨夜遭遇喰灵兽袭击的地方不止这里,有好几个位置都出现了伤亡情况。 “在这些受害者里,其中甚至还有一位第一阶段的灵能者,按道理来说,光是吃下这个同类型的灵魂,哪怕那个怪物是第二阶段,也该撑不下了吧?” 另一位化验科的同事扶了扶眼镜:“凡事不绝对。” “如果那个怪物在这之前就已经品味过质量足够高的灵魂,那么它反而会被这种无上的美味诱发出上瘾一样的状况,在我们的调查之下沉寂几天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开始失控的进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记录的同事闻声则是皱起了眉头:“这基础的条件听上去都很荒谬!有什么存在的灵魂能够让第二阶段的怪物都如此渴求?” 化验科的同事十分坦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只知道那个怪物的确是表现出了这样的状况,而只有这个可能性,才是最为符合它的表现逻辑。” 吞拿从灵感回忆的状态暂时退了出来,深度挖掘昨天经历过的各项细节之后,吞拿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注意力高度集中之后带来的疲惫感。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哪怕是这位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也难免出现眼前重影,头晕眼花耳鸣之类的症状,精神和灵魂陷入疲惫。 而这时吞拿的脑海里却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符士德的身影,符士德那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以及在进行过灵感回忆之后还一副轻松余裕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吞拿印象不得不深刻起来。 如果真的有什么质量极高,甚至美味到能够让第二阶段的怪物都食髓知味,宛如上瘾症状一样的渴求,那可能就是符士德那种类型的灵魂了吧。 但是想到这里却让吞拿不由得失笑,如果那种怪物真的吃下了符士德的灵魂,那这些天来出现在自己等人面前的符士德又是什么? 这人还能在灵魂都被吃掉的情况下,上演一场死而复生的奇迹不成? ----------------- 符士德自然不清楚吞拿和其他降魔局的同事之间在讨论些什么,他和小露一起回家,小露负责整理最后的一些遗物,他也有着自己的工作要完成。 双手灵动如蝴蝶般翻飞,一块又一块的零件以一个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符士德手中聚合起来,拼凑成简单的结构。 简单的结构和简单的结构之间又互相拼合,形成了一个略显复杂的结构,而以这个结构为核心,越来越多的零件被加入其中,精准无误的嵌合之下,臃肿庞大的零件团块甚至出现了体积正在一点一点的缩小的奇异现象。 当这足以铺满整个阁楼房间的零件被完全拼合起来的时候,符士德也略微松了口气。 在符士德的面前,一块怀表静静地运转着。 怀表的表盖上是鹿首的标志,翻开表盖,能够看见苹果的印记,而怀表本身则是在时间轮转之下的一枚鲜艳果实。 从青涩到成熟,最后从枝头坠落而下,这件出自鹿伯父之手,为苹果爵士定制的怀表在符士德的手中重现。 这本该是在雨夜的高架桥上,鹿伯父递给符士德的那块怀表,只是当符士德从这个世界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怀表已经不翼而飞了。 排除在偷猎者的袭击中跌落遗失这个可能性,那么就是它被偷猎者带走,或者说……被雨夜凶兽吃了下去。 这一点倒是不奇怪,这块怀表在完整的时候,上面所蕴含的灵性是十分充足的,在雨夜凶兽的眼中,这块怀表也是一件珍馐美味。 甚至于被吃下去之后,哪怕是雨夜凶兽都足足消化了三天,也还没能将这块怀表上的灵性消化殆尽,足以可见这块怀表在灵性的储存量这一方面是多么夸张。 如果不是因为雨夜凶兽的肚子里塞着这块怀表,那指不定偷猎者在袭击之后的第一天,整个绘城都会出现雨夜凶兽各地行凶,不断捕食灵魂来填补饥饿的新闻。 就算是符士德那敏锐的感知能力,想要揪出分布在绘城各个角落,已经化整为零的雨夜凶兽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符士德在【事象再演】中并没有锁定雨夜凶兽,他只是将感知的目标从雨夜凶兽切换成了那一块为苹果爵士定制的怀表,随后就十分轻易的找到了对方的痕迹。 第11章 两块怀表 直到这块怀表在符士德的手中重新维护好,符士德才能够感受到这块怀表的与众不同。 虽然是鹿伯父早年时设计出来的作品,但其中在设计思路上的成熟、技艺上的精湛程度已经可以堪称大师级的水准。 相较之下,红叶钟表师之前让符士德尝试着拆解重构的那块作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人之作”,不管是在设计的思路还是在技术层面上都充满了稚嫩的味道。 如果不是符士德本身有着【事象再演】这样的特性,以及本身就和这块怀表建立起了较为深度的沟通,符士德就是想对这块怀表进行处理都有些无从下手——那些钟表师当中的大师们在面对鹿伯父的作品时,想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哪怕是在符士德的手中维护完成,这块怀表也经历了难以弥补的损耗。 被【喰灵兽】当做食物吃下,这几天以来一直在喰灵兽的体内不断被消化其中的灵性,就算这块怀表再怎么神奇,能够维持到被符士德找出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表面上看似是维护完毕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块怀表早已经是一种残破不堪的姿态,已经菠萝菠萝哒。 看着这块怀表,符士德不由得叹了口气。 通过这块怀表的确能够尝试着去联系那位“苹果爵士”,但符士德隐约能够感受到,如果自己尝试着这么做的话,一定会加深这块怀表的负担。 最终所导致的结果,可能就像是先前沟通那张鹿首面具时差不多,在建立起沟通的一瞬间就自然而然的崩溃。 目前这种状况已经不是“钟表师”所能够干涉的范畴了,钟表师能够修复好怀表的结构,却没有办法修复好这块怀表被消化掉的灵性,只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中等待这一块怀表自己的灵性随着时间恢复。 符士德想了想,还是将这块怀表带在身上,反正这东西本身也比较小巧,放身上也不占位置。 如果自己接触到什么能够弥补灵性的事物,还能够第一时间补充这块怀表的损耗。 维护完这块苹果怀表之后,符士德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摆在桌上的另一块怀表。 鹿首标志的表盖翻开,怀表内部没有刻度和指针等代表时间的结构,反倒只有朦胧黑雾在氤氲。 这些黑雾是由漆黑细碎的细小沙粒一样的事物构成的,在聚散重组之间构成了一道漆黑的人形轮廓,黑色的幽灵在聚散之间颇有种沙漏似的感觉,在时间的轮转之下呈现出生死的界限。 「死而复生的奇迹」。 在和那位红叶钟表师交流的时候,符士德就与他说过,这块怀表也是自己的第一件作品,参考了鹿伯父早年一件作品的灵感。 结合自己的一些“特殊经历”之后,尝试制作出来的怀表。 将目光从怀表上移开,符士德关好门窗,厚厚的窗帘遮住窗户,用被子把门缝都塞了塞,避免小露在房间里听到什么动静。 随后他拿出医药箱,用绷带在身上缠了几圈,只是看着麻醉针的针头,让他有些犹豫不定了起来。 老实说,符士德怕痛。 别看他昨天夜里就是被喰灵兽吃了下去,大口咀嚼都能面不改色,那是因为心中涌动的情绪让他暂时将这些东西抛在脑后。 而且当时动手的又不是符士德自己,已经抵达第二阶段的灵能落在符士德的身上,让他在瞬间就能宣告死亡,可能连疼痛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符士德就已经完成了死而复生的奇迹。 但现在为了测试自己所持有的特性,符士德只能够亲自动手。 麻醉针刺入肌肤之后带来的刺痛让符士德龇牙咧嘴起来,但随着麻醉针逐渐生效之后,符士德就抓紧时间。 终结自己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绷带和毛巾,躺倒在地上的符士德身上逐渐弥散出漆黑的雾气,随着黑雾浮现,身上的伤口也在悄无声息之间消失不见。 手指轻轻触动,失血失温的身躯变得完好无损,符士德猛然从地上蹦跶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状况。 “还好,好像没有因为肌肉的松弛导致控制不住自己而漏出来……临死之前才想到这一点,吓我一跳!” “时间是……六秒钟。” 符士德看了一眼怀表,在死亡来临之际,他还记得自己所见的最后时间。 他皱起眉头:“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好像还不到一秒钟就已经活过来了吧?现在要六秒,看起来随着自己的状态不同,「死而复生的奇迹」在生效的时候也会有细微的差异。 “不过只要这份奇迹显现,我自身都会回到一个比较良好的状态……没有身上受损时的痛楚,也没有麻醉针带来的影响。甚至连刺入身躯的刀身和扎在上面的针头都消失在死而复生时重塑的身躯里了。” 符士德看着只剩下刀柄和与之相连的小半截刀身,那光滑的刀刃断面让他微微陷入沉思。 这份奇迹不容违逆,所有阻碍死而复生的奇迹运转的事物,都会被消弭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 “还有这个家伙。” 弥散在空气中是黑雾,聚拢在一起也能构成实质的身躯,漆黑的人形轮廓在黑雾中浮现而出,像是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色绷带包裹到密不透风的人影,只是宽厚的骨节和利爪,齿轮般的肋骨凸显和纤细如火柴人一样的脊柱机轴中枢,这种种特征都展现出了它独有的异质。 黑色幽灵也随着死而复生的奇迹一同展现在符士德的房间里,仿佛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面游荡,像是婴儿一样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那宽大的利爪时不时去拨动一下桌上的怀表,扒拉一下窗帘。 只是随着符士德集中精神,在脑海中生出“想要做什么”的念头时,黑色幽灵就会立刻收到指令,宛如符士德的另一具身躯那样行动起来。 “黑色幽灵大致上能够完成我的行动,但是因为本身的结构和我不太熟练的缘故,一些精密度较高的操作还是不太方便。” 如果让黑色幽灵去维护钟表,别说它会不会收拢爪子直接把钟表在手中捏碎,就算让它小心翼翼地去操作,它也做不来这种精密度需求极高的工作。 但黑色幽灵的身躯中,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黑色幽灵在身体素质这方面上至少也是我的好几倍,体能远超寻常人。” 虽然昨天那个喰灵兽其实属于是自己一头撞死在了黑色幽灵的爪子上,但这也侧面展现出了黑色幽灵的力量。 “不足之处是自身能够维持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在符士德的眼中,黑色幽灵的身躯具现出来的时候,空气中就有更多的黑雾弥漫。 这是因为黑色幽灵本身就在一个“溃散”的过程。 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等溃散到一个难以维持黑色幽灵的身躯结构的时候,它就会自然而然的化作弥散在空气中的黑雾,最终消失殆尽。 “好处在于就算对黑色幽灵造成损伤,这份伤害也不会传递到我自身这里来。 “虽然目前对黑色幽灵的召唤方式比较单一,而且条件又苛刻,但能够感受到,只要加深对「死而复生的奇迹」的掌控,哪怕在平时也能试着唤出黑色幽灵的存在。” 对于符士德而言,这就好像是自己凭空多出了第六根手指一样。 如果不是天生的,已经伴随自己十多年的时光,那么现在想要习惯这“第六根手指”在日常生活中的运用,就只能够一点一点的去磨练。 符士德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鼻子也揉了两个纸团塞住,尽可能的隔绝眼耳口鼻这些人们日常生活中经常用于感知外界的感官。 很快在黑暗中就有新的视野浮现——并不是符士德这些天来通过槲栎移植过去的猫眼绿所窥探到的视野,而是近在身侧的另一道感官。 符士德在通过黑色幽灵来感受周围,哪怕黑色幽灵的脑袋没有五官痕迹,本身看着也像是被漆黑绷带包裹的密不透风的样子,但就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来说,却是和符士德一模一样的。 “可你看着也没有这些个器官呀……” 符士德盯着眼前的黑色幽灵看了一会儿,思索着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如果自己在不断的使用中加深对黑色幽灵的掌控,或许也能够通过黑色幽灵来发挥自身那敏锐的感知能力,进行【事象再演】。 甚至仅仅只是目前唤出黑色幽灵这短短时间里,符士德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对黑色幽灵的掌控力就有了明显的提高——越是使用就越是熟练,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进行过简单的了解和测试之后,符士德在准备让黑色幽灵散去之前,突然灵机一动。 他仔细打量着黑色幽灵,在反复确认过之后上前拉开了窗帘,把窗户推开,然后给黑色幽灵让出了位置。 黑色幽灵迈起步子,轻易就从阁楼的窗户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街道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但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们被这声沉重的落地声吸引到扭头望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事物。 符士德站在窗户旁边,看着街道上的情况,轻轻皱眉:“对黑色幽灵的掌控有点微弱了,似乎并不是距离的原因,是因为现在还下着雨,所以被影响了吗?” “不过这点影响并没有大碍,简单的行动指令也能够传递到黑色幽灵那边,而重点在于……大家真的看不见黑色幽灵。” 对于符士德而言,黑色幽灵就是堂堂正正的站在街道上,这具怪异的身躯往外边一站都会让人以为这是不是个全身都经过重度灵能改造的人。 但是对旁人来说,黑色幽灵就真的如同幽灵一样,是一种肉眼难以观测到的物质,哪怕在街道两侧的玻璃上都倒映不出黑色幽灵的身影。 就如同面对着【喰灵兽】一样,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有在情绪波动足够强烈,进入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时,才能够捕捉到其存在的痕迹。 看着黑色幽灵的身影逐渐在雨中溃散成黑雾,黑雾又在风雨之下逐渐消弭的无影无踪之后,阁楼上的小窗户这才被缓缓关上。 “简直跟亚人似的……” 符士德摇摇头,这个平行世界里还真没有以前那些文娱作品,如果没有身上这些事,符士德还挺想安稳的过过日子,当个文抄公主角也是蛮好的。 “只可惜,这样的生活怕是和我无缘了。” 符士德收好了两块怀表,最后打开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包裹。 一层一层扯开在包裹里严密封存了十几层的事物之后,那赫然是一只苍白的断手。 被【喰灵兽】吃剩下的,属于符士德的手掌。 在昨天夜里,符士德以苹果怀表将喰灵兽的本体揪了出来,令其分散在绘城各地角落的喰灵兽不得不聚拢在一起,从它的肚子里掏出了那块怀表。 面对喰灵兽的逃跑,符士德当时确实是没有办法追上去的,这东西奔跑起来甚至光靠身躯运动带起的气流就能掀起飓风,速度比跑车都快,在恐惧之下的奔逃更是迅速无比,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所以符士德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追,而且就算追上去也没有意义。 喰灵兽只不过是那群偷猎者的一只猎犬而已,哪怕打死了猎犬,难道就能够对猎犬的主人造成一点损伤吗? 所以符士德只是在静静等待,将鹿伯父和伯母的身后事处理好之后,好好地跟偷猎者清算这笔账。 “既然你的速度这么快,那也该逃回你主人的身边了吧?” 符士德按在这只苍白的断手上,沿着上面被喰灵兽撕咬出来的痕迹,感知能力在此刻被提高到了极致。 “回到我的面前来,流逝的时间。” 【事象再演】,启动! 霎时间,记忆回响的景象宛如洪流般将周围淹没,带着符士德逆行时光,回到了过去。 第12章 猎人与猎犬 其一 沿着这条残存的断手,符士德的目光深邃,记忆回响的景象逐渐浮现在眼前。 他看见了很多。 他看见了“符士德”。 拎着包推开阁楼的房间门,将包裹放在角落的符士德、和小露打了个招呼说明天有殡仪馆的事情,早点睡早点起的符士德、夜里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的符士德…… 时间在逆流,以这只断手为视角的中心所经历过的一切也缓缓地在符士德眼前回放,这种独特的视角让观察着记忆回响的符士德感觉十分的新奇。 很快符士德就回到了昨天夜里的时候,那只属于偷猎者的“猎犬”惊慌失措的逃离符士德身边,一阵飓风吹过,将本就满地狼藉的周遭弄的更加凌乱不堪,而那怪物般的存在也失去了踪影。 符士德并没有追逐上去,而是提着包将掉在地上的断手装了起来,似乎是感觉不太保险,还往上面多包了十几层的包装,然后才提着包准备回去。 至于打扫现场,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交给符士德来做,那只猎犬所过之处一切灵性都会被吞吃掉,周围就算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装下监控,也被那只怪物在行动中掀起的波动所破坏了。 所以符士德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被后续的降魔局侦查员调查到行踪,毕竟这种所剩无几的灵性就连自己进行【事象再演】都找不出什么线索,换做其他非当事人过来,能灵感回忆出自己的存在就有鬼了! 就是一路上符士德的模样多少有点像是身上揣条断手的吉良吉影,他也只好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催眠自己说自己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上班族,作息不正常睡眠不规律饮食不健康,连医生都说过我有问题。 很快,随着记忆回响的景象不断回溯着过去,定格在了飓风席卷街道,掀起狂风的怪物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经过符士德,一口啃噬而过的瞬间。 就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结构材质在这怪物的利齿面前也不过就像是一碰就碎的东西,人类的身躯相较之下就更是脆弱不堪。 不过符士德抓紧了这个机会,将【事项推演】的方向悄然改变。 从“回溯过去”到“追踪目标”,符士德疯狂加深着自己的感知能力,记忆回响的视角被牢牢锁定在了这只无形的怪物身上。 但追踪这只怪物的难度比符士德所想的还要更加费劲,倒不是说符士德的感知能力已经捉襟见肘了,而是他将记忆回响的视角锁定在这个怪物身上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已经在极速之下开始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现象。 符士德看了就有点头晕眼花的感觉,甚至有些难受想吐,这种感觉和晕车还有些不太一样,更准确的说应该类似于晕3d游戏时的反应…… 而随着符士德的追踪,无形的怪物也开始产生出变化。 从一分为二,到二变为四,再四化作八……从一个完整的个体不断分散,有的化作鸟雀,有的化作猫狗,也有老鼠和蚊虫,这些分散出去的个体又在不断奔走的过程中分散成更小的个体,在符士德的眼前展现出了一幕“化整为零”的过程。 分散出去的“兽群”本是铺天盖地的一幕景象,但分散在偌大的绘城各处就显得毫不起眼,尤其是化整为零的过程实在是太过于彻底,这些兽群依附在灵性充足的生命身边,亦或者是藏身于阴影当中,加上【喰灵兽】本身就难以被人感知到的特性,如果不是符士德亲眼见证这一幕,就算让他去寻找喰灵兽的本体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见证了这一幕之后,符士德才能够寻找到那最初的“一”究竟藏身于兽群的何处。 其他分散出去的个体隐藏在绘城各处角落,只有最初的怪物会回到主人的身边,而符士德此刻也沿着这一份联系,锁定了对方的存在! “你就是偷猎者当中,那只猎犬的主人吗?” 符士德的眼瞳逐渐染上青碧色。 “终于……找到你们了!” ----------------- 吞拿坐在车上,方便活动的右手不断往嘴里塞着巧克力棒和压缩饼干,吃噎着了就伸手从同事那边接过咖啡和能量饮料,咕嘟咕嘟大口灌下去。 那模样与其说是肚子饿了,倒不如说是强行往自己身体里塞下“燃料”,这个穿着降魔局制服的瘦削中年男人吃到嘴巴都塞得胀鼓鼓的,艰难的咽下去之后静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让这些燃料化作能源。 没过多久,吞拿就睁开眼睛,“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行第二次灵感回忆。” “真没事吗?短时间内连做两次灵感回忆之后就算你经过训练,也容易失眠偏头痛的,别到时候在开会上因为发呆而被点名啊。” 降魔局的同僚都有些担心的看着吞拿,不过吞拿倒是不在意这回事,下了车就来到第二个地点。 这里也是昨天晚上受到袭击的地点之一,巧的是这里也有一间宠物店,只不过这间宠物店的名字叫做小可爱宠物店,听名字就知道和那家专门经营大型犬的不是一个类型。 从周围的规模来看,这里的状况明显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要严重的多,柏油马路上遍布着碎裂的痕迹,两侧建筑的外墙也是一片狼藉。 吞拿深深的吸气,吐气,在调节呼吸的过程中进入了灵感回忆的状态。 霎时间,吞拿仿佛看见了一道怪物般的身影,在狂奔中掀起了飓风,朝着自己汹涌而来。 吞拿下意识的举枪在手,但是在下一刻灵感回忆就不由得被迫中断,这时吞拿才发现,自己站在残破的街道上,举着枪对准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身边传来同事们的声音,其他人连忙压下吞拿的手臂,把枪给他卸了,拉着那个中年男人走开几步。 吞拿还能看见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扯着大嗓门开口叫嚷:“怎么!?降魔局了不起啊?降魔局的人就能举着枪对准老子啊?你编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路口拉了封锁线,这里是禁止进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前两天来这里给家里小孩订了只猫,说先在这放一会,过几天就来补尾款!现在大家都说这条街出事了,好像是煤气爆炸什么的,我不得来看看啊?!你知不知道我付了定金……” 降魔局的侦查员们深吸口气,按捺下心中涌动的情绪,“这位先生,这里已经是被封锁的事故现场,请你暂时离开,关于你的损失我们会在后续的案件情况中找你了解,但现在……”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可是付了定金的,你不让我看到我订的猫,我就要投诉你!” 吞拿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不由得摇了摇头,走到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身旁的同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啊,做着灵感回忆突然就掏枪了,要不是大伙知道这会儿没权限解锁保险那不得给你吓疯了!” “我看见那个第二阶段的怪物了……跟我昨晚遇见的一模一样,下意识就要做出反应。” 吞拿开口说道:“只是这个地方的灵性已经被吃了个干净,我感受不到更多的线索,灵感回忆就自动中断了。” “昨天夜里我遇见的怪物被某种事物牵引过去,想来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不然的话,这里的灵性也不会有这么稀薄的情况。” 吞拿身旁负责记录的同事将这些线索整理好,然后把手里的本子合上,朝着他耸了耸肩:“成,你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 见同事朝着那个绕过其他人员,偷偷溜进警戒线里来的中年男人比了个手势,吞拿就感觉一阵头疼。 “行行行,我跟人道歉去……” “记得安抚好,免得你办案的时候还要接到总务那边说有人实名举报你。” 一想到这里吞拿就更头疼了,来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身边陪着笑,一阵好说歹说,才勉强让那人消停下来。 就在吞拿准备哄着这人离开事故现场的时候,眼前的中年男人就猛然扭过头,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 而近在咫尺的吞拿却能够感受到,眼前的中年男人那一瞬间的气质完全变了个模样。 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利己而胆大妄为,贪小便宜又厚着脸皮的形象在瞬间就切换成锋芒毕露的姿态。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揭开了他身上的伪装,甚至在这猎人的身边,还有一只凶恶的猎犬相伴。 这种微妙的感觉甚至让吞拿觉得是不是自己已经中断的灵感回忆再一次接续上了,仿佛昨夜的那只怪物再次重现于面前。 被怪物撕咬,如今打着石膏和绷带的左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只是这种感觉就维持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甚至让吞拿感觉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我还以为哪个孙子搁后面拍我一下呢……” 这个中年男人嘟囔着,随后瞥了一眼吞拿,开口说道:“总之,你的道歉态度还行吧,不过我还是要保留投诉你的权利!那可是我给家里小孩订的猫,定金都出了,我不管什么煤气爆炸还是灵能犯罪,你们降魔局得给我找到那只猫!不然的话就把定金赔给我!” 说着,这个中年男人转身就走,翻过了警戒线,拦了辆车就离开了这边。 身后的吞拿一直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老王,我今天不用出勤了是吧?” “啊?嗯,你连着做了两次灵感回忆,辛苦你了,记得好好休息下。” “不辛苦,不用休息。” 吞拿摆摆手开口说道:“我发现了疑似新线索的可疑人员,我先去打探一下,到时候再联络。” “诶不是,那家伙身子还撑得住啊?” 众人看着吞拿快步离去的背影,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人的样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他之前加班多少天了,还连做两次灵感回忆,铁人都得生锈了啊。” “那家伙不这么拼,哪能这么快升上一级侦查员?你们也不想想自己最高才二级,距离一级还遥遥无期呢,就这你们还等着年底评优,做梦吧你们!” “好好调查,不要遗漏了其他线索,动作快点,外面的也给我看着点!让人一般市民溜进来了算什么事?” 只是外边的行动人员自己也是有些懵圈的,委实说他们真没工作开小差摸鱼,但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偷偷闯入进来的…… 直到坐上了车之后,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才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微眯的眼睛展露出如刀一样锐利的弧度,中年男人表面的伪装在此刻被这刀锋般的目光撕裂,流露出名为“危险”的感觉来。 “刚才的感觉不会有错,有什么人通过我的灵能痕迹逆向锁定到了我的身上。” “甚至于,还对我发起了挑衅?” 猎人伸出手,在半空中抚摸着在常人眼中看不见的无形猎犬,缓缓开口问道:“是昨天晚上你遇见的那个家伙吗?” 身旁的猎犬发出呜咽声,不断点头,将脑袋朝着主人的位置蹭了过去,落在猎人那宽厚的手掌上。 “自从我掌握了化整为零的技巧之后,就算是降魔局的人也难以通过灵能痕迹来锁定到我的存在,没曾想民间才人辈出啊,竟然比降魔局的手段还要厉害。” “只是可惜,那个家伙挑错对手了,打狗也得看主人呢,这不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嘛。” 猎人摇摇头,揉搓着猎犬那尖锐的怪物脑袋,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吃过那个家伙的灵魂之后特别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喂不饱你了。” “不过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挨饿呢?既然你饿了的话,那就放开胃口去吃吧,尽情的填补自己的饥饿,要吃的饱饱的才好!” 第13章 猎人与猎犬 其二 “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要是饭点没来得及回来你就先自己吃吧,冰箱里有剩菜,点外卖也行,我记得今天有优惠券能用……” 小露见符士德整装待发的背影,有些好奇:“那些手续不是已经跑完了吗?” 符士德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呀……而且也不只是手续,刚才不是遇见那个降魔局的吞拿专员了吗,有些案件上的事情还得处理呢。” “总之我会回来的,就是可能会晚些,你写作业之余看看店,如果有人上门委托就接下,等我回来了再说。” 小露点点头,然后皱起小鼻子:“怎么还作业……” “日子还得好好过,作业还得接着写,也没多少,就是抄写和作文罢了,数学写到不会的等我回来再教你。” “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吧。” 小露跟符士德的背影挥了挥手,转头回去把自己的作业拿到大厅里来。 符士德的身影已经悄然离去,小露看着有些空空荡荡的小店,在原地怔然,随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露其实内心很敏感,她能够感觉到符士德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不希望让她接触这些东西,不过小露也没有对符士德追问。 她知道符士德就总是会自己一个人去解决那些事情,等到面临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才会在饭桌上或者教自己写卷子的时候随口提起这些东西。 “要是能快点解决就好了……” 符士德背着包走在路上,把撑着的伞收了起来,微风吹拂,天际的边缘已经染上了鲜艳好看的橘红色。 一直下着的雨终于停了,地上的积水如镜面一样倒映出天空的模样来,乌云散去,黄昏也随之到来。 是个送人去死的好天气。 “就是这个位置不太好,周围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要是能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好了。” 符士德把挂着雨珠的伞抖了抖,伞面用带子束好,提了提背包,从包里那只断手在隐约之间维系的连接中,符士德可以感受到,那只怪物似的“猎犬”的主人就在附近。 虽然到现在这种连接已经十分微弱,但符士德的感受中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这条线飘荡在虚空中,一端连接在背包的断手上,另一端连接着附近的某一处。 符士德顺着这种感受抬头向上望去,只看见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大马金刀的一个人占着一张长条形沙发,此刻他正一手一只烧到皮脆肉嫩有鸡味的大鸡腿,吃的油光满面,淌下来的汁水落在衣服上也毫不在意,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不少油星。 见他吃这么香,符士德都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在对方的身边,一只无形的怪物正盘踞在旁侧。 那只怪物明显对符士德的到来有所感应——那种无比美味,足以令怪物在品味过一次之后就欲罢不能的灵魂,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错认。 猎犬用脖颈蹭了蹭猎人的肩膀,猎人这才将注意力转向楼下的街道上,只是此刻的街道上都是下班高峰期往来的人群和车流,让这位猎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符士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符士德走上三楼的快餐店,所见之处尽是家长带着放学的小孩,让符士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还是到柜台那边点了个套餐,端着盘子径直来到那位猎人的面前。 “拼个桌。” 随着符士德愈发靠近,猎人才发现身边的猎犬眼中透出无比渴求的神情来,狰狞锋利的齿间甚至不自觉的淌出口水,显然是饿极了。 猎人这才恍然大悟,把手里啃到光秃秃的鸡腿骨头放在叠了老高的一摞盘子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符士德:“原来就是你啊?” 符士德坦然点头,撕开鸡腿大口吃了起来,“你见到我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虽然能够觉醒灵能的人其实并不多,但这世上这么多人呢,每时每刻都总会有人觉醒的,会出现那么一两个能看透我手段的家伙也不奇怪。” 眼前的猎人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抓起面前的一只烤鸡大口啃咬起来,那副模样充满了野性,看着对方的吃相,就有点让符士德联想到那猎犬般的怪物撕咬啃噬血肉一样的画面。 只是他的话却让符士德睁大了眼睛。 “你……见到我之后,就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啊?要什么反应,你很有名吗?” 猎人也被符士德问愣了,他有些迟疑的再打量了符士德一眼,随后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虽然现在记不起来,但或许我以前听过呢?” 见他的反应,符士德知道这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符士德垂下目光,突然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你们甚至不会去浪费力气记住自己曾经的‘猎物’,对于你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次行动中的战利品罢了,像这样的战利品在这十多年以来有很多,数量多到让你们根本就不会去记下那些逝去的,微不足道的生命。 “现在我只希望鹿伯父不要怪我这么久了只找到其中一个渣滓送下去见他,毕竟万事开头难嘛,这种事情稍微耗费点时间也是难以避免的。” 那猎人反复打量着符士德,他努力翻找自己的记忆,却还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个青年究竟是跟自己在什么时候打过交道。 “虽然我是记不得啦,不过你应该就是以前和我有过接触,所以这才在觉醒了灵能之后找上我的对吧?” 猎人想来想去想不出究竟,便一摆手:“总之要干什么划下个道来吧,不过不要着急!像你这种刚觉醒的新手总是学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那杀意都明显到要溢出来了,一切都等吃饱了再说!” “既然都已经如此明显的感受到了我的杀意,还能这么安稳的吃下东西吗?” “那可是当然!” 猎人煞有介事的开口说道:“填饱肚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吃饱了会让人产生幸福感,油脂糖分和肉这种美味更是能让幸福感倍增,只要灵魂感受到愉悦,你的灵能才会更加活跃起来。” “而且——”猎人话锋一转,看向符士德:“你有打过猎吗?” 见符士德一愣,他便继续开口说道:“没有对吧?那你需要知道,不管是大型猎物,还是稍小体积的猎物,最麻烦的时候都是它们在饥饿时候的状态。 “适度的饥饿会诱发猎物的攻击性,会提高它们的警惕性,它们的感知会变得敏锐起来,会让猎物变为‘捕食者’。 “想要让饥饿来消磨猎物的攻击性,只有真正让猎物饿到没有力气行动了才行,但那样奄奄一息的猎物又有什么狩猎的资格呢?再说了,我也不能够把你关个三五七天,等你被饥饿侵蚀到完全无法行动了是吧? “只有当猎物们填饱了肚子之后,它们的攻击性和警惕性才会开始降低,收敛爪牙,随着饱腹感和幸福感的提升,也会麻痹它们的感知,只有这种时候,猎物才会是猎物。” 猎人一边说着,嘴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野兽般撕咬着烤鸡,风卷残云将一只硕大的烤鸡化作干干净净的骨架,将上面的每一缕肉和软骨都舔砥到腹中。 当猎人把手里的骨架放回盘子上的时候,符士德就能够感受到,无形的危险在瞬息之间笼罩了自己。 准确的说,并不是笼罩住了自己,而是笼罩住了这一幢五层高的小楼,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从天而降,张开了血盆大口,自上而下的一口将建筑吞入口中! 这无形的怪物是猎人所持有的灵能的显现,已经从第一阶段的【觉醒】迈入了更加深刻的领域,甚至在掌控这份力量的过程中,研发出了全新的技巧。 第二阶段·【喰灵兽】! 无形的怪物并没有显现出自身的姿态,比起符士德之前所见的状况来说,它此刻倒是更加符合“幽灵”一样的描述。 一口将大楼吞下,利齿合拢,在这一瞬之间,大楼之内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吃吧,吃吧,多吃点,吃得饱饱的!” 在猎人的大笑声中,所有人都像是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各自瘫倒在地上,灵性于此刻彻底从身躯之中消失不见。 名为灵魂的事物被无形的怪物一口吞下,咀嚼,消化! 符士德猛然睁开了眼睛,在黑雾环绕之下,他豁然起身,藏在手腕袖口的折刀随着手掌一翻就稳稳地落在掌心,朝着面前的猎人刺了过去。 本该被彻底吃掉灵魂的符士德突然行动起来,就连猎人也吓了一跳,有种眼见陷阱成功,却看着捕兽夹上的猎物掀开了机关朝着他直冲而来的惊愕。 但猎人抬手一挡,就用手臂格住了折刀的前进,紧接着松了口气。 “原来真是个新手,我还以为你跟那个降魔局的家伙一样,是个武术家呢。” 猎人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一个空有感知特性,才不过刚觉醒的小子就想着来挑衅我,看起来是降魔局那帮家伙把你们给保护的太好了啊!” 锐利之物刺入血肉的沉闷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店里也显得十分清晰,猎人浑身一僵,低下头去看着从自己胸膛的位置穿透出来的一截染血的利爪。 黑雾环绕在两人身侧,在猎人的身后凝聚出一道黑色幽灵的身影,在黑色幽灵浮现而出的瞬间,尖利的爪子就捅穿了沙发的椅背,从猎人的身后贯穿至前胸。 猎人感觉自己的行动能力被剧烈的疼痛不断侵蚀,呼吸也开始变得十分吃力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符士德,看着他的眼底逐渐攀附上好看的青碧色,宛若珍贵的珠宝玉石一样的青瞳一下激发起了猎人的记忆。 “你是那个……猫眼绿的小子。” 符士德讶然:“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呀。” “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了避免素材受到损坏,是我亲手挖出来的眼睛,还吃掉了你身上的灵性……” 猎人连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自身在颤抖,可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当时吃掉了你的灵魂之后,这些天以来才会这么饥饿。 “可是,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你的眼睛,你的灵魂,你的血肉,你根本不能活下来!” “让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化作现实,这就是奇迹。” 符士德轻声开口:“这就是「死而复生的奇迹」。” “什么奇迹,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天启教会的神明吗!?” 猎人面目狰狞,嘴角溢血,无形的怪物自虚空之中浮现出来,在快餐店里掀起了飓风,仅仅只是瞬间,符士德就失去了对自己紧握折刀的右手的感知。 他的身子不由得一歪,是因为在狂乱的飓风中身躯把握不住平衡,也是因为身躯在这一瞬之间就残缺不全,被一口咬碎。 这主要是因为真正受到进攻的目标其实是猎人身后的黑色幽灵,符士德身上的损伤,只不过是在解决黑色幽灵时顺带被余波造成的而已。 但符士德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他也很清楚,所谓折刀,不过是在一般人眼中看似是威胁很大的利器而已。 对于灵能者,尤其是已经跨过了【觉醒】,开始迈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而言,折刀与小孩子的玩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另一只手上,所握持的,才是真正的武器。 一只苹果映入猎人的眼帘,鲜艳欲滴,生长到饱满的果实。 名为时间的概念随着苹果一起映入眼帘,猎人看着身躯几近支离破碎的符士德将这块怀表按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遍布鲜血的苍白脸庞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时间轮转,那只苹果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宛如在眼前浮现,最终在成熟到了极限之后,从枝头落下,坠地的苹果最终在时光的痕迹下开始枯萎腐烂。 而猎人也在转瞬之间变得白发苍苍,皮肤松弛干枯,肌肉萎缩,整个人宛如在时光痕迹之下开始枯萎腐烂的苹果一样。 猎人张大了嘴巴,苍老的声音十分艰涩的从喉间吐出,牙齿也在一颗颗脱落,颤抖着摔倒在了地上。 浑身被黑雾笼罩的符士德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手中的这块苹果怀表,轻轻合上了表盖。 第14章 猎人与猎犬 其三 尖锐的利爪撕开了怪物的腹部,伴随着怪物在哀嚎声中消散的同时,也将那些被怪物吞入腹中的灵魂放了出来。 在吃下包括符士德灵魂在内的所有灵魂之后,这个无形的怪物第一个选择消化的,就是诸多灵魂中最美味的那一个。 其他被波及到的灵魂只不过是这一口之下附带的而已,为了避免这些相较之下显得口味不佳的灵魂在肚子里“串味”,这怪物还十分细心地将其储存在腹部的另一侧。 也正好方便了符士德将这些人解救出来。 躺倒在地上昏迷的众人随着灵魂逐渐回归到属于自己的身躯之中,也开始悠悠转醒过来,只是他们各自都说不清楚究竟在先前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坐在靠窗位置的两个顾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符士德背着苍老干枯到仿佛只剩下一具骨架似的猎人走在路上,这猎人原本其实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不修边幅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十分狂野,只是在时间的轮转之下,他已经苍老到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被符士德这么背在身后,苍老到像是树根一样的五指想要紧掐着符士德的脖颈,张开嘴巴想要撕咬啃噬符士德的血肉,垂垂老矣的猎人那浑浊的眼神中流露出嗜血的野性,但这具苍老虚弱的身躯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支撑他的行动。 “真像个野兽一样了啊……是因为你灵能的缘故,你影响着它,它同时也影响着你,双方互相影响所以在一些行为上也和那个怪物趋同了吗?” 符士德轻声开口问道,只是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只有一串低沉微弱的、毫无理性可言的、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声,符士德身后这具骨架似的猎人已经连发出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那股野性也没有完全消弭,反倒愈发高涨起来。 符士德从热闹的夜市来到四下无人的荒凉区域,猎人那浑浊的目光隐约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几天之前的雨夜,他和其他同伴一起进行一场“狩猎”,由动作利落的他负责分割素材,取走小猎物身上那对“猫眼绿”。 还有一对大猎物,那对鹿角也是个好东西。 狩猎的地点,就是这座残破的高架桥。 这些天来接连不断的下雨让桥下的水势开始上涨,加上这座桥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的缘故,所以周围也不会有什么市民朝着这边靠近。 “终于来到可以随意说话的地方了。” 符士德睁着一双青瞳,在青瞳中倒映出了垂垂老矣的猎人,他开口说道:“我对你的来历,对你所属的团队,对你合作的顾客,以及你先前说过的话,都是蛮好奇的。” “避免你太老了,脑袋不灵光,回忆不起来最近的事情,就先说说你先前的吧。” 符士德开口问道:“你刚才说‘降魔局的家伙’,是已经有降魔局的侦查员注意到你们的行踪了吗? “看你甚至还能够大摇大摆的上街,想来应该只是找到了点线索,把你当做嫌疑人,暂时还没有锁定你们的偷猎者团队……这样看来还是我比较快,不过也得抓紧时间了。” 符士德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在地上缓慢挪动着身躯,倚靠着墙壁瘫坐下来的猎人,“先说说你和降魔局的侦查员有过什么接触吧,然后再说说其他的事情,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聊。” 这个老猎人嘿嘿笑了起来,咧开嘴露出没剩几颗的牙齿,他扯着嘶哑的声音缓缓开口:“是呀,嘿嘿,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聊。” “那个降魔局的侦查员……残了条手,好像是叫做……金枪鱼?哦,叫吞拿来着,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连这个都记不住了。” 猎人轻轻点着脑袋,开口说道:“那个家伙是咱们已经标记过的,要重点注意的对象。你不知道吧?他在圈子里算是挺有名的,经常活跃在一线,三年就完成了三级跳,从三级侦查员升到一级,年年评优,报纸上都宣传他是破案之星和比武冠军。老大说要是被这家伙盯上了就小心点,不要和其他人联系也稳住不要露出马脚,自己一个人待上一阵,反正降魔局那边的时间比咱们紧,耗久了自然会放松的。” 符士德这才知道原来吞拿还有这样的名头,这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吞拿昨天夜里身上明明留下了被这猎人的灵能袭击过的痕迹,却仅仅只是擦伤了。 武术家连面对那样的怪物都能全身而退的吗?这个世界的武术是不是多少有点夸张了。 “不过可惜了,老大之前才很严肃的说让咱们这段时间少闹事,安分守己避避风头等这阵严打过去了就好,免得被降魔局抓住更多的线索…… “但是没办法呀,被那个吞拿跟狗皮膏药似的盯着,还遇上了你这奇怪的猎物,就是想不闹事都不行啦。” 符士德朝他瞥了一眼:“你一直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什么存在过来这边,哪怕落得这样的境地,你的心中也没有绝望,而是十分自信的认为自己终究能脱离困境——在那份野性的驱使之下,如果你真的在心中生出绝望的情绪来,那恐惧就会更加明显的展露在脸上。 “在这段时间里,你没有能够传递消息出去的条件,再加上你们的团队之间禁止联络,所以你等待的并不是偷猎者团队中的其他猎人,而是你更加信任的,与你关系紧密,息息相关的……” 符士德眯起了眼睛:“【猎犬】。” 或者说,是那怪物般的【喰灵之兽】。 对方的灵能能够不断分散自身,在踏入第二阶段之后掌控了名为【化整为零】的手段更是能够将一只雨夜凶兽化作铺天盖地的兽潮,分散出去的个体都是他灵能的一部分。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先前那只被黑色幽灵开膛破肚的只是这个猎人留在身边的其中一只猎犬而已,并不是最初的那只雨夜凶兽,充其量只能算一分为二,甚至是二分为四这一阶段的其中一只。 那么剩下的猎犬在什么地方? 符士德哪怕不用【事象再演】,也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了。 有狂乱的风从远处吹来。 体型庞大的怪物在狂奔之中带动的气流就足以掀起飓风,这怪物在人们眼中是无形的存在,本身的速度又极快,几乎无法追踪。 除非沿着风的轨迹,紧随在暴风之后,亦步亦趋的不断追索。 一道身影追赶在狂风之后,符士德认出了那身降魔局的制服,也认出了一只手裹着绷带和厚厚的石膏的身影。 是吞拿。 这个降魔局的侦查员在白天就已经怀疑上了猎人,在猎人回到“作案现场”的时候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是在跟踪的过程中,碰巧被猎人身边分散的猎犬们给注意到了。 于是在无形怪物的袭击之下,吞拿在无奈之下只能够暂时转移目标,把注意力从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转移到这个无形的怪物。 猎人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安然的拖住吞拿的脚步,甚至还大摇大摆的上街,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只是他没有想到,只在身边留下一个分散的个体并不足以在符士德面前保护自己的安全。 “我承认我小看了你,也小看了那个吞拿,他妈的!一个连灵能者都不是的武术家,竟然能拖住我的猎犬……” 猎人那苍老浑浊的眼神中流露出恍若实质的愤怒,嘶哑的声音在符士德的耳畔回荡:“你知道吗? “对于灵能者来说,灵能就是源自灵魂的能力,灵能之间的碰撞,就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碰撞。 “将自己的灵魂诉诸于口,是一个对自身的肯定,是能够加深灵能效力的特殊手段。” 在符士德的注视下,这个苍老的猎人继续开口说道:“在刚觉醒的第一阶段时,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浑浑噩噩的去利用自己的灵能吃掉食物中的灵性而已,但是当我随着不断使用的磨炼和时间的推移,我也在这过程中逐渐掌握了更多。 “比如说化作猎犬具现出来,比如说化整为零的分散开来,但其实,最基础的姿态,还是与之合一,才是我所持有的灵能真正的展现……” 随着猎人的话语落下,符士德能够看见,眼前这具苍老的身躯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灵性的存在。 他的灵性在转瞬之间就融入狂风之中,融入那怪物般的‘猎犬’身上。 四足踏地的怪物身上流露出一分属于人类的理性,此刻那只怪物睁着一双嗜血的猩红眼眸,口吐人言:“我已经十多年来都没有真正发动过灵能了,因为这会让我变得像是个猎物一样。” 吞拿的身影在符士德的身边停下,他在狂风中就看见符士德站在桥下,结合符士德面前倒下的老人和停下轨迹的飓风,让吞拿的心中也有所猜测。 “这就是偷猎者之一吗?” 符士德点了点头:“他真正的面貌不长这样,比较年轻,胡子拉碴的。” “我知道,白天的时候见到过一面,原本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曾想竟然会被事故人员抢先了。” 吞拿摇了摇头:“一般市民就不要参与进来了,接下来是降魔局的工作。” “我不参与进来,你能看得见他?” 符士德朝吞拿瞥了一眼,吞拿这才注意到符士德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吞拿专员,接下来我指哪,你打哪。” “准不准的啊?” “不准你难道就不打了?” 符士德站在吞拿身前,咬牙用手中的折刀竖着在手臂上撕开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淋漓之间,吞拿甚至觉得周围的气流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除了怪物本身掀起的狂风以外,还有粗重的喘息。 那种被无比美味吸引的感觉,让吞拿顿时理解了化验科的同事为什么要以上瘾来比喻那怪物在品尝到美味之后的状态。 血液是灵魂的货币,符士德身上的血肉就是这道无上珍馐的摆盘,与自身的灵能融为一体,已经化作猎犬的猎人更是难以按捺这种进食的冲动。 无形的怪物朝着符士德席卷而来,符士德沉声开口:“朝我开枪!” 吞拿紧锁眉头,深吸口气举枪对着符士德:“你别让我最后一次信任事故人员!” 枪炮出膛,但是在半道上就已经命中了目标,空气中传来怪物的呜咽声,降魔局配发的枪炮撕裂了怪物的皮毛和鳞片,深入血肉和骨骼,鲜血喷涌之间,撒了符士德和吞拿一身。 符士德的声音紧随其后:“三点钟方向,朝高一点打!” 吞拿的动作迅速无比,话音未落就将枪口调转了方向,又是几发连射落在怪物的身躯之上,仅仅只是转瞬之间,这只怪物就已经遍体鳞伤。 一路以来吞拿都难以捕捉到这怪物的痕迹,哪怕像是一开始见面时尝试封闭感官,强化自己的感受都难以锁定对方,更是不敢轻易使用配枪。 武术家的手段充其量也只能够做到拖延时间和自保,毕竟面对这样的怪物,吞拿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举枪在手。 一直到符士德为他指明了目标的存在之后,吞拿这才轻松不少,甚至于在降魔局专门用来镇压灵能袭击的配枪之下,很快就在这只怪物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痕。 只是相较于吞拿的轻松而言,符士德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情况有点不太对,就算这家伙完全被进食的野性所掌控,也不至于像是这样连一丝一毫的理性也看不见了。” “这个家伙应该并不是本体,而是他分出来的其中一只猎犬,而他的本体,就在……” 吞拿还没来得及听清符士德的声音,就感受到从身侧有风吹来。 吞拿下意识的闪躲,同时举起左臂保护要害——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武术家,他十分清楚如何做好受击和卸力化解攻势的准备,就算是这无形的怪物,也难以对他造成损伤。 但此刻他的左手突然慢了一拍,本以为已经进行了闪躲动作,却发现自己仍毫无防备的站在原地。 紧接着,符士德就发现滚烫的热血从后面泼洒向这边,人立而起的怪物甩开了爪子上的吞拿,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符士德。 “要解决掉这个家伙真麻烦……不过现在,就剩下你一个猎物了。” “为了区分我和你们这些猎物之间的区别,你可以充满恐惧的称呼我为……” “捕食者。” 第15章 记忆回响·狩猎场 漆黑的雾气在夜间并不明显,弥漫在身侧的黑雾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但聚拢起来,就构成了一道浑身被黑色绷带包裹的身影。 ——去吧,黑色幽灵! 符士德向前一挥手,无需言语,黑色幽灵就在符士德生起的念头驱使之下宛如野兽一般咆哮着向前直冲而去,与面前的怪物正面碰撞,沉重如铁锤敲击的闷响顿时响起! 利爪与利爪在交错之间甚至响起了金铁交加的铿锵声,在碰撞的瞬间还溅起了炫目的火星,点亮了无灯的黑。 一对一之下,黑色幽灵与猎犬之间互有胜负,悍不畏死也不惧疼痛的黑色幽灵甚至一度压制了猎犬的行动。 但随着猎犬在身上分离出了更多的个体之后,接连不断的袭击之下也让黑色幽灵的行动逐渐开始显得不支起来。 哪怕每分离出更多的个体都会让猎犬本身在强度上削减,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更别说三条狗都能屠薪王呢,随着数量的增多,就算黑色幽灵不惧疼痛,自身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野兽的扑击和撕咬影响了黑色幽灵的行动,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几乎将黑色幽灵牢牢压在底下,围作一团的怪物群中能够听见黑色幽灵的利爪不断将怪物开膛破肚时发出的哀嚎,但那道漆黑的身影却难以从中挣脱开来。 利爪撕碎了一只怪物,却立即从中分离出两只怪物,反倒漆黑的身躯在如潮水般不断地撕咬之下逐渐支离破碎。 随着黑色幽灵彻底溃散成游离的黑雾,怪物群中一只怪物人立而起,尖锐的脑袋咧开嘴,朝符士德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看起来你的猎犬并没有经过训练啊,带着这样的猎犬就敢踏入狩猎场吗?” 符士德从心脏里拔出折刀,随着心脏的泵动,破裂的伤痕之中不断喷涌出鲜血来,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只是当他真正失去力气要摔倒在地的时候,又有一双被黑色绷带层层缠绕的手臂从周围的黑雾里伸了出来,将符士德扶好。 看着一次又一次在眼前死而复生的符士德,就连已经化身为怪物的捕食者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我开始相信你那奇迹的说法了,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手段,但你的表现,很显然不是什么障眼法就能解释清楚的。” 见黑色幽灵朝着这边再次奔袭而来,人立而起的怪物晃荡一下尾巴,铺天盖地的兽潮便再次将黑色幽灵淹没在其中,一方悍不畏死一方源源不绝,两边都在互相消耗着。 起初对方还只是好奇符士德究竟能活过来多少次,但是互相消耗到现在,他也意识到符士德所言的奇迹似乎并不是虚张声势。 “作为被奇迹所眷顾的存在,身负奇迹的猎物便不再是猎物,而是每一次狩猎都能够带来好运的珍兽。” 捕食者居高临下的用那双猩红的眼眸注视符士德的身影,“虽然你能够死而复生不假,但你本身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只要把你活捉就好了。 “把你这样的珍兽带回去,相信就算是老大也无话可说,这可是一座完整的‘猫眼绿’生产工坊啊,你的价值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高出无数倍。” 符士德咧嘴一笑:“说得轻松,你如果这么有自信的话,那就来试试看?” 捕食者摇头:“已经踩过一次的捕兽夹,这辈子也不会再踩上第二次。 “我曾经在山里日夜不分的守候过整整一周的时间,就为了等待猎物上钩,所以我很有耐心,我不会轻易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接近你的身边,避免我再一次的被时间所衰老,成长到几近枯萎的程度。 “你能够死而复生不假,但你每一次的死亡并非和那黑色幽灵一样毫无感触,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是个新手,你不会收敛自己的杀意,你不会控制自己的站姿,掌控自己的视线,甚至连战斗经验也不丰富,遇见了袭击会下意识闭上眼睛,收紧肩膀,这是一般人被吓到的表现。 “作为一个刚刚踏入【觉醒】这第一阶段的灵能者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往复循环的生与死所带来的痛苦足以逼疯许多人,但你仍旧冷静的面对着我,还主动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来召唤你的猎犬。 “但你终究会有一个极限,那或许不是死而复生的极限,而是你在不断跨越生死界限之中会不由自主的焦躁,在痛苦和折磨中麻木,疏忽大意。 “这种时候,才是猎人和捕食者真正进行狩猎的时机到来。” 捕食者的身影仿佛化作狂风,消失在周围,声音从四面八方清楚的钻入符士德的耳中。 符士德心中清楚,对方所言十分正确,甚至堂而皇之的就这么告诉自己,完全不畏惧自己会因为听了这番话而有所应对。 因为这就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哪怕符士德知道了也无法改变,只会因为对方在言语之中布置下的陷阱而加重自身的压力,令原本就紧绷的精神更加不堪重负。 符士德此刻就是被猎人狩猎的目标,猎人放出了猎犬,追逐驱赶着他踏入陷阱,倘若不逃,就会被猎犬扑杀,倘若逃跑,也只会一步一步迈入深渊。 “只是……这种手段对其他的猎物很有作用,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啊。” 符士德轻声开口,他站在残破的高架桥上,呢喃声被呼啸的狂风所席卷。 “像你这种傲慢到完全瞧不起人,连前几天亲自狩猎过的猎物都抛在脑后,完全不会费力去记下的家伙,一定不知道吧?我其实早就已经置身于深渊之中了。 “而我特地将地方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并不仅仅是你的猎场,同时也是……” 周围的风声呼啸,冰冷的雨点拍打在了身上,原本从附近还有些许微弱的灯光能够照亮这边的轮廓,但此刻像是在一瞬之间彻底陷入漆黑。 雨落狂流之暗。 无边无际的漆黑中只有风雨在咆哮,本该由捕食者带动的风此刻却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在呼啸的狂风里,捕食者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因为他察觉到,这里似乎和几天之前的记忆一模一样,在这高架桥之上,就是他们划分好的“狩猎场”。 本该残破不堪,支离破碎的高架桥此刻变得完好无缺,崭新如洗,仿佛时光于此逆流一样,再现了记忆中的回响。 这种怪异的现象让捕食者本能的警觉起来,野兽的本能正在疯狂的尖叫,不断对着自身示警,预示着此刻的危险。 只是无论他如何狂奔,如何隐藏着自己的位置,他也像是一个落入了陷阱中,不断挣扎却毫无意义的野兽一样。 完全阻挡不住那身侧弥散着黑雾,逆着时光行走到他面前的身影。 “同时也是……我的狩猎场。” 第16章 灵能武装 【事象再演】将曾经的景象重新浮现在眼前,记忆的回响之间相互共鸣,在种种条件的汇聚之下,构成了这幅时光的再现。 原本只是符士德散发自己的感知能力去再现出曾经所发生过的景象,通过记忆回响的形式展现在眼前的手段,但是在一步步的将猎物引入陷阱的过程中,这份记忆回响也不仅仅只是呈现在符士德的眼前。 将符士德的血肉和灵魂视作珍馐美味的怪物在不断进食的过程中,也被符士德“慷慨”的赠予属于自身的灵性,怪物只觉得畅快的沐浴在美食的海洋之中,却未曾预想过这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食物竟然能够反过来限制住自身。 哪怕仅仅只是一瞬。 但这一瞬之间,在符士德的掌控之下,便化作了永恒。 随着零点的钟声从高高的钟塔上响起,符士德也将手中的那枚苹果印在了怪物的本体之上,时光流转,在顷刻之间就完成了茁壮生长到饱满成熟、落下枝丫之后干枯腐败的过程。 时间的流逝直接铭刻于本体的灵性之上,苍老的怪物浑身毛发开始失去光泽,从毛根开始发白,脱落,庞大的身形开始萎缩,化作枯骨,散作余灰。 作为一位已经跨过第一阶段的【觉醒】,迈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这个猎人完全能够俯视并非灵能者序列的吞拿与刚刚觉醒不久的符士德,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从头到尾的心态一直都是以猎人自居。 哪怕是自身的躯体在时光的痕迹之下衰老到完全无法行动,被迫与猎犬合二为一,他也自认为是捕食者,是怪物中的猎人。 符士德和吞拿不过是猎物的一种,绘城就是一片有部分管束的狩猎场,这两个猎物的出现反倒让他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 这份猎人对猎物的傲慢才是符士德从猎物转而成为设下陷阱的猎人的根源,就算符士德持有着名为死而复生的奇迹,但这样的敌人只要稍微谨慎些,就能在重伤了吞拿之后,轻易将符士德制服。 符士德没有轻易去移动吞拿的身躯,也没有碰他的配枪,而是立刻去往最近的电话亭。 降魔局热线电话,二十四小时随时接通。 一直到符士德和仓促赶来的降魔局专员们一起目送着吞拿被送往手术室,那位穿着白大褂,与符士德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蛙大夫面容严肃的从中走出来之后,符士德才稍微松了口气。 “身上的伤势其实还好,他以前练武的时候没少往这跑,面对的灵能袭击不少,比这更严重的伤势也不是没有过,但这么多次都挺过来了。” 青蛙大夫开口说道:“只是这次除了躯体上的损伤,还有灵魂层面的受损,一般的灵能袭击也很少会对这方面进行伤害,但这次不一样,估计得睡个三五天,与敌人遭遇时的记忆也很难回忆起来了,就算做灵感回忆都不行。” 听闻这位降魔局特聘的医生这么说,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起来,降魔局的专员将目光转向符士德这位事故现场的第一目击者,符士德也适时的举起手来: “我在白天办事的时候遇到过吞拿专员,他提起过自己是在追踪能够吃掉灵性的灵能者,是第二阶段什么的,似乎是已经找到线索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深夜的时候出没于那个位置?那里距离你的住所应该还挺远的吧,而且还是已经被封锁的地区。” 符士德垂下目光,露出黯然的神情:“今天是长辈下葬的日子,我想到以后要一个人肩负起鹿首钟表师就觉得压力大到无法入眠,所以想一个人出来走走,鹿伯父以前经常带我出来散步,吹吹风的话应该会好些,只是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曾经的事故现场……” 那个朝符士德询问的降魔局专员张了张嘴巴,有点问不出话来了,只好闷闷的回一句:“不好意思啊……节哀。” 符士德摇摇头,接着开口说道:“只是来到这附近就发现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来到桥下之后,就发现了干枯衰老的尸体和倒在地上的吞拿专员。” 符士德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反正人是吞拿解决的,和我没关系! 吞拿就算从病床上醒过来了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他被猎人伤的不轻,脑袋里只有一个自己在追击对方的模糊印象,更具体的细节就是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了。 就算能回忆出符士德的存在,也只会理解成符士德报案呼叫支援的时候留下来的模糊印象,反正他符士德只是个路过的一般市民而已。 真正能够还原出真相的,也就只有掌握着【事象再演】的符士德,和已经在时光的痕迹之下随风逝去的猎人了。 除非降魔局里能有个比起【事象再演】还要更为强大的感知类型的特性,但就符士德观察的状况来看,自己这种特性也属于较为少数的类型。 至少降魔局的【灵感回忆】技术在效果上远不如【事象再演】。 虽然多少有些对不起吞拿,但符士德此刻确实不能这么快的暴露出自己的存在,只好将事情全部交给吞拿来背了。 简单的在降魔局的专员这边做了记录之后,符士德就坐着降魔局的配车回到了钟表店的门口。 大灯没开,只有桌上一盏小夜灯维持着微弱的光源,符士德可以看见桌上还摆了一盘被保鲜膜封着的炒面,韭黄和火腿丝混在面条里,还有很多火腿丝都摆在上面,看起来份量很足。 一看就是小露把自己吃那盘里的火腿丝挑出来往这塞的。 符士德见状之后还真感觉自己又饿了起来,端着炒面小心翼翼地回阁楼里大口吃了起来,把一大盘炒面都塞进肚子里去之后,这才长出口气。 把盘子放在一边,符士德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怀表。 表盖上是鹿首的标志,打开表盖,里面是苹果模样的印记。 符士德静心凝神,收拢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这块怀表上,随着与这块怀表建立起了沟通之后,符士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块怀表之中的每一个零件都像是突然之间“活”了过来。 一块怀表之中蕴含着时间的轮转,在时间的转动之下呈现出了生长繁荣与枯萎的要素,只是随着符士德的使用,这块怀表之上也难免留下了些许痕迹。 符士德的双手宛如蝴蝶般灵巧,将这块怀表的表层拆解开来之后,内部的零件就失去了束缚,一股脑的喷发出来。 相较于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光鲜亮丽,怀表的内部结构其实是一种十分混乱的态势,如果继续这么放任下去的话,这块怀表必然会在后续的使用中出现差错,甚至于还有提前报废的风险。 这种状况对于外行人而言,不管是用肉眼还是去亲手触摸,都是感受不出来的,甚至于就算是对于钟表师来说,哪怕是圈子里那些有名的大师,也是难以感受到这一点的,毕竟他们压根就看不懂鹿伯父的作品。 但对于符士德来说,怀表上的损伤却是极为明显,不过这种状况倒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毕竟他自己也深知症结在何处,只要进行例行的维护就行了。 随着难以计数的零件在符士德的手中聚拢成一团球,而更多的零件添加进去之后则形成了一团更小的球,符士德小心翼翼地将钟表的零件重新安装进去。 齿轮嵌合,机轴转动,随着这块怀表重新运转,符士德也完成了一次维护工作。 这块怀表经历过先前的遭遇之后,本身就是极为脆弱的,加之灵性也被消磨到不剩多少,只能够慢慢的等待在时光的铭刻之下,属于怀表的灵性可以得到恢复。 所以符士德需要经常对这块怀表进行维护,因为在维护的过程中,也是不断恢复属于怀表的灵性的工作。 而且,随着每一次的使用,也会给这块怀表添加一份负担。 正常的使用情况下,至少以每天为间隔,一天使用一次的话勉强能够让这块怀表维持在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状态。 像符士德这样在对付猎人的时候接连使用了两次,虽然第二次的使用是在零点的钟声已经响起来之后,但多少还是会有点受损。 不过所幸,符士德还能进行维护,而且在维护的过程中,也能够不断加深自己对鹿伯父的技艺的理解。 随着与这块怀表之间的沟通不断加深,加上一次又一次的维护过程,符士德也隐约之间感觉到自己的技艺水平在不断的上涨。 如果有个系统化的面板浮现在眼前,那此刻呈现在符士德眼中的应该就是熟练度的进度条正在不断的提升着,一点一点的让自己达到进化升级的要求。 而且也是随着自己越是对鹿伯父的怀表感受深刻,符士德就越是发觉到,鹿伯父留下的东西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与其说这是一块怀表,倒不如说这东西其实是一件…… “【灵能武装】。” 从符士德的口中,突然吐出了这样的话语。 灵能武装是个说常见也常见,说不常见那其实也蛮稀罕的事物。 简单地说,像吞拿在面对那无形的怪物时下意识拔出来的配枪,就是一件降魔局特制的灵能武装。 这是降魔局专门为了下属人员对抗灵能袭击而使用的,威力强大设计性能又好,就算是已经踏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在对方的面前也很容易受到重创。 像那位猎人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不是因为吞拿难以直接目睹对方,无法锁定到对方的存在,不然光是凭吞拿武术家的素质,加上这柄降魔局的配枪之后,猎人也有极大可能会彻底饮恨在吞拿手中。 把怀表的表盖轻轻合上,符士德完成了怀表的维护工作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把怀表给收了起来。 把盘子放回水池里的时候,符士德还发现小露趴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安稳睡着了,书桌的灯映照在作业本上。 符士德见状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把毯子给小露盖上,经过的时候还依稀能够听见小露在含糊不清的呢喃着,像是在说着模糊的梦话。 从中符士德可以听见伯父与伯母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名字,以及班上同学的名字……符士德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叫做丹朱赤的女孩以前跟小露一起过来玩过,是小露的好朋友好姐妹。 末了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小露的作业,然后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 在降魔局之中,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由吞拿解决掉的,属于偷猎团队其中一员的猎人尸体静静地躺在这里,本该由法医进行解剖调查取证,只是在法医进行调查之前,就被那位不速之客暂时打断了。 “虽然我是不太懂这回事啦,不过你们从他的身上确实是搜出了十字架,对吧?” 少女清亮又略显柔和的音色宛如百灵鸟一样回荡起来,她伸手将红色的发丝拢到耳后,脸上其实也满是抱怨。 “我也不想大半夜的出门来解决这里的事情啊,好不容易把作业写完了又要仓促出门,还是来的降魔局,我还得化妆,回去以后又是麻烦得要死……” 降魔局的专员们看着这道赤红如火的身影,不由得低声询问起来:“这位是?” “天启教会的人,咱们从那个猎人身上找到了天启教会信徒的标志,这下就麻烦了,原本好好的调查流程必须得让天启教会过来参与。” 名为丹朱赤的少女抱怨了一通之后还是来到尸体旁边,掀开了上面的白布,随后就不由得睁大了明亮的眼睛。 “看上去好老,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不像是正常的衰老痕迹,而且也不像是灵能留下来的痕迹。” “倒不如说,看上去就像是充满了……「奇迹」的味道。” 第17章 【猫眼绿】 其一 符士德撑起大伞,在朦胧的雨雾里前行,来到有屋檐的走廊之后,一只娇小的身影就从伞下钻了出来,轻轻一跃踩上没有雨水淋湿的干燥台阶。 小露那张精致的小脸藏在围巾里,略显宽大的校服外套将她包裹在里面,小露刚入学的时候鹿伯母就考虑过家里有符士德这么个先例,青春期的时候蹭蹭长高,订好的校服才下半个学期就显得短了,所以特地给小露订了大码,穿三年都没问题。 “我去上课啦,冰箱里面有之前剩下的叉烧你记得吃掉它,别等我到时候回去开冰箱还发现你一直放着,记得睡觉的时候阳台门要关,不然这天气总是飘雨进来……” 符士德听着小露有些絮絮叨叨的话,点了点头。 他和小露之间总是会互相叮嘱对方,很多都是些日常的琐事,当初符士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小露想摆出一副家里的“前辈”的姿态不断跟他说着,聊着聊着家里这俩小孩也熟了起来,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互相叮嘱的画面,小露有的时候像妹妹有的时候又像姐姐。 小露说着就有一道绯红如火的身影从后面靠了过来,暖洋洋的手掌从后面伸出来,贴在了小露略有些冰凉的面颊上,温暖的手掌捧着小露的脸。 小露不用回头,光是感受到这暖洋洋的手掌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学校里也就一个姑娘会这么接触她。 “露——你不知道,我昨晚大半夜都被人叫起来去加班,还是去的降魔局,我超我当时都准备睡觉了还得连忙洗个头赶过去,真受不了一点吧……” 暖洋洋的掌心在小露的脸颊上降了温之后就顺势从身后环抱过来,愁眉苦脸一副睡不醒模样的下巴就放在了小露的肩膀上,随后红发的少女才看见小露身前的符士德,勉强睁开了眼睛环抱着小露的手摇了摇,就当是打招呼了。 “呀小露哥哥,早上好,愿奇迹祝福你。” 符士德对这个以前依稀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孩有点印象,这个叫做丹朱赤的女孩说得上是人如其名,一头赤红如火的披肩散发让她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 似乎是和天启教会之间有所联系,所以符士德以前见小露带她来家里玩的时候总能听见她习惯性的招呼。 平时见到她和小露一块的时候基本是小露把她当抱枕或者是她把小露当抱枕,符士德还记得以前第一次见小露拉着丹朱赤过来家里介绍的时候,说这就是在班上找到的自动暖炉……比暖宝宝好使。 那之后符士德才记下了小露怕冻这个习惯。 “他不是信徒啦。” “叫习惯了嘛,你不知道教会这培训有多洗脑,我跟你说我上次朗读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先喊一声愿奇迹祝福你……” “我觉得你要是喊出来老师也给你分,记得有人说过老师他家都是信徒。” “尊嘟假嘟?我礼拜的时候都没见到过老师来教堂……要是早读课真顶不住想补个觉他会不会当没看见啊。” “那你就得问问他的信仰了……不是你昨晚干嘛去了,整个人这样。” “加班啊!具体不能说,但真麻烦死了……” 小露和丹朱赤两人摇了摇小手就当是告别,然后一起朝教学楼里走去,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符士德撑着大伞目送两道身影离开。 依稀记得那个猎人身上确实带有天启教会信徒的标志,不过符士德当时在解决掉猎人之后也没多太在意,毕竟以天启教会的规模来说,到街上随便找十个人里也该有一个信徒了。 就是从丹朱赤和小露的抱怨里,符士德察觉到似乎连天启教会都参与进了这个案件,让符士德有些意外。 不过天启教会参与不参与进这个案件,对于符士德而言都没有什么变化。 偷猎团伙犯下的案件里,受害者当中并不是没有信徒,以前也有天启教会和降魔局一起联手调查的状况,但那支偷猎者的队伍却仍旧维持到了现在。 想要真正的解决掉这支偷猎者的团队,就必须从各方面同时切入才行。 “清理掉你们的猎犬,只是其中的一步。” 而在这之后,则是…… 符士德撑着伞,漫步在雨中,来到一幢高楼建筑之下。 将手里的伞抖了抖雨珠,收好伞面之后走进大厅,符士德朝着前台的招待开口说道:“你好,我是符士德,请问红叶钟表师在吗?” 负责大厅的招待目光一扫就看见了红叶钟表师的预约,开口说道:“红叶钟表师正在静候您的到来。” 在招待的带领之下,符士德走入这幢高楼之中,经过了高楼内部一道道宛如叶片脉络分布的走廊之后,终于在一处停下。 这里是红叶派系钟表师的总部大楼,内部的结构设计其实就是一个等比放大的红叶标志,行走在其中的叶脉之上,符士德甚至生出了踏在时光上的微妙错觉。 这是一种室内设计的巧妙,想来是某一位技艺超群的钟表师身兼数职,将室内的空间结构分布设计和红叶钟表师的特性互相融合,以建筑的结构表现出来。 甚至这幢大楼内部也有不少与钟表、时间相关的元素体现,整座建筑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钟表,尽显红叶派系钟表师的风采。 对于寻常人而言,可能也就觉得这是一幢风格较为独特,设计上很有格调的钟表师总部大楼而已,但对于符士德这种感知能力出色的人来说,他所能够感受到的内容更多,对此的理解也更是深刻。 符士德透过面前的玻璃窗,能够看见坐在桌前的那位红叶钟表师的身影,对于这位曾经见过一面的钟表师,符士德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虽然是碍于工作,但对方明显是对鹿伯父有所了解,虽然鹿伯父在钟表师的圈子里被很多大师们不待见,但其实也算是小有名气。 许多钟表师都觉得鹿伯父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他那出色的个人风格一度引领了许多钟表师去模仿学习,但随着这条道路上的失败者越来越多,鹿伯父的名声也愈发的稳固。 尤其是当一些大师都无法破解鹿伯父在设计作品上的手法,甚至连基础的维护工作都无法做到的时候,鹿首标志在绘城地界的所有钟表师派系里,就彻底打响了名头。 自那以后,有崇拜鹿伯父的,也有觉得鹿伯父只有一个名声噱头,没有什么正经本领的——毕竟他们觉得连那几位大师都无法看透鹿伯父的技巧,绝非是大师们水平不够,而是鹿伯父在设计中用上了些歪门邪道。 以往来说其实两边的说法都差不多,只是当鹿伯父事故身亡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了之后,后者的说法就逐渐的多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个大师其实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自身的技艺也绝无玷污大师之名,就导致了鹿伯父的风评受到了影响。 符士德虽然只能算是个新人,也没有什么钟表师圈子里的信息渠道,但至少他这些天还在钟表店里呢,偶尔听闻的一些事情都能够察觉到与鹿伯父相关的风评正在逐渐变差。 在这种情况下,那位红叶钟表师还愿意为自己留下一个预约,足以可见对方确实是充满着善意的。 那位红叶钟表师抬起头来,他正好和符士德四目相对,连忙站起身迎接:“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抱歉,这些天的事务过重,直到现在才有功夫前来拜访。” 红叶钟表师摆了摆手,“我理解你的状况,不需要这么说,快坐吧,你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小五你去准备。” “额……白开水就好了。” 那位带领符士德前来的招待点了点头,很快就为符士德端上杯子。 “既然你来找我,想来也是因为我之前提起过的事情,因为鹿先生的离去而导致你在钟表师行业里显得根基不足,鹿先生的人脉资源并没有交到你这边。” 红叶钟表师坐下来之后就开门见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开口说道:“虽然我亲眼见证过你展露出来的水平,我认为你是当之无愧的鹿首钟表师,但其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加上最近与鹿先生有关的风评正在逐渐的受到影响,很多人也注意到了你的存在。 “尤其是他们也从中得知了我在接到定损委托的时候,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我猜应该是和鹿先生的那些亲戚们有所接触,在一些添油加醋的讲述之下误解了什么东西吧。” 红叶钟表师耸了耸肩,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他接着开口说道:“不过倒是因为这件事情,很多原本对此没有兴趣的钟表师甚至愿意自荐去抢下鼹鼠集团这个客户,有不少名声在外的钟表师都过来凑了这个热闹,不管他们究竟是专门针对你进行商业狙击,还是过来看个乐子都好,总归是让这个人脉渠道受到了点影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另一位顾客,那位顾客并不像鼹鼠集团那边是个对此毫无接触的外行人,我们红叶派系其实和那位顾客也有多次合作,双方之间的交流都很愉快……” 符士德摇了摇头:“不必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拿下鼹鼠集团这份定制怀表的资格,就算是要和其他的钟表师互相竞争也没有问题。” 红叶钟表师闭上嘴巴,认真的看了符士德一眼:“你确定吗?你要知道,如果现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后,接下来的消息是隐瞒不住的。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曾经在鹿先生的作品面前一无所获的业内大师过来参与一脚——倒不是说他们是专门为了欺负晚辈而来,可能仅仅只是好奇鹿先生教导出来的学生,但不论这些人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们随意的一个行为都会对你造成影响。 “换做我是鼹鼠集团的董事长,我光是看见名头也会自然而然的选择其他人,你的水平足以在业内立足,甚至被人称作是早年的鹿先生那样的天才,但你此刻名声不显,没有人会选择你。” 符士德闻言之后笑了起来,“天才的说法就是夸张了,我只不过是稍微有点特殊的钟表师而已,可称不上是什么天才。 “不过有关鼹鼠集团的那份资源,是我一定要拿到手的,不管是谁来阻止也没有用。 “对此志在必得的东西,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符士德的声音很轻,但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坚定不移却让红叶钟表师为之侧目。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决定了。” 红叶钟表师见符士德如此执着,便不再尝试劝告,而是开口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开口,我所说的那位客人目前暂时还没有和其他的钟表师达成合作,可以随时安排。” 符士德点了点头,红叶钟表师确实是个好人哇。 “当然,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那我也还有一件事……” 红叶钟表师起身,到自己的工作台上拿起一块怀表,放在符士德的面前。 “这块怀表也是一位雇主交给我的,原本说是想找个钟表师碰碰运气——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没听说过你——我之前还想着找个时间再上钟表店拜访呢,既然你主动赴约,那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来处理比较好。” 符士德低头看着这块有着鹿首标记的怀表,耳畔传来红叶钟表师的声音:“这块怀表真不愧是鹿先生设计出来的作品,我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完全看不懂其中的结构和运转的原理,根本不敢尝试拆解维护,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彻底让它报废了。” “不过如果是交到了你的手上,那想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我们绘城新一任的,鹿首钟表师。” 符士德缓缓打开怀表的表盖,宛如翡翠玉石一样的绝美色彩从中流露出来。 这是鹿伯父之前设计出来的作品。 名为【猫眼绿】。 第18章 【猫眼绿】 其二 【猫眼绿】其实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特质,在情绪激动之下,双眼会染上如翡翠玉石一样的青碧色,这种类型的特质被很多人认为是最早的灵能改造,亦或者是灵能改造的前身灵感来源——毕竟灵能改造是近几百年来才逐渐兴起的技术,而在灵能改造之前,早就有这些特质的存在了。 而在灵能者的圈子里流传着一种比较小众的说法,认为具有这种特质的人本身就能够看见许多非同寻常的东西,甚至于还会更容易觉醒【魔眼】。 这种映照出人心情绪,本身又极为特殊的色彩,更是被誉为中庭世界的七大美色之一。 鹿伯父曾经在设计这样的作品时,就采用了猫眼绿作为怀表的呈现形式,因为猫眼绿是一种极其稀少珍贵的特质,于人们而言这种色彩就像是时间一样稍纵即逝,从指间不知不觉的流过,所以当这块怀表呈现出来的时候,就连时光都仿佛会在猫眼绿那令人惊艳的色彩之下放慢脚步。 当时的符士德其实已经在鹿伯父身边进行学习了,甚至还是全程看着鹿伯父收集各种杂志和报纸,以及许多与‘猫眼绿’相关的信息来还原出心中的猫眼绿,以此完成的作品形象。 至于符士德自己也是在经历过死而复生和离别之后,这才发现身上其实具有着猫眼绿的特质——在这之前他虽然有过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但还没有到能够激发出猫眼绿的程度,因此就连符士德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如果当时的鹿伯父可以亲眼见证‘猫眼绿’的色彩,想来这件作品能够被完成的更好。 符士德收回目光,伸手将这块怀表从桌上拿起来,【猫眼绿】的色彩仿佛连流转的时光都会被其所吸引,停步驻足下来欣赏这份美色,看着这块怀表,甚至能够让人产生出连时间都缓慢起来一样的错觉。 这也是红叶钟表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设计与呈现方式,甚至于不要说是红叶钟表师,就算是红叶派系当中的其他成员,甚至是他的老师,那位可以称作是大师的钟表师都看不透这块怀表的设计和运转的原理。 至于尝试拆解,这种事情以前倒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挑战那位鹿先生的作品的大师之中,其中就有一位是红叶钟表师的老师。 以前吃过了教训之后,红叶钟表师的老师就对那个挂着鹿首标志的钟表师心悦诚服,甚至于可惜没能在那位鹿姓钟表师刚在绘城打出名声的时候上去结交好关系。 不过在听闻了学生在一次定损委托之后的状况,红叶派系的大师又开始心思活络了起来。 虽然以前那位鹿姓钟表师遭遇不幸了,但自家学生竟然说鹿姓钟表师的学生有他年轻时的风采? 符士德不清楚这位红叶钟表师对自己究竟有多么推崇,他只是看着眼前的怀表,指尖轻轻挑开了【猫眼绿】的表壳,展露出其中的运转结构。 “运转的结构其实十分良好,正常来说运转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不过似乎是遭到了一些剧烈的冲击,导致有几个零件出现了些许的形变和错位,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随着运转的过程会出现一些影响。” 符士德一眼就看出了这块怀表经历了什么,他口中所说的‘剧烈冲击’可不是指简单的从口袋里掉下来之类的程度,至少也该是被人拿枪指着,出膛的子弹正好击中了怀表…… 考虑到鹿伯父只为绘城的两位大法官制作过【猫眼绿】这样的产品,以那两位大法官平时裁决的案子来说,如果真的有人蓄意报复那或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红叶钟表师适时地点了点头:“最近绘城好像不太安稳,连那位大法官都有人暗中袭击,幸好逃脱了危险。” 符士德心中一动:“这块怀表的主人是蜻蜓法官吗?” “是……你认识他?” “那倒不是,只是回想起以前鹿伯父招待过的客人里,似乎就有那么一位蜻蜓法官。” 符士德摇摇头,脑海里的思路却已经发散到了其他地方去。 他想起了之前翻找过的,这些年来和偷猎者有关的报纸刊登信息,其中就有一件偷猎者团队被捕后遭受审判的新闻。 而当时的成员,似乎就是那位委托鹿伯父设计出猫眼绿怀表的蜻蜓法官。 符士德想到这里就皱起眉头来:“或许蜻蜓法官遭受袭击也和偷猎者之间有所联系,如今偷猎者在鼹鼠集团的支持之下死灰复燃,他们应该不会放过曾经打击过他们的人。” 虽然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但符士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轻松将这块怀表拆解开来,令人眼花缭乱的零件在符士德的手中重新梳理,整齐有序。 “我需要三块标准齿轮,用来替换报废的零件。” 等候在旁边的红叶钟表师一转身就从自己的工作台上把符士德需要的配件拿了过来,符士德伸手接过之后,就当着对方的面将这块怀表完成重构。 符士德并没有阻拦红叶钟表师在旁边观看的意思,因为对于钟表师而言,就算亲眼看着对方如何完成重构,也不一定就能够学会。 每一个派系的钟表师都有自己的特殊手法,这是种需要经年累月苦练的技巧,并不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够学会的东西。 但在旁边围观重构的过程,的确能够从中了解到一点设计和运转的思路,虽然不能够窥得全貌就是了。 红叶钟表师帮了自己这么多,符士德也并不介意让这位钟表师在旁边观察,就算是鹿伯父还未遭遇不幸,他也不会拒绝其他钟表师抱着学习的心态过来交流的。 只是鹿伯父早就已经“名声在外”了,所以真上门跟鹿伯父交流学习的钟表师反倒没有多少,就符士德跟在鹿伯父学习的那段时间里,见到的其他钟表师那可真算是屈指可数。 符士德在接触到这块怀表的时候就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和它的沟通,甚至看见了曾经鹿伯父设计怀表时的记忆回响,在足够深刻的沟通之下,符士德十分轻易的就完成了对这块怀表的维护和重构,将一些受到袭击时的损伤也弥补了回来。 完成了维护工作之后,符士德将怀表重新放回桌上:“完成了,正常运转之下至少能够维持六十年的时光。如果后续还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可以来找我,仅仅只是维护工作的话,还是很轻松的。” 红叶钟表师看着在符士德手中再一次绽放出青碧色的猫眼绿,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这块猫眼绿……是不是看上去,比原来还要更加灵动几分?” “有吗?应该是在维护完成之后的效果不错,让你产生错觉了吧。” 见符士德轻笑起来,红叶钟表师也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他觉得自己的感受应该没有出错才对呀,在维护之前的猫眼绿和维护之后的猫眼绿,好像的确是出现了那么一丝的差异。 就是这一丝微弱的差异,才决定了猫眼绿活灵活现的灵动感,仿佛这块怀表不再是怀表,而是真正的猫眼绿的色彩于此复现出来。 只是符士德的反应让他也有些不太确定了,毕竟这是出自于鹿先生的作品,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维护完成之后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差异? 至于说这块猫眼绿怀表在符士德的手中维护的更加完美——这一点是红叶钟表师不曾去考虑的问题,毕竟鹿先生的作品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如果符士德还能顺手在维护过程中更加完善,那岂不是说符士德的技艺水平已经到了比鹿先生更高的程度?又或者说他对猫眼绿的理解比鹿先生还要更加深厚? 两种思路都不太可能,所以红叶钟表师压根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将这块怀表维护完成之后,符士德便准备离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符士德去参与了,他和红叶钟表师这场会面,相信很快就会让绘城界内的钟表师圈子所知晓。 就算红叶钟表师本人不说,其他的钟表师们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来打听到这之中的消息,也自然而然的会知道符士德对鼹鼠集团这份客户资源志在必得的态度。 至于会不会有钟表师过来和符士德“抢生意”,符士德对此也完全不惧,这可是自己接触鼹鼠集团最方便的渠道,怎么可能轻易让给其他人。 撑着伞回到店里,符士德正准备稍作休息,就在隐约之间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右眼传来异样。 并不是符士德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而是符士德那只曾经遗失,现在已经被移植到其他人身上的右眼目睹到了一些事物,和符士德之间产生了记忆回响的共鸣。 符士德伸手捂住左眼,只让自己保留右眼的视野,此刻他的右眼微微散发着青碧色的辉光,眼中所见,已经与对方的视界互相重合起来。 ——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浮现在了眼前,被槲栎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之后随手放回供台上,看样子多半是某种比较珍贵的装饰或者是艺术品。 随着槲栎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过,符士德就看见了这间像是收藏室一样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和艺术品,他似乎是在这些东西里挑选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符士德大概理解了为什么槲栎这样的鼹鼠集团董事长,突然会对钟表师这一块领域感兴趣,应该只是为了定制一款值得被摆在这间收藏室里的作品。 从移植猫眼绿到收集这些艺术品,槲栎似乎只是个爱好显摆的建筑公司老板,喜欢的就是“奇珍”一类的事物,甚至这些天以来符士德借以槲栎的视界所观察到的情况也都只是在确定文件和开会,或者是一些聚会的酒席场合。 这样的人真的是在幕后支持着偷猎者的存在吗?还是说槲栎只是偷猎者团队的其中一个主顾,只是一锤子买卖的花大价钱抢购下一只猫眼绿给自己装上。 就在符士德心中难免产生怀疑的时候,他却透过槲栎的视界,发现槲栎的目光正在隐晦的越过身边的几个经理职员,扫向了一个角落。 居高临下的目光本就不易被人所察觉,更何况是这种隐蔽的动作,在鼹鼠集团附近的街道角落,被槲栎注视着的人们根本难以发现槲栎的视线。 但槲栎也只是看过一眼之后就收回目光,继续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重复着自己日复一日的行为。 很快,符士德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微弱起来,所见的景象也逐渐褪去。 符士德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低头陷入沉思。 槲栎不着痕迹盯着的人符士德也见过,是降魔局里的一位侦查员,在处理吞拿相关的事情时,符士德就和对方聊过几句话,因此产生了印象。 虽然对方身上没有穿着降魔局的制服,但符士德还是借助槲栎的视野,一眼就认了出来。 “降魔局的便衣侦查才刚到鼹鼠集团旁边的街道角落,就已经被槲栎所察觉到了?这位建筑集团的董事长可真是够敏感的。” 符士德深吸口气,不管鼹鼠集团的槲栎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嫌疑,符士德还是不能够轻易放过这条线索。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被人抢走的那只猫眼绿也好,符士德也有必要去接触一下这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看看在他的伪装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成分。 “不过在这之前……” 符士德推开阁楼的房间门,来到自己的工作台之上。 他深吸口气,开始回忆起自己先前对【猫眼绿】进行维护和重构工作时的感觉。 当自己调整到状态,仿佛已经将那份感觉稳稳抓在手中的时候,符士德就睁开眼睛,沿着自己的感受,自然而然的开始拿出各种零件,拼凑出一块怀表。 一枚【猫眼绿】静静地在符士德的掌心上运转,仿佛连时光都在猫眼绿的色彩之下驻足停步。 第19章 【猫眼绿】 其三 每一件作品在设计之初时的灵感呈现,以及在最终成品之间的各版本变化都会在鹿伯父自己的工作室里留下记录,符士德如果现在去鹿伯父的工作台上翻翻,还能找到各种作品的留档。 只是那些留下来的记录都是未完成品,从一开始的设计到最终呈现出来的作品之间经历过不少调整,最终那些未完成品和完成品之间可能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像是那块专门为苹果爵士定制的怀表倒不会有这种情况,因为那是鹿伯父早年的作品,设计草稿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基本一样,从迸发灵感到完成作品之间是一气呵成的,完成之后也压根没想过要调整修改之类的问题。 不过随着鹿伯父的年纪渐长,生活的经验和阅历也丰富起来之后,他在设计的时候就会反复审视自己的作品是否存在着不足之处,有便加以改善,没有便和委托者一起敲定路线。 至少鹿伯父留在工作台上的那些设计草稿里,就不会有这枚【猫眼绿】这种足以令时光都驻足停步一样的呈现效果。 符士德在接触到那枚送来维护的【猫眼绿】的时候就与之进行了深度的沟通,加上自己对猫眼绿的印象,已经完全掌握了【猫眼绿】的设计和运转原理,只要有工具和素材就能够在自己的手上重现出来。 只是呈现在自己手中的【猫眼绿】,终究是没有鹿伯父制作出来的怀表这么精妙。 符士德比较了一下两块看似一模一样的猫眼绿,很快就能够发现出自鹿伯父之手的猫眼绿上蕴含着极其浓郁充足的灵性。 虽然这些灵性因为受到了创伤而略有损耗,但这也只是正常的损耗而已,只要通过正确的维护工作,亦或者是随着时间流逝,就能够自然而然的恢复过来。 相较之下,符士德自己制作的【猫眼绿】虽然看着一样,但其中蕴含的灵性显然不能够与之相对比。 如果要简单的做一个对比,那可以将蜻蜓法官的猫眼绿当做是一个灵性上限足有一百的特殊道具,虽然现在受到了一点损耗,其中的灵性只剩下六十,但在符士德简单的维护工作下,其中的灵性就已经恢复到了九十九,剩下最后一点怕是今天过去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回满了。 但符士德此刻制作出来的【猫眼绿】撑死也只能算个灵性只有一的东西,符士德就是再怎么维护也难以让这块怀表的灵性提升到更多。 几乎和残破受损的苹果怀表有的一拼……这么想来也勉强算是能够安慰一下自己了,好歹也当做算是能赶得上鹿首钟表师前辈的脚步。 符士德将这块怀表放在掌心上,随着感知的不断散发,在和这块怀表建立起沟通的时候,也同样对这其中的根源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所谓根源,便是那块已经维护完毕,送回蜻蜓法官身边的正牌【猫眼绿】。 就像是符士德在【事象再演】的特性之下,以自己被吃剩的断手作为联系的载体来追踪锁定偷猎者的猎犬一样,符士德也在依靠着这一份微弱的联系,以那块猫眼绿来定位蜻蜓法官此刻所在的位置。 鼹鼠集团的董事长槲栎对钟表师的执着只是停留在‘奢侈品’和扩充自己的收藏室这一程度而已,所以并不会这么着急,甚至有可能忙过了十天半个月之后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抽个空闲的时间才过来考虑什么钟表师的定制比较适合收藏室的格调。 甚至于在降魔局的调查之下,他可能十天半个月之后也不会再有这么闲情雅致去考虑这些东西了,而在这空闲时间里,符士德自己也不能够闲着。 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那迟早会被降魔局的调查专案组更早一步在调查鼹鼠集团和偷猎者的队伍过程中,了解到自己身上的特异之处。 符士德在工作台上铺开了绘城的地图,将手中的怀表放在地图上,这块怀表就真的宛如一只眼瞳一样,翡翠玉石一样的瞳光缓缓聚焦,眼瞳的视线落在了某一处。 “这个地方是……” 符士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在报纸堆里一份一份的翻找起来,这些报纸都是他之前特地整理好的,每一份报纸上都刊登有和偷猎者团队、亦或者是和鼹鼠集团相关的报导内容。 想收集到这些报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多亏了鹿伯父以往有每天买报看报的习惯——虽然电视台上也会报导这些新闻,但报纸上还有一个专门的小说故事专栏,鹿伯父其实是这部分连载内容的忠实粉丝。 所以这些报纸看完了也不会扔,而是保存在鹿伯父的书房里面,累积了十几年也是一座可观的书山,多亏了鹿伯父的书房空间大,不然还放不下这些东西。 而符士德也是在不断的寻找中,才摸索到自己这份特殊的感知能力的其中一个运用方法——【事象再演】就是在这一座座的书山当中,精准无误的锁定和偷猎者与鼹鼠集团相关的报纸之后,慢慢被符士德发现的特性。 很快符士德就从报纸堆里翻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一份——“青山私人医院正式竣工,鼹鼠集团董事槲栎莅临剪彩现场”。 这是一份并不怎么主流的报纸,也没什么吸睛的新闻和特殊的栏目,不然的话也不会连一座私人医院竣工,建筑集团的董事长剪个彩都能够摆上标题,不过报纸上面连载的小故事倒是让鹿伯父很感兴趣,所以在以前的时候就顺手订了下来。 “根据那一份微弱的联系来看,蜻蜓法官在遭到袭击之后就被送往青山私人医院治疗,蜻蜓法官有私人医院的渠道并不奇怪,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么巧合,就与鼹鼠集团有关?” 符士德并不清楚那位蜻蜓法官知不知道偷猎者和鼹鼠集团之间的关系,但至少就连降魔局都开始怀疑上了鼹鼠集团,甚至安排侦查员在鼹鼠集团周围进行便衣侦查了,就足以表示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上这么个嫌疑人。 而在蜻蜓法官遭到袭击之后还送到与鼹鼠集团有关的私人医院里?符士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之中肯定出了点问题。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种联系并没有被人发现,毕竟这份报纸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又不是什么主流媒体报导,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纸而已。 能吸引鹿伯父的完全是靠那有点噱头的小故事栏目,鹿伯父也是看过一次之后就放下,报纸本身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所以蜻蜓法官对此完全不知晓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只是何种巧合确实是会让符士德联想到一些比较不好的发展。 而在青山私人医院的住院部里,躺在维生舱里的蜻蜓法官恢复了意识。 经历过灵能改造之后,蜻蜓法官主选了【长寿】和【思维敏捷】、【钢铁意志】等特性,虽然在改造之后与之前有着很大的差异,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全新的感觉。 而且其实很多地方就算是经历过灵能改造之后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真要说有巨大差异的,那应该是这对蜻蜓一样的复眼了,没有眼睑的结构让他想眨眼都不是很习惯。 此刻蜻蜓法官愣了愣神之后就反应过来:“我记得……我似乎是遭遇了袭击。降魔局最近在调查以前那支偷猎者团队,也有一位名叫吞拿的侦查员来和我了解以前的信息。” 在敏捷的思维运转下,这位法官很快就梳理好了自己身上的状况:“原来如此,是以前的那些偷猎者又死灰复燃过来,但是他们这未免也太猖狂了,区区偷猎者就和降魔局对着干?” 蜻蜓法官梳理好了状况之后也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他做法官这么多年来就算见过狂的也没见过这么狂的,就是不带花生米多喝了几杯,也没见过有人敢纠集起来去跟降魔局对仗的啊。 自己遭受这袭击可真是无妄之灾,那些该死的偷猎者们…… 在蜻蜓法官恢复意识没多久之后,很快就有护士来到维生舱旁边,检查着这位法官的身体情况,在检查过程中还发现了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块精致的小怀表,有翡翠玉石一样的瞳光从表盖未合拢的缝隙里流露出来,一下就吸引了注意力。 蜻蜓法官也看见了这块名为【猫眼绿】的怀表,在看见这块怀表的时候,他顿时想起了自己在遭受袭击时的瞬间。 如果不是这块怀表为自己挡下致命的一击,或许现在自己就没法躺在维生舱,而是躺在太平间里了。 “把这块怀表装在我的口袋里……对,胸口的地方。” 蜻蜓法官依稀觉得这块怀表似乎在自己昏迷的过程中,送去维护之后又变的更加漂亮起来,不过这种细节方面的变化并不算特别明显,所以他一时之间也没多太在意。 感受到这块怀表摆在胸前,蜻蜓法官也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这块怀表救了我一命,我有种预感,它会成为我的护身符,继续让我能够在死里逃生……” 听着他喃喃自语的护士也不由得轻笑起来:“那这真是您幸运的化身了呢。” 护士眼底的一抹犹豫逐渐被森然所替代,一想到事后的报酬,她就下定了决心,不着痕迹的调换了应该使用的药物,若无其事的和面前的病人交谈着。 “希望这块怀表,真的能够保护你才行。” 第20章 【重碾】 其一 “对,我是接到蜻蜓法官委托的钟表师,这是我的钟表师证明。” 符士德把鹿首标志在大厅柜台的服务人员面前晃了晃,倒也算不上是什么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他确实是一位钟表师,而且负责维护过蜻蜓法官的猫眼绿,也能算是接到委托对吧? “那位病人在昨天夜里紧急入院,好像确实是有助理前来探望过,只是当时病人还没有恢复意识,助理就把一块怀表放在病房里,还和值班护士提起过这件事情。” 前台的工作人员翻了翻记录,因为那块怀表看上去似乎是挺值钱的,所以夜班护士在交接班的时候顺便也把怀表的事情说了说。 虽然真正接到委托的其实是那位红叶钟表师——不过符士德这里暂借一下对方的名头也没什么,反正符士德也没说过自己是红叶派系的,单纯自称是钟表师而已。 医院的工作人员哪里清楚这些东西,在确认过符士德的信息,做好登记之后,就指引符士德上楼去往蜻蜓法官所在的病房了。 符士德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楼梯,只是他却并没有朝着蜻蜓法官的病房前往,而是在缓步拾级而上的同时,专注精神,发挥着自己的感知能力。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别说是降魔局的【灵感回忆】技术,就算是符士德所掌握的【事象再演】也很难再以自身作为载体来寻找到曾经参与过“狩猎”的偷猎者们。 但至少足够强大的感知能力也能够让符士德比起一般人来说感受到更多的细节,他本身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善于观察精通破案追踪的断案专家,不过依靠着这份出色的感知,却能够察觉到许多常人难以捕捉的线索。 这些线索会在冥冥之中组成联系,而呈现在符士德的眼中时,就像是视觉化的丝带,无数道丝丝缕缕的白线从上空垂下,遍布在周围。 对于符士德来说,与之相关的线索,就像是混杂在无数白线之中的一缕红色丝带那样无比显眼。 只要伸手抓住那条线索,这份联系就会清楚的呈现在自己的感知之中。 符士德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以此锁定偷猎者中的猎犬。 而到了现在,虽说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但还是有些许的线索被符士德所捕捉到,只是这些线索都过于微弱,呈现在符士德眼中的,只有一缕淡淡红色的轻烟,仿佛只要轻轻挥手就会随风散去。 “作为鼹鼠集团负责建筑工程的医院里,果然有着偷猎者的线索在这之中……只是这份线索的联系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过于微弱了,想找也很难找出来。” 符士德缓缓从【事象再演】的状态中退了出来,随后就在楼梯的拐角迎面撞上一个匆匆忙忙的护士,两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那匆匆忙忙的护士眉毛倒竖起来,双手叉腰:“你不知道走路当心点吗!” 不是,咱们半斤八两好不好? 符士德看着眼前这情绪暴躁的小护士,心说这私立医院的护士连脾气都比公立三甲的要暴,怎么跟炸药桶似的。 要是上楼梯的是个稍微不这么灵活的,不给你直接撞翻下去了。 符士德摇摇头,刚准备绕过这个护士继续朝着蜻蜓法官的病房走去,就发现那个护士伸手拦住符士德前进的方向。 “你要去什么病房?” “蜻蜓法官的病房,503间,我是接到委托的钟表师。” “蜻蜓法官刚刚恢复意识,但还很虚弱,已经重新睡下了,避免病人遭到打扰,所以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够探望。” 见眼前的护士这幅冷硬的态度,符士德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只是过去把蜻蜓法官的怀表拿来维护一下,然后放回去就好,和病人都不会有接触,所以……” “那也不行。” 护士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符士德,开口说道:“你是护士还是我是护士?你们这些探望病人的家伙我见得多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够让你们这些家伙打扰到病人休息,现在赶紧回去吧!” “行行行。” 符士德耸了耸肩,他虽然是为了蜻蜓法官而来,不过倒也不是必须要探望那位大法官。 毕竟符士德和那位大法官是真的素未谋面——那位法官以前和鹿伯父虽然有过委托,但人家找的是鹿伯父又不是符士德,真正跟那位法官私交甚好的,应该是红叶钟表师才对。 就算真的进了病房指不定也会被人给赶出来,符士德特地来此,只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以此作为渠道,找到和偷猎者有关的线索。 “出口往这里走,你到哪里去?” 身后的护士还在紧盯着符士德的背影,仿佛生怕他一转头就绕了个圈子去蜻蜓法官的病房探望了,这幅紧张的态度让符士德有些无奈:“我去个卫生间你也要盯着我?” “……卫生间往这走。” 沿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符士德边走边摇头,这边的护士未免也太神经紧张了些,这副态度与其说是防备一些不守规矩的探望,倒不如说像是死死守着保险箱,生怕自己藏起来的宝物被人偷了似的。 “对了,蜻蜓法官的家人委托我询问一下,请问他用药有根据主治医生开的药方吗?毕竟你也知道蜻蜓法官这老一辈的人经常有些不太好的习惯,平时会迷信一些毫无道理的‘土方子’,对医生开的正规药也不太信任,觉得应该自己加大药量,几倍几倍的吃下去身子很快就会好了。” “所以他的家人其实挺担心就算住院了也会有这种状况发生,特地委托我来看看情况。” 那个护士被符士德这么一问,她的眼神飘忽起来:“用药就是按照主治医生的药方开的啊,我们这里很正规的!不会让病人私自用什么其他药物的!” “是吗?那就好,我先去个卫生间。” 符士德点点头,深深的朝着护士看了一眼,看的那个护士有些心里发毛,仿佛自己的秘密被这个青年一眼看透了似的,直到看见符士德的身影走进卫生间大门之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随后将手上的药袋往衣服里藏了藏,确保在制服的掩饰之下不会有人看出什么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符士德刚走进卫生间里,就看见一道身影弯着腰在洗手池里冲洗着手上的灰尘,对方也看见了符士德的到来,朝着符士德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对方穿着贴身得体的西装,那副扮相和看见其他人之后下意识的反应让符士德想起了上门销售人员。 不知为何,符士德依稀觉得对方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几面,但细想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 符士德也跟他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见他一直在柱子和墙壁的角落站着,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符士德瞥了他一眼之后,绕过他的位置,也找了个靠墙的隔间钻进去。 钻进隔间之后,符士德立刻背靠着墙壁的角落,学着同在卫生间里的那个人做出了近乎一样的动作,符士德和对方正好互为对角线。 而在下一个瞬间,符士德就感受到,地面仿佛骤然摇晃了起来。 卫生间里的灯光啪一声熄灭了,排风机的管道里传来沉重的声音,仿佛有某种事物正在遭受巨力的碾压而变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声,紧接着天旋地转般的动静在瞬息之间降临此处! 这种状况甚至让符士德联想到之前遇见的那只偷猎者的猎犬,无形的怪物能够轻易用利齿撕碎大楼这种建筑结构。 符士德此刻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雨夜凶兽一口连房子带着人被啃进了嘴里,在口中不断咀嚼,几乎令双耳失聪的巨响和天旋地转的变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扯的四分五裂! 地板如落叶不断挣脱,天花板在坍塌崩碎,符士德感觉自己像是在狂风海啸中驾驶着一叶竹筏,漂泊不定随时都会被风浪打碎。 而背靠墙角的举动让他在这种天灾般的景象中维持了最后一片安宁,两侧的墙角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让符士德能够得以在这灾害中保全自身。 在这混乱不堪的状况中,哪怕符士德在心中早已有一个模糊的预感,也难免生出混乱的感受,双耳失聪眼前浮现出重影,连自身究竟是站着还是已经倒在了黑暗之中都无法准确感受,大脑混乱到让他几欲呕吐,难言的恶心感攀上了他的身躯。 符士德咬紧牙关,他颤抖着手解开了手腕上的带扣,握着折刀,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喊叫出声的咆哮中刺入身躯。 弥漫的黑雾中浮现出黑色幽灵的身影,漆黑的幽灵双臂一撑就掀开了横在符士德上方的大片瓦砾,然后头也不回的将手向后一伸,就拉着符士德站起来。 这种控制另一具身躯把自己扶起来的感觉确实挺奇妙的,符士德还有点疼的龇牙咧嘴,主要是因为控制不太好黑色幽灵的出力给自己手臂上抓了几道红印子。 “我算是想起来刚才在卫生间里那个家伙究竟在哪见过了……” 符士德晃晃脑袋,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之下,那种混乱的感觉也随着死而复生的过程消弭不见。 符士德自己从未见过卫生间里的那道身影,但他这些天以来经常能够透过另一个人的视线,去注视到对方的存在。 那道身影经常在鼹鼠集团里,经常在槲栎的视野当中浮现,虽然符士德并不清楚对方在鼹鼠集团里究竟身兼什么要职,但能够确认的是,他和槲栎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怪不得是建筑集团出身的,连行事作风都和那些偷猎者截然不同……” 偷猎者们自诩“猎人”,猎杀灵能改造者身上的特殊部位作为战利品是他们诠释猎人这一身份的行为,就算他们要发动袭击,也是以猎人的方式,端起猎枪、布置陷阱、释放猎犬、驱赶、追逐,一步一步之间享受着狩猎的乐趣。 但这种起手就是直接将整座大楼直接爆破摧毁的恐怖袭击符士德还真没经历过,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一幢规模不小的大楼就在对方的手段之下坍塌摧毁,化作零碎堆叠起来的废墟。 这一下就算那位蜻蜓法官的命再硬,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就算是专业的爆破手都不一定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做到这种效果,所以对方的身份也显而易见—— “这是灵能的特性!那家伙是个觉醒的灵能者!” 符士德在勉强能算得上平缓的废墟上前行,对方的灵能几乎将整座大楼摧毁,但还有部分结构被保留下来。 毕竟在发动这份特性的时候,连对方自己都置身于建筑当中,他当然不会将自己也困死在这里面,至于为什么要做出将自身也卷入其中的事情来,那符士德就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家伙的目的显而易见。 “蜻蜓法官!” 黑色幽灵一马当先,在符士德的驱使之下大踏步向前,朝着唯一的通道向前狂奔,很快就追上了那道身影。 哪怕是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对方身上看起来也还是衣衫得体的模样,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上,只是对方此刻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他站在本该是蜻蜓法官的病房门口,脸上流露出困惑之色。 “我猜,你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特性原本已经十分‘照顾’蜻蜓法官所在的病房了,只是如今在病房里发生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如你所愿,对吧?” 符士德的声音传入耳中,在漆黑的走廊里,对方猛然抬起头,望向了自己来时开辟出来的通道。 一道身影缓缓从漆黑中浮现而出,符士德拎着折刀,朝着面前的人挥了挥手。 “我虽然见过你几面,但毕竟只有视界是能够被我感受到的,我也没法让槲栎自己看见自己说话时的口型,所以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你咋称呼?” 对方冰冷的目光落在符士德身上,缓缓开口说道:“你可以直接以我所持有的灵能来代称。” “将他压碎吧,【重碾】!” 随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符士德顿时有种周围的漆黑化作实质,朝着自己席卷而来的感受。 第21章 【重碾】 其二 在已经崩毁坍塌,化作废墟的医院大楼里,本该通透的采光设计此刻早已化作乌有,走廊的电灯也不可能在这废墟瓦砾之中继续工作。 只有远处的角落里有着似乎本该是安全通道的绿色逃生标志散发出来的微微荧光,成为了这漆黑世界中唯一的光芒。 几小节电池单独供能的荧光虽然微不足道,视界里狭长通道的绝大多数领域仍旧被漆黑所笼罩,但那些许微弱的毫光已经足够让符士德感受到这通道内部的状况了。 可是随着冰冷的声音在这狭长的废墟甬道中响起的瞬间,符士德就感觉周围的黑暗像是在不断翻滚着朝自己席卷而来,漆黑的色彩宛如活物一样纠缠上了他的身躯。 在轰鸣与巨响传来的下一个瞬间,符士德甚至生出一种自己的意识被中断了的错觉。 之所以是错觉,是因为符士德视线中的黑色幽灵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严格来讲也不能说是消失不见,而是化作了一种其他的,无法继续如另一具身躯那样被符士德操控的形态。 像是被塞进了液压机的固定冲压凹槽,经历过巨力的挤压之后,原本不断弥散着漆黑粒子的黑色幽灵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庞大的力量压制到扭曲身形。 从略显异类的人形结构被迫形变成了一块只有指节大小的黑色方块,方块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嗯?” 符士德能够听见从重碾那边传来因为困惑而发出的鼻音,他立即趁着这个机会迈开脚步,踏上这条单向的甬道朝着重碾的身影狂奔而去。 但很快重碾也反应了过来,符士德就再次感受到那种无形的漆黑在周围翻腾不休,仿佛化作了活物一样朝着自己席卷而来的状态。 符士德在被黑暗席卷之前用尽全力向前一个虎跳,只是在半空中就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之上,周围弥散而出的黑雾都被这层屏障推挤着压在了肌肤的表面。 紧接着符士德就被难言的剧痛所席卷,从右侧的肩膀开始,肌肤、血肉、骨骼和内脏都在片刻之间承受着无形的巨力碾压,剧烈的痛苦如洪流一样淹没了符士德的精神。 随着沉重的力量施加在了身上,连身躯都传来不堪重负的悲鸣声,符士德的身形瞬间开始“缩小”了起来。 仿佛大半个身躯都在无形的力量之下被挤压成了和黑色幽灵一样的小方块,符士德剩下的身躯和一枚浑浊的晶石一起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当符士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在黑雾的环绕之下重新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撑就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洒落在周围,重碾干脆利落的将符士德抹杀,甚至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分毫,仅仅只是依靠一个瞥过来的模糊眼神。 符士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而是跟在随着「死而复生的奇迹」再一次显现于身前的黑色幽灵后方,一起朝着重碾的方向狂奔而去! “怪不得这种规模的暗杀手段也需要你亲自动身,是因为你所持有的灵能在发动的条件上有着视觉或者距离与时间的限制吧。贸然离开要么不足以发动能力,要么到安全距离时已经超出了极限,所以还不如将自己也伪装成意外受灾的事故人员。” 符士德接连数次感受到重碾的能力特性,如果一开始没有黑色幽灵走在前面,先前重碾在看向他的第一眼,符士德就该被这道灵能碾碎挤压成一块浑浊的晶石。 “以目光注视或者在短时间内亲自触碰过作为发动条件,将一定体积的目标以无形的力量瞬间碾压粉碎,这种能力特性可以轻易的让你制造出建筑结构的漏洞,营造出年久失修的意外事故,最后降魔局调查起来也是外包施工队和质检部门的问题……” 符士德的眼底逐渐渲染上青碧色,他大踏步向前,不断拉近着和重碾的距离,随着重碾再一次发动能力,作为人形盾牌挡在面前的黑色幽灵便在一阵怪异的巨响中被碾压挤碎,完全形成了一块黑色的小方块跌落在地上。 眼见自己的能力再一次被符士德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手段“抵消”掉,重碾原本只是面露疑惑的表情也不由得浮现了几分烦躁的恼怒之色,“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是哪里蹦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奇怪的手段抵消了我的特性,但你在意识到了我的灵能这一点之后,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朝着我靠近,而不是逃跑,由此可见……” 重碾目视前方,漆黑的通道里浮现出了符士德的身形轮廓。 “你也掌握着某种足以镇压面前的敌人的特性,但可惜,这段通道的距离,就是你踏向死亡的途径!” “——将他压碎吧,【重碾】!” 无形的漆黑和走廊两侧安全通道标识的绿色荧光宛如活物一样纠缠上了符士德,这一次重碾不会留给符士德任何机会,【重碾】将符士德的全身都笼罩了进去,要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毛头小子彻底压成一块石头! 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符士德的方向甩了过来,重碾只是微微侧过脑袋就避让开,扔过来的东西落在墙壁上发出脆响,然后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重碾见状不禁摇头:“如果你是个武术家的话,用武术家的技巧投出的暗器也能打碎我的脑袋……可惜你什么都不是。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接连几次挡下了我的能力,但这一次我没有留下你任何的身体组织,哪怕是毛发和血液都被一起纳入其中,就算你有着能够在顷刻之间恢复过来的【超速再生】表现,也没法在大脑和心脏都……” 一只手从后方伸了过来,拍了拍重碾的肩膀,重碾话都没说完就感受到一阵惊恐,他猛然转过身,还未来得及看见身后之人,就已经发动了自己的能力特性。 先前那只手掌触碰到了自己,那就先把你的手给碾碎! 骨断筋折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只是还没等重碾看清身后之人,他就感受到一阵剧痛从脸颊侧边传来,紧接着痛楚蔓延到了整张脸孔,眼前也陷入了无光的黑暗。 随着重碾的惨叫声响彻在通道里,符士德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看来行动上的精密度还是得多练才能熟练掌控,我还以为黑色幽灵这一爪子会使劲过头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呢,只刺穿了你的眼睛,最近这段时间提升程度蛮大。” 随着失去了双臂和大半个身躯的黑色幽灵溃散成游离的黑雾,符士德也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块浑浊的方块晶石,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他看着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在痛苦中胡乱扭动着身躯的重碾,缓缓开口说道:“重碾……我对你的真名没什么兴趣,也就这么叫你了。” “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聊一聊,和你那位顶头上司,槲栎有关的话题。” 听见符士德的声音,重碾强忍疼痛,侧耳朝着符士德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的开口说道:“你竟然是针对我们鼹鼠集团来的?” “就你这点本事,竟然就敢打着我们的主意,他妈的,真是被看扁了啊……” 瓦砾崩碎的声音从重碾的身躯之下骤然响起,这个在地上不断翻滚着身躯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风度,得体的制服上占满了灰尘,光洁的脸孔上遍布着鲜血,宛如恶鬼一样愤怒狰狞,随着他所接触过的事物都在轰鸣声中崩碎,符士德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所有被重碾接触过的事物都在他的能力特性之下被无形的力量碾压粉碎,被强行挤压成一枚指节大小的方块,先前重碾就是通过这种手段轻而易举的摧毁了一座大型的医院楼,将医院楼化作废墟瓦砾,此刻他毫无顾忌的挥洒自己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波及在内。 只是当这份力量蔓延到落在重碾身侧的一块怀表时,这块怀表也随之产生了反应。 翻开的表盖里呈现出了玉石珠宝般的翡翠青碧色,那是一块出自符士德手中的怀表,虽然是模仿鹿伯父设计出来的作品制作出来的东西,但也有着同样的呈现。 其名为【猫眼绿】。 被誉为中庭世界之一,连时光都仿佛会被猫眼绿所吸引,在猫眼绿的色彩之下驻足停步。 随着【重碾】的力量蔓延而出,事物崩碎时传来的巨响仿佛被拉长,被慢速播放一样形成了另一种怪异刺耳的声音,遍布在周围那蛛网般的裂纹也缓慢了下来。 在这废墟通道之内的时光,都因【猫眼绿】的色彩而驻足。 并非能够让整个世界都暂停时间的奇迹,而是局限于一小部分范围内,强行完成的时间上的延缓,无法中止必定发生的结局,但能够让符士德在这之中夺取一线时机! 以符士德制作出来的【猫眼绿】而言,能够将接下来的六秒延缓成十二秒,碍于这件【猫眼绿】只是一件仿制品的缘故,一天能够发动一次就已经是极限。 不过对于符士德来说,这份时机就已经足够。 他立即在延缓的时光中踏步狂奔,来到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遭受多大影响的,属于蜻蜓法官的病房门口。 紧握着自己身上那代表钟表师身份的鹿首标记,符士德再次踏入被延缓的时光之中,拉开了蜻蜓法官的病房。 在这里,是被出自鹿伯父之手,正牌的【猫眼绿】延缓着时间的领域。 第22章 第一阶段·【觉醒】 早在昨天夜里,蜻蜓法官就已经遭受过一次袭击。 虽然袭击者暂且身份不明,但想来应该与偷猎者之间脱不开关系,符士德在医院里发现的线索较为微弱,难以整理成一道直指袭击者的联系,但从医院里会出现和偷猎者相关的线索,就足以表明这一切其实都跟偷猎者和鼹鼠集团之间有关。 偷猎者在猎杀失败了之后,转而由鼹鼠集团动手,而鼹鼠集团的行动相较于偷猎者来说可就更加的“大开大合”了。 偷猎者的行动只能算得上是单独针对猎物个体的狩猎,鼹鼠集团这种建筑集团出身的真动起手来比恐怖分子都不遑多让,起手就是一套建筑爆破,整座医院大楼都化作乌有了,那你在里面还能活? 符士德以前还觉得什么把人灌水泥打桩子甚至塞搅拌机拿来铺路都是夸张的说法,直到他这回遇见了这个鼹鼠集团里的成员,才知道那些说法其实还是收敛了。 不过幸运的是,蜻蜓法官还活着。 出自鹿伯父之手的【猫眼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完美的诠释出属于猫眼绿的色彩,这份美色足以令时光都为之驻足停步,仿佛时间的流转都在此刻被延缓了下来。 在遭受第一次袭击的时候,面对猎枪的子弹,【猫眼绿】就呈现出它那极致的色彩,也正是因此,蜻蜓法官才没有被狩猎成功,偷猎者们见状也知道无法继续再狩猎下去,便暂时收手。 而此刻面临着第二次的袭击,【猫眼绿】再次被激发,将整间单独病房笼罩在内,这间病房当中的时间流转被延缓,遏制了袭击的到来。 符士德在踏入病房的时候就能够明显感受到这被不断延缓的时间,和自己仿制出来的【猫眼绿】不同,病房之内的时间被延缓的幅度比符士德想象的还要更大。 这间病房甚至仍旧保持着整体的完好,电灯刚熄,灯罩上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橘红色,这种橘红色是因为灯泡熄灭时灯丝过热而残留的一点余光。 按照重碾的预计,原本在他发动能力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该是蜻蜓法官所在的病房,整座医院大楼从中间开始崩塌摧毁,应力的结构在一瞬之间破坏会导致周围的区域连带着受到波及,以此将整座建筑移平。 只是他却未曾想在自己发动能力之后,这间病房仍旧保持着完好,甚至于自身的能力似乎都无法影响到其中——其实是有所影响的,但呈现出来的状况却是一种惊人如蜗牛爬行般的缓慢。 这也是重碾为何一开始会满脸困惑的站在蜻蜓法官的病房之前,由不得他不困惑,这种景象完全超出了重碾的理解,甚至于重碾还在病房之外对着这里再次发动了能力,也没有呈现出预想之中的结果。 随后才发现了符士德的到来,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从蜻蜓法官所在的这间病房转移到符士德身上去。 只是重碾再也没有机会去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暗中守护着那位蜻蜓法官了。 符士德紧握着钟表师的鹿首标志,行走在延缓的时间中,把蜻蜓法官从延缓的时间里带了出来。 委实说这位蜻蜓法官虽然已过中年,但本身还能够看得出来他年轻时是个极为魁梧壮硕的汉子,符士德把人背出来都费了点力气,不过他毕竟也笼罩在【猫眼绿】的影响之下,加上本身重伤虚弱,倒不会怎么干扰到符士德的行动。 作为这枚【猫眼绿】的主人,蜻蜓法官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其实是比较适应这份延缓的时光,但要说他能够像手持鹿首标志的符士德那样完全免受影响就不太可能了。 毕竟蜻蜓法官又不是鹿首派系的钟表师,对这块【猫眼绿】的理解也仅仅只是浮于表面,不像符士德一样以自己强大的感知能力和【事象再演】的特性对其建立过极其深刻的沟通,甚至能够以此仿制再现出【猫眼绿】的呈现。 对于蜻蜓法官而言,整个世界都在体感时间之内变慢了下来,但充其量也就是原本该是一秒钟的时间被延缓成了两秒到三秒左右,延缓的时光下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眼前零点五倍速缓慢播放的视频。 只是【猫眼绿】作为鹿伯父亲手设计出来的作品,其能够延缓的时光可不仅止于此,从蜻蜓法官所在的病房一直到现在也被延缓到刚刚经历事故坍塌,甚至还没整体结构崩溃就足以看得出来,这份延缓的时光流速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所以能够在延缓的时间下正常行动的符士德对于蜻蜓法官而言几乎就如一个无形的幽灵一样,蜻蜓法官根本就感受不到符士德的存在,只觉得在一晃之间,周围的景象似乎都黑了下来,自己突然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墙角的位置,墙壁的角落形成了一块三角的,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稳定的区域,上方被瓦砾加了个盖,缝隙里有微光透出来,还有微弱的气流和从断裂自来水管里涌出来的水。 蜻蜓法官有些迷惘,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听见了瓦砾之外传来警笛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很快就有全副武装的救援人员前来。 降魔局的救援人员穿戴着救援型的骑士装甲,对应特性的灵能者也被调集过来,在这里挥洒自己的能力,无形的念动力如流水一样深入瓦砾之间的缝隙,将一块块瓦砾搬上高空,缓缓地堆积在指定区域。 同时柔和的力量也包裹在每一位受灾人员的身躯表面,将他们维持着姿势缓缓托起,也能避免他们遭受外部损伤。 灰头土脸的符士德被降魔局的专员从地上扶了起来,“还能够听得见吗?睁开眼睛!” 救援人员拍着符士德的脸颊,手电筒照向符士德的眼睛,观察符士德的状况。 符士德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睁开了青碧色已经褪去的漆黑眸子,他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就上个厕所,怎么连楼都塌了……” 虽然看上去很是狼狈,但符士德身上其实没什么问题,降魔局的人员见符士德该是被这场意外灾害吓了一跳,就带着他来到雨棚下面休息,还给他塞了一瓶水。 符士德找了块瓦砾就当椅子坐下,捧着水看向空旷地区里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那是个被宽大的运动卫衣包裹在内,披肩散发里混杂有鸟类羽毛的女孩,看着不像是装饰,应该是灵能改造的特征。 以她为中心,扩散出去的无形力量将整座医院的园区都覆盖了起来,无孔不入的念动力深入废墟之中,将一个个受灾人员保护在无形的力量里,在救援人员的配合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这片废墟瓦砾整理好,同时所有受灾人员也安置在提前划分好的区域进行处理。 看着对方的这种效率,符士德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第二阶段的【念动力】了吧。” 符士德见过的灵能者其实并不多,严格算起来在符士德面前展现出灵能的也就三个人,一个是偷猎者中的猎犬,一个是鼹鼠集团的重碾,还有就是这个负责主导救援行动的念动力少女。 其中的猎犬和这个女孩都是跨过了第一阶段的【觉醒】,迈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而相较于这两人来说,重碾应该还处于第一阶段的范畴之内。 虽然【重碾】的威力很大,不管是钢筋水泥还是黑色幽灵都在顷刻之间被碾碎挤压成一块指节大小的方块石头,甚至连人体的骨骼血肉都是如此——符士德口袋里还放着几块由自己的身躯【重碾】而成的骨灰钻呢。 但重碾相较于这两人而言,还是有着明显的不足之处,甚至于给符士德带来的压迫感也是完全不同的,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重碾】和他们之间的量级不同。 猎犬是在自己所持有的灵能为基础上,开发出了【化整为零】的技巧;那个负责救援行动的女孩符士德虽然不清楚她的灵能有何种特殊,但想来在面对同类型第一阶段的【念动力】时,也是呈现碾压姿态的。 “如此说来,我现在应该也算是位于第一阶段的【觉醒】,想要让自身迈入第二阶段的话,就需要和猎犬一样开发出【事项推演】的更多技巧,或者是强化自己的感知能力,让这份感知抵达全新的领域……” 目前符士德对鹿伯父留下来的遗物还暂时无法接触,光是浮现出来的一瞬间就会压垮记忆回响的景象,但是当自己迈入第二阶段之后,应该就能够尝试着去和那件鹿首面具建立起沟通。 去直面那神祗一般的古兽,去听一听……鹿伯父究竟给自己和小露留下了什么。 不过在这之前,符士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看似随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有符士德能够看得见,他在无数道自高天之上垂落而下的白色丝带里,紧握住了一道红色的灵络。 这道灵络,是他在先前以蜻蜓法官作为【事象再演】的追踪载体,追溯到的线索。 “先是猎犬,然后是猎枪,你们曾经的猎物也会化作猎人,一步一步拔掉你们的爪牙!” 第23章 千年公 其一 “受灾人员已全部救出,其中有十七位重病患者重伤,三十位患者轻伤,青蛙大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目前正在转移轻重伤受灾人员,等支援到来就能稳定下他们的状况。” “这场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了,就算是建筑年限过长未免也太夸张,侦查员去走访一下当年的施工队和质检相关人员,同时做一下对现场灵感回忆的准备。” “受灾人员里的死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吗?还有新增吗?” “目前还未发现新增!只有之前在搜救中发现的两位死亡人员,其中那位护士的身份已经确定,是青山私人医院内部的医护人士,事故发生之前似乎是在负责蜻蜓法官的护理。另外一位男性暂时还在确认身份特征,不过从身上找到的线索来看,应该可以确定是在鼹鼠集团任职。” “鼹鼠集团?”负责现场的几位侦查员眉头一皱,有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想起了什么:“这医院是不是好多年前鼹鼠集团下面的人负责施工的?而且怎么又是鼹鼠集团,最近啥事都跟他们有关!” “总之暂时没有发现更多的伤亡是一件好事,各就各位做好灵感回忆的准备,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到什么事故线索,建筑年久失修和质检不合格豆腐渣工程导致的意外虽然不是没可能发生,但这未免也太巧了点。” 降魔局的侦查员各自点了点头,从雨棚里的包裹中翻出一罐又一罐的能量饮料和高糖份高热量的食物,由负责灵感回忆的侦查员吃下这些“燃料”为身体供能。 饱腹感会让人心生愉悦,油脂和糖分构成的口感和味蕾上的刺激可以让身体迅速活跃起来,以此带动精神和灵魂的刺激。 灵感回忆的过程看似好像十分短暂,也没有什么剧烈运动,但这短短片刻时间里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其实都是十分惊人的负担,一下处理不好估计后半个月都得被偏头痛、耳鸣眼花重影之类的症状折磨好久。 毕竟进行灵感回忆的侦查员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他们需要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强行参与进这次事件当中,所以负担也极为严重。 以前这项技术还不成熟的时候,灵感回忆失败还容易出现注意力涣散,精神难以集中的后果,不过随着侦查员们内部的训练课程也在优化,这种现象倒是少了很多。 已经做好准备的侦查员悄然进入了【灵感回忆】的状态中,在脑海里浮现出这幢医院大楼完好时的景象,随着景象逐渐深入其中,他也即将接触到更多的内容—— 一抹青碧的色彩浮现在【灵感回忆】的画面中,那种色彩有着难言的美感,令侦查员也忍不住驻足停步,朝着其中投以目光的瞬间就仿佛陷入了延缓的时光中,只是在下一个瞬间,灵感回忆的画面就被迫中断。 侦查员有些发懵,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四下张望之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缓缓地皱起眉头:“化验科的同事来了吗?”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灵感回忆】的条件不充足,没法进行下去……我怀疑这里的灵性也被偷猎者做过手脚,要让化验科的同事来检查一下!” 随着后续的支援逐渐赶来,从灾害现场里转移出来的伤患都开始集中接受治疗,化验科的人员也赶到现场,提取样本进行检测分析。 将灾害现场的问题处理好之后,身上穿着救援型骑士装甲的救援人员也陆续撤退,从附近调集而来的灵能者也打了个招呼离开,只剩下降魔局的人员将这里封锁起来。 “这里的灵性十分稀少,少到让你们难以进行【灵感回忆】,只不过这种状况和被【喰灵兽】进食过吃掉的灵性不一样,但要说区别的话……” 分析人员稍作思考之后才说道:“一个是野兽被吃剩下的,一个是被人给用完的,这种区别你们能够理解吗?” “这不都是被消耗殆尽了吗。” “不太一样的,被【喰灵兽】吃剩下的就像是跟狗啃过似的,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家里养狗的见过二哈拆家啃沙发撕枕头翻棉花打碎瓶瓶罐罐的情况没有?就是那副模样。但是被人用完的灵性剩下来就算再怎么显得凌乱,也还是会有工整可循的印象在里面。” 分析人员摇摇头之后开口说道:“换句话说,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将此地灵性消耗殆尽的人,他还能够根据自己消耗灵性的手段再一次沿着自己的痕迹前行,但如果是被【喰灵兽】吃剩下那好像狗啃似的模样,其他人也别想着利用这些灵性了。 “不过这也只是常规情况,不是没有例外——之前吞拿负责的高架桥案里,似乎就有一个亲历者依靠足够强大的感知能力,用那些残留的灵性强行进行了一次灵感回忆,收集到的线索甚至还比其他正常进行灵感回忆的状况都完善不少,证明这方面就讲究一个力大砖飞,如果有感知能力离谱到这种程度的也可以试试……” 其他的侦查员倒是听出了话语之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提前一步将这里的灵性用完了,抢在【灵感回忆】之前收集到了线索?” “比【灵感回忆】要更加强大,甚至更加霸道的技术手段,我们可以让多个侦查员轮流进行【灵感回忆】来收集线索,也不会将这里的灵性消耗殆尽,但对方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就将这地方的灵性给用完了。” 几位侦查员皱着眉头整理着现场的情况,原本以为这又是偷猎者的猎犬将现场的灵性吃了个干净,以此来干扰他们的调查,只是没想到居然还另有其人。 化验科的同事低着头想了想:“也有可能是那个人太厉害了点,你们几个人绑一块都用不完的灵性给他随便挥霍了个干净。” 几个侦查员听到这话脸色也不由得黑了下来,化验科出来的家伙是出了名的没有情商不会说话。 “不对,我记得吞拿负责的高架桥案,那个事故人员是不是就叫符士德?他正好也在这次的事件里面被波及到了啊。” 有侦查员想起刚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符士德,所幸他身上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被吓了一跳,于是就安排他在一边休息。 “如果他的感知能力有这么敏锐的话,那我们能不能和他沟通一下,看看让他协助进行灵感回忆……” 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就遭到了其他侦查员的制止:“开什么玩笑,就算是队里能够短时间内连续进行两次灵感回忆的人也就吞拿那小子敢说自己能咬牙撑下来而已,你让人一般市民过来给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做一次灵感回忆?” 化验科的同事也点点头:“一般市民没经过严格训练确实不适合接连数次去承受灵感回忆的负担。不过看吞拿的意思似乎那个孩子以后有很大几率会觉醒灵能,等他觉醒了灵能可以考虑吸收进来,以他的表现,要是进来了指不定比吞拿立功升职都快。” 在另一边的符士德自然不清楚自己原来在降魔局的侦查员里评价这么高,他此时正跟在救援队伍里,准备从这个地方离开了。 符士德在一群轻重伤的受灾人员里只是看起来略显狼狈,连些外伤都没有,在救援队伍的眼中看起来简直运气好到不可思议,不过想到那位蜻蜓法官好像也差不多,在事故里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待救援,这样一想也不是很夸张。 毕竟蜻蜓法官还是拖着重伤的身躯呢,情况可比符士德要差多了。 符士德蹭了一趟车,被救援人员送回钟表店的大门口,刚下车的时候就发现紧闭的大门口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出门之前符士德就把门给锁了,还挂上了暂不营业的牌子,所以就算有人想拜访也只能够在门口等着,只是符士德压根就没想过居然还会有人过来拜访就是了。 在钟表店大门口安静等待的红叶钟表师转过头来,看着符士德这略显狼狈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那个……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我这只是看起来有点脏,换个衣服洗把脸就好了。” 符士德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快步走上前去:“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个电话留信的嘛,这段时间我可能得不断往外跑,要是有事过来扑空就不太好了……” “这次前来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而且想见你的另有其人,我只能算是一位负责引路的。” 红叶钟表师挠挠头,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符士德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开口说道:“这次来者不善,是个以前跟鹿先生不太对付的老前辈。” 随后红叶钟表师让开了位置,符士德这才看见红叶钟表师身后的人影。 看上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但是身上明显经历过一定程度的灵能改造,没有被衣服袖子覆盖的左臂是特制的义肢,齿轮和机轴的结构直接呈现在义肢上,义肢上有着时间的刻度和时钟指针般的零件,看上去就像是一件风格独特的钟表。 尤其是义肢手臂上还有几个圆形的镂空结构,每一个圆形都是一小块镶嵌进义肢里面的机械表,时间流转的声音从陀飞轮结构里缓缓流出。 这个老人一直背对着红叶钟表师,也背对着符士德,他只是看着鹿首钟表店的标志,凝望着曾经给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的鹿首。 “这位大师是出身自千年派系的钟表师,许多有名的作品其实都是由大师亲手设计出来的,业内的钟表师对大师尊称为‘千年公’,千年公阁下不仅仅是在绘城,就算是在全国都是很有影响力的存在。” 符士德对红叶钟表师点点头,表示他清楚了。 千年派系和千年公这个名字在钟表师的圈子里都是名声显赫的存在,偌大一个千年派系每一代都有好几位技艺磨炼至堪称大师的成员,都是钟表师协会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不过只有其中最为出色的存在,才能够被冠以千年公的称号。 虽然符士德只是个刚入门没多久的钟表师,但千年派系这个名字基本就属于钟表师业内的常识了,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这样的大师原来都被鹿伯父的作品难倒过? 被称作千年公的老人缓缓转过身来,苍老的目光落在符士德的身上,随后聚焦在符士德身上的鹿首标记,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符士德也不在意,越过这个老人掏出钥匙开了门,随后才转过身来:“不知这位大师光临寒舍,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要祭拜长辈的话,家里设有灵位,去公墓也行。” “已经去过了。” 千年公缓缓开口说道:“在来之前,就让这小子带我去过公墓了。” 符士德的目光落在红叶钟表师的身上,只见他点了点头,先前的确是先祭拜过鹿伯父之后才过来这里的。 “我这把老骨头喊人带我过来,只是为了看看,以前那个姓鹿的孩子为自己找的传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到底是不是像传闻说的那样,真的有这个水平,能够把那个姓鹿的小子留下来的摊子给支撑起来。” 千年公苍老的目光缓缓地向上抬起,从符士德身上的鹿首标志上移到符士德的脸上,符士德就迎向了这个老人审视的目光。 “毕竟那个姓鹿的小子走了条弯路,根本算不得是个钟表师,他要是误人子弟,教出来的学生也是这么个样子,那我可不太能够接受好好一孩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符士德微微眯起眼睛,“老人家年纪大了,脑袋难免不太灵光,下次说胡话之前最好选好了对象,毕竟我也算不得什么尊老爱幼的人,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就不太好了。” 一旁的红叶钟表师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两人,夹在中间坐立不安。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第24章 千年公 其二 之前符士德就从红叶钟表师的口中听说,钟表师的圈子里似乎有曾经和鹿伯父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多好的大师,对他这位鹿首钟表店里仅存的钟表师有些好奇。 虽然谈不上是专门针对他这种新人,但这些在圈子里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大师随意一个举动都会对他造成影响,别的不说,至少鼹鼠集团那边属于槲栎的选择就会稍作偏移——就算有红叶钟表师的介绍,槲栎也不至于放着一位圈子里有名的大师不选,而去找符士德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只是符士德没想到那位大师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就直接来到店里等着自己了。 给两人倒了杯茶,符士德刚坐下就听见千年公苍老的声音传来:“这店里的东西,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 千年公进来之后目光首先就落在了摆在店里的那些钟表作品上,口中的“他”指的自然也是鹿伯父,在这个老人面前,鹿伯父也只能算是个小年轻。 符士德点点头:“都是鹿伯父的作品,不过这里摆着的都是些比较普通常规的款式,只有一些特殊的定制才……” 话还没说完,符士德就听见这个老人哼出一道鼻音,“这店里摆着的东西就已经是那小子作为钟表师水平最高的展现了,什么特殊定制的钟表,不过是装模作样的东西而已!” 符士德深吸口气,“就算是拿来装模作样的东西,也没见您这位大师能看明白啊。” “以前有传闻说一位圈子里的大师拉不下脸皮,没好意思亲自过来,只能托关系联系一些和鹿伯父有过往来的顾客,想从他们手里看看鹿伯父为他们定制的钟表作品,只可惜自己半点没看懂,拆解的时候还触动了核心,别说简单的维护工作了,事后还给那些顾客赔了好几件钟表作为补偿。” 符士德说着瞥了一眼面前的千年公,这个老人的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当然我相信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师肯定和那些顶着大师称号但本身却没什么水平的东西不一样,他们那些沽名钓誉的败类怎么能与您这样光辉伟岸的形象相提并论呢是不是?” “和那些个东西并称大师,我也为您感到不忿!” 红叶钟表师低着头,安静喝茶,缩在沙发角落数着时钟上的十二个大刻度,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十二个数字这么好看呢,这次难得有机会鉴赏鹿先生的作品得多看会儿。 只是面对符士德的话语,这位千年公也只是接着冷哼一声:“水平不知道有几分,但说话的本事却不小!你作为那小子的传人,真的能够看懂他那些所谓特殊定制出来的钟表是怎么回事?还将其称之为‘钟表’?误入歧途还将其奉为圭臬,简直荒谬至极!那个小子真是误人子弟,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直接将他从千年派系里赶出去……” 符士德认真的看了看这个老人,有些迟疑,之前在店外他确实没看出来,只是现在看多几眼之后觉得似乎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似乎是……之前在整理鹿伯父遗物的时候,那本往年的相册里? 当时符士德是为了寻找鹿伯父以前的相册,看看其中有没有和“苹果爵士”相关的线索,只是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就暂时放弃了。 不过在那里面倒是看见了不少往年的老照片,鹿伯父年轻时到过很多地方,每到一座城市就留下了照片,跟别人的合影也有不少,其中似乎就有一张和钟表师相关的合照,一群人站在钟楼下,背靠着巨大的时钟指针。 那张照片里站在鹿伯父身边的中年人好像就是眼前的这位千年公,只是当时在照片里留下的身影显得较为年轻,而且左臂也不是钟表义肢,还未进行过改造。 所以符士德先前一眼也没有认出这个老人,毕竟眼前这位千年公身上的特征全在那条钟表义肢上了,加上时光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掩盖了他的面容,符士德能认得出来就怪了。 一想到在鹿伯父收藏的合照里见过这位千年公,并且看照片的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并没有传闻中的这么僵,符士德就有些拿不准状况。 “原来鹿先生竟然是千年派系出身吗?!” 符士德还没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红叶钟表师惊异的声音。 千年公闻声之后一张老脸的表情显得更难看了:“他早就被我赶出去了!什么千年派系出身,我不承认那种误人子弟的家伙!” 符士德干脆直接从柜子里翻了翻,把之前和小露一起整理出来的相册拿了出来,翻到了那一页的大合照。 一群年龄各异的人站在钟塔下,背靠巨大的时钟指针留下了合影,拍下这张照片时候的鹿伯父还很年轻,朝气蓬勃的站在镜头前面,两鬓已有些许白发的千年公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符士德和红叶钟表师两人对着照片看了看,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千年公,各自点了点头:“就是本人!” “站在中间的这位老人是上一代的千年公阁下……这位是重新编撰了钟表师基础教材的导师,目前在钟表师协会里任职;这一位则是人称史上最年轻的钟表大师,年纪和我差不多,可能还小那么几岁,就已经站在了钟表师领域的顶峰!这些人全都是出身自千年派系的钟表师,鹿先生的这张合照真是……” 红叶钟表师比符士德知道的更多,对这张合照上的每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距离这张照片所记录的时刻已经过去几十年,现在这张合照上的人都成为了领域内的泰山北斗。 要是早知道那位来到绘城发展的鹿先生竟然是出身自千年派系的钟表师,相信当他刚到绘城的时候就会有一堆来自各派系的钟表师送上贺礼,想尽办法过来打好关系。 不过如果鹿伯父早年的时候是出身自千年派系的钟表师,甚至还和这位千年公看上去关系不错,又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不仅仅是符士德在心里生出了这样的疑惑,红叶钟表师对这之间的关系更是好奇无比,只是他毕竟不是这之中的关系人,也不好开口询问。 符士德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几块怀表摆在桌上:“这块怀表是鹿伯父早年时候设计出来的作品,这一块则是鹿伯父近期最新的设计,不过并非正品,而是我模仿制作出来的东西。” 千年公的目光落在这两块怀表上,一块是出自鹿伯父之手的苹果怀表,一块是符士德仿制出来的【猫眼绿】。 红叶钟表师自然是知道【猫眼绿】的,他和蜻蜓法官之间的私交不错,也尝试着研究过【猫眼绿】,只是并没有从中研究出什么结果。 至于另一块为苹果爵士定做的怀表,就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了,红叶钟表师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这块苹果怀表,青涩的果实在时光的轮转之下逐渐生长,鲜艳欲滴,成熟之后从枝头落下。 简单的表现就让红叶钟表师赞叹不已,从生长的过程中窥见名为时间的概念,同时红叶钟表师也不由得想到符士德之前展现过的那块特殊的怀表。 他说是参考了长辈一件作品的灵感制作出来的东西,想来参考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而以千年公的目光之老练,自然也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两件作品的状况,苍老的眉头也不由得拧了起来:“这怀表……” “遭到了一些比较严重的损耗,至今也没恢复过来,以我的手艺只能够尽量维护成现在这样了。” “你维护的?你怎么维护的?” 听见是由符士德来维护这件破破烂烂的怀表之后,千年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符士德拿过怀表,指尖轻轻一勾就扣动了怀表的结构,熟练地将这块怀表在两人面前拆解出来,然后自然而然的重新拼合零件,校准细微的误差,做好零件上的保养和润滑。 看着符士德双手如蝴蝶飞舞般跃动,行云流水的动作宛如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将这块结构复杂到堪称不可思议的怀表从大堆的零件重构成一块怀表之后,红叶钟表师满是惊叹。 一如他先前见符士德维护那块【猫眼绿】的景象,这种作品也就只有在符士德的手中才能够进行维护,就算是同为钟表师的其他人也难以接触这一领域。 一枚鲜艳欲滴的苹果呈现在符士德的手中,在时光的轮转之下,青涩的果实逐渐生长到成熟饱满,从枝头上坠落而下,随着时光岁月的磨砺逐渐干枯腐朽。 但紧接着,从果实干枯腐朽的地方又生出一支嫩芽,青翠欲滴的嫩芽不断生长成高大的果树,果树之上悄然结出硕大的果实。 时光的流转之下,那位苍老的千年公也感受到自己身上似乎出现了些许的变化,红叶钟表师在一旁也面露惊讶之色。 只见原本苍老的千年公身上的老人斑在不知不觉之间褪去了不少,满是皱纹略显松弛的皮肤也变得富有活力了起来,甚至那一头银白的发丝之间甚至开始夹杂着些许灰黑的斑驳,这个老人仿佛在顷刻之间就变得年轻了许多! “——钟表师就该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恍惚之间,符士德握着这块怀表,在眼前仿佛触动了曾经残留在这块怀表里的记忆回响。 是鹿伯父在最开始完成这块怀表的设计与制作时,对其倾注的心血,以及珍重的过往与前辈的指引。 同时也是眼前这位名为千年公的老人以前的过往。 “看到这根时针和分针秒针了吗?这就是钟表师赖以撬动时间的工具,你要活用它们……” 年轻的鹿伯父正襟危坐,面前是尚未被冠以千年公之名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对着这个刚刚成为千年派系一员的孩子潺潺教导着钟表师的理论。 红叶钟表师不曾有这番触动,也无从得知他们眼前所见的记忆回响,他只是看着这位仿佛重返青春般的千年公垂下眼眸,低哼一声。 只是眼底的悲伤和先前在公墓祭拜鹿先生时一样,明明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身影却如一只苍老的狮子。 第25章 你是钟表师吗 仿佛在顷刻间年轻了几十岁的千年公仍旧保持着以往的习惯,虽然身形已经挺拔了不少,也依旧微微佝偻着身子,这如苍老的狮子一样的身影紧紧拧起了眉头。 从符士德手中所展现出来的,属于鹿首钟表师的技术手法,在他看起来其实是十分眼熟的诀窍,只不过许多细节之处上略有调整,于是展现出来的效果就和千年派系的钟表师完全不在一个路子上。 这种细节上的调整十分高明——千年派系作为传承至今的钟表师流派,几乎每一代都会有钟表师尝试着对手法和技巧进行优化,一代又一代这么更新换代下来,如今的钟表师在技术上早就已经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在这种基础上轻易进行优化只会破坏整体的结构,胡乱调整只会使得原本精湛的手法泯然众人。 如果换做其他千年派系的新生代成员,只怕就算是当面看着符士德的手法也看不出其中的根底,不过在千年公眼中,这份手法的源头就是自己,哪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鹿先生当年在接触钟表师领域的时候,就是由这位千年公负责教导,手法当中有着对方的影子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在看见符士德所展现出来的手法之后,千年公就知道,当年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和寻常钟表师认知有所不同的存在,称其为大师也未尝不可,但或许并不算是钟表师这一领域的大师罢了。 “你在用钟表师的手法来重构这块怀表,并且对其进行维护工作。” 听着千年公的声音钻入耳中,符士德一怔,点了点头:“是啊。” 不就该这样吗?不然还能怎么样,我手法出错了? 符士德被千年公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心里揣揣,就好像是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学生一样。 千年公的眉头愈发拧紧起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那个家伙身边学习的?” “两年半有多……快三年了。” “还不到三年。” 千年公痛苦的闭上眼睛。 连三年都不到啊……那个臭小子找到个这么难得的好苗子,不想着将符士德送过来培养,就把自己那套离经叛道的东西浇灌过去,连带着这种好苗子都跟他一起长歪了! 千年公甚至能够想象出来,如果自己早在之前就过来,那说不定能直接把符士德带回钟表师的道路上,如果有派系的培养和资源倾注,那以自己的钟表作品来撬动时间的权能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甚至于还能够尝试去持有那天启教会传说中的「奇迹」,时间的奇迹将在钟表师的手中绽放!这才是应有之理! 他自己浪费那出众的天赋也就算了,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也让别人跟他一起挥霍天份,走上歪路!? 一想到这里千年公就又气又怒,但是睁开眼睛便是摆满了整间小店的各式钟表,他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 千年公豁然起身,来到这些摆在店里的钟表前,目光一瞥就看见在角落上刻有一串微小的字迹。 苍老的目光猛然睁大,千年公凝望着那一串字迹,然后来到每一件钟表前仔细观察,发现摆在小店里的这些钟表上,都有同样的字迹留下来。 字迹上的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钟表师就该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千年公在这些钟表前站了许久,凝望着这串眼熟的笔迹,心中复杂的一切情绪都化作在沉默中的一声长叹。 “回去让红叶那个家伙把他藏桌底下的茶叶拿出来,不许用别的次品糊弄我。” 符士德和红叶钟表师见这位千年公转头就准备走出店里,红叶钟表师心里明白,话里的红叶指的是自家的老师,两人连忙跟上。 “这,这就走了吗?” “还要留在这里吃饭不成?” 千年公没好气的哼出鼻音,最后转过身来看着符士德,他开口问道:“既然你是那小子教出来的学生,其他我也懒得说懒得问了,只有一句话。” “你是钟表师吗?” 符士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千年公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我觉得我是!” 千年公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谨记你的道路。 “一位合格的钟表师,就该以自己的作品诠释时间。” 说完之后,千年公便转身离开,红叶钟表师只好跟符士德挥挥手表示告别,然后加快脚步也一起跟上。 虽然不清楚这位千年公为什么突然离去,但看模样,这件事情似乎是已经解决了? 为千年公引路这趟出行,他虽然没能见到千年公那传说中能够撬动时间的权能的钟表作品,但也看到了鹿先生的设计。 不管是猫眼绿还是苹果怀表,由符士德展现出来的技巧和设计都能够让他从旁观中学到许多,哪怕鹿首派系的手法和红叶派系的手法不同,但也能够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 再说了,鹿先生可是千年派系出身的钟表师,看到了鹿先生的作品四舍五入也就是千年派系的秘传展现了,也没什么区别嘛! 一旁的千年公瞥了一眼红叶钟表师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冷哼一声:“那个叫符士德的孩子是个好苗子,可是从一开始的根子上就是歪的,被那种误人子弟的家伙教出来真是浪费! “你要是还想贯彻自己在钟表师之道上的路,就睁大眼睛看清楚些,认清其中有什么是能用来参考的,有什么是装模作样的。” 红叶钟表师遇上这种话题就乖乖闭嘴,人家千年派系内部的矛盾他无法评价。 只是见红叶钟表师这副态度,千年公就知道这个红叶派系的后辈压根就没听进去,想到这里就不免摇头。 “符士德能用钟表师的手法来整理那小子所谓的定制作品,算是那小子还记得以前在派系里学到的东西,同时还找到了一个适合当钟表师的好苗子。可你激动什么?你连那小子的作品究竟是不是钟表都看不明白……一想到这里就生气呀!那小子发现这么个好苗子不想着送过来,自己乱教!教出来还跟着他那套装模作样的路子走,真是……” 红叶钟表师见这位千年公阁下出来一趟反倒更是给自己气得不行,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只好庆幸这位老人家一直都是身子骨挺硬朗精神的样子,而且看着好像还年轻了不少,不然他多少也得担心一下这位老前辈会不会给自己气的一下抽过去。 另一边的符士德目送两人离开,回到店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位千年公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不是钟表师我是什么啊。 鹿伯父也就教过我钟表师方面的东西啊。 只是符士德转念一想,这些天以来自己和小露整理鹿伯父的遗物,好像其中真没有什么能够和钟表师这一身份扯上关系的…… 和钟表师有关的也就是这间小店,以及鹿伯父的工作台,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是和钟表师相关的东西了,符士德觉得鹿伯父是个工作和生活能够分得很开的人,现在看起来好像还另有原因。 倒也不是符士德在胡思乱想,而是他现在才感觉鹿伯父的作品好像确实是有些异样。 毕竟符士德虽说现在已经能算是一位钟表师了,但他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过钟表师设计出来的高端作品。 平时所见的都是鹿伯父的设计,而鹿伯父的设计在整个钟表师领域里都是十分特立独行的存在,根本不能以常理而论。 红叶钟表师的作品是他刚成为钟表师的时候自己为自己设计出来的手表,也就相当于毕设了,放任何一位正式钟表师眼里都会觉得他那时的设计错漏百出,满是破绽和不必要的稚嫩设计,这也是红叶钟表师专门戴在身上用来警醒自己的,也不能够当做参考。 而千年公阁下的那条钟表义肢也只是看见了表象,符士德还没有到一眼就能够看透出自千年公之手的作品的实力,所以总结起来,他好像还真没去接触过其他属于是“正常”范畴内的钟表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符士德之前就感觉鹿伯父的作品像灵能武装多过像钟表设计,现在就愈发的怀疑起来。 这么想着,符士德就来到鹿伯父的工作台上,缓缓地平静内心,心如止水,而汹涌翻腾的感知则在如镜面般的水上泛起涟漪。 符士德去感受周围的一切,感受工作台上流逝过的时光,将自己感受到那零碎的事物逐渐拼合起来,构成属于记忆的回响。 “回到我的面前来,流逝的时间。” 【事象再演】,启动! 鹿伯父的身影在记忆回响里浮现,这个鹿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钟表结构里的精密零件。 “不是这里。” 流逝的时光猛然加快,宛如洪流一样汹涌而来,记忆回响的景象也在逆流的时光中不断变动。 时光在回溯,工作台上曾经留下的记忆像是一本陈旧的书,被符士德缓缓的翻开书页,启封那古旧的记录。 他看见了鹿伯父,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被鹿伯父带到这里来,安静旁观钟表师的工作,也看见了小露平时没事到这里玩的时候顺手从工作台上拿走了鹿首的挂坠。 随着回溯的时间越多,回溯而来的细节越清晰,为符士德带来的负担就越重,符士德预估了一下,自己这一次回溯的极限应该只到三年前的记忆回响,随后就会因为感知能力的不足而被迫中止。 “三年也就三年吧,这么多也该够了!” 符士德一口气回溯至三年前的尽头,这三年之间,其中有一幕记忆回响当中浮现出来的景象和往常看起来截然不同。 时光的回溯被暂停,每一幕记忆回响重叠在一起,就像是一卷记录好的胶片呈现在眼前,符士德将那一幕截然不同的景象展现在眼前时,目光所及的视界顿时出现了变化。 这是一如往常的某日,轮到小露洗碗,楼下传来小露洗碗的流水声,还有电视机打开的广告播放声音,鹿伯母按着遥控器换着台,只是连换了好几个台都在播放电视广告,好不容易才换到了地方节目。 坐在工作台之前的鹿伯父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修整钟表,在他的面前虽然摆着许多的零件,但这些东西看上去,怎么也和钟表有些搭不上边。 鹿伯父双手灵动,用符士德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被他教导过的鹿首派系独门钟表师手法,将这些零件组装起来,仅仅只是眨眼之间,一杆杀机毕露的枪械武装就呈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枚一枚各异的子弹被装填完毕,随后这件一看就会被降魔局专员勒令调查的武装在那神奇双手的调整之下,一点一点的开始缩短、拼合、折叠形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最后呈现在手中的,只有一块平平无奇的陀飞轮机械表,指针在一个个刻度之上跃动着,任谁也想不到这块手表的前身竟是那杀机毕露的东西。 符士德眨眨眼睛,从记忆回响的景象里退了出来,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几块怀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我是钟表师吗?” 第26章 槲栎 其一 “符先生这边请,这里就是我们鼹鼠集团的迎宾室,总裁目前正在处理事务,所以暂时脱不开身,还请稍等片刻。” 当符士德来到鼹鼠集团之后,青春靓丽穿着制服和短裙高跟的秘书助理就领着他来到迎宾室,没等符士德坐下就为他端上了饮料和零食果盘,迎宾室的沙发感受到体重就自动开启按摩功能,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暖黄色的灯光本就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只是符士德此刻却仍旧略显紧张。 在那位千年公和红叶钟表师离去之后,各种小道消息就自然而然的在钟表师的圈子里传开了,虽然其他钟表师其实并不清楚在那间小店里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从那位千年公隐约表露出来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对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还算满意。 得知了这一点之后,其他的钟表师们就是想插手都得稍微考虑一下千年公的态度,再说了,他们这种横插一脚的行为已经算是很不给红叶钟表师面子了,之前要不是听闻那位千年公对此也有意见,他们才不会这么冒犯。 红叶钟表师作为红叶派系的新生代领头者,技术水平不错的同时各方的朋友也多,要是还继续这么争执下去那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当听闻这些消息之后,原本过来凑热闹的钟表师们霎时间就消失不见。 符士德也趁着这个空挡,直接就抓紧机会,出发来到了鼹鼠集团。 没办法,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再不抓紧时间只怕鼹鼠集团的老底都要给降魔局的专案组翻个底朝天了,符士德听说降魔局最近要调任一位执行官过来,虽然不清楚具体,但听上去就知道是个大官。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最近在专案组这边积压的大案子还就这么一件,尤为显眼,要是真等到那位执行官调任来绘城,估计案件的进度都已经快进到有关符士德死而复生的档案摆在专案组的桌面上重新审查了! 符士德在来之前也没有对自己的外表做什么伪装,毕竟降魔局三天两头就到鼹鼠集团附近调查,就算槲栎有三个胆都不敢把偷猎者们就这么藏在鼹鼠集团的大楼里。 而偷猎者既然不在鼹鼠集团当中,那么符士德也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人能够认得出自己——甚至于符士德觉得自己就算真的站在那群偷猎者面前,他们可能也得努力回忆半天,才能想出究竟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对于偷猎者来说,符士德只不过是一件艺术品的外包装,他们会记下这一次的狩猎中取得了一对珍贵的‘猫眼绿’和鹿角,却不会记下符士德的外貌特征和各种细节。 倒不如说,这群偷猎者心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应该是符士德两眼空洞,满脸被鲜血染红的残骸才对。 所以对符士德来说,最为重要的伪装其实并不是外貌上的调整,不是什么给自己买顶帽子戴副眼镜围条围巾就能够处理好的东西。 而是坦然面对所见事物的,自然而然的表现。 符士德深吸口气,坐在鼹鼠集团的迎宾室里,在桌子底下伸着腿,用比较放松的姿势让自己身躯的重量由沙发的椅背来支撑,捧着招待人员给自己倒的热茶小口喝着。 “不好意思,符先生,总裁的事务过于繁忙,暂时有些脱不开身……” 听着秘书人员再一次过来低声跟自己开口解释,符士德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大老板嘛,日理万机,经手的都是几千万的生意,可以理解。 在符士德来到鼹鼠集团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降魔局调查员的踪迹。 因为先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故,以及“意外身亡”在医院坍塌中的重碾,降魔局这下可算是找到调查鼹鼠集团的最佳切入点了,以专案组的嗅觉敏锐,他们才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以调查事故和重碾身亡的名头进行调查,就算槲栎这次再怎么推诿也避让不开,再加上降魔局的侦查员们为了这次的案子可谓是干劲十足,在槲栎刚收到自家手下事故身亡消息的同时,侦查员队伍就已经立马赶到。 机会稍纵即逝,绝不让槲栎有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 此刻槲栎距离符士德所在的迎宾室其实就只有一墙之隔,符士德甚至能够透过记忆回响看见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已经有降魔局的侦查员在这里等待的痕迹。 哪怕看不见墙对面的槲栎等人,符士德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在脑海中描绘出大概的景象:槲栎的对面坐着两位降魔局的侦查员,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观察槲栎的细微表情和问询时的反应。 其他的侦查员对重碾的一切痕迹档案进行搜查,估计会宣称这是一场严重的他杀事件,为了杀死重碾甚至不惜摧毁一座医院,造成无数无辜人员伤亡,组织内部十分重视这次恶劣袭击,为此要整理重碾相关的一切记录——直接把槲栎的办公室,甚至整座鼹鼠集团的大楼都翻个底朝天。 平时想调查鼹鼠集团就被槲栎各种消磨时间打太极,又是这个领导打电话过来又是那个书记从中提醒,从白天耗到晚上还一点线索没能调查出来,这会儿让专案组抓住了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个家伙。 相信就连槲栎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灭口行动竟然还能横遭阻碍,此刻这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只能庆幸于解决掉重碾的并不是降魔局的人,而是连降魔局都暂时不了解身份的第三方。 槲栎才不相信什么“意外身亡”的事情,重碾作为鼹鼠集团的内部成员之一,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还能不清楚? 虽然只是第一阶段【觉醒】的灵能,但他想要营造出意外事故,以此解决掉一个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蜻蜓法官,那可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无论降魔局怎么调查,也只能够查到质检部门的头上去,只要花点钱稍加运作,鼹鼠集团就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往年以来一直如此,鼹鼠集团借此解决掉了无数的生意对手和潜在的敌人,这一次突然失误,必然是有什么人盯上了这边! 槲栎一边应付着降魔局的侦查员,一边转动脑筋:“究竟是什么人过来针对我们?” 看着眼前的这群侦查员们,这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也不由得在心中暗忖:“难道是即将调任过来的执行官想拿我们当扫黑除恶的政绩?还是哪里来的对手?他妈的,外地来的家伙就是不懂规矩,还有一个被平调过来的家伙想闹出什么风浪来……” 只可惜符士德只能够在迎宾室里模糊的感知着槲栎办公室里发生的大概,没法得知对方心中所想,不然多少得再续两杯饮料。 这会儿符士德就更加苦恼于自己的感知捉襟见肘了,要是能多感知一些就好。 虽然槲栎此刻被降魔局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狼狈,不过符士德心中清楚,这些侦查员此行可能也依旧难有结果。 鼹鼠集团发家到现在,在发展过程中少不了各种涉灰事件的接触,作为降魔局的重点关注对象,以前和降魔局打过的交道可比想象的要多。 但也未曾细数鼹鼠集团和槲栎相关的罪证,槲栎如今仍旧是成功企业家,由此来看就可以得知这个家伙究竟有多麻烦。 符士德装作百无聊赖的绕着迎宾室的墙壁慢慢踱步,一边漫步一边扩散自己的感知,察觉到降魔局的动静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降魔局也没有想过光靠一次两次的突击调查就能彻底清查这个家伙,此行的目的与其说是突击调查,倒不如说是紧盯着此刻鼹鼠集团当中的内部成员。 一切的线索最终还是汇聚在那位被接连两次袭击的蜻蜓法官身上,而此刻蜻蜓法官虽然重伤昏迷,但并不是难以治疗,交给青蛙大夫保准三天之内健康下地。 到时候针对性的做个灵感回忆,就能从中得知偷猎者和鼹鼠集团都在紧张着些什么过往的证据。 这么监管着鼹鼠集团的动向,同时也是在逼迫游离在鼹鼠集团之外的偷猎者们行动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符士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段鲜艳赤红的灵络,这是属于偷猎者中‘猎枪’的线索,也在鼹鼠集团内部找到了反应。 就在这时,符士德听见迎宾室外面传来招呼声,有脚步踩在迎宾室的厚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哎呀,想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鹿首钟表师了吧?杂事缠身,诸多不便,还请见谅呀。” 符士德转过头去,就看见一道身影朝着这边走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照出这位经常出现在各种报纸新闻栏目上的鼹鼠集团的董事长。 一如他的名字一样,他经历过一定程度的灵能改造,灵能改造显现的特征是槲栎树,但并没有过于深度的进行,因此只是在那张看起来斯文的脸庞边缘浮现出些许木纹,还有好像树皮一样的痕迹。 如果是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就连整个脑袋都会呈现出非人般的姿态,整个人看上去就完全是一位树人模样的存在。 五指修长,与其说是指头更像是树木的根须,根须一样的手指向上扶了扶架在鼻梁的金丝眼镜,镜片之后是十分显眼的异色瞳——其中一只眼瞳呈现出名为“猫眼绿”的色彩,让旁人的目光忍不住集中在上面。 槲栎自从将这只猫眼绿作为灵能改造的素材移植在自己身上之后,就习惯了众人在和他见面时忍不住将目光聚焦在这只眼睛上的感受,对符士德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的举动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在意。 符士德盯着对方身上的那只猫眼绿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流露些许青碧色,但又被微笑时轻轻眯起来的表情掩盖,那抹青碧色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没错,我就是鹿首钟表师,我叫符士德。” 第27章 槲栎 其二 “也不知道这股风潮究竟是什么人带起来的,好像到了什么场合之后才发现人人身上都有一块表。欸还蛮好看,挺上档次的,一问说是这位这位大师的专门设计,那个说是什么什么流派的秘传工艺,戴上去听说还有什么能够延年益寿的效果,时间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可以比别人变得更不容易老…… “哎哟,最近我也真是和其他人接触少了,有些跟不上潮流了,以前我还觉得送礼物不该送钟表这种东西,毕竟听起来寓意不好嘛!身边的朋友也知道我这个忌讳,搞得想送我点小玩意都不太好出手。 “于是现在好像大家伙全都联系上了几个钟表师,我反倒是被排挤在外面了,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槲栎摇摇头,一副感慨十足的模样。 说着,槲栎的目光就转向一旁坐着的符士德,接着开口说道:“我也只是最近才产生出对钟表方面的兴趣,觉得这么多人都有这种爱好,那我应该也得给自己订制一些算得上是艺术品的东西来,哪怕平时比较少用得上,但拿来扩充一下收藏,也是蛮好的。 “不过像我这种从未接触过这一领域的外行人,也就是靠人介绍才能够知道钟表师业内的一些名字,有几个生意往来的顾客给我推荐了红叶钟表师,说那是红叶派系最出色的成员。红叶钟表师又为我推荐了你,他说你是绘城新一代的鹿首钟表师,许多名家之作都是配以鹿首标志的。” 槲栎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似的开口说道:“不过在那之后还没过多久,就有各种各样的钟表师通过许多渠道联系上了这边,或是自荐,或是由我的生意伙伴推荐过来的,我虽然不懂钟表师,但我见这阵仗,就觉得那位红叶钟表师给我推荐的人应该是没错了。 “虽然我对钟表师并不了解,但我对生意上的情况知道的却不少,一个能够搅起这种风浪的人,不管源头在于红叶还是鹿首,都足以证明其中的份量。 “而听说这股风浪里就连钟表师里有名的大师都参与进来,甚至于你还能够从中争取到最终的结果,这就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一下这份看似随意的推荐了,尤其是当鹿首钟表师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现在一看,真是年少有为呀。” 符士德有些腼腆,挠了挠头:“只是和业内的一些前辈产生了点小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这可有些过于自谦了,不过我很喜欢谦虚的人,我相信从你的手中,一定能够为我设计出独一无二的钟表。” 符士德和槲栎简单的闲聊着,多数都是槲栎在说话,话题的主导权被掌握在槲栎的节奏里,符士德听着的时候点点头迎合两句。 也多亏了槲栎是个健谈又擅长掌握话题节奏的人,符士德才能够比较轻松的营造自己年纪小又腼腆话少,只有技术较为出众的“人设”,不然他真的感觉自己要在面对槲栎的时候遏制不住那双‘猫眼绿’的显现。 和槲栎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之后,符士德就更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眼睛,他的眼前甚至已经产生出些许模糊的视野——这是通过槲栎的视角所目睹的视界。 那只眼睛不属于槲栎,可是槲栎对此虽然并没有反应,也不意味着他不会注意到近在眼前的符士德表现出来的异样。 所以符士德只好安静的坐着,看似随意的询问着槲栎这位大主顾对钟表的各种设计需求,同时将自己手中的那一道灵络凑向槲栎的位置。 这道从已经坍塌的青山私人医院,和蜻蜓法官与重碾身上收集而来的线索指向了偷猎者中的“猎枪”,只是光靠这一道线索就想从偌大一座绘城精准定位到猎枪本人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真的沿着这道灵络去寻找的话,更大的可能性是在降魔局的证据库,或者是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枚废弃的弹壳——就是猎枪用来袭击蜻蜓法官的那枚子弹罢了。 符士德需要与之相关的更多线索,哪怕只是零碎的细节都好,才能够使得这道灵络继续拼凑成一条与之相连的指引,直指猎枪的所在。 而这线索从哪里来?自然就是眼前的槲栎了。 手中赤红的灵络甚至都不需要符士德凑过去,自己就微微朝着槲栎的方向偏移了,显然是在这之前曾经和槲栎有过接触。 见那道灵络指引的方向甚至具体到了槲栎右眼的位置上,符士德更是心下了然,多半就是猎枪把猫眼绿送到了槲栎面前,偷猎得手之后就立即进行移植手术。 而且从猎枪袭击尚未得手,转头就由鼹鼠集团派出成员灭口的行动来看,槲栎显然是和猎枪还有着不止一次的接触。 在符士德的视界中,无数纯白的灵络自高天之上垂落而下,几乎将周围淹没,但这些纯白的灵络中还夹杂有数道尤为显眼的赤红,毫无疑问,这几道线索化作的灵络都在指向槲栎和偷猎者之间的联系。 只是符士德现在不太好直接使用【事象再演】将这些无形的线索给锁定起来,毕竟这样的话动静就太大了点,只好暂时按捺下自己的念头,继续和槲栎应付着话题。 但还没等槲栎接着侃侃而谈,秘书助理就推开了迎宾室的大门,满脸焦急的过来,小声在槲栎身边说着什么。 槲栎有些不耐烦的向门外望去,只见几位降魔局的侦查员就站在门口。 “都已经放任他们搜查了,怎么还这么麻烦,区区几个侦查员还异想天开准备把我拘回去不成。” 槲栎低声暗骂了一下,随后望向身边的符士德:“可惜了,杂事繁多,这次未能与鹿首钟表师聊的尽兴。” “没关系。”符士德微笑点头,心说哥们你还是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真有点憋不住了。 一直到槲栎离开之后,符士德才微微松了口气。 多亏降魔局的侦查员又把槲栎给叫回去进行审讯似的问话了,不然符士德真感觉自己要在槲栎面前暴露出什么异样的反应来。 在秘书助理带领着符士德离开的时候,符士德不经意间拍拍口袋,两枚只有符士德能够察觉到的石头就跌落在地上,在迎宾室这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两枚指节大小的漆黑石头方块被留在了原地,被巨力重压,强制塑型的石头也逐渐的开始分解溃散,化作游离的黑雾弥漫在周围。 当符士德走出了鼹鼠集团的大楼之后,就在街道上一条沿街的小店里找个位置坐下,随便点了一瓶饮料之后就拿起菜单摆在面前,装作一副正在研究菜单的样子,但实际上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其他地方。 被【重碾】以无形的力量强行碾碎挤压成黑色小方块的黑色幽灵是符士德之前发现的收获,被迫压缩形变成这样的黑色幽灵变得更为凝实起来,但同时溃散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原本最多只能够维持十几分钟,就该彻底溃散成游离黑雾的黑色幽灵,被【重碾】压缩成这些漆黑小方块之后,大大延缓了溃散的速度,甚至当重新溃散成黑雾的形态之后,符士德还能够尝试着重新控制黑色幽灵,令其从黑雾中显现出来。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就用【猫眼绿】延缓着那几枚黑色方块的时间,一直到进入了鼹鼠集团之后才悄无声息的将它们给放出来。 脱离了【猫眼绿】的束缚之后,这几枚黑色方块就像是被浸入水中的泡腾片一样,无形的黑雾升腾而起,而在黑雾当中,有一道漆黑的身影逐渐浮现而出。 符士德放下手中的菜单,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在封闭自身感官的同时与黑色幽灵建立起连接。 “这种状态的黑色幽灵毕竟是经过损耗的,比起正常情况下召唤出来的黑色幽灵来说持续时间会稍微短一点,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厚厚的地毯上被悄无声息地压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凹陷,凹陷下去的形状有点类似于野兽的爪印,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黑色幽灵本身就具备着难以被常人察觉的特性,在刻意隐藏自身的情况下更是不起眼,符士德也不会在某一地稍作停留,就算真的有人在偶然间看见了黑色幽灵踩出来的脚印,也只会当做是不是自己加班太多,精神紧绷眼花了。 依靠着黑色幽灵的特性,符士德在鼹鼠集团的大楼里畅通无阻,悄无声息的跟在进行搜查的侦查员身边,随手抽出几份文件和档案,摆在他们搜查的顺序上。 负责搜查的人顿时感觉到不对,“咦?这份文件……” “这里的档案是谁整理的?怎么和鼹鼠集团曾经汇报给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什么,没人整理,突然出现在最上面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青山私人医院的质检文件?这份十多年前的文件按顺序也不应该被他们收在这里……” 在符士德的调整下,原本进行着搜查工作的降魔局专员们纷纷找到了许多以往在突击检查中都找不到的重要文件,几乎每一项都直指鼹鼠集团这些年来涉灰案件的线索证据。 别说是降魔局的专员,就连鼹鼠集团内部的成员自己都懵了,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待命的降魔局专员掏出了手铐。 “鼹鼠集团内部多名成员与严重恶劣事件有关,将这些文件暂时扣押起来,带走进行审讯!” 黑色幽灵穿行在人群之中,符士德则是安然坐在外面喝着饮料,“先帮你们清理一点往年积压的案子,然后就是……” 无形的幽灵脚步一拐,径直朝着槲栎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第28章 槲栎 其三 外面的动静已经闹到端坐在办公室里的众人都有所察觉了,槲栎皱了皱眉头,树木的纹路和斑驳的树皮跟眉头互相拧在一起。 “真没想到这次诸位的行动这么迅速,看来是早有准备。” 委实说就连办公室里负责问询的侦查员其实也是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在鼹鼠集团这边调查了多少回?阵仗更大的行动又不是没有,掰着手指都数不清了,但每一次基本都算是无功而返。 这次行动甚至大伙都压根没想过能从鼹鼠集团这里啃下一块肉来,一开始商量着还是尽量拖住这边的人,外部封锁槲栎任何传递消息的渠道,逼迫那些游离在鼹鼠集团之外的偷猎者现身。 先打掉偷猎者,然后借着偷猎者和鼹鼠集团之间的联系,尝试去清理掉这个积年毒瘤。 只是没曾想这次的搜查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各种各样连双方都未曾预料到的关键证据好像突然冒出来一样,就这么摆在搜查的下一步,仿佛有个无形的幽灵一直待在他们身边给予指引。 槲栎深深的看了这几位侦查员一眼,心头也有些疑惑浮现。 这次的搜查行动和往常完全不同,换做平时就算真的突击检查被侦查员们把集团大楼给翻个底朝天,这群人也得被淹没在无穷无尽文件的海洋里,等他们真的有这个能耐甄别出线索之前,来自各方的压力都会叫停所谓的搜查。 鼹鼠集团这些年的洗白早就把以前的黑历史给掩盖下去了,自己也摇身一变,身份三级跳被人赞一声成功企业家,哪轮得到一群侦查员来这里来翻旧账? 且不说那些侦查员到底是怎么搜出来的,很多重要的文件线索根本就不可能让侦查员找到! 一群人心思各异,侦查员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只是正在收集和重碾相关的档案而已,毕竟有人正在刻意针对咱们绘城的知名企业,这种事情我们可不能够轻易放任!是槲栎先生这段时间太敏感了。 “不过鼹鼠集团内部的成员多少还是要稍加审查之后再委以重任才是,不然您也不清楚他们早些年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是吗?” 说着话的时候问询内容已经转向了槲栎个人的方面上:“槲栎先生你在几天前调整过灵能改造,移植了一枚‘猫眼绿’,只是这枚猫眼绿似乎来源成谜。” 槲栎耸耸肩:“我在青山那边做的手术,这种事情你们问我做什么?要问去问那边医院,不是刚从那边过来么?” “据我们调查青山私人医院并没有这种猫眼绿的流通渠道,也不具备能力收集这样稀有的事物,医院十几年的经费加起来都不够买一只猫眼绿的,其中甚至没有一位主刀医师对应的上你的说法!” 侦查员猛然一拍桌子,震响的声音骤然回荡在办公室里,“偷猎团队从什么地方为你找来的猫眼绿!?” 槲栎面露笑意,脸上的木纹变得更加明显了起来,这种简单的审讯手法对一般人也就算了,或许会在恍惚之间被氛围和眼前的反应引导着将真相说出,类似于他们只要稍加回忆就能够感受到许多案件线索一样的状况,在问询之下嫌疑人也会不自觉的进入这种状态。 但对于槲栎来说,这种手段毫无意义。 哪怕是专门针对灵能者的问询技巧也无法让槲栎有所动摇,只要他不松口,一切事端都和他没有关系。 就在槲栎安然的坐在原位时,他突然发现左侧的大门微微有所晃动。 槲栎一怔,也没见到外面有什么人进来汇报事项,就仿佛像是被无形的风吹动了一样。 可是他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便转过头侧目望去,随着目光的偏移,他看见有阵阵黑雾唐突浮现在眼中。 着火了? 槲栎第一反应是不是大楼里有人为了隐藏文件证据放了把火,准备在搜查之前将其付之一炬,但随后就发现大楼里也没有消防警报,没有刺鼻的气味,温度更没有变化。 不是着火。 随着目光继续偏移,一道环绕在黑雾之中的漆黑人形就彻底呈现在槲栎的眼前。 槲栎怔然,他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界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景象,一侧看见的是正常的办公室,一个侦查员低头将问询的状况记录在手里的本子上,另一个紧盯着他在问询时有没有露出细微的破绽。 但另一侧的视界却截然不同,弥散出漆黑的雾气几乎遍布了小半个办公室的区域,行走在中间的漆黑人形宛如幽灵一样悄无声息。 片刻之间槲栎就反应过来,那不是什么一般人能够察觉到的存在,而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则是因为…… 这只眼睛。 看见那道黑色幽灵在进入办公室之后,压根就没有朝着办公室里的人多看一眼,而是目的明显的直奔办公室墙壁的酒柜之后,槲栎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骤然一变,一直观察着他的侦查员自然不会错漏这个表现,只是紧接着就看见槲栎的眼中有青碧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粉尘突然洒落在侦查员的身上,细碎如沙粒的灰白石粉在办公室的地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突然坠地发出的声音。 两位负责问询工作的侦查员豁然起身,一个紧盯着槲栎一个向着后方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原本只有三人的办公室里凭空出现了本不属于这里的事物。 “这是……石雕?” 降魔局的侦查员面露惊愕之色:“这里怎么会有一具石雕?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对。” 侦查员缓缓转过身来,望向脸色铁青的槲栎,目光落在他那只青碧色如珠宝玉石般的眼瞳上。 “槲栎先生,先前都不知道,原来您已经是一位步入第一阶段的灵能者了,首先在这里要恭喜你,但接下来,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到降魔局进行一下灵能登记吧。 “这下巧了,在这间办公室里进行问询还是有些施展不开,场地多少有些受限,我们正愁应该怎么合适的将您请到降魔局来呢,还请你多加配合。” 槲栎朝着这两个降魔局的侦查员望了一眼,再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完全化作一具石头雕塑的人形,缓缓点头开口说道:“看起来你们说的对,确实有什么人正在针对鼹鼠集团。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但这趟行程究竟是登记灵能特性,还是进行进一步的审讯,相信你们作为侦查员也是能够分得清公事的。” 槲栎起身,招呼秘书助理叫人进来打扫一下办公室里这副凌乱的模样,口中的话语中略有深意。 “虽然你们数十年如一日这么执着,但从我这种良好市民的身上确实是问不出什么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如果公事之间互相混淆,或许你们这些侦查员就很容易被上级部门质疑执行能力了,闹出这种事情来,对你们,对降魔局的风评似乎都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嘛!” “降魔局调查案件自然有一套流程,槲栎先生倒是担心太多了点!” 将槲栎这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也一并带离出去之后,留在办公室里的侦查员凝望着本该是黑色幽灵所站立的地方。 “之所以会从这里凭空出现一具石雕,显然是某个让我们都察觉不到的存在悄悄潜入了办公室里,让槲栎能有这么大反应,似乎是触及到了他一直隐藏起来的秘密,只是这个酒柜里究竟藏有什么?” 槲栎办公室里的酒柜大家伙都不陌生,每次搜查只要能跟槲栎扯上关系,他的办公室总是逃不开来的搜查地点之一,每次的搜查也没放过酒柜,但就是没有同僚能够找出什么线索来。 无奈之下也只好暂时将槲栎带回去,虽然没能找到槲栎隐藏起来的秘密,但这趟突击行动也算是大有收获! 在侦查员前脚刚离开的时候,槲栎办公室的大门又微微产生了幅度。 难以被常人察觉到的黑色幽灵再一次推开大门,踏入了这间办公室里,在符士德的掌控之下,黑色幽灵来到倒在地上的石雕旁边,微微蹲下身子。 被漆黑绷带包裹到不露出一丝肌肤,几乎没有五官轮廓的脑袋凑近了“看”,还伸出爪子在石雕上摸了摸,用利爪在上面刮下一层石粉。 “完全从构成黑雾的那种漆黑粒子化作石头了啊……游离的黑雾化作石头就成了细密的沙粒,黑色幽灵的身躯化作石头,就形成石雕。” 符士德喃喃自语:“被强行变成石雕的黑色幽灵和被重碾压缩成小方块的状态不同,哪怕是被重碾压缩之后,黑色幽灵还保持着原本的物质结构,依旧是伴随着「死而复生的奇迹」所产生出来的特殊物质漆黑粒子,在合适的状态下还能继续掌控。但是变成石雕之后就真的只是一块大石头了,连溃散都不会再有。 “这能力看着不好处理啊,我要是自身被槲栎给变成了石头,是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作用下重铸回血肉之躯,还是就这么被封印起来了?” 符士德陷入沉思,但是继续思考下去黑色幽灵就该溃散成游离的黑雾了,他只好暂时将这种事情放下,控制着黑色幽灵起身来到槲栎办公室那靠着墙壁的酒柜前。 就如同【喰灵兽】和黑色幽灵那样,难以被人直接观测到的事物其实不止一种,虽然出现的概率极为稀少,但也并非不存在。 酒柜其实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在酒柜后面的墙壁里,就隐藏着一个难以被人观测到的事物。 这是符士德在迎宾室的时候发现的东西,从槲栎本人身上收集到大致的线索之后,灵络就另有指向,不过所指的方向仍旧在鼹鼠集团的大楼内部,甚至就在槲栎的办公室里。 原本符士德还以为能把槲栎这办公室给掀个底朝天,只是没曾想槲栎的感知也不低,除了本身就具备这样特性的猎犬以外,这还是符士德第一个见到过能直接观测到黑色幽灵存在的人。 趁着清洁人员还没有过来之前,黑色幽灵就一把将酒柜给掀了开来,酒柜后面的墙壁呈现在眼前,仿佛在光线折射下,落在墙壁上面的阴影和墙壁角落的线条都在符士德的“眼前”舞动。 阴影和线条宛如活了过来一样,像是冰冷的蛇,在墙壁上汇聚起来,蛇首朝着注视着这一切的符士德吐出猩红的蛇信。 符士德明白,这是记忆回响的景象。 这是这一面墙经历过的记忆回响,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锁,将一切都封闭了起来,对于感知能力尚未触及到一定领域的人来说,就算是站在这里进行【灵感回忆】都无法触碰到这面墙壁的真相。 但对于符士德而言,这种程度的伪装还尚不足以在他面前隐瞒。 黑色幽灵伸出利爪,尖锐的爪子直刺墙壁正中,刺入其中的瞬间甚至发出了宛如利爪刺穿血肉似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堵墙壁本该有的表现。 紧接着,这面墙壁就在符士德的面前张开。 墙壁之后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型的收藏室,符士德一眼望去,就能够看见挂在墙壁上的字帖和名画,案台上摆着各种应该算得上是很珍贵的收藏品。 墙壁上挂着的东西应该也是名家之作,毕竟从氛围上来看确实给符士德带来这样的感觉。 至于符士德为什么要对这间收藏室里的东西都带上“应该算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印象,其实是因为这间收藏室看上去确实是显得十分怪异。 每一件字帖、古画,被收藏起来摆在案台上的艺术品古董珍宝,所呈现在眼前的状态,都是如同先前黑色幽灵所化作的石雕一样。 这让符士德不由得想起之前借以槲栎的视界,去尝试着能否从他的视角里找到什么鼹鼠集团的突破口时,就看见他在把玩着一块看似是艺术品,实则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甚至在当时槲栎还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放回了原位,想来那块石头原本也应该是一件珍贵的收藏品,只是被槲栎给石化了而已。 “这和他的灵能有关?” 黑色幽灵踏入这间收藏室之中,符士德的目光在一件件收藏品上扫过,只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件让符士德移不开目光的东西。 那是一只造型完整的鹿角,老树根般枝杈茂盛的鹿角,只是此刻摆在案台上的鹿角却没有了以往的模样,而是化作一块石头被随意的摆放在位置上。 符士德坐在沿街的小店里,举起手里的菜单将自己的脸庞掩盖住,避免自己眼瞳之中青碧色的辉光被路人察觉到。 符士德低声开口,喃喃自语:“这下终于算是找到正主了啊。” 槲栎的办公室门外已经有保洁人员走来,只是保洁人员却发现办公室的大门怎么也推不开来,不像是被锁住了,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门内抵住大门,不让打开的样子。 就在办公室外的保洁人员开口引起人们注意的时候,黑色幽灵站在其中,张开双臂。 漆黑的雾气弥散在周围的空间里,与每一寸角落接触,仿佛凭空掀起了风,将这片并不大的空间席卷到七零八落,从黑色幽灵的口中,吐出了符士德的声音。 “回到我的面前来,流逝的时间。” 【事象再演】,启动! 第29章 还好我不是一般的钟表师 逝去的时间在符士德的眼中重新倒卷回来,虽然黑色幽灵并没有能够被称之为“耳朵”的部位,但符士德的耳畔仍然透过黑色幽灵的身躯听见了尖啸。 时间在逆流的过程中,回溯而来的一切仿佛在耳畔响起了尖锐又刺耳的声音,这种扭曲的杂音让符士德感觉脑袋嗡嗡的,像是耳鸣。 但随着时光的逆流逐渐在眼前将景象重现,这份因为逆流的时光而响起的噪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仿佛悠扬婉转的曲调,名为‘一步之遥’的小提琴曲回荡在耳畔。 符士德借以黑色幽灵的存在去观测流动的时间,游离在时间之外,仿佛就连时间也永远与他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在恍惚之间,符士德感觉逆流的时光中似乎夹杂着些许与往常不同的景象。 以这只化作石雕的鹿角作为【事象再演】的主体,符士德从中感受到了这些天以来鹿角所经过的辗转,从偷猎者的手中来到了槲栎的收藏室里,只是在这些过程之中,构成一切的景象却呈现出与之不同的异样感。 虽然呈现在眼中的依旧是那些景象,但一切的细节都像是由无数的齿轮和机轴等细碎的零件所构成的事物。 乍一看之下,不管是色彩还是线条亦或是事物的结构,都和往常所见的世界没什么两样,但是当符士德仔细凝望的时候,却能够发现一枚一枚的齿轮在互相嵌合,机轴在无数的零件里运转,宛如呈现在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机械结构。 甚至让符士德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以前经常在网络上刷到的ai绘图,但是这种宏大之余又不失精细的细节的呈现却是和以前所见完全不同的感受。 眼前的世界最终呈现在符士德眼前的,是一具无比恢弘伟岸的身躯,巨大的鹿首擎着巨树一般,半侧枝杈茂盛半侧几近干枯的鹿角,神威具足的赤金眼眸宛如流动的熔岩。 符士德直到如今终于看清楚了,连这恢弘伟岸,宛如神祗一般的古兽都是由无数的零件所构成的事物,数以千万计的细碎零件构成了无比精密复杂,无比恢弘伟岸的神祗! 之前符士德未能看清全貌,是因为他只能够粗浅的以色彩、线条和结构来感受眼前的景象,只是随着【事象再演】在一次又一次的使用中愈发熟练,符士德这次才能够感受到更为深处的信息。 此时古兽在逆流的时光中低垂眼眸,与符士德对视,缓缓开口,低声的呢喃在响彻的瞬间就像是足以震彻整个世界的雷鸣震吼,同时在符士德的耳畔响起鹿伯父那稳重醇厚的声音。 【事象再演】结束了。 留在槲栎的私人办公室里的黑色幽灵终于因为持续的溃散而维持不住自己的形体,化作游离的黑雾,只是这些黑雾在常人眼中根本难以察觉,因此就算是门外的保洁人员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了大门,所看见的,也只有酒柜被强行扯开所造成的满地狼藉而已。 许多有不少年份的名酒就这么被摔碎在地上,整个办公室里浸润着酒香,浸透了柔软的地毯。 “这这这,这不是我做的呀,我还没有进去呢,这个是酒柜自己倒的……” 在符士德的意识从溃散到化作黑雾的黑色幽灵身上抽离回来的时候,他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保洁人员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符士德缓缓将盖在脸上的菜单放了下来,青碧色的眼瞳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重归漆黑,他深吸口气,随着冰凉的气息在深呼吸中灌入肺部,将胸膛都撑了起来,再缓缓吐出去之后,符士德混乱的思绪也逐渐开始理清。 “槲栎不仅仅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排了一个收藏室,甚至于在绘城各处还有许多用于存放他的‘收藏品’的仓库。” “这种收藏癖放在别人的身上可能只是有钱人的一种小爱好,但结合槲栎自身所表现出来的许多行为细节来看,就显得很是怪异。他似乎十分热衷于收藏【独一无二】的事物,在委托我设计怀表的时候也是,甚至不存在任何具体的要求,只有一个买断合约,要求制作的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并且以后也不能够制作第二件同样的作品给其他人,甚至于连同样的设计原稿也不能够保留。” 符士德之前和槲栎聊天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收集槲栎那边的线索去了,对槲栎的委托也就当做是外行人第一次找钟表师委托,所提出的比较不严谨的要求而已。 只是当符士德发现了槲栎在办公室里的收藏之后,对槲栎那收藏品的委托需求就觉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暂时将槲栎身上表现出来的异样放在一边,符士德继续整理着在【事象再演】中所见的景象。 “而槲栎在绘城之中专门用来存放收藏品的仓库里,正好就有一座伪装成物流仓库的地方,那里存放着许多被偷猎者猎杀得来的灵能改造部件,一部分会被槲栎挑选过来作为【独一无二】的收藏品,另一部分在合适的时机会流向黑市,只是最近因为降魔局紧盯着附近的交易市场,想出手也没有这么容易,所以偷猎过来的战利品全都被保存在那里。” “而那个地方,同时也是偷猎者中的‘猎枪’所在的位置!” 符士德此行终于凑齐了能够直指‘猎枪’所在的线索,甚至于不只是猎枪,鹿伯父的另一只鹿角,以及自己的另一只‘猫眼绿’可能就保存在那个地方。 一想到这里,符士德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只是他也并没有就这么贸然行动,而是把摆在面前的饮料仰头喝干,结了账之后在路边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先回了家。 虽然现在已经锁定了目标的地点,但从【事象再演】当中所察觉到的细节,以及曾经遭遇过‘猎枪’袭击的蜻蜓法官来看,这个偷猎者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存在。 符士德至今也在以‘猎枪’作为那个偷猎者的代号,就是因为他以猎枪狩猎蜻蜓法官的行为。虽然那枚本该是一击必杀的子弹因为【猫眼绿】的缘故而被拦下,但这并不代表对方的实力很弱,反之可以说是极强。 一个隐藏于都市之中的狙击手,手中的枪械武装极有可能是不逊色于降魔局配枪的强大灵能武装,而作为狙击手的敏锐感知,他或许也能够直接观测到黑色幽灵的存在。 在被降魔局不断追查的状况下,对方的警惕性只会提升到最大。猎枪和猎犬一样都是在享受着狩猎行为的人,他们将自身以外的所有人都视作猎物,此刻正是将自身作为诱饵,准备狩猎猎物的时刻,这种时候的他们反倒是最为强大的时候,符士德这么贸然接近过去的话,只怕连对方的面都没能见着,就被接连不断的狙杀。 虽然是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没有错,但符士德也不至于就这么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想要处理掉这样的敌人,还需要做点准备才行。 反正如今的先机依旧占据在符士德这边,就算槲栎被带到降魔局里去,只要槲栎不主动松口把偷猎者给供出来,降魔局的侦查员们也难以找到与偷猎者和仓库有关的线索。 这么想着,符士德付了钱下了车,回到熟悉的小店,随着“嘎吱——”的推门声响起,符士德缓缓踏入鹿伯父的房间。 已经收拾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小桌上摆着一块鹿首面具,这件符士德之前一直都未能深刻感受,与之建立沟通的东西是鹿伯父留下来的遗物之一。 原本符士德以为至少要等到自己在【事象再演】上有所进展之后才能够尝试着去沟通鹿伯父留下来的线索,只是从之前的回溯过程中,符士德却发现了全新的道路。 “希望我并没有猜错……” 符士德伸手将这块鹿首面具捧了起来,精神在喃喃自语中疯狂运转,心如止水,但平稳如镜的水面之下,却是不断翻滚,恍若沸腾的感知在嘶吼咆哮,掀起涟漪! 心湖的水面泛起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扩散而出,无形的水波化作了青碧色的流光,符士德睁着犹如珠宝玉石般的眼瞳,凝望着手中这张鹿首面具。 在符士德的眼中,所见的一切由色彩、线条和结构所组成,只不过这只是眼中所见的表象。 他要看的更深,去看见曾经所见的那一幕。 符士德要看见属于鹿伯父眼中所呈现出来的世界,在鹿伯父那样的钟表师眼中,整个世界又该是何种的模样? 霎时间眼前的景象也宛如水波流动,黑色大理石的桌板里响起了细微的动静,符士德垂眸一瞥,目光顿时凝固了起来。 那是一枚又一枚的黑色齿轮在互相嵌合,黑色的齿轮中间夹杂着灰与白的细碎齿轮,整体构成了黑色大理石桌板的景象。 只是这一幕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短暂到让符士德以为自己先前是不是眼花,或者是太过于执着这一点而在眼前产生出来的某种错觉一样。 他有些惊疑不定,皱着眉头,专注精神,努力回想着先前的那种感觉,那虚无缥缈的感觉被符士德伸出了无形之手捕获,紧握在手中。 紧接着,世界的运转就呈现在了眼前。 齿轮与齿轮互相嵌合,机轴在不断转动,从桌面到地板,从脚下的拖鞋到身上的衣裤,仿佛都是各种细碎的零件聚合在一起所构成的事物,整个世界都像是一个巨大和谐的机械结构在稳定运转,甚至在符士德的眼中,还浮现出了从一到十二代表时间的刻度。 仿佛整个中庭世界其实都是一只巨大的钟表,所有人都生活在这一只钟表的其中一个细微结构上,世界的运转就像是时钟的运转,命运的轨迹犹如时钟的指针,坚定不移地迈向下一个刻度。 符士德眼中闪过青碧色的流光,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感知像是瞬间燃烧了起来,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在瞬间被燃烧殆尽,整个人从气色十足变得萎靡不振,一滴鼻血悄然滴落下来。 “这就是……真正的,鹿首钟表师眼中所呈现出来的世界!” 符士德咬紧牙关,他知道自己还远未到能够触及这种境界的时候,之所以能够以此强行触碰这种未知的领域,是因为他比起常人而言较为强大的感知能力,以及如薪柴般不断燃烧自己而绽放出来的火光,将这一层未知的世界在眼前照亮。 只是符士德即便将自身作为薪柴点燃,也难以维持太长时间,随着紧绷的弦从中断开,符士德也两眼翻白,此刻已经不仅仅只是鼻血横流了,就连双眼和耳朵也浮现出血迹,喉间也尽是铁锈的血腥味,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力气,软软的垂倒在地板上。 黑雾从符士德身上弥散而出,符士德猛然睁开眼睛,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有些讶异的看着自身的状况。 “仅仅只是窥探到那样的境界,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对一般的钟表师来说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符士德摇头叹息:“还好我不是一般的钟表师。” 他的眼中再次闪过青碧色的流光,精神和体力都如薪柴一般被燃烧殆尽,但是在符士德的眼前,却再一次呈现出那奇特的世界! 在这种状态之下,符士德再一次看向那块鹿首面具,原本并非是钟表结构的面具此刻在符士德的眼中也呈现出了钟表结构的样子来,让他难以接触的面具,此刻却开启了封闭的大门。 符士德伸手向前,指尖轻扣,鹿首派系秘传的钟表师手法就触动了这块面具的表层结构和核心部分,转瞬之间就被拆解成散落一地,几乎将整个房间塞满的零件。 随后,在符士德的手中以钟表的姿态完成重构! 第30章 灵能武装·【雪橇】 摆在眼前的鹿首面具依旧和先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符士德却隐约能够感受到,原本存在于面具上,像是一把无形之锁将他拒之于外的状况,已经被自己通过某种手段暂时绕了过去。 这种“逃课”行为让符士德难以真正去触碰这块鹿首面具的过去,也感受不到鹿伯父为何将这块面具留下来,但符士德暂时不去关注这些,反正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的感知能力也会继续增长,等到【事象再演】在自己的手中有所突破的时候,再来探查其中的内情也不碍事。 毕竟那神祗般的古兽光是现身于记忆回响的片段,自身的存在就足够将记忆回响彻底压垮,符士德现在就是想探查也探查不来。 符士德捧起这块鹿首面具,在戴上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先把面具放下,到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眼角和耳朵流下来的血迹都快干涸了,符士德自己都不清楚先前就在那短短时间里自己究竟死了多少次,一般的钟表师想要窥见那种层面的高度,确实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情。 不过一般的钟表师可能连燃烧自身,以此窥见更高层面的领域的资格都不具备——毕竟感知能力出众也是一个极其稀少的特质,不知多少个钟表师里才能有那么一两个感知能力优秀的人。 符士德提着拖把,将地板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随后才重新坐下来,捧起那块鹿首面具缓缓戴上。 鹿首的双目乍现出青碧色的流光,符士德忽的一愣,明明他上一刻还坐在屋子里,此刻却像是在转瞬之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符士德把鹿首面具摘了下来,眼前依旧是屋子里的陈设,缓缓戴上面具之后,呈现在眼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仿佛在戴上了面具之后,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vr设备?虚拟现实完全潜行技术?感觉这简直就像是以前一些网游小说里出现的东西……” 符士德试着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行动,有种自己正在控制着黑色幽灵做出各种行动的感觉,换做一般人来说初次面对这种感受可能会不太习惯,但对于符士德而言倒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呈现在符士德眼前的,是一张略显眼熟的工作台。 这张工作台符士德见过不少,就在鹿伯父的工作室里,进行钟表作品设计的时候都在这张熟悉的工作台上,只是和符士德往常所见的略有不同。 因为陈列在工作台旁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粗犷设备,目光所及之处是经历了铁与血洗礼的武装,与其说这是钟表师的工作台,不如说是武器库。 符士德来到工作台前,这种感受就更为浓烈,伸手翻开工作台上的笔记本,则是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钟表师就该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迸发灵感的设计和将其实现的创作,是灵魂具象化的过程。” 目光扫过这一座武器库,符士德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是鹿伯父完成设计时留下的初稿,只是这里的作品和符士德所见的略有不同。 因为这才是真正属于“鹿首钟表师”的作品,每一件作品既是钟表,亦是武装。 从早年时留下的作品设计,到时光岁月的磨砺之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逐渐步入中年,有了爱人和孩子,也收养了一个学生之后,每一件陈列在其中的武装上都能够看见灵感设计和技术层面上的进步。 陈列在武器库当中的武装也是鹿伯父用来诠释时间的作品,这些武装就浓缩了一位鹿首钟表师的一生。 虽然符士德未能触及这块鹿首面具的过去,但符士德也依稀能够猜测出来,这块面具是留给自己的一个选择。 当符士德能够以钟表师的造诣去解开这块面具上的无形之锁时,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足够优秀的钟表师了,能否称之为大师符士德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到了这种程度之后,才会接触到鹿伯父教导给自己的,真正的传承。 是选择以自己的技艺去获得钟表师的认可,成为千年派系中大师的一员,与那张老照片里的成员们并列,亦或者是转向另外一个领域。 成为真正的“鹿首钟表师”。 这个稳重的中年男人为自己的后辈想好了未来的规划,也准备在未来将选择的权利交给那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还没有等到从自己的老师手中接过这份选择,就已经失去了指引自己前进的身影,迷失在人生的道途之中,举目望去,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本该站在他身前的两道身影,此刻已经与他分别。 “这还有什么好选的啊,你又不在一开始就把我送到千年公那个老头身边,那我不就只能跟你一起长歪了吗。” “再说了,你教谁都没教会过,除了我哪还有人跟你学啊……” 符士德伸出手,将停滞在这里的时钟指针轻轻拨动。 已经停滞运转的钟表在这一刻重新启动,在符士德所看不见的领域里,无数齿轮和机轴组成的复合机械结构在无声无息之间运转,从工作台到整个工作室,从工作室到更加外侧的空间,如果符士德此刻能够将目光拔高,脱离出空间的范畴,以“上帝视角”般的视野去目睹整个世界的运转的话,就能够发现,这一幕是无比熟悉的景象。 无数零件组成的机械结构形成了身形宏大伟岸如神祗般的古兽,鹿首之上擎着半侧茂盛半侧干枯,如巨树生长的角,此刻符士德所处的工作室就位于鹿首的内部,他正在阅读着鹿首钟表师的纲领,正在成为一位真正的鹿首钟表师。 随着神祗般的古兽在黑暗的空间里行动起来,沉寂许久的回响也被触动。 符士德所在的工作室之外,也响起了来自不同人的声音。 ——“【鹿首】出现了?” ——“这就是【鹿首】的反应没有错。只是看【苹果】的留言,我们接下来会见到的,可能就是下一位鹿首了。” ——“是吗?那还挺可惜的,【鹿首】是我见过最好的工匠了,而且定做灵能武装还终身打折优惠……” ——“就算在门外留言,人家在自己的空间里也是听不到你说什么的,别骗什么打折了,老鹿的收费标准是一如既往的血妈贵,要是处理不好人家涨价那多的钱你来出。” …… …… 符士德在这间工作室之中,难以感知到工作室以外的状况,只是在简单的了解中,他多少也对这块鹿首面具有所了解。 这片特殊的空间是基于某个人所持有的灵能而存在的,面具是意识进入其中的钥匙,每一块面具就代表了一个特殊的身份。 当符士德成为一位真正的鹿首钟表师,就可以掌握工作室的权限,这存在于虚空中的工作室就是【鹿首】的独立空间。 “除了鹿伯父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存在于这片特殊的空间之中,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鹿首钟表师’有过合作关系,就像是绘城里有不少人冲着这份名头过来定制钟表一样,这些人也是来定制钟表的。 “只是他们定制的与其说是钟表,不如说是【灵能武装】更为贴切。” 符士德本身就有着鹿首钟表师的基础,学习的都是脱胎于千年派系的钟表师手法,虽然此时的技艺尚且算不上是可以称得上算是大师程度的水准,但转职成真正的鹿首钟表师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而且从笔记本上的记录来看,鹿伯父在接触钟表师领域,进入千年派系之前,他也是在一个名为密涅瓦机关的地方学习来的工匠技巧,也就是说在成为钟表师之前,本职工作其实是一位专门定做灵能武装的工匠才是,这么一想鹿伯父的大学好像就是机械系的专业……也算专业对口。” 稍微整理了一下鹿首钟表师的演变,符士德就将目光转向工作台的旁边,摆放在这上面的东西符士德还有那么几分眼熟。 他确实见过,不过是在记忆回响的景象之中。 在【事象再演】的回溯里,鹿伯父完成的那件杀气十足的枪械武装,就静静地摆在工作台的旁边,除此之外,还有共计九枚的子弹排成一列。 符士德伸手将其拿过,这件枪械武装有些份量,但总体来说不算太过沉重,修长笔直的枪管里散发着一阵淡淡的枪油气味,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木材底料的枪托在光线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这是一柄整体看上去显得有些老式的线膛燧发枪,按道理来说这种东西最应该摆放的位置应该是博物馆,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历史的古旧气息,而且看上去精致的与其说是枪械武装,倒不如说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只是这件武装从铸就而出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杀戮存在的。 按道理来说这个年代本不该用这种看上去老旧到只能放博物馆里当摆设的东西作为枪械武装来使用,毕竟经过一代代的优化,枪械武装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十足的高度,杀伤力、便携性和使用起来的各项状态都将这种老古董彻底淘汰在历史的尘埃里。 只是【灵能武装】却不太能以常理而论,更何况这还是出自鹿首钟表师之手的灵能武装。 符士德从枪械武装的垫布上抽出了两根圣诞彩带,带子上甚至还挂着铃铛,一根带子上写着“merry christmas”,另一根带子上写着“carpediem”。 “圣诞快乐和……抓住时间,享受现在,及时行乐?” “而这件枪械武装的名字则是叫做……” 目光扫过,在这份设计的原稿上,符士德找到了它的名字。 “雪橇。” 符士德觉得这件灵能武装确实有些黑色幽默了,不过没关系,现在算算时间其实好像也快到圣诞节了。 “那这不正巧了吗?就把这个东西当做圣诞节的礼物,送给那位猎枪就好了。” 符士德睁开眼睛,将鹿首面具摘了下来,一柄绑着圣诞彩带和铃铛的线膛燧发枪正静悄悄的躺在他的身侧。 他伸手拿过,站起身来:“现在,圣诞老人就该准备出发,去给名单上那个叫猎枪的孩子送上一份大礼了。” “希望他记得在床头上挂好能够装下自己骨灰的袜子,不要让我白跑一趟。” 第31章 【游猎者】 其一 在路上搭着的士来到车站,随后在几趟公交车的路线不断辗转,下了车之后又拦了辆摩托载了一程,在这乌漆嘛黑的深夜,又是靠近荒郊野岭的地方,摩的师傅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走了。 符士德无奈,只好掏了掏口袋把钱付了,然后找了辆自行车慢悠悠的骑在夜色里。 这附近的地带已经是脱离了热闹喧嚣的市区范围,周边都是划入规划但还未来得及开发的荒野,连一条平坦的路都比较难找。 平时还不这样,毕竟山上已经有别墅楼房的胚子立了起来,让施工人员和各种设备往来的道路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之前经历过那场台风,以及这些天来连番下雨,原本的土路也变得泥泞不堪,甚至听说还有山体滑坡之类的事故,这才将这里给封死,施工人员也尽数提前撤离了出来,这里就变得空无一人。 这就正好方便了符士德。 符士德把自行车靠着墙停下,缓缓踩着光秃秃的台阶,来到山顶别墅的楼上,这座废弃的别墅楼房只完成了基础的墙体结构,连窗户都没来得及装,站在窗前能够感受到通透的风沿着窗口灌入进来。 从地理位置的优势上,这个位置能够一眼将周边的区域尽揽眼底,这也是符士德先前研究了好久的周边地图才找到的地方。 符士德算不上什么专业的狙击手,因此所设下的地点其实也不多,只要能够满足视野开阔,并且不会被周围的建筑影响射击轨迹这些要求就足够了。 看着在视界中微缩成一个小小轮廓的物流仓库大楼,符士德从包里取出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比了比上面的距离,随后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就正好合适,不管是作为狩猎的地点,还是作为猎物的葬身之处。” 在确认过“狩猎”的地点之后,符士德就将自己的包放了下来,在这个地方做好了标记,然后下楼,继续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朝目标地点一路前进。 不多时就来到了物流仓库大楼下,这座伪装成物流仓库的大楼实际上是槲栎私人的收藏室,为了让这里运作起来,其中也有些许槲栎的心腹下属在这里驻守。 可以说,这其实就是鼹鼠集团麾下的一个核心的小据点,只是一直隐藏着自身未被降魔局的侦查员注意到。 此刻这些人看着骑着车摇摇晃晃过来的符士德,眉头一皱,驱赶似的对他挥了挥手:“这么晚了,不揽件了!要寄件的话等明天上班时间再来!” “可你们不是还在上班吗?” 符士德把沾满泥泞的自行车靠墙停下,说话间就走了进去,让这些槲栎的下属们见了更是眉头大皱,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想把符士德赶回去。 “我们早就下班了,在这休息而已!这里也不揽件,到其他地方去吧。” 符士德目光一扫,就看见一个魁梧的汉子反手把通往内部的门给关上,身侧也有两个人作包围之势将符士德围在中间,颇有一言不合就会发展到肢体冲突的势头。 见此之后符士德就更加确定了这里的状况,作为被槲栎当做存放偷猎战利品的仓库,这些人平时在进行交易的时候,想来也是伪装成物流快递完成最关键的收发货物流程,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用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工作去伪装。 符士德面露惋惜之色:“可是我有一份十分紧急的东西要送出去……” 伪装成物流快递员的鼹鼠集团成员明显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不管你到底是想送什么东西,但我们已经下班了,也不揽件,你赶紧回去等明天上班时间找个就近的快递……” “我要是不把剩下的一枚猫眼绿塞进槲栎另一个眼眶里,那也太不对称了,看着我总感觉强迫症犯了有些不舒服。或者我把他刚移植过去的猫眼绿挖出来也不是不行?你们说对不对?” 这些人刚因为自己的话语被符士德开口打断,还没等恼怒之色浮于面容,就听见符士德语出惊人,所有人都猛地一惊,睁大了眼睛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望了过来。 没有发号施令的呼喊,也没有招呼与动作,近在符士德身侧的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就立即伸手朝着符士德抓了过去。 他们被符士德的话语一下就给吓了个激灵,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半夜匆匆忙忙赶到物流仓库寄件的一般人,这是盯上了他们鼹鼠集团的敌人! 只是还没等蒲扇般的大手抓住符士德,一截明晃晃的刀刃就从符士德的袖口里钻出。 符士德手腕一翻,折刀就紧握在掌心里,挥手画圆,折刀的刀锋在身前画出圆弧,撕裂了壮汉手臂上的血肉,鲜血淋漓之间,对方也忍不住吃痛捂着伤口退却。 只是在符士德挥刀逼退其中一人的时候,身后就有其他人抓住这个机会,粗壮的胳膊宛如钢铁般锁住了他的脖颈,同时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膝窝遭受重击,清脆的骨裂声和沉闷的挥棒击打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人紧锁脖颈,另一个人拎起铁棒重击膝盖和小腿,相互的配合紧密无间,虽然这些人并不是专门修行的武术家,但斗殴打架的经验可不少。 以前这些人就没少因为斗殴打架闹出轻伤重伤的事情被降魔局的侦查员传唤,就是因为他们之前才从牢里出来,暂时没地方去,槲栎才安排这些人暂时在这里待着,没事的时候帮忙送送货,看个仓库。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把一个流派的武术家打到重伤住院,四肢尽毁,他们也不会踩了好多年的缝纫机才出来,这次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要自己看守的仓库里边,就摆着以前那个武术家的师傅的犀牛角。 他们之前还寻思着抽个什么时间,去把以前那个武术家整个流派的人都处理一遍呢,只是没想到老板那边的猎人动作更快,还直接把人身上的犀牛角给当做战利品带了回来,只是犀牛角这东西不好卖,犀牛的显现也属于少见的灵能改造,所以才一直存放在仓库里没法出手。 大厅的动静也让里面的人有所察觉,通往内部的大门豁然打开,一道平平无奇的身影推开门来,“你们在这闹什么东西呢?这种时候要杀人闹那么大动静还把位置就放在这里?我可不联系猎犬那家伙过来帮你们处理现场,你们让槲栎自己去办!” 只是让那道身影略有些疑惑的是,一直以来在外面看守的三兄弟此刻就这么站在大厅里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僵持之中。 没等他继续开口,紧接着三道魁梧的身影就这么像是失去了支撑身躯的力气一样,软软垂倒在了地上,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将符士德身上的衣服给染红。 符士德转过身来,和门内的那道身影对上了视线,随后面露欣喜:“你好呀,想必你应该就是偷猎者之中的那位‘猎枪’了吧?” 这一幕让猎枪眼瞳微缩,作为偷猎者之一,他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一阵无形的危险就在悄然之间朝着他不断靠近! 并不是与他对视的这个浑身通红,身上染血的年轻人,而是来自一个近在咫尺的方向! 凌厉的劲风已经吹动了猎枪的发丝,这种感受猎枪那可太熟悉不过了,在捕猎大型猛兽的时候,每当猛兽做出反击般的扑击和撕咬时,就是这种状况。 他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身临其境的袭击,哪怕此刻难以看见袭击者,也能够依稀感受到其中的存在。 猎枪下意识的后撤,同时还伸手带上了门,紧接着在大门关闭的过程中,上面就浮现出狰狞恐怖的裂痕,仿佛一只无形的利爪将其撕裂开来,从中一把将门扉撕裂。 “力量很强,速度很快,但还不够强,不够快。表现出来的水平充其量只是一般人的数倍有余,但还没有到特别夸张的程度……” 猎枪这种老练的猎人十分冷静的分析着仓促之间发生在眼前的状况,同时加速后撤,退避到仓库的内部,伸手在货架上一扫,就将原本摆在货架上的一件事物抄在手中。 那是一杆猎枪,同时也是一件专门为了狩猎而打造出来的灵能武装—— 【游猎者】,便是这支猎枪的名字。 手中紧握【游猎者】的猎枪在符士德眼中像是猛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在转瞬之间化作锋芒毕露的汉子。 当他举起猎枪,抵在肩窝,目光和瞄准镜中的视界合一的时候,整个人就宛如一具雕塑般立于原地。 透过瞄准镜中的视界,猎枪看见了那虚无缥缈的存在,那环绕在黑雾中的漆黑人形—— 随后,枪械武装喷吐出无声的怒吼,枪焰喷发而出的瞬间就轰散了黑色幽灵的头部,使其彻底在这一击之下化作游离的黑雾。 在瞄准镜中看着黑色幽灵逐渐溃散消失,猎枪也松了口气,但他却仍未放松警惕,而是将枪口转向,朝着大门之外的符士德瞄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猎枪的声音缓缓传来:“那个被猎犬处理过的战利品,应该就是你眼中的那对‘猫眼绿’吧?” “你为什么还活着?” 符士德迎向猎枪直指自身的枪口,笑容灿烂:“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呀。” 第32章 【游猎者】 其二 【游猎者】的脸上明显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来:“在几天之前才亲自狩猎过的猎物,还是这么珍贵的猫眼绿,为什么会不记得?” “……偷猎者之间的区别真是比人和狗之间的区别还大,你们队伍里就有一个前几天跟我面对面都没想起来我是谁的。” 符士德摇头叹息。 【游猎者】也认真的想了想:“原来如此,你已经找过猎犬了,我是第二个。” “不过猎犬就算没想起你是谁也很正常,因为那个家伙本质上只是一条狗而已,不能算作人。所以不奇怪。” 【游猎者】缓缓开口,目光和手中猎枪的瞄准镜互相重合,透过瞄准镜所见的视野之中,能够清楚的看见,眼前这个随手拎着折刀,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身侧不断有漆黑的雾气环绕在周围。 缓缓的睁开另一只眼睛,没有瞄准镜辅助的眼瞳中,环绕在周围的黑雾则是消失不见,就连先前那个溃散成黑雾的黑色幽灵也是看不见的。 见状之后,【游猎者】也明白眼前的人持有着与猎犬同一类型的灵能,能够唤出一种奇特的存在,不通过某种特殊状态,亦或是其他手段都难以正常观测到对方的存在。 原以为是鼹鼠集团的敌人,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这边的关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枪口就牢牢锁定在符士德的身躯之上。 符士德也没有在意这回事,而是在枪口之下迈步向前,不做防备也不做闪躲的姿态,举步前进之间缓缓开口说道:“真是优秀的灵能武装,这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吗?” “这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狩猎中将随身的猎枪升华成只属于自己的武装,‘设计’一词与我没有关系。” 符士德迎向猎枪的枪口,缓步上前:“可不能这么说,在一次一次的使用中潜移默化的对原本的事物进行改变和扭转,最终升华成【灵能武装】,这本就是设计与实现的过程,你作为工匠的造诣其实也蛮高的嘛。” “你错了。” 游猎者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灵能武装工匠,我只是个猎人,或者说……” “——猎枪。” 枪火绽放,宛如一道流光从猎枪之中迸射而出,却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如果不是仔细聆听的话甚至可能连破空声都未能够察觉到,符士德顿时感觉身躯像是失去了力量。 剧烈的痛苦悄无声息地攀附其上,符士德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瞬息之间停滞,向前迈出的脚步都失去了实感,目光也在天旋地转,整个人在前坠的惯性下倾斜。 但从黑雾中伸出的手臂在符士德摔倒在地之前扶住了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随后宛如野兽一样嘶吼着朝猎枪奔袭而去,扬起的黑雾像是化作了一阵狂风,将所过之处席卷。 游猎者沉稳而冷静,身形疾退的同时接连不断的举枪射击,但击发的瞬间黑色幽灵就已经做出了反应,纤细的关节和机轴般转动的脊椎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地面在瞬间被踏碎,漆黑的人形踏足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也如履平地。 【游猎者】迸发出的流光贯入黑雾之中,轻而易举的贯入地面,洞穿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数层墙壁,但是却未能命中早有有所准备的黑色幽灵。 或者说,是在其后掌控着黑色幽灵的符士德。 游猎者对此也并不意外,身形在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撞开大门,踩上楼梯,猎人和猎物在大楼的走廊之中迅速穿行,依靠着建筑的阻挡不断游斗。 只是区区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除了阻碍视野以外又如何能够挡下这两个如怪兽般肆虐的存在?墙壁和天花板被黑色幽灵的利爪撕碎,楼层之间的间隔宛如一张脆弱不堪的纸。 既然复杂的建筑结构地形能够阻碍他们之间的道路,那就将这层阻碍撕开,粉碎! 只是在崩碎的天花板下,却是猎枪再一次的锁定目标。 比先前几次粗壮了数倍的流光在猎枪的枪口绽放,宛如一道光柱般炫目而耀眼,瞬息之间就将黑色幽灵粉碎成游离的黑雾。 符士德在黑色幽灵无法承载自己意识的时候就睁开眼睛,抬起视线,就看见游猎者踩在几层高的楼上,透过中间被贯穿的天花板遥望向自己的方向。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生命力的顽强?【超速再生】的灵能?如果一枪打碎你的大脑和心脏还会再生吗?如果将你整个人都在瞬间湮灭掉还会再生吗?” 游猎者看见完好无损的符士德也不由得怔然在原地,但很快就思维活络起来:“不对,太浪费了……如果你能够这么再生的话,那只要每次都把你折磨到精神越过临界点,然后再把眼睛挖出来,那就是源源不断的‘猫眼绿’生产线。” “是呀。” 符士德身边的黑雾重新聚拢成一道漆黑的人形,黑色幽灵一把抓起符士德就猛然向上朝着游猎者抛了过去,紧接着自己也微微屈膝,一跃之下身形也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 “该说不说,我现在还是蛮值钱的呢。” 猎枪的准星牢牢锁定在黑色幽灵的身上,相较于符士德而言,野兽般的黑色幽灵才更具威胁,迸射而出的流光将半空中的黑色幽灵打回游离的黑雾,紧接着倒转枪托,在清脆的骨裂声中粉碎了挥舞折刀的手肘。 “就算有着【超速再生】的特性,你本身也不过只是个寻常的猎物而已,失去了那个黑雾替身,这种小孩子玩具似的东西根本就不足以在猎人面前……” 话音未落,游猎者就脸色一变,抬腿想要将符士德残破的身躯蹬开,只是向前蹬出的腿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干枯。 一条粗壮的右腿在顷刻间就变得肌肉萎缩,皮肤松弛,遍布褶皱和老人斑,松松垮垮的覆盖在苍老的骨头上。 在猎枪的目光中,只有一枚在时光岁月之下从青涩生长到饱满的鲜艳果实,苹果成熟之后从枝头落下,最后枯萎腐烂,化作余灰。 猎人的警觉性让游猎者明白,这是猎物最后的临死反扑,经验丰富的老练猎手在瞬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一道身影撞破了大楼的玻璃,转瞬之间就脱离了那块怀表的覆盖领域,在半空中倒转枪口,遥遥指向猎物,虽然一条腿已经几近残废,但这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不过就是猎物的一次反扑而已,老练的猎手早已经历过太多,比符士德更为猛烈的袭击也不是没有过。 随后游猎者就在瞄准镜中,看见符士德将折刀从心脏拔出来的景象。 紧接着断裂的骨骼完成重构,淤血的青紫被梳理成正常的肉色,黑雾中浮现的人形高举符士德的身躯,将那个猎物就这么全力砸了过来。 瞄准镜中还能够看见符士德被这般粗暴对待时难以遏制的痛苦导致龇牙咧嘴的表情,扭曲的面容中,却有一点青碧色的流光浮现而出。 那是无比坚定的眼神,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猎物该有的表现,反倒像是…… 他在竭尽全力的狩猎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游猎者仿佛在坠于空中的狂风呼啸中,听见了一道清晰的声音。 那是某种机械结构运转的声音,像是时钟的指针跃向下一个刻度时发出的声音。 符士德的脚下浮现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钟表盘,时间的刻度和指针清晰可见,他扭动了怀表的齿轮,于是时间照常运转。 “你认识【重碾】吗?” 符士德突然开口问道。 “听过。” 迸射的流光在无声无息之间将符士德的心脏贯穿,只是在黑雾环绕之下,符士德空洞的胸口被重构的血肉填补,不管是心脏还是大脑,不管是身躯还是灵魂,一次又一次的粉碎和湮灭也无法阻止这个怪物的死而复生。 “那可太好了,不然我如果要跟你解释这种能力也挺麻烦的……” “自从「死而复生的奇迹」显现之后,我就在不断测试这份奇迹的表现,如果在死去的时候,身躯被分成了好几块,并且彼此相隔一些距离的话,那就会在较大的部位上进行死而复生。” “目前的距离来说,绘城之内其实都不是问题,更远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去,所以没法测试,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够用了。” 游猎者紧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在拖延什么?这个死而复生的怪物究竟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这个将自身当做猎物来进行狩猎的猎人还太年轻了,他期待的眼神藏不住心里的念头,他在等待着某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便是猎人对猎物设下的陷阱所在。 只是这个年轻的猎人也就只能够做到这样,便就是极限了,就算一条腿被对方暂时打废,也不影响自己肆意穿行在城市之中,只要不是降魔局纠集队伍全面搜查,自身在落地之后就能轻易隐藏起来,就算对方的超速再生有蹊跷,也能够耐心的将他狩猎…… “在握住枪之后,你的身体素质明显已经接近了黑色幽灵的程度,黑色幽灵难以靠近你,就算我对你使用灵能武装,也很难确保能够奏效。” 符士德的声音清晰地钻入狂风呼啸的耳畔,那双青碧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举起猎枪的游猎者,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只能做好准备,让你自己落入陷阱当中了。” “毕竟不亲眼看着你踩中陷阱的话,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底气呀。” 游猎者嗤之以鼻,所谓的陷阱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愿意,在落地的瞬间就能够肆意游荡在这座城市之中。 而此刻距离重新回到地面,也只在转瞬之间! 霎时间,游猎者仿佛看见了青碧色的流光闪过。 名为【猫眼绿】的色彩于游猎者的身侧绽放,一块在来时就被符士德埋藏于此的怀表在游猎者落地的震动中掀开了表盖,绽放出令时光都不免驻足停步的色彩! 时间的流逝在悄然之间扭曲,躁乱的杂音在延缓的时光中扭曲成怪异的回响,游猎者脸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是在【猫眼绿】的覆盖之下,他的时间也一并变得缓慢起来。 原本速度迅捷到连目光都追逐不上的身影在延缓的时间中凝固,符士德脚下的时钟表盘已经悄然走过一圈,手中怀表上镶嵌的浑浊晶石碎裂开来,名为【重碾】的特性将他的身躯瞬间碾压,粉碎,形成一枚指节大小的浑浊结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而在同一时刻,被符士德早已标记过的废弃大楼里,有无人可见的黑雾弥散而出。 符士德的身影浮现在黑雾之中,他伸出手,拧动了腕表上齿轮形状的旋钮。 伴随着“刻刻”的齿轮转动声,铁铸的骨架违反物理法则般从腕表的组件上延伸出来,在不断地翻转折叠中,显现出这件灵能武装的真正形态。 灵能武装·【雪橇】。 紧握着【雪橇】,将手指放在扳机上的时候,符士德的眼中就浮现出了十字般的印痕,目光所及之处的景象里,也浮现了游离的十字印痕。 视界之中不断浮动的十字与瞄准镜上的十字准星互相重合在一起,而这两道重叠的十字则是牢牢锁定在被【猫眼绿】所凝固的游猎者身上时,符士德便突然有了福至心灵般的感受。 宛如那个鹿首的中年男人沉稳醇厚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心存迷惘的话,就不要击发。” “怎么会迷惘呢?我早已做好准备了。” 符士德喃喃自语般开口说道。 于是一道辉光就在绘城的夜里绽放,划破漆黑的天际,宛如九只驯鹿拉着圣诞老人的雪橇行于天上时留下星辉般的雪痕。 “虽然时间还有些早,但这就当做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了,记得好好收下吧,好孩子名单上的【猎枪】朋友。” 第33章 【游猎者】 其三 绽放的辉光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如流星般的轨迹,在瞬息之间跨越十多公里的距离,扣下扳机的瞬间就宛如雷声轰鸣,稍远一些的绘城居民还以为突然平地起惊雷。 结合那划破天际的轨迹,乍一看还真以为有闪电落下,有人翻了个身继续好眠,有人则是思量着该收衣服了。 流星般的轨迹从山上的废弃别墅链接到靠近郊区地带的仓库大楼附近,直指那感受到危险,已经竭尽全力逃离到街道尽头的【猎枪】。 仅仅只是察觉到危险的瞬间,这个老练的猎手就已经在延缓的时光之中瞬间撤离,甚至在这短短片刻里已经即将逃离出【猫眼绿】的覆盖范围。 如果不是符士德提前为猎枪准备好了陷阱,还想办法暂时封印对方一条腿,就算是手握【雪橇】这样的灵能武装也难以和猎枪正面对垒。 更不要说这样老练的猎手可是能够在袭击过蜻蜓法官之后,还在降魔局调查员的追捕之下离开,潜藏在槲栎的仓库大楼里未被发现蛛丝马迹的存在,对方所言能够肆意游荡在绘城绝非一句狂妄的虚浮之谈。 只是当对方落入陷阱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符士德透过十字的准星,能够清晰地看见游猎者在延缓的时光中高举手中的猎枪,对着流星般的轨迹也扣下扳机,流光从猎枪的枪口里绽放而出,但和流星轨迹接触的瞬间,流光就被吞没在内。 【雪橇】的轨迹坚定不移的朝着游猎者前进,将高举的猎枪与游猎者一起贯穿,钉死在街道之上! 符士德收回【雪橇】,在不断的分解、翻折和旋转中,一件杀机毕露的枪械武装就重新化作平平无奇的腕表,安静环绕在符士德的手腕上。 这地方早在来时符士德就已经检查过了,因为之前的台风导致了山体崩塌和泥石流,周围也没有什么土老板在屋子没建好之前就花大价钱安装监控,因此只要把灵性给挥霍干净就能避免被降魔局的侦查员追查到自己身上。 处理过首尾之后,符士德的身影缓缓在黑夜里浮现,脚踩泥泞重新回到仓库大楼附近的街道上,弯腰将地上那指节大小的沉重浑浊结晶捡了起来。 在真正的成为鹿首钟表师之后,符士德其实并没有新作品的灵感,只是尝试着去锻炼自己的技巧。 毕竟他从未尝试过以【灵能武装】为标准去设计钟表,虽然有着鹿伯父各项作品的初稿武器库摆在眼前,但这些东西说到底也只是他人留下的记录。 思索之下,符士德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和【重碾】的遭遇中留下的残骸,被对方所持有的灵能强行碾压成一枚骨灰钻般的结晶体。 这种东西放别人手里只能算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破石头,可能有点兴趣爱好异于常人的家伙会拿来当做装饰品。 放符士德手里,最多也就拿来当个复活素材——好歹也是自己身躯的一部分,跟黑色幽灵压制成的黑色小方块差不多,等自己什么时候被破坏力极强的灵能瞬间湮灭了之后,估计就以这块石头作为复活点了。 可是符士德细想之下倒是突然灵光乍现,觉得能以这东西作为素材利用起来。 于是在【事象再演】的推动之下,那道名为【重碾】的特性也被烙印在了怀表之中,成为了符士德手中第一件试做型的灵能武装。 之所以是试做型,是因为【重碾】并非符士德自身所持有的灵能,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在【事象再演】的推动下重新找到逆流的时光中那一丝特性的影子。 时光的绽放只在顷刻之间,最多只能算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 不过用掉之后倒是能够重新试着去制作,作为“新人之作”来说,倒是比红叶钟表师那件毕设要好上不少。 “那么接下来……” 符士德看了一眼时间,微微皱眉:“接下来的时间可不多了,得赶在降魔局的侦查员到来之前赶紧收拾好才行。” 这座靠近郊区的仓库大楼原本就没有多少人驻守在这里,一是因为本身坐落的位置就比较偏远,伪装之下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二是因为伪装成物流仓库所以增加了人员的流动性。 因此守在这里的也就只有之前那三兄弟和手持猎枪的游猎者,符士德直奔大楼内部,来到大门封闭的仓库里,很快就寻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一枚被浸泡在玻璃罐子当中的,宛若翡翠玉石一般的眼球。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被保存在盒子里的鹿角,鹿角的包装精致,还用看起来就很上档次的礼盒装了起来,上面甚至贴好了标签,出自青山私人医院的高档养生保健品,直接就能够伪装成物流的货物运送出去,就是直接送货上门货到付款,降魔局的侦查员一眼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想到这里符士德就不由得深吸口气,幸亏吞拿之前紧盯着这一块的交易情况,才让他们暂时没有把偷猎过来的“货物”出手,不然的话,就算是符士德想要调查起他们的交易渠道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除了‘猫眼绿’和鹿角以外,仓库深处到处都是各种灵能改造部件的素材与人体结构模型和骨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偷猎来的杂物,有的经过了细致的处理,只要稍微包装一下,贴个标签来源就能够伪装成货物直接出手,有的甚至还带着斑驳的血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中飘了过来。 灵能改造这种新兴技术必然伴随着借机钻空子的不法之徒,哪怕是在以前没有灵能改造的时代,也有人专门猎杀‘猫眼绿’的持有者,只是因为猫眼绿确实是过于稀少所以才难起风浪。 仓库深处的每一件藏品几乎都关联着降魔局当中的一份档案卷宗,符士德只将猫眼绿和鹿角收好,临走之前让快要消散的黑色幽灵自由发挥,伸出爪子在墙壁上自由涂鸦。 既然给了猎枪一份提前的圣诞节礼物,那也顺便在这里提前祝降魔局各位还在加班的侦查员圣诞快乐嘛。 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说不定还能把鼹鼠的眼睛给挖出来,到时候再祝为这件事情忙前忙后的专案组们元旦快乐。 黑色幽灵歪歪扭扭的在墙壁上留下一串提前祝你圣诞快乐,字还没来得及写完就彻底化作黑雾散去了,符士德也不在意,走出仓库大楼,来到街道之上。 低头看着被钉死在街道上的游猎者,与粉碎的猎枪残骸,符士德的眼底一抹青碧色浮现而出。 “解决了猎犬,折断了猎枪,就让我来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偷猎者藏身于这座城市之中。” 眼前逐渐浮现出记忆回响的景象,符士德专注精神,将无形的感知扩散而出。 感知像是水,扩散在周围仿佛凝结出了露珠,露珠沿着线条和边角滴落而下。 有水滴下,落入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 涟漪不断扩散而出,蔓延在时光之外,随着符士德轻轻拧动表面上的旋钮,钟表的指针也在倒转。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符士德也在【事象再演】之下逆流着时光,一幕又一幕的记忆回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浮现在眼前,互相重叠在了一起。 这些记忆回响逐渐变得扭曲而抽象,在逆流的时光下被拉长,宛如形成了一道道从高天之上垂落而下的丝带,这些丝带都是茫茫的白色,因此也显得隐于其中的猩红尤为显眼。 符士德伸手一抓,就将那一道猩红的灵络握在掌心里,猩红的灵络一端紧系着已经报废的猎枪,另一端遥遥指向绘城的另外一侧。 沿着那个方向望去,符士德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指向的是……猎枪的痕迹?” ----------------- 降魔局的医务室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大医院,但本身规模也不算小,毕竟降魔局的侦查员需要亲临一线,偶尔会面对灵能危害和各种险情,为此还特聘了一位青蛙大夫。 在降魔局的医务室里,蜻蜓法官半躺在病床上,被青蛙大夫检查之后,蜻蜓法官的状况也好转了不少,意识都恢复了清醒。 虽然暂时还不建议下床活动,并且要严格控制饮食清淡,按时休息,但相较于之前需要躺在维生舱里的状况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程度的恢复了。 此刻有两位侦查员坐在病床旁边,正在与蜻蜓法官进行简单的状况调查。 “蜻蜓先生,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整理出了不少与鼹鼠集团有所关联的成员,这其中或许会存在着袭击你的嫌疑人,我们怀疑偷猎者与鼹鼠集团关系高度密切,还请你进行一下指认。” 蜻蜓法官点点头,侦查员就拿出几张照片在蜻蜓法官面前摆了开来:“首先是这三兄弟,以前在降魔局留下了案底,涉嫌经济诈骗和入室抢劫、蓄意伤人与谋杀未遂等罪名,当时数罪并罚之后二审三审在鼹鼠集团的调度下进行了缓刑,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蜻蜓法官看着这三兄弟的照片,摇摇头:“我记得他们,不过他们并不是袭击我的偷猎者。” “那么这个人呢?” 侦查员换了下一张照片,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身影,如果符士德在这里的话,就能够认得出来,那三兄弟和平平无奇的身影就是他在仓库大楼里遇见的几个人。 蜻蜓法官仔细看了看照片,也摇摇头:“也不是他。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我有所纠缠,也和鼹鼠集团关系密切,但这些人都不是袭击我的偷猎者。 “我清楚的记得,袭击我的偷猎者是我小区的物业保安,在我们小区里工作了将近五年,因此他突然举枪朝我开火的时候,我也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小区的物业保安是偷猎者中的一员?” 侦查员皱了皱眉头,一个有数年工作经验,还经常和业主见面的保安,这样的人明显和偷猎者的身份有些对应不上。 他们抱着这样的疑惑暂时离开,让蜻蜓法官稍作休息,等到明天早上养好了精神之后可以试着让蜻蜓法官进行灵感回忆,从中整理出更多的线索。 随后身上的对讲机就传来讯息:“来门口一趟,有个包裹寄送到这边了,好像是要送给蜻蜓法官的,你们看看蜻蜓法官能不能签收?” “包裹?” 侦查员一愣,随后回答道:“先放那,让我过去检查一下是什么东西再交给蜻蜓法官比较稳妥。” 不排除是蜻蜓法官之前购买过的东西,或者是亲属送了蜻蜓法官的贴身物品过来,不过为了蜻蜓法官的安全,这些东西毕竟是要先经过检查之后,才能够交给对方的。 于是侦查员很快就拿到那个寄送给蜻蜓法官的包裹,看起来是个长条形状的箱子,简单拆开包装之后,侦查员看见里面的事物,不由得一愣。 “这是一把……猎枪?仿真枪么?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寄送给蜻蜓法官?” 侦查员心中疑惑,还看了看寄送的货单,寄件人的名字和发货地点十分模糊,不过上面倒是十分清楚的写了蜻蜓法官的名字,和降魔局的地址。 “这是谁发的啊?检查一下物流单号,这种东西应该调查一下才是。” 正当侦查员伸手把猎枪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在紧握着猎枪的瞬间,侦查员的身躯就忽的一僵。 原本在侦查员眼中模糊的寄件人名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名字清楚的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游猎者】。 在紧握着名为【游猎者】的猎枪之时,侦查员身上的气质就猛地一变,像是化作了另外一个人。 从降魔局的侦查员,化作了偷猎者中的【猎枪】。 于是游猎者抬起猎枪,遥遥指向了蜻蜓法官所在的医务室病房,猛地扣动扳机,一道流光就化作粗壮的光柱喷薄而出,直接贯穿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墙壁,直指其中的蜻蜓法官! 但是在尘烟之中,一抹【猫眼绿】的色彩流露而出,连时光都要在这份色彩之下驻足停步,被延缓的时间里,瞬息而至的流光也一并被延缓成宛如龟爬般缓慢。 游猎者皱了皱眉头:“到底是什么灵能武装能够屡次救下你的命?那东西应该在之前被我摧毁了才是……” 正当游猎者在骚乱中准备再次开火的时候,一道身影就伸手压下了枪口。 “老王,你在干什么。” 名为吞拿的侦查员还穿着病号服,左手上的石膏和绷带还没来得及取下,游猎者看着这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因为随着五指的收拢,石膏已经被握拳的动作所粉碎,一并被捏碎在掌中的,还有猎枪那滚烫的枪管。 第34章 密涅瓦机关 专案组的桌面上摆着猎枪的残骸。 这件【灵能武装】此刻的下场是肉眼可见的凄惨,枪管明显呈现出形变,铁铸的材质在扭曲中断裂,看扭曲呈现出来的形状,甚至像是被人用手硬生生从中捏断的。 除了前端的枪管,靠近弹匣位置的枪体也遭受重击,当时的目击者众多,不需要进行灵感回忆也能够轻易地复现出场景的细节——穿着病号服的吞拿捏碎了手上的石膏,欺身而入的瞬间发力,气劲贯发之下这件灵能武装就碎成了三截。 然后发起袭击的老王在吞拿这个连续三届的总队比武冠军面前,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就被轻而易举的制服,现在还被严加看守起来。 专案组的众人脸色上都不是很好看,虽然吞拿的行动十分迅速,但昨天夜里【游猎者】闹出来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而恰好这点动静就被报社的记者发现了,现在正蹲在降魔局门外虎视眈眈的等着呢。 堂堂降魔局竟然遭到恐怖袭击,甚至袭击者很可能还是降魔局内部的侦查员,这怎么说也是个能刊登上版面的猛料,报社记者才不会放过这么大的新闻。 “这种比较老式的猎枪是轻型单管猎枪,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大众型号,符合特征的是【游猎者】三型单管猎枪,小作坊生产试做,小批量生产贩售,很多购买者都是买来填充收藏的,在诸多猎枪里算不上常用的款式。” “当年生产【游猎者】三型单管猎枪的小作坊就在绘城附近,负责调查的小组已经回来了。那是个几年前就关闭的工匠作坊,家族传承的手艺因为作为工匠的爷爷在九十岁高龄那年脑溢血离世,父辈和叔伯又志不在此,各自成为了餐厅的主厨和室内设计师,所以这门手艺也没有传承下来。现在工坊的原址被重新装修成了民宿,找到他们一家了解详情也费了不少功夫。” 负责调查的侦查员还补充道:“我们也通过工坊以前的账本找到了其他的游猎者三型单管猎枪,经过反复测试和验证之后,发现并不是所有这一型号的猎枪都寄存着【游猎者】的存在。” “也就是说,它们只是寻常的猎枪而已,只有其中被升华成【灵能武装】的游猎者,才是偷猎者团队中的【猎枪】。” 吞拿点点头:“偷猎者团队中必然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将这些寻常的猎枪升华成了【灵能武装】,甚至于那些灵能武装经受过【生命缔造】的特殊处理,猎枪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如活物般的灵魂和意识,可以通过接触而强行占据目标的身躯以此行动。” “根据老王的口供记录,在他触碰到那杆猎枪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迷迷糊糊,有点像是喝醉了酒,或者说像是以前做肠镜时给医生上了个全麻,还没清醒过来的感觉。目前正在安排灵感回忆检验,青蛙大夫在旁边观察,确认他那个时候是否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过如果偷猎者团队的成员里有着这样特殊的存在,那或许可以通过其他方面着手调查,以往我们的调查方向都局限在‘人’的范畴里,现在可以确认他们之中形态各异,调查队伍最少两人为一组,在调查过程中面对类似于猎枪的物品要尤为谨慎进行处理!” “同时在昨天夜里接到报案,我们还在靠近城郊的位置发现了另一处事故现场,在那里也留下了一件【游猎者】的残骸,事故地点旁边就是仓库大楼,其中存放着许多偷猎者作案后猎取的证据。” 降魔局这边的案子放在一旁,专案组的成员们拿起另一份档案,这份档案也和偷猎者团伙,也和【游猎者】有关。 “除了【游猎者】的残骸以外,现场还发现了四人,都是鼹鼠集团的关联成员,同时也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分析情况是有人对那个鼹鼠集团和偷猎者的据点进行了袭击,并且扫清了与自身关联的一切痕迹,甚至还在墙壁上特意留下提示,说这是给降魔局的礼物…… “现场和之前被我们记录过的现象一样,因为灵性的缺失而导致负责调查的专员难以进行【灵感回忆】去追溯事故时发生的细节,也就难以还原状况。 “但是根据心理分析师的结果,不排除袭击者是曾经遭受偷猎者团队迫害的事故人员,并且年龄可能不大,行事作风中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心性,不够成熟稳重,初步认为是刚刚进入第一阶段·【觉醒】的灵能者,侧重于感知,在数量本就不多的灵能者群体中也是十分稀少的类型。” 专案组的成员们闻声后皱了皱眉头:“血亲复仇?” 关于那个总是先他们一步,将事故现场的灵性挥霍一空的神秘人,这些天来一直也都是专案组成员们心中的一根刺。 有了这个神秘人的存在,他们就连进行【灵感回忆】都不是很顺利,虽然整体而言其实并不影响调查结果,但却始终找不出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仿佛一直都与那个游离在降魔局之外的神秘人仅有一步之遥,但这短短一步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跨越过去。 吞拿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能够让心理分析师建立起一个大概的人物模型加速排查吗?让那个孩子继续这么游离在外针对偷猎者行动,不管有没有得手,在多方面影响都不好。如果接触过之后发现没问题的话,将他特聘为专项合作人员参与对偷猎者的调查不是更好? “反正平时灵能者觉醒也是需要登记档案,如果对方有意向并且合适的话就吸收进来的,暂时特聘也能够当做对那人的审查,这样的话也是个合则两利的事情。” 这个提议出来之后众人都在思考,经过短暂的会议讨论之后,直接就拍了板。 “这个建议是吞拿提出的,再加上他刚刚恢复过来,不适合立刻回到对身体状况负担极大的一线,那这件事情就让他去跑。” “而且平时吞拿的搭档是老王,但老王现在正犯着事,就算接下来能够证明他是被【游猎者】所掌控,也不太适合继续参与到案件调查当中,所以暂时交给他也是个合适的处理。” 在会议的商量中,化验科的同事捧着资料,在外面敲了敲门就推门而入:“你们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不过有关那个神秘人的状况,我觉得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下来。” 随着专案组的众人将目光集中过去,化验科的同事开口说道:“最新的结果刚刚出来了,根据在附近的搜查结果来看,仓库大楼事故现场的袭击者至少存在着两个人的痕迹,其中一人的身体素质较为优秀,悍不畏死的和【游猎者】正面作战,拖住了对方的行动,另外一人在远距离进行狙击,狙击地点则是在……” 说着拉过绘城地图,在桌上铺开,手指在仓库大楼的旁边点了点:“直线距离十三公里外的山上,那里建到一半的山顶别墅正好是附近地区的制高点,尤为显眼的同时视野优势也十分明显,可以轻易俯瞰周围的地区。” 听着同僚的汇报,专案组的成员都睁大了眼睛,有人举起手来:“你等等?那座山是罗山还是另一个方向的浮山?会不会是你们找错地方了?” 被打断的同僚也有些不满:“不要打断我,就是距离十三公里的制高点没有错,因为那里最高,能直接俯瞰周围一大片地区。也是因为这个距离太夸张,所以昨晚一开始也没人搜查到那个地方。 “另一组侦查员正好刚从那回来,他们在仔细调查过现场之后说反正自己是没这本事能隔着十三公里和【游猎者】对枪,要么是个射击水平超乎寻常的狙击手,要么手里带着极其强大的【灵能武装】。 “不过根据分析来看,应该是个带着灵能武装的新手。稍有经验的狙击手都不会将那个显眼的地方当做狙击点,更不要说和目标相隔足足十三公里的距离,是足够强大的【灵能武装】帮助他弥补了条件上的不足,只要找个足够高的地方,占据视野优势扣下扳机就足够了。” 在事故现场调查的侦查员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符士德能够依靠「死而复生的奇迹」瞬间跨越这么远的距离,以一个最为合适的制高点进行狙击。条件受限之下也只能推测出是一人近距离缠斗,一人远距离狙击的情况。 吞拿点了点头:“这一点上【游猎者】也是一样的,经过了【生命缔造】的特殊处理,一件灵能武装就能够发挥出近似于第二阶段灵能者的效果,而如果有多个【游猎者】同时获得了行动的身躯,那情况就更为危险。” 专案组的领导原本就黑着一张脸参加会议,听了更是青筋暴跳,领导甚至忍不住拍着桌子:“两件近似于第二阶段的灵能武装就这么隐藏在绘城里面,尤其是游猎者,说是一件,但它还远不止一个!这种事情咱们就一点也不知道!还是靠人家自己血亲复仇找上门了这才让偷猎者浮现出蛛丝马迹来!” “调查这么久都调查出些什么来?知不知道如果游猎者在绘城里发起袭击那是规模多大的灵能失控案例?又有多少市民会被卷入其中?” 领导拍桌子拍到巴掌疼,深吸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全体都有,立刻进行搜查,一定要锁定游猎者分散出去的个体数量,同时对周边城市进行通讯,阐明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们当地一起配合搜查,避免游猎者躲避在其他城市里。” “还有吞拿,尽快排查出袭击者是否是曾经的受害者或者亲属成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直接特聘过来,要是人手不够就去调。” 吞拿连忙开口说道:“我会尽快确定其身份!” 匆忙的早会以领导黑着脸开始,从领导发火结束,待会领导还得出去接受记者采访,到时候看见报纸上刊登的大标题,只怕那张脸能黑上整整一周。 吞拿收拾收拾,从饭堂里拿了俩茶叶蛋和豆浆就走降魔局的侧门出去,避免被外边的记者给堵上,坐在车上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青年身影来。 虽然吞拿也不清楚那个针对偷猎团伙的袭击者究竟是谁,但吞拿在依稀之间,其实总有模糊的感受。 似乎自己不该因为解决了猎犬而受到表彰,这份荣誉本该交给一个在事故现场里幸存下来的孩子。 “谁让我遇到过这么多人里,就你的感知能力最为出色呢?那第一个想到的目标总该是你啊。” 把俩茶叶蛋都塞进嘴里,连壳一起吃了下去,吞拿就踩着油门,朝鹿首钟表店开了过去。 而在鹿首钟表店之中的符士德自然不清楚这回事,他此刻只是专注的坐在工作台前,在堆积如山的零件中不断调试着眼前的这块怀表。 已经碎裂开来,黯淡无光的石头从表盘里摘下,只是随着这件怀表被拆开的时候,怀表当中的每一块零件仿佛都在颤动,仿佛原本平静和谐的状态在瞬间被打破。 怀表周围的空气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来,有无形的力量环绕在其中,原本被符士德通过【事象再演】捕捉到的那一丝名为【重碾】的特性在时光的回溯之下绽放,一旦就此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展现出来,足以将近在咫尺的钟表师自身都卷入其中。 将钟表作为【灵能武装】去设计,在正统出身的钟表师眼中看来确实是一种走上歪路的状况,不仅白费了一身出色的技艺,稍有不慎还会引火烧身。 不过符士德将这种危险的现象视若无睹,灵巧的双手将不稳定的零件准确无误的拆分出来,同时将放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部件进行替换,打磨和润滑,当指针重新校准完毕的时候,这块怀表又在维护和重构的过程中变得焕然一新。 名为【重碾】的特性被封存在了新的怀表当中,当启动这块怀表的真正功能时,就会产生最后的倒计时,当倒计时的指针走向尽头的瞬间,以怀表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成一块指节大小的石头。 调整过这块怀表之后,还有一串在后面排着队,分别是苹果怀表,【猫眼绿】和【雪橇】…… 符士德这下知道为什么鹿伯父要准备足足一整个武器库了,其中很多都是只用过一次就会自然而然出现磨损,在后续的使用中报废的消耗品。 能不间断肆意使用的东西叫灵能,而不叫灵能武装,玩灵能武装的要么像降魔局一样财大气粗,本身就有一整套完善的后勤体系和补给系统,要么就像自己一样,一场战斗消耗下来回家苦哈哈的给这些东西做好保养和维护…… 不过幸好,这些保养维护工作并不麻烦,符士德自己也能轻松解决。 符士德将剩下的怀表一件一件维护完毕,只是在重构【雪橇】的时候,让这件与怀表有些截然不同的灵能武装让符士德多感受了一阵之后才开始动手。 这还是符士德第一次去重构这件灵能武装,毕竟先前只是简单对其进行过沟通,确认状态良好之后就直接轻装上阵了。 现在在拆解的过程中,符士德也看见这件灵能武装的角落里,有鹿伯父曾经留下来的标记。 那是熟悉的鹿首,以及一个符士德未曾见过的印记。 符士德一愣,仔细看着那个未曾见过的印记,在印记的旁边,有一行小字烙印在其上。 “密涅瓦机关?” 第35章 【时矣止之】 “密涅瓦机关?” 两位降魔局的侦查员面面相觑。 “就是说啊,这种处理方式其实很有密涅瓦机关出身工匠的影子,只是在上面没有找到什么和密涅瓦机关有所关联的标志或者符号。” 在侦查员面前,则是降魔局后勤部门的装备部主管。 降魔局的装备部主管是个脸色沧桑的中年男人,其实在档案上的年龄还属于年轻人,甚至比面前的侦查员还要年轻,但秃顶的形象让他看起来有种年岁颇大的感觉,从不吃降魔局的饭堂,顿顿外卖炸鸡汉堡可乐养成的臃肿肥胖的身材把背带裤和衬衫像气球一样圆鼓鼓的撑了起来。 这人虽然其貌不扬,但专业素养是没得说的,所有侦查员的配枪、应对各种现场的骑士型装甲都由这位主管统一管理调度,这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带领的团队支撑起了整个降魔局的装备部后勤补给系统。 对于【游猎者】这种极其特殊的灵能武装,侦查员弄不明白的事情自然要请教专业人士,而装备部的主管就是专业人士中的专业人士。 装备部主管拿起两件【游猎者】的残骸看了看:“一件是被吞拿打碎的,一件是在正面相对的时候被其他的灵能武装轰碎的,现场具体是什么情况先不谈,还原现场是你们的工作,我只是奇怪这上面没有找到密涅瓦机关的标记。 “野路子出身的工匠就算有一手压箱底的秘传,最多也就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的绝活哥罢了,【生命缔造】这种技术就不是野路子工匠能处理的。放在以前的时代,【生命缔造】在业内被认为是堪称七大王国的成就,虽然现在随着时代变迁,技术也都普遍进步了,但真能达到这种成就的,要么是有名的大工坊出身的传人,要么是密涅瓦机关那边出来的。 “没听说哪个大工坊的【生命缔造】技术会是这样的显现,那应该就是密涅瓦机关出来的工匠了,只是那边出来的工匠每一件灵能武装作品都会留下固定的标志,一是明确来路,二是这个标志其实也是一种特殊设计,说是好多年前找个法师老爷帮忙设计出来的,可以增加灵能武装的稳定性做好整体协调,光这一个标志就是野路子工匠钻研几十年都做不到的水平。 “密涅瓦机关出来的学生,想不留这个标记都不行,只要经由他们之手完成的灵能武装,自然而然就会生成记号,因为密涅瓦机关不可能放任自家的技术在外失控对一般人造成损害,就像你们的配枪一样。” 将手上的【游猎者】残骸放回桌上,这位装备部主管若有所思的想道:“或者是弃徒?能出去做偷猎者的败类给密涅瓦机关踹出去也不奇怪,所以他没法给自己的作品打上这样的标记。” 侦查员闻声之后就低头不断翻着之前从猎枪枪匠那边找来的老账本,老人将每一笔交易都记录在这个已经破旧泛黄,颇有历史的厚厚账本上,如果能够找到其中和密涅瓦机关对应上的人员,那么就能够锁定【猎枪】的身份。 “那咱们应该怎么联系上密涅瓦机关?” 装备部的主管开口说道:“我记得密涅瓦机关里有个导师经常在外面,好像在什么学校当大学教授?这些年来经常是他负责对外交流,还帮忙筛选生源,有出色的苗子直接就收到密涅瓦机关的‘校招’了。” 侦查员一脸兴致冲冲的就准备出发,找到了调查方向之后一切都好说。 虽然已经有一部分人再次前往鼹鼠集团那边了,但就凭那些证据也容易被槲栎推脱责任,和偷猎者们撇清关系。如果真想处理掉这么个积年毒瘤,还得调查的更全面一些才是。 装备部的主管还坐在位置上思索:“距离上次听闻和密涅瓦机关的消息,应该是那个导师下面的学生出来之后转行当钟表师了来着……” ----------------- 符士德再一次戴上了鹿首面具,精神在不断地延伸中进入了其中的特殊空间,在鹿伯父留下的武器库里,每一件作品上都留下了属于密涅瓦机关的印记。 “鹿伯父算是‘带艺投师’,在千年派系学习之前,他首先是一位专门打造灵能武装的工匠,而且就技艺上的水平来说……” 符士德低头看了一眼【雪橇】的腕表,仅凭这件灵能武装就足以证明技术水平有多高了。 “因为本身就是一位出色的工匠,因此在学习钟表师的技术时也能够起到触类旁通的效果,而将工匠和钟表师的技术互相结合,融会贯通之后,就是现在的鹿首钟表师。” 钟表师出身转行成为设计灵能武装的工匠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反过来也一样。反正现在就业这么困难,钟表师和工匠之间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专业对口嘛不是? 这个转行听着可比一些大学出来以后专业不对口的工作要合理多了。 再次回到鹿首面具的空间之后,符士德将偷猎者仓库里带回来的鹿角小心翼翼地放在其中。 既然这个空间能够被鹿伯父作为武器库来使用,那就代表空间的稳定性是值得信任的,如果不是因为每一次进出空间的过程略显不便,符士德甚至能试着在战斗过程中当便捷性的储物空间使用。 在偷猎者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之前,符士德也没法把鹿角拿出来给小露知道,放身上放家里都不太安稳,放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小露给翻到了,还是暂时藏在这个储物空间里比较好。 “还差一只鹿角和一只眼睛,不过很快了,只要解决掉偷猎者和鼹鼠集团,就能够把这件事情给处理好。” 符士德在先前并没有直接把槲栎办公室里那个被石化的鹿角给带回来——并不是他当时没法让黑色幽灵把鹿角带走,而是就算带走了,也解不开那种特殊的【石化】状态。 屡次去感受槲栎那边的猫眼绿视野时,符士德总能够看见各种各样和石头有关的东西,包括初次和槲栎接触时被石化的黑色幽灵,以及被石化的鹿角,符士德在心里多少也有点猜测。 “猫眼绿在传闻中会更容易觉醒【魔眼】,本身也是一个极其稀少的,会被人拿来当做灵能改造部件的事物,那么在经过灵能改造之后,或许就已经具备了属于【魔眼】的特质。” “而根据种种现象来看,在槲栎身上的那枚猫眼绿,显然已经成为了……” ——【石化魔眼】。 传闻中蛇发女妖的目光能令人化作石头,【石化魔眼】的特性也具备着这样的效果,在诸多魔眼中也属于广为人知的类型。 结合槲栎一直在搜集【独一无二】的收藏品的行为来看,这或许也能够理解。 一是因为槲栎自身掌握着【石化魔眼】的特性,能够随意解除这份石化状态;二是鹿角虽然珍贵,但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稀少的东西,真想花钱也是能弄到手的,但被石化魔眼石化过后状似珊瑚,并且能够随意解除这份状态的鹿角,明显就增加了不少附加价值。 符士德就算将槲栎的办公室弄得一团糟也无所谓,槲栎顶多只是认为降魔局的侦查员办事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甚至可能还会在背地里笑这些侦查员什么东西也没找出来只会无能狂怒,砸掉一个酒柜难道就能对他造成什么损失了? 毕竟那可是槲栎特地准备的感知锁,确保的就是等闲侦查员近在咫尺进行【灵感回忆】也难以察觉其中的状况,可以当做收藏室也可以当做临时的躲藏据点。 但如果符士德在当时在收藏室里带走了鹿角,那就相当于送给槲栎一个警示,再说了,就算真带回来符士德也没有办法解除上面的石化状态,所以还不如直接散去黑色幽灵,暂时将鹿角留在那里。 “既然右眼的猫眼绿能够觉醒【石化魔眼】,那左眼的猫眼绿呢?” 符士德低头看着这枚被浸泡在玻璃罐子里的猫眼绿,在偷猎的那一夜里从符士德身上被摘下来之后就一直维持着翡翠玉石般的姿态,宛如珍贵的珠宝,猫眼绿的色彩本身就足以让它被当做艺术品。 虽然槲栎事事都要求【独一无二】,但如果只为了这一点,就只移植右眼的猫眼绿以此显得特立独行,也确实是没有必要。 因此要么是移植过程中发现不匹配,或者是这只猫眼绿本身并不符合槲栎的要求,所以才没有移植过去。 符士德仔细端详着这只猫眼绿,甚至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现在的眼睛挖出来换上这只眼睛看看,如果依靠「死而复生的奇迹」显现,毕竟这原本也是自己身躯的一部分,应该能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接续上断开的视觉神经让这只眼睛恢复活力…… 但符士德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这只猫眼绿从离开了自己的身躯之后就已经恒定在猫眼绿的状态上,如果换上这只眼睛,可能也会一直恒定下去,就像槲栎一样的异色瞳。 过于显着的特征只会影响符士德接下来的行动,所以他稍作思考之后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这只猫眼绿,倒也不是不能够利用起来。 符士德看着这只猫眼绿,以及被自己仿造出来的怀表【猫眼绿】,内心之中逐渐浮现出了灵感。 【猫眼绿】不管制作的再怎么精致,再如何与真正的猫眼绿相似也好,最后抵达的终点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和真正的猫眼绿比起来,这件怀表作品依旧略显不足,这并不是技艺上的问题,而是本身的局限性。 但如果其中以真正的猫眼绿作为核心去重构这件怀表,那么这份仅有的不足之处也将迎刃而解,同时所呈现出来的【猫眼绿】,也将有着质一般的飞跃。 从猫眼绿的模仿品成为真正的猫眼绿,将名为【时间】的概念铭刻于目光之中,既是‘猫眼绿’,又是出自于鹿首钟表师之手的怀表作品。 当这份灵感涌现上来的时候,符士德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坐在工作台之前,原本的【猫眼绿】在符士德的手中轻而易举的被拆解成各种各样的混杂零件。 复杂的零件宛如海洋一样几乎将整个工作台给淹没,但这些组成机械结构的零件又很快的在符士德的手中重新组合成全新的姿态。 机械结构在符士德灵巧的手法中互相嵌合,在符士德进行【猫眼绿】的重构时,他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再一次进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将自身当做薪柴一样点燃,毫不保留的燃烧自身,以此绽放出来的火光照明了那更高的世界! 在色彩、线条和结构所组成的世界中,呈现出更为微小的事物,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无数的钟表零件所构成的视界再一次显现于符士德的眼前。 符士德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在心中迸发出来的灵感是寻常钟表师穷极一生也难以做到的,换做他人,只能够在尝试着实现这份灵感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碰壁,最终意识到能力上的不足而止步在途中。 但符士德为了实现自己心中迸发的灵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的状态也调整到了曾经所见过的最高峰——他不清楚密涅瓦机关里的工匠是如何设计灵能武装的,也不清楚千年派系中那位千年公是怎么制作钟表的,他只知道自己曾有幸见过鹿首钟表师眼中的视界。 ——“迸发灵感的设计和将其实现的创作,是灵魂具象化的过程。” 那是鹿伯父将自己的灵魂具象化的展现,也是符士德此刻践行的道途,在黑雾环绕之下,符士德不断地死而复生,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转之下,一枚令时光也不由得驻足停步的【猫眼绿】便呈现在手中。 “时矣止之。” 符士德缓缓开口,呢喃般为这枚全新的猫眼绿确定了名字。 【猫眼绿·时矣止之】。 第36章 梅菲斯特 随着全新的【猫眼绿】在手中完成,符士德低头看着这块焕然一新的怀表,能够感受到这块原本只是模仿着鹿伯父的作品仿造出来的怀表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虽然依旧是一天只能发动一次,但此刻的猫眼绿已经真正具备了能令时光也不由得驻足停步的特性,在延缓的基础之上获得强化,甚至能够短暂的令时间彻底暂停。 “钟表师的尽头就是白金之星、败者食尘、绯红之王和天堂制造……” 符士德将目光从猫眼绿上收回,环视整座武器库,在鹿首钟表师的视界里残留的余光中,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将这座武器库收入眼底。 “这个特殊空间远不止一座武器库这么简单,应该说独属于【鹿首】的领域就是这一座武器库,同时还有其他戴着面具的人也在这座空间里占据一席之地。 “面具是进入这个特殊空间的钥匙,所有人都以面具来表明身份,形成一个较为松散但又独立的灵能者团体,大部分都是曾经和【鹿首】有过交易,定制过灵能武装的顾客。 “而我现在虽然戴着【鹿首】的面具,能够进入这个特殊的空间里,但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成为了【鹿首】,至少需要将这里的武器库给摸清吃透,真正掌握了鹿首钟表师的传承之后,我才有资格打开除了武器库以外的空间,和那些人进行接触。” 符士德若有所思,在鹿首钟表师的视界中对整个武器库进行观察,也能够让他从中感受到颇多的信息。 基于这个空间和面具存在的灵能者团体,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什么对面具的持有者有严格约束的组织,不然也不会被鹿伯父留给自己——毕竟如果符士德真的在钟表师领域里摸爬滚打到能够被人称之为大师的水平之后,再去做选择的话,其实应该是更加偏向于鹿伯父曾经进修过的千年派系才对。 这是基于人生轨迹照常运转,未曾经历重大变故,甚至以钟表大师的技艺水平在绘城,乃至于在全国将鹿首派系发扬光大时会做出的决定。 毕竟鹿伯父一开始确实也是以钟表师的标准来教导和培养的符士德,既然都已经在钟表师的领域里将自身磨炼成了大师,那为什么不更进一步,朝着千年派系,甚至是朝着钟表师们梦寐以求的千年公的名号迈进? 虽说确实是可以无缝衔接工匠之路,与密涅瓦机关接轨成为鹿首钟表师,但这种选择对于一位钟表大师而言其实也有极大的挑战性。 如果不选鹿首钟表师,那岂不是和这块鹿首面具链接的空间无缘?要是【鹿首】面具后继无人,那也相当于【鹿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组织之中,而对方也没有什么条约进行约束,足以可见这个组织本质上就是一个较为私密独立的平台,甚至符士德感觉像个另类的聊天室…… 平时鹿伯父就以【鹿首】的身份在这里接接“网单”,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有不少绘城的老板过来跟他定制钟表,生意倒也算是兴隆。 符士德原本还想干脆一鼓作气,试着将武器库里封锁的大门给打开,只是还没等他行动起来,就突然听见楼下的大门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闻声之后符士德微微一怔,随后伸手将鹿首面具给取了下来,透过窗户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能够看见降魔局的专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上,身上穿着降魔局制服的吞拿站在门口,轻轻按着门铃的身影。 符士德见状之后眨了眨眼睛:“恢复的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应该在病床上再多躺几天……” 吞拿的身影符士德不会认错,之前在处理掉猎犬的时候就将这份名头推给了这位降魔局的侦查员,只是让符士德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吞拿身上那严重的损伤,至少也该多休息个几天时间。 只是没想到吞拿原来这么快就好了,看起来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点也不像是个重伤初愈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是武术家气血旺盛还是该说那位青蛙大夫妙手回春比较好。 不过既然对方亲自上门了,那也就意味着…… 符士德轻轻眯起了眼睛。 在降魔局的档案里,【高架桥案】虽然目前还在追查当中,但也不至于让吞拿亲自过来一趟就为了给事故人员和亲属成员讲解案情的进度。 所以很显然,吞拿的来意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符士德一眼就看出了情况,吞拿如果真是为了给事故人员分享案情进展,那也不至于就这么隆重的站在门口按门铃,毕竟钟表店的大门又没锁,要是真想进来那早就进来了。 吞拿这么做是为了给屋子里的人们一份礼貌尊敬的感受,简单地说就是……有求于人。 虽然符士德有考虑过自己的存在会暴露在降魔局的眼前,但他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符士德把鹿首面具放好,走下楼去,推开大门迎接吞拿:“原来是吞拿先生,你已经恢复过来了吗?快请进,我正好泡了茶。” “那就打扰了。” 吞拿跟在符士德身后走了进来,这是吞拿第二次来到鹿首钟表店——第一次是最开始接过这件案子的时候,来到钟表店里带着符士德先去青蛙大夫那边进行简单的检查,确认这个事故现场的幸存者没有大碍之后带着他去高架桥上进行【灵感回忆】。 虽然吞拿并不懂钟表这方面的事情,但是看着小店里摆着的钟表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稍微环顾过周围之后,吞拿缓缓开口说道:“你现在一个人支撑这间小店,会不会感觉压力很大?” “其实也还好吧,毕竟小店原本就生意清闲,这些天来更多是为了长辈的后事而到处奔波,钟表店也就偶尔才营业那么一小会。” 吞拿见符士德挠挠头回答,接着就开口说道:“是呀,一个人去调查偷猎者的线索应该很累吧。” 没等符士德开口辩解,吞拿就微微抬起手来,打断了符士德的话,继续开口说道:“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也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就是认为猎犬和仓库大楼里的猎枪是你解决掉的。这是我作为侦查员的判断,如果是为了查案子的话,我会以此为方向去收集线索,但对你这样的孩子,我不希望做到这种程度。” 符士德看了一眼面前的吞拿,略微沉默之后点了点头。 他没有从吞拿身上感受到什么态度上的变化,眼前这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对他的态度和上一次在高架桥底下遇见时是一样的。 吞拿对他这个才见过几次的事故人员托付了信任。 符士德其实有所听闻,降魔局的配枪平时是没有权限解除保险的,只有在侦查员能够准确的锁定犯罪目标,进行瞄准的时候,保险才会解开,不仅如此还有一系列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晦程序,避免这种威力极大的灵能武装被作用在危害安全的地方上。 吞拿在当时主动解除了保险,在自身无法感受到猎犬的时候听从符士德的指挥举枪射击,基本是把自己下半辈子的未来全赌在符士德轻飘飘的几句话语当中。 就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在那时候选择了相信符士德。 此前到来也是因为这份信任,只是符士德自身的情况确实是略显特殊,在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前,他也不方便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出去。 “这份特聘邀请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在我接受降魔局的特聘邀请之前,我还想再为你介绍一个人。” 吞拿一愣,只见符士德已经转过目光,朝着门外的方向望了过去。 顺着符士德目光的方向,吞拿隐约能够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门外的身影已经悄然到来,伸出手,推开了大门。 空空如也的大门之外让吞拿有些发愣,但很快吞拿就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如同猎犬那样,本身就持有着特殊类型的灵能的人士。 吞拿紧锁眉头,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平心静气,在呼吸的节奏中调整着自身的状态,随后缓缓将眼睛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漆黑的人形,对方的身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结构,仿佛浑身都被黑色的绷带缠绕包裹起来,不露出一丝肌肤,手脚都如野兽的利爪一般,修长的身躯到了中部的位置也凸显出了齿轮般将身躯环绕起来的肋骨和机轴一样的脊椎。 眼前这如黑色幽灵一样的身影朝着他挥了挥爪子,被黑色绷带包裹的脑袋从嘴巴的位置上裂开了狰狞的裂口,其中流露出猩红的色彩——吞拿姑且就当那个部位是嘴,对方是在咧嘴朝着自己微笑了。 “这个人是这段时间以来和我互相合作,一起针对偷猎者而行动的帮手,它是一位灵能者,只是因为灵能的缘故,导致自身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难以通过正常面目示人。” 符士德开口说道:“它的名字叫做……梅菲斯特,对,它的名字就叫梅菲斯特!” 第37章 记录档案 黑色幽灵本身所具备的特殊性,就足以让符士德将它推到人前,用作吸引目光。 早在之前的时候符士德就有考虑过,如果自己被降魔局的侦查员发现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表现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是最合适的选择。 符士德自己只需要成为一个感知能力出众的新人就好了,在信息和情报的收集上,比起一般的侦查员使用灵感回忆更加优秀。虽然是个经验不足的新人,遇见很多案子的时候可能并没有经常活跃在一线的资深侦查员那种敏锐直觉,但这也确保了符士德站出来也不会深度参与进其他案件的调查当中,只负责做个还原现场的工具人就够了。 【事象再演】能够成为【灵感回忆】的上位替代这一点本身就会得到降魔局的重视,就像那位青蛙大夫一样,符士德作为外聘人员在自身的行动上总会处于一个能够随意游离在外又能够接近重要现场的状态下,而且他现在还只是特聘邀请,也就是只负责偷猎者与鼹鼠集团相关的案子,自由度就显得更高。 至于什么能一块钱吃降魔局餐补五六十块钱的饭堂,每个月有补贴,还会送两包米三桶油定期免费体检什么的,就被符士德简单忽略过去了。 不对,饭堂倒是可以抽空去尝尝的。 而将“符士德”这个煤球给洗的干干净净之后,剩下的黑锅就得由黑色幽灵——梅菲斯特来背了。 猎犬和猎枪是也只能是梅菲斯特解决掉的,符士德只是因为感知能力过于出众而被梅菲斯特所注意上,在高架桥案之后成为了灵能者,正式迈入第一阶段,双方也以此互相结识,于是就开始了擅自行动。 至于梅菲斯特为什么要如此针对偷猎者?那当然是因为…… “血亲复仇吗?” 吞拿皱着眉头,虚望向眼前的空处。 在他的视界之中,只有淡淡的游离在空气中的黑雾,这些黑雾是由一粒粒细碎的,飘荡在空中的漆黑粒子所构成的。 偶尔在不经意间的一瞥中能够捕捉到黑色幽灵的利爪,或者是坐在沙发上的被漆黑绷带缠绕包裹的身躯,但更多时候是难以目睹正体。 如果不是因为身旁的沙发坐垫真的凹陷下去一个痕迹,吞拿都要怀疑那个突然现身的黑色幽灵是不是已经悄然离开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我也不清楚梅菲斯特原本的样子是什么,只知道它也自称是个针对偷猎者行动的受害人,自从它觉醒了灵能以来自身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难以被其他人观测,因此也难以进行交流。 “如果不是因为我本身感知比较高的缘故,我也会和梅菲斯特错身而过,不过可能是巧合吧,在高架桥上我开口叫住了它,因此也互相结识。” 吞拿一边听着符士德的话,一边低头记录着内容:“符士德所持有的灵能是极其稀少的,侧重于感知类型的特性。而这个梅菲斯特所持有的灵能就略显复杂,本身就具备着一定程度的反侦测效果,这份反侦测效果基于视觉而存在。 “能够听见梅菲斯特所发出的声音,不影响接触时的触觉,在它身上留下的气味也可以嗅到。对于以视觉为主要侦测手段的我们来说,这种特性的隐藏效果十分良好。想要正常的对其进行观测,需要自身的精神状态突破某个临界点,在极其激动的情绪促使下,或者是如高僧禅定那样心境平和的状态下才能目睹——当然,也有凭借感知足够敏锐直接突破这种反侦测特性的,符士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在灵能特性的影响下,对它自身也有身体结构的变化,类似于【喰灵兽】的表现却略有不同。符士德说它是被自身的灵能进行永久的改变,这一点存疑,【猎犬】也能够随意地切换自己存在的形态,所以很可能是梅菲斯特对符士德有所隐瞒,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心中闪过诸多念头,记录到这里之后,吞拿将手上的本子合起来,缓缓开口说道:“原本需要你们去降魔局进行一下记录留档,不过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是特殊时期,因此记录留档的工作就由我来进行,等到偷猎者的案件结束之后,你们再去降魔局进行一次正式的记录就好。” 说着吞拿的目光就落在符士德的身上:“除了灵能的记录以外,还有你们所持有的灵能武装的记录。” 符士德耸耸肩,转身走上楼,提着一个吉他包走了下来,拉开吉他包的拉链之后,把藏在里面的【雪橇】给组装完毕。 吞拿看着被符士德抱在怀里的这柄杀机毕露的枪械武装,心想还好这东西是落在符士德这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手里,不然要是让类似偷猎者那样的不法之徒拿着,稍微在绘城闹出点动静来,领导当晚就得吓得心脏骤停送进icu里去。 事故人员有多少,牵连追责到一起上法庭的领导们至少也得比事故人员多一个。 在吞拿对【雪橇】做着记录的时候,符士德随口问道:“对了,我之前见槲栎也被你们给送到降魔局里去了,你们从他那边审问出和偷猎者之间的关系了吗?” 吞拿虽然没有参与那次行动,但他醒来重新归队之后在专案组里也有所听闻,低着头闷声说道:“没有,那个家伙的来历不简单,我们也没法逼问的太过火,最后只是问了一些不疼不痒的线索,对他觉醒的灵能做了记录就只好放了回去。” “他登记的灵能是?” “是他新移植过去的一个极其稀少珍贵的灵能改造眼部器官,第一阶段的【石化魔眼】。” 符士德闻声之后点点头,心说槲栎这家伙就算进了降魔局,果然也没有一句实话。 【石化魔眼】是那枚猫眼绿带来的效果,跟他槲栎有个屁关系了?而结合槲栎本身的行为来看,他真正所持有的灵能可能是【收藏家】或者一些类似的特性。 从槲栎一直追求【独一无二】的事物作为自己的收藏品来看,这些收藏品应该会为他带来某种好处,对灵能的增幅也极其显着。 只是符士德并没有见过槲栎展现自己的灵能,暂时也无从得知槲栎究竟处于第一阶段还是第二阶段。 “槲栎那个家伙可没有这么好处理,他这些年来已经把自己洗白成了一位成功企业家,自身形成的关系网复杂无比,还牵扯到好多年前的几桩大案子,相较之下,偷猎者和鼹鼠集团比起来,反倒也只是小事罢了。” 听着吞拿的话,符士德就不由得沉思起来。 原本他还想着在维护完自己身上这些装备之后,就沿着【猎枪】的痕迹继续去解决掉对方,随后找个地方直接架起枪口对准鼹鼠集团的总部大楼,只要能够解决掉槲栎就立刻把猫眼绿给带回来呢。 只是吞拿的突然到来打乱了符士德的计划,不过从吞拿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槲栎本身也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自己仍旧以原本的思路去行动,可能不仅没有解决掉槲栎,反倒还会让自己深陷在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但现在符士德确实也不着急,反正降魔局已经在布置对偷猎者和鼹鼠集团的行动了,自己只要当好这个特聘人员,就自然而然的会接近目标。 在吞拿给符士德和一旁的“梅菲斯特”做着记录的时候,另一边的降魔局专案组也开始兵分两路各自调查。 其中只有一个小组顺着装备部主管的指引去调查密涅瓦机关的事情,而大部队则是纠集起来,浩浩荡荡朝着鼹鼠集团开进。 这些天以来鼹鼠集团里办公的人员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家总部大楼被降魔局的侦查员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的包围下全副武装的将几位公司里的股东和老总给迎了出去这种景象。 都说无商不奸,自家当老板的要么是偷税漏税了要么是在别的地方上整出点什么动静了,不然怎么会被降魔局这么盯着?不过这种现象几天来发生了不少,大家一开始还是人心惶惶的,在看见槲栎没过多久就又被司机载回来之后就逐渐习惯了起来。 甚至还有下面的员工开玩笑似的说今天怎么没见降魔局的人过来?每来一趟他们都能趁着部长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可以多摸摸鱼。 只是今天的阵仗似乎和之前略有不同,降魔局的侦查员满脸严肃,直奔槲栎的办公室。 “槲栎先生,又见面了啊。” 槲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根须般的指头在靠近太阳穴附近那老树皮般的组织上扫了扫,淡淡道:“是呀,真巧,又见面了,降魔局的侦查员先生们。” “我们接到报案,昨天夜里绘城靠近城郊的地带有一处仓库大楼遭遇袭击,目前袭击者正在追查当中,但随着事故现场的调查,我们似乎从中发现了不少有关最近十分猖獗的偷猎者活动的痕迹。” 侦查员紧紧盯着眼前的槲栎,缓缓开口说道:“而那座仓库大楼正是槲栎先生名下的产业之一,虽然这些年经过了转手处理,产权转移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皮包公司那边,但这似乎并不足以和你撇清关系啊。” 槲栎睁大了眼睛,闻声之后看了看身边的秘书助理,缓缓开口问道:“什么仓库大楼,你知道吗?” “董事长,那个应该是您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挂牌委托转卖出去的地产,接手地产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倒闭了,而那栋楼也因此荒废了下来,其中可能是当年倒闭公司的人员正在越权使用,但其实和您没有什么关系。” 干练的秘书站在槲栎身边,很快就从手里捧着的文件列表中翻出了以前的记录,朗声开口在简单的话语中就将槲栎的关系撇清。 只是降魔局的侦查员对此早有准备,因为有符士德慷慨的“馈赠”,仓库大楼里留下来的每一件和偷猎者相关的部件都能够和以往的一件案子牵连对应上,早在他们出动之前,专案组就已经将一系列相关的牵连全部整理好。 就算槲栎的秘书助理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没办法给槲栎将这份关系撇清。 槲栎见自己的秘书助理在侦查员冷静的对答之下节节败退下来,也只是微笑着朝秘书助理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安心整理公司的其他事务就好。 “看起来你们似乎又觉得自己找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可以把这桶脏水泼到我身上来,不过没有关系,这一次我也会跟着你们去降魔局里的,希望你们真的能够问出什么对案件有关的线索吧。” 槲栎耸耸肩,对此也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他在离开之前,先经过办公室里新换的酒柜,手掌轻轻在上面拂过的动作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 在槲栎离开之后,又有侦查员过来特地检查了一下槲栎在办公室里摆的新酒柜:“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一架酒柜吧?他临时更换的吗?” “应该是临时更换的,只是看他的反应,似乎别有深意?” 等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之后,酒柜后面的墙壁就张开了一道无形的门户,一道手持猎枪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游猎者】皱起了眉头,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昨天夜里失去了其中的两道存在。 其中一道是原本就被他当做弃子,用于抹除蜻蜓法官的存在,这是所有【游猎者】都同意的行动。 只是位于仓库大楼当中的另一道存在,就不是他们所确定的结果了。 在位于仓库大楼的【游猎者】突然消失的时候,所有游猎者都有所感受,因此也第一时间让近在咫尺的槲栎有所察觉,这才做好了应对降魔局到来的准备。 “究竟是什么人盯上了那里?是鼹鼠集团的敌人,还是曾经的猎物?” 游猎者陷入沉思,仓库大楼当中的个体消失的太快,让它们自己都无从得知其中的讯号。 “就算暂时不能够联络其他人,也应该发动其他的个体去调查一下才是……” “我们可是猎人,怎么能让猎物反过来将我们狩猎?” 第38章 追溯调查 槲栎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侦查员的簇拥之下来到降魔局了。 这些天以来这位鼹鼠集团的董事长成为了降魔局的常客,自打移植上了这枚猫眼绿之后,槲栎就感觉降魔局的侦查员像是闻到了食物香气的老鼠一样紧随而来。 不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槲栎也有所预料,以往哪一次偷猎者犯下案子不是这样?甚至当初联合几座城市的降魔局一起执行围剿任务的时候,差点就把偷猎者给一网打尽,顺着偷猎者幕后的线索追查险些直接锁定在自己身上。 其实那个时候的槲栎也没少进降魔局里坐过,多年以来活跃在一线的侦查员基本也都换了新面孔,所以才对这回事不太记得清。而且当时首尾处理的好,保护伞也出了大力,把几个推出去顶锅的家伙处理掉之后,槲栎也顺势洗白成为了绘城的成功企业家。 “之前屡次想要请动您这位成功企业家来咱们降魔局坐坐,你都是百般不愿,各种理由推脱,怎么,这一次就这么痛快了?” 听着侦查员的话,槲栎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坐好,笑着开口回答道:“因为呀,我想起了年轻时的事情……一想到以前,就对进局子也没这么排斥了,而且有些事情我也不得不进来一趟。” 两位负责问询工作的侦查员互相对视一眼,上次他们没能问出结果,这次在“请”槲栎过来之前特地加强了对【灵感回忆】的处理。 这种技术作用在侦查员身上,就是侦查员依靠自身的感知去还原现场的效果,而作用在问询工作上,也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进入类似的状态,将一些与案件相关的隐秘自然透露出来。 虽然事后可能会让被问询的目标的精神受到部分影响,比方说会有持续的偏头痛,到了阴雨潮湿天气容易耳鸣之类的“后遗症”,看个人体质不同多半会持续几天甚至几周不等,不过能挖掘出来的情报却是十分之多。 只是这种技术总会涉及到各种和人权有关的问题,因此一般都只是将技术强度局限在一个小范围。而且就算受到了局限也对年龄偏小和年纪过大、生理期的女性和孕妇,或者是一些有其他基础疾病的目标禁止使用。 之前正准备将槲栎拉局子里在进行灵能档案注册的时候顺便问问消息,还没等他们上真家伙呢,各方面的领导就把降魔局的电话打爆了,槲栎这些年来经营的关系网已经是无形的第二层保护伞。 这次他们好不容易收到了足足一个仓库的证据,就是顶着压力也要加大力度从槲栎口中挖出点什么东西来! “有什么事情会让你主动进降魔局里来?” 槲栎深吸口气,脸上的木纹愈发明显起来,五指上如年轮般的指纹也一圈一圈浮现而出,虽然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上的变化,但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像个树人一样,他笑着开口说道:“之前你们也提醒过我,有什么人在针对着鼹鼠集团行动,对吧? “我们这些生意人呢很信风水的,下班了都要叫值班保安看好发财树,免得给对家偷偷找人过来拿开水浇死了。自从上次给你们带进来一趟之后我就惦记上了这个事情,心里彷徨不安呀!特地去找了个很灵的大师帮我看看,大师呢说我的确会遭灾。 “先说我生意上会受到影响,几个大单子会黄了还不止,连我自己也会蒙受不白之冤。今天一看,果然如此!居然都把臭名昭着的偷猎者跟我联系在一起了,今天敢污蔑我和偷猎者有联系,明天是不是就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就是偷猎者的幕后主使了?后天会捏造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我怀疑,不,我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这件事情就是水母集团的人干的!还有他们后面那些……” 听着槲栎像是连珠炮似的不断吐出一个个生意对手的名字,仿佛早已演练过许多次的背诵名单标记敌人,侦查员停下记录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见状槲栎也耸了耸肩:“哎呀,我说的是实话嘛,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咱们鼹鼠集团挣钱拿到大单子。 “不过大师呢说完生意,就说我有血光之灾了。” 槲栎的大拇指和尾指弯起,竖起三根手指,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准确的时间无法确定——我应该就会被人在水母集团新建的大楼上隔着十六公里进行狙击,当场毙命,连我的办公室都炸了,那叫一个惨哟…… “我当时就是不信,我义正言辞的对大师说绘城降魔局背靠正义,秉公执法,一定会保护每一个绘城居民的安全!在这样安全的绘城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恐怖袭击的事情发生呢!” 两位侦查员皱着眉头,看着槲栎慷慨激昂的开口,将这份内容记录下来。 等到问询结束之后,槲栎还朝着侦查员挥了挥手:“这三天我就准备住这儿了,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住不好,以前人穷的时候桥洞底下也睡过,咱们局里这环境呀可舒服多了,三天之后我的秘书助理也会准时过来接我。你们忙去吧,最好能够快些追查出究竟是什么不法分子意图谋害我这个成功企业家呀,不然的话总会有记者讲些没必要的闲话,那多不好,你们说是不是?” 侦查员直接把门一拉,让槲栎一个人先关着,两人低头看着记录问询内容的小册子,眉头拧的像股绳。 “水母集团新建的大楼,是那个快要完工的地标性建筑?说是建成之后就是有一百多层的绘城最高大厦。” “狙击的说法和城郊仓库那边的【游猎者】个体所遭遇的状况很像。槲栎是参考了【游猎者】的状况特地说的,还是真的有这样的大师为他启示?” “应该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位‘大师’,但身份可能有所不同,槲栎这样的人不会轻信所谓的大师!调查一下和槲栎有所接触的关系网络,其中应该存在一个持有着【占卜】、【预知】相关特性的灵能者。” “这个人有可能是鼹鼠集团的内部成员,也有可能是槲栎的生意伙伴,这样的人绝不可能默默无闻。对了,可以让天启教会的人一起加入调查,有了他们的力量能够更快的找出结果。” 从槲栎一开口的时候,侦查员就知道,哪怕是增加了强度的问询手段也无法从槲栎这个家伙口中撬出什么线索来,这个狡猾的家伙愿意主动前往降魔局,本身就是个陷阱,很多真实情况就得从槲栎口中所说的内容进行分析。 不过凭着侦查员的经验和判断,还是能够从中发掘到不少内容。 “从槲栎口中很难挖出他和偷猎者之间的关系了,不过另一边的队伍已经去调查【猎枪】的身份,只要密涅瓦机关那边能够有所进展,我们也能够侧面锁定目标。” ——“锁定目标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符士德听着吞拿的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不是只要原地追溯【游猎者】的痕迹就好了吗?” 吞拿听着符士德的话,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啊?” 这边吞拿刚和符士德签下特聘的契约,符士德这种存在不方便跟降魔局的调查员大部队一起行动,一是因为大伙都不熟,互相之间没有一个良好的配合,二是符士德也不算正式的侦查员序列里,这样一个事故人员太过于显眼了,干脆直接就和吞拿一组搭档,这也是领导的意思。 反正吞拿现在的搭档老王正被严加看守着呢,接触过【游猎者】那种特殊的灵能武装之后,谁也不好确定他接下来会不会继续被对方所控制行动,还需要好好观察一阵。 在吞拿跟符士德分享着情报,符士德听吞拿那边说追查一个【游猎者】还需要这么麻烦的时候,便不由得开口直言。 “想锁定目标哪里用这么麻烦,从仓库大楼……哦那里不行,那里被我处理过了,不过不是有以前那个枪匠工坊嘛,从那里开始进行灵感回忆不就能追溯【游猎者】的下落了? “而且枪匠工坊可是【游猎者】最初的诞生地点,从那里进行追查的话效果应该不比仓库大楼追查要差到哪里去,反正老账本都有一笔一笔记录下来,就算老人家老眼昏花了记漏了几单都能帮他给还原出来……” 符士德一边说着,就一边看吞拿张大了嘴巴,越是听自己说嘴巴就张的越大,看的符士德自己都不由得把声音放轻一些。 “……是我说错了?也对,毕竟我这只能算是纸上谈兵,具体能不能追溯过往还得去到了现场试试再说,毕竟那座枪匠工坊是经历过装修,现在是作为民宿租出去了是吧?那灵性的损耗应该会很大。” 见符士德好像都给自己的反应整不自信了,吞拿连忙摇了摇脑袋,激动的伸手抓住符士德的肩膀:“你等等等等!你的【事象再演】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像是你刚刚说的那种情况真的能追溯到吗?” 符士德缓缓开口:“……应该?我也不太确定,得去试试才行。” 吞拿翻开自己的记录本,在符士德【事象再演】的后面打上了一个重点标记。 倒真不是吞拿反应过大,只是像符士德这类特性的灵能者确实稀有,在本就不多的灵能者群体里更显珍贵。 原本灵能者群体就不多,侧重感知的灵能者就更少,而在侧重感知的基础上,还有符士德这样便捷的特性,那可是前所未见! 符士德不清楚,【灵感回忆】是很多年前一位降魔局的前辈所持有的灵能,他穷极一生都在努力将自己的灵能化作人人都能够利用起来的技巧,一度改变了降魔局侦查员的办案流程,但降魔局这么多年来也就只出过这么一位前辈。 现在吞拿看着符士德,只觉得自己要是在事情结束之后,光把符士德所持有的灵能档案上报过去,就足够在年底多评个优。 “不不不,现在不是急着这件事的时候……” 吞拿把话题重新拐回了正题:“你说你现在就能够锁定【游猎者】是真的吗?能够锁定的目标有多少个?” 符士德点点头:“就我在仓库大楼那边收集到的信息要素来看,能够锁定另外一个【游猎者】的大概位置,只是既然对方远不止这么点数量,那就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拼凑出整体的线索。” “只要收集到的线索足够多,我就能够将所有【游猎者】的存在都精准定位起来。” 吞拿听了之后两眼放光:“那你能不能以我作为信息收集的来源,试着去加深对【游猎者】的线索收集?” 符士德有些好奇的看了吞拿一眼,将目光锁定在吞拿的手臂、手肘和肩背位置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在昨天夜里直接和【游猎者】有所接触的话,那我应该也能从你身上找到一些线索的补全……” 话语之间符士德直接就开始平心静气,在心如止水的状态之下不断专注,集中精神,伸出手触碰在吞拿的手臂上。 降魔局的制服之下是训练有素的坚实臂膀,虽然看着表面显得瘦削,但实际上吞拿的身躯极为结实有力,符士德触碰吞拿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一尊人形的花岗岩石雕。 而昨天夜里,被武术家气劲贯发之下瞬间击碎的灵能武装的痕迹,也逐渐在符士德的眼中浮现了出来。 眼前不断浮现出吞拿在作为武术家训练时的记忆回响,符士德伸手将这些记忆回响挥散,拨到一侧去。 他想要寻找的并不是这样的过往,而是更近的,就在昨天夜里所发生过的事情。 在悄无声息之间,符士德眼前的记忆回响一幕幕排列好,宛如影片的胶卷。 【事象再演】,启动! 第39章 时间于此静止 【游猎者】走在路上,单薄的身影融入了人群之中,背着一只长长的高尔夫球包,运动卫衣和帽子几乎将整个人给包裹起来。 上天桥,在车站等车,排队乘上公交,把最后一个空座位让给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过道上抬手抓着吊环,游猎者的目光像是透过窗户眺望远方,但实际上思绪早已飘荡在其他地方。 昨天夜里他们每一位游猎者都已经商议决定过了,就算临时减员,也要处理掉那个蜻蜓法官,大不了事后再制作一件【游猎者】出来,将十三枪队弥补回来就好。 或许就连蜻蜓法官本人都没有意识到曾经他经手的案子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但如果降魔局的侦查员察觉到这一点,并且让蜻蜓法官接受了【灵感回忆】之后,暴露出来的证据就会让游猎者和槲栎都陷入困局。 游猎者作为物品可以简单的通过物流运送出去,流通在各个地方,但槲栎一个大活人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而且槲栎作为鼹鼠集团的商业代言人,自然不能就这么被降魔局给处理掉,为了抹除蜻蜓法官,因此损失一件游猎者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在所有游猎者一起做出决定之后,同一时间损失的,却不止那件被安排到降魔局的个体。 在仓库大楼遇袭的时候,【游猎者】们就有所察觉,当时正值深夜,槲栎连忙让下属起床加班加点做好处理,所以才能够在降魔局的侦查员到来的时候简单将责任撇清。 同时还制止了【游猎者】的行动,让他先在办公室里隐藏的收藏室当中待着,至少等到槲栎本人被降魔局的侦查员带走之后,才能行动。 “仓库大楼当中有着黄氏三兄弟,虽然他们不是灵能者,没有经过灵能改造手上也没有灵能武装,但那三个人配合起来连武术家都不会是对手。加上其中一件游猎者也在现场,既然袭击者能够迅速获得胜利,要么是人数众多火力,要么你们面对的,也是一个第二阶段中的佼佼者。” 槲栎当时坐在办公室里迅速分析出情况,娓娓道来:“并且既然你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一点,就意味着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就算过去,面对的要么是袭击者的埋伏,要么是降魔局的侦查员。既然地点是仓库大楼,那对方必然已经报案,现在应该是降魔局的侦查员队伍正在接手现场了吧?就算调集剩下的十件游猎者一起行动也只会把事情演变的更加糟糕。”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游猎者艰涩的说道,十三枪队里损失其中一件已经是所有游猎者十分沉重的决定,可是莫名其妙就这么失去了第二件游猎者,就算是他们想要再重新打造也没有这么简单。 【生命缔造】这样的技术可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实现的。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槲栎冷声说道:“我之前才和石斑见了一面,让他再帮我做一次占卜,最近降魔局那帮狗鼻子盯得很紧,我有点不安,所以想看看我的未来,结果就说我会在三天之内的某一刻被人狙杀在这办公室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东西,真他吗没教养,这种坏规矩的事情也做,还想翻了天了!” 槲栎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要你先沉稳下来,我会做好安排,这几天就住在降魔局一步不动了,等到我被降魔局给带走之后,你再沿着仓库大楼的痕迹去寻找一下猎物的痕迹。” “迅速做完这一波大的引起降魔局的注意,我会安排物流渠道让你分散在其他偏远城市里,这样想要追踪你的难度比准确锁定那条狗的难度还大,至于【猎人】和【猎犬】那边事后由我去说,反正风头过了他们自己会找过来的,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现在到底藏哪玩去了……” 公交车停靠到站,气动阀门朝着两侧打开,游猎者松开吊环向下走去,刚下车就看见两个穿着降魔局制服的侦查员从马路对面的大学门口走了出来。 见状之后游猎者不由得侧目望去,只是未曾发现有什么曾经在密涅瓦机关中学习时见到过的熟悉身影。 “应该和自己的案子无关。” 游猎者摇摇头,没去在意那两个侦查员,继续迈步向前,大学城站距离城郊也近,稍微走走就能到昨天晚上的仓库大楼。 只是还没走多久,就又见到一个穿着降魔局制服的侦查员迎面走来,那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虽然游猎者从未见过对方,但隐约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游猎者心中一凛,这个侦查员看着就和自己有关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面前这个侦查员将送往降魔局的【游猎者】击溃的,所以自己才会下意识的有所反应。 游猎者垂目低眉,靠近路边慢慢向前走,只是并未来得及错身而过,就被对方直接注意到。 “你好,我叫吞拿,是降魔局的一级侦查员。” 吞拿掏出证件,在游猎者面前出示,随后开口说道:“现在正在随机检查,请问您方便打开背包吗?” 游猎者的嘴唇动了动,随后才缓缓开口出声:“有些,不太方便。” “嗯?是包里有些个人隐私物品吗?那是我冒犯了。” 见吞拿朝着自己道歉示意,游猎者提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对方似乎只是在仓库大楼附近例行巡查,并不是盯上了自己。 “不过不打开背包也行,我这里有简易的扫描,只要扫一扫就好。毕竟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携带违禁物品出现在这一带,会造成极其严重的不良影响,所以还请您配合一下。” 游猎者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一股绳在眉心复杂的打了个结,随后他还是低声叹了口气,垂着头把背着的包放下,伸手拉开拉链:“那就检查吧。” 背包拉开,里面是几根包装精致的球杆,还有一些零碎的杂物,吞拿见状之后确认无疑的点了点头:“嗯,并没有违禁物品,感谢您的配合。” 吞拿说着还帮他拉好拉链,提起包裹让他背好,“这地方昨天夜里出现了一些意外事故,希望您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尽量不要独自一个人去往比较偏僻,人烟稀少的地区,那里可能会隐藏着危险,多多注意人身安全。” 偷猎者点了点头,低着头就准备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吞拿好似无意间开口说道:“不过我之前看见您似乎对大学城的方向很是执着,是发生了什么吗?” “……以前我也是个用心读书的学生啊,只是后来做了错事,被学校给勒令退学了。” “这样啊……”吞拿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也有很多成人大学可以报名,夜间学校也是,如果对学历还有所要求,或者是想重新回到学校生活,可以考虑一下这些。” 游猎者苦涩一笑:“算了……已经回不去了。” 两人在转身离去的时候,游猎者的喃喃自语还回荡在耳畔:“我都已经试着去证明过自己,还把一个已经毕业的学长给杀了,也没法得到认可,看起来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弃徒了。” 吞拿在对方开口之前就以脚尖为轴,身形在离开几步的距离之后猛然跨步朝着游猎者的背影冲刺而去,气劲贯发之下连地面都被一步踏碎,看似离去的动作其实只是为了拉开一个施展的距离,武术家的警觉一直都锁定着眼前的游猎者。 只是在吞拿动身的瞬间,就在这条街道之上,相隔一条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的行人们也纷纷行动起来,每一个人都抬起枪口,遥遥锁定在了吞拿的身上! 每一个行人都有一个代表着身份的编号,从一到十,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同一杆老式的单管猎枪。 灵能武装·【游猎者】! 吞拿那武术家的直觉能够感觉到肌肤传来宛如针刺一样的感受,那是周围毫不掩饰的杀意锁定了自己,但他对此视若无睹,气劲贯发之下就朝着面前的游猎者奔袭而去。 长长的背包从中被拳劲撕裂,露出了隐藏在最深处的猎枪,游猎者想要和吞拿拉开距离,却感觉对方如影随形般牢牢锁定着自己。 “他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这么多【游猎者】中最重要的工匠。” 吞拿一笑,看着眼前的游猎者踩进了猎人所布置的陷阱中。 游猎者忽的一愣,只是还没等他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仿佛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一抹奇妙的色彩所吸引,名为【猫眼绿】的色彩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仿佛世间万物的一切在这猫眼绿面前都黯然失色,就连时光也难免驻足停步。 时光的流逝在这一刻开始扭曲,随着时间在运转中出现了异样,周围也不断响起一些刺耳的躁动,仿佛时间的长河湍急咆哮。 但很快就连这阵躁动也化作无形,因为—— “时间将于此暂停。” 符士德的身影缓缓浮现在这条被【猫眼绿】所覆盖的街道上,他随手一抛,就将手中的怀表扔向吞拿。 怀表和吞拿产生接触的瞬间,静止的怀表也在这一刻重新运转起来,吞拿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这块看着就很贵重的怀表,看着周围宛如静止的世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时矣止之】。” 符士德缓缓开口:“行动吧吞拿专员,留给偷猎者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40章 鹿首印记 当时间恢复流动的时候,原本剑拔弩张的街道已然换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相隔一条马路,两侧人行道上的行人手中高举的猎枪已然消失不见,化作了堆在角落里的残骸,【游猎者】的残骸上遍布着粗暴的痕迹,武术家的肢体就是他们训练有素的利器,枪械的结构在气劲贯发的发劲技巧下,也只不过是易碎的玩具而已。 那些被【游猎者】所掌控的人们更是被制服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两脚也被迫并拢起来,手脚四肢都被拷了起来。 这些人在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就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可是一个个也只能够在被束缚的状态下倒在地上,不断扭动着身子。 不只是那些被【游猎者】所占用身躯掌控行动的路人们,就连游猎者本身也是这样,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可是原本预想当中的状况却和现实截然不同,这种落差让他不由得一愣。 在灵能武装·【游猎者】的加持之下,就算是一般人的身体素质也能发挥出成倍的增幅效果,这样的存在就是一尊人形的怪兽,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就宛如纸糊般脆弱不堪。 就像是昨夜在仓库大楼里遇见的那个被【游猎者】所借用身躯行动的鼹鼠集团成员一样,并非武术家也不是灵能者,握起猎枪的瞬间就宛如打了鸡血似的,甚至能够和黑色幽灵互相缠斗,一对一之下,黑色幽灵也不是【游猎者】的对手。 虽然还做不到像是雨夜凶兽的猎犬那样光凭狂奔就能带动周围的气流掀起一阵狂风,但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表现。 “不用挣扎了。” 吞拿在一旁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把怀表递回给符士德,随后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密涅瓦机关……不过那是出过很多厉害工匠的地方吧?那你从里面出来,应该也听过降魔局的装备部。” 游猎者脸色一沉:“【被缚者】……” 这件灵能武装设计之初就对应着塔罗牌的【节制】,是降魔局里最老资格的一款灵能武装,经过每一代装备部主管的改良设计,并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技术的进步,优化到现在已经是一件令每一位工匠见了都叹为观止的灵能武装。 用最低的成本辅以最高的技术形成出最普及化的量产型【被缚者】,传闻就连第三阶段的灵能者被套上枷锁之后也难以反抗,虽然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已经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被捕的消息,但这个传闻是每个人就算未曾见过实迹也无比坚信的。 “以前只是有所耳闻,只是没能从降魔局的侦查员手里亲眼见过,现在倒是看见了……” 符士德蹲在【游猎者】的残骸堆积成的小山面前,一把一把数清楚:“一共十条猎枪,都给打碎在这里了。” “加上昨天夜里处理掉的两条猎枪,一共是十二件经过【生命缔造】处理的灵能武装。” 吞拿深吸口气,足足十二件未被登记在案,堪比第二阶段灵能者的危险物品啊,或许在某些方面上可能不如一位真正的灵能者,但这些猎枪说是和活物一样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旦游猎者在绘城之中引起了什么动静,凭着灵能武装这种道具的特殊性和隐蔽性,到时候造成的影响只怕是比十二个第二阶段的灵能者同时引发袭击还要大的多,幸亏符士德能够直接锁定对方的行踪。 只是符士德皱着眉头蹲在地上数了数:“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什么不对劲?” “这个数量是很多不错,但好像还差了一点什么,如果将一个人的意识给等比分成十二份的话,是对应不上这些残骸的。” “【猎枪】的数量只会比十二更多,可能是十三,也有可能是十四,考虑到这个家伙的水平来说……” 符士德捡起一截从中折断的枪托,沉吟一会,背对着吞拿,在别人看不见自己脸上那面无血色的惨白脸色时,符士德的身影略有点摇摇欲坠。 但无形的黑雾中探出一只漆黑的爪子,将符士德稳稳当当的按在原地不动,符士德抬手擦了擦自己七孔流血那吓人的模样,随后开口说道:“我觉得最大的数量应该是十三。他没这个水平做第十四件【生命缔造】灵能武装的处理。” “还有一件?” 吞拿闻声之后下意识的望向之前被偷猎者背着的包,他原以为被藏在包裹深处的猎枪应该就是最后一件【游猎者】,却没想到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猎枪模样的灵能武装,并非【游猎者】。 在这里堆积起来的残骸,只有从周围的路人手中缴获而来的东西。 “不是这里。” 在符士德的眼中,堆积在一起的【游猎者】残骸就宛如一具又一具苍白的尸体,仿佛在他面前堆叠起来的并不是枪械的结构,而是人形的事物。 像人又不是人,给符士德的感觉甚至有些像是医学课程上会摆出来的人体结构模型,这些经历过【生命缔造】技术处理的灵能武装和寻常的灵能武装截然不同,寄存着活物般的灵魂,而此刻在它们死去之后,仿佛连灵魂也发出了临死之前的哀嚎声。 被符士德拿在手中的半截枪托在恍惚之间甚至能被符士德看成自己手上捧着一只脑袋,他刚才就在和这个脑袋进行无声的交流,而此刻也在这只脑袋的指引之下,倒转了方向。 遥望着绕过了拐角,从街道尽头位置浮现而出,站在符士德和吞拿眼中的身影。 而套上枷锁的游猎者早已在那道身影出现之前就软软的垂倒在了地上,在人行道的砖石上蜷缩着自己的身躯,整个身子也了无生气,在符士德眼中看起来,就和自己面前堆积起来的人体结构模型没什么两样,区别只是在于这些堆积起来的人形支离破碎,那具身躯还尚且完好罢了。 “虽然我并没有接触过【生命缔造】这样的技术,但就我的理解来看,正常的【生命缔造】应该是凭借着出色的技术手段,让灵能武装‘活’起来,古时候武术家剑客们吹捧的神剑有灵、神兵择主之类的说法就是这样的。” 符士德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那道身影,缓缓开口说道:“但是从你的处理方式来看,你为了能够完成【生命缔造】的技术处理,先是猎杀你看中的‘猎物’来提取他们的灵魂,渐渐地因为他人的灵魂处理起来并没有这么得心应手而开始分割起了自己的灵魂,最终才完成了现在的【游猎者】们。” 从街道尽头朝着符士德和吞拿的方向走来的,是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肩膀领口之上所呈现出来的,是口径巨大的单管猎枪的枪口。 等比放大到能够充当脑袋的短管猎枪与脖颈连接在一起,这种器物类型的灵能改造放在以前也是较为常见的类型,只是以枪械作为灵能改造的显现就比较少了,更多的应该是在战争时期,在军部成员里流行。 看着此刻的【游猎者】,让符士德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漫画作品,此刻的模样像是个丐版的“枪之恶魔”,或者是山寨的《非枪人生》的角色…… 枪口之下的嘴巴张开:“我记得你……你是之前那个——” 符士德开口说道:“雨夜,高架桥,对吧?” 游猎者的脑袋没有眼睛等器官,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符士德的方向,即便如此,符士德也能够看见对方流露出来的疑惑。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你看起来也完好无损……”游猎者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这种话在昨天夜里仓库大楼的时候,另一个【游猎者】应该也对你说过,只不过你们动手的速度太快了,我们之间还没来得及互通情报。” 符士德含笑点头:“能意识到这一点可真好,比猎犬聪明多了,你还需要我现场想个借口来跟你解释我是怎么从地狱回来的吗?” 游猎者摇摇头:“不需要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针对我们,那也就够了。解决掉你之后顺便再处理掉降魔局的侦查员,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吞拿在无声中跨步向前,在游猎者现身的时候,他也能够感受到,眼前这道身影才是最后的【游猎者】。 对方的身躯已经和灵能武装融为一体,形成了像是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那样的效果,就危害程度而言可能不如十几个堪比第二阶段灵能者的暴徒四处游荡在绘城之中,但光论个体的力量而言,眼前这道身影毫无疑问是最为强大的。 只是游猎者的眼中甚至没有吞拿这个降魔局侦查员的位置,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符士德的身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早已在雨夜高架桥上被自己等人猎杀的猎物。 以及环绕在他身侧的黑雾,和从黑雾中走出的漆黑人形。 “看不明白。完全看不明白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也看不明白你所持有的特性,不过很多事情不需要看的这么明白。 “如果那只是短暂的命运垂青,那算得上是你运气好。如果你这次也能够在我的手下再次死而复生,那就是奇迹般的显现。 “我会小心注意不打碎你的脑袋的,毕竟这样的话,才能够最完整的取出珍贵的部位……” 在游猎者喃喃自语般的声音中,吞拿猛然跨步而出,一个虎跳向前就扑向了游猎者,只是游猎者也在同时做出了应对,他的身形猛然后撤,双手分解成一件又一件的零散部件,随后在半空中互相拼合起来。 以灵魂作为材料可以完成【生命缔造】的技术,以自身作为素材可以制作【灵能武装】的显现,作为密涅瓦机关的弃徒,游猎者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工匠,在技术领域上,他自信不逊色于任何人! 而符士德自然也清楚最能够引动一位工匠的话语是什么,当符士德发现最后一件游猎者甚至一直隐藏在暗处就此观察着这边的情况时,就已经开始引导着对方的注意力。 这是符士德对游猎者“工匠”水平的质疑,双方所展开的是工匠之间的决斗,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已经被游猎者不知不觉间抛在脑后。 他紧紧盯着站在原地的符士德,看着他弯腰捡起【游猎者】的残骸们,双手灵巧如蝴蝶飞舞般,将一件又一件残骸运用起来,这些看似报废的东西在转瞬之间变废为宝,化作一张厚重的盾牌。 盾牌立在原地,游猎者也猛然抬手,双手的十指是漆黑的枪口,迸射而出的枪焰在半空中绕行着圆弧的轨迹,绕过了追击而来的吞拿,打向符士德所在的位置! 在开火之后的瞬间,游猎者的双臂又在分解和重构的过程,过热的枪膛组成了赤红的铁壁,挡在吞拿面前。 而在铁壁的缝隙中,游猎者也能够清楚的看见,被符士德拼凑出来的厚重盾牌开始分裂翻折,环绕着各种方向阻挡下朝着自己飞射而来的枪火。 在爆炸的轰鸣与尘烟之中,飞旋而出的盾牌将遮蔽视线的黑雾斩开,露出了符士德完好无损的身影,而飞旋出去的盾牌也被吞拿反手接过,气劲贯发之下,这件临时拼凑出来的盾牌在挥舞的过程中分裂,折叠,翻卷出狰狞的刃! 一柄锐利狰狞的巨斧在挥舞的过程中形成,由武术家将这件临时拼凑出来的武装效果发挥到了最大,洪钟大吕般的震响中,赤红的铁壁被瞬间轰散,巨斧去势不减的劈向游猎者的身影! 游猎者猛然抬头,漆黑的狰狞枪口中迸射出粗壮的光束,流光溅射中被巨斧从中劈开,一斧落下,宛如雷鸣般的轰响于此刻震彻而出! 游猎者最后所见的只有那柄巨斧落下的瞬间,巨斧之上,仿佛有一个鹿首模样的印记浮现。 第41章 奇迹和奇迹之间会互相吸引 水池里活蹦乱跳的虾被熟练地剥掉虾头和虾壳,符士德双手捧起一把虾壳放进油锅里,然后在锅面盖上筛网,随着油温升高,虾壳里的水分也在噼里啪啦的翻腾不休,不过溅起来的油星会被细密的筛网拦下,密布网眼的筛网也可以起到透气的效果。 水分在高温中升腾,虾壳在油锅里逐渐变红,偏向褐色,质地变得像饼干一样薄脆的同时油脂也萃取出了其中的香甜,符士德就正好用筛网把提炼好的虾油和酥脆的虾壳分开盛好。 掐着时间打好鸡蛋,虾仁和金黄的蛋液在锅里的底油中蜷缩膨大起来,一锅热气腾腾的虾仁滑蛋就盛上了盘子,在符士德把今晚的菜出锅时门外也正好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音。 小露推开大门,门上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她一抬眼就能够看见穿着围裙的符士德把菜端出来。 符士德头也不抬:“回来了?洗个手吃饭。” “哦——” 小露拖长了尾音,在门口把鞋子换好,书包随意的放在沙发上,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 一根根青翠嫩绿的菜心摆在盘子上,周围淋了一圈豉油和碾碎成粉末的酥脆虾壳、一锅提前煲好的沙参玉竹红枣炖鸽子、加上一盘刚出锅的虾仁滑蛋,两菜一汤,就是符士德和小露熟悉的晚饭。 符士德也是在跟吞拿一起处理掉了【游猎者】之后,才发现大学城站附近还有不少学生都从校区出来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快到周末了。 小露该从学校里回家了。 虽然在有了吞拿的保证之后,符士德以后可以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行动,但以后的行事也有了一些最基本的准则。 处理过的现场需要让侦查员先进行一次【灵感回忆】,在这边进行过现场的还原之后,符士德才能过来使用【事象再演】。 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事象再演】有些太霸道了,如果现场先被符士德用过【事象再演】之后,后面谁来都不好使。 残存在现场的灵性基本都被符士德一个人给挥霍了个干净,他自己虽然能够反复的沿着自己曾经【事象再演】过的痕迹不断摸索信息和情报,但其他人不行啊。 而已经进行过【灵感回忆】的现场也不影响符士德【事象再演】的发挥,那么就正好让降魔局的专员先进行调查留档,然后再让符士德过来进行更多细节上的补全。 毕竟这种现场还原工作暂时还不能只听符士德一方提供的信息,除非等到符士德摘下这个“特聘”的称号,真正的成为一位侦查员再说。 符士德也能够理解,毕竟之前自己就干了几回这种事情,让侦查员在现场的【灵感回忆】完全没能获得什么进展,这方面的调查权如果真的让自己这个特聘人员给抓在手里也不现实。 反正那些侦查员也不会把灵性都消耗掉,那自己就等到后面再进行调查呗,如果没啥事的话顺便掉个头去旁边的市场,今天小露回来了得准备好晚饭,他要买点菜回去。 于是符士德就坐着降魔局的专车逛了趟市场,就是以前经常买鱼的高家鱼档今天休息了,没在那买到鱼,有点可惜。 小露在学校里的这些天虽然没有符士德看着,不过她身边有丹朱赤这个女孩,能够看得出来之前心情状态不安定的模样已经过去了,情绪也和往常差不多,倒是让符士德放宽了心。 “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菜,吃这么少有心事?” “明明是你煮太多,这哪里吃的完……” ----------------- 在降魔局的大厅里,丹朱赤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两只手缩在校服口袋里,其实是在里面摸着自己的肚子。 刚放学就以天启教会的名义过来加班了,中午就跟小露吃了个布丁,原本还说放学了去试试大学城附近那家新开的烘焙坊蛋糕店,只是听说那边好像有什么意外事故,自己也因为要加班,只好把时间推迟,先和小露分开。 搞得直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瘪瘪的。 不过降魔局这边也没让丹朱赤等上多久,一会儿就有一位瘦削的中年男人走来:“修女小姐,请来这边。” “愿奇迹祝福你。” 丹朱赤点点头,跟着这个叫做吞拿的侦查员走进重案组的科室内。 这里面明显待了不少人,除了降魔局的侦查员队伍以外,还有一些看着就是一般市民的模样,只是他们暂时都被束缚住了行动,暂时只能坐在位置上。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天启教会的信徒,这也是丹朱赤到来的原因之一。 “这些人被灵能失控现象卷入,虽然我们已经制服了作案的暴徒,但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暴徒是否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所以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 听着吞拿的话,红发的少女点了点头,“教会这边也会帮忙做好处理工作,稍后会有专门负责人过来。” “而除了这些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以外,与偷猎者有关的案件也获得了进展。” 说着,丹朱赤就被带领着来到了另一侧。 在这里摆着一些看上去像是老式猎枪模样的残骸,除了这些报废的零件以外,还有一件硕大又狰狞的斧头似的东西,整个斧面几乎可以当做一面厚重的盾牌。 这些灵能武装都是杀气腾腾的模样,上面斑驳的痕迹展现出先前不久才经历过的一场战斗,在这之后就是两具并排躺着的身躯,一具高大魁梧,看着是经过了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整个脑袋都以猎枪的模样显现出来,另一具苍老干枯,几乎衰老到不成人形的身躯就是丹朱赤曾经见过的,被降魔局称作【猎犬】的人。 而有了【猎犬】,那旁边的人也很好猜,就是【猎枪】了。 看见这两道原本该被盖上白布的人影时,丹朱赤那双绯红的眸子微微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 “又是「奇迹」的感觉……这两个人身上都残存着这样的味道,一个看起来衰老到不成样子,另一个好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身上被人竖着劈开了,枪械零件都从身体里露出来了,这是把人当柴火给劈了吗……” 绯红的少女站在原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有点像是时间类型的「奇迹」?不确定,再看看。” “吞拿先生。” 丹朱赤开口说道:“这两个人在临死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人吗?不管是不是天启教会的信徒都好,教会里很需要他们曾经接触过的那个人。” “嗯?”吞拿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天启教会的修女会这么问。 毕竟要说猎枪和猎犬在临死之前接触过的人,那好像还真没几个,猎犬独自游荡,又不像猎枪一样直接躲进了鼹鼠集团,真有重合范围的话,也就是自己和符士德了吧? “这是天启教会单方面想要接触那个人吧?和案件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丹朱赤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你们不是想要调查那个跟槲栎有所接触的‘大师’吗?其实以前天启教会就知道这个人,他自称‘时斑’,是个经过完成度极高灵能改造的人,灵能改造的特征是石斑鱼,更准确的类型应该叫做‘老鼠斑’。” 吞拿立刻转身调取记录,在灵能改造的登记上果然有‘时斑’的名字,各项信息数据都能够对应的上。 翻开了时斑的记录,吞拿还发现这个人也登记过灵能信息,本身也是个灵能者,而他所登记的灵能是…… “【未来视】?” 丹朱赤在后面点了点头:“【未来视】是个很符合他所持有的力量的称呼,其实更准确的来说,应该叫做「预见未来的奇迹」。 “因为吞拿先生不是教会内部的人,所以可能不明白,奇迹与奇迹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 “尤其是相同类型的奇迹,它们之间的相遇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一样。而这类人,唔……要怎么比喻你才能够理解他们的重要程度呢?啊,对了,大概算是你们降魔局的候补执行官?” 见这个绯红的少女猛然灵光乍现,活泼的介绍着的模样,吞拿想了想:“虽然我们降魔局这边对执行官的选择是不存在‘候补’这一说的……不过你这种说法,我大概能够理解意思。” “我可以尝试着介绍,只不过你们之间的正式会面需要有降魔局的侦查员在场陪同才行,你能够接受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在接下来找个时间……” “能够介绍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吞拿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疑惑:“可是我记得天启教会好像一直也对鼹鼠集团不太亲近,为什么和槲栎有所合作的时斑会被你们这么看重?” “吞拿先生这么想就错了,我们看重的并不是时斑,只是他待着的那个位置而已。” 丹朱赤开口说道:“时斑这个人劣迹斑斑,和鼹鼠集团混在一起就能看得出他的行事作风有多恶劣,这种人我们也不会认可的。更何况时斑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被人从那个位置赶下来了,也和我们无关。 “我们所在意的,只是那个【猎枪】和【猎犬】在生前接触过的人,他可能会因为某些缘故被时斑盯上,因此我们教会需要做好提醒义务。如果在接触之后发现那个人也和时斑差不多的话,教会的大门也不会因为他的位置而对他敞开。” 吞拿不是信徒,也不太懂天启教会内部的事情,不过他大概明白了丹朱赤的意思,点了点头:“那大可以放心,他和鼹鼠集团的人不一样。” “连吞拿先生也愿意为他担保,看起来应该是个不会让人失望的存在。” 丹朱赤想了想,随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些信息?我也方便做好准备。还有约定的时间可以推后到明天中午之后吗?早上的时候不在加班时间,我跟朋友还有约。” “他其实也是被卷入鼹鼠集团和偷猎者案件的事故人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们后面也会遇见的,是个钟表师,叫做符士德。” “嗯……嗯?” 丹朱赤歪了歪脑袋,几缕红色的发丝垂落下来。 小露哥哥? 第42章 没有发生的未来 一早起来,符士德就打着哈欠把店门口的门锁给解开,挠了挠有些翘毛的脑袋。 昨天夜里在重新整备过钟表和灵能武装之后,符士德早早地就睡了,似乎还听小露说明天早上要跟丹朱赤一起出门,所以早餐不用准备她的份。 这倒是正好让符士德清闲一会儿,白天在店里稍微坐坐,中午凑合应付一顿下午把店关了就顺路跑降魔局那边一趟,【事象再演】和【灵感回忆】之间的信息互补,看看能不能整理出剩下的偷猎者的信息。 如果能够以此锁定偷猎者之中的【猎人】那就是再好不过,没找到人也无所谓,就算【游猎者】没了,那不是还有个槲栎么? 鼹鼠集团和偷猎者之间的紧密联系可不是这么好撇清的,就算鼹鼠集团十几年以来一直都把首尾收拾的很好,让人查不出什么问题来,符士德也能够想办法让他们出点问题。 只是当符士德打着哈欠寻思着要不要去洗把脸精神一下的时候,他就看见一道绯红的身影从门外走来。 红发、红眼、红色的外套下是精致的小裙子,人如其名的绯红少女挥着手,笑容阳光明媚朝这边打着招呼:“小露哥哥早上好呀,愿奇迹祝福你。” “你也早上好。” 符士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看了看楼上,这个点小露应该是醒了,不过女孩子出门之前还得各种打理,所以一直没见她出房门。 “你是来找小露的吧,在这里坐坐,我去叫她一下,你要喝点什么?” “嗯呐,我是来找小露的。不过并不着急,因为我除了找她以外,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说说。” 符士德刚朝楼上喊了一声,就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来和你确认一些问题而已。” 丹朱赤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映照出了符士德略显疑惑的模样,缓缓开口问道:“小露哥哥,你是被奇迹所眷顾之人吗?” 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被奇迹所眷顾之人?” “没错,有些类似于灵能的觉醒,但却和灵能之间截然不同。或许是因为血脉之间的传承启发;或许是因为生来就具有着;或许是因为某一项技艺钻研到了登峰造极的领域;或许是因为机缘巧合……” 少女点了点头,清亮又略显柔和的音色宛如百灵鸟一样响起:“人们之中总会出现因为种种因素而被奇迹所眷顾的存在,这些人持有着奇迹,于地上行使着奇迹。 “因为你和小露都不是天启教会的内部成员,所以对这些事情可能不太了解,这类持有着奇迹的群体在教会内部其实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称呼。” 丹朱赤竖起手指,“他们通常被称之为候补【圣徒】。”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候补?” 【圣徒】这个名字和天启教会挂钩,一般人都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在这之前还要加上一个“候补”的前缀? “毕竟世上的奇迹并不止一种,持有着奇迹的人也远不止一个。而奇迹与奇迹之间会互相吸引,它们的相遇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一样。如果是相同类型的奇迹,还有可能会出现多种状况。 “有相安无事的,也有惺惺相惜的,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少见,更有甚者,会有在见面的瞬间就互相厮杀,为地上带来纷争。不管如何,最终这些奇迹都会变得更加的完整,当同一类型的奇迹在得到补完之后,【圣徒】之名也将变得名副其实。” 符士德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丹朱赤,“我大概能理解你说的意思,但如果最后持有奇迹的圣徒压根就不是教会的信徒,也和教会毫无关系呢?” 就好像自己一样。 符士德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天启教会的信徒,不会跟着教会的成员去发免费的饭盒,看到丹朱赤周末去敬老院帮忙也只是路过时隔着远远的点个头,最多手里有点闲钱的时候会捐点钱。 让他享受圣徒这一层身份带来的便利——如果对不是信徒的自己也有的话——符士德大概会欣然接受,但如果这个身份还有对应的责任,那符士德就得稍微考虑一下。 丹朱赤稍微想了想,随后开口说道:“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你可以把教会看作是一个大公司,这个公司有超过五成的股份掌握在教会手里,剩下一小部分的股份分散掌握在【圣徒】们这个身份上。 “作为‘小股东’,【圣徒】这个身份自然会收到一些来自教会的分红,如果有意要加入教会,这个身份当然也会带来一定的支持。 “如果某位持有着奇迹的【圣徒】本身是个不值得被托付的人,教会内部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应对,就像是以前那个和鼹鼠集团混在一起的‘时斑’一样。” 符士德在听见鼹鼠集团的时候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以前就见过这个经常出现在小露身边的“好姐妹”,知道她的家庭里似乎有些天启教会的关系,因此从小就成为了教会的修女,可是直到现在,他好像才正式认识眼前这个女孩。 丹朱赤说着还跟符士德眨了眨眼睛:“顺带一提,在偷猎者的案件里暂时负责和降魔局对接的教会成员就有我一个,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在降魔局那边帮忙调查案件呢。” 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楼上也传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小露从楼梯口的位置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原本只是朝着楼下这边随意瞥一眼,刚想说朱朱等我一下,只是这番话刚到喉间就被小露给生生咽了回去,小露睁大了眼睛,看着端坐在符士德面前的丹朱赤。 然后啪嗒啪嗒匆匆忙忙的下楼来,双手抓着丹朱赤的肩膀,看了这位好姐妹一眼,再扭过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符士德,她拉着丹朱赤的手就往楼上走去:“你先跟我过来!” 丹朱赤笑着被小露给拉上楼,在楼梯还用另一只手朝着符士德挥了挥。 符士德也没有上去追问,而是坐在沙发上,整理着丹朱赤先前所说的话。 “奇迹和奇迹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持有着奇迹的人不止我一个,而曾经也有一个持有着奇迹的存在,他和鼹鼠集团有所合作……” 符士德从吞拿的口中得知槲栎去看了一位很灵的‘大师’,大师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内槲栎就会被人狙杀在办公室里,其他人不知道,符士德和吞拿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谁。 而巧合的是如果吞拿没过来找符士德,那符士德指不定真的就该选个良辰吉日送槲栎上路去了。 “这是【占卜】还是【预知】?感觉好像都沾点边,不过如果能够准确的预言,那可能是某种能够得知未来景象的奇迹?” 符士德陷入沉思,现在被吞拿给劝了下来之后,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也不至于用这么过激的手段。 “那么我会在这段时间内热血上头找个机会就把槲栎给一枪崩了吗?应该不至于吧。而且他人也不在鼹鼠集团的办公室里,现在好像主动在降魔局那边找了个牢房蹲进去了,除非他主动从里边跑出来,不然也不符合预言当中的景象。” “既然槲栎不在鼹鼠集团的办公室里待着,我也不会热血上头去把槲栎给一枪崩了,那就和那个时斑大师的说法对应不上了。是槲栎没有说实话?应该不至于,那么是有什么因素改变了原本的未来?” 符士德在心中思索着:“是因为我持有着奇迹的缘故,所以扰乱了未来的可能性?” 符士德在沙发上陷入思考的时候,另一边的丹朱赤也被小露给拉到房间里面来。 小露面色凝重,眼神严肃的上下扫了丹朱赤一遍又一遍,“你过来是想和我一起出门玩的,还是想过来做我嫂子的?” 丹朱赤一愣,眨巴眨巴红宝石般的大眼睛:“我还说我过来当符士德妹夫呢,你咋想的?” “妹夫?妹妇!” 小露捧着丹朱赤的小脸,神情严肃:“化全妆,喷香水,做了头发,戴美瞳,还是日抛?!以前怎么没见你跟我上街这么麻烦的?你坐他面前那模样比坐教导主任面前都要正式,我第一眼还以为有骗子过来推销商品了,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丹朱赤在小露的手上拍了一下:“对小露哥哥致以最高敬意懂不懂?我可是要过来娶亲的,不给个好印象要怎么跟人相处? “好了,快点快点赶紧把头发弄好,再晚点限定的慕斯就要卖完了你知道嘛!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我可是竭尽全力挤时间出来的,下午还有教会那边的加班呢。” “你最近老抱怨说加班,教会那边怎么变得这么忙了……” “这也没办法呀,最近有好多事情堆积起来,我除了教会还得跑降魔局,到处都要转一圈,麻烦得要死……好了,这样看着感觉就挺好,你别动我帮你打个底。” 丹朱赤一边说着一边帮小露整理好行头,擦着防晒的时候开口说道:“我们吃完就去教会那边吧,你下午正好在教会那边玩。” 小露嘟囔起来:“怎么感觉好像把我托管了似的。” “挂机小露乖乖接受托管就是了,我这么劳心劳累的加班可都是为了你呀,以后可记得对我好点。” 第43章 时斑 没等小露和丹朱赤这俩姑娘从楼上下来,符士德就看见一辆眼熟的车急匆匆的从门口经过,喇叭鸣响之下,停在门口的降魔局专车摇下车窗,里面正是吞拿。 吞拿的到来打断了符士德的沉思,他挑了挑眉头,走上前去。 “昨天下午的时候天启教会那边的负责人也正好过来,因为【游猎者】的缘故而被波及到的人们也进行过了确认,他们只是暂时受到了灵能武装的控制,后续并不会出现什么影响,当天晚上就安排人各自送回家里去了。” 听着吞拿的话,符士德的目光不由得朝楼上的方向瞥了一眼。 时间对得上,丹朱赤一放学就跑降魔局去了,考虑到如果天启教会也要参与进有关偷猎者和鼹鼠集团的调查,那符士德接下来还真有可能在事故现场上和丹朱赤遇上。 “而你的情况,我们也从天启教会那边有所了解。” 符士德闻声之后有些好奇的看了吞拿一眼:“嗯?” 从天启教会那边了解我的情况?有什么消息是要从教会那边才能知道的? 不过符士德很快就回过神来,“你是说……【事象再演】?” “对啊,在和教会的成员们说过你的事迹之后,他们认为你应该持有着某种时间类型的「奇迹」,这种特性可以让你做到暂停时间,甚至追溯过去!诶你知道吗,人家说你这种情况在教会里面算是什么候补,等到你所持有的奇迹变得更加强大完整之后,就可以试着把候补摘掉,去竞选正式的,要是竞选成功了,到时候你去教会发展的话会有个不错的前途……” 符士德耸了耸肩,一看就知道吞拿和他找去问的教会成员都弄错了。 而且什么暂停时间和追溯过去是奇迹带来的特性,这种说法多少有点看不起自己在钟表师水平上的造诣和感知上的敏锐了吧。 不过符士德也没有去严肃纠正这种说法,毕竟他真的拥有一道奇迹。 只不过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和时间相关类型的奇迹罢了。 “说的轻巧,这种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吞拿挠了挠头:“我是不太懂这些,不过感觉应该和灵能踏入更高的阶段差不多?”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未来我究竟会不会在教会那边发展还不一定呢。” “说的也是,而且当个钟表师也是个很体面的工作。” 吞拿点点头之后就把话题拐了回来:“昨天晚上重案组已经对【游猎者】做好【灵感回忆】的手续了,剩下就是需要你去以【事象再演】进行一下线索细节上的补充,就算是把事物中的灵性挥霍干净也没关系。 “除了这一点以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有关鼹鼠集团和槲栎的。” 符士德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了座位上的按摩功能,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在椅子上坐好。 “在局里和天启教会的联合调查之下,发现鼹鼠集团的合作成员中,有一个叫做‘时斑’的人,这个人据说是持有着「预知未来的奇迹」,曾经活跃在地下世界,因为能够帮人通过占卜的形式预测未来而经营起了一个很灵验的大师口碑,地下世界里很多人都跟他有所来往,鼹鼠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吞拿的声音在小车里回荡着:“自从时斑在以前和鼹鼠集团建立起了合作之后,两边就越走越近,或许是因为对鼹鼠集团的未来进行了启发,因此他在鼹鼠集团内部的地位不低,受人尊敬,将他当做加入了鼹鼠集团的内部重要成员也并无不可。 “只是在十几年前的一天,时斑本人似乎受到了某种严重的打击,导致他从原本待着的地下世界里走回地面。时斑当时说想要加入教会,成为信徒,祈求天启教会的庇护,但天启教会也十分严肃的和时斑撇清了关系,事后时斑这个人的存在就逐渐淡化在人们眼前,变得低调起来,导致很多人都不记得以前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很灵验的大师。” 吞拿说着就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在时斑的事情之后,降魔局就和天启教会一起组织了一场大型的合作行动,联合周围几座城市的降魔局和教会对到处流窜的偷猎者团队进行了打击。在当时就以为已经彻底将偷猎者团队给一网打尽了,现在看来,可能是时斑提前在出事之前为偷猎者团队做出了未来的预测,让他们得以保全出能够死灰复燃的力量。” 说着,吞拿还伸手抽出了几张相片,递到符士德面前:“这就是昨晚和天启教会联合调查的结果,上面是时斑的近照。” 符士德低头一看,相片是偶然之间抓拍到的风景照,不过明显经过了放大和淡化模糊其他部分的处理,凸显出抓拍镜头其中一个角落里的人。 那是个在人群之中也显得较为特立独行的存在,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为他带来了十分显眼异于常人的特征,整个脑袋呈现出非人般的姿态,看起来像是条鱼,符士德以前在酒楼的水池里见过鲜活的,确实像老鼠斑。 只是除了灵能改造带来的脸颊上的鱼鳞和斑点以外,时斑还在鼻梁上斜斜的架起了一副墨镜,歪斜的墨镜没法遮挡他的双眼,在相片里,时斑的双眼显得很是怪异。 符士德眉头一皱,仔细看着这几张不同角度偶然间拍摄到的相片,发现时斑的眼睛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呈现出一种灰白的圆球模样,那种感觉看上去不像是“眼睛”部位该有的模样,倒像是两颗圆滚滚的石头被塞进了眼眶里。 “你也注意到了对吧?时斑现在是个盲人,自从以前出现变故之后,他所登记的灵能【未来视】——本质上是不同于灵能体系的,叫做奇迹的力量——好像就出了点什么问题,赖以窥见未来的双眼仿佛再也看不清前方,从这以后,他就不再自称时斑了,把名字也改成了石斑。” 吞拿在从天启教会里拿到这些相片的时候也是多瞧了两眼,将时斑的档案给背了下来,记在脑子里。 “从天启教会那边的说法来看,时斑以前持有着「预见未来的奇迹」,而你也持有着时间类型的奇迹,时斑很有可能就是盯上了你,所以借以鼹鼠集团的关系,派遣出了偷猎者袭击了当时你所在的那辆车。带走鹿先生的鹿角也是借此伪装真正的目的——他们看上的是奇迹,而不是鹿角。” 吞拿缓缓开口:“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真正的情况还无法确定下来,不过已经有专员去锁定时斑的踪迹了,相信很快就能够对他进行调查。” 符士德低着头,沉默着看着手上的几张相片,突然开口问道:“时斑的占卜结果很准吗?测姻缘,找人找东西也能占卜吗?” 吞拿一愣,随后回答道:“确实是挺准的,测姻缘的结果他会说在几天之内能找到另一半,找东西他会说在几天之内去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这种并不模糊答案,而是准确的以预知未来般的方式给出占卜结果也是时斑的一个独特风格。” “那我明白了,他确实是这么找上我的。” 符士德闷声开口,这之中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 想来时斑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去预知下一个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人,他仅仅只是在给偷猎者占卜下一次的行动应该在什么时间地点去狩猎哪些有价值的战利品,结果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符士德的猫眼绿,以及鹿伯父的鹿角上。 符士德深吸口气,调整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强行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免得眼底的青碧色浮现出来。 奇迹与奇迹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那么遇到我,就是你接下来的命运了。 已经在心中的好孩子名单上标注上了时斑的名字,符士德缓缓睁开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 “那个……你还好吧?” 吞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符士德闻声之后耸了耸肩:“没事,我现在情绪很安稳。” “不过这条路是不是开错了,看起来不像是平时去降魔局的路。” “没开错,只是去降魔局之前,我们还要顺路去一趟别的地方,去调查一下以前和时斑有关的消息。” 吞拿开口给符士德解释道:“没有人知道以前时斑遭受了什么样的变故,就连天启教会也不太知情,不过昨天在联合调查之下,我们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我们发现当时的时斑似乎准备借着自己的人脉势力,对某一位钟表师进行骚扰,只是这种行为似乎惹恼了钟表师群体,还没等时斑出手,他就被愤怒的钟表师们围攻,这件事情在当初几乎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昨晚在调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记录下来而已,差点就被我们给忽略过去了,不过我感觉这之中应该存在着些许问题,所以把调查的侧重点安排在这里。” 符士德听了吞拿的说法之后,表情略显怪异,随后就听着吞拿继续给他解释道: “天启教会那边有自己的规矩,除了时斑这种被教会标记的家伙以外,他们不会透露其他持有着奇迹之人的身份,更不会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透露【圣徒】的消息,我昨晚还想帮你问问有没有其他持有时间相关奇迹之人的线索,就被教会的人狠狠拒绝了。 “不过虽然他们不会透露,但不代表我们不能顺着蛛丝马迹去找,根据时斑以前的记录来看,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钟表师产生出敌意,而能够让时斑有这种反应的,想来很有可能就是一位持有着奇迹的存在。 “那位钟表师从以前就在行业里有德高望重的名声,本身也是一位大师泰斗,他是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加入教会的,因此他对奇迹的看法和观念也显得没有这么重要,就算是你和我一起去拜访他,也不会因为奇迹而产生什么冲突,相反你应该能从中询问出一些当年的机密。” 符士德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表情也愈发微妙起来,尤其是看见吞拿把车停在车位上,红叶大厦的门口就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你想找的那位钟表师,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钟表师领域里德高望重的大师了?” “对啊。” “时斑想对那位钟表师出手,所有钟表师都十分愤怒的狙击时斑,维护那位钟表大师?” “没错啊。” 符士德点了点头:“那我应该知道你说的那位钟表师究竟是哪位老前辈了……” 红叶钟表师从大楼里走出来,看见降魔局的专车之后就走上前来相迎,然后看见推开车门从上面走下来的符士德,略微一愣。 吞拿走下车,绕过车子热情朝红叶钟表师挥了挥手打个招呼,“来来来让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红叶钟表师,他……” 符士德开口打断了吞拿的话:“没事……不用介绍我们也蛮熟的。” 红叶钟表师看了一眼符士德,再看了一眼吞拿:“合着你们都是过来……拜访那位老先生的?” 吞拿点了点头,就见红叶钟表师嗨了一声:“要来早说嘛,还整这么麻烦的预约安排,还用降魔局调查案件的名义,搞得我以为多大件事多严肃呢,一大早就过来接人了,下次直接说一声进来就好。” “从吞拿的话里我也早该想到的,只是觉得时斑应该不至于这么眼瞎,竟然会想着去对千年公下手,一下把整个钟表师领域的人都给得罪了,什么时候走在街上被人时停了砸个压路机下来都不奇怪……” 符士德摇摇头,吞拿要是早说过来拜访的是那位千年公,他也好顺路带点礼物登门。 只不过符士德确实没有想到那位千年公竟然是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之人,或许……这就是奇迹与奇迹之间的互相吸引? 第44章 钟表师诠释的时间 再次来到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符士德又一次感受到了红叶派系的钟表师们想要诠释出来的派系风格。 长长的走廊就像是红叶之上的叶脉,行走在叶片的脉络之上,有种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沐浴在时间长河中的错觉。 叶脉之中流动的是名为时间的概念,这片红叶是钟表师们的装饰,也是钟表师们用以掌控时间的标志。 就算符士德不以燃烧自我的方式,强行以鹿首钟表师的视野去观察,也能够感受到这幢总部大楼在建筑设计师的调整下尽情展现出红叶钟表师们的风采。 红叶派系能够成为钟表师领域里颇有名声的钟表师派系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说红叶派系对比起千年派系那种,几乎每一位派系成员出来都属于钟表师领域金字塔高层的业内传奇来说还要稍逊一筹,但红叶派系这一代的领袖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师,和千年公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在绘城这地界里红叶派系的钟表师都能算得上是独占鳌头。 千年公自打来到绘城之后就一直在红叶派系里做客,和红叶派系的那位大师相谈甚欢,因此想要找他并不麻烦,直接上大楼高层就是了。 距离上一次的见面也没过去几天,再次见到这位佝偻着身子,一条手臂由各种各样的时钟表盘和陀飞轮结构组成的苍老狮子般的老人,符士德也有些感慨。 如果自己继续在钟表师一道上发展,那应该也会成为这位千年公的学生之一。 原本千年公也以为降魔局的专员过来找他有什么要事,只是看见门外走来的是红叶钟表师和符士德,吞拿跟在最后面的时候,这个苍老的狮子般的老人也不由得一愣。 在吞拿阐明了来意之后,千年公和红叶钟表师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十多年以前那个不知所谓的暴徒……我好像也有印象,当时的老师带着我去其他派系那边交流,就在闲聊里谈到了这个事情,不过我们知道的比较晚,等聊到话题的时候,那个暴徒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红叶钟表师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几岁,感觉这话题连个乐子都算不上,就是看着老师和一些钟表师的长辈们一副义愤填膺,仿佛要抄起家伙出门找人麻烦的模样很有趣。 至于千年公,委实说这个老人自己都没怎么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千年公还是在吞拿解释过一遍,红叶钟表师再以他的视角来解释一遍之后,这才勉强想起来那个叫做时斑的家伙是什么人。 毕竟时斑在准备对千年公动手之前,就已经被愤怒的钟表师们通过各方面的势力人脉去狙击,千年公甚至没来得及真正意义上的和时斑见过一面,时斑就已经狼狈的跑去祈求教会的庇护了。 在听到千年公的反应的时候,吞拿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怪不得在天启教会当初的记录里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不过你猜测的情况倒是很对,十几年前的时候,我确实持有着一份奇迹。” 千年公缓缓开口说道。 只是还没等吞拿和符士德做出反应,这个这个老人的声音就接着响起:“不过我在当时体验过掌控时间的之后,就觉得这份奇迹对于我来说意义并不大。 “时间这种东西,不过是钟表师手中呈现出来的作品而已。这份奇迹并不是自我手中诞生出来的作品,以钟表师的身份来说,我不需要奇迹也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为什么还要依靠奇迹,而不是凭借自己的灵感和磨炼多年的技艺去完成对时间的诠释呢?” 千年公说着,抬起苍老的眼眸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主要是落在红叶钟表师和符士德这两位钟表师的后辈身上,随后接着开口说道:“于我而言,钟表师以外的一切都是不纯之物,我在继承‘千年公’这个称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为这个称号奉献一生的准备,一切的不纯之物都已经被我主动分离出去,包括那份能够掌控时间的奇迹。 “这些东西我都在继承千年公之名的时候,交给了第六位千年公,他和我不同,他收下了我的怠惰,我的跳脱,我的年轻气盛与不成熟,我认为除钟表师身份以外的所有,也因此他的钟表师水平至今也只是马马虎虎,而我则完成了钟表师造诣上的突破。” “传说中能够撬动时间的权能的钟表作品……” 符士德和红叶钟表师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作为钟表师,自然听说过有关千年公的传闻。 眼前的这位千年公在传闻中完成了对自身技艺上的突破,成为了钟表师领域当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其作品更是有着能够撬动时间的权能般的魔力。 这样的人确实不需要奇迹,因为他自己就已经完成了奇迹的显现,如果不是千年公已经明确表示出不会加入教会的态度,就算他舍弃了奇迹,或许教会也会邀请他成为圣徒。 只是没有从这个调查方向里找出什么值得在意的线索之后,吞拿就有些苦恼,低头回想着有关时斑的记录的时候也被红叶钟表师拉了出去,红叶钟表师和吞拿之间的关系其实也不错,俩人跑到红叶钟表师自己的办公室里,把这个位置留给符士德和千年公。 千年公看着给自己倒茶端水的符士德,哼出一道鼻音,“听那个降魔局的侦查员说,你的钟表师造诣是依靠奇迹来完成的? “我不排斥奇迹,天启教会的人对奇迹有他们自己的解读,我作为钟表师,也对奇迹有独特的理解角度。但如果想要继续在钟表师一道上有所发展,最好想一想,你能否将这份奇迹化作自己的作品,来诠释你所展现出来的时间?” 符士德挠挠头:“其实是吞拿误会了,我虽然持有着奇迹没错,但这份奇迹的本质和时间没什么关系,甚至于就连我坐在您面前的时候,我们之间也没有互相感受到对方的身上存在着某种独特的吸引。” “哦?” 千年公看了符士德一眼,点了点头。 他毕竟也是曾经持有过奇迹的存在,现在更是能够以钟表师的身份接近奇迹的显现,如果符士德身上有着相同类型的奇迹,那千年公多少也会有所感应。 只是这还不足以让千年公满意。 上一次和千年公之间的会面,这个老人见到了鹿伯父早年时结合了密涅瓦机关的工匠技术和千年派系的钟表师手法完成的作品,见证了那枚苹果怀表所诠释的时间。 而这一次,千年公想要看见的,是符士德自己所诠释的时间。 符士德从口袋里掏出怀表,“这段时间以来我其实没有什么独特的灵感,唯一可以算得上是作品的东西,也只是在鹿伯父的基础上做出了一点改造。” 看着符士德手中那枚怀表,千年公苍老的脸庞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是……猫眼绿?迟缓魔眼?” 符士德没有让千年公的疑惑持续太久,他缓缓打开表盖,将这枚【猫眼绿】展现在千年公的眼前。 随着苍老的目光中浮现出了猫眼绿的色彩,整个房间当中的时光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延缓了下来——只是这种时光的延缓以前不管面对何种事物都能够将其笼罩在其中,这一次似乎却出现了例外。 千年公那条由各种钟表所组成的手臂上缓缓流出时间跃动的声音,指针丝毫不受阻碍的跳向下一个刻度,而千年公本人也对此毫无感受,他只是抬起苍老的眼眸,瞥了一眼这个被猫眼绿的色彩所笼罩的房间,缓缓点了点头。 “还过得去吧……” “用猫眼绿这种珍贵的素材融入怀表之中来展现其中的色彩,时光藏于目光,嗯,是个看上去不错的东西。” 虽然是这么说着,不过从千年公的反应来看,明显有种兴致缺缺的感觉,符士德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老人在语气中暗藏的失落。 不过符士德却没有反应,而是继续开口说道:“猫眼绿毕竟是被人称作中庭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珍贵色彩,正巧当时手里多出了一枚猫眼绿,干脆就想着将这种东西用在怀表上。” 说着,符士德缓缓张开五指,任由这枚猫眼绿的色彩流露而出,将蕴含在怀表之中,名为时间的概念所展现。 于是在这一瞬之间,本就被延缓的时光变得更加扭曲起来。 扭曲的时间被不断放慢,延长,直至永恒的停滞,仿佛有细微的,指针跃向下一个刻度时的声音,又仿佛有洪钟大吕般的厚重钟声同时回荡起来,这枚【猫眼绿】于此展现出了真正的色彩。 随着猫眼绿的正式运转,整个房间内的时间在这一刻起陷入了停滞之中,虽然仍未能够停下千年公那条由钟表构成的手臂——符士德能够清楚的看见,在整个房间之中,除了手持【猫眼绿】的自己以外,就是那条手臂上的时钟表盘仍旧在不断运转着。 只是当表盘上的指针走过了两个刻度之后,千年公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他眨了眨苍老的眼睛,认真的看向符士德手中的怀表。 “【时矣止之】,我觉得它在经过一点小小的修改之后,就和原本略有不同,不应该继续使用原来的名字了,所以得给它换一个新的称呼。” 千年公饶有兴趣的看着微笑的符士德,缓缓点头:“不错,是个好名字,以猫眼绿作为素材,取用迟缓魔眼的要素融入你想要诠释的时间之中,这是独属于你才能够完成的作品,虽说是建立在原有作品的基础之上,但调整之前和调整之后,已经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不如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不属于我掌控的时间是什么感觉了……” 这个老人轻轻闭上眼眸,仿佛还在细细体会着先前在【时矣止之】发动时的感受。 他对时间和钟表的了解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不属于他掌控中的时间了,这一次难得见到了符士德手中的【时矣止之】,苍老的脸上也不自觉洋溢出了微笑。 一直到吞拿载着符士德离开,千年公也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遥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轿车。 “怎么,后悔了?在想如果回到以前,一定要把那个孩子带到千年派系里边去?” 身后传来红叶派系的钟表大师的声音,这个老人是当代红叶派系的当家,也是红叶钟表师的老师。 “一个能够让你都陷入停滞的时间当中的孩子,这可了不得,要不是我已经有这么多出色的学生,我也要想办法把他给捞过来。”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那个孩子的钟表上,没有密涅瓦机关的工匠印记。” 千年公开口说道:“不管是成为密涅瓦机关的工匠,还是成为千年派系的钟表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他对自己的未来早有决定。” 第45章 【未来视】 这虽然不是符士德第一次来到降魔局,不过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除了一些正在外出执行任务,暂时不在场的调查员,没有出勤的重案组成员一个个全都排排坐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睛盯着符士德的背影。 整的符士德一副如坐针毡似的模样,老感觉哪哪不对劲。 在来之前吞拿就和符士德说过了,鉴于符士德的【事象再演】这种特殊性,所以其他没有出勤的重案组成员——甚至不只是专案组成员,局里绝大部分侦查员如果没有要务在身,基本都要过来学习观摩一下。 这是专案组领导出的主意,对外的名义是吞拿请了一位有别于现在普遍通用的【灵感回忆】技术,但和大家的灵感回忆是同一类型领域的专家过来,这是难得的学习指导机会,说不定能从学习中钻研出更多有关灵感回忆的启发。 一是更加圆滑的让符士德在降魔局之中以特聘人员的身份融入其中,二也是因为符士德所持有的【事象再演】确实是值得让侦查员们试着学习观摩的类型。 像这种专家交流其实降魔局经常搞,有的是从军部退役下来的老师,也有出名的武术家过来进行搏击训练的学习交流,各种领域的技术型人才其实经常都会被邀请过来。 以前还针对【灵感回忆】还原过去现场的问题找过钟表师,想看看能否通过钟表师的力量来完成灵感回忆的新用法,红叶钟表师就是当时被吞拿邀请过来的专家,两人也是因此而结识的。 这些都属于十分常见的类型,只不过像是符士德这种【事象再演】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没办法,毕竟侧重感知类型的技术型人才本身就少,像符士德这种【事象再演】特性和高感知属性又能够完美配合,甚至比起【灵感回忆】来说还要更加适合还原现场的存在,就显得极其珍稀了。 侦查员们正襟危坐,只不过符士德能够清楚的听见从身后传来大口大口咀嚼巧克力棒的声音,还有人拧开瓶盖不断往下灌着能量饮料,等到这些声音差不多结束之后,还有几声夹杂在里面的打嗝。 而等到时间都差不多的时候,端坐在后面的侦查员都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几乎每一位侦查员都在顷刻之间大幅度的消耗自己的体能,集中精神进入了专注状态,脑力疯狂运转,他们的感知像是无形的线条一样,在半空中画出了明显的痕迹,朝着符士德的背影探了过来。 就算没有启动【事象再演】,符士德敏锐的感知也能够隐约察觉到这些侦查员都将自身的感知放在了自己的背影上,明明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符士德也能够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在发痒,好像有轻微的事物在触碰着自己一样。 这是进入了灵感回忆之后,侦查员们对着符士德集中注意力的现象。 正常来说就算有如此之多的侦查员以灵感回忆的状态对着旁人进入了专注状态,旁人也难以察觉到这一点,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灵感回忆的效果所影响,在悄无声息之间浮现出埋藏在深层浅层记忆当中的线索。 不过符士德自身的感知属性太高了,对这种现象有明显的察觉,倒不至于进入那种灵感回忆的状态,唯一要说的就是会觉得背后有点痒痒的,又不方便伸手挠挠,搞得他整个人都别扭的很。 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尽可能的排除杂念,将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符士德就已经进入了心如止水的状态。 这场以符士德为中心的学习交流也和平时的流程不一样,毕竟这种东西难以言传身教,如果真的想要体验符士德眼中的【事象再演】,那么以灵感回忆的方式追随着符士德的脚步才是唯一的方式。 原本侦查员们还在疑惑眼前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孩子究竟有什么本领能够算得上是“专家”,在灵感回忆中高涨的感知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仍是那副模样,让人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来,就已经有许多侦查员忍不住皱起眉头了。 而在这一瞬间,所有将注意力放在符士德身上的侦查员们都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单薄的少年身影,仿佛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无形的感知像是在如镜子般的湖面下不断翻腾,在湖面之上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涟漪荡漾,波纹扩散,无形的波纹扩散而出就恍如海浪,有惊涛般的啸叫回荡在耳畔,甚至让侦查员们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在【灵感回忆】的状态下他们的五感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幅,要是唐突受到这种刺激,十分容易耳鸣。 只是还没等他们将耳朵给掩起,海啸般的咆哮声就已经在扭曲之中再一次变化。 一幕又一幕的记忆回响顺应着感知延伸而出的线条浮现在【灵感回忆】之中,这些在符士德眼前宛如一帧帧胶片般清晰排列的景象对于侦查员而言就是身临其境的现场。 符士德伸手放在【游猎者】身上那道几乎将他如柴火般劈成两半的狰狞伤痕之上,以【游猎者】作为载体去回溯着过往的时光,所见的第一幕,便是吞拿抄起自己临时拼凑组装的盾斧猛然劈斩而下的景象。 而落在【灵感回忆】的侦查员们的感受中,就像是自身回到了昨天游猎者所在的街道上,以一个奇特的旁观者角度注视着吞拿与游猎者的遭遇,其中的细节清晰到纤毫毕现,甚至于狂乱的气流吹散自己额前的发丝,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的诸多现象都清晰无比。 甚至令不少侦查员都产生了一个错觉——如此真实的还原场景,倘若自身在其中受伤乃至身亡,自己的大脑会不会也在同时下达自己“死掉”的判断?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想要做到这一点,那是先前光是泛起的涟漪就如海啸般磅礴席卷而来的感知所完成的基础构建,自己这些人搁这无谓的担忧些什么? “残存的灵性还蛮多,几乎没怎么用掉,看起来吞拿昨晚和侦查员们特地叮嘱过我还要用【事象再演】进行信息的收集,所以才让我放手施为……” 符士德稍微感受了一下【游猎者】的身上遗留的灵性,这么多灵性足够他试着去回溯不少过去的痕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还有不少灵感回忆的感知线条紧随在自己的身后,见此符士德也就继续走在前头,带领着这些感知线条逆行在回溯的时光之中。 随后跟随在符士德身后的侦查员们就感受到周围的景象在飞速流逝,一切的时光都在逆流中变得模糊不清,已经渐渐地有侦查员因为自身的感知不足而无法紧随符士德的脚步,在恍惚之间从【灵感回忆】的状态下退了出来。 这些人虽然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上还密布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但他们的眼神却无比振奋,丝毫没有那种消耗过度的感觉,甚至于在短暂的接触中,他们还能够感受到自身在【灵感回忆】的技术上得到了不少进展。 符士德这一次展现【事象再演】并没有根据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去进行,而是缓慢的带领着降魔局的侦查员们前进,让他们借着自己的感知铺设出来的道路不断向前,跟随着自己的背影。 因为符士德一开始的时候也接触过【灵感回忆】,虽说对此并不是特别熟悉,但多少还是对其中的状况有所感受。 正是因为如此,符士德才清楚,如果一上来就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事象再演】,那就算身后的侦查员们一个个都进入了【灵感回忆】的状态,也没几个人能够跟上自己的思路,光是自己眼中所见这以时间为刻度分隔成一帧一帧的记忆回响就足以让他们混乱的迷失在其中。 就好像曾经的【猎犬】,那只雨夜凶兽被符士德给困在台风暴雨中的高架桥上一样,可符士德过来降魔局又不是准备把人家给一网打尽的,只好自己费心费力一点,慢慢的引导着这些侦查员走在自己铺设好的道路之上。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侦查员在中途掉队,相较于符士德那超规格的感知属性来说,这些侦查员充其量也只是比寻常人略胜一筹的程度,能够一路沿着符士德的轨迹前进已经是发挥良好的表现了。 不过这些在半道被迫退出【灵感回忆】的侦查员也是满脸讶异和惊喜,在这短暂的接触过程中,对灵感回忆的技巧究竟有了多么深刻的掌握,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说得清楚了。 符士德在【事象再演】结束之后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接过从吞拿那边递过来的记事本,拿起笔刷刷的就在上面做着对应的记录,将许多昨天夜里侦查员没能够感知出来的细节补充了上去,尤其是有关【游猎者】的各种罪证,以及他和鼹鼠集团之间的关联。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符士德将最后一个名字写在记事本上。 【猎人】。 “偷猎者的团队在以前几乎被扫清,而事后之后三个人保存了下来,他们分别是【猎犬】、【猎枪】和【猎人】。”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猎犬是迈入第二阶段多年的灵能者,开发出了【化整为零】的技巧,能够将自己分散成无数的兽群,聚散随心。猎枪则是一共十三支【游猎者】组成的枪队,每一支游猎者都能够发挥出第二阶段的水准。光是这两人就能够组成人数群体上的优势,因此这么多年来,死灰复燃的偷猎者团队也没有再继续补充人员。” 吞拿坐在一旁对比着专案组的人员在昨晚通过【灵感回忆】还原出来的线索,以及符士德在先前以【事象再演】整理出来的状况,两份记录互补之下拼凑出许多先前未曾了解到的情报。 “而偷猎者团队中的最后一个人则是【猎人】,在游猎者的痕迹中有不少关于他的情报,这是个接受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人,灵能改造的显现是镰鼬。同时还是一位踏入第二阶段多年的灵能者,持有的灵能是【狩猎者】。” 在符士德说着的时候,吞拿就已经将情报拼凑了出来:“名为【狩猎者】的灵能……数据库当中有所记录,只是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信息了,在登记的当时甚至还是以纸质文档建立档案的年代,近二十年来才开始录入数据库,现在重新查阅起来,就显得这份记录里很多细节都有些模糊不清。” 见状之后吞拿皱起了眉头:“正常来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当年的录入员和审查机关在干什么?竟然有这样的疏忽?” “有可能不是疏忽呢?” 符士德缓缓开口:“可能【游猎者】就算想着牺牲十三枪队当中的其中一位个体也必须要抹除的记录就在这之中,当年的案子和偷猎者、和蜻蜓法官有所关联,或许也跟鼹鼠集团脱不开关系。” 吞拿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奇怪,正好,等到蜻蜓法官调养完毕之后,我们就能安排让他尝试着进行灵感回忆,看看在他过往被忽视的细节中,究竟隐藏着什么让偷猎者如此关心的线索。” “而除了偷猎者以外,还有那个叫做时斑的家伙……” 在绘城的另一侧,一个拄着拐杖的盲人缓缓在导盲杖的帮助之下行走在道路之上。 他走的很慢,举步的动作也很浅,向前迈出的步伐也不长,更像是脚步擦着地面一点点挪着向前走的,这是视觉不便而被迫带来的习惯,因为导盲杖也不一定能够帮助他完全感受到前方的道路有没有不起眼的高低差。 不过很快,这个鱼头的盲人就被两位走到他面前的侦查员给拦了下来。 “你好,时斑先生,对吧?我们怀疑您与一起案件有关,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时斑侧耳倾听,在听见侦查员的话语之后,他点了点头,石斑鱼的鱼头上浮现出了微笑似的表情。 “我预测的未来被改变了?槲栎没给人打死在办公室里?是什么人改变的?” 在他的喃喃自语中,他眼眶里那双灰白的圆球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色彩从灰白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珍贵的翡翠明珠,这种双眼有着它们特有的称呼。 ——“猫眼绿”。 而在时斑的眼眶之中,这双翡翠似的猫眼绿,则是能够让他窥见未来的特殊魔眼。 【未来视】。 第46章 时斑 其二 在符士德和吞拿整理着各项线索记录的时候——其实是吞拿负责整理符士德从【游猎者】身上提取出来的线索,符士德一头扑进专案组那堆积如山的,与鼹鼠集团相关的信息档案之中。 与游猎者相关的信息已经被专案组的侦查员通过灵感回忆技术还原过一遍,只是两相对比之下,符士德所整理出来的更为全面,细节方面也显得更加清晰,而且符士德能够追溯到的过往也更多。 侦查员通过灵感回忆技术所提取出来的线索最多也只能够还原出【游猎者】的近况,间隔更远信息虽说并非无法还原,但这只是理论上可以做到的事情,真的尝试去完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着符士德这样磅礴的感知属性,同时还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钟表师,能够仗着自己对时间的敏感优势,将视角独立于时间之外,硬生生逆流着时光向前追溯。 真想做到这一点,专案组需要消耗的人力也是成倍增加,而且稍有不慎的话这么多投入其中的侦查员基本都要休养好一阵子才能够缓过来,如此不计成本的投入,就是把绘城整个降魔局一口气都填进去也不一定够。 而符士德的【事象再演】一转眼就把【游猎者】追溯到从那个老枪匠手中诞生出来历史都给翻出来了。就算符士德在【事象再演】的时候有意去照顾那些侦查员,也没有一个侦查员能够跟着符士德的脚步走到最后,但即便如此,这些侦查员们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收获。 不过一个【游猎者】身上的线索就算再多,也没法和鼹鼠集团这堆积如山的档案相比,这么多年来只要是疑似与鼹鼠集团相关的案件都被专案组整理好了文档资料摆在这边,符士德一本一本翻看过去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相关的案件有大有小,从小偷小摸到入室抢劫,聚众斗殴到恶性伤人事件,早年发家的时候鼹鼠集团还不是这样一个大企业,就是一群社会闲散人员,什么事情都干过。 和采沙场抢生意的时候打过群架,在附近村子的开发工程里为了包揽下工程还行凶伪装成意外事故,一点一点壮大起来之后早期的绝大多数人员都逐渐销声匿迹,隐没在地下世界里,留在人前负责打理产业提供经济支持的就是槲栎。 现在看来鼹鼠集团的队伍确实是门路极多,神通广大,甚至还养出了一支偷猎团伙过来给他们增加新的创收渠道。 就在符士德沉浸在堆积如山的文件档案时,吞拿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吞拿立刻接过电话,只是话筒刚放到耳边就闻声色变。 “去调查时斑的十二名侦查员同时失去联络?这怎么可能?他们都分两到三人一组行动,从不同方位对时斑进行锁定,稍有异常就允许直接击毙目标,为了保险甚至还带上了两具骑士型装甲!就是迈入第二阶段多年的灵能者也没有这个本事反过来将他们全都击败啊。” 符士德也听见了吞拿的惊呼声,不由得将目光偏移过去,只见吞拿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面色铁青,“我知道了,立即发布警报,进入二级戒备状态,对目标‘时斑’进行通缉,同时对天启教会那边做到通知义务。” “时斑不仅抗拒执法,甚至还反过来袭击了侦查员的队伍?”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这么嚣张?怎么敢的。 这人要是真有这本事以前还用被钟表师撵的像条狗一样?一队全副武装的侦查员,这正面作战能力可比临时纠集起来的钟表师队伍要强多了啊。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时斑的危害等级需要重新衡量了,原本只将他视作是寻常的第二阶段灵能者,这个判断出现了重大失误。” 吞拿摇摇头,随后开口说道:“你接下来是继续在这里调查资料还是准备回去?我必须要沿着现场调查时斑的踪迹,可顾不上你了。” 符士德双手合上档案:“那还用说?这么多文件看得我头都大了,正好跟着你过去找人。虽说你们地毯式搜查总能把目标给精准定位,但哪有让我动手更快。” “一分钟,你先去停车场,我去装备部申请配枪。” 符士德点点头,便立刻动身起来。 他倒是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早在出门之前,他就已经是全副武装的姿态了。 ----------------- 小露和丹朱赤结伴走在路上,周末步行街的人很多,她们挽着手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连忙跑到没这么多人的清静道路上。 “那个云朵慕斯确实蛮好吃的!这家店可以和班上的人说下。” “排队的人太多了,每天出品还限量,要不是我们来得早也要排好久,吃完走出来都挤得要死。” “她们连两个钟头的奶茶都愿意排,这点对她们来说算是小意思啦。” “说的也是。” 小露看了一眼身旁的丹朱赤,“接下来去哪?直接到教会去吗?” “应该还不急,正常流程起码要等降魔局那边办好学习交流会,还要等他们逮捕目标,然后还有问询和一系列调查……反正我等到下午过去就行了,待会我们去看电影吧?然后我告诉你教会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在两人结伴而行的路上,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能够看见那是个在人行道上临时支起来的小摊子,一个穿着长马褂的身影坐在小马札上,灵能改造给他带来的鱼似的脑袋在人们眼中看起来很是显眼,而他还在上面架了一副墨镜。 摊子上面摆了龟甲铜钱八卦,水晶球扑克塔罗牌,角落还有电热水壶烧着水,旁边放着一套茶具,看上去很是优哉游哉。 只听时斑朗声开口,声音回荡在街道上:“断未来识命数,百验百灵。” 小露闻声望去,就仿佛和对方那墨镜之后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了,她忽的一怔,因为她看见在根本遮不住眼睛的墨镜之后,那双灰白的圆球逐渐褪去石头似的质地,流露出翡翠玉石般的色彩。 这一抹色彩显得鲜艳又好看,甚至还有些许熟悉,小露记得以前父亲制作的一枚怀表就像是这个模样的,以前小露看到过一次之后就印象深刻。 回想起这样的事情之后,小露就更加有些难以移开目光了,只是还没等小露继续看过去,她眼前的视界就被一双突然伸来的手给遮住。 丹朱赤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小露的眼前,上面散发出来的热量让小露感觉眼眶暖暖的,掌缘缝隙透光使得这双盖在眼前的手掌像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身边有个大美女不看,去看那个骗子干什么。” “人家哪有,我就是看一眼而已。” 丹朱赤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可不只是简单看一眼呀。” 随着暖洋洋的手松了开来之后,小露猛地一惊,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朝着那个算命的摊子走了好几步,是丹朱赤从后面追上来,才伸手从身后掩住自己的视线。 “诶?”小露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只是紧接着算命摊子上的时斑又一次敲响了旁边的小锣,“大师为你指明前路,预测未来。”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我老感觉自己运气不好……” 丹朱赤上前穿过小露的肘窝,挽着她的手,避免她像刚才一样突然挣脱着向前,还牢牢的抓住小露略显冰凉的手掌,有些没好气的开口说道:“运气不好我们去拜寺庙,买两串佛珠一手一个,或者直接来我家不就行了?” “可是……” 小露还有些迟疑的扭过头望去,只是这次却没有看见那翡翠玉石一样的色彩了,歪斜的墨镜之后只有一双镶嵌在眼眶里的灰白石头,那赫然是个盲人,自己先前所见的景象仿佛只是唐突产生的错觉。 看着这一幕之后,小露又有些伤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迈过了那些悲伤的事情,但是时不时还是会被过往纠缠上来。 小露没有看见的是,她身边的丹朱赤也在直视着前方的时斑,那双绯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赤红的流光,也正是因为如此,时斑的双眼才从‘猫眼绿’的状态切换过来,重新染上了灰白的石质模样。 “不要这么凶嘛,修女小姐。” 时斑缓缓开口说道:“我是十分诚心诚意的想要为两位解明未来,挥散你们心中的迷惘。当一个人对自己的未来看得清晰之后,自然会在心中生出勇气与觉悟,便有了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觉悟者恒幸福!” “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的人,面对任何的意外、任何的悲伤,都是软弱而无力的,但知晓未来者不同,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任何困难和挫折也无法打倒他们。” “而且我也知道错了。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的前半生做了很多错事,劣迹斑斑,但我已经用十多年的时间来偿还自己的罪恶,我应该也算是一个回头浪子,洗心革面……这样的我,能否恳请得到教会的容纳呢?” 丹朱赤闻声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觉得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看见自己未来要死了。” “怎么会呢。”时斑缓缓开口说道:“我看不见自己未来会死去的结局,我所见得应该是我继续隐姓埋名,在槲栎被人解决掉之后,独自一个人生活在绘城的角落里,偶尔出来算算命,帮人点明未来的迷惘。” “正常来说,我所见的应该是正确的才对。我的眼中所呈现的才是正确的未来。” “只是有某种存在扰乱了我所看见的未来,未来的结果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状况,本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却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至,所以我突然明悟了。” 丹朱赤拉着小露缓缓退后,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明悟了什么?” “就算我已经失去了候补的地位,就算我已经遗失了「预见未来的奇迹」,但我作为曾经持有着奇迹之人,我的【未来视】也比持有着相同类型的灵能者要更加强大。” 时斑的声音响起:“寻常的灵能者是没有这个资格能够扰乱我所预见的未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奇迹」!” “除了那个千年公以外,还有一个持有奇迹之人与我相遇,是他的存在干扰了我所见的景象,这是我的幸运,也是他的悲哀。” 被丹朱赤拉着缓缓退后的小露突然感觉这个盲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让人本能的不愿意接近。 “是命运的指引让我重新寻找到新的奇迹,是不幸的宿命让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曾目睹过我的未来,我是必将要成为【圣人】的存在!” “在成为圣人之前,我所经受过的磨砺与试炼已经足够。从那个持有奇迹之人开始,我将一步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第47章 时斑 其三 从车上走下,符士德和吞拿一起来到被警戒线封锁的街道。 这里就是先前一队总共十二位侦查员失去联络的地点,根据吞拿所说,这一队侦查员基本都以两人或三人为一个小组,其中有负责近距离接触也有负责远距离锁定,还有便衣隐藏在人群之中暗中观察随时支援。 一旦负责近距离接触的小组出现了什么状况,远距离锁定的小组可以直接击毙目标,便衣小组也可以根据情况做出判断。 更何况他们这支队伍在行动之前为了预防不测,还找装备部申请了支援,带上了两具骑士型装甲,这种大杀器可不是符士德在遇见【重碾】时调去医院的事故现场负责灾情的救援型骑士装甲,而是接近于军用的标准,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杀器。 穿上了这样的灵能武装之后,几乎就和人形战车没有什么区别,用于应对灵能失控的案例百试不爽,就算是许多已经迈入第二阶段多年的灵能者在正面作战能力上也不是这一支小队的对手。 再加上【未来视】这种灵能本身的危害等级其实并不算高,要如何运用还得看持有着这种特性的人能够发挥出什么样的水平,一支全副武装的侦查员小队去锁定时斑一个目标,可谓是十足的量级碾压。 原本专案组的人们都觉得行动小队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多抽调点灵能武装也没啥,大不了装备部多加加班事后维护一下,反正降魔局最不缺的就是后勤系统。 只是所有人都没能想到,这支行动小队在出动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联络。 符士德跟在吞拿身后,有很多负责现场的行动人员都是刚才就跟符士德在学习观摩上打过照面的人,所以看见符士德过来之后就自觉给这位专家让开了位置,将事故现场交给了符士德。 “现场看起来没有互相冲突的痕迹……他们没开枪?也不对啊,穿着骑士型装甲的话,光是在地上跑都能把地板踩碎了。” 吞拿皱着眉头,看着这被警戒线封锁的区域,一眼就感觉到不对劲。 符士德深有感触,不要说穿着骑士型装甲,就连吞拿这个武术家一步踏下向前狂奔都能把脚下的地面踩出一个深刻的痕迹来,而对于擅长正面作战的灵能者来说所谓的水泥混凝土结构就如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要是时斑真的一个人和侦查员的一支小队起了冲突,那肯定不会像这样平静。 在他们到来之前,现场人员已经进行过简单的调查,难以从中寻找出什么线索,只剩下灵感回忆技术还未进行,因为化验科的同事例行检查过现场的残存灵性,发现这里的灵性也略显稀薄。 只不过以前的灵性稀薄要么是被【猎犬】给吃剩的,要么是被符士德为了隐藏自身而提前给挥霍一空的,这次的情况和之前两次截然不同,因此现场人员也没有轻举妄动。 “让我来看看时斑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痕迹。” 符士德站在人行道的中间,屈膝蹲下,指尖轻触地面,在他的眼前,缓缓浮现出记忆回响的景象。 ——有人抓着一根导盲杖,在地面上轻轻敲打。 “哒、哒哒、哒哒”的声音随着记忆回响出现的瞬间就回荡在符士德的耳畔,还有缓缓拖动脚步在地面挪动般前进的模糊脚步声,在符士德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盲人小心翼翼地在人行道上缓缓前进的景象。 符士德看着这个脑袋上遍布着鱼鳞和斑点,看着像是老鼠斑似的鱼头,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人就是时斑没错了。 只是这种状况和符士德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本符士德还以为这里会发生多么激烈火热,或者是多么神秘莫测的战斗,但这些他都未曾见到过,仅仅只是看见一个盲人在这里缓缓前行,融入人群之中…… 符士德一愣,他有点弄不明白这种“违和感”出自何方。 因为从眼前的记忆回响给符士德反馈而来的感觉来说,他所见的应该是确实会发生的状况,也就是说这里其实从未发生过什么战斗,仅仅只是时斑这个盲人日常的散步,简单活动一下身子而已。 只是这又怎么可能?时斑明明在这里让一整支侦查员队伍都失去了联络,消失的无影无踪,被轻易解决甚至连一点讯号都未能传达出来。 这种怪异的违和感让符士德不由得陷入沉思,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如硬币一样被分成了两面。 其中一面是他眼中所见的日常,时斑只不过是早饭之后出门稍微散散步,闲着没事出来透透气而已——继续向前多走几步就是公园,在那里有老年中心,会有志愿者负责帮助老人和残障人士,时斑多走两步应该就会遇上志愿者搀扶着他一起逛公园。 而另外一面,则是凌厉至极的战斗,时斑撕掉自己盲人的伪装,展现出真正的力量,在瞬息之间就把十二位侦查员给抹除,就算是穿着骑士型装甲的人形战车也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符士德所看见的是硬币的一面,发生在时斑身上的则是硬币的另一面,这两面共存于一体,彼此却毫不相干,就是这种微妙的违和感让符士德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太适应。 “我所看见的过去……被扰乱了。” 符士德喃喃自语:“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接踵而至,正常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既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就表示——” ——“他的身上,残存着「奇迹」的痕迹!” 时斑在心中暗忖:“我的【未来视】和【占卜】都难以锁定那个持有奇迹之人的踪迹,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都会被干扰,但实际上我所预测的结果应该是正确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个‘正确’的未来,人们早晨睡醒了会有立即起床刷牙洗漱的未来,也会有困意上涌继续赖床结果迟到的未来。这些未来全都是正确的,一个个选择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就像是所谓的‘平行世界’、‘世界线’之类的说法…… “槲栎会有三天之内被人狙杀在办公室之中,摘下他刚移植过去不久的猫眼绿的未来。自然也会有听闻了我的警告之后心惊后怕,干脆把自己送进降魔局里暂时避灾的未来。 “涉及到持有奇迹之人,我的预测是正确的,反过来说他对我的预测也该是正确的,但真正的状况又可能会截然不同。这种互相之间的冲突就是紧紧将我们联系起来的,无形的绳索。” 时斑那略显呆滞的鱼头上勾出一丝微笑似的神情:“这是一场拔河赛。” “一场只有我们两人,以奇迹为裁判,同时又以奇迹作为赌注的比赛。 “十几年前的时候,我在这场比赛中惨败,为此我失去了双眼,销声匿迹直到现在,我为此也做了十多年的准备。 “我不会直接对你本人进行【占卜】,因为就算我得出了正确的答案,也不能够适用在这场比赛之中。但我可以寻找组成这道绳索的线条,一根一根线条寻找过去,对比每一根线条在重合的部分,将这些重合的线条拧成一股,便就是你手中的绳索了。 “你所持有的奇迹,就是我作为胜者的奖章!” 时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眶之中灰白的石头逐渐浮现出翡翠玉石般的色彩,在他的眼中,名为【未来视】的灵能,沿着「预知未来的奇迹」的痕迹,为他展现出了一副未来的图景。 ——名为丹朱赤的修女小姐带着她身边的女孩转身就跑,只是不管如何奔跑,也像是被无形的潮汐卷了回来,从她的身上闪过红色的流光,仿佛整个人都被红光笼罩。 小露能够清楚看见近在咫尺的身影上浮现出来的变化,赤红的荧光从那一头红发上浮现,如火般燃烧,也从丹朱赤贴了亮片的十指指甲上流露出来,出门之前在眼睛旁边留下了淡淡的红色眼影,此刻在那双闪耀着光芒,如红宝石般的赤瞳中互相映照出炫目的色彩。 仿佛只要这么站在丹朱赤的身旁,那种阴冷潮湿的氛围就一扫而空,变得干净又暖洋洋的。 “不用这么警戒呀,修女小姐,我对你们其实并无恶意,仅仅只是希望你们能过来关照一下算命摊子的生意而已。” 未来数十秒内的时斑缓缓开口说道:“连【圣痕】都启动了,这样天启教会的圣职者大部队很快就会过来了,我可真不想和教会人员产生冲突啊。” 丹朱赤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望向时斑的方向,紧紧抓着身旁的小露,身上散发的红光几乎将小露笼罩了进去,她握着小露的手在手掌上轻轻写下一个字。 小露感觉掌心有些痒痒的,不过很快就能够分辨出丹朱赤在自己掌心上写了什么。 那是一个“红”字。 掌心被写下了这个字符之后,小露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和丹朱赤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红光就像是分给了自己一部分。 “只要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大喊我的名字。” 丹朱赤压低了声音,在小露耳边开口说道。 “你的……名字?” 时斑见状,看着被红光笼罩的两人,也有些无奈:“我明明是想好好摆摊的啊……” “如果真的要对你们下手,那你们早就像是那些侦查员一样了,又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他说着,伸手从旁边的小摊子上拿过一副扑克牌,随手一甩,就朝小露和丹朱赤的方向洒了过去。 同时还朗声开口问道:“请问两位是什么星座的?现在的女生之间流行的应该是星座占卜,生辰八字那套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很喜欢,会有点土。” 看见漫天牌雨洒下,丹朱赤挥手就想将这些挡下,只是在触碰到卡片的瞬间,漫天牌雨就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被她触碰到的。 在小露的身上,也有一张无意间触碰到的卡牌。 看见这一幕之后,时斑眼中的未来景象便戛然而止,他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双目在不知不觉中变回石头似的模样,又像个盲人一样提着导盲杖在地上轻点。 “感谢你们做出的选择,我会为你们做好最完善的占卜,点明你们未来的迷惘。不过接下来我就要暂时离去,不打扰你们的游玩了。” “毕竟如果真的与完全展开的【圣痕】力量为敌,也要费上好一番功夫,等教会的圣职者过来我也不一定能打破你对那个女孩的守护,再说了我其实也没有非要与你们战斗的意愿,所以就此别过才是最好的。” 时斑朝着小露和丹朱赤的方向点了点头,转过身就提着导盲杖一点一点向前走去,虽然看起来动作很慢,但仿佛一转眼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小露还有些愣神,她茫然的看向身旁的丹朱赤:“那个大叔怎么神神叨叨的……” 丹朱赤则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和我们之间的交流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已经完成了,既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时斑缓缓在道路上行走着,融入了人群之中,只是在他的双眼里,却呈现出与正常的视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未来的图景。 他是曾经持有「预知未来的奇迹」的人,同时还是一位觉醒了【未来视】的灵能者,哪怕此刻已经失去了奇迹的眷顾,【未来视】也能够沿着曾经奇迹的痕迹向着未来投以视线。 【未来视】能够让他看清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未来,同时也能够让他借以未来图景的画面,尝试着去眺望更远处的景象。 以此目光对小露和丹朱赤两人,能够看清她们未来的人生轨迹,并且尝试着从中寻找出有所重合的部分。 将重合的部分抽取出来,就是一道道无形的线条,将这些线条拧成一股绳,就成为了指向奇迹的路标。 通往符士德的所在。 第48章 未来的图景 就在丹朱赤带着小露急匆匆的离开,去往教会通知和时斑有关的事情时,被降魔局和教会联合搜捕的时斑却并没有匆忙躲避。 而是优哉游哉的走在路上,融入了人群之中,甚至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排起了队,最后走进一家新开张的烘焙坊里,忙碌的服务员见竟然是个盲人进店,也连忙走上前来。 在一番交流之下,引导着时斑坐在位置上,没多久就为时斑送上了点心。 时斑在微笑挥退服务员之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牌,向前递过,“这位服务员小姐,方便在这里抽一张牌吗?” 服务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从中抽出一张,然后时斑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人安静坐下,时斑虽然双眼无法视物,但也不影响他的动作,一只手捏着盘子的边缘,另一只手从勺子上的触感就能够感受到自己有没有从面前的点心上擓上一勺来,然后送入口中。 “很甜……带点巧克力的淡淡苦味,但还是甜。口感比较轻盈蓬松,确实是小女孩会喜欢吃的类型。” 时斑点了点头,随手就用勺子在餐桌上随意拨动了一下,像是画家手持画笔一样,只是转瞬之间就以桌面作为画布,描绘出了一副图景。 带有木纹的淡黄色桌面为基调,白色的痕迹是蛋白霜、糖粉和蓬发的奶油奶酪,褐色分成了浅褐色和有点近似于黑色的深褐色,可可粉吸收了水分之后颜色就会变得更深。 几种点心食物的色彩在时斑手中化作了颜料,一副未来的图景就在他简单的描绘之下缓缓成型。 时斑作为圈子里面颇有口碑的“大师”,就是因为他的说法十分灵验,并且每逢有人过来请他解惑,他也会开口直言,具体在几年几个月几周甚至几天之内会找到人生的另一半、会发生好运、会财运亨通会升官发财…… 这种风格相比于其他大师们那些神神叨叨,说法模棱两可,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理解都能解出好事坏事的“大师”们可太不一样了,去找那些个大师花大价钱也仅仅只是求个心安的程度,但找上时斑,只要他愿意做这桩生意,那就必然会给出一个准确的未来。 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时斑曾经是「预知未来的奇迹」的持有者。 哪怕在十几年前,他所持有的奇迹已经归于那第六位千年公,时斑因此而失去了成为圣徒的资格,但奇迹仍旧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时斑也觉醒了属于自己的灵能,名为【占卜】的特性被他所持有,而在这一份灵能的诱发之下,他也可以尝试去沿着奇迹曾留下的痕迹,重新唤醒那承载了奇迹的身体,以此令双目能够短暂的看清眼前的景象。 看清未来的图景。 当【占卜】的灵能和【未来视】的残留奇迹并行,这两种特性便在互相配合之下迸发出更加优秀的作用,不管是扑克牌还是塔罗牌,不管是水晶球还是铜钱龟甲八卦,就算是随口得知的星座和咖啡泼洒出来的痕迹都能够被时斑用来占卜,占卜这一行为与未来的图景互相结合之下,他甚至有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感觉。 只是为了【占卜】的关联要素更多,准确性更有保障,所以时斑在进行占卜之前还需要多加收集与目标相关的事物——比方说来到先前小露和丹朱赤两人逛过的烘焙坊里,将招待过她们的服务员也纳入【占卜】的次要目标当中。 而此刻在时斑的桌前缓缓浮现出来的,是一家位于未来的钟表店。 只是时斑将这幅未来的图景描绘出来之后,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怎么又是钟表师……” 虽然心下有些不太舒服,但时斑还是继续看着这幅未来的图景。 鹿首的招牌栩栩如生,时钟刻度环绕着招牌的边缘,简朴又不失大气,这些年来鹿首钟表店屡屡设计出全新的款式,最流行时尚风靡全世界的钟表设计就是他们家的招牌,【白金之星·世界】和【绯红之王】。 传闻鹿首钟表店今年在发布会上还公布了【败者食尘】、【天堂制造】这两款钟表的概念,而且还有【镇魂曲】和【超越天堂】系列正在研发当中,风头一时无两,就算不是钟表师圈子里的人也对鹿首的标志有所听闻。 在这间曾是鹿首钟表店的第一家总店里,小露和丹朱赤嬉笑着坐在沙发上用投屏看着电影,而时斑就像是一个游离在时间之外的存在,缓缓从中走过。 他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厌恶,从钟表店展示柜里的一块块钟表上扫过,“钟表师……” 不过很快,时斑就略过这些信息。 时斑想要寻找的,是小露和丹朱赤这些线条的重合部分,这些重合的部分能够拧成一股无形的绳索,那就是指向另一个持有奇迹之人的坐标。 沿着目光继续望去,时斑看见了屋子里的第三道身影。 那是个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瘦削又慵懒,似乎是熬夜过后刚起床,就连头发都有些翘毛,打着哈欠从走廊上经过,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才清醒不少。 随后符士德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一边咬着牙刷一边含糊不清的朝客厅问道。 “早餐吃什么啊?” “你睡成那样哪有给你剩早餐,等下看完电影出去喝茶。” “行,我待会再睡个回笼觉,饭点叫我。” 看见这道身影之后,时斑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无形的绳索化作清楚的道标,已经指向了对方的存在! 自己眼中所见即为真实,但这是属于硬币其中一面的真实,作用在对方的身上,呈现出来的却是硬币另一面的未来,只是不管这枚硬币如何旋转,眼前这个人也不会有所变化。 “你就是,持有奇迹之人!” 时斑喃喃自语,神情激动,如果这不是未来的图景,他早已在见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试着对其动手,过于高昂的情绪让他眼前甚至浮现出些许模糊。 不对,这是切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事物。 时斑一怔,就看见眼前已经被一阵朦胧的黑雾所笼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在黑雾之中就缓缓浮现出一道浑身被漆黑绷带缠绕包裹,不露出一丝肌肤的人形。 黑雾遮掩了卫生间里刷牙洗漱的符士德身影,也席卷了周遭的一切,未来的图景在黑雾的笼罩之下尽数陷入漆黑朦胧的一片,难以被时斑继续窥探。 这道身影宛如黑色的幽灵,携卷着黑雾如野兽般嘶吼着朝时斑扑了过来! 时斑从未在任何一次的【占卜】中遇见过这样的景象,以往他都是独立于世,游离在时间之外,以一个超然的视角去观测未来,只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仿佛这个黑色幽灵是直奔自己而来,时间甚至无法影响它的感官,它也有着独立于时间之外的视野,逆流着时间汹涌而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时斑慌忙从未来的图景中逃离,坐在烘焙坊里的整个人突然浑身一震,浑身冷汗密布,抬手就用袖子把桌上描绘出来那副栩栩如生的未来图景给擦的模糊不清,随后才松了口气。 刚才时斑真的有种错觉,仿佛那个黑色幽灵会随着自己从桌上描绘出来的未来图景里闯出来一样。 匆忙的从烘焙坊里走出来,时斑一边预知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边切换着自己前进的路线。 就算是降魔局和教会联合起来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也难以轻易锁定一个持有着【占卜】和【未来视】特性的存在,而在这段时间里,降魔局和教会的布局也在时斑眼中无所遁形。 因此时斑总能够在搜查网的最薄弱点轻易突破,甚至没惊动任何人就从中脱离,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间,任由手中的导盲杖立在地面,随后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倾倒。 时斑弯腰俯身从地上将导盲杖捡起,然后沿着导盲杖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 每一次的占卜都能够让他更接近奇迹一分,每一次的预知就让他距离这场拔河赛的获胜更进一步,在距离奇迹仅有一墙之隔的无人街道上,浮现在时斑眼前的未来图景,又有了全新的变化。 ——符士德残破不堪的身躯落在了自己脚下,一旁的降魔局侦查员脸色巨变,却无力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在看见这一幕之后,时斑便猛然行动起来,一如未来图景里所显示的那样,导盲杖在他的手中宛若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器,挥舞之间甚至迸发出流光般的痕迹,砖墙在瞬息之间崩碎,时斑的身影也如离弦之箭般疾速掠过,失去了最后一层阻隔之后,时斑便将手中的导盲杖刺入符士德的心脏! 走在前面的吞拿刚回过头,就看见时斑的身影宛如一道残影,导盲杖抵着符士德的身躯一路疾行,两人撞入另一侧的高楼大厅之中,尘烟四散之下笼罩了周遭的区域。 吞拿表情一变,举起手里的配枪,也朝着时斑的方向追逐过去,只是还没等他追上,在半道上就像是撞在一层无形的墙壁。 宛如有一层看不见的壁障被时斑给撑开,将周围笼罩了进去,吞拿想要从外部进入其中,就被这层壁障给阻拦下来。 吞拿有些错愕的向前伸手,感觉自己像是把手伸进了一个无形的水球里,冰凉的水流在指缝间流动,并且只要自己施力,包裹着手掌的水也在反馈着自己发出的力。 这个看不见的水球有着神奇的特性,会对任何意图从外部进入的存在施以同样的力量,所以当吞拿先前一头闯入其中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层墙壁上。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己一头扎进一个非牛顿流体的水球表面,然后被对方给弹了出来…… 吞拿咬了咬牙,一边费劲的继续向前,试着钻进这巨大的水世界里,一边向对讲机开口:“战斧牛排大道九号,呼叫支援,时斑就在这里!” 而在大厅之内,这本应该是人来人往的办事厅,只是此刻正在座位上等待的人们和窗口人员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符士德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顶着被鱼鳞和斑点遍布脑袋的身影,点了点头。 “时斑?” 时斑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用导盲杖钉穿了胸膛的身影,也点了点头。 “作为将奇迹贡献于我,成为我圣者之路第一步的垫脚石,你应该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称呼?” “符士德。” 时斑点了点头,认真的开口说道:“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在我成功之后,你的名字就会被我记录在最显眼的位置。” 符士德已经因为身上的剧痛而无力开口,就算张开嘴巴也只能够粗重的喘气,但随着体温逐渐降低,喘气的行为也无济于事。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时斑,露出一丝微笑。 “没关系,我也会记住你的。” 时斑勉强通过符士德的口型辨认出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时斑却无法理解这种临死之前的倔强。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奇迹,已经近在眼前。 霎时间,黑色的雾气从时斑的眼前浮现而出。 漆黑的粒子从符士德的身上散逸出来,游离在空气中组成大片大片黑雾,在黑雾之中,一道黑色幽灵的身影浮现。 而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就让时斑不自觉的想到自己先前在小露和丹朱赤那未来的图景中所见到的景象,一回想到这一幕,时斑脑海中的回忆也被黑雾所弥漫。 漆黑的雾气同时从眼前的视界和脑海的回忆里浮现,黑色的幽灵也同时出现在两侧,一样嘶吼着,如野兽般朝时斑扑袭而来! 黑色的利爪从时斑那灰白如石头似的双眼里探了出来,黑色幽灵的利爪撕开了时斑的双眼,从时斑的回忆里钻出,另一具黑色幽灵则是贯穿了时斑的腹部,将他串在手臂之上,高高举起,发出咆哮! 符士德在咳嗽声中从地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胸口:“好你妈疼……” 第49章 风雪 已经化作石珠的双眼在黑色幽灵的利爪之下碎裂,双目不能视物,双腿无法蹬地,四肢垂落而下,摇摇晃晃的拎着导盲杖,整个人悬空的吊在黑色幽灵高举的手臂上。 时斑听着从下方传来野兽般嘶吼的咆哮声,以及在这咆哮之中夹杂着微弱的声音,哪怕看不见,他也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大概的景象——符士德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咳嗽:“好你妈疼……” 闻声之后饶是时斑也不由得沉默了一阵,紧接着他的身躯紧绷起来,导盲杖握在手中如利刃般挥舞,扫过的瞬间就把黑色幽灵给撕碎。 手臂、肩膀、侧边的胸膛和大腿,黑色幽灵在转瞬之间就被导盲杖给撕成了碎片,时斑虽然看不见,但黑色幽灵贯穿了他的身躯,近在咫尺的情况下也不存在无法反击的情况。 黑色幽灵那条留在时斑腹部的断手也在顷刻间化作黑雾消散,在时斑的身上留下一个狰狞的伤痕,只是时斑却毫不在意鲜血汩汩涌出的状况,他伸手从衣服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只小罐子。 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盛满了无色的液体,而浸泡在液体之中的,则是两只浑圆的眼球。 符士德见状之后忽的一怔。 因为时斑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两只眼睛不是别的,正是一对‘猫眼绿’。 只见时斑伸手将眼眶里已经碎裂的石珠摘了下来,五指收拢,一握之下就将这两颗石珠捏碎,粉碎的石屑从张开的指缝间洒下。 随后拧开罐子,取出两枚猫眼绿填补眼眶的空洞,眨了眨眼睛之后,一双灵动好看的眼眸便注视着符士德。 “这是你们从哪里猎取来的东西?” 符士德被偷猎者带走的‘猫眼绿’,一只觉醒了【石化魔眼】的特质,被槲栎拿去移植在了身上,另一只就在符士德的手里,成为了【时矣止之】。 所以时斑手中的猫眼绿并不是出自符士德身上,但从他们之间的联系来看,也和偷猎者脱不开什么关系。 有时斑的【占卜】,这种预测未来般的启示下只需要固定给偷猎者安排行动任务,就能坐等收获一大堆珍贵的灵能改造部位。 会偷猎到除了符士德以外的‘猫眼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猫眼绿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事物,在黑市里只要出现就会被迅速抢购一空,无论价格多么高昂都有人抢着要。时斑只需要每次为偷猎者们占卜,询问未来,看看接下来应该去哪里狩猎就能够收获珍贵的战利品就足够了。 时斑把双眼换好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在一年前猎取到的眼睛,猎物应该是被鼹鼠集团混着沥青和水泥埋在地下用来铺路了,那条路距离这里不远,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那倒是免了,我跟人不熟,能做到把你们弄死就是我对陌生人最大的善意了。” 时斑将目光转向另一侧,看着那个立于符士德身侧,从自己的“回忆”里钻出来的另一具黑色幽灵。 一具黑色幽灵是在“杀死”符士德之后突然出现的,被切碎之后消散融入周围的黑雾中,而眼前这另一具黑色幽灵…… 时斑那双青碧色的眼眸凝望着漆黑的人形,“从未来的图景里追赶而来的怪物。” 委实说不仅仅是时斑对黑色幽灵的来历有些迷惘,就连符士德自己都不太清楚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色幽灵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符士德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和这一道黑色幽灵之间确实是存在着某种联系,只是这种联系和寻常的黑色幽灵有些不太一样。 平时因为「死而复生的奇迹」所出现的黑色幽灵是一具空壳,符士德只要念头一动,就能够操纵它们,只是面对眼前的黑色幽灵,符士德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像是哪怕不需要符士德对其进行掌控,它也会自己行动起来,尽其所能完成符士德的命令,恍惚之间符士德甚至产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低声念着黑色幽灵的名字:“梅菲斯特?” 黑色幽灵无言的点点头,随后缓缓向前迈步,朝着时斑的方向走去。 自然垂落的利爪在步伐之间轻轻活动起来——它一开始便就是感受到时斑在未来几年之后的图景里,对图景中的符士德散发敌意而自动出现的存在。 此刻的符士德虽然不太明白,但依稀对【梅菲斯特】的存在有所感受,手腕一翻掏出折刀,跟在黑色幽灵的身后,朝着时斑接近而去。 眼前的【梅菲斯特】给符士德的感受是——更加成熟的【黑色幽灵】。 看上去比起现在的黑色幽灵来说更加完整,更加强大,个体上有所提升,身上散逸出来的黑雾也更加浓郁。 如果符士德在不断的使用中对黑色幽灵的掌控程度越发精湛,想来黑色幽灵也会自然而然的出现这样的变化,而时斑所持有的特性是【未来视】和【占卜】,那会连带着未来的黑色幽灵也一并带到这里来,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而且这种浓郁到夸张的黑雾,以后的黑雾岂不是如同洪流一般汹涌?那不仅仅是个体上的提升,在黑色幽灵的数量上应该也如同洪流一样……” 时斑瞥了一眼黑色幽灵和符士德,轻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作为奇迹的持有者对此会有什么准备,结果对比了未来的景象之后,才发现原来是真的在分心……” 时斑的导盲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随着声浪扩散而出,符士德顿时感觉自己的耳蜗被灌进了冰冷的水。 他下意识的伸手掩住双耳,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任何水的触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符士德张大了嘴巴,却难以正常发出声音。 ——我溺水了? 喉结上下活动,像是不断吞咽着无形之水,符士德仿佛溺水之人一样,冰冷的水从口鼻灌入其中,明明周遭是干燥到没有一滴水的环境,却有种自己沉溺在水中的感受。 沉溺在这种痛苦之中,让符士德立即做出了判断,锋利的折刀熟练地刺入身躯之中,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了结自己的生命。 随着符士德身上弥散出黑雾之后,又一具黑色幽灵在黑雾中浮现出来,【梅菲斯特】和黑色幽灵同时朝着时斑奔袭而去!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其他的黑色幽灵从时斑的“回忆”里钻出来,他也对符士德有所预测,名为【未来视】的特性清楚的将两个黑色幽灵的行动轨迹呈现在眼中,手中的导盲杖挥舞,就将黑色幽灵的袭击化解成游离的黑雾。 在导盲杖挥向【梅菲斯特】的时候,梅菲斯特还自动聚拢了被时斑打散的黑雾,这些黑雾在梅菲斯特身上汇聚成厚重如甲壳似的事物,抵挡下导盲杖的攻势。 只是这一点也在时斑的【未来视】中清晰所见,时斑对此并不意外,继续挥舞手中的导盲杖,同时用最简单的步伐向后拉开距离,手杖如利刃般在接连几次同样落于一点的斩击之下撕开了【梅菲斯特】的身躯,让这个源自未来图景的黑色幽灵也溃散成游离的黑雾。 未来的一切尽数在眼中呈现,哪怕是接连十二位全副武装的侦查员小队也不是时斑的对手,光靠两个黑色幽灵,又如何能够将时斑压下? 虽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时斑看向符士德的眼神已经完全改变。 “未来的你还真是恐怖呀,连【占卜】中的敌意都能够感受到,甚至是无意识间随意的反击都能够产生出一个近似于第二阶段的怪物出来,一旦真正动用那份奇迹,又会是何种景象?” “不过……未来的你越是强大,就意味着将从你身上夺取这份奇迹的我越强大。有着这样的奇迹,就算是那个千年公也并非遥不可及。” 时斑看着重新站起来的符士德,缓缓开口:“我想,你所持有的奇迹能够让你将自身定格在时间的某一点,因为你自身暂时太过于脆弱,触发奇迹的契机就被设置成了‘濒死’或者‘死亡’状态才能发动,每次死亡都能够进行时间的回档。而你所持有的灵能也受到了奇迹的影响,得以创造出那种游离在时间之外的怪物出来,对吧?” “太弱小了,对自己持有的奇迹都是这么不熟练的运用,实在是太过于浪费这份奇迹的力量了,要是让我来运用的话,不管是回溯过去还是锚定未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时间也不过就是我们手中的玩物而已!” 符士德把灌入嘴里的水咳了出来,有些无奈的看向时斑:“行行行,你说是那就是,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顺从你……” 还没等符士德将折刀刺入身躯,手中的折刀就被导盲杖打中刀身,折刀碎裂的同时符士德整个人也被击飞出去。 “你还想通过这种简单的自杀行为来锚定自身的时间吗?这种行动在未来根本无所遁形,只要不让你杀死自己,你那份召唤黑色怪物的特性也无从动用。” 时斑一边说着,一边将逐渐化作石珠的双眼摘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新的罐子,罐子里面装着两枚全新的猫眼绿。 “看起来我的时间也有些不太够了,还得快点从你的身上把奇迹给拿过来才行……” 符士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我说老瞎眼,你从未来视里到底看见了什么玩意,怎么一点也不靠谱?” “不管靠谱还是不靠谱,我也相信我所见的未来。” “那我要是告诉你,你所面对的压根就不是时间类型的奇迹呢?” “这不可能。”时斑换上了新的猫眼绿,眨眨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这种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存在,只有奇迹一种可能性。难不成你想说,你光靠钟表师的技巧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时斑冷笑着再次用手杖轻点地面,无形之水再次笼罩了这片空间:“如果你是千年公那个老东西,或许我会相信你的话。” 符士德脸色一变,他又一次陷入那种沉溺在水中的感觉。 无言的痛苦侵蚀着符士德的精神,【占卜】和【未来视】为时斑点明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灵能改造和手中的灵能武装为时斑带来了强大的正面作战能力,两相配合之下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想要解决掉这个家伙,首先就得……蒙上他的眼睛。” 痛苦反而刺激起了符士德的意志,随着腕表的齿轮拧动,灵能武装【雪橇】也悄然展开,落在符士德的手中。 时斑见状之后,不由得嗤笑一声:“这种威力十足的玩具,不应该被你拿在手里。” “只要打不中,这种玩具就算威力再大也没有意义,你的射击轨迹在我的眼中无所遁形,难道你妄图用这个东西来射杀我吗?” 符士德小口吐出肺部的空气,将【雪橇】原本的弹匣打开。 然后伸手翻开怀表的表盖,毅然决然从中取出一枚红色的子弹,装填在其中。 “你的【未来视】,真的能够看透一切吗?” 随着黑雾弥漫,符士德的声音回荡在时斑耳边,他摇头笑了笑,导盲杖继续在地上轻点,无形的潮汐就席卷了周遭,将弥散而出的黑雾尽数卷走。 漆黑的浓雾被无形的潮汐席卷褪去,时斑也朗声开口:“这种小手段又能够做到什么?这些黑雾就算能够蒙蔽我的视野,难不成还想遮掩未来的图景?” “我也没准备光用黑雾来做到这一点……” 当黑雾散去的时候,时斑却发现,符士德的身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时斑见状之后轻蔑一笑,这种手段又有何意义呢,就算现在躲起来,但在未来的图景里,符士德也是无所遁形的。 这么想着,【未来视】便已经将接下来的景象呈现在了时斑的眼中。 只是看着依旧空无一物的【未来视】,时斑也不由得一怔。 在霎时间,无形之水所构成的空间里变得冰冷彻骨,水像是凝结成了冰霜,冰冷的白雾悄然弥漫在空气中,这幢大楼里甚至刮起了彻骨寒风,依稀之间还有雪花飘落。 时斑有些茫然的伸手接过这片飘落而来的雪花,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身陷在冰冷茫茫的雪雾之中。 这片诡异的风雪遮掩了他的视野,朦胧了未来的图景,就连【占卜】都一无所获,无形之水的领域被彻底冻结,冰寒刺骨的寒意缓缓渗透到身躯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不由得咬牙换上了身上最后一对‘猫眼绿’,用全新的未来视去寻找符士德的踪影。 在朦胧的风雪之中,时斑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茫茫的白雾雪尘里,只有一道乘坐着雪橇车的影子一闪而过。 符士德的身影和那道乘坐雪橇车在风雪中疾驰的身影互相对应了起来,时斑看透了未来,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挥出手杖,却没能命中目标。 因为他所挥斩的方向并没有人影,只有一个包装精致,好似礼物般静待着他的苹果。 霎时间,那枚苹果运转起来,将时斑笼罩在其中,旺盛生长到跌落枝头,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干枯腐朽,化作余灰。 第50章 遗失的未来 “这……不是「奇迹」……” 干枯苍老,在顷刻之间老迈到连导盲杖都握不住,浑身枯瘦的宛如只剩一层遍布褶皱和老人斑的皮肤包裹着骨头架子,时斑张了张口,艰涩的发出声音。 符士德来到时斑的面前,俯身弯腰捡起苹果怀表,然后将装填在【雪橇】里的子弹退膛,将那枚红色的子弹取了出来,仔细端详了一遍之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重新将这枚子弹装回怀表里面。 “还好,并没有完全展开,要是消耗在了这里,多少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笼罩周围,蒙蔽了眼中所见的茫茫风雪随着子弹退膛的举动也随之消散,那彻骨的寒风和暴雪的白雾在顷刻间就不复存在,遍布地板和墙壁的冰冷白霜也转眼就消退。 在风雪覆盖的世界褪去之后,这里本应是被无形之水所笼罩的领域,但此刻的时斑已经衰老到根本无力去再次展开这样的领域了。 这个顷刻间就苍老到临近生命尽头的身影倒在地上,眼眶里的‘猫眼绿’也如饱经风霜的石头一样,未来的图景再也难以呈现在眼中。 “我早就跟你说过所谓的奇迹和时间没有关系,只不过你这种人只会固执自己的信念,完全听不进去罢了。” 符士德摇摇头,将【雪橇】给收好,在分解和翻折的结构中,这件看上去显得有些老式的线膛燧发枪重新变回了一块腕表。 时斑手中的导盲杖倒也是一件难能多得的灵能武装,跟时斑一起正面承受了时光的磨砺之后仍然显得完好无损,就符士德所见过的灵能武装之中,丝毫不逊色于【游猎者】。 只是这种东西强归强,要说有多么好用嘛也算不上,符士德粗看之下感觉应该是时斑找【游猎者】为自己量身打造出来的灵能武装,落在别人手里还得经过好一段时间的训练和熟悉手感,就像是武术家里那些个‘奇门兵器’似的说法,最后估计也就是充当赃物被降魔局处理掉。 身后的墙壁被轰碎,吞拿举枪破墙闯入的身影也映入眼帘,随后便一眼看见符士德和老迈到奄奄一息的时斑,整个人也不由得一愣。 “你身上的伤……” 符士德耸耸肩,晃荡一下手里的苹果,然后将它收了起来:“没事,区区致命伤。” 只是在符士德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苍老干枯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符士德的脚。 符士德一怔,他倒不至于被这无力的手绊倒,只是向前迈出的步伐微微受阻而已,回过头望去,只看见时斑浑身颤抖着,仿佛将自己如风中残烛的体能和精神彻底燃烧,眼眶那饱经风霜的灰白石珠隐约流露出一丝青碧色的流光。 呈现在时斑眼前的,是最后一幅属于未来的图景。 曾经时斑在持有着「预知未来的奇迹」时,就亲眼见证过自己的未来,他是必将要成为【圣人】的存在。 正是因为真正的目睹过自己的未来,因此他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早已在心中生出了觉悟,哪怕是惨败在千年公的面前,哪怕是自身所持有的奇迹从指间如水般流走,哪怕是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的躲藏十几年,他对一切也都有所准备。 只是在某一次的意外之后,本应发生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不应该出现的事故却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至,这种完全不在掌控中的状况让时斑不由得开始慌乱起来。 一切的源头则是因为这个叫做符士德的人,是他同样身为持有奇迹之人而扰乱了未来的预测,因此一切的转折点便就在此处,自己重新获得奇迹的契机就在符士德的身上,成为圣人的第一步,就在—— 时斑激荡的心绪戛然而止。 因为他在燃烧自我的过程中,最后一次点亮了自身的终幕,再一次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那是被漫天风雪所覆盖的景象,茫茫风雪之中目光都被白雾所遮掩,彻骨的严寒仿佛要将血液都冻到凝固,呼啸的风声宛如啼哭。 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一抹红光作为道标照亮周遭,时斑睁开眼睛朝着那红光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是在纯白的世界中奔驰的雪橇车,九只驯鹿在前面拉着雪橇前进,为首的驯鹿有着大大的红鼻子,红鼻子上顶着一只苹果。 时斑茫然无措,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在心中不断重复:“这不是我的未来……这不会是我的未来……” “我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与觉悟,我就算是死后也能够引发两次「奇迹」!我会成为圣者般的存在!我的未来,我的未来!!” 符士德回过头去,看见的是时斑满脸怨恨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夺走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什么东西,苍老干枯的声带竭尽全力的发出了嘶哑如厉鬼般的声音:“你夺走了,我的未来……” 符士德的脚步没有被时斑已经失去力气的手给绊住,而是继续转身离去。 在离去的同时,符士德低着头喃喃自语。 “是你夺走了我的未来。” 当吞拿走来的时候,才发现苍老的时斑已经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哪怕已经死去,也仍旧朝着符士德的背影伸出了干枯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事物一样。 见状之后吞拿便打开对讲机:“战斧牛排大道九号,这里是吞拿,时斑已经伏诛!” “重复一遍,战斧牛排大道九号,时斑已经伏诛!” “收到!” “收到!” 吞拿看着走在街道上的符士德,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虽然已经过了头七,不过还是想再去趟公墓。” 符士德低着头:“你们处理好灵感回忆之后再叫我呗,我现在有些话想跟长辈说。” 吞拿叹了口气:“你在路上等我,等同事过来交接好了坐我车去。” 符士德吸了吸鼻子:“行,我去路口等你。” 吞拿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仿佛又看见了一开始遇见符士德时那个茫然无措又有些悲伤的孩子。 时斑的消息很快就被通知到位,就连教会里的丹朱赤闻声之后也难免露出错愕的表情:“时斑被解决掉了?是那位传闻中来到了绘城的千年公出手了吗?” 教会的圣职者摇摇头:“那位来到绘城的千年公明确说过不参与圣徒之间的事情,奇迹也与他无关,只要时斑不会再如十多年前那样主动招惹千年公,他是不会为此动手的。” “在时斑的身上还有奇迹所残存的痕迹,已经远不是灵能者的标准能够衡量的存在了,难道是降魔局调任过来的执行官?” “执行官的调任令还没具体下达,不过根据情况来看,应该是时斑与另一位持有奇迹之人发起决斗。” 丹朱赤闻声之后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长椅上的小露,然后回过头来:“好吧,我清楚了……那位持有奇迹之人我会找机会接触的,虽然不太确定他会不会加入教会就是了。” 丹朱赤旁边的圣职者有些好奇的开口说道:“只是持有奇迹而已,又不是每一个持有奇迹之人都会成为圣徒,没必要这么着急让他加入教会吧?” “我倒是觉得他应该挺有可能成为圣徒的。” 圣职者闻声之后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我们是严禁介入奇迹之间的归属的,只要做好基础的接触和引导就足够了,越界的事情可不能做。” 丹朱赤眨眨绯红的大眼睛,一副不知道旁人在意指何处的模样:“我当然知道呀。”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 还没等话说完,就见丹朱赤蹦蹦跳跳的跑小露身边,挽起好姐妹的手一转眼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圣职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安排去降魔局的车,准备一下对时斑的处理手续。” 旁边又有另一位圣职者开口说道:“小红生性跳脱,她要是越界的话,我们就不太好办了。” “没关系,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作为天生持有【圣痕】的存在,她只是单纯很看好那个持有奇迹之人而已,而且小红也长大了,很多事情稍微提醒一句就够了。” 另一边的符士德完全没有自己已经处于降魔局和教会的话题风波中心的自觉,他只是从公墓里走出来,双手拍了拍脸颊。 吞拿送他来到公墓之后,他就婉拒了吞拿继续在这里等他,让吞拿回降魔局赶紧处理案子去,一个人在公墓里说了不少话,把心里淤积良久的情绪舒缓出来。 不知不觉回到鹿首钟表店里,符士德坐在熟悉的工作台前,将几块钟表依次排列好,一件一件的开始拆解,熟练地进行着维护工作。 只是在维护这块苹果怀表时,符士德突然感受到这块怀表之中似乎出现了些许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异样。 符士德轻咦一声,再次扩散自己的感知,与这块苹果怀表建立起沟通。 没过多久,符士德便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痕迹?” 第51章 绯 红 之 王 降魔局中,专案组的侦查员与天启教会那边赶来的圣职者们齐聚一堂,周围的专员们正在准备好进行【灵感回忆】的布置。 而众人的中心,自然是已经衰老干枯到不成样子的,属于时斑的身躯。 时斑这种存在的处理需要降魔局和教会的成员同时进行,其中降魔局的侦查员负责进行【灵感回忆】来还原时斑生前的痕迹,结合其他人员的口供和线索,整理出时斑和鼹鼠集团之间的肮脏合作。 如果能够寻找到时斑和槲栎之间的直接联系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槲栎这个人狡猾得很,首尾都收拾的滴水不漏,很多事情虽然对他有所怀疑,但他都能够将其撇的一干二净,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而教会的成员,则是负责将最后铭刻于时斑身上的「奇迹」的痕迹给抹除。 委实说这种手续其实并不常见,因为持有「奇迹」之人比起灵能者来说还要稀少很多,降魔局的调查员偶尔是能够在灵能失控现象里处理灵能者的遗体的,只是持有奇迹之人却从未见过。 在绘城降魔局里这个说法也只是尘封许久的一个传闻而已,还是和教会之间互相沟通过之后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吞拿等侦查员正在不断的记录着【灵感回忆】过程中的细节,记录完毕之后就是教会的圣职者们负责清理奇迹残留的痕迹,在这之后时斑会被送入太平间,正常流程下是接下来八个小时内如果侦查员对灵感回忆上的细节有所疑问可以继续更换人员进行灵感回忆,补全细节。 不过既然有了符士德这么个候补,这种较为消耗人力的环节就可以替换成让符士德过来以【事象再演】补全,最后进入正常处理环节,途中要是还有状况的话,可能还需要法医再进行检查。 在侦查员处理完毕之后,早在一旁等待的圣职者们便走上前来。 经过先前的观察,圣职者们已经能够确定,曾经被时斑持有着的「预知未来的奇迹」在时斑的双目之上留下了印痕,也正是因为如此,时斑这些年来才会以一个盲人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不过很显然,时斑在这些年来应该是通过了自己的某些手段,重新照亮了这份奇迹残留在他身上的印痕,以此获得了【未来视】的特性。 “根据检查之后可以正式确认下来,时斑是第一阶段·【觉醒】的灵能者,所持有的灵能是【占卜】。” “同时「预知未来的奇迹」在他身上残留的痕迹与【占卜】灵能重合,让他能够结合二者的特性发挥出远超于第二阶段灵能者的效果。” “本身就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灵能改造的特征以石斑鱼的姿态显现,同时还对自己移植了‘猫眼绿’,这是一种极其适合觉醒魔眼的特征,因此当他换上一对新的猫眼绿之后,他的双眼便可窥探未来——不过这种效果维持不了太久,窥探过未来之后,就连猫眼绿也会逐渐的化作毫无价值的石头。” 听得降魔局的众人都不由得咋舌:“猫眼绿在黑市上的流通价格……” “这比烧黄金还狠啊,拿‘猫眼绿’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品,一场迅速结束的战斗下来只怕都能打空绘城的财政……” 身材显得圆滚滚的秃顶装备部主管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那根原本属于时斑的导盲杖:“这件灵能武装倒是不错,随便用用都能发挥出堪比第二阶段的水平,确实是密涅瓦机关的弃徒打造出来的东西,在工艺上其实不如经过了【生命缔造】技术处理的【游猎者】,但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上却丝毫不逊色。下次要是有机会和密涅瓦机关那边交流的话,可以带给他们看看。” “灵能、残存的奇迹、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和堪比第二阶段的灵能武装,这几项同时汇聚在一起早已经远非寻常的标准可以评判,看起来小红关注的那个持有奇迹之人也不一般……” 来自教会的圣职者互相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清楚的事情,随后便走上前去,抬手放在时斑的双目上空,在掌心的位置浮现出了些许灵光。 抹去奇迹残存的痕迹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只需要确定奇迹残存的痕迹在什么位置就足够了,不过当掌心的灵光浮现而出之后,圣职者的脸上却流露出些许错愕的神情出来。 “怎么了?”另一位圣职者见状之后低声开口询问道。 “我找不到时斑身上有什么地方残存着奇迹的痕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时斑的身上真的有奇迹留下的印痕?” 另一位圣职者闻声之后也奇了:“必然是存在于时斑身上的。难不成是被另一位持有奇迹之人给抹除了?” “怎么可能,除非他所持有的也是时间类型的奇迹,不然做不到这一点,可是他的状况明显不符合我们对时间类型奇迹的判断……” ----------------- 符士德在重新和眼前这块苹果怀表建立起沟通之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在符士德的感知之中,这块怀表明显出现了些许与之前有所不同的状况,一道清晰的刻痕随着果核的位置根植在其中,延伸到了苹果柄上,在岔开的枝叶脉络里流动。 随着符士德的感知与这块怀表沟通起来的时候,他的感知也得以触碰到这道痕迹,而在触碰到痕迹的瞬间,在符士德的身上,就仿佛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状况。 等符士德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放下了苹果怀表,被自己握持在手中的,已经是另一块名为【时矣止之】的猫眼绿怀表了。 符士德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却又说不太上来,正当符士德准备对【时矣止之】进行拆解、检查、维护和重新校准工作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自然而然的放下了这块已经被自己维护完毕的怀表,正准备将手伸向下一块【雪橇】化作的腕表。 直到这个时候,符士德才猛然意识到先前的自己身上经历过了什么。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时间的流逝分明是正常的,我在放下苹果怀表,拿起猫眼绿怀表的时候,分明才经过了一秒钟……” “以平时的效率来说,就算我能够依靠感知与这些怀表进行沟通,拆解、检查、更换问题零件与重新校准,最后重新组装这一系列工作也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才对,可现在,仅仅一秒经过,就在无意识之间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符士德有些发懵,作为鹿首钟表师而言,他是最熟悉平日里对这些怀表的维护工作流程的,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做到先前那样的表现。 有些不信邪的符士德重新检查了一遍被自己放下的【时矣止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反复检查过好几遍之后,这才眨了眨有些茫然的眼睛。 “真维护好了,而且看情况,确实是被我给维护完成的……” 符士德重新将目光投向一开始被自己发现异常的苹果怀表,凝望着苹果怀表当中的那道痕迹。 “如果说苹果怀表先前经历过什么异常,那么就只有和时斑相关。” 符士德稍作思考,随手捡起一支飞镖,然后看了一眼挂在数米之外墙壁上的飞镖靶子,在心中略微一动念,就发现手中的飞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而墙壁上的飞镖靶子上则多出了一枚飞镖,正中红心,尖头的飞镖直接出现在了十环的位置上。 “时间的流逝很正常,只有我的行动不正常。” “正常而言,该是存在着一个投出飞镖、飞镖飞过距离、命中靶心这样的三步流程,但是当我的念头产生的瞬间,还未来得及进行第一步投出飞镖,就已经直接进行到了第三步的结果……” “只有开始和结果,甚至如果是较为简单的行动,连开始这一步流程都能被省略掉,一步到位完成结果……” 符士德喃喃自语,看着这块与之前略有不同的苹果怀表,大致总结出了它全新的特性。 “在时光的流转下磨损了时斑的寿命,同时还沾染了时斑那窥见未来的特性?不对,在这一过程中应该还受到了些许影响,不然我也应该像时斑一样能够看见未来。” 数学题省略过程直接写答案也不过于此,符士德再仔仔细细的重新检查了一遍这块苹果怀表之后,点了点头。 “除了原本每天能发动一次的时光流转以外,还多出了一个额外的特性——每天能够发动三次,让我自身忽视过程,直接抵达结果的特性。” “只对我自身产生效果,不干涉正常的时间流逝,所以也不算跳跃了中间过程的这段时间,而这份特性,显然是在时斑的身上摄取来的东西……。” 第52章 未来的痕迹 奇迹与奇迹之间会互相吸引。 这一点符士德是清楚的,除非是正式的【圣徒】,他们这些持有奇迹的候选者,应该只能算是不够完整,或者是尚未成长的奇迹? 两份奇迹相遇之下,会产生如化学反应一样的效果,有相安无事也有激烈应对,如果是同一类型的奇迹,在冲突过后也会自然而然的趋向于其中一方。 就像是曾经的时斑,奇迹宛如流水般从他的指缝间遗失,狼狈离去之后在他身上只留下了最后一点属于奇迹的痕迹,以此彰显他曾经也是个持有着奇迹的候选者。 如果是另一位同样持有时间类型的奇迹之人将时斑击溃,从他身上将那点仅存的痕迹带走,这倒不是什么值得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只是符士德清楚自己身上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不是时间类型的奇迹啊。 况且这道痕迹的出现连符士德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就将其纳入怀表之中了,现在重新审视这块怀表的时候,才发现其中也出现了不少变化。 就好像在符士德的调整之下,将【猫眼绿】给改造成了【时矣止之】那种感觉一样,这块苹果怀表也在那道痕迹的融入之下,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姿态。 整体的变化看起来和之前其实差距不大,但以那道痕迹为中心,许多细节方面的改变已经将这块怀表彻底变成了另一件【灵能武装】。 只是这道痕迹看起来似乎还并不够完善,目前只是强行纳入了怀表之中,痕迹与怀表这两者还没有完整的融入在一起,所以有很多细节上的状况在符士德眼中看起来显得尤为突兀。 符士德凝神望去之后,稍作思考,便先将这块怀表放下,然后打开工作台旁边的箱子,随着箱子两侧的锁扣“啪嗒”一声松开,符士德伸手从箱子里面取出了那张【鹿首】面具。 将【鹿首】面具戴上之后,符士德的感知和意识也在与这块面具进行同调,在“沟通”的过程中,阁楼内部的景象也逐渐被渲染成了面具当中的武器库。 这座武器库才是鹿首钟表师真正的工作室,在这里才更加适合对这些东西进行处理。 来到武器库的中心,符士德深深的吸气,缓缓将空气吐出,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随着双眼再次睁开时,眼前所见的景象已经焕然一新。 眼中所呈现的世界在色彩、线条和结构上依旧没有变化,但细微之处却呈现出许多微小的波澜,无数的齿轮和机轴与复杂的零件像是在无尽的动力之下运行着。 符士德将自身的精神如薪柴般点燃,照亮了更高层次的领域,强行进入了“鹿首钟表师”高度的视角来观测眼前的一切。 想要完成这块全新的苹果怀表,光靠符士德自己的力量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他必须要如同曾经完成猫眼绿的【时矣止之】那样,在专注状态下进入更高层次的领域才能够对这件灵能武装进行加工。 苹果怀表在符士德手中被拆解开来,内部的复杂零件结构宛如喷泉般涌现而出,在怀表的核心之上,有着一道突兀的痕迹烙印在其上。 只有那道痕迹不被“鹿首钟表师”的视界所影响,痕迹依旧是痕迹,遗世独立于鹿首钟表师的世界之中。 委实说符士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以往不管是什么事物在鹿首钟表师的视野之下都会呈现出异常的姿态,似乎就没有鹿首钟表师无法用于当做工匠材料的事物。 “怪不得光是持有着奇迹都会被教会当做【圣徒】的候选者,奇迹这种与灵能体系完全不在一个赛道上的力量确实有着独特之处。” 符士德伸手朝着那道奇迹残留的痕迹探了过去,只是在逐渐触碰到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从符士德的指尖散逸出了些许细密的漆黑粒子。 这些漆黑粒子就是构成黑雾的主体,数量足够多,升腾在空气中就形成了漆黑的雾气,聚合起来也是构成黑色幽灵的特殊物质。 符士德大致看明白了:“作为「预知未来的奇迹」残留下来的痕迹,寻常人也是难以干涉的,接触之间甚至也引动了我身上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吗?” 此刻摆在符士德面前的,便就只有两个最简单的选择。 要么以「死而复生的奇迹」强行压制对方这道奇迹残留的痕迹,虽然奇迹之间并不是同一类型,但对方只不过是一道残留的痕迹而已,对抗之下显然是不如自己这道奇迹正体的。 又或者,放弃以自身的奇迹去压制对方,而是选择以钟表师、以工匠的手段去尝试将其利用起来,化作【灵能武装】的核心。 符士德也说不准这两种选择究竟孰优孰劣,有可能一个不慎就会令这道痕迹消散在眼前,不过他稍作思考,便准备以自己的方式来完成这件灵能武装的重构。 从伸出的手上弥散出来的漆黑粒子尽数汇聚在符士德的身后,形成了阵阵黑雾,不干涉符士德与痕迹的接触,而符士德则是继续向前伸出手,指尖轻触在未来的痕迹之上,霎时间,符士德整个人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宛如在眼前浮现出了记忆回响般的画面,但呈现出来的却是未来的图景,未来的图景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不成逻辑。 因为在未来的图景中,还有不少属于现在和过去的景象也一并浮现在眼前,符士德本身感知足够高的情况下,这种记忆回响就显得更加真实,甚至会让他产生出一种分不清的错觉。 他仿佛根本无从得知究竟眼前的景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时而看见镜中白发苍苍老迈至极的自己,时而看见年轻的鹿首青年正在工作台前整理着灵感的笔记,时而看见自己艰难的以这道未来的痕迹作为灵能武装的核心重构着怀表。 在眼前浮现出来的错乱景象足以让符士德沉溺在其中,像是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一直持续着下坠的失重感。 符士德所不清楚的是,在他进行着对怀表的重构时,降魔局当中的侦查员也有些好奇,对教会那边过来的圣职者们开口问道。 “这个奇迹的痕迹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事故现场的队伍还没有回来,需要联络他们在事故现场上找找吗?” 两位圣职者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朝着吞拿摇摇头:“应该不会遗落在事故现场里。” “而奇迹残留的痕迹,与其说是‘重要’,不如说是‘危险’。” “如果被持有着同类型奇迹之人收走,那其实还好,毕竟也会促进【圣徒】的出现。如果接触它的人并未持有奇迹,亦或者是没有以自身的奇迹去压制的话,很容易造成危害,轻则只是自身永远的被痕迹所束缚,重则危害扩大,形成难以遏制的灾害。” “不过如果是被人收走的话,那应该是被奇迹压制起来了吧?毕竟只是十几年前留下的痕迹而已,想要压制还是很轻松的。” 两位圣职者耸了耸肩,既然时斑身上的痕迹被符士德给强行收走了,那这里也就没他们的事情了,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针对鼹鼠集团的行动要教会一起,降魔局的人会来教会通知的。 吞拿闻声之后神情凛然:“没持有奇迹之人只要接触就会被永远的束缚?那对经过灵能改造的人呢?对进入高阶段的灵能者呢?” 绘城降魔局起码近百年来都没见过持有奇迹之人,其他城市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持有奇迹之人确实是少之又少,教会登记在案的候选者也就这么点,分散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活动范围也就那丁点地方,所以他们对这一片的应对确实是有些空白。 “意志如钢铁般坚韧的存在有强行挣脱出来的案例,也有自身的技艺足够高超,技近乎道几近奇迹般表现的大师尝试过去捕获痕迹,将其化用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 “以奇迹强行压制,和凭借意志从中挣脱出来的存在其实都比较难以利用上这些痕迹,只有以技艺去尝试捕获痕迹的大师们才能将痕迹给利用起来,只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放眼全世界,能够做到的人应该也就屈指可数,不能以常理而论。” 圣职者一边给吞拿解释着,一边跟自己的同僚说道:“不过他就算持有着奇迹,想要压制不同种类的痕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下次让小红和他接触的时候顺便把那道痕迹带回来吧。” 另一位圣职者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 符士德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涌出来的鼻血,在不断燃烧自身的过程中,他整个人的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连都上都升腾出阵阵蒸汽似的白雾。 随着眼前的景象缓缓收拢,尽数归入这块全新的苹果怀表之中,符士德也长长的舒了口气。 “整的这么唬人,还以为这玩意多恐怖呢,闭上眼睛把零件重构一遍不就好了?” 焕然一新如苹果般的怀表在符士德手上轻轻抛了抛,符士德稍作思考:“该给你换个新名字……就叫做【绯红之王】得了!” 第53章 通晓一切的奇迹 将苹果怀表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构完毕之后,符士德就将剩下的怀表全部维护了一遍。 除了猫眼绿怀表和苹果怀表以外,符士德维护的最为细致的,莫过于那件【雪橇】。 虽然【雪橇】其实并没有击发,但符士德的确是动用了这件灵能武装,卡在完全展开之前硬生生止住了进程,没让那枚珍贵的子弹消耗在那里。 在符士德从这座武器库里找到【雪橇】的时候,除了【雪橇】这件枪械武装以外,其实还有九枚一字排开的子弹。 一开始的时候符士德以为这件看上去显得较为老式的线膛燧发枪就是【雪橇】的全部了,只是在后面研究过附带的那九枚子弹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雪橇】的理解还未够班。 【雪橇】固然是一件威力十足的灵能武装,连符士德这种除了以前军训以外压根就没摸过枪的菜鸟一上手都能玩得来,几乎毫无使用门槛,就是纯粹的射程与暴力的结晶。 但光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作为鹿首钟表师的作品。 射程与威力这种东西只要是个稍微会两手的工匠都能够做到,大不了就一股脑的堆料便是了,对工匠们而言做不出枪难道还造不成炮么? 倒是降低使用门槛这一点稍微有些难处理,但也不是做不来,起码技术水平比起【生命缔造】来说要低得多了。 【雪橇】真正的技术水平,全都浓缩在当时摆在它旁边,那一列排开的九枚特制子弹当中。 既然有了圣诞老人的【雪橇】,又如何能够缺少了拉车的九只驯鹿? 从为首的红鼻子驯鹿【鲁道夫(rudolph)】,到猛冲、舞者、乱舞、雌狐、彗星、丘比特、雷霆、闪电,九枚子弹都以九只驯鹿各自的名字命名。 虽然每一发子弹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其中浓缩的技术水平都丝毫不逊色于游猎者经过的【生命缔造】处理。 其中名为【鲁道夫(rudolph)】的子弹在上膛之时也如故事般记载的那样,会在周围升起足以遮蔽一切的风雪,严寒和雪雾会将一切笼罩,只有为首驯鹿的红鼻子在雾中闪闪发光,像灯塔一般能够穿过迷雾。 符士德能够尝试着去仿造武器库内的大多数灵能武装,唯独拿这九枚子弹没有办法,就算燃烧自身,强行进入鹿首钟表师的视角也做不来,这是单纯的技艺上的受限。 对符士德来说就真是用一枚少一枚了,所以符士德在面对时斑时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卡在【雪橇】和【驯鹿子弹】互相配合,完全展开之前中止。 要是消耗在那里,符士德爽快归爽快了,不过事后也真得心疼好一阵。 反正雪橇对弹药种类来者不拒,就是符士德随手从怀表的表盘上掰一根时针下来也能装填进去作为子弹击发,能不用驯鹿子弹就尽量不用驯鹿子弹。 倒是在苹果怀表被自己重构过之后,符士德再看这些个驯鹿子弹,也感觉它们各自的难度好像……没有这么困难了? 如果说在以未来的痕迹重构过苹果怀表之前,符士德看这些驯鹿子弹的模样还是做不出来的高数题,那现在看着它们感觉至少是换成了60分的命题作文。 有了这样的变化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两眼一亮,心中产生出些许蠢蠢欲动的意图来。 说干就干,符士德坐回工作台之前,正准备继续燃烧自身,以更高领域的视角去仔细观察这些驯鹿子弹,尝试着着手沿着武器库里留下的灵感笔记进行仿造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侧的位置响起。 “你最好还是不要现在就尝试去仿造那些子弹,后果会很危险的。” 符士德闻声之后猛地一惊,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望去。 随后,便是一愣。 在身侧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一堵墙壁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已经张开了一道门户似的痕迹,大门敞开,而在门外则是有一道怪异的身影。 那是一道与符士德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倒悬在天花板上的女孩,好像引力不是向下而是往上的一样,半长发丝朝天花板的方向“垂落”下来,五官精致,只是右侧的眼睛被医用眼罩遮住。 她看上去似乎双腿不便的模样,腿上盖了一层毯子,端坐在轮椅上,停在门口的位置,朝着符士德挥了挥手打招呼。 符士德望向门外的时候,目光正好能够和她从天花板倒悬下来的眼睛平视,见状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原来我已经经受过【鹿首】的考验了吗?” “没错。”门外倒悬在轮椅上的女孩微微一笑,“欢迎你的到来,新任【鹿首】。” 符士德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鹿首的面具将他的脸部覆盖起来,他开口问道:“我见你好像没有戴面具……需要我摘下面具以自己的面貌自我介绍吗?” “不必摘下面具,这个空间只是提供一个让人交流的平台,面具便是你们的身份。” 门外倒悬在轮椅上的女孩接着开口说道:“你只需在心中产生出对应的念头,就可以将武器库的大门重新关闭,紧闭大门之后便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空间之外的杂事不会对你有过多纠缠。” 符士德点点头,“如果我要走出去的话,要稍微适应一下外面的空间吗?比如说在墙上装点扶手……” 说着还用手势比了比自己,再比了比墙壁和天花板。 “武器库之外的空间就重力引力和空气环境都是一致的,你可以放心从中走出来。而我之所以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个人的一些特殊原因。” 符士德见状,便走上前去,缓缓从【鹿首】的个人领域中走了出来,只见外面的空间宛如浩瀚的星空,无数的繁星点亮了这片空间,这就像是个独立于星河之上的广阔平台。 “这个地方是……” “【中庭之蛇】,最初的建立者是这么称呼这里的。” 倒悬着的轮椅少女轻声开口说道:“这个名字一路沿用至今,我是第六位管理员,你可以叫我佐侑。” 符士德在走出武器库之后,将广阔的平台收入眼底,还扫过了不少留在武器库之外的“聊天记录”,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这还真是个vr聊天室了? 这里要是有以前和【鹿首】进行过灵能武装委托的顾客,算不算是网单? 简单扫过一眼之后,符士德就将目光转向佐侑,看了看她明明倒悬着,却连发丝都是顺着天花板的方向自然垂落的模样,随后将目光落在那张没有人推着也会自己行动起来的轮椅上。 粗看之下应该是一件灵能武装…… 佐侑也感受到了符士德的目光,微微一笑:“这张轮椅就是我以前行动不便时,委托上一位【鹿首】帮我制作的,作为报酬,我可以用管理员的权限为他在这里单独设立一个身份——也就是这张面具。” 符士德点了点头,他也看见了轮椅上的鹿首印记。 确实是出自鹿伯父之手的作品。 “这个时间几乎都没有人前来【中庭之蛇】,这里经常活跃的人各自都有事务要忙,如果你对其他的成员感兴趣的话,可以在下次挑个合适的时间再进来。” 听着佐侑的话,符士德点了点头:“我对这里的一些成员确实是很感兴趣,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多了解一下其他事情。” “请问。” 符士德将话题拐回了最开始时佐侑的提醒:“你说最好不要尝试仿造那些子弹,是如何得知后果会很危险的?” 符士德的目光透过鹿首面具的双眼,与佐侑那只没有被医用眼罩遮住的眼睛对视,他缓缓开口问道:“是因为你持有着「预知未来的奇迹」吗?” 佐侑缓缓摇头:“我的确是奇迹的持有者,但你的猜测并不正确,因为我所持有的奇迹是另一种类型。” “能够得知接下来所发生的情况,并不仅仅只是「预知未来的奇迹」的特权,相较于那类奇迹,我所知晓的会比他们更多——比方说我在之前就已经得知下一位【鹿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因此我会提前安排好时间前往门口,在来到武器库的大门之前,鹿首的武器库就会因为出现了下一位值得认可的继承者而准时打开,所以我就能恰到好处的对你做出提醒,避免你把鹿首的武器库给炸掉。” 符士德心下凛然,随后又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我有把握做出来!” “这份把握并不绝对,因为你只是处理【未来的痕迹】临时在技艺上得到了突破,还需要七次的反复练习,才能够将这份把握稳固于心。” 佐侑的声音温柔婉转,回荡在符士德的耳畔,她朱唇轻启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很不服气,因为你刚刚得到了突破,正是劲头十足的时候,所以我要在这里对你正式的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轮椅自动调过方向,佐侑与符士德正面相对的时候,符士德有种仿佛自己被这个女孩一眼看透的错觉。 “我的名字叫佐侑,是【中庭之蛇】的第六位管理员,同时也是天启教会的【圣徒】候选者,我所持有的奇迹是……” “「通晓一切的奇迹」。” 第54章 通晓一切的奇迹 其二 “通晓一切的奇迹……” 符士德看了看这个名叫佐侑的女孩,“全知……全能?” 在某种程度上,全知与全能之间可以画上一个等号,如果仅仅只是用于得知未来的图景,这份奇迹也能够做到不逊色于【未来视】的效果。 甚至于【未来视】在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中某些细节上可能也没有这道奇迹准确——至少符士德觉得,时斑的未来视是说不出尚且需要七次的反复练习才能将鹿首钟表师的技艺稳固于心这种话的。 只是佐侑却摇了摇头:“虽说奇迹的存在为我们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但全知与全能之间需要达成一致的条件对我而言还是太过于苛刻了。” “于我而言,奇迹的存在只是让我能够去得知比其他人更多的知识与信息,同样持有着奇迹的你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奇迹也并非万能的这一点。”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后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我想你特地前来【鹿首】的门前等待,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向新任成员来介绍中庭之蛇的吧?” “比常人所知更甚的你,如果仅仅只是要让新成员了解这里,只要在门前做好适当的留言和引导就足够了。毕竟这个时间点暂时也没有别的成员在其中,在通晓一切的作用下,简单直接的文字反而会让沟通更加有效率。” 符士德看向佐侑:“而你亲自出现在这里相迎的目的,同时也是对我展现你的……诚意?” 佐侑微笑点头,随后朱唇轻启:“奇迹与奇迹之间会互相吸引——这句话你是通过教会的渠道所得知的,既然如此,你也应该了解,持有奇迹之人与教会之间的联系。” “【圣徒】的候选者?” “没错。”佐侑说道:“教会对候选者们一视同仁,适当的接触与交流之后会站在中立的一方,既负责裁判,又充当观众——准确的说,应该是观众的成分更重一些。” “相同类型的奇迹终有一日会如引力的吸引般相遇,心存善念与心存歹念之间所导致的结果也会完全不同,而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都会促进【圣徒】的出现,因此也是教会愿意看见的。” “奇迹的降临本来就是人生中的意外,会有人选择在这一过程中主动舍弃这样的意外也不是未曾出现过的事情。只是就教会如此之多与【圣徒】相关的历史上来说,哪怕是主动舍弃奇迹,申请教会的庇护,这一过程中也难逃人心的恶念。”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就见佐侑伸出手,纤细的手腕自上空垂落下来,然后缓缓垂下两根手指。 “我很清楚,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中,至少会有两位持有奇迹之人对我心生恶念,是那种即便我现在就选择放弃所持有的奇迹,也会与我交恶一生的敌人。” “倘若持有奇迹之人中发生了冲突,教会的确会选择调停,也会帮忙报案找降魔局,但他们所做的也仅限于此罢了,在未成为圣徒之前,持有奇迹之人与教会的关系还不足以紧密到那种程度,他们所做的也就如见义勇为的路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如果冲突的双方都同意下来,教会还会安排单独的场地让双方酣畅淋漓的在奇迹见证之下进行决斗——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教会在观众的成分会更重一些的缘故。” “只不过,教会并不会主动出手干预候选者们的事情,也不禁止奇迹的归属之下有没有旁人介入其中,他们只会确保教会内部的成员不会影响圣徒的诞生而已。” 符士德点了点头:“所以你的目的也很简单,只要在相同类型奇迹的相遇之间,加入更多的变量,就能够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战斗方面的专家,就算往后的余生都住在教会和降魔局两点一线,持有奇迹之人往往沉溺于自己意外所获的力量中,也并非就不敢做出藐视权威的事情来呀。” 符士德稍加沉默,降魔局处理的灵能失控现象不知凡几,而持有奇迹之人要是真想闹出点动静来,其中的危害也比刚刚迈入第一阶段,觉醒灵能的人要大。 就算这类人的数量比起本就稀少的灵能者来说显得更为少见,但互相之间的相遇也如引力的吸引一般,与其将自身终将会遭遇的危险寄托在教会和降魔局上,不如干脆想办法让自己摘下“候选”的前缀,真正的成为一位【圣徒】……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接下来的人生中会遇见的那两个敌人的状况吧?” 符士德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如果针对这些情况,提前做好防备的话?” 佐侑轻轻摇头:“我想要从浩瀚如海的无尽知识当中准确无误的翻阅出这些信息来,至少需要十二年三个月十七天二十二小时的时间。” “精准到分秒的时间会随着我的所见所闻,以及我身处的环境而有所波动,所以并不准确,就不说了。”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从佐侑的话语中大致了解了她所持有的「通晓一切的奇迹」的运转规律。 一切的知识都在毫无保留的对她开放,只要她想,她便能够得知万事万物的信息,只是这道奇迹的使用也有着一定的限制。 能否从无尽的知识中寻找到她当前所需要的知识,便是其中一个问题了。 这项奇迹并不会如「预知未来的奇迹」那样,在未来的选项上与其他同样持有着奇迹之人产生冲突,因此而导致未来的图景所呈现出来的结果与自己所见的景象混乱——时斑之所以会在曾经惨败于千年公面前也正是因为如此,想来在时斑所见的景象里,是不存在自己会败北这样一个未来的。 不然的话,时斑也不会主动朝着千年公发起挑衅,只是自信过度膨胀的他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挫折。 而「通晓一切的奇迹」所得知的结果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有的时候自己所需要的知识埋藏在如此之多的信息中,真想要寻找,也宛如大海捞针。 与持有奇迹之人相关的内容,就是隐藏在信息的海洋中的那一根细针。 “那如果……” 符士德缓缓开口,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完,佐侑就再次摇了摇头。 “感谢你的好意,只是你身上携带的【绯红之王】怀表暂时还不足以弥补我所欠缺的不足。” “如果真的想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至少需要「掌控时间的奇迹」——换句话说,是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圣徒】才行。” “只可惜,这样的【圣徒】已经有数百年也未曾出现在人们面前。” 符士德看了看佐侑:“这些信息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苹果怀表的新特性是自己先前才刚刚完成的,想要通过「通晓一切的奇迹」来得知持有奇迹之人相关的信息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如此漫长,佐侑想来应该也不会专门耗费这样的时间对符士德进行调查才对。 佐侑坦然点了点头:“因为随着我在知识的海洋中不断深入,途中的所见所闻也有很多。” “虽然都是些较为随机的知识,会从中收获什么也不由我掌控,但这些信息总结起来也是很有趣的宝库,经常能够为我带来意外之喜,上一位【鹿首】的所在便是我从中得知的信息,于是我才会邀请他成为【中庭之蛇】的一员。” “只是有关【鹿首】所遭遇的意外,这一点我并未详细去探查,所以我对此感到抱歉。” 符士德摇了摇头:“这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又有什么必要道歉呢。” “在你从【中庭之蛇】离开之前,我可以免费告知你一条信息,这也是我在奇迹中偶然得知的信息,只是这道信息看起来应该能与你现在的状况联系在一起。” 符士德一愣,闻声之后立即转身回到【鹿首】的武器库里,抬手摘下面具,眼前的景象也就从武器库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之中。 楼下传来轻微的喇叭鸣笛声,从车窗里探出了吞拿的脸,符士德豁然起身,火速下楼来到吞拿的车旁,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现在去排骨路口803号,速度要快!” 吞拿一愣:“去那做什么?时斑的遗体还在局里等着你过去收尾……” “偷猎者里最后一个【猎人】的临时落脚点就在那边!他虽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我们现在过去的话,可以沿着那里的痕迹去追踪到【猎人】的踪迹!” 符士德一扯安全带,啪嗒一声扣好就招呼吞拿赶紧出发,吞拿闻声之后也是一愣,一脚油门踩下就发了车,路上的时候还在开口问道:“这你是从哪知道的消息?偷猎者的团队一共就三个人吗?【猎人】是只有一个还是复数的别称?” “我和时斑交手之间从他所见的【未来视】里感受到的,刚刚才整理出来。” 符士德隐去了佐侑的存在,直接开口说道:“【猎人】也经受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显现出来的特征是‘镰鼬’!但是你如果查找档案的话,是绝对找不出任何与‘镰鼬’相关的登记,因为在以前的年代登记档案还是手写抄录,这些年来才逐渐转成数字信息录入,所以以前的一些状况想要掩盖起来的难度就轻易了许多,镰鼬相关的灵能改造也被伪装成了蝙蝠。” 吞拿闻声之后眼瞳一缩:“镰鼬的登记入库被篡改成了蝙蝠?!开什么玩笑,镰鼬放以前都是堪称军用级别的标准,蝙蝠拿头去跟镰鼬做对比?” “镰鼬这种灵能改造我听说过,是好多年前就已经绝迹的技术,能进行这种改造的技术团队都在一场事故中丧生,他们的技术也没有传承下来,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人进行过这种类型的灵能改造了,在以前的年代里还有个‘吸血镰’的别称,传闻是居住在风中的妖怪。” “台风……台风!高架桥案的那天晚上也正好有台风袭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状况就对上了。” 吞拿思路灵敏,听过符士德的话很快就整理出了大致的状况,心分二用一边开车还能一边和符士德说着案件的进展:“你整理出来的状况很及时,现在就过去排骨路口,如果状况准确无误的话,那么就能够锁定偷猎者团伙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目标了!” “在时斑的身上,我们提取出来的线索实在是太少,所有指向槲栎的证据都被槲栎提前做过处理,就算牵强能够与鼹鼠集团扯上关系,也难以指认是槲栎本人,最多只能够抓住几个经理和主管,但这对槲栎而言根本没有作用,他已经在律师的出面下准备从牢里出来了。” “如果能够锁定偷猎者中最后的猎人,那么槲栎再怎么样,也难以和偷猎者中最重要的主导者撇清关系。” 符士德闻声之后点了点头:“槲栎舍得出来了?是因为三天过去了,槲栎在牢里待着等到时间结束之后就准备出去了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槲栎因为时斑给他的提示而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过来这边‘避难’的。” 符士德对此并不意外,因为这些东西佐侑都与他说过,包括猎人的其中一个隐藏据点也是佐侑在【中庭之蛇】里告诉他的。 那个倒悬着天花板,端坐在的轮椅上的女孩将自己所见的状况都说了出来,随后便催促着符士德暂时离去,因为有个叫做吞拿的人在楼下等你。 佐侑确实很明白符士德此刻焦急着去完成些什么事情,在符士德回到武器库之前还挥手告别,说等到你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再来商谈与奇迹相关的事项。 符士德深吸口气,把身上的怀表都整理好,随后将目光投向车窗之外。 道路旁侧的路标就写着“排骨大道”的字样,只要继续往前,就是猎人的据点。 第55章 建筑设计师 其一 排骨大道这块地方以前是绘城的老城区,不过随着城区开发项目而被鼹鼠集团包揽下来,在这里重新立起不少高价的小区楼盘。 周边配套的大型商场、医院和交通也随之带动起这里的售价,价格被炒动起来之后让原本显得有些残旧的老城区土山变成了繁华的商业区。 以前鼹鼠集团为了宣传的时候好像还打出过知名建筑设计师的招牌,这种业内大师的名头在这之前其实也不算太过于出圈,起码路人就算听了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在鼹鼠集团铺天盖地卖力的广告宣传下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吞拿开着车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在街道的某一处停了下来,排骨路口803号正对着的是一幢藏青和白色外墙的低调公寓楼,只是从些许细节上才能够注意到它的奢华。 公寓楼旁侧还有一个竖立起来的大广告牌,只不过历经多年的风霜之后显得广告牌上也有些褪色泛黄,依稀能够看得出来是鼹鼠集团宣传的那个知名建筑设计师的广告。 以前年代的建筑广告就是这么土味,或者说简单又直观,大片的绿化底色和楼盘商圈模型,旁边是一个双手抱胸摆着姿势站好的设计师全身像,大标题的字体彩带似的环绕在周围。 在经过这边的时候,吞拿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旁边的广告牌,突然轻咦一声。 “怎么了?” 吞拿开口说道:“这个人我好像之前才见到过,槲栎那边带来的律师团队里就有他,混在律师团队里不怎么起眼,过来降魔局好像也没什么动作。” “槲栎原本也是因为时斑的占卜结果而不安的样子,不过在那些律师团队过来的时候,他反倒立即就镇定下来了,一开始我们分析槲栎是因为律师会在时斑预言的日期结束之后带他出去而镇定,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也看了一眼那个老旧褪色泛黄的广告牌,这个广告以前他也见过不少,上面那张中年白发的脸也在很多建筑设计方面的广告里是常客,只不过一直没当回事:“你的意思是说,槲栎之所以会镇定下来,其实是跟这个建筑设计师有关?” “他应该占据了很大的份量,鼹鼠集团里很多工程都由这个设计师担任重要职位,担任过好几年的设计总监,在鼹鼠集团当中,他是除了秘书助理以外,为数不多能够无需报备直接出入槲栎办公室的内部成员。” 吞拿翻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册子,上面有目前收集到所有被标记过的鼹鼠集团成员的信息整理:“虽然这个设计师并不是鼹鼠集团最早那一批成员,是槲栎在一个人壮大鼹鼠集团之后被他一步步提拔培养上来的,但在槲栎这边,俨然有着不逊色于最初那批成员的重要性。” 符士德了然,【猎人】的其中一个落脚点是这样一幢公寓,也足以可见槲栎和猎人之间的关系紧密。 猎犬整个人随心所欲,狂妄又没有规矩,槲栎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家伙,所以踹他一个人分散在绘城里游荡。猎枪是技艺精湛的工匠,本身也能够分散在枪队之间,行踪比起化整为零的猎犬兽群还要隐蔽,可以当做尖刀也能够作为弃子,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够派出其中一支【游猎者】上降魔局发动袭击,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而猎人则是最重要的核心,隐藏起来就安排在奢华的房产里暂作休养,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偷猎者又能继续在时斑的指引之下行动起来。 符士德和吞拿走进公寓楼里,一楼的大厅立即就有人走上前来:“请问二位是要前往哪一层呢?进入住户区域的话,还请出示一下相关凭证。” 符士德在吞拿取出降魔局的证件之前先迈出一步,“我是钟表师,居住在803号的镰鼬先生在钟表店里预约了时钟维护项目。” 大厅里负责招待的人员仔细看了看符士德递过去的鹿首标志,微笑着点了点头,就领着两人来到电梯,当楼层的指针指向第八层的时候,招待人员也在两人身后微微鞠躬,静待符士德和吞拿从电梯里离开。 吞拿有些不太自然,等到电梯的大门合拢,重新回到一层之后,他才低声朝符士德开口问道:“这种安保的地方,不是应该更加严谨的审查往来人员吗?” 难不成镰鼬真的跟符士德预约过钟表师的项目? 符士德耸了耸肩:“要是你在大厅里拿出降魔局的证件,那审查肯定会严谨起来,不过镰鼬这几天经常会有不同的预约,有的是空调师傅,有的是沙发家具维修,也有电工重新整理室内线路,所以再加个钟表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招待人员这几天都习惯了。” 吞拿奇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时斑,时斑告诉我的。” 吞拿:“?” “虽然我还没问出个大概,不过根据情况来看,应该是镰鼬在之前受过比较严重的伤,这种伤势没办法去正规的医院解决,如果经常出入于一些医疗人员的范围内又容易暴露自身的存在,所以才会请各种擅长治愈的人士做出伪装,前来这里为他进行调养。” “只是经常这样也容易被人察觉,所以镰鼬在之前就已经更换了自己的据点,反正槲栎别的不多,在绘城里的产业倒是多了去了,换个不太起眼的地方给镰鼬当做据点是轻轻松松。” 两人说着就走进了第八层内部的区域,镰鼬虽然已经从这里离开,但对于符士德而言这并不影响什么,只要能够从这里寻找到与镰鼬相关的痕迹就够了。 “需要进去吗?” “如果外面没有人看见的话可以进去,在外面稍微磨蹭点时间也不是找不到。来时我看这里的复式公寓有露天阳台,打扫卫生的阿姨暂时没有过来,所以落地窗也没锁……” 符士德在来到走廊的时候就已经扩散出自己的感知,随时准备启动【事象再演】,试着在这里锁定镰鼬留下来的痕迹。 只是当符士德的眼前浮现出记忆回响的景象时,符士德忽然一怔。 “……等等。” 吞拿回头望去,“怎么了?” “这里好像有人?” 吞拿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就把配枪掏了出来,他无声做着口型,对符士德问道:“镰鼬?” 符士德摇摇头,刚想回应吞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在符士德和吞拿两人之间就响起了开门声。 两人中间的大门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后,有些疑惑的看着门口一左一右像门神似杵着的符士德和吞拿。 “二位是怎么进来的?有预约吗?大厅的管理好像没有通知我。” 符士德和吞拿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人,各自都是一愣。 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鼹鼠集团的那位建筑设计师,穿着和广告招牌一样的西装,只是好多年前的广告招牌里他的头发还是乌黑中夹杂着白霜,现在干脆就彻底变成一头灰白,白发几乎将中年人该有的黑发给淹没,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甚至于那位建筑设计师也发现了吞拿的存在——他不认识符士德,却在降魔局里见到过吞拿的身影。 这位建筑设计师看了看吞拿,表情古怪:“原来是降魔局的吞拿先生,不知道你特地前来有什么事情?如果认为我与案件相关,想要调查的话,请让我看看你的搜查令。” “不……我们只是收到线人举报,认为这处房产可能有危险人物躲藏其中,只是既然这里有人居住,想来应该只是误报,如有打扰真是十分抱歉……” 吞拿打个哈哈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然后拉着符士德来到走廊角落,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在吗?” “我说的是镰鼬刚从这里离开,没说过这里没人。”符士德两手一摊。 毕竟佐侑给自己的只是“镰鼬”的部分情报而已,并不是“鼹鼠集团”的情报,镰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这里也不奇怪,反正都是随意拿来用的临时据点。 “不过如果连鼹鼠集团的设计总监都在这里住着,那就表示他们跟镰鼬的联系比想象中的还要密切,你在这里装装样子,我先锁定镰鼬的痕迹,只要能够定位镰鼬的所在,鼹鼠集团里剩下的人基本都跑不了。” 见符士德这么说,吞拿也只好叹了口气。 回头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建筑设计师已经把门给紧闭起来了。 不过吞拿隐约能够感受到些许似有似无的窥探,很显然对方仅仅只是做了个样子,还在门后从一个隐秘的角度去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在确认过这个建筑师也是槲栎身边身居要职的存在之后,吞拿就提高了对建筑师的关注,而对方会如此窥探这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之间都在互相防备着对方。 “吞拿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来?镰鼬的踪迹又是怎么暴露的?这些天经过的人员里出了降魔局的探子?不然的话就算是降魔局有灵感回忆技术应该也无从查起才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孩看上去倒不像是侦查员,是专业学校出来的实习生?吞拿带的徒弟?以吞拿在降魔局里的地位,带个徒弟也很正常……” 建筑师在门后观察着走廊角落的吞拿和符士德两人,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现在他们就在门外,也不方便通知槲栎,更不能一走了之,一旦这里被调查到,处理的再干净也会有问题。” 建筑师越是心焦,头上的发丝就愈发变得苍白起来,甚至开始不断掉发,只是他突然灵光一闪,紧紧拧起的眉头缓缓松了开来,连苍白的头发都重新恢复了些许乌黑,虽然看上去依旧是显得灰白。 “这阵仗并不像是降魔局已经将周围给包围了起来,反倒像是他们自己擅作主张的临时行动,不然的话吞拿在刚才就该直接拿出搜查令才对。” “大厅里的人没有给我通知,小区周围的物业保安也没有警示,所以这次的突然袭击并不是一整支侦查员小队有所准备的步步紧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建筑师最后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又得忙起来了……” 吞拿见符士德一直杵在原地,看着像是和以往的【事象再演】都有些不太一样,不由得好奇的开口问道:“怎么样?调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这个地方……有点古怪。”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和以往感受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给我一种有很多区域都被人给‘藏起来’的感觉,好像公寓楼内部的实际面积远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要大,而且从刚才开始,这幢公寓好像就有点我难以捕捉的动静,我必须不断扩散感受的范围。” 一幕又一幕的记忆回响在符士德眼前浮现出来,只是随着这幢公寓内部出现变化,就有更多的记忆回响凭空插入进来,符士德将这些记忆回响一幕幕的进行梳理,就好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互相较劲。 如果符士德扩散出去的感知在对方之前,先把这幢公寓楼里容纳的实际空间全部覆盖起来,就是符士德的胜利。如果对方不断变更着公寓楼内部的区域,这份处理能力超过了符士德的感知,那便是落入了对方的掌控。 吞拿听着符士德的话之后便是一愣,这个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经手这幢公寓楼的建筑师,于是便回过头望去。 只是当吞拿转过头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却忽的一变。 两人所站立的走廊以地板上的大理石砖之间的缝隙为分界线,吞拿脚下的大理石砖猛然下陷。 名为“失重感”的看不见的怪兽瞬间捕获了吞拿的身躯,大理石砖突然从脚下消失之后,下方漆黑的空洞就像是怪兽张大的嘴巴,悄无声息将吞拿给吃下。 在吞拿下坠的时候,下方漆黑空洞两侧的墙壁还猛地收拢起来,宛如怪兽的利齿咀嚼! 耳边仿佛传来轰鸣般的呼啸,这种变化几乎不逊色于大型施工现场里的动静,不要说是血肉之躯,就是钢铁也都要被碾碎! 吞拿作为经验丰富的武术家,对此也没有陷入惊慌之中,运气发劲,整个人立起了稳固的架子,将两侧碾压而来的墙壁硬生生给撑住。 他撑在半空中,回过头朝符士德喊道:“这个地方有古怪,你快……” 只是当吞拿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位置并没有看见符士德的身影,吞拿的表情顿时一变。 符士德挥散了眼前不断排列的记忆回响的景象,环视四周,仔细的看了一眼完全变了副模样的周遭。 “很奇怪吗?这种明明自己一步未行,就已经从门外的走廊来到室内的状况。” 符士德看着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建筑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挺新奇的,是我从来都未接触过的领域。” 第56章 建筑设计师 其二 关于建筑师这一领域,符士德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这一类群体,他距离建筑师最近的,应该是钟表师当中的红叶派系。 因为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看着就像是一位同时身兼钟表师和建筑师数职的高手设计出来的杰作。 既有着红叶派系钟表师的风格,又有着建筑师独到的理念,将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设计成一件宛如钟表作品般的庞大建筑,行走在内部宛如行走在红叶的叶脉之上,给符士德一种好似沐浴在叶脉中流淌的时光长河一样的错觉。 只是之前两次去往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时,符士德都没有好好感受过属于建筑师的技术结晶,他对建筑师的理解还流于一个比较浅层的认知概念上。 而且设计红叶派系总部大楼的那位建筑师,在设计水平上可能也并没有他作为钟表师这么高——虽然大楼呈现出了钟表师和设计师之间的技术融合,但很明显是钟表师的结构占据了主体。 而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这位建筑师,则是鼹鼠集团的高层,担任过鼹鼠集团的技术总监,这么多年来的设计方案几乎都要经由这位建筑师之手,从好多年前的广告牌上就已经宣传这是一位建筑师领域的大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自身的技艺很显然也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退步。 反倒只会愈发的精进,就如那一头中年老衰的灰白头发一样,这反而是禅精竭虑,完全投入在建筑师领域的一种特征。 大师、宗师这种名头可不是能轻易称呼的,这类尊称都代表了一个人在某一领域上臻至巅峰的造诣,钟表师领域里的大师各自都有自己的独门招牌,想来建筑师领域也不遑多让。 而眼前这位建筑师,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位善于化用自己的技术在战斗方面的强者。 “你应该只是专业学校里的学生吧?绘城这边有什么跟降魔局对接的大学来着……我记得大学城那边应该有?” 建筑师的声音回荡在符士德耳畔:“作为一个刚实习的孩子,你的确缺乏经验,会不自觉的展现敌意,从你的站姿来看一点也不像个武术家,没有经过搏击训练,跟着你的前辈一起单独行动,反倒是被他连累着拖下水给害了。唯一一个优点是你看上去很镇定,就算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能面不改色,这副云淡风轻面对变化的心态却很优秀。” 他接着开口说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低,能够被吞拿带在身边也证明了你的潜力,而我们也很喜欢你这种类型。” 见符士德一副有些没理解的表情,建筑师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的孩子是很容易被腐化的——不要露出这样抗拒的表情嘛,你之所以会嗤之以鼻,只是因为未曾经历过那些事情而已,在你看见了吞拿意外身亡的尸体,以及落在你头上的功劳之后,你就多少会有所改观了。” 符士德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你这家伙也是个跟时斑似的,只会按照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做判断……” 他迈步上前,朝着前方的建筑师走去:“我不会去担心吞拿,倒不如说,与其让我去担心吞拿,你不如自己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来的更重要些。” “嗯?我判断错了吗?那也没关系,至少你的确是个战斗经验不太丰富的新手这一点是没错的,原本还想杀一个留一个做下证据,现在只好两个都处理掉了……” 建筑师摇头叹息,看着符士德朝自己奔来,缓缓向后退出一步,当一步落下的瞬间,建筑师和符士德之间的距离就猛地拉开。 仿佛建筑师和符士德之间凭空多出了一段距离,符士德顿时有种狂奔在跑步机的传送带上似的错觉。 而且还不只是这样。 地面仿佛在倾倒过来,仿佛这一幢公寓楼都在霎时间倾斜着倒下,原本脚下该是地板的平面在这样的倾倒中变成了面对面的竖直墙壁,一种诡异的失重感将符士德捕获,让他不自觉的向后坠落而去。 只是建筑师仍旧站在原地,翻转的空间好像完全没能影响到他分毫。 在坠落的途中,符士德的耳畔也传来狂风的呼啸,原本他距离身后的墙壁最多也不过就是数米的距离,但此刻这短短数米却像是在无形的调控之下暴涨了万倍不止! 符士德仿佛从高天之上的云端坠落,从数万米之遥的高空不断下坠,明明在眼中呈现出来的景象是近在咫尺的墙壁,但实际的坠落却犹如天涯远隔。 “这就是……建筑师的技术吗?” 符士德朝着面前本该是“地板”的墙壁伸出手,十指在上面磨出了深刻的血痕,指肚上的血肉都被磨到脱落,甚至足以可见森然的指骨,在剧烈的痛苦中勉强缓住了下坠之势。 只是还没等符士德重振态势,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却突然突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方格,方格猛然延伸而出,重击在符士德的肩膀上,将他从中击落,再次坠入万米之遥的“高空”中。 “以后如果还有下辈子,最好记住不要随意踏入一个建筑师的领地里,更不要在这之中跟建筑师顶嘴。” 明明符士德仿佛在万米之遥的高空中不断下坠,建筑师的声音却宛如就在面前一样能够清晰的传入耳中。 在下一个瞬间,那种无穷无尽的失重感突然消失了,符士德感觉自己背靠着墙跌落,好像那凭空延展的数万米空间顿时消失不见,他只是正常的跌落在身后的墙壁上,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种生死一线的体验怎么样?对你来说应该比游乐园里的设施还要刺激许多倍,如果不想真的摔死在这里的话,那你……” “你这条老到掉毛的老狗,在动手之前收回去做什么?!” 没等建筑师的话说完,就被暴怒的符士德打断,建筑师错愕的看着符士德满脸怒容,甩着鲜血淋漓的十指对他怒骂不已,建筑师的表情也顿时冷了下来:“敬酒不吃!”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别后悔!” “老狗,你有本事让我死快点!” 建筑师大手一挥,从红木地板的结构里突出一块四四方方,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方块,这个巨大的立方体猛然朝下砸落,压着符士德的身躯疾速下坠。 这一次建筑师就没有留手,硬生生让符士德在这一层房间里下坠了数万米之遥,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响彻起来,符士德的身影也被彻底淹没在扬起的尘烟之中。 见状之后,建筑师将房间的结构重新归复原来的模样,而符士德那在坠落中血肉模糊的尸体,也被他藏在了这幢公寓楼中隐藏的空间里面。 “接下来就是吞拿……咦?” 建筑师在处理过符士德之后,正准备将还在负隅顽抗的吞拿也一并悄无声息的处理干净,只是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符士德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有一只怀表落在了地板上。 正当建筑师准备上去俯身捡起的时候,他就听见门外的走廊传来一声轰鸣,就连墙壁也浮现出裂纹,一道身影猛然从走廊上破墙而入,正是吞拿。 “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是难以腐化的类型了,不管是什么利益也难以打动,直接处理掉最好。” 没等吞拿跨越过这段距离来到建筑师面前,建筑师就一挥手臂,随后整个楼层的结构就开始随之改变,墙壁与地板好像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块,互相之间不断分裂、重新拼合,本该存在的空间被缩减至荡然无存,本不存在的空间却凭空产生,狭窄的走廊通道好像瞬间扩容成了足球场,宽敞的客厅只能容一人侧身前行。 甚至整个空间结构还在不断的翻转,折叠,宛如一块魔方一样被打乱了花色,形成全新的姿态,而吞拿也被困在不断变化的空间结构中,甚至这次他就连想要破墙前行都做不到。 因为每当他向前挥拳,他距离墙壁之间的空间就好像会凭空增长一大截似的,哪怕不断朝着墙壁冲刺狂奔,这凭空浮现出来的空间也在不断延伸扩大,好似根本没有尽头。 甚至于吞拿还隐约能够感受到,在这陌生的空间里,还有着些许被人隐藏在这里的事物正在蠢蠢欲动。 吞拿缓缓转过身去,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依稀能够看见一道熟悉的猛兽轮廓。 那是如【猎犬】般的怪物,是和猎犬一模一样的【喰灵之兽】,仿佛猎犬未死一样重新出现在了吞拿的面前,而此刻的喰灵之兽正饥饿的叼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咽下,仿佛品尝到了绝世珍馐的美味一样,它饿红了双眼,无比渴求的需要更多的食物。 随后,喰灵之兽就将目光转向了被“流放”进来的吞拿。 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而另外一侧,把吞拿扔进公寓楼里隐藏起来的空间,任由他去喂养【猎人】镰鼬留在这里的残余之后,建筑师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这块怀表上。 他隐约从这块怀表里感受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这种感觉吸引着他朝怀表伸出手,只是刚刚触碰到表盖的时候,表盖就自动打开。 怀表上的指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快走过了一圈,当建筑师打开表盖的时候,指针便开始走向最后一个刻度。 位于怀表正中的一枚好似骨灰钻一样的浑浊结晶迸发出流光,周围在瞬间被这枚蕴含了【重碾】特性的怀表所笼罩,建筑师表情一变,无比的危险正在朝着他袭来。 咫尺之间的距离在顷刻间就化作了天涯远隔,这幢出自建筑师之手的公寓当中所隐藏的空间被全部用在了这里,瞬间就让设计师和这枚怀表之间相隔两地,只是就算如此,建筑师的右手也凭空消失不见。 从小臂的前段开始就变得空空荡荡,像是被无形的力场给撕咬下来一样,鲜血止不住地汩汩涌现,而在怀表所在的位置上,也逐渐有漆黑的雾气浮现。 符士德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弯腰捡起怀表,看着不远处的建筑师,缓缓摇头:“你家长辈就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 “路上捡到了东西,记得找降魔局的侦查员叔叔,哦,侦查员叔叔就在这里呀,那没事了。” 符士德瞥了一眼被【重碾】特性发动时笼罩在内,彻底被碾碎了右手的建筑师,转身带着吞拿来到门口,推开门向外走去。 吞拿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打死在墙壁上吊着的喰灵之兽,以及那个狼狈不堪,所有头发都在痛苦中瞬间变得银白,还不断脱落掉发的建筑师,不由得摇了摇头。 第57章 镰鼬 其一 符士德的手中握着一道颜色赤红的灵络,这条宛如红色丝带一样的事物飘荡在虚空之中,另外一端隐隐朝着绘城之中的某一处指去。 在周围无数道纯白灵络从高天之上垂落下来的环境中,这道赤红的灵络则无比显眼,为符士德指明了方向。 建筑师对这幢公寓楼的掌控最终还是没有超过符士德的感知能力。 虽然这幢公寓楼的内部远比从外面看上去的要庞大广阔,其中暗藏着难以数清的空间区域,不过当符士德的感知范围不断扩散出去,将这幢公寓内部所有的空间领域尽数覆盖了之后,记忆回响的画面也一幕幕排列在眼前。 从一帧帧镜头胶片似的记忆回响中抽离出属于【猎人】镰鼬的存在,将这些线索要素尽数汇聚在一起之后,便于符士德手中形成了这道隐隐指向镰鼬的灵络。 在完成了对镰鼬的痕迹收集之后,符士德就丝毫没有继续将时间磨蹭在这里的念头,直接从这个建筑师的领地里离开。 倒不是说符士德和吞拿就这么放过建筑师了,只是单纯以目前两人之力,想要解决建筑师也不是这么轻松的事情。 哪怕此刻的建筑师在疏忽大意之下,其中一只手都被【重碾】的特性碾压粉碎,但也不容小觑。 在一个建筑师的领地之中,与亲手设计这里的建筑师产生冲突,尤其对方还是建筑师领域当中的大师,倘若想要击破建筑师的手段,至少需要完全凌驾于这之上的力量。 武术家千锤百炼的肢体能够化作武器,所谓的建筑水泥砖墙结构在吞拿的身躯面前就像是酥脆易碎的威化饼干,只是他能够轻而易举的破墙,却不代表他能够瞬间跨越如此广阔的空间。 符士德认为要是用上【驯鹿子弹】,将灵能武装·【雪橇】给完全展开的话,应该也能够瞬间击破对方的布置,只是对方毕竟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大师,不得不做好防备。 万一对方还有余力,甚至于能够在瞬息之间的反应中,通过对室内空间的操作转移符士德击发出去的弹道,虽然符士德自己自然是不畏惧的,但另一边的吞拿可没有「死而复生的奇迹」啊。 而且从那个建筑师所能够操作的空间范围来说,将大片的空间分割成一条能够套住弹道轨迹的狭长甬道的话,双方之间的空间坐标被不断填入其中的空间给拉长,光靠【雪橇】的射程距离还真不一定能在子弹动能威力耗尽之前命中对方…… 所以不管是符士德还是吞拿,都没有轻易动用手中的枪械武装。 两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在建筑师的领地之中随意使用这类弹道武器,只会化作对方的助力。 但是如果建筑师铁了心不让符士德和吞拿离开,想要彻底将这两个前来调查的家伙在他的领地之中处理干净一切痕迹,那符士德也只好动用最后的手段,以【绯红之王】的苹果怀表跳过【雪橇】击发的过程,一步到位直接命中对方了。 只是从符士德和吞拿离开到现在,建筑师也在犹豫中,未曾动手阻拦,当两人离开了建筑师的领地之后,就再也不受对方的掌控。 而吞拿也在第一时间就抄起对讲机跟频道里的同僚报备,所有经由那个建筑师之手完成设计的建筑设施全部标记,同时派出专员队伍前往排骨路口803号,将目标控制起来。 符士德是第一次遇见建筑师这样的敌人没错,但侦查员不是啊。 对此降魔局的处理经验倒是经验丰富多了,建筑师这类群体引发的状况他们又不是没经手过。 当队伍在吞拿的报告下火速调集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虽然双方会拉锯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果,也都只会是建筑师从中走出来乖乖自首,或者是被逼迫到油尽灯枯,无声的衰亡在自己的领地之中。 “带人回去做好最后的细节补充,还有,回去之后补个手续。” 专案组的领导下车来到现场之后就没给吞拿好脸色:“下次再单独行动不报备有你好看的。” “这不是又在鼹鼠集团这边钓出来一条大鱼嘛……” 吞拿点头哈腰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然后屁颠屁颠跑回车里去,载着符士德一溜烟就走了。 看着消失在路口尽头的车尾灯,专案组的领导叹了口气,然后沉声安排人员行动。 这个建筑师的地位在鼹鼠集团里,几乎是除了槲栎以外,与案件相关的嫌疑人之中关联程度最高,也是最重要的存在。 作为槲栎亲自提拔培养起来,在鼹鼠集团中身居高位的成员,建筑师所隐藏的线索也不少,难得抓到了这个机会,专案组可不会轻易放过。 而且专案组虽然人人都不说,但还是在心里埋藏着那么一分期待。 如此重要的成员身陷其中,在专案组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动下,槲栎又会有什么动作? “从现在开始,所有所谓部门领导的电话打过来都没用,谁通过什么秘书什么人脉渠道联系过来的,一个个都给我标记好了,要是有人摆身份,那就用执行官的身份压回去。” “鼹鼠集团这个积年毒瘤死定了,要是绘城里还有认不清这一点的家伙,那就跟着鼹鼠集团一起死!” “啊?”有侦查员听了领导的话之后挠了挠头:“可是执行官的调令不是还没……” “问就是执行官亲口说的,有什么事让他们去找执行官,现在,继续包围行动!” ----------------- 吞拿熟练地倒车入库,把车在停车场上停好,带着符士德下了车就直奔时斑的所在。 只不过除了时斑的遗体以外,吞拿还找了化验科的同事,让他们帮忙把之前【猎犬】的遗体也一并给拉出来,案件上遇到了一点状况还需要重新调查一下猎犬的遗体。 化验科的同事有些愣神:“【猎犬】的遗体都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都要处理掉了呀。” “只是想确认一下,看看那个家伙是不是真正已经死去了。” “这个倒是毋庸置疑的,身上都是那样一副状况,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 化验科的同事扶了扶眼镜:“怎么突然这么执着?遇上什么疑似是【猎犬】的存在了吗?” 吞拿沉思着点了点头,随后挥退了化验科的同事,回到符士德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说,你既然从那公寓楼里找到了镰鼬的线索,那应该也发现了在公寓楼里面藏着的【猎犬】了吧?” 符士德点了点头:“被养在公寓楼里面的怪物确实是猎犬,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奇怪,和我们之前遇到过的猎犬有点不太一样。” 在公寓楼里被建筑师隐藏的空间中,悄无声息的豢养着一只【猎犬】似的怪物,原本吞拿就是被建筑师扔去准备喂狗的,只不过建筑师没曾想吞拿早就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调整过自己的精神状态,得以一眼直视喰灵兽的存在。 只要能够看得见,所谓的喰灵兽在吞拿眼前也就像是失去了爪牙的野兽而已,吞拿连配枪都没有拿在手上,只在几招之内就直指要害,把喰灵兽打死吊在墙上。 符士德既然能从整座公寓里寻找到与镰鼬相关的线索,喰灵兽的存在自然也躲不过符士德的探查。 一开始发现其存在的时候,符士德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下手的时候没处理干净,竟然让猎犬就这么保留了一个小分身逃掉了。 只是在感受到那只喰灵兽之后,符士德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是喰灵兽没错,甚至还是如猎犬那样【化整为零】,能够随意分化自身的喰灵兽,不管是外观还是野兽似的气息,从各种特征上都与猎犬一致,只是在符士德的感受里,却微妙的和猎犬有些对应不上。 而且在符士德的【事象再演】中,那只喰灵兽所指向的方向,也是隐藏在绘城某个角落的【猎人】镰鼬,而不是指向被处理过的【猎犬】的遗体。 “镰鼬难不成也持有着【喰灵兽】的灵能,他也是第二阶段的灵能者?” 符士德摇了摇头:“镰鼬的确有可能是第二阶段的灵能者,但他不太可能是【喰灵兽】。” “不过继续在这里猜测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让我来从这些家伙身上找找有没有更多与镰鼬和槲栎相关的线索,只要能够直接锁定那些家伙,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 符士德将浮现在眼前的记忆回响做好排序和整理,将其中所有的信息要素尽数提取出来,被符士德握在手中的赤红灵络也在信息要素的汇聚之下不断延伸,蔓延向虚空之中。 符士德轻轻闭起眼眸,在他的脑海之中,凭空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道苍老佝偻的身影在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面前不住咳嗽,抬起头来的时候,能够看见近似于蝙蝠一样的脑袋,但本质上却与蝙蝠截然不同。 镰鼬正准备对面前的医生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他刚刚张口,就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医生有些疑惑于他的反应,就看见镰鼬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风,乱了……” 镰鼬在心中喃喃自语:“有什么东西,正在沿着绘城的风,窥视我的存在。” “真是久违的风,我究竟有多久没有被猎物盯上了?” 镰鼬畅然大笑,起身推开窗户,整个人就像是化作了一阵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在镰鼬消失的瞬间,符士德也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那个家伙发现我了?还主动从我的追踪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符士德看了一眼手上的灵络,眼底逐渐渲染起青碧色的流光。 “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跟我玩捉迷藏?” 第58章 镰鼬 其二 “这里是档案资料室,所有与灵能改造相关的记录都在这里有备份,虽然从近些年来我们已经逐渐转成了数据入库,不再是纸质文件的备份,不过以前的老东西也没有丢下。” 吞拿领着符士德来到降魔局里一条看上去就颇有历史的走廊上,这条走廊不像是新修的建筑部分一样铺有瓷砖,而是平缓的水泥地上刷了漆,经年以来漆面都显得斑驳又遍布细微的裂纹。 不只是地面,墙壁也是如此,一眼就可以分辨的出和新建的建筑有多大的差距,反正降魔局这边位置够大,这种老楼也没到必须要拆掉重建的程度,因此也就保留了下来,以前的纸质文件在数据入库之后也没有丢掉,而是继续存放在这里。 也多亏了降魔局一开始划分的位置是够大的,换做一些其他城市的降魔局,位置稍微紧张一点就要把这些老东西随着数据入库的完成而淘汰掉了,如果绘城的降魔局也这样,那到时候符士德和吞拿就算是想找线索都有点麻烦。 “只不过这里堆积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还都是老旧的纸质文件,想找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吞拿看着符士德,如果想在这里面找到和【猎人】镰鼬有关的记录,那工程量可太大了。 数据入库之后只要调出对应的表格出来,直接搜索关键字就能直指对方所在的页数,纸质文件哪有这么轻松?一页一页翻过去光是这些积存的文件都够看上十天半个月还不一定能看完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要说棘手也只是对于侦查员们而言的,对符士德来说,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符士德来到这间尘封已久的档案资料室里,文件都是以“箱”来做单位的,一箱一箱整理好的文件全部都整齐有序的摆放堆叠起来,这些文件在近些年来数据入库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动过了,所以箱子上也积了一层灰,也就只有每次降魔局大扫除的时候才会考虑到这里的事情。 吞拿在旁边打开了窗户,轻微的风随着窗户的开启而吹了进来,将封闭已久的空间吹动,带来一丝活跃的气息。 吞拿亲眼目睹着这一幕,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并不是符士德一步踏下之后地面如水面般泛起波涛涟漪,这是一种强烈到几乎能被肉眼直接观测到的感知。 “那就这样吧。这场游戏我玩的很开心,期待我们下一次进行游戏的时候。” “可是他们不守规矩啊老大!”槲栎急忙开口说道:“他们连直接狙杀我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根本就是疯子!这种家伙没道理可以讲的啊!” “咱们给绘城做过多少政绩?现在那些家伙就因为一个调任过来的执行官就想拿咱们当扫黑除恶的政绩,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外地来的家伙就把主意打在咱们头上!” 老人不少见,愿意花点资产对自己进行灵能改造的人也不少见,但真正以这幅姿态展现在人前的老人那可真是稀少到不可思议的“长寿老人”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活化石。 “你是我们的招牌,你从以前就精明,会管账,能带着大家赚钱,只要伱好好地待着,就是我们还愿意安安稳稳的证明,不管是谁也没法动你,大不了近期少赚点钱,这段时间你安分点就好。” 柜子在被拉开之后,自动接入了旁侧的轨道,朝着一边滑了过去,沉重的酒柜严丝合缝,很快就空出了酒柜后面的墙壁。 镰鼬和身后追逐的灵络不断在绘城中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甚至随着符士德对镰鼬所收集到的信息要素越来越多,追赶在镰鼬身后的赤红灵络也变得越来越完整,延伸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隐隐有从“捉迷藏”转变成“鬼捉人”的势头。 电话里传来声音:“怎么会联络到这边来?我们在地下还有工程要做,有事快说。” 在槲栎的双眼之中,一侧所见的就是寻常的墙壁,另一侧所见的,就是挂着这道感知锁的景象。 而对于符士德来说,他并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过程。 很显然就算倒退一年也没有什么值得符士德在意的关键信息,面对滚滚而来的第二年,眼前的记忆回响也被他继续挥散。 “要干什么费劲的脏活就多去求求镰鼬,记得态度好点,别老对人家挥来喝去的,万不得已之下,让镰鼬直面降魔局的执行官也行。” 只是让被召唤而来的雨夜凶兽有些错愕的是,不管它如何撕扯这道灵络,灵络也不像是会折断的样子。 当赤红的灵络凭空散去的时候,那些雨夜凶兽的兽群也在原地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各自四处张望着周围,也有雨夜凶兽直接将茫然的神情投向了镰鼬的方向。 “而且而且他经受过的灵能改造还是【镰鼬】而不是【蝙蝠】,镰鼬在特性和威力上都远比蝙蝠的显现要强大。” 只是连带着不少灰尘也被扬了起来,就连吞拿都忍不住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不是……是一次狩猎中受的伤……” 在寻常人都难以探知到的墙壁上,有一道槲栎花费大价钱,请大师在这里设立的“感知锁”,这道感知锁单纯是只有一些身怀特异之处,或者是感知力量强大到超过某个临界点的人才能够观测到的存在。 平静的绘城里,突然掀起了一阵狂乱的风。 但镰鼬并没有对此感到惊慌失措,反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态度,他有太久没遇到这种被猎物追赶的感觉了。 镰鼬的身影出现在大型商场里,出现在餐厅和电影院和地下停车场里,狂乱的风从这些区域席卷而过,在镰鼬那苍老的身影浮现出来的时候飓风又瞬间止息,而镰鼬离开的时候又像是风发出了暴虐的咆哮。 “要是专案组的领导不来?那就不来吧,反正机会给到他了,他抓不住,这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了。” 只见符士德沉稳的站在原地,精神状态古井无波,一片心湖静如止水。 镰鼬满脸兴奋的望向这道飞射而来的赤红灵络,张嘴吹出一道嘹亮的口哨声,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东西一样,紧接着在虚空之中,就有一声犬吠传来。 符士德低头翻看着镰鼬的信息档案,却发现那份信息档案早就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多少遍,能提取到的信息要素早就不剩几分。 随着自身的感知不断扩散,符士德站在原地也在不断的逆行着时间,仿佛身侧有无数人化作残影般走过,日月轮转之下的光晕和夜幕也在飞速的轮番交替,屋内许多细节的痕迹也在渐渐地消退。 随着镰鼬一挥手,这些雨夜凶兽的兽群也在顷刻之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一样。 这一阵风无所定型,气流的方向也随机不定,时而升入高天之上时而随着低气压不断下沉,所过之处都会将周遭席卷的一片狼藉。 “快追上来了,再加把劲吧,你可要认真的追上我,不要让我失望。” 在旁侧的路人们所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赤红的无形灵络正在不断延伸而出。 一旁的吞拿眨了眨眼睛:“这个是……镰鼬?” 桥上往来的轿车只感觉刚才好像刮过了一阵势头很足的狂风,行驶在侧边的单车和摩托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了,也就他们四个轮子的稍微安稳点,差点引起交通事故。 “让秘书助理过来一趟,叫她直接去跟那什么降魔局的专案组领导约个饭局,不用走什么人脉渠道关系,做好通知就行。” 与之无关的记忆回响画面都被符士德一挥手就散去,一幕幕排列起来的记忆回响在眼前消失,随后又有更多的记忆回响浮现出来。 甚至于还在不断的延伸中朝着镰鼬的存在追赶而去。 吞拿见状就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不是执行官的话就没问题。” 符士德摇头:“没抓到,让那个家伙给跑了……” 而镰鼬之所以垂垂老矣成那副模样,究竟是因何而落入如此境地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就是这样子的动静太大了,绘城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执行官要调任过来,现在又得换人了,咱们也比较容易被盯上……” 吞拿正准备撸起袖子加油干,先把标注了“蝙蝠”的那个文件箱子从这茫茫文件海洋中搬出来,只是还没等吞拿上去动手,他就被符士德伸手拦下了。 吞拿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拍着符士德的肩膀:“没事,镰鼬那个家伙藏起来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不过我们还有别的突破渠道。” 只是这种事情确实是过于耗费人力,人少了不行,但人多又总不能把全绘城的侦查员都拉过来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就为了调查这么件事情,所以也没什么办法。 槲栎伸手解开感知锁,走进墙壁之中,进入了自己的收藏室里,然后按下电梯按钮,从二十八层的高楼直接下沉到地下负四楼的地铁站里。 鼹鼠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负一到三层都是鼹鼠集团自己的地下室,地下负四楼就不是鼹鼠集团内部的空间了,而是遍布在绘城每个角落的地铁路线。 槲栎双手扶着话筒,不住点头,应和着电话里的声音,等到这通隐秘的电话结束之后,槲栎才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将电话挂断。 这地方确实是太久没动了,在这继续待久一点就是没鼻炎都得给自己整出鼻炎来。 见状之后雨夜凶兽也不由得露出狰狞愤怒的神情,在咆哮中化整为零,分散成兽群不断扑向灵络,将灵络死死咬住,不让其前进半分,硬生生将灵络的冲势止步在距离镰鼬仅有一步之遥的空隙上。 一个人的感知能力可能不够,但又不是不能够往这个过程里再加人进来,降魔局的侦查员基本都经过共同训练,有一定的默契配合,互相之间的感知叠加在一起所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尤为可观的。 槲栎来到这里之后,走向旁侧的公共电话亭。 与【猎犬】一模一样的雨夜凶兽再次出现在符士德的感受当中,一对前肢将赤红的灵络踩在脚下,同时不断张口撕咬着灵络。 “鼹鼠集团负隅顽抗不了多久了,只要把那个建筑师的领地给攻破下来,槲栎他们肯定跑不了,到时候还能从槲栎那边作为突破口反过来再锁定镰鼬。” 老旧泛黄的墙壁一点一点的归复崭新,刷了漆的表层那细密的裂纹也在逆行的时光中逐渐被弥补愈合,变得崭新又像是镀上了一层洁净的膜,符士德站在原地独立于世,在汹涌加速的人潮中,伸手从中捡起了一本文件档案。 但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又是苍老到不成样子,能让一个经受过灵能改造的人都表现出这样苍老的姿态,实际年龄只怕已经有三位数往上走的高龄,人人见到了都不由得多看两眼。 符士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当人们仔细一看的时候,却发现一阵狂风迷了眼,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那道苍老的身影已经不知在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电话里的声音接着开口:“别看镰鼬平时那副模样,他和你们都不同,你们不在一个水平上。” 紧接着是回溯第三年、第四年…… 翻看着这份曾经记录着镰鼬信息的档案,符士德能够从中寻找到许多与镰鼬有所对应的信息,虽然其中一部分经过了篡改,不过在符士德的眼里,这些内容都无所遁形。 “真是不可思议呀,相隔如此遥远,仅依靠自己的感知能力就化作这样的存在不断追赶着我的痕迹,甚至让我有些好奇如果真正直面你的存在,你又会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那是一位经受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存在,整个脑袋都呈现出非人般的姿态,以蝙蝠似的模样展现出来。 随后一扫先前阴郁不安的脸色,阳光明媚的走了出来,重新乘坐电梯回到了办公室里隐藏的隔间之中,安稳坐在自己的老板凳上。 这道灵络沿着狂风的轨迹不断延伸,在绘城的城区里拉起了如网般的结构,灵络的另一端就在不断的追逐着狂风的轨迹。 ----------------- 符士德耸了耸肩:“也只好这样了。” 换做旁人只能够从以前的文件目录里找,先是像吞拿一样从如此之多的文件里搬出那个标注有“蝙蝠”类型的箱子,随后再在箱子里面翻出镰鼬的档案,一来一去光是调查文案所消耗的时间就不知多少。 符士德的感知在悄无声息之间扩散了出去,强烈的感知带来的是肉眼可见的景象,仿佛这片空间的“记忆”也被活化了过来,一幕一幕的记忆回响在符士德的眼前浮现而出,从远至近开始依次排列。 “老大……” 这块苹果怀表被自己用【未来痕迹】进行过改造,已经和原本的苹果怀表不一样了,不过符士德却并没有忘记,这块苹果怀表原来是什么样子。 符士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所以我所看见的镰鼬就很古怪……明明应该还在壮年时期,气血最为旺盛,精力最为充沛的阶段,他会老成那副样子,还要不断寻找医疗人员为他缓解,很显然是在狩猎的时候遭到了反击。” 电话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很是杂乱,不过都是因为环境本身就显得较为嘈杂,随后才是先前的人声:“调任过来的执行官?没关系,我们大家没从地下世界里走出来,他就不会轻易动你。” 靠近地下世界。 符士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稍作思考之后还是拉着吞拿走了出去,两人在外边戴上了口罩之后才重新进来。 镰鼬朝着面前的灵络挥挥手,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苍老佝偻的身影将他那轻松愉快的模样掩盖下来,符士德想要继续延伸灵络,将镰鼬的所在彻底锁定起来,却发现手中的灵络已经“不够长”了。 镰鼬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仿佛像是就在符士德的耳畔响起:“你是为数不多能够让我提起兴趣的存在,我都有些舍不得将你作为猎物来狩猎了……” 而在这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的时候,都会有一道苍老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吞拿看了一眼文件档案上的标注:“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老文档了啊……镰鼬当年登记的时候才十八岁,也就是说现在是四十八岁,不过灵能改造的基础就会为他带来【长寿】特性,可以延长壮年阶段,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还没到衰老的程度。” “最近绘城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 槲栎声音艰涩:“降魔局好像铁了心要对我下手,他们这些天来的动静太过火了,猎犬、猎枪、重碾和时斑,一个个都被他们给处理掉,现在更是直接包围了我这边的建筑师!” 而此刻,这一汪镜面般的心湖开始渐渐地泛起了涟漪,随着符士德一步踏下,无形的波纹就随着足尖的位置扩散出去,仿佛地面都在产生同样的波动开始颠簸起来似的。 哪怕已经残破到几近破碎的程度,灵性被损耗一空,最多只能够一天发动一次其中的特性,符士德也能够用他将【猎犬】那样步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瞬间老化,由此可见在这块怀表完整的时候,究竟有着多强大的表现。 说着,符士德就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苹果怀表。 面对符士德的追逐,镰鼬一路上都在畅然大笑,他能够感受到有人正在追踪着自己,并且追踪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一度逼近他的存在。 对于侦查员而言,理论上他们也能如符士德这样依靠强大的感知能力去直接感应到与镰鼬相关的痕迹。 在狂风中仿佛残留着苍老声音的开怀大笑,赤红的灵络宛如飞射而出的利箭一样穿透了风暴,直指风中的镰鼬! 连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建筑结构都像是饼干般酥脆的房屋在雨夜凶兽面前都不是什么坚固的壁垒,那这根感觉上略有古怪的红色丝带又有什么作用? “槲栎?” “可镰鼬受了伤,我这段时间找了好多医生过去帮他看也没看好……” 将那本文件档案翻开来,就能够看见其中一页的表格里有一张老旧的蓝底大头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有领白衬衫的身影。 而在鼹鼠集团之中,槲栎听闻过秘书助理的汇报之后,整个人表情深沉挥退了不断鞠躬道歉的秘书助理,然后上前拉开了办公室里的酒柜。 轻飘飘的话从电话里传来:“有什么事情可以多问问镰鼬,咱们不在你身边不太好处理,但镰鼬不是还在嘛。” 苍老的镰鼬前脚才来到大桥之上,后脚就化作一阵风席卷而去,紧接着赤红的灵络来到立交桥上将整座大桥缠的死死的,未能够锁定目标之后,灵络的另一端又在不断向外延伸。 “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要素……” “镰鼬受了伤?”电话里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诧异来,随后继续说道:“他遇见降魔局那个执行官了?” 钻进电话亭里,槲栎在上面插了一张卡,拿着话筒按下了几个数字,很快一道隐秘的通话就被接通。 而随着符士德不断翻看档案,他手中那道赤红颜色的灵络也被越来越多的信息要素所补充,不断延伸,延伸向虚空之中。 “降魔局的人再疯,还能有咱们这边的人疯吗?” 很多人都不清楚,地下负四层很多地方都是在整个绘城为范围的地下建筑里,最为远离地表的区域。 远离地表,同时也就意味着—— 先前被散去的记忆回响是以符士德和吞拿来到这里开始,逐渐向前回溯一年的景象。 第59章 镰鼬 其三 “灵能被认为是源自于灵魂的能力,是灵魂中迸发出来照亮世界的光。” 在降魔局一间空置的屋子里,临时充当了交流学习的教室,站在讲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降魔局当中被照看已久的蜻蜓法官。 蜻蜓法官除了是一位绘城有名的法官以外,实际上他在以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专门研究灵能领域的学者。 早些年的时候还在大学里任教,带领着不少学生研究课题,不过后面转投了其他领域,也获得了不小的成就。 这位蜻蜓法官实际上也是一个降魔局的常客,降魔局多数邀请他过来都是在周末开个教学讲座,蜻蜓法官对此也欣然同意,据他的说法,来这边开个学习交流的讲座有种回到以前带学生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前不久才出了【游猎者】的事情,其实今天确实也是蜻蜓法官和降魔局之间约定好的时间,正好蜻蜓法官在这边休养好了,就干脆直接到这来继续讲座,讲完了之后他就要跟青蛙大夫去做灵感回忆了…… 这还是青蛙大夫建议的,说不要刚从病床上起来就做灵感回忆,这样对精神上的负担有点大。还不如做点以往习惯的事情,让自己找找感觉,“误以为”自己好像回到了平时的生活中,这样的话进行灵感回忆也会稍微轻松一点。 符士德和吞拿找个角落坐下来旁听,虽然专案组里很多侦查员都在外出勤,不过降魔局里还是有不少人值班的,手头工作没这么忙的时候过来听听课也没啥,反正这种学习交流基本每周都有,就是课程内容比较杂。 “根据目前对灵能领域的研究结论来说,主流的说法认为灵能的未来是无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光在灵魂留下磨砺的痕迹,也随着不断的使用而逐渐熟练运用,在运用中增长壮大。” “迈入第一阶段的灵能者被冠以【觉醒】之名,而在完成了【觉醒】这从零到一的蜕变之后,灵能者自然而然的会将一提升为二,迈入第二阶段的领域。” “让学生们可以准确测定灵能的各项表现数据,顺便也协助降魔局进行灵能的档案登记,只是具体到个人的话……” 符士德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络,仿佛能够看见兽群般的雨夜凶兽在上面残留下来的撕扯印痕。 “当灵能迈入了第三阶段,这就是远非常人所能理解的领域了,这阶段被人称作【以太】,第三阶段·以太,以前的学者命名时沿用了炼金术的概念,这也是一种世界上本不存在的元素。” 符士德自己应该就是那种相较于旁人而言,提升较为缓慢的类型,这也没办法,主要是因为他光是起步就已经和常人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对自己到现在还没迈入第二阶段就稍微释怀了些。 只是每一份馈赠其实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佐侑在之前就直言过,在符士德离开之前所赠送的消息是最后一份“免费赠品”。 蜻蜓法官开口说道:“在降魔局这边的判断和外界的判断多少有点不太一样,因为对于你们来说,你们认为只有开发出全新的特性才算正式进入第二阶段,会以此大幅度更新目标的危害等级,不过外面的人觉得只要自己完成了从一到二的提升就已经算是进入了第二阶段——这倒也没错,两个认知都是不冲突的,只是因为侦查员们在办案的时候以灵能失控现象的危害等级为主而已。” 蜻蜓法官坐在椅子上,对符士德这种【事象再演】的技术感到新奇,他也开口说道:“我记起来当时的情况了……当时他的灵能只是刚觉醒没多久,所以暂时还运用不熟练,他也没有什么能够具体归类的特性来进行登记,所以只能够做到一个名字的记录,不过事后的数据入库就和我们无关了,所以我也不清楚镰鼬的档案是如何被标注为【喰灵兽】的。” 随着使用次数越来越多,符士德也愈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感知似乎也在缓慢的提升中,只是自己的感知原本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就显得很是“庞大臃肿”。 按照降魔局的判断标准来说,【猎犬】那种在原本的基础上开发出【化整为零】特性,才算迈入第二阶段的危险目标。 符士德听着蜻蜓法官的讲述,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 “不过在那个时候,我们其实也没有过多关注过镰鼬这个人,只是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听说他去考了猎人的执照,从大学里申请了休学,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要是有这份模糊的印象就行,自己一个人暂时想不起来没关系,符士德保管让蜻蜓法官回忆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在这之后,符士德还想从佐侑那边「通晓一切」的话,就得支付对应的报酬了。 吞拿低头翻看着以前留下来的文件档案,开口说道:“虽然三十年前的文件上记录着他持有的灵能是【喰灵兽】,但蜻蜓法官在当时调查测算的结果却完全不同,镰鼬真正持有的灵能是【狩猎者】!” “也正是因为‘灵能的未来是无限的’这样一句话,导致在学术领域里也有很多分歧,同为第二阶段的灵能者也会因为开发出来的特性而在表现上出现极大的浮动,随着时间推移和不断的磨炼,第二阶段的上下限也会拉的很开。当然,这是学者们吵了这么多年也没争出来的结果,这里暂且不表。” 在符士德【事象再演】的帮助之下,蜻蜓法官倒是回忆起了不少与镰鼬有关的事情。 “我听说即将调任过来绘城的执行官就是一位传说中的第三阶段的灵能者,以全世界范围来说,这样的存在数量都不算多,因此就算是我们这些对灵能领域颇有研究的学者也不敢说自己就了解第三阶段的风景,不过你们倒是可以等那位执行官调任过来之后跟他问问。” 所以如非必要,符士德其实并不是很想参与进佐侑那边的状况,倒不如说符士德自己的情况也和佐侑可能没差多少,毕竟他到现在还没遇见另外一个与他持有着相同类型奇迹的存在呢。 蜻蜓法官一怔,他倒是被符士德给问住了:“三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大学担任教授一职,好像确实是有协助过降魔局进行过灵能登记,因为当时正好缺少研究课题的素材,我就领着学生们过来降魔局想探一探合作。” “镰鼬的档案果然被篡改过不少。”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持有着【喰灵兽】的灵能者,刚觉醒没几天,自身水平从一到二甚至只是一点几的程度就觉得自己是第二阶段了,都不用吞拿出勤,随便一个侦查员都能给人拷起来乖乖关好。 “这道名为【狩猎者】的灵能在具体表现出来的特性上却并没有明确的记录,就连三十年前的登记中,也只是记录了这个名字而已。” 一般人从第一阶段迈入第二阶段可能是从一到二的提升,而符士德觉得自己从十到二十可能都是有点不太确定的说法…… 符士德和吞拿闻声之后两眼一亮,符士德开口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蜻蜓法官回忆起以前的过往,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让我记住特定的某个人,这还是太过于艰难了。” 符士德暗自点头。 虽然他也能够回去【中庭之蛇】那边问问佐侑,以佐侑所持有的奇迹来说,想给符士德提供镰鼬的线索也并不困难。 因此虽然有所提升,但提升幅度看起来也不算很大——要如果符士德的感知和寻常人差不多,那这份提升就显得十分显着了。 如果能够从这里收集到更多与镰鼬相关的信息要素的话,符士德在锁定镰鼬这种存在也能够显得更加轻松。 蜻蜓法官见符士德和吞拿两人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开口说着:“这种情况在那个年代里其实是一个很流行的说法,就是类似于‘扮演法’一样去践行灵能的道路,有很多学者都认为这种方式会加速对灵能的掌握。” “第二阶段又被称作【掌控】,在不断地运用中加深对灵能的熟悉与认知,如臂使指般掌控灵能的特性,甚至于还在这基础上开发出全新的特性,从觉醒的基础分支出许多不同的表现。” 而以佐侑那边的情况来看,委实说符士德觉得至少两位持有着奇迹的圣徒候补作为对手,就威胁程度来说跟镰鼬相比起来也不好说是谁更棘手一些。 “只是这个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在灵能上具备优势,刚觉醒就能直接连跳,有的人则在进境上较为缓慢。” 至少十个受过训练的侦查员在感知上也没符士德一个人多。 符士德在讲座结束之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蜻蜓法官身边开口问道:“蜻蜓法官阁下,请问三十年前,是否就是由你协助降魔局,负责进行对‘镰鼬’的灵能登记?” 第60章 百目者教团 其一 鼹鼠集团在康悦大酒店预定了包厢,专门负责包厢的厨师团队将一道道前菜和冷盘摆在座位前,只是如今落座的也只有槲栎一个人。 旁侧的大门被人推开,无声走进来的是槲栎的秘书助理,她低声在槲栎身边开口:“专案组的那位领导不愿意赏面参加饭局……” 槲栎笑了笑:“没关系,他不愿意过来那就不愿意过来,反正该吃的饭还是得照吃的。” “要安排厨师继续上菜吗?” 听着秘书助理的询问,槲栎摇了摇头。 “还得再等等,虽然那个专案组的领导不愿意过来赏脸吃个饭,但其他人也还是要稍等一会的。” 秘书助理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其他人?” 作为槲栎的秘书助理,她也不清楚槲栎除了那个专案组的领导以外还约了谁过来参加饭局,不过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够过问的,既然槲栎开口了,她就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包厢里退了出去。 既然槲栎没有让她知道,那就是不需要她负责招待的人,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只需要去应付降魔局的调查和为槲栎用餐完毕之后准备车辆就好。 只是当秘书助理刚从包厢走廊出去,迎面就遇上了两个穿着教士袍的人影,秘书助理一怔,就见这两人一左一右的从自己身边走过。 见状之后,槲栎脸上的木纹都不由得加深了几分,脸庞边缘那些树皮模样的角质也在不断加速生长,好像给他原本斯文的形象变成了一个络腮胡大汉。 “……诶?” 秘书助理有些发懵,她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先前究竟是不是看见了人经过身边走进包厢了。 “祭品不是还有很多吗。” 右眼开口说道:“现在下面的工程还在筹备,需要的祭品也越来越多,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俩兄弟上来。我们过来就是要填补时斑的空缺,尽量找到更多适合作为祭品的眼睛。” “那是一个人?两个人?不对,真的有人进去了吗?我刚刚有看见什么人吗?” “老大让你们从地下那边过来的路上,应该没有遇见降魔局和天启教会的人为难吧?” 秘书助理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得去换个镜片了。” “时斑再怎么样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他游离在我们之外,只是想利用上这段关系能够帮助他搭上教团的路子,以及在争取圣徒的路上得到一点助力而已。” 尤其是槲栎——当他将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的时候,这两人身上穿着的教士袍就像是两具活物一样突然活了过来,身上的一只只眼睛滴溜溜转动,在转动之间仿佛在耳畔还回荡着眼球与眼球之间发出了粘稠的声音。 作为知名的问题组织,【百目者教团】早就已经被降魔局和天启教会联手标注了危害性,是很多年前有名的案例。 “就是啊。”同事诉苦:“不过目前看着危害程度并不高,就分析来看感觉有点像是刚觉醒的灵能者没能好好约束住自己力量的类型,反正先去现场调查一下就是了。” “目前还不太能确认下来,只是从各种情况互相做对比,加上教会那边对我们加深的联络,我们初步怀疑,可能是一直以来活动在地下世界那边的‘百目者教团’有成员来到了这边。”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听说过了。” 只是正当秘书助理向外走去的时候,却感觉先前的意识有点模糊不清了。 槲栎连忙闭上眼睛,开口说道:“你们这两个家伙,这么久不见就是这样打招呼的?” 看着他们自然而然的走进槲栎所在的包厢里之后,秘书助理心下了然,正准备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模糊重影。 “嗨,都从那边上来了,还有什么好说不是为了玩的呢?你们这么多年都没上来过,咱们的感情都淡了不是?先听我的,安排你们好好玩一趟。” 槲栎来到左眼和右眼之间,缓缓开口说道:“不过时斑那个家伙突然被人处理掉,其实我也有责任,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他乖乖待着别乱跑的,在这种降魔局盯上鼹鼠集团的敏感时期,出意外的情况太多了。” 槲栎闭上眼睛也能够听见两人落座的声音,两人一左一右的开口说着:“在地上这么多年来日子过得不错,连猫眼绿都敢先用在自己身上了。” 说着槲栎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向这两人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教士袍也不再有先前那种怪异的动静了,槲栎也大大方方的和他们互相对视,开口交谈。 他一边开口说着,一边端起面前的凉菜盘子——原本摆在每个座位上的都是按用餐人数安排的位上菜,每一道小菜都做的很是精致,几乎只有一口的份量,互相之间搭配组成九宫格的拼盘,不过这些东西被右眼全部装在一个盘子上,端起盘子直接风卷残云。 左眼轻声叹气:“会计,咱们上来可不是为了玩的。” 而穿着教士袍的两人也显得很是奇特,其中一人闭上了左眼,另一人闭上了右眼,在紧闭的眼皮上描绘有不知是眼影还是刺青一样的痕迹,看着就像是在紧闭的眼皮上再画了一只眼睛。 秘书助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再眨了眨眼睛,这种微妙的视觉差异就逐渐消退,只是先前的感觉让她有些在意,越是在意,自己眼前的视线就好像越是显得怪异了起来。 甚至于当旁人仔细凝望上面的眼睛标志,会感觉这遍布在教士袍上的一只只眼睛都活了过来,各自转动着眼珠子,将目光聚焦于与这些“眼睛”对视的存在。 将这枚好似眼球一样的东西塞进漆黑空洞的眼眶,长长的舌头一口卷入,随后在紧闭的眼眸里传来利齿咀嚼事物的声音,这才像是稍微满足了一点。 右眼紧闭的眼眸突然张开,里面露出尖锐的利齿和舌头,他一边用自己的嘴巴开口说话,一边把盘子上的食物扫进自己睁开的眼眶里,进食的举动完全不耽误交谈。 吞拿眉头一皱:“百目者教团?那不是好多年前就因为一些状况被天启教会和局里一起处理掉的吗?” 另一边符士德和吞拿送蜻蜓法官到青蛙大夫那里,调养过后就准备进行灵感回忆,挖掘一下以前属于槲栎、鼹鼠集团和偷猎者的线索,只是在路上却看见不少同僚都在急匆匆的向外赶去。 “还说我们?你呢?” 槲栎对这惊悚的一幕好似完全不在意一样,还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这次上来准备待多久?要是时间长的话我给你们安排好地方,保管伱们玩得开心。” “咦?刚刚是不是有人走进了包厢……是谁来着?” 紧闭右眼的人声音在他之后响起:“祭品再多,也不是让你和时斑这样挥霍的,而且你说时斑之前已经被人处理掉了,这就让获取祭品的难度加大了不少,你知道祭品寻找起来有多麻烦吗?” 他们一左一右,有胖有瘦,而身上的教士袍和天启教会的圣职者服装也略有不同,和天启教会简洁元素的深色制服相比起来明显多出了许多不同的标记,这些标记看上去像是混乱的弧线互相排列之后构成的形状,细看之下,会觉得那像是一只只眼睛一样的标志。 随后这些怪异的声音逐渐消退,一只只眼睛也将目光尽数聚焦在槲栎身上——准确的说,是聚焦在槲栎刚移植过不久的那枚‘猫眼绿’,【石化魔眼】上。 槲栎哈哈一笑,拎着酒瓶过去给他们倒酒,“这不还是需要你们嘛。” “近视和散光又加深了?不会吧,我明明有做好视力护理和眼保健操啊……” 而在包厢之中,那两道穿着教士袍的身影也看见了端坐在其中的槲栎。 吞拿有些好奇,随手拉了个人开口询问,就听对方开口说道:“好几个交通要道出现了事故,现场需要人员支援。” 吞拿眨了眨眼睛:“要这么多人支援?是什么灵能失控现象?” 左眼和右眼这两兄弟互相对视,各自耸了耸肩,既然是会计安排的,那就先玩玩吧。 风卷残云的扫尽了前菜小菜之后,眼眸里的嘴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样子,右眼从教士袍的口袋里摸出一枚像是眼球又像是糖球,还在后面黏连着几根颜色赤红,看上去有些湿润粘稠的神经似的丝线的事物。 槲栎开口笑道:“一般的【石化魔眼】很常见,但猫眼绿的石化魔眼可是蛮珍贵的,拿来和其他猫眼绿一起做祭品的话,未免也太浪费了。” 紧闭左眼的人端起餐前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说道:“放心吧,他们看不见我们。” “来来来,先为你们接风洗尘,然后安排你们玩的开心,喝呀,吃菜吃菜,左眼你光看着干嘛,你看右眼吃的多香……” “怎么了一个个的,看着都火烧屁股了。” 第61章 百目者教团 其二 根据侦查员的调查状况来看,似乎是许多人都出现了视觉方面的误差,在道路驾驶的途中会突然出现视线模糊、视觉重影之类的现象。 这种现象出现的时机很是唐突,不过持续的时间也很短,如果是心态镇静,驾驶经验丰富的司机想要稳定自己的驾驶过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打灯缓速在路边停靠,对驾龄稍长的老司机来说基本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总不能要求人人都有这份镇定的心态和临危不乱的反应,道路驾驶的过程中突然出现视觉的混乱足以让大部分人都陷入紧张慌乱的突发情绪中,一旦内心被恐惧所侵占,失控的概率就直线升高。 再加上这个时间段正是晚高峰,道路上的车流量一多起来就更加棘手,好些个地方都出现了重大事故,十几辆车连环追尾,道路一片狼藉,交通组的专员顿时忙碌起来。 虽然从表现来看,这种失控现象和好多年前的【百目者教团】成员所展现出来的某些特征有些相似,不过那个被降魔局和天启教会打成问题组织的教团都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了,现阶段与其说是百目者教团,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些刚觉醒的灵能者引起的失控。 不过侦查员倒也没有完全排除是【百目者教团】的可能性,先在档案上做好了登记,等到后续的状况出来再判断。 就是这些事情跟符士德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属于针对鼹鼠集团相关案件的专案组外聘成员,交通组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管。 符士德此刻正坐着吞拿的车在回去的路上,前面的车流拥挤,不过负责支援的人员也很快被调集过来,霎时间路况就畅通无阻了起来。 拥堵在道路上的车辆像是驶上了一条看不见的道路,稳稳当当的行于空中,一条条道路上的车流在某种无形的力量掌控下,有条不紊的开始递增向上,利用了道路上空的空间梳理着拥堵的交通状况。 “吃不完也能留下一顿嘛,接下来应该还得忙外聘的工作,到时候忙起来就懒得煮饭了。” 小露耸耸肩,也只好叮嘱符士德:“剩菜记得吃,别在冰箱放太久。” 那个被吞拿叫做燕的女孩符士德之前也见过,在【重碾】对青山私人医院的大楼进行定点爆破的时候,就是她负责主导的灾害救援,覆盖周围的无形念动力如流水般深入每一个角落细节,将破碎的瓦砾和废墟整理好,每一位受灾人员也被良好的安排起来。 这个发丝里夹杂着些许鸟类羽毛的女孩似乎也是降魔局的常客。 符士德比其他人看的更加仔细一点,除了那本飘在身边的漫画书以外,似乎还有好几本跟小露和丹朱赤差不多的作业本,一本上面写作文,一本上面写着数学的公式,几支笔正在慢慢的推导过程…… 仿佛能够听见小露的心声一般,符士德瞥了一眼小露埋头写的作业,发现还真跟先前看见的差不多,指不定她们应该还是同一个年级。 吞拿对此倒是没什么诧异的表现,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朝着窗外的方向指了指:“是燕来了啊,那就没事了,有她在的话,这种状况过一会儿就疏通好了。” 以符士德过人的感知能力来说,就算手里没有零件,他也能尝试着去构想自己手持零件正在不断组装道具时的景象,将这份景象宛如记忆回响的画面般呈现在眼前。 强烈的感知和「死而复生的奇迹」能让符士德氪命燃烧自己,慢慢掌握这些灵能武装的技巧,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要是时间能够再充足一点就好了。 蜷缩起来的身影被宽大的运动卫衣包裹在其中,像是毫无重力一样优哉游哉的在大楼的楼顶上漂浮着,如果不是吞拿指明了方向就连符士德都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存在,在她面前还飘着一本漫画书,正在缓缓地翻动着书页。 在处理过这些怀表之后,符士德将其放在一边,深吸口气,将自己的状态进行细微的调整,随后缓缓睁开青碧色的眼瞳,凝望着摆在眼前的诸多零件。 就佐侑所言的状况来说,这七次应该是偶然间制作成功的七次,符士德制作失败时的可不能算数…… 符士德别的没有,就命比较多,不就是氪命燃烧自己然后反复刷熟练度嘛,这东西别人办不到,不代表自己办不到啊。 小露点了点头,把烧鹅附带的酸梅酱包装撕开,倒在小盘子里。 小露招呼一声就把笔放下,洗了洗手坐在桌前:“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跟你一样,也是个比较有名的外聘专家,在以前接受外聘的时候更新过第二阶段的【念动力】数据,作为第二阶段·【掌控】的灵能者,当时的念动力场域扩张的极限范围可以达到以自己为中心半径八公里左右的距离,更是有毫米级细致的操作精度,出力也十分稳定,在许多持有同样类型的灵能中也属于尤为可观的水平了。那会儿的领导立刻就跟她签了长期合约,有这姑娘在,大伙的救援工作都能轻松一些。” 符士德看着这古怪又惊悚的一幕,只觉得从内心之中就有些厌恶这种景象,但很快他就感受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痒似的感觉,好像两只眼睛不受控制的活动了起来,要从眼眶里跳出去,和那些蜘蛛一样的眼球一起朝着某地前进。 有的灵能武装光是四五成的提升就已经是接近升华般的表现,足有四到五倍以上的效果更是工匠们都不敢想象的景象。 吞拿把符士德送回钟表店里,就回去接着忙了,除了降魔局以外吞拿似乎还得跑什么武术馆,或者是拳击俱乐部之类的地方,本身也是个大忙人。 就在转瞬之间,随着脑海之中的构想而浮现在眼前的记忆回响顿时在一阵流光中消散殆尽,重新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空白的工作台而已。 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下,符士德从梦中苏醒。 先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光是制作个一用就废的东西可不能算是【消耗品】的范畴,既然作为消耗品,就需要将其中的价值真正的消耗出去才能及格。在水平相同的情况下,一件正常的灵能武装在瞬间的爆发力上,必然是不如【消耗品】的。 不过对符士德来说,这些问题倒也不算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在旁人无法以目光直视的状态下,一阵朦胧的黑雾几乎将符士德所在的阁楼尽数填满,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之间所产生出来的漆黑粒子几乎将整座阁楼给淹没,不过在妥善的约束之下没有外溢出去而已。 符士德不清楚,如何制作稳定良好的【消耗品】这一点在工匠中才人辈出的密涅瓦机关里也是一件值得研究的课题,成熟的工匠能够将【消耗品】的瞬间作用拔升出相较于同水平的灵能武装四到五倍以上的效果。 “知道啦知道啦。” 湿漉漉的线条弯曲起来宛如蜘蛛的腿一样,承载着一只又一只的眼球行走在漫长的道路上,朝着某一处汇聚过去。 当符士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顿时感到不对,极度的危机感升起,让他下意识的在梦中取出折刀,刺入自己的身躯。 一只又一只圆滚滚的小球像是活物一样动了起来,这些圆滚滚的小球形态各异,小球的一端连接着猩红的,湿漉漉的线条,乍一看之下甚至有点像是眼球,那些线条是眼球上连带着的神经。 在【中庭之蛇】里,佐侑就提醒过符士德,让他不要这么着急的就开始尝试去制作【驯鹿子弹】,这种程度的灵能武装已经不是寻常的工匠和钟表师能够接触的领域。 等到两人都吃饱之后,小露把没吃完的菜收拾收拾从打包盒装在盘子里,用保鲜袋包起来放进冰箱,“你又准备多了,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 “在外面接了点外聘的工作,以后外聘的事情可能也少不了,不过还好,工作倒是挺轻松的。” 而符士德在梦中做出如此判断的同一时刻,淹没在阁楼之中的黑雾也猛然聚合起来,黑色幽灵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利爪和梦中的折刀一样,刺入了符士德的身躯。 就像是成熟的武术家也会通过脑内模拟出一个虚幻的对手来与自己互相对练一样,符士德就尝试着这么做,虽然就目前的效果而言可能会比自己真正动手尝试制作效率低一些,但至少没有这么多不必要的损耗。 只是制作的流程没过多久,符士德原本自然的节奏就突然变得艰涩起来,双手的动向也逐渐缓慢,脑门上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唯一的问题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磨,也就这个时候符士德才感受到和佐侑一样的捉襟见肘。 脑袋沾到枕头就让他昏昏欲睡,陷入梦乡,持续的燃烧自身进入更高层次的视野,模拟对灵能武装的制作,已经让符士德有些累了。 就算制作失败了,炸掉的也只是自己呈现在眼前的记忆回响…… 符士德吃饱喝足就回到阁楼里,在工作台上缓缓维护身上的几块怀表。 原本符士德还以为这条路上得堵个挺久,正寻思着要不要让吞拿换条路开,就发现毫无阻碍的驶上了一条看不见的空中通道,随后缓缓下降,拐入了正常行驶的道路上。 在阁楼里制作容易拆掉阁楼,在武器库里制作只怕会炸掉武器库,符士德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够依靠自己过人的感知来在脑海中模拟制作【驯鹿子弹】的流程。 经历过战斗之后,这几块怀表各自都需要持续的维护工作才能以最佳的姿态迎接下一次的突发状况,而且即将就是针对鼹鼠集团槲栎,以及【猎人】镰鼬的行动了,符士德可不希望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差错。 能够做到稳定的【消耗品】产出,在工匠的领域里也是一项不逊色于【生命缔造】的新兴技术难点,更何况这些驯鹿子弹的技术成就还不止【消耗品】这一项,诸多技术难点复合起来,浓缩在这几枚小小的子弹上,才让符士德头疼不已。 符士德回来的时候还发现小露在埋头写作业,假期也就这点时间,明天就得返校,和丹朱赤玩了这么久作业一点也没动,这个作文和卷子还算简单,就是抄写作业有点费手…… 当符士德真正尝试去制作的时候才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困难,这些驯鹿子弹看似好像其貌不扬,但其中隐藏的技术难点基本能让制作灵能武装的工匠们从入门考到大师都终身受用。 符士德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姑娘,这种水平的念动力在负责大范围的灾害梳理现场也是一把好手。 似乎在梦境的景象里,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符士德的耳畔发出呢喃,从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 如果没有“七次”以上的反复练习,符士德贸然尝试去制作这种道具,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符士德陷入沉眠之中的时候,梦中所浮现出来的景象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回来了,路上买了点烧鹅和鹅油拌饭,来洗洗手一起吃。” 符士德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好险……幸好没有真正去尝试制作【驯鹿子弹】,不然一旦失败,肯定要因为制作时的失误不小心把整座阁楼给分解掉。” 双手灵巧的在面前飞舞,在内心的构想之中,一件又一件的零件已经在手中成型,但实际上符士德其实并没有触碰到那些零件,只是在脑海之中模拟着自己正在制作道具的状况。 维护这些钟表对符士德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甚至都不浪费什么时间就整理好了怀表的重构工作。 “有敌人。” 符士德顺着吞拿指的方向往外看去,发现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飘在半空中。 在不知失败过多少次之后,符士德缓缓退出了“鹿首钟表师”的视野,把垫在自己身上,已经被滴落的鼻血浸透的毛巾随手扔进旁边的水盆里,整个人疲惫的往床上一躺。 第62章 百目者教团 其三 萦绕在阁楼之中的黑雾开始向外飘散而出,沿着门框和窗沿的缝隙逐渐弥漫出去,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本就隐而不显,再加上常人也难以观测的特性,转瞬之间就蔓延在楼房和街道之外。 细密的漆黑粒子在黑雾中聚拢起来,在弥漫的黑雾里形成黑色幽灵的上半身轮廓,黑色幽灵先是从小露房间的天花板上浮现出来,瞥了一眼已经陷入熟睡的小露之后,便重新分解,融入黑雾之中。 随后是钟表店里的几个房间,院子的角落和街道之外,肉眼难以观测的黑雾将周围都覆盖了进去,符士德端坐在阁楼之中,看似一动不动,但实际上他的视野已经随着黑雾的弥漫而将周围的都扫描了一遍。 黑雾所及之处都是黑色幽灵能够随意出现的地方,符士德能够随意散去街道上的黑色幽灵,让黑色幽灵立即出现在房屋之中。 “小露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是因为这份袭击是只针对我而来的吗?好像也并非如此,真正受到袭击的人远不止我一个,只是这之中并没有把身边的小露给囊括进去罢了。” 符士德以黑色幽灵在周围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敌人在旁侧活动的痕迹,不由得开始陷入沉思:“那些家伙是以什么标准来筛选目标的?眼睛?” 以符士德在“梦中”所见的景象来看,这份袭击的筛选对象虽然分布的比较零散,但似乎被选中的条件都局限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其中多数都以眼睛为表现形式。 梦中所见的诸多活过来的眼球都各有不同,有的威仪具足,宛如永燃不灭的熔岩赤金,瞳孔是竖瞳,眼球上连接的神经都和别人不一样,像是某种强大生物的黄金瞳;有的眼球看起来像是宝石琉璃、也有三勾玉互相连接好像旋转展开的万花筒……在无数眼球里还夹杂着些许猫眼绿的色彩在其中。 寻常的眼睛并不被视作目标,只有一些特殊的【魔眼】,或者是符士德这样的‘猫眼绿’才有被袭击的价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就立马动身,无声从阁楼开窗跳下去,黑色幽灵适时的浮现出来,将符士德接住之后散逸成游离的黑雾,随后在阁楼的窗户旁边再凝聚身形,把窗户给关好。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对他们这些持有着特殊眼睛的人发起袭击,符士德都不能够让战场有波及到这里的机会。 现在已是时至深夜,周围也没有什么夜市开张,所以人们都鲜少在附近的街道上走动,符士德干脆就让黑色幽灵背着自己,依靠黑色幽灵那强大的身体素质在道路上飞速前行。 反正黑色幽灵留在这里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溃散成游离的黑雾,还不如稍微发挥一下最后的作用。 虽然在看不见黑色幽灵的旁人眼中,就像是符士德骑着一只看不见的事物在道路上低空掠过,飞速掠过的途中还隐隐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野兽般的嘶吼咆哮响起,不过反正这会儿路上也没人,倒算不得多么古怪。 随着黑色幽灵在时间的消磨之下,身躯渐渐地化作游离在空中的黑雾,黑色的雾气又随风消散,符士德也只好放弃这个“坐骑”,迈起两条腿,不过黑色幽灵早已载着他跨越了极远的距离,降魔局的围墙都已经近在眼前。 符士德也正好听见路边传来吞拿的声音:“来的这么快?我正想过去找你呢!” 吞拿明显刚从降魔局里急匆匆驾车出发的样子,他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你难道感受到了袭击?还是被袭击的一员?” 符士德知道吞拿是在问自己先前经历过的那场怪梦,点了点头:“我从中感受到了危险,提前在梦里脱离出来了。” “原来感知足够高就能够提前从那场梦里察觉到危险……不对,那也得被袭击的人们真有这么高才行。” 吞拿有些焦虑的挠了挠头,和符士德来到档案室里,桌上摆了不少记录档案,每一份档案都是刚刚被负责的专员整理出来,出现状况的时间都在今夜之内。 符士德也没跟吞拿客气,坐下来就把一本一本档案翻过来看,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的事故记录。 有人在高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直直坠入热闹的夜市街道里,头先落地,整个脑袋都嵌进胸腔里面去;有人在路上似乎是没看清楚,闯红灯被卷进了载货车底下,滚滚车轮直接碾过头颅,当场宣告不治身亡…… 这些档案里有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人,也有第一阶段甚至第二阶段的灵能者,各自在事故中的死法看上去就像是自己一心求死,亦或者是在某些巧合到不可思议的状况下适时的迎来死亡。些许普通人也夹杂在其中,说不好是被专门盯上的还是在余波之中被卷入进去的。 “根据现场专员的整理,被这场灵能失控现象卷入其中的人基本都出现了从脑袋开始的损伤,严重的会波及到全身,就算有从中全身而退的人,双眼的部位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吞拿沉声说道:“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覆盖范围极其广阔,几乎包揽了整座绘城,只是被这场袭击所选中的目标相较于这个范围来说却并不算多,似乎只有存在着某种特质的人才会被对方给盯上。” 符士德点了点头:“是眼睛。” “被卷入那场古怪梦境的人,都是本身持有着各类【魔眼】,或者说是有着这一类型资质的存在。” 符士德回忆着自己所见的景象,开口说道:“我因为提前一步感受到危险,所以窥探到了梦中的景象,这才通过一些手段从中脱离了出来。而如果真正被拖入那场梦境之中的话,在里面经历过什么,应该也会在梦境之外同样显现出来。” 结合档案上呈现出来那各种各样的状况,虽然符士德在正式进入那场诡异的梦境之前就通过自杀的方式从中脱离出来,没有真正的目睹其中的景象,但也十分轻易能够猜测出这些人一旦被卷入其中之后会有着什么样的经历。 “魔眼?” 吞拿再对比了一下这些档案上的记录,扫视了一眼事故人员们的各项信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越是对比档案上的信息,就越是觉得这种现象有些眼熟,吞拿喃喃自语:“不会真是那个【百目者教团】吧……”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你们说的那个百目者教团是什么东西?” 吞拿沉吟一会儿:“是个在好多年前就已经被降魔局和教会联手剿灭到销声匿迹的组织,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时间节点上,再早一会能进历史书的教材,降魔战争的最后一课估计就得考这个,再晚一点也不至于让新生代的孩子都没怎么听过……你再说一下感受到的那场梦境。” 符士德一愣,虽然不明白吞拿的意思,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我在梦里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我,当我听见呼唤的时候,双眼就像是成为了独立的活物,想要从眼眶里挣脱束缚。”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当即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现在来看的话,应该是敏锐的感知让我提前窥探到了危险,将这份危险以记忆回响的形式展现出来。” 吞拿对照着符士德的说法,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和以前与百目者教团之间的说法十分接近……原本找你过来是为了让你来调查一下这些事故之间的关联,你的【事象再演】如果能够以此锁定对方的所在就最好不过。” “只不过如果对方真的是百目者教团的话,那找伱过来就是我欠缺考虑了。” 吞拿看着符士德,开口说道:“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用【事象再演】去追溯百目者教团的存在!” 符士德还是第一次见吞拿这么严肃,不由得开口问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百目者教团】起源的年代已经难以考究,只不过降魔局里保存了很多以前的考古学者留下来的资料档案,上面有他们研究降魔战争时期遗迹时留下的研讨。” 吞拿说着,指了指符士德身后的书架,符士德的目光循着方向望去,能够看见许多颇有年代的文档都放在书架上。 “人类用于感知世界的感官不外乎视觉听觉嗅觉等感知方式,其中以‘视觉’为首位,双眼的视觉是人类的强感知,听觉稍次,嗅觉、味觉和触觉等感官再次。” “有的人天生听觉敏锐,听觉甚至是比起自身的视觉更加高位的强感知,那种特例并不在讨论范围内——倒不如说如果首先接触到【百目者】的人是这类听觉敏锐的存在,或许情况也会稍好一些。” 符士德随意翻开文档,就看见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吞拿继续开口说道:“【百目者】是在这个组织形成规模的时候,由当时降魔局的执行官和教会的圣职者对其拟定的称呼,在确定过‘名字’之后才将【百目者】的形象固定下来——在更早之前的时候,其实人们难以界定其存在,因为那种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认知理解。” “祂会呈现出什么姿态,全凭观测到祂的人们感知到的现象来决定,就像是盲人摸象一样,以贫瘠片面的认知来描述祂都是不完全正确的。”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岂不是说拟定【百目者】的名字,以此确定下来的形象也是片面而不完全正确的?” “但这对常人而言已经足够了,【百目者】已经是汇聚了许多人的观测之后确定下来的姿态,祂不再无法观测,不再难以言说……有了确切的实体,于世间、于人们心中存在了实质的形象,这也就意味着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吞拿的说法很简单,不过符士德却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这种定义对【百目者】反而是一种削弱……因为在这之前甚至无从针对目标的存在,但一旦确定过名字和形象之后,百目者反而有了明确的弱点,是个可以被击破的怪物。” 虽然【百目者】仍旧是一种较为片面的认知理解,但这种认知已经能够将大部分人的认知都给涵盖囊括进去,也就意味着统一了一个具体的敌人形象。 在【百目者】还是‘祂’的时候,敌人是虚无缥缈又无比伟岸的存在,就算是想要着手处理都不知该如何行动,不过在当时的执行官和圣职者将‘祂’书写下【百目者】的名字之后,百目者教团也就被降魔局和教会联手剿灭,躲藏在地下世界里销声匿迹直到现在。 符士德一边低头翻看着考古学者的记录,结合吞拿的说法,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状况,之所以定下【百目者】之名也很有说法,因为人们最早观测到‘祂’的感官就是视觉,片面的视觉具现化出了源源不断的灾厄与恐怖,一度将许多年前的绘城摧毁,于是就干脆借以视觉来锚定其存在。 也因此将那些难以消除的灾厄与恐怖尽数扭转成与【百目者】的形象相关的怪异,虽然仍旧是极其强大的敌人,但相较于之前的情况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式。 从一尊难以观测,不可言说的伟大存在具现化成一个强大的怪物,虽然仍旧是个处理起来十分棘手的存在,但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差距就完全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了。 而吞拿之所以要制止符士德以此进行【事象再演】来追溯对方的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符士德的感知太高了…… 强烈又敏锐的感知能够让符士德观测到比别人更多的信息,而符士德的感知能力是吞拿亲自见证过的,要是让他去追溯【百目者教团】的深层,会从中发掘出什么样的存在出来,那还真不好说…… 第63章 百目者教团 其四 现在去绘城一些较为偏僻的乡下,或许还能够在围绕祖宗祠堂建立起来的村镇里找到许多留在老家生活,年岁已高的老人。 如果让这些老一辈的绘城居民回忆往昔,对于他们来说,印象最为深刻的,可能不是什么人生中幸福美满的时刻,不是婚姻和家庭,也不是事业有成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景象,反倒是在这些老人们尚且年幼的时候,绘城所经历过的那几次灾害。 而这在早年间给绘城留下深刻记忆的灾害的源头,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百目者教团】。 根据绘城往日经历过的天灾,其实在多年以后有杂志报社的记者注意到这颇有年代的故事,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素材,还特地前往绘城一些偏僻的老村落里实地调查,问询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准备以此在杂志上开一个新的版块来连载这些记录。 只是那个记者在详细的调查过之后,整理归总调查的细节,却发现很多状况都显得颇为混乱,细节上的互相冲突不说,每个人的说法之间虽然有些许微妙的相合之处,但更多的是凌乱不堪到根本无法拼凑出曾经发生过的事件。 所有人都在深刻的回忆着曾经发生在绘城的天灾,但所有人的说法都对应不上,互相冲突,甚至不要说这些曾经在绘城天灾之下幸存的亲历者们,记者还前往过降魔局和天启教会申请调查,想借阅一下曾经有关绘城天灾的记录档案尝试着还原以前的事情,结果发现就连官方组织的记录都呈现出这样一副怪异的模样。 仿佛互相之间所记录的都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他们都在从各方面角度讲述着曾经发生过的“天灾”。 当年那个记者满怀信心的来到绘城,随后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从绘城离去,回到了报社之中,历时半年终于将自己归总的诸多细节整理了出来,最后在杂志上也开了一个新的栏目,每一期的发售都从某一个人的视角里讲述曾经在绘城发生过的天灾历史。 那篇杂志说火不火,但说销量垫底倒也不至于,栏目上的内容也被些许考古学者注意到,随后才有考古学者们带着自己的团队前来绘城,研究绘城地下那在降魔战争时期留下的遗迹,因此这才有了降魔局书架里摆放的这些文档记录。 左眼笑嘻嘻的来到符士德面前,开口说道:“不过既然你知道咱们是教团的人,那你应该也知道,教团最近在筹备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这事情嘛需要点比较不这么常见的东西……” 右眼随手拎起吞拿放在车上的证件,随后用疑问回答着吞拿:“这位侦查员……哦,吞拿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产生出了,乘上车的人是那个小孩的错觉?” 霎时间,吞拿眼前的景象如图卷一样缓缓收拢起来,他孤身一人站在道路的中间,右眼则是端坐在轿车里,双手轮流将降魔局的配枪和【被缚者】的手铐抛着玩。 只是即便如此,人们所见也仍旧是片面而不完整的。 “诶!对啦!”左眼两手一拍,在无人的街道上拍出了清脆响亮的掌声:“和你说话就是不费劲呀!” 原本吞拿是想请符士德过来协助调查的,遇上什么嫌疑人员直接【事象再演】一开,这不把人老底都给扒了出来?不过既然目标的存在竟然是以前在绘城之中颇有历史的百目者教团,吞拿也就放弃了这个心思。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事故,绘城的降魔局和教会又开始警戒起来,全城范围内严打了好几次【百目者教团】的痕迹。 在事后的侦查员调查结果之下,能够推导出那个感知能力较为出众的灵能者在接触到这一则往事的时候,于脑海之中构成了将近七成的【百目者】形象。 转头望去,本应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符士德却不知何时开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哪里够呢?这种东西是不嫌多的嘛!” 那个肥胖臃肿的男人睁着一只左眼,右眼紧闭,紧闭着的右眼眼皮上描绘着不知该说是刺青还是眼影一样的色彩,像是在上面画出了一只眼瞳。 每个人所见,所描述的情况都是正确的,是在他们的眼中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符士德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可你们不是收集到不少猫眼绿了吗?怎么这还不够?” 眼前的模糊重影并不是因为打哈欠时的泪花而产生的,是因为自己双眼之中的视界早已浮现出模糊重影的现象,自己被这种状况所引导,“误以为”自己很疲惫,因此才打了个哈欠。 符士德在仔细翻阅过降魔局里的诸多文档记录之后,这才对所谓的【百目者教团】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总之你得记住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用【事象再演】去追溯百目者教团那档子事情!” 在另外一侧,符士德看着这个缓缓来到自己面前的瘦削人影。 不然也不至于直到今夜接连不断发生事故之后,吞拿才将嫌疑人正式锁定在【百目者教团】的身上,因为这对吞拿来说确实是未曾接触过的内容。 反正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故,所有外勤人员都得到处巡逻个几圈,吞拿干脆顺路就把符士德给送回钟表店,等到鼹鼠集团那边又有什么状况再找符士德也不迟。 直到有一个在感知能力上较为出众的灵能者,跟随着朋友一起来到绘城旅行,误打误撞之间接触到了这一则往事之后,意外便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吞拿在拆掉了这辆车之后,继续转身循声发起进攻,虽然将右眼的身影击碎,但仍旧没有那种实质的感受。 不过有一点吞拿倒是记得十分清楚——那也是侦查员笔试试卷里的重要考点。 也多亏了他整理不来,不然连载的内容还没刊登就得被降魔局和教会联合审稿,反复打回修改,甚至可能都不需要降魔局和教会有什么动作,那个记者首先就迎来直面【百目者】的殊荣…… 以前在绘城天灾幸存下来的老一辈绘城居民们,算起年龄几乎都能给吞拿当爷爷辈的长辈了,吞拿就算是一级侦查员,最多也只是在以往考试时的卷宗知识点里看到过和【百目者教团】相关的内容,真让他接触这回事,他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 “你是说那个要上你车的小孩?” 只是真正的“天灾”早已超出了那些亲历者们所能够理解的规模,虽然他们已经将自己所感受,所观测到的状况讲述出来,但仍有不足,显得贫瘠又片面。 只是吞拿一伸手却摸了个空,他猛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伸出了手,却并不是掏枪,而是打开了车门,身上的安全带也在悄无声息之间解开。 如果继续让他深入感受下去的话,将曾经由执行官和圣职者一起锚定的【百目者】形象百分之百的具现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侦查员是真的暴脾气,连话都不愿意听人说完……只有我知道伱的名字,这样咱们之间不太好交流,你可以管我叫右眼,我——” 饶是如此,最早的那位记者还是通过自己的整理将各种状况都梳理过一遍,然后以自己的角度来代替那些亲历者们讲述这个故事,变得勉强能够让阅读这个故事的旁人清楚认知,在杂志的栏目上刊登连载。 他缓缓开口说道:“可是我现在没有发现什么值得让我情绪波动的事情……要不然你尽职尽责一点,用自己表演点乐子出来,指不定我一开心,猫眼绿就开眼了呢?” ----------------- 那道身影看起来有些肥胖臃肿,圆滚滚的身躯像个气球一样撑起了身上宽大的教士袍,只是这种教士袍却并不是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所穿戴的款式。 仅仅只是因为……自身的感知足够高,高到能够在接触这件事情的时候立刻感受到超过六成以上的【百目者】形象的人,已经在意外事故中尽数死去了。 而随着意外事件的发生,人们对【百目者教团】的消息也逐渐放下,不再将注意力投入在其中了。 符士德心中清楚,如果真的让那个记者从混乱的信息中整理出了【百目者】的全貌,那可是件大事情。 右眼的身影缓缓从无人的街道上浮现出来,他缓缓开口说道:“眼睛所见,会欺骗你。” 多亏了那位记者的功劳,才让旁人能够较为直观的从混乱不堪又互相冲突的信息中整理出大概的状况。 片面的理解会在个人的观测之下扭曲成不同的事物,每个人的感受都各不相同,仿佛在那一场几乎将绘城毁灭的灾厄之中,汇聚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异常景象。 对方自称“左眼”,也紧闭着一只左眼,见到符士德之后还十分热情的朝着符士德挥了挥手,应该是在打招呼。 降魔局的专车行驶在深夜的无人街道上,缓缓在道路上的线条前停了下来,符士德的声音从吞拿身侧响起:“这都要等红灯?” 以往那些能够在初次接触之下,就从心里构筑出六成以上的【百目者】形象的人们究竟有着多高的感知,这一点吞拿无从考究,但吞拿清楚,一旦让符士德对此启动【事象再演】的话…… 吞拿打了个哈欠,眼里浮现出些许泪花似的晶莹,这些天来一直加班,睡都睡在专案组办公室的躺椅上,饶是吞拿这个铁人都有些感到疲惫。 符士德了然,然后吞拿开着车准备把符士德给送回钟表店里去。 左眼一步步拉近了和符士德之间的距离,来到他面前,缓缓开口说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猫眼绿的成色。” “对百目者教团的调查降魔局会有专门的应对方式,处理这方面我们是专家,你只要继续负责鼹鼠集团那边的状况就好。” 只是越是封锁什么就越是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绘城的动静反倒让周边城市和许多相隔天南海北的地方都有所耳闻,随着消息的逐渐扩散,将注意力投入在其中的人群之中也陆续开始出现了意外事件。 “有没有一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跟着你,你还和我讲了一大堆教团的往事,现在的侦查员对教团的理解都这么深刻了吗?知道的都不比我们少了。” 反倒有点像是一张紧闭起来的嘴巴——吞拿在看见对方的瞬间,就感觉这只眼睛一旦张开来,应该是一张狰狞凶恶,尖牙利齿参差交错如锯齿般的嘴巴。 只怕在瞬息之间,就能够在心里构筑出那曾经被执行官和圣职者们一起定义下来的【百目者】! “猫眼绿?” “他人呢?” 眼里的泪花使得视界的景象有些模糊重影,吞拿眨了眨眼睛,正准备抬手用袖口一擦,只是他的动作忽然僵硬了起来。 吞拿满脸严肃的对符士德再三叮嘱。 吞拿的表情冷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 “就算路上没人那也得等红灯啊,我这可是专车,等明天要是被交通组的人过来说路上拍到了你闯红灯那得多尴尬?” 吞拿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眼神就锐利了起来,下意识的举动让他伸手掏枪,降魔局配发的【灵能武装】在面对任何事故的时候都是最为有效的利器。 于是【百目者教团】的消息也就这么被平息下来,随着时光的磨砺又被更多的事情所掩盖,只剩下些许教团的成员隐藏在地下世界之中,就连绘城当地的降魔局都有好几十年未曾接触过与这相关的案件了。 而右眼的眼皮之下,所呈现出来的轮廓也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球。 符士德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抬手就将手里的折刀扎进左眼的身躯里。 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甚至绘城的降魔局和天启教会还没来得及发动关系去压制这方面的消息传播。 见吞拿这副模样,符士德也不由得耸了耸肩:“我知道了,这不是一直在看档案都没去调查嘛。” 原本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对。” 随着记者起头,考古学者们的团队跟上,有关【百目者教团】的消息在当年也被许多人所得知,其中不乏灵能者,也有自身感知远超寻常人的存在。 虽说侧重于感知方面的存在确实不多,但将范围扩大到周边乃至全国,倒也总能找出符合这一条件的能人异士出来,只是这些人在接触【百目者教团】的消息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反倒在最为专擅的领域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们所能够感受到的状况远比寻常人所能够感受到的要更多,能够得知那场“天灾”所发生的细节也更多,不过充其量也就是稍微得知的多了一点而已,倒是没什么影响。 只是没等他深入了解,那个灵能者就因为感受到了七成的【百目者】而陷入疯狂,双目被凭空摘下,融入了自己心中所想象的【百目者】形象之中,浑身的脑浆和血液在他的感受中开始沸腾,最后死状惨烈的在这个世上留下最后的痕迹。 符士德看了看面前的左眼,开口问道:“百目者教团的?” 教士袍上遍布着许多凌乱的弧形线条,这些弧线互相交叠起来,两道弧线就组成了一只眼睛的轮廓,遍布在教士袍上的弧线几乎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仿佛是由无数只眼瞳构成的装束。 吞拿跨步而出,一双铁拳瞬间撕裂了降魔局的专车,气劲贯发之下浑身的力量都迸射而出,将面前的身影打碎。 “原来你知道咱们?那可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跟你解释这么多东西了。” 第64章 百目者教团 其五 “眼睛所见,会欺骗你。” 吞拿眼前的景象一次又一次的破碎,好像一幅图卷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被撕裂开来,只是撕裂了眼前的假象之后,又是一层假象浮现在眼前。 虽然处理起来比较棘手,不过这对于吞拿这种武术家而言,还不足以让他陷入慌乱失措的境地。 作为常年活跃在一线,应对过无数次灵能失控现象的吞拿而言,这种程度的袭击也并不是处理不来。 哪怕手中没有武器,但武术家经年累月锻炼磨砺的肢体也不逊色于任何灵能武装,每一寸皮肌筋肉骨骼都能作为气劲贯发的载体。 一步踏下,柏油马路上响彻起了轰鸣之声,伴随着吞拿的一声怒喝,方寸之间就有雷鸣般的震响,眼前的假象被一层一层的撕裂开来,宛如画卷般笼罩的周围在武术家的劲力之下尽数粉碎! 紧握的拳头宛如枪尖一样贯彻而出,只是百目者教团的右眼仍旧微笑,闭上眼眸,缓缓开口。 “目光所及,会吸引你。” 诡异的感觉再一次的笼罩了吞拿,他回想起自己先前本该伸向枪柄的手却阴差阳错的伸向了车门,一直到自己从驾驶座上走出来以后,吞拿这才回过神来。 此刻便像是回到了先前。 转眼之间,符士德眼前的景象就从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切换成幻境中的空间,他语重心长的对面前这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开口说道:“你们这技术多少得更新点对自己人无效的特性呀,不然的话连你们自己都陷入了幻境里,那不是给自己都整蒙了……” 左眼表情惊讶:“你竟然能够看得见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吗?” 右眼的声音缓缓响起:“曾经你们的执行官以‘眼’作为定义伟大存在的方式,确实是十分聪明的举动。但反过来说,他其实也只能够以眼作为要素去定义,因为人类的感官说到底是有局限的,一旦目睹过伟大存在之后,就不得不顺应这个方向继续延伸下去了。 右眼的脸上明显流露出恼怒的神情,紧闭着的眼皮张开,露出其中的利齿和猩红舌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眼球似的软糖,一只只粘稠的眼球软糖被赤红的纤细线条链接着,吊在半空中。 “对你们来说,有了时斑也就是‘够用就好’的程度,反正不管是你们自己亲自过来,还是让时斑占卜,最终的结果都没什么两样,毕竟能够觉醒【魔眼】的人说到底也就这么多,不会因为换了谁过来就能够促进人们具备觉醒魔眼的资质,获得更多的祭品,干脆就让时斑来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你们也可以免了上来抛头露面,被降魔局注意到的风险……” 又是一拳从天而降,猛然砸落在右眼的身上,将他肥胖的身躯打的像个球一样砸在地面,随后又因为自身充足的弹性而弹射上半空,紧接着吞拿一步踏下,脚下的假象轰然崩碎,世界仿佛在武术家的摧残之下分崩离析成一个个方块似的事物。 符士德恍然大悟,面色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你们只派了俩幻影出来,原来是也在这偷懒摸鱼,看来百目者教团给的内部福利确实不怎么高,还没到可以让你们为了教团真身上阵过来搏命的程度。” 符士德坦然说道:“老实说看不太清。这黑灯瞎火的,那边的路灯还闪了,只能看到两个轮廓在打架。” 他看见了“自己”。 哪怕吞拿此刻闭上了眼睛,看不见对方的行为,但也能够从声音和对方的细节变化大致猜测出右眼的举动。 符士德耸耸肩:“没用的,这种东西我一眼就看穿了,倒不如让我来给你表演一个你们爱看的。” 左眼见状之后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具有猫眼绿特质的人都觉得这种自我胜利一样的说法就能够催眠自己吗?” “这还用愿闻其详什么,我只是不太清楚你们为什么会弄俩幻影过来在这里拖延我的时间……哦,从那些受害者们的状况来看,你们确实掌握着一种能够隔空将陷入梦境里的人的双眼取走的技术。” 左眼不由得嗤笑起来:“幻影?你如何能够认为我是幻影?难道不是你自己陷入了虚幻的景象中吗? 符士德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打断我……时斑是从以前在竞争中被人跟条狗一样踢出来的,借着奇迹留下来的痕迹让他还有点价值,不过时斑说到底也不是鼹鼠集团真正的内部人员,只是合作关系看起来联系较为紧密而已,两边其实还是各取所需。 一开始符士德还想上去稍微制止一下吞拿,只不过见吞拿那虎虎生风的模样,符士德感觉自己上去稍有不慎就得被吞拿抓起来当球打,虽然死不成,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继续坐在车里等吞拿打累了再说,反正先跟这另一边的幻影稍微聊聊也不碍事。 符士德瞥了一眼面前的身影,“我这暴脾气就没压下来过,只是面对两个虚无的幻影,我也没什么必要生气而已。” 符士德听着左眼的诉苦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的进货渠道就是鼹鼠集团,一直以来时斑在鼹鼠集团里负责调动偷猎者的团队,看似是每一件有价值的战利品都能够狩猎过来,但实际上其他的东西只是一个幌子,你们真正需要的是各种能够用于百目者教团的眼睛…… 左眼闻声之后目光一凝:“愿闻其详。” 左眼倒在符士德脚下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随后缓缓地消失不见,刺入身躯的折刀“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地板上也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我要吃掉你这个……” 说着,符士德心念一动,一道无形的伟岸身影便浮现在这片幻境领域之中。 眼前的景象虚幻又朦胧,层层叠叠的假象幻景如万花筒般徐徐展开,宛如一副又一副的图卷将其包揽下来,而不管是符士德还是吞拿,尽数都被这片朦胧的幻景所笼罩。 仅仅只是沿着自己心中的目标,握拳,连打! 一层一层假象被粉碎,只是吞拿却隐隐感受到自己紧闭的双眼部位传来了刺痛感,有殷红的鲜血沿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 符士德有些无奈:“你知道在我的眼中,所见的景象是什么吗?” 符士德大致梳理了一下状况:“现在时斑人没了,你们终于开始急了。就是还少了点关键性的证据,要是能把鼹鼠集团和百目者教团互相绑定起来就好了。” “谁跟你说我一直在稳定自己情绪的?” 在符士德的眼中,吞拿的车就这么停在无人街道的路口上,轮胎甚至还压了线,就在半道这么停着。 吞拿皱紧了眉头:“这个位置,吸引了我的目光……” 吞拿一个人开得好好地突然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跑路上漫无目的的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又一套的拳,旁边就是道路摄像,原本符士德还在想吞拿这模样明天不知道要给交通组那边的同事拿来笑上多久…… 委实说左眼还真从未见过符士德这种直到如今都平静不已,仿佛情绪上没有丝毫波澜的家伙。 符士德瞧着越来越靠近的左眼,缓缓开口问道:“不提这回事了,还是接着来说说你们吧。就为了点所谓的教团活动要置办祭品,甚至不惜从地下世界里跑出来,连降魔局的侦查员都不怕,为了几只眼睛,至于这么拼命吗?”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你既然能够看见我眼中所见的景象,那你难不成也被自己的幻术给罩进去了?”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生活所迫呀!为了这点祭品大伙都在忙前忙后的,这么多年来的进货渠道突然断了环节,咱们也很苦啊。” 左眼摇摇头,“只是猫眼绿我们也不是没见过……要是你能够一直维持着这种平稳的好心态,那可真是太少见了。” 没等右眼的嗤笑声继续响起,武术家的铁拳就猛然砸在右眼的胸腹之间,臃肿的身躯撞开了身后的车门,硕大的人形肉球从另一侧的车门里迸射而出,落在无人的街道上接连不断的翻滚了十来圈,最后才缓下了那股冲劲。 仿佛自己的双目正在被某种无形之物咀嚼啃噬,而这仅仅只是一个预兆——当双目被吞噬殆尽之后,就是更加深入的神经与大脑。 符士德看得清楚,这些血迹甚至也开始渐渐的消失不见,将自己的痕迹给处理好之后,穿着教士袍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听见符士德的话之后,左眼脸上的表情就更加讶异了起来,随后他如先前一样缓缓来到符士德的面前,“是因为你的双眼与众不同?你觉醒过【魔眼】?还是因为你的感知有些异于常人? “人类是十分依靠视觉这种感官的生物,视觉作为人类排在首位的强感知,很多时候会影响到更大的范围。” 吞拿感受着右眼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特性,缓缓闭上眼睛,在原地摆出拳架,右眼见状之后更是嗤笑起来:“总有人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忽视视觉带来的影响了,这种想法未免也有些过于……” “只不过因为时斑突然被降魔局的人给处理掉了,你们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链条突然有一节从中断开,无奈之下也只好将原本隐藏在地下世界里的成员叫了上来。” 随后被右眼眼眶里的舌头卷了过来,利齿收拢,大口咀嚼之下在夜色无人的街道中响起了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略显粘稠和软骨被啃噬粉碎的声音不断响起。 志在必得的一击确实命中了目标——只不过是临时更改的目标。 符士德瞥了一眼面前的身影:“教团一个月开几千的工资啊?拿命去拼?” 名为【百目者】的形象在顷刻之间被符士德的感知所具现出来,瞬间便将这片幻境压垮,消散殆尽。 “总有人盲目自信,沉溺在梦中花水中月的空中楼阁而不可自拔,在幻景之中坚持无谓的自我……” 符士德朝着无人的街道上望了过去,这个时间点路上都没有行人,远处只有在两侧路边停靠成笔直排列的轿车,以及忽明忽灭的路灯。 “模糊视线、稀释视觉目标,做到针对视觉的反侦测、通过假象来欺骗视觉、引导视觉吸引目光形成干扰……” 左眼听着符士德的话,笑眯眯的来到符士德面前:“你看起来知道的还挺多,原来降魔局对这边的研究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啦?” 吞拿一击宛如炮弹般轰出,在前方的空处甚至打出了一圈气爆,无形的涟漪在半空中扩散开来。 左眼只当符士德在虚张声势,大手一挥,缓缓将那只紧闭的眼睛睁开:“看起来,还得让你陷入更加深层的幻景,你才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 右眼把吞拿的配枪在手上掂了掂,发现自己没法解开上面的保险之后也就随手把这配枪放下,然后接着开口说道:“当你的目光被吸引了之后,你的注意力也会一并被视觉所影响,连带着将你原本的目标也做出切换,理论上足够的专注和意志力便可消解这种因为视觉而带来的干扰,不过这毕竟是理论嘛,真正感受过之后,是不是觉得理论和自己的亲身经历根本搭不上边?” “而同样作为人类的我们,对视觉这种感官的理解也一样深刻,反过来说我们也能够利用视觉的影响,作为伟大存在赋予我等的权能……”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左眼,缓缓开口说道:“我好像看见你在那边有个朋友,被人当球一样打,他都这么惨了,伱还要在这装死吗?” “……不过算了,不管是哪种情况,结果都差不太多,没想到原本只是过来拿个祭品,还会有这种惊喜。” 该说不愧是猫眼绿的持有者吗?这种心态平和的模样就比其他人看上去高出了不少。 即便感受到了这一点,吞拿的行动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 左眼皱起眉头,将自身所持有的权能调动起来,获取了符士德眼中的视界—— 第65章 【百目者】侵蚀过的眼睛 其一 虽说之前吞拿已经再三强调,为了确保符士德自身的安全,禁止他对【百目者教团】的相关信息进行事象再演,但这种约束手段对于符士德而言,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甚至不需要符士德对百目者教团的相关信息启动【事象再演】,光是在符士德翻阅过降魔局里留下来的那些档案之后,符士德就已经对所谓的【百目者】生出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虽然那些文档记录全都是很多年前的记者、考古学者们留下来的片面记录,尽管有着他们专业的归总,但这些信息充其量也就比一般人的目光所见要稍微完善一点罢了。 记者和考古学者留下来的文档总归是比寻常人回忆往昔口述出来的内容要显得多一点“专业性”……或许是一些考古学科里和降魔战争关联的术语,或许是记者们撰写稿件时的书面口语习惯,这些东西会让阅读文档的人更加清晰直观的理解其中的内容,所谓的完善大多也就在这些部分里而已。 毕竟这些人在感知方面其实也没有和曾经绘城天灾的亲历者们拉开多少,他们只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详细整理出来,或者编撰成故事刊登。 不然的话,这些留下文档记录的人才应该是多年以后【百目者教团】的第一批受害者。 在【百目者教团】的事迹广阔流传出去之前,记者和考古学者们留下的文档也不是没有一同传播出去过——而现在虽然已经停刊了很多年,但如果去有些年头的旧书店里找的话,还是能够买到以前刊登这一栏目的老杂志,直接上总库也能下载考古学者们研究论文的副本。 这些东西都被许多人阅览过——包括那些因为自身的感知过高,在追查之下莫名其妙的死于【百目者】之下的人们,只是他们的阅读也没有引起什么事故,是直到他们对这个隐秘的组织产生了兴趣,开始着手对这方面的调查,这才在调查的行为中于心里构建起了属于【百目者】的形象。 只是符士德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曾经因为各种意外而死于【百目者】之下的人们,是在调查之中,依靠自己过人的感知,构建出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百目者】,于是被影响到陷入疯狂,最终死于各种惨状。 吞拿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哪里敢叫你啊,要是让你这么个外聘专家突然暴毙在追查百目者教团的事情里,领导非得把我这层皮扒了……这段时间你先休息会,等我们锁定了鼹鼠集团和百目者教团之间的关联之后,有需要再来找你。” 符士德点了点头,在位置上坐好,调低了椅背,让自己在位置上半躺下去闭目养神:“百目者教团的案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打钟表店的电话,我觉得他们跟鼹鼠集团脱不开关系,有通知我肯定到。” “没事,她肯定能教好你,没考第一就再做个梦去喷她水平不行。” 只是还没等符士德来得及把眼睛摘下来,符士德就先试着在这片幻境之中,将自己心里那模糊的【百目者】印象给具现了出来。 正当【百目者】的身影准备接近符士德的时候,符士德却发现,在这被眼瞳所遍布的世界里,有什么事物似乎被唤醒了。 “行,那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上课。” 符士德拿着鹿首面具回到阁楼,缓缓将【鹿首】面具戴上。 符士德无声点点头,一副有些疲惫在车上先休息的模样,吞拿见了也稍微开的平缓一些,慢慢朝着钟表店的方向前进。 当符士德闭上双眼的时候,仿佛就有一尊伟岸的身影从漆黑的世界中浮现而出。 随后,符士德紧闭着眼眸所见的世界又开始恢复了漆黑一片,百目者睁开眼瞳带来的色彩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逐渐褪去,而符士德也感觉自己的双眼恢复了正常。 这种幻境就像是符士德经常能够看见的记忆回响,而【百目者】的姿态降临于此,就如符士德所见的记忆回响里塞进了一尊神祗般的巨鹿。 符士德晃了晃脑袋,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这么晚了还加班,你要不也跟你领导申请个休假?” “去睡吧,要是再梦到那个姐姐让她少打扰你睡觉,不然就让她过来帮你补课。” 只是这并不影响符士德在心里仔细的“回忆”起【百目者】的模样——当【百目者】的形象在符士德心中愈发清晰起来之后,整片幻境领域也在瞬息之间摧毁崩塌。 “赶紧回去睡你的,伱走了我也好开始巡逻了。” 而符士德光是翻阅过那些历史文档,似乎就已经把曾经由降魔局的执行官和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一起定义的【百目者】形象给完全构建了出来…… 他并不是幻境的主导者,和这片幻境也没有一点联系,甚至于幻境领域在符士德所见的视界里其实还显得很不明显,稍微认真凝神向前望去,就能够看到眼前只有空无一人的街道夜景。 头上擎着巨木一般,半侧茂盛生长,半侧干枯凋零到被苍白的骨色攀附其上的鹿角,神祗般的古兽也从这个世界里缓缓浮现而出,赤金的眼瞳神威具足,仿佛缓缓流淌的熔岩。 只是吞拿不太清楚,符士德之所以闭目养神,只是因为自己的眼睛里好像确实出了点问题。 整个世界于此刻都犹如一块正在沿着时间运转的钟表,被无数的眼瞳所侵占的世界仍旧维持着原本的景象,只是更加专注,观察到细节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事物都是无数的齿轮机轴零件构成的。 吞拿冷笑:“我入职到现在的带薪年假攒了有大半年,就等到今年年底评了优然后一口气休完,什么领导也别想找我。” 伟岸身影的轮廓周围有无数的眼瞳自漆黑的世界里张开,那是简约的色彩构筑成的景象,睁开的眼瞳以白色和漆黑的世界作出区分,而在眼睛正中则是一点一点的瞳孔。 “武术家有不少涉及精神方面的训练,有的武术家流派还特地钻研如何将武道意志融入拳术之中的技巧,这方面我都有涉猎,所以也不必担心我。” “没事了吗?” 在符士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降魔局里那些老旧的文献档案,正坐着吞拿的车准备回去呢,结果就感觉眼睛好像有些痒痒的。 【中庭之蛇】,启动! 这种景象符士德乍一看与左眼和右眼身上穿着的教士袍有些相似,闭上眼睛之后的漆黑世界里被黑与白通过简单的色彩和线条整理出结构,无数只眼瞳在那伟岸轮廓的带领之下,从这片世界里迫近了符士德的所在。 而是被左眼和右眼尊称为【伟大存在】的“祂”。 小露明显露出嫌恶的表情来:“梦里了还要补课?” 有种自己的双眼正在被某种事物呼唤着,随时都要脱离自己而去的错觉,当符士德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左眼和右眼的幻境也随之出现。 符士德打着哈欠,背对着吞拿挥了挥手,回到了钟表店里之后,却发现小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穿着睡衣在身上裹着一层毯子,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着符士德回来。 一直到眼前的幻境被【百目者】的形象压垮崩塌,吞拿也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步就来到符士德身边:“你怎么样?百目者教团的家伙针对我们设置了入梦似的幻术,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已经被你的感知给破解了。” 鹿首的古兽与百目者那伟岸的轮廓遥遥相望,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又好像在瞬息之间已经流逝过千万年的时光。 他差点都想要不要先把眼睛摘下来先给这俩百目者教团的家伙送去得了。 符士德之所以和左眼这么闲聊下去,一是因为想他确实感觉眼睛有点难受,只是这种源自于百目者的呼唤力度又不够强,至少没能让符士德像是主动追查【百目者】的那些人一样因为直视百目者而被扭曲到以一种怪异的形式身亡,所以也就继续这么痒痒的,尤其是痒在里面,符士德想挠挠还挠不动! “那行,提前祝你休假愉快了。” 从漆黑和纯白这两种色彩和线条构筑成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在更加细微之处的观察之下,能够看得见,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传来机轴转动,齿轮嵌合的声音。 “是吗,那倒是件好事。” 符士德虽然不擅长去应付制造幻境的手段,但反过来说不将其当做是个幻境,只是考虑应该如何让记忆回响被一个大家伙给瞬间撑爆,这种事情他可算是太有经验了。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确实,对我的帮助还是蛮大的。” 这还只是符士德随手翻了翻以前那些和【百目者教团】相关的记录而已,符士德有种感觉,好像如果自己真的对这些事情启动【事象再演】的话,到时候能够被自己感受到的,可能就已经不再是所谓的【百目者】了。 符士德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才是最不可能被他们得手的。反倒是你,别在那种幻境里受到什么影响比较好。” 符士德张开双手,“没事了。” 小露摇摇头,“我做梦了……梦里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姐姐让我把房间里的鹿首面具拿出来,说那会帮到你。” “你怎么了?半夜上厕所?还是被我吵醒了?” 当他睁开眼睛,正好发现吞拿推了推他的肩膀,指了指车窗外面。 第66章 【百目者】侵蚀过的眼睛 其二 随着【鹿首】面具戴上之后,符士德周围的景象就被全新的姿态所替代,恍惚之间就从阁楼来到了【鹿首】的武器库里。 随后他从武器库中走了出来,迎面就能够看见熟悉的身影。 佐侑倒悬在天花板上,端坐着缓缓行进的轮椅,看见了符士德的到来之后微笑朝着他挥了挥手。 符士德先是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缓缓来到佐侑的身边:“看起来这里的人网瘾都不重啊,一个水群的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一分,这个时间想找到人其实还是蛮困难的。” 符士德瞥了一眼佐侑,“所以你就拉我过来聊天了?” 在符士德因为具现出了【百目者】的轮廓,粉碎了笼罩在他和吞拿身上的幻境时,符士德也随之被百目者的存在所侵蚀。 原本他还准备尝试一下以「死而复生的奇迹」抵抗【百目者】的侵蚀,只是没等符士德这么做,佐侑就出现在了小露的梦中。 【鹿首】的存在洗去了【百目者】的侵蚀痕迹,不过在看见这种景象的时候,符士德就有所感应了。 因为先前出现的鹿首与往常的状况其实都略有不同,符士德能够很明显的看得出来,刚才对抗百目者的鹿首之后,其实隐藏着另外一道存在。 “哦?” “合作愉快。” 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自然能够从无限知识的海洋中得知任何事物的真理,只是遨游在知识海洋之中所耗费的时间却随着问题的不同而各不相同。 降魔局的后勤系统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民间组织铆足了劲能摸到降魔局十分之一的底都该偷着乐了。密涅瓦机关是因为他们就是最高端的工匠大本营,几乎所有高端工匠都出自这边,这群人站在一起就坚硬如铁。 在被侦查员小队包围的公寓楼附近,两道穿着教士袍的身影缓缓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 实在不行还能不要脸直接动手,毕竟就算是大师的水平也未必就是侧重于战斗方面的专家,讨论起正面作战能力这方面上,这不前脚才有一个建筑师领域的大师被一群侦查员团团包围,就守着他什么时候受不了乖乖出来投案自首。 佐侑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凝望着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这只是【百目者】,而不是【伟大存在】或者‘祂’所需要消耗的时间。 所以佐侑竟然会特地前来和自己商量,这倒是让符士德有些不理解。 佐侑摇头:“不只是‘猫眼绿’这么简单,具有这种特质的双眼虽然稀少,但如果我想买的话,入手这些还是不难的。准确的说,我所需要的是亲眼目睹过【百目者】,被百目者的存在所侵蚀过的猫眼绿。” 符士德清楚自己的水平,他现在确实比一般的钟表师或者比一般的工匠水平要高点,但那也只是局限在大师领域之下。 佐侑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认为,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在这里受到影响。” 浑身遍布着眼瞳的教士袍看起来很是渗人,甚至人们稍微注视到这两人的身影时,就会感觉仿佛他们身上的教士袍变成了活物,全身上下的眼睛齐齐盯着自己,令人心里有些发毛。 “合作愉快。” “所以,你是想来请我为你设计灵能武装的?” “而另一位——【百目者】。” 如果真的想要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那还得从中另辟蹊径才行。 符士德耸了耸肩:“好吧,这个理由很充足。” “不过为什么要突然出手?难道你是认为,就连「奇迹」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百目者】的姿态?” “「奇迹」是无限的,我对奇迹的存在有着十足的信心。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以「奇迹」的力量与【百目者】互相冲突。”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你所持有的奇迹并不会直接告诉你这些事情,还得通过不同的问题来旁敲侧击的获得解答……” 符士德面露不解之色:“只是以你所持有的奇迹来说,应该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吧?” 紧接着,她伸出第二根手指:“——这是我花费了五分钟的时间,从知识的海洋里找到的答案。” 佐侑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我想要在无限知识的海洋中询问‘符士德’这一难题,至少需要在其中漫长的遨游十六年的时间,才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而且真以「通晓一切的奇迹」来说,如果佐侑想找一个水平高的工匠或者钟表师那也不难,投其所好也更是简单,符士德相信她一定能够开得出让人无法拒绝的价码,让人全心全意的为她设计出一套无人能敌的灵能武装出来。 灵能武装这种东西越是高端就越是复杂,每一次使用之后都需要专业的工匠对其进行维护,来延长灵能武装的使用寿命,以及减少以后使用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失误率。 倒悬在符士德面前的佐侑朝符士德伸出了手,符士德也伸出了手,和这只倒悬的手掌在半空中握了握。 听着佐侑的话,符士德瞥了一眼她端坐着的轮椅,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过我是十六年,你接下来的人生里即将会面对的敌人是十二年……零几个月多少天来着?算了,就当是十二年吧!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比他们要强个四分之一?” 只是很快的,路上的行人都感受到一阵眼花,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那两道身影也就这么消失在了眼里。 感受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佐侑会特地过来和自己商量这回事。 到了更加高端的领域里,符士德估计就只能对工匠说你钟表师的水平没我高,对钟表师说你工匠的水平没我高来自我胜利了…… “因为我想要的灵能武装,是只有你能够提供的事物,其他人做不到这一点。” 只是现在唯一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的后勤系统天下第一的也就只有降魔局,或者是才人辈出的密涅瓦机关。 “当然,我之所以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突然介入伱的事情,本质上也有着我自己的考量。” 如果想要得知同样持有着奇迹之人的信息,那么想来至少也要在其中耗费十多年的时光,而如果在这之前,首先询问“应该消耗多长时间才能够得知持有奇迹之人的信息”,时间就相应会大大减少。 符士德一愣,随后又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传来些许痒痒的感觉,仿佛两只眼睛又要成为独立的个体,挣扎着从眼眶这个囚笼里逃出去。 虽然符士德如果只是想找水平高超的工匠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灵能武装,那不仅仅佐侑能够做到,其他持有着同类型奇迹的候选圣徒也一样能够做到。 也就是此刻于【中庭之蛇】里的佐侑。 总之就是赢,对工匠赢对钟表师也赢,赢麻了。 “我想请你以自己的双眼作为原材料,为我设计出灵能武装。” 虽然鹿伯父为佐侑设计的轮椅看起来是一件不错的灵能武装,但只要是灵能武装就有着它的局限性,哪怕在使用过后能找符士德过来包售后,也难以依靠这一件灵能武装在「奇迹」之间的争端上大放异彩。 “虽然我已经拜托之前的【鹿首】为我打造出一套灵能武装,但你作为新一任的【鹿首】,也十分清楚灵能武装的局限性,尤其是放在「奇迹」之间的战场上,其实还远远不足。” 符士德耸了耸肩:“那这听上去其实也很一般嘛,才十年而已,比我少六年,比你那边的麻烦还少两年呢。” “是这样啊……” “甚至于,【百目者】很可能是一个未曾持有着奇迹的强敌,其并不是依靠奇迹作为比重增加自身在知识海洋中的深度。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你是说……需要我的这双‘猫眼绿’?” 如果本身就是水平高超的工匠还好说,换做其他人,就需要一整套完善的后勤系统来对灵能武装进行维护和整备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如果只是这种要求的话,那倒不是什么问题,不如说就算没有这个要求,我也该把这双眼睛给稍微换一换……” 佐侑摇头:“每个人所蕴含的信息与过往经历不同,因此各自的时间也有不同,虽然时间这方面会有一定的参考性,但也并不能够粗暴的将人们在知识海洋里所需要消耗的时间作为一个绝对的评判标准。” 甚至于让她直接去找最强大的灵能武装设计图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再找点能够完成设计图的工匠过来难道很困难吗?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如果我要从知识海洋里得知【百目者】的信息,至少也需要消耗十年的时间——省略了后面的月、天数。” 佐侑缓缓开口,说着与符士德互相对视,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 符士德瞥了一眼佐侑,“说说看你的目的?” 第67章 【百目者】侵蚀过的眼睛 其三 左眼和右眼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人群,人们的目光难以落在这两人身上,就算近在眼前,视界之中对于这两道身影也难以成像。 鲜少有人能够在偶然间勘破这层隐藏,目睹到这两道身影的存在。 甚至于一旦亲眼所见,反倒还会引起连锁反应,教士袍上的眼瞳宛如活物一样与落在身上的目光对视,眼球转动时发出了粘稠的声音,落在旁人的感受之中,这是一种令人几欲疯狂的现象。 与【百目者】关联的疯狂常常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畸变现象,也只是因为左眼和右眼不想在这里闹得动静太大,所以只通过目光作为媒介,在人们的大脑里种下引导,让人的目光被某种事物吸引过去。 目光被吸引之后,注意力也一并分散,在恍惚之间就已经将先前的所见给忽视遗忘——人类的大脑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受到些许影响,就容易出现短暂的空白。 在这段空白之中,先前所专注的事物自然也会被轻易淡化。 两位出身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公寓楼之中,旁侧的警犬似乎嗅到某种值得警惕的存在,只是正当警犬准备吠叫的时候,警犬的目光却不知不觉的偏向了另外一侧。 左眼和右眼可以隐藏自身在旁人目光中的痕迹,也能够在行动中尽可能的降低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但对身上的气味倒是没什么比较良好的处理手段。 寻常如香料香水之类产生气味的事物,拿来应付一下普通的犬类也就算了,但降魔局的警犬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存在,能够被降魔局作为警犬选用带上一线的,每只都有灵敏到近乎于不可思议的嗅觉。 在面对降魔局的警犬时,对于这种嗅觉甚至灵敏过视觉和听觉的家伙,反倒隐藏不住自己的痕迹。 只见两人伸出手,掀开紧闭的眼皮,从漆黑的眼眶里各自掏出了一枚苍翠碧绿的眼球,宛如翡翠玉石一样的透绿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色彩,就连建筑师也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没关系,会有人能处理好的。” 符士德在准备摘下这对被【百目者】的存在所侵蚀过的猫眼绿之前,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在原地愣住了。 建筑师的眼球上凭空浮现出了无数个小点,仔细观察之下,能够分辨出来,那是眼球上突然出现的痕迹,在原本的眼球上面凸显出一个又一个的微小鼓包,鼓包的中间裂开缝隙,缝隙朝着两侧张开之后,有清晰可见的睫毛,以及缝隙之中新生的细小眼瞳。 正当建筑师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耳边传来左眼的声音。 像是在呵护植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花盆,滴落泪水,浇灌血汗,在悄无声息之间把精粹融入其中,盆栽的泥土里很快就生出了一株嫩芽。 足以让密集恐惧症瞬间在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景象浮现在建筑师的身上,建筑师哀嚎着惨叫出声,双手捂住眼睛的同时,公寓楼内部的空间也在不断地延伸拓展,更加广阔的空间宛如图卷一样从建筑师脚下铺开,拉远了和左眼与右眼之间的距离。 只要稍微引导着警犬的目光,使之分散注意力之后,针对左眼和右眼两人的敌意也会被影响。 符士德依稀分辨出自己所见的景象,和之前在建筑师那边的经历互相映照之后重合了起来,他开口说道:“【百目者】并没有具现在我的眼睛里,他们换了另外一个载体,将百目者的一部分于绘城之中展现了出来!” 这是要自己凑出直通地月之间的空间来吗!? “这边赶紧处理掉之后,收集好祭品就离开绘城去其他地方,趁着降魔局这边反应不过来之前先收割一批祭品,只要把下面的工程做好了就行。” 只是这一过程被强行打断了,被书写上【百目者】之名后,那伟大的存在被愚昧之人片面又粗暴的定义成一种怪异的形象,其中之一的姿态,便是一株贯入云端天际的巨树。 巨木生长之下,似乎对天空描绘的处理有别样的手法,巨木的一端长在绘城,另一端接入天际,顶端是另一道漆黑的圆,像是圆月,无数眼瞳在漆黑的夜里睁开,又如满天繁星。 佐侑开口说道:“那个人已经赶过去了,安心吧,你想好应该怎么设计灵能武装了吗?” “我看见的,是建筑师所在的公寓楼内部?” ----------------- 眼球后方链接的些许猩红线条成为了像是蜘蛛的蛛腿一样的部分,支撑起硕大的眼球让它们在地上爬行,沿着教士袍的线条不断向上攀爬,最后钻进了左眼和右眼紧闭的眼皮里,猩红的线条最后没入漆黑的眼眶,从这两人紧闭的眼睛之中,还传来些许咀嚼与吞咽的怪异声音。 源自于……【百目者】! 不过这一点也不足以难倒他们。 随着他们走进公寓楼之中,顿时就能够感受到这幢公寓楼内部的空间变得无比的广阔,无垠的天地似乎都被包揽在这幢公寓楼里,还没等他们迈步上前,周围的空间就开始翻转折叠,自动将他们送往了内部的中枢。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带着建筑师从侦查员的层层包围里走了出去,沿途有些许警犬察觉到了他们,但很快就被引导着指向他处,给了三人可趁之机从中离开。 右眼帮忙打着圆场:“毕竟是会计在后面找的人嘛,办事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会计还蛮看好他的,稍微教训下也差不多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你辛苦了。” “去哪都行,临近的城市随便挑一个……比较繁华的城市不太好,容易被降魔局追上来,找个不这么发达的地方吧。” 抽象画上的巨树没有叶片的描绘,只有一只一只睁开的眼瞳取代了树叶的位置,人们在巨树面前匍匐跪地,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奇异的仪式。 建筑师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两位早期鼹鼠集团成员,也是百目者教团成员的背影,有些犹豫的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如果让这巨树在外面种植下来,只需片刻就足以令整座绘城的人察觉到异状,因为这是真正能够直入云端的宏伟景象,近乎于奇观一样的存在,甚至于一旦生根发芽,可能光是供给生长过程的养分都会将整座绘城给瞬间吸空。 随着瞳孔固定了下来之后,建筑师的双眼又恢复了光明,只是遍布浑身的冷汗和眼角流出的血泪昭示着他先前经历过那几欲令他陷入疯狂的畸变过程。 建筑师明显辨认出来,这看起来就和槲栎之前给自己其中一只眼睛移植的‘猫眼绿’一模一样,只不过槲栎所使用的猫眼绿看上去会有种别样的感觉。 村子以前依山而建,靠山吃山,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创收手段,又没有什么特产又不能开发旅游业,随着山脉的逐渐挖空,诸多问题还暴露了出来,一场大雨就能把整个村庄给冲垮。 这些眼瞳是对祂进行过观测的记录,这份记录被保存在世间之中,聚合在某物之上,当无数的观测记录汇聚在一起之后,最终也将展现出属于祂的姿态。 一开始建筑师还不太了解这两个来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的举动,只是恍惚之间,建筑师似乎想起曾经槲栎与他说过有关百目者教团的故事。 只是即便如此,建筑师也不太敢和这两人对上视线。 这两只猫眼绿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眼瞳,并不是【魔眼】。 人人所见的景象都不同,但随着每一个目睹其中的人数增加,门后就对应的浮现出一双眼瞳。 在嫩芽生长的时候,两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缓缓和这个盆栽拉开了距离。 “我好像……看见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符士德微微皱着眉头:“有种像是从极高的地方俯瞰地面一样的感觉,甚至给我一种上课时候正在看宇宙星空视角的景象一样,只是正常来说浮现在我眼前的事物应该微缩成一颗蓝星,然后让我看清世界地图的分部……但实际上好像不是如此。” 左眼冷哼一声:“好好的待着不就行了?非得惹降魔局的人过来,这下把地上的布置都弄乱了。” 只是捂住双眼的举动并没有缓解建筑师的痛苦,他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眼脱离自己而去,在剧烈的痛苦中,这两只眼睛像是活了过来,化作独立的个体从建筑师的眼眶里钻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 建筑师朝着这两人望了一眼,就感受到双眼传来异样的瘙痒,教士袍上的眼瞳尽数活了过来,浮现在建筑师的眼睛里。 符士德也不太清楚应该如何形容这种奇怪的视野,这种怪异的视野并不是他通过槲栎那边分享过来的,而是源自于另外一个存在。 虽然侦查员察觉到身旁的警犬正在朝他们示警,但在错误的引导之下反倒纷纷越过了左眼和右眼的所在,于是这两人便继续畅通无阻的走入被团团包围的公寓楼内部。 左眼和右眼倒是没怎么在意建筑师的态度,他们过来这里,也不是特地为了这么个建筑师而来的。 吃下了建筑师的双眼之后,建筑师又感受到几乎源于灵魂之中扎根的痛楚,从自己空洞的眼眶之中又有一点纯白浮现而出,像是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填充了原本该是眼球的空间,随后一点漆黑混乱的在纯白的表面上游离,最终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固定在一处。 建筑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与这些目光有所接触。 甚至于他的头发也被尽数染白,变得稀疏起来,能够看得出来从原本浓密茂盛的灰白变成现在稀稀拉拉的模样,究竟在这段时间里焦虑掉发有多严重。 左眼听着同伴的话,冰冷的表情稍缓些许,而建筑师在那对新的眼球重新生长出来之后,也不再感受到那种痛苦和疯狂,这才缓缓地将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拉近了距离。 在这里他们才见到这位被降魔局包围的建筑师,此时的建筑师虽然依旧是那副模样,身上的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优哉游哉的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但从他的脸色来看,明显能够看得出一丝难以隐藏的疲惫。 “周围的侦查员处理不了被具现化出来的百目者,我得先去一趟。” “你察觉到了什么吗?” 佐侑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那就让我们继续吧,如果你暂时没有灵感的话,我可以提供灵能武装的图纸。” “你们……” 建筑师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发现盆栽的嫩芽迎风生长,从纤细的树苗到粗壮的树木,再到宛如铁壁般的伟岸存在,巨木不断向上延伸的时候建筑师也感受到些许的压力,连忙开始调整着公寓楼内部的空间。 佐侑柔声开口,声音钻入了符士德的耳朵里。 只是在一次的发掘过程中,村子里发现被挖空的山脉中央,似乎浮现出地下世界的入口,从入口的大门里,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闻声之后建筑师终于松了口气,他抬头向上望去,在不断向外延伸的另一端,仿佛看见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瞳正在与自己遥遥相望。 “把这里的天空抬高一点,所有空间都集中过来,我们要个大点的地方。” “好了,把这里留给那些侦查员就好,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收拾好行李,做好出差的准备就行。” 闻声之后,建筑师便将周围的空间尽数集中到这里来,紧接着他就看见这两人俯身蹲在地上,将两枚眼瞳埋进了地板上的小盆栽里。 相传百目者教团在形成规模之前,也不过只是绘城本地偏僻乡镇里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已,那是个穷困村,城市开发没开发到那里,扶贫计划还未成功。 就连建筑师想要给这巨树提供生长空间都显得很是吃力,这时建筑师又想到了曾经在槲栎的收藏室里,所看见的那一副艺术品般的抽象画。 建筑师咬牙支撑,不断重构分配延展出更加广阔的空间结构来,最终耳边飘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 第68章 苹果爵士 其一 仿佛在某种极高的地方俯瞰地面一样,眼前模糊的视界呈现出这样的景色。 而这本就极高的位置还在不断地向上拔升,宛如巨树在顷刻之间从嫩芽生长到直入云端,地面的景象在眼中所见开始微缩,变得渺小起来,宛如蚂蚁,好似沙粒,最后变成一个漆黑的小点。 眼中所见的景象变得愈发广阔——是随着距离的拉长,随着高度的不断攀升,眼中的事物开始逐渐的变小。 这让符士德有种正在看某些教材课程一样的感觉,只是眼中的视界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却又并没有如同城市地图、世界地图,甚至是一颗水蓝色的行星那样展示,而是维持在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让符士德明明感受到自己的视角应该俯瞰到一些内容时,呈现在眼前的却又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样。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符士德才意识到自己所感受到的视界并不是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之下。 不是先前那种梦境或假象幻觉似的场景,而更像是身陷于建筑师的领地一样的感受,咫尺之间的距离被不断填充更加广阔的空间,在对室内空间的操作上,建筑方面的大师对此的掌控已经到了超乎常人理解的程度。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符士德就更加清楚的感受到了【百目者教团】的那两个成员以及建筑师似乎对此有所准备。 符士德毫不怀疑那两个出身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侦查员的包围圈之中,他们本就在反侦测这一点上有着旁人所不具备的优势,论及效果来说隐蔽性比黑色幽灵可能还要更强几分。 再加上他们还以那幢公寓楼作为载体,在里面种下了【百目者】的具现,一旦包围在外的侦查员以原本的行动计划步步紧逼之下,所迎来的也不再是被逼迫到末路的建筑师,而是一尊远超他们掌控的怪物。 只是还没等符士德动身,佐侑就开口叫住了他。 这还是符士德第一次看见佐侑发动「通晓一切的奇迹」,沐浴在无限的知识中似乎并不影响她自身在外界的行动……或许有一点影响,但从佐侑依旧流利的和自己交谈的过程中,符士德感觉心分多用这种技巧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被佐侑这么一点明之后,符士德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不是更应该上去阻止他们的行为吗?一旦让这些人得手,光是绘城范围内就能够收割到一大片祭品和素材……” 从百目者教团到鼹鼠集团,从时斑到偷猎者的团队,他们做足了伪装,将真实的目的一层一层的包装起来,只是随着这一环节中的时斑被符士德诛杀,能够轻易锁定祭品素材的环节就被中断了。 在她真正从知识的海洋中寻找到自己所需要询问的那个答案之前,一直都会如此。 符士德能够理解这之中的意思,简单的说在这之前的对手就是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任何实体,却总是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来扰乱现实世界的存在,几乎堪称无敌。 那位和自己一样的外聘专家是降魔局专门用来处理大型灾害现场的成员,念动力场域覆盖范围极其广阔,至少小半个市中心都在射程距离之中。 “降魔局想要应对这种情况,也不需要特地出动【念动力】这样的灵能者,现在已经有其他的人顺路去解决百目者教团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了。” 这样的怪物不可谓不强大,但再强大的怪物也仅仅只是怪物而已,存在了可以被伤害的实体,就在降魔局和天启教会的联手之下硬生生剿灭了所有痕迹,最终就连不可一世的教团也被打的抱头鼠窜,藏进地下世界之中被封印了起来。 下意识的,他回过头望去,只见原本被侦查员们包围的这幢公寓大楼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基,水泥地基的中间有一小株嫩芽钻破了水泥块冒出尖芽。 佐侑摇了摇头:“你口中那个叫燕的孩子并不在周围,我看了看,她在处理过交通事故之后就回家写作业了,现在正飘在云里看漫画,距离公寓楼那边比较远。 虽然是汇聚了当时的降魔局第十一席执行官,以及天启教会诸多圣职者们的定义,但这依旧是一种对‘祂’片面的认知——只不过这种认知正好能够将当时所有目睹过的人们的认知给囊括进去而已。 专案组的领导看着眼前的这道身影,虽然没有明确的五官,但却能够从平静的语调中,听闻出些许压抑至极的愤怒情绪。 佐侑点头:“在早年绘城经历各种各样的灾厄时,是当时降魔局的第十一席执行官和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一起商议决定下【百目者】之名,将‘祂’以百目者的姿态束缚并固化起来。虽然【百目者】仍旧是一尊极其危险的恐怖存在,但相较于那种无法观测,难以言说,千人眼中存在千张面孔,完全无序又无从定义的姿态来说,已经要好的太多了。” 佐侑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虽然针对【百目者】那样的存在需要消耗的时间太长,不过仅仅只是针对于百目者教团里的成员们想要得到解答的话,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倒是大大降低了。” 现在的【百目者教团】仍旧利用着以【百目者】作为姿态的祝福,通过这一形象获取力量,但他们一边在行使着这样的力量,一边也在想尽了办法破除这样的力量。 畅游在知识的海洋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佐侑随机的获得更多的知识,或者说是无数的知识朝着佐侑蜂拥而至,尽数汇入她的感受之中。 “又或者你想要从上一位【鹿首】的武器库里寻找一些传承用以启发?或者你也可以先和那位执行官稍微聊一聊,毕竟他处理过百目者的祭坛之后就会过来,你们互相交流一下也可以对百目者的痕迹认知的更加深刻一些。” 如果对方就在附近的话,倒是能够稍微处理一下。 “他们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在地下世界里折腾,不外乎就是想要摘下自己这属于【百目者】的名头。” 专案组的领导第一反应便是来自【百目者教团】的袭击,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在影影倬倬的模糊之中,他的手里好像就被塞了一件事物。 青翠的嫩芽的两侧,还挂着两只翠绿如玉石一样的事物,看着像是眼睛。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佐侑在说着话的时候眼神略显涣散,虽然就在面前端坐着,但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被分散在了某个自己所感受不到的地方。 符士德闻声之后皱起眉头:“被左眼和右眼具现出来的百目者根本不是寻常的侦查员能够处理的规模,就算吞拿过去也不一定能解决,他们要怎么应对百目者的存在?燕?” 符士德闻声之后微微一愣:“摘下这个名头的意思是……想要摆脱曾经被以【百目者】之名定义的姿态,换取他们心中更加完善的【伟大存在】,或者是‘祂’?” 只是从符士德先前所共享而来的视界来判断,被左眼和右眼这两个教团成员具现出来的百目者形象已经不是什么稀疏平常的存在,除非降魔局调集大规模的灵能武装,瞬间清除百目者的一切痕迹,不然的话,光是一位第二阶段的【念动力】…… 鲜红的苹果所呈现出来的色彩并不是成熟的醇厚,而是如火般的盛怒。 “那种程度的事情不需要你去为他们担心,降魔局的事情自己能够处理好,再者说,你现在就算立即赶往过去,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佐侑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问道:“我刚才花费了几分钟?” “四分五十七秒。” “与其在意这件事情,不如稍微构思一下应该如何进行【灵能武装】的设计?如果你一时之间没有灵感的话,我可以找一找目前最适合你制作的设计图——当然,这种设计图有可能是别人在偶然间迸发的灵感创作,也有可能是伱以后会自然而然产生出来的灵感设计,亦或者是虚空之中凭空出现的灵能武装类型,你制作这种东西的时候得稍微多练习一会儿……” 一百种不同类型的【魔眼】是极好的祭品,‘猫眼绿’的目光是能够汇聚成笔锋的素材,为了使得教团的力量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地面,甚至是与降魔局,与天启教会分庭抗礼,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一直都在努力着,不着痕迹的收集着各种各样的祭品与素材。 符士德耸了耸肩:“感觉就像是以前我临考时,周末在图书馆看见抱着习题集复习的同桌一样。” 一道身影缓缓走来,身材挺拔,西装革履,领口之上所呈现出来的,是一只硕大的红苹果,这种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特征便是他在降魔局之中的独特标志。 “是……苹果爵士?执行官阁下!?” 沐浴在无限的知识所汇聚而成的海洋之中。 看见手中这只苹果的时候,眼前的重重影响也瞬间散去,消失不见,专案组的领导站稳在原地,随后这个老领导才听见从周围响起的惊呼声。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他之前就听说了这边的降魔局会有执行官调任过来,只是没想到来的时间正好是此刻。 只是这份盛怒被隐藏在平静压抑的表象之下,隐而不发。 符士德好奇的问道:“那你从百目者教团的成员身上找到什么情况了?” 苹果爵士抬起手,声音缓缓响起:“总局那边到现在还在吵架,一边觉得对于百目者教团不应该采取太过激的手段,避免曾经定义下的【百目者】姿态受到影响,会引起更加严重的灾害。另一边觉得面对这种组织,就应该以雷霆手段解决,避免他们再掀起什么风浪。”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种事情降魔局自己就能够处理好,你现在就算过去,所能够看见的,也就只有满地狼藉的受灾现场而已。” 佐侑点了点头:“你不是一直在好奇【中庭之蛇】里的其他成员吗,其中一位成员戴着【苹果】面具,而他在现实之中的身份则是……” “降魔局的第六席执行官,苹果爵士。” 涌入其中的知识类型是不受佐侑所掌控的,会从中得知什么内容就连佐侑也无法决定,不过对于持有这类奇迹的佐侑而言,只要是知识,落在了她的手中就不会有所浪费。 是一只颜色鲜艳的红苹果。 不得已之下,这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才会耗费极大力气,从地下世界里钻出来为教团的仪式寻找更多的祭品。 符士德轻咦一声:“那位执行官会过来?” “我还以为只用了一两分钟……” 佐侑优哉游哉的端坐在轮椅上,人体工学设计的椅背和头枕将她整个人都支撑起来,坐在轮椅上就和躺在床铺上没有什么区别,她缓缓开口说道:“刚刚调任到绘城这边的第六席执行官已经赶到了【百目者】的祭坛那边,他现在挺生气的,所以处理起来应该也会很快就结束。 只是还没等专案组的领导开口介绍这边的状况,这位专案组的领导就感觉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重影,恍惚之间像是眼前的景象都在震颤,视界的晃荡连带着自己的认知都受到了影响,摇摇晃晃的好似地震一样站立不稳了起来。 “这种专注在学习里的形容我很喜欢。” 将【百目者】给涂黑,在漆黑的地方上书写【伟大存在】之名才是他们的第一使命,为此他们即便只能够龟缩在地下世界里,也想尽了办法进行献祭,布置仪式。 不一会儿,佐侑的目光就重新聚焦在了符士德的身上,她朝符士德微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道奇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这么有趣。” 在公寓楼周围驻守的专案组领导认出了这位即将调任到绘城这边来的执行官,他惊呼出声:“您怎么现在就来到绘城这边?上面的调任令不是还没有……” 而将其定义为【百目者】这样的手段在使用之后,明显就是将对方从虚无缥缈的虚空之中抽离了出来,也就是说……boss被强迫亮血条了! 第69章 苹果爵士 其二 三道身影从地铁通道里缓缓走了出来。 来到绘城总站,在鼹鼠集团提前的安排下,三道身影之中那头发稀疏花白,显得有些未老先衰,一只右手还层层缠上纱布,手掌位置看起来光秃秃的人有些不太灵便地掏出了准备好的伪装身份,买了即将发车通往附近城市的残疾人票之后,跟着人群走进了候车厅。 至于建筑师身后的两道一胖一瘦,身披怪异教士袍的身影,则像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一样,也这么在建筑师身边一起走了进去。 建筑师在走进候车厅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他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两道身影,开口问道:“我们真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如果那地方的东西爆发的话,整个绘城都会受到影响的吧?” 建筑师说着就低下头:“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围的降魔局都会出动全力来锁定我们,我们要跟降魔局直接宣战吗?” 一旁的左眼见建筑师这幅畏首畏尾的模样,不由得嗤笑起来:“根本不需要你来担心这么多,既然我们已经开始行动,自然也已经安排好了流程。 “只是在你的屋子里具现出其中一个姿态而已,就算其中的力量被人引动,也就只会锁定绘城内部剩下的祭品罢了。” 右眼开口,补充着说道:“充其量不过是几十个特殊类型的灵能改造,或者是灵能者的损伤而已,甚至有可能降魔局那边也没法第一时间统计偌大一座绘城中究竟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等到他们真正尝试着攻入你的领地里,我们也早就已经离开了。” “在祭品的数量收集到差不多的时候,才是我们重新开始活跃的信号。” 听着左眼和右眼两人的声音,建筑师那不太安定的内心也稍缓些许,只是他仍有些畏惧于降魔局的名头:“可是我们就这么从中离开,如果被降魔局找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建筑师自己都变得无比苍老,他吓了一跳,本想逃跑,但身躯却已经苍老到完全不听使唤,逃跑的行动作用在身上,竭尽全力也只能够做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扶在长椅的扶手上。 丝线与丝线的链接会结成网,被这张无形之网所覆盖的区域仿佛在顷刻之间与外界互相隔绝,网的内部独立于外面的世界,这里是被【伟大存在】所祝福的圣域! 事后他们稍作复盘,这才讨论出结果,那位降魔局的专家应该是一个专门侧重于感知能力的特殊人士,并且还有着专门的手段观测出了【百目者】的存在。 只是四散离去的行为并没有让它们获得安稳,反倒加速了衰亡,一只只眼球怪兽变得干枯,仿佛瞬息之间失去了水分,从饱满的白色圆球变得干瘪皱巴巴的模样,一只只眼球就这么在哀嚎声中湮灭,只剩下地板上残留着些许痕迹证明它们在上一秒还存在过。 在鹿伯父的墓前,站着一道身影。 左眼和右眼的身影早已化作一具枯骨,皮肌腐朽,在时光的磨砺之下甚至就连骨骸都要化作飞灰。 反倒显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就绘城这焦头烂额的模样,还有功夫抽出精力来管他们? 空气像是变得浓稠又沉重,无形的扭曲着,这里仿佛在顷刻之间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眼球所化作的怪物们在这里肆意畅游,仿佛这里的环境比起正常的“绘城”来说,更加适合它们生存。 “快跑!趁着那个灵能者还没赶到这里,我们赶紧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降魔局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位人物,我是绝对不可能被人追溯到痕迹的!” 而在另一侧,符士德也下了车,走进公墓之中。 失去了右手为建筑师带来的痛苦与折磨都是难以言喻的感受,他的眼里流露出愤恨:“在做完这些之后,我还能够回来吗?有两个家伙我要想办法解决掉。” 没等他说完,他就已经老死在了原地,苍老的身躯之中只有两只眼球还艰难维持着活力,挣扎着从眼眶里逃了出来,眼球后带着神经似的猩红丝线如蜘蛛一样疯狂攀爬,钻进了车站的角落瑟瑟发抖着。 左眼和右眼哈哈一笑:“你有什么人想处理掉的,去跟会计说一声不就行了?反正他现在做着企业家赚大钱,想搞两个人还不容易。” “该死,绘城的降魔局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灵能者,他们的执行官不是还没有调任过来吗!” 既然是从地下世界里专门过来的,想必有着特殊的手段,这边的降魔局自然不可能是对手! 此刻那所谓的专家想必已经浑身畸变,陷入疯狂,沦为近似于【百目者】形象,无法交流又毫无理智的怪兽了吧。 硕大的苹果脑袋微微低垂,手里一块苹果怀表,似乎感受到符士德的到来,他转过身。 不过左眼和右眼朝着他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就更没必要在意了,那个所谓的专家已经被处理掉,只要上了车,绘城这边的降魔局就再也追不上来了。” “不要管什么三分钟两分钟!我们就连三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立刻从这里离开,让会计帮我们打掩护!再晚一步的话……” 这种领域的专家不管是在哪座城市的降魔局里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想来平时都是被降魔局的主力给层层保护起来,现在一旦畸变,只怕会连带着绘城的降魔局主力一起拖下水。 左眼和右眼两人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笑着,在地下世界里待了这么久,回到绘城之后才把那种压抑的氛围冲散不少,可他们突然浑身一僵,抬起手掌掩住了自己紧闭着的眼眸。 就在此刻,种下祭坛的左眼和右眼就被对方的力量所波及,空洞的眼眶里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以及被咀嚼过的眼球碎块。 建筑师看了一眼候车厅的屏幕:“可是列车还有三分钟……” 左眼和右眼没等建筑师说完就同时开口,脸上流露出来的,是绝对的自信。 见左眼右眼这两人的模样,建筑师悬着的心也逐渐的安放下来。 隐藏在角落里的两只眼球怪兽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朝着公共卫生间的方向摸去,犹豫了良久之后,噗通一声跳进了马桶里,随着冲水声响起,它们终于从被封锁的绘城总站里跑了出来。 对方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假象构成的幻景,那自信十足的表现一度让左眼和右眼都开始对【伟大存在】的呼唤产生了动摇。 做到这个动作就像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建筑师低垂下脑袋:“这是……” “目光”化作了如有实质的丝线,这些眼球化作的怪物就宛如蜘蛛一样在半空中通过目光结网,将整座绘城总站都覆盖在网络当中。 特性笼罩之下,整个候车厅,甚至整座车站当中的人们都在此刻感到两眼一黑,人们的眼中浮现出不同的残影,视野中的一部分变得模糊不清,一部分又显得扭曲而错乱,在这混乱之中,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眼眶中的事物仿佛诞生出了独立的意识,化作了不属于自身的生命。 建筑师见两人摇头失笑的模样,还以为是他们没当回事,连忙开口补充说道。 左眼和右眼同时大喊,吓得建筑师迅速收回了手,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左眼右眼这两人,“这是……降魔局的灵能攻击?” 这种力量粉碎了他们布置下的祭坛还不够,甚至开始沿着其中牵连的因素而开始追索起他们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看穿【伟大存在】赐予我们的祝福。” 一只鲜红的苹果在他们的眼中浮现,随后跌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建筑师有些疑惑的附身捡起这只不知从哪里落下的苹果,发出轻咦声。 左眼和右眼转身就跑,只是他们的声音从半道开始变得微弱又沙哑,健步如飞的行动变得迟缓又无力,甚至瘦削的左眼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 在左眼和右眼的感受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湮灭了他们先前才布置下的祭坛,将建筑师设计的公寓大楼,将其中那广袤无垠的空间和【百目者】的其中一道形象给粉碎得毫无痕迹。 “我不知道……但是不要碰到那个苹果!立刻和那个苹果拉开距离,我们赶紧从这里离开!” 在他们的眼中,缓缓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不太真切的虚影。 降魔局第六席执行官,苹果爵士。 只是那所谓的专家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自信了。 “绘城总站暂时关闭,请人员有序从安全通道离开,外面会有专员负责检查各自的身体状况,确认安全之后即可离开……” 只是所有人都同时经历了这样的现象,自然不会觉得那是错觉,而随着降魔局的侦查员匆忙赶至,从候车厅的中间锁定了三具风化到几乎要化作粉尘的骨头架子之后,人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危险。 随着覆盖车站的巨网在无声中破碎,人们也顿时发现眼前的怪象消失不见,各自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才发现先前那一幕好像只是错觉一般。 些许鲜血般的猩红从他们的指缝之间溢出,建筑师心中一惊,就看见这两人顿时变得脸色苍白起来。 “不要碰到那个苹果!!!” “什么?”建筑师一怔:“那样的存在竟然也被处理掉了吗?” 准确的说,是吞拿身边带着的那个新人才是建筑师的心头之恨。 建筑师点点头,正想着下了车就从其他方面联络上槲栎,让他等【百目者】的祭坛被引动时趁乱处理掉吞拿和符士德的时候,他却发现身边的两人似乎略显异常。 当这片区域都被“异世界化”之后,左眼和右眼终于松了口气,“降魔局不愧是降魔局,竟然能够这么快的反应过来,那我们的动作也要加快……” 建筑师看的真切,他们身上穿着的教士袍开始混乱的朝着各处转动目光,上面的眼瞳不断颤抖着,在恶心又粘稠的声音中化作无数的眼球怪兽四散离去,令人大脑混乱的哀嚎声便是从这活物般的教士袍上发出来的。 即便如此,建筑师还是有些迟疑着开口说道:“绘城这边的降魔局里出了个十分擅长这方面的专家,我就是被那个家伙突然锁定上门的。” 两人同时一怔,情况并没有如同他们所想的一样发展,哪怕是已经展开了被【伟大存在】的祝福所笼罩的区域,眼前的苹果虚影也未曾被阻隔。 那道虚影像是赤红的光芒,又像是一颗鲜艳欲滴的苹果。 他们两人的存在,他们身上的祝福就代表了神所赐予的双眼,他们两人一起将建筑师从侦查员的包围里带走,根本无人能够发现其中的痕迹。 想到这里,左眼和右眼就摇头失笑。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那令人难以理解的姿态,自己也不会轻易受到伤害,甚至连自己的手…… 想起这件事情,建筑师的右臂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虽然这种程度的损伤能够通过灵能改造的手段弥补回来,不管是义肢还是其他的截肢技术都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完成,找个医疗资源丰富的大城市,连脑袋都能给你换了,但这份损伤也是实打实的。 吞拿,以及他身边带着的那个新人。 提起这方面的专家,左眼和右眼也不由得眉头一皱,因为他们先前也才遇见过这样的存在。 一只只眼球宛如活物般从眼眶里挣脱束缚,连带着不知是神经还是肌肉线条一样的猩红丝线从中挣扎出来,这些猩红的丝线仿佛蜘蛛的蛛腿一般支撑着眼球们活动。 看见这道景象的时候,左眼和右眼立即意识到状况的危险,在悄无声息之间,展开了【伟大存在】的祝福。 他固然是具现出了【百目者】的姿态,甚至还反过来粉碎了自己二人用假象构成的幻景,但这么做只会连带着他一起被百目者的姿态所侵蚀。 一想到这里,建筑师心里的担忧也被挥散,反而开始惦记起了之前遇见的那两个人。 “可是……” 第70章 苹果爵士 其三 怀表的表盖翻开,能够清晰可见的注意到上面烙印着鹿首的标志。 作为“鹿首钟表师”设计出来的第一件【灵能武装】,这块怀表从灵感的迸发到设计的完成其实都是一气呵成的,作为懂行的钟表师只要认真感受沟通过怀表,都能够从中发现制作者当时的意气风发。 或许有部分细节因其年轻时的技艺还不够精湛、设计有些略显粗糙的痕迹,但也将其主体部分完美的展现出来,那是浓缩了钟表师的灵感,以及为其量身定制之人的特性而凝结成的结晶。 这种怀表曾经有三件,一件在苹果爵士的手中,一件被鹿伯父随身携带,还有一件其实算是未完成品,只是在工作台上作为留档记录,也就是充当“草稿”的作用。 只是原本属于鹿伯父的那块怀表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内里其实早就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就算是在符士德手中不断维护,能够每天发动一次特性就已经是极限了。 原本符士德以为自己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使得这块怀表重回原本的姿态,只是在这段过程中,他恰巧截留了「预知未来的奇迹」所遗留的【未来的痕迹】,并且将其纳入苹果怀表之中。 在符士德的重构与调整之下,残破不堪的苹果怀表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其本质已经悄然产生了偏移,不再是原本的苹果怀表,因此也被符士德暂时命名为【绯红之王】。 当两块苹果怀表重新相遇的时候,时间的校准令得怀表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同调,只是相较于曾经,此刻的【绯红之王】已经有所不同,因此在这谐律的同调之下也有了微妙的偏差。 不过这份偏差却并不显得冲突违和,而是宛如吉他和贝斯音色之间的互相配合。 这是只有符士德才能够聆听的,时间的旋律。 “那些个老东西们对百目者教团的态度都不一样,有的老东西在以前因为几个后辈听闻了百目者教团的消息之后被感染到畸变疯狂,为此就恨上了和百目者相关的一切,现在难得让他们找到了机会。 符士德的角度能够看见苹果爵士手中的怀表,经过多年的时光依旧崭新,这是每一次在使用过后都会立即维护的表现,只有专属的钟表师对其进行耐心的维护,才能有丝毫不受时光磨砺损耗的状态。 而符士德能够感受到的是,这位苹果爵士的愤怒,尽数都汇聚在了自己的心里。 想起那个驯鹿脑袋的男人,符士德感觉平时温和醇厚的鹿伯父确实也是有股藏在心底的傲气,光看他在设计苹果怀表时那种意气风发就可见一斑了。 幼小的宠物在一夜之间变得干枯衰老,干瘪的身躯被挤在笼子里,空洞的眼眶看得员工心里发毛,吓了一跳,连忙打电话给降魔局报案。 一家正在施工,重新建立起来的宠物店。 加之这位执行官这种私自行动的行为到现在也只是总局会议的继续讨论,甚至没有明确的态度来看……这种事情很显然不是地方降魔局能处理的。 原本这种共鸣的旋律该是旧友重逢时的欣喜与感怀,但此刻在夜中飘荡的旋律却略显哀伤。 只是在几处细微到险些难以发现的位置上,出现了轻微的痕迹,痕迹很新,是刚刚使用过的特征。 苹果爵士说着就摇了摇头,他这种“年轻一辈”是时候该整顿一下执行官职场了。 总局那边有什么安排就让总局的领导去处理,反正这边做好分内工作就是了。 如蜘蛛腿一样的猩红丝线刺破动物的皮肌,深入其中,神经接驳,眼球落在了尾巴的末端,隐藏在尾巴的毛发之中,不易被人察觉。 两枚浑圆的眼球艰难的从下水道入口的孔洞里挤了出来,眼球后方猩红的线条像是蜘蛛腿一样承载着眼球不断行动。 这个与鹿伯父岁数相近的男人看起来一副很是沉稳的样子,语调或平淡或轻快的像是在聊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符士德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话语之下隐藏着的激动汹涌的心绪。 两只眼球怪物的到来引起了小动物们的好奇,纷纷凑了过来,这也正好应了眼球的意,它们猛地一跃,落在了小动物的身上。 甚至前段时间刚因为某些事情导致他被总执行官拘禁看守起来,放以前执行官如此明显的内部冲突这种事情可从未发生过,降魔局内部都对此忌讳莫深,谈及这个八卦的时候态度各不相同。 “有的老东西又觉得已经在这件事情上填了一位执行官的老前辈进去,本来执行官就不多,让那所谓的【百目者】在地下世界里封着就得了,时隔多年再把这炸药桶翻出来点爆,多少有点对周围不负责任……” 在符士德和苹果爵士站在公墓里,苹果爵士在墓前追忆往昔的时候,旁侧有一个侦查员走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执行官阁下……总局那边来电,说他们还在讨论您的调任方向,其中有好几席执行官都在会议上反对您……” 怀表宛如乐器一样奏鸣,这是独属于鹿首钟表师的音色。 听着苹果爵士的声音,符士德无声点了点头,他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和鹿伯父学习的。 左眼和右眼的意识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们自忖身具【百目者】的祝福,在百目者的圣域之中,是绝对不可能被旁人所杀死的。 建筑师的意识从一开始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已然在绝望中失声。 苹果爵士悔恨于自己未在旧友危机之时及时伸出援手,此刻来到墓前好像一如年轻时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掰扯些话题,而鹿首的年轻人则埋头在各种各样堆积如山的书海和文档里。 ----------------- 只是那个看烦了一本书就会在面前堆积的书山里随手换一本,在间隔中简单跟身旁的苹果回应两句的鹿首年轻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冰冷的墓碑,上面刻着些许文字。 苹果爵士挠了挠硕大的苹果脑袋,有些头疼的嘟囔:“看来我还得把几个老东西送走他们才知道自己那狗屁规矩管不动我……” “这家伙以前学的东西就杂,在学校里跟在不少教授身边做研究,又是密涅瓦机关又是钟表师,还有灵能改造的技术和侧重于灵能研究方向的团队,如果潜心钻研专精一道的话或许早几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一位大师,但以他的性子是怎么也按捺不下来的。学完出来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应该能把这么多东西给整理出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标志出来,没走出自己的道路,以大师的身份光荣回去就有点跌面子,自顾自地在和自己较劲。” 如果是往常的习惯,这块怀表就已经出现在鹿伯父的工作台上,被旧友耐心的重构维护,只是现在,再也没有维护怀表的钟表师了。 但现在看起来,能够兴起的传闻怎么也有那么点的相似之处才是…… 正当左眼和右眼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点拥挤。 建筑师的意识先是大梦初醒般的惊喜,随后又变得茫然,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愣在了一旁。 “把总局的电话掐了,讨论就让他们继续讨论,但讨论出来的结果和我没有关系。我既然过来绘城,就是为了处理掉百目者教团的。他们可以继续在后面搞些小动作,但是那几个老东西的派系和家族我接下来都会过去一趟,要是觉得自己命比百目者更硬的话可以试试。原话汇报过去,剩下的就没你事了。” 那侦查员见苹果爵士朝着他挥了挥手,他的表情也有些为难:“可是总局那边的领导们都……” 侦查员有些懵神,还没能反应过来这位第六席执行官的话语:“啊?” 原本小动物被关进了以它们的体型而言绰绰有余的笼子里,只是此刻这个笼子似乎变得有些小了。 ‘要选这个吗?’ 符士德站在后面,无言的看着苹果爵士的背影。 “如果是由我亲口去说的话,明天早报上就要刊登几个领导在会议里老死的新闻了。那些老东西比你更清楚让我去接电话的后果是什么,为了避免让我请他们吃苹果的事情发生,你去做好汇报工作就行了,不会被处分的。” 那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苹果爵士很快就重新面对着身前的墓碑,轻声叹了口气。 ‘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都难以作为载体,尝试过之后反而会被对方发现然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选次一档的动物了!’ 眼球与眼球之间仅通过目光进行无声的交流,很快它们又前进了一小段,终于在深夜里找到了一个目标。 左眼和右眼愕然的感受着这种时光的流逝,惊恐的发出哀嚎。 可爱的幼兽在不知不觉间飞速生长,毛发从蓬松柔软变得粗壮坚韧有光泽,随后又变得粗糙暗哑,原本油光发亮的毛发变得稀疏,宛如一转眼从青壮年变得老去。 准确的说,是这具身躯所处的空间似乎有些狭窄。 紧接着在这只小动物娇小的身躯里,就出现了三道陌生的意识。 或许城市里有执行官驻守的降魔局会清楚的多一点,不过绘城这边自打以前百目者教团的事情之后,执行官的位置就空缺至今,对这种执行官方面的八卦各自也都报以不同态度。 在这位苹果爵士被拘禁起来的某天夜里,雨夜的高架桥上,苹果柄的嫩芽延伸出了新的信息。 等到第二天的早上,小可爱宠物店的员工重新来到仓库,却发现其中一个笼子里出现了异常。 【百目者】的祝福会庇佑他们,会让他们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是所谓的执行官,也不可能将他们给—— ‘我……我没有死?我没有死!不对,我……’ 它们艰难地在角落里攀爬,一前一后的缓行在不起眼的位置,眼球上的瞳孔不断游动,最终缓缓将瞳孔停下,目光锁定了街道上的人影。 “绘城的侦查员没有那股机灵劲啊。” 笼子里的小动物浑身一颤,身上的毛发蓬的一下,好像炸毛似的展露出了十分戒备的姿态。 或者说,是他们所处的身躯变大了。 小可爱宠物店。 ‘挑选自身意志并不强大,灵魂微弱的目标,找老人或者小孩,不要有接受过灵能改造的。’ 见苹果爵士手里轻轻抛着苹果,侦查员猛然想起在绘城总站里发生的状况,连忙小跑起来:“我,我这就去汇报!” 他从吞拿那边听闻了这位第六席执行官的事情,有人说他是总执行官从地下世界里收编过来的问题人员,初次出现在降魔局的时候还是被总执行官用【被缚者】的镣铐锁着拎回来的;有人说他是个灵能领域的天才,持有着早已迈入了第三阶段的灵能…… “老鹿以前和我提起过你,大概是两三年前的时候吧,他当时很高兴,说遇到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能够学会他的手法。” 听说这第六位执行官本来就是新晋不久,和那些老牌稳重的执行官们截然不同,甚至在这之前还是个有名的问题人员,之前才在总执行官的处分中,最近才“刑满释放”的解下了【被缚者】,这种传言一直都有,只是都当做胡编似的故事在流传,信的人其实不多。 两个年轻的男人各自踏上了自己的道路,以第一件设计出来的作品在这几十年以来互相保持着联系,其中一人成为了降魔局的第六席执行官,只是另一人却身遭不测。 苹果爵士转过身来,硕大的苹果脑袋上没有五官,但符士德却能够感受到若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只眼球怪物悄悄溜进宠物店旁边的仓库里,这临时仓库被用来安放许多身材娇小样貌可爱的小动物,等到宠物店重新装修好就能立即转移过去。 ‘不行,这个人经过了灵能改造,虽然完成度并不高,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也很危险,换一个。’ 第71章 鼹鼠集团 其一 降魔局的封锁安全带第二次把这间多灾多难的宠物店给围了起来。 距离上一次这里出事还没多久呢,那还是专案组负责偷猎者里的【猎犬】的状况的时候,只是这一次的状况比起上一次来说出事的规模就小了一点。 毕竟上次几乎把整条街都炸碎了,【猎犬】那种正式迈入了第二阶段的怪兽在这里肆虐起来造成的损伤也是极为严重,虽然工程队很快就把损毁的建筑重新修整完毕,不过一些装修内饰还是需要时间来调整。 正好宠物店的老板也想借此机会把宠物店给重新装修一下,和同城一家专卖大型犬类的宠物店合作拓宽一下市场,所以一些地方都得做好调整。 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建筑和公共设施的损坏,真出了事也只是一个小动物,这只幼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笼子里,原本宠物店的员工还以为是一些奇怪的病症,或者是什么商业对手整线下真实商战那套过来给宠物搞小动作,后来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这个应该是那位执行官的灵能痕迹吧?” 吞拿皱起眉头,看着现场专员的整理报告,再看了一眼老死在笼子里的宠物。 “这种程度的衰老应该是那位苹果爵士阁下的灵能造成的痕迹,只是被削弱了无数倍的效果,毕竟就算只是在偶然间被第三阶段的余波所影响,也足以在瞬间灰飞烟灭……连老去的遗骸都不会留下。” 专案组里大部分成员都是看着苹果爵士一挥手就把建筑师的公寓楼,连带着里面那广袤无垠的空间和百目者教团布置下来的“祭坛”给扬了的,漫长到以千万年计的时光磨砺就被浓缩在了瞬息之间,真作用在这种小动物身上还指望留下遗骸? 这店里卖的什么洪荒异种?建议以后降魔局训练的警犬从这里进货。 吞拿和其他成员整理好周围的各种细节,就准备启动【灵感回忆】,尝试着还原现场的状况,好好研究研究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在吞拿拧开能量饮料的瓶盖,一边嚼着混了坚果碎的巧克力棒一边灌饮料下去润润喉,为自己补足能量的时候,旁边的侦查员开口问道:“要去请那位【事象再演】的专家过来吗?” “他感知实在是太高了,反倒没什么必要特地让他跑一趟,咱们这不是已经够用了嘛,这地方灵性充足,应该就是百目者教团那边偷偷潜入绘城的几个成员,还吃了执行官一记狠的,再让人家出马不是显得咱们很没用?” 吞拿一边咽下巧克力棒,一边撕开汉堡的包装大口咀嚼:“我光这些功劳年底倒是稳定拿优的,你们遇事就想着叫人,不指望年底的评分了是吧?” 听吞拿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耸了耸肩:“那可不行,我还指望能年底从三级升上二级呢……” 经常活跃在一线的侦查员们很快就在这里布置好了【灵感回忆】技术的准备,这地方没有旁人的干扰,灵性正常,因此想要还原出昨天夜里的状况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在【灵感回忆】的状态中,吞拿很清晰的察觉到了几个眼球怪兽的动静,这种眼球怪物虽然已经衰弱了许多,有些难以依附在人类身上占据主导权,但如果将目标转移向这些小动物,倒也能够轻易主宰对方的存在。 这只小动物在老死的瞬间,它的双眼也从眼眶里脱离了出来,化作更小一号的眼球怪兽沿着窗户的缝隙钻出了外面,狼狈的从这里逃离。 “好,已经锁定对方的痕迹,对方已经没有太多抵抗能力,但还是要小心,毕竟是【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你不知道他那边掌握着什么样的特性,避免出现意外我建议带上一具骑士型装甲过去,把那俩眼球捏碎了就回来。” “骑士型装甲都要带?炮弹轰蚊子?” “是为了保险。而且那位执行官阁下正准备安排对鼹鼠集团开刀的行动呢,跟百目者教团不清不楚的槲栎早该死了,到时候不也还是要带上骑士型装甲的?等那会儿再等装备部申请调用不麻烦死你。” 同僚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行动起来,各自清理过现场之后准备撤下封锁线,其他人员和宠物店的店员叮嘱这地方已经没有灵能危害,可以安心待着,小动物方面的损失会有保险赔付,如果对流程上有疑问的话可以打电话给降魔局专线,二十四小时接通,按0选人工服务会有客服专员指导这方面的流程…… 另一边的符士德其实并不清楚吞拿那边的情况,反正他今天没收到吞拿的消息,意思就是降魔局那边也暂时没有需要用到他这位【事象再演】专家的场合,所以符士德就起了个早买了点早餐,送小露去学校上课。 路上还遇见了丹朱赤,符士德把装在袋子里的干蒸和紫菜卷牛肉丸塞俩姑娘手里,挥了挥手就目送她们去学校了。 随后符士德回到钟表店里,他倒是没有抓紧时间继续在脑海之中模拟自己进行【驯鹿子弹】的制作,而是掏出一块磁盘来。 凝望着这张磁盘,这种在符士德的观念中极为老式的东西——符士德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只在几十年前的影视剧和小说作品里见到过磁盘的登场。 到了符士德那个年代,磁盘这种东西早就被时代淘汰了,就是再守旧的人,对磁盘的看法多半也只是“古董”而不是什么“资料存储道具”了。 这也是符士德从降魔局那边带来的,里面储存的资料和鼹鼠集团有关,或者说,和【百目者教团】有关。 符士德能从降魔局那边借来这块磁盘还是因为苹果爵士的到来,降魔局在这位执行官的调度之下各自都开始做好对【百目者教团】行动的准备,连符士德这位外聘来的专家也不例外,而想针对目标,首先就得了解一下对方的情报。 这一看之下才让符士德对鼹鼠集团这么个积年毒瘤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鼹鼠集团最开始也只不过是一支在许多城市流动的外包施工队,最早都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人,一开始那批的团队里成员有很多,其中学历最高的是现今出现在人前,已经成为了鼹鼠集团董事长的槲栎,中专毕业,报了会计班,考了会计资格证。 因为尤其擅长地下作业,在这方面算是技艺精湛的专家,因此才有了“鼹鼠”这么个称号,只是这种团队很多时候也不遵守条例,技艺精湛归技艺精湛,但这群人是真能干得出来把安全员给埋地里的事情的,甚至早年许多建筑事故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早就已经臭名昭着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状况继续发展下去,这群人早晚有一天要被降魔局的侦查员们找到线索通通拷走,只是还没等这一天的到来,在一次不按规定条例的施工意外之下,他们挖穿了图纸规定的范围,却偶然的挖出了以前降魔战争时留下的遗迹。 原本在以前被扫清痕迹的【百目者教团】被当时的鼹鼠集团重新发掘出来,甚至挖通了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门,当时的鼹鼠集团想也没想,带伙多少都犯了点事情被降魔局的侦查员给盯上,继续留在这里乖乖等着侦查员还是一头钻进地下世界里,这是想也不用想的问题。 于是尘封已久的【百目者】就在这支团队的努力施工下成功重见天日,这种荒唐的状况甚至就连当时的降魔局也未曾预料到——那可是曾经被一位执行官和诸多教书教会的圣职者们共同定义,一起封印下来的遗迹啊。 只是一步之差就让鼹鼠集团启封了这沉睡已久的存在,甚至在【百目者】不自觉的侵蚀影响之下,这群人也在悄然之间成为了全新的【百目者教团】。 等到降魔局时隔多年真正察觉到端倪,已经来不及去剿灭这支隐藏在地下世界里的问题团伙了,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早已被他们主动断绝,就是想重新进入属于【百目者】的遗迹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只有这群人里身上暂时没背什么脏活的槲栎从地下世界走了出来,一个人“白手起家”的通过各种手段建立起了鼹鼠集团。 最早的时候降魔局也不是没去盯着槲栎,只是槲栎各方面都做的很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只是与鼹鼠集团相关的商业对手都莫名其妙的出现疯狂、畸变,甚至是总部大楼在地震中坍塌,一次又一次的商业蚕食让鼹鼠集团迅速壮大起来。 在那个略有些混乱的年代里槲栎激流勇进了几次,在囊获巨大利益之后迅速收手,经营好自己成功企业家的名声,便一直背靠着【百目者教团】的存在稳稳地端立在绘城之中。 槲栎也很聪明,知道自己只要安分的在绘城这里当个成功企业家就不会有人对自己动什么心思,不会扩张到其他城市的话动作就不会太大,经营人脉腐化蚕食构建起自己的关系网就能安稳的待着。 一旦自己出了事,那便是对百目者教团的正式宣战,如果绘城是准备重现一次历史上的天灾的话,那槲栎觉得自己就是死了也值了。 该忌惮的从来就不是自己,而是针对【百目者】这个炸药桶,还要守护绘城近千万人口的降魔局。 因此对【百目者教团】的争议才一直难以确定下来,降魔局内部开了不少会议,暂时还没拿好办法,只是他们没曾想苹果爵士一从总执行官那边“出狱”之后,立刻就直奔绘城过来…… 对苹果爵士的行为,其他几位降魔局的执行官其实也在观察当中。 如果苹果爵士能够处理好【百目者】的状况,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要是苹果爵士在这里出了问题,他们也能够第一时间进行补救。 滑动着鼠标滚轮,看着屏幕上的这些有关鼹鼠集团和百目者的各项资料档案,符士德缓缓点了点头。 “苹果爵士准备的时间是……明天。 “对鼹鼠集团——百目者教团在地面的最大标志开刀,至于地下世界那边会怎么闹腾,他自然也做好了处理的应对手段。” 符士德喃喃自语:“而我的机会也就在这里。” 一边说着,符士德的手中就浮现出那道猩红的灵络。 这道灵络虚无缥缈,旁人无从观测,只有符士德能够感受到其存在,此刻灵络的一端被符士德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是向着虚空之中飘荡而去。 隐隐指向了某个方向。 “既然要处理掉鼹鼠集团,那么鼹鼠集团那边的【猎人】自然也是一个重要目标,侦查员们的【灵感回忆】技术不足以将猎人从偌大一座绘城里揪出来,那就得换能做到这一点的专家来。” 符士德紧握着这道灵络,将几块怀表在工作台上整备好,全副武装之后锁上了钟表店的大门,转身走出。 ----------------- 在灵络所指向的绘城某处,镰鼬脑袋的苍老男人佝偻着身子弯腰轻咳,吐出一口发黄带褐色的浓痰。 在他的身旁,则是有两只微小的眼球如蜘蛛一样攀爬过来。 镰鼬看着这汇聚了三道意识的两只眼球,微微一笑:“你们怎么这么狼狈?都沦为这副模样了。” 无言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在简单的对视中进行了信息的交流:“绘城这边来了个执行官!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看起来要对会计动手了,你再等一会的话,会计也会想办法联络你。” 镰鼬讶然:“竟然来了一位执行官?那我知道了……” 苍老的镰鼬正准备迈步,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安排身旁这几个家伙了,老化的脑袋差点转不过来,他停下准备迈出的步子,再回过头和这些目光对视。 “你们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打算?” 目光中交流的信息充满着愤恨:“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让我们成为你【猎犬】的眼睛!” 第72章 鼹鼠集团 其二 “你们想做我的【猎犬】?” 镰鼬苍老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这个老人明显流露出不太情愿的神情,甚至细看之下还有些嫌弃:“我的【猎犬】可珍贵的很……”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那意思,明显就不太愿意接受眼前这三个家伙。 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我的【猎犬】怎么说也是迈入第二阶段多年的家伙了,打起猎来比其他人都好用,还凶,指哪扑哪,被盯上之后就没几个猎物能跑得掉,放它自己去耍它也知道自己耍,虽然脑袋有点不太好使,但它至少一个能顶一群……” 左眼和右眼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不就是个【化整为零】吗?看把你能的,咱们身上好歹还有【百目者】的祝福,隐蔽性不比那条狗强!?” “而且你还真当咱们要一辈子当你的【猎犬】啊?他妈的,要不是那个执行官,咱们也不用落得这种境地……” 见面前这俩眼珠子的目光明显变得激烈起来,镰鼬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他也没有拒绝。 宽大的衣角被风吹起,当衣角摆动的时候,一头常人眼中难以目睹的雨夜凶兽便浮现而出。 两只眼珠子一蹦就跳上了那只猎犬的身上,猩红的神经刺破了皮毛和肌肤的阻隔,深入其中,【猎犬】还十分贴心的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最初的一仍旧凑在镰鼬身旁,随着镰鼬大衣的衣角重归原样而隐没在其中,消失不见。 额外分化出来的三只猎犬身上各自承载着一道意识,三只猎犬的骨骼增生,肌肉增殖,肌肤和皮毛都跟不上肌肉和骨骼那肉眼可见增长的速度,于是被不断变化的身躯所撑开撕裂,暴露大片大片猩红夹杂着白色的肌肉束。 不断的生长令这三头怪兽的身上响起怪异的声音,那是一种略显粘稠,又有些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 其中承载了建筑师意识的猎犬最为正常,一看上去只是个顶着怪异兽首的人形,旁人见了最多将他当做是经历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存在而已。 但左眼和右眼便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身上的轮廓浮现出许多个圆滚滚的球状事物,这些事物被肌肉束覆盖起来,有的生长到挤开了肌肉,一束一束的肌肉从缝隙开始张开,露出了其中的眼球。 膨胀的胸肌之中并不是坚实的肌肉,而是一颗硕大的眼球,仿佛眼球替代了心脏的部位在代替它泵动着。 不只是一左一右胸膛上的眼球,身躯的各处其实都有眼球一样的部位从中钻了出来,挤开两侧的肌肉束,仿佛在身上睁开了一只只眼睛一样。 他们明明身上不着片缕,只有些许猎犬的皮毛覆盖,却像是身披着【百目者教团】的教士袍一样,仿佛他们此刻与那怪异的教士袍互相之间融为一体。 在获得了新的身躯之后,这三人终于不再有那种被逝去的时光追赶的感受,不用再每更换一具身躯就要在转眼之间被时光磨砺到衰老死去,左眼和右眼没什么反应,建筑师倒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那种衰老到死亡的感受,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酷刑,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几乎都要在这一次次的衰老之中被磨灭,幸好左眼和右眼能够带着他找到一个抵抗执行官力量的身躯…… 即便如此,建筑师此刻的思维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呆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看见建筑师这副模样,镰鼬叹了口气,朝着他挥了挥手:“这段时间里你自己找个地方藏好,在你的领地里,只要不是那什么执行官正面出手,一般的侦查员也不方便把你的屋子给铲平了。” 建筑师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艰难地迈开脚步——更准确的说是双脚就这么拖在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朝着某一处走去,那个方向距离自己最近。 左眼和右眼都没去在意建筑师,他们也知道建筑师现在派不上什么用场,而绘城之中既然已经有一位执行官到来,那也意味着这家伙就是想离开绘城,去往其他城市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还不如让这家伙乖乖找个领地自己待着呢。 只是左眼和右眼对这种状况仍是有些不满:“这种身躯根本就不够我们用!” 镰鼬老神在在,“体能和肌肉骨骼强度比你们原本的身躯要强不知多少倍了,就是面对成名已久的武术家也是一拳一个的,我给你们已经够多了,再不够自己去找槲栎要。” “啧”左眼和右眼皱起眉头:“这种身躯就算在体能上有优势,但是想要发挥出身上的祝福还是有些不够……你身上有多少只眼睛?” “四十七只。” “五十三只。” 左眼和右眼各自看了看对方,都感觉有些别扭,不过现在也就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 就算他们原本的身躯在体能和肌肉骨骼强度上不占优势,但至少两人的身躯都能够将这份祝福给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两人也只好摇头:“只能再让会计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身躯让我们用了。” “绘城应该还有几个持有着【魔眼】的人,他们的身躯应该能拿来用,或者是有‘猫眼绿’特质的家伙,实在不行就从其他城市那边找找……” 在两人这么说着的时候,镰鼬似乎发现了什么,悄然转过头去,望向了街道的另一处。 街道上的行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离开,此刻的马路上没有过往的人影与车辆,变得尤为安静,微凉的风在道路上吹拂,扬起了镰鼬那宽厚大衣的衣摆。 “你们在地下世界待久了,手脚都不知道收拾干净,这不,让黑皮狗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镰鼬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摇着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街道的角落,穿着降魔局制服的侦查员正背靠墙壁,行动队伍的专员们各自掏出了配枪,悄无声息之间通过了认证,打开了配枪的保险。 这时他们才庆幸吞拿之前提醒过记得带上一具骑士型装甲,因此所有人都全副武装的沿着左眼与右眼的痕迹追踪过来。 “那个老人是【猎人】镰鼬!旁侧的两个目标是【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应该也是鼹鼠集团最初的那批施工队成员之一,只是暂时无法从面目上分辨他们的身份特征。” 吞拿沉声说道:“没有必要去分辨,他们能够随意占据旁人的身躯,光靠身上的特征去辨别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已经身具【百目者】的祝福,显然就是教团成员之一,能够镇压就逮捕,不能逮捕就当场击毙!” 左眼和右眼闻声之后倒是毫不在意,他们开口说道:“反正那个执行官没有追过来,别管这些黑皮狗了,赶紧带我们从这里离开吧。” 镰鼬摇了摇头:“现在没有这么轻松啦,降魔局那边出了个有意思的家伙,只要有一点痕迹留下都会被他追上来,我前不久才被他追上过。” 左眼和右眼不由得一愣:“那个所谓的专家?不是早就已经废了吗?”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降魔局那什么侦查方面的专家具现出【百目者】的姿态出来的啊。 只是看着镰鼬那笃定的态度,就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太自信了起来:“难不成那家伙还能好好地待着?” 镰鼬大衣的衣摆被微风吹动,略微扬起的衣摆里走出一道常人的肉眼无从所见的兽影。 兽影一出现,就猛然向着街道的角落狂奔而去,但无声奔袭的过程中光是身躯的移动就足以卷动周围的空气,掀起一阵狂乱的飓风,在狂风的呼啸之中,无形的凶兽早已化作铺天盖地的兽群,汹涌的混杂在飓风中,朝着在街道角落随时准备突击行动的侦查员们淹没而去! 在侦查员的队伍中,只有吞拿对这种狂乱飓风的呼啸最为熟悉,他眼瞳一缩,猛然低喝:“所有人做好受击防御准备!是【喰灵兽】的兽群!这是【猎犬】的特性!” 【猎犬】的特性早已经被每一位专案组当中的侦查员熟记于心,此刻面临对方的袭击,所有侦查员都在同一时刻调整着自身的精神状态,或是心静如止水,中正平和,宛如老僧禅定;或是情绪激动暴烈,心中有如一把烈焰熊熊燃烧。 每一位侦查员举起【壁垒】——这也是侦查员标配的灵能武装之一,看起来是一件简单的防爆盾,但这种防御性器械能冠以壁垒之名,自然是有着其特殊之处。 而站在最前方的侦查员并没有举起盾牌,他的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手提箱,拇指按下按钮之后,手提箱就瞬间开启。 【骑士型装甲】,启动! 与其说是开启,倒不如说是立即分裂成好几块部件,这些部件在半空中就开始翻转折叠,以侦查员身躯中枢的腰带为核心开始贴合起了侦查员身躯的表层。 繁琐的机械动力结构的转换在转眼之间完成,贴合着侦查员的身躯形成厚重的盔甲,覆盖全身的盔甲让侦查员本就挺拔的身躯变得更加的雄伟,完成着装之后的骑士型装甲已经有两米多高,厚重的甲胄却不会影响行动上的便利。 这本就是堪称军用级别的灵能武装配置,是降魔局的专员在进行特殊镇压行动中才会调动的大杀器,以往每次有骑士型装甲出动的灵能失控现象里,这些装甲总是势不可挡! 孤身一人却坚硬如铁,在无形兽群与汹涌飓风的洪流中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稳定,甚至大踏步向前,朝着【猎人】的身影狂奔而去! 左眼和右眼见状,朝着那钢铁似的人影伸出手,【百目者】的祝福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接管了骑士型装甲内部之人的视野,只要简单的引导对方的目光,分散注意力,都不需要什么动作,这个大铁坨子自己就会因为动作的变形而扑倒在地…… 所谓的骑士型装甲,其实也不过如此。 “嗯?” 两人一愣,他们看着在洪流中不受丝毫影响,朝着他们继续前进,每一步踏下都宛如重锤砸落在心头的身影,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那个家伙的大脑应该已经被活化的眼球给吃了个干净,剩下的身躯也已经开始出现畸变才对……” 看着穿戴骑士型装甲的侦查员丝毫不受影响的冲出了洪流,左眼和右眼也不由得感到棘手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无形的兽群又化作洪流席卷了回来,将左眼和右眼裹挟在兽群中带走。 “和这种大家伙硬碰硬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呀,真是……” 镰鼬的声音淹没在飓风之中,隐约之间仿佛能够看见在洪流中的苍老身影对着身旁两个浑身长满了眼球的怪物摇了摇头,侦查员正准备乘胜追击,却听见从身后传来吞拿同僚的声音。 “不要追上去,不要进入射程范围内!” 穿着骑士型装甲的侦查员一愣,在追逐的动作中猛然止住了身形,举起手臂展开了【壁垒】,随后就看见了在呼啸的狂风中,那苍老的身影举起了手里的一杆老式猎枪。 “……猎枪?” 在宛如悲鸣声的狂风呼啸中,一道流光自猎枪的枪口中喷涌而出,流光贯穿了【壁垒】和骑士型装甲,将其钉死在墙壁之上无法动弹。 “……比猛犸象的生命力还要强,这种猎物真难狩猎呀。” 镰鼬那隐约之间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狂风中悠悠飘来,吞拿看着被钉死在街道上的同僚目眦欲裂,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苹果猛然朝着狂风席卷的位置掷了过去,只是当苹果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原地的狂风早就已经散去,没有了镰鼬等人的身影。 “不能够让他们就这么跑了,沿着他们的痕迹……锁定他们的位置!” 第73章 鼹鼠集团 其三 随着狂乱的飓风在街道上散去,显得有些灰蒙蒙的街道也恢复了平静。 虽然目标已经失去了踪影,但现场的侦查员小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举着【壁垒】协同行动,各自戒备着周围的状况,随后将被钉死在街道上的同僚围了起来。 救护人员上前检查,随后沉声开口:“【壁垒】被击穿,骑士型装甲有所破损,不过人员没事,虽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还来得及。” 骑士型装甲会自动监测穿戴者的状态,如果损伤并未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骑士型装甲还会自动对穿戴者进行维生处理。 要是真的承受了难以抵抗的损伤,那在穿戴者死亡之前,首先骑士型装甲就维持不住,先从穿戴者身上解除了。所以既然这位同僚的骑士型装甲还没有被打到解除,就表示对方的状况还尚未严重到那种程度。 只是他确实也是被钉死在了这里,【猎枪】的射击准确贯穿了这位侦查员的肺部,弹头在身躯之中发挥着作用,稍有动作就会痛苦难忍。 “【猎人】……” 救援人员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各自检查过之后,众人都表情深沉:“这种尽可能降低皮毛损伤,直接命中肺部,遏制目标移动的手法确实像个老练的猎人,他是在将我们当做‘猎物’去对待的。” 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狩猎时更清楚应该如何对待猎物,简单粗暴的将猎物的生命收割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以暴力去凌虐目标而已,以此损伤了重要的战利品,是猎人所无法接受的行为。 他们更清楚,所谓的“一击毙命”并不是真正的追求,如果可以的话,要尽可能的保留猎物身躯的完整性,在狩猎时优先限制猎物的呼吸系统,以此遏制目标的行动能力,将猎物的体力消耗殆尽才结束猎物的生命,最后进行战利品的处理,这才是猎人的行动逻辑。 哪怕面对侦查员,镰鼬也保持了这样的习惯,贯入骑士型装甲的伤口痕迹很浅,却精准的留在肺部之中,穿戴着骑士型装甲连左眼和右眼对其施加的【百目者】的影响都可以强行忽视,却无法忽视身躯之内的弹头。 “不要解除骑士型装甲的着装,先用装甲的维生功能撑一段时间,等车过来就送你到青蛙大夫那边,剩下的人去装备部申请自己的骑士型装甲,对【猎人】的追踪必须全程着装。” 众人点了点头,随后吞拿才蹲下来,手掌按在了微凉的柏油马路上,感受着这条街道上的状况。 “灵性很少……在兽群扫过这里的时候,这地方的灵性就已经被那些兽群给吃了个干净,跟狗啃一样乱糟糟的,就是想进行【灵感回忆】都没有办法。” “那我们不是还有那位专家……” 吞拿开口说道:“【猎人】的身边有那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 众人眨了眨眼睛,各自都点了点头。 先前就是因为在镰鼬身边有着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因此侦查员们在尚未准备好之前都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各自都清楚,一旦直视镰鼬身边的左眼和右眼,立即就会被对方反过来沿着目光锁定,自己受损也只是小事,但对方很清楚应该如何通过目光扩散【百目者】的感染。 一旦接触到那种诡异的力量,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和畸变,因此唯一能够站在前锋的只有携带着骑士型装甲的同僚,但是骑士型装甲面对普通的第二阶段灵能者还好说,面对【猎人】那种在第二阶段中已经活跃多年的强敌,还是有些棘手。 在专案组的推测里,至少在三十年前,【猎人】镰鼬就已经是一位成熟的灵能者,早早迈入了第二阶段的领域,随着时间的沉淀,他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必然会变得越来越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至少在吞拿的所见中,被镰鼬释放而出的兽群,就比【猎犬】本人释放出来的兽群要更强一线。 吞拿看得真切,镰鼬释放出来的兽群与狂乱的飓风融为一体,不管是规模还是威力都要更强,甚至于这还是兽群在不断衰老,不断逝去的状态之下。 ——在汹涌的兽群中,每一只分化出来的怪兽都在经历着飞速变老的状况,甚至一开始的怪兽在分化多几个个体之后,就衰老到消亡,融入了飓风之中。 起初吞拿还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只是因为分化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之兽群之中近似的个体实在是太多,融入飓风里难以分辨它们的轨迹而已,不过在仔细的回忆之下,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那种衰老的感觉与镰鼬本人是一模一样的,镰鼬早在之前就承受过近似于苹果爵士执行官那同类型的灵能损伤,如果没有【猎犬】兽群在不断分化数量,为他一起承担着这份衰老,相信他也会如同此刻躺在太平间那具苍老干枯的尸体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吞拿才朝着那边掷出了苹果,只是这枚由执行官阁下交给自己的苹果还没来得及接触到对方,对方就已经带着左眼和右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吞拿低头沉思:“要叫符士德过来吗?可是对方那边有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他要是在追溯对方的过程中受到了影响的话……” “要是受到了影响,在这边陷入疯狂,畸变成怪物的话,你就记得一拳把我的头打爆,全身上下别留一块好肉。” 突然传入耳中的熟悉声音让吞拿一怔,这位降魔局的一级侦查员猛然回过头来,才发现背着包的符士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街道之上,跟他一样蹲在地上,手掌按着微凉的柏油马路。 吞拿看着符士德已经进入了状态,不由得脸色一变,只是还没等他制止符士德,符士德就更早一步伸出手。 “我知道你在想啥,不用担心我,我稍微死个几次也没关系的。” 吞拿皱起眉头,他竟能从符士德的语气中感受到真切的诚挚。 这个家伙……是真能死上好几次?! 符士德倒是没在意吞拿在想啥,他只是沿着这条街道上留下的乱糟糟的灵性顺着梳理其中的痕迹。 这些跟狗啃过似的痕迹显得混乱不堪,又稀少无比,一般的侦查员见了这种状况直接选择放弃治疗,反正又不是没了灵感回忆就查不了案子了,沿着周围的轨迹调查问询,抽调监控,化验科的检测等等手段都能还原出轨迹来。 看着这种现场,甚至让符士德感觉【猎犬】是不是死而复生了,不过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猎人】所释放出来的兽群比起猎犬那家伙要高不知多少。 如果说猎人比猎犬要强出一线,那这一线恐怕是竖着的一线。 同是第二阶段的灵能者之间亦有差距。 一般人从一到二就是第二阶段了,猎犬这个第二阶段只怕是一到十,猎人的话……少说也该有个一百三位数出头? 符士德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简单粗暴的在心里给猎人和猎犬之间划分了差距。 当然如果要详细规划的话肯定不能像符士德这么去区分,但本质上是一样的,猎人那种沉浸在第二阶段至少三十年时光,并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践行着【狩猎者】这一灵能的行为,已经将自己所持有的灵能给磨砺到一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的境地。 “除了【猎犬】以外,还有【猎枪】……他手里的确实是【游猎者】没有错。” 符士德沿着现场残留的灵能去追溯刚才发生在这里的状况,看着仿佛场景回放一样的记忆回响画面,喃喃自语了起来。 “和正牌的游猎者比起来,这就是一件比较好用的灵能武装,没有经历过那种【生命缔造】技术的处理,不过威力上不可小觑,作为猎枪反倒有些浪费了,完全可以估算出来,他要是全力全开的击发,至少能一枪轰出光束炮一样的效果……” 吞拿疑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一枪将我们都处理掉?” “因为你们被镰鼬给视作‘猎物’了。”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猎人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是不会直接拉出一门大炮对准猎物轰炸的。镰鼬践行了三十多年的【狩猎者】,在践行着这一准则的时候,他的灵能才会突飞猛进的成长,如果自己都将这种行为准则当做不复存在,想来他在这三十年里就算有所进步,也做不到跨度如此之大的提升。” 吞拿恍然大悟。 “那么他的举动,就是在……” “先击伤幼小的猎物,放着不去收割,反而用猎物的悲鸣和血腥味来吸引真正的大家伙,当需要狩猎的大家伙在饥饿中被吸引而来,他才会展开自己真正的狩猎。” 符士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原来我在镰鼬的眼里竟然是含金量这么高的大猎物啊,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符士德低下头,目光之中透着些许青碧色。 在说话之间,他已经将这地方的信息要素尽数收集了过来,一丝一缕的信息要素在符士德的眼中被抽离,从记忆回响的景象里剥离而出,化作恍若实质的事物,尽数汇聚在了符士德手上这道猩红的灵络之中。 于是,这道灵络便飘荡向虚空,朝着某一处不断延伸而出! 狂风在绘城的高空中呼啸,卷起高楼顶层的广告牌,原本固定着广告牌的螺钉都因为强劲的风力而被吹的从螺孔里挣脱出来。 只是转瞬之间,硕大的广告牌突然失去了风力的依托,从半空中突然坠落而下,下方街道的人们传来惊呼声,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骚乱,警铃被拉响之后也没能平息街道那纷乱的状况。 在狂风中被镰鼬放下的左眼和右眼看着准备离去的镰鼬:“等等,你要去哪!?” “带着你们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别人就是想找我都有些麻烦,我想了想,还是放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镰鼬朝着左眼和右眼两人挥了挥手:“你们有事就去找槲栎,他会安排的。” “不是你给我站住!这是玩的时候吗?绘城刚来的那个执行官你不去处理?” “会处理的……不过在我进行狩猎之前,还得做好准备。” 镰鼬的声音夹杂在狂风的呼啸中:“就这样去寻找执行官的踪迹,和漫无目的的走进猎场一样,想要引出那种猎物,至少需要一个合适的诱饵……” 没等镰鼬说完,这道苍老的身影就在转瞬之间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左眼和右眼的面前。 左眼和右眼互相对视,各自看了看对方,随后也只好叹了口气。 “他妈的镰鼬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听,以前老大怎么带着他做事的?” 右眼默默开口说道:“老大也受不了他,把他踢上来让他自己玩自己的了……” “……” 左眼晃了晃脑袋:“算了算了,去找会计,让他帮咱们找几个适合的身躯过来,我不想顶着这个狗头了,换个正常点的身子再说。” “绘城这里的献祭没有完成,祭品只收集了一半,还不太够,不过继续在这里立起祭坛就有些不方便了,找个机会从附近的城市下手,哪些地方没执行官驻守来着……” “祭坛太大了,得先装在建筑师的领地里。” “……他妈的,建筑师刚才跑哪去了来着?这里?还是这里?” 左眼和右眼大眼瞪小眼,最后各自摇了摇头,先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方向,认准了鼹鼠集团的总部大楼就朝着那边前进。 先不管别的,至少把自己现在这身躯给换了再说! 另外一边,风中的镰鼬煽动翅膀,在狂风的呼啸之中,不断围绕着绘城的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 在镰鼬的身后,有一道寻常人无从可见的猩红灵络,正在不断地追索着镰鼬的行动轨迹,一点一点追逐上对方的背影。 第74章 【狩猎者】 其一 【事象再演】的追溯一如上次双方之间的争斗一样,在绘城的各处角落里进行着无形的交锋。 镰鼬在传说的故事中是住在风中的妖怪,此刻的镰鼬与风融为一体,狂乱的气流分散在绘城的各个角落,镰鼬的身影也如风般不可捉摸。 在【猎犬】、【猎枪】、【猎人】这三者之中,作为猎人的镰鼬其实是最不需要通过消耗周围的灵性这种行为来断绝对自身追踪的存在,因为只要化作微风,寄存在风中,他就足够将自身的存在给抹除的无影无踪。 前提是,他未曾遇见过符士德这种感知力超乎常人,光靠强大的感知就将他从风中硬生生给揪出来的存在。 镰鼬在早些年间带领着偷猎者团伙行动,槲栎为了隐去偷猎者团伙与鼹鼠集团之间的联系,经常会让时斑将场地选在绘城以外的其他城市之中,甚至更远一点,横跨大江南北的地方也有过。毕竟周边的城市虽然也是一片十分广阔的区域,但他们所需要的祭品与收藏品就珍惜程度来说,其实也不是这么容易遇见的东西。 这些年以来,不管那座城市里有没有执行官驻守,亦或者是有没有负责追踪方面的专家,镰鼬也未曾被人直接锁定过行踪。 没有人能够捉住虚无缥缈的风。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在之前被打破,镰鼬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自己被一阵捉摸不透的感知所笼罩。 强大的感知仿佛在镰鼬的面前化作实质,形成了某种真实不虚的事物,如同绳索一样纠缠而来,那在镰鼬眼中如蛇般的存在紧随其后,是镰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 不同于镰鼬以往在狩猎的过程中被猎物反扑而来的感受,镰鼬甚至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被猎人所盯上的猎物。 这种感受前所未有,甚至给了镰鼬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不过真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太满意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不怎么成熟的猎人正在用一个最笨的方法——沿着猎物所经过的痕迹在后面一股脑的不断追逐。 这种行为只有刚入行的新手才会这么干,没有点章法,凭着一股劲追在猎物后面,声势比猎物还莽的多,相较之下简直就像是另外一只野兽正在追逐自己的目标,可这样的话不就成了一只大猎物去狩猎一只小猎物了嘛。 就算能将猎物追赶上,这样也太不好看了。 尤其是当自己还成为了这之中的小猎物,也未免有些让镰鼬不太舒服。 “按理来说难得让我遇见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家伙,我应该更享受一些乐趣的,只是你的游戏方式让我不太满意……” 镰鼬喃喃自语,狂乱的飓风在高天之上扩散开来,形成乱序的气流,紧随其后的灵络也在同时加快了速度,宛如一条猩红的蛇在空中划出痕迹。 如蛇般的灵络瞬间席卷了周遭,甚至结成了一片网络将其笼罩起来,在网络构筑完毕之前,其中一缕清风顺着网络的缝隙从中流出,其中缓缓浮现出镰鼬的影子。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种超规格的感知完全能够弥补任何经验水平上的不足,就算是一股脑的铆足了劲追逐在猎物身后也是个棘手的家伙,降魔局真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专家呀。” 镰鼬摇头,很快就感受到身后的灵络又紧随其后的步步紧逼而来,从飘荡的衣摆里钻出了铺天盖地的兽群,无形的兽群和宛如蛇一样的猩红灵络在半空中碰撞,兽群不断撕扯着灵络,阻拦着符士德的感知朝着镰鼬延伸的举动。 啃噬灵性是兽群的本能,随着灵络上的灵性被不断撕扯,符士德也逐渐的感受到自己的追溯备受阻挠。 “被镰鼬给拦下来了。”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正常的【事象再演】在锁定镰鼬的存在之前,就被兽群所阻挠,除非有着足够庞大的灵性储备,让那些兽群再怎么啃噬也难以影响,不然的话针对镰鼬的锁定总会出现错误。” 吞拿闻声之后有些丧气:“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抓住那个家伙?可恶,他身边还拎着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到时候想追踪起来也更麻烦……” “那两个百目者教团的家伙我倒是没有在镰鼬那边看见,应该是被他在半道上给放走了,你们去鼹鼠集团附近的地方稍微找找应该能找到。”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至于能不能抓住那个家伙嘛……” “有的时候,猎人并不是必须强求非得自己亲手将猎物给杀死的。” 感受到身后的猩红灵络被兽群撕扯着阻拦下来,猩红如蛇的感知在追逐着风中镰鼬的道路上缓慢了行动,镰鼬也不由得轻笑。 没错,就是这样,稍微放缓一下行动,处于一种看起来仿佛随时能够尝试着挣脱兽群追逐上目标的状态,却一直也难以彻底摆脱兽群的纠缠,既不会让对方放弃追逐,又能够给镰鼬自身争取一些行动时间上的充裕。 作为一位【狩猎者】,镰鼬又怎能让对方一直追赶着自己?不管怎么说,也该让那个一直以来都素未谋面的专家感受一下猎人的手段才是。 “让我想想,应该为你准备些什么类型的【捕兽夹】呢……” 正当镰鼬陷入些许沉思的瞬间,他突然发现一直追逐在身后那猩红如蛇般的灵络,仿佛也在主动迎合着兽群的行为,放缓着自己的速度。 “咦?” 镰鼬轻咦一声,脸上浮现出些许微妙的神情来:“不对劲。” 风中的镰鼬将目光扫过周围:“明明以你的感知来说,真的想要追逐上来是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的,我对兽群的把控可以准确的让你触及到我的存在,但你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顺应着兽群开始放缓了自己的速度,也就是说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既然你的目的是将我逼入这片地区,那也就是说,这里便是你为我准备的陷阱吗?” 狂风席卷在无人的江边小路上,这条环岛沿江路附近都是施工中的标识,水母集团之前才从鼹鼠集团的手里抢下招标,准备将这片地区改造成全新的商业区。 镰鼬的身影从狂风中缓缓浮现而出,顺着目光向前望去,只看见一道身影早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得体的西装和挺拔的身姿,领口上是一只硕大的苹果脑袋,那是接受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标志,明明苹果脑袋上没有五官,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目光落在了身上。 在看见这道身影的瞬间,镰鼬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刚来的执行官。” 苹果爵士缓缓朝着镰鼬的方向走来:“【狩猎者】的灵能、镰鼬改造,以及身上的灵能武装……确实是一个危害等级极高的家伙。” “原来早就有针对我设下的陷阱,我还以为只是个盲目行动一直跟在身后的家伙呢,虽然让我有些惊喜,不过这种陷阱多少也有点稚嫩……和他之前的举动一样,完全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足够,所以细节上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镰鼬摇了摇头,苍老的声音沙哑响起:“只不过,一个执行官作为陷阱,就一定能够让猎物深陷其中吗?狩猎的过程中会出现超乎预料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作为猎人,【捕兽夹】不能只设置一个,要有如果猎物从中挣脱或是避开之后的考虑。” “如果在顾虑这件事情的话,那你倒是多虑了。” 苹果爵士缓缓开口:“他从来就不是所谓的猎人,也没必要以猎人的标准去要求人家。” “任何事物的一生都在扮演着猎物或猎人的角色,如果你认为他不是猎人,那就只能够作为一个猎物度过余生了。” 苹果爵士耸了耸肩:“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算了,跟你这种类型也没什么好说的,趁着我还没有迁怒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想从你口中得知你们鼹鼠集团那些藏在地下世界里的家伙们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 镰鼬坦然的说道:“这种事情与我无关,你问我就问错人了。” “那你不是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在苹果爵士略显失望的声音中,周遭的环境仿佛在某种力量之下开始扭曲起来。 如同一张老照片一样,一点一点的以苹果爵士为中心开始扩散这份影响,逐渐泛黄,甚至褪色,随着苹果爵士的一举一动而将这份影响扩大开来。 身边的空气、脚下的柏油马路、旁侧的墙壁和波光粼粼的江水,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之下泛黄,到褪去了色彩,甚至逐渐形成一片只剩下黑白灰的领域。 任何被笼罩在这领域当中的事物都在时光的影响之下,时光在这之中留下了痕迹,随着苹果爵士手中的怀表开始流转。 看见这一幕的瞬间,镰鼬眼瞳微缩,这种景象仿佛将他拉回了过去的时光,拉回那雨夜的高架桥之上。 苍老的身躯隐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声,镰鼬之前才承受过一次时光的磨砺,至今都在寻找能够治疗衰老症状的医生为他缓解,而在此刻,镰鼬见到了真正意义上持有着这份灵能特性的存在! 苹果怀表本就是鹿道夫为自己的挚友量身打造出来的灵能武装,为的就是能够与苹果爵士所持有的灵能互相配合之间发挥出更加强大的特性,只有当这块怀表落在真正属于它的主人的手中,时光的磨砺才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铺天盖地的兽群宛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淹没向苹果爵士,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兽群就逐渐展现出衰老的特征,每踏出一步,时光留下的刻痕便越多,最终在身上完全遍布痕迹的时候,化作干枯的白骨,甚至转眼之间就连白骨都开始风化。 猎枪指向了苹果,从猎枪的枪膛之中喷流出粗壮的光束,与其说是枪械所能击发出来的威力,倒不如说是一门重炮被微缩成了猎枪的姿态。 但转瞬之间便历经千万年的时光磨砺使得炮轰般的光束也轻易湮灭在苹果爵士面前,丝毫没有影响苹果爵士朝着镰鼬迈出的脚步。 在时光的磨砺之下,任何事物都要被时间留下刻痕,这是【第三阶段·以太】的展现,是在这范围内近乎于奇迹的伟力。 以太之名本就是炼金术的概念,是世界上所不存在的元素,而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却硬生生的以自己所持有的特性将其于物质世界里显现而出! 狂乱的飓风突然发出咆哮,在尖锐的咆哮声中,苍老的镰鼬在风中煽动翅膀。 只是就连无序的气流也在时光的笼罩下逐渐消逝,在步步紧逼之间,属于镰鼬的领域被不断压缩。 这才是真正用于狩猎镰鼬的陷阱。 只是猎物在真正遇见了危险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会超出猎人的预计。 飓风被不断压缩的过程中并没有减缓风势,反倒愈发凌厉起来,狂风本就在这片无人的区域中掀起了一阵灰蒙蒙的色彩,而此刻这片灰色变得愈发深邃起来。 宛如和黑白二色的领域融为一体了,灰色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抽象的显现,失去色彩的世界中狂乱的飓风就以漆黑的,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线条所表现出来,甚至乍一看之下还有种水墨画一样的风格。 在飓风形成了这样的表现之后,漆黑的线条就瞬间遍布了整个世界,不断挣扎着向外涌出,就连绘城的天象也在瞬息之间被卷动。 厚重的云幕压的很低,狂乱的风在绘城之中发出了咆哮与哀鸣。 绘城的气象局立即检测到警报,监控气象的人员在显示屏面前发愣:“特大台风……!?是特大台风?特大台风突然袭击绘城!” “和之前的极端气候一个样……这绘城的天气是怎么了?” 第75章 【狩猎者】 其二 铁铅色的云幕从上空沉重的压了下来,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潮湿感,甚至能够嗅到淡淡的泥土气味,在一些经验丰富的老人眼中,这就是要变天气的征兆。 只是这一次的气候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绘城里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转瞬之间就有硕大的雨点砸落而下,一转眼将阳光下灰白的水泥地打湿成灰青色,随后在上面朦胧的覆上一层溅起的水花,随着狂躁的飓风席卷而过,雨点也扁的一浪一浪的,甚至有种蒲公英花海似的感觉。 这种状况绘城里的市民前不久才经历过,虽然有些疑惑于怎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来台风,但很多人都收好了外面晾着的衣服,回到屋子里去。 气象局也临时对全城范围内发送了警报通知,这场怪异的台风和上次席卷绘城的规模相差无几,很可能会发生灾害,让市民们在极端气候下注意安全。 绘城的气象局给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冲昏了脑袋,监测中枢的警报不停的响,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急的焦头乱额。 “怎么又有台风!?为什么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反应?” “这次的台风规模和之前过境的‘镰鼬’一样,通知降魔局那位【念动力】的专家,让她帮忙梳理一下状况,不然的话周边村镇来不及应对这种规模的台风,灾害影响会进一步扩大!” 之前的台风‘镰鼬’是气象局早已有所预测的风暴,一路从海上吹过来的,沿途的轨迹清晰可见,在台风登陆之前降魔局都已经做好了周边偏远村镇的居民疏散避难工作,只是现在这种突发的状况不同,能够第一时间赶往目标地区并且稳定下大规模地区的,只有那位叫做燕的外聘念动力专家了。 “扫描到风暴源头了,这是一场灵能失控现象引发的灾害,源头位置在桥东街道那一带,风暴的中心区域有一块信号无法侦测的领域,就灵能痕迹来看,应该是那位刚调任过来的执行官正在与目标碰撞!” “降魔局的苹果爵士吗?如果是他在的话就没有问题,那片区域其他人都处理不来,往里面靠近一步能当场退休是人家留手了,老死在半路上都是轻的!去整理一下其他区域的状况!” “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次的台风和之前的台风一样,上次的‘镰鼬’是台风覆盖到绘城区域之后,在夜里突然获得了风力上的增幅,因为台风的突发变化还在城区内引起了许多事故,在台风经过之后降魔局那个叫做吞拿的一级侦查员还特地过来调查了一下台风相关的事情。 “而这一次的台风也是如此,凭空出现在绘城之中,暂定为是一位第二阶段的灵能者所引起的灵能失控现象,台风的源头正在由降魔局的执行官进行处理!” 气象局和降魔局都忙碌了起来,在绘城之中到处奔走,而苹果爵士和镰鼬所在的区域中心,也已经完全形成了黑白二色的世界。 周围的区域都被时间的痕迹所覆盖,褪去了色彩,苍老的镰鼬在面临着这样的敌人的时候根本无从保留,直接展现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姿态。 宛如【猎犬】在将自身人类的部分和兽类的部分融为一体时的状态一样,镰鼬的身上也汇聚了数之不尽的兽群,一只只凶恶的怪兽化作影子,和镰鼬那黑色的大衣融为一体,像是一头钻进了漆黑的箱子里。 而镰鼬自身也在兽群的不断融入过程中,展现出了更加怪异的变化,他的体型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变得魁梧而庞大,一改先前岣嵝的苍老模样,变得充满凶戾气息,脖子拉长,甚至还从不断增殖的肌肉中生长出了更多的头盖骨。 除了最开始的脑袋以外,还有八个兽首从中生长了出来,甚至最开始的那个脑袋上也覆盖了一层银白的骨质面具,面具的眼瞳中流露出熔岩般的赤金,显得也像个凶戾的兽首,它的九个头正左右扭摆,九根脊椎弯曲着,就像九条蛇的脊骨。 本就是几十年前粗暴设计出来堪称军用等级的灵能改造,结合上与之互相对应的灵能特性,将这种表现推动到更高的境地。 漆黑的线条在周围流动,那是抽象的风的显现,是镰鼬所遍布下来的痕迹,这些痕迹在这里看似其貌不扬,但稍有渗透出这片领域的,顿时就能够化作一阵席卷绘城的狂风。 苹果爵士在这片场域的中心,静静的看着这些流动在周围的漆黑线条,缓缓开口说道:“很不错的形态,你所持有的灵能和你经历过的改造互相配合之下产生出了更强大的效果,镰鼬,吸血镰……这些已经不足以用来定义你此刻的姿态,你更像是镰鼬中的王者。” 镰鼬并没有心思回应苹果爵士的话语,回荡在苹果爵士周围的,只有狂风的呼啸,又好似悲鸣。 不过苹果爵士并不在意这些,而是继续开口说道:“在第二阶段这一领域里,你也算是我所见过的佼佼者了,这种危害等级几乎没有多少第二阶段的灵能者可以超越,只是很可惜,你暂时还没有找到通往第三阶段的道路。” 苹果爵士说着向前踏出一步,随着脚步落下,清晰的脚步声就压过了周围呼啸的狂风悲鸣。 即便苹果爵士并不是一位钟表师,镰鼬也依稀看见了在苹果爵士身上呈现出时钟机关的表盘似的虚影,而时钟的指针在飞速划过一个个刻度,时间的轮转于此清晰的展现出来。 当灵能具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抽象化的显现在肉眼都能清晰观察到的程度,就如镰鼬掀起的风在这片世界中形成了一道道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线条来代替“风”的显现一样,苹果爵士所展现出来的虚影,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他所施展的灵能。 时间的流转被清晰的展现在眼前,时光的概念轻易地追逐上捉摸不透的风,在历经千万年的磨砺之下,乱序的气流被烙印了时间的刻痕,漆黑的线条在一点一点的被时间的痕迹所取而代之。 就连融入风中的镰鼬也在时光的磨砺之下被打上了痕迹,这个猎人再一次的感受到被某种事物追逐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追逐着他的并不是符士德那虚无缥缈的感知力,并不是如蛇般的猩红灵络,而是一种名为衰老的无形怪兽,这个怪兽攀附在镰鼬的背后,悄然伸出湿滑的舌头舔砥着镰鼬的脊背和后颈。 镰鼬那覆盖上银白骨质面具的脑袋顿时就低垂了下来,他的身形再一次变得岣嵝,原本神威具足,璀璨如熔岩的赤金眼眸也黯淡下去,黑白二色的世界将其彻底笼罩在其中,一点一点的将他湮灭在时光的磨砺之下。 飞在半空中,发丝里夹杂着些许鸟类羽毛的少女突然一怔,她好像觉得原本在绘城四处遍地吹起的狂乱飓风一下子失去了动力,随手就能将这些暴风挥散。 当她生起这样的念头时,无形的【念动力】就已经将绘城内的台风彻底镇压了下来,连天上掩盖着的乌云都被念动力挥散,露出了澄澈的湛蓝天空。 名为燕的少女瞥了一眼苹果爵士所在的方向,遥遥相望之下点了点头,就在念动力的承载下飞往绘城周边的村镇。 虽然时间尚短,但那里确实是受到了些许台风的影响,她还得过去帮忙处理一下。 燕在离开之前还有些嘴馋:“记得旁边的镇子上有特产的苹果林。应该有比较红比较大的苹果……要是没被台风吹倒树的话,就顺路过去摘个来吃。” 苹果爵士倒是没在意那位外聘专家临走之前心里在想的什么,他只是低头看着已经在时光的磨砺之下,化作一堆枯骨的镰鼬,陷入沉思。 在镰鼬彻底在时光的磨砺之下消亡之前,苹果爵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一缕风向外吹了出去,这缕风和先前镰鼬掀起的风截然不同,与其说是被镰鼬“吹出去”的,倒不如说是被外界的某个存在“拿过来”的。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是镰鼬自身,而是偷猎者集团,是鼹鼠集团——是百目者教团在外界的最大依仗。 是【百目者】。 镰鼬堆积在地上的骨骸没有一丝血肉,就连眼眶也是空洞的,只是苹果爵士并不认为镰鼬的尸体是因为时间太过于漫长而导致身上的血肉被磨损干净,而是在某种事物的帮助下,从他的身上带走的。 “【百目者】啊……” 苹果爵士喃喃自语:“怪不得那些老东西都说这是个棘手的家伙,处理起来又费劲,要是没处理好还惹自己一身腥,这么想来确实是挺麻烦的。” 也就被【百目者】祝福过的家伙能有这么麻烦的生命力,在临死之前还能将自己的最后一点痕迹送出去,避免彻底消亡。 换其他一般的目标,在苹果爵士的时光磨砺之下不说当场灰飞烟灭都得倒欠下辈子半条命过来。 因此其他执行官有些嫌这里麻烦也确实是如此,没什么人愿意主动调往绘城这边。 “只是历经这么多年的时光磨砺,就算把自己最后一部分让【百目者】带走,余生又能剩下多少时间了呢?” 苹果爵士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苹果,喀嚓啃了一大口。 ----------------- 绘城之中有不少被鼹鼠集团包揽下来的工程项目,在这些工程项目之中,有些许是被槲栎单独划分出来的据点。 这些据点平时并没有被鼹鼠集团旗下的人员调用,而是静静地放置在那里,并不是因为财大气粗建起来就这么闲置在一边,而是因为那里面已经被某种事物所占满了。 被【百目者】那伟岸的身躯所占满了。 【百目者】在被定义下来之前,在绘城之中有着诸多形象,随着每个人的所见而不同。 这些形象汇聚在一起,其中被百目者教团的成员挑选出其中几种形象,以此形象作为基础用来塑造属于【百目者】的祭坛,而那些据点里,其实就封存着这样的祭坛。 包括先前左眼和右眼在建筑师的领地里塑造的祭坛也是其中之一,那是比较接近【百目者】的形象,接连地月的通天之柱,宛如贯穿世界的神树,以宇宙星河无数行星作为‘眼’之要素的形象充当树叶,这种祭坛用来收集百目者的祭品就是最为合适不过。 而保存在这里的,是另一个曾属于百目者的形象祭坛。 一缕漆黑的线条凭空于此浮现而出,出现在祭坛面前的瞬间就化作狂乱的风,风中有镰鼬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一道朦胧的虚影,虚影逐渐凝实,但身躯显得苍老又佝偻,只有脸上覆盖着的银白骨质面具掩盖了他脸色的狼狈。 镰鼬浮现出来的瞬间就在不断咳嗽,可是苍老的身躯甚至连支撑他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轻微的发出些许咳嗽声,身躯一颤一颤的震动,却难以真正的咳出呼吸管道里的异样感。 随着镰鼬不断咳嗽的举动,他身上的毛发也从乌黑浓密被渲染成哑色的灰白。 甚至不仅仅是镰鼬自身,就连将镰鼬从中带出来的【百目者】祭坛也开始不断地泛黄褪色,从祭坛的边缘开始浮现出碎裂的痕迹,裂纹一点一点从周边产生,然后不断深入,最终时光的痕迹弥漫在祭坛整体,在一声刺耳的震响之下,百目者的祭坛也在时光的磨砺中崩毁碎裂! 镰鼬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在眼前崩碎的祭坛,张了张老到没牙的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微弱的咳嗽声。 在祭坛被时光的痕迹铭刻的时候,苹果爵士就耸了耸肩。 “第二座祭坛……差不多了,先把地上这些祭坛给清理掉,再找个机会看看应该怎么进入他们的地下世界里,到时候再把所谓的【百目者】给彻底解决。” “诶老鹿那边的孩子好像挺擅长这方面的,能不能把他们从地下世界里揪出来……” 第76章 【百目者】祝福的载体 因台风的席卷导致天色顿时灰暗下来,在鼹鼠集团的总部大楼里,槲栎的那位秘书助理皱着眉头,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她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台灯,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内眼角上方的眶骨内侧缘,放松眼部周围的肌肉,缓解视力上的疲劳。 就在刚才,这位秘书助理似乎有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出现了某种混乱,明明是昨天才刚换的新镜片,只是在天色晦暗下来的时候,自己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种视觉错乱的重影。 就像是有两只身形怪异恐怖,没有皮肤覆盖,大片大片的展露出猩红的肌肉,而且在全身的肌肉束之中还生满了一颗又一颗或大或小的眼球的怪兽走入了鼹鼠集团的公司大楼里。 第一眼望过去差点让这位秘书助理吓得魂飞天外,毕竟左眼和右眼这两人寄存在【猎犬】的身躯上,所生长出来的造型确实是有些猎奇到常人都难以接受的程度。 只是还没等槲栎的秘书助理惊叫出声,她就已经被眼前混乱的视觉重影所影响,甚至连目光都被强行吸引到其他位置去——这位秘书助理当时还觉得自己是被吓得下意识移开视线,只是随着目光被轻易掌控之后,所接受的信息影响在脑海当中产生了一瞬的空白,紧接着先前所见的种种怪异景象也就这么消失不见。 有些怀疑自己的秘书助理甚至还敲响了槲栎办公室的大门,槲栎那疑惑的声音让本就陷入怀疑状态的秘书助理更加不确定起来,甚至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最近精神太过于紧绷,竟然产生出那种错觉…… 仔细想想,那种恐怖的怪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眼前?就算做再奇葩的灵能改造都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只怕是自己把周末时候看的什么恐怖电影里的怪物给想象出来了吧…… 在人类的大脑经历过短暂的空白之后,加之些许周围环境的影响,自身的思维就会被轻易的被引导向一个错误的方向,甚至于哪怕不需要引导,人类的大脑也会基于自己的认知和习惯自己说服自己。 【百目者】的祝福虽然只给了左眼和右眼掌控‘目’的权能,但就算不依靠引导目标走向疯狂和畸变,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旁人的认知。 除非真有什么感知能力强大到不可思议,亦或者是自身的精神意志有如钢铁般坚韧的存在,才能够抵抗这份影响,看透他们的本质。 只是在这座绘城之中,想来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存在了。 唯一一个能够直接勘破【百目者】的感知方面的专家被镰鼬给盯上,在镰鼬和这里的执行官正面相对之前,那个所谓的专家应该也被镰鼬狩猎掉了吧。 当风暴在绘城之中席卷起来的时候,槲栎和左眼右眼都看向了落地窗外的天空。 虚无缥缈的风不再以卷动的云、摇曳的树干和一浪一浪的雨线来作为特征展示在眼前,天幕之上仿佛被人用画笔勾勒出了漆黑的线条,这些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线条画出了直线与弧线,甚至有些像是水墨画一样的风格,抽象的画面却是灵能特性的显现,这些狂躁的飓风在瞬息之间笼罩了整座绘城,落地窗外都是宛如哀哭般的狂风呼啸。 看见这一幕景象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槲栎等人都清楚,镰鼬与那个调任来绘城的执行官已经正面相对了。 槲栎缓缓开口:“我收到了消息,这次来到绘城的执行官比较麻烦,是降魔局里排在第六席的存在,之前一直活跃在其他地方,在那边的地下世界里立下了战功才越级晋升到执行官的席位。” 说着,几张照片就被槲栎随手甩在左眼和右眼面前,左眼和右眼不需要低头看,身上各处的眼睛就直接能够看见照片上的身影。 贴身得体的西装,手上抛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领口上也是一个硕大的红苹果脑袋,没有五官,光是从表面特征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位苹果爵士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 “更深的消息就打探不到了,我们的网络调查不到这家伙究竟在地下世界里立下了什么战功,只知道这是被那位总执行官阁下亲自从地下世界里带上来的,然后就晋升成了执行官之一。而他既然敢在没有派系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绘城,就代表那位提拔他的总执行官阁下也不怀疑他一个人就能直面【百目者教团】。” 槲栎说着,就叹了口气:“来者不善啊。” 不过左眼和右眼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回事,这两个家伙正纠结着野兽般的躯体不像人类的身躯一样可以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就算在槲栎的办公室里拉来了两张椅子,他们也想蹲上去而不是坐着。 “执行官而已,会计你就是胆子太小,遇见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的。” 左眼和右眼对槲栎的态度很是不以为然,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要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以前也不会让会计自己上来赚钱,他早就跟大伙一起留在地下世界里了。 “是你们对【执行官】太不了解了。” 槲栎缓缓开口:“降魔局这么庞大的规模,在任的执行官一共只有十二席,加上那位传说中的总执行官阁下才十三位,这十三人就是站在降魔局顶点的存在,太小看执行官,吃亏的是我们!” 左眼和右眼耸了耸肩:“那又怎么了,以前那个执行官难道就不是执行官了?” 槲栎微笑:“说的也是。不是我们小看了执行官,是降魔局小看了我们。” “反正交给镰鼬,让他放手去狩猎就行。先不说这个,我们要的人呢,这个身躯作为载体根本就不够用!” 见左眼和右眼一副野兽似的模样,槲栎也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他们面前:“这是备选的目标身份档案,看上什么人自己过去拿。原本这种事情是交给重碾或者猎枪去干的,唉……” “你的手下水平不行,下次多找点能干的家伙来办事。” “能办事利落的人才哪有这么容易能找得到?别强人所难了,赶紧换了身份就带着建筑师离开这边,你们尽早凑齐了祭品我也好有底气,他妈的,这边出了个疯子,时斑之前说他敢直接狙击我办公室!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这个疯子要在降魔局的授意下坏规矩弄死我!” 每次说起这件事情槲栎就有些后怕,尤其是当时斑提醒过自己之后,转眼就死在降魔局的围捕行动中,更是让槲栎心里发怵。 这种不按规矩行动的家伙要是多起来了还得了?如果不是联络了在地下世界那边的老大,给槲栎派来点人,槲栎自己都不敢继续在办公室里待着了。 “这个是还在学校的女学生?有一双魔眼确实能当做载体,不过好像神经有点问题,无痛症……算了,换一个。” “这个孩子有【魔眼】的资质,家里是混道上的……没正式觉醒的话有点不太确定呀,再看看。” “鹿首钟表店里的钟表师,疑似有‘猫眼绿’的资质?猫眼绿是个很不错的载体,但是疑似是什么意思?要是咱们白跑一趟那不是浪费了?” 左眼和右眼对槲栎这些身份信息很是不满,槲栎也不惯着他俩:“这可是我叫人在最短时间里安排出来的人选,还在这挑三拣四的,自己看个顺眼的过去拿了赶紧走人!” “对了,要是找的那个钟表师,记得看看有没有什么表顺便给我捎过来,这个人我记得,上次还让他帮我设计怀表呢,不知道他做的怎么样了。” 左眼和右眼也懒得接槲栎的茬,他们伸出爪子,在那份档案上翻了翻,最后确认了合适的人选。 “就这个钟表师,还有一个武术家吧,武术家那边近一点……先去换个武术家的载体过来,再去找钟表师。” 左眼和右眼确认下了载体的人选,便径直从槲栎的办公室里离开。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笼罩绘城的风暴正好散去,左眼和右眼各自都有所感应:“镰鼬那家伙,碰上硬钉子了。” “不过就算是执行官,想弄死镰鼬那家伙也没这么简单,用不着咱们来担心,让他去狩猎执行官就好。” 左眼和右眼清楚各自的状况,当下他们需要换一具能真正承载【百目者】祝福的载体,确定过方向之后便直接出发了。 而在另外一边,符士德从吞拿的车里走下来,来到镰鼬的骨骸旁边。 准确的说已经不该叫做骨骸,应该是一堆勉强能算是骨质成分的痕迹,符士德一眼就看得出来,苹果爵士动手的时候掺杂了点私人情绪,没收住手,一下给镰鼬的身躯来了套灰飞烟灭大礼包。 理论上说身躯上的血肉组织在时光的磨砺之下消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骨骼成分想在时间的痕迹下磨灭还真没这么容易,条件得当的情况下骨骼能保存漫长的时间。 只是如果苹果爵士一个没收住,衰老的时光洪流冲刷到把人全尸都没留下……那好像也不奇怪。 正当符士德准备对这一块骨质成分的痕迹进行【事象再演】,以此来锁定一下镰鼬这段时间接触过的目标,调查一下他们这帮人究竟在密谋些什么举动的时候,符士德却心有所感,扭过头朝着某处方向望了过去。 旁边的吞拿有些好奇于符士德的举动,开口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突然感觉好像眼睛有点难受。” 符士德缓缓开口,他在隐约之间似乎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讯号,这种讯号与自己密切相关,但就符士德的感知来说却十分模糊,只能暂时认定为似乎隐隐指向着某个针对自己的行动。 “是【百目者教团】吗?” 符士德心中疑惑,只不过对这种模糊的讯号也难以反过来追踪,只好重新看着面前镰鼬留下的痕迹。 “反正以鼹鼠集团和百目者教团之间的关系,直接从镰鼬的痕迹上调查也没有区别。” 符士德调整着呼吸的节奏频率,心静如止水,稳定精神进入专注状态,无形的感知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出去,像是水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事象再演】,启动! ----------------- 左眼和右眼两人一路前行,就近原则,来到了附近的武术道场。 这是绘城之中有名的武术道场,开设道场的是一位武术大师,在武术家的领域里赫赫有名。 这里的武术大师还经常会被降魔局请去交流,目前绘城这片区域里,降魔局对侦查员进行的搏击训练其实很多都是这位武术大师的参考建议,经过这位武术大师的指导之后,搏击训练的效果有了显着提升。 就连吞拿以前也在这位武术大师的门下学习过拳术,算得上是一位“记名弟子”。 只不过左眼和右眼这一趟过来,并不是要寻找那位武术大师的。 在槲栎的情报网络里收集的个人信息当中,其中一位武术家就是这座武术道场的“道传弟子”,这是武术家里的古称,反正就是很看好的学生。 那位武术家同时也是个迈入了第一阶段的灵能者,持有的灵能是【洞察之眼】,是魔眼的一种,作用在武术家的领域里,能够看穿对手的招式破绽,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左眼和右眼在槲栎给的信息档案里翻来翻去,都快把a4复印纸给翻烂了,最后也只能够选出这么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疑似有‘猫眼绿’特质的钟表师,猫眼绿那自不必说,珍惜得很,在祭品里都是最好的,拿来当个载体自然没有问题。 剩下的也只能够从武术家里选了,毕竟武术家的体能强大,身体素质至少比其他人选要好,虽然不知道武术家的身躯够不够承载【百目者】的祝福,但那实在也没得选了不是? 第77章 【死河】 其一 说到底也还是绘城这边合适的载体其实并不算多,理论上来说最适合左眼和右眼发挥出【百目者】祝福的载体应该有着‘猫眼绿’那样珍贵的特质,亦或者是本身就觉醒了较为强大的【魔眼】。 只是这些年来随着镰鼬带着偷猎者的团队在绘城这一带活动,‘猫眼绿’猎取了好一堆,原本能找到的载体也早就在多年以来的狩猎中化作曾经的祭品了,现在左眼和右眼就是临时想找两个能用的载体都有些抓瞎。 最后只能够依靠槲栎那鼹鼠集团的情报网,找一个仅仅只是疑似有猫眼绿特质的钟表师,还有一个持有着【洞察之眼】的魔眼使武术家。 他们之所以会第一个找上武术家也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这是一个明确的载体。 至于那个疑似有猫眼绿特质的钟表师……他们这么多年以来见过多少“疑似”了,最终能确定下来真有猫眼绿的人说是万里挑一都算多的,对那钟表师是真没抱太大希望。 如果钟表师不合适的话,那他们还得接着换目标,看资料档案上还有好几个有【魔眼】资质的人,这些人都在之前的【百目者】呼唤中生存了下来,没有消亡于那一场梦境的假象中成为祭品,或多或少都有些本事,在里面找到载体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想着的时候,左眼和右眼各自走入了武术道场之中。 武术道场是一片很大的区域,里面还包了一座小山头,每天都能够看见修行武术的学生们在里面奔马似的动静,只不过今天似乎显得格外安静,整座武术道场寂静无声,就连初来乍到的左眼和右眼都感觉这份安静有些过于异常了。 “这里有人已经知道我们要过来?不至于吧,感知这么敏锐?” 左眼和右眼心中稍显疑惑,但前进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就算现在这个【猎犬】特性分出来的载体没法让他们完全展现出【百目者】的祝福,但他们也不畏惧所谓的武术家,这具身躯的体能,肌肉骨骼强度上根本就不是寻常武术家能比拟的。 只是当走进武术道场内部的时候,左眼和右眼才明白,这份寂静的源头。 并不是早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而做好了应对,而是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武术道场里的弟子们尽数躺倒在地,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骸就这么凌乱的遍布在周围的角落。 中间一片还算“干净整洁”的区域站着两道身影,只是其中一道略显老迈的身影也已经失去了气息,被其对面那壮硕魁梧的中年男人捏碎了脖颈,高举在半空中。 “是我赢了,师傅。” 壮硕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被溅射出来的鲜血染成斑驳的练功服,随手抛下师傅死不瞑目的尸体,低声开口:“我的【死河】比你的【师子缚手】要更强,所以在对练里输的是你,而你也化作了死河的养分……” 他说着,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箭,扫向道场的入口:“哪来的怪物?” 左眼和右眼各自看了看对方,再看看眼前的武术家,耸了耸肩:“这就是名单上那个【死河】武术家没错吧?你用还是我用?” “我先拿来用用看吧,要是不太适合的话到时候还得换……” 右眼开口说道:“而且周围也有侦查员的目光朝着这边赶来了,我抽调了附近所有的目光共享视野,一开始还以为是冲着我俩来的,没曾想竟然是冲着这个载体来的……” 左眼皱起眉头,他这具载体所显现出来的【百目者】祝福不够完整,暂时不能抽调其他目标的视线内容。 不过右眼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位兄弟在焦虑些什么,开口说道:“没事,不是那什么执行官,也没有眼熟的家伙,就是带着几副骑士型装甲的普通队伍而已。” 名为【死河】的武术家见这两只浑身长满了硕大的眼球,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在心理上感到不适的怪物压根没有理会他,甚至还互相聊着什么听不懂的话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出了拳架的起手式。 对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兄弟和尊敬的师长他都能够在磨练拳术的过程中痛下杀手,这种人憎鬼厌的怪物他下起手来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而且…… “这两个怪物,应该也能够成为【死河】的养分。” 死河壮硕的身躯之中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拳术里的步法在瞬间拉近了武术家和百目者教团成员之间的距离,只是在拳风临身的瞬间,【百目者】的祝福也同时显现。 武术家训练多年,比之常人而言更加敏锐的感官让死河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身出现的异样,双眼的部位像是从这一刻开始就再也不属于自己,成为了独立于自身之外的新生命,而此刻这两个眼球所化作的生命也在同时朝着他发起攻势! 眼球成为了寄存于自身之中的怪物,视线被人捕获,甚至于眼球上相连的神经也成为了怪物的触须,直接朝着大脑开始吞噬起来。 换做常人,到了这一步便已经无力抵抗百目者教团的成员,自身的眼球化作怪物反过来损伤毫无防备的大脑,甚至于在双眼被对方所掌控的瞬间,精神层面也受到了影响,开始步入疯狂。 血肉在畸变,精神在疯狂,各方面的压制让持有着【百目者】的祝福的左眼和右眼在面对大部分敌人的时候都是瞬间结束战斗,只是这一次却略有不同。 就算双眼畸变成怪物,就算毫无防备的大脑被损伤,已经击出的一拳也没有丝毫阻碍的命中目标,将左眼一拳砸的嵌入地面,木质的地板在瞬间破碎,以左眼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凹陷下一个夸张的深坑。 左眼和右眼同时一惊,他们看着这具武术家的身躯在面前站定,抬手将眼眶里的怪物挖了出来,在掌心中捏碎。 随后地面像是被浓郁的鲜血所浸润,周围仿佛弥漫起了血色的雾气,在朦胧的血雾中,有一道道影子浮现在血河里。 左眼和右眼都能够辨认出来,这些身影里很多都是原本倒在地上的武术道场弟子,甚至连先前那位刚刚死去的武术大师也在其中。 而随着其中一道影子彻底融入了血河,面前这武术家的身躯也开始展现出令他们惊讶不已的一幕——身上的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过来,被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重新治愈,空洞的眼眶被饱满的眼球所填补。 左眼和右眼惊讶不已的望着这一幕,缓缓开口:“这是……「奇迹」?” 早些年【百目者教团】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是降魔局的执行官,天启教会也在降魔战争中出了大力,他们挖穿了地下世界的通道,在教团的记录里,对「奇迹」的存在也有所记载。 只是「奇迹」的持有者比起灵能者来说那数量可太稀少了,他们也只是在记录那边听说过,真正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让左眼和右眼未曾想过的是,这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 两人目光炽热:“这个家伙,一定能够成为最好的载体!” 死河晃了晃脑袋,脖颈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两个面目可憎的怪物之后,再抬手把自己的眼睛从眼眶里摘了下来,捏碎在掌心之中。 “既然已经看见你们的破绽,那这双眼睛就暂时不用了吧。” 听见死河低沉的声音响起,左眼和右眼同时感觉一阵恶风袭来,自上而下的将他们压制下去。 【猎犬】的载体光是撒开腿在道路上狂奔都足够依靠身躯的运动卷起一阵凌厉的飓风,论及肌肉骨骼强度来说,就算是面前的死河也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抗,只是武术家的技巧让他们根本没法拉得死河过来与他们正面角力。 锻炼多年的肢体化作了比之钢铁更为强大的兵器,每一击都能够命中在他们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哪怕身上有几十只眼睛都看见了死河的动作,但身体却难以适时地做出应对,只能承受着对方的一击又一击。 地板在崩裂,脚下的地面在一击又一击的碰撞下开始下沉,武术家和两个怪物之间的搏斗甚至造成了开山裂石一般的动静。 就连在后面赶来的降魔局侦查员队伍也有些愣神,看着武术道场里所有横死的人员,以及在武术道场中心那一路下限到深不见底的深坑甬道,所有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底下还在传来动静……简直就像是一台开足了马力的盾构机在地下工作!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战斗?就连地面都在不断颤动,要不是没有警报,我都以为要地震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死在同一个凶手之下,是【死河】!上报调高死河的危害等级,至少有一位武术大师败亡于死河的正面搏杀,而现在死河还在和一个……不对,是两个!死河正在和两个目标交手,从动静来感受显得很是笨重。” 赶来此处的侦查员立即进行状况的调查和整理,负责【灵感回忆】的侦查员锁定了地下的死河与左眼和右眼这三个目标,缓缓开口说道:“这种笨重的交锋很奇怪,与死河作为武术家的习惯不同,可能是因为死河丧失了最敏锐的视觉,因此需要营造出一个受限的场地,避免他面对的敌人分散位置,更方便以一敌二。” 旁侧的同僚点了点头:“已经汇报上去了,支援会在三分钟内赶到。” “三分钟来不及!” 负责灵感回忆的侦查员脸色凝重的开口说道:“他们一路向下,感觉要接近地铁通道了……” 地铁站里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周围的震颤,众人纷纷惊觉起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疏散。 “明明没有地震预警啊……” “是突发的临时变故吧?刚刚就有突发台风,气象局也是临时通知的。” 无人驾驶的地铁列车里疏散了所有乘客,在轨道上飞驰起来,前往下一个站点。 只是在这半道之中,周围的震颤愈发强烈起来,在地铁通道前方的天花板突然崩碎,无数碎裂的瓦砾和沙土从中灌下。 一同坠落而下的,还有三道身影。 精神抖擞,双目空洞,鲜血宛如血泪般在脸庞两侧留下痕迹的死河武术家,以及浑身多处损伤,狼狈不已的两只怪物。 左眼和右眼身上的眼球已经被打爆了多数,骨骼被折断,肌肉被撕裂,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载体的生命力强大,早就被死河给硬生生打死在地下了。 只是现在也没差多少,左眼和右眼满脸惊恐的看着这个怪物般的男人,落在了地铁通道之后更是浮现出天无绝人之路般,近乎于劫后余生的希望。 “从这里分散开来,逃——” 没等左眼高喊出声,一只大手就扼住了他的脖颈,右眼正想转身就跑,只是死河抬手就是【狮子缚手】的真传,将这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一手一只拎了起来。 “终于抓住你们了……” 死河站在轨道之上,感受着轨道上传来的震动,以及钻入耳中的呼啸声,他稍作思考,就将这两只怪物这么摆在面前。 足下生根,修行多年的稳定桩功让他如定海神针一样立于原地,就这么举着两只猎犬直面地铁列车的冲撞。 呼啸而来的地铁列车瞬息而至,只是在碰撞的瞬间却像是被一柄尖刀从中斩开了一样,一个人拎着两只怪物稳定的立于原地一动不动,而不断前进的列车则是被撕开了一人大的裂口,越是前进,车厢之中的裂痕就越长。 通道之中响起了轨道那尖锐刺耳的爆鸣声,一度要脱轨飞卷而出,最后在极快的速度之下还是没有脱离轨道,只是那从地铁列车车头一路贯穿到车尾的狰狞裂痕,已经展现出这辆列车先前究竟经历过何等的蹂躏。 两个被握在手中的猎犬在地铁列车前行的瞬间就血肉模糊,在整一辆列车经过之后,留在死河手中的只有残破不堪的身躯,一左一右的两只眼睛从载体上艰难的钻了出来,无力地从半空中跌下。 两只眼球怪物分别承载了左眼和右眼的意识,只是还没等他们从死河面前逃跑,这两只眼球就已经在死河的手中彻底粉碎。 死河用已经生长出来的双眼,看着周围的血河里出现了左眼和右眼这两只怪物的影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的养分,能够让我进行至少二十次的复生……” 这么想着,死河看了看周围,转身就迈步离开这里。 “我的武术还不够完整,还要更多的生命,来完成我的【死河】……不对,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我。” 死河有些疑惑:“我竟然有种感觉,只要收割了那个生命,我的【死河】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那是什么?是隐藏在绘城的武术大师?还是强大到能够填满死河的灵魂?” 在地面之上的符士德同样产生了这种疑惑。 他被吞拿带着来到了武术道场的案发现场,在三分钟内完成支援,只是赶到现场之后就皱起了眉头。 “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能给我这么大的吸引力?这也不像是【百目者】的呼唤啊?” 第78章 【死河】 其二 符士德和吞拿是匆忙从旁边赶来的。 他们所在的区域距离这座武术道场其实不算远,在符士德调查着镰鼬残留下来的痕迹时,吞拿那边就收到了通讯。 当时符士德正扩散着自己的感知,沿着镰鼬的痕迹不断朝着虚空之中追溯而去,甚至还在其中感受到了属于【百目者】的存在。 因为苹果爵士早就提醒过了,说镰鼬在彻底消亡之前被【百目者】给强行带走,从这里脱离开来。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意义,镰鼬早就已经是如风中残烛一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将镰鼬给带走的【百目者】也没这么好过,想从苹果爵士面前插手然后当做无事发生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既然敢介入其中,那用来承载【百目者】存在的祭坛首先就承受不住时光的磨砺,甚至于这份已经迈入了第三阶段,被称作【以太】阶段的灵能还沿着这一份冥冥之中的联系,反过来开始追溯属于地下世界的正体。 只可惜苹果爵士自身的感知并没有敏锐到类似于符士德那种程度,虽然是自身所持有的灵能,但延伸到敏感范围之外的地方之后就显得十分模糊起来,不然的话苹果爵士倒是能够尝试着通过自己的灵能痕迹反过来追溯百目者教团所在的地下世界坐标。 倒不如说符士德那种程度的感知就是放眼所有降魔局都难以找出类似的来,苹果爵士也见过不少侧重于感知属性的侦查专家,遇见有什么困难复杂的案件只要看一眼就能梳理出案件的线索脉络,但这些所谓的专家就感知属性来说,好像还真不如符士德…… 更多的其实是根据常年破案时积累的经验、丰富的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实践,以及常年活跃在一线的敏锐感官,种种种种全部融会贯通之后才能够做到的特殊技巧。 但要说是像符士德这种刚接触这一类领域还没多久,纯粹依靠自身感知属性足够高而完成【事象再演】那种表现的,苹果爵士可以说,就是找遍所有降魔局的人选,里面可真是一个都没有能和符士德相提并论的。 所以苹果爵士虽然清楚追查镰鼬必然会感受到【百目者】的存在,但也只是稍作提醒,没有太过担心。 虽然苹果爵士未能够感受到延伸扩散出去的灵能痕迹,不过至少他对自己所持有的灵能十分清楚,只要有什么存在敢于插足自己所展开的领域,那必然会被时间的痕迹所影响。 不要说是【百目者】形象的祭坛,就连远在那未知缥缈的地下世界也必然会受到时光的影响,至于有多少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会在那一瞬之间衰老至消亡,就不是苹果爵士能管的了。 如果里面的成员每人都经历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并且着重强化过灵能改造带来那最基础的【长寿】特性的话,应该……能多活个一秒钟? 只是苹果爵士虽然已经很高估符士德的感知敏锐程度,但他毕竟没有真正和符士德有过更加深刻的接触,并没有具体了解到符士德的感知究竟高到什么境地。 唯一能够做出的判断也就是“比降魔局其他专家要高”而已。 符士德在进行【事象再演】的过程中,眼前直接浮现出属于【百目者】的种种姿态,千奇百怪的灾厄出现在记忆回响的景象里,最终这百种灾厄融为一体,形成了最初被定义下来的【百目者】。 而在这之后,还有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的虚影浮现在后方。 在感受到对方的瞬间,符士德就被那无形的疯狂所侵蚀,只是符士德对此早有预料,并非毫无准备。 他的眼瞳之中闪过一丝青碧色的流光,足以令人的精神陷入疯狂,血肉在瞬间畸变成灾厄怪兽的侵蚀对符士德而言显得如沐春风般温柔。 早在之前,符士德就以这双被【百目者】所感染过的猫眼绿作为素材,以其为基础设计成一件全新的灵能武装。 虽然暂时还没有完成,等到灵能武装完成之后,还得交付给【中庭之蛇】里的佐侑,但此刻的猫眼绿已经足够让符士德抵抗【百目者】,甚至是百目者之后,被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们称作【伟大存在】的侵蚀影响。 沿着这份关联性,符士德的感知不断深入,他看见了在时光的磨砺之下破碎的【百目者】祭坛,看见了镰鼬衰老消亡的身躯,看见了在即将消亡之前,镰鼬将脸上那苍白的骨质面具摘下,扣在了其他人的脸上…… 随后那块面具就瞬间俘获了自己的载体,只是这份衰老如影随形的紧随其后,就算更换了载体,镰鼬也在不断地衰老过程中,转瞬之间就成为了岣嵝老人。 曾经的镰鼬能够分化出足以淹没整座绘城的猎犬兽群,以此来共同分担这份衰老,只是在与苹果爵士正面碰撞之后,便是猎犬兽群也难以为他延缓时间的痕迹。 倒不如说,如果没有猎犬兽群的帮助,镰鼬甚至连转移面具,寻找寄生载体的机会都不会有。 看见这一幕之后,符士德便已经在心中下达了镰鼬的死期。 随后符士德就将注意力转移向另外一个地方。 在追溯的过程中,与【百目者】相关的状况突然对符士德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符士德惊讶于这份吸引力,起初还在怀疑是不是那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在通过某种仪式对自己这个‘猫眼绿’进行着呼唤。 只是当【事象再演】追溯过去的时候,符士德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而正好在这个时候,吞拿也收到了频道之中的支援讯号。 符士德和吞拿一合计,发现正好对应的上,两人当即就朝着发出支援讯号的武术道场方向赶去。 直到赶来武术道场之后,符士德才发现周围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 尤其是从收到讯号之后,符士德就一直发现吞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在发现了武术道场之中遍布着的受害者遗体之后,这份情绪就更是溢于言表。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吞拿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在呼吸上的节奏,随后缓缓开口说道:“这位武术大师是指导过我的老师……绘城的降魔局里,很多侦查员都被他指点过,算得上是我们的总教练。” 一边说着,一边深入地下的痕迹,来到被暂时封锁的地铁站之中,符士德和吞拿一前一后的走在轨道旁侧的狭窄道路上,空旷的通道里回荡着脚步声和吞拿的声音。 “以前的古流武术很多都是脱胎自各种兵器而演化出来的,看似是锻炼拳脚,但实际上提起兵器就能无缝衔接各式的招数,而【狮子缚手】是专门为了擒拿搏击开创的武术,尤其适合我们这些活跃在一线的侦查员,所以我们经常会请教练过来进行指导。 “因为避免降魔局的侦查员和武术家的领域过度重合,所以教练明确说过不收我们作为‘道传弟子’,但实际上他对我们的指导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很多武术道场里的道传弟子可能都没有我们上心,请教练过来交流的日子里其他道传弟子也会一并过来,还有人开玩笑说要不要考个侦查员的编制这样比道传弟子学的更多……” 吞拿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是在几次交流中,遇见过【死河】。” “他的性格乖张,是武术道场里最早的道传弟子,本身的天赋也很高,还是一位持有着【洞察之眼】的灵能者,尤其适合武术技巧的发挥,在绘城的武术家里,大家都认为他随时可以完成自己的【死河】拳术,成为一位武术大师。”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朝夕相处的同门做出这种事情来……” 在吞拿自言自语般的讲述中,符士德抬眼一看,已经来到了目标地点。 漆黑的通道中没有灯光,只有从中断裂开来的电缆里偶尔滋滋的溅射出些许电火花,向上抬头望去,能够看见不远处的上方被开凿出一个大洞。 稍微比了比规模,大概有一个电梯间的大小,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多大,不过要支持三个壮汉在其中挣扎搏斗倒是足够了。 从周围的痕迹来看,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打两个,甚至是自上而下的不断压制着他们打,从地上的武术道场硬生生向下宛如掘井般开凿出来的通道。 山土和岩层对于用【猎犬】的身躯作为载体的百目者教团成员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武术家来说,能够依靠自己的血肉之躯对岩石进行大刀阔斧的开凿,完成“打岩”般的成就,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水准。 更远处则是已经空无一人,本该自动在轨道上驾驶的地铁列车,原本的安排是在疏散过附近站点的市民之后前往几站之外没有被“地震”所影响的位置。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极速行驶的地铁列车在半道上竟然经历过这样的惨烈遭遇。 一道狰狞的裂痕硬生生的从列车的车头撕裂到车尾,符士德看着上面的痕迹,仿佛在眼前浮现出身材壮硕魁梧的武术家拎起两个浑身长满了眼球的怪物,大笑着迎向轨道上急速飞驰而来的列车的景象。 从车头开始进入其中,在列车“经过”之后,魁梧的身影再以同样的姿态破开车尾,如坚钢般不可动摇,但那两个被他拎在手中的怪物则再也支撑不下,化作了一团混沌的血肉,被他随手扔在血河之中,成为血河的养分。 符士德在看见记忆回响的景象之后,不由得一愣。 他原本以为是那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在吸引着他前来此处,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在符士德稍微愣神的时候,身边的侦查员们也关切的看着这位负责还原现场的专家,有些迫切的开口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死河】的踪迹了吗?” 听见侦查员的声音之后,符士德点了点头:“已经发现死河的痕迹了,让我沿着这份痕迹去找一找,他离开这里的时间还不到三分钟,想来不会拉开太大的距离。” 符士德正想原地蹲下,在这地铁通道里扩散自己的感知,尝试着去锁定死河的存在,只是还没等符士德这么做,他就发现脚下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记忆回响的景象仿佛具现化的出现在眼前,与现实融为一体,符士德低下头去,看见的是被鲜血浸润的水泥地面,甚至地上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满溢出来,血线不断升高,宛如血河一样奔腾在地铁通道里。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铁锈似的气味钻入鼻腔,因为墙壁上的灯在死河与左眼和右眼的战斗过程中被打碎的缘故,这里是一片漆黑,只依靠侦查员手里的手电筒照明。 只是现在手电的光源上覆盖了一层朦胧的血色,像是有无形的血雾升腾在周围。 而在这血河之中,一道血色的虚影缓缓地朝着符士德的方向走来。 起初符士德还以为这只是自己所见的记忆回响,而在看见吞拿和周围的侦查员都一副戒备的模样,他才发现,原来记忆回响中浮现出来的景象真的化作了现实。 血色的虚影勾勒出了【死河】的五官,宛如死河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样,这道身影行于血河之上,缓缓朝着符士德的方向靠近。 就是这个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看见了对方的瞬间,符士德就能够确定下来。 “这是什么?死河的分身?他所持有的灵能不是【洞察之眼】吗?” 侦查员们眉头紧皱,只是各自都没有犹豫和迟疑,已经身着骑士型装甲的他们也径直朝着死河的血色虚影迈步上前,手里是【被缚者】和【壁垒】的标配灵能武装,后方的侦查员也同时拔出了配枪。 每一位侦查员配备的骑士型装甲和配枪,以及【被缚者】与【壁垒】都是技术含量极高的灵能武装,训练得当的情况下只需侦查员手持其中一件,就能发挥出堪比第二阶段灵能者的效果,更何况是此刻全副武装,甚至还是小队多人行动的情况下。 不要说只是死河一个武术家,就是赫赫有名的武术大师,正面相对之下,对这种阵容也讨不了好。 只是没等他们行动起来,死河的血色虚影就瞬间消失在原地,几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位于前方正准备以【壁垒】和【被缚者】制服血色虚影的侦查员就应声倒下。 吞拿眼瞳一缩,迈步向前,双臂挥舞之下化作残影,整个人挡在符士德的前方,和朝着符士德袭来的血色虚影撞在一起。 两位算得上是师出同门的武术家,在同时施展了一模一样的拳术。 【狮子缚手·六臂授印】! 第79章 【死河】 其三 双臂在挥舞之间仿佛化作了残影,空中徒然响起沉重的闷响,甚至有劲风扑面,那是武术家之间的互相碰撞而炸开的气浪。 吞拿与死河的血色虚影互相对撞在一起,出招如雷霆般迅猛,每一次碰撞之下都会在半空中扩散出无形的气浪,这些气浪扩散开来就宛如狂风在这地铁通道里席卷。 众人脚下的鲜血也被气浪卷动,翻卷起了浪花般的波澜。 原本就一片漆黑,光照只靠侦查员手里的电筒照明的环境被蒙上了一层浓郁的血雾,而在血雾之中依稀能够看见两道身影在互相纠缠,其中一道身影是穿着降魔局制服的吞拿,另一道身影几乎与血雾融为一体,就是一道血色的影子。 双方之间不断在纠缠和搏斗的过程中互相变换着位置,动作之迅捷让人眼花缭乱,一步踏下飞溅起血色的浪花,或者是如虚空漫步一样自由的奔行于墙壁和天花板之上,仿佛能从任意一个角度发起攻势。 这种状况之下就连剩下的侦查员们也难以锁定目标,就是举着配枪也不敢轻易击发。 两道身影在血雾之中互相纠缠起来,在碰撞之下又一触即分,迅速而灵动的行动轨迹让人根本无从锁定目标。 死河的血色虚影十分清楚侦查员的配枪在威力上有多么强大,因此它不会轻易地出现在侦查员的视线锁定下,就算现身于枪口下,也是在不断缠斗的过程中,让侦查员们投鼠忌器。 侦查员们见状也清楚这道血色虚影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目标,其中一人收起了配枪,转而展开了【壁垒】缓步上前,将那些被血色虚影击溃的同僚带了回来。 血色虚影在顷刻之间的爆发甚至能够越过【壁垒】,透过着装在身上的骑士型装甲的防护,将侦查员在瞬间击溃,倒在地上的侦查员们都因为瞬间承受了超出限度的损伤而被迫解除了骑士型装甲的着装,原本覆盖在身上的甲胄也变回了身上的腰带和手提箱。 如果不是吞拿竭尽全力的阻拦,这些被卷入战场之中还毫无防备的侦查员只怕会损伤惨重。 “后撤,将这里交给吞拿,我们从其他方面支援!” 侦查员带着昏迷不醒的伤员逐渐远离缠斗之中的吞拿和死河的血色虚影,只是符士德却并没有跟着他们就此退去。 符士德心中清楚,这道血色虚影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那种莫名的吸引力正在不断吸引着他与血色虚影接触,如果不是因为侦查员在行动中站在了符士德和血色虚影之间,想来血色虚影都不会对这些侦查员有任何一点的关注。 如果不是吞拿先挡在符士德的面前,想来在死河的血色虚影行动的一瞬间,对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只是吞拿所施展出来的【狮子缚手】作为同出一源的拳术,暂时吸引了死河的血色虚影的注意力,因此才反过来先解决掉吞拿,但这也不意味着血色虚影就放过符士德了。 符士德隐约能够察觉到,肌肤上传来些许针刺般的感受,甚至让自己的肌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种感受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出自死河的血色虚影! 符士德不清楚,这种状况在武术家的领域中有个比较古流的说法是叫做“气机牵引”,如果不是符士德本身的感知比较敏锐,他也察觉不到这一点。 只是在这种状态之下,符士德清楚自己就算跟着侦查员们一起后撤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将剩下的侦查员置于一种危险的环境之下,还不如就这么留在原地。 再说了,就符士德的观察来看,吞拿面对这个血色虚影,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侦查员的目光难以捕捉的行动轨迹在符士德的视界里清晰可见,无形的感知将这一段地铁通道悄无声息的笼罩起来,眼中的视界被记忆回响的画面分隔成一帧一帧的胶片缓缓反映,几乎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在符士德面前隐藏。 死河的血色虚影与吞拿是被同一位武术大师教导的,双方之间的武术根底本质上是相差无几的存在,就算是自创出来的【死河】拳术也是脱胎于【狮子缚手】,在两人的行动之间,符士德能够看得出许多近似的轨迹。 【狮子缚手·宝杵镇海】! 死河的血色虚影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招,招招直取要害,只是吞拿的架势也没有可乘之机,以相同的拳术与之对抗。 【狮子缚手·如露如电】! 化解了血色虚影的攻势之后,吞拿乘胜追击,反过来压制对方。 虽是师出同门,但吞拿也不仅仅只是在武术道场之中学习,在成为侦查员之前,吞拿就训练过格斗搏击和古流的跤术,而这些技巧与【狮子缚手】融会贯通之后,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武术风格。 【狮子缚手·大摔碑式】! 血色虚影在转瞬之间就感受到天旋地转,被吞拿猛然一震,轰然砸落在旁侧的墙壁之上,几乎整条地铁通道都在这一瞬间震颤起来,宛如地震般的剧烈晃动。 就连血色虚影也在这一瞬之间呈现出溃散般的状态,只是脚下的血河在源源不断的汇入血色虚影之中,将其如死而复生般弥补回来。 吞拿也察觉到这点,眉头一皱,再次与对方缠斗起来。 只是随着缠斗时间的不断延长,吞拿也能够感受到自身的体能在飞速消耗,呼吸和放松肌肉已经再难以调节自己的状态。 对吞拿这种经验丰富的武术家来说,他几乎可以做到将自身的状态长时间的维持在一个完整的“圆”中。 甚至于如果是符士德也投身在武术家的领域里,凭借他敏锐的感知来测定吞拿,几乎就能够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吞拿的身影,而是一个毫无破绽,圆润完满的球体。 如坚钢浇筑般的铁球。 而维持着这种烈度之下的全力攻防,吞拿算起来已经将对方给徒手搏杀十余次不止,只是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吞拿在极端情绪状态下的超常发挥表现,当他的体能状态开始下降的时候,破绽也就自然而然的从一个完整的“圆”中流露出来。 血色虚影精准无误的锁定住了在圆中流动的破绽,血河之力尽数灌注而出,只是吞拿根本未能来得及感受到恶风临身,就发现在这地铁通道之内,有摄人心魄的色彩缓缓展现而出。 【猫眼绿】睁开了眼眸,其色彩足以令时间都驻足停步,在不断延缓的时间之下,只有符士德能够维持着正常的时间流速。 符士德抬手一抛,【猫眼绿】的怀表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正落在朝着身后伸出手的吞拿掌心中。 双方之间的配合不需要言语,在吞拿感受到自己的体能开始下滑,要流露破绽的时候,他就知道符士德会趁着这个时机行动。 面对着陷入了延缓的时间中的血色虚影,吞拿爆发出最后一击迅猛的攻势! 【狮子缚手·宝杵镇海】! 一击尚不足以彻底将蔓延在地铁通道中的血河击溃,在延缓的时间走到尽头之前,吞拿燃尽了最后一丝体力,接连不断的施展最强的杀招! 【狮子缚手·宝杵镇海】!!! 十倍!!! 延缓的时间走到了尽头,当时间恢复正常的流逝速度那一刻,大地都在震颤。 顷刻之间将这一秘传的杀招施临其身十余次,仿佛整片区域都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铺设开来的轨道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声,险些没在这剧烈地震般的余波中崩断。 只是符士德看着缓缓散去的血色虚影,脸色有些深沉。 吞拿喘了喘气,浑身都升腾着白雾般的蒸汽,降魔局的制服也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朝着符士德望了一眼:“刚才你也出手了?” 符士德耸了耸肩:“顺手给他来了一下。” 先前在延缓的时光中,吞拿压榨出最后一丝体力,在顷刻之间对其施以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攻势,当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时候,这一切都瞬间爆发了出来。 只是符士德却发现,在这种攻势之下仍旧未能彻底击溃这道血色虚影,虽然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但看上去似乎依旧能够重新死而复生般站起来。 于是符士德不再以感知力去观察,而是直接出手,【绯红之王】的怀表跳过了他的过程,灵能武装·【雪橇】瞬间展开,完成击发。 没有展开灵能武装的步骤,也没有枪声响起,甚至在符士德脑海里生出要行动的念头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一切的过程都被跳过,一步抵达了终点。 于是死河的血色虚影被【雪橇】给一枪击溃,就发生在吞拿全力以赴的下一个瞬间,显得像是整条血河都在吞拿的爆发之下溃散消失一样。 只是这种状况明显是异常的。 真就爆发力来说,吞拿在延缓的时间里接连十余次的全力进攻互相重叠在一起,产生的威力就算是【雪橇】击发也不一定能追赶上。 但吞拿怎么也杀不死的目标就这么被自己一枪打灭了?总不能是自己这么碰巧,正好杀到对方最后一条血了吧? 所以这种状况会出现,就指向一个毫无疑问的答案—— “「死而复生的奇迹」……” 符士德在先前那短暂的观察之中,明确的了解到对方的存在。 “虽然和【黑色幽灵】的表现有些不太一样,但本质上其实是相同的,那是「奇迹」的产物,就像是我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会具现出黑色幽灵的存在,【死河】也可以发动血色虚影。 “杀戮似乎是他发动奇迹的条件,是因为被他杀死的生命都会融入血河,成为他复生的储备吗?这种复活条件和血色虚影的表现形式都和我所持有的奇迹不一样,不过也很正常,因为只是‘同一类型’的奇迹,而不是‘一模一样’的奇迹…… “就算同样是时间类型的奇迹,作用在每个持有者的身上也是不一样的特性展现,而复活类型的奇迹会有偏差自然也很正常。 “那既然这道血色虚影在吸引着我,也就意味着【死河】也能够感受到我对他的吸引,而我们之间的情况,不允许和平共处的结局。” 符士德低下头,看着脚下这不断淡去的血河,明悟般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奇迹之间的互相吸引啊。” ----------------- “简直就是命运般的指引,完善【死河】的契机终会到来,就如引力的吸引般来到我的面前。” 已经离开了地铁站,来到地上的死河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 他隐约能够感受到源自于地下那不寻常的动静,这种动静不像是正常的地震,而是有什么人在其中引发了战斗,甚至于是一位武术家,所施展的还是他十分熟悉的武术。 “是【宝杵镇海】,而且是极其高明的水平。” 死河暗自点头,“只是这种爆发力有些不可思议,完全超出我的预计了……难道是在短暂的瞬间接连施展了十几次的【宝杵镇海】?集中在短短的一瞬爆发出威力?应该也只有这种解释才是了。 “我能够感受到【死河】里莫名减少了几十次复生的机会,是被对方杀死了几十次吗?这也不奇怪,对方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武术家。 “能够在地铁站的痕迹里单方面引动我的【死河】,并且还与我是同出一源的武术家,这么看起来,应该是师傅在外面教导过的弟子,想想也就只有降魔局的人了,那是叫做……吞拿?对,就是这个名字。” 死河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么说来,只要把那个叫做吞拿的家伙彻底解决掉,应该就能够让我的【死河】得到最终的完善了吧。” 完善【死河】,从【狮子缚手】的基础上脱胎换骨,晋升为武术大师的道路,逐渐在死河的眼前明晰起来。 第80章 斩魄刀,解放! 在处理掉属于死河的痕迹之后,吞拿就带着负责这件案子的同僚们回去汇报了。 死河这样的武术家活跃在绘城之中,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正好现在针对鼹鼠集团行动的计划还没有完全铺开,也好方便各位侦查员们做好准备。 正面作战能力远超寻常迈入第二阶段的灵能者,甚至于还有那种源源不绝,死而复生般的表现,这使得死河的危害等级节节拔高。 只不过针对死河这样的武术家,侦查员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毕竟说到底灵能者本就是个少数群体,看似好像是降魔局的侦查员们一直在处理灵能者所引发的灵能失控现象,但实际上犯罪分子当中,武术家或各类领域的群体比灵能者的数量要多出不少。 说句不太好听的,侦查员们对付武术家的经验,比起对付各式各样特性层出不穷的灵能者的经验,那可要丰富的多了。 而在降魔局的侦查员们行动起来,沿着死河的痕迹一路追踪而去,逐步锁定目标的时候,符士德也回到了钟表店里。 并不是他不去参与针对死河的调查,而是他在解决掉了血色虚影之后,就收到了一条讯息。 来自天启教会的信息。 符士德懒得泡茶,而且来的人多半也不适应这种古板老旧的招待,于是就在路上顺道买了两杯奶茶,水牛乳双拼黑糖波波,依稀记得小露她们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就爱喝这个。 刚回到钟表店里,把拎着的奶茶放桌上,没一会儿钟表店的大门就被人推开,来者径直穿过大厅,坐到沙发上,看见桌前的奶茶就眼前一亮,把饮料揽了过来,拆开吸管的包装。 红发红眼,平时见到丹朱赤的时候她穿着都是自己一套绯红的便服,只是今天不太一样,学校的运动服外套还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看见这个绯红的少女,符士德有些好奇:“我还以为教会应该换个人过来。” “虽然是这么想,不过你不也还觉得是我过来的可能性比较大嘛,不然也不会买奶茶给我喝了。” 丹朱赤把吸管一戳到底,吸了一大口牛奶冻和黑糖珍珠的小料,嘴巴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咀嚼起来。 “放心啦,没旷课,现在是午休,我上午最后一节课打了铃就过来的。” 符士德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也知道【死河】的状况?” 丹朱赤眨了眨大眼睛,很坦然的双手一摊:“我不到啊。” “诶?” “是教会那里对「奇迹」之间的碰撞有所察觉,然后才开始排查状况的。” 丹朱赤缓缓开口说道:“在绘城这片区域里持有奇迹之人并不多,我们一个个排查过之后发现只剩下你了,所以才认为应该与你有关。看你的反应,是降魔局正在调查的那个叫做【死河】的武术家持有着奇迹吗?” 符士德点了点头:“我能够从【死河】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应该持有着和我同一类型的奇迹。” 「死而复生的奇迹」。 在奇迹之间尚未产生碰撞之前,天启教会也难以直接确定奇迹的存在,毕竟奇迹本身就是一种深度极其夸张的信息。 就连佐侑那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想要询问与奇迹相关的知识和答案的时候,都需要耗费至少十多年的时光,换做旁人的话就更加困难了。 哪怕是自己,也是教会通过和鼹鼠集团相关的案件这才顺着这份联系找上来的。 要如果不是因为死河被这份突然获得的力量所迷惑了心智,犯下重案,并且被自己所察觉到的话,想来死河也没有这么容易出现在教会的视野当中。 “那么,关于【死河】的状况,你们要怎么处理?” 丹朱赤耸了耸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呀。” 符士德点了点头:“就像时斑一样?” “那还是不太一样的,当年的情况里,别说是教会,就连降魔局都没有直接掌握时斑有什么主动害人的罪证,鼹鼠集团帮他处理了很多痕迹,所以也只是怀疑,没法直接逮捕他。再加上当时的时斑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对千年公出手,就已经被许多钟表师围起来敲了闷棍,听说走在路上被人扔了飞刀,好像还砸了一台压路机过去。 “至于死河,连侦查员都说证据确凿,降魔局不是已经派人过去追捕了吗,教会的圣职者也会一起协同行动,避免他所持有的「奇迹」引发无法掌控的灾害。在处理掉死河之后,这份奇迹的去向就比较不确定了,可能会就此消散,也有可能会随机的流入他人之手,所以如果你也想参与进去的话,教会的圣职者会尽量为你安排合适的环境。” 丹朱赤说着就摇了摇头:“面对这种突然掌握于手的奇迹,能够维持初心不变的人确实不多,因持有奇迹而走上歧途的人不胜枚举,他要是继续当个武术家,想来以后就能成为全世界闻名的武术大师了。” 符士德哈哈一笑:“谁又能够知晓今后的自己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 “那小露哥哥,你在将这份奇迹握之于手的时候,所想的是什么呢?” 符士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你的心里就已经存在一个答案了,只是这个答案暂时还显得比较模糊,不够让你直接诉之于口。” 丹朱赤把袋子里另一瓶还没拆开的奶茶也顺手拎了起来:“这瓶你喝不喝,不喝我拿去给小露啦,现在我得过去看紧小露才行。” 看着符士德略有些疑惑的眼神,丹朱赤接着开口说道:“奇迹与奇迹之间会互相吸引,但对于刚刚持有奇迹没多长时间的人来说,这份吸引是很模糊的,他能够感受到绘城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却无法明确的了解到那具体是什么。 “而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与奇迹互相接触过,留下了些许痕迹的人都会被死河误以为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和持有奇迹之人越是亲密,这份误解就越深。如果像你一样,本身的感知十分敏锐,就能够分辨出究竟什么人才是自己所需要寻找的目标,但换做一个刚持有着奇迹的家伙来说,多半是弄不明白的。” 符士德皱起眉头:“也就是说,他还有可能找上小露?” “不只是小露,与你交往密切的其他人也有可能,不过如果只是小露的话应该还好……” 丹朱赤说道:“我之所以能一下课就过来这边,还是因为搭了一趟顺风车,你知道吗,我和小露隔壁班上有个同学,她是降魔局特聘的救援专家,以前和她在案发现场上遇见过,念动力覆盖的范围特别远,嗖的一下就给我甩过来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没等丹朱赤说完就一脸了然:“那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 小露从学校的食堂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几只饭盒,几道菜和汤分开装,最后一个饭盒盛满了米饭。 一个饭盒的饭够她和丹朱赤一起吃,菜是必须得分装的,免得串了味,而且主要还是因为混一起的话油大,吃着会比较腻。 丹朱赤一打铃就消失不见,说什么有事情要出去一下,让小露帮忙打饭待会回来,小露也习惯丹朱赤偶尔出去“加班”的状况了,抱着饭盒就想找个合适的位置坐着等丹朱赤回来。 经过围墙的时候,有好几个同学在这边徘徊,主要是因为周围就这块围墙是镂空并且靠着外街的,一眼就能够看见外面经过的车水马龙。 大家要是不想吃食堂,去点外卖的话,往往都不从正门拿,而是定位到镂空的围墙这边,让外卖骑手把东西通过围墙送进来。 毕竟不是谁都有丹朱赤这种随意进出校门的“特权”的,上课这些天都不允许出校门,想吃东西要么就是东西两个食堂要么就是小卖部超市的零食泡面。 不过今天正好是周一,一周的伙食费就今天最充裕,因此徘徊在这里领外卖的人也格外多。 在小露抱着饭盒从这边走过的时候,她还正好能够听见围在围墙附近的同学们发出了惊呼,似乎看见了什么惊异的景象。 喧哗之下就连小露也不由得侧目望去,透过镂空的围墙,能够看得见一道血色的虚影站在外街之上,所过之处满溢出了鲜血,血色的浪花淹没了柏油马路和两侧的人行道,转瞬之间就让外面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那是灵能者吗?他在干什么啊……” “刚觉醒控制不住自己的灵能?这是灵能失控现象吧,我们要不要叫老师过来啊?” “我姑姑觉醒过鲜血类型的灵能,她能够控制的鲜血就算超级加倍也就淹没一个房间这么多,外面的血快把整条外街都淹了吧……” 当小露的目光投向被血河淹没的外街时,那道沐浴在血河之中的血色虚影,也猛然抬起头来,猩红的目光透过镂空的围墙,直指小露所在的位置。 与之对视的时候,小露不由得浑身一颤,在惊吓之中下意识的收紧了肩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能够察觉到……外面那道身影,似乎是追逐着自己而来的。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血色虚影也猛然迈开了步子,踩在血河翻涌的浪花之上,在血河之上拉出了一抹长长的血色痕迹,径直朝着小露的方向冲来。 就像是有一支无形的画笔沾染上了猩红的颜料,在视界之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猩红痕迹,从外街一路蔓延向近在咫尺的眼前,小露能够看见这道痕迹的形成,却来不及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那是看似漫长,但迅速到仅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当大脑的处理能力飞速运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血色的虚影就已经踏浪而来,奔涌的血河在轰鸣声中冲垮了围墙,原本站在围墙旁边向外眺望的学生们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未能来得及发出就被卷入血河里,而鲜血的浪花去势不减的朝着小露淹没了过去! 看着猩红的颜色覆盖在眼前的时候,小露不知为何,想到了丹朱赤。 这种血一样的猩红色……没有丹朱赤的绯红好看。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凝固定格在此刻。 而在猩红的血色所占据的世界中,小露缓缓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吧,小露。” 什么?谁在说话? “……名字……” 什么名字? 小露感觉自己抱着饭盒的手掌有些微微发烫,以往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的手一直是冰凉到能让人吓一跳的,不要说最近的冷空气显得气候偏凉,就算是在大夏天的时候稍微碰一碰别人,也会被冰的一个激灵。 也就丹朱赤跟个小暖炉一样,怕热得不行,体质也是平时稍微一动就浑身冒汗,班上这么多同学,就她会主动抓着自己的手往额头和脖颈上贴,还说这降温贴真是好使…… 只是现在自己的手掌上,好像传来了熟悉的感觉,有点痒痒的,好像有人在上面写了个字。 小露低头望去,只看见一个浅浅的“红”字。 这时候,小露终于听清楚了一直以来回荡在自己耳畔——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从自己的内心之中不断回响的话语。 “喊出我的名字吧,小露!” 小露五指收拢,将那个字符紧紧地握在手中,身上突然有绯红的流光闪烁起来。 ——“让这个世界染上绯色吧,【丹朱赤】!” 绯红的流光瞬间绽放,宛如电路板的细密纹路从小露的掌心上弥漫开来,覆盖了白皙的手掌和小臂,随后隐没在其中。 小露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之物,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被绯红的流光冲刷到褪去,连血河奔涌在地上的湿漉漉的痕迹都消失不见的空处,以及旁边那些原先被血河吞没,此刻也一样满脸茫然的同学们。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到啊!” 第81章 绯红的未来 虽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就连小露自己也是满脸的迷惘,她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隐约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的手中,似乎握着某种无形之物。 说不出那究竟是刀剑还是长杖一样的事物,甚至连自己有没有真正握持着物体也是存疑的,在小露的眼中,自己只是自然垂下手臂,五指都没有用上丝毫的力气,只是正常的这么微微蜷起而已。 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量,却有种自己握住了某种虚无缥缈之物的感受,小露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这种力量正在被自己所持有着。 抬起目光,眼前的血河再一次的从外街的地上满溢而出,腥气扑鼻的鲜血已经淹没了地面,在血河之中,一道血色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小露先是看了一眼那些在围墙旁边发愣的同学们,伸出手一挥,绯红的流光就将他们的身影卷动起来,转瞬之间就被送到了身后的教学楼大厅里。 “去叫老师,让老师跟降魔局报案……” 小露的声音仿佛夹杂在绯红的流光之中,萦绕在这些学生们的耳畔,他们这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过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后,朝着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将周围的同学送走之后,小露也看着眼前那重新浮现在血河之上的虚影。 虽然这之中并没有过任何交流,但小露依稀能够感受到,这道血色虚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所以,别人可以轻易离开,但自己必须得留在这里。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血色虚影没有对小露的话语产生任何回应,只是继续向前迈步,毫无保留的展现出自己的行动。 小露皱起眉头,“就好像野兽一样……” 以前小露在公园里见过人带着自家养的大型犬出门溜圈,大型犬撒起腿来狂奔的时候牵着绳子的人都得被一路带着跑。而那大型犬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只要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物上,就会径直朝着那边狂奔而去,随后用鼻子细嗅,用脸颊和爪子去轻蹭。 此刻的血色虚影就给小露这种感觉,认准了某件事物之后就毫无顾忌的直来直往,完全无法交流也没有办法呵退,就像是一只撒欢的大狗。 只是血色虚影已经完全超出了野兽的范畴,几乎就是一只人形模样的怪兽! 血色虚影直冲而来的景象充满了压迫感,速度之快让小露完全无法做出应对,她毕竟只是个学生,从未有过什么战斗方面的经验,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下意识的侧过脑袋,闭上眼睛,收紧了肩膀。 但是内心之中的本能让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不是毫无意义的惊骇尖叫,而是清晰无比的。 ——名字。 “【丹】。” 小露下意识抬起的掌心上浮现出细密的,宛如电路板一样的纹路,覆盖在手掌和小臂之上,一路延伸进学校运动服外套的袖口里。 与猩红的血色有所不同的红色流光从小露身上浮现而出,红色的流光宛若具有实质一样,在小露面前化作铁壁,一头撞上红色光壁的血色虚影“啪叽”一声化作鲜血喷溅在光壁之上。 随后在血河翻涌之中,再次浮现出一道血色虚影来。 小露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鼓起勇气用力睁开了眼睛,同时下意识高喊出声:“【赤】!” “【朱】!” “【绛】!” 小露五指收拢,紧握着那名为“红”的概念,这既是虚无缥缈之物,又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在她的手中,持有着绯红的色彩。 绯红的流光在小露的脚下升起,当小露想要迈动步伐和血色虚影拉开距离的时候,绯红的流光就带着她飞速行动,宛如贴地飞行般在瞬息之间远离原地。 当小露的内心中生出不希望血色虚影跑过来的念头时,绯红的流光就化作铁壁般的阻隔,一次又一次的将血色虚影阻拦下来。 “那我如果想要……” 小露看了一眼血河之中的虚影,咬紧牙关。 她讨厌这个东西。 血色之中的虚影瞬间炸开,化作一蓬血雾,一滴滴鲜血飞溅出去,让外街旁侧的墙壁都染上了斑驳的血点。 见状之后小露吓了一跳,随后溅射在街道墙壁上那些血点就冒起了绯红的光,猩红的血色淡去,在半空中化作线条,汇聚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在血河里继续浮现出来的血色虚影,心念一动,蔓延在地上的血河以及血河中的虚影就各自抽出一道纤细的线条汇聚了过来。 血河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褪去色彩,只是血河在被收纳的过程中也在不断翻腾中蔓延,一增一减之下勉强维持着平衡。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小露的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我好像……可以清理掉这个东西。” 随着小露的心念变化,血河淡化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甚至就连不断蔓延也无法挽回趋势。 血色虚影仿佛发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音节,震耳欲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怪兽的咆哮,武术家的步法让它竭尽全力的靠近着面前这个带有「奇迹」气息的目标。 仿佛彻底燃烧自己绽放出最后的光芒一样,血色虚影甚至打碎了流光在它面前形成的壁垒,继续朝着小露奔袭而去。 小露抬起头直视这道虚影,伸出手,指向对方,轻声开口:“【绯红】。” 【绛、朱、赤、丹、红】——单个字符可以帮助小露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一切。 而当两个字符一起被小露呼唤名字的时候,所能够展现出来的表现,就已经开始指数级增长般的升华! 血色虚影一步踏下,即将要把乘着绯红流光的小露追赶上,只是当【绯红】之名被呼唤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距离又在瞬息之间拉开。 同时,一阵不属于绯红的无形力量作用在了血色虚影的身上,从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开始朝着内部施力,扼制住了血色虚影的行动。 紧接着又是一道绯红的流光朝着血色虚影奔涌而来,将血色虚影瞬间淹没。 随后小露朝着不断浮现出虚影的血河继续开口:“【丹朱赤】!” 转瞬之间,蔓延在周围数条街道的血河疯狂倒卷,不剩下一点痕迹,这份红色的色彩被小露彻底掌控,再也没有丝毫反应。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露还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感到有些后怕—— “不要去想。”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没等小露回过头望去,小露就发现一双冰凉的手掌伸了过来,掩住了她的眼睛,同时那道声音继续开口说道:“什么都不要想,安静下来。” “你是……隔壁班的同学?” 小露依稀记得隔壁重点班里有个很有名的同学,好像是降魔局的成员,有的时候能够看见她跟老师打个招呼就用念动力从教室的窗外飞出去的景象…… 感觉跟丹朱赤差不多。 因为小露偶尔听过她的声音,所以稍微有点印象。 被人叫做“燕”的少女点了点头,此刻她苍白着有些病态的脸色,缓缓开口说道:“你最近有什么比较开心的事情吗?想想好吃的,想想家里人在家做了一桌子菜等你……” 小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吸了吸小鼻子:“不想吃了,就算爸妈不在家,我哥也会弄四个人吃的菜,饱的要死……” 燕也稍微沉默了一下,她好像引导向不该说的方向了。 “那你想想别的……” 无形的念动力将两人环绕起来,带着两人凭空上升,来到云端之上,燕才缓缓松开了掩着小露双眼的手掌。 小露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转过身来看着学校里这位赫赫有名的存在,只是看着对方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小露顿时吓了一跳。 紧接着苍白的肌肤才开始恢复气色和红润,小露连忙上前,有些不安的看着对方:“你,你没事吧?” “还好,你能够控制得住,如果你没控制住的话就出事了。” 燕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状态,饶是以她也捏了一把汗。 小露先前收走的“红色”不仅仅只是针对血河与血色虚影,至少周围一切与红色相关的色彩都在那一瞬之间被她收入囊中。 这只是小露并没有伤害他人的念头,因此没有在那一个瞬间造成极大范围的灵能失控现象,只是光是如此,燕也不敢让小露继续留在地上,而是将小露带到远离地面的高空。 同时生怕让小露想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免得“心想事成”了。 所幸小露就算是初次接触这样的力量,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控制,因此在意识到自己似乎连带着周围一切的红色都收走之后,没有将这份伤害落于实质。 低头感受到地上的红色逐渐恢复原样之后,燕也稍微松了口气:“要下去吗?还是继续在这里待一会儿?” “……还可以继续飞吗?” “不突破平流层还好。” “那再飞一会儿?” 燕点点头,在念动力的协助之下,行于云端也只是轻易就能做到的小事。 “我的动作慢了,之前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接电话,是电话里提到有【死河】入侵,我才开始扫描周围的情况。” 小露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个家伙叫做死河吗?” “本体是这么叫的,你遇见的现象是他的分身,分身应该叫什么还没讨论下来,一样叫死河也没什么关系。” 简单的对话中基本都是一问一答,小露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发出疑问,燕则是十分耐心,小露问什么回答什么,两人就这么乘着云端,话语不断。 “那,我现在算是觉醒成灵能者了吗?” “现在正在带你去降魔局那边做确认,不过你的情况和觉醒灵能的现象不一样,所以应该还会让教会的人员一起查看。” 燕瞥了一眼小露的方向,她从小就觉醒了【念动力】,对许多灵能者觉醒时的现象也见过不少,只是没见过像小露这样的。 不过她依稀觉得,小露这种情况多半不属于灵能,应该算是天启教会那边的特殊情况,这种力量在教会里面好像是叫做…… 【圣痕】? ----------------- 符士德看着身上突然冒出绯红流光的丹朱赤,表情有些疑惑。 甚至不要说是符士德,就连丹朱赤自己也是满脸的茫然。 “你是什么情况?” “这种事情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 丹朱赤确实是不清楚这种突然发生在身上的情况是怎么来的,她只是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圣痕】好像被引动了。 流向了绘城之中的某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似乎是……学校? “按理来说的话,应该是我有些不放心小露,然后在小露的身上留下了【圣痕】的印记,让小露可以借助这份印记来保护自己。” 丹朱赤表情疑惑:“可是我在过来钟表店之前没有这么做过啊,还跟燕说了要是接到降魔局的电话那就过去照看一下小露,再给小露留下印记那不是多此一举,还容易扰乱燕的行动……” 符士德听着丹朱赤的自言自语,突然心有所感,掏出了一枚苹果怀表。 这块已经改名叫【绯红之王】的苹果怀表之中,被符士德纳入了一道【未来的痕迹】,是从时斑身上偶然间获取而来的东西。 【绯红之王】除了原本苹果怀表的特性以外,还能够在一天之内发动三次跳过过程,直接抵达目标终点的特性,之前在地铁站里的时候,符士德就已经发动过一次,【雪橇】直接击发,打散了其中的血色虚影。 按理来说今天还剩下两次发动机会,只是现在符士德却能够感受到,【绯红之王】的第二次发动机会被突然消耗掉,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难道说……在某一个未来里,你终究会将自己的名字作为圣痕的烙印,留在小露的身上?” 第82章 【圣痕】的烙印深刻到足以跨越时空 这和符士德所想的其实是有着些许出入。 实际上这并不是小露和丹朱赤第一次遇见持有奇迹之人,在周末的时候,她们才刚遇上曾经持有着「预见未来的奇迹」的时斑。 虽然时斑早已失去了那份曾经被他所持有的奇迹,但奇迹毕竟是在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这份痕迹在【占卜】的灵能映照之下重新绽放出光芒,所能够完成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寻常的灵能。 在遇见时斑的时候,丹朱赤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危险——针对于小露的危险,于是才将自己身上的【圣痕】烙印在小露的身上。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时斑对其的【占卜】之中,也就是在时斑当时执意做出对小露和丹朱赤的袭击之后,才会发生的未来。 目睹确认过这样的未来图景之后,时斑当即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毕竟当时还是正在被降魔局的侦查员和教会的圣职者们一起围追堵截的环境之下,这种时候对小露和丹朱赤下手只会引动【圣痕】的力量,不但难以完成目标,反倒还容易身陷其中,时斑自然而然就做出了选择。 因此丹朱赤并没有来得及在小露身上留下烙印,也没有启动【圣痕】,在小露和丹朱赤的视角之中,只不过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盲人来到她们面前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而已。 小露对此没有放在心上,丹朱赤在带着小露去到教会之后就打听到时斑给符士德处理掉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两人都没有在意这回事,只是这份【绯红的未来】的确是存在过。 而在小露遇到危险的时候,正巧丹朱赤又靠近了符士德,【圣痕】与【未来痕迹】在冥冥之中被引动,发生于过去,却属于未来的图景于此刻显现出自身的痕迹。 于是在即将被血河淹没的那一刻,小露听见了内心之中响起属于未来图景当中传来的呼唤。 顺应着那份呼唤,小露握住了【圣痕】的烙印,将名为“红”的色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是丹朱赤并不是钟表师,对时间这一领域不算敏感,而身为钟表师的符士德却和【圣痕】没有什么联系,因此两人虽然对此状况有所察觉,但实际上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出来。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清楚这一方面的事情,只要知道小露那里发生过什么就足够了。 没多久符士德和丹朱赤就收到了来自降魔局和天启教会那边的消息,随着消息一起浮现在身边的,还有一股柔和又无形的力量。 丹朱赤对此早有经验:“不用去抵抗这种力量……正常往后躺就好了,会有东西接住你的。” 符士德听着丹朱赤的话,试着放松身躯,整个人往后一躺,随后就被这种柔和的力量托住。 能够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力量将自身给环绕起来,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薄薄镀膜覆盖在了身上。 柔和的力量托举着自己的身躯离开地面,随后远处的景象飞速朝着眼前拉近,又在瞬息之间从身边掠过,没等符士德回过神来,脚踏实地的感受与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才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转眼之间符士德就已经从钟表店的门口来到了降魔局大厅的正门,身旁是吞拿,旁边还能够看见同样跟他一起轻松落地的丹朱赤。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念动力顺风车?” “怎么样,快吧?燕的念动力扩张范围能覆盖小半个市中心,一眨眼就给你送过去了。” 丹朱赤显然平时没少搭念动力顺风车,早就对这种感受熟悉无比,也就符士德第一次“上车”显得有些不太习惯。 只是这种感受确实是有点不太好让人习惯,与乘坐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不一样,纯粹是以柔和的无形力量搭配极快的速度把人从这一头放到那一头。 “人来了就好,过来帮忙测定特性,测完了吃饭,我快没时间了。” 清冷的声音从楼梯口的位置传来,符士德和丹朱赤的目光转向那边,能够看见小露和身旁的女孩隔着楼梯栏杆朝着这边眺望。 丹朱赤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午休不是还有时间嘛。” “我要午睡。” “那时间确实不够……你们班下午几节课啊?” “三节,还有自习……” 丹朱赤一看平时就没少蹭念动力顺风车,和燕之间的交流显得很自然,蹦蹦跳跳的就过去,顺手挽起小露的臂窝,小露在被丹朱赤拉走之前,远远地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投以视线。 符士德朝着小露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在意这边的情况之后,小露就跟着丹朱赤一起上了楼。 毕竟小露身上的情况不属于灵能者觉醒,也和磨练自身技艺抵达深处的状况有所不同,这份特性的来源和丹朱赤身上的【圣痕】脱不开关系,以灵能者的标准对小露进行测定就有些不太妥当了。 符士德倒是不担心小露那边,反正有丹朱赤会帮忙照看,他转过头来,望向吞拿,开口问道:“【死河】那边怎么样了?” “目前已经初步锁定【死河】的行踪,他虽然有些特殊,但毕竟本质上还是个武术家而已,就算轻功练得好,也很难做到彻底隐藏自己的痕迹。” 吞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只是如果遭遇【死河】的人数不够多,很容易被他突破包围,那家伙无法就地击毙,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符士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光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奇迹」其实就已经是十分棘手的目标了,再加上对方还是一位有着与吞拿一战之力的武术家,棘手程度就直线上升。 “不过,如果是要针对死河的话,我这里倒是也有一个好办法……” 吞拿有些好奇的看着符士德,开口说道:“说起来,天启教会那边的圣职者们也在说如果要处理掉【死河】的话,你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你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个家伙?” 符士德神秘一笑:“到时候看我表演。” ----------------- 死河走在道路之上,在一步一步的前行过程中,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通过特殊的频率来吞吐气息,同时放松身躯的肌肉,随后身上的肌肉又使劲紧绷起来。 这种行为看上去并不明显,甚至很多近在咫尺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感受不到死河的行为。 但是死河却通过这种方式飞速的恢复着自己消耗的体能,没多久就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良好。 这是一种属于武术家的技巧,武术家们对“力气”一词有他们独特的理解,其中的“气”便是一种特殊的呼吸。 通过改变自己的呼吸节奏,以特定的频率来调节身体素质等状况,“正确的呼吸”能使得身体不断强壮,甚至可以延年益寿,有的武术家流派还将这种呼吸认为是生命能量的延伸。 这种技巧在古时也有被称作“吐纳之术”的,也有人称“龟息”,有叫“先天一炁”,不同的说法其实是因为不同地区、不同武术流派之间的细节分歧,但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技巧。 这种技巧运用得当能够迅速的恢复体能,缓解疲劳,甚至能够止血疗伤,有精于此道的武术家甚至光靠呼吸就能够做到近似于“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这种说法对于外行人来说就是传说,或者认为是什么灵能者打着武术家的招牌给自己做宣传,本质上就是灵能特性,不过只有真正依靠多年的修行和技巧的磨练抵达那种领域之后的武术家才知道,这是真有可能做得到的。 当然,死河自身的修持并没有到那种境地,不过对于死河而言,他此刻能够迅速恢复自己在先前消耗过的体能,便已经足够。 毕竟【死河】之中可以复生的次数虽然看似还很多,但一直都在削减的过程中,如果可以的话,死河还是不太希望自己通过死而复生这种方式来恢复自身状态的。 “又减少了几十次……是因为我的【死河】武术还不够完善的缘故吗?只要那吸引我的存在还位于绘城之中,【死河】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对方的存在所引动,如果被引动过去的【死河】未能解决掉对方,我积存在其中的养分就会一点一点被消耗掉。” 虽然时间还不长,但死河已经初步了解到了自己如今所面临的状况。 虽然能够完善【死河】武术,让自己蜕变晋升成武术大师的目标就在绘城之中,但自己却无法确认那个叫做吞拿的家伙究竟在何处,反而还会被其他存在引导着偏离原来的道路。 甚至不需要自己主动被引导,那些存在自然而然就会引动【死河】的痕迹,如果被引动的痕迹能够解决对方还好,但是似乎光靠这份不够完善的【死河】还尚不足以做到这种事情…… 再加上降魔局的侦查员们也逐渐开始反应过来了,围追堵截的队伍越来越麻烦,反倒让死河有些心生烦躁。 这些侦查员对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武术家们那是见得多了,曾经也有不少武术家为了追求更高一步的境界而走上歧途,喊着什么“先练拳次练腿,后擒拿用兵器”的口诀认为自己只要轮番与这些类型的武术家们决出生死就能由内而外,五门合一成就武术大师。 最终所谓的武术大师还是倒在了被带队的侦查员击毙在路上的过程中,虽然一开始的侦查员们确实是被死河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降魔局行动起来,死河一个人也难以抵抗。 一想到自身危险的处境,死河就摒弃心中的杂念,沿着自己的感受,确定好方向就不断前进。 完善【死河】的契机,就在那个叫做吞拿的“同门师弟”身上。 在死河的身边,一个苍老到连腰背都挺不直的岣嵝老人不断咳嗽,只是那老迈的身躯已经没有支撑着他咳嗽的力气了,因此只是身躯在一颤一颤的,从喉间发出嘶哑又毫无意义的微弱声音。 死河似有所觉的朝着那个老人望了一眼,只看见他弯着腰低着头,脸上似乎覆上了一块银白的骨质面具。 那块骨质面具让死河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一眼,而这时对方也恰好抬起头来,和死河互相对视。 “你快老死了。” 死河有话直说,开口没有丝毫避讳。 “是呀……咳咳,太老了……” “明明看着是个挺年轻的……算了,我连自己都顾不好,就不管你这个老东西了。” 死河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感受到那苍老浑浊的目光,就摇了摇头,径直从镰鼬的身边走过。 “真是没礼貌,不知道尊老。” 听着镰鼬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死河耸了耸肩:“你这老东西又不是真的老,摆出一副自己很老的模样就来装长辈了,要不是我有事,平时见了就一拳打死你。” 镰鼬在身后笑了起来:“确实,这家伙不好处理,就是那具身躯看着可真不错,可惜呀,明明遇见了这么好的载体,我却已经老到连占据那具载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镰鼬说着摇了摇头,弯着腰低下头,苍老的步伐颤颤巍巍的向前挪动,让那些从路边经过的侦查员不要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等到那些侦查员从身边走过之后,镰鼬又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他们的背影。 浑浊的目光缓缓聚焦在符士德的背影之上。 仿佛从符士德的身上看见了不断飘荡在半空中的猩红灵络,那如丝带一样的灵络其中一头缠在了符士德的手臂上,另外一头不断向外延伸,飘荡在虚空之中,隐隐正在为符士德指明着前进的方向。 在镰鼬的眼中,颜色猩红的丝带模样的灵络飘在虚空之上,看着就像是一条猩红的蛇。 “那个就是降魔局里的专家?看着还真是年轻……” 第83章 吸引力 红叶派系钟表师的总部大楼。 这幢前些年才经过建筑师重新设计装修的大楼从很多细节上都透出了与众不同的感觉,尤其是与其他钟表师派系的总部大楼相比起来就更是如此,在绘城这地界的钟表师派系来说,红叶派系可以算得上是最气派的总部大楼了。 很多其他钟表师派系的总部大楼都是有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高寿的老楼,可能内部重新装修过,但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显得十分老旧,有种历史的陈腐气息在里面。 虽然其他派系的钟表师们已经十分努力的想要让自家这总部大楼透出一股“历史的沉淀感”,来彰显时光长河的过去,但说到底老旧的事物就是老旧的事物,尤其是这些东西说老又有点不太够老。 要如果这些老建筑是个起码三五百年起步,本身就能当个文物的高龄建筑那还有点好吹的,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历史沉淀,早几百年前那朝代的时候这里是哪一位大师前辈将军伟人的故居什么什么。 只是这才几十上百年的岁月想沉淀也沉淀不起来,想装新也嫩不到哪儿去,属于是上不去下不来,卡这儿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前那一辈的钟表师前辈们大多都长寿,很多到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但反过来说他们的思维相比起年轻人来说又显得有些陈腐僵化,你让他们把这么个已经烙印在心中的标志性建筑拆掉重建,或者说要换一幢大楼,这些老前辈们第一个不同意。 很多不懂的,或者刚接触钟表师这一领域的人在看过这些派系的总部大楼,再看过那红叶派系的钟表师总部大楼之后,心里多少也有点属于自己的判断了。 尤其是红叶派系的钟表师总部大楼还有免费开放的参观区域,甚至发展成了绘城里算得上小有名气的景点,就算外行人都能够十分清晰了当的在参观过一圈之后感受到红叶派系钟表师的魅力——可不魅力嘛,人人参观过都相当于在人家的钟表作品里经历过一圈时间的铭刻,那种感觉多少也有点深入人心,换其他钟表师派系就没这条件。 于是红叶派系的钟表师就从翻新了自家总部大楼之后变得越来越火爆,其他派系的钟表师看在眼里馋在心里,只是就算真让他们去找建筑师,人家建筑师也不熟悉钟表师这一领域呀。 能把钟表师和建筑师两种门道融会贯通化用出精妙的,目前绘城里也就只见过红叶派系这幢钟表师总部大楼了。 红叶钟表师就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安排依旧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大枫树】钟塔的维护工作……哦,看错了,不是今天啊。不过下午倒是要去一趟钟表师协会,要代表红叶派系出席,还有帮几家钟表店的开业剪彩……正好手头还有几个比较好应付的老板,也都一并介绍过去。” 红叶钟表师低头翻着日历和记事本,“这周的周末有降魔局的邀请,要过去讲一下公开课,着重说说一线现场的侦查员们如果遇到钟表师作案应该如何应对……还有和降魔局的后勤装备部那边的部长交流一下,怎么在骑士型装甲上添加时钟结构的模块,嘶,我都快忘了这回事,是个大活儿啊。” 这么说着,红叶钟表师就晃了晃脑袋:“这方面得先做好准备……正好,去找吞拿先了解一下。” 红叶钟表师拿起办公桌旁边的电话话筒,按下了降魔局热线之后熟练地接上吞拿的侦查员编号,然后按下井号键结束,转接热线就会自动转向吞拿那边。 只不过从电话话筒那边传来的依旧是电话的忙音,在“嘟——”的一声之后进入留言模式,红叶钟表师对此倒是不意外,吞拿是个大忙人,总是活跃在一线现场,没法立刻接电话很正常,不过在他休息的时候他就会抽空听留言录音。 在留言录音里和吞拿说过这事情之后,红叶钟表师就放下话筒,寻思着要不要出去一趟,听说附近的几个原生态树林农庄有红叶漫山的景观能看,也当做是取材的一部分了。 只是当红叶钟表师打电话过去正想预约个时间,就听到那边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应说他们山上的红叶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所有的红色都褪去,虽然很快又恢复过来,不过避免再次出现问题,他们决定先请一位植物学家过来检查一下,暂时不方便开放园区。 这也把红叶钟表师给听愣了,放下话筒之后竟一时之间有些无所事事,无奈摇了摇头,干脆到外边去随便逛逛。 在一楼大厅的时候,红叶钟表师还顺便跟前台的招待叮嘱了一下:“如果待会有降魔局的人士过来找我,就直接带人上我办公室,用叶脉来通知我,我会立刻赶回来的。” 前台的招待小姐姐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情记下,红叶钟表师也就转头走了出去,漫步在绘城的街道上,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物,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又驻足原地陷入沉思,在沉思之中醒悟过来,便走上前去询问能否进入深处观察一下内部的建筑结构。 取材这种事情,也并不是非要去看红叶才能够取材。 红叶钟表师除了是被人专门聘请的鉴定师,同时也是一位在建筑师领域内小有成就的存在。 平时被他时刻带在身上的怀表是他刚成为钟表师时设计的第一件作品,而他日常里居住的红叶派系钟表师总部大楼,则是他在将钟表师和建筑师的技艺融会贯通之后设计出来的全新作品。 作为红叶派系的天才,红叶钟表师并没有专门将自己的心血全部灌注在钟表师一道之上,不过他在分心之余也未曾落下属于钟表师的进度,技艺之间的互相印证使得他在多个领域上也获得了成功。 只是当红叶钟表师走进其中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跟在自己的后面也一起走了进来。 这幢公寓小楼是一对老人夫妇的住宅,看着有些历史,其中庭院和公寓楼层之间的衔接做的工艺技巧让红叶钟表师眼前一亮,他请求能进来观察也是因为在外面看见的时候被这所吸引。 只是身后这个人…… 红叶钟表师并不认识这个跟在自己身后,突然闯入进来的家伙,这人的身上充斥着凶戾的气息,身材壮硕魁梧,宛如铁塔一样,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位武术家。 在红叶钟表师看着死河的时候,死河也在不断观察着眼前的红叶钟表师。 死河皱着眉头,眼前的红叶钟表师怎么想也不是自己要寻找的人,他见过吞拿,吞拿不长这样。 作为和自己“师出同门”的吞拿,就算是和死河之间互不相识,但只要一眼望去就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特殊,那种在不断修行武术,磨砺技艺的过程中所养成的气息,是武术家之间最为敏锐的感官。 但红叶钟表师身上那种吸引人的感觉却十分浓烈,想来应该就是和吞拿之间关系密切,因此染上了这份因素吧! 想到这里,死河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找到正主,但是你的吸引也很不错,至少你是个优秀的养分,同样可以完善我的【死河】……” 那对老夫妇还以为死河是与红叶钟表师一路同行的,只是此刻看见两人的目光互相凝固在了对方的身上时,才有些感到异常。 “这位先生,你是?” 死河面对红叶钟表师的疑惑,并没有开口做出回应,而是沿着自己那隐约之间的模糊感受,径直向前! 沿着这份冥冥之中的指引前进,所寻找到的并不是吞拿也没有关系,不管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但既然只要给自己产生这种感受,那只要将他作为完善【死河】的养分,自己距离蜕变就更进一步! 只是没等拳风加身,红叶钟表师就翻开了怀表的表盖,霎时间周围就仿佛是被铺天盖地的红叶所尽数淹没。 叶片飘落,死河的身影与红叶钟表师的身影互相交错而过,踩在红叶铺成的“地毯”,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那红叶钟表师的背影。 只见他仿佛全然无事一般,还走上前将那对老人夫妇拉过:“老先生老太太,实在抱歉,遇上了点麻烦事,今天多有打扰。” 死河一步踏下,地面上的红叶都被震的翻卷在半空之中,拳路灵动之中又带着些许诡意,只是再一次的接触之下,死河又直接从这几人的身影之中穿了过去。 再一次站定之后,死河伸手抓过半空中一片飘落而下的叶片,皱着眉头瞧了好一会儿,等到红叶钟表师将老爷爷和老太太送出门外之后,才缓缓开口:“时间?” 死河转过身来,看着红叶钟表师:“你是钟表师?” “这下看起来终于能够正常交流了。” 红叶钟表师耸了耸肩,开口说道:“不过在这里毕竟还是不太好,因为这怎么算都是别人的家……要不要出去再说?” 说着,红叶钟表师就转身走出门外,身后席卷而来的是死河第三次出手时卷起的拳风。 只是这一次与先前两次的出手一模一样,拳劲直接穿过了红叶钟表师的虚影,明明红叶钟表师就站在原地,却有种宛如虚幻之影般的错觉。 死河低头看着手中的叶片,只见叶脉之上的分支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有三道分支的末端呈现出中断,并没有连续在一起的情况。 “原来如此,你把我打中你的那一瞬间从时间上截断,并且单独摘了出去,所以那一瞬间就从时间的流逝上消失不见了,因此本该被打中的你也可以这么相安无事。” 死河一眼就看懂了红叶钟表师的行为,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在看明白这一点之后,死河便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红叶钟表师的身上,而是十分果断地转身离开,放弃的速度之快,让红叶钟表师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不是,你就这么走了?” 红叶钟表师睁大了眼睛,这家伙莫名其妙的上来想找自己麻烦,还没怎么动手呢人就跑了? “好敏锐的战斗意识……可我什么时候招惹上这样的武术家了?其他派系的钟表师为了竞争委托,请过来商战的?看着也不太像……” 红叶钟表师面露疑惑之色,看着死河愈发远去的背影,也没有上前阻拦。 他只是个钟表师,不是个武术家,上去拦人武术家的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这种事情自己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真有什么事情就正好去找吞拿,人降魔局肯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 只是正当红叶钟表师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红叶之上似乎沾染上了些许污渍。 鲜血的痕迹浮现在叶片之上,沾染了叶脉,将叶脉给染红,同时还贯通了被自己截断的那三段叶脉,使得被抽离出去的三个瞬间重新回到时间的流逝之中。 无言之中恶风临身,仿佛有血色的虚影五指紧握成拳,朝着自己发起气劲贯发的袭击! 红叶钟表师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在这一拳之下被打成四散的红叶飘落,红叶飞散在街道之上,在红叶的掩盖下,钟表师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只是袭击并未就此停止,一共有三个瞬间被【死河】接续回去,因此还有两道袭击…… 一声怒喝震耳欲聋,吞拿的身影瞬间掠过,一式【狮子缚手·宝杵镇海】的杀招就将血色虚影震散成一蓬血雾。 第三道血色虚影紧随而出,只是同时也响起了怪异的声音,红叶钟表师因为职业病的缘故,对时间和钟表的概念无比敏感,他能够听得出来,那是时间的流逝在钟表之下被强行扭曲而发出的怪异声音。 【猫眼绿】的色彩覆盖了周遭。 时间于此中止。 符士德合上了表盖,展开了【雪橇】,枪口指向血色虚影。 【猫眼绿·时矣止之】。 第84章 同行见面就是这么开朗热情的 【猫眼绿】的色彩使得时光都于此驻足停步,时间的流逝也于此静止。 而在猫眼绿的色彩覆盖之下,在这一小片独立于尘世之外,静止凝固下来的世界之中,只有符士德一个人能够行走于正确的时间流逝里。 一秒经过。 血色的虚影自那片红叶之中被接续上的叶脉浮现而出,奇迹的痕迹硬生生将那三个被截取的瞬间重新接续而上。 但是血色虚影浮现而出的瞬间,就被笼罩在【猫眼绿】的色彩覆盖中。 两秒经过。 符士德伸出手,拧动了腕表上的一枚齿轮,随着“刻刻”的声响,从腕表之中翻折延伸出了铁铸的骨架,零件在机械结构的嵌合和延展过程之中组成了一柄老式的线膛燧发枪,落在符士德的手掌之上。 三秒经过—— 符士德抬起枪口,指向了前方的血色虚影。 一支小巧的扳手被符士德随手填入【雪橇】的弹仓之中,就像是作为送给好孩子的礼物一样顺手塞进了包裹里面一样,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扳手在填入进去的过程中,这件工具自身的结构就被扭曲。 仿佛像是瞬息之间被拆解干净,随后又重构了自身的存在形式一样,在短短两个利落的动作下,符士德就已经将【雪橇】上膛,而被符士德顺手装填进去的那一支小巧的扳手,已经成为了这件枪械武装蓄势待发的子弹。 紧握着【雪橇】的时候,符士德的双目之上就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十字,随着双目之上浮现这样的印痕,符士德的视界中也出现了同样的十字准星。 当视界之中游离不定的十字与瞄准镜上的十字互相重合在射击目标点之上,符士德原本搭在护圈上的食指探入其中,将扳机扣下。 【雪橇】击发! 随后,时间恢复流动。 在身侧浮现而出的血色虚影转瞬之间就化作一蓬血雾在身边炸开,红叶钟表师若有所感,侧目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望了过去。 虽然符士德在展开【时矣止之】的时候并没有将吞拿和红叶钟表师也一起纳入其中,但红叶钟表师毕竟是红叶派系里最出色的学生,对时间的敏锐让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时间流逝上的异常。 不过见状之后,红叶钟表师便明白了状况,朝着吞拿和符士德点了点头。 “我看见你在降魔局电话上给我的留言了,但是现在手头上还有个麻烦的案子。” 迅速解决掉血色虚影带来的麻烦之后,符士德也简单跟红叶钟表师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让吞拿和红叶钟表师站在一边,自己就开始沿着这份痕迹继续开始追溯【死河】的所在。 吞拿和红叶钟表师简单说着这边的状况,在听吞拿说过现在的案件之后,红叶钟表师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哪个派系的钟表师雇了杀手过来跟我玩真实商战了……” 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之后,红叶钟表师有些好奇的看向吞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也算是事故人员之一了吧?” “额……算是?” “那我作为事故人员,应该也能作为证人一起去协助调查?” 吞拿见红叶钟表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得叹了口气:“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证人也不能参与调查,你又不是侦查员。” 红叶钟表师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诶……” “不过……”吞拿话锋一转:“作为临时征用的专项处理专家的话,倒是可以。” 符士德倒是没在意这两个家伙,他沿着【死河】的痕迹散发出自身的感知,只是从中感受到的景象,却显得有些怪异。 他们是一路收缩包围圈,追踪着死河过来的,死河明显是前脚刚离开,他们后脚就已经赶至,虽然暂时难以发现死河的踪迹,但也只当死河是融入地形之中。 只是在符士德的感受当中,死河却像是并不在周围的区域,甚至给符士德带来一种微妙的错觉,像是死河已经置身于十分遥远的地方,与这里有着相当夸张的距离。 符士德倒是问过吞拿,他们这一脉的武术家有没有什么【咫尺天涯】,或者说是【缩地成寸】一类的轻功步法,吞拿很确定的说哪来的这套东西,就算死河自己想要从【狮子缚手】里脱胎换骨,但真想钻研出这方面的轻功也十分困难。 被吞拿这样的武术家说难那就是真的难,所以暂时排除是死河一转眼就远遁千里之外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 符士德眯起眼睛来,他抬头望向吞拿:“之前那个建筑师真的被解决掉了吗?” 吞拿闻声后一愣:“你是说鼹鼠集团的那个建筑师?他不是已经被执行官阁下给处理掉了吗?” 只是被符士德这么一提起之后,吞拿就皱着眉头思考起来:“不对,连那两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都可以通过更换载体的方式来苟延残喘,那建筑师也是鼹鼠集团的重要成员,同样受到属于百目者的祝福也并不奇怪……” 吞拿可没有忘记在地铁站里找到的“左眼”和“右眼”那最后的一点残骸,虽然是苟延残喘,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找错了对手,继续这么更换载体的话,或许还能继续在时光的痕迹下燃烧自身,在被衰老彻底抹去之前再争取出最后一点时间。 “建筑师?” 红叶钟表师看了一眼符士德和吞拿,开口问道:“你们要追捕的那个人,和建筑师有关系吗?” “更加准确的说,应该是和建筑师完成的‘作品’有关系……” 符士德皱着眉头,如果是先前曾经进入过的那一幢公寓,他倒是能直接锁定在其中,只是对于未曾接触过的建筑师作品来说,这就是纯粹的空间距离上的堆砌。 并且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空间被填充拉长的越来越远,符士德想追溯死河的话,感知也得延伸到这么长的距离才行。 虽然不会说这就断去了和死河之间的联系,符士德想找到总能找到死河,但花费的时间被对方不断拖延倒是真的。 看着街道周围林立起来的建筑和不远处的高楼,符士德叹了口气:“看起来只能一个个排查过去了……” “如果和建筑师有关系的话,我应该也能够帮你们看看。” 符士德和吞拿转过头望向红叶钟表师,只见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名片出来。 初次在鹿首钟表店里见到这位红叶钟表师的时候,他就拿出一张鉴定师的名片给符士德,然后符士德才知道,这人不仅是一位鉴定师,同时也是一位钟表师。 后面更是从吞拿那边打听到这位红叶钟表师所学之杂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为了避免麻烦,红叶钟表师身上总是带着一沓名片,上面的款式各式各异,每一张都代表了红叶钟表师其中一个身份,有鉴定师有钟表师,也有服装设计师和电工证,建筑师、紧急救助员都有…… 还都是考过证的,也不是那种普通人入个门就算了的证,都在一定水平上,虽然不到业内大师那种程度,但说一句极具含金量也没啥问题。 也因此红叶钟表师这人接触的路子才多,各方面的人脉都不缺,总能联系上那么几个老板过来。 红叶钟表师走出几步,远眺起周围的建筑,“如果你们想找的只是单纯在空间结构上有着精妙设计,内部蕴藏着比起外面看起来有着更大,更加广阔的空间的建筑……应该就是那边的三层洋房了。” 符士德和吞拿顺着红叶钟表师的指引,朝着那边望了过去,一幢三层高的独栋洋房就坐落在那块较为平坦的地方上,庭院里有树叶延伸出来,将一部分屋檐遮挡住。 “那里就是我看起来感觉容纳最大空间的地方,只是如果根据你们所说,那武术家单独闯入其中的话,必然不可能引动这么庞大的空间变化。” 红叶钟表师看了一眼两人,缓缓开口说道:“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建筑师本人也在自己的领地中这种状况,是有人在刻意为那个武术家打掩护。” 符士德看向吞拿,开口问道:“建筑师也在这里面的话,那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还是等其他队伍也过来处理?” 他们先前都亲自感受过一位大师坐镇于自己的“领地”里想要对付起来有多么困难,至少以符士德和吞拿的作战能力来说,不敢轻易保证自己在这内部能够取得胜利。 只是吞拿却沉吟起来:“百目者教团的那两个成员看起来显得十分狼狈,连他们都需要自己亲自动身,在绘城之中选择载体,那建筑师呢?” 符士德顿时理解了吞拿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建筑师也和左眼与右眼一样,将载体的主意打在了死河的身上。” 而在自己的领地之中的建筑师,很显然比起左眼和右眼两人加起来都要更加难以对付。 以这种占据地利的优势,如果建筑师成功转移到了死河的身上,那么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在绘城之中拥有大量的领地,并且同时还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大师…… 想到这里符士德就不禁咋舌,相比起一个持有着奇迹的武术家来说,持有着奇迹的建筑师在对付起来,这难度可要超级加倍了。 “这下还真是不得不用上你的帮助了。” 吞拿看了一眼身旁的红叶钟表师,红叶钟表师反倒是满脸的兴趣盎然:“我还真没试过跟侦查员一起深入一线现场呢。” “我已经把具体的地址坐标发出去了,包围圈会朝着这边开始收缩,而在这之前……” 吞拿看了一眼前方的屋檐,沉声开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死河】被建筑师给占据之前,先深入其中,阻止他的行动!” 符士德耸了耸肩,实在不行,就靠最后一次的【绯红之王】看看能不能一枪把建筑师给毙了。 只是先前建筑师被【重碾】的怀表给压碎了一只手,现在再见了符士德之后有没有之前这么大意也不好说。 符士德感受着那份源自于奇迹之间的互相吸引,径直向前,踏在旁侧的空调外机上,一步蹬着墙壁反身跃起,率先翻过了院墙。 吞拿紧随其后,武术家的动作干净利落,院墙这种东西一跃就过去了。红叶钟表师倒是两指之间夹着自己那张建筑师的名片,对着院墙宛如在“刷房卡”一样,一步跨出,就像是进入了一扇无形之门,转瞬之间出现在其中。 而自己的领土里出现这三个入侵者,建筑师自然对此有所感应。 符士德刚翻过院墙,还没等自己落地,就感觉周围的景象在天旋地转般变化,庭院的草坪宛如活了过来,和大块的沥青地面之间互相转换着位置。 草坪、沥青、大理石地板都自动分解成一块块横竖见方的立方块,宛如魔方旋转一样不断变换着位置,转瞬之间符士德就迷失在混乱的空间中。 只是红叶钟表师对此早有准备,怀表的表盖开启之后,庭院里的那棵老树就被红叶所渲染,本是青碧色略微泛黄的叶片在时光的流淌之下生出了如火般旺盛的新叶,随着这棵老树被红叶中的时光浸润之后,空间的变换也逐渐放缓了下来。 这一部分是符士德所能够看懂的技巧,每一片红叶的叶脉之中都流淌着宛如时光长河般的概念,红叶便是他的钟表作品,红叶的虚影以那棵老树作为载体浮现而出。 只是剩下的部分就不是符士德所能够看得明白的了,因为那已经不在符士德所学的范围之内。 建筑的设计,结构的配合,这是属于建筑师领域的技巧,在空间层面上的操作,是符士德和吞拿都难以理解的概念。 第85章 金枪鱼 红叶的色彩渲染了庭院,院子里那棵老树已经被红叶的虚影所覆盖,如火般燃烧着盛开,红叶钟表师背靠着庭院里那棵老树,双指之间夹着名片,在纷飞的落叶中轻轻一划。 原本一块块宛如魔方般转动的空间方格顿时受到了影响,即便这里是属于建筑师的领土,但红叶钟表师也同样是一位建筑师,两个建筑师同时位于一处,所比拼的,就是对空间结构的理解与掌控。 从侧面也可以大致观察出红叶钟表师在建筑师这一领域上的造诣,要知道他所面临的对手可是一位多年以前就被尊称为大师的存在,能够在建筑师的手中强行夺取一块空间下来,就足够证明红叶钟表师的技艺水平也是十分精湛。 毕竟红叶派系的钟表师总部大楼都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甚至与钟表师层面的技艺互相融会贯通,如果不是本身极为精于此道,想来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看见周围不断变幻的空间都被红叶所侵染,符士德和吞拿也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心下大定。 正常而言几乎没有人能够在建筑师的领土里战胜对方,但如果这边也有着一位建筑师的协助,那可就不一定了。 建筑师显然也发现了红叶钟表师正在干扰自己对空间的操作,符士德和吞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庭院的地面开始了九十度的翻卷,地上的草坪仿佛变成了与他们正面相对的墙壁。 吞拿稳步踏下,武术家稳固的桩功让他们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如履平地;红叶钟表师干脆就这么自然地站在原地,原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建筑师的手段想要影响到他还没这么容易。 但符士德就不一样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被地心引力所捕获,开始无尽的下坠,地上的草坪变成了正面相对的墙壁,那么身后本应该是只有两米不到的庭院外墙和围栏。 只是符士德和外墙围栏之间的空间仿佛在顷刻之间不断拉长,两米不到的距离硬生生给符士德带来了一种从高天之上的云端坠落而下的感受,无数的空间被填充于此,而在下坠的过程中,符士德也被空间的扭曲施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加速度。 原本在符士德坠落的时候,吞拿就在身边,见状之后吞拿还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一杆长长的木棍伸向符士德,只要符士德握住一端,吞拿就能把符士德给带起来。 只是符士德在坠落的瞬间突然心有所感,朝着吞拿摇了摇头,就自然而然的这么顺应着空间的变化从无尽高处坠落而下。 红叶钟表师看到符士德这么坠落消失在两人眼前,心中一急,正想追上去,就被吞拿伸手拦下。 “没关系,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只要让他随意行动就好。” 红叶钟表师有些迟疑:“这可是一位大师亲手规划出来的领地,其中蕴藏的空间远比看上去的要危险,真的能够让他一个人就这么过去吗?” 吞拿嘿嘿一笑:“那个孩子可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 “至于我们,还有我们需要对付的家伙……” 凭空在面前扩张的空间就像是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而来,将燃烧似的红叶吹开,落叶从中开始朝着两侧分开——本质上是在中间张开了更加广阔的空间,于是落叶之间就被拉开了距离。 随着红叶被朝着两侧分开之后,吞拿和红叶钟表师两人就看见了一道怪异狰狞的身影。 那是一个有着怪异兽首的人影,只是从身上的各处都显现出一种抽象的不协调感,仿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自由生长,十分有自己的想法,互相之间的冲突也是常事,血肉之间互相挤压、倾轧、扭曲、甚至是从中生长出利齿去啃噬挤在旁边的其他血肉部位也是常见的状况。 只有少数几个部位是能够安定下来的,但那些部位上无一例外都生长出了一颗眼球,眼球仿佛就是这具怪异身躯的最顶点进化形态,没有一束肌肉敢在眼球面前造次,各自的纷争也有意识的避开了眼球所占领的区域。 虽然和原本的形象看上去完全不同了,但是吞拿再次见到这道身影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 “建筑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了,跟个怪兽似的……” 虽然能够看得出来这具全新的载体应该是以【猎犬】作为最基础的模板,加上些许百目者教团成员带来的祝福,以此让他逃脱了衰老的诅咒,甚至躲藏在自己的领地里面,也能够比左眼和右眼更加有效的抵抗这份衰老。 但建筑师此刻变成这副模样确实是让吞拿有些惊到,红叶钟表师看着对方也是一副猎奇的心态,看多了几眼稍微习惯下来之后,多少有点感觉这种姿态显得怪异又恶心。 兽首的竖瞳之中流露出恨意,“如果不是你们……” 吞拿耸了耸肩,作为经常活跃在一线现场的侦查员来说,面对目标分子的怨恨那可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他没有丝毫言语,一步踏下,坚实的地面仿佛剧烈的摇晃起来,地面的震颤足以让人误以为绘城是不是又有哪个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地震灾害,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建筑师的领土之中,不需要担心会影响到在庭院之外的地方。 建筑师伸出了肌肉束野蛮生长好似触手纠缠般的手臂,朝着旁侧的空处使劲一抓,掌心附近的景象就开始扭曲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仿佛掌心附近的景象被扭曲着紧紧握住,甚至有些许扭曲的图景从指缝之间挤了出来。 红叶钟表师见状之后一怔,随后猛然开口:“那个家伙,抓住了【空间】!” 说着,就看到建筑师伸出的手使劲往回一扯,有种眼前所见的景象被扭曲拉伸,加上了凸透镜特效般的荒诞感,右侧的景象就在这一扯之下拉长,高度也变得略扁了点,但是在这一扯之下,这种扭曲的景象却遮盖住了建筑师的身影。 仿佛他伸手抓住的是一层映照着建筑内饰图景的厚窗帘一样,随手就把自己给裹了起来。 但吞拿和红叶钟表师在心中都十分清楚,这并不是所谓的什么窗帘,而是一种对空间掌控的精妙操作。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隔绝一切进攻路线,任何朝着建筑师的行为都会自然而然的落在旁处那被扭曲着裹在体表的空间上。 而在这之后,建筑师继续向前伸出手,在面前的空处虚握起来。 吞拿和红叶钟表师可以清楚的看见,眼前这已经盖住了建筑师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起来,仿佛有五根粗壮的兽爪在虚空之中向前伸出,按压着印着周围图景的一层薄薄的塑料保鲜膜一样,并且将其紧握于手之中,在视觉中,空间形成扭曲的模样。 随着空间的扭曲,吞拿也能够感受到,位于建筑师正面的自身也开始随着空间的扭曲而扭曲了起来,胸前的血肉被某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拧动、撕扯、拉伸、挤压…… 这并不是直接作用在吞拿身上的力量,而是空间在扭曲,置身于空间之中的吞拿自然也无从幸免。 只是没等建筑师这一握之下捏碎吞拿的胸膛,纷飞的红叶就紧随其后,彻底掩盖了吞拿的目光,无数的落叶叶脉中甚至流淌着时光长河般的概念,吞拿的耳畔仿佛传来了浪涛拍打的声音。 建筑师对空间的扭曲依旧存在,但红叶却隔断了吞拿的所在,每一片红叶的叶脉细节上,都有一点微小的阻断。 这点阻断隔绝了叶脉末端流淌的时间,同时也隔绝了空间的扭曲作用于吞拿身上。 以建筑师的手段来说,红叶钟表师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在初见之下就追赶上这位成名已久的大师,但红叶钟表师却并不需要仅以建筑师的手段来应对。 红叶钟表师夹在两指之间的名片也被一并扭曲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在手里捏成了纸团,但红叶钟表师只是无所谓的将这张名片扔下,从胸前的口袋里再抽出一张新的名片出来。 名片的边缘印着钟表的指针和十二个时间刻度,以及一片叶脉清晰可见的红叶。 “我最早报的兴趣班,好歹也是钟表师的课啊。” 吞拿一步踏出,手中的长棍调转了一头,赫然展现出锐利无比的枪尖。 见状之后建筑师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甚至有些轻蔑。 就算用一些小手段暂时躲过了必死的结局又能怎么样?只要还在自己的领地之中,那就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相较于上一次而言,吞拿手里只不过是多带了一杆长枪而已,说得好像带上了灵能武装的武术家就比空着手的武术家更强,但就算再强,空间与距离的限制也是无法突破的天堑。 一厘米的距离能够被瞬间拉远至千万米相隔,就算没有旁侧的空间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吞拿也无从命中自身。更不要提现在不管怎么进攻,凶猛的攻势也只会落在旁边的位置而已。 建筑师那双野兽的竖瞳中流露出戏谑:“作为第二次踏入我的领地的代价,就以生命来交付吧。” 只是吞拿依旧一往无前,手中的大杆略向下垂,不提反坠,点打在地面上,长杆借着击地反弹而起的势头上扬,吞拿这时紧握大杆,浑身的“圆”都在这一瞬之间爆发,气劲贯发之下猛然一抖。 大杆如蛟龙翻腾,在瞬息之间绽放出一片残影,彻底淹没了前方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武术家作为基础中的基础,其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掌控自身与对手之间的距离。” 吞拿的声音骤然响起:“距离感的稳定,才能够让你‘生根’,把控自身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才能够让你清楚,你的目标究竟置身于何方。” 淹没每一个角落的攻势落在建筑师的位置上,却自然而然的打在了旁侧。 将旁边的空间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的瞬间,建筑师早已隔绝了空间坐标上的一切接触,独立于尘世之外,如果那个新带来的钟表师也是一位有着大师水准的建筑师,或许能够尝试着在空间的把控上找出些许破绽,揭开这层扭曲的空间。 “但只可惜……你们找不到这样的帮手。” 建筑师再次朝着吞拿伸出兽爪,兽爪掌心上的眼球突然瞪圆。 虽然有些不适应这具载体,但他还是尝试着调用载体之中那份祝福,只要被【百目者】注视着,就算截断时光长河流淌的叶脉,也没有丝毫意义。 只是在五指收拢的瞬间,建筑师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尖锐的事物。 尖锐到刺穿掌心上的眼球,尖锐到贯彻自己的手臂,宛如一道金光迸射而出,身后适时的落下一片红叶,黄金的长枪将建筑师的身躯钉死在那片红叶之上! 建筑师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躯的长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吞拿,喃喃问道:“那片叶子做不到这一点……你是怎么能够触及到我的……” 吞拿站定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武术家基础的常识,只要把控好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出现刺空的情况了。” 红叶钟表师缓缓走来,看着吞拿掏出【被缚者】拷在建筑师手上,他顿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不再是那种极具压力的表现了。 虽然依旧是十分深奥复杂,被这位大师亲手设计出来的建筑结构作品,但那种隐隐暗含的攻击性倒是消失不见了,给红叶钟表师一种只要自己继续在这里钻研下去,也能够大概看懂这之中隐藏着的空间的感觉。 见状之后红叶钟表师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怪不得以前那些人会叫你金枪鱼,我现在倒是知道原因了……” 第86章 「死而复生的奇迹」 其一 在片刻之前。 符士德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被地心引力所捕获,不断向下坠落而去。 这也不是符士德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状况,早在先前第一次踏入建筑师的领地时,他就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待遇。 只是这一次建筑师显然发了狠,虽然当时接触的时间十分短暂,建筑师没弄明白符士德究竟是怎么从这幸存下来的,但这一次的建筑师可没有丝毫留手。 按理来说符士德刚刚翻过庭院的外墙,此刻应该是站在院子边缘,背靠外墙不过一两米的位置上。 只是庭院的草坪如天翻地覆般倾斜,像是瞬间翻折了九十度,于是符士德就自然而然的朝着身后的外墙围栏坠落下去,本该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于此刻被拉长延伸成不可思议的距离。 符士德并不清楚周围的空间经历了何种的扭曲变化,只知道自己就像是从高天之上的云端坠落,狂风的呼啸在耳边呼呼吹响,仿佛如哀哭般的风声才是这个世界的基调。 狂风宛如凌厉的刀,撕裂着符士德的肌肤,无形的哀哭之刃笼罩了符士德的身侧,随着痛楚一同传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烫感。 符士德下坠之时,身侧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橘红颜色,这份橘红渲染了一个略显弧度的锥形,好似符士德是从宇宙坠落而下的太空垃圾。 “那个家伙究竟准备从多高的地方把我扔下去……” 浑身都被灼烫感包裹的符士德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在空间的扭曲之下,周遭尽是被扭曲过的虚空,没有任何可以触及的事物,甚至这份空间的扭曲还在不断为符士德的坠落提供着一个加速度。 坠落的速度在不断加快,让符士德有种肉身突入大气层般的感受,随着符士德坠落而下的过程中,沿途还有一圈一圈的无形气浪泛起涟漪,在呼啸声中轰然砸下! 仿佛在围栏外墙的位置生起了一朵蘑菇云,只是这朵宏伟的蘑菇云在广袤无垠的空间中也并未掀起多么夸张的影响,甚至在空间的分割之中,不要说一墙之隔的外界,就连同在领土之内的吞拿与红叶钟表师对阵建筑师的战场都不曾感受到波澜。 在已经化作焦土的地层深处,符士德艰难地从巨坑里爬了出来——准确的说是黑色幽灵把他给背了出来。 让符士德一个人无装备攀岩确实是有些为难他了,也就黑色幽灵的利爪能在斑驳的墙壁上伸手一抠就留下五个黝黑的孔洞。 符士德回过头看着被自己的坠落给砸出来的满地狼藉,自己坠落而下时炸出来的巨坑还不止,向外辐射出去的余波也不断外扩,几乎将地面都给刨了一层。 从深到浅向外扩散出去,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似的地形,如果建筑师再扭曲周围的空间,将他们的视角拉上高处,就能够看得见符士德坠落下来所造成的规模是直接能够在地图上用接近黑色的深红颜色涂上一个巨大的圆。 见状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摇了摇头:“那个建筑师是真恨我呀,不就是碾碎了他一只手……” 只是他在上一次的接触中没有明悟「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这一次就算用再大规模的攻势加持在符士德身上,也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符士德略微感叹过之后,就转过身,缓缓向前迈步,被自己这颗“陨石”砸出来的地势变得很是不平坦,有的地方软有的地方硬,有的地方突出来有的地方看似能落脚结果一脚踩下去还会下陷,走起来很是麻烦。 只不过相较于符士德这么狼狈,另外一道身影倒是显得如履平地。 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在这样的地势之下也健步如飞,身上穿着的练功服胸口位置还有武术道场的标志,他从符士德自“天上”坠落的时候就不断追逐着符士德的方向,直到此刻出现在符士德的面前。 在真正看见符士德之后,死河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你看上去不像个武术家。” 符士德看着从远处不断接近而来的【死河】,他遇见过死河的血色虚影也看过死河的档案,档案上就有死河的照片,其实武术道场里也有死河的照片,毕竟在这件事情之前,死河也是武术道场里的首席大弟子。 只是被贴在武术道场那照片墙上已经被道场弟子的鲜血染红,照片也斑驳不清。 符士德耸了耸肩:“我是不是武术家又怎么了,这种事情很重要吗?” 死河严肃的点了点头:“很重要。” “你的脚步虚浮,立地却没有‘生根’,身上的肌肉并不是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之下形成的,呼吸凌乱,气力不精,身子骨不成‘架子’。一点老茧也未曾见到,干净的像个女人。” 死河朝着符士德深深地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就算是专注于精神层面,磨炼武道意志的武术家也不全是静坐,最为基础的桩功反而是他们修行最多的,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丝毫武术家的痕迹?” “那我觉得应该还没到女人那种程度,我家有个妹妹的皮肤可比我好多啦,素颜都显白水嫩。” 符士德开口说道:“你好像一直都误解了一点,你所谓的【死河】本质上是偶然所得的「奇迹」,并不是你在经年累月的修行中顿悟而来的武术技巧。” 「死而复生的奇迹」。 “你一直所想的应该是找到一位吸引着你的武术家,将其作为完善【死河】拳术的契机,以此突破自身,迈入每一位武术家都渴求的那个领域吧。” 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所以你在看见我并不是武术家的时候,才会在心里有些失望,因为如果完善【死河】的契机是从我这么个连武术是什么都未曾接触过的人身上所得来的,那岂不是说明你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 符士德沉声开口:“你在武术家的道路上剑走偏锋,如今甚至完全走上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岔道!” 符士德话音未落,就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变得湿润起来,鲜血的气味蔓延而出,汹涌的血河翻腾着波澜不定的浪花,死河踏浪而来,速度快到几乎让符士德都未能做出反应。 当符士德的心中生出危机感的时候,连身躯的肌肉都未曾来得及对此做出应对,黑色幽灵倒是提前一步来到符士德面前伸手阻拦,只是黑色幽灵的存在也未能挡下死河。 武术家在经年累月的锻炼之中,早已将身躯四肢磨炼成了不逊色于灵能武装般的兵器,一拳击出的瞬间,黑色幽灵就在符士德面前化作游离的黑雾,黑雾汹涌的朝着符士德喷吐而来。 那是死河【气劲贯发】之下的拳劲,一击就将黑色幽灵粉碎,去势不减的一拳砸在了符士德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锤的向后倒飞而出,冲势甚至接近符士德在建筑师空间扭曲之下的坠落,在血河之上打了好几个水漂之后才重重砸落下去,在爆鸣声中,飞溅起来的血河宛如在天上下起了一场血雨。 死河缓缓闭上眼眸,他保持着一拳击出的姿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击之下符士德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任何被他所杀死的生命,都会化作【死河】的养分,生机和灵魂都将被吞噬殆尽到不剩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而这些养分,则是成为了死河自身的积累。 一道又一道的虚影在血河之中浮现,每一道虚影都意味着死河能够进行一次“死而复生”,而此刻在血河之中,已有八百三十一道这样的虚影。 在吞噬了符士德的存在之后,血河之中的虚影则是瞬息之间暴涨,血河所覆盖的范围在顷刻之间就扩大了一倍有余,就连其中蕴含的虚影也是如此。 死河睁大了眼睛,他似有所感的朝着远处的方向望了一眼。 符士德的身影也在血河之中浮现而出,他扯下身上的外套,交给身旁的黑色幽灵拧干,然后才披在身上。 “我现在清楚,为什么你会是我完善【死河】的契机了……” 死河再一次踏浪而去,他的声音也缓缓回荡在其中:“我的【死河】能够将被我所杀死的一切都汲取,明明已经将你作为养分彻底吞下才是,但你却能够再次出现。甚至每杀死你一次,我也会有着极大的提升。 “你所持有的是堪称‘无限’的生命,不管如何将你杀死,将你的灵魂吞噬,将你湮灭到不存在任何痕迹,你也能够死而复生过来。而我所持有的是‘无上限’的生命,我的死河能吞噬一切,将任何亡魂都化作力量。” 死河来到符士德面前,缓缓开口:“这是我们之间的不同之处,这不同之处在于,你那所谓的「奇迹」是偶然所得,但我所持有的「奇迹」,则是由我自身从【狮子缚手】中脱胎而来的【死河】!” 武术家的瞬间爆发宛如雷霆炸响,轰雷一般的音爆让符士德再次被砸入血河之下,只是在符士德被砸落血河的同一时刻,死河的身躯也在瞬息之间粉碎殆尽! 那轰雷般的音爆是死河一击所产生的爆鸣声,但与此同时,也有一道无声的雷鸣在同一时间展现。 名为【绯红之王】的怀表在一天之内能够发动三次跳过自身时间过程,直接抵达目标终点的特性,而此刻则是今天之内的第三次! 【雪橇】的展开、瞄准与击发过程在瞬息之间完成,一击之下甚至将死河的身躯给湮灭在其中! 只是在片刻之后,血河里就猛然炸开一个空荡的区域,死河的身影赫然立于其中。 符士德也在血河上升腾的黑雾里浮现,地上不断蔓延,淹没一切的血河,天空遍布的黑雾,仿佛将这片广袤无垠的空间都化作了黑红二色互相交织而成的世界。 符士德看了一眼死河,开口问道:“几条命了?” “三千三百二十二。” 符士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起来想要彻底杀死你的话,得连杀你三千多次……这么算上去还挺麻烦的。” “你这种怪物连杀都杀不绝,的确是很麻烦。” 死河缓缓走来,“我能够感受到你对我那独特的吸引力,不同于绘城之中任何一个吸引着我的存在,只有你是最为特殊的。 “只有将你彻底杀绝,我的【死河】才能够获得最终的蜕变,可是这种事情光靠拳脚是难以做到……” 死河迎向符士德的枪口,在宛如流星轨迹般的轰鸣中粉碎殆尽,甚至连身后的血河也被朝着两侧分开,在宛如摩西分开红海般的景象中,死河的身影也踏在被分开的道路上,朝着符士德疾行而来。 “与你纠缠下去看似是我在一次次的提升,但无论如何也难以将‘无上限’填补成‘无限’,不管如何纠缠,莪也无法将【死河】完善至你的境界。这种永无止境的纠缠,只会成为我一生的诅咒!” 死河与符士德错身而过,符士德的半侧身躯被一拳打折,扭曲的身躯撞入血河里,死河的胸腹也被一枪打空,无力地倒在地上。 转瞬之间的两个不死者再次死而复生,以完好的姿态正面相对,在「奇迹」的引导之下相互碰撞,在纠缠中互相厮杀。 “……所以,不妨试着以有限的生命去抵消无限的生命!” 死河咆哮着,残破的身躯从符士德的胸口抢过了一块怀表。 那块怀表的表盖在磕碰中打开,死河残破的身躯在飞速生长中补全,他紧握着这块怀表,表面之上并不是十二个刻度与钟表指针,而是一道漆黑的人形正在不断地聚散成型。 这是符士德最早在看见了苹果怀表之后,以此表现形式作为灵感,结合自己死而复生的过程,以此制作出来的第一件钟表作品。 ——其名为「死而复生的奇迹」。 第87章 「死而复生的奇迹」 其二 宛如流沙一样的细密漆黑粒子在怀表里聚散成型,与其说这是一块怀表,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沙漏模样的设计。 在聚散之间形成生命的轮转,于时间的推动之下往复生与死的界限,只要看见这块怀表,就能够从中读出最为浅显的“时间”的概念。对于一般人而言,一眼就能够从中读出基本的“时分秒”,以及日历的日期种种与时间相关的信息。 而如果是经年累月之下接触这一领域的钟表师,对钟表与时间相较于常人来说会显得更为敏感,从中能够读出的就更多,除了最基础的时间以外,还有在生死轮转之间所展现出来的死而复生。 只是要求钟表师对死而复生这一概念也有清晰的认知,那多少有点为难别人,因此最为浅显直观的,便是符士德所展现出来的“死亡”。 要是以钟表师的眼光来看的话,这块怀表其实也是一块设计上较为粗浅的设计作品,毕竟是符士德第一次自己尝试制作出来的东西,但其中所蕴含的本质,却是其他钟表师也未能看懂的存在。 结合鹿首派系的独特手法,将名为「死而复生的奇迹」的本质以怀表的形式呈现出来,这才是符士德在初见之下能够获得红叶钟表师认可的原因。 死河将身上被黑色幽灵在反击中折断的手臂撕扯下来,皮肤和血肉之间的牵连被掌缘如刀锋般斩断,随后一甩将弯曲的手臂用劲力荡直,就如标枪一般被投射而出,在沿途之际洞穿出一圈一圈的气浪涟漪。 从【雪橇】的枪口里迸射出流星般的轨迹,粉碎了死河的投枪,武术家气劲贯发之下的投枪轰然炸开,而死河也趁机接近至符士德身侧。 面对黑雾中浮现的黑色幽灵,他浑身一震,拳术中名为【抖鳞】的技巧让他如灵蛇、如蛟龙一般,气劲贯发的力量瞬间爆发,猛然挣开了黑色幽灵的束缚。 震开黑色幽灵之后,一枪一腿之间攻势毫无保留的爆发而出,符士德被踢碎了脊柱,死河的半个脑袋也被流星般的轨迹所淹没。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看着对方从黑雾与血河之中浮现而出,死河点了点头:“高强度、高密度的作战才是最适合武术家的练功,便是我也能够感受到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中,动作变得更加利落,拳架也在一点点完善起来,越来越脱离【狮子缚手】的藩篱…… “只不过能够从中获益更大的反倒是你,从一开始需要与我一命换一命,到如今我需要在搏杀中损耗十七次复生机会才能与你共死,并且你还在飞速的成长过程中……” 死河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抢夺而来的怀表,随着时间的流转,在黑雾中聚散成型的黑色人形也经历着死而复生的过程。 “看来这块表就算从你身上拿走,也不影响你那无限的生命啊。” “你把大奔的三角标志给掰下来也不会让人家发动机熄火啊……” 符士德见死河没反应过来似的模样,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就像是你不以【死河】的武术来杀死别人,因其他缘故造成的杀戮同样会化作养分被你吸收,这份奇迹本质上就是与武术无关的东西……” 在言语之间,死河再一次拉近了与符士德之间的距离,只是在他触及符士德之前,黑色幽灵就已经挥舞利爪阻拦在死河面前。 相较于黑色幽灵以往那宛如野兽般的举动,此刻的黑色幽灵在行动上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高烈度的厮杀之下,不仅仅是死河在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死河】拳术,符士德也在突飞猛进的提升着自身。 很多符士德自己的身躯难以做到的动作,但只要有意识的对黑色幽灵进行操控,就能够准确无误的将其完善出来,以黑色幽灵的身体素质来说,它天生就是个久经锻炼的武术家,以往那种野兽般的行动完全是依靠它不太成熟的本能和符士德并未一心二用的去引导着它作战而已。 从一个照面就会被死河的拳脚打散成游离的黑雾,到如今能够有效阻拦死河的接近,甚至对死河进行反击,便是死河气劲贯发之下的爆发也只能将黑色幽灵震开,而非将黑色幽灵震散成离散的雾气,这就是最为直观的体现。 “就算你再怎么想打死我也没有用,因为这确实不是你在武术中领悟出来的奥义,就算你的【死河】拳术完善到臻至化境,堪称武术大师的水准,让人去学习和你一样的武术,也不会持有这种「死而复生的奇迹」。” 符士德伸出手,身侧的黑雾之中也伸出了一只被漆黑绷带包裹的利爪,五指扭曲着将其中一根爪子斩切下来,落在符士德的掌心上。 在这根利爪还未来得及消散,化作离散的黑雾消失在手中的时候,符士德就伸手把这根利爪装填在【雪橇】之中,在填入其中的过程中这根利爪也在被【雪橇】所改造着,简单的扭曲与翻折和重构塑型的过程中,已经化作了新的子弹。 弥散着黑雾,被漆黑绷带所包裹的子弹从【雪橇】的枪口之中划出了流星般的轨迹,而此刻与黑色幽灵缠斗着的死河早已来不及避开符士德的锁定。 原本在死河面前宛如野兽般徒有本能驱使着行动的黑色幽灵宛如一位功力深厚的武术家,所施展而出的甚至是他无比熟悉,修行过多年的同门武术。 【狮子缚手·释迦稳固体式】! 黑色幽灵牢牢地以自身化作束缚,在缠斗与搏杀中将死河锁定在原地,就算死河的肩肘将黑色幽灵的脑袋打散成黑雾也无所谓,因为流星般划过的轨迹已将黑色幽灵连带着死河一起吞没在其中。 看着死河残缺不全的身躯再一次生长到完好,符士德身侧的黑雾之中也再次浮现出一道黑色幽灵的身影,站在符士德前方,与死河遥遥对视。 “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中,虽然你的武术在趋于成熟,但这份成熟是基于「死而复生的奇迹」上的,面对会让自己损失行动能力的攻击时,你的第一反应已经不再是从‘武术家’的角度出发,而是从一位‘不死者’的角度前进。” 符士德拉动枪栓,再一次将子弹填入【雪橇】之中,“与其考虑在闪避动作之中损失的进攻机会,不如考虑更有效率的让自己在攻势之下死去,尽其所能的缩短自身在死而复生中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再接以疾风骤雨般的反击……或许你还需要考虑余下的死而复生次数究竟够不够挥霍,不过想来那是在之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了,现在的次数已经积累到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了吧。” 死河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踏立于血河之上,将自身融于血河上飘荡着的血雾里。 “虽然是同一个类型的复活奇迹,但奇迹与奇迹是不存在一模一样的情况,我们之间也是存在差异的,你能够通过锻炼缩短自身在死而复生这一过程上的时间,我却依旧还是从最短一瞬到最长六秒过程的随机数。黑色幽灵也不一样。” 符士德调转枪口,同时黑色幽灵也大踏步踩在血河之中,将隐于血雾里随时寻找时机发动攻势的死河阻拦下来,随后是如雷的震响,流星般划过的轨迹就将死河连带着黑色幽灵一起吞没进去。 “原本我以为血色虚影是类似于黑色幽灵一样的存在,但是从你的表现看起来,这仅仅只是因为奇迹之间的吸引而产生出来的状况,甚至从血色虚影会暂时将目标转向吞拿的表现来说,这应该是融入了你在武术家时期的武道意志而形成的产物。 “甚至在你不断完善【死河】的过程中,你的心态相比起武术家来说更趋于不死者的角度之后,就再也未曾出现过武道意志融入血河里产生血色虚影的现象——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就从未具现过血色虚影为你作战,之所以能出现血色虚影也只是因为遇到了我而产生的催化作用,但这也足够说明血色虚影与黑色幽灵并不是类似的东西。” 死河怒啸如雷,奔行之势宛如战车倾轧而来,但是在奔行到符士德面前就被黑雾中浮现而出的黑色幽灵阻拦。 黑色幽灵的利爪刺入死河胸口还不及三寸就被死河紧紧箍住,将手臂从身上如齿轮般嵌合的关节折断下来。 但紧接着黑色幽灵就再次以独臂的身躯牢牢锁住死河的行动,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道流星般划过的轨迹,将死河的身躯一同粉碎在其中。 【狮子缚手】是精于擒拿的功夫,在降魔局的侦查员中也属于重点课程,练好了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符士德在降魔局里没事瞎逛的时候都能够看见一招一式的拆解图就贴在大黑板上。 这种东西不怕人练,就怕人看了还不练,反正武术动作的套路本质上也就这点,能不能将这些简单的动作变化吃透,练会,化作肌肉记忆般的本能并且做到出神入化的运用,才是武术家钻研的东西。 符士德也不是没想过去练练看,还特地请教过吞拿,吞拿当时也没说别的,只是看了看符士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以前在学校体测及格不? 符士德说不就是个体测我当然及格了,吞拿勉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能摸到入门的边,你先去操场绕着圈跑,跑慢点没关系,什么时候能把体能练到能一趟跑个半马下来就可以试着去耍耍套招了。 那会儿符士德稍微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半马”的马指的是马拉松的马,一趟长跑下来二十公里,这还只是随意耍耍套招的体能标准,就符士德听来的说法,武术家至少要在极高的体能基础上做到一招一式之间都是【气劲贯发】才能够算得上入门…… 这不是吞拿在糊弄符士德,而是这些动作真想在激烈的作战中熟练地衔接运用起来,至少也要远超常人的体能,肌肉骨骼强度、肢体协调能力、神经反射速度和心肺等器官功能的标准都是寻常人接触不来的指标。 符士德真算起来,多半只能在神经反射速度这一项上做到达标,剩下的还是别想了。光让他去试着把那几个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尤为复杂动作复现出来都需要好几秒的时间,用吞拿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还得开筋骨才能够正常的把几个招式的动作给做出来。 但符士德自己的身体素质做不到“身随意动”的水准,却不代表在他意识操纵下的黑色幽灵做不到这一点。 【狮子缚手·释迦稳固体式】虽然是这套拳术中最为基础的招式,但就擒拿的作用而言无疑是极为有效率的,尤其是黑色幽灵无惧损伤这种拼命打法,更是拉的死河只能够与其互相之间硬碰硬。 这种锋芒毕露舍弃防御徒留进攻的行为是寻常武术家也不曾尝试的,武术家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但不死者不同,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不死者们天然就行走于生与死的界限之上,也就只有符士德这个仍旧惧怕疼痛的人,才能保留着近似于武术家般的心态来面对死河。 “……你说得对。” 又是一道血色虚影融入血河,而死河的身影也缓缓在血河之中浮现而出,他开口说道:“我的【死河】拳术完全独立于武术家之外,等到我的武术完成的瞬间,便就是以不死者的身份来脱离【狮子缚手】的藩篱。” 符士德笑着拍了拍手:“你终于悟了。” “是我一直也未能看清这份偶然得之的力量,「死而复生的奇迹」,是个很符合表现的名字。” 死河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继续与你厮杀下去,我确实可以在将你作为养分吸收的同时不断壮大【死河】的底蕴,但终究会被你所磨灭,‘无上限’看似距离‘无限’只有一步之遥,但却是个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界限,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不同。”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死河俯身,弯腰从血河之中捡起了那块在互相缠斗搏杀中跌落在地上的怀表,表盖掀开,其中是聚散成型的黑雾环绕着漆黑人形的景象。 “在我明悟了武术家与不死者之间的界限时,我同时也明悟了这份「奇迹」的存在。” 死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符士德,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份「奇迹」就为我指引了道路,只是先前的我被迷惘绊住了脚步,甚至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死者与不死者之间,一旦引起了争锋,那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除非寻找到对方所持有着的「奇迹」中那份不够完满之处,否则便就是永无止尽的拉锯。 “想要彻底杀死我,必须要在【死河】尚未成长起来之前耗尽我的每一滴鲜血。而想要彻底杀死你,我想应该只能够在永恒停滞的时间之中才能做到。” 死河低头看着这块名为「死而复生的奇迹」的怀表,开口说道:“可惜我只是个武术家,并不是钟表师,做不到这种故事里传闻的表现……” 他话锋一转:“但是,一切的事物也不绝对。 “就算莪做不到停止时间,也有着一份于此将你彻底置于死地的契机,这才是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相遇的根源!” 符士德明白死河想要说什么了:“「死而复生的奇迹」。” 死河嘴角扬起,露出畅快到甚至有些狰狞的笑容,“是你让我明悟了作为武术家的本心,真没想到,我想要登临武术家的至高点,竟然还需要一个门外汉为我启迪。” 说着,两人脚下的血河便猛地翻滚起来,宛如沸腾一般飞速干涸,但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这并不是干涸,也不是退却,而是这些血河尽数在无形之间流入了某一处。 流入了死河手中的那块怀表之中。 无尽的鲜血浇灌在其中,与漆黑的浓雾互相交融,黑与红互相交织纠缠,而符士德与死河在同一时间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受。 死河再也感受不到血河的存在,符士德也与黑色幽灵断开了链接,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现在的话,会死。 一旦死去,便是彻底的消亡! 符士德猛然举枪,流星般的辉光划过天际,但死河身形一矮,整个人就好似贴地飞行一样飞射而来! 这一刻的死河仿佛重新变回了初见之下的那位武术家,举手投足之间便是【气劲贯发】的精髓,仿佛那血色的虚影逐渐褪去了鲜血的颜色,渐渐被染上了属于死河自身的色彩! 不死者之间互相摒弃了他们持有的奇迹,只剩下最为基础的搏杀。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符士德将折刀填入【雪橇】之内,再次举枪,在雷鸣之间轰出第二次射击,只是在炸开的尘烟之中,死河的身影继续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来! 虽然身上遍布着伤痕与血迹,但死河并没有失去行动作战能力,反倒是再次拉近了和符士德之间的距离! 距离符士德,仅有一步之遥。 符士德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雪橇】就不由自主的被击飞出去,灵能武装离手之后,在武术家面前只剩下赤手空拳,几乎与赤身裸体毫无区别。 在这一瞬间,符士德的大脑反而是一片空白,一直以来往复的死而复生甚至让他对死亡感受不到一点真切,只有感知之中在疯狂嚎叫的危险在警示着符士德此刻所置身的境地。 而在这之中,符士德本能般的做到了身心一体,身随意动之下,他一步站定下来。 【释迦稳固体式】。 死河看着符士德在危机之下的突然爆发,嘴角扬起,一拳击出,即是杀招! 【狮子缚手·宝杵镇海】! 但符士德的动作仍不止于此。 他的动作在死河眼中展现而出,死河狞笑着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与错愕,原本的杀招也在顷刻之间被化解于无形。 “这是……师傅的招式……” 【狮子缚手·罗摩擒龙】! 第88章 奇迹的遗留之物 对每一位武术道场的道传弟子来说,符士德此刻的动作都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熟悉的。 近似的招式在他们那位师傅手中施展了无数次,或许在符士德身上表现出来的略有不同,动作也有些僵硬,甚至有些过于超出自身的负荷极限,浑身的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般的悲鸣声。 但死河仅仅只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符士德此刻的招法,毫无疑问,便是【狮子缚手】中的那一招。 【狮子缚手·罗摩擒龙】! 这招被死河的师傅运用到无比纯熟,仅靠一根尾指和掌缘,甚至是只靠下巴和肩膀之间的配合就能轻易施展出没有丝毫破绽的招式,在无数次的对练中被运用出来“教育”过他们这些学生,又如何认不出来呢。 这招虽不算是【狮子缚手】里的终式,但却也可以算是这门拳术中掌握起来最为困难的一招,虽然众多道传弟子都学习过,但实际上想要将这招化作肌肉记忆般的本能,并且在高烈度的作战过程中熟练地运用好,其难度几乎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难如登天”。 这种技巧有点类似于古流武术里一门叫做【引进落空】的成就,在【释迦稳固体式】的基础上做到刚柔并济、借力打力、吞吐自如、劲贯四梢等等技巧,使自身化作通透的“空”,化解杀招的同时予以反击。 看似只是一个借力打力的擒拿技巧,似乎很多拳术中都有类似的招式,但实际上真正在作战中施展出【罗摩擒龙】的时候才知道这究竟对自身的功夫有多么严苛的要求。 武术家需要把【听劲】这门武术成就练至精深,在劲力临身的瞬息之间将种种劲力“听”全,丝毫不落的将这份袭来的劲力感受出种种变化与细节,并在刹那间将其中万千劲力变化截断,擒住劲力之龙,将其降服于座下。 其他武术流派里就算有类似的技巧,但论及招式的精深,死河也能够自信十足的说上一句都难及【罗摩擒龙】分毫。 整个武术道场里唯一一个能够将【罗摩擒龙】运用好的也就只有作为武术大师的师傅,与其说在对练中是为了让他们更加良好的感受劲力的变化与【狮子缚手】的精髓,倒不如说那个老头其实是在炫技。 直到死河遍体鳞伤的身躯被符士德借以劲力擒下,侧脸硬生生砸在地面,几乎半个脑袋都嵌入地面,甚至以两人为中心,周围的大地都再次如漏斗形状那样凹陷下去之后,死河还未能够回过神来。 符士德喘息着朝天伸出手,被打飞脱手抛上半空的【雪橇】也自然而然的坠落下来,正好落入符士德的掌心之中。 从怀表里摘下一根正在缓缓移动向下一个刻度的时针,符士德抬手把这根时针装填进【雪橇】之中,枪口微垂,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简直要比在大雪纷飞的深夜之中从烟囱里钻进好孩子屋内还要疲惫。 随后扣下了扳机,宛如流星一样的轨迹近在咫尺之间爆发,深深的贯入大地之中,在武术家的胸膛之上留下了一个无形的空洞。 随后符士德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整个人宛如从高空下坠般,先是跪坐在地上,随后上半身也在身躯的角度之下向前扑倒。 仿佛浑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每一寸筋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痛苦,换做平时符士德早就已经哀嚎着惨叫出声了,只是他此刻脸色苍白,只剩下了呼吸的本能。 并不是符士德变得就不怕痛了,是他此刻疲惫到连疼的连惨叫的力气都不剩下。 在再一次弥漫开来的黑雾之中,缓缓浮现出一道漆黑的人形,俯身伸出利爪刺入符士德的身躯,用最为迅速简洁的动作切断了符士德最后一线生机。 在片刻之后,符士德缓缓睁开青碧色的眼眸,就算已经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重铸了完好的身躯,但从猫眼绿都已经亮起来的模样就可见情绪波动之剧烈。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之后符士德才缓过神来,“武术家的招式果然不是这么容易用的啊……” 这本质上还是符士德占了便宜,在这位不死者真正的面临“死亡”的时候,符士德对此反倒是毫无实感的。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符士德就已经死过不少次了,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之下不断往复着生与死的界限,让他就算意识到了自己当时会死去,对此的感触其实也不深。 在临近死亡之前,符士德的感知也在疯狂的发出警示,这是一种源自于直觉的感官,也是一种自身本能的危险预警,相较于旁人而言,符士德反而更加能够把控自身的状态,因此在这种情形之下,反倒让他偶然间触碰到了“身随意动”的边缘。 能够做到【身随意动】这一点,在武术家的领域里其实也算是个不小的成就,委实说至少比起【气劲贯发】这种入门的标准来说要高出许多。 而在这种状态之下,符士德自然而然的就运用出了曾经在降魔局里看见过的武术家技巧,虽然他并不理解武术家的劲力,也不是在【听劲】功夫上下过苦功的修行者,但符士德不需要依靠这些锻炼,磅礴的感知就已经将一切劲力的万千变化尽数笼罩起来。 虽然与【听劲】之间的出发点不一样,但本质上所需要达到的目的是殊途同归的,甚至于符士德自身的感知比起武术家的【听劲】还要更加完善的将劲力的万千种变化都囊括在其中。 【狮子缚手·罗摩擒龙】这精妙的拳术于此刻在符士德的手中展现而出,便已经决定了符士德与死河之间的结局。 换做是【宝杵镇海】那样的杀招,亦或者是【六臂授印】、【如露如电】那种需要自身的体能和身体素质足够强大,并且结合精妙武术技巧的招式,甚至于吞拿那种融汇了多种武术技巧的【大摔碑式】等等,符士德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施展出来的。 即便是种种优势尽数在此刻聚齐,让符士德在偶然之间完成出一招【罗摩擒龙】,他在施展出这招的时候自身就已经进入了过载状态。 如果死河并不是修行【狮子缚手】的武术家,无数次亲眼见证过师傅所施展出来的【罗摩擒龙】并且也无数次败在这招之下,换做是另外一个武术流派的武术家过来,还真不一定就会被符士德给击溃。 就算硬生生吃下了一记【罗摩擒龙】也好,武术家的身躯就算遭受重创,难道符士德的情况就好到哪里去了? 一个连武术家都不是的外行人强行施展这样的拳术,对身躯的负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还是符士德本身勉强算得上是身强体壮,换做其他人,只怕施展出来之后要比硬生生承受这一招的人还要伤的更重。 但也正是因为死河败亡于【罗摩擒龙】之下,符士德才明白,死河是真正看清了自身。 在最后死去的,是作为武术家的死河,而不是作为不死者的【死河】。 想来如果他没有败亡在这之下,以后就必然会完善属于自身的【死河】,成为武术大师,登临武术家的顶点吧。 一片红叶从半空中飘落下来,符士德伸出手抓住那片落叶,耳边就传来吞拿和红叶钟表师的声音。 “你没事吧!?” 符士德转过头去,就看见吞拿和红叶钟表师的身影,以及在他们之间,被一柄金色的长枪贯穿身躯,钉在一片红叶之上,拷上了【被缚者】的怪兽。 ……应该算是怪兽吧?看着起码有两个人高,身上的每一束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像是很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胡乱生长,身上到处还长满了眼球。 委实说管这东西叫怪兽多少有点对不起怪兽,起码符士德以前看过的片子里怪兽长得还算是符合一般人审美的,这种东西跑出来连怪兽看一眼都得吓得掉头就跑。 不过符士德仔细看多了两眼,这才感受到这个怪兽其实是个熟人:“建筑师?” “就是那家伙没错,处理起来可真不轻松……” 吞拿说着,看了一眼周围这满地狼藉的景象。 在红叶钟表师耗费了点时间,暂时掌控下更广阔的空间之后,第一时间就把符士德所在的空间给带了过来。 于是这片战场便呈现在了吞拿和红叶钟表师面前,尤其是众人所处这块漏斗状的地带,以及其他在战斗中所造成的状况,光是一眼望过去,就能够感受到这里究竟掀起过多么夸张的战役。 “死河……” 吞拿皱着眉头,看着胸膛被贯穿的死河,目光在死河的身躯和以死河为中心向下如漏斗般凹陷下去的地面扫视而过:“这是……【宝杵镇海】?不,不对,是【罗摩擒龙】!?” 吞拿猛地回过头来,惊愕的看向符士德,“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不知道符士德之前对武术家有那么点感兴趣,在降魔局里的时候符士德也看过【狮子缚手】被贴在大黑板上的动作招式拆解要点,但看归看,哪有人看个几眼武术秘籍就能直接上手把死河打成这副模样的? 别的不说,符士德这孩子就身体素质只能算是一般人里的平均水平往上点,说句无病无灾健健康康也就差不多了,但这要是上武术家协会里考个证,光基础体能测试都能把符士德刷下来几百轮,连考场都不让进。 “你,你真用上了【罗摩擒龙】?你还好吗?” 符士德摆了摆手:“真没事,再说了死河是被我一枪打死的,当时没法留他一条命了,临时做个【被缚者】出来也没时间还不够材料……” 吞拿愣愣的开口说道:“没事,死河是下了就地击毙的命令的,他死了你还可以上报个功劳……” 话语之间又是一片红叶飘落,转瞬之间众人就从那广袤无垠的空间中离开,回到了刚刚翻墙而过的庭院里,能够听见略显嘈杂的声音从围栏院墙之外传来,透过围栏的间隙,可以看见许多着装了骑士型装甲与身穿降魔局制服的侦查员已经将这里包围起来。 看见符士德等人现身之后,将这里层层包围的侦查员们也松了口气,红叶钟表师一挥手,庭院的大门就自动打开,守在外面的侦查员们也进入其中,对现场进行处理。 除了侦查员以外,在人群里还夹杂着一个穿着圣职者制服的老人。 那位圣职者缓缓朝着符士德的方向走来,在经过死河的时候,老人的脚步略微一顿,随后稍微绕了个半圈,这才来到符士德面前。 “小红那个孩子受您照顾了。” 见这位老人过来先是给自己低头致谢,符士德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她跟我家小妹是同班同学,俩人玩的挺好的,反倒是我受了不少帮助……” 小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知道是在叫丹朱赤,符士德认识的和天启教会相关的人员也就这个姑娘了,想来应该是丹朱赤在教会的圣职者里提到过自己。 “「奇迹」就算从持有之人身上流失,本身也会留下些许痕迹,每一份「奇迹」都是如此,而我们的职责,便是在持有奇迹之人身亡之后对他们的遗骸进行处理,避免无主的痕迹引发难以遏制的灾害。” 圣职者老人缓缓开口说道:“这份痕迹通常而言是由「奇迹」吸引之下的胜者所吸收持有,亦或者是交付于教会,可以凭此换取教会内部流通的资源。应该如何处理这份痕迹的归属取决于你,等你空闲之余,可以来教会这边了解一下事项,或者是让小红和你说明相关的状况。” 符士德点了点头,他从时斑那边就获取过一道「预知未来的奇迹」所留下的痕迹,并且以此重构了苹果怀表,对痕迹并不陌生。 只是在他望向死河的方向时,却忽的一愣。 “痕迹呢?” 第89章 黑色幽灵每日进化中! 「奇迹」的存在会在世间留下对应的痕迹。 这份痕迹会呈现出与奇迹的本质近似的状态,如果是有主之物,那掌握着【痕迹】的存在不说妥善利用,但至少也不会放任那痕迹扩散影响,最终转变向灾厄一般的方向发展。 天启教会当中有着许多相关的记录,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痕迹】并没有经过良好的处理,从而将事态推向不可逆转的境地。 只是符士德粗看之下,却没有发现死河那边有着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痕迹】一样的事物,不由得微微一愣。 穿着圣职者制服的老人顺着符士德的目光,缓缓来到死河旁侧。 死河所在的位置是凹陷下去的一个漏斗状的巨坑,遍布着蛛网般的破碎痕迹,这本是【狮子缚手·宝杵镇海】的一击该造成的威力,只是这一招之下的劲力尽数被【罗摩擒龙】引导着转向了他处,反而用来对付死河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黢黑的空洞,死河在胸口正中的位置呈现出一个空空荡荡的洞口,【雪橇】的射击贯入地面,连带着死河身下的大地都被凿穿。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空间比较特殊,符士德这一枪之下估计能把绘城的地下设施给打出点什么状况来,不过也幸好这里是建筑师的领地,因此他们才能够放手施为。 “的确没有痕迹的存在,空空荡荡的,显得很干净。” 圣职者略微思考过后,转头望向符士德:“是在「奇迹」互相碰撞之间,连带着一起归入你的掌控之下了吗?” 这种情况其实也不少见,尤其是符士德之前就在时斑那里表现过这么一出,距今时间还没隔几天呢,圣职者们自然不会就这么忘了。 符士德挠了挠头:“也有这个可能?当时好像所有的血河都被他以怀表作为媒介灌入其中,让两道奇迹互相碰撞,隔绝了我们各自与奇迹的联系。” 圣职者了然:“互相隔绝彼此所持有的奇迹,于是复活类型的奇迹便无法生效,不管原先如何,你们也只剩下最后一道生命作为决斗的基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是说不过去的状况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那位圣职者还是详细的对死河的身躯进行了检查,符士德能够看见这位老人的手中亮起了阵阵微光,微光扫过死河的身躯,并没有出现什么显着的变化之后,圣职者才点了点头。 “死河的身上的确是没有奇迹所遗留的痕迹,不管是根本未能留下痕迹,还是说这份痕迹已经在与你之间的对决中被你无意识的吸纳进去都好,只要不会出现无主的痕迹引发难以处理的状况就是极好的。” 符士德正想点头,却发现在死河的遗骸之上,轻轻地飘落一道细微的线条。 那是一道细密到宛如发丝般的漆黑线条,带动着些许的气流,朝着上空轻轻飘了起来,随后一头撞入对于常人而言难以目睹的黑雾中,被雾气里探出来的黑色幽灵的脑袋张开残次不齐的狰狞裂缝般的嘴巴一口吃下。 符士德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眼周围,似乎在现场的众人都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偶尔有些感知能力比较出众,亦或者是已经进入了特殊精神状态的侦查员能够看见从符士德的身上弥散出来的黑雾,不过他们都清楚这位特聘过来的专家似乎认识一个叫做“梅菲斯特”的协助者,对这种状况并不感到意外,想来也应该是这位专家和那个叫做梅菲斯特的存在一起对抗了死河。 于是便再也没怎么注意符士德身上的状况了,他们各自对建筑师的领地进行重新测量的工作,以及检查是否还有被建筑师在进行房屋设计和空间分配时隐藏在设计图纸之外的更多空间。 对这类建筑设计师的特殊作品,一般来说是没有必要去理会的,就是要更新一下设计图纸上的正确记录,往里面塞了多少空间是你的本事,但你隐瞒不报导致后续出现事故影响那可就得追责了。 符士德见状之后,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黑色幽灵的状况,发现黑色幽灵确实没什么反应之后,也就随意了。 从【死河】的案件结束之后,符士德隐约就感觉到自己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似乎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至少不会明显到让符士德自身立即察觉到与先前的不同,但改变却是切实存在的。 每一位持有奇迹之人在天启教会的定义里只能算得上是【圣徒】的候选者,因为他们所持有的奇迹其实并不完整,亦或者说是尚未成长到完满状态的奇迹。 用符士德和死河来举例,符士德的「死而复生的奇迹」显然是有着自身的不足之处,而死河则更不用提,他的复活次数甚至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吞噬其他生命化作自己复生的基础,如果有人在死河尚未杀死别人之前,抢先一步击溃死河,那这道奇迹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因此奇迹与奇迹之间才会互相吸引,最终将同类型的奇迹收入囊中,持有着真正的奇迹,也因此具备了【圣徒】的资格。 很显然,在符士德与死河之间的争斗中,是符士德获得了胜利,那属于死河的奇迹便自然而然的归属到了符士德的掌控之下,两道「死而复生的奇迹」互相重叠在一起,自然会获得与之前不同的变化。 其中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这道黑色幽灵了。 先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来看,符士德能够明显发现黑色幽灵在维持自身的时间这一点得到了延长。 原本黑色幽灵就是黑雾之中的漆黑粒子汇聚在一起而构成的身躯,在构成身躯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断溃散的过程中,直至黑色幽灵的身躯重新化作游离的黑雾,再也无法被操控为止。 现在的黑色幽灵虽然依旧是这样的表现,但在其他因素上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黑雾”的规模变得更加庞大了。 准确的说,是符士德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漆黑粒子数量变得更多了。 于是黑雾就变得更加浓郁而庞大,倘若说之前的黑雾是丝丝缕缕的轻烟,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中聚散成游离的雾气,那此刻的黑雾几乎就能够称得上一句“洪流”般的形容…… 诞生于这样的洪流之中,黑色幽灵自身的份量也比先前更加重些,虽然不知道黑色幽灵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成分,但将它勉强当做个人来看待的话,它的“肌肉骨骼强度”明显得到了提升,维持自身存在的时间也得以延长。 换做以前的话,经过这些时间,符士德在死而复生时所产生的黑雾早就已经随风消散了,但眼前所见的是身侧的黑雾依旧游离在身边,似乎还能维持很长一阵的样子。 “而且现在来说,生成漆黑粒子也不一定非要先死上一次触发奇迹才行……” 就算没有依靠自身的死亡来引动「死而复生的奇迹」,在平常的状态下也能够生成漆黑粒子,具现出黑色幽灵。 至于对黑色幽灵本身的掌控,那更不必说,在符士德与死河之间互相厮杀的过程中,本身就已经在奇迹的碰撞之下飞速进化,现在的黑色幽灵在符士德的掌控之下与一位功夫深厚的武术家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不足之处,可能是符士德自身对武术的认知不够——其他流派的武术家谁不是身经百战,耳濡目染之下对各种武术流派的状况不说心知肚明,但至少也有个大概的了解,真面对上那些招式,心里会有一套模糊的预演,清楚应该如何应对。 只是这一点对符士德来说委实也是没什么必要,身兼不死者与武术家的特质,黑色幽灵又几乎能够源源不断的具现生成出来,容错率和武术家之间只差了如指尖宇宙般的这么一点。 当然,符士德对武术家的了解确实也不够,现在能用的出手的应该也就一套【狮子缚手】的拳术了,不过这种事情对符士德而言不算什么问题,招式多了反而杂乱,只要够用就好,要是真对这方面感兴趣就问吞拿学个几手绝活,或者是直接找其他武术流派的武术家报几个班就是了。 现在的武术家真没什么所谓的“门户之见”,想学就跑体育馆或者专门的武术道场去报个班,定下几个课时之后把学费一交就是。 他们真不怕你学,反倒就怕你不学,武术的本质说到底也就是肢体变化的动作和对自身的掌控、对力的理解。 不断强化体能,丰富作战经验,演练招式动作,将招法变化化作肌肉记忆般的本能并且在高烈度的作战中正确的使用出来,仅此而已。 符士德深吸口气,调整着自身的状态,环绕在身侧的黑雾也缓缓地在散去。 这种洪流般的黑雾,想来能够具现出来的黑色幽灵的数量也不止一个了,不仅仅是质量上的提升,在数量上也会得到增幅。 只是一心二用对于符士德而言就已经是一件较为吃力的事情,如果真的将黑雾的洪流给扩散出去,那这么多的黑色幽灵如野兽般仅依靠本能的行动,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就没有必要了。 在黑雾彻底散去之前,符士德心念一动,将这些漆黑粒子具现出黑色幽灵的姿态,随着越来越多的漆黑粒子汇聚在一起,形成黑色幽灵的形体之后,也能够发现黑色幽灵身上的变化。 原本的黑色幽灵显现出来的虽然是近似人类的姿态,但身上更多的是异样的姿态,宛如机轴般转动的脊柱、如齿轮嵌合一样传动的关节骨骼,显然带着些许钟表师设计作品的风格,总而言之就是有个人形,但看上去委实不太像人。 而此刻的黑色幽灵在更多的漆黑粒子汇聚之下,身躯的表层覆盖了一层朦胧的黑纱,符士德看的真切,这层朦胧的黑纱之下,反而是更加坚实的,宛如黑曜石般的色泽。 那是一副漆黑的甲胄覆盖于黑色幽灵的身躯之上,漆黑的甲胄上依旧是宛如黑色绷带紧紧缠绕着似的显现,但这幅甲胄显然将原本那夸张的特征掩盖了下去,甚至连原本没有五官的脑袋也被头盔包裹。 头盔的眼部是一道v字形的细缝,其中仿佛有猩红的目光亮起,在脑后还有一条长长的黑色绷带垂落下来,迎风飘摇的同时还弥散着黑雾,看着宛如一束高马尾。 符士德很快在心里浮现出一个与此刻的黑色幽灵看着较为近似的形象,那是以前在动画里看到过的berserker兰斯洛特…… 虽然许多细节上略有不同,甲胄的款式看着也不一样,胸口还因为齿轮的结构显得依旧颇具异样感的风格,不过就这笼罩于黑雾之中的身影,确实是有那么几分感觉。 粗略感受过变化之后,符士德就挥散了黑色幽灵的存在,然后在红叶钟表师的引导之下,捏着那片红叶从庭院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之后,符士德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远处的钟塔正好将时针指向十二点的位置,零点已过,是新的一天了。 吞拿和红叶钟表师仍旧留在宅院里,前者是依旧加班,后者是对建筑师的作品感兴趣而留下来。 毕竟建筑师领域的大师其实真没这么好找,整个绘城里也就这么一个,其他城市里有没有这方面的大师还真不好说,一些小城市肯定没有,只有在发达的大城市里才能见到那么几个。 而红叶钟表师一开始就是奔着取材的念头出门的,虽说中途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不过也不影响。 现在难得能直接进来重新测量建筑师的作品,红叶钟表师自然对此兴趣盎然,其他侦查员见红叶钟表师也算是外聘过来专门处理这方面的专家,也任由红叶钟表师在里面继续自己的兴趣爱好。 第90章 上一任执行官 通常来说地铁一般在十一点半左右就该进末班车了,符士德从建筑师的领地里走出来都过了零点,怎么说也该关停了。 不过今天绘城这边出现的状况有点多,尤其是吞拿和死河的血色虚影那场遭遇战,一度让一条较为主要的地铁线路暂时封闭了小半天,因此到了末点的时候地铁站关闭的时间也比较弹性,符士德从地铁站那边经过的时候还发现那边正在运行着。 吞拿还在一线现场那边加班,没法蹭吞拿的车了,符士德干脆就往地铁站的电梯走去。 所幸符士德现在这趟正好也踩在末班车的点上,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得在路边等半夜的士揽客。 不过再晚一点的话路上干脆就见不到什么人了,符士德倒是可以直接骑着黑色幽灵一路跑回去…… 从走廊里经过的时候,符士德突然心有所感,偶然间往旁边的便利店里瞥了一眼,随后便挑了挑眉头。 便利店挨着落地窗的位置上端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硕大的苹果脑袋就是最为显着的特征,不过因为落地窗外面贴了大片大片的宣传海报贴纸,反倒和那颗苹果脑袋相映成辉,构成了一副别样又和谐的图案。 符士德脚步一拐,就走进便利店里,打开冰柜从里面拿了瓶生可乐,买过单之后就拎着可乐来到苹果爵士的位置旁边。 “地下世界这种地方确实不好找,我在地铁站里逛了一天,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没等符士德开口,苹果爵士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按理来说只要我接近地下世界的入口就会有点感应才是,好歹那边也被灵能顺着蔓延过去了,虽然我的感知能力没有这么敏锐,但也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没有。” 符士德一听就明白,这位降魔局的执行官正在发掘鼹鼠集团的老巢,想要研究他们所在的地下世界究竟隐藏于何处。 很显然苹果爵士一来绘城就把精力放在研究鼹鼠集团这方面上,在面前的长桌桌面上还摆着好多张图纸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份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绘城分布地图,符士德简单扫过一眼之后就大概能够确定下来,这应该就是鼹鼠集团当年原定的地下工程施工图纸。 只是当年的鼹鼠集团就已经是个仗着自己在地下作业这方面有些本事的队伍胡乱行动了,他们不按规定的在地下挖穿了原本的工程预定的区域,偶然之间开掘出一个全新的领域。 一扇被尘封多年的,地下世界的大门。 那个地下世界,曾经便是【百目者教团】用于隐藏自身的地方,闯入其中的鼹鼠集团成为了多年以后的百目者教团的后继者,本就肆无忌惮的他们在掌握了教团留下来的的遗产之后,成为了全新的【百目者教团】。 只是相较于曾经的教团而言,他们的行为显然更加激进。 最早的百目者教团本质上只是一群陷入了疯狂的山中村民,在被当时降魔局的执行官和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一同定义下【百目者】的存在之后,早已精神疯狂、血肉畸变的他们便成为了【百目者】的眷属。 即便是请钟表师方面的专家逆转山中村民的时间,让他们退转血肉畸变的姿态,他们也依旧保持着疯狂,甚至在那疯狂之下也还会持续的再次进入血肉畸变的状态中。 这还不仅如此,所有山中村民都是一个个潜在的污染源,只要他们存在就会扩散出二次污染,将其他人也一并拖入深渊。 这种行为在人们眼中看起来是他们无意识之间的举动,根本不受自身控制,就算降魔局和教会请了各方面的专业人士对此都难以有效解决。 但是在已经陷入疯狂的“它们”自己看来,自己就是在对这些还算是正常人的“异类”们进行传教。 传播【百目者】的荣光。 种种矛盾之下,当时的降魔局执行官也有些无奈,只好将所有山中村民全部驱赶入那个独立的地下世界之中,并且以自身的力量将其彻底封印起来。 于是【百目者教团】的案件才就这么被封闭,随后归入历史档案里,绘城这座城市也得以恢复生息,直到现在发展的还算不错。 原本以为百目者教团这个名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在人们眼前,只不过早年的鼹鼠集团开启了那一扇尘封的大门,等到降魔局和天启教会发觉飞速崛起的鼹鼠集团其中隐藏的本质,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不过在鼹鼠集团成为下一个百目者教团之前,苹果爵士就来到这里,也没在意其他执行官之间的讨论会议,反正不管决定要不要处理百目者教团,都是由他负责解决。 决定了要对百目者教团下手,那其他老东西动起来太麻烦,这个活儿也只能交给算得上是自由人的苹果爵士来干。 决定暂时封锁鼹鼠集团的行动,像以前一样重新将他们赶回地下世界里,永远的封印起来,避免掀起大规模的战争也没用。反正苹果爵士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只看功劳不管其他的问题人员,他可就指着剿灭百目者教团这个任务更进一步呢。 这个被总执行官阁下从地下世界里带出来的家伙几乎就是无法无天的代名词,连总执行官宣布让苹果爵士担任执行官的时候,他身上还是让【被缚者】给锁了好几圈的,真讨论出个保守派你信不信苹果爵士敢带着人上去先把鼹鼠集团抄了家? 证据什么的可以以后再找,实在因为对面首尾收拾的太干净找不出来就硬给安点罪名上去,这种事情苹果爵士还真不是没干过,但是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行事作风上完全就是地下世界那一套完全没有规矩的表现。 上次就是这样,甚至还因此与降魔局之内的另外一位端坐执行官席位的存在起了冲突,总执行官阁下这才把苹果爵士给重新拷上【被缚者】,暂时关押进名为【无间地狱】的特殊牢狱之中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这是符士德从吞拿那边听来的“八卦”,所谓的八卦其中多数都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编撰出来的故事,吞拿和符士德说的是他自己过滤了一遍,然后符士德再从吞拿的话语中过滤一遍之后得出的大致猜测。 毕竟按照原本来说,调任到绘城这边的执行官应该是另一席,过来的话应该还带着任务,一是处理鼹鼠集团,加固早些年对【百目者教团】的封印,接手镇压的责任;二是带领绘城发展。苹果爵士这么个突然到来的执行官让降魔局的众人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随后才纷纷打听这位降魔局里的“传奇人物”。 符士德开口说道:“如果要追溯鼹鼠集团所在的地下世界入口,那我应该能帮上点忙……” 苹果爵士摆了摆手:“现在暂时还不是你可以去追溯那边的时候。” 符士德闻声之后忽的一愣,不是时候,这还有时间限制? 苹果爵士缓缓开口说道:“从我的【苹果】能够蔓延到地下世界这一点,其实就已经很奇怪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呢喃般的疑问:“虽然每一个地下世界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规则,但被一位执行官封锁过的地下世界,会有这么轻易地让人随意进出,灵能蔓延过去也没有丝毫阻碍吗?” 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愣,“以前那位传闻中的执行官,解除了对地下世界的封锁?” “只是解除还不够,不知道有没有出手帮忙隐藏地下世界的入口存在。比较好的情况也就是那个老东西莫名其妙的没了,要如果情况比较糟糕,那估计已经在教团里稳坐高位了吧。” 苹果爵士耸了耸肩,抬手在桌面上一扫,桌上的地图和设计图就被收了起来,他起身把旁边吃剩下已经氧化变色的苹果果核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开口说道:“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好,在确定上一任的老东西是什么状况之前,我都不能让你去追溯鼹鼠集团所在的地下世界。” 符士德明白,这是苹果爵士顾及到自己的安全。 当灵能者迈入第三阶段这一领域时,本身就是世上所不存在的元素,被冠以【以太】之名的存在,他们各自的灵能几乎已经到了常人所难以理解的程度。 就算符士德仅仅只是通过感知扩散而出,去追溯那边的痕迹,也容易被对方直接以这份扩散而出的感知作为途径反过来影响符士德自身。 如果仅仅只是杀死符士德那还是好的,死亡对于符士德这种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一些其他的,难以根除又不好反制的影响,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考虑到上一任的执行官能够对【伟大存在】下达定义,赋予新的名字,将其定义成名为【百目者】的怪物,还兼具封印方面的特性,如果将符士德给定义成【黑蚁】,那符士德会不会转瞬之间就变成一只蚂蚁? 就算死而复生重铸自身,重铸出来的也是一只蚂蚁,而未能反制对方的灵能特性的话,那可有点棘手…… 这么说起来好像有点离谱,但考虑到苹果爵士的灵能都能顺着一切联系蔓延到如此遥远的距离,哪怕是身在另一个地下世界之中的百目者教团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那上一任执行官的灵能蔓延到符士德死而复生之后的新生命,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苹果爵士之所以要留出这些时间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是他初来乍到之下对绘城本地的降魔局状况还不熟悉,所以需要留出点时间。 二来也是因为他需要趁着这个时间,先确定那上一任的绘城执行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一位执行官不管是死了还是在【伟大存在】的荣光之下被腐化成眷属了,都不会这么一点痕迹都没有,苹果爵士必须先确定对方的存在才行。 符士德见苹果爵士的身影转瞬之间消失在眼前,也把喝空的生可乐罐子扔垃圾桶里,看了一眼时间,掐着点钻进地铁车厢里。 好险好险,差点就迟了。 符士德在空空荡荡的车厢里等着站点的光芒缓慢闪烁,一点一点挪向剩下几个站点的方向,等到了站之后下车,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刚走上地面就能够看见降魔局的专车从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呼啸而过。 符士德的目光不由得被降魔局专车的飞驰所吸引过去,有些好奇的多望了几眼,心中略显疑惑:“都已经这么晚了,降魔局里又有什么行动?” 倒不是符士德有些多管闲事,只是因为那些降魔局的专车所飞驰的方向让符士德确实有些感兴趣。 因为朝着那个方向,其实有一幢较为显眼的建筑,从符士德所在的地方就能够一眼看见。 那里就是鼹鼠集团的公司总部,“鼹鼠集团”的硕大招牌就这么立在上面,夜里也有强光灯打在招牌上。 符士德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缓缓收回了目光,同时开口问道:“那边出什么事儿了?是针对你们鼹鼠集团过去的不?” 并不是符士德在一个人的街道上自言自语,从他的语气来听,是一种十分具有指向性的询问。 只是深夜的街道之上除了符士德的身影以外就显得空空荡荡,路旁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灯柱下方的一小片区域,靠近江边的冷风轻轻吹过,会让人感到有些发颤。 随着符士德的询问声传开,也没有什么存在能够回应符士德的疑问,可是符士德却依旧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某个人给自己一个答复。 随后,更加强劲猛烈的风就在街道上吹起。 狂风传来宛如哀哭般的呜咽声,风声的呼啸仿佛能够撕裂耳膜,狂乱的气流愈发猛烈,而随着风力增强到一个临界点之后,原本的飓风也呈现出一种较为抽象的显现。 像是空气中被无形的画笔勾勒出了一道道漆黑的线条,这些线条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是笔直或是弯曲,呈现在视觉之上,这种有些水墨画风格的景象用来指代呼啸的风。 而这些漆黑的线条汇聚在一起,逐渐的形成了一道看上去略显苍老的人影。 那道略显苍老的人影出现在符士德面前,岣嵝着身子,看起来本应十分壮硕的身躯,此刻却因苍老而显得肌肉消退,皮肤松弛,本是镰鼬一样的,近似于蝙蝠模样的脑袋也没有了神气,只有衰败的皮毛。 第91章 扮演之法、痕迹之法 “绘城的风,乱了。” 槲栎背靠着人体工学设计的老板椅的椅背,面前的一扇大窗户就这么敞开,舒爽的夜风自然而然就吹拂着进入高层的楼房。 虽然安装在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也能够做到类似的效果,并且还能够随心所欲的调整风力、风向和各种模式,精心设计之下的产品知晓应该如何让用户感受到更舒服的使用体验,比这一阵混乱的风要舒服很多,但槲栎还是更喜欢直接感受自然的风。 感受着气流席卷而过,对于槲栎而言不仅仅只是在吹风这么简单。 同时也是在与绘城当中的某个存在进行着沟通。 风中会隐藏着只有他们才清楚的信息,气流自身侧经过的同时,就是在进行着一种不需要言语的交流。 镰鼬是居住在风中的妖怪,能够在风中夹杂着许多的信息,这种讯号有点类似于人类的耳朵所听不见,但一些感官敏锐的动物却能够听闻的超声波,虽然表现形式上与之略有不同,并非真是超声波,但本质上是一种近似的,只属于镰鼬的特殊手段。 听闻着风中传递而来的讯号,槲栎依旧端坐在椅子上,自然而然的将身体往后仰,将自身的重量完全压在了网布坐垫和贴合脊椎弧度的椅背上。 这类椅子是专门根据特殊工艺定制出来的,能够最完善的按照人体工学贴合使用者的状况,坐下之后就像是躺着一样自然,长时间的久坐也不会感到疲惫,比床垫还舒服。 槲栎就这么略微仰躺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目光透过玻璃,俯瞰地上的景象。 一辆又一辆的降魔局专车从鼹鼠集团总部大楼附近的路段经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私家车的轿车,也有骑着电动车和摩托的人们,有的看起来像是行色匆匆赶着时间从这绕道,有的穿着黄色的冲锋衣,像是配送外卖的骑手。 乍一看之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槲栎盯着这些在鼹鼠集团之外徘徊的人群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在风中的提示之下,让槲栎重新审视起了周围的状况。 往来匆匆的人们一部分是普通的市民,另一部分是便衣伪装起来的降魔局侦查员,每个人身上虽然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当槲栎闭上其中一只眼睛,只剩下青翠的猫眼绿俯瞰下方的时候,就隐约能够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在有些时候太过于分散,在有些时候又有些太过于集中了。 分散的注意力是为了“纵观全局”,将周围的信息尽数收集起来,集中的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一些关键的位置上,例如鼹鼠集团内部园区的状况,大楼里较低楼层位置的动向,以及从鼹鼠集团内部出入的人员情况…… 虽然降魔局平时都是光明正大的开着几辆专车过来,遇上大检查的时候干脆拉过来几支队伍配合便衣一起锁定现场,槲栎几乎都快要习惯了,不过今天的局势和平时看上去有些不同。 就算是大检查都没有今天的局势这么严峻,尤其是行事还这么隐蔽,要不是镰鼬一早在外察觉到降魔局的动向,顺便给自己提了个醒,槲栎都还没发现这回事。 在槲栎安然端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槲栎的秘书助理推开,这个干练的女人扶了扶鼻梁上新换的玳瑁镜框,缓缓开口朝槲栎汇报着状况。 “外派的人手已经将许多不利的证据都处理掉了,剩下的案件基本也已经撇清了关系,虽然我暂时无法外出去处理一些东西,不过备份的公章已经交给小黄,她会处理好首尾,就算降魔局的人再怎么查也不会调查到您这边。” 槲栎听着秘书助理有条不紊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秘书助理也是槲栎在地上经营起鼹鼠集团之后带出来的人,工作能力值得信任,在跟槲栎之前是一位记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洗煤球”。 这是她们那个报社里的一句黑话,意思是就算你黑成煤球一样都能给你转手洗干净了,也多亏了她过硬的工作能力,降魔局一直以来愣是难以找到机会锁定槲栎。 一切事务经由她之手都能处理好痕迹和首尾,将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证据引导向他处,因此槲栎才信任她,将足够高的权限交给这位秘书助理。 很显然这位秘书助理也没有让槲栎失望,就算此刻外面都被降魔局的眼线包围,布下了无形的天罗地网,她也能安然端坐于此调度一切,将所有不利于鼹鼠集团的证据尽数处理好。 只是秘书助理能够看得出来,即便是这样,槲栎依旧是有些不太安心。 见状之后秘书助理不由得开口说道:“降魔局不管再怎么调查也不会影响到您,就算暂时拘禁,我们也能够在其中调度……”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槲栎缓缓开口,打断了秘书助理的话。 秘书助理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就听见槲栎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天一天……不,是昨天。你能够联系上左眼和右眼吗?” 秘书助理一愣,随后大脑当中的记忆才开始复苏,脑海当中被引导着忽视的存在像是重新浮于水面一样出现在印象之中,她顿时意识到左眼和右眼这两人的存在,随后开口说道:“没有联系过……不对?我应该是试着联系过他们了,但是没有接通。” 槲栎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建筑师呢?” “那位建筑设计方面的执行总监似乎也是这样,我试着联络过,只是一直都没有接通,按理来说他应该会待在自己的其中一户居所里的……” “左眼和右眼失联很正常,那两个家伙刚从地下世界上来,一副自由自在的模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以他们身上的祝福也没人能轻易解决掉这两个家伙。” 槲栎喃喃自语般开口:“可是建筑师也一起跟着失联就太不正常了,建筑师可不是左眼右眼那两个家伙,只要联系就不会不接,如果真的不接……那就是他也出了意外。” 这种情况槲栎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先是重碾,随后是猎枪,当然还有一个猎犬,只是当他想起猎犬的时候,已经是连猎枪都被人给处理掉的时间点了。 这里面的人除了重碾以外都是十分有用的得力干将——重碾毕竟只是个刚觉醒灵能才第一阶段的家伙,在这之前也就是在街头打打架逞逞凶的水平,他在行动里失败,被人处理掉不算奇怪,但其他人接连失去联系,这就不由得让槲栎感到危机了。 尤其是就连镰鼬也在提醒他注意一下,槲栎心里的警报雷达顿时就炸响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新来的执行官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一些守规矩的执行官还好,至少把煤球洗干净之后没有明确证据就不会动自己,成功企业家这个金字招牌加上每年给绘城的纳税,以及经营起来的关系网都是一层又一层的保护伞。 最关键的还是地上的鼹鼠集团就是地下世界的探针,鼹鼠集团出现情况之后地下世界必然会有所动作,等闲执行官多少都要顾及一下会不会就此唤醒沉睡的【百目者教团】引发更大的波动,但那个传闻中的第六席执行官不一定吃这套啊! 槲栎看似稳如泰山的就在办公室里待着没动,实际上是他已经完全不能有任何动静了,稍微展露出一些异样,很可能就会遭到那位执行官的雷霆打击。 尤其是当槲栎突然感受到吹拂在身边的气流突然停了下来,哪怕站在敞开的窗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微风之后,槲栎就脸色剧变,整个人从椅子上弹射起身,扑到窗台旁边,远眺着周围。 “风停了……” 槲栎脸色苍白,脸庞边缘的树皮皱纹生长的愈发明显起来:“镰鼬那个家伙要用上真本事了……是什么人?还是那个执行官吗?” 秘书助理满脸担忧的看着槲栎趴在窗台旁边喃喃自语:“对,一定是那个执行官,只有那个执行官才能逼的镰鼬用上真本事,他一定是被镰鼬给拖住了,要知道,老大可是说过,镰鼬用上真本事的话,就算是执行官也不怕的……” ----------------- 符士德站在原地,看着狂乱的气流在面前的位置汇聚,无形的风在眼中具现成了抽象化的显现,漆黑的线条尽数聚集在一起,缓缓形成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岣嵝身影,灵能改造的特征十分显眼,整个脑袋都呈现出了非人般的模样,看着像是蝙蝠类型的特征,只不过细看之下能够发现与寻常的蝙蝠略有不同。 那是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断代的技术,在曾经有关灵能改造的法条还不太完善的年代时,这是堪称军用标准的特殊类型改造。 名为【镰鼬】,也有着【吸血镰】的别称。 寻常的【镰鼬】就自身所展现的特征与蝙蝠类型的灵能改造近似,而【镰鼬】之中的王者,则是能与蝙蝠拉开显着的差距。 一块银白的骨质面具出现在镰鼬的手中,这块面具缓缓地扣在了脸上,几乎与面部生长在了一起,而随着这块骨质面具戴上的瞬间,周围本就狂乱的飓风变得愈发凌厉起来。 无数漆黑的线条携卷在风中向外喷薄而出,在风势改变的时候,这具苍老的身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血肉在增殖,骨骼在扭曲,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像是生物在飞速生长的过程又像是血肉的生命在扭曲畸变。 最终眼前的苍老人影摇身一变成为了怪兽般的庞然大物,面具之下的眼瞳宛如流淌着熔岩一样的赤金,它的九个头正左右扭摆,九根脊椎弯曲着,就像九条蛇的脊骨。 飞翼朝着两侧张开,翼骨宛如镰刀。魁梧壮硕的身躯之上唯一的不和谐之处是位于胸膛正中间的一道空洞,这道空洞贯穿了前后,让符士德能够清晰地透过空洞看见镰鼬身后的景象。 见状之后符士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本应该在死河身上的痕迹被你给提前带走了。” 镰鼬嘶哑的声音笑着开口:“在路上想找一个合适的载体可不容易,难得遇见了一个不错的载体,但是想拿过来用的话,有点太费时间了。”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反过来把主意打在了奇迹所遗留的痕迹之上?” 符士德瞥了一眼此刻的镰鼬,这具身躯看起来壮硕魁梧,有很多细节上的相符之处,死河身上本该遗留下来的痕迹被镰鼬截取,以此重铸了一具身躯作为承载镰鼬自身的载体。 只是他既然这么做,那符士德在死河胸口上留下的伤痕就无法抹除了,胸膛位置的空洞就像是缺损的奇迹一样永远无法弥补。 “你从很久以前就在与时斑互相合作,从时斑的身上,你找到了对自身的灵能更进一步的灵感。” 符士德看着镰鼬,缓缓开口说道:“这种灵感源自于「奇迹」,时斑是曾经持有着奇迹的存在,虽然因为他不自量力的去挑衅千年公而自食苦果,连奇迹也弃他而去,但至少在他的身上还留下了些许痕迹,这是奇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他因为那份【痕迹】而再次振作起来,你也因为那份【痕迹】而启发了灵感,将【狩猎者】以痕迹的形式分为了三份,这三份痕迹分别为猎人、猎枪以及猎犬。” 符士德看着镰鼬手中的【游猎者】,以及在他被风吹动的衣摆之下所浮现而出的【猎犬】兽首,这两道熟悉的存在,符士德可不会看错。 “你本以为借以【痕迹】的方法能够让自己找到迈入第三阶段的途径,只是却没有想到,经年累月遵循着【狩猎者】的行为扮演之下,同步着痕迹法与扮演法的你却依旧停留在第二阶段之中。只不过这份第二阶段的标准被你给不断拔高,虽然已经和寻常的第二阶段拉开了断层般的差距,但也始终未能够触及到属于第三阶段的边缘。” 第92章 【狩猎者】 “第三阶段毕竟是被人冠以【以太】之名的存在啊。” 嘶哑的声音从九个头颅之中同时响起,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宛如威严又宏大的圣歌般唱响。 镰鼬轻笑起来,声音像是和风中的哀哭重叠在了一起,怪异的声音听着就有种让人痛苦难耐的感觉,不仅仅只是双耳的鼓膜正在接受物理上的摧残,这种影响宛如深入灵魂。 尤其是符士德这种感知敏锐的存在,相较于一般人而言他所能够感受到的状况就越多,无数风中哀哭一样的声音仿佛化作了实质般的存在。 狂乱的气流在周围回荡,吹起了镰鼬大衣的衣摆,展露出兽首和隐没于其中的兽群,也从镰鼬胸前那空洞穿过,镰鼬自己的身躯仿佛都形成了如同口哨一样的结构,风穿过胸膛的空洞会发出尖锐的嘶鸣声,这份嘶鸣声好像钢铁铸就的链条一样从它的胸口里延伸而出,紧紧纠缠在符士德的身上。 这是【不死的痕迹】正在渴求着符士德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一种抽象的显现,符士德过于敏锐的感知将这份渴求以一种抽象却直观的状态呈现在视界之中。 胸口的空洞像是一把无形的锁,此刻这把锁斑驳不堪,遍布伤痕,从胸前空洞上的锁中延伸而出残破的铁链如蛇一样紧紧纠缠在符士德的身上,始终不愿意将他放开,宛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了身边的浮板。 符士德眼眸微闭,随后再缓缓睁开,锁链的虚影荡然无存,眼前所在的,只有一只身形魁梧庞大宛如铁塔般伫立的怪兽,九首的镰鼬之王在风中狂笑,风声的哀哭与之一同合奏。 “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见能够通往第三阶段的方向……” 镰鼬的声音在暴风的携卷中回荡在符士德的耳畔:“但于我而言,是不是所谓的【第三阶段】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 符士德看向镰鼬,缓缓开口问道:“意思是你其实已经和某一位第三阶段的灵能者互相较量过了,不说获得胜利,但至少也能够从中占据可观的优势……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有这样自信的反应。” 凌厉的狂风宛如尖刀一样划过符士德的身躯,将符士德的衣服撕裂,吹过的风携卷着一簇血色将周遭染红,不过因为风中那无形的利刃实在是太过于锋锐,甚至让符士德都尚未察觉到疼痛的到来。 符士德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因为知道我比较怕痛所以才用这么锋利的招式吗,你人还怪好的嘞。” “让我猜猜,能够迈入第三阶段的人放眼全国都没有几个,你的对手是什么人?在四处游荡狩猎的过程中遭遇的降魔局执行官?还是说就在绘城……” “绘城里可没有第三阶段的存在。” “有的啊。”符士德伸手,手掌自然朝下一指:“就算是在以前那个年代,降魔局对执行官的标准也卡的很严,经常会出现执行官席位空缺的情况,宁愿放那位置空着也不让别人硬蹭上去。仅靠第二阶段的水平是怎么也无法担任执行官的,除非有其他方面的额外加分考量才能决定下来。正好咱们绘城这边的上一任执行官就是一位第三阶段的灵能者。” 镰鼬缓缓迈动步伐,动作略显僵硬,甚至有种正在学习着应该如何从头开始适应行走似的感觉:“那可是好多年前的老前辈了呀。” “算起来应该没你现在看着老。” 镰鼬不再僵硬的蹒跚学步,而是压低了身躯,俯下身子一样前倾,身后如镰刀般的翼骨轻轻振翅,随后就有暴风带着他的身躯不断前行。 这具全新的载体处处充满着让镰鼬不适应的地方,属于死河的武术家身躯和以往的躯体都不一样;属于奇迹残留下来的痕迹让他莫名对符士德的存在执着到有些突破了理智的限度;双眼的视界也和以往略有不同,这种目光应该叫做【洞察之眼】,是一种能够看穿人们行动中破绽的特殊魔眼。 因此镰鼬还是沿着自己的习惯,将自身隐于风中,【吸血镰】在转瞬之间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无形的利刃猛然爆发而出,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符士德并未有任何明显的举动,但自他的身前凭空浮现出一缕漆黑的烟雾,黑色的雾气构成了一只手臂。 宛如绷带层层缠绕到密不透风的手臂具现而出,从尖锐的利爪到五指关节和手掌骨骼,但是到了手臂的位置却一改常态,本该是桡骨和尺骨的部位所呈现出来的却是机械风格浓重的机轴。 手臂的关节是一枚又一枚的齿轮互相嵌合所形成的模型,在往上又有一根机轴组装在其中,随后被覆上“血肉”,绷带紧紧缠绕之下再也看不见那非人般的结构,而是一只坚实有力的,被臂铠包裹的手臂。 五指收拢,紧握成拳,挥拳的瞬间既有破风声也有时钟在运转时指针跃向下一个刻度的声音,一拳击出将周遭那狂乱的气流都给荡平,一圈无形的涟漪自黑色幽灵挥出的重拳扩散而出,将镰鼬的无形利刃阻拦在半道。 在经历过与死河之间的决斗之后,即便不再需要自己先死上一遍,以此唤来黑色幽灵,符士德也能够将黑色幽灵在战斗的瞬间具现而出。甚至于不需要每次用到时都全身具现,只令其浮现出身躯的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符士德瞥了一眼挡下【吸血镰】之后的黑色幽灵,身上的甲胄明显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痕,不过在黑雾的笼罩之下,更多的漆黑粒子填补进其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使黑色幽灵得到复原。 看见这一幕之后,符士德心念一动,黑色幽灵的双臂就散逸成了游离的黑雾,不过很快的,漆黑粒子又重新汇聚在双臂的位置之上,只是此刻重构而成的手臂与先前却显得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黑色幽灵,赤手空拳的跟你打也太吃亏了点,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你也添点趁手的东西……” 黑色幽灵重构之下的手臂相较于之前来说看上去更加修长,手臂的末端延伸而出的已经不再是五指那锋锐的利爪,取而代之的是纤薄的锯齿。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揪着漆黑的绷带猛然一扯,宛如拉动了电锯的电机马达一样,从黑色幽灵的身躯之中传来机械运转结构的轰鸣声,锯齿也在疯狂转动着,切割着空气,撕裂着气流,宛如与风中的哀哭互相对峙一样,发出了尖锐的啸叫。 黑色幽灵猛然仰首,看见隐于风中,翱翔于天际的镰鼬,它微微屈膝,随后符士德就感受到自己所在的地面开始唐突下陷了一大截。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宛如炸药包在身侧炸响的动静扩散而出,黑色幽灵猛然登高一跃,身形就宛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向高空,挥舞着已经化作了电锯的手臂,朝着镰鼬猛然斩去! 飞速旋转的锯齿和镰鼬的翼骨在半空中互相碰撞的瞬间就已经迸射出宛如仙女棒绽放一样的火花,炫目的光芒自双方碰撞之处点亮,那一个瞬间仿佛将夜空和萦绕在周围的黑雾都驱散。 在眨眼之间黑色幽灵就和镰鼬进行过数之不尽的碰撞,一手电锯一手利爪之间产生了无形的配合,与镰鼬的一对翼骨,以及无孔不入的狂风互相对抗着。 每一次碰撞都会迸发出炫目的火星,刀刀烈火也不过如此,金铁交加之声疯狂响彻,甚至因为双方之间的碰撞,就连狂乱的飓风也被影响,游荡在周遭的风被双方之间互换攻防的余波所挥散。 每一次碰撞之下都能够向外扩散出无形的气圈,无论再怎么狂乱的风也无从吹起,风的流向早已不由镰鼬所掌控。 只是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虽然黑色幽灵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镰鼬却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对付的家伙。 随着时间的推移,镰鼬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对黑色幽灵造成更大的伤害,就算有洪流一般的漆黑粒子弥补着黑色幽灵的损伤也总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而且符士德能够感受到,镰鼬也并不是在毫无意义的拖延着时间。 他在不断的碰撞之下加深着自身对黑色幽灵的感受和理解,当镰鼬什么时候吃透了黑色幽灵的存在之后,黑色幽灵便再也无法阻拦他的行动。 便如现在—— 再一次的碰撞之下,镰鼬终于改换了自己的行动,【游猎者】的枪口从大衣的衣摆之下伸了出来,一束流光猛然迸射而出,流光划过的瞬间就将黑色幽灵的脑袋打散,随后整具躯体都化作了游离的黑雾,被掀起的风吹散。 “我的【狩猎者】将痕迹一分为三,分别化作猎人、猎枪和猎犬,其中属于【猎枪】的痕迹交给了工匠,属于【猎犬】的痕迹交给了一个觉醒【喰灵兽】灵能的小鬼,不过【狩猎者】的真正特性,可不仅仅只是这三道痕迹就能够用尽的。” 镰鼬缓缓开口说道:“任何被我作为狩猎目标的存在,都是我接下来要狩猎的对象,越是了解猎物的习性,狩猎的成功率也就会越高。 “猎物平时会出没于附近的哪一块水源区域;猎物会进行何种的狩猎行为来维持日常所需;猎物在进食之后的警惕情况;猎物的巢穴中是否存在着容易逃离的其他通道入口;用哪一种颜色、哪一种气味的诱饵更容易让猎物上钩…… “随着我对猎物的了解越深,【狩猎者】的特性也就越发的强大。” 符士德点了点头:“这种将灵能诉之于口的行为也是你在把痕迹交给猎犬的时候,顺便告诉他的吧?” 九首的镰鼬在头颅摆动中微笑颔首:“这其实是不可多得的技巧呀,将这份对灵魂的肯定诉之于口的行为本身就是具有力量的,而当我将其说出来之后……【狩猎者】的特性也会发挥出更强大的表现。” 符士德耸了耸肩:“只可惜,你选错了猎物。” 这份特性就算是用在第三阶段的执行官身上都能够获得极为良好的效果,但用在符士德身上,想来就不太一定了。 尤其是以符士德的感受来说,镰鼬对自身的执着更大程度上源于他此刻这具载体所拥有的【痕迹】,因此镰鼬狩猎的目标甚至并不是符士德,而是「死而复生的奇迹」。 这种东西就连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佐侑都未能敢说自己真正了解一道奇迹的存在,换作镰鼬又能够从中理解几分? 稍微换一个正常点的目标,镰鼬哪里还要用到将自身的灵魂诉之于口这种技巧?光是他自身对【狩猎者】这几十年以来的钻研,加上时时刻刻有着【痕迹法】和【扮演法】的积累,早就能够做到以第二阶段之身逆伐第三阶段这种当世无敌少年大帝之姿了。 现在面对符士德都需要用上这样的技巧,就说明哪怕是镰鼬,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以此击溃符士德,从中取得那份「死而复生的奇迹」。 自符士德身上散逸而出的黑雾宛如洪流一样冲天而起,与夜色融为一体之下看着其实不太明显,但实际上居于风中的镰鼬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片几乎将大半座绘城的天幕都笼罩在其中的乌云,便是自符士德身上所显现的其中一部分力量。 符士德的身侧再次浮现出黑色幽灵的存在,手上的电锯化作了一柄战锤,宽阔的斧面也随着漆黑粒子的汇聚构建而出。 在黑色幽灵缓缓迈向镰鼬的同时,符士德也伸出手,拧动了腕表上的齿轮,灵能武装·【雪橇】于此解放。 将自身沐浴在黑雾之中,符士德的身后影影绰绰,像是有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幽灵具现出来,四面八方都有符士德的声音响起:“你和时斑待在一起的时候,对【痕迹】的存在应该十分了解,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提前带走死河身上的痕迹。 “只是痕迹毕竟也只是痕迹,终究不是奇迹本身,在痕迹的驱使之下如此渴求着奇迹的你,对奇迹又有几分了解呢?” 眼前的漆黑浓雾中隐藏着数之不尽的黑色幽灵,镰鼬深吸口气,衣摆之下缓缓浮现出【猎犬】的兽首。 猎犬踏着四足缓步从衣摆之下走出,随着每一步的前行,也有更多的兽群在【化整为零】的分散之下,深入黑雾之中,与其中的黑色幽灵相对。 第93章 【驯鹿子弹】 呼啸的风暴在绘城之中席卷,气象局这段时间以来对突然响起的灾害警报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了,观测人员熟练地记录着急剧变化的各项数值指标,同时有条不紊的接入通讯频道。 “又有一场超大台风规模的灾害准备发生,暴风眼的中心区域相较于正常的台风灾害来说略小,但移动的速度很快,三秒钟的时间内途经三文鱼骨大道、战斧牛排大道和羊蝎子旧胡同区。” “考虑到暴风眼的中心区域远远小于寻常灾害状况,这应该也是灵能失控现象引发的,还是上一次的锁定目标【镰鼬】。” 将灾害状况对接给降魔局的应急处理队伍之后,观测人员看见这一次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指标,不由得忽然一愣。 “等等……好像除了超大台风以外,还检测到一些莫名的物质与这场风暴一起出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看不见的沙子?沙尘暴?可是数据上并不符合……” 负责对接的降魔局专员一愣:“你们检测到什么?沙尘暴?” “似乎有类似特性的灵能者被卷入这场灾害之中,但他所持有的特性正在不断影响着风暴的扩散,是你们降魔局的外聘专家吗?” 降魔局的专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哪一位外聘专家能在这个时候准时出现在受灾地点对抗镰鼬,不过诸多档案之中有一个名字让他的目光聚焦于上。 “应该是负责鼹鼠集团专案组的特殊人员之一,暂定备注的代号是……” “【梅菲斯特】!” 无数的兽群宛如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无形的猎犬融入了洪流般的黑雾里,与黑雾之中那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幽灵互相撕咬起来。 符士德也不清楚自己如今究竟能够一口气具现出多少个黑色幽灵,只知道数量是“很多”,就算是让他非要形容,他也只能说那是如【洪流】一样庞大的数字。 只是就目前的符士德而言,黑色幽灵里能够让他如臂使指般操纵的也就只有最初的个体,也就是最为强大,可以随意在念头的控制下改换身躯姿态,身披甲胄的“梅菲斯特”。 剩下的黑色幽灵虽然数量庞大,但本质上也就是被本能驱使着行动的野兽而已,换做平时符士德也不会试着去将它们给具现出来。 只不过现在不同,既然都是野兽,那让野兽来对付野兽,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化整为零】的猎犬兽群铺天盖地,分散开来几乎能够淹没整座绘城,而符士德身后洪流般的黑雾亦是如此,在黑雾之中浮现而出的一道又一道黑色幽灵嘶吼着朝猎犬伸出利爪,被漆黑绷带紧紧缠绕着的头部在靠近下巴的位置裂开了狰狞的缝隙,张开了宛如遍布利齿一样的嘴巴,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嘴角喷吐而出。 无形的厮杀遍布在绘城的各处角落,有黑色幽灵被猎犬一拥而上的撕碎,化作风暴中被卷动的漆黑粒子,也有黑色幽灵伸出利爪洞穿了猎犬的身躯,五指收拢之下紧紧握着手中的腰椎,将其残暴的从猎犬那无形的身躯之中撕扯出来。 除去黑色幽灵和猎犬之间的厮杀以外,位于中心的猎场也在不断移动中。 【游猎者】的枪口里喷吐而出的流光与【雪橇】那流星般划破天际的轨迹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在半空中宛如烟花一样炸开。 无形的风暴化作锋锐的尖刀,瞬间吞没了符士德所在的楼顶天台,在狂风的呼啸声中,连一丝杂音都没有响起,大厦的顶层天花板就被狂风这么瞬间湮灭成空无一物,楼层的断面光滑无比,仿佛从一开始完工的时候就是不存在楼顶的上层露天结构。 符士德的身影在悄无声息之间从镰鼬后方的一座大桥之上浮现而出,【雪橇】的枪口高举,一根黑色幽灵那利爪般的手指被填入枪膛,流星的轨迹再次划过天际,坠入镰鼬的身上! 只是风中的一切事物都隐瞒不过镰鼬的感应,风的流动会将一切声音都集中在镰鼬的感知里。 流星般的轨迹在划过天际的时候就已经被暴风所席卷,无形的锋刃集中在射击轨迹的每一寸,层层削弱了威力之后,再被【游猎者】的枪口里喷涌而出的流光吞没,半空之中两道射击轨迹碰撞在一起之后同时炸响。 起初的时候镰鼬面对【雪橇】的进攻还有些猝不及防,就算【游猎者】的威力再怎么放大,纤细的流光粗壮到宛如光炮一样也被【雪橇】展开之后那流星般的轨迹洞穿,不过随着镰鼬不断加深着对这份攻势的熟悉之后,应对起符士德的进攻之后也显得游刃有余了起来。 符士德一边让黑色幽灵干扰着对方的行动,一边换弹上膛,同时清点着自己手中剩下的特性。 “苹果怀表的衰老是镰鼬最早接触到的特性,加上苹果爵士也在镰鼬面前展示过真正的灵能,因此这份特性在【狩猎者】的影响之下,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猫眼绿】延缓的时间在对付【猎枪】的时候使用过,虽然镰鼬最早并没有察觉到,但随着猎枪这份痕迹的回收,加上鼹鼠集团的情报收集,想来他也清楚我作为钟表师的状况。既然他以前和时斑合作,那么猫眼绿的效果几乎也被免疫,【时矣止之】就算能够生效,保守估计效果也会大幅度降低,能暂停的时间也只有一秒到三秒,得谨慎使用。 “【重碾】的特性他不可能不了解,作为槲栎的手下,镰鼬必然也与重碾接触过,对这份特性的熟知程度只怕还在我之上,对他使用也属于白费这次机会。” 符士德简单扫了一眼,就总结出身上带着的事物大多都被【狩猎者】纳入过‘猎物’的范畴之内,想要彻底解决掉镰鼬这么个棘手的狩猎者,就必须用上点不为所知的东西,亦或者是单纯依靠足够大的出力在刹那之间抹平特性上的差距。 席卷的风从身侧流过,符士德伸手在腕表上轻轻一点,其中一个时间刻度便从腕表上松动脱落,被符士德捏着腕表上的齿轮从中抽离出来。 当那枚零件落入掌心的时候,已经化作了一枚子弹。 将黑色幽灵的利爪化作的子弹从枪膛当中退了出去,符士德小心翼翼地换上这枚子弹之后,缓缓拉动了枪栓。 灵能武装·【雪橇】本质上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个部分是作为枪械武装主体的【雪橇】,另一个部分,则是拉动雪橇车的九只驯鹿。 九枚【驯鹿子弹】一直以来都是符士德的手法难以复现的灵能武装,这也是鹿伯父留下的珍贵事物之一,符士德本想将这九枚子弹封存起来,自己学着去制作出全新的驯鹿子弹作为消耗品。 “只是现在的话,看起来是不得不用了啊。” 符士德低头看着这座在风暴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残破大桥,轻叹一声:“用在这处猎场之上,应该也不错。” 镰鼬在风中缓缓下降着自己的位置,在高架桥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符士德的身影:“这个地方……” “很眼熟对吧?作为你曾经的狩猎场来说。” 镰鼬耸了耸肩,蜿蜒的九首发出了重叠的震吼:“这里只是时斑提起过的位置而已,那个家伙说正好有一双‘猫眼绿’可以作为合适的祭品储备,其中一只好像在摘下来之后还觉醒成了【石化魔眼】,被拿去用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声音随风飘散:“我知道,我还能够看得见,那个家伙正在办公室里紧张的关注着这边呢。” 镰鼬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符士德在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会计就算换了只眼睛也没点眼力,就这么不信我。” “不是他不信你,是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清楚,自己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符士德缓缓开口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雪橇】,遥遥指向嗤笑的镰鼬。 “一切的变化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绘城的风会为我带来讯息,只有会计这个畏首畏尾眼界不足的家伙才会这么担忧,他这个习惯能让他做好生意赚点钱,但没有办法让他自信下来。” “真的在你的掌控之下吗?” 符士德同样微笑着望向镰鼬,另一只手伸出,握住了那根自镰鼬胸膛空洞的锁中延伸出来的链条。 这本是镰鼬身上【不死的痕迹】对符士德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一种抽象的渴求,在符士德的眼中具现了出来。 就像是无尽的血河涌入怀表之中一样,洪流般的黑雾也尽数沿着这条残破的锁链侵吞而去,符士德具现出来的黑色幽灵们随之消散,只剩下一具【梅菲斯特】立于身前。 感受到身上的【痕迹】被黑雾所填补,目光一亮,在【洞察之眼】的魔眼观测之下,越来越多的事物被他所捕捉。 【狩猎者】带来的效果在悄无声息之间不断提升着,就算痕迹被抹平,暂时被符士德摒弃了身上的不死性也没关系,反正符士德的各种手段也被自己熟知,不可能—— 当脑海之中的念头还未完全生出来的时候,镰鼬的意识就像是出现了短短一瞬的空白。 当镰鼬反应过来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已经如潮水般侵蚀着他的精神,位于九首正中的一颗头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咆哮声与风中的哀哭同时响彻,身后的翼骨振动,吹动狂风化作无形的刀锋,遍布在每一寸的空气之中,形成了肃杀的领域。 只是还未等这片领域成型,就被突如其来的风雪所淹没。 无尽的风雪覆盖了周围,镰鼬猛然发现这片奇异的风雪变得无比陌生,明明镰鼬自身就是传说故事里居住于风中的妖怪,却对这片风雪无从感应。 风雪将这座高架桥的周遭都化作了纯白的世界,阻隔了一切感官,只有一抹红光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指引着方向。 “【雪橇】解放其一。” 宛如幽灵般的声音响起,驯鹿子弹【鲁道夫(rudoph)】已经完成了出膛击发,在【绯红之王】的作用下跳过了瞄准与锁定的过程。 而在这之后,则是—— 怀表的指针跃动向下一个刻度,第二枚时间刻度的印记从怀表之上脱落,符士德伸手在怀表里取出了第二枚驯鹿子弹,将其填入枪膛之中。 “——灵能武装·【雪橇】解放其二!” 驯鹿子弹·【雷霆(donner)】装填完毕,发射出膛! 雷光在纯白世界中迸射而出,洞穿了【吸血镰】的无形刀锋,贯穿了镰鼬的第二个脑袋。 镰鼬宛如折翼之鸟一样自空中坠落而下,挣扎着在身侧掀起狂风,无数黑色的线条从他的衣摆里涌现而出,但根本无法渲染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 而在这之中,符士德已经将第三枚驯鹿子弹填入枪膛。 灵能武装·【雪橇】解放其三! 驯鹿子弹·【舞者(dancer)】装填完毕,发射出膛! 轰鸣声之下,第三个兽首轰然破碎,镰鼬也猛然发出咆哮,沿着射击轨迹反卷着翼骨,钉入符士德的身躯之中! 只是符士德却只是微笑着紧紧抓住了镰鼬的身躯,他的手中没有灵能武装,在高架桥的另一端,身披甲胄的黑色幽灵【梅菲斯特】举起枪口,扣下扳机! 【猛冲(dasher)】划过的轨迹将符士德的身躯连带着镰鼬那巨大的兽首一同吞没进去,片刻之后符士德从黑色幽灵的身后走出,伸手接过了【雪橇】。 任由梅菲斯特在狂奔中与镰鼬互相碰撞,宛如镰刀般的翼骨深深贯入黑色幽灵的身躯之内,但是却无从阻拦黑色幽灵的行动,反过来被黑色幽灵以微小的体型擒抱住这个铁塔般伫立的怪兽。 符士德举枪上膛,眼中的十字印记与瞄准镜上的十字在视界之中互相重叠,随后扣下了扳机。 【驯鹿子弹】,发射! 第94章 这是我们命运般的相遇 位于鼹鼠集团的总部大楼之上,独立一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中,槲栎的身影紧紧挨在窗前,五指在无意识中用力抓住了窗沿,特质的钢化玻璃都像是要被那五根不断收紧的手指给抓到遍布裂纹。 细密如蛛网般的纹路在令人心惊的声音之下不断蔓延而出,在槲栎身后的秘书助理有些担忧的朝着槲栎方向伸出手,不过在犹豫之后又把手收了回来,双手叠放在小腹前,静静地站在槲栎身后。 槲栎没有功夫去在意其他的事情,他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移植过‘猫眼绿’的目光透过望远镜能够发挥出更好的效果,连远在高架桥之上的地方都能够看个大概。 之所以是看个大概,一是因为那里的距离确实太远了点,二是无形的黑雾和狂风也在遮掩着视觉,而自从那片诡异的风雪笼罩过高架桥周遭的区域,将那里彻底化作一片纯白世界之后,槲栎就再也看不清楚了。 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具体来说,是自从槲栎移植过这一只‘猫眼绿’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这只猫眼绿不愧是时斑找来的好货,换上这只眼睛真是换对了。 这只魔眼比什么东西都好用,任何幻术类型的特性也无从遮掩目光,找来手艺出众的锁匠特地设立的感知锁也能一眼看穿。这些天以来槲栎除了在忙鼹鼠集团本身的事务以外,还在不断熟悉着这只魔眼的作用。 不过让槲栎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这只魔眼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未曾被他研究明白,视觉效果的增强似乎也与他自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就仿佛这只是一个从某种庞然大物之上分离出来的东西,自己能借着这只魔眼观测到什么事物,全凭那个无形的本尊来决定。 虽然对这只魔眼的状况还有些没弄明白,不过对于槲栎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自己时间尚且不足,还没有完全掌控这只魔眼而已。 原本视线被黑雾和狂风所遮掩就让槲栎有些烦躁不安,而随着那片风雪化作的纯白世界降临之后,槲栎的精神就更是到了一个临界点。 因为他知道,在黑雾中影影倬倬,与镰鼬正面相对的身影并不是那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降魔局的执行官。 一个不是苹果爵士的存在都能和展开了完全姿态的镰鼬正面相对,那苹果爵士又在哪里?他会不会等到镰鼬败下阵来的时候就过来处理掉自己? 不对,甚至不需要等镰鼬败下阵来,他只需要过去参与进战局之中,镰鼬就必然会展露颓势…… 想到这里之后槲栎的脸色就更加苍白,脸庞边缘那老树皮一样的木纹看上去更为明显了,常年以来颈椎毛病的影响让他肩周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情绪焦躁之下,耳鸣与偏头痛就伴随而来。 槲栎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捏着窗沿的手,“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秘书助理点了点头,无声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槲栎将敞开的窗户关好,目光一扫之下青碧色的流光一闪而过,通透的玻璃就化作了灰白的岩层。 随着岩石把窗户封死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空间就与外界隔绝,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领域,这种封闭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属于常人所理解的“现实世界”,许多隐藏于另外一个维度的事物都在槲栎移植过来的魔眼中浮现出模糊的虚影。 在让建筑师重新装修办公室的时候,槲栎就特地让他对这里做出了改造,虽然无法将整个办公室与【地下世界】链接起来,但至少能够做出一些设计,使之在一定程度上更加接近那个领域。 就算此刻守候在门外的秘书助理突然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进来,进入的也仅仅只是突然变成空无一人的“槲栎的办公室”而已,而不是这个宛如异世界般的特殊领域。 槲栎深吸口气,目光望向桌子旁边的电话,原本最新款式的电话此刻已经被另一个维度的虚影所笼罩,变成宛如活物一样的巨大蜗牛一般。 伸手从桌上的蜗牛螺壳上拿起了话筒,槲栎缓缓按下螺壳上顺时针排列的数字,随着蜗牛发出一阵怪异的气声之后,这通拨打向某一处地下世界坐标的电话终于接通—— “老大!情况有点不对,你快……” 没等槲栎说完,从蜗牛口中传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语:“会计,安静点。” 槲栎满脸焦急:“老大,情况真的不正常,新来的那个执行官不是那几个老牌执行官,根本不知道保守行动,他过来就是冲着咱们……” “我说过了,安静点。” 桌上的蜗牛口中传来“鼹鼠”的声音,槲栎只听鼹鼠缓缓开口:“你太吵了,我要听不见他在讲什么了。” 槲栎闻声之后突然一怔:“他?他是谁?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开启的……” 疑惑之间槲栎下意识侧过目光,就看见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随着那只苹果自然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槲栎也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整个人也和那只苹果一样,“坠落”在了天花板之上,浑身疼痛不已,险些哀嚎出声。 随后槲栎这才看见,在目光上方的地板上,一道身影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旁边,在他的视角中就像是倒悬的站在天花板上,身上穿着贴身得体的黑西装,肩膀上是一只硕大的苹果脑袋。 当苹果爵士伸手从桌上拿起螺壳话筒的时候,槲栎目眦欲裂:“什么时候!?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地方比地铁站的几个站点更加靠近地下世界,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苹果爵士自然的拉过原本属于槲栎的老板椅,往后一仰就自然而然的半躺在上面,似乎是觉得槲栎调整的角度不太合适,还伸手在椅子坐垫下的横杆上拨动了一下,换了个更适合自己的。 “我听说原本会调任到绘城来的执行官应该是其他人。就是你一直在锁定我们的位置吗?” 苹果爵士听着从蜗牛那边传来的声音,微微点头:“你们可真不好找啊。而且你听声音好像也不显老,是因为你跟乌龟一样缩在地下所以寿命比较长吗?好像也不是这样。” 苹果爵士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苹果脑袋,明明红彤彤的苹果上没有五官,却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你们身上有纹身吗?比如说在身上纹点‘长生不老’,或者是什么‘年轻’之类的字。” 鼹鼠笑了起来,桌上的蜗牛也同样笑了起来,蜗牛那张人性化的脸惟妙惟肖的将鼹鼠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一般的纹身师可没有这个本事只靠几个字就能够延长别人的寿命。而如果是你想问的那个人,不需要用纹身这种手段,只要轻轻开口,一句话就能够处理好我们的状况。” 苹果爵士了然,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个老东西还真是在百目者教团里身居高位了……他就不怕老头子的吗?怎么敢的啊?” “您是指那位总执行官阁下吗?总执行官阁下事务繁忙,要么坐镇中枢,要么征战更大型规模的地下世界,想来也没有功夫去在意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吧。” 苹果爵士闻声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他不怕老头子也就算了,毕竟也一把老骨头半截入土,什么时候老死了都没人知道。但他就不怕我的吗?” 电话那头的鼹鼠声音一滞,稍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边确实没把顺序说反,心说不愧是降魔局执行官里堪称最无法无天的问题人员。 在两人宛如煲电话粥聊家常一样的时候,“坠落”在天花板上的槲栎也缓过了一口气,他咬紧了牙关,紧紧盯着苹果爵士的身影,眼瞳之中的青碧色流光一闪而逝。 红彤彤的苹果骤然被干枯的灰白所渲染,在【石化魔眼】的目光注视下顷刻间转化成了花岗岩般的质地。 只是还没等槲栎喜形于色,他就看见化作了花岗岩的苹果沉重到压垮了地板,坠入更深的虚空之中,而自己身后的天花板也像是应声破碎,转瞬之间槲栎就在无尽的“坠落”中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里。 宛如不断朝着天空坠落,被放逐在了太空之中,永远的停止了思考一般,槲栎整个人都陷入了空白。 在槲栎的办公室之外,守候在外面的秘书助理突然听见从办公室中传来些许怪异的声音,她皱着眉头,踌躇不定的不知应不应该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秘书助理将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某些异响从酒柜后面传来。 推开酒柜,后面的空间便展现在眼前,那是一间小型的收藏室,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独一无二】的珍贵收藏品。 而此刻这些收藏品各自都浮现出了碎裂的痕迹,裂纹遍布于这些收藏品之上,随着大半的收藏品轰然在碎裂中湮灭殆尽,从办公室里也传来一道沉重的闷响。 秘书助理回过头去,只看见槲栎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天花板上,然后“啪”的一声从天花板的位置砸落在地上…… 槲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一抬头就看见错愕的秘书助理,连忙开口说道:“快扶我起来,从收藏室的电梯里走,一路到最下层,我们回……” 话语说到一半,槲栎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不能回去,现在去地下世界只会让降魔局的家伙沿着咱们追上来……去镰鼬那边!去高架桥!” 秘书助理上前将槲栎扶了起来,将收藏室中唯一一件还算得上是完好无损的鹿角给顺手带在身上,带着槲栎从收藏室里的电梯直接降落至地铁站里。 秘书助理的车就停靠在地铁站出口不远的位置,这条收藏室中的电梯通道在设计结构上是单独的安排,根本不在上报的图纸上,就连地铁站里老资格的工作人员都不清楚,在这水泥结构的墙壁中还有这么一道发丝般纤细微小的夹缝能藏下电梯井,甚至还经常有几个大活人转瞬之间就从这纤细的夹缝里走了出来。 因此秘书助理轻而易举的带着槲栎从地铁里离开,绕过了鼹鼠集团周围的降魔局封锁,带着他乘上车,朝着高架桥的方向一路狂飙而去。 槲栎无力地躺倒在副驾驶座上,被秘书助理扣好安全带,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漆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两只苹果,一只鲜艳通红,一只苍白干枯宛如岩石雕塑,这两只苹果宛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在他的身侧,目光所及之处是苹果,耳畔传来的声音也是苹果坠落在地上时的发出的声音,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水果香气…… 曾经的他从未见过那位上一任的执行官有过什么展现灵能的机会,唯一一次在槲栎面前展露特性,也就是随口对槲栎说了一句话。 准确的说,只是口中吐出了一个音节而已。 那个音节似乎是fu,“富”的发音,随后槲栎就从地下世界走出来,在绘城的生意场上一路顺风顺水,任何敌人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解决,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经营起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关系网,给鼹鼠集团塑立了一个金字招牌。 想到这里,槲栎就猛然意识到这些年以来的经历似乎全都是因为那一个音节而支撑起来的。对这些迈入第三阶段,被冠以【以太】之名的存在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从去揣测的领域。 唯一的解法,就是去找到镰鼬,让镰鼬来庇护自己,在整座绘城之中,也只有镰鼬能够庇护自己! 正当槲栎这么想着的时候,道路上疾驰的车猛然一震,秘书助理把方向盘打向一侧,轿车就在道路上甩尾漂移。 槲栎在颠簸中看清了周遭的状况,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怪兽猛然朝着轿车的位置砸落而来,怪兽有九只蜿蜒如蛇般的脊骨,脊骨之上本应该链接着九个有着骨质面具覆盖的脑袋,但此刻其他八个脑袋的位置空空荡荡,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头颅。 怪兽的胸膛位置有着一个浑圆的空洞,目光甚至能够透过空洞从怪兽的身后望向身前的景象,槲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踩在镰鼬的身上,缓缓举起手中的枪械武装,将一枚形如鹿角,弯折扭曲的子弹填入枪膛之中。 “带着雪橇一路前行吧——灵能武装·【雪橇】解放其九!” 最后一枚驯鹿子弹瞄准了镰鼬的最后一只脑袋,符士德睁着一双青碧色的眼眸,面无表情的扣下扳机。 流星般的轨迹在零距离之下瞬间爆发而出,将镰鼬彻底钉死于此,同时也贯穿了镰鼬身后的轿车,将这辆轿车从中间一分为二,两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虽然没有损伤,却也僵立的无法动弹。 符士德俯身,伸手从秘书助理的口袋里抽出了那只被石化的苍白鹿角,然后将青碧色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槲栎。 “你好呀槲栎董事长,我们又见面了。” 第95章 【涂黑】 随着镰鼬那最后一颗被骨质面具覆盖的脑袋被符士德一枪轰碎,席卷在绘城的暴风也在顷刻之间止息。 游荡在绘城各处角落的猎犬兽群也在转瞬之间消失不见,负责处理兽群和风暴这种灵能失控现象,分散在各地的侦查员们也忽的一怔。 “危害等级小于或等于一,已失去锁定目标,安全限制启动,进入非致命执行模式,是否主动解锁配枪保险……” 所有手持配枪,正在瞄准猎犬兽群准备扣下扳机的侦查员们眼前都失去了目标的踪影,原本他们还心中一惊,第一反应是这些无形的兽群进入了全新的阶段,就连精神情绪突破临界点的状态都捕捉不到它们的存在,这下只能用【壁垒】和骑士型装甲先应对突发状况了。 只是随即而来的变化才让他们发现,原来这些猎犬兽群是真的化作了无形,和周遭肆虐的风暴一同消失不见。 随着暴风止息,被凌乱的风所卷动的黑雾也开始趋于平静,被轰碎了最后一个脑袋的镰鼬那怪兽一般的庞大载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化作飞灰般散去,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误入其中,从中被撕裂的一辆高档轿车。 最后一枚驯鹿子弹代表着名为【闪电(blitzen)】的驯鹿,迸射而出的电浆虽然并没有对槲栎和秘书助理造成什么损伤,但两人此刻也能够感受到身上传来阵阵的酥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狂风不再席卷之后,这份气味也充斥在原地,并没有被气流带走。 秘书助理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想从被从中劈开的轿车里钻出来,带着槲栎远离这个地方,只是槲栎却像是在椅子上生了根,这个满脸木纹的男人怔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青年。 是之前从几个商业合作伙伴那边的钟表师人脉里,介绍过来的家伙。 是个很年轻的,有点手艺的钟表师。 是情报里据说有猫眼绿特质,不过尚未证实,准备交给左眼和右眼让他们去看看能不能拿来当载体的素材。 是和降魔局有关的人,是在这夜里与镰鼬正面相对的存在,是将镰鼬诛杀于此的恐怖! 是…… “猫眼绿的,主人?” 槲栎喃喃自语,目光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隐约能够感受到,这只前不久被时斑找来的魔眼传来阵阵悸动,尤其是当这只魔眼凝望着眼前的一对猫眼绿时,那种近似于“同出一源”的感受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短短一瞬之间,槲栎就想通了很多事情,从移植过这只魔眼之后【重碾】的行动失误,到办公室里的酒柜被掀翻,感知锁明明没有异常却仍然像是有人在这里寻找过什么,随后是【猎枪】的痕迹被降魔局锁定、时斑和建筑师相继暴露,左眼右眼,镰鼬…… 如今鼹鼠集团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和眼前这个钟表师之间难以撇清关系,倒不如说,从衰败开始,就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的缘故! 槲栎目眦欲裂,几十年以来的积累几乎就因为符士德而付之一炬,以鼹鼠集团的底蕴,加上那位上一任执行官的灵能保驾护航,他们本可以在积蓄到足够的时候直接将绘城化作属于自己的领土! 青碧色的独眼中闪过一线流光,槲栎的视线聚焦在符士德的身上,脸上的木纹和皱纹不分彼此,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符士德的身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灰白——些许石粉簌簌落下,像是突然被人撒了一把灰在身上,漆黑粒子可以轻盈到飘散在半空中形成黑雾,但是当这些漆黑粒子被【石化】之后,便就是细密的尘沙了。 没等这份【石化】蔓延在符士德的身上,槲栎的视界就被一张不断放大的手掌所覆盖,灰白的石掌呼啸着扣在了他的脸上,还未完全石化的五指收拢,在牢牢抓住了他的脑袋之后才彻底化作僵硬的花岗岩。 符士德抬起手臂,从肘部以下的位置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力气也传递不到那里去,因此是抬起大臂的部分,连带着支撑起链接在身上的石头,顺势将槲栎挂在半空中。 被封锁住了视线的槲栎不断挣扎,无数根须朝着符士德蔓延而来,但汹涌的黑雾也从符士德的身后席卷过来,宛如洪流一般冲刷着符士德与槲栎的身形。 沐浴在黑雾的洪流之中,蔓延而来的根须被黑雾之中的存在寸寸蚕食,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根须蔓延而出,像是角力一样与黑雾互相对抗。 一些守候在绘城各处角落的侦查员们惊讶的发现,他们原本监视的地方传来极其惊人的灵能反应,可是当侦查员们进入其中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人,而是陈列着一件又一件称得上是珍贵无比,甚至可以说是稀奇古怪的艺术品。 这些【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搏动的心脏那样一明一灭,每一件藏品都途经【收藏家】之手经过特殊的处理。 藏品便是【收藏家】的性命,而【独一无二】的藏品则更是珍贵,这些藏品会为槲栎这位收藏家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力量。 早在从槲栎的办公室里发现那件被石化的鹿角之后,符士德就对槲栎所持有的灵能有所察觉,只是虽然有所察觉,但槲栎的【收藏家】在宛如洪流般汹涌的黑雾面前,终究是难以维系。 数之不尽的黑色幽灵撕咬着,锋锐的利爪或是撕裂或是刺穿了蔓延而来的树根,每一次撕碎槲栎的身躯,绘城之中的收藏室里就有一件珍贵的藏品在轰鸣声中粉碎殆尽。 槲栎在哀嚎声中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于作战的角色,在面临痛苦的时候表现的比符士德还要狼狈不堪,四肢并用的在地上爬着远离符士德,只是在洪流般的黑雾之中,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管从哪里挣扎着逃跑,所等待槲栎的也只有野兽般的黑色幽灵。 【梅菲斯特】伸手揽着符士德的肩膀,另一只利爪动作利落的从符士德脑后拔了出来,顺势还将符士德那已经石化的手臂砸碎。 没过多久,符士德就重新睁开眼睛,迈步向前,踩着将地面覆盖的凌乱树根,来到了槲栎的面前。 此刻的槲栎早已在痛苦中不堪折磨,不受控制的涕泪横流,望向符士德的目光中带着狰狞的恨意,只是符士德的手掌遮住了他的视线,从掌心开始传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随着石化的扩散而不断扩散。 这种感受有些像是痛风似的症状,只是相较于痛风来说应该要更甚数倍不止,身躯的部分一点一点的化作岩石一样的质地,对符士德而言无异于是一种酷刑般的折磨。 符士德脸色苍白的咬紧牙关,趁着石化还未蔓延至指尖的时候将那只‘猫眼绿’从槲栎身上摘下,将这枚宛如翡翠珠宝般的事物毫不犹豫地在掌心里捏碎! 随着【石化魔眼】的粉碎,很快鹿角就褪去了岩石般的外衣,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见状之后,符士德终于才松了口气。 “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槲栎捂住血泪横流的空洞眼眶,痛苦的在地上哀嚎着,“我怎么可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可是鼹鼠集团的董事长!我有执行官的许可,你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我……” 符士德抬脚踩在槲栎的脸上,将他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哪一任执行官的许可?” 槲栎仅剩的眼睛紧紧锁定在符士德的身上,在这一瞬间他的意识突然回到了几十年以前,还在地下世界当中,身后是鼹鼠送行的时候。 鼹鼠知道槲栎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在地下世界里,就将他从中摘了出来,送到上面去,让他背靠鼹鼠集团的名头在地上当个老板享受一下奢靡的生活,反正祭品和素材的储备会由时斑与镰鼬负责解决,槲栎只要安稳的坐在鼹鼠集团的招牌之下就好。 在临走之前,槲栎还经过那位曾经是绘城执行官的人身边,隐约之间,像是听见了他对自己开口,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 那个音节像是fu的发音,在槲栎的身上留下了富贵的“富”字,因此槲栎只要亮起鼹鼠集团的招牌,就能一路顺风顺水,安稳不惊的建立起无形的商业帝国。 只要鼹鼠集团仍旧存在,槲栎就永远不会受到挫折与伤害,他会在无形的助力之下不断收获更多的财富! 所以不该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槲栎的意识瞬间被拉回到了现在,他仅存的眼睛凝望着符士德的身影,不知为何,槲栎忽然一怔。 洪流般的黑雾淹没了两人所在的区域,因此浓黑的痕迹也环绕在两人身上,如墨色一样的黑雾与符士德有些凌乱的衣服互相搭配起来,在槲栎的角度看上去,像是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字。 “fu……” 槲栎宛如呢喃般发出同样的音节,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这个音节是上一任执行官在他身上留下的字,能够让他这几十年以来顺风顺水财富颇丰,也同样能够被特殊的存在所破解。 槲栎身上的“富”在悄无声息之间融入了漆黑的黑雾洪流中,身上的墨色褪尽,在黑雾的席卷中悄然弥漫上符士德的身躯,在符士德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符”字。 当两人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时,符士德和槲栎同时如遭雷击。 在符士德的感知之中,槲栎整个人身上的木纹顿时变得更加深刻起来,木纹和年轮似的痕迹仿佛与他身上的皮肤皱纹融为一体。 而转瞬之间,一股无形的感受就笼罩了符士德自身,如墨色般的漆黑悄然攀附上了符士德的身躯,将符士德的身躯给【涂黑】。 随着身躯被大片的漆黑所覆盖,符士德的感知也在疯狂的发出警报,他清楚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自身并不会因此而消亡,但反过来说,则是会发生比起消亡还要更加让人无法承受的后果! 怀表的表盖被翻开,【猫眼绿】的辉光笼罩了周遭,名为【时矣止之】的特性于此启动,就连时间也在猫眼绿的色彩之下驻足停步,暂停下来! 不管是黑雾、黑色幽灵还是「死而复生的奇迹」都无从改变符士德自身的状态,哪怕是死而复生,这份被涂黑的色彩依旧覆盖在符士德的身躯之上。 这是灵能者进入了第三阶段,被冠以【以太】之名的特性显现,接近于永恒般的影响着这个世界。 符士德当机立断,让黑色幽灵将自身还未被【涂黑】的部分用利爪从身上斩落下来,将那一小块身躯向外一抛,随后在这具被涂黑的身躯之上,留下最后一块怀表。 怀表上浑浊的骨灰钻闪过一丝流光,名为【重碾】的特性发动,将这具身躯在顷刻间碾压粉碎,无与伦比的巨力将一切事物都碾压塑形成一块只有指节大小的浑浊晶石,随后这块浑浊的晶石才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而下。 在黑雾中缓缓走出的符士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状况,确认并没有一点被【涂黑】的墨色渲染之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随后他来到被【重碾】凭空分隔出一块空缺的位置,看着地上那块只有指节大小,但已经完全变得如墨般漆黑的晶石,表情凝重。 “这就是第三阶段·【以太】级别的灵能……” 符士德别说自己伸手捡起那块被涂黑的晶石,就连让黑色幽灵过去碰一下都不敢,只能这么远远地望着它,在思索之后,缓缓将感知扩散过去。 如果有什么异常,就在自己被涂黑之前,让黑色幽灵立刻打爆自己的头。 青碧色的双眼凝望着那颗漆黑的晶石,符士德平心静气,随着【事象再演】的启动,符士德眼前也缓缓浮现出记忆回响的景象。 在符士德的眼前,浮现出宛如与中庭世界完全隔绝的,异世界般的鼹鼠集团办公室。 他看见了苹果爵士,以及在苹果爵士正对面的一道身形完全被涂黑的人影。 那道人影像是也察觉到了符士德的目光,缓缓侧过头来,朝着符士德微笑。 并且像是打招呼一样,轻轻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 fu。 第96章 【金苹果】 无形的漆黑沿着符士德蔓延而出的感知不断侵染。 浮现在符士德眼前那记忆回响的画面逐渐被漆黑的墨色所覆盖。 在悄无声息之间,符士德所见的景象就像是被人手持一支无形的笔,在上面涂画出覆盖一切的黑色。 而当这份漆黑的墨色完全将符士德所覆盖之后,符士德自然也就被【涂黑】。 从【符士德】变成【■■■】,符士德便就会这么失去自身的存在,除非有人在这被涂成一片漆黑基础上,重新写下“符士德”的名字,亦或者是将覆盖在符士德身上的漆黑洗去。 感受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当机立断,中止了【事象再演】的过程,随时准备让身旁的黑色幽灵见机行事,一旦自己的身上出现被漆黑所渲染的状况,就立刻将尚未被墨色覆盖的地方斩落下来。 理论上说在瞬息之间将符士德的整个身躯彻底湮灭殆尽,其实也是能够把符士德从被染黑的状态给恢复成原样的。 但唯一的问题是,【涂黑】并不仅仅只是对方特性的全部。 在【涂黑】之后,重新书写下的名字,才是那位执行官真正的手段,一旦被对方书写下新的名字以后,符士德还能否通过这种方式避开对方的灵能特性,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种特性并不是简单直接的将符士德置之于死地,反而会让符士德落入一种生不如死的境地之下,就算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说真正拼的还是符士德能否在对方动手之前,先把自己给解决了。 只是在符士德彻底断去记忆回响的画面之前,符士德似乎捕捉到一抹与墨色的漆黑交相辉映的色彩,在那宛如异世界一般,和现实世界彻底隔绝的鼹鼠集团办公室中亮起。 那璀璨的黄金色彩并不是上一任执行官用来书写于“黑纸”之上的笔锋,而是从苹果爵士身上绽放而出的流光。 很显然,符士德的感知蔓延到了他们所在的坐标之后,不仅仅只是那上一任执行官察觉到了符士德的手段,苹果爵士对此也有所感受,只是看见对方竟然朝着符士德下手的时候,苹果爵士才率先出手,解放出某种符士德从未见过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符士德的眉头就不由得一皱。 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苹果爵士在战局中浮现破绽的话…… 只是还没等符士德对此怎么担忧,在符士德身侧的位置就唐突响起一阵怪异又刺耳的噪音。 像是玻璃破碎时响起的清脆声响,又像是布匹被撕裂时无数线头崩断的回弹,还有门扉在推动着开启时传来扇叶的吱呀声,种种声音于同一时刻响彻。 实际上符士德所在的高架桥早已满目疮痍,暴风止息之后在黑夜中寂静无声,能够听闻这些声音的缘故是因为符士德的感知敏锐的察觉到了某种状况——但是以符士德的认知而言,让他根本就无法用自己的常识来理解这种发生在身边的现象。 因此自身的感知才会在捕捉到的同时以各种抽象的状态来隐喻这种现象的发生,让符士德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至少能够模糊的认知到状况。 符士德侧过目光,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破碎的世界中缓缓走出,身后破碎的世界就宛如一道伤痕般愈合起来。 这道世界的伤痕随着愈合的过程逐渐在眼前消失不见,只是在世界的伤痕之中,符士德能够看见里面呈现出璀璨的黄金和漆黑的墨色互相混杂的色彩,两种交织的色彩占据了每一寸空间,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 那道从破碎的世界中走出的身影穿着贴身得体的西装,肩膀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苹果脑袋。 只是和以往看上去略有不同的是,苹果爵士的脑袋此刻不再是那鲜艳欲滴的红苹果,甚至在符士德的眼中看起来似乎还显得有些枯黄。 不过这种黄色很快就随着时间褪去,能够看见他身上的色彩逐渐恢复成原来那种红彤彤的感觉。 符士德原本还有些担忧说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苹果爵士在面对上一任执行官的时候略显吃亏,不过现在看起来显然是符士德想多了。 苹果爵士虽然表面特征和以往来说略有不同,但明显在交锋之下并没有展现劣势。 只是苹果爵士身上这份外观特征上的变化在符士德眼中看上去倒是显得尤为朦胧,浮现出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符士德第一次发现以自己的感知力来说,去观测这种状态时也根本无从得到答案。 就像是先前苹果爵士从破碎的世界中走出来的过程一样,这样简单的过程原本只需要符士德朝着那边望一眼就能明了,但真正落在符士德的感知中,则是需要以各种各样抽象的状态来让符士德建立起一个模糊的认知。 这还是符士德本身的感知足够高才能够在第一时间观测到这样的状况,换做旁人而言,所见的苹果爵士几乎就是近似于不可名状、无法言说的代名词。 符士德的第一反应,就是苹果爵士在那如同异世界一般与现实世界互相隔绝的战场中接触了【百目者教团】的正体——也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令其复苏的【百目者】。 或者说,【伟大存在】。 但是从苹果爵士的身上,符士德又未曾感受到这种状况,这位执行官依旧和以往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那朦胧的外观变化,所以符士德很快就排除了这个答案。 而这样的状况也不像是苹果爵士的身上被对方书写下某个名字来重新定义自身,那唯一的可能性,也就是…… “第三阶段·【以太】?”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伸出手来,五指在符士德面前虚握,那种朦胧的感受又出现在符士德的眼前。 而此刻抽象的具现化在符士德眼前的景象,则是一只苹果。 被苹果爵士抓在手中的苹果造型圆润又有光泽,如黄金一般璀璨耀眼,不,准确的来说,这仿佛就是用黄金铸就的一枚果实……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是……金苹果?”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这么叫的,趁着这只苹果还算新鲜,你要吃吗?” “啊?”符士德有些发懵,看着眼前的苹果爵士,缓缓开口问道:“这个是拿来吃的吗?” “不吃还能干嘛。” 苹果爵士倒是毫不客气,另一只手轻轻一握,就像是从虚空中又摘下了一颗金苹果,凑到脑袋旁边就是清脆的“喀嚓”一声,手中的金苹果被他啃下一大口。 “反正这种东西就是【以太】展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点证据而已,没多久就会消退了,就和我现在看上去一样,是不是头上的金色快褪干净了?你现在要是不吃的话就得等我下一次以太展开……” 符士德双手从苹果爵士手中接过那枚金苹果,左瞧瞧右瞧瞧,金苹果在手中除了外观和色泽以外,与寻常的苹果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但落在符士德的感知当中,就能够隐约的感受到,这枚苹果给自己带来一种朦胧的状况,以符士德的常识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元素一样。 “这就是【以太】……” “准确的说,是我所持有的【以太】。” 苹果爵士没几口就把一只拳头大小的苹果给吃到只剩下纤细的果核,随手把果核甩到远处靠着墙壁角落的垃圾桶里,开口补充着说道。 “第三阶段·【金苹果】。” “在中庭世界里解放这样的力量造成的影响还挺大的,要不是那个异世界结构的办公室完全与外面互相隔绝,我还真不好找什么适合动手的地方。” 苹果爵士说着就叹了口气:“虽然只是依靠电话线路延伸过去的力量,不过应该也切实的传递到地下世界里去了才是。只是可惜,那个老东西把自己涂的乌漆嘛黑,【以太】都藏在黑布里遮的严严实实,也避开我的力量,不和我正面碰撞,不然至少能够知道那老东西所持有的【以太】究竟是什么……” 符士德有些好奇:“您还会不知道上一任执行官所持有的灵能特性吗?我还以为执行官在降魔局里至少会留下点档案……” “什么档案记录早就被他给涂黑了,老头子又一副老花眼,看都看不清原本档案上写的是什么字。” 听着苹果爵士抱怨似的话语,符士德缓缓点头。 与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状况完全不同,当灵能者迈入了第三阶段的领域之后,本身所持有的特性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元素,因此才被称之为【以太】。 这份元素的呈现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所持有的【以太】向来都是各不相同的姿态,有的人展开【以太】是第一、第二阶段灵能的延伸与拓展,有的人展开【以太】则是全新的力量。 符士德自己也不是什么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他在这方面还远远不足呢,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第一阶段刚【觉醒】之后没多久的水平,对所谓【以太】的各种状况都是在道听途说之下了解而来的,其中大多还是在降魔局里流传的与执行官有关的八卦故事,难免会存在些许偏差。 不过从苹果爵士那边的状况看起来,两位迈入了第三阶段的灵能者都展开了自身所持有的【以太】,就连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的鼹鼠集团办公室作为战场都难以承受双方的【以太】展开,甚至还没等苹果爵士探明对方所持有的以太究竟为何,那个世界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符士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这枚金苹果,虽然这并不是苹果爵士的【以太】展开,仅仅只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消退的余晖,但就从自身的感知所建立起来的模糊认知而言,这只璀璨如黄金铸就的果实就已经超越了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一位灵能者所持有的特性。 要是吃下这只果实,尚未【觉醒】的人想来会更加容易的觉醒自身所持有的灵能;已经是灵能者的存在应该会获得不小的提升,这还仅仅只是最为基础的效果。 而当自己真正吃下这枚金苹果之后,具体能够抵达到何种程度,就不是符士德光靠感知所能够判断出来的了。 苹果爵士又从虚空之中“摘”下一只金苹果来,大口咀嚼,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一边走着一边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虽然这次没有发现那个老东西的【以太】是什么,不过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问问知道的人。” 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怔,随后他也和苹果爵士想到了同一个人。 那位居于【中庭之蛇】里担任管理员一职,倒悬着端坐在轮椅之上的,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女孩。 佐侑。 符士德只要戴上【鹿首】面具就能够登录进中庭之蛇里,而苹果爵士很显然也是中庭之蛇的一员,在中庭之蛇的成员中,他佩戴的是【苹果】面具。 “我听说找佐侑兑换知识和情报的话,似乎是需要支付……” 苹果爵士五指收拢,在半空中轻轻一握,就又是一只黄金铸就的果实被他“摘下”在掌心里。 “没有关系。”苹果爵士开口说道:“这种金苹果正是那个女孩所需要的事物之一,用金苹果来兑换相关的信息,正好是各取所需。” 这种特殊的以物易物的平台,便就是【中庭之蛇】的本质。 说到这里,符士德也不由得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眶。 之前还答应了要帮佐侑去完成那件【灵能武装】来着,只是今天唐突之间就出了这么多事,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现在各种事情都告一段落,是时候也要帮佐侑完成那件灵能武装的设计了。 第97章 【中庭之蛇】 群星般的光晕点缀在虚空的背景之上,一道无形的平台于虚空之上立起,机轴在转动,齿轮与齿轮互相嵌合,庞大的机械动力结构悄无声息的运转起来,构建成了这个特殊的空间。 这个空间,名为【中庭之蛇】。 随着进入【中庭之蛇】的次数增加,符士德也隐隐能够从这之中捕捉到些许的规律。 其中有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到来而愈发熟悉的原因,似乎也有符士德自身的感知也在不断的增加的缘故。 随着每一次启动【事象再演】,符士德就对自身那庞大的感知运用愈发熟练起来,本身的感知也会变得更加的庞大、更加的敏锐。等到符士德什么时候能够轻而易举的随意掌控自身的感知力之后,想来就会自然而然的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这个名为【中庭之蛇】的特殊空间在符士德的感受中,其实有点近似于建筑师在自己的领地中与外界互相隔绝的部分。 就像先前苹果爵士和上一任执行官之间互相作为战场的,完全与外界互相隔绝而形成如同异世界一般的鼹鼠集团办公室一样。 只不过在符士德的感受中,【中庭之蛇】从设计到建立的各项细节和技术精妙之处,似乎都比鼹鼠集团的那间办公室要更高的样子。 并且其中不仅仅只有建筑师方面的设计细节,同时还有灵能特性带来的反应,符士德还能够注意到许多地方甚至都有钟表师的痕迹,想来【中庭之蛇】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物,经由佐侑之手的时候她已经是第六位管理者,在此之前应该有着不少经过改造之后的痕迹留下。 光是看着这些痕迹,符士德就能够感受到许多在鹿首派系中未曾接触过的“灵感”与启发,【中庭之蛇】本身也是一件浓缩了诸多领域,诸多大师的技术结晶的作品。 有关别的部分符士德虽然看不太出来,但至少在【中庭之蛇】里,与钟表师和工匠相关的内容,是符士德一眼望过去几乎就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件丝毫不逊色于【雪橇】的精妙作品。 这里的不逊色于【雪橇】可不仅仅只是在说那件枪械武装,是【雪橇】连带着九枚互相配套,专门设计而成的【驯鹿子弹】一起才有这样的评价。 就在符士德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次在【中庭之蛇】里发现的内部结构时,那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符士德的面前。 倒悬于天花板之上,端坐轮椅的身影缓缓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接近而来,佐侑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半侧的刘海自然垂落下来,将戴着眼罩的那侧眼睛略微遮挡了些许,过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符士德能听到轻微的声音。 “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佐侑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也没有,平时我沉浸在知识海洋的过程中其实就能够算是一种休眠状态,效果比冥想和深度睡眠还好,有的时候经常沉浸在里面的时候还会导致特定时间精神过头,睡都睡不着的状况。”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和佐侑一起从【鹿首】的军火库里走了出去,头戴【苹果】面具的苹果爵士早就已经在平台的公共区域之上等候。 符士德看了一眼苹果爵士的方向,发现在【中庭之蛇】里他的造型又和在外面有所不同,身上的衣服装束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领口和胸前的衬衫纽扣都被有些魁梧壮硕的胸肌撑开,而最大的区别还得是那块【苹果】面具。 青翠油亮的色彩带来的感觉和红苹果、金苹果完全不同,如果不是符士德早就与苹果爵士有所接触,此刻看见【中庭之蛇】内的苹果爵士,显然也难以确认这就是对方。 除了外观上的变化以外,似乎还有气质和一些特殊领域的改变,如果不是符士德本身的感知能力比较敏锐,他甚至都没办法发现这一层面的细微改变,只能够简单的将这份宛如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异样感归咎在其他无关的地方上。 符士德原本还以为作为开启【中庭之蛇】的钥匙的这份面具本质上没什么用,但实际上还是有不少效果的。 就是可惜这面具本身也不是为了作战而设计出来的东西,落在符士德手中,符士德也很难带着它派上作用。 符士德和苹果爵士各自坐在圆桌的一边,另一侧则是倒悬在天花板上的佐侑,她看了看符士德和苹果爵士这两道身影,缓缓开口说道:“【鹿首】和【苹果】同坐一桌,这么看你们应该已经暂时解决了上一位鹿首的状况。” 闻声之后,符士德与苹果爵士两人互相对望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二位一起前来,是为了什么呢?来找我寻求更多有关于【百目者教团】的情报吗?” “原本是不想过来的,不过先前才和一个老东西互相交过手,趁着那份展现在世间的力量还未消退的时候,多摘了几个【金苹果】。” 听苹果爵士这么一说,佐侑那只眼眸就如宝石般明亮了起来:“我只需要一份最优质的,其他的【金苹果】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不需要。” 苹果爵士早有准备,将那只从虚空之中摘下,最为璀璨耀眼,最为优质的金苹果摆在桌上。 虽然苹果爵士和佐侑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苹果爵士属于中庭之蛇里资格较老的一批,但苹果爵士对佐侑这种急需【金苹果】的状况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 “你是准备自己觉醒灵能,因此才需要金苹果的特性辅助吗?” 佐侑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这一点在中庭之蛇的老人里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这些成员都是经由佐侑一层层筛选之后而保留下来的。 金苹果这种东西最为显眼的特性,便就是吃下它以后自身所持有的灵能会在短时间内获得一个程度的飞跃,具体效果肯定不止这一点,而且也会因为个人的情况导致出现因人而异的后续。至于灵能层面的这个飞跃,听上去似乎很美好,但本质上其实也并没有这么被苹果爵士所推崇。 毕竟这种东西的存在确实显得有些微妙,再怎么说也是一种被冠以【以太】之名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元素,旁人就是想正确建立认知也都受限于自身的感知而出现“不可名状、无法言说”的情况。 也就符士德稍微好点,感知力可以做到自适应,用一种较为抽象的状况来呈现出效果。 佐侑被苹果爵士询问之后,缓缓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这么麻烦的原因,我如果想要觉醒灵能的话,会找到合适的人过来帮忙,这次需要一枚【金苹果】,也只是为了这件即将完成的【灵能武装】作为素材。”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他当然清楚佐侑预言过她自身接下来的某个时间节点里,将会迎来至少两位的特殊对手,各自都是持有着「奇迹」的存在,放弃也毫无作用,所剩下的道路只有互相之间的厮杀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其中的威胁程度是极其棘手。 为了应对这场命运安排的试炼,佐侑为此也做了不少准备。 “帮我看一眼那个老东西所持有的【以太】究竟是什么程度的特性。” 苹果爵士把金苹果朝着佐侑的方向往前一推之后就毫不客气,直接开口询问有关上一任执行官所持有的【以太】特性。 虽然上一任执行官在悄无声息之间将自身的痕迹给一并抹除,甚至在不知何时,因为什么缘故而进入百目者教团之前,还将这些东西尽数【涂黑】,让自身失去了存在感,有些模糊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旁人来说确实是有点查无可查,对于佐侑而言,就并非如此了。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这份知识的海洋中寄存着,佐侑在平日里沉浸于海洋之中的过程就是在不断地认知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加深着对「通晓一切的奇迹」的掌控。 因此就算上一任执行官能够将自身的记录档案给涂黑或是抹除,但这对于他来说,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能够连带着知识的海洋中的信息一并涂抹掉,那委实说对方也不至于要继续待在这个百目者教团了,建议教团成员登高振臂一呼,让大伙传播那个老东西的荣光得了,伟大存在算个屁呀。 只是佐侑闻声之后却摇了摇头:“有关于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他的信息与百目者……不,准确的说是与【伟大存在】纠缠的十分深刻,以至于他所持有的【以太】也潜藏在深度极高的海洋中,想要寻找起来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找得到的。”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不过没有关系,虽然暂时无从得知对方所持有的【以太】是什么,但我可以用你更加感兴趣的信息来交换这枚【金苹果】。” 苹果爵士瞥了一眼佐侑的方向,他倒是不怀疑佐侑能够拿出比起这更加具有价值的信息来交换,只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对于苹果爵士、对于绘城的降魔局来说,得知上一任执行官所持有的【以太】特性就是当务之急。 那有什么东西能比这个还要更急一点? 佐侑朱唇轻启,随后苹果爵士就不由得微微低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过多久,他的身形就缓缓从【中庭之蛇】里消失不见,显然是从刚才的思考得出了结果,直接在降魔局之中退出了这个空间。 见状,佐侑轻笑起来:“看上去,苹果爵士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随后佐侑就调转目光,望向端坐在一旁的符士德。 符士德耸了耸肩:“虽然你在短时间内是没法看清持有着「奇迹」之人的,但我想不需要你也动用自己持有的奇迹去看,应该也能够猜的出来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佐侑轻轻颔首:“这件事情也与我相关。” “只不过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着急,被百目者所侵染过的双眸已经有了,而迈入了第三阶段,堪称【以太】的金苹果我们也已经具备,所剩下的,就是你的设计能力与这方面的特殊手艺水准了。” 佐侑开口说道:“相较于为我设计灵能武装,我想你现在最为好奇的事情,应该是你身上所持有的奇迹,以及被你用在诛杀镰鼬时,一口气消耗完毕的【驯鹿子弹】吧。” 符士德无声点头。 委实说他这是第一次真正与持有相同类型奇迹的存在产生过碰撞——之前所遇见过的奇迹持有者们,各自都有着不同的状况。 千年公曾经持有着时间类型的奇迹,只是这个苍老如雄狮一样的男人为了秉持对钟表师那纯粹的追求,选择将自身的一部分做出切割,将所有影响他追求钟表师至高之道的事物全都塞到另一位“千年公”那里去了。 因此千年公身上可能就连一点奇迹的【痕迹】都未曾留下,虽然会对符士德有所感应,但也就那种稀疏平常的程度而已。 时斑则也是曾经持有着时间类型的奇迹,只是他的奇迹早就弃他而去,只在身上留下了些许【未来的痕迹】,现在这痕迹都被自己给收下了,时斑也进了降魔局的处理流程。 还有便是眼前的佐侑,算起来佐侑才是真正的持有着奇迹的存在,只是这应该算是全知类型的奇迹,与自己这套复活类型的奇迹不是一个路子,虽然会互相有所吸引,但并不至于发展到极端的程度。 最后就是死河——相同的复活类型的奇迹,连带着【不死的痕迹】都一并被符士德所收下,两份奇迹的互相碰撞之下,只有符士德才是最终留下的胜者。 因为死河的缘故,符士德也因此而受益,在奇迹这一层面上获得了不小的提升。 第98章 潜游在全知之海 在与死河的碰撞之下,符士德这个最终的胜者包揽下一切,包括那份名为【死河】的奇迹,以及在死河的身上残留下来,一度被镰鼬带走,又在镰鼬的九个脑袋都被雪橇的九枚驯鹿子弹尽数轰碎之后重新归入符士德手中的【不死的痕迹】。 委实说符士德对此的感触其实并不怎么深刻,虽说的确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提升——但这提升的部分,主要是作用在黑色幽灵上的提升。 能够感受到黑色幽灵相较于之前的状态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构成黑雾的漆黑粒子数量加倍加倍超级加倍,从丝丝缕缕的烟雾增长到了宛如【洪流】般的数量,这个飞跃几乎是指数级的增长。 黑色幽灵的数量和质量在这【洪流】的支撑之下,也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至于符士德在与死河之间的相互厮杀,正面相对之下锻炼出来那将黑色幽灵控制到如同武术家一般的掌握力,反倒有些稀疏平常了。 不过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一个武术家可以说是稀疏平常,但一个在符士德掌控下的黑色幽灵,能够熟练地施展【狮子缚手】的各种招式技巧,以黑色幽灵【梅菲斯特】的基础而成为的武术家,就算是面对一位武术大师,也并非就没有一战之力。 常规而论的武术家是不存在“容错率”的,但在符士德掌控之下的武术家,容错率大到甚至能够去碰瓷武术大师那种武术家领域中的至高点。 符士德在武术道场的案发现场中并没有进行详细的现场还原工作,因此并不清楚死河究竟在那极短的时间内被他的老师硬生生打死过多少次,几乎将死河积攒下来的养分耗尽到见底的程度,但任凭武术大师如何强大,他也只有这一条生命。 说是稀疏平常,也只是在对比这【洪流】一般的提升而显得没有这么出众罢了。 只是越是梳理自身的状况,符士德就越是感到有些怪异。 “黑色幽灵虽然是我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当中的一部分,但更加近似于奇迹所留下的痕迹才是。” 佐侑点了点头:“虽然我目前也没有遇到过同样持有着全知类型的奇迹之人,但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有过不少的对应记录。” “两位持有着相同类型的奇迹之人产生那样的碰撞,最终的结果都会导致奇迹归向一处,在经历过命运般的试炼之后,所持有的奇迹会变得更加的完整,亦或者说是经历过某种成长。” 佐侑开口说道:“正常而言,提升的方面是奇迹和奇迹所留下的痕迹一同获得增长,等到奇迹在一步步提升之下达到全新的领域之后,你所持有的奇迹,便就是接近于圣徒的表现。” 说着佐侑瞥了符士德一眼:“但以你所言,这种只有对应的痕迹获得极大幅度的增长,奇迹本身的提升却不大的状况的确极为异常……” 佐侑轻轻皱起了眉头:“如果要在全知之海里寻找与你有关的信息,这需要消耗的时间就太长了。但是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得知与你这种状况相近的例子,倒是只要三分钟就好。” 符士德两眼一亮,三分钟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很快佐侑就在那无垠的全知之海中得知了这份信息。 不过佐侑在得知这份信息之后,缓缓睁开了那只眼睛,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疑惑。 “在距今两百六十年前的时间点,也有两个持有奇迹之人发生过与你近似的状况,在奇迹的指引之下互相碰撞,两份奇迹归于一处,只是这场命运安排的试炼中,胜者在奇迹层面的增长微乎其微,而奇迹所对应的痕迹却发生了指数级的提升,出现了那位奇迹之人都一时无法掌控力量的状况。 “为此当地的教会圣职者们不得不全体出动,甚至连带着周边教会的人力资源一起动员起来,这才遏制住了这场灾厄,事后的调查中圣职者们发现,是因为双方之间的奇迹并非同一类型所导致。”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看向佐侑,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持有奇迹之人的双方为「回溯时间的奇迹」与「虚空造物的奇迹」,一次次回溯的时间终究被凭空诞生的造物所填满,理论上说就算决出胜负,也不会出现前者的奇迹流向后者的状况,因为奇迹类型的不同,也无法融汇在一起。但问题就在于那次意外之下确实是出现了这种现象,也因此导致后续的状况失控。” 佐侑望向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如果要说有什么是能够与你现在所发生的情况互相对应上的,那最近似于这种现象的就只有这一例特殊记载了,也就是说……” “你所持有的真是复活类型的奇迹吗?” 符士德挠了挠头:“……我觉得我是?” 佐侑深深的看了符士德一眼,耸了耸肩:“算了,这方面询问你也没有什么准确的说法,至于你究竟持有的是什么类型的奇迹也没关系,在奇迹的指引之下,你终究会找到更加明确的界定。” 反正符士德现在又没失控,这方面确实没有这么值得在意,又不是他身上的力量突然庞大到让符士德自己都掌控不了,失控演变成灾厄的程度了。 佐侑抬起手,倒悬着的她伸出手向上一指就能够戳到符士德面前的桌面,随着青葱的指尖在符士德前方的桌面轻轻一点,这块桌面就浮现出变化。 像是变成了一块通透的显示屏,一张张详细的设计图纸从显示屏上浮现出来。 符士德一眼扫过去就能够确认,这每一份设计图纸都对应着一件技术水平极高的【灵能武装】,其中有运用上大量基础技法,也有运用上消耗品技术,甚至是在古时堪称【七大王国】般成就的技巧也涵盖在其中。 【游猎者】猎枪所运用的【生命缔造】就是七大王国的其中之一,这种特殊的技巧是猎枪在密涅瓦机关里学习而来的,甚至于在他学习的时候也未能够正式掌握这种技巧,而不得不走上了一条略有偏歧的歪路。 符士德其实在工匠这一领域里并没有多么深耕,表面上他还是一位钟表师,所接触的大多数也都是钟表师方面的事情,对于工匠来说,他所了解的只有一些较为基础的领域。 当鹿首钟表师的技艺有所进展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够贯通钟表师和工匠两道,因此也不需要提前教导与工匠相关的事情。 而这么培养符士德确实是有道理的,毕竟等真正让符士德选择的时候,如果符士德做出了偏向千年派系的选择,那也能让符士德无缝衔接千年派系钟表师的道路。 所以符士德虽然也能以鹿首派系的技法来完成工匠层面的灵能武装制作,但对这古时堪称七大王国的成就的理解还只停留在单纯听过名字的这种程度。 看见这些属于工匠的高深技法都摆在眼前,符士德下意识就开始用鹿首钟表师的目光来看待,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能以鹿首派系的手法尝试着还原出来之后,符士德看着这些设计图纸的目光就愈发的兴趣盎然。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这些灵能武装的设计图纸是我一直以来的收集,摆在这边的是我专门从中寻找到的,这些单独摆在一边的是我在寻找其他信息的过程中,在全知之海中偶然触碰到的,所以放在这边的有些会显得不太完整。” 经过佐侑这么一说,符士德才发现被归类在一边的图纸确实如此,很多的设计图纸看着都只是完成了其中一个机械结构中的部件,单独看部件的图纸根本猜不透其中的全貌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那图纸之中所蕴含的技术倒是十分完善,甚至还有专门的手法讲解,阶段的观察记录和变化。 符士德看过这些图纸之后就能够感受到这对于工匠而言完全就是一座无形的宝库,看似只是普通的图纸,但实际上每一张图纸都记录着一种派系的独特手法,这些手法和技巧单独拿出来都足以支撑起一个大工坊。 除了密涅瓦机关和降魔局装备部这种庞然大物能够毫不在意以外,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大工坊里压箱底的技术了,放老早以前的时代里,对此甚至还会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 “除此之外,我还正在从全知之海里锁定‘符士德在未来时会为我设计的灵能武装’这份对应的图纸,只不过因为与你这个持有奇迹之人相关,因此需要消耗的时间很长,目前为止想要从全知之海中锁定这个信息,至少还需要耗费十个月的时间。” 听着佐侑的话,符士德睁大了眼睛:“那也太久了吧?等你从知识的海洋里找到那份图纸,我怕不是也都直接把灵能武装打包好给你送过来了。” 佐侑点头:“按照正常的时间进度来看,这确实是来不及的。” “只不过……” “只不过?” “这种未来也是可以通过其他的努力来缩短既定的时间,只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高端的工匠们在制作灵能武装时的设计思路,以及他们的独门技术手法,就能够有效的减少我需要耗费的时间。” 佐侑的声音轻飘飘传入符士德耳中:“就在你刚才简单扫过一眼桌上这些设计图纸的时候,我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减少了七天。” 符士德了然:“只要给我开个工匠速成班,让我迅速提升这方面的水平,你也会因为我的因素而更快的获得那份信息。” “也有可能在时间缩减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再也无法继续缩短了,不过随着你不断学习新的手法,汲取更多的知识,拓宽设计灵能武装的眼界时,我所得到的设计图纸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佐侑这么一说,符士德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最短时间内进入了心如止水般平静。 无形的感知扩散而出,将【中庭之蛇】这建立于虚空之上的平台包揽在其中,符士德一边与【中庭之蛇】这件到处充斥着钟表师痕迹的作品沟通,一边扩散感知去飞速扫描着上面一份又一份的图纸。 这种方法不求能够迅速理解吃透图纸上记录的知识,但能够让符士德的心中建立起一个模糊的印象,而随着感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扫描,这份印象也会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就像是武术家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演练招式,将这些动作招式化作肌肉记忆一样融入自身,符士德此刻依靠强大的感知来将这些图纸上记录的内容尽数纳入记忆之中也是如此。 而随着符士德的举动,佐侑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无垠的全知之海中,仿佛有某种事物正在搅动深海之下的暗流。 有某个事物仿佛嗅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一样,相隔遥远距离就这么锁定了潜游在海中的佐侑,不断追索而来。 佐侑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距离锁定那份信息的时间也变的越来越短,随着符士德飞速记忆的过程,时间也被不断压低,从减少七天到减少一个月,随后是两个月,三个月…… 原本需要足足十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在全知之海中锁定的信息,此刻像是双向奔赴般飞速接近,很快就给佐侑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不过佐侑很清楚,这种感受只是一种错觉,潜游在全知之海里这么久了,她早就摸清了一些属于全知之海的规律。 每逢这种“近在咫尺”的感受出现,实际上也是远隔天涯的距离,等到真正锁定那份信息,估计还要三四个月有余。 不过这也是一种极好的进展,可以大幅度缩短自己需要耗费的时间,那自己就有更充裕的机会来锁定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只是佐侑这边满意了,符士德却皱了皱眉头。 桌上这块触屏显示屏里的图纸其实并不算多,以符士德的感知来说,就算是降魔局挤压多年的档案室都被他一眼扫光了,这点图纸就算再深奥复杂,但实际上也就是那点信息罢了。 这么想着,符士德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手上的腕表。 隐约之间,他似乎发现【雪橇】上有所变化。 而随着符士德的感知涌入灵能武装·【雪橇】之中,佐侑惊讶的发现,原本已经停滞的时间又开始浮动起来,看似已经缩减到无法再缩减的进度又更进一步。 第99章 【雪橇】的全新解放 “只剩下……七天?” 佐侑一怔,有些讶然的眼眸望向了符士德。 佐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准备从无数信息构成的全知之海里,锁定“未来的符士德会为她设计的灵能武装图纸”。 如果是与佐侑持有着同一类型的奇迹,那很显然对方也能够以类似的手段获得“全知”,以此寻找到最适合自身的要素来武装自己。 要不是因为直接针对另一位奇迹持有者所需要的条件太过于麻烦,佐侑就直接从全知之海里寻找专门克制对手的方法,但也因为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佐侑可以肯定,持有着相同类型奇迹的对手也同样做不到这一点。 既然这一方面被奇迹的限制给强行拉平到同一水准,那佐侑就从灵能武装的材料下手。 虽说除了降魔局那种特殊情况,正常出自工匠之手的每一件灵能武装其实都造价不菲,所需要的特殊材料配合独门的手法与技巧而诞生出来的技术结晶都具备极其惊人的价值,但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不少珍贵的事物能够从中脱颖而出的。 ‘猫眼绿’就是其中之一,这种被称作中庭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东西可以算是灵能改造的前身,人们所具有的特质,除了是天然的灵能改造以外本身也是极其珍贵的素材,而【百目者教团】中与之接近的要素也很相符,至于被【百目者】所侵蚀过的猫眼绿,那可真是举世奇珍。 要是把这样的东西作为槲栎那种【收藏家】的藏品,只怕是能把他【独一无二】的收藏库往上拔高一大截。 别的不说,这至少也是能把槲栎那种废物瞬间拉高到镰鼬水准的增长,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槲栎是真的不善于作战的类型。而再往上的话就有些不太好找参照的例子了,就绘城范围里第二阶段这一领域来说,目前似乎还没见过有比镰鼬水平更高的存在…… 解决了材料方面的问题之后,技术层面在佐侑的辅助之下就显得没有这么重要了——不管是怎样的技术壁垒在佐侑面前几乎都不存在,唯一的问题,是符士德能否掌握这样的技术而已。 不过对此佐侑用了一个比较取巧的办法,她并没有将疑问放在此刻,而是交由“未来”的自己去解决。 眼下去询问“最适合自己的灵能武装设计图”,与在全知之海里寻找“未来的符士德会为她设计的灵能武装图纸”,毫无疑问是后者更加占据优势。 正是因为这种直接锁定未来的信息,才让佐侑需要耗费如此漫长的时间才能得知。 换做其他涉及到更加高深层面的知识也不需要十个月这样漫长,但这至少也是与两位持有奇迹之人相关的问题,仅仅只有十个月反而还让佐侑觉得有些短了。 而别看符士德只是简单的扫过一眼诸多设计图,就能将这十个月的时间减少七天,这是因为那些设计图都是佐侑这么个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畅游在全知之海里接触到的信息。 其中有佐侑自己从全知之海里主动锁定的信息,也有在这一过程中自然而然流向佐侑被她接受的知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之后每一份图纸都记录着高超精妙的技术。 并且就完整度来说,可能比绝大多数传承到现在的大工坊都要完善,工坊的传承还可能会因为一代一代的传承而产生些许偏差,佐侑从全知之海里得到的知识反而是“绝对正确”的。 因此符士德简单的扫上一眼就能够得到不少启发,减少七天还只是一个开始,当符士德以自己的感知来覆盖整个【中庭之蛇】,去感受中庭之蛇里属于钟表师和工匠的痕迹,加上扫描这些图纸之后,时间就直接从七天减少到七个月。 即便他可能一时之间没法彻底理解吃透这些图纸上的知识点,但他已经像是一个武术家那样,将图纸上的东西化作了自己肌肉记忆般的本能。 你让一位武术家说明这个招式之下力的传导公式和计算,他虽然本身就是个人体力学方面的专家但也不一定就能说得出来,但你让他在紧张刺激高烈度的作战环境下施展招式,他能够做到自然而然的对目标用出这些技巧。 甚至无需经过复杂的思考,因为这对武术家而言就是最基础的本能。 反过来说,符士德此刻也是一样。 将这些图纸全部记录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可能没吃透这些图纸,但其中所获得的启发却是难以用言语来概括的程度。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基本就已经到了一个极限。 就算再让符士德去学习更多的工匠秘传技法,去掌握堪称七大王国的成就,所能够缩短的时间也不多了,继续这样下去反而会开始浪费符士德和佐侑的时间,边际效应就是这样。 如果仅仅只是依靠不断学习就能够让符士德永无止尽的缩短自己锁定相关信息需要的时间,那佐侑早就会为此准备如绘城大图书馆般容量的图纸库存等待符士德了。 别的不说,以佐侑所持有的奇迹,将古往今来一切叫得上名字的灵能武装图纸都给符士德准备一份,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而佐侑并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她清楚,在这种事情上堆积再多的图纸也是没有意义的,本质上是让符士德迅速掌握工匠设计灵能武装时的情况,丰富一下他的经验,让他帮自己制作出所需要的灵能武装才是正事。 能够缩短足足七个月其实已经超出了佐侑的预期,原本她所想的就是能将十个月的时间缩短到一半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就算只要畅游在全知之海中就能获得更多的知识,也总不可能真让她在这里耗费十个月吧,这是怀胎呢还是孵个灵能武装出来呢。 只是让佐侑所没有想到的是,符士德可不仅仅只是给了她这么个意外,甚至原本就已经缩减到极限的时间再度压缩,原本足足需要十个月的时间才能够锁定的未来图纸,只剩七天就能够从全知之海中取得。 这种变化让佐侑都不免讶异:“你做了什么?” 符士德闻声之后反而一怔,抬起头来满脸茫然:“我?没做什么啊……” 佐侑的目光沿着符士德的方向,落在了符士德的手腕上,此刻那只腕表已经自然展开,随着零件的翻折和拼合,铁铸的骨架自腕表之中延展而出,钟表的指针在一个个刻度上跃动时响起的声音构成了枪械武装显现于此的过程,随着两道指针互相重合在一起,毫无缝隙的互相衔接之后,这件名为【雪橇】的灵能武装也就此展现出了自己的姿态。 佐侑目光深邃,她一眼看过去就认出了这件灵能武装,是上一位【鹿首】留下来的东西。 正常来说除了这件枪械武装以外,还有九枚互相配套的【驯鹿子弹】才算得上是完整的灵能武装·【雪橇】,不过那九枚驯鹿子弹都被符士德在“狩猎”镰鼬的时候用掉了,而符士德暂时也还没有掌握熟练制作那九枚驯鹿子弹的技巧,因此驯鹿子弹的存在也就这么暂时空缺下来。 这种东西佐侑并不陌生,因为从佐侑委托鹿道夫为自己准备这张轮椅的时候,就与对方建立起合作关系,甚至就连【中庭之蛇】里也有鹿道夫改良过所留下的痕迹,符士德之所以会觉得【中庭之蛇】也是一件难能多得的作品,本质上也是因为这上面的痕迹能够无缝对接他所学习过的鹿首派系的专业手法。 只是就现在来看,这件【雪橇】似乎与佐侑所认知的状况又出现了些许不同。 佐侑朝上伸出手,指尖轻轻接触到符士德手上的【雪橇】,她顿时就感受到无形的知识流入了脑海之中。 “这是……” 符士德点了点头:“我原本也以为把九枚【驯鹿子弹】给用掉之后,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应该也就在威力的爆发之下彻底耗尽了自己的价值。” 说着,符士德的目光也落在手中的【雪橇】上:“只是没有想到,随着每一枚【消耗品】的击发,爆发出来的威力反倒在这件灵能武装上留下了独特的【痕迹】,九道痕迹互相重叠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全新的姿态。” 符士德从未小看过鹿伯父的技术水平,作为能够将千年派系的钟表师与密涅瓦机关的工匠技术融会贯通,走出自己独特道路的鹿首钟表师,鹿伯父的水平是符士德此刻也难以触及的领域。 虽然从千年公的口中知晓鹿伯父早些年时,在千年派系之中的大致状况,但实际上鹿伯父以前的经历还是成谜,毕竟符士德没有接触过密涅瓦机关中的成员,自然也就不清楚鹿伯父在工匠一道上的造诣。 只是单纯觉得,鹿伯父应该也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仅此而已。 从【雪橇】到【驯鹿子弹】之后就更是这样确信,毕竟那可是九枚涉及技术、蕴含特性和表现形式都各不相同的【消耗品】啊。 如果是同一件【消耗品】被一模一样的制造了九份,那还能说是这个工匠有点水平,但如果是九枚完全涉及不同领域的消耗品,并且各自之间的特性还能够互相配套,与【雪橇】的运转毫无冲突,相辅相成……这种技术水平,就算是交由许多工匠中的大师们也难以做到吧? 并且这还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程度,随着每一枚驯鹿子弹的击发,【消耗品】不仅仅在瞬息之间化作了叠加数倍之后的威力迸发而出,甚至还在雪橇之中留下了特定的【痕迹】。 这一点也更是表现了在完成【雪橇】时的暗藏设计,如果不是符士德先前将自身的感知融入雪橇,与这件作品进行深度的沟通,符士德也是难以察觉到这一点的。 这种【痕迹】的设计思路与奇迹留下的【痕迹】同出一辙,甚至就这种理解的深度来说,几乎不逊色于践行【痕迹之法】磨炼灵能数十年的镰鼬。虽然有着佐侑的帮助,但从佐侑也未能第一时间理解鹿伯父在雪橇上的设计这一点来看,很显然是是超出佐侑自己的预计的。 九道驯鹿子弹的痕迹重叠在雪橇之上,形成了全新的特性,符士德也是因为自身的感知与【雪橇】相融,进行了深度的沟通之后,这才能够飞速缩短着为佐侑设计灵能武装的时间。 “原来如此,以雪橇来击发驯鹿子弹这一行为本就属于为雪橇解放出真正姿态的过程,这是从【雪橇】的设计之初就确定下来的思路,其中融汇的不仅仅只是工匠和钟表师层面的技术,同时还有着灵能上的研究,以及涉及到「奇迹」层面的领域……” 符士德恍然大悟,低头看着这件灵能武装·【雪橇】,随着自身的感知愈发深入其中,与这件灵能武装建立起更加深刻的沟通联系之后,符士德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奥。 随着符士德缓缓睁开眼睛之后,他望向身侧的佐侑,开口说道:“在完成为你设计的灵能武装之前,我需要先以【雪橇】作为蓝本进行参考,只有彻底了解了这件灵能武装的奥妙之后,我才有更加充足的储备来准备下一件灵能武装。” 佐侑点头,欣然应允,她对这个情况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倒不如说更希望符士德会在【雪橇】上投入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反正等到她从全知之海里找到那份来自未来的灵能武装设计图还要好几天的功夫,在这段时间里,就让符士德去好好地沟通这件即将脱胎换骨,孕育出全新姿态的灵能武装比较好。 佐侑可以确定,等到符士德完成了这件灵能武装的真正解放,他在技艺上的水平也会抵达一个全新的领域,到时候就更加有把握来完成灵能武装的设计了。 第100章 是命运的指引让我们相遇 符士德五指张开,掌心之上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圆润无暇的宝石,一抹淡淡的青碧色从这枚宝石之上流露而出,这份色彩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占据。 被这名为‘猫眼绿’的色彩映照下的范围内,仿佛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流经于此的时间也不由得为猫眼绿的色彩而驻足停步。 这是被人列为中庭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猫眼绿’,在灵能改造的技术尚未兴起之前,这种珍贵的特质被人认为是极其特殊而稀少的表现。 本身就是一种相较于寻常状况而言更易于觉醒【魔眼】的存在,可以作为灵能改造的部位也可以作为灵能武装的特殊素材,在“艺术品”的领域里也有着十足的份量,一旦出现在黑市上,都是不论多么高昂的价格也会被人迅速包揽下来的东西。 只是这种猫眼绿的特征本就不太起眼,如果没有精神情绪抵达某个临界点的话根本就不会显现出来,寻常的欣喜、愤怒或悲伤这样的心境变化想刺激到猫眼绿浮现而出也没这么容易。 有的人就算具备着猫眼绿的特质,但是漫长的一生直到行至尽头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所持有的猫眼绿展现出短短一瞬的时刻,除非被旁人以一些特殊的能力来锁定猫眼绿的存在——比方说像时斑那样直接对猫眼绿进行【占卜】。 种种因素之下,让本就稀少的猫眼绿变得更加的珍贵起来,而这种珍贵的特质本身也是具备着极大优势的。 在神秘学领域里,双眼这一部位有着特殊的含义,而特殊的双眼更是如此,在许多神秘学派系的仪式中,猫眼绿的价值比起很多【魔眼】都要更高,也因此这种特质会被【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作为祭品。 曾经的他们被定义下【百目者】之名,便与眼产生了联系,而此刻为了将百目者解放,展现出【伟大存在】的真正姿态,反而更加需要用上这类素材。 而如果仅仅只是‘猫眼绿’这种档次的素材,虽然珍贵是珍贵,但只要额外溢价,或者是以物易物,对于一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以得手的东西。 但如果是被【百目者】所侵蚀过的猫眼绿,那就与寻常的猫眼绿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了。 【百目者】固然是被定义下来的怪物,充其量只能算是【伟大存在】的其中一面,但与‘眼’的联系反而因此变得更为深刻,这份侵蚀落在其他活物之上只会令其精神陷入疯狂,血肉迈入畸变,化作百目者的眷属。 但作用在猫眼绿之上的话,反而使得本就珍贵的猫眼绿再往上提升了一个档次,已经是即便能够依靠奇迹知晓相关的知识,也很难通过正常途径入手的事物了。 如果不是因为恰好碰见符士德竟然能直接将【百目者】具现在自己的双眼之中,佐侑也难以遇上这样的巧合,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当即就确定了下一件灵能武装的归属。 符士德端坐在工作台之前,看着手中的这枚‘猫眼绿’,倘若他不说的话,任谁都很难看得出这圆润无暇的碧玉宝石竟然是一只眼球。 晶莹通透的宝珠之中仿佛有着一圈细微的刻度,更加仔细的端详之下,就能够发现这其中像是一个钟表的表盘,时间的刻度明显与心中默数的时间对应不上。 倒不如说对应不上是当然的,因为时光都在这双猫眼绿的色彩之下不由得驻足停步。 符士德仅仅只是将这枚被【百目者】所侵蚀的猫眼绿从自身上摘取下来而已,甚至还未尝试着对这枚猫眼绿进行过任何处理,它就已经是这样一副姿态。 很显然,属于【百目者】侵蚀之下的血肉畸变已经在这枚眼球之上发生了,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份血肉畸变的结果似乎并没有使得自己沦为怪兽一般的存在,反而是将猫眼绿进行过一种更为自然的处理。 甚至除去眼球之中那钟表结构一样的姿态以外,符士德还能够看见这枚猫眼绿之中蕴含着更多的小细节——仿佛有许多精密的,排布起来宛如电路板一样的细微纹路,层层嵌套的环状电路和齿轮结构互相配合之下形成了全新的姿态。 这枚猫眼绿自打被符士德单独保存下来之后,就在不断地异化过程中,血肉的畸变没将它化作眼球怪物一样的东西,反倒让它形成了更为不可思议的素材。 见状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感到惊讶,甚至忍不住一直盯着这枚猫眼绿在血肉畸变的变化过程,如果注意力稍微移开一会儿,只怕待会回过头再来看,就彻底像是看天书一样完全看不明白了。 一直到这枚猫眼绿的变化稍缓,符士德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止不住地点起头来:“原来是这样的结构,那如此说来,以这种结构作为基础而继续完善下去的话,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不错的处理方式……” 符士德在沉思之中双手不自觉的就动了起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到这一点,只见符士德满脸严肃的投入在这奇思妙想之中,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双手宛如蝴蝶般翻飞,将那枚猫眼绿在其中经历着各种步骤的处理,口中时不时还在喃喃自语:“这个地方应该……那个位置的细节有点对不上,误差是……” 一直从天黑到天亮,金灿灿的光辉自高天之上的云端边缘洒下,笼罩在整座绘城,符士德也未能从这投入的状态中找回自我,反而看着像是越陷越深,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愈发迅速起来,双手之间甚至出现了残影,不知道的人一眼看过去,甚至还以为那会不会是两位武术家正在搏斗。 ----------------- 清晨的道路之上,小露推着一张轮椅,轮椅之上端坐着一位靓丽少女,即便一只眼睛被医用眼罩遮住,也难掩她的光芒。 小露和这个自称佐侑的女孩是在半路上遇见的——昨天午休的时候小露在学校里遇上了灵能失控现象,在偶然之间掌握了某种力量,在灵能失控现象波及到其他人之前将其解决。 随后就被送往降魔局那边进行检测,在测定结果出来之前就跟丹朱赤和隔壁班的燕同学又回学校里去了,毕竟当天下午还有课…… 晚自习结束之后就是不间断的台风,从气象局警报的记录来看应该是在绘城里吹了小半夜。 今天一觉醒来之后学校的老师们都在说昨天夜里的台风把两栋教学楼的外墙吹裂了,上课的话不太安全,得等降魔局那边调集建筑师方面的专家或者是适合构筑再造的灵能者过来处理,上午申请联络下午过来预计今晚就能处理完,明天就能继续上课,因此今天可以小休一天假,可以在宿舍自习也可以出校门玩。 丹朱赤一大早就说教会那边有事要过去,说了一堆什么圣徒什么奇迹的东西,小露挥挥手也就随她去了。隔壁班的燕同学今天决定在宿舍里躺一整天懒得动,除非降魔局要抽调她去帮忙以外谁也别想拉她走出宿舍一步。 小露见状也就起了个早,趁着早高峰还没到来之前,自己坐地铁回钟表店里去,结果在半道的路上时,就遇见了一个看上去略显眼熟的身影。 她记得这个前不久就在夜里,浮现在自己的梦中的身影。 倒悬在天花板之上,端坐在轮椅上缓缓朝着自己而来的小姐姐,她当时自称是…… “佐侑。” 小露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轻轻挥着手与自己打招呼的佐侑,她在路上相见的时候倒是显得很自然,也不是像梦里那种宛如反重力一样的倒悬在天花板上前行。 在简单的交谈之下,小露发现这个姐姐也是要去钟表店里的,甚至似乎还是预定了某件作品的顾客,虽然不太清楚符士德究竟是从哪里发掘过来这种类型的顾客,不过本着负责人的态度,小露还是在后面缓缓推着轮椅,带着佐侑朝鹿首钟表店的方向前进。 “姐姐,你是怎么跟符士德认识的呀。” 见小露满脸好奇,佐侑一笑:“我想,可能是在命运的指引之下相见的吧。” 小露闻声之后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看佐侑一眼,“……命运?” 她从佐侑那毫不掩饰的表情里读出了等待已久的期待,以及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心头感觉古怪,再想想符士德除了近段时间因为需要办事而频繁出门以外,平时也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哪来的什么机会搁这命运的指引下接触佐侑这样的姐姐? 不过一想到符士德这段时间以来也不止这点事情一直憋着不说,小露就了然。 反正她今天准备回家,也是因为觉醒了那特殊的力量之后,这才准备和符士德好好聊聊近段时间的事情…… 佐侑若有所感的转过头来,看了看轻轻低垂着脑袋的小露,微微一笑,把手放在小露扶着轮椅的手背上。 “没关系,你现在去问的话,他会告诉你的。” 小露一怔,就看见佐侑回过了头,不过她的手仍然搭在自己的手上,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安心了下来。 好像这个叫做佐侑的小姐姐不管什么事情都知晓一样,有她在身边,就会自然而然的感到安定。 当佐侑推着轮椅,回到鹿首钟表店附近的街道上时,佐侑突然抬起了头,目光仿佛透过建筑墙壁之间的阻隔,直接落在位于阁楼之上的符士德的身影。 佐侑轻声开口说道:“可以在这附近多兜两圈吗?现在的我还不太适合与他直接见面。” 小露闻声之后略显奇怪,但是也没有过多询问,而是继续推着轮椅,在沿江路上缓缓前行,清晨的风舒缓的吹在身上,道路旁边还有临时支起的早餐小摊,小露带着佐侑去买了两杯豆浆过来。 旁人所不清楚的是,当小露推着轮椅上的佐侑从鹿首钟表店旁边的道路上经过时,在符士德的眼前,也浮现出海量的信息。 这些信息的本质是无穷无尽的知识构成的记录,无数的知识化作如海洋般广阔的存在,像是在顷刻之间就将他给淹没在其中。 而符士德仍旧端坐在自己的工作台之前,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手中的这枚猫眼绿所吸引,身上所能够进行的行动也都无法脱离这枚猫眼绿,即便唐突之间被名为【全知之海】的事物所淹没在其中,也未能够阻挠他的动作。 反而在符士德的眼中,这全知之海化作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每一滴全知之海的海水,每一份知识上的记录,呈现在符士德眼中的都不是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抽象的,充满了机械动力结构风格的景象。 无数的齿轮在互相嵌合,数之不尽的机轴在缓缓转动,在全身心的投入到猫眼绿的过程中时,符士德就已经进入了燃烧自身的状态,令自身强行拔高到“鹿首钟表师”的眼界高度,以一种堪称更高维的视角来俯瞰这个世界。 原本这种视角作用在的是符士德自己的双手、工作台和猫眼绿之上,他正不断地调整着眼前的机械结构,在一步一步之间完善着这枚猫眼绿。 只是随着佐侑的接近,本该只作用于佐侑身上的全知之海突然淹没而来,将符士德整个人都卷入这无形的海洋之中。 于是这片全知之海就自然而然的落入符士德的视界中,在符士德的目光注视下,一切的知识都像是化作了一枚枚互相嵌合的齿轮,维持着整体的结构正在运转的过程中。 在调整着‘猫眼绿’的过程中,符士德也伸出手,触碰到了某个位于全知之海中的齿轮。 悄无声息的,整片全知之海的结构形态仿佛在顷刻间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改变。 佐侑刚从小露的手里接过那杯插好吸管的豆浆时,就不由得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倚靠向小露的怀里,多亏小露连忙扶住佐侑的肩膀。 “你,你怎么了?” 佐侑摇了摇头,难以开口用言语这种方式来表达。 在她自己的感受中,本是无垠的全知之海在瞬息之间被某个存在改变了自身的形状。 广阔无垠的全知之海上,仿佛升起了海中的古兽,鹿首的古兽擎着半侧干枯腐朽,半侧茂盛生长,宛如巨木般的角,缓缓浮现于这个世间之上。 也因此异象的浮现,让不断沉浸于猫眼绿之中的符士德猛然挣脱了自己那几近疯狂,不断将自身燃烧殆尽也无可自拔的精神。 端坐在工作台之前,狂热的符士德眨了眨眼睛,缓缓松了口气。 “灵能武装,完成了。” 第101章 【神之义眼】 平时钟表店里来了客人都是在大厅那边见面的,狭小的铺子店面往后是沙发和茶几,还有一张可以收放的餐桌,吃饭都在那儿吃。 不过今天不同,那个叫做佐侑的姐姐并没有待在大厅里,而是推着轮椅径直向前,座下的轮椅十分神奇的会自己伸出辅助轮出来,全地形功能连爬楼梯都能够做到。 轻盈又无声,动静比自己赤着脚踩在楼梯上还小,小露不禁感到奇妙,尤其是在看见轮椅的两个大轮上似乎还有宛如钟表盘一样的十二个数字时间刻度,以及宛如钟表指针一样的结构,小露就更加感到眼熟了起来。 以前父亲是不是专门设计过这样的钟表出来…… 还没等小露追忆过往的记忆,佐侑的轮椅就已经登上阁楼,符士德对小露和佐侑的到来明显流露出惊讶,不过还没等符士德开口,佐侑的轮椅就已经带着她深入阁楼内部。 在阁楼之内,符士德和佐侑相对而坐,在两人之间的工作台上,静静摆着一枚流露出青碧色光华的宝石。 符士德还是第一次与佐侑这么正面相对,之前的几次会面都在【中庭之蛇】里,对于佐侑而言,更像是意识在其中的一个投影。 每次见到佐侑的时候,她都是倒悬在天上,与其他人呈现出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般的表现,直到现在看见佐侑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符士德还有些感觉不太适应。 不过在见到佐侑之后,符士德就有些窘迫,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单纯是这个灵能武装,好像给自己提前下手……做坏了。 被【百目者】侵蚀过的猫眼绿可以算是符士德经手过最为高档的素材,虽然他自己本身就能算得上一个猫眼绿生产线,但单纯的猫眼绿尚不足以荣获如此高的评价。 能够完美容纳百目者侵蚀的载体,属于是佐侑这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即便知晓了相关的知识和信息,也难以入手的素材,其诞生的瞬间就已经是极为苛刻的条件。 佐侑也是孤身一人在全知之海中漫游了极长的时间,才从中偶然的了解到这样的瞬间。 为此佐侑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将全知之海中绝大多数能让符士德快速成长的工匠技法都以一张张设计图的形式整理出来,其中包含了从基础到精深的领域,有能够在各种大工坊里作为秘传的技巧,也有堪称【七大王国】级别的技术。 最终将灵能武装的设计图锁定在尚需七日之后才能从全知之海中捕获的知识,那也是“未来的符士德”将会为佐侑量身打造出来的灵能武装设计图。 锁定了正确的未来,考量到符士德的成长,处理好一切铺垫的准备,以此孕育出最适合的灵能武装,这是即便佐侑到密涅瓦机关里寻找工匠中的大师们都无法做到的。 只是符士德自己在摘下那枚猫眼绿的时候,就好像陷入了一种精神上的莫名狂热,一切的专注都被某种无形的吸引所捕获。 在不知不觉之间,甚至连燃烧自我都没有意识到,符士德的精神早已受到了源自于【百目者】的影响,只是这份影响并没能让符士德的精神陷入疯狂状态,反而触动了符士德那对鹿首钟表师的执着。 甚至在这一过程之中,还有佐侑亲自到来的状况而引起了异变,符士德的感知在燃烧之中不断扩张,而在感知蔓延到虚空之中的时候,还触及到了旁人本无从接触的层面。 名为【全知之海】的层面。 这种由无数知识、智慧和信息所组成的无垠海洋本是只有佐侑这个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才能够接触到的领域。 考虑到哪怕同样持有着一个类型的奇迹,在各自的表现上也会因人而异,符士德的死而复生和死河的死而复生在原理、表现上都有所不同,就算是同样持有着全知类型的奇迹,别人可能也无从感受到佐侑身处的【全知之海】的存在。 因此符士德能够触及【全知之海】完全是意外之中的意外,甚至于当时的符士德还处于燃烧自身,以此短暂的跃升到更高层面的视角,以【鹿首钟表师】的视角去感受世界的状态下。 于是全知之海之中每一滴知识化作的海水在符士德的眼中也完全被抽象的异化了,偶然之间的触及甚至拆解了一部分全知之海的存在,令其重构成了作品的一部分,经由符士德之手,在上面打上了【鹿首】的印记。 佐侑当时瞥了一眼就知道钟表店里是个什么状况,万一被小露推着进了店里,只怕全知之海都会因为两人的接触而暴动,因此连忙让小露推着自己在附近多兜两圈,买个早餐先吃着。 一直到符士德完成了灵能武装的制作后,佐侑才径直前往阁楼的方向,来到符士德的面前。 葱白的手指拎起了摆在工作台上的翠绿宝石,能够看见圆润的宝石之中像是有着时钟般的特征,稍微偏折一下角度,又会浮现出层层嵌套的环状电路和齿轮结构。 看见佐侑满脸凝重的望着这件匆忙之间制作出来的灵能武装,符士德也有些犹豫着,正准备开口说或许自己后续还能再改良一下,就见佐侑抬手掀起了脸上的眼罩。 这枚圆润的宝石贴在紧闭的眼皮之上时,突然闪过了荧光,以及微不可查的,机械结构运转般的声音。 猫眼绿在辉光之下消失在了手中,佐侑缓缓睁开一直以来都紧闭着的眼眸,青碧色的眼瞳在符士德看起来,甚至有种摄人心魄的感受。 “这不是挺好的嘛。” 佐侑轻笑起来,那只青碧色的眼瞳之中像是有着时间的指针在刻度上跳动,又像是有齿轮在转动中嵌合,青碧色的流光照亮了细密的环状电路。 流光映照之下,甚至在眼瞳之前浮现出一层不断转动的虚影,由细密复杂的电路构成基底,外层是缓缓转动的齿轮和时间刻度,带有神秘学中的魔法阵般的感觉,但是精密复杂和那独特的美学风格又使其看起来完全不同。 符士德有些不太确定佐侑究竟是真觉得这灵能武装比较好还是看着都被自己给做砸了勉强安慰两句,不过看着佐侑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反倒是发自内心的。 “不管是猫眼绿还是百目者的侵蚀,都被处理的很好,这反而是许多工匠中的大师都做不到的——他们平时经手的材料再怎么奢侈,对猫眼绿的理解也没有到你这种程度。”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而能够处理百目者侵蚀的工匠也更是稀少,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种东西化作怪兽般的眷属,这种素材是只有你能够掌握的东西。” 说着,佐侑的目光凝望在阁楼之内的某一处:“而且猫眼绿本身就是易于觉醒魔眼的特质,从这枚猫眼绿作为素材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迟缓魔眼】一样的特征,上面会浮现钟表一样的痕迹也是证明。” 被佐侑的目光所凝望的区域和旁侧出现了明显的差别,符士德这种钟表师对时间方面的领域就更是敏感,能够十分清楚的感受到,其中一部分区域的时间流速明显的缓慢了下来。 有些近似于身上的怀表【猫眼绿】启动时的感受,但还没有到【时矣止之】那种几乎令时间都驻足停步,彻底静止下来的程度,不过“延缓时间”和“暂停时间”本就是两种近似却不一样的表现,就延缓时间的特性而言,这已经做到十分优秀的效果了。 就是符士德看着佐侑的时候,当对方发动【迟缓魔眼】特性的瞬间,眼瞳之上浮现出钟表一样的痕迹,那看上去有点像是异色眼瞳的狂三…… 佐侑自然不清楚符士德心里想些什么,她还在感受着这件灵能武装的特性,转瞬之间,符士德眼前的景象就突然一花,随后在另一个角度上亲眼目睹到了自己坐在工作台之前的模样。 符士德微微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百目者的力量?” 符士德眼中所见的,自然是来自佐侑的视角,甚至在佐侑的随意切换之下,还能够随意的在视界之上进行调整和掌控。 自己的双眼之前,好像也浮现出了宛如佐侑眼瞳前方的虚影。 这种特性近似于百目者教团中的左眼和右眼对符士德设下的假象,只是相较于那种所谓【百目者的祝福】而言,不过是被符士德一眼就能看穿的虚妄。 但经由佐侑的掌控之下,符士德发现就算是以自己的感知来说都难以从中挣脱开来,与‘眼’相关的任何要素完全被佐侑所掌控。 哪怕闭上眼睛,甚至是直接抬手毫不犹豫地让黑色幽灵将双目从身上摘下,符士德也仍然能够感受到自身的异常。 就算是第一时间把自己给戳瞎了,甚至是完全不存在眼球构造的存在,佐侑都能够在目光锁定下为目标赋予‘眼’的要素。 连符士德都这样了,那感知能力不如符士德的目标一旦落入其中,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而佐侑的欣喜还不止于此,她目光深邃,望向虚空中的某一处,像是在眺望远方,只是目光所见的,却不是远方的景色。 而是看穿了【全知之海】中弥漫的知识,无形的目光越过了数之不尽的庞杂信息,瞬间锁定到海洋中的一滴海水。 于是这滴海水就化作了墨汁,墨汁渲染上的周遭化作了白纸,而融入白纸中的墨汁勾勒出一道道细密的线条,最终形成一张复杂的图纸。 佐侑轻轻向前伸手,就将目光所及之处,【全知之海】的深海之下,常理而言还需七日之后才能够触及到的知识掌握在手中。 随着佐侑从虚空中扯过一份设计草稿,递到符士德面前,符士德也不由得一愣。 “这看着像是……我的笔迹?” 图纸上的精细作画和各种参数衡量都是很标准的,不过在图纸边缘的一些备注倒是让符士德看着眼熟,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种备注明显是自己留下的笔迹。 只是符士德哪里画过这样的设计图?搜遍脑袋都没有过这种印象,那毫无疑问,这份图纸就不是符士德从现在、过去这两个时间留下的。 符士德有些发懵:“不是还要七天吗?” “原本是要七天的,但是用上这只眼睛之后,好像直接就能从里面看穿不少阻碍在眼前的知识。” 佐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那份图纸:“况且……你在七天之后给出来的设计,明显没有这个好。” 符士德眉头倒竖起来,埋头在这份设计图纸里,上面都会是自己留下来的灵感和构思,符士德看起来没有一点障碍。 不过越是看着这份图纸,就越是感到佐侑好像还真没说错…… 并不是说这份图纸不好,反而是用上了不少大工坊里压箱底的秘传技巧,甚至还尝试着以【七大王国】级别的成就去处理,【元素置换】什么的来一个,【生命缔造】是不可缺少的,【概念武装】怎么说也得有,【精神重铸】就…… 就技术水平而言,是符士德现在看了之后都会傻眼的程度,让他不由得沉思自己真能在这么些天里掌握这些技术? 真能把这设计图给弄出来,在密涅瓦机关里也都能稳坐大师之位了吧? 不过看明白了这份设计图之后,符士德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佐侑会觉得这份设计图反而是不够好的类型。 仅仅只是单纯的堆叠技术层面上的成就,这一点虽然很难做到,但密涅瓦机关那种人才辈出的地方,真想找到这样一位大师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情况下,让符士德给出这份设计图和让那些个大师给出这份设计图几乎是没有区别的,这在工匠的角度而言确实是一份满分答卷,但对于佐侑来说却并非如此。 反而如果真的是这样,可能还会拉平佐侑与其他人之间的差距…… 但反过来说,符士德这种完全不按照未来的图纸,临时之下意外百出的制作倒是正好贴合了佐侑的状况,从魔眼到祝福,从掌控眼之要素到足以看穿全知之海的深海之下,几乎全都是佐侑急需的特性,与之配合起来所能产生的效果极佳。 “还真是误打误撞。” 佐侑缓缓闭上眼睛,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灵能武装,本身也有些不太适应。 在先前的注视之下,她已经从【全知之海】里,找到了许多急需的知识。 也包括这一件灵能武装的种种。 她轻声开口,呼唤着这件灵能武装的真名,以此行为作为途径,昭示着将这件灵能武装的特性彻底解放。 在全知之海中,佐侑看见了这件灵能武装完成之后自动被书写在深海之下的名字。 其名为—— 【神之义眼】。 第102章 直通第三阶段的门票? 经由符士德手中完成的这只【神之义眼】,让佐侑等同于凭空获得了一只等级极高的【迟缓魔眼】,同时还如同经受过【百目者】的祝福一样,可以轻易的对一切与‘眼’相关的要素进行掌控。 虽然不像是百目者教团成员里的左眼和右眼一样,可以将自身的存在寄托于眼球之中,化作眼球怪物去另寻载体,但毫无疑问,持有着【神之义眼】的佐侑就与‘眼’相关的要素层面而言,其能级、权限、位格或等等一系列相近的概念之下,是比百目者亲自赐予的祝福还要更高位的。 符士德能依靠自己过人的感知一眼看穿左眼和右眼这两个百目者教团成员对他施加的假象,但面对佐侑的掌控时,就算是突破天际的感知也难免陷入其中。 而更加重要的一点则是—— 这只【神之义眼】,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看透全知之海里的景象。 哪怕佐侑这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也只能够依靠自己这艘飘摇不定的船筏漂流在【全知之海】上,每一次朝着全知之海“询问”,都需要潜入深海之中,去寻找隐藏在深海之下的答案。 虽然在这一过程之中,也会随机性的接受知识如海水般流入自身,被动接受着数之不尽的信息,但对于佐侑而言,这种行为始终是有些过于缓慢,而且随机性也太大了。 这不是自己能够准确把控的力量。 佐侑十分清楚这一点。 想要寻找特定的知识需要时间来潜游,随机流入自身的知识随机性又过大,从一些庞杂到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再使用的死文字、到一些日常随处可见的,与物理或是化学相关的生活小常识、再到许多职业中粗浅到入门精深至大师的秘传、甚至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之中的元素都会化作知识被随机性的接收…… 这枚【神之义眼】带给佐侑最惊喜的,就是这能够在一定程度里直接看透全知之海的特性。 不要说什么工匠中的大师,即便是密涅瓦机关当中的那位主宰,几乎站在全世界工匠中金字塔最顶点的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够为佐侑打造出具备这样特性的灵能武装。 不,不是不一定,是根本不可能打造出来。 佐侑十分确信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佐侑在见到出自符士德之手的【神之义眼】才会如此欣喜。 “我没有看错人。”佐侑轻声开口说道:“倒不如说,你为我带来的惊喜远超我所见的情况,甚至有些让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你。” 符士德耸了耸肩:“这话倒是夸张了吧……” “你不理解这件灵能武装对我的作用……不过没有关系。” 佐侑说着就摇了摇头:“原本我以为自己对你的准备已经足够去支付这一份报酬,但现在看起来,我的准备与你为我打造的灵能武装相对比起来,反倒是显得完全对不上这份价格了。” 符士德有些好奇的看着佐侑,只见佐侑伸手从虚空之中摘下那只黄金铸就的果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以太】具现成一枚苹果的模样。 符士德见过这枚璀璨耀眼的【金苹果】,那就是佐侑以一份珍贵的知识与苹果爵士互相交换而来的,就珍贵程度而言,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但至少也是比绘城里上一任执行官隐藏起来的【以太】信息更为重要。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枚【金苹果】似乎还被佐侑进行过其他的处理。 “你既然与苹果爵士一起行动,那应该也听过【金苹果】的传闻吧。” 符士德点了点头:“好像说是吃了之后可以让没有觉醒灵能的人增加觉醒的概率,让已经觉醒灵能的人飞速成长什么的……” “这种说法不能算是错,但传闻毕竟也只是传闻,其中的真实性只占据一小部分。” 佐侑轻声开口说道:“如果苹果爵士的【金苹果】真的有传闻中所能够做到的效果,那灵能者的比率也不会变得这么小了。降魔局所掌握的地下世界数量也不少,就算拨出一部分过去作为消耗品,专门让苹果爵士去地下世界里展开他所持有的【以太】,所产生的【金苹果】份额几乎能确保接下来的几千万年里,所有人都能成为灵能者。” 说到这里,佐侑轻轻摇头:“吃下【金苹果】的确能够增加觉醒的概率,但这一本质上也只是刺激自身的灵魂而已,至于能够让灵魂迸发出足以【觉醒】的力量……” 符士德见到佐侑的表情之后就大致理解了:“绝大多数能够觉醒的人,不吃金苹果迟早有一天也会觉醒,而无法觉醒灵能的人,就算每天三餐金苹果顿顿嗯造也不一定就能确保自己能触碰到第一阶段的边……是这个意思吧?”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 佐侑轻轻点头,随后又接着开口说道:“不过,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对这枚【金苹果】做出调整的话,倒确实是有可能启发人们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他听着佐侑的话,心中浮现出些许猜测,随后就看见佐侑将目光从手中的金苹果移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据我所知,存于中庭世界里,迈入第三阶段·【以太】的灵能者,现今不足百人。” 说着,佐侑就叹了口气:“我本想送你一张直通【以太】的车票,只是现在看起来,这张车票能否与你付出的材料价值等额都不好说,更不要提你亲手制作出来的灵能武装了。”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让我分期付款的对吧?” 符士德有些好奇的看着佐侑手中那枚金苹果,“你的意思是说,这枚金苹果就能让我迈入……第三阶段?” “仅仅是依靠这枚金苹果自然是不够的。” 佐侑摇摇头,为符士德解释着说道:“所以我用全知之海的海水去浇灌它,作为养分使其成长,还加入了一些以前收集过就存放在【中庭之蛇】的胃袋里,没什么机会动用过的素材,栽培出了这只……” ——【以太的结晶】。 符士德能够看见佐侑的朱唇轻启,但是却听不见佐侑开口时所发出的音节。 因为那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中的存在,她在口述一个符士德的认知中无从理解的事物,霎时间符士德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根本接收不到任何声音,双目所见,呈现在视界之中的景象也出现了些许的偏差。 【以太】是炼金术中的说法,是这个世界所不存在的元素,甚至被用来当做灵能者迈入第三阶段时的命名,因为他们所持有的就是这个世界中不存在的特性。 而此刻佐侑手中所持有的这张直通第三阶段的车票,也一样具备着【以太】的要素,甚至于它本身就是【以太的结晶】,至于具体是什么事物,符士德感受不到。 不管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用味蕾去感受,用手去触摸,甚至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感知,凭空在脑海中描绘那份存在,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只能够获得一个较为抽象的概念,那个概念就是被自己的一切感知用来勉强“形容”,为了让符士德自身建立起认知的方式。 那就是【以太的结晶】。 符士德毫不怀疑从佐侑手中随意递过来的事物就是能让自己直通第三阶段的车票,因为这份车票给自己的感受比起苹果爵士从虚空中摘下的【金苹果】要更为不可思议,符士德甚至能够隐约察觉到,其存在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第三阶段的具现化。 这份“豪礼”确实是让符士德有些受宠若惊,至少就符士德自己的内心感受来说,他也只不过是当做随手接下一单生意,佐侑给多给少是个缘,了不起把银行卡号发给她让她闭着眼睛按零就是了。 不过既然佐侑已经给出了这样一份颇具价值的礼物,符士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双手接过这份【以太的结晶】,符士德望向佐侑,就见佐侑把两只手虚捧在面前,就像是抓着一个看不见的苹果一样,张开嘴巴,轻咬了一口。 “意思是当成原本的金苹果一样,把它吃掉?” 符士德低头,看着手中捧着这份在眼中呈现出抽象而扭曲姿态的事物,在符士德自己的感知之下,这份抽象而扭曲的姿态缓缓改换着自身所呈现的形态,逐渐渲染上了璀璨耀眼的金色,渐渐地化作黄金铸就的果实。 看起来与原先的【金苹果】似乎没什么两样,但符士德心中清楚,这只不过是自己的感知根本无从去定义其存在,才将这种事物的呈现方式以一种抽象的姿态扭曲成“黄金色彩,饱满圆润的苹果果实”这一形象,让自己更好的建立起认知而已。 其本质上早已与原先被苹果爵士摘下来的金苹果有所不同,但符士德自身无从感知。 不要说符士德,就算是佐侑,甚至是其他人对这份存在也是无从感知的,符士德还勉强能以【金苹果】的形象去抽象的建立起认知,换做旁人,早就已经是不可名状、无法言说的程度了。 这么想着,符士德就像吃苹果一样,大口咬下果实,果实脆爽又绵软,有些粉感又有点黏糯,好像带有韧劲,又如针扎般刺痛,随后一口咬下仙人掌般的刺痛感化作威化饼干一样酥脆的口感,在口中化作甘甜的清露…… 无数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受像是在这一瞬之间翻叠了数千倍之后爆发出来,符士德浑身一僵,随后便觉得仿佛在自身感知中的整个世界都染上了炫目的色彩。 好像感知中的一切都变得抽象而怪异,如万花筒一样绚丽,线条在扭曲,色彩变得斑斓,无法形成结构,眼前宛如有小人们手拉着手一起跳舞,地心引力扯着自己绕着螺旋状的圈子。 在这一瞬之间符士德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不断旋转的钻头,又抽象的化作一具木偶,木偶的体表被漆黑的绷带层层缠绕包裹起来,在黑雾环绕之下有齿轮和机轴在身上徐徐转动。 最后在「死而复生的奇迹」之下,符士德重新睁开了眼睛,一双青碧色的眼眸中有流光闪过,眼前的景象于此静止下来。 佐侑原本面带微笑,欣喜的看着符士德在自己的帮助下迈入第三阶段,成为如苹果爵士那样,降魔局的执行官一般,在整个中庭世界的灵能者中都属于金字塔顶尖的【以太】领域。 只是看见一切的事物在符士德目光中静止下来之后,她原本微笑的表情变得略显僵硬,眉头轻轻皱起,微笑的神情逐渐被错愕所取代。 符士德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也有些不太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再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倚靠着墙壁的摆钟。 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之下,摆钟被静止了下来——随着目光偏移开来,摆钟又恢复运转,只是摆钟的时间上因为自己先前的目光静止,而出现了数秒的偏差。 “你,你这?怎么会这样?” 听着佐侑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符士德也满脸发懵。 “你不是应该在【以太的结晶】下晋升第三阶段吗?可是你的【以太】呢?” 听着佐侑的疑问,符士德也有些怔然,伸手挠了挠头:“对啊,我以太呢?”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某些变化,我可以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成为了一位灵能者……” 符士德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成为了一位……第一阶段·【觉醒】的灵能者。” 符士德那双小小的猫眼绿里透出了大大的疑惑。 “我所持有的灵能是……【静止的魔眼】?” 第103章 难以掌控的魔眼 【魔眼】。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人们对灵能的研究并没有这么深刻,对【魔眼】的存在简单的划分成进入第一阶段·【觉醒】以后,会对身躯的一部分——尤其是双目的部位——产生异化的灵能种类。 大概的解释就是,如果每个灵能者的灵魂都能够显现出具体的形状的话,那灵魂与灵能者本人看上去是近似的。 不过持有着【魔眼】的灵能者们,在灵魂双目上的部位会出现些许不同,于是这一部分的不同之处也就影响了身躯,让魔眼得以显现出来。 随着这一百多年以来,灵能改造的技术逐渐兴起,普及化之后,【魔眼】的存在也被专门研究灵能的学者们重新定义,与灵能改造扯上了点联系。 而魔眼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各自不同,比较常见的有【千里眼】、【鹰眼视觉】和【魅惑魔眼】等等……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里,对魔眼的称呼也被叫做“瞳术”,那是早些年时异域文化流传而产生的偏差,本质其实还是一样的。 一些能够“见鬼”的【灵感视觉】也算魔眼,能够看穿阻碍物的【透视】自然也被归类在里面,单独把魔眼拿出来,在灵能领域里都足够单开一个学科,让研究这一分类的学者们耗费漫长的时光与心血。 尤其是随着灵能改造技术一起参与进来之后,人们对这方面的研究范围就又扩大了不少,已经有很多灵能改造的种类是专门针对眼部进行的了,移植【魔眼】也是一种极为高端的灵能改造,与整个人的头部都显现出非人般的姿态这种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并列。 甚至还听闻有都市传说一样的幽灵列车,常年不断的行驶在一条神秘的轨道之上,搭乘的每一位乘客都是这场魔眼交易会的顾客,不管是‘猫眼绿’还是‘黄金瞳’、‘绯红眼’什么的珍贵特质,亦或者是稀有度极高的魔眼都能从上面找到。 而‘猫眼绿’这种特质素来就有容易觉醒【魔眼】的说法,其中觉醒的魔眼类型也很多,比较常见的除了【魅惑魔眼】、【暗示魔眼】以外,就是【静止魔眼】了。 像是【石化魔眼】和【迟缓魔眼】这类反倒是比较稀少的类型,一旦出现都显得更为珍贵。 不过‘猫眼绿’没问题,【静止魔眼】也没问题,有着猫眼绿特质的灵能者会觉醒这样的特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问题就在于—— “为什么你的【以太】觉醒的是这种东西?” 面对佐侑的疑问,符士德也满脸委屈:“不是,我咋知道啊?” 佐侑背靠在轮椅上,轮椅的椅背自然贴合她的身躯和脊椎曲线,挺拔的体态也不费力气,坐着比躺着还舒服。 她此刻睁着一双异色的眼瞳,上下不断扫视着符士德,皱起眉头想从符士德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但难度确实还是太高了点。 符士德这种怪胎就算在同样持有着「奇迹」的存在里,也是佐侑所见过耗时需要最长的,哪怕是佐侑那未知的命运都只需要十二年,而符士德的其中一道信息都需要足足十六年之久。 连一道信息都需要潜入如此之深的全知之海,那符士德本身隐藏的秘密又要深潜多少年才能从全知之海的深海之下寻求得到?一百年?一千年? 将符士德比作一本书的话,佐侑要在无垠的全知之海里深潜十几年的时光才能从无尽的知识里找到其中一张属于“符士德”的书页,而那本厚重的书则沉在更加深处的极渊里,遥遥无期到甚至让佐侑连询问究竟需要多少年才可以锁定名为“符士德”的知识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刚戴上【神之义眼】的佐侑已经能够一眼看穿深潜时间在一周到一个月之间这个程度的全知之海了,随着对这件灵能武装的掌控不断加深,继续解放其特性下去的话,应该能够看穿更多,提前其他同样持有着全知类型奇迹的人一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将目标换成符士德,就算是持有着【神之义眼】都让佐侑无法产生这种追索下去的念头,可见这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我的判断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偏差……我要先思考一下。” 不只是佐侑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就连符士德自己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正常情况来说,佐侑的判断是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疏漏,说送你直达第三阶段那就是第三阶段,一步到位给你喂出个【以太】级的灵能者出来。 只是一直到符士德把那只金苹果给吃下去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式成为了一位灵能者,光荣的在【以太的结晶】辅助下,推开了……第一阶段的大门。 “原来【事象再演】其实压根就不算我的灵能吗!?” 委实说符士德一直都觉得自己真是个侧重感知类型的灵能者,【事象再演】能让自己根据现场的灵性感受到更加深刻的东西,这份深刻的记录都化作记忆回响在眼前重新放映了,这还能说我不是个灵能者? 甚至于这段时间以来符士德一有空闲就想办法让自己找个机会迈入“第二阶段”,看看有什么手段尽可能的提升自己,虽然这份侧重于感知的特性不能提升正面作战能力吧,不过只要能锁定偷猎者和鼹鼠集团那就是好的。 结果到现在符士德才发现,他一直都在觉得自己是个灵能者罢了…… 好坚定的我觉得我是啊。 佐侑突然动身,座下的轮椅自动行驶起来,几对辅助轮延展而出,轻盈的带着她降下阁楼的楼梯。 小露正好从房间里推门而出,就看见这位佐侑姐姐径直来到客厅的电话前,伸手拿起电话机的话筒,在数字转盘上简单的操作,就拨通了降魔局的专线。 对降魔局专线那边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佐侑就把话筒放回电话机的位置上,朝着小露挥了挥手:“接下来我和符士德要去降魔局一趟,可能得等一会才回来,就得让你稍微看看店啦。” 符士德刚从阁楼里探出脑袋就听佐侑这么说,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他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无形力量笼罩了自己。 这阵柔和的力量把符士德的身形给包裹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托在掌心里,带着符士德从敞开的窗外飞了出去,随后径直朝着绘城的某处移动。 端坐在轮椅上的佐侑也是一样,而刚走出房间门的小露也能够感受到一阵熟悉,毕竟这趟念动力顺风车她昨天才搭过一次…… “隔壁班的……燕同学?” 无形的念动力像是在小露的掌心上写着字,小露眨了眨眼睛,拉过一张椅子就这么坐在店里,和一个明明窝在学校宿舍不在身边,却仿佛又近在咫尺的女孩一说一写的交流着。 另一边的符士德和佐侑则是在这趟念动力顺风车的帮助下,一转眼就从鹿首钟表店转移到了降魔局的办公室里。 对于一位念动力范围极其广阔,操作精度又极高的灵能者而言,这趟顺风车的难度基本也就相当于左手拿了东西递交到右手的位置,然后在预定的位置放了下来而已,属于完全称不上难度的举手之劳。 感受着那个叫做燕的女孩在【念动力】上得心应手的操作,符士德就难免心下有些微妙,最早他寻思着自己应该如何进入第二阶段,就是以这个姑娘作为灵能者第二阶段的参考目标来着…… 不过没等符士德发散心思,苹果爵士的身影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怎么回事?刚刚经历过一场作战之后不累吗,还特地叫人送你们过来。” 苹果爵士那没有五官的脑袋“瞥”了他们一眼,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苹果爵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又移开,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的文件档案上。 佐侑倒是毫不客气的开口:“我在【以太】这一层面了解的知识不够多,现在去找的话有点赶时间,直接问你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苹果爵士闻声之后点了点头:“的确,如果和【以太】有关的话,那直接找对应人士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在有关这方面上,每个人所持有的以太都不同,你如果问的比较偏……” 苹果爵士说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讶异的抬起头来,符士德又能够感受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觉醒了?不对,你觉醒了?……你才【觉醒】?” 苹果爵士的声调微微上扬,声音里也带上了和佐侑先前如出一辙的错愕情绪,短短一句话里连用上三个觉醒,每个意思都不太一样。 一旁的佐侑满脸沉重的点了点头:“你的【金苹果】没有问题,我在【以太】层面的部分知识没有问题,【全知之海】里的海水没有问题……” “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但最终的结果却偏偏就出问题了,所以还是得让你来记录一下。” 苹果爵士坐在原位,没有回应,一旁的佐侑和符士德还以为苹果爵士也陷入了沉思当中,不过等到一分钟都过去了,苹果爵士仍然在两人面前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态之后,佐侑就微微挑了挑眉头。 她看了一眼苹果爵士的方向,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传入旁侧的符士德耳中。 “你……先把眼睛闭上。” 符士德听着佐侑的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合上眼眸,紧闭的猫眼绿不再流露出青碧之色,苹果爵士也猛然从原来的位置上挣脱开来。 这下苹果爵士和佐侑都有些惊疑不定的望向符士德的方向。 “你堂堂第三阶段的执行官,被一个刚觉醒的灵能者看一眼就定住了一分钟?” “你那新的眼睛里有百目者的痕迹,也没见你让他把【静止魔眼】给松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苹果爵士先开口:“我被这小子看到了之后就彻底【静止】了下来,连自己陷入其中都没能发现。” “我原本想移开他的目光,不说中断【静止魔眼】的施展,至少也要偏向其他位置,但是似乎做不到……” 虽然符士德闭着眼睛,但至少身边两人的声音都是听得见的,符士德微微举起手来:“我得先声明啊,虽然是我制作的灵能武装,不过我制作的时候有点太投入进去了,后门都没留,所以不是我对【神之义眼】下了什么手脚……” 佐侑摇摇头,开口说道:“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先前在掌控与‘眼’相关的要素时,【神之义眼】是完全无法掌控你的这双魔眼,落在你身上时,甚至有种……” 说到这里,佐侑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接着开口说道:“像是在试着去影响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元素一样的感觉。” 苹果爵士闻声之后开口问道:“【以太】?” “中庭世界里的【静止魔眼】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猫眼绿就算再少也是能找到一大堆,这个家伙哪里算得上是世界上不存在的元素了。” 佐侑下意识的开口反驳,但随后又陷入沉思:“不过就我的感受而言,确实很像是在面对【以太】时的感觉……” 苹果爵士瞥了一眼依旧紧闭着眼睛的符士德,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从灵能的表现上来看不像是【以太】会有的状况,但在其他地方却又有着近似于第三阶段的特征……” 紧闭着双眼的符士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身上这属于什么情况,甚至于好像连符士德自己都有些不太能够控制好这种刚觉醒不久的全新特性。 这种状况让符士德都不太敢睁开眼睛,他连刚才能够在佐侑的提醒下紧闭双眼都觉得是侥幸。 要是再让他睁开眼睛凝望着某一处的话,当这份特性展开的时候,符士德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控制好,传递出去的究竟是目光,还是化作灾厄…… 第104章 【以太】带来的成长 苹果爵士因为自己那行事作风,算得上是执行官里十分有名的“问题人员”,但他同时也是灵能研究领域的专家,本身就堪称是这方面的天才,是降魔局执行官里最年轻的第三阶段·【以太】级的灵能者。 就档案上的资料信息来说,苹果爵士至今也才和鹿伯父同龄,连四十岁都不到,其他能够迈入第三阶段的执行官少说在年龄上也要翻个一番。 以前在大学里,苹果爵士主要攻读的就是侧重于灵能方面的研究,以自己作为观察研究对象甚至还发表了不少论文,这份研究成果十分显着的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灵能的未来是无限的。” 苹果爵士对符士德和佐侑说着这份灵能研究领域里的共识:“这个世界上的灵能者说多不多,但说少其实也算不得很少。虽说人人都有概率可以成为灵能者,但实际上真正能够【觉醒】灵能的人在很早以前的时代里就有‘万中无一’的评价,那是古代的人们进行的粗略统计结果。” 佐侑也点了点头:“这个统计结果我在全知之海里也曾见过,以整个中庭世界的平均基准概率来说,就是一万个人里必然会有一位灵能者能够迈入觉醒,只不过因为时代因素、环境影响以及觉醒时间的先后不同,局部地区进行的统计会出现些许偏差。” “而能够【觉醒】的灵能者,沿着这条道路迈入第二阶段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苹果爵士说道:“不管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在不断使用中磨练自己所持有的灵能,这份灵能都会自然而然的壮大成长,为了加快这一成长的速度,人们也研发出许多方法,比如说日积月累进行顺应灵能的扮演就是一种很经典也很普及的方法;将自身灵魂中迸发而出的能量诉之于口,这是一种对自己的认可,也是一种特殊的催眠法。” 符士德想到了镰鼬,那个【猎人】就是这么持续了几十年的扮演法,时时刻刻保持着对自身的认可,同时还以时斑为例子参考了「奇迹」的存在,他无法将自己所持有的灵能化作奇迹,但可以使其留下不同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灵能所具备的成长性,因此在寻常的观念里,只要【觉醒】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成长到第二阶段,掌控这份突然觉醒的特性,熟练地运用,在这一过程中使其壮大成长,这就是第二阶段被冠以【掌控】之名的缘故。” 苹果爵士接着说道:“在一般的观念里,所有比一开始觉醒时有所成长,并且自身还能熟练掌控,不会使其失控暴走的灵能者都可以算作第二阶段。不过如果是降魔局内部的话,评价标准就会更加严格一点,并且主要以危害等级来判断,所以至少也应该是掌控了某种特性才能算得上正式的第二阶段。” 符士德点了点头,就像是猎犬的【化整为零】一样,这种特性能够让他分散成铺天盖地的兽群,融入绘城的各个阴影角落里,危害等级和第一阶段确实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因此在灵能者的群体里,数量最庞大的反而是位于第二阶段的存在,第一阶段远比第二阶段少,更加稀少的,则是第二阶段之上的第三阶段。” 苹果爵士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办公室:“到了第三阶段的领域里,就不是增加自己所持有的特性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了,所欠缺的,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元素。” “【以太】……” 苹果爵士随手把桌面的档案文件翻过背面,露出白纸那一页,在上面随手画上一笔,写下一个数字1的墨迹。 十分容易理解,第一阶段的【觉醒】就是从一片空白的0到1的变化。 苹果爵士笔锋不停,在一开始的数字1后面还写上了一个加号,很简单的一个公式,1+1=2 这就是第二阶段·【掌控】。 在这个2后面可以随意增加更多的数字,任何数字都代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光在灵魂留下磨砺的痕迹,也随着不断的使用而逐渐熟练运用,在运用中增长壮大。 苹果爵士的笔锋在这后面轻轻一点,随后换了一行。 如果说上面的一行代表着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之间的呈现,那接下来,就迈入到了第三阶段的领域。 符士德清楚的看见,在第三阶段的位置上,写下的是【20+1】,没有等号,没有这个简单的加法算式的结果。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后面的数字代表着第三阶段所持有的【以太】,前面的数字是……” “很多人都以为只要不断增强自身所持有的灵能,就能够继续迈入下一个阶段,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佐侑在旁边摇了摇头,她接过苹果爵士的话题,说着自己曾经在【全知之海】里得知的知识:“第三阶段的灵能者之所以与其他灵能者的数量有着断层般的差距,就是因为他们所持有的【以太】是这个世界所不存在的元素,无论怎么增长第二阶段的灵能,也不会迈入第三阶段,因为这是两条根本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过也不能说这二者之间毫无关联,毕竟只要迈入了第三阶段,持有着【以太】的那一刻起,自身的灵能就会进入一种全新的状态。” 苹果爵士把钢笔放下:“据所有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的统计结果来说,持有【以太】会让你觉醒的灵能进入一个飞速提升期——这份提升与第一阶段提升至第二阶段时显得较为类似,但实际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其成长幅度是指数级的跃升。” “有史以来所记录过飞速提升期里增长最低的存在是在十分钟之内翻了十倍,但随后就被强敌所彻底击杀,于是飞速增长的灵能也戛然而止。” “那最高呢?”符士德问。 佐侑开口说道:“提升幅度最高的,已经将所持有的灵能推及至近乎于「奇迹」般的【无限】了。”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有些理解了【以太】带来的成长。 就像是苹果爵士的灵能可以让人在顷刻之间经历数千万年般的时光磨砺一样,这份灵能同时还能不断蔓延而出,沿着一切痕迹扩散出去,这就是特性强度——“破坏力”上的增长与“射程范围”的增长。 可能其中还有一些符士德并不了解的东西,比方说精密度、能力持续等等,不过本质上就是那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符士德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为他带来的无限的生命,近乎于无数次的复活,这是奇迹天然带来的优势,而灵能的未来也是无限的,将灵能推演到这种程度,也能够在某一种程度上做到近似于奇迹般的无限。 不说苹果爵士,换作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那个在符士德的感知中,将自身完全【涂黑】成一个漆黑的人影的存在,所增长的想来就是灵能的“持续性”,一旦被对方【涂黑】之后重新写下名字,这份灵能的特性就宛如跗骨之蛆般难以摆脱,哪怕是死而复生也不一定就能洗去身上的名字和被涂黑的地方。 只是这份持续性也成了最为保险的封印,就算是与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一同书写下的【百目者】之名也持续至今,哪怕是他自己想要解除这份定义,也不得不绕上一个大圈子,寻求各种办法展开仪式解除自己曾经施加的封印。 如果符士德在【以太的结晶】之下直达第三阶段,想来苹果爵士在见到符士德的时候就会有所感应,毕竟这种飞速增长的状态是难以掩盖的,也不至于说后知后觉的才发现符士德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刚刚【觉醒】的灵能者……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你自身那极高的感知,以及你所持有的【静止的魔眼】就该重新评价了。” 苹果爵士耸了耸肩:“虽然对你的感知早就已经有所预计,吞拿也对自己的上报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更新,但我还真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庞大到让人误以为是灵能的感知,真是夸张……” “而且……”佐侑背靠着轮椅,缓缓开口说道:“他所持有的【静止的魔眼】也和寻常的魔眼有所不同。” 苹果爵士深有同感,刚觉醒的【静止魔眼】瞥他一眼,能定住他这位执行官一秒钟都能算表现优秀,就算苹果爵士放弃抵抗,尽可能的让对方成功,能把一秒延长到六秒钟,几乎都能直接更新档案划分成第二阶段的灵能者…… 只是苹果爵士被符士德看过一眼之后足足停滞了一分钟之久,这其中固然有苹果爵士对符士德毫无戒心的因素在内,但这双魔眼的特殊也都不用再过多强调。 毕竟是被【以太的结晶】所撬开的觉醒之门,稍微特殊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符士德挠了挠头:“额……就是这双魔眼的出力相较于其他静止魔眼来说显得特别大?” “不止于此。”佐侑摇头:“你可以试着把眼睛摘下来,这里有镇痛针。” 符士德看见针头之后脸色就不太好:“能不能直接换点口服的麻醉药?” “你这怕疼的模样真的是一个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人吗……” “这针扎进来就是疼啊!” 符士德接过佐侑递来的一小根试管,仰头喝下之后顿时就感受到身上的感官在消退,身体的行动已经有些不太灵便。 一只被漆黑绷带层层缠绕的利爪浮现而出,直接摘下了符士德的一只眼睛,毫无疼痛的感觉,如果不是其中一侧的视界受到影响,符士德都感受不到其中一只眼睛已经被掌握在黑色幽灵的利爪之中。 “果然如此。”佐侑见状之后点了点头:“你摘下来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眼绿,而不是你所持有的【静止的魔眼】。” “嗯?”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怔,他正想侧过头将目光转移过去,就感受到从旁边伸过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掩盖在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上。 一只眼睛被摘下,一只眼睛被捂住,符士德眼前一片漆黑,但很快视界中又重新亮起光明——佐侑睁开了【神之义眼】,符士德所见的景象,是以佐侑所见的角度被他所感受。 而此刻符士德能够清楚的看见,佐侑伸过来的手掌已经彻底被定格在了原位,同时在另一侧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是刚刚被风吹动,此刻也静止定格在这个形状的窗帘。 符士德有些怔然,随后黑色幽灵的利爪迅速的切断了符士德的生命,连鲜血都没有洒落下来,符士德就完成了死而复生的生死轮转。 空洞的眼眶之中也重新浮现出眼瞳,符士德皱着眉头,尽力掌控着这份属于魔眼的特性,随后佐侑伸过来的手掌才解除了这种定格的状态。 “对于普通的魔眼使而言,灵能全都寄托在那双魔眼之上,因此他们的魔眼可以被猎取之后进行移植,不过对于你而言,哪怕是失去了眼球,但只要与‘眼’相关的要素存在,你也能够继续发动这份灵能。” 佐侑看了一眼被黑色幽灵的利爪一握之下碾碎的猫眼绿,摇了摇头:“至于被你摘下来的眼球,只不过是寻常的猫眼绿而已。” 符士德大致能够理解这之中的差别,对于自己而言,倒是不用太在意双目部位的损伤。 不过在他正想开口的时候,符士德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某种微弱的声音。 随后符士德就意识到,并非自己“听见”了声音,而是有某种存在正在一个十分遥远的位置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因此被自己的感知所捕捉到了这份微弱到几乎毫不可查的呼唤。 符士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忽然一愣。 先不提这份呼唤究竟是从何而来,自己之前的感知似乎并没有敏锐到这种程度,连旁人对称呼自己名字的呼唤都能捕捉到啊? 我的感知……在这短短时间内,是不是有所提升了? 第105章 沿着呼唤,投以目光 曾经的百目者教团是以绘城周边一个偏远村镇作为最早的据点,这座依山而建的偏远村镇才是最早的百目者教团的雏形。 只是随着对山脉的开采发掘,深埋在其中的地下世界也在偶然之间被开启,所有目睹到“祂”的事物都受到了影响。 精神陷入了疯狂,血肉在畸变,世界被扭曲,一切因为接触到“祂”而受到影响的部分都开始呈现出与中庭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一部分的影响只要存于世上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断地向外蔓延扩散,持续的加深,“祂”光是存在于中庭世界之外被人所观测,都会渲染到整个中庭世界之中。 为了遏制这种影响,当时的降魔局——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联合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试着对“祂”进行定义。 迈入了第三阶段·【以太】领域的灵能者,持有着【圣痕】的一众圣职者,双方的联合呈两面包夹之势,将如墨般漆黑的色彩发挥到了极致,泼洒而出的墨色【涂黑】了游离在中庭世界之外的“祂”,随后由上一任执行官书写下全新的名字,以此对“■”的影响重新进行定义。 一开始决定的名字是【巨人】,但这个名字根本无法落笔,【巨人】的定义不足以概括其存在。 这种事情的发生早有预计,面对那样的存在,他们不可能简单的写下一个“黑蚁”之后就能毫不费力气的轻松解决掉,哪怕是【以太】和【圣痕】的配合也无法束缚那样的存在。 随后决定的是【天灾】,结果也出现了和先前一样的状况。 接着是【巨星】、【大崩坏】、【古龙】、【神祸】……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更换下去,难以落笔以此束缚那无形的存在,甚至让执行官与圣职者们怀疑是否根本就未曾将那样的存在给完成【涂黑】。 最后才在那片漆黑之上以人们最为直观的观测行为将其定义为【百目者】,并且书写上了这个名字,只是这份最终的定义究竟是以最开始的村镇居民们所见的形态,还是执行官与圣职者们竭尽全力的目光所见,这一点便就不得而知了。 人们只从绘城的历史档案记录里注意到,那位执行官以自身作为楔子,将整座山脉和周边村镇的空间打落地下世界,将其封印起来。 一切的影响都被地下世界的通道所阻隔,甚至就连地下世界的大门和通道都被【涂黑】,一侧大门书写下了【无影】,另一侧的大门写下【无踪】。 每个地下世界本就有着自己独立运转的特殊规则,几乎没有什么地下世界能够在中庭世界里维持着稳定的双向通道,而这次的【涂黑】更是为这个难以被锁定的通道加上了一道无形的门锁。 最开始的时候这个行动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坐镇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只需要稍微维持一段时光,这个被封印在地下世界的一切影响都会被他收束起来,像是打包好的垃圾袋收紧了袋口,然后一口气扔出这个中庭世界。 每年都会定期与那位坐镇中枢的总执行官阁下进行联络汇报,虽然自身作为楔子无法离开,但和总执行官阁下之间的沟通也是正常进行,因此并没有什么异常。 每一次的汇报记录都有所进展,将定义为【百目者】的影响尽数封印,将地下世界剥离出中庭世界,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再封印个两三年就处理好了,出来之后要把年假一口气休完,然后再调任到鹅城那边去…… ——这种事情一直持续到那上一任的执行官亲自动手,将自身给【涂黑】为止。 一切存于世上的痕迹都被【涂黑】,将自身的真名抹除,于是这个世上就再也不存在那个人,连称呼其的名字都让人想不起来,只剩下了“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 这位第三阶段·【以太】领域的灵能者,自那以后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与【百目者】之间的联系也出现了一层中断,等到绘城的状况被降魔局总部重新察觉并且还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鼹鼠集团在绘城兴起的时候了。 无人知晓绘城的上一任执行官究竟在化身楔子的时候经历过什么,但能够确定的是他此刻已经不在执行官的席位之上,坐镇绘城的执行官席位空缺至今,下一位调任到绘城的执行官,需要有能够处理上一任留下来的烂摊子的本事。 在众多执行官还在会议中商量着如何维持绘城稳定的时候,苹果爵士早已从【无间地狱】中走出,坐在了绘城执行官的位置之上。 “虽然我没有听过那个苹果的名头啦,不过他确实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呀。” 说不出这声音是温和还是急躁,是苍老还是稚嫩,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声音响起,而是一句书写于其上的文字,在被人目视之后,自然而然的认为有人在开口说话。 “就地上的人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那位苹果爵士是新晋不久的执行官,说是总执行官阁下从某个地下世界里发掘出来的天才,年纪轻轻就迈入了第三阶段,但实际上说他是总执行官手里的一把刀反倒更加恰当点。” 坐在被漆黑的墨色覆盖全身的人影面前,鼹鼠缓缓开口说道:“翻遍所有能够调查到的降魔局执行官之间的冲突,似乎就没有一次是能与这个苹果爵士脱开关系的,这么堂而皇之的问题人员竟然还能安稳坐在执行官的席位上,就算是他的实力过人,没有总执行官阁下的默许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被那位老爷子认可的一把尖刀啊……”涂黑的人影耸了耸肩:“原本还以为老爷子自己坐镇中枢有些不方便干涉其他地方,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把刀也挺麻烦的。” “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比较好用的工具而已,一个工具如果没有被人妥善利用,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涂黑的人影随手将鼹鼠集团整理出来的,属于苹果爵士的档案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拿过第二份档案记录。 最上面是一张画像,画着一个穿着降魔局制服的瘦削人影,吞拿的各项记录全部都被总结在档案之上,内容详细又繁杂,几乎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情报都总结在了这张纸上。 “一个颇有天赋的武术家……嗯,还不错吧。” 吞拿之后,是一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女孩,发丝之间夹杂着鸟类的羽毛一样的装饰,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并不是装饰,似乎是一种灵能改造的特征。 “第二阶段的灵能者,【念动力】……操作精密度和念动力的出力都是纯粹的强,说是外聘专家但实际上和绘城降魔局内部人员几乎没什么区别,也是个值得关照的对象啊。” 燕的档案也被摆在桌上之后,下一份档案相较于前面几个人就略显空白,但上面记录的每一条都足够让人看了之后皱起眉头。 “符士德,疑似具备猫眼绿特质,在钟表师和工匠这两个领域有所发展,降魔局就侦查、追溯方面的外聘专家,所持有的灵能侧重于还原现场,具体特性尚未查明,但感知属性极高……” “与天启教会关系密切,疑似持有‘不死’、‘生命’、‘复活’类型的奇迹,奇迹正体未明,身边有代号为【梅菲斯特】的协助者,但身份存疑……” “现在的孩子学的东西可真杂,又多又精,虽然还没到大师的水平但看着可真是不错,了不起呀……” 浑身被涂黑的人影摇了摇头,将这份鼹鼠集团收集而来的档案也放在了桌上。 这四份特殊的档案是鼹鼠集团的成员专门为此整理出来的存在,每个人的信息都经过了仔细的排查,以鼹鼠集团现在的局势来看,想要继续行动下去,必然就绕不开这档案上的存在。 当苹果爵士与上一任执行官在鼹鼠集团的办公室里产生冲突的时候,位于地下世界的鼹鼠等人便已经知晓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还没等他们在地下世界里动手,属于地上的一切联系就已经被苹果爵士给切断。 一新一旧两位执行官之间爆发而出的冲突将一切都阻隔开来,地上属于苹果爵士的领土,地下世界属于上一任执行官的领域,双方都难以介入其中,因此反倒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僵持。 不过不管是谁都很清楚,这份特殊的僵持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而已,绘城之中的状况,早已不是能够平静处理的阶段了。 “绘城当中的四大特级战力就锁定在这四个人身上了吗?天启教会这些年以来没有几个持有【圣痕】的孩子吗?” “有关于天启教会的信息被封锁的十分紧密,这些年以来绘城的天启教会十分低调,就是在后方默默辅助着降魔局行动。” 鼹鼠开口说道:“以前槲栎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从天启教会那边调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现在槲栎被他们处理掉,想收集那边的信息就更加棘手了。” 说到这里,鼹鼠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呈现出一副头尖吻长的模样,摇头的时候长长的鼻子也会一晃一晃的。 “我知道你在怪我没有给槲栎写下一个更好的护身符,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够承载好字的白纸,写下去反倒还会让他呈现出畸变。” 被涂黑的人影也摇摇头,就算是他最多也只能让槲栎顺风顺水的赚点钱,过个享受的生活,身上的护身符虽说能够保他一命,但要是真的遇上了想弄死槲栎的家伙,也不是没办法破除。 而想到这里之后,鼹鼠集团的众人也都将目光放在那份被摆在桌面的档案上。 他们的目光越过了四大特级战力之首的苹果爵士,集中在最后一份档案之上,那是个身侧有漆黑的浓雾所环绕的身影,黑雾如洪流般席卷周遭。 “符士德……” 隐于地下世界之中,鼹鼠集团的成员们低声开口,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叫做符士德的存在能够破除上一任执行官写下的护身符,也就是说,他虽然不是迈入第三阶段的存在,但本身也不可小觑。 相较于吞拿那种“颇具天赋的武术家”和燕这个广域念动力的外聘专家来说,符士德的履历更短,出现的时间也不长,档案上有着大片大片的空白,但人们都没有小看他的意思。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整理出来的符士德的档案上时,鼹鼠集团的成员们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像是那份档案上的手绘画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带有灵性,那双眼睛好像眨了眨。 随后,朝着他们一眼望了过来。 属于符士德的档案之上,符士德的画像突然染上了青碧色的光芒,流光从画像双目的位置一闪而逝,随后猛地绽放而出—— 在这一瞬间,‘猫眼绿’的色彩覆盖了周遭,任何被这份色彩所渲染的事物都在顷刻之间陷入了静止,不管是经历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鼹鼠集团成员,还是本身的灵能已经钻研极深的成员都是如此。 就连身具【百目者】祝福的人也被这份目光所吸引,被彻底静止定格在原地,他们无从以【祝福】作为手段干扰与‘眼’相关的要素,根本无法抵抗符士德的目光! 而【无目者】鼹鼠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这被静止的世界中,鼹鼠猛然暴起,无形的伟力于此沉降,把符士德的那份闪耀着猫眼绿色彩的档案瞬间粉碎! 随后是漆黑的墨色晕开,周遭的一切痕迹都被一支无形的笔【涂黑】,属于猫眼绿的色彩被更加浓郁的墨色所覆盖,将这份【静止】给涂抹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端坐在苹果爵士办公室里的符士德缓缓收回了目光。 “这个【以太的结晶】还真是好使。” 第106章 飞速成长的感知 降魔局的侦查员们在地铁站里拉起封锁线,将地铁站的其中一条通道暂时封闭起来。 绘城的居民对此状况都见怪不怪了,又不是像昨天一样整个地铁的主要线路都封停,只是其中一条通道暂时维护而已,大不了就走另一边的通道嘛。 被降魔局征调而来的,在建筑设计师领域里颇有建树的专家看起来是个干练的女性,被吞拿请过来时她还在工地上一起勘察现场,头上的安全帽还没摘下来。 此刻她正轻轻眯起眼睛,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望向面前的墙壁,能够清楚的看见墙壁的中间有一道纤细的缝,这种缝隙的出现并不奇怪,有的时候在施工时因为水泥浇筑没有处理好,亦或者是因为一些地震现象的发生都很容易出现这种微不可查的缝隙。 虽然正常来说以绘城的状况来看,地震距离绘城其实是个十分遥远的情况,不过凡事都不绝对,不少灵能失控现象都容易引起这样的状况。 “这道痕迹看上去有些时候了,的确像是很多年以前留下来的,不过要说这里面有其他建筑师隐藏起来的空间……” 那位被征调过来的建筑设计师方面的专家皱着眉头:“请恕我能力不足,我暂时无法发现有这方面的痕迹在内,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因为建筑年限老化之后出现的正常磨损迹象,要说有哪一位建筑师能够在这里面藏下更多的内部空间结构,应该只有堪称大师级的几位有名的建筑师了。” 说着这位专家后退几步,将这个位置让了出来,在这位专家身后,是一众将通道封锁的降魔局侦查员,以及吞拿和符士德。 在旁边则是苹果爵士,佐侑端坐在轮椅上,距离这里比较远,不过对于她来说也不差这点距离,别看她像是在走神,但实际上佐侑的意识已经深潜在【全知之海】中了。 降魔局征调过来的建筑设计师无法发现这之中隐藏的痕迹,但对于旁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轮椅自动向前,佐侑坐着轮椅来到那道墙壁上的缝隙前,伸手轻轻在上面拂过,随后整个人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刚刚后退几步将位置让了出来的建筑设计师猛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看着佐侑连人带轮椅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面前,立刻快步上前,伸手在那道缝隙上来回触摸。 只是不管她如何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也无从感受到这之中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内部空间结构。 以她的技术水平,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究竟被人做过怎样的处理,甚至连一点建筑痕迹都没能发现,想到这里之后这位建筑设计师也不由得低着头黯然后退,在她缓缓退去之后,佐侑的身影又从中浮现了出来。 “找到了,这里面藏起来的空间不小,鼹鼠集团在这里塞下了一个大型的电梯井,里面还有一些正在维持运转的设施,符士德没有找错,就是这个地方。” 吞拿喜形于色,不过还是上前先带着那位临时征调而来的建筑设计师暂离此处,符士德和苹果爵士两人倒是跟着一起顺着佐侑的行动,走入这道墙壁上的细微缝隙里。 别看这只是一道墙壁上的细缝,但是当符士德被佐侑带着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就像是走进了一条全新的地铁站通道一样,宽敞又平坦,甚至在靠墙的一侧还有专门独立出来的空间,虽然只是简单的毛坯,没有铺设瓷砖也没有刷漆,就只是灰白的水泥结构裸露出来,但也能够看得出来,这是原本让地铁站里经营便利店的设计结构。 抬头向上望去,能够看见天花板上垂落一块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而褪色的路标,是从来没有在地铁站里见到过的“z出口”。 绘城的地铁口基本也就“abcdef”这六个主要出口,一般来说这几个出口的设计也就涵盖了周围的交通路线,不需要继续再额外设计了。 不过这个看起来明显是鼹鼠集团悄悄隐藏在上报的设计图之外的痕迹,其作用不言而喻。 沿着这条通道一路向前,符士德等人看见了不少鼹鼠集团留下来的痕迹,这里甚至还有专门为槲栎设计的收藏室,里面本该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珍贵藏品,只是此刻却显得一片狼藉,每一件藏品都破碎不堪。 随着这些堪称【独一无二】的藏品失去了价值之后,【收藏家】也耗尽了生命。 “鼹鼠集团就是以这里作为隐藏的据点,同时也是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只不过地下世界的坐标每时每刻都在移动的过程中,想要准确捕捉到移动中的坐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佐侑随手一指,符士德顺着方向望过去就能够看见这里竟然还有一座老式的电话亭,在这之前只要拿起话筒应该就能直接和地下世界之中的鼹鼠进行联络,只不过从苹果爵士出手,对地上的鼹鼠集团进行雷霆打击之后,地下世界与地上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 现在就算拿起话筒,听见的应该也只是一段又一段的忙音,两边已经断绝了联系,这个电话亭也就只剩下装饰作用。 佐侑先前坐在旁边,花了两分钟就了解到这座地铁站之中的一切信息,对这里的设置布局了如指掌,哪怕是建筑师领域中的大师设计也无法阻拦她,只是剩下的部分,就与这座地铁站的设计毫无关联了。 想到这里,佐侑将目光投向身后的符士德。 是符士德说因为感受到了源自于地下世界里鼹鼠集团的呼唤,这才带着众人一起前来此处。 符士德见佐侑朝着自己望了过来,点了点头,深吸口气,将有些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 只是这种对往常而言属于是轻而易举的状态似乎变得有些艰难起来,并不是符士德退步了,反而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成长过头了。 虽然这份感知能力不像是自身所持有的灵能特性,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灵能的壮大,但是当符士德想要沿着以前的方式,将自身的感知扩散出去,启动【事象再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收束专注力。 准确的说,是自己的专注力似乎有些跟不上自己应有的感知力。 如果说寻常的降魔局侦查员就“感知力”而言,可以比喻成一滴水或一杯水,那符士德就是涓涓不断的溪流,溪流汇入心湖之中,心如止水的状态下湖面就宛如镜面,可以映照出清晰的景象。 而此刻符士德的感知里早已不是什么溪流或一片平静的湖面,说是不断翻涌的波涛也不足以概括。 是宛如席卷一切的风暴,是不断震颤的大地,是汹涌到接天连地,要淹没一切的海啸大洪水! 大地的震颤之间崩裂出宛如深渊般的断层,陆地在倾斜中高高扬起,震颤之间甚至升起了直达高天之上的山脉,随后被洪水的浪涛淹没。 佐侑和苹果爵士都在符士德的双眼闪过青碧色流光的瞬间感受到有某种事物从身边汹涌咆哮着淹没而过。 像是突然吹动的风,又像是流过身侧的水,或者是有什么汹涌而来的存在在地铁通道之上浮现,在狂奔中朝着他们撞了过来一样,如果换一个人站在这里,甚至有可能会突然站立不稳,宛如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摔倒在地上,更有甚者可能会被潮水中的暗流所卷走。 这种怪异的感受差点让他们误认为是有什么鼹鼠集团留下来的后手朝着他们发起袭击,但实际上这种感受中并不携带任何敌意与杀气,仅仅只是单纯的…… “感知力?” 佐侑轻声开口,她察觉到这种源自于符士德身上的状况究竟为何物。 这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知,就好像他们这些感知相较于一般人而言更为敏锐的存在能够隐隐察觉到针对自己的目光、敌意与杀气等等,符士德此刻所引起的动静,与旁人朝着这边投以目光其实并无区别。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将感知扩散而出,就足以做到影响物质层面的状况,这份感知属性之高,就让佐侑闻所未闻了。 这甚至是一种近似于【念动力】般的表现,不,甚至可能比那要更为夸张,为物质层面带来的影响是更加尖锐极端的表现,佐侑甚至觉得如果符士德凝神注视某个点,甚至能从双目之中喷吐出洞穿一切,熔毁一切的镭射光线。 而这并非灵能所携带的特性,也不是某种集中在眼部的穿透性灵能武装,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感知属性庞大到远超常识范围,扩散而出所造成的影响罢了。 也就是符士德对此并无敌意,因此这份感知力也难以携带攻击性,呼啸而出的感知转瞬之间就淹没了这条被隐藏起来的地铁通道,甚至扩散到了整座地铁站之中。 好像一点青碧色的流光从繁杂的地铁分布路线图上亮了起来,先是他们所在的这个站点,然后不断向外扩散而出,将一条又一条的地铁线路沿途的站点尽数也染上猫眼绿的青碧色,将如蛛网般复杂的地铁路线给囊括在感知之中。 随后这份覆盖一切的青碧色顿时开始褪去,收束回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这条被鼹鼠集团隐藏起来的通道之中,感知的汇聚锁定了某一处方位,符士德顺着自己心有所感的方向抬眼望了过去,就看见一道浮现而出的文字。 漆黑的墨迹就这样凭空浮现在半空中,这里被人写下了一个硕大的“藏”字,笔锋坚实有力,字态神气饱满,光是看着这个字迹,就能够感受到对方应该是一位水平极高的书法名家。 而随着这道被隐藏起来的文字在符士德如海啸般的感知捕捉锁定之后,也在佐侑和苹果爵士面前展现了出来,两人惊讶的看着这道凭空浮现而出的文字。 “这个就是上一任执行官留下来的文字,如果不是被你锁定,就算是我想找到也没有这么容易。” 苹果爵士望向佐侑,询问道:“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够找到这个被隐藏起来的地方?” 佐侑稍作思考,几秒钟就从全知之海里得到了答案:“至少要七十二个小时,对方和【百目者】之间的纠缠太深了,如果想要更加详细的信息,就得耗费更久的时间来锁定。” 避免两人不太理解这份信息在全知之海中的“深度”,佐侑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工匠里堪称【七大王国】级别的技术也就只需要下潜十分钟就能找到一份相关的设计图。如果换成是钟表师的话,能够暂停时间的钟表设计图大概要十五分钟……” 这下两人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也对那位上一任执行官与【百目者】之间的纠缠有所认知。 “至于这个字的话……” 苹果爵士轻轻挥手,这个被书写在半空中的“藏”字就像是被橡皮擦给擦掉了一样。 随着这个被上一任执行官写下的字被擦去,三人都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发生了改变。 身边突然就传来嘈杂的声音,有集中的脚步声,也有电梯运转的声音,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滚动时发出的声音,人们嘈杂的交流。 仿佛符士德等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和旁边的人一起在等候下一趟地铁的到来,符士德回头望去,他们背靠着墙壁,墙壁上也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 “我们走出了缝隙,这条缝隙通道的另一侧就直通这里,鼹鼠集团为了逃安检还这么大费周章。” 符士德见状之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这么说来,那个地下世界的大门应该被鼹鼠集团的人设计成与地铁相关,是要乘坐上某一趟不存在的地铁才能直通其中?还是说有着更加深层的规则在内?” 见符士德和苹果爵士都朝着自己望了过来,佐侑耸了耸肩:“想锁定被特地隐藏起来的地下世界大门,至少得等一个月的时间。” “太久了。” “这还是我带上了【神之义眼】之后的时间,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我想在全知之海里锁定其中至少要再加一个月,慢慢等着吧。” 苹果爵士轻声叹了口气:“不过能够确认鼹鼠集团的地下世界确实隐藏在地铁站里也足够了,剩下的部分就只能够让侦查员进行详细溯源,总能够锁定他们的踪迹。” 符士德在旁边点头,也在感受着除了小露和别人的闲聊之中,是否还有别的方向在呼唤着自己。 虽然对这份突然获得的感知有些不太适应,但符士德此刻也开始逐渐熟练运用起来。 先前打了地下世界里的鼹鼠集团一个措手不及,这帮人多少也得骂自己两句吧? 第107章 撞枪口上了属于是 虽然符士德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份不断增长的感知,不过落于实际而言,倒不算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对于指向自己的“呼唤”,落在符士德的感受中确实有些突兀,但接受起来似乎还挺轻松的。 就像是符士德一直以来居住的阁楼,其实因为本身的结构原因,导致在刮风和下雨的时候可以更加清楚的听见“呜呜”的风声,雨点拍打在窗户和屋檐上的声音也很明显。 住在阁楼里偶尔会感觉比较吵,但对于符士德来说倒也算是不错的环境白噪音。 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工作台上,环绕在周围的白噪音听上去其实也不错,仿佛在戴着耳机写作业一样,这份呼唤对于符士德而言虽然新鲜,但本质上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 甚至在自己把注意力专注在某一处的时候,还能自行调整这份呼唤带来的影响,想要对其忽略还是予以反馈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目前对于符士德而言,最为强烈的呼唤源自于鹿首钟表店的方向,小露在店里似乎在和别人闲聊,顺着这份联系不断追溯而去的话,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一份无形的联系沟通着鹿首钟表店和学校的宿舍楼,随后就对小露的隔空联络心下了然。 稍次一级的呼唤源自于以前符士德所留下的痕迹,降魔局中留下过符士德名字的档案等等,这些呼唤都比较微弱,并且没有一种“呼唤”的主观意识在内,因此符士德简单就能将其从自己的感受中摘出去。 原本还有一道强烈的呼唤,源自于鼹鼠集团成员所在的地下世界里,只不过随着符士德顺应过去的联系被上一任执行官【涂黑】之后,符士德就再也感受不到源自于地下世界的呼唤了,想来是被对方做了某种特殊的处理。 比如说禁止鼹鼠集团的成员说出符士德的名字,以某种完全无关的代号用于指代,亦或者是将地下世界的一切通道都给再刷上一层墨迹,将其彻底封锁起来,避免符士德的感知再次侵入进去。 以至于符士德就算带着苹果爵士等人沿着自己那被阻隔的感知找到了地下世界的通道,却也没找到不断移动的大门在哪里。 “初步推测之下,我们认为虽然鼹鼠集团单方面在地下世界进行了封锁,但他们应该来不及对中庭世界这里做出处理。” 吞拿汇报着状况:“地下世界的大门是双向的,会在地下世界里存在也会在中庭世界中存在,穿过大门的界限才能往来于两个世界之中,他们可以对地下世界的大门进行封锁,但中庭世界的大门仍然存在于此,只是我们暂时尚未发现那个地下世界的特殊规则,难以锁定大门的所在……” “不仅仅只是地下世界的大门,就连地下世界的规则这一发现机制应该也被对方的灵能特性给隐藏了起来,想以此找到对方的话,就只能以穷举法来一次次测试了。” 苹果爵士摇摇头:“先将这两条通道暂时封闭,鼹鼠集团隐藏起来的区域不会干扰到地铁正常运行,考虑到这些家伙都龟缩在地下世界里的情况,可以不关停地铁线路,但负责监察的侦查员每三分钟进行一次报告通知,实时记录这里的参数。” 侦查员们各自就位,队伍在地铁站里铺开,各种设备方面的支援他们从来不缺,精通各个领域的专家也被征调而来,一同研究着这个隐秘的地下世界。 苹果爵士虽然也在地下世界里待过一段漫长的时光,但他以前所在的地下世界就规则而言与鼹鼠集团所在的地下世界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归类在一起,因此也只能够暂时先等待穷举法一点点找到地下世界的大门才行。 到了这个阶段,事态反倒缓和了下来,双方都进入一种漫长的拉锯时间,只等其中一方暴露出明显的破绽,随后才是一击必胜的时刻。 如果被苹果爵士把握住这个破绽,那绘城的降魔局就能在顷刻之间踏破百目者教团的遗迹,将其彻底摧毁。如果是鼹鼠集团捕捉到这个瞬间,那就将是刊登在报纸上的重大新闻。 不过符士德见苹果爵士那一副云淡风轻似的模样,就清楚这位执行官阁下必然有着自己的把握在内。 就在其他执行官还召开会议讨论应该如何维稳的时候,他已经一往无前来到绘城,作为总执行官手中的一把利刃,苹果爵士要考虑的从来就不是如何维稳,是怎么尽可能的留手,避免把敌人处理掉之后造成的影响过大,让总执行官阁下面子上不太好看。 至于失败?那是什么笑话吗,这种事情从未考虑过。 符士德甚至感觉苹果爵士会不会专门为鼹鼠集团留下一个破绽,任由对方从地下世界里走出来,只要他们胆敢踏出一步,所承受的,便是雷霆般的打击。 有些无所事事的符士德和佐侑都被苹果爵士打发走了,临走之前佐侑还跟符士德说这次的“分期付款”已经到账,下次的分期付款会尽快准备好,让符士德有些受宠若惊。 他感觉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第三阶段·【以太】的灵能者,但实际上好像也没差的样子,不过佐侑完全不在意他这番话,听了也像是没听进去一样,仍然自顾自的挥着手说到时候就把分期付款给符士德送来。 见佐侑自己都如此坚持,符士德也不好说些什么,虽然对于符士德来说,【神之义眼】确实是用上了自己的一只猫眼绿没错啦,但那种东西在持有「死而复生的奇迹」的符士德面前,如果不是因为摘眼睛确实是会有点疼,他甚至都觉得和一根随意掉落的头发没有区别。 不过或许这种特殊的灵能武装对于佐侑而言确实是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反正人家愿意出这个价格,符士德也算是占到了便宜。 见佐侑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眼前,符士德就将目光收了回来,沿途还逛了一趟菜市场,慢悠悠的回到鹿首钟表店里去。 推开鹿首钟表店的大门,符士德就突然一愣。 在鹿首钟表店里,反倒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 茶杯里的水凭空漂浮起来,在半空中形成水流与朦胧的雾气,有的水珠在半空中悬浮着进行排列组合,有的水珠则是不断飘忽中移动,将周围环绕起来,构成一个特殊的景象。 经过光线的折射和水的运动,简单的液体在半空中形成了不同的色彩和形状,目光所及之下能够看见这些水构成了一幕幕景象,甚至还能够发出极具真实感的环绕音,宛如身临其境。 不,准确的说就是为坐在中间的小露带来了身临其境般的感受,符士德看的真切,仅依靠一只茶杯里的水就构成了这幅景象,景象所呈现的内容看着有点眼熟,像是自己走在路上和地铁站的滚动横幅上都有的新上映的电影。 这种奇特的景象自然不是小露一手完成的,符士德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种熟悉的无形之力源自于另外一边的学校宿舍楼里。 该说那位被降魔局特聘来的念动力专家不愧是被人称作专家的存在,对念动力的操作精度完全超乎想象。 哪怕自身还躺在宿舍里懒得动弹,念动力延伸而出也能够替代自身的感官,一边看着电影院里放映的热门影片一边在闲聊中给人“描述”出来,甚至光是描述还不够,随手接过一杯水就能以此作为载体完美的将其呈现出来。 这种能力精密度看了就让人感到叹为观止,符士德还听说降魔局那边正商量着让这位燕同学能不能多读一点医学方面的课外书,不管是当做培养兴趣也好还是当做降魔局下发的任务也好,让燕的念动力负责主持的微型手术几乎要比医学领域的大师还要好使。 不过可惜的是那位燕同学平时看看小说漫画也就算了,对医学方面的书籍看了就头晕,最多翻翻以前的老漫画,比如什么怪医黑杰克之类的,见状之后降魔局也不再对燕提起这件事。 符士德之前所见的念动力只是在“范围广”、“出力高”这些层面上有所展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密的操作。 另一边的小露也透过水幕,注意到符士德回来了,朝符士德挥挥手,“快来看快来看,燕好厉害的!她的能力操作好细致,像做梦一样!” 符士德耸了耸肩:“我下次跟人一起出去看就是了,电影放到一半我再上去也看不明白。你们接着玩,我正好买了菜回来,中午吃萝卜牛腩和滑蛋虾仁?” 小露看了一眼符士德手里拎着的袋子,看见里面有几个圆滚滚的轮廓,歪了歪脑袋之后开口说道:“换成番茄牛腩吧,食堂的菜没你做的好吃,也可以给燕装一份。” “她喜欢吃番茄牛腩吗?好啊。正好这里还有多,要喝什么汤?” “她说随便就好~” 符士德耸耸肩:“那我去煲点排骨。” 拎着装满了菜的袋子,符士德把空间留给小露和远在学校宿舍里的燕,虽然燕此刻并不在鹿首钟表店里,但范围极广的念动力场域能够将钟表店里面的景象都让她清楚感受到。 符士德一边洗菜一边思索起来,如果自己把感知能力扩散出去,或许也能够做到类似于念动力般的效果,只不过这份感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增长的过程中,真想做到像是燕这样精密的操作,似乎还有一段十分漫长遥远的距离。 毕竟自己仅仅只是依靠感知比较高而做到的这一点,并不是真持有着【念动力】的灵能,强行模仿确实能够模仿出一点点模样,但要说如同对方这样得心应手,反倒有些不太现实了。 想到这里,符士德也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只不过因为先前的念头生起,符士德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将感知给扩散了出去。 无形的感知宛如无孔不入的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与无形的念动力在半空中也有所接触,感知浸润了无形的力,无形的力却没有击散蔓延而出的感知,这是两种不在一个层面上的存在。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正想把自己蔓延出去的感知给收束回来。 毕竟自己这份感知目前还处于一个较为不安定的状态中,如果一个控制不好,十分容易就会造成宛如灵能失控现象般的影响,到时候符士德可不希望自己被那位燕同学当场逮捕。 正当符士德平复着自己的心境,缓缓将蔓延出去的感知收束回来的时候,他突然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似乎有什么存在,在自己收拢感知的时候……对自己动手,将那份正在收拢的感知强行截留下来? 毕竟灵能的特性千奇百怪,有这方面特性的灵能者出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是符士德先将感知蔓延出去冒犯了,所以符士德也没做什么,只是继续收拢自己的感知,并没有对此表露出敌意。 可是对方仍然将自己的感知截留下来,甚至像是用“钉子”将符士德蔓延出去的感知就这么钉在了那里,不让符士德离去,这就让符士德眉头大皱了。 对方这么做,一次是对符士德唐突将感知蔓延过去的警告,这一点符士德照单全收,承认了是自己的冒犯,也没有去仔细感受对方的所在,避免侵犯到一些隐私。 但第二次还这样,甚至在符士德蔓延而出的感知中钉死了一颗钉子,那便是针对性的挑衅了。 符士德缓缓睁开眼睛,青碧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好像遥远距离的景象被瞬间拉进到了眼前一样,符士德借以弥漫而出的感知力,朝着那个方向投以目光。 【静止的魔眼】所凝望的目光。 宛如世界于此定格下来,一切都陷入了静止之中,而当符士德的目光落于其上的时候,他才猛地一愣,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这是……百目者教团?” 第108章 抹去姓名,遗忘记忆 自打了解过现在在绘城之中搅动风雨的【百目者教团】的由来之后,符士德就对这个组织的存在上了心。 说到底不过就是鼹鼠集团的另外一个马甲,尤其是这些继承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人还准备以全新的姿态囊获更大的伟力加诸于身,符士德就清楚,仅仅只是处理掉槲栎和镰鼬是完全不够的。 仇恨的连锁并未就此断绝,反倒如蜘蛛结成的网一样蔓延而出,在符士德的感知之中,铺设而出的蛛丝之上,此刻正好被人钉下了一颗钉子。 当符士德朝着自己所感知到的方向“投以目光”的时候,他便见到了属于百目者教团的标志——那是一道乍一看还算正常,但细看之下就会感受到怪异的身影。 那是个瘦削的男人,身上没有进行过灵能改造的痕迹,看不见非人般的特征,但就视觉所呈现而出的景象来看——从线条、色彩和结构这三个表现领域上出发,能够十分清楚的捕捉到一些怪异的要素。 整体的结构上呈现出来的是人形,但落于细节上的部分,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褶皱、器官线条、肤色的差异和衣服上的色彩都能够组成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模样的景象。 仿佛整个人都是被“眼睛”所聚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存在一样。 正常而言一般人根本就无从发现这一点,毕竟想要注意到这样怪异的特征本身也是需要一定的感知门槛的。 而哪怕有人在偶然之间察觉到这样怪异的现象,在目睹过之后又会自然而然的从视界中消失,对于掌握着“眼”之要素的百目者教团成员来说,想要轻易地将自身从旁人的目光观测中抹去,还是不费什么功夫的。 但对于符士德这种感知极高的存在而言,在观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已经深陷在【百目者】的影响之下。 对于百目者教团的内部成员而言,他们身上所承载的是【百目者】的祝福,但对于教团以外的成员来说,任何接触到对方,哪怕仅仅只是最简单的观测行为,都会使得自身染上【百目者】的诅咒! 这份诅咒会让人们的精神陷入疯狂,血肉不断畸变,在顷刻之间化作属于百目者的眷属,只是符士德对【百目者】的影响早就有所准备。 在绘城的另外一侧,浑身都由一只只眼球聚合而组成的人形脸上露出微笑。 面部的肌肉因为笑容而牵动,做出笑容时本该凸显的两侧面颊上的酒窝也在微妙的线条之下形成了眼球似的结构,仿佛有一只只未曾被眼眶和皮肤所覆盖的眼球在不断转动着,发出了粘稠又略显恶心,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不适的声音。 “上钩了。” 这道人影缓缓开口说道。 在人影的面前,半空中悬浮着一只白色的圆球,白色作为基底的圆球之上有些许猩红的细密线条,汇聚到其中一端的时候,还有褐色与黑色的部分,这些部分让圆球凸显出了带点椭圆的形状,而在中间,还有一道竖直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兽类的竖瞳。 这枚悬浮在半空中的眼球就是将符士德蔓延而出的感知钉死在原地的“钉子”,有了这根钉子的存在,就能够将一切被【兽之瞳】所注视的存在锚定在原地。 不管那是虚无缥缈之物还是真实不虚的存在,不管是何等物质还是灵体,亦或者是【念动力】那种无形却有质的存在,只要被【兽之瞳】所注视之后,就再也无从逃脱。 这也是一种“猎人”。 只不过相较于更加专业的镰鼬而言,【兽之瞳】的存在更像是野兽在捕食着目标。 双目之中呈现出兽类竖瞳的人影缓缓开口,喃喃自语般说道:“就算是被登记在四大特级战力之一,未免也太过于稚嫩了吧,持有着这样的力量就当做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随意扩散自己的念动力场域,万一接触到的是自己根本就应对不来的存在该怎么办,从档案上看是经验丰富的灵能者,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也能算得上是降魔局的专家?” 兽瞳摇头叹气,原本还以为被老大不断强调说一定要注意的四大特级战力是个多么麻烦的对手,但说到底不也还是个小女孩罢了。 贸然接触【百目者】的存在,相信此刻早就已经精神失常,在畸变中化作怪兽一样的存在了吧。 就是可惜了,对方只是一个外聘的专家,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学校的宿舍而不是降魔局的总部,不然的话,还能借以这个机会给那位苹果爵士添点麻烦…… “什么啊,原来不是找我的,那你费这么老劲干啥,不知道我很忙的吗?” 正当兽瞳想着下一个被列入四大特级战力的吞拿应该如何处理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使劲拍了自己一下,一个大比兜直拍后脑,把自己拍了个踉跄。 还没等兽瞳转过头来,又是一下把兽瞳打的直不起腰,兽瞳甚至连身后站着什么人都没能看见,只能闭上眼睛,借以悬浮在半空中的【兽之瞳】来目睹自己身后的景象。 ——那是一只漆黑的利爪。 漆黑的色彩源自于利爪上一圈一圈,层层缠绕的绷带,造型怪异又狰狞的利爪将半空中的【兽之瞳】抓在了手中,轻轻一握就捏碎了这只将【念动力】锚定下来的钉子。 兽瞳顿时感觉眼前一黑,目眦欲裂,发出了宛如野兽嘶吼般的咆哮,但随后是更加汹涌的咆哮在身后响起,完全盖过了他的吼声,一只又一只的黑色的幽灵宛如真正的野兽那样将他扑倒在地上,利爪和黑色绷带之间狰狞张开的嘴巴不断撕咬啃噬着他的颈部。 兽瞳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瞬间的错愕几乎让他大脑空白,还没等求生的本能对自己发出预警,这些如洪流般向他扑来的兽群就宛如收到了某种命令,纷纷停下了行动,只是将他锁定在原地。 黑色幽灵从两侧分开,一道人影缓缓走来,符士德看着面前被黑色幽灵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兽瞳,皱起了眉头:“你们百目者教团的通道不是被人守着吗,怎么上来的?” 兽瞳狼狈的看着符士德,喘着粗重的气息:“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正常人在对自身展露敌意的瞬间早就已经受到了相应的代价,胆敢以目光直视身具【百目者】祝福的存在,也将承受同样的诅咒。 换而言之,他们来到地上就天然的立于不败之地,只要随心所欲的为降魔局带来纷争,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应对诸多状况就能使得局势大乱甚至不攻自破,可是面前的符士德却一副完全没有承受诅咒的模样。 符士德反倒被对方问的愣住了:“你一个从地下世界跑上来的家伙,不知道我是谁?” 末了符士德竟然还真没从面前这个家伙的身上发现对应的“呼唤”,符士德有些讶然,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似乎真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换做一个知晓符士德身份的存在,在见面之后就自然而然的会产生出对应的呼唤,至少符士德就能从苹果爵士、佐侑和吞拿等人方位上感受到这种现象。 其他一些符士德没怎么记住名字,但他们对符士德有些许印象的降魔局侦查员,甚至是刚刚在菜市场里买过菜的大叔大妈都能对符士德产生出对应的呼唤来,只是这份呼唤的强烈各自不一而已。 但面前这个家伙似乎是完全不清楚“符士德”的存在,哪怕是此刻正面相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符士德略有些好奇,对自身这份不断增长的感知他还有些没弄明白的地方,而面前正好抓到一个百目者教团的成员,不拿他来做做实验的话未免有些浪费了。 “问题就一个个来吧,你是怎么从地下世界里跑上来的?用特殊的手段隐瞒过了侦查员还是说另有别的通道和大门?然后说说你对‘符士德’的印象……” 符士德话音未落,就能够清楚的看见对方的身上浮现出漆黑的墨迹。 这种墨迹符士德可熟悉的很,在自己处理掉槲栎的时候,从槲栎身上就蔓延出了同样的墨迹。 上一任执行官在槲栎身上书写了一个“富”字,随后槲栎就经营起了鼹鼠集团,成为绘城之中资产排名前列的成功企业家,别看槲栎好像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也就是一般的“有钱人”而已,但光是将他分布在绘城之中那许多个收藏室搬出来,每一个收藏室的价格就是远超想象的存在。 许多大型企业把所有资产全都打包在一起只怕都没半个收藏室里的价值来得多,这些【独一无二】的收藏品每一件都能在市面上流通出天价,一现身就会被人收走,甚至完全不考虑会不会卖不出去的问题。 而只要那个“富”字还留在槲栎的身上,槲栎就能一直以此作为护身符,不断积累着财富,有足够的财富傍身,他就能一直保证安全,这一点也和【收藏家】的灵能特性十分一致。 一直到最后,符士德将槲栎给处理掉,那个护身符也化作漆黑的墨色将符士德涂黑,只是没等对方完成这一步,符士德就率先从中脱离出来。 此刻的景象也是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份墨迹并没有如槲栎那时一样这么具有攻击性,反倒是存于兽瞳身上,似乎仅仅只是将某种事物给【涂黑】就完成目标了。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份被【涂黑】的存在,是他们记忆中的“符士德”。 无形的笔落于这些人的记忆之上,将“符士德”给涂黑,但又不在涂黑的位置上重新落笔书写用于指代的名字,他们就会彻底失去这一部分的记忆。 这种处理能够最大程度的隔绝符士德对他们的感知,因为鼹鼠和上一任执行官是清楚的感受过符士德的感知究竟有多夸张,他们有些怀疑,上去之后,就算是以根本无关的代号来指代符士德的存在,很可能都会被符士德所感应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干脆彻底将符士德的存在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反正要处理掉降魔局的四大特级战力也不一定是非要和苹果爵士与符士德这两人正面相对嘛! 简单解决掉燕和吞拿这两个家伙,掀起骚乱,让降魔局分身乏术,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陷入混乱之中,任何与【百目者】的祝福对抗之人都会承受【百目者】的诅咒。 就算他们尚未将【百目者】之名重新书写成【伟大存在】,这份属于【百目者】的定义也不是绘城区区一地就能够抵抗的,那位坐镇中枢的总执行官阁下固然轻轻挥动衣袖就能震撼中庭世界,但他毕竟已经老了。 年迈的老人脑袋不灵光,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是常有的事。 行动的基础其实并没有问题,逻辑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兽瞳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用钉子钉住的并不是那位燕同学的念动力,而是符士德不自觉蔓延出去,磅礴到近似于【念动力】效果的感知…… 如果不是十分了解燕同学所持有的【念动力】,确实是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判断,毕竟真没人能想到,这种磅礴厚重的无形存在竟然只是源自于某个人在无意识之间发散思维,而如同海啸般扩散出去的一份“注意力”…… 兽瞳整个人都有些傻眼,符士德能够察觉到他身上的墨迹,他自己也能够发现这一点——老大在他们行动之前告知过他们,在身上留下了这份印记。 哪怕已经记不清这份印记究竟将什么事物从记忆中抹去,但让老大做出如此严阵以待的应对,想来是个不会逊色于那个苹果爵士的存在! 兽瞳一咬牙,整个人就在黑色幽灵的利爪之下突然崩碎,彻底化作一颗颗圆球散落在地上,瞬间失去了属于“人”的形体结构,只剩下一颗颗滚落在地上的眼球。 而在另外一侧,在已经临时放假,整个学校都有些空旷的操场上,草坪上的线条在微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道道圆弧。 线条的圆弧对接之后就变成了圆球般的事物,一根被风吹弯的草叶落在其中就形成了兽类的竖瞳,随后一只只眼球汇聚在一起,逐渐的又勾勒成了人形的轮廓。 在碧绿的草色覆盖下,一道慌张的人影从草坪的色彩里迈步而出,他如野兽般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奔袭而去,带着捕食者般的残暴与劫后余生的庆幸,锁定了【念动力】的方向!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无形的巨力轰然落下,【念动力】瞬间爆发,将这道身影扭成了麻花。 第109章 密涅瓦机关的标志 无形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凭空施加在一颗颗眼球汇聚而成的身躯之上,随着躯体的血肉被强行扭曲、骨骼寸寸崩断、眼球被念动力挤压到破裂,迸射出浆体,怪异的声音也从这块像是被人拧干的抹布一样的残骸中发出。 身躯呈螺旋状扭曲,乍一看之下会觉得除了上下两端分散开来的结构以外都像是一个圆柱体,而此刻这具残破的身躯也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中“吐”出了最后一只还算完整的圆球。 那是一颗眼球,眼球之上的特征是兽类的竖瞳,而此刻那颗眼球宛如炮弹一般被发射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光似的轨迹,沿途的空气都被洞穿出清晰可见的一圈圈气浪。 这枚如炮弹般发射而出的眼球瞬间就洞穿了学校宿舍楼的方向,在学校宿舍楼里迸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尘烟弥散,而在一片狼藉之中,眼球又从另一侧的天花板上飞射而出。 随后在半空中还能主动地减缓速度,像是要绕回一个轨迹,回过头来看看那被自己打穿的目标。 一直等到这枚兽瞳在半空中拐过一个弯来之后,它才发现身后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对。 扬起的尘烟凝固在了原地,洞穿的天台那破碎的砖瓦也在半空中定格了下来,但这并不是什么【静止的魔眼】,或者是技艺精深的钟表师停下了时间的运转。 是无形的力量凭空浮现于此,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笼罩起来,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易碎的玻璃,轻轻按在事物的表面上,避免因为一个颠簸而使得本就支离破碎的东西彻底崩毁。 随后在兽瞳的注视之下,破碎的瓦砾全部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摆回了原位,已经发生形变的钢筋也被念动力给“掰”了回来,尽管上面还有碎裂的纹路,但在无形的力量强行加固的状态下,却比原本的状态还要稳定。 当符士德坐在黑色幽灵的背上,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那位相隔遥远距离,和小露在鹿首钟表店里互相畅聊着新上映的电影的话题正开心的燕同学缓缓从宿舍的上层床飘了下来,像是坐在一张看不见的椅子上,缓缓悬浮着从敞开的窗户里飞出。 少女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不愉快,秀眉皱起,瞥了一眼半空中的兽瞳,再转过头来,飘落到符士德身边,简单的点了点头就当做打个招呼。 符士德正好骑着黑色幽灵,落在了一处高楼的楼顶上。 “这个家伙……”符士德看了一眼那只悬在半空中,不断震颤着,仿佛像是在挣扎着落于其上的无形念动力的兽瞳,开口问道:“还能说话吗?” “那就得叫专业人士过来了。” 燕轻声开口说道:“和【百目者教团】有关的案件都不好处理,得叫天启教会那边的人过来,他们有办法能够消除百目者教团带来的影响。” 符士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随后就不由得想到那位身穿圣职者制服的老人,以及那个经常在小露身边的绯红少女,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我去联络一下……” “不用了。”燕摇摇头,随后接着开口说道:“我已经叫上了教会那边的圣职者,他们说要先准备一下场地,等到把现场布置好了以后,再把这个东西直接扔到那边去就好。” 符士德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教堂所在的位置,发现距离学校的直线距离还真不算特别远,虽然就路况来说得绕上好几圈,不过还是处于念动力场域的覆盖范围之内。 就是燕觉得有些可惜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宿舍楼:“原本懒得动想躺一整天的,现在麻烦死了,宿舍楼也要重新装修……不过学校请的建筑师好像已经过来了的样子,那就交给建筑师吧。” 少女转过头望向符士德:“要直接回钟表店里去吗,还是说你要先去一趟降魔局?” 符士德被这么一问之后才回过神来:“哎哟,我还煲着汤呢!” “没关系,我会看火,小露也在说新片看完了,但是还有好几部镜子主演的同系列电影没看,问我要不要去丹朱赤家里,她那边有光碟……” 符士德听过镜子这个名字,是小露和丹朱赤都很喜欢的明星,又演电影又写歌开演唱会,符士德路过街上看到的广告宣传都是这个漂亮的大姐姐。 原本还想稍微休息会,不过就遇上了这种状况,符士德也没什么好说的,叹了口气:“直接送我到降魔局那边去吧。” 燕点了点头:“汤煲好之后要送一份到降魔局那边去吗?” “这个就不用了,还是等我回家去喝就好。” 见两人就这么完全忽视自身的存在,甚至聊起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之后,悬在半空中的兽瞳就更加卖力的“横冲直撞”了起来,但不管它如何挣扎,似乎都被固定在了原位,根本就动弹不得。 兽瞳之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与焦躁,符士德还能清楚的从那之上感受到不安,随着它越是卖力的想要突破念动力的封锁,这份不安就越发浓烈起来,甚至盖过了流露而出的愤怒。 符士德见状也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垫脚石是百目者教团从哪里找出来的……” 什么档次的家伙也都送到地上来,真当他们不存在了啊? 听符士德这么说,兽瞳之中熊熊燃烧的怒焰更加旺盛:“你们不要以为自己硬撑着就能够抵抗【百目者】的诅咒,越是抗拒这份诅咒,积压的反噬就越是强烈!迟早会因为与祝福对抗而自食苦果!” “哦,是说那种让人变成怪物的畸变啊,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倒是还好啦,不如说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证明你们好像也没怎么被那位【百目者】多么衷心的祝愿过……” 符士德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这位燕同学。 这份所谓的诅咒落在自己身上倒没什么,符士德有无数种办法轻易摆脱诅咒的纠缠,不过这份诅咒的影响对于旁人来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棘手。 稍有不慎就会被“污染”,甚至于以前也有不少被污染过的例子,如果不是符士德这类较为特殊的存在的话,想应对起来还挺麻烦的。 不过符士德看这位燕同学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于是便放下心来。 燕清楚符士德在顾虑什么,缓缓开口说道:“【念动力】的本质是在范围内凭空施加力,他只是被凭空出现的力给包裹住了而已,这份力量就算被他对抗,也不会和我有关,因此这种影响对于我来说其实完全没有意义。” 符士德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表情,这么看起来,自己的感知就算表现上与【念动力】相近,但本质上还是不太一样的。 至少百目者的诅咒就能够沿着这份感知影响到自己身上,不过对于【念动力】而言,倒不会有这种麻烦。 人家只不过是心里这么想了,随后在范围内就凭空出现了干涉现实的一股力而已,【百目者】就是想追根溯源都追不到燕的身上。 持有着【念动力】的灵能者似乎也蛮多的,这种最为纯粹的表现其实很符合大多数人自灵魂之中迸发而出的能量,只不过能有燕这种射程范围、持续力、精密度和念动力出力的存在就是少之又少的状况了。 不然的话燕也不会从小就被当时的绘城降魔局局长特聘为专家,承诺了一大堆福利,成年从学校里毕业之后就直接发编制,就是生怕其他城市的降魔局也注意到这位念动力专家给“人才引进”挖了过去。 符士德在被送走之前,还在天上瞥了一眼学校里的草坪和教学楼,虽然被无形的【念动力】稳固起来,但还是难免呈现出宛如眼球般的线条与结构,明显是那些事物都因为兽瞳的存在而受到了畸变般的影响。 不过符士德也看见圣职者们正准备对那些状况做出处理,便不再注意这些,交由专门应对这方面的专家去处理才是正事。 符士德刚一落地,就看见吞拿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提溜着一杆长枪拉着后勤系统的装备部主管让他在上面多加点功能。 这位装备部主管被吞拿纠缠的不胜其扰,浑身颤颤巍巍的肥肉都在振动似的:“都说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工的事情,你这家伙平时备了十几杆枪,又说要训练用又说要上一线用,先拿那些东西顶着,等我的经费下来之后再给你多做调整。” “胖子,现在可是针对百目者教团的特殊时期……” “你这家伙哪次不是扯着特殊时期的名头过来跟我申请灵能武装?有一件薅一件,全局上下就你灵能武装最多!” 装备部主管打断了吞拿的话,翻了个白眼,随后就看见搭着念动力顺风车过来的符士德,眼前一亮:“诶,那边的小孩,上次【猎枪案】里那面盾牌是你做的?” 符士德刚落地就见一座肉山似的身影朝自己过来,定睛一看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在面对猎枪的时候,符士德用猎枪的残骸临时手搓了一面大盾出来,然后交给吞拿使用,盾牌的结构让它能够自然变形成宛如巨斧般的另一种形态。 那东西做出来之后符士德也没怎么再关注过了,一是因为毕竟是临时制作的东西,很多细节上的处理都很粗糙,二是因为材料的来源比较微妙,毕竟是【游猎者】的残骸,是属于案子的证据,随意拿出来用也不是很好。 原本符士德都快忘记这回事了,是突然被对方提醒之后,这才回想起来。 见符士德点头之后,这位肉山般肥硕的装备部主管上下打量了一眼符士德,肥厚的面容挤得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他笑着开口。 “虽然是一件仓促完成的灵能武装,不过老实说完成度比想象中要高,很多出了师,准备自己打拼经营起工坊的工匠都没有这种临时处理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种极高的完成度,才会在上面留下特殊的印记,随着灵能武装完成自然而然留下的鹿首标志,就是你的流派,对吧?” 符士德点了点头,作为一位鹿首钟表师,经由自己之手完成的作品都会留下那样的印记。 每一件完成度极高,可以算得上是“作品”的事物都有鹿首的标志,这属于是一种防伪标签的同时似乎也有独特的含义在内,至少符士德就听说密涅瓦机关里的工匠也会有这样的特征。 经由密涅瓦机关的工匠制作出来的灵能武装,都会留下密涅瓦机关的标志,和鹿首的形成其实很相似。 一些大工坊的灵能武装一开始会不会有这种现象符士德不清楚,不过随着大家都知道了原来密涅瓦机关里出来的工匠都会有这种特征,于是诸多大工坊也纷纷如此效仿,制作出来的作品必然会留下特定的标签。 那毕竟密涅瓦机关是全世界所有工匠的圣地,连密涅瓦机关都这么做了,那他们不这么做,就跟不上工匠的“潮流”了! “之前就有密涅瓦机关那边出来的导师跟我们装备部有所联系,然后我就想到了你,那边的导师说会抽空过来降魔局这边互相交流,也提到了‘鹿首’的标志。” 符士德点了点头,“如果那位导师来到降魔局,我一定会到位的。” 装备部主管点了点头,随后看见凑上来的吞拿又露出满脸不耐烦的表情,直接推着吞拿往符士德身边靠:“去去去,别缠着我,你要灵能武装你找这孩子比我合适多了。” 吞拿提溜着一杆长枪,看了看转身离去的秃顶肥佬,再看看站在原地的符士德。 符士德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对自己的评价是学艺不精,我的水平肯定是没那位装备部主管强的,人家指定是一位工匠中的大师了,我连大师的边都没摸着。” “不过你要是想做点特殊的调整,我倒是能从钟表师的方向给你一点建议……” 第110章 调整灵能武装 符士德刚来到降魔局,反倒给吞拿抓了壮丁,直奔后勤系统的装备部就过去了。 灵能武装这种东西不管是从无到有的制作还是简单程度的调整,都需要用到价值不菲的材料,有的技术层面单靠个人的力量可能还无法完成,必须借助大型机器来实现。 相比起符士德的工作台来说,降魔局的后勤系统才是最能凸显工匠特殊之处的地方。 降魔局的装备部有着全世界最顶尖的后勤系统,体现在最有效率的灵能武装维护与保养,数量最为庞大的灵能武装储备。 在这方面上装备部的顶尖是公认的,就是密涅瓦机关也比不来。 工匠们可以吹密涅瓦机关里有数量最多的大师级工匠,【七大王国】级别的成就随手可得;可以说密涅瓦机关的主宰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工匠之神般的存在,工匠之道的技艺于那位主宰的手中就如「虚空造物的奇迹」般不可思议,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能生出在那方面上能够比得过降魔局装备部的想法。 每一位活跃在一线现场的侦查员,正式出动时身上的灵能武装就有好几件,其作用囊括了各个方面,虽然都是制式的装备,但每一件配给都不会逊色于接近第二阶段灵能者水准的灵能武装。 这里的第二阶段指的是降魔局内部“认证”的第二阶段,有标准的危害等级作为考量的,换而言之这种东西随意拿一件出去就能够与第二阶段的灵能者正面相对不落下风。 而如此之多的灵能武装相互配合起来,甚至还有骑士型装甲这种堪称军用水平的大杀器着装在身上,一队全副武装的侦查员轻松镇压灵能失控现象不是吹嘘,是切实发生过,无数件案子累积下来的结果。 因此才有每一件配备都是锁定了个人信息的情况,平时侦查员手头的配枪压根就没权限解锁保险,只有当侦查员的目光切实锁定了目标,确认目标的危害等级之后,灵能武装才能展开,辅助系统会避免侦查员自己的行动对状况带来危害。 按理来说这些灵能武装光是其中一套的造价就是天文数字,更遑论武装在每一位侦查员的身上,奈何降魔局的装备部主管就是有这种本事以最低廉的材料、最抠门的经费配合着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技术完成出大批量生产灵能武装的流水线。 每一位装备部主管的职责都是想尽办法削减经费,减少高额的材料消耗以及一点又一点的增强制式灵能武装的强度,这种听上去无比胡来的要求硬生生还是让这些装备部的主管们做到了,才是让诸多工匠都心服口服的。 反正密涅瓦机关里的大师们都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能拿那堆垃圾搓出一套足够强度并且还能不断改良的灵能武装来,易地而处,把密涅瓦机关里的工匠大师们放在装备部主管的位置上,他们是真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降魔局的装备部不仅办到了,甚至还能一代代不断改良,继续削减成本和提高性能,互相交流过后还发现他妈的这两个要求居然还是齐头并进的,这本事谁看了不服。 不过再怎么优化改良,依靠自己的力量始终也是存在极限的,所以降魔局经常也会和当地的大工坊,以及一些有名的工匠互相联络,互相学习交流这块大伙都没落下。 有的侦查员也会请工匠来对自己的配置武装做出调整,适合针对性的去应对一些突发状况,这也是装备部同意的,不过在投入行动之前得先做好检查和登记就是了。 符士德是第一次来到降魔局的装备部,进入这个庞大的后勤系统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完全与寻常钟表师、工匠之间截然不同的感受。 降魔局的装备部虽然也是工匠的另一个至高点,但委实说和寻常的工匠已经完全不在一个体系里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互相对比的可能性,让人看了就能够感受到叹为观止。 不过也不是说这里面就与寻常工匠系统绝缘了,符士德还是能够在里面找到不少属于个人工匠的工作台,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工具和调整维护到一半的配枪,不少工匠和学徒都在上面进行着参数的测量和细微之处的微调,终于让符士德找到了点熟悉感。 简单参观过装备部的状况之后,符士德就被吞拿领着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单独的工作室里,里面有各种工具甚至是小型的设备,各类需求一应俱全,都让符士德感到有些惊讶。 在旁边的屏幕上随意划拉两下,能够申请过来的材料列表看了都让符士德有些眼花缭乱。 似乎是察觉到符士德的惊讶,那位装备部的主管在后面哼了一声:“别以为装备部就只会想尽了办法压榨经费和成本,高档的材料这里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别浪费就好。” 说着那位装备部的主管就转身离去。 虽然对【鹿首派系】的作品有些好奇,不过那位装备部的主管还是没有继续在这里待着,而是给符士德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反正符士德最后为吞拿调整好的灵能武装也是要先经由装备部进行检查和登记的,到时候也可以直接看符士德制作出来的成品,用不着在这眼巴巴看着还给人徒增压力。 符士德倒是好好体验了一把降魔局的装备部后勤系统带来的便利,第一感觉就是爽,如果在这里专修工匠领域的技术,想来只要有天赋的话,很快就能够从中学到不少真材实料的水平。 甚至如果对自己有自信,在学完了基础之后就可以试着去申请研究,只要能够捣鼓出如何降低成本和增强效果,想来也就会被调任到其他装备部主管暂时空缺的城市里去…… 如果不是降魔局的考核比起密涅瓦机关更加严格,加上升任主管的要求看上去确实较为苛刻的话,这倒是一个工匠的好去处。 符士德一边发散着思维,一边在工作台上调整着吞拿配备的灵能武装,还跟吞拿聊起了与鼹鼠集团——百目者教团相关的案子,心分多用看上去好不轻松。 “天启教会那边已经带人把学校里给处理好了,就算是被污染到畸变的教学楼也重新梳理过来。” 吞拿看着同僚们汇报的状况,开口说道:“看起来百目者教团确实是阴魂不散啊……” “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地下世界里跑出来的,教会的人有问到结果吗?” 符士德抄起扳手,一边拧动螺丝一边开口问道。 “教会那边也不是万能的啊,现在还在从那个兽瞳的嘴巴里撬开缝呢,说是脑袋里很多记忆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浓雾一样,不管是侦查员上去进行灵感回忆还是教会的人出手,都没能从那个家伙的嘴巴里知道点什么。” 符士德从面前的灵能武装上拆下一根螺丝,随后挑了挑眉头:“蒙上了一层浓雾?是指被【涂黑】了吗?” 吞拿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么个说法,好多年以前的教会圣职者们持有的是【黑】之圣痕,和这种【涂黑】的状况正好能够互相配合,只不过以前的教会圣职者都在那次意外中事故身亡了,差点让教会断了代,现在持有着【黑】之圣痕的圣职者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说着,吞拿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沉思起来:“上次见到的教会那边的人好像不是【黑】之圣痕了,好像是【赤】?唔……不太清楚教会那边的情况,毕竟这么多年没交流过了。” 符士德把整件灵能武装都拆成散乱的零件,吞拿拿来说要调整的灵能武装是一件三节棍,其中一端还加装上了枪头,在吞拿这种武术家的手中,可以随意改变自身的形态。 委实说这件灵能武装就算不是吞拿在上一线现场面对强敌时会使用的【金枪】但感觉上也相差不远,为了应对灵能武装的维护保养工作,吞拿为自己准备了很多件灵能武装备用起来,随时都能提着武器走上一线现场,倒不如说区区灵能武装方面的损耗,根本就不可能影响吞拿这种侦查员卷批。 而吞拿的诸多灵能武装本质上都是经由那位装备部主管之手设计调整出来的作品,就算上面没有打上什么标志,但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技术含量,就好像现在一样,一眼望去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看得明白的东西。 以符士德在工匠层面上的水平来说,可以做到把这件灵能武装拆开来,然后装回去,其中这一过程不多出几根螺丝就已经很好了,倒不如说光是这种要求,就已经比绝大多数工匠都要好了。 很显然,如果就只是从工匠层面的角度来说,符士德做不到这一点。 但如果是以钟表师的角度出发,倒是能够给吞拿这件灵能武装加上点异于寻常钟表师的思路。 符士德一边听着吞拿为他转述一线现场的同僚们都调查到了什么,一边以“鹿首钟表师”的目光来审视着摆满了工作台的零件,思索着应该从什么角度开始切入其中。 “虽然进出地下世界那一段记忆别人给人为的【涂黑】了,但实际上想要进出地下世界其实并没有这么麻烦,很多地下世界都遵循着固定的运转规则,只要对应上规则就能够从中脱离出来,”吞拿一边转述,一边戳着下巴低头沉思。 “目前教会那边整理出来的记录,说是鼹鼠集团里把你的存在给彻底涂黑了,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在记忆中回想起了你的存在,避免在行动中偶然间被你给察觉到。” “除此之外,被涂黑的还有与地下世界相关的内容,目前看来存在第二个通道的可能性很大,地下世界的家伙就是通过另一个渠道出来的。” 符士德点了点头,抬手将零件重新组装,组装到一半的时候又用扳手拧了拧,在上面加上润滑油之后继续操作,双手宛如蝴蝶般灵动飞舞起来。 “如果鼹鼠集团那边的地下世界还有另外一个尚未被我们锁定起来的通道的话,那想来就不会是这么个废物从地下世界里走出来了。至少也该是他们那个【无目者】的鼹鼠老大,还有上一任执行官亲自出手,我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随后他们也该用同样的方法一起报复回来。” 符士德开口说着,在简单的调整之下,把手上的怀表缓缓放在工作台的桌面,随后松了口气。 “调整完成……这东西你拿去用用看,要是用不习惯再回来找我。” 吞拿原本正低着头翻看同僚的现场汇报呢,一抬头就发现原本的三节组装长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巴掌大的一块怀表,抓在手里还蛮有分量,具体不知有多沉,但不是武术家或者天生神力的人多半连带在身上都觉得艰难。 “不是,我长枪呢?” “表里,自己打开盖子看看。” 吞拿翻开表盖,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猛然挥落而下的利刃,目睹这一幕的瞬间宛如时间都被利刃切开,随后他才回过神来,那并不是什么利刃,是钟表的指针。 吞拿见状之后愣在原地,随后喜笑颜开,怀表被他抓在手中把玩的爱不释手,符士德也没理会吞拿这一副小孩子拿到了新玩具似的模样,伸手从他面前那一沓文件里抽过一份放在眼前。 “经过初步的问询结果,曾经出现在绘城之中的‘左眼’与‘右眼’属于人之眼,指代着人类的双目。” “除此之外,目睹过【百目者】存在的还有野兽,即为【兽瞳】,虽然已经被涂黑了大半,但根据信息推测,应该还有几个尚未锁定正体的‘眼’被百目者教团投放上来。” “初步推断有属于正常双目要素的【野兽之眼】、【魔眼】,以及抽象化的特殊存在,【星之瞳】……” 第111章 咬合秒针 怀表模样的事物被摆在办公桌上。 装备部主管对此给予的待遇很高,至少就吞拿平时磨在装备部的时间里,从未见过这位胖子会把桌上摆着的汉堡包装纸给扫开到一边去,让办公桌空出一个“干净”的位置来。 平时就算是他亲手画完的改良设计图,也是就这样随意的往堆满桌面的汉堡包装纸上一放,压在包装纸上面,设计图上的内容被酱汁染了色也毫不在意的模样。 反正酱汁染上了颜色之后又不会把设计图上的参数给模糊掉,这设计图能看得懂就差不多得了,不就是酱汁盖掉一块,看看别的地方也该理解图纸上被盖掉那点位置本该是什么东西,要是有看不懂的家伙直接踢出装备部,自己到茶水间领个位置待着直到被其他城市的装备部缺人调过去。 对此这位主管其实也是一个争议不断的人,不过这个别人口中的“死胖子”优化过三版【壁垒】和【被缚者】的设计,把成本压低到用普通树脂材料和寻常的手铐就能将其升华为灵能武装,设计被推广到各个城市更新标准,他在装备部想踢谁踢谁,别的城市大把大把的人削尖了脑袋都想申请个绘城装备部的调任资格。 要不是降魔局门槛比较高,别的大工坊里的工匠都想来绘城的装备部开开眼界,绘城装备部下面的人哪敢直接对这位主管提什么意见。 此刻这位主管眯起眼睛,拉开抽屉,从里面捏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仔细看着这件被符士德调整过的灵能武装。 “好精巧的结构设计啊,容纳了钟表师的思路在里面,表面上看起来是钟表师的理念,但本质上也和工匠脱不开关系。” 这位装备部主管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嘴里毫不掩饰赞叹:“手法上看着是钟表师的技巧,里面有完全读不懂的时间概念,但完全融合了工匠技术,延伸出不分彼此的全新道路,将世界上的一切都以钟表的结构来诠释,时间的刻度来完成纵深,就是在工匠和钟表师两个领域都做到堪称大师级的水平也不一定能够完成这一点……” 虽说在某一领域上能够做到堪称大师级的水准已经是十分稀少的存在了,但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同时在工匠和钟表师这两方面同时登临大师之位的存在,他们虽然有名,但本质上也只是学会了这一方面,随后找个机会再去学习一下另一边的技术。 两种技术虽然有一些部分是可以互相重合的,但更多的还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领域,需要用到的时候做好互相切换而已——不是说一位工匠在学习过建筑师的知识之后,打造出一个灵能武装的大铁壳子就能够作为建筑师的作品的,反之也是如此。 红叶钟表师之所以能够被称作是红叶派系的天才,也是将钟表师与建筑师两道融会贯通,但实际上他在钟表师与建筑师这两门技艺之上暂时还未做到完整的将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融为一体的程度,只能算作是用钟表师的壳子套建筑师的内核,用建筑师的壳子套钟表师的概念,学的比较杂,多个领域互相之间无缝切换,暂时还未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怀表的表盖被翻开来,秒针不断跳动,分针也在一点一点的朝着下一个刻度迈进,时针则缓缓停滞在原位。 这三根指针在使用者的一念之间便可从中摘出,落在手上形成一截短枪,枪头宛如切开了时间的利刃。 在这位装备部主管的手中,三截短枪轻而易举的组装成一杆长枪,又在眨眼之间随意拆分出来,时间的因素为其带来了某种微妙的“不确定性”。 就好像武术家之间对距离感妙到巅毫的把控一样,这种与时间相关的不确定性会让人对灵能武装的把控产生出错误的判断。 本该刺中目标,却让人误认为枪尖尚未触及肌肤,亦或者是仅有毫厘之差被人闪躲开来,却有种锋锐早已及身的错觉。 吞拿看见这件灵能武装被符士德调整成这样,仿佛双眼都在放光。 “三截短枪每一截都能作为枪头,只不过互相之间各有不同。” 装备部的主管缓缓开口说道:“时针、分针和秒针的短枪各自都有自己的特性,秒针的短枪可以让目标产生一秒钟的前后误判,一天能发动六次。分针则是延长到一分钟的前后误判,一天只能发动一次。不过落在你这样的武术家手里,一次也能决出胜负了。” “时针的短枪作为枪头,可以把这一击分散在接下来一整天,以二十四个小时为基础扩散,一直到目标失去行动能力为止。这种设计竟然还考虑到了你执法时的非致命模式?还算过得去吧……” 装备部主管把三根短枪放回怀表里去,又看了看上面那精密的结构,开口说道:“稍微加上个辅助系统就能在执行任务时带在身上了,那小子设计的还不错,就是一点也不知道压经费,做个调整都能花这么多东西……还有,这块表我看不懂,你让他画个图过来,拨给他的经费从你补贴里扣一半,让我研究研究这玩意怎么降本……” 见这位装备部主管久违的盯着灵能武装陷入了漫长的思考,吞拿也从办公室里溜了出去,穿过一众坐在工作台前的装备部成员们,来到符士德旁边。 符士德头也没抬,就知道吞拿是过来干啥的,早在先前他一边看有关兽瞳的记录报告,一边就让【梅菲斯特】把图纸给画好了。 这种简单的操作倒是不用将黑色幽灵整个具现出来,只要在身边具现出一只漆黑的手臂就足够了。 虽然装备部的成员们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够直视黑色幽灵的特殊视觉或超强感知,但他们戴在身上的眼镜也是一种特殊的灵能武装,视觉还是能够捕捉到黑雾的存在,符士德也免得散逸出太多漆黑粒子,把装备部闹得乌烟瘴气的。 “这就是设计图?你的动作还真快!” 吞拿抄起桌上的设计图,看见符士德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份调查报告,“还在想着百目者教团那边的事情?” 符士德点点头:“他们这次的行动倒能够算得上是谨慎,为了防别人用感知去追溯他们的底细,就连记忆都给涂黑掉了,让人想查都查不来。” 吞拿倒是见得多了,对于这种情况吞拿处理的经验比符士德丰富:“既然如此,他们也总归会暴露出自身的存在,现在也在全程搜捕百目者相关的痕迹,他们藏不了多久的。” “我不是在担心他们藏起来找不到……”符士德皱着眉头:“既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还把成员送上来,想来也有专门的针对行动。”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吞拿拍了拍符士德的肩膀,开口说道:“这种事情不用在意,只要在地上,咱们的执行官,就是无敌的。” 看见符士德好奇的目光,吞拿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具体的情况应该只有执行官内部比较清楚,虽然在中庭世界这地方其实不太方便展开【以太】,但装备部在近些年来似乎做出了一些技术突破,研发出了专门针对各位执行官的【以太】而设计出来的骑士型装甲,着装上去之后,能够更大程度的发挥出【以太】的特性。” 吞拿双手抱胸:“说是还能够遏制【以太】展开以后对中庭世界的影响,能让执行官在中庭世界里放手施为,这种东西研发出来的时候,上一任执行官早就已经在地下世界里待着了,那会儿应该就已经将自己给【涂黑】,抹去一切痕迹,导致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装备部为他设计的骑士型装甲。” 符士德闻声之后了然,这种为执行官设计出来的特殊骑士型装甲才是执行官最大的底牌,不仅仅能够增强【以太】的特性,更能够遏制【以太】这种不存在于世间的元素对中庭世界的影响。 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有的时候总会因为自身所持有的以太而有些不太放的开来,一旦完全展开自己所持有的【以太】,这种不存在于世间的元素带来的影响难以清除,虽说不至于像是【百目者】的影响一样这么具备危害性,但本身也是容易带来事故的状况。 符士德原本以为苹果爵士优先切割鼹鼠集团在地上与地下之间的连通,就是为了避免上一任执行官毫无顾忌的在地上展开【以太】,甚至连互相之间的战场都要放在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的鼹鼠集团办公室里,就是为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明显是苹果爵士为了对方而特地设计的局面。 虽然尚未明了对方所持有的【以太】正体究竟为何物,但这一点对于苹果爵士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就算直到在正面相对之前都不知道对方所持有的【以太】是什么也无所谓。 想来就连苹果爵士也在等待对方什么时候从地下世界里走出来,朝着他发起袭击。 符士德最后再低头看一眼调查报告上的记录,鼹鼠集团——百目者教团偷偷往地上塞了几个身具【百目者】的祝福的存在,分别是【野兽之眼】、【魔眼】和【星之瞳】。 “野兽之眼是兽瞳,但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兽瞳一人……” 符士德记得很清楚,在百目者的祭品之中,除去‘猫眼绿’这种特质以外,其实还有一些较为特殊的存在。 比如说‘黄金瞳’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特质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野兽之眼】,黄金瞳的本质其实是身具龙类血统的人会在身上出现的特征,当身上的龙类血统过于浓郁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出现的现象。 与‘猫眼绿’不同,这种特质并不会让他们更加容易觉醒魔眼,不过会具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压迫力,在古时也被叫做【龙威】,意志稍微不坚定的人甚至无法提起勇气与这双眼眸对视。 听说具备着‘黄金瞳’特质的人倒是会更加容易觉醒灵能,那是如魔眼一样特殊分类的灵能,其中的特征是难以理解的语言和文字,具备着十分浓重的语言要素,血统也是其一。 很多人说‘黄金瞳’这种特质是随着灵能改造技术兴起之后才逐渐出现的特质,是先代的血统传承里有人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龙类改造,在扩散出去的血统里偶尔出现的‘返祖现象’。 不过这种说法暂时在学术界里还没有一个权威的认证,一是因为‘黄金瞳’的数量可能没比猫眼绿要多到哪里去,二是因为时间太短,这种课题的研究是需要漫长的时光来消耗的,自然也就各位专家教授各执一词,暂时还没能出现个一锤定音的说法。 符士德的目光从【野兽之眼】上移开,【魔眼】这种东西倒是很熟悉,也是百目者教团之中算是最为常见的特征。 加上先前左眼与右眼这两位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在绘城掀起一场较大的风波,仍然保持有【魔眼】的存在要么是实力强大,在降魔局有登记过的熟面孔,要么就是百目者教团的成员没跑了。 不过最后一个【星之瞳】,却让符士德有些陷入沉思。 很多说法其实都有将天上的星星用来指代眼睛的例子,而不管是神秘学还是传说等等,‘眼’这一部位又有十分特殊的象征地位,不然的话【百目者】也无法作为定义‘祂’的名字。 抽象化的将行星恒星作为眼睛的说法在很多领域都有流传,如果这【星之瞳】真的如其所言,是以某一颗天体作为魔眼的话,那在百目者教团中的地位,至少也是接近鼹鼠和上一任执行官的存在了吧? 为什么自己在对鼹鼠集团所在的地下世界里投以目光的时候,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存在? 是因为地下世界里没有星星吗? 还是说有那位【无目者】鼹鼠在场,所以他们都没有展现过与其相关的特质? 没等符士德想明白,他就被突然传递过来的消息打断了思路。 “天启教会那边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用【赤】之圣痕可以覆盖以前的【黑】之圣痕,稍微化解一点被【涂黑】的记录,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被掩盖的信息。” 吞拿把图纸交了之后匆匆赶来:“不过这种方法需要一个感知属性比较高的专家过去帮忙。” 第112章 魔眼vs魔眼 在上一任执行官还在任的那个年代里,降魔局跟天启教会互相合作,为绘城解决了不少隐患。 放别的城市里就算双方之间有所配合也应该没到如此亲密无间的程度,主要还是因为以前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们持有着【黑】之圣痕,这份圣痕正好与上一任执行官的灵能可以互相搭配,特性叠加之下,做到更好的效果。 在有圣职者的配合之下,可以轻易将许多目标都【涂黑】,随后书写下新的名字去定义,不管是什么样的灵能失控现象都躲不过最终落得【黑蚁】的下场,绘城的稳定水平在上一任执行官任职的年代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被评选为全国文明城市。 一次次协同行动之下圣职者和侦查员们都互相混熟了,相信就算那位执行官调任到其他城市去,这份紧密的联系也会延续下去。 只是直到【百目者教团】的出现,才打破了这安定的状况,圣职者们燃烧自我,竭尽全力的【涂黑】了“祂”,上一任执行官收束这份污染与影响,最后以自身化作楔子将其封印在地下世界里。 惨烈的状况让绘城几近沦为废墟,发展了好多年才恢复到现在的状况,原本这种事情多少也该记录在近代史的教科书里,只是随着那上一任执行官将一切都【涂黑】之后,这份已经发生在绘城的灾害也像是被所有人从世界上给遗忘了。 对于感知稍微高一些,但又无法完全免除被【涂黑】的影响的存在,则是会自然而然的为这个结果寻找一个对应的上的说法——比方说吞拿曾经就对符士德说或许是因为发生的时间年代过于微妙的原因,再早一点能编写进教材,再晚一点他们这些新生代的孩子应该也有所耳闻。 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受到【涂黑】特性影响的状况,不然以吞拿的习惯,必然会去沿着这份案件继续追溯历史。 在早些年那些持有着【黑】之圣痕的圣职者们纷纷逝去之后,绘城的天启教会迎来的是全新的圣痕。 那是个在教会医院出生,自诞生起就持有【圣痕】的孩子,是个在所有人眼中看起来都是绯红色的女孩。 自此之后,绘城的教会才不用向其他城市的教会借调,【绯红】成为了绘城圣职者们的色彩。 符士德对【圣痕】的接触其实不多,不过既然是教会那边说【红】能够覆盖【黑】,以此试着从被涂黑的地方里找到什么新的信息出来,那符士德过去跑一趟也没啥。 沿途在路上能够看见摆出来的大屏幕上循环着新上映的电影剪辑广告,硕大的海报占据了大楼的其中一面,正对着人流量最高的街道位置展示着宣发的成果。 小露和丹朱赤很喜欢这部电影,准确的说是很喜欢电影里的那位明星主演,这一系列的电影都是围绕着那位叫做“镜子”的漂亮大姐姐作为主角而构建故事,很显然在先前她们就成功安利给了那位燕同学。 要不是兽瞳被抓到教会那边去了,或许她们现在正凑一起把教堂闲置的房间清理出来当放映室呢。 走在路上的时候符士德看见一个茫然无措的身影,那是个对着路边的地图标牌不断挠头的中年男人,他似乎察觉到符士德对他投来的视线,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望了过来。 随后他露出有些窘迫的神情,快步凑上前来:“那个,小哥,不好意思啊,麻烦问一下教堂和降魔局应该怎么走?” “教堂的话一路往前然后开始绕道,沿着主干道再走一段就能够看见抹茶路的牌子了,教堂就在那后面。至于降魔局就从我来的方向一路直走,过三个红路灯,看见饼干大道就到了。” 符士德指了指两个方向,那个中年男人便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朝着符士德道了谢,挠着脑袋对路标的地图有些抱怨,说这么多年之后地图都变得让人看不太明白了…… 和符士德道谢完之后两人就错身而过,路上的偶然相遇并没有让符士德多么在意,帮人指个路这种事情平时总会遇上的。 等符士德去到教会之后,就被先前在【死河】现场那见过的圣职者老人带领着来到一间静室里。 屋子里被教会做了各种布置,这种特殊的仪式能够让他们处理掉【百目者】的诅咒,不然的话光是这枚兽瞳存在于此,就会让这幢房屋发生畸变,变成宛如怪兽般的存在。 前面在学校里也有这种现象,不过是被【念动力】给强行压平了地板和墙面,不然它们有分毫的动静,一旦念动力松开些许,所有被接触到的事物都会从无机物的状态滋生出血肉般的质感,楼宇化作噬人的怪兽。 所幸教会对这方面的处理是专业的,所有影响都被清除干净,不会再有丝毫属于百目者的污染侵蚀。 符士德来到静室之后,就看见三个女孩的身影深陷在硕大柔软的懒人沙发上,丹朱赤毫无形象的半躺在里面,枕着燕的大腿,双腿还把小露的腰也拢了过来。 【念动力】的专家果然名不虚传,她一边用念动力感受着光盘一边倒出一杯水在半空中就靠水作为载体来还原出影片的内容和各种声光效果,比电影院放映厅的感受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份能力的精密度掌控放别人面前就是单纯的炫技,对她们来说倒是一种不错的玩乐。 旁边的桌上正摆着不断想尝试突破念动力封锁,又难以动弹分毫的一只兽类竖瞳,看见她们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在体验电影世界的时候眼瞳里好像有火要喷发而出,看见符士德在圣职者的带领下前来则更是如此。 那位圣职者老人清了清嗓子之后,丹朱赤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懒人沙发里钻出来,拉着小露来到符士德和圣职者面前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嘿嘿!” 圣职者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后退几步,将这里的空间让给这些年轻人。 “小露,准备好了吗?再做一次刚才的还可以吗?” 小露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丹朱赤把白皙的手交了过去,被小露握在掌心里。 双手相握,小露纤长的五指找到了指间的缝隙,微微的热意从掌心传来,用力紧握之下,捕捉到了先前那虚无缥缈的,仿佛源自未来,又好像是发生于过去的感受。 “让这个世界染上绯色吧,【丹朱赤】!” 两人的身上同时绽放出绯红的流光,这份色彩将两道身影笼罩在其中,小露还好,仅仅只是看着像镀上了一层绯红的色彩,而本就绯红的丹朱赤像是连身上的发丝都在绯红之下染上了细碎的亮片。 细密的宛如电路板一样的纹路从两人相握的手掌上生起,随后一路攀附而上,没入袖口。 燕同学的身影仍然陷入懒人沙发里没有出来,她只是轻轻皱起了眉头,看着解放圣痕的两人。 先前小露第一次解放圣痕的时候,一口气将所有的红色给清除干净,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但至少周围所有人体内属于“红色”的鲜血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而其他的影响就更多了,也幸亏她那一瞬间其实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不然的话都不需要等死河造成多大的伤亡,突然觉醒的小露自己就是一个大号的灵能失控现象。 这会儿就算有了丹朱赤的引导,这位早已体验过一次全身上下的【红】都被瞬间清理干净的燕同学仍是心有余悸。 不过幸好,在丹朱赤的引导之下,小露并没有做出像是上次解放时那样瞬间清空周围的【红】这种事情来,而是缓缓地将这份绯红染上那只兽瞳。 在绯红的覆盖之下,原本是被【涂黑】的部分也一并侵染下去,这份被【涂黑】的位置是兽瞳的记忆深处,本不是能够被肉眼所捕捉到的层面,但在丹朱赤的引导下,小露却像是能够准确的将这份绯红覆盖在涂黑的地方上。 “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这种用法学起来很容易的,以后你自己用的时候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将这只兽瞳染上绯红之后,丹朱赤就转过头望向符士德,该轮到他这位专家出场了。 符士德朝着兽瞳的位置瞥了一眼,无形的感知就已经将那只眼瞳笼罩在其中。 在符士德扩散出感知的时候,把自己“嵌入”懒人沙发里面的燕同学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符士德的方向。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下喃喃自语起来:“念动力……好像不是。两份念动力之间的冲突不会是这样的。有一种不是念动力的无形力量穿过了我布置下的念动力,把兽瞳也笼罩了起来。这竟然是单纯的感知能够做到的程度?” 这位燕同学第一次感受到能做到近似念动力效果的感知,这种如洪水海啸般奔流的感知几乎刷新了她对世界的认知,她认真的看了看符士德的方向,再看看旁边的小露。 “我去,一家人都好牛逼。” 符士德自然不清楚旁边这位燕同学心里想的什么,他此刻暴涨的感知不断通过【绯红】铺设的道路,深入兽瞳的记忆之中。 原本被涂黑的景象逐渐的在绯红的渲染下淡化,虽然依旧显得漆黑,但对于符士德来说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至少不会完全看不清了。 兽瞳的记忆被涂黑的部分有很多,并且在被涂黑的部分上还重新书写了一些内容,虽然这些文字也一并被绯红的色彩所覆盖,但符士德的感知在隐约之间,也能够接触到其中的本质。 “隐去真正的记忆,用虚假的命令覆盖了这一部分吗?这种做法有点不太对劲……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鼹鼠集团的成员,那动用这种手段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符士德眉头一皱,顿感不对。 “倒不如说,如果这个人只是一个被无辜卷入灵能失控现象的旁观者这才正确,依靠【涂黑】和【覆写】的特性,结合【百目者】的祝福,这种手段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制造出可供驱使的棋子。” 无形的感知如潮水般渗透在被涂黑的记忆里,符士德不断深入这份记忆的根源,很快就寻找到了其中隐藏起来的部分。 那是一道凭空出现在眼前的,浑身被漆黑的颜色覆盖,【涂黑】到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征的人影。 他举起无形的笔,抬手之间把“自己”给涂黑,然后写下了新的内容,最后笔尖轻轻在眼睛上一点,眼瞳就化作了野兽般的竖瞳。 随后这道漆黑的人影顿时溃散,化作墨水一样流入地板的缝隙,逐渐消失不见。 符士德眼前所见的记忆回响便是属于“兽瞳”那被涂黑的真实记忆,这个兽瞳的前身只不过是绘城随处可见的一般市民,只因偶然而被上一任执行官所选中,强行让他成为了【百目者教团】的一员。 看着这个只剩下一只眼瞳,仍然保留着狂躁行为的“兽瞳”,符士德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了。 “你他妈的,真该死啊。” 无形的感知如洪流般汹涌而出,坐在懒人沙发里的燕差点被这份突然暴起的力量掀了个跟头,她看见符士德歉然的表情,嘟起了嘴。 感知收束成线,线编织成长带,这份猩红的灵络直指符士德以“兽瞳”的记忆为基础而追溯的漆黑人影,以此锁定那上一任执行官在绘城留下来的痕迹。 鼹鼠集团的地下世界只有那唯一一个通道,他们根本就没有让成员走出来,而是将地上的人转化成他们的成员。 既然确定了这一点,那符士德想要寻找的目标就很清晰了。 灵络在不断延伸,符士德的感知沿着灵络一路追溯而去,穿过了三个红路灯,最终停留在饼干大道的路牌前。 走在路上的中年男人似有所感,在原地站定,转过身,睁开一双宛如宝石般晶莹的双眼,朝着虚空之中蔓延而来的感知,投以【魔眼】的目光! 第113章 像【以太】,不是【以太】 无形的感知如洪流般汹涌,符士德沿着感知追溯到目标的所在,随后仿佛亲自来到那被感知覆盖的方寸之地,缓缓睁开了眼睛,朝着那边投以目光。 于是【静止的魔眼】那青碧色的目光就宛如虚空生电,流光在瞬息之间绽放而出! 在符士德朝着目标投以目光的时候,身具【百目者】的祝福的中年男人也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在符士德朝着对方投以目光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也在原地站定,随后,睁开了一双宛如宝石般晶莹的双眼。 这对视的行为发生在虚空之中,双方的目光都仿佛如有实质,青碧色的流光覆盖之下,所流经过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仿佛在耳边有齿轮嵌合、机轴转动时发出的机械结构运转的声音,像是有无形的指针“啪嗒”一声暂停了向下一个刻度跃动的动作。 说不清这究竟是时间在暂停,还是目光所及的一切被魔眼静止凝固下来,中年男人只觉得仿佛有洪水猛兽般的存在正朝着他的方向汹涌席卷,倘若阻拦不下,就会被瞬间吞没进去! 但这种事物难道阻拦不下来吗? 作为身具【百目者】的祝福的存在,任何与‘眼’相关的要素都在掌控之下,用【魔眼】来对付身具百目者的祝福的存在,这种行为未免有些过于可笑! 宝石般晶莹的双眼自然也是一双【魔眼】,是一种与【石化魔眼】在类型上近似的存在,只不过相较于让目光所注视的事物化作花岗岩质地的石头,这双魔眼在特性上的表现形式略有不同,被其所注视的事物,会被物质转化成宛如宝石般通透的晶体。 在【魔眼】那微笑的注视之下,空气都像是突然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不规则晶体,有些像是冰晶和玻璃,又显得好像钻石一样璀璨,在光的折射下扩散出炫目的景象,可同时也随着光的折射,这份【晶化】的现象也在瞬间随着折射的光一起扩散而出! 仅仅只是简单的瞥过一眼,先是在目光所及之下出现了一块宛如拳头大小的晶体,随后这块晶体在顷刻之间扩散,将整条街道的上空都占据,道路旁边的行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晶体吓了一跳。 甚至有人来不及避开目光,身躯已经被那不断扩散的晶簇洞穿,肢体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只能够随着目光的不断折射而被这凭空出现的晶体推动着挂在天上,甚至他们自己的身躯也在一点一点的化作颜色各异的结晶体。 而此刻,青碧色的流光也开始与晶簇互相交汇! 青碧色的光芒瞬间渲染了通透无色的晶簇,将其染成了碧绿的水晶,而被渲染上色彩的晶簇就陷入了静止,不再继续随着光芒的折射而“发芽生长”下去。 中年男人原本自信微笑的表情突然一滞,他在隐约之间感受到了些许异常,对方的各种表现明明是蕴含着与‘眼’相关的要素,只是此刻身具【百目者】的祝福的他,却有些难以感受到对方的‘眼’究竟在何处。 明明只要将对方那份与‘眼’相关的要素掌控,就能轻易让对方反噬自身,不仅仅是自食苦果,甚至连投以目光的那双魔眼也会化作眼球模样的怪兽,先侵蚀神经,随后在眼眶之中咀嚼柔软的大脑,占据灵魂,使其化作精神疯狂、血肉畸变的怪兽。 这份【百目者】的诅咒是他应得的惩罚,胆敢直视身具祝福之人便是他生来最严重的罪孽。 而这份诅咒仍会存在于他的身上,让所有被他注视,亦或者是注视着他的存在都承受同样的诅咒。 当诅咒降临,所谓的降魔局,所谓的绘城,充其量不过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而已。 只是【魔眼】此刻却根本寻找不到这之中有一分一毫与‘眼’相关的要素在内,哪怕是持有着这份祝福,也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茫茫景象。 在魔眼的注视之下,与其说这是源自于对方的【静止魔眼】的攻击,倒不如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混乱又怪诞的世界。 地面上的人行道砖块宛如书页一样旋转、翻折起来,在旋转和翻折的过程中好像形成了齿轮的结构在缓缓转动,道路两侧的路灯灯柱像是一根根竖起的机轴。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顷刻之间“活”了起来,但是却变成了一个庞大又精密复杂的机械结构,青碧色的色彩是这个世界的主要基调。 在这里魔眼非但感受不到与‘眼’相关的要素,就连任何要素都无法目睹,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是倾尽了【百目者】的祝福之力,勉强让自己能够看见的景象。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块正在运转的怀表,此刻青碧色的齿轮暂停了下来,于是被青碧色所覆盖的世界也陷入了静止。 可是当魔眼凝神望去的时候,眼前的机械结构又变得扭曲而模糊,乍一看眼前的像是不断转动的齿轮,又像是一丛晶簇宛如旋转的万花筒一样在眼中盛开,盛开的晶簇里铺设出了感知化作的洪流,洪流变得漆黑,形成了柏油马路,马路上驶来一辆辆降魔局的车,有穿着制服的鱼人拿着长叉和链条把自己套了起来,甚至还用皮带扣上了嘴笼,好像自己是什么野兽一样。 当魔眼这么想的时候,他自己仿佛就真的化作了一只四足行走的野兽,如宝石般晶莹通透的魔眼上也浮现出了刻痕,刻痕在双目之上形成了野兽似的竖瞳,他发现它自己张开嘴巴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嘶吼音节,像是动物的嘶鸣声。 【百目者】的祝福发挥出完全的特性,压榨了所有的力量,也只能够让魔眼目睹到一个混乱的世界,让他有直视着仿佛并不存在于此世的元素的契机,而魔眼也十分卖力的,抓住了这一丝契机。 随后就因为直接目睹【静止的魔眼】而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中,这一状态下的魔眼又被符士德所静止下来,思维和意识都凝固在原地,于是这份混乱便成为了魔眼永恒的基调。 在混乱之中,魔眼隐约能够听见模糊的声音传入耳中:“……对,灵能失控现象已经稳定,现场受伤人员正在送往青蛙大夫那边,就是这个家伙怎么拷上了【被缚者】之后就开始学狗叫……” “……可能是我是沿着兽瞳的记忆追溯过去的缘故?” 电话另一边,在教会里拿着话筒的符士德挠了挠头。 “总之现场没有市民被卷入事故身亡就好,你们把那个魔眼押送回去可以先关着,他的真实身份你们现在调查档案应该是怎么查都查不到的,得先等他身上被【涂黑】的地方被揭开才行,我正好有点东西想要测试一下。” 符士德说完就挂了电话,跟吞拿交代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相信吞拿那边会处理好。 在符士德的目光沿着感知投射而去的时候,符士德就感受到对方的手段,随后确认这个魔眼应该也是如兽瞳那样,被上一任执行官【涂黑】之后重新写下属于【魔眼】之名的人。 所以符士德也没有下狠手,只是想暂时定住这个家伙,就连静止的时候也还留了几分余力,不过从魔眼的反应来看,似乎是直接对自己投射过去的目光产生应激反应了? 还是说因为自己是沿着兽瞳的记忆追溯过去的,所以导致他被写下的【兽瞳】之名给影响到了? 符士德半天都没想明白,只能暂时归咎为是【兽瞳】这个名字影响到了魔眼。 随后他深吸口气,平心静气之下进入心如止水般的状态,专注力延伸向外,沿着那份飘荡在虚空中的灵络,对接到了被关押在降魔局里的魔眼身上。 “感知力的提升已经足够支持我相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够进行【事象再演】了,能够追溯到的事物也变得更多。” 符士德喃喃自语:“而这份感知现在已经庞大到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掌控了,这种提升幅度太夸张了,如果换成是灵能特性,只怕早就已经开始失控。” 也多亏不断提升的只是感知属性,要如果是什么灵能,符士德自己都不太确定疯狂暴涨的灵能会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首先是不依靠绯红,直接渗透【涂黑】的部分……” 感知如水。 被暂时关押在降魔局之中的魔眼突然浑身一颤,好像有人洒了水在他身上一样,刺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 等他猛地“弹射起身”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身上毫无任何异常,先前那种感觉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随后魔眼又坐了回去,对着看守他的降魔局侦查员满脸不屑,从记忆到思维方式,已经再也看不出原本寻常市民的模样,完完全全被化作了百目者教团的【魔眼】。 而符士德所需要的,正是他成为魔眼的这一个表现。 无形的感知沿着这份表现而继续渗入,很快就从魔眼的记忆中发现一大片被【涂黑】的痕迹,在涂黑之后,还有一道熟悉的笔迹。 【魔眼】之名被书写在涂黑的记忆内容中,笔墨里混杂着属于【百目者】的气息。 在地下世界和中庭世界之间被完全封死之前,上一任执行官在绘城留下了最后的布置,随后才被苹果爵士断开了两边的连通。 考虑到上一任执行官在那之后如此自信的应对,想来他是认为仅依靠自己留下的【兽瞳】、【魔眼】和【星之瞳】就足够扰乱绘城,让苹果爵士分身乏术了。 “要是真有你想的这么容易,那未免也太看不起别人了吧?” 潮水般的感知不断混入被涂黑的部分,缓缓地渗透在其中,这份涂黑的墨迹甚至也开始反过来侵染符士德的感知。 符士德虽然发现了这一点,但对此也毫不在意。 他如今的感知用冰山海啸来形容都有些无法概括了,而且还在不断的增长过程中,就连符士德自己都不好说自己此刻的感知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被染黑的这一点感知还没这几秒内自然增长的感知要多,如果不是符士德自己的感知敏锐,他甚至都发现不了这份墨迹还想要反过来染黑自己。 倒不是因为什么,单纯只是没等墨迹染黑多少,就被自然增长的感知硬生生给压回去了…… 在短暂的等待之下,符士德能够清楚的发现,蔓延而出的感知已经完全渗入【涂黑】的墨迹之中,并且开始接触属于魔眼的真正记忆,从中提炼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符士德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一幕幕景象,那是记忆回响的画面。 将自身给完全【涂黑】的人影出现在餐桌旁边,上下打量着魔眼,点了点头,仿佛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个载体,应该能够写下魔眼的名字。】 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这位上一任执行官明明是在说话,但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个肉眼可视的文字,让他一度认为这种抽象的表现是不是也是自己目睹了对方的【以太】。 不过很快符士德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对方的【以太】完全没有展开,让符士德想看也看不了。 在写下【魔眼】之名后,这个浑身被涂黑的人形身上突然像是碎裂了一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从身躯之上崩裂的纹路中,隐隐透着黄金般璀璨的光芒。 细看之下,能够看得出来,那是属于【金苹果】的光芒。 随后在符士德所见的记忆回响之中,这道人影转瞬之间就化作墨汁,墨水泼洒在地上,宛如具备生命一样尽数沿着地砖的缝隙流走,消失在眼前,不知是在躲避什么人而逃跑,还是急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看到这里之后,符士德伸手挥散了眼前的记忆回响。 “兽瞳和魔眼之后,他想要去寻找的,也就只有最后一位……” 【星之瞳】了。 第114章 【百目者】的目光 “气象局提醒您,今夜绘城将迎来大规模积雨云,部分地区会因积雨云影响而看不见星星,视情况还将迎来降水,请市民注意……” 插播的新闻和地区广播都在打开大喇叭放送着气象局的临时通知,而气象局播报的现象也很快就出现在天空之上。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刻,眺望天际的话能够看见大片大片火烧云,不过继续仰头看天的话,已经能够看见阵阵阴云开始出现。 毫无疑问,这是在降魔局的调度之下,气象局派出气象专家对天气进行人为调控的结果。 随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天幕之上也形成了漆黑厚重的积雨云汇聚而成的穹顶。 积雨云形成的穹顶正好将整座绘城给笼罩在内,不多不少,这种规模的积雨云按理来说想要在一夜之间降下将整座城市彻底淹没的雨水量也不是难事,但是在气象专家的掌控之下,只会对一小部分需要雨水滋润的区域进行降雨。 更主要的缘故,也只不过是降魔局需要一个能够遮掩星空,同时又不会轻易被旁人所利用的环境而已。 在符士德将感知渗透过【魔眼】那被涂黑的记忆中,就感受到属于上一任执行官的行踪。 在地下世界被苹果爵士断绝与中庭世界的联通之前,上一任执行官在中庭世界里留下了最后的布置。 那是【兽之瞳】、【魔眼】和【星之瞳】这三道属于【百目者】祝福下的目光。 其中【兽瞳】与【魔眼】在他们还尚未来得及沿着上一任执行官对他们的记忆所书写的命令——作为百目者教团的一员,去解决掉绘城降魔局的四大特级战力,同时扩散百目者的诅咒——就已经被符士德等人给轻易制服。 委实说兽瞳与魔眼其实在破坏力上都不算是弱者,上一任执行官能自信留下这三道目光作为破坏苹果爵士布置的手笔,就证明了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极为强大的。 至少在上一任执行官对降魔局侦查员的认知当中,这已经不是寻常的侦查员可以解决的对手。 上一任执行官哪怕被自己亲手书写的百目者所侵蚀,转而将自身给彻底【涂黑】投入眷属的行列中,但他怎么说也是绘城曾经的执行官,对麾下的侦查员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以他的认知而言,这三道目光就是侦查员们不管带上多少灵能武装都无法镇压的灵能失控现象,任何尝试投入一线作战的侦查员甚至还会反过来被诅咒侵染,化作怪兽,进而扰乱绘城原本的局势。 只能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的确是如此。 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八成也就要出意外了。 要是这三道目光所遇见的都是寻常执行任务的侦查员队伍,想来这种布置确实能够在绘城引发不小的影响,只是他有些错估了这三道目光可能面临的对手…… “兽瞳现在正在青蛙大夫那边,青蛙大夫说这个疗程比较长,最好先用【被缚者】锁起来,等到骨骼、神经和皮肤长好之后再去对兽瞳进行处理。” “他就剩一只眼球了,长好得多久啊?” “大概三天?青蛙大夫下了重药,最迟应该也就一周吧,得看患者的恢复情况。” “那就先锁着吧。”符士德摆了摆手:“那魔眼呢?” “魔眼既然被你检查过记忆,那就等去户籍地确认信息的专员回来再看。至少要观察一段时间,等到魔眼不再被涂黑的记忆所影响,恢复了对自我的认知再说。” 吞拿耸了耸肩:“不然咱们也不可能让一个觉得自己是百目者教团一员的家伙回归社会吧。” “那魔眼这情况可能不太好恢复。”符士德叹了口气:“我的感知目前只能渗透进去,但没法清除被【涂黑】的影响,用绯红覆盖也没法完全把黑色给洗掉,反而会变得黑红相间的,看上去杂乱的要死,这就有点麻烦了。” “暂时先观察吧,等到把【星之瞳】也一起带回来再讨论后续处理。” 吞拿说着就望向坐在一旁的符士德,开口问道:“你的感知提升到什么程度了,对【星之瞳】的锁定还是那种情况吗?” 符士德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下巴,有些烦闷的从旁边的桌上抄过一瓶水,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几口。 随着冰凉的饮料带着刺激的碳酸一起流过喉间,符士德才平复下心情。 先前他以兽瞳的记忆锁定了上一任执行官的行踪,以此联通到魔眼的存在。 随后再以魔眼的记忆尝试着再去锁定最后一道目光【星之瞳】的所在,以此找到上一任执行官最后通过地下世界时的门户,只不过在锁定对方的时候,却出现了些许差错。 符士德的感知一路延伸而出,最后蔓延至高天之上,冲出大气层,来到一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星星”之上。 那是一颗距离中庭世界比较近的“星星”。 每天的夜晚抬头就能看见,人们将它叫作“月亮”…… 【事象再演】追溯【星之瞳】的时候,符士德的感知已经暴涨到一定程度,连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太好自己的“出力水平”,所以就真的将符士德的锁定蔓延到了“星之瞳”上去了。 当符士德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在悄无声息之间锁定住了绕着中庭世界这颗蓝星转的月球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管他怎么继续追溯,所见的记忆回响也都是月球的景象。 至于被上一任执行官【涂黑】记忆之后,在人生的轨迹上写【星之瞳】之名的绘城市民,则显得有些难以找寻了。 没办法,【星之瞳】就正体而言确实是那颗月亮,那个被随机选中作为载体的绘城市民反倒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而已,符士德庞大又难以收束的感知直接一股脑的涌向了正体,对于细枝末节的存在反倒有些难以定位了起来。 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说符士德的感知增长到能一步切入真相的程度,但反过来说也让符士德对这种状况感到有些棘手。 “看起来得找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有关能力的精密掌控了。” 要不是因为符士德锁定不到那个作为【星之瞳】载体的绘城市民,也不至于要降魔局通知气象局那边的气象专家配合遮掩夜空。 不过对这种情况吞拿倒是司空见惯,拎着一罐能量饮料走来,坐在符士德身边,手中的易拉罐和符士德的饮料瓶碰了一下,然后就仰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一口气饮尽之后易拉罐就在一握之下变成薄薄的金属小饼饼,指间夹着轻轻一甩就像是飞盘一样在半空中绕着圈,落在垃圾桶的边缘上,滴溜溜滚了一个完整的圆之后才掉进里面去。 “我超,牛逼!” 符士德拍了拍手,想让黑色幽灵也试试这么玩,不过这种对力的掌控明显超出了他自己的水平,他就转过头看向吞拿,把自己喝空的饮料瓶递过去。 “塑料瓶能弄吗?” “小意思!” 吞拿嘿嘿一笑,一边把塑料瓶也在掌心里碾成一个结实的小饼饼,一边开口说道:“给自己逼得这么急干什么?老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那降魔局还要这么多机构支援做什么?那些个气象专家又不是不帮忙,人家每个月领的补贴比你还高,该让他们出手他们自然也会行动起来。” 塑料瓶碾成的小圆饼就地一滚,在大厅里围着垃圾桶绕着一圈圈的圆弧,最后撞上垃圾桶底部的边缘,随后在垃圾桶的筒壁上绕圈爬行,爬上了边缘之后噗通一声落在里面。 “反正今晚的绘城看不见半点星星,就是拉颗陨石砸下来那些个气象学家都能给你拦在外面。咱们这边已经布置好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些榜上有名的所谓四大特级战力,那他们自然也会针对我们而现身。” 吞拿拍了拍符士德的肩膀,“再放松点,你瞧瞧你这副紧张的模样,经验还是不足啊。冰箱还有饮料,去多喝点甜的,饿了就到饭堂打饭,今天厨师蒸大闸蟹吃,只只满膏的。” 被吞拿这么一通下来,符士德也耸了耸肩:“别搞笑,我哪紧张了,根本不带怕的好吧!” 刚走出几步,符士德就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诶对了,大闸蟹能拿几只啊,我给小露也拿点过去。” “自助餐,吃到你痛风为止。人家几个小女孩早就吃上了,不过念动力霸占饭堂同时拆几百只蟹的场面确实挺牛逼的,大伙都没见过这阵仗,现在饭堂那边正吃着蟹黄捞面呢……” 见符士德转身就一溜烟跑饭堂去了,吞拿摇头笑笑,趁着时间还没到夜幕正式降临之前,先在躺椅上小歇一会儿。 反正根据特性的分析情况来看,【星之瞳】的实力需要在夜晚星空绽放的时候才能够完整发挥出来,那距离对方瞄准自家这几个“四大特级战力”出手还有好一阵呢,就是先睡上一觉都无所谓。 ----------------- 今天的夜晚远比平时显得要更黑,因为从黄昏开始,天幕之上就逐渐被漆黑厚重的积雨云汇聚而成的穹顶所覆盖。 不过街道上的路灯也因为这种极端气候现象而提早亮起,两侧的居民楼里也点亮了灯光,将绘城的夜晚照明,就算没有浩瀚的星空,万家灯火也能够将漆黑驱散。 一道人影缓缓走在路上,他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怪异,迈步之间有些踉跄,颇像是因为视力的缘故而导致行动受到了影响。 很多视力不便的人哪怕手持导盲杖,在抬腿迈步的时候其实也不会抬得太高,迈的太开,因为视觉受阻的情况下,他们的步子反而会迈的比原来更短,抬的太高也会有所不便,几乎是一种贴地摩擦般的行动缓步前行。 那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出几步之后,就弯下腰来,抬手捂住了眼睛,神情似是有些痛苦。 “看不见了……” 他像是呜咽般的声音从喉间挤出:“眼睛被挡住了,我看不见了……” 说着,记忆被【涂黑】,人生轨迹上被重新书写【星之瞳】之名的人向前伸出了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仿佛像是要挥散什么笼罩在眼前的迷雾一样。 只是这种行为并不能够挥散天幕之上的乌云,厚重的积雨云所形成的穹顶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仍旧笼罩在绘城之上,阻挠着星光洒落。 【星之瞳】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随后他也只好耷拉着脑袋,继续沿着那冥冥之中的指引,继续迈步向前。 看不见也无所谓。 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自己,为自己指出道路。 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前进就好。 在这条道路的前方,就有吸引着自身的存在。 于是【星之瞳】在这份指引之下仿佛驱散了迷惘,大步向前迈进,不断前进之下,他穿过市区的高楼。 因为目光被遮蔽的缘故,沿途不管是护栏还是马路上的绿化带都被他横穿而过,街道上行驶的车辆也因为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客厅散步”的行人而不得不刹车急停。 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甚至开始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导致错道之后轰然撞上其他车道行驶的车辆,浓烟从引擎盖里冒起,很快就燃起了火焰。 只是这道人影对一切都毫不在意,他只是沿着这份指引不断向前迈步,继续前进。 来到一条人流较为稀少的街道之上,他隐约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靠近这份吸引,随后【星之瞳】就抬起了头。 哪怕目光暂时是被遮蔽着的状态,他也遥望着某个方向。 而在【星之瞳】所遥望着的方向上,一位端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也似有所感的将目光转了过来。 随后她那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其中一只眼睛轻轻闭上,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闪过了青碧色的流光。 随着【神之义眼】的开启,【星之瞳】便感受到了那份吸引着自己的存在。 “是您的目光在指引着我前进!” 第115章 【星之瞳】的本体 在佐侑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戴着萨摩耶面具的女性,虽然面具的做工精致,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萨摩耶的头盔或者头套,看上去颇有种灵能改造似的感觉,不过在认真观察之下,还是能够分辨出那并不是灵能改造的。 戴着萨摩耶面具的女性才将手中的事物递交到佐侑那边去,就听见远处的纷乱似乎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逐渐的朝着这边接近而来,让那位女性也不由得将目光转移过去。 只是还没等她抬起目光,佐侑的声音就突然响起:“不要看。” 这个端坐在轮椅上的可爱少女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不是你能够看的东西。” 虽然佐侑并没有继续开口解释下去,但那位戴着萨摩耶面具的女性也已经心下了然。 既然佐侑都说这是自己不能看的东西,那不管究竟是什么东西,自己最好都不要去看,甚至不要去想,完全当做这个东西不存在,下一个瞬间彻底遗忘掉那个存在,这才是最好的。 自从获得了这块【面具】,成为了【中庭之蛇】的其中一位成员之后,【萨摩耶】就很清楚倾听这位管理员的话语究竟是多么正确的一种行为。 所以【萨摩耶】点了点头,强迫自己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佐侑那张好看的脸庞上,没有移开分毫。 佐侑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噗嗤一笑,“那也不用这么死死的盯着我啦,你现在转过身,赶紧回去就好。今天晚上绘城会比较乱,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可以在家待着,早点睡觉或者找找什么事情打发时间,最近不是‘镜子’的新电影上映了吗,看看电影也不错。” 萨摩耶点了点头:“好的。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一周之后,还请在【中庭之蛇】里告知我所需要的信息……” “嗯,你去吧。” 佐侑点了点头,看着萨摩耶转身离开,不过萨摩耶仍是有好几次想回头朝着她这边望一眼的冲动,多亏她按捺了下来。 随后,佐侑座下的轮椅才缓缓调转过方向,她的其中一只眼睛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有青碧色的流光闪过。 ‘猫眼绿’的眼瞳之上浮现出宛如细密的环状电路一样的纹路,随着这只【神之义眼】的启动,还有些许运转时的轻微声音回荡着。 眼眸好似钟表,但只有完全睁大的时候才能够详细看见环绕在眼眸边缘的十二个刻度,此刻她眉眼弯弯,微笑着望向那个踉踉跄跄走来的身影。 【星之瞳】双目迷惘,眼神涣散,但神情却是无比的狂热,凭着一份虚无缥缈的指引不断前进,只是前进的方向却并非是最初所想的‘四大特级战力’罢了。 虽然上一任执行官留下的这三道目光是想让他们处理掉降魔局当中的高端战斗力,虽然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解决苹果爵士这种存在,但至少像是燕、吞拿那种类型的话,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尤其是战斗还能扩散出与祝福对等的诅咒,几乎就相当于只要战斗展开,降魔局就会因此而崩塌其中一角。 只是上一任执行官也未曾预料到,在自己书写下三道目光之名后,绘城当中竟然还有一种比起自己所书写的任务更加强烈的吸引。 因此【星之瞳】反倒没有去寻找预计中的吞拿或者燕等人,而是沿着这份【百目者】的呼唤,在冥冥之中锁定了还在绘城的佐侑。 更准确的说,是佐侑身上的【神之义眼】。 佐侑丝毫没有对【星之瞳】那副狂热的模样感到奇怪,倒不如说,在她选择以符士德那只被百目者所侵蚀的猫眼绿作为灵能武装的素材的时候,她就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这固然是一件十分优秀的灵能武装,但它同样会为自己带来一定程度的麻烦——比方说和【百目者教团】就绕不开关系。 但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佐侑对此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因此佐侑在确定过与之相关的信息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下来,所谓百目者教团的影响和自己掌握这件灵能武装之后所能够带来的利益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不管收获有多大,这份影响终究还是存在的,现在就到了这份影响扩散至自己面前的时候了。 “【星之瞳】,百目者的目光之一,在目光当中也属于较为强大的存在,原本应该是用来作为最后的保险,要是【兽瞳】和【魔眼】无法处理掉绘城降魔局的几大特级战力,就由最后的【星之瞳】收尾。” 佐侑轻轻瞥过一眼,就从全知之海中得知了面前这道【星之瞳】的载体相关的信息。 “原本只是一个绘城的普通市民,但是偶然之间遇见了上一任执行官,被他【涂黑】了记忆之后,在人生轨迹上重新写下【星之瞳】的名字,因此就成为了百目者教团的其中一个棋子。” 在获得【神之义眼】之前,对于与上一任执行官相关的信息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搜索才能从全知之海里找到,毕竟那位上一任执行官与百目者之间的纠缠太深,在他将自己涂黑之后,几乎一切的信息都与百目者互相沾染牵连。 百目者那种怪物是依靠自身的存在就能够在全知之海里深潜十年才能发现的知识,与之牵连的信息也极为隐晦,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不过有了【神之义眼】之后,像星之瞳的载体这种程度的信息佐侑只需轻轻瞥一眼便可得知,一并获得的知识与信息也全都流入自身,这是佐侑久违的感受到一种自己正在不断增长、不断膨胀的状况。 就好像符士德能够发现自己的感知无时无刻不在暴涨,有些难以收束的情况一样,佐侑其实也是如此。 只是相较于符士德那种感知而言,佐侑所记忆下来的知识并不具备那种强烈到能干涉物质的程度,对知识的利用,佐侑也更上一层楼。 而随着【神之义眼】在【星之瞳】的面前睁开,星之瞳那狂热的神情也逐渐沉寂下来,宛如被冰水扑熄的火,但佐侑能够感受到并非如此。 佐侑轻笑起来,“明明只是一个载体,也会生出别人玷污了你们百目者教团的圣物,这种极端的情绪吗?” 星之瞳没有说话,仅仅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眸。 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紧闭起来之后,无形的伟力仿佛于此汇聚而来。 佐侑轻轻在轮椅的扶手上按下一个按钮,怀表表盖模样的结构就自然打开,上面的钟表指针停止在了表盖打开时的时间上。 于是,时间也于此暂停。 暂停的时间将【星之瞳】也笼罩了进去,一切都陷入停滞的时间之内,佐侑葱白的指尖在轮椅扶手的怀表上轻轻一点,随后就有齿轮转动时的声音响起。 没有刀锷与护手,只有手掌长的薄刃小刀凭空浮现在停滞的时间中,一圈一圈围绕着【星之瞳】形成了宛如时间刻度一样的排列,数个由刀刃组成的圆环将其环绕起来。 佐侑再次按下轮椅上的按钮,停滞的时间便开始恢复流动,于是那无数小刀便朝着【星之瞳】的方向攒射而去! 一瞬间无数金铁交加之声骤然响彻,刀刃与刀刃之间的碰撞甚至擦出了如仙女棒一样绽放的炫目火花,崩碎的利刃在弹射中嵌入了地面和墙壁,撕碎了路灯的灯柱,让这片街道暂时陷入了漆黑的笼罩。 这份漆黑并不能影响【神之义眼】的目中所见,只是佐侑所看见的是在这种攻势之下,【星之瞳】的身影仍然伫立于原地。 指尖再次轻点轮椅扶手上的怀表结构,没等【星之瞳】积蓄力量,再次停滞的时间又将其笼罩进去。 这次在静止的时间中,佐侑的指尖绕着怀表的边缘划了一个圆圈,与先前的薄刃小刀不同,这次出现在停滞的时间当中的,是一把把宝石装饰点缀的双刃长剑。 这次浮现而出的双刃长剑在数量上也远没有先前的薄刃小刀这么多,一共就只有六十柄长剑将其环绕起来,相较于先前那足足三千六百把小刀来说,这六十柄长剑就仿佛微不足道的存在。 但是当时间重新流逝之后,数量稀少的长剑反倒是更为惊人的攻势,每一柄利剑的破空声都震耳欲聋,已经无从得知那攒射而出的究竟是利剑还是炮火,轰鸣声在响彻之间,扩散而出的狂乱风暴与地面的震颤已经将周遭席卷。 佐侑的眼眸轻轻眯起,【星之瞳】的身影仍然伫立在原地,先前的两轮攻势于他而言仿佛清风拂面般根本不存在,但佐侑可以看得见,在他的身上已经浮现出了时间的刻痕。 先是秒针的刻痕,随后是分针的刻痕,在刻痕周围,也有一圈淡淡的圆环浮现出来。 “怪不得是那个执行官留下来作为保险的目光呀,就是没有这么轻易能够解决。” 佐侑轻叹,最后在轮椅的怀表结构上轻轻一按,随着第三次的时间停止,一根通透到近乎透明,仿佛以冰塑造的细长矛枪也出现在停滞的时间中。 时间的刻痕以秒钟的形式呈现出了三千六百把薄刃小刀,以分钟的形式呈现出了六十柄双刃长剑,最后这一个小时,所展现出来的便是链接初刻和追刻的【终刻】! 矛枪的发射随着时间重新流逝而开始,最终时刻的尖锐直指星之瞳紧闭的眼眸,只是在触及眼眸之前,通透的细长矛枪却缓缓停了下来。 并不是时间被再一次暂停,而是这份攻势在无形的伟力之下被迫停滞。 【星之瞳】睁开了目光涣散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就算遮住了眼睛,我也能够看得见了。” 说完之后,他轻轻眨了眨眼。 当眼眸闭上的时候,本就漆黑的夜晚仿佛更加暗淡了些许。 在眼眸重新睁开之时,眼眶里已经不再是黑白分明的眼珠,而是呈现出银灰色质感的,有种斑驳不清,像是有些坑坑洼洼的一颗不规则球体。 看上去像是某种特殊的【魔眼】,或者是异类的灵能改造特征,如果眼皮再睁大一些的话,就可以辨认的出来。 那只眼眶里面所呈现出来的事物,是名为“月球”的天体。 在绘城之外的诸多地方,人们都能够感受到今天的夜空出现了某种异样。 像是突然变得暗淡了下来,若有所感的人们仰头望天,一时之间却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感知较高的人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原本的夜空之中,似乎突然少了什么东西。 “月亮……呢?” “诶,你发现了吗?怎么没有看见月亮?” “是月食吗?天象台怎么没有通知呀。” 各种与月亮相关的疑惑同时发问,但却无人能够回答出正确的结果。 仿佛那颗围绕在中庭世界的蓝星周围的天体就这样在【星之瞳】的眼眸一闭一睁之间,凭空从轨道上消失不见,作为百目者的目光出现在了载体的眼眶之中。 一眼看出【星之瞳】此刻状况的佐侑摇了摇头:“事不过三,这样就是极限了。” 她端坐在轮椅之上,坦然的接受着【百目者】朝着她注视而来的目光。 这道目光名为“月球”,是宇宙太空的天体也是一枚特殊的魔眼,其名为—— 【星之瞳】! 降魔局的饭堂里,原本还在埋头炫着蟹黄捞面的符士德猛然抬头,错愕的望向了某个方向。 没等坐他面前的小露发问,整个绘城就于此震颤起来。 在符士德的感知当中,像是那个方向遥望而来的景象在这一瞬间都褪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纯粹的黑白二色,随后是些许星星点点的辉光闪耀,无形的冲击就从那瞬间爆发! 在浓烟与焦土之中,鹿首印记的轮椅缓缓翻转折叠着结构,重新组合出了全新的姿态。 第116章 你们的时间已经用完了 在【星之瞳】的目光注视之下,整座绘城都被无形的冲击影响,随着余波的扩散而不断震颤,地动山摇般的动静让许多人都猝不及防。 不过对此早有预感的符士德也在侧面提醒了旁边的燕,在【念动力】这无形场域的覆盖范围内,扩散而出的余波也被无形的力阻拦在外,因此他们反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饶是如此,燕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讶然的神色。 “好强的冲击,那里是核电站爆炸了吗?不对,只是这种程度应该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规模……” “是【星之瞳】。” 符士德沉声说道:“准确的说,是‘月光’。” 那一枚名为星之瞳的魔眼其正体是月球,投射而出的目光,自然也就是【月光】。 在很早的时代之前,就神秘学的领域里很多都有用太阳和月亮来指代眼睛的说法,虽然随着人们的不断进步,也详细认知到浩瀚的宇宙和天体的存在,但仍是有许多说法将星空中的天体进行关联。 最早的时候符士德以为【百目者】所指的应该是绘城那周边村镇的居民最初所见的存在,局限于绘城居民的目光所见,进行观测后认知而定义下来的怪物,只是在了解过百目者教团的底细之后,符士德就改变了自己对百目者的这一印象。 因为那很明显远不止是一个坐落于绘城周边的村镇居民所能够确定下来的存在,“人的目光”仅仅只能算是【百目者】的其中之一,甚至究竟能不能算在那百目之一都有待商榷——至少不会是村镇居民的目光。 符士德后知后觉,属于人之目的代表甚至可能都不是左眼和右眼那两人,而是那位上一任执行官与一众持有着【黑】之圣痕的圣职者们。 而除去人之目,百目者的其他目光至少也是与之相近的存在,甚至不会比人之目要低,以月球作为魔眼的【星之瞳】也就被上一任执行官这样留在了绘城之中。 作为破坏苹果爵士布置的一柄尖刀,他的锋锐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肯定,而此刻爆发而出,则更是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滚滚浓烟自符士德身上弥散而出,宛如洪流般的漆黑粒子从饭堂敞开的窗户涌现,转瞬之间就融入了外面漆黑的夜色里。 整座绘城在【星之瞳】的爆发下大片大片的熄灭了灯火,被乌云穹顶覆盖的城市也被无光的夜所吞没,降魔局这边暂时没事是因为燕的念动力场域将其覆盖在内,同时这类机关单位也有自己的独立供电,不会因为出现一些电路影响就一起陷入瘫痪。 因此符士德倒也是不用在意什么影响,黑雾这种东西本就难以被一般人所察觉,而此刻更是与夜色融为一体,宛如洪流一样蔓延在绘城之内,一只只黑色幽灵在洪流之中浮现而出,发出了野兽般无意识的嘶吼声。 这些仅依靠本能而行动的黑色幽灵同时接到了属于符士德的命令—— ——去狩猎吧。 狩猎【目光】。 宛如野兽捕食一样,好像猎人预定了此行的猎物,特殊的【目光】都成为了最为吸引黑色幽灵的存在,数之不尽的黑色幽灵在绘城这座庞大的猎场中自由奔行。 当吞拿提着手里的装备,匆忙来到这边的时候,才发现符士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开口问道:“已经出发了吗?” 燕转过头看着吞拿:“前脚刚走,你晚了一步。” “刚睡着呢,结果给闹醒了。”吞拿晃了晃脑袋:“我出去,你守在这里,随时准备支援。” “我没意见。” 见燕点了点头,吞拿和一众侦查员转身就行动起来,侦查员们各自都有所准备,全副武装,每一件灵能武装都是崭新的。 一旁的小露看了看身边的丹朱赤,再看看仍旧端坐在位置上的燕,开口问道:“我们不用过去吗?” “现在还不需要。” 丹朱赤拍了拍小露的手背,大大咧咧的笑了起来:“再说了,现在可不敢轻易放你出去,你要是一时没想明白自己发挥出来的效果影响有多大,满城的人估计都会被你一下扫平……” 小露眨眨眼睛,有些委屈:“我会控制好的……” “咱们也不是完全没事干。” 丹朱赤随手一扫,红色的蟹壳就凭空消失,只剩下蟹肉和蟹黄,不过还没等她把自己“拆”好的蟹肉送进嘴里,她就被燕瞪了一眼:“蟹壳要给厨师拿来熬蟹油的,好浪费!” “额,报一丝……” 丹朱赤避开了燕的目光,和小露开口说道:“咱们只要守在这里就足够了,降魔局这地方作为一个标志,不知多少人过来惦记呢,到时候就是你发挥的时候了。” “只要把红色全部收走就好?”小露问道。 “只要把红色全部收走就好。”丹朱赤嗯了一声。 得到了丹朱赤的肯定之后,小露勉强算是安定了点,她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经验不多。 想到这里,小露就转过头,遥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符士德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转眼就消失不见,应该是经历过不少这种情况了吧? 符士德的身影疾行在漆黑的马路上,膝盖正好契合在黑色幽灵那齿轮结构般的肋骨上,符士德骑着黑色幽灵不断前进,直奔引发冲击的位置而去。 在【星之瞳】爆发的瞬间,符士德就已经有所感应,本以为这道目光的行动应该会选择针对降魔局,至少也是锁定了四大特级战力名单上的人。 哪怕他们不敢找苹果爵士送人头,好歹过来针对一下燕或者吞拿吧?再不成找找自己的麻烦呢?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直接找上另外一边的佐侑。 不过对这种状况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佐侑身上带着一枚被百目者所侵蚀过的‘猫眼绿’,哪怕已经被符士德用来当做原材料制作成了名为【神之义眼】的灵能武装,但这在某种程度上几乎也能算作是百目者的目光之一。 因此佐侑的【神之义眼】反倒有着尤为惊人的吸引力,这份吸引力盖过了上一任执行官书写下的任务。 在不断赶往的过程中,符士德仍旧能够感受到绘城在不断震颤,狂乱的气流卷起,形成宛如飓风一样的风暴。 那并不是什么与“风”相关的特性,仅仅只是【星之瞳】的目光爆发之下而掀起的余波,扩散出去的余波就宛如风暴,大地也在不断震颤,甚至部分地区已经依稀可见的地面崩裂。 这种规模的碰撞已经远超寻常的灵能失控现象,不过考虑到其中一方是佐侑的话,似乎又很合理。 但即便如此,符士德也不能够将这样的敌人只交给佐侑来解决,黑色幽灵在他无形的催促之下不断加速,双足蹬地跃上高楼的天台楼顶,在楼宇之间宛如飞行般掠过距离。 只是还未等符士德接近佐侑与【星之瞳】之间的战场,他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黑色幽灵在半空中猛地一拧,纤细如机轴般替代脊椎的结构运转起来,载着符士德强行改变了方向。 当黑色幽灵落地的瞬间,就有一台体积硕大的油罐车从天而降,将黑色幽灵与符士德的身影覆盖在内。 随着油罐车轰然落下的瞬间,某种反应似乎被加速催化了起来,爆炸声如雷鸣般响彻,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周遭。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道道身影也在阴影中缓缓浮现而出。 这些人都有同一个类型的特征,燃烧的焰光从他们的身后点亮,使得背对光芒的他们面目看上去也显得一片漆黑,但那双明亮的目光却显得无比清晰。 有像是羊一样的横瞳,也有宛如熔岩般燃烧的黄金眼瞳,更有色彩各异,如宝石琉璃一样晶莹剔透的魔眼。 “原来如此,不管是【兽之瞳】还是【魔眼】都是分散开来的存在,本质上当你们尽数汇聚在一个载体之上的时候,才能够算是近似于【星之瞳】那样的目光。” 符士德的身影出现在大楼的墙壁上,黑色幽灵的利爪在墙壁的位置扣出了一个着力点,他则是站在黑色幽灵的背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方的众人。 “目光”们各自仰头,遥遥锁定着符士德的存在,被这些目光注视之下,符士德在隐约之间也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恶意。 这份恶意源自于各种【魔眼】带来的特性,同时也源自于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重叠的诅咒不断向他侵蚀而来,当每一位“目光”都代表着一份【百目者】的祝福,那此刻的符士德则面临着一份又一份互相叠加在一起的诅咒海潮。 诅咒如潮水一样沿着符士德的感知侵蚀过来,符士德的感知也如水一样蔓延出去,两种“液体”在无形的虚空之中互相交汇,但还没等这份诅咒侵蚀到符士德面前,就被汹涌的洪流冲刷,淹没,被浪涛拍打了回去! 所有仰头望向符士德的“目光”们都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无形的力气推搡到后退,但做出这一行为之后,目光们便反应了过来,纷纷怒视向符士德的所在。 “我在赶路,没工夫陪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符士德的声音缓缓响起,回荡在每一位目光的耳中。 “席卷全城的黑色幽灵只逼出了这么点目光吗?如果没有更多的话,那就在这里先处理掉你们,再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好了。” 目光中有人不屑一笑,他的手中握着一块怀表,双眼是好看的青碧色,能够看得出那是‘猫眼绿’的特征,只不过两边的目光之间似乎存在着些许差异。 其中左眼的特征是【静止魔眼】,右眼的特征是【迟缓魔眼】,都是‘猫眼绿’这类特质很容易觉醒的两种魔眼,但与寻常魔眼有所不同的是,这是属于百目者的目光。 承载着百目者的祝福的魔眼在相同类型的魔眼当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更何况那道目光的载体显然不只是一位单纯的魔眼使,同时还是一位在钟表师技艺上有着极为精湛水平的存在。 先前符士德就是被这位钟表师锁定在静止的时间当中,随后砸下一辆油罐车过来,只是符士德转瞬之间就做出了应对,从被时间静止的状态下挣脱。 “竟然连这样的钟表师都被涂黑了啊……” 符士德轻轻摇头,他在红叶钟表师的墙壁上见过这位钟表师的合影照片,是个有些印象模糊的钟表师派系,但既然能够在红叶钟表师那边看见,想来也应该是十分优秀的存在。 “换作平时的话可以稍微聊两句,但是现在我赶时间,所以很抱歉,只能够留给你们六秒钟的时间来浪费。” 符士德轻声开口:“在六秒钟之后,我就要离开了,所以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就尽快说出来吧。” “没有关系。”那位钟表师开口说道:“不需要六秒,只要短短的一瞬,你就彻底与这件事情无关了。” 符士德点头:“还有五秒。” 钟表师眉头一皱,双目同时闪过青碧色的流光,【静止魔眼】和【迟缓魔眼】同时发动,手中的怀表也暂停了下来,三层特性层层嵌套,互相叠加的同时又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先前即便是符士德也短暂的陷入了一瞬之间的静止,那时还只是单纯以钟表师的手段施加在符士德身上而已,此刻的三层特性不断叠加,辅以百目者的祝福,哪怕是沉浸在时间的洪流中,堪称大师级的存在,也一样会受到时间的影响! “动手!”钟表师手臂一挥,身后的目光们便在这静止的世界里同时行动起来。 瞬息之间响彻的轰鸣将周遭笼罩,随后是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声响,机械机构的运转,齿轮嵌合、机轴转动的声音徐徐响起,这一连串的声音宛如就抽象的指代了时间的流逝。 “只要在静止的时间中将他杀死,在诅咒的蔓延下,他就再也难有一战之力!现在可以解除静止的时间了。” 目光们转过头望向钟表师,却发现眼前的钟表师低头凝望着自己手中的怀表。 “是觉得自己的怀表故障了吗?” 符士德的声音在目光们身后响起:“不是怀表坏了,而是表里的时间用完了。” 他把【绯红之王】收回怀里,骑着黑色幽灵继续在道路之上极速奔行,朝着已经平息下来的战场前进。 在符士德的身后,一众目光们永远的深陷在耗尽的时间当中,目光所及,再也无法捕捉到符士德的身影。 而在符士德的身前,也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鹿首印记的轮椅在翻折和延展中重组着结构,形成了全新的姿态,将佐侑那双被长裙包裹的双腿覆盖在内,链接着纤细的腰肢与脊椎,神经接驳之下,就宛如全新的肢体。 好似乘坐着八足的神驹一样,佐侑缓缓来到符士德面前,朝他微笑:“倒是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第117章 灵能武装·【斯莱普尼斯】 这是符士德第一次见到这件经由鹿伯父之手完成的【灵能武装】真正解放时的姿态。 鹿伯父为佐侑量身打造的这件灵能武装——或者算作是钟表——符士德自己也不知道该把这东西算作是如同座钟那样大型的钟表作品还是一件灵能武装,但总之是出自鹿伯父之手的设计。 是和【雪橇】一样,少数没有在鹿伯父的工作台或者是【鹿首】的武器库里留下草稿备份的。 鹿伯父一直以来设计的作品都会留下一件草稿作为备份,留下来的草稿或许是许多分散的零件,还算是未完成品,缺少最后的调试与组装。 也有部分是总体的完成度已经过关,但还缺少细节上的优化的类型,这部分细节上的优化就是每一位持有者所提的需求了, 良好的细节能够与自身互相契合,契合之下也就能够将灵能武装的特性发挥出更加优秀的效果。 【雪橇】这种特殊的灵能武装没有留下草稿备份其实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这件灵能武装的技术含量可不低,足足九枚特性各异,还都是至少能够在瞬间爆发出五倍以上威力的【消耗品】子弹,光是想想就让符士德感到脑瓜子发疼。 至少符士德现在距离亲手制作出那九枚【驯鹿子弹】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还得多练。 甚至这种东西可能放在很多工匠的身上都是让他们难以着手的存在,密涅瓦机关里的大师们能否制作出来符士德不太确定,但至少大师级以下的工匠,是绝无可能触及到这一领域的水平。 而且符士德隐隐有所察觉,当【雪橇】发射过这九枚【驯鹿子弹】之后,自身也被这些子弹留下了一份弹痕似的【痕迹】,这种思路明显是参考了「奇迹」会留下对应痕迹的表现形式…… 符士德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解放【雪橇】,就是想让这件灵能武装多“养养”,他有种感觉,当自己下次解放【雪橇】的时候,这件灵能武装也会出现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变化。 九枚特性各异的消耗品驯鹿子弹就已经是这种难度了,留下弹痕似的痕迹来彻底完成【雪橇】的解放对于工匠而言更是精巧到堪称举世罕见的设计,时间的要素也被准确的运用在内,这一点就不是任何一位大师级工匠能够看懂的领域了。 而佐侑的那一张轮椅也是未曾被留下草稿的作品设计,考虑到这是佐侑的委托,符士德有理由认为这张轮椅其实也是和【雪橇】处于同一层面的灵能武装。 不是鹿伯父不想留下草稿原件,实在是这种东西有些过于特殊,最多只有设计图和一些存于脑海当中的思路。 而佐侑此刻将其展开的轮椅——也多亏了符士德眼尖,勉强还能认得出佐侑座下这八足的神驹原身还是她一直端坐着的轮椅。 威风凛凛的八足神驹有着坚实的肌肉线条,看起来颇有种血肉的质感,但在关节的位置上也能够清楚的看见钟表的结构在内,陀飞轮设计在其中运转。 庞大的外骨骼似的灵能武装在设计上有些近似于骑士型装甲,不过并不像是寻常的骑士型装甲那样覆盖全身,仅仅只是将佐侑那被长裙包裹的双腿给覆盖在其中。 背后的甲叶只覆盖在后腰的位置就停下,与脊柱贴合,神经接驳之下,八足的神驹就形成了全新的肢体,如臂使指般灵巧。 这是战斗结束之后的姿态,如果将这件灵能武装完全解放的话,符士德认为这应该是如同骑士型装甲一样还会延伸出宛如巨神般的战甲,按鹿首派系的思路来看,应该还会有钟表指针形成的矛枪类武装…… 符士德突然感到有些可惜了,未曾见过佐侑亲自出现在战场上的景象。 马蹄声清脆响起,而佐侑座下的八足神驹也在不断的分解和翻折过程中重新回到轮椅时的模样,少女文静的端坐在轮椅之上,一双白皙的腿被长裙包裹。 “说起来,你的腿……” 佐侑的轮椅缓缓移动过符士德的身侧,符士德也自然而然转过身,和佐侑一同走回去,只是见过那副景象之后,符士德的注意力也不由得放在佐侑身上。 佐侑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开口答道:“这就是在我持有这道「奇迹」不久之后,所遇上的第一次危机。” 轮椅少女的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平淡的不像是在说着自己,反倒像是在谈论着偶然见到的一起距离遥远,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新闻事件:“那个时候的我遭遇了强敌的袭击,我所知晓的一切知识和信息都没有办法击破困境。 “但……或许是幸运,我在全知之海里搜寻敌人弱点的时候,有一种意外的知识在这时流入了我的脑海之中。” 符士德露出好奇的表情,佐侑也缓缓开口说道:“那是一种向世界之外的‘某个存在’进行祭祀的仪式,献祭的对象暂时不明,需要献上的祭品未定,不过就那份知识的内容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较为遵循‘公平’、‘对等’的仪式了。” 闻声之后,符士德的目光落在佐侑那双被长裙包裹,完全使不上力气的双腿上。 就他的感知而言,佐侑的身体其实还算得上是健康,心跳有力,呼吸也很正常,肌肤红润又有光泽,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坐在轮椅上的人。 长时间的久坐容易导致腰、背和脊椎方面的问题,对应区域的肌肉明显也会出现各种现象,主要是因为长时间僵硬的维持着这样的体态缺少活动而导致的。 不过佐侑看上去倒是不会有这种现象,一开始的时候符士德还以为佐侑是故意以这种形象来“示敌以弱”,不过现在看上去,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我因为家里的缘故,想给自己安排大规模灵能改造层面的手术其实还算是比较容易的,肢体和内脏器官都可以一并进行调整,不管是更换动力心脏还是特制义肢都没有问题。” 佐侑轻声开口说道:“因此我在掌握了那种知识之后,第一选择就是用我的一条腿换取敌人的一条腿,那个杀手的灵能完全作用在双腿之上,只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他进行削弱就够了。 “只是当仪式启动的时候,本想用一条腿作为祭品的过程被扰乱,额外付出了一条腿作为启动和维持仪式的代价。不过我并不后悔,只是一双腿的话,这种代价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符士德看了看佐侑,没等他开口,佐侑就开口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换上义肢吗?” 符士德点头,就听见佐侑开口说道:“因为在我进行过仪式之后,本想在全知之海里调查更多与这份仪式相关的知识与信息,同时看看我究竟是将双腿献给了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当我生出这样的念头时,我就产生出了一种心悸似的感觉,仿佛这一行为会让我带来极其严重无法挽回的后果。” 佐侑叹了口气:“当即我就打消了自己追溯下去的念头,甚至还推掉了原本安排好的义肢更换手术。”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是因为一旦更换了双腿,那双原本属于你的双腿也会成为一种与‘某种存在’互相牵连的事物,进而引起更加麻烦的后果吗?” 佐侑点头:“的确如此。” 这种情况对符士德而言并不难理解,就像是【百目者】扩散出与祝福对等的诅咒一样,亦或者说以自己扩散感知进行【事象再演】来举例子,如果在进行过仪式之后与之互相牵连,那后续如果进行了更换义肢这种行为,符士德觉得自己的感知应该也必然会有所察觉。 具体的表现就像是任何呼唤“符士德”之名的存在符士德都能够模糊感应到,甚至于当感知扩散出去以后还能予以回应,只不过是符士德暂时将这些呼唤当成了白噪音的歌单,好像一直开着音乐一样,在自己能够精准并完美的掌控这种不断暴增的感知之前懒得理会罢了。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只是双腿使不上力气而已,又不是变成了怪兽似的姿态,也没有出现肢体上的残缺,灵魂的完整也不会受到影响,在拜托上一任【鹿首】设计这件【斯莱普尼斯】的时候,还让他加了特定的按摩功能,不会因为长时间在轮椅上出现问题。” 符士德想了想,以前鹿伯父好像是有一段时间学了点按摩手法,鹿伯母还蛮喜欢的,跟武术道场里的武术家买了好几本什么气血经络之类的书来看,没几天鹿伯母自己的手法就比鹿伯父更好了。 现在看起来,多半就是为了完成这件【斯莱普尼斯】的设计而做的准备…… 佐侑在完成过那一场仪式之后,几乎就相当于将自身也形成了如同眷属一样的存在,只不过这份眷属的特征并不外显,除了让她的双腿使不上力气以外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不像是百目者的眷属那样会有所谓的祝福和扩散出去的诅咒,也不会精神疯狂、血肉畸变等等的状况。 但前提是她不对双腿做出什么更换义肢之类的举动,如果这么做了,只怕又会引来一尊近似于‘祂’那样的存在。 现在可没有一位执行官能够将‘祂’给涂黑,最后书写上【百目者】之名将其定义后封印在地下世界里了。 在符士德推着轮椅,和佐侑一起来到降魔局的时候,震颤的大地也平息了下去,绘城也逐渐恢复了地区供电,灯光从房屋之中点亮起来。 经历过那样的状况之后,降魔局派出的侦查员更多了,在绘城之内维持着稳定,同时来对今夜的战场进行收尾。 主要是清理【星之瞳】毫无顾忌的爆发之下所留下的烂摊子,同时还从各地逮捕被【被缚者】给拷起来的“目光”们。 符士德将洪流般的黑雾扩散到绘城周围,就是为了逼迫出那些被上一任执行官留下来的目光,很显然除了前来迎击符士德的那一批目光,还有很多未曾第一时间赶来战场的存在。 这些目光要么被混乱的黑色幽灵逼迫到现身,要么以自己所持有的特性杀死黑色幽灵,但随后就被更多的黑色幽灵所层层包围起来,最后拖延到侦查员的队伍赶至。 全副武装的侦查员可不是没有被符士德操控,宛如野兽般行动的黑色幽灵可比的,尤其是在之前吃过了【百目者教团】的亏,装备部主管对每一位出动的侦查员的配置装备都进行过了调整。 用造价成本上调八块六毛五的配置,为每一件骑士型装甲都增加了防备,这样一来百目者教团的【祝福】便不再有直接对骑士型装甲内部的侦查员下手的机会。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配置只能针对强度不高的百目者祝福生效,作用范围太过于局限,就这点效果不断压成本还得贵八块多钱,让那位肥胖如肉山堆积的装备部主管唉声叹气,说经费又少了一截,然后愁眉苦脸的啃起了汉堡嚼着可乐里的冰块。 至于强度高的百目者祝福,那加不加这种配置人家也能正面把骑士型装甲打到解除着装,加了真没啥意义,锁定了目标位置关门放吞拿差不多得了。 要是燕同学有空就最好,抽出手来直接把那目光给拧成麻花也行。 所以符士德推着轮椅,带佐侑回到降魔局的时候,就看到许多侦查员押送着上一任执行官留下的目光,分批次关了起来,人人都被【被缚者】锁着,有伤的先交给青蛙大夫处理。 “这些都是分散的【兽之瞳】和【魔眼】的目光。” 吞拿也完成巡逻回来了,这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表情有些凝重,在符士德身边开口说道:“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有些超出了原本的预计。” 第118章 时空的终极 也不怪吞拿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是今夜行动中抓捕而来的“目光”数量确实是有些出乎预料的多。 起初还以为上一任执行官只是在绘城之中留下了三道属于百目者的目光,但是在完整的【星之瞳】现身之后,越来越多的目光也随之出现在绘城之中。 这些目光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们都属于【兽之瞳】或者是【魔眼】的其中一部分。 如果是完整的【兽之瞳】亦或是【魔眼】,也是和【星之瞳】一样,属于百目者的目光之一。 就自身所持有的伟力而言,这两者是和【星之瞳】处于同一个水平的存在。 至少最早被符士德等人抓住的【兽瞳】与【魔眼】都只是分散开来的其中之一,他们自身并未持有着佐侑所面临的敌人那样浩瀚磅礴的力量。 虽然符士德没有认出最开始被自己抓住的【兽瞳】究竟是什么野兽的眼睛,但【魔眼】的特性已经分析出来了,那是分属在【石化魔眼】类别下的魔眼。 只是表现形式和石化魔眼略有不同,被那双魔眼所注视的事物进行的物质转化是【结晶】而非花岗岩,因此目光所及之下,便是丛生的晶簇。 这种晶化表现的【石化魔眼】其实并不少见,也有人的表现是黄金等稀有金属元素,被注视之下物质会逐渐的化成黄金,古代传说中不少“点石成金”的故事里其实就有这种类型的石化魔眼登场,只是当时的古人对灵能和魔眼的研究不深而已。 “分散开来的目光……” 听了符士德的解释之后,吞拿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在见过【星之瞳】和佐侑之间的战场之后,他已经不太好说这些目光究竟是分散开来比较好,还是汇聚在一起更加容易处理了,尤其这些人原本还是绘城当中的市民…… “别忙着叹气。”符士德开口说道:“就我的猜想来看,这帮家伙分散开来肯定是没有汇聚在一起更容易对付的。” “喔?”吞拿有些好奇。 “让我来解释吧,正好这方面的知识我在全知之海里见到过。” 端坐在轮椅上的佐侑开口说道:“目光的分散本质上是一种对自身的【祝福】运用的更加巧妙的体现。” 说着佐侑轻轻侧过头,在旁人眼中看上去像是思考时的小动作,不过符士德却能够感受到,她其实是朝着全知之海的某个方向轻轻瞥了一眼。 随后佐侑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继续开口说道:“用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就像是普通的【喰灵兽】灵能者和【猎犬】之间的区别一样,这种分散目光的手段代表着对方能够随时分化自身,随后再聚拢在任意一具载体上。” 吞拿一听就皱紧了眉头,偷猎者相关的案子他一路跟下来,自然明白这是多么棘手的存在。 而从佐侑的解释来看,引发那种规模的【星之瞳】甚至还不是三道目光之中最强的存在——至少前面两者都有着比起他来说更加高明的技巧。 想到这里就让吞拿眉头大皱:“怪不得是专门留下来扰乱苹果爵士布置的手段……” 这种危害等级极高的灵能失控现象如果同时出现三起,想必就连苹果爵士也不得不被迫从地下世界的通道中抽身回防,根本无法等待通道中那扇被隐藏的门户出现。 但是想到这里,吞拿又有些疑惑:“那为什么这些家伙都这么……自由?” 虽然都是被涂黑之后重新赋予的名字,但名字写下去以后,也都自认为属于百目者教团的一员了才是。 没有纪律,行动时散散乱乱的组织吞拿也不是没见过,但至少不应该出现在那上一任执行官留下来用于扰乱苹果爵士的手笔里…… “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符士德开口解释道:“以寻常人作为载体,他们就算被【涂黑】之后,所写下的名字也是存在着一个极限的……比方说槲栎。” 说到槲栎之后,吞拿就露出了然的表情。 槲栎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是个有点小聪明,喜欢钻空子,乐于奢华享受,贪婪成性的会计。 这种人断然不合适跟鼹鼠集团的成员们一起在地下世界里接受属于【百目者教团】的遗产……就算被送了上来,以槲栎的本事,能做点小生意保证不亏本只怕都已经算是极限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接连亏损,亦或者是早在发展过程中就被他挪用公款导致资金欠缺生意爆雷无法周转等等状况。 他之所以能这么顺风顺水,如有神助的一步一步登临高位,是因为在这之前,上一任执行官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字。 于是槲栎就有了免死金牌般的护身符,在这个特性之下不断积累财富,表面上已经是绘城之中的成功企业家,暗处的财富更是不可思议。 甚至还让槲栎成功觉醒了名为【收藏家】的灵能,海量【独一无二】的藏品成为了他力量的源泉。 等闲的侦查员就是想抓他的毛病也会因为各种阻碍而无从下手,除非有着足以击破上一任执行官留下的护身符的力量。 但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是极限——至少是槲栎这个载体的极限。 上一任执行官也不是不想给槲栎多写几个字,但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 而这些绘城市民作为目光的载体也是一样的道理,一是因为这些载体本身就有极限,二则是因为……上一任执行官自己的时间也不够了。 当时可是和苹果爵士互相交锋的时候,甚至苹果爵士都已经展开了持有的【以太】,他也只能一起展开以太来应对。 哪怕相隔着地下世界这样的间隔,让上一任执行官能够稍微多一分余裕,但能够留下三道目光就已经是极限,地上的联通仍是被苹果爵士强势切断。 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要做好统筹,只能匆忙之下写好目光的名字,授予祝福。 至于这三道目光究竟能否扰乱绘城的降魔局?这一点倒是没有丝毫担心过。 上一任执行官好歹自己也是坐镇绘城的存在,对降魔局的状况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但至少在这些年里,应该还不至于出现颠覆认知的变化。 “如果【兽之瞳】和【魔眼】选择聚合在其中一个载体上突然发动袭击……” 了解过这些状况之后,吞拿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寻常的侦查员可没有办法阻拦这种程度的攻势。” 比【星之瞳】更加猛烈的攻势,甚至不需要比这猛烈,光是与其持平就是一个棘手到令人头疼的对手。 “那也得等到他们真正适应了自己的载体之后才能做到这一点。” 符士德和佐侑都很轻松,甚至符士德还反过来拍了拍吞拿的肩膀:“没事,在他们适应自己的载体之前,能够确保不被我挖出来再说吧。” 吞拿眨了眨眼睛,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经过今夜的行动之后,不少目光都被抓获了起来,就算还有少数几个分散的目光尚未出现,也藏不了多久了。 这种时候反倒是他们更加着急的抢占时间才对,哪里是需要自己这边担心的问题? 想到这里吞拿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前还是自己安慰符士德呢,结果还没这孩子看得清。 “对了,”吞拿开口问道:“如果这些目光聚合在同一个载体上,那么分散出来的这些载体……” “被【涂黑】的部分应该不会消失,他们要么陷入昏迷,要么会忘记了一切……就像空白的人偶一样。” 符士德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情况还得真正现身了之后才能够确定下来,总之得先看好这些人。” 在和吞拿简单的讨论过接下来的行动预案之后,符士德就来到其中一个手腕上戴着【被缚者】的人面前。 这人是【魔眼】的其中之一,双目是如玉石般的青碧色,相较于符士德的‘猫眼绿’来说看上去有些不够通透,但也是猫眼绿的一种细微特征的不同。 符士德面前的就是那位有着不同魔眼的钟表师,其中一只眼睛是【静止魔眼】,另一只眼睛是【迟缓魔眼】,都是猫眼绿这一特质容易觉醒的魔眼。 原本两种魔眼加上钟表师的手段,几乎没有什么不能够被他的特性笼罩,陷入近乎永恒的停滞的目标,只是让他出乎预料的却是符士德的表现。 在悄无声息之间将所有目光一网打尽,尽数归入永恒的【静止】之中。 要不是侦查员们想过去收押这些目光们,发现根本无从收押——这些目光被符士德给静止了之后,侦查员甚至无从移动这些人的身躯,只能先给目光们戴上【被缚者】,然后联络符士德让他把人松开。 或许一直到现在,这些目光们还得在原地待着不动。 想到这里之后,钟表师望向符士德的目光就有些难掩的情绪。 “这么讨厌我?不就是你的静止魔眼火候不够被我看一眼就反杀了吗,菜就多练!” 符士德原本还想借这些目光试试【事象再演】能不能继续沿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以此寻找到上一任执行官在被切断地上的联通之前,还对哪些人进行了涂黑,结果就遭到了这样的死亡凝视。 他耸了耸肩,对这种手下败将倒是没什么在意的。 听了符士德的声音,眼前的钟表师鼻子出气,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符士德耸了耸肩,也没再说话,而是无声之间平心静气,将精神状态平复下来,缓缓地扩散出感知。 只是符士德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暴涨的感知仍是有些控制不熟练,扩散感知的时候直接把面前的钟表师冲刷到在椅子上掀翻了过去,像是有一阵无形的力量从符士德的方向推了出去。 “哎哟,没控制好……” 符士德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眼前就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记忆回响的景象。 那是在钟表师下意识浮现在思绪表层,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仅发生在刚才的过往。 在三层特性笼罩的时间之下,【迟缓】、【静止】和【时间暂停】同时发动,互相嵌套,魔眼之中映照着时间,时间的刻度上流转过魔眼的目光。 三者之间的配合让钟表师那被涂黑的记忆都忍不住颤动起来,这是源自于钟表师最纯粹的内心的反馈。 这种互相配合之下几乎让这位钟表师踏足了全新的领域,那堪称大师级的新世界,不,或许就算是钟表师里的大师们也未曾会有他此刻的感受! 这种激动的感受就算隔着被【涂黑】的墨迹都能够让符士德清楚的感受到,由此可见这位钟表师在被上一任执行官涂黑之前,确实是一个在钟表师领域里付出了心血的人。 也怪不得之前会在红叶钟表师的办公室里见过这个人的合照。 只是当符士德的目光扫过这段记忆回响的时候,眉头就不由得一皱。 在符士德自己的印象里,当时的情况怎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的符士德确实是被魔眼与钟表师互相结合的手段限制住了,只不过自己早有准备,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时,睁开了【静止的魔眼】。 就像是牛仔决斗一样,两边同时拔出了枪,在同一个瞬间扣下了扳机。 符士德的印象里,这三层嵌套的特性笼罩住自己的瞬间,对方一众目光也同样陷入了静止的世界里,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符士德从暂停的时间里挣脱开来的时候,对方未能破解自己的【静止的魔眼】,这场战斗便已经宣告结束了。 他们可能在激动的情绪之下产生出幻觉,甚至会有朝着自己发起进攻的错觉留下,不过都不重要,因为等他们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戴好【被缚者】被分批收押起来了。 只是符士德眼前所见的钟表师的记忆回响,却似乎有些完全对应不上的画面出现。 在符士德睁开【静止的魔眼】的同时——出现在钟表师视界当中的,却并非是猫眼绿那青碧色的流光。 而是一个巨大的时钟表盘——不对,更准确的说,是整个世界都被这个时钟占据,世界仿佛在符士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尽数化作了钟表的结构。 无比精密复杂,无数个零件互相契合,牵一发而动全身,共同运转之下维持着世界的时钟,呈现在了钟表师的眼前。 符士德甚至仿佛还听见了钟表师的喃喃自语。 “时空的……终极……” 符士德看着眼前的记忆回响缓缓散去,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被自己掀翻过去的钟表师。 “你看到的,真的是我的魔眼?我怎么感觉有点货不对板啊?” 第119章 延缓时间 虽然符士德那双【静止的魔眼】其实是通过佐侑专门为他准备的,直接通往第三阶段的门票以而此觉醒的灵能,但就从表现上看,这双魔眼并不属于常规认知的【以太】范畴内。 不管是‘猫眼绿’还是【静止魔眼】这种东西,都是中庭世界里的元素,或许可能并不这么常见,显得比较稀有,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以太】的特性。 就表现而言,除了自身的存在较为特殊以外,其实和普通的灵能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当佐侑在以【神之义眼】试着去影响符士德对这双魔眼的控制时,才会出现与寻常的【静止魔眼】完全不同的状况。 那种状况让佐侑都近乎于无法认知,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描述,无法从视觉上确认图像。 【神之义眼】的特性近似于百目者的祝福,但是这件灵能武装又不会受到百目者的干扰,也不会算作对方的眷属,属于是从【百目者】身上窃取而来的一部分力量。 用来掌控与‘眼’相关的要素是百试不爽,只是在影响符士德的魔眼时,有种在面对【以太】时的错觉,仿佛是根本不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元素一样。 佐侑不是没想过通过全知之海来好好地查一查符士德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不过当她感受到想要挖掘出符士德身上的秘密需要在全知之海里潜游多少个年头的时候,也就十分自然而然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此对符士德这种状况的调查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反正符士德也觉醒了灵能,身上又没出现什么问题,大不了佐侑再找点机会帮符士德正式踏入【以太】这一领域就是了。 两个【以太】就能够换取【神之义眼】,至少在佐侑的内心里,她还觉得自己是从符士德身上赚了不少好处的。 符士德倒是对这种状况一无所知,反正佐侑看着给,大不了闭着眼睛往银行卡里按零,打多打少是个缘。 毕竟符士德自己也在制作出【神之义眼】的这一过程中获益良多,甚至能够清晰可见的感受到自己在鹿首钟表师这一领域上的进境,再多练练就能试着自己去制作【驯鹿子弹】了。 换做是其他的对手,那对方多半只能够感受到从符士德双目之中绽放而出的青碧色流光,魔眼的辉光将映照过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的世界里。 但符士德当时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众【百目者教团】的目光们,他们本身就身怀百目者的祝福,对这一领域的感受比起旁人而言要更为敏锐而通透。 因此他们所见的并不是【静止魔眼】的表象,而是看见了某种更加深层次的事物。 只是这种事物是他们所无法理解的认知,仿佛看见了世界的呈现,如同目睹了时间这一概念在眼前实质化,整个世界化作巨大的钟表结构,当其中一个青碧色的齿轮从中停止了运转之后,静止的目光也就将一切都笼罩在内。 在被彻底静止之前,符士德还能够听见那个钟表师载体的喃喃自语。 “时空的终极……” 符士德在心中默念着对方的所见,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在记忆回响当中,除去能够借助钟表师的视角——借助【百目者】的祝福来观察自己这双特殊的魔眼以外,同时还有一个这些目光们都不具备的优势。 那便是属于符士德自己那无时无刻不在增长当中的感知。 在符士德的感知层面上,先前的记忆回响所呈现出来的景象,的确不是一种误判,但要说是所谓“时空的终极”那明显还不至于。 只是符士德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是「奇迹」?还是奇迹所留下的【痕迹】?” 从记忆回响的景象里,这份感觉十分微弱,哪怕是符士德这种程度的感知也无法准确的锁定其正体,但这种近似于奇迹的感觉,是切实存在的。 “不是「死而复生的奇迹」,而是另外一种,时间类型的奇迹?但是仔细回想之下和千年公与时斑那边带来的感觉又有点差异……” 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魔眼的表层之下,隐含着更加深层的信息未曾被自己所知晓。 不过符士德的沉思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随后就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先专注于从这些目光们的身上找到隐藏起来的【兽之瞳】和【魔眼】的载体。 自己身上的状况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调查,等到这件事情的风波平定下来之后,再去找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也行,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但找到剩下那些隐藏起来的载体们,才是真正的大事。 这样想着,符士德重新望向眼前的钟表师,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扩散感知。 只是在看过先前那些记忆回响的画面之后,自己的脑海当中总是有些许猜测萦绕在其中,挥之不散,让符士德无法静下心来,多少有些烦躁。 随后他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渲染上青碧的色彩,‘猫眼绿’展开,【静止的魔眼】于此启动。 在看见符士德的双目染上青碧色之后,原本对符士德尤为不待见的钟表师猛然睁大了眼睛,在被【静止】所笼罩之前,他嘴唇颤抖,吐出了崇圣般的音节。 “时……”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完,就被符士德一眼静止了下来。 把这个钟表师给定住之后,这个钟表师的脸上也是一副欣喜而狂热的表情,可比先前那摆出来的一张批脸讨喜多了。 看着这喜人的表情,符士德也逐渐的感觉心情平复了下来,缓缓将感知扩散出去,这次他小心翼翼地收着力,至少不会出现扩散感知的时候还把人从椅子上掀翻过去的状况。 再一次启动【事象再演】,感知沿着这些百目者教团的目光们去锁定上一任执行官在最后留下的行踪,以他们之间的联系去寻找剩下隐藏在绘城之内的其他载体的所在。 无形的感知化作有形之物,宛如纤细的丝线,丝线编制成猩红的束带,猩红的灵络自虚空之中浮现而出,向外不断延伸而出。 符士德的感知也随着灵络不断前进,朝着冥冥之中的某处追溯而去。 但是在灵络不断向外追溯的时候,符士德突然感受到自己以此启动【事象再演】的载体出现了些许异常。 虽然碍于【静止】的笼罩下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但从对方身上延伸而出的灵络却受到了影响。 向外延伸而出的灵络突然在半空中偏折起来,互相交连,形成了一上一下两道略有点弧度的线条,中间则是猩红的灵络卷成一团,乍一看之下好像几根线条勾勒出了特殊的图案,显得像是一只“眼睛”那样。 而这只特殊的眼睛在出现之后,符士德顿时有种在与其互相对视的感觉。 在双方之间的“目光”交汇之下,符士德自然而然的启动了【静止魔眼】,那只借以灵络显现的眼睛也和符士德一样,展开了【静止魔眼】的目光。 两种看似一模一样,但本质却完全不同的特性在虚空之中互相碰撞,【静止】与【静止】之间互相交汇,彼此侵吞着对方的存在,你将我纳入其中,我将你覆盖在内。 这种互相交锋仿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像是在无穷无尽的【静止】之中化作了永恒,当符士德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双方之间的碰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于无形。 蔓延而出的灵络在双方之间的目光交汇下寸寸断裂,纷乱不堪的弥散在虚空之中。 随着“眼睛”的破碎,对方也无法借以从载体身上延伸而出的灵络显形,相较于符士德来说,明显是对方这种姿态在魔眼的交锋中陷入了下风。 “真是古怪的眼睛,完全不像【静止魔眼】……” 隐约能够捕捉到源自于对方那边传递而来的某种念头,这是一种通过目光的交汇而完成的交流。 符士德耸了耸肩,在即将散去的记忆回响中投以最后一眼的目光,【静止魔眼】的目光沿着这份即将中断的感知追溯而去,将对方的存在给瞬间覆盖起来。 他毕竟不是百目者教团的成员,应该怎么用目光来传达准确的信息这种方式确实不属于他熟悉的范畴内,但没关系,符士德对那位【魔眼】的正体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被对方出手,中断了【事象再演】的追溯,但至少符士德的【静止魔眼】也足够令其陷入一段漫长的静止状态。 对【魔眼】留下了这样的目光之后,符士德就起身,来到被分批关押在一起的诸多【兽之瞳】的目光们面前。 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展开【事象再演】之后,于记忆回响的虚空中对着【兽之瞳】的存在发动魔眼。 【兽之瞳】和【魔眼】的正体此刻急需的就是充足的时间来适应载体,虽然他们能够主动中断符士德对他们的追溯,甚至反过来以目光袭击符士德,但符士德压根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既然想要时间,那只要拖延你们的时间就好了,反正主动权在符士德这边,该为此着急的又不是符士德。 做完这些之后符士德拍拍手就转身离去,接下来只要看苹果爵士那边能否在地下世界的独立规则中,找出那扇跨越世界的大门就足够了。 见符士德走了出来,等候在外的吞拿和佐侑也朝他招了招手。 “既然找不到,那就等其他侦查员队伍的搜查结果吧,反正他们被限制了时间,想显现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吞拿在检查过情况之后就转身离去,只剩下一个背影:“我去确认一下档案,把地下世界那边的资料都整理一遍。” 符士德点点头,随后望向佐侑,开口说道“既然这些目光已经暂时被延缓了时间,那接下来就到我的工作室那边去吧。” 佐侑没有异议,符士德就推着轮椅,带着佐侑回到鹿首钟表店里,缓缓登上阁楼,来到符士德的工作台之前。 佐侑望向符士德,朝着符士德张开双手,符士德一愣,不过还是缓缓地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床铺上。 少女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在床铺上往里挪了挪位置,就这么半躺在上面,饶有兴趣的看着符士德准备对自己的轮椅进行维护工作。 先前在与【星之瞳】的战斗之中,这件名为【斯莱普尼斯】的灵能武装也是完全解放过的,这种高强度的作战总会对灵能武装带来些许损耗,每次经历过一场战斗,都需要工匠对其进行维护。 因此降魔局那庞大的后勤系统才是支撑着侦查员们能够随意挥霍灵能武装的后盾,装备部的主管每天想着如何削减成本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实在是不削减成本烧不起这个钱。 每一次行动都要调用不少灵能武装,每一件灵能武装的维护和保养放在其他地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有任何大工坊能够负担得起,就算是传说中的密涅瓦机关也不行。 倒不如说密涅瓦机关就是一群烧钱的货,你让他们出手,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给你省钱? 降魔局的装备部和密涅瓦机关在工匠之道上都可以堪称双极的圣地,但两者完全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光看两边怎么烧钱的就知道了。 符士德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这架特殊的轮椅,看见了上面浮现出来的鹿首标志,眼神复杂的寻找到了隐藏在里面的中枢,缓缓将这件灵能武装拆解开了外壳。 随后无数的零件就如喷泉一样在分解开来的轮椅上喷涌而出,如天女散花一样散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佐侑见了也不由得拍了拍手,倒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这一幕确实有点好看。 符士德深吸口气,感知不断延伸,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进入了属于更高层面的视野。 属于【鹿首钟表师】的视野。 第120章 【巨像】 在感知得到提升之后,符士德还是第一次燃烧自我,用点燃自身的火焰照亮自己原本触及不到的更高领域。 自身的薪柴那微弱燃光点亮了更高层的领域,在进入了属于【鹿首钟表师】的视野之后,符士德又见到了熟悉的景象。 一切的线条、色彩、结构等构成图景的要素呈现出些许细微的变化。 凝神望去就会觉得变成了就像是ai生成的图片一样,诸多齿轮零件和转动的机轴构成了眼中所见的整个世界,将视角拉远纵观全局的时候,又会觉得眼前的景象其实和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符士德面前站着一位黑衣背带裤的熟悉身影,集中精神仔细观察之下,他能够在这种视野当中看见无数漆黑的齿轮在其中运转,庞大而精密的零件构造的其中有几道机轴横穿零件的群组,突兀的浮现。 不过当距离拉开,随意再瞥一眼,也只会看见是个正在表演唱跳篮球的人影而已。 这种特殊的视野能够让符士德尝试着制作出远超自身技术水平的道具,完成【神之义眼】时也少不了这种状态的辅助。 很显然,灵能武装·【斯莱普尼斯】也并非凡物。 作为能够与【雪橇】并列的作品,以符士德自己的技术水平而言,想要维护这样的存在多少还是有些困难,让他不得不借助更高层面的视野来完成。 随着这件灵能武装的拆解工作完成,符士德很快就从零件的海洋中寻找到了其中有所磨损的部分。 “这些地方出现了形变,这些零件在使用中有所磨损,还有这里损耗的有些严重了,是因为用来抵挡【星之瞳】的目光了吗?” 符士德一边梳理着这件灵能武装的结构,标记着各种状况,有更换的需求就从工作台上拿过箱子配对着型号。 佐侑把下巴放在掌根上,看着符士德不断调整着这件灵能武装,很快散落到几乎塞满阁楼的零件都被一块一块重新填了回去,轮椅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等到符士德将外部结构重新组装好之后,结构精密复杂的灵能武装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上依稀能够见到些许升腾的烟雾,但那些事物的本质却是游离在空气中的漆黑粒子构成的存在而已。 “完成了,你要不要过来试试看?” 佐侑笑着朝符士德伸出双手,符士德耸了耸肩,再将佐侑从床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轮椅上。 当佐侑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她轻声开口,像是在呼唤着某个看不见的好友的名字。 “带我驰骋吧,【斯莱普尼斯】。” 随着呼唤真名的解放,看似简单的轮椅在瞬息之间启动,轮椅的结构开始了翻转、折叠和延伸。 整体的构造都在顷刻间变化,轮椅很快就化作八足的神驹,将佐侑那被长裙包裹的双腿覆盖在内,甲叶自然而然的也开始攀附在身躯之上。 从纤细的腰肢开始,细密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针刺入肌肤,那一部分的中枢贴合在脊柱之上,完成神经接驳,于此八足的神驹便如同全新的肢体一样如臂使指般灵巧。 这便是符士德先前所见的姿态,佐侑已经结束了战斗,将身上的甲胄从身上解除,仅仅只是骑于马上的姿态。 而很快的,又有更多的甲叶覆盖在佐侑那纤细的身躯之上,巨神般的战甲将佐侑的身躯都包裹在其中,战盔里闪着炫目的青碧色流光,从其中隐约能够看见一只【神之义眼】在其中运转着。 符士德点了点头:“灵能武装的解放也没有什么问题,操作系统正常,零部件状态良好。这次维护之后,至少有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来进行维护保养处理了。” 佐侑微微侧着脑袋,仿佛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一样,而随着【斯莱普尼斯】重新从八足的神驹和巨神的战甲的姿态变回那一张轮椅之后,她也恢复了一开始时所见的模样,就这么安然端坐在轮椅之上。 明明坐在轮椅上时不可避免的会因为轮椅高度而显得稍矮,但在佐侑的目光之下,符士德却有种这个女孩在微笑着低头看你,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你的头一样的错觉。 符士德耸了耸肩,开口说道:“好了,【斯莱普尼斯】已经做好了维护工作,那么接下来的就是……” 一边说着,符士德一边上前两步,来到佐侑的面前,屈膝微微蹲下,抬手扶着轮椅的扶手。 与佐侑的目光在半空中互相交汇在一起,佐侑眉眼弯弯,笑了起来:“要我把眼睛再睁大一些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佐侑伸出葱白的手指,分别搭在眼皮上下,朝着两侧掰扯了一会儿,做了个鬼脸似的表情也让眼眸在拉扯中不自觉的睁大。 符士德凝神望去,目光深邃,在双目之上,缓缓渲染起了青碧色的色彩。 端坐在轮椅上的佐侑看着这双好看的眼睛,‘猫眼绿’本身的独特被称作中庭世界七大美色并不是凭空而来的称谓,符士德的双眸通透,像是两枚青碧色的宝石。 这是符士德在进入了极度专注的状态下,才会让‘猫眼绿’的特质在不知不觉中浮现,平时想要睁开这双眼睛,至少也需要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才会呈现出来。 这种简单的凝视,其实是一种对灵能武装进行检查的手段。 要说身上有什么灵能武装的使用率最高,那其实还算不上是【斯莱普尼斯】,而应该是自从落入佐侑之手,就没有几刻是有所停歇的【神之义眼】。 这件灵能武装能够让佐侑一眼看穿需要数周到一个月的全知之海,一眼便可扫描到目标在全知之海的所在。 这么说起来可能仅仅只是让人觉得不过也就稍微减少一个月的时间,但实际上随着佐侑在全知之海当中所见的越多,被动获得的随机知识和信息也会变得越来越多。 当她无时无刻不泡在全知之海中,那就代表她无时无刻不在承接着数之不尽的知识,当这些知识汇聚而来之后,让佐侑被动的得到了近似于符士德在感知层面上不断暴涨般的表现。 而灵能武装这种东西如果一直维持着运转,或多或少也还会出现异常,漫长的持续启动时间可能相比起进行一场烈战都不遑多让。 因此符士德生怕哪天佐侑把这对【神之义眼】给用到超载冒烟眼睛开裂,到时候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够处理好。 不过符士德左看右看之下,却突然轻咦一声。 “明明已经维持了这么长久的时间,竟然没有一点损伤……甚至看起来仿佛还有一丝灵动,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着符士德略有些惊讶的话语,佐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 “可能是因为这是窃取了百目者祝福的眼睛,可能这是【鹿首】的优秀传承,让你制作出超然的灵能武装,当然,如果是我的话,那我更加希望……” 佐侑轻声开口:“可能这是你借我看清眼前所见的眼睛,用在全知之海里非但不算使用,甚至还属于一种特殊的维护。”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从地上站起来。 “我原来还在想,今天的工作挺多,比较棘手的就是要维护【神之义眼】的事情了。不过现在看上去最麻烦的工作似乎没事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你和这件灵能武装互相完成各自的契合……” “不过这件【神之义眼】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能够持续维持着启动而难见损耗,是因为损耗的部分在不知不觉中被目光弥补?” 见符士德在处理好灵能武装的事情之后转头就陷入了沉思,佐侑也不由得摇了摇头,朝着符士德挥挥手:“接下来我就要离开绘城,去一趟其他地方了,如果有事要找我的话,可以直接到【中庭之蛇】里面去。就算不找我,在里面认识认识其他朋友也是无所谓的。” 符士德将思绪从自己思考的灵能武装中抽离出来,缓缓开口问道:“要我送你过去吗?” “这个倒是不用,因为有人会过来接我的,我跟她说过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正想重新回到先前那以猫眼绿作为素材对灵能武装的考量当中时,却发现原本明亮的窗户像是突然陷入了漆黑一样。 并不是窗外的天气和气候的变化,而是有什么事物突然出现在了窗外,阻拦住了外面的光线。 而这阁楼起码两三楼高,阁楼的所在可以算得上是屋子二点五层左右的高度,此刻在阁楼的窗户之外,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脑袋。 巨大的脑袋上能够看得见那将巨大脑袋包裹起来的事物是个战盔,就头盔的款式来说和佐侑解放了【斯莱普尼斯】时身着的战甲有所不同。 不过符士德能够看得出来,那是一件技术水平和质量都极其之高的灵能武装。 对方那小巨人般的身影出现在鹿首钟表店的大楼之外,站在外面盯着里面——准确的说,是战盔之内的眼睛所能移动的目光,尽数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符士德也被对方那夸张庞大的身形所吸引,以及被对方身上穿着的灵能武装所吸引,目光紧紧盯着屋子之外的存在。 在符士德与屋子外面的小巨人隔空对视的时候,佐侑突然坐着轮椅来到了两人目光交汇的现场。 伸出了白皙的手掌,在符士德面前轻轻晃了晃。 凝望窗外的目光被这只白皙嫩滑的手掌所扰乱,符士德一下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朝着佐侑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 佐侑开口说道:“这个家伙的名字叫做【巨像】是一个朋友的保镖,我正好要去找她拿点东西,于是她不放心绘城里面的状况,非要派出【巨像】来接我。” 一边说着,佐侑一边身子前倾,伸出手推开了阁楼的窗户,随着微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入阁楼,巨像也适时的伸出了被层层甲叶覆盖的手掌,宽厚而庞大的手掌甚至能够将佐侑纤细的身影整个人连轮椅一起托在掌心上。 佐侑伸手朝着巨像做了个手势,巨像就答应似的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佐侑从巨像的手掌上找到些许被藏在甲叶角落的事物,从里面搜出三张卷起来的电影大海报,每一张电影海报的背面都被人写了一个好看的签名。 符士德眼尖,一眼望过去就认得出来,那是小露和丹朱赤一直都很喜欢的明星‘镜子’主演的电影,上面那精心设计的签名看着似乎也是镜子的亲笔签名。 “把这三份海报给小露吧,她的朋友也能分到,之前我和她说好的,可以帮她要到镜子的签名,这次顺便就让巨像带过来了。” 符士德从佐侑那边伸手接过,“那我就先替小露谢谢你了。” “你能把这当做暂时赊欠的报酬的一部分就好。” “我倒也没这么急着要求什么报酬的啦,毕竟神之义眼这种东西属于你自己在心里标了一个虚高的价格。” 轮椅停在巨像的手掌上,佐侑的声音缓缓传来:“那你就不觉得,只有我定下的价格才是正确的吗?” 符士德耸了耸肩:“确实。” 随着【巨像】那浑身被钢铁的甲胄覆盖的巨人缓缓离去,佐侑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在了符士德的注视之中。 符士德把电影海报打开,上面凸显的就是主演‘镜子’的身影,那是个五官精致,看上去简直堪称完美的漂亮大姐姐,属于是人人见了都会一见钟情的类型,光靠脸就能吃饭。 凝望着这位名叫镜子的存在,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先前自己会被【巨像】所吸引,而【巨像】原本的目的应该是来接走佐侑的,但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是因为,符士德和巨像都同时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吸引自己的存在。 那种存在,一者名为「奇迹」,一者名为【痕迹】。 符士德身上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巨像的身上则是存在着由「死而复生的奇迹」所铭刻下的【痕迹】,两者之间在互相见面之下,顿时能够感受到那种宛如引力般的相遇。 考虑到佐侑毕竟也是一位持有奇迹之人,而她的交际圈当中,必然少不了与她一样也持有着奇迹的存在。 而那位朋友身边的保镖既然持有着【痕迹】,那这位被保护的人,是否就是「奇迹」的正体? 第121章 镜子 “镜子”是最近几年突然出现的,最为亮眼的明星。 以新人演员的身份参加了一部贺岁档的电影,直接斩获当年的票房冠军,一炮而红。 随后就是各种电影、电视剧和广告综艺之类的出场,人气火热到无人能及。 在当时会出现这样的存在,镜子也因而受到了不少非议。 基本的论调都是在说镜子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背后又没有什么大公司推助,本身的演绎水平也没有出色到堪称大师级的水准,却直接拿下主演的位置和诸多荣耀,背后明显是有猫腻。 人红是非多,尤其是这类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作品,而当时也有不少论调是在以镜子这近乎完美的容貌作为攻击点。 反正这种圈子里的环境有多乱是许多篇报导和绯闻积累下来的,几乎都形成了固有印象,大家都知道光鲜亮丽之下隐藏的阴暗也不少。 但是随着镜子逐渐走在人们的目光下,各种抹黑的言论也逐渐的被消弭于无形,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了“完美偶像”的印象。 小露就是从镜子刚出道就喜欢上的这位漂亮大姐姐,以前还在和各路黑子隔空对线。 符士德刚来那会儿,有一个最好的促进关系的手段,就是跟小露一起看每天晚上八点在电视台上播出的电视剧,毫无疑问是镜子主演的。 有的时候要写作业没法看,那符士德就会帮她先录下来,等到有空的时候一起看。 多亏了这个,不然以前符士德和小露肯定少不了打架,一开始符士德刚来的时候小露对符士德这个闯入鹿首钟表店,还分走了鹿伯父鹿伯母关爱的“陌生人”可是没什么好脸色。 其实也是小孩之间的别扭,就是想加深关系也没什么共同话题,难得能凑一起。 符士德在鹿伯父以前收集的杂志和报纸里面,其实也有不少关于镜子的栏目。 毕竟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杂志和小报总得找点话题,很明显“镜子”就是个不蹭白不蹭的热度,吹的可以刊登,唱衰的也可以刊登,一些名气不大的影评人也靠这个小赚一点。 符士德重新将那些在前不久才被自己翻过一遍,用来找鼹鼠集团相关讯息的旧报纸重新整理出来,把上面有关镜子的影评栏目都挑了出来。 “嗯……刚出道那段时间恶评不少,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基本就只剩下各种吹捧,夸的天花乱坠才有钱赚,敢喷一句别说写稿子的影评人,就连刊登的报纸多半都要被人找麻烦了。” 完美偶像的人设金身稳固无比,加上人家的作品就没空档期这一说,每个季度都上一部电视剧,每年的关键档期必然会有主演的电影,偶尔还会有广告、综艺节目广播剧之类的…… 很可能现在上街随手买件衣服都是镜子代言过的牌子,吃个汉堡都是人家拍过广告的场地,处处都是那位完美偶像的痕迹。 而随着符士德越是去了解,就越是能够感受到,那如命运般的吸引,持有奇迹之人,总会如引力的牵扯一样相遇。 报纸上有几年前的剧照,是杀青之后剧组人员的合照,符士德能够看见,在照片角落里,有一尊庞然大物也映入镜头之中。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会把镜头角落那尊庞然大物当做是某种拍摄时所需要的巨大道具,不过符士德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巨像】的小腿。 【巨像】出现在人前都是宛如巨人一样的伟岸身躯,浑身都被厚重的盔甲所覆盖,没有人看见过盔甲内部的景象,不过很多人都猜测这应该是一位进行过灵能改造的存在,完成度极高,具体显现的特征是巨人。 不过符士德亲眼见过那位【巨像】,就符士德先前和对方短暂的相遇来说,符士德倒是觉得这种猜测多半是有点偏差。 因为符士德依稀能够感受到,对方似乎就仅仅只是一具完全中空的巨大甲胄而已,好像是盔甲活了过来,不存在什么盔甲里的人。 这种状况毫无疑问和【痕迹】脱不开关系,考虑到是源自于「死而复生的奇迹」所留下的痕迹,那似乎也不奇怪。 这样的存在作为保镖自然是让人感到无比安心的,先不说那具甲胄本身就是一件技术水平极高的灵能武装,与骑士型装甲的区别可能就只是大小不同。 光凭对方持有着【痕迹】还融入了盔甲里面,遇上危险直接把需要保护的目标往甲胄里一放,几乎就等于藏身在堡垒之中,安稳无比。 至于这位【巨像】身上的痕迹来源,那毫无疑问,也就只有一个途径了。 符士德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电影海报,上面还有镜子的亲笔签名。 “这种在大众面前展现自我存在的方式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演员的需求了,就算是真的想要让自己火起来,那早些年其实就已经达到目的。” 符士德喃喃自语:“但还继续这么下去,很明显是为了要维持某个需求,这个需求即是与「死而复生的奇迹」相关的内容,也就是说,她在死而复生的表现形式上与我,与【死河】都是不同的。” 虽然都是同一种“复活”类型的奇迹,但具体在每个人身上,死而复生的表现形式都各有不同。 从奇迹烙印下来的痕迹上也能够看得出每个人之间的区别,符士德的【痕迹】是黑色幽灵,是宛如洪流般的无尽黑雾,死河的【痕迹】是亡灵汇聚的血河,这份痕迹落在镰鼬的身上,血河的特征也转变成就算将大脑和心脏击碎都难以磨灭生命力的超快速再生。 如果不是符士德以九枚驯鹿子弹彻底轰碎了镰鼬的九只脑袋,镰鼬只怕至今也依旧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就算顶着数千万年不断流逝的时光都能硬撑下来,【不死的痕迹】在其身上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而那位镜子所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就是那尊【巨像】了。 梳理过大致的情况之后,符士德就点了点头。 佐侑明显是在给自己和镜子“牵线”。 “复活”类型的奇迹与“全知”类型的奇迹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但相同类型之间的奇迹相遇,能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但多数情况都是容易互相之间产生冲突。 冲突之后的结果,便是奇迹从一方流入另一方,随着奇迹的不断增长与完整,最终持有着这一类型奇迹的存在也将成为【圣徒】。 佐侑和镜子是朋友,和自己也是,她当然不希望两人之间会出现什么矛盾,因此【巨像】的到来其实也是佐侑在从中斡旋的情况。 符士德想到这里便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关系维持的也太麻烦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嘛。” 委实说符士德并没有主动引起奇迹之战,去掠夺别人所持有的奇迹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死河本身被这份力量迷惑,甚至主动锁定了符士德作为目标,符士德也不会和死河正面相对。 倒不如说有机会的话符士德倒是还想跟死河聊聊武术家相关的事情,他们这些不死者作为武术家是极有优势的,说不准互相讨论还能研究出点什么来。 从【巨像】与自己的相遇也能够看得出来,那位“镜子”本身也不是攻击性外显的好斗类型。 毕竟【巨像】一开始是过来接走佐侑的,但来时就受到了奇迹的吸引,注意力完全放在符士德的身上,但即便如此,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也仅仅只是“好奇”,而非“好战”。 考虑到小露和丹朱赤她们都挺喜欢镜子的,那位燕同学在接受过小露的安利之后也很快加入组织,符士德倒是觉得能跟这样一位完美偶像打好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小露去跟漂亮姐姐要签名也方便了点不是? 在符士德这么想着的时候,天也蒙蒙亮起,楼下就传来声音,小露推开大门,身后是发丝里夹杂着羽毛装饰的女孩,还有红发红眼一身火红色大衣的绯红少女。 “咦?门没锁,哥先回来啦?” 符士德拎着三份镜子签过名的海报走下楼去:“早回来了,你们吃早餐了没?这里有件佐侑送给你们的礼物。” “在降魔局的饭堂吃过回来的,他们早餐吃蟹黄汤包,还有虾仁干蒸,我给你打包了。” 符士德下了楼就瞥见小露手里拎着个袋子,袋子里的饭盒装的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早点将透明的饭盒渲染的朦胧,壁上挂了蒸汽和水珠。 “降魔局的饭堂真的好好吃,听说他们中午会吃松叶蟹自助……” “你要是想吃可以刷我的卡,我记得吞拿好像说过我也能领一份餐补来着……” 符士德走下楼梯,想着当时吞拿说的降魔局福利似乎是包括饭堂的,只不过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什么功夫去降魔局吃饭就是了。 小露一眼就牢牢锁定在符士德手上这几份签了名的海报上,激动的高喊一声然后蹦着过来就把海报抱在怀里,两只眼睛仿佛亮起星星:“这这这这这……” “佐侑送的礼物,拿着吧,你们正好一人一份。” 符士德摸摸小露的脑袋,然后就拎着饭盒到餐桌上去填肚子了,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虾仁干蒸鲜甜多汁,口感极佳;蟹黄汤包也不会有冷冻品那种不好的腥味,极其鲜美,蟹黄香浓蟹肉鲜甜,连蟹壳和蟹肉里那透明的骨头都见不到,多半是燕在饭堂后厨里帮忙拆的蟹。 一旁的姑娘们抱着礼物爱不释手,转眼就又聊起了相关的话题,还带上了佐侑,说下次要是遇见那个轮椅姐姐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小露倒是说起和佐侑的初次相遇,丹朱赤两只手在小露的脸上捏扁搓圆,说你怎么梦到的不是我? ----------------- 另外一边,【巨像】缓缓停步,将掌心上的轮椅少女放在阳台上,阳台的落地窗就自然朝着两侧打开,一道完美无瑕的身影坐在床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镜子打了个哈欠,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你怎么跑绘城这来了,最近绘城不太安稳。” 轮椅缓缓来到镜子身边,佐侑开口说道:“虽然是必定会迎来的命运,但我也得为自己做点准备才行呀。” “就算你放弃奇迹也必定会与你交恶的奇迹持有者……” 镜子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迷糊,坐在床沿但还是抱着柔软的被子眯着眼睛,整个人歪歪的朝着佐侑的轮椅靠了过去。 “你还差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那就谢谢啦。” 佐侑的指尖轻轻梳理着镜子有些凌乱的发丝,这幅睡的迷迷糊糊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营造在外的完美人设,属于绝对不会展现在外的一面。 在佐侑的怀里枕了一会儿之后,镜子也清醒了不少,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像是目睹到了些许事物。 镜子抬起手,像是在半空中轻轻捏住了什么东西,指肚上只有一颗微小的黑色颗粒,很快就随风消逝,微小的黑色颗粒消弭在了眼前。 如果有数量更多的黑色颗粒,这些东西在半空中随手一扬就是一片黑雾,而数量再多一些,就可以化作洪流。 镜子饶有兴趣的笑着开口说道:“和我是同一个类型的奇迹欸。” 佐侑点头:“符士德也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 “那个人叫符士德吗,你见过他觉得怎么样?” 镜子在佐侑怀里转过头,望向落地窗的阳台外面,【巨像】正守候在外,目光望向落地窗除了外面好看的景色以外,还能够看见巨像的头盔面甲。 从头盔之中缓缓传来些许模糊的音节,不成词句,像是铿锵的金铁交加之声,甚至有些像是无意识之间发出的嘶吼声一样,不过镜子却能够从中理解意思。 “从他的身上看到的是一个个齿轮拼成的时钟……?” 镜子眨眨眼睛,迎向上面佐侑的视线。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佐侑也是一愣:“这种形容……比较奇特。” 第122章 【以太】的碰撞 小露她们上午还有课,在店里待了一会儿之后就收拾收拾校服准备去学校了。 然后符士德就看见小露脚下亮起一道红光,像是踩在一面由赤红的色彩组成的光幕平台上,在色彩的裹挟下冲天而起。 亏得旁边的燕用念动力给她拉回来,不然指不定她要一眨眼蹦哪儿去了。 看见丹朱赤和燕在小露旁边小声叮嘱着各方面的事项,符士德这才明白她们是在指导小露如何运用圣痕的力量。 其他人不太清楚,至少小露在她们这边可是有过“前科”的,一个没掌控好就容易出事。 也幸亏小露一直都生活在和谐的日常中,因此就算把圣痕的范围扩大了一些,也能够在发生事故之前及时挽回。 不过总不能每次都抱着能够及时在小露引发事故之前把她拉回来,丹朱赤和燕这两个来自教会和降魔局的专家正寻思着应该怎么一点一点的让小露熟悉这份突然获得的力量。 至少能让小露掌控到可以收发自如,她们才能放下心来。 有丹朱赤和燕在旁边,符士德倒是不担心她们的状况,和她们打个招呼之后就把店门一锁,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沿着人群流入电梯,一路拾级而下,经过地铁站的便利店里还顺手带了瓶生可乐出来,不过在这之后就没有顺着人群的方向前进,而是脚步一错,拐到另外一边。 来到拉起封锁线的通道,符士德和旁边的侦查员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进去,来到通道中间,依稀能够看见墙壁上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 随后符士德对准墙壁上的细缝就径直向前,一步跨入其中,继续向前,就走进了一条全新的,宽敞又古旧的地铁通道里。 在这别有天地的通道之中,有许多的降魔局侦查员正在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或是高举仪器对每一个角落进行扫描,监控参数的变化,或是沿着请来的建筑设计师方面的专家一路测量,在图纸上标记整理出隐藏的空间。 苹果爵士的身影端立在通道的另一侧,这个领口上顶着硕大苹果脑袋的脸上没有五官,因此人们也看不出苹果爵士此刻的表情。 但符士德能够感受到,这位执行官正在全身心的投入了锁定地下世界的门户的工作中。 想要从这里锁定地下世界的门户,并没有说上去这么简单轻易。 一是因为地下世界本身有着独立的运转规则,就算平时与中庭世界相连,也只有锁定了那份不同于中庭世界的规则,才能够准确无误的寻找到地下世界的所在。 不了解地下世界的运转规则的话,想要找到地下世界,要么是专精于大型地下工程任务这一领域的专家——至少也得是在业内有大师级水准的团队,要么就只能够依靠虚无缥缈的运气了。 但在很多时候,往往依靠运气发掘出地下世界的情况也相应的带来了各种猝不及防的灾厄。 就如【百目者教团】的诞生一样,实在是很难将这种状况称之为幸运,说是被不幸的灾厄找上了或许还更贴切一点。 第二个原因,则是原本就难以锁定的门户之上,被上一任执行官【涂黑】之后写下了两个字。 “隐”和“藏”分别写在地下世界和中庭世界相连的门户之上,简单的文字却蕴含着极其纯粹的本质,想要寻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更为困难。 就算是佐侑那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都需要在这个问题上消耗极长的时间,这还是在【神之义眼】的辅助下的结果。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只是锁定一个地下世界的事情这么简单了,同时还蕴含着——与上一任执行官之间的对抗。 即便双方处于中庭世界与地下世界两处完全不同的地方,但两个世界连通的大门早已在无形之中作为他们的战场。 虽然没有铿锵作响的金铁交加之声,没有铁血与火焰燃烧的刀剑相向,但属于执行官之间的争端,早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展开,并且进行到现在。 符士德的到来也引起了侦查员们的注意,朝着这些驻守在这里的侦查员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径直走向苹果爵士的方向。 而随着符士德越是向前靠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在苹果爵士的身边仿佛都已经出现了淡淡的时间扭曲现象。 旁人可能难以察觉,但符士德这类对时间颇为敏感的钟表师就能够发现,以苹果爵士为中心,周围的一小部分范围内,都出现了时间加速流逝的现象。 这种现象并不稳定,而是显得极为混乱,有的时候可能仅仅只是将外界的十秒加速到内部一秒就完成,有的时候甚至是几千万年的漫长时光在眨眼间就消逝不见。 可想而知的是,在地下世界那边,应该也同样上演着近似的状况。 浑身被涂黑到只剩下一具漆黑的人形的执行官身边也会被不断被漆黑的墨色所覆盖,一层又一层的涂黑之下,原本的存在早已被完全抹除。 也多亏了这种无形之间的交锋仅仅只是以那被隐藏起来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作为载体而进行着。 如果是两位执行官之间的正面相对,符士德都不敢想象作为战场的地方究竟会遭受何等的摧残。 “地上的情况清理好了吗?” 苹果爵士缓缓开口,声音传入符士德的耳中。 “【星之瞳】找上了佐侑,被她解决掉了,【兽之瞳】和【魔眼】倒是一直隐藏起来,找又不让我去找,我就看了他们一眼。” 符士德开口说道:“我瞪他们那一眼还挺使劲的,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法聚合目光在载体上了。”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有的时候,封印比起抹杀更加方便处理状况。” “但是你也要小心,当对手发现无法抹除你的存在以后,这份封印很可能就会落在你的身上。” 符士德挠挠头:“我觉得我还是挺惜命的吧,如果可以的话连死都不想死,太痛了。” 苹果爵士瞥了旁边的符士德一眼:“这些天里我在寻找他们所在的时候,也把前面的调查记录都看了一遍,处处都有着奇迹的存在。” “那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有的时候总得拼上性命去做点什么。” 见符士德这副模样,苹果爵士也不由得无声的叹了口气。 “现在上面的状况都被清理掉了,是时候也该放开手脚,来找找那帮家伙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了。” 符士德上前,一边把手里的可乐仰头灌下,一边扩散出无形的感知。 碳酸的强烈刺激让符士德的精神愈发敏锐,流经喉咙的绵密气泡不断破裂,磅礴如洪水海啸的感知在专注状态中收束,覆盖在通道的每一个角落。 苹果爵士仍然站定在原地,但通道内的侦查员们则是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下。 还不仅仅只是用手掌推搡那种感受,而是从那个方向传来覆盖身躯的无形之力,有点像大型风机吹出来的风,又有点像是地铁站被潮水淹没,汹涌而来的湍流。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望向符士德,但此刻站在苹果爵士身侧的符士德却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事物的存在。 像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人形,又仿佛是吞吃了所有光线的漆黑,在有的人眼里看着甚至是宛如马赛克一样的模糊成像。 当符士德完全扩散出自身的感知时,这份感知甚至已经强烈到开始干涉现实,影响物质的变化。 符士德不清楚经过这些天的时间,自己的感知被拔高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但他仍是能够感受到这种“飞速成长期”远未到极限。 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长的感知让他一直都不太能细致掌控好,导致现在启动【事象再演】的时候扩散出感知都像是在无形的排斥着周遭的事物一样,让他多少有点苦恼。 也因此符士德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旁人眼中究竟呈现出了什么样的存在,他只能做到全身心的投入在【事象再演】当中,已经没有其他的心思将专注力分润在周围人的反应上。 不断扩散的感知宛如无形的水流一样蔓延出去,席卷过地铁的线路,流经一个又一个的站点,绘城地铁线路的分布图上每一个站点都像是被灯光点亮。 庞大的地下网络完全被符士德的感知所覆盖,而在这之后,则是朝着更加深处的位置渗透下去。 厚重的岩层被浸润,深埋地下的领域被覆盖,符士德甚至在眼前的记忆回响片段下,看见了许多深埋于绘城地下的古代化石和一些历史遗迹。 只要放出消息去都能让考古学家们欣喜欲狂的发现碍于难以锁定和发掘工程等缘故,而现在这个年代发掘工程技术早已进步,唯一的难题是如何从广袤无垠的地下找到那些远古的痕迹而已。 “不对……有点跑题了。” 符士德晃了晃脑袋,将目光集中在眼前被分切成宛如一帧一帧的胶片一样的记忆回响景象中,在里面能够追溯到这片土地的过往与历史。 将一切庞杂无关的事物排除,堆积如山的记忆回响则瞬间被清扫了一大片,但呈现在眼前的,仍是一段尤为漫长的时间跨度的记录。 “上一任执行官的在任期间之前的可以全部忽视,一直到鼹鼠集团的兴起……” 符士德很快就将自己所需要的部分提取出来,一如他所预想的那样,追溯到这一部分的过去时光里,有很多地方都被漆黑所覆盖。 就像是有人打翻了墨水瓶在文件上,漆黑的墨迹将文件的内容淹没渗透,让人再也难以看清原本的文件上究竟记录着什么。 而符士德的工作就是找到被墨迹覆盖的部分,然后以自己的感知去渗透这无尽的漆黑,以此来还原出浓墨涂黑的原本事物! 感知不再如潮水一样柔和的渗透,而是在强硬的收束之下开始扭曲着旋转,一道道感知形成如螺纹一样的痕迹,变得尖锐,变得坚硬,变得猛烈又一往无前! 无形的感知汇聚在一起旋转,就像是钻头一样直接撞在【涂黑】的部分上,甚至在虚空之中迸发出了电光乍现的火花,无声的轰鸣回荡在时光的过往与此刻之间。 符士德心中清楚,面对这样的存在,已经不能再用柔和的方式去对待,用水只会使得墨迹晕开,覆盖住更多的部分。 这也是上一任执行官在针对自己而留下的布置——他不仅仅只是留下了三道百目者的目光,用来扰乱苹果爵士的行动,更是将符士德也视为目标。 虽然并不是同样持有着【以太】的存在,但符士德的特殊性让上一任执行官也感到不可忽视。 符士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直接以最为强硬的手段去洞穿【涂黑】的部分! 漆黑的墨迹上卷起了道道弧线弯曲的纹路,那是被无形的钻头卷动的表现。 这份漆黑虽然没有顺着如水般的感知晕开,但也反过来沿着感知侵蚀符士德的所在,沿着时光流经过去与此刻,沿着这份洪流逆卷而来,将一切都染上漆黑! 符士德不为所动,双手抱胸的站在原地,在他的身后,苹果爵士的衣服下摆也被感知扩散而掀起的风所扬起,这位执行官抬了抬目光,朝着无形的虚空望去。 随后,席卷而来的漆黑就在瞬息之间被疯狂流逝的时光侵吞! 流逝的时光在符士德身前形成了无形的保护,能够将一切都覆盖的漆黑也在漫长的时光流逝下开始干涸,成团,结块,这份墨迹就宛如已经结痂的伤痕一样,轻轻一搓就能脱落下来,露出已经生长好的新皮。 唯一不够具象的,是这道结痂的墨迹伤痕是留在“时间”这种抽象的概念当中的,被涂黑的是符士德沿着过往追溯而去的感知,不是什么寻常人也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 “能够找到吗?” “感觉快要钻开了,但是最后这一层墨迹巨他妈硬……” 符士德咬牙:“那个老东西的灵能怎么硬成这样?拿钻头都钻不开!” “人家是已经迈入第三阶段不知多少年的老不死了,他的灵能成长到何种程度也无人所知。” 苹果爵士抬手放在符士德的肩膀上:“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战场,不适合再让你参与下去。” 苹果爵士的话音未落,符士德就感受到一阵极其危险,又极其怪异的预兆。 自己的感知在疯狂示警,但是又无从具体的感受出那究竟是何物,只能以危险的警报来提醒符士德。 当符士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漆黑的洪流就逆着蔓延在过去的记忆回响里翻涌而出。 看似是汹涌的墨迹,但实际上,这如黑泥一样的事物只是表象,真正危险的,是让符士德的感知也无法理解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元素。 ——【以太】! 璀璨的黄金所铸就的果实在苹果爵士手中摘下,他喀嚓一口咬下了清脆的金苹果,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在符士德的感知中远去,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显得陌生了起来。 在符士德被【以太】侵蚀之前,他就被苹果爵士送出了这片区域,所有侦查员对通道的那一侧都感到陌生而无法理解,仿佛眼前的景象已经化作了另一个异世界一样的存在。 感知尚未中断的符士德依稀能够从中听到些许尚未被异化的话语。 “对一个孩子也要展开【以太】,为了不被发现【以太】的正体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老东西,你还是赶紧给自己拷上【被缚者】吧!” “唉”被涂黑的人影在地下世界里传来声音:“现在的人呀,真是不懂尊老……” 第123章 时钟的改造 眼前的景象被展开的【以太】所侵蚀成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模样。 明明看上去依旧是地铁站里的通道,被鼹鼠集团的建筑设计师专门开辟出来的,不存在于地铁站正常规划的z号出入口,不管是地板的花纹,还是墙壁上刷的漆面和砖块装饰,都和地铁站的其他区域是同一款式的。 但在符士德眼中看起来,却就是显得尤为陌生,颇有种盯着一个文字看上无数遍之后,明明应该都无比熟悉,但是再看上去的时候也已经反应不过来那究竟是何物的感觉。 这种称作完形崩溃的现象此刻就出现在符士德的感受当中。 符士德下意识的望向周围,像是在人群和苹果爵士之间存在着一道鲜明的分界线,一旦越过那条线之后,就是完全无法认知的世界。 连符士德这具备极高感知的存在都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就更不要提其他的侦查员们眼中那究竟是何等的模样了。 从符士德的身上弥散出大量的漆黑粒子,这些漆黑粒子升腾在半空中形成滚滚黑烟,将周围的侦查员们尽数笼罩在内,符士德大声高喊:“不要去看!不要去听!连想也不要想!” 黑雾把侦查员们的视线蒙蔽,视觉这种最为直接与具象感官被隔断之后,许多侦查员们也随之反应了过来。 对于应对【以太】展开时的状况,出身自降魔局的他们自然更有经验,很快就各自做好处理,侦查员和外聘的专家们带着仪器设备有序从通道之中撤离出去,只留下一支小队在这里观察状况。 见状之后,符士德才缓缓将黑雾散去,而随着遮掩视线的黑雾消散之后,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恢复清晰起来。 在符士德的眼中,苹果爵士的背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周遭被璀璨的黄金色彩所渲染的地方也出现了重影一样的状况。 符士德皱起眉头,凝神朝着前方望去,却发现只能看见苹果爵士身边像是出现了毛玻璃效果一样的模糊,时间在飞速流逝的过程中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苹果爵士站在原地,在符士德的眼中却像是置身于数十年前的记忆回响景象当中,而飞速流逝的时光又将他从历史的过往推向现在,位于现在的坐标送往无数年后的未来。 紊乱的时间显现之下是让人根本无从去认知的【以太】展开的领域,上一任执行官将其持有的【以太】用漆黑的墨色覆盖,而苹果爵士则是将【金苹果】藏在飞速流逝的时间中。 看似是【以太】之间的正面相对,但实际上这两位执行官已经将战场转移,从那扇被隐藏起来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扩散到了混乱的时间上。 双方都在“收着力”,两边都没有全力全开的完全释放【以太】的威能,现在的战局虽然看上去略显焦灼,但实际上对于这两位执行官而言,可能仅仅只是热身的前奏。 即便如此,也让符士德感受到【以太】这一阶段所持有的伟力,这种程度的状况就算是两位水平极高,对时间的操作极为精妙的钟表师全力施为互相把对方打出狗脑子来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很明显他们两人之间的战场还可以继续向外扩散出更多层面的领域,苹果爵士在【以太】的增幅下,自身的灵能具备了极其惊人的传播性,上一任执行官的灵能则是具备着不可思议的持续性,双方之间的作战早已超出了寻常侦查员介入其中的范畴。 见状之后,符士德朝着留下来的那支侦查员小队开口说道:“把仪器留在这里随时监测数据就够了,人在不在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要是真找到机会开始动手,在这里反而还会被余波卷进去。” 那支侦查员小队点了点头,将仪器在通道内安置好之后也撤离了出去。 通道之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随着人员的撤离,苹果爵士也能稍微放开一点,至少一半的通道都开始被璀璨的黄金色彩所渲染,几乎形成了与这个世界互相接壤,却完全独立于其外的领域。 符士德凝望着眼前这明显呈现出顺序错乱的时间,不由得陷入沉思。 苹果爵士没有选择对地下世界施以全力一击,是因为这位执行官还顾及着绘城周边的区域,加上还没有确切锁定到地下世界的存在,因此才收敛着攻势,随时准备应对状况。 虽然能全力一击之下,像第一次试探那样,完全靠“传播性”将这份灵能特性作用在地下世界里,但真当他这么做了,那绘城和周边接壤的城市多半也都化作飞灰在流逝的时光下消弭于无形了。 因此苹果爵士一直镇守在这边倒是很正常,但那位上一任执行官也跟着苹果爵士一起在拖延时间,这就显得有点怪异了。 即便地下世界和地上的联系被苹果爵士切断,但对方至少也是占据“地利”的,地下世界的坐标隐藏,地上的绘城却一直都在原地无法移动。 如果上一任执行官真的想要闹出点动静出来,凭借着他所持有的特性,随随便便都有许多种办法来完成。 但他仅仅只是在苹果爵士彻底切断地下世界和绘城之间的联系之前,掐着时间留下了三道属于百目者的目光。 虽然这三道目光确实能够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但总有种……完全不够看的感觉。 如果要符士德去全力以赴的对付什么目标,至少他肯定不会随便丢个【重碾】的怀表出去,也不管究竟有没有命中对方,就摆出一副自己已经竭尽全力的模样出来…… 苹果爵士碍于各种状况只能处于被动的态势之下,那你鼹鼠集团又在地下世界等些什么? 不管是符士德还是苹果爵士都没有找到对方真正的意图所在,就像是那不断隐藏在黑泥之下的【以太】一样,始终都在遮遮掩掩,不与【金苹果】正面碰撞。 原本符士德以为上一任执行官的目标应该隐藏在了那三道属于百目者的目光之中,但在【星之瞳】溃败,剩下两道目光被【静止的魔眼】延缓了时间封印下来之后,符士德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对方的真实目标隐藏在极其深处的领域,被一层又一层的墨迹覆盖,厚重的墨迹淤积成了粘稠的黑泥一样的事物,最底层的墨迹已经形成了比之灵能合金还要坚硬的存在,就算符士德用钻头都凿不开来。 想到这里之后,符士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也只好想点别的办法了。” 符士德朝着苹果爵士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走出通道,迎向诸多侦查员急迫的注视。 “别盯着我看呀,我也没办法,只好试试去请一位能处理这种情况的老前辈出手了。” 符士德很坦然的两手一摊,侦查员们开口问道:“去请哪一位专家能够对这种状况有所帮助?” 并不是侦查员要质疑符士德,而是他们深知执行官之间的战场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介入其中的领域。 那毕竟是已经迈入了第三阶段的存在,能够被冠以【以太】之名,就是对其最真挚的认可。 就算是各行各业内堪称大师级的专家们也不一定敢说自己真能够介入执行官之间的冲突,甚至很可能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余波所卷入其中。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侦查员们才会下意识的开口做出这样的反应。 不过符士德倒是没怎么在意,他耸了耸肩,开口说道:“鼹鼠集团那边最自信也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敢将战场扩散到时间线之上,真觉得一般的钟表师没法治他他就无敌了?” “送我去红叶钟表师的总部大楼一趟,我要去拜访一位老前辈。” 侦查员们面面相觑:“红叶钟表师派系的那位大师?我记得我们以前邀请过那位大师的学生来讲过课,吞拿和人家的关系不错,互相有过交流。” “红叶派系的大师并不是寻常的大师,多年以前就已经是钟表师领域中泰山北斗般的存在,有这样一位钟表师出手,想来是能够一举拿下!” “我这就去准备!保证能够请动那位大师出马!” 符士德摇摇头:“不是那位红叶派系的大师……现在算算时间,那位老前辈应该还没有离开绘城才是。” 既然都摇人了,那符士德的目标自然是那位处于钟表师的顶点,所有钟表师都公认的至高存在。 继承了千年公之名,将钟表师的技艺推演至近乎于奇迹般的表现,亲手设计出能够撬动时间的权能的作品,大师中的大师! 如果上一任执行官仅仅只是将战场朝着其他领域扩散,那符士德可能很难找出能够介入这种战场的大师。 但既然对方选择将过去的时光痕迹尽数涂黑,把战场蔓延到时间线之上,那可就怪不得符士德去摇人了。 寻常的钟表师在时间方面的掌控上肯定是比上一任执行官要更加精通的,但碍于自身的实力却无法介入隐藏着【以太】的战场,那既然如此,就请一位真正具备着这种实力的老前辈动手吧! 在红叶钟表师的总部大楼之中,苍老的千年公看着一段时间未见的符士德,这个老人也有些惊讶。 “这才多久不见,你身上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诶?”符士德不明白千年公的话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变化”,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只是随着符士德抬起目光望向千年公之后,这个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更加欣慰的表情:“你把自己设计成了作品?不对,你把作品与自己融为了一体?也有差异……现在的年轻人在思路上就是灵巧啊,像我们这种老人都要跟不上了。” 一旁的红叶大师也用赞许的目光望向符士德,千年公在一边说说着,这位红叶大师就在旁边点着头,还一边感叹:“要是我这边的孩子能专精在钟表师一道上就好了……” 这两位大师的态度让符士德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好歹还没忘记过来的目的:“那个……两位大师的意思是?” “知道了,就是锁定时间线的节点吧。” 红叶大师缓缓开口说道:“这种小事让人过来说句话就好,你把这片叶子拿去,随便放在地铁站的什么地方都行,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方便处理了。” 符士德双手从红叶大师的手中接过那枚叶片,红色的枫叶看上去像是刚从树上飘落下来的一样,仔细一看,仿佛能够看见红叶的叶脉之中流淌着名为时光的长河。 红叶派系钟表师的标志一直是这样,这些对时间操作尤为精妙的钟表师将名为时光的长河作为叶脉,以此完成出【红叶】的存在。 简单的一片叶子在符士德的手中,就像是将一道道从叶脉中分支开来的时间线都掌握在两指之间,捏着这片红叶,甚至让符士德产生出仿佛能够执掌一切的错觉。 但符士德很快就从这种错觉中挣脱开来,他面露讶异的凝望着这片红叶,随后朝着面前的大师诚挚的道谢,转头急匆匆的朝着地下的战场赶去。 千年公和红叶大师看着符士德远去的背影,红叶大师笑着开口说道:“这个孩子在钟表师上的造诣精进的很不错嘛,拿着叶子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 千年公虽然依旧是那副表情,但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这个孩子确实是个好苗子,至少他做到了将自身接近于时间的奇迹,在后辈里还算不错。” “不过他似乎多少有些偏离了原本的目标,将自己也做出了严重的改造,你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那双‘猫眼绿’被改造的不成样子,怎么把自己都给装成了一座时钟了呢?纯粹有余,过犹不及!” “你这老家伙还是那副不会表扬学生的模样……” 第124章 跨越时间的礼物 红叶派系在诸多派系林立的钟表师领域里,也算得上是有名的钟表师派系。 没有别的理由,单纯是因为红叶派系在钟表作品的设计思路上明显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 对于“时间”这一概念的敏锐程度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名为时光的长河被截留在叶片的主脉之上,自主脉中分支而出的诸多支脉构成了整片红叶。 一片简单的叶子既是钟表师的设计作品,同时也是名为“时间”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将抽象的概念具象化成触手可及的实体。 甚至于当手握这枚叶片的时候,那种将时间执掌于手中的感受就更为明显。 如果是普通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在设计上有精妙巧思,十分新奇又惹眼,高档奢华又不失内涵的装饰物。 如果是钟表师,在接触到这枚叶片的瞬间就会感受到在设计层面上的奥妙,完全的大师之作展现于眼前,除去惊叹还是惊叹,令人心生叹服。 但不管是千年公还是红叶大师其实都忽视了符士德那夸张到超出常识范围的感知,当符士德手握这件作品的时候,他的感知就已经触碰到了某种事物。 隐藏在具象化的叶片里,那名为“时光”的抽象概念。 正常的钟表师就算有着对“钟表”相关的事物和“时间”这种抽象的概念都比别人要更为敏感的职业病,但能够真正触及到后者的,实际上只有在钟表师里堪称大师的存在们。 在成就大师之前,他们都有各自流派传承多年的指导,亦或者是本身就在钟表师一道上积累出极其深厚的经验,能够熟练地掌握并运用时间的奥妙。 因此这些大师们在接触到这种抽象的概念时,也能够得心应手,但迄今为止也从未见过有哪一位钟表师是本身的水平还没达标,硬生生靠着惊人的感知去强行突破这一界限,直接触及到时间这一概念的…… 于是在符士德的感受当中,仿佛有洪流奔涌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似乎此刻,手握这枚红叶的自己就置身于不断流动的时光长河中,名为时间的潮水在自己的身侧涌过暗流。 当符士德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自身也被时光长河中的暗流带动,仿佛身形被某种力量推动了一点,随后他猛然发现,自己所处于的时间状态也开始出现了异常。 自己好像处于“三秒之后”的时间点上,哪怕仍然站在原地,一切所能造成的相关影响也都有着三秒钟的延迟。 在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符士德的感知就和时间概念中断开来,但这种游离在正常时间节点外的状态让他很不适应,仿佛浑身上下哪里都在难受,却又说不出究竟是疼还是痒亦或是别的什么感觉。 发现自己身上的情况之后,符士德深吸口气,继续捏着手里这片叶子,无形的感知再一次触及到了其中蕴含的时间概念。 随后,符士德又能够感受到那种被无形的潮水携卷着冲刷而过的状态。 在有所准备之后,这种状态就被符士德利用了起来,暗潮的流向也不是“三秒之后”,而是“数十年之前”! 随着符士德所处的时间节点在红叶主脉的时间长河中不断被暗潮带动,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景象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开始扭曲了起来。 就像是苹果爵士在发动灵能时,身侧的一部分时间进入了不自然的时间流逝状态的那种感觉。 只是区别在于苹果爵士身边的时间是数以千万年为单位计算的时光流逝,而符士德则是找到了时光长河中汹涌的暗潮,沿着暗潮一路追溯起了过往的时光! 在滚滚黑泥不断翻腾,与飞速流逝的时光互相碰撞的时间线之上,位于这特殊战场的两位执行官同时发现,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介入了其中。 浑身被涂黑的人形大概在下巴的位置上裂开好似嘴巴一样的缝隙,弯曲的月牙从上面浮现而出,像是在笑。 苹果爵士则是看见了符士德的身影,璀璨的黄金色彩顿时覆盖了过去,将符士德保护在【金苹果】的展开范围内。 而随着璀璨的黄金色彩蔓延而来,不断翻涌的黑泥也朝着这边不断蔓延,一层层的覆盖在黄金之上。 仿佛是想要以符士德的存在作为苹果爵士必须分心守护的薄弱环节一样,攻势源源不断的朝着此处席卷而来。 只不过符士德既然出现在执行官之间的战场上,就早已经有所准备,胸口的怀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表盖,名为【绯红之王】的怀表已经发动了特性! 两位置身于不同世界的执行官同时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无形的时光长河裹挟着,流转在各自的时间节点之外。 从数十年前到数千万年以后,从过去流向此刻,再从此刻汹涌的冲刷到了未来,漫长的时间跨度化作了一道时间长河上的支流,而一道道支流则是被掌握在一位钟表师的手中。 鹿首钟表师的手里捏着一片红叶,简单轻巧的叶片既是时钟作品,又是时光长河的汇聚,无数道支流汇入叶片主脉之中,混乱的时间在钟表师的梳理之下稳定在一处。 “哎呀,第一次玩这种操作,好像有点偏了……” 符士德挠了挠头,原本应该归入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支流似乎出现了些许偏差,幸好这份偏差并不远,只是提前到了……昨天晚上的时候? 位于绘城之中,苹果爵士看着被抽离了原本的时间节点,强行归于同一道时光长河中的漆黑人影,不由得轻笑起来。 “看起来似乎并不需要去寻找地下世界的所在了,你这不就被揪出来了吗。” 浑身被涂黑的人影耸了耸肩:“不过是其中一道目光而已,就算强行让我抽离到这里,难道就认为已经占尽先机了吗?” “也对,这毕竟不是本体……”苹果爵士的身影双手抱胸,仿佛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一样,随后开口说道:“原本的身体还在地铁站里,唉,钟表师的手段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感觉深奥,如果也像灵能一样这么好懂就好了。” 说着,苹果爵士向前迈步,随着五指收拢,虚握之下,手中就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饱满圆润,红彤彤的苹果。 大口咬下香甜清脆的果实,甘甜的汁水四溢在唇齿之中,“但就算不是本体,只要能够把你解决掉,接下来的行动也能够变得方便许多。”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尊老,执行官与执行官之间,时间和岁月的沉淀可是很重要的差距啊。” “时间和岁月的沉淀?这种东西于我而言毫无意义,就像苹果只要成熟的那一刻才是最为美味的时期,继续等待下去,只会变成干枯腐烂的事物而已。” 苹果爵士一步踏下,手中的果实从手中滑落。 “成熟的苹果会从树上落下。” 苹果爵士的声音缓缓回荡:“你会坠于天上。” 转瞬之间,漆黑的人形就感觉方向感像是出现了错乱。 上和下在颠倒,天空和地面的存在被模糊,无形的地心引力捕捉了自己的存在,但自己却并没有坠落在地上,而是朝着天空的方向,不断下坠! 在绘城那漆黑的夜里仿佛被人手持无形的画笔,从地面开始落笔,随后沿着天空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这道漆黑的线条洞穿了气象专家在绘城的天穹上汇聚起来的穹顶,穿过了风和云,脱离了蓝色的星球,转眼之间就直直坠入银白的月轮之上! 这道月轮不断震颤,甚至横移出一大截,偏离了原本行进的轨道,漆黑的人形艰难的从巨坑之中站起身形,却看见眼前有一枚鲜艳欲滴的红苹果浮现而出。 这枚果实缓缓在半空中漂浮,而随着这枚果实的出现,月球之上也发出了无声的爆鸣。 被涂黑的人影身上的黑色墨水在不断激荡,随着波动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之后猛然炸开,洒落在月球的表面。 大片漆黑浮现在月球之上,像是为这只眼球画上了一道“瞳孔”,游离在宇宙之间的黑墨则是形成了宛如长河一样的根须,像是在月球之上生长出的触须,又像是眼球上牵连着的神经线条。 此刻这枚【星之瞳】真正展现出了自己的存在,而在下一个瞬间,疑似是名为【月食】的现象也出现在绘城以外的各地。 异化成一枚魔眼的月球凭空从宇宙之外消失不见,随着【星之瞳】的眼眸在一闭一睁之间,出现在了载体的眼眶里面。 在昨天夜里的佐侑骑着八足的神驹,手中握着自时光里抽出的矛枪,那看似是宛如树木的根须纠缠而形成的武装在挥动之间仿佛有雷光乍现。 在佐侑即将投枪的时候,苹果爵士的身影也缓缓走来。 “这一枪掷出去,只怕能把隔壁的羊城都一起铲平了。” 佐侑闻声便知道来者是谁,她有些好奇的将目光移向苹果爵士的方向:“你现在能够抽身而出吗?” 在看过一眼之后,佐侑便又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原来你已经抽身而出了,我明白了。” 苹果爵士耸了耸肩:“不用费劲去解释究竟是什么状况可真轻松。” “我会在不降低威力的状态下收束范围的,只要把他的眼睛打穿就好。” “那你想以后给天上留个圆环似的大空洞,还是留个弦月似的月牙?”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满月一点。”佐侑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 “那就把你的武装收起来。”苹果爵士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佐侑笑道:“负责收拾这些事情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的责任吗?” “那你就赶紧回去,把事情交给大人来解决。” “好~”佐侑拖着俏皮的尾音,直接转身从苹果爵士身边经过,朝着向这边赶来的符士德的位置前进。 眼中的月球被染上漆黑,上一任执行官的目光与【星之瞳】的目光完全重合在一起,随后猛地睁开眼睛,向前投射出炫目而耀眼的月华。 令大地震颤的月光猛然爆发而出,但下一刻,月光之中浮现而出的,是一枚通体由璀璨的黄金铸就而成的果实。 ——【以太】展开! 佐侑的身后已经完全被璀璨的黄金色彩所渲染,她缓缓来到符士德面前,朝他微笑:“倒是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 端坐在轮椅上的佐侑轻轻低下头,红润的嘴唇就能叼起吸管,轻轻吸上一小口洋溢着微微酸味的柠檬水。 躺在床沿的镜子两眼放光:“原来绘城昨天夜里发生了这么刺激的事情呀!” “那可一点也不刺激,就像你说的一样,绘城最近可乱了。”佐侑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小口喝着水润润喉咙。 “不过感觉能够拿来当做新作的素材呢,正好最近想要拍点这一领域的特技电影……” 镜子躺在床沿,后脑枕着佐侑的大腿,修长的双腿则扬在半空,粉润的脚掌轻轻踩着墙壁上。 “特技电影也不需要和现在的绘城扯上关系吧,你不是还有很多特技电影能参演吗?” “那些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对,注视!缺了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镜子一拍手:“百目者教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和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很搭,我等下叫经纪人去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筹划下来!” 佐侑无奈的摇头,对镜子这种突发奇想实在是没有办法。 “安心啦,只是所谓的百目者教团而已,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蹭个热度而已。” 佐侑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开口说道:“对了,跟你讲完昨天晚上绘城发生的情况,倒是让我想起来了。” 三张新上映的电影海报被佐侑随手拿了过来,摆在镜子的面前:“来,签个名吧,大明星。” 镜子眨眨眼睛,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在上面签了个名:“这是要给谁的?” 佐侑收好电影海报,将这些电影海报藏在【巨像】的手掌上,在盔甲的缝隙里放好,以便有人登上手掌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随后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给你的几位小粉丝,作为跨越短暂时间的礼物。” 第125章 禁忌知识 时光的长河化作了叶片上纤细的叶脉,叶脉的线条里有两个微小的光点,光点之间几乎不分彼此,只有些许微不可查的间距。 在符士德的掌控之下,一道道分支开来的叶脉尽数汇入叶片的主脉络之中,随着叶片上的脉络统合成一道之后,上面分开的光点也在一点一点的完全重合。 当两个时间节点完全重合在一起之后,那种源自于时间感官上的微妙错乱就此消失不见,符士德也不再有那种怪异的,浑身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舒服的不适感。 完全摆脱这种时间脱溜的状态之后,符士德眼前的景象也缓缓地恢复正常,眼前是亮着碧绿色荧光的安全通道标识。 地铁站通道的景象在扭曲中还原,半条通道是正常的白墙绿瓦,半条通道被苹果爵士展开的以太【金苹果】所侵蚀,化作了璀璨的黄金色彩。 苹果爵士的背影站在【以太】的领域当中,当完整的意识和感知回到了正确的时间节点之上,这位执行官的红苹果脑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渲染成了金色,随后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周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已经把那家伙重创了吗?”符士德见苹果爵士这反应,有些好奇:“就算不是消灭掉对方的本体,那个家伙也不好受吧,至少不再有余力来出手干扰了才是。” 当隐藏在黑泥之下,不断游离的时间坐标被强行统合在一起之后,【涂黑】自身带来的优势就被抹平,甚至还会因此而带来不小的影响。 苹果爵士也不用再这么慢悠悠的等对方暴露出破绽来,直接跳过试探这一流程,只管火力全开就好。 上一任执行官被苹果爵士重创之后,以苹果爵士的手段来看,就算在这一战中消灭的并不是本体,在这场冲突结束之后,对方的身上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依旧潜藏在坐标未知的地下世界里,但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余力能够干扰这边对地下世界的锁定了,于是将地下世界从中揪出来也只不过是水磨工夫的时间问题。 占据优势的明明是自己这边,但苹果爵士却是一副仍旧不太满意的模样。 “这地方不太好处理啊。” 让苹果爵士有些头疼的其实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每次展开【以太】之后,对周围造成的侵蚀有些不好解决。 这种状况其实有些像是天启教会时刻警惕着的【痕迹】一样,放着不管的话很容易扩散侵蚀,虽说不至于像是奇迹留下的痕迹那样会造成超大规模难以挽回的灾厄,但【以太】的特殊性也不是什么好解决的状况。 任何人在接触到以太的时候都会产生那种无法言说、不可名状般的感受,甚至极度扭曲认知,当【以太】侵蚀到一定程度以后,指不定还会将这部分区域彻底的“异世界”化。 就仿佛一只鲜艳欲滴的苹果上突然出现了一块虫蛀的黑点,这个虫蛀的区域就是【以太】展开时,此世所不存在的元素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侵蚀。 在上一任执行官【涂黑】了自身,抹除了自身在世界上的一切存在痕迹之后的某一个年头里,降魔局内部的技术进行了一次突破。 降魔局专门围绕着每一位执行官而建立起了一个单独的部门,本质上是专门配备的后勤团队,这个后勤团队的作用之一是专门为执行官量身打造、维护特制的,专门用于其所持有的【以太】的骑士型装甲。 另一个作用,就是负责打扫执行官在中庭世界的战场。 就像是教会的圣职者负责处理【痕迹】一样,特殊部门也是为了清扫【以太】展开而侵蚀的痕迹的。 只不过苹果爵士的状况特殊,他本身就是总执行官从地下世界里发掘出来的编外人员,自己一个人算得上逍遥自在,平时在其他执行官眼里更是无法无天,跟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没多久之前还因为与另外一席执行官之间互相产生了冲突而被戴上【被缚者】,之后关押进了【无间地狱】里。一直到几天之前才“刑满释放”出来。 摊上了这么一位执行官,特殊部门也没法子,倒不如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苹果爵士这样一个执行官的存在。 凭他迈入第三阶段的领域,几乎没有什么对手值得让苹果爵士穿上骑士型装甲,平时也都在征战地下世界,随意挥洒【以太】也不心疼。 大伙也就当休年假了,该玩玩该放松放松,反正实在没事干大不了被人调去帮装备部看仓库。 导致苹果爵士来到绘城身边的班底一个没带,没办法真不熟吧,从苹果爵士当上执行官到现在跟特殊部门见面交流的次数只怕还没绘城这边那个叫吞拿的侦查员多。 现在苹果爵士站在【以太】侵蚀的半截地铁站通道里,顿时感觉比面对上一任执行官那个老东西还要麻烦。 这些被【以太】侵蚀的部分倒是能够化作【金苹果】似的衍生品摘下来,不管是作为灵能武装的素材还是作为让人有几率觉醒灵能的资源都是不错的处理方法。 起码装备部那胖如肉山堆积的主管肯定会眉开眼笑,这利用好了可是一大笔经费,指不定还能再压压成本。 只是这种痕迹处理起来可不比先前在鼹鼠集团办公室里展开【以太】这么轻松,尤其是还不能不去处理。 苹果爵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朝着符士德开口问道:“你站在通道的那一头,朝着这里看一眼试试?” 符士德一怔,随后就按苹果爵士的说法,走到地铁通道的另外一头,睁开了一双青碧色的‘猫眼绿’。 【静止的魔眼】朝着地铁通道那被【金苹果】染上黄金的一端望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一切事物都陷入了停滞之中。 就连苹果爵士暂时放开对【以太】的掌控,这份璀璨的黄金色彩也不会继续向外扩散蔓延而出。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果然,你的眼睛就连以太的侵蚀也能够静止下来……” 符士德看着苹果爵士缓缓走出【以太】侵蚀的那半条地铁通道的范围,有些好奇:“将这种侵蚀静止下来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按理来说也不过就是输出功率大小的问题吧,刚觉醒的【静止魔眼】可能确实没法使得这种现象停滞多久。 但如果是觉醒时间极长,并且本身也在不断锻炼着【静止魔眼】,最好还是个‘猫眼绿’特质的魔眼使,把这种特性锻炼到镰鼬那种程度,想来特性的输出强度也差不多够用了。 苹果爵士径直走来,朝着通道尽头的缝隙——朝着守候在外的侦查员们开口,让他们去局里通知附近城市的特殊部门结束休假,全部到绘城集合。 随后,符士德能够感受到金苹果脑袋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来了目光。 “原本我就不觉得你这【静止的魔眼】是属于【以太】的存在,现在就更是如此。” 苹果爵士的声音缓缓回荡在通道里:“【以太】在中庭世界里使用,只会留下不存于这个世上的元素的痕迹。就算有人将【静止魔眼】掌控到能够与【以太】正面对抗的程度,那个人也是看不清以太的。” 也就是说,就算能够以第二阶段的灵能击败第三阶段的【以太】,也只是击败了灵能者而已,至于对方展开以太而在这里留下的侵蚀……是看不清的。 符士德点了点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自己一样本身就具备着如此之高的感知,能够借以各种抽象的表现让自己强行去“认知”以太的存在。 换作别人来处理,就是去注视着一种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存在,看一眼都无法在视觉中正确成像,难以在大脑里进行认知理解。 但符士德转念一想又感觉有些不对:“这只是我自己的感知比较高而已吧!看不清也只是局限于自身的感知而已……” “像灵能,但又不是灵能。像钟表师,但很明显不是时间的概念。也有点像奇迹,不是「死而复生的奇迹」,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存在。更像是灵能改造。” 苹果爵士瞥了符士德一眼,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吗?” 符士德想起先前的种种情况,有些不太确定,迟疑着开口说道:“……时钟?”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真像个把自己给改造成了钟表似的家伙,但我见过他,你和他也有所不同,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存在。” 符士德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纯真,那种未被知识污染过的迷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听起来好像都凑得上,又都不沾边……” “那就得问问那位管理员小姐了。” 苹果爵士说道:“你的存在是她促成的,先前我们的判断并不正确,对你的认知也不完整,很可能会用沿用着灵能的体系将你指引上错误的道路。” “现在的你很有可能是源自于中庭世界之外的知识而促成的存在,如今熟知的旧有体系无法正确定义你的本质。” “在清理掉【以太】的痕迹,锁定地下世界的坐标之前,你应该去重新梳理一下对自我的认知,说不定……你是如同百年前那第一具‘灵能改造’一样的存在。” 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愣,从苹果爵士的话语中读出了其他的要素:“意思是……灵能改造是一种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产物?” 苹果爵士点了点头:“看起来你比较少在【中庭之蛇】里与人交流……不过也很正常,这种东西也属于一种珍贵的知识,简单的聊天也很难接触到这些。” “在炼金术的概念里,【以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元素之一,被用来当做第三阶段的命名,一旦展开便会对中庭世界造成侵蚀。” “而在学者们的领域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则是被称作禁忌一般的存在,无法认知、难以理解,接触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禁忌知识之后,侵蚀的是学者的思维、意志、精神和灵魂。” 符士德想了想之后开口问道:“就像是【百目者】?” 苹果爵士摇摇头:“不,应该说是【伟大存在】,或者‘祂’。” 懂了,至少要比【百目者】更高一档。 “这类知识难以记录,难以传播,在学者们看来仿佛具有特殊的‘唯一性’。不过禁忌知识却无法限制「通晓一切的奇迹」,持有奇迹之人可以主动去询问,亦或者在搜寻其他知识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接触到这类存在。” 符士德理解奇迹能够做到何种程度,对此并不感觉奇怪,奇迹的存在让人直接就能够跨越过技艺的积累。 钟表师何不羡慕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人?通晓一切的奇迹对于学者们而言想来也是如此。 “在百年以前,上……不知道多少任,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从全知之海里偶然获得了一份完整的禁忌知识,那位存在将这份知识运用起来之后,就凭空开创出了一套全新的体系。” 苹果爵士的指尖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苹果脑袋,声音缓缓回荡着:“这一体系,名叫灵能改造。” “第一具接受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存在,起初之时也被很多人认为是某种灵能特性,这种灵能的特性使得灵能者的身躯出现扭曲变化,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如果以灵能者的体系去硬套灵能改造,虽说也并非不行,但很明显是走上了歧路。” “所以,如果你想要弄明白自己此刻究竟是何种本质的存在,最好还是去跟那位管理员小姐好好聊一聊。”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这些异于常人的现象究竟是属于何种存在。 而另外一边,佐侑和镜子似乎都在同一时间心有所感的朝着某个方向投以视线。 「奇迹」与「奇迹」之间,存在着如同引力般的吸引。 第126章 请问你能杀了我吗? “前面就是《问镜》系列的拍摄基地,我们在拍摄过程中采用了绘城西湖、罗浮山等地进行取景,这里是道具组,这里是幕后……” 早先那部由镜子参演的电影原本只是一档不算多高成本的贺岁片,在同一档期里面算不上有什么背景,虽然不至于说凑数垫底,但最多也只属于中游水平。 属于能够勉强挨到及格线的边,至于是在及格线下面还是在及格线上面就不太好说的程度了。 甚至在拍摄过程中还有过突然更换主演的传闻,加上许多老板的撤资,原本很多人都对这部影片不抱什么期望,甚至连宣发都没什么钱投入。 不过在加入了镜子之后,这部电影突然“起死回生”,甚至一举斩获当年的票房冠军,后面团队收到的赞助和经费多到数都数不清。 整个团队也因此换了名字,然后延续成系列作品一路拍下去,就当做是打造一个大型ip了。 团队里的成员们也清楚,自己这个团队之所以能够延续下来,甚至还一跃成为顶流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于是团队自那以后基本就转型成了以镜子为核心的全新团队,一边拍一边帮忙着管理运营。 正常而言肯定不会这样,再怎么优秀的演员,就算是业内大师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但当时拍板下来和镜子合作的团队主导下了极大决心,而后面的情况也表示着当年的那个决定并没有做错。 团队自然不可能全年无休的都在赶拍摄进度,没事的时候也会做点活动,比方说有人来参观拍摄基地打卡的时候也会有招待人员相迎。 虽说这些人里绝大部分都是镜子的粉丝就是了。 团队每次招待的十个里起码八个是冲着镜子而来的,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就当是帮忙举办粉丝见面会了。 “这里就是登顶的山峰平台呀!” “那个小亭子原来只有这么点,怎么拍得出荧幕上看起来这么恢弘的……” 人群之中人们反应各异,其中一道人影轻轻眯起眼睛,仿佛完全沉浸在这种环境之下。 “亲眼见证,和在荧幕上看见的确实很不一样……” 团队人员笑着说道:“这就是拍摄技术的作用了,我们在电影里的那个镜头可费了不少功夫……” 只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团队人员的声音,而是继续将自身沉浸在这其中。 “能够感受到,可以比荧幕上看见的更加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点。这种无形之中的吸引,果然是……” “「奇迹」。”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目中闪过一道精光:“连我自身也清楚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这种强烈的吸引,是和我属于同一种类型的‘复活’的奇迹。”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高调的出现在人前?是因为本身就是一位演员的缘故吗?好像也并非如此。” 那道身影低着头陷入了沉思:“根据天启教会那边的圣职者所言,每一位「奇迹」的持有者在表现形式上都是各有不同的,所以就算都是复活类型的奇迹,她的表现形式也和我不一样。” “有了这样的猜想之后,再去看待对方的行为,就大概能够猜测出对方的行为思路……她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会让她以荧幕中的形象重新复活过来吗?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一想到镜子所参演的各种作品里基本都是以一种完美无缺的姿态呈现在观众眼前,堪称大女主无敌流,同为「死而复生」的奇迹持有者就有些犹豫了起来。 “这种存在可真不好对付啊,但是又不能够这么轻易的放过,好歹这可是唯一一个就这么堂堂正正展露自己存在的奇迹……” 战胜,吞噬,然后变强。奇迹存之于世界就如捕食者存之于猎场中,只有不断的让自身得到补全,才能够持有着完整的奇迹,登临【圣徒】之位。 再说了…… “我的奇迹,是无敌的。” 奇迹持有者走出人群,来到团队人员面前。 “请稍等,镜子小姐暂时还未到拍摄基地中……”团队人员早就对这类粉丝的行动了然于心,就连安抚的话术都固定了下来。 粉丝见面会嘛,时不时都有举行,什么类型的粉丝没见过。 只不过这位奇迹持有者与以往的人们都有所不同,只听他诚挚的开口问道:“请问你能杀了我吗?” “……哈?” ----------------- 佐侑和镜子在同一时刻,心有所感的朝着某个方向投以视线。 镜子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山间旅店,主打的招牌就是能够看见自然气息的山林美景,而且还和十分有名的拍摄基地相邻,就连这间旅店其实也被当做取景地过很多次了。 旅店就处于半山腰上的一处较为平缓的区域上,并且视野开阔,往上一看就能够望见山峰,山顶上朝着下面望去也能够遥望旅店的方向。 此刻佐侑和镜子都朝着山峰的方向投以视线,她们作为持有着奇迹的存在,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源自于奇迹的吸引。 当目光朝着山峰望去的时候,山峰之上甚至还响起了惊动的轰鸣声,火光燃起烟雾冲天,还有不少夹杂在其中的混乱哀鸣,看起来似乎出现了什么意外。 “看上去是特地找上门来的呢,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镜子望向佐侑,佐侑则是皱着眉头在全知之海中遥望一眼,“和奇迹的牵扯好深……看不出根底,但能够确定是个没这么好对付的奇迹猎手。” 镜子轻叹口气,拍了拍佐侑的肩膀:“不用看啦,都已经找上拍摄基地来了,八成是专门盯着我的,甚至可能是同类型的奇迹呢。” “「死而复生的奇迹」吗?”佐侑眨了眨眼睛:“那这附近的地区里岂不是……” “对呀,起码聚集了有三位相同类型奇迹的人……甚至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叫做符士德的人还是身具两份奇迹,都可以算四个了。” 佐侑眉头一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状况就不对了。” “如果真是相同类型的奇迹,那你的‘引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身具两份奇迹的符士德更大,每一位陌生的奇迹持有者在相遇之前都要小心翼翼的先了解对方的情报,就是为了避免对方是个已经在相同类型上掌握着数份奇迹的存在。” 佐侑转头朝着山峰的位置望去:“所以……将我作为目标的可能性也不低。” “那就等去看看再说吧,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闹出这些动静来,我也蛮生气的。” 镜子从后面推着轮椅,两人从阳台上来到了【巨像】摊开的手掌上,宽大的手掌将佐侑和镜子都保护在了其中。 “前几天才进行过开机仪式,现在就让人把取景地给炸了,拖慢我的拍摄时间,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可不能够轻易放过这个家伙……” 【巨像】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就大踏步朝着取景地的山峰前进,身形伟岸的【巨像】宛如身披战甲的巨神兵,狂奔之下迅如风暴。 在绘城之中的符士德正从地铁站里回到鹿首钟表店,他一边思考着苹果爵士与他说过的话,一边扩散出自己的感知,但却并没有融入周遭的区域,而是不断地将感知以自身作为目标进行探索。 符士德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所持有的力量究竟属于什么样的本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并非人人都能够准确无误的对自身有足够的认知的。 在上生物课之前,符士德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上究竟能够有几百块骨头。体检时站在体重秤上之前,符士德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有多高有多重。 能够准确的对自身的各项情况都有所认知,这已经是一种十分专业的研究领域了,人们对自身的认知在进行研究之前还停留在一个十分粗浅的程度,人人都是如此。 只是区别在于寻常人对自己的研究与符士德对自己的研究之间的难度不同,符士德这样的存在研究起来可费劲了,唯一的捷径只怕是直接问佐侑,就这还得让人在全知之海里慢慢找上个几十年的时间呢…… 这种方法行不通,那符士德也只好使用自己才能用上的笨办法。 ——感知。 感应自身的状况,感受自己的存在,让自己的感受来为自己找出解答。 如果符士德真的是不属于任意一种已知的完整体系,而是如百年前横空出世的灵能改造那样的第一具灵能改造,那符士德倒是可以沿着这份感知自我摸索,亦或者让佐侑有针对性的在全知之海里搜寻这方面的信息与知识。 “钟表师看我的时候,感觉我整个人都像是由齿轮和机轴拼凑出来的时钟,将我误认为是以这双【静止的魔眼】为核心而完成的灵能改造,很明显这是错误的。” “而在【百目者】祝福之下的存在则是将我误认为是某种‘时空的终极’,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这种猜想也有不对的地方。” “站在灵能的体系上觉得我是【以太】,但这一点也被苹果爵士所否决,只不过是看着像是以太,但本质上却似是而非的东西罢了……” 符士德将各种状况整理出来,一边感受着自身的存在一边思考在自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变化。 苹果爵士说的很明白,只有真正的明确自身之后,符士德才能够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行。 “怎么说呢……线索太少,隐藏太深,就算想找都不好找啊……” 符士德有些苦恼,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他就长出一口气,把这些烦杂的念头全都借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到中午饭点了,想这么多有屁用,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正当符士德打开冰箱,检查剩下的菜里有什么适合料理的时候,他似乎突然察觉到了某种事物,转过头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 入目所及,只有挂满了钟表作品的一面墙壁,但符士德清楚,自己要看的并不是这个。 随后感知就蔓延而出,将更加远处的景象浮现于眼前。 冲天的火光里,佐侑端坐于轮椅之上,身边是一位略显眼熟,美丽到近乎于完美无缺的身影。 符士德眉头一皱,这两道身影他都见过,虽然未曾真正和镜子会面,但至少也在佐侑的搭线和【巨像】的接触之下完成了简单的交流。 按理来说不管是佐侑还是镜子,都不是那种会为了奇迹而主动展露攻击性,与人引发冲突的类型,但从对方那边的状况来看,似乎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山林失火’这么好概括的事情…… 在符士德的工作台旁边,鹿首面具的目光明亮了起来。 符士德关上冰箱门,来到自己的工作台前,伸手将鹿首面具戴上。 随着面具扣在脸上,符士德的意识也开始向外蔓延,延伸向了另外一个世界。 【中庭之蛇】里,符士德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自然是端坐于轮椅之上,和轮椅一起倒悬在天花板上的佐侑。 平时以往的佐侑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世界上就没有这位少女所不清楚的事情,符士德从未见过她焦急时的模样,但此刻却似乎有些隐藏在强装镇静的表情之下了。 “你现在在鹿首钟表店吗?” 佐侑开口就直接问道,符士德点了点头:“对呀,怎么了吗?” “立刻从钟表店里离开,去找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为你安排一处远离寻常居民的决斗场地来……” 符士德闻声之后忽的一愣:“天启教会,决斗场地……?是因为有其他持有着奇迹的存在来到了绘城吗?” “的确如此,我和镜子已经遭遇过对方的存在了,那个家伙的奇迹有着十分棘手的表现形式,一旦遇上了对方,千万记住……” “绝对,不要杀死他!” 就在这时,符士德的耳畔仿佛传来一句柔声的询问。 “你好,请问你能杀了我吗?” 第127章 第四道「死而复生的奇迹」 符士德猛然睁开了眼睛,摘下【鹿首】的面具望向周围的方向。 他此刻站在阁楼当中,旁边最大的家具是床铺、衣柜和工作台,除了符士德自身以外,周遭并未见到有着旁人的存在。 只是符士德见状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符士德先前明明是十分清楚的听见了一句,朝着他而来的呼唤—— 【你好,请问你能杀了我吗?】 感知向外扩散而出,不只是阁楼和鹿首钟表店,甚至已经将周遭的街区也完全覆盖了进去,但完全没有对应的感受。 确认下这一点之后,符士德才暂时放下了警惕。 如果说有什么事物是能够近在咫尺也隐瞒过符士德的感知,那不管符士德再怎么努力去探查也感受不出什么东西来。 ——连符士德自己都无法准确的衡量自身的感知究竟已经增长到了何种程度,要是真有这一方面的存在,只怕是完全侧重于【反侦测】这一领域的特性,甚至可能是迈入了第三阶段的存在才能够完全不被符士德的感知所察觉到。 如果是能够专门隐藏自身的【以太】,那或许符士德的感知也是无从触及对方的吧……? 符士德觉得自己的感知应该会是这样,但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出这种念头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从正常的逻辑上来判断,和符士德自己的感知所下意识而产生出来的感觉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冲突。 就好像符士德看着【1+1=2】觉得它肯定不会比【2+2=4】要大,但是没办法,自己的感知不同意这个结果……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暂时将这种念头甩开脑海之外,重新戴上【鹿首】的面具,回到【中庭之蛇】里。 佐侑仍旧在这里等待着符士德,她看见符士德回到中庭之蛇之后就开口说道:“你已经遇上对方了?” 符士德摇摇头:“我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感知究竟是什么一种状况,像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又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感受到了吗? 如感! “你的感知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让你自身都无法准确掌控的程度了,看起来得为你寻找一些能够统合自身的技术……” 佐侑虽然看不透符士德身上相关的状况,但至少对于这方面来说她的经验丰富,不用依靠全知之海也能够大概判断出符士德此时所经历在一种什么样的阶段。 也幸亏符士德不断增长的只是自身的感知而已,如果换做是某种灵能的特性,亦或者是其他方面更加能够干涉到周遭的力量,那符士德早就已经失控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虽然符士德的状况不容小觑,但更加棘手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两人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 “又是一位「死而复生的奇迹」吗?” 符士德从佐侑那边大致了解到她们那边所遭遇的状况。 相较于符士德这种持有奇迹之后懵懵懂懂,死河那种被突如其来的力量而蛊惑,镜子那种安安分分保证发育积累力量,对外并未展露出攻击性的类型来说,第四位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明显是抱有明确的目的而来。 战胜,吞噬,然后变强。 奇迹这一体系的成长链条就是这么原始而简单,这种力量从一开始就有着极高的起点,不像是灵能一样会随着各种方法来获得成长,反复使用也只不过是更加得心应手而已。 倘若说“灵能的未来是无限的”,那奇迹就从一开始便已经站在了【无限】的位置上,想要继续在这一基础上得到晋升,只有获取相同类型的其他奇迹。 完全掌握这种类型的奇迹时,在天启教会的认知中,便就属于【圣徒】的行列。 这并非是教义上的【圣徒】,而是指最开始获得了【天启】的存在,完全掌握着那一类型的奇迹之后,自身便就已经踏上了那一领域里。 相较于需要不断投入对自身技艺的磨砺;相较于万千灵能者终其一生也不过停留在第二阶段,想要迈入第三阶段持有【以太】的例子少之又少;相较于从技术到资源都被严格管控,加之自身的水平也难以承受那种极为高位的灵能改造手术…… 「奇迹」这一道路,便如故事中的魔法一样神秘而浪漫,并且,是无比清晰展现在眼前的一道途径。 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最终必然能够成就【圣徒】之位,至于道路上的荆棘相较于其他的体系而言也不算什么了,如此捷径,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于是在持有奇迹之人里,便有着专门狩猎奇迹的存在。 “只是这之中的顺序明显出现了问题。” 佐侑凝望着符士德的方向,缓缓开口说道:“如果真的是沿着奇迹的吸引找寻而来,那不管怎么说,第一个找上的也不应该是镜子才对。” 符士德耸了耸肩:“作为同一类型的奇迹,持有着两份「死而复生的奇迹」的我,在吸引力上必然会比那位镜子小姐更高,对吧。” “正是如此。”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奇迹存在是一个强者恒强的环境,复数奇迹累加之下,放在你的感知里,甚至可能会如同黑洞一样不断吸引着其他奇迹吞噬,因此竟然是镜子优先遭遇袭击,这一点是我也未能明白的。” “你解释的还蛮形象……” 符士德想了想,如果真的放在自己的感知里,形成宛如黑洞一般的认知景象好像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就更显得异常,要不是佐侑自己也有不少迫在眉睫的信息需要在全知之海里耗费漫长时间搜寻,只怕还真想抽出个十来年的时光一点一点把符士德给研究个遍。 “那个奇迹猎手虽然也是「死而复生的奇迹」,但他所持有的奇迹在表现形式上和你们都完全不同。” 佐侑那边的状况似乎被处理好了,符士德能够从佐侑那稍显轻松的语调里察觉到这一点:“他的身躯会被杀死,但是当身躯死亡之后,会转变成一团毫无理智的怪物。” “以纯粹的血肉构成的怪物,只有吞噬感知范围内‘活动物体’的本能,一切活动中的物体都会被它逐渐追上,不管如何加速逃脱,那个怪物也能够相应的增长自身的速度,是一切活动中的物体的克星。” “但相应的,静止的物体却能够对那种怪物造成极大的损伤,当血肉损伤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消亡,只是条件过于苛刻,处理起来很是棘手。” 符士德听着这种特性,略微沉思:“这种程度看起来还不够,应该是对方所掌握着的【痕迹】,并非奇迹的正体。” “不错。”佐侑点头:“对方所持有的奇迹,能够让他重生在杀死自己的目标身上。” 符士德眉头紧紧拧起。 “如果是陷阱,就重生在布置陷阱的人身上。如果是许多人一起完成的工程,目标就会选定在完成成果最高的人身上。如果是被卷入自然灾害,那么在一定范围内,将会随机选择目标。” 佐侑缓缓开口:“如果范围内没有合适的目标可以选择,那这一范围将会成倍增长,一直到范围内出现一个可以让他复活的目标为止。” 符士德抬头,迎向了佐侑的视线,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佐侑那浅浅的微笑上,凝望着那只眼瞳。 虽然佐侑尚未开启【神之义眼】,但符士德隐约能够隔着【中庭之蛇】看见佐侑的状况,这个端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此刻又重新戴上了医用的单眼眼罩。 那本该是【神之义眼】的眼瞳已经崩裂出了碎纹,一旦运转,只怕还会迸射出些许火花和烟雾出来。 【神之义眼】的超负荷运转以及佐侑极限运用这份「通晓一切的奇迹」,才将那位突然袭来的奇迹猎手的表现形式解明。 从佐侑需要进入到这种状态来看,那位奇迹猎手为两人带来的压迫力确实是极为夸张的。 就连【星之瞳】的显现也未曾让佐侑如此严阵以待,由此可见对方的危害等级明显不是什么能够随意打发的程度。 “我去找你们。” 符士德神情一凛,当即动身,身侧的滚滚黑烟中走出一道浑身被漆黑绷带包裹到密不透风的黑色幽灵,他翻身骑在黑色幽灵的背上,就由黑色幽灵在大楼的楼顶上不断飞跃,朝着远离城区的景区前进。 在佐侑和符士德通过【中庭之蛇】联系的时候,镜子那边倒是已经通知好了降魔局和天启教会两边,不需要符士德再跑一趟。 当符士德还未赶到地点,仅仅只是远远地看见模糊的景象时,就已经清晰的看见那场因奇迹而引发的争斗中,互相之间所留下的伤痕。 虽然罗山和浮山并不算什么多么高的名山,但至少两座山相连的山脉在绘城周边也能算作是一个不错的景点,但此刻山脉的中段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空洞,像是被什么事物硬生生挖去了一样。 山火已被扑灭,受伤的人们也在救援之下得到安置,佐侑一个人端坐在【巨像】的手掌上,似乎是察觉到符士德的赶到,侧过脑袋,朝着符士德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 黑色幽灵从高空下坠,直直砸在【巨像】的手掌上,让原本宽大稳固的手掌平台都不由得一震。 【巨像】虽然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面甲模样,但明显能够感觉到它仿佛像是皱起了眉头,但符士德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散去黑色幽灵之后跟巨像歉然的点了点头,就来到佐侑面前。 “还想跟你说不用这么着急,结果你二话不说就从中庭之蛇里下线了,好歹听完我说的话呀……” “眼罩,睁开眼睛我看看。” 符士德伸手绕过佐侑的耳后,将眼罩摘了下来就看见眼罩的内面染上了模糊的红褐色。 “流了点血泪,但是不碍事,只是暂时没法启动你给我的眼睛了。” 符士德将佐侑额前的刘海梳拢到她耳后去,小心翼翼地让佐侑睁开眼睛,一点一点维护着【神之义眼】因为超负荷状态而受损的部分。 “幸好只是超负荷状态的运转,并不是你在战斗中直接受到伤害……” 佐侑微笑:“我可比你惜命多了,这种要以身犯险的战场怎么也轮不到我亲自下场。” “你要是真能比我惜命那就好了。” 符士德叹了口气:“那位镜子小姐呢,怎么没有见到她的存在?” “她也在奇迹的争夺中受到了影响,现在还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佐侑开口说道:“只是她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太好,两边的奇迹在互相争夺中似乎也干扰了死而复生的过程,原本转眼就能复活过来的,现在则是被延缓了许多。” 符士德闻声之后就点了点头:“如果是奇迹之间的互相争夺那也不奇怪,当两道奇迹正面相对的时候,就是拼尽全力,赌上不死者的一切的争端了。” “不过从还能复活来看……那个家伙,似乎并不是这么急着夺取奇迹的存在?” 符士德从佐侑的话里读出了别的意思:“都已经打上门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磨磨蹭蹭的,这不是都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或许他是想取得更加具有优势的身躯,然后再来收割你们身上的奇迹吧。”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随着死而复生的过程每更换一具身躯,他就能从中获取一定程度的优势,当这份优势不断积累下去,终究会堆积成一个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 符士德听着佐侑的话,隐约之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 佐侑看着眼前的符士德,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事情吗?” “先前那道声音……他并没有在我的身边‘询问’我,他所询问的,应该是被我留下过印记的地方。” 佐侑一怔,随后就反应过来:“也就是百目者的那两道目光,【魔眼】或者【兽之瞳】的所在……他要优先夺取的,并非是你们身上的奇迹,而是借助奇迹的力量,先获得那份属于【百目者】的祝福!” 第128章 持有奇迹的猎手们 符士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旁人对自己的呼唤。 不管是在近处传来的声音、亦或者源自远方的呼唤、符士德以前在作业本上留下的名字、近段时间刚刚录入降魔局和天启教会的新档案、人们在心中产生的相关想法,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呼唤”都能够被符士德所感受到。 只不过对于符士德来说,适应这种源源不绝的呼唤也不算什么难事,这不嘈杂,不会扰人心弦,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白噪音”。 区别只是符士德并没有戴上耳机播放白噪音歌单而已。 而符士德也能够敏锐的从这种白噪音当中,捕捉到某些异样的“杂音”。 比如说其他的白噪音是屋檐之外,隔着窗户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突然浮现而出的“杂音”,便就如同小露在楼下往池子里丢了块石头。 符士德先前才在【魔眼】和【兽之瞳】的目光中留下了【静止的魔眼】的封印,这两道原本被上一任执行官安排在绘城里的暴徒根本没办法聚合在一道载体之上,完成他们的使命。 【静止的魔眼】让他们时不时就陷入停滞当中,不断的阻断他们对载体的适应,这种封印并不彻底,但却能够十分有效的阻挠他们的进程,让原本就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载体的行为被不断拉长。 并且所需要的时间还显得破碎又断断续续的,不是完全断绝他们的行动能力,只是不断地施加着干扰。 如果彻底以【静止】来断绝对方的行动能力,那对方显然就要考虑应该如何更换下一具载体了。 堵不如疏,符士德这种特殊的设置反倒还让他们留下了虚假的希望。 至少会让他们觉得,是他们凭借自身对载体的掌控程度才短暂挣脱出符士德那怪异的魔眼特性,等到这具载体再掌控一部分,就能够试着彻底突破这种影响……再掌控一部分……再掌控下一部分! 漫长的目标总是遥不可及,但是在连思维都被【静止】的影响之下,他们就算真的想要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得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他们却不清楚,符士德刚觉醒这双特殊的魔眼时,随意朝着苹果爵士瞥上一眼,都能够让那位执行官阁下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被静止的状态下。 在执行官这一领域里,就算真的是有心算无心的偷袭,又有多少人能够成功对苹果爵士下手?就连持有着【神之义眼】的佐侑也难以干涉符士德的魔眼,这也能从侧面印证这双魔眼的异常。 尤其是当符士德已经初步掌控了这双魔眼的特性之后,想要营造出让那两道百目者的目光陷入误解的状态,可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唯一算得上比较棘手的状况是不能够把那两道目光逼的太紧,如果这份封印效果太强,逼的对方不得不动手的话,只是注视之下的【静止】终究会被破解。 甚至于符士德也难以去追溯自己留下过目光的坐标,追溯之下也只会让对方警觉,在追溯的过程中就被斩断联系——这已经是发生过两次的状况,符士德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用【静止】来延缓他们的时间。 只不过符士德也并不是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留下目光的感应——比方说那位奇迹猎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寻找到了目光的所在,开口所言的话语,便让符士德所察觉到。 但这又出现了新的疑问…… 符士德皱起眉头:“那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此刻符士德已经推着轮椅,回到旅馆之内,【巨像】的面甲就在阳台外面紧挨着旅馆的墙壁这么靠坐下来,不见镜子的身影,她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在表现形式上也不一样,并非符士德那种血肉重铸的类型。 上一任执行官在绘城留下了三道属于百目者的【目光】,这本就是属于较为隐秘的消息。 就算是同为降魔局当中的侦查员,等级还不高的也无法得知全貌,只知道是【百目者教团】又从地下世界发起袭击,最近抓了好一批百目者教团的成员。 至于【星之瞳】、【魔眼】和【兽之瞳】的消息,就更是只有少数执行任务的侦查员才能够得知。 连降魔局这边都没锁定【魔眼】和【兽之瞳】剩下的载体呢,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奇迹猎手是从哪里找到他们的? 佐侑也沉浸在全知之海里,继续寻找着与那个奇迹猎手相关的更多信息,只是这些信息都与奇迹的纠缠极深,想要锁定起来的耗时极为漫长。 “指向性太强了。”佐侑缓缓睁开眼眸,开口说道:“不管是绕过你的存在来锁定镜子,还是在‘抢夺’了身躯之后立即转换目标,寻找到百目者的【目光】都好。” “这种精准无比的了解讯息,又极为效率的行动模式,完全不像是简单在「奇迹」的指引之下而前来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反倒是早有准备的行动规划。” 许多相关的信息是佐侑临时在【全知之海】里也不能立即寻找到的,而对方却能够对其了如指掌,这之中显然有着某种异常。 “那你的意思是……”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看着佐侑脸上略有些低沉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也是你那边的?” “奇迹猎手可不一定是独身一人,复活类型的奇迹与全知类型的奇迹并没有冲突之处,会有这种互相合作的状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佐侑瞥了一眼符士德:“正如我们一样。” 符士德皱起眉头:“看起来对方的时间很是充裕啊,已经完成了武装自身的阶段,连收集对手情报这么漫长的时间都渡过了。” 对于佐侑这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而言,武装自身是最为简单的阶段。 需要搜寻的信息与知识都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就算有些事物的获取确实是比较麻烦,是就算得知了正确的知识也比较耗费功夫的类型,相较于那漫长的时光而言,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因此强化自身反而是首要目的,在完成了这种基础之后,才有功夫去调查对手相关的情报信息,毕竟这类与奇迹纠缠极深的信息动辄都是耗费极长时间的。 而如果对方已经完成了这一阶段,那对方所占据的优势确实是极为有利。 为什么佐侑对符士德完成的【神之义眼】如此惊喜?就是因为这件灵能武装能够帮助她缩短最为重要的时间资源。 寸金难买寸光阴,这句话最适合放在佐侑这类持有着全知类型奇迹的存在身上。 “不对……”符士德低头沉思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不会不理解如今绘城所面临的状况,这种情况下还要去主动沾染【百目者教团】相关的事情?就算持有着奇迹,也不会想要被所有降魔局同时通缉的。” 哪怕有奇迹在手,也不会有人想要做出去挑衅整个降魔局组织这种事情来。 符士德虽然没见过执行官全副武装的穿戴上骑士型装甲是什么模样,但他清楚一位全力全开的第三阶段·【以太】领域的灵能者本身就是完全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存在。 如果仅仅只是借以奇迹之力,和佐侑一样从【百目者】的手里抢过一部分祝福的特性,苹果爵士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解放百目者的目光,那一直遏制着的【以太】只怕下一刻就会落在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并没有完全行动起来,而是先由「死而复生的奇迹」来抢夺合适的身躯,从中汲取自身所需要的养分之后立刻更换,他们的目标是趁着苹果爵士暂时难以抽身而出的时候,带着足够强大的身躯过来从我们身上夺取奇迹的存在。” 佐侑缓缓开口,喃喃自语般说道:“只是以无关人员的身份去了解这之中的信息,所需要的时间未免也太过漫长了,他究竟提早了多少年取得这份奇迹,才能了解的如此深刻?” 不管是符士德还是佐侑,都能够感受到奇迹猎人的棘手之处,纯粹在时间资源的积累上凌驾于众人的准备手段让对方能够做出最为精准正确的行动,以这种存在作为对手,不得不说是一件压力极大的事情。 “真是的,看不下去了。” 在符士德和佐侑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一道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在椅子上坐下。 符士德还是第一次在荧幕和宣传广告以外的地方见到这位“完美偶像”似的镜子大姐姐,美丽白皙的面容,姣好的身材和那种完美无缺的气质,仿佛像是汇聚了一切美好的要素形成的存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就猛然回过神来,他觉得眼前这位镜子小姐和其他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人似乎都不一样。 仿佛得知符士德心中所想一样,镜子开口说道:“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可以让我在死去以后,借助所有人的印象来将我复活过来。” 镜子朝着符士德一笑,这一刻镜子像是变成了荧幕里经常出现的那位极度吸睛的女主角,但又不完全是那种感觉,仿佛将其中一部分优秀的要素提取出来,融入此刻的形象当中。 只要有人还记得镜子,那镜子就不会彻底死去,每一次的死而复生,都能够将人们心中最美好的“镜子”给具现出来,由无数人心中所产生的完美镜子构成此刻的形象。 符士德联想到不管是在主演作品里,还是广告、广播剧写真等舞台上,这位镜子都表现出来的那种完美无缺的姿态,其中有一部分确实是表演出来的要素,但更多的,已经是汇聚了无数人心的美好。 如果有镜子这样的存在,那奇迹猎手会将第一个目标锁定在镜子身上也并非不能理解。 要是能够死在镜子的手下,以此夺取属于镜子的身躯,就算以后再更换自己的身体,也能从中取得一部分完美的要素。 甚至于就是因为将镜子作为前置目标,对方才敢以此为跳板,把主意打在【百目者】的目光上。 要是缺少了这份完美的要素,他们指不定会被百目者给侵染成什么模样呢。 不过此刻镜子看上去确实是怒气十足,明显对着对方的行为充满了怨气:“那个家伙,竟敢用我的模样扮丑,还推迟我的拍摄进度,不管说什么也不会轻饶她……” 符士德耸了耸肩,不知道这位漂亮大姐姐在自己等人面前做出这幅模样会不会影响到她下一次死而复生的结果。 不过看对方都不在意这回事,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 在绘城的某一处,一个昏暗无光的房间中,有人影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眶中的双目一片漆黑。 如果拉近了之后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漆黑的眼眸并非是没有眼白这么简单,而是由一只一只瞳孔组成的,宛如昆虫复眼一样的特殊结构。 他明显皱起了眉头:“【虫目】……这种复眼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啊。” 这种身躯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入手的,反而还浪费他的时间,现在他的时间可宝贵的紧,要是让其他持有着奇迹的家伙反应过来,那接下来的行动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这么想着,人影叹了口气,轻轻拧动手表上的齿轮,房间之内的时间就陷入停滞。 在停止的时间里,人影走出房屋,将房屋之内的所有角落都贴上了报纸和厚布,完全陷入漆黑无光的状态,断水断电,也不会有任何能够活动的事物出现在房屋里面。 做完这些东西之后,由死去的身躯所化作的血肉怪物也就这么被暂时关在了这间静止的房间当中。 一直到有人来到这里,扰动了这片只有静物的领域为止,才会有人发现这里留存着【痕迹】。 第129章 不断铭刻下去的【痕迹】 房屋之内的尸骸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产生了变化,从“肉体”转变成了纯粹由血肉构成的,宛如史莱姆一样的怪异活物。 皮肤、毛发和骨骼等存在仿佛在转变中化作了血肉的一部分,这团血肉缓缓地聚合在一起,行动中发出了些许粘稠的声音,给人一种仿佛会从血肉的组织之上滴落粘液似的感觉。 在漆黑无光、密闭尘封,近乎于静止不动的世界中,这团纯粹由血肉构成的事物也显得极为安静,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团血肉构成的事物正在一片漆黑无光的环境中不断蠕动,像是从血肉之中延展出了触须一样的事物,在半空中挥舞着。 那并非是挥舞,而是如同某种动物的“捕食”行为。 普通的肉眼几乎观察不到的尘埃在半空中飘荡,被这团血肉构成的事物所察觉到,因为尘埃的行动因此而被视作为捕食的目标。 只是碍于尘埃飘荡的速度,这团血肉捕食的速度也略显缓慢,仅仅只是比尘埃稍快微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飘荡的尘灰也被吞噬殆尽,狭小的范围内失去了活动的事物,也就不再有可以“捕食”吞噬的目标,血肉的活动又逐渐沉寂在静止的世界里。 在捕食结束之后,那团血肉的体积也略微增长了些许,只是它吞噬的尘灰本就没有多少,这点增长虽然存在,但如果没有用高精密度的仪器去测量,也难以感受得出。 地铁的班次从地下的通道里经过,地面产生了微不可查的震颤,这种轻微的震动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到,但却再次激发了房屋当中的血肉。 微微扬起的尘灰,震颤的红木地板,一切范围内正在活动中的事物都在它的吞噬范围。 红木地板肉眼可见的在血肉怪物的吞噬之下被腐蚀了表层,露出木质的内里,而随着每一车次的地铁带来的些许震感,地板也被吞噬的越来越薄,接近下面的混凝土结构。 随着地板被逐渐吞噬,这团血肉的体积也在飞速增长着,红木地板这种材质吞噬起来对体积的增长可不是些许尘灰能比的,血肉构成的怪物逐渐的壮大,成长,一直到摊开来可以铺满整个房间。 随着自身体积的增大,感知范围也在同比不断增大,原本只能够捕食房间内一个较为狭小的区域,现在已经可以将范围扩大到整个房屋,甚至就连墙壁之外的事物也能够锁定。 轻微的风吹过墙面,被清风带起的落叶剐蹭在房屋的墙外,房间里面的血肉怪物猛然惊觉,血肉之中宛如长枪一样刺出了触手般的血肉根须! 血肉的根须猛然撞在房间的墙壁内侧,墙壁虽然因为被吞噬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但血肉也因为撞在静止的事物上,自身反而如遭雷击般粉碎。 但即便如此,这团只有本能驱使着行动的血肉也完全不会放弃,只要感知范围内出现了活动的物体,就会被视作捕食吞噬的目标。 血肉的根须不断延展而出,一次又一次的撞在墙壁上,墙壁上的漆面和白灰都被一次一次的接触中吞噬,留下深刻的痕迹,而血肉的触须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碎裂。 像是血肉与房屋展开了一场怪异的消耗战一般,这种异常的争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终究会是房屋取得胜利。 因为血肉在行动中能够吞噬的物体实在太少,崩溃的血肉触须又太多,根本无法依靠在短暂的接触里吞噬而来的物体弥补自身损失的体积。 而且感知范围内活动的物体并不会处于同一个位置,这团血肉构成的怪物不存在能够思考的智慧,对自身的消耗也难以降低下来。 这团血肉构成的怪物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自觉,只是不断地捕食,不断吞噬目标,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之下,迎来了自己的机会—— 又是一趟地铁从地下的通道经过,已经被触须舔砥过一遍的房屋在抗震结构方面有了明显的减弱,而在本能的驱动之下,这团血肉也猛然朝着震颤的四面八方都展开了捕食! 延展而出的触须触碰在震颤的墙壁之上,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屋,将震颤中的墙壁化作自己的养分吞噬殆尽。 在洞穿了墙壁之后,血肉的触须去势不减的捕获了套着牵引绳的大型犬,原本细嗅墙角的大型犬被突然吓了一跳,发出了惊叫。 只是触须在接触之下就改变了结构,仿佛具备粘性一样附着在大型犬的身躯之上,从毛发到皮肤,从肌肉到骨骼和内脏,这种吞噬自接触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并且不断深入。 就连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都在瞬息之间被吞噬殆尽,消化成养分增长自身的体积,又何况是这种脆弱的血肉? 哀嚎声从刚响起的瞬间就开始减弱,最后低微到细如蚊吟,原本牵着绳的主人此刻才来得及回过头观察自家宠物的状况,只是当他刚转过头时,所见的却是一张扑面而来的血肉大网。 遛着狗正在散步的路人只来得及张大嘴巴,就猛地被这张血肉之网给盖在身上,在网里发出惊骇欲绝的大叫,只是在物理性的感觉之下,声音显得沉闷又低微。 不过这道惊骇的叫声却不像是先前那样戛然而止,而是持续下去,不断拉长—— 无形的力量将血肉撕裂开来,将被卷入这场灵能失控现象的市民裹挟着向后一抛,同时一股又一股的力量不断施加在房屋之内延展出来的血肉上。 这种无形之力将血肉推搡,挤压,把它不断碾碎、压扁、拧成麻花。 一团血肉像是浸湿的毛巾一样被拧成了螺旋的结构,从上面还不断溢出红褐色宛如鲜血一样的液体,只是不等这些血液滴落在地上,就被无形的力量一起托在半空中。 这份念动力甚至还把血液也一并“塞”回血肉里,将它搓圆捏扁,纯粹又完全的蛮力破坏着血肉的结构。 发丝之中夹杂着些许羽毛装饰的女孩飘荡在半空中,下方正是学校的天台,她侧目朝着血肉出现的方向望了过去,轻轻皱起了眉头。 “那个就是报案里说过的【痕迹】吗?” 换作寻常的怪物,早在【念动力】的摧残下变得破破烂烂的,但这团突然出现在绘城之中的血肉却并非如此,仿佛不管怎么破坏它,它都会继续再生回来…… “不对。”燕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不是再生,是吞噬。” 凭空在某处生出的“力”在接触到血肉的时候就被吞噬掉了,而吞噬掉这份无形之力的时候,血肉的体积也在不断增长着。 就算不断被念动力摧毁着自身的结构,也在吞噬中弥补回自己的体积,因此才会出现这种仿佛不断再生般的现象。 “我记得报案人似乎说过,要用静止的事物来对付这种怪物……” 燕回想起之前打来学校办公室的那通电话,心念一动,念动力就将残破的房屋拆解成一个个四方的板块,将其恒定在半空中,六面形成一个立方体,在不断输出的念动力之下将其牢牢的关在里面。 以念动力固定的六面砖墙结构彻底将内部“静止”了下来,就连外面吹拂的风都被念动力阻拦,但此刻的血肉怪物早已将体积增长成了一团庞然大物,感知范围不断扩大的情况下,这点空间已经不足以再限制对方。 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况而已,内部的血肉不断与封闭自身的砖墙彼此进行着互相消耗,而随着混凝土、钢筋和砖墙在接触与吞噬中崩溃,表层那无形的念动力方盒也展现了出来。 不断输出形成方盒结构的念动力与不断破碎,又吞噬念动力的血肉怪物展开了新的拉锯战,飘荡在半空中的燕稍作思考,感觉这种程度的消耗对自己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在念动力场域的覆盖范围内,又出现了同样的异状。 燕的眉头皱起,一模一样的血肉怪物出现在绘城的另外一处,在专门处理这种状况的天启教会圣职者成员赶往那里之前,她不得不再将那边的血肉怪物“封印”起来。 但这还不是结束,仿佛多米诺骨牌被推翻一样,接二连三的【痕迹】都出现了躁动,每出现一个就封印一个,无形的念动力方盒将这些血肉聚合而成的怪物都关押起来,让它们无法行动。 远处的人影站在高处大厦的楼顶,俯瞰着绘城里悬于半空中的无形方盒,不由得开口赞叹:“真不愧是绘城的四大特级战力之一呀,只要是在【念动力】场域的射程范围之内,就没有她对付不了的目标吧。” “强大的出力水平,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极高的操作精密程度,只要是在射程范围的球形空间之内近乎于无限的念动力操作数量,不管是什么灵能失控现象都能迅速镇压的持续力……怪不得就连【百目者教团】都要优先处理掉这样的目标,要是不解决掉这样的存在,哪怕是他们都有些寝食难安。” 人影对悬浮在学校上空的那道身影啧啧称奇,但转而又露出了微笑。 “只可惜,这一切全都局限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 还没等燕同学稍微松口气,她就猛然发现,在远处的方向似乎又出现了骚动,血肉聚合而成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吞噬着范围内一切活动的事物,如吹气球一样肉眼可见的将自身的体积膨胀起来。 事发地点的距离稍远,燕正想朝着那个方向飞过去,以自身为中心的念动力场域在球形空间的半径还不足以接触到那边,但她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接连出现的【痕迹】给钉死在了原地。 好几道【痕迹】都出现在念动力场域里较为边缘的位置,一旦她移动自身,那势必会导致边缘位置的念动力方盒无法继续关押这些怪物。 “虽然会让这些家伙有些躁动,但只要保持结构的输出,应该也能带着这些怪物移动起来……” 如此在心中想道,燕就引动这些关押着血肉怪物的念动力方盒跟着自己一起转移坐标,而在半空中这些血肉也不断聚合在一起,彻底形成一只庞大的异怪。 “一旦超出了射程范围,就必须将这些累赘带在身边,但这么多累赘聚合在一起,形成的影响可是会成倍叠加的。” 人影看见燕的举动就摇了摇头:“对【痕迹】毫无敬畏之心,怎么能这样呢?好歹这也是由「奇迹」衍生而出的力量呀,终究还是没有这份经验……” 正当念动力方盒将新的【痕迹】关押在其中时,自身后传来的躁动让燕猛然惊觉。 铺天盖地的血肉触须不断吞噬侵蚀着无形的念动力,弥散在场域之内每一个角落的念动力都被强行吞噬殆尽,血肉的菌毯朝着四面八方咆哮着淹没而去! 叠加在一起的【痕迹】形成了更加深刻的印痕,这种徒然得到指数式增长的暴动是燕从未见过的,在刹那之间甚至让燕有些猝不及防。 在血肉的菌毯铺开的那一刻,青碧色的辉光猛然绽放,宛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回荡在周遭,一切被辉光笼罩在其中的世界都陷入停滞。 随后,是时钟指针跃向下一个刻度的清脆声音,仿佛某一段时光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而过,自开始直接迁跃到了结果,跳过了行进的过程。 血肉的菌毯在瞬息之间湮灭不见,轰然粉碎成零散而不成型的事物,不断叠加到极其深刻的【痕迹】仿佛在顷刻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抹平,不留一丝痕迹。 看见这一幕之后,在远处隐藏自身观察的人影顿时激动起来。 “没错,很好,太棒了!就是这样的力量……” 第130章 追溯【痕迹】 「奇迹」的存在会在此世之上留下【痕迹】。 就像是轮胎驶过以后留下的车辙,像是阳光沙滩上留下肤色不同的晒斑,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份【痕迹】本身也是具备着近似于奇迹的伟力。 【痕迹】是奇迹的一种衍生物,与寻常的灵能有所不同的是,它也存在着自己独特的特性。 一道又一道的【痕迹】互相叠加在一起,这份印痕也将自然而然的变得更加深刻起来,作用于【痕迹】的表现之上,则是肉眼可见的指数式增长。 在以燕自身为中心,半径八公里的球形空间之内,仿佛遍布着无数道看不见的“墙”,每一堵无形之墙都由纯粹施加在其中的力所构成,以毫米作为间隔层层分布。 位于念动力场域之内,只要灵能者有这个想法,那所有目标都会有种自己被水淹没、被混凝土活埋似的感受。 尤其是燕这样出力极其稳定,操作精密度又极高的类型则更是如此,只需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就能在顷刻之间镇压一切暴动,无形之墙能够遍布在场域内的每一处领域,以毫米为间隔的阻碍会让目标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就算强行抵消了施加在肌肤表面的这一份力量,稍微活动一毫米的距离又有一堵无形之墙阻拦在旁。 位于场域之内,就仿佛置身于一块钢铁浇筑的实心立方之中那样,区别在于【念动力】不会如同金属材质那样会变形会损毁,仅需一个念头的产生,无形之力就自然而然的充斥在场域内的每一个角落,只会依旧稳定的将其封印起来。 但是缺少面对【痕迹】时的作战经验,让少女忽视了这些血肉怪物所产生的变化。 痕迹互相重叠,血肉构成的怪物彼此聚合在一起,于顷刻之间爆发而出的力量瞬间将念动力构成的场域吞噬殆尽,这甚至不是有目的的捕食行为,仅仅只是血肉在体积上的自然增长而将周遭淹没覆盖。 燕本想立即与这团血肉拉开距离,但突然赶至,在场域范围内出现的身影开口制止了她下意识的举动。 随后无形的力量带着符士德的身影前来,‘猫眼绿’的辉光于此绽放,周遭的时间于此暂停,自身的时间在瞬间飞跃,跳过过程,抵达终点。 在符士德的目光注视之下,这团血肉组成的怪物自身就在行动中轰然破碎,粉碎的血肉迎风消散,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倒是和自己身上的黑雾差不多。 “那个怪物会锁定范围内活动速度最快的目标,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追赶目标的程度,如果你选择移动自身的话,就只能找钟表师想办法让时间逆流才能避免被吞噬了。”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这份【痕迹】本身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最克制它的特性反倒是【静止的魔眼】,也算是巧合。” 对于旁人来说不好下手的目标在符士德这边倒是没什么意义,只要投以目光注视,就可以让这团血肉怪物的体表陷入【静止】。 而全由捕食的本能驱使的怪物根本就不会对此有所思考,体表那层薄薄的部分被静止下来,内部的血肉又没有陷入静止,该是如何行动仍旧是如何行动。 于是这团庞大的血肉怪物就在行动中轰然破碎,内部那些正在活动的血肉撞在表层陷入了静止的血肉之上,无从吞噬不说,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当符士德散去目光,这团庞大的血肉怪物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表皮,仅存的表层重新聚合在一起,就缩小成一团大概有篮球规模的猩红肉团。 随着体积飞速减小,感知范围也随之减小,这么小的范围内能够被视作猎物捕食的目标几乎没有多少,还未等到它有所行动,就又被符士德瞥来的目光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这东西还蛮好玩……” 符士德伸出指头去戳了戳这团血肉,【静止】的状态下也没法通过接触的行为来吞噬其他物质,因此符士德戳上去也不怕被吃掉指头。 从手指上传来的触感是类似一种凝胶的感觉,看上去真就如同一团血肉史莱姆一样。 似乎感受到了符士德的好奇,佐侑开口说道:“这种【痕迹】可不是你会想要的类型……只有本能驱使着行动的怪物,连她自身都会被当做目标捕食。” 符士德闻声之后一愣:“那如果自己被吃掉了怎么办?” “在范围内随机选择目标进行附身,在「奇迹」的力量下强行夺取目标的行动权。” 符士德想了想,如果自己每一次死而复生都会留下这团不受控制,并且攻击性还极高,能吞噬任何物质的血肉史莱姆…… “算了,还是我的小黑更好用。” “为了避免就连自己也被当做目标吞噬,她身上也带着钟表师设计的手表,停止时间只为了避开这份【痕迹】的感知范围,避免自己被当做食物。” 听着佐侑的话,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对方除了「死而复生的奇迹」与「通晓一切的奇迹」以外,还有一位钟表师?不对……如果是全知类型的奇迹,那对方自己就是钟表师这种状况也不奇怪。” 佐侑点了点头,对于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这种全知类型的奇迹之人来说,就算是查阅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禁忌知识都不在话下,就更不要说专攻某一项技艺了。 只要佐侑有这个想法,在某一项技艺的领域里成就大师之位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唯一的问题是时间的消耗让她等不起。 她们这类人只要了解过自己所持有的奇迹,第一个问题必然是与时间相关,询问钟表师能否通过特殊的技巧来跨过时间上的消耗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很显然,所有人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之后开始放弃幻想。 就连佐侑也只能猜测,如果是彻底掌握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圣徒应该可以尝试着缩短她在全知之海里所需要消耗的漫长时间,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且不说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在全知之海里耗费极长的时间,光是“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圣徒”这一点就是遥不可及的目标——至少现在还有诸多时间类型的奇迹分散在各地,被不同的人持有在手中。 如今那位苍老如狮子般的老者,在以前继承“千年公”之名的时候,将自己所持有的时间奇迹交给了“第六位千年公”,除此之外,还托付了他的怠惰,他的跳脱,他的年轻朝气与不成熟……他认为除钟表师身份以外的所有。 但这不意味着时间类型的奇迹全都由那第六位千年公所持有着,除了从时斑身上获得的奇迹以外,还有更多的时间奇迹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这一类型的圣徒还未出现,又谈何尝试缩减「通晓一切的奇迹」所需要消耗的时间? 起码符士德身上那块蕴含了【未来的痕迹】的怀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苹果爵士所能掌控的时光流逝也没有办法为佐侑提供帮助。 从苹果爵士也是【中庭之蛇】的一员来看,很显然佐侑是看准了苹果爵士的灵能特性才邀请苹果爵士,但经过尝试之后也只能失望而归。 相较于钟表师去磨砺技艺,理解时间接触时间;持有奇迹之人操作时间;反倒是不同于时间类型的佐侑等人最为严谨的遵守着时间的流逝,将其视作最为神圣的刻度,这倒是让符士德感觉有些微妙。 “既然这份【痕迹】已经入手,那接下来,就该轮到让我出手了。” 符士德盯着眼前这团篮球大小的猩红肉团,伸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入手的触感略显温热柔软,就像是拍在别人的肩膀上一样,符士德平心静气,进入心如止水的状态,将自身的感知不断扩散而出。 心湖如镜。 感知如水。 水滴滴落在湖面中,平静的镜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波纹向外扩散,翻涌,从浅浅的涟漪形成了宛如洪涛海啸般的波动! 符士德的感知此刻就从涓涓细流化作仿佛能够吞没一切的洪水海啸,在符士德竭尽全力的控制之下,尽数朝着面前的这团猩红肉球涌入而去! 这团猩红的肉球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无形的感知流入血肉的怪物口中,让只有本能驱使着行动的血肉史莱姆那空白的脑袋也感到一丝困惑。 明明像是物质层面上的干涉,像是如水一样的洪流喷涌着淹没而来,如果不是【静止】的状态,那这团猩红肉球也早就该被洪涛给冲走了。 但偏偏这磅礴的洪涛涌入其中却不会给它带来任何一点切实的体验,让原本没有一点思维的怪物都产生了名为“疑惑”的念头。 符士德摇了摇头:“这东西也不太聪明……确实没小黑好使。” 感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属于能够被它切实接触到的某种物质,虽然符士德的感知已经在增长中庞大到了一种近似于真实不虚的物质那样的存在,但本质上也和那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面前这团猩红肉球根本就只有本能,哪里清楚这种事情,它只觉得越来越多的物质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活动,尽数朝着自己的嘴巴里涌来,但无论怎么吞噬,不管如何“下咽”也吃不到半点东西,让它急的躁动起来。 而这份躁动也被【静止的魔眼】彻底压制在原位,在静止的状态下动弹不得,敏锐的本能却又能够让它感受到这种过程,对于这团血肉史莱姆来说可谓是一种无言的酷刑。 不过符士德倒是懒得理会这团肉球有什么反应,他现在根本无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只是尽其所能的将磅礴的感知收束起来,朝着面前的猩红肉球上灌输过去。 其难度不亚于将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洋全部集中在一根尺寸口径只有篮球大小的水管里,尤其是这片海洋仿佛还很“年幼”,处于一种小孩子长身体吃饱喝足营养过剩一天蹭一截的飞速提升期状态下,无时无刻不在拓展着更为庞大的规模。 随着符士德将感知沿着这份【痕迹】输入而去,【事象再演】于此启动,很快就寻找到了对应的方向。 与这份【痕迹】互相对应的,「死而复生的奇迹」! 符士德猛然睁开眼睛,朝着绘城的某个方向望了过去。 只是茫茫的远方落在视界之中是缩小的模糊城市景象,楼宇林立的光景中,并没有那道身影。 “你看见了什么?”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那些家伙确实做了不少准备,甚至连我的存在也在一早就防备到了。” “他们在‘过去’的时候就从有着无尽藏书的图书馆里翻阅到了代表着我的书籍,同时做足了准备来隐藏自己,因为那个家伙清楚,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位于‘现在’的我会察觉到这一点,会注意到有什么存在在几年前就朝着我发起呼唤。” 符士德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说的比较通俗易懂一点:“但是他们的准备也是有极限的,先是消耗道具,然后是请医生进行记忆手术,最后当他们开始行动时,实在没有办法忽视我的存在,所以才会选择将目标放在【百目者】的目光上。” “除了【魔眼】和【兽之瞳】本身就有他们所需要的力量以外,他们还需要借助这两道目光记忆里被【涂黑】的墨迹来掩盖自身一直在关注我的情况。” 佐侑恍然大悟:“你的感知沿着【事象再演】的记忆回响去追溯目标,却看见了上一任执行官留下来的墨迹,因此才总结出这一点。” 符士德点了点头:“他们的安排确实很充分,考虑到了很多……只可惜,就算是他们,在时间资源上也有些略显不足啊。” “如果真的有充裕的时间,就会从那无尽藏书的图书馆里翻阅到,这份【涂黑】的墨迹,也不是能够这么轻易利用起来的资源。” 符士德耸了耸肩:“和【百目者】纠缠这么深的执行官,哪里是你们能轻易利用的存在?” 借助【涂黑】的墨迹潜藏在绘城深处的人影轻松自在的行进向下一道目光的坐标,只是还没等人影继续前进,突然浮现在肌肤之上的漆黑粘稠的黑泥就将其吞没了进去。 人影猛然一惊,却见眼前缓缓浮现出一道浑身都被涂黑的身影。 上一任执行官在地下世界里饶有兴趣的朝着这边望了望,露出了笑容。 第131章 资源层面的军备竞赛 在与苹果爵士之间的隔空作战中,上一任执行官承受了不轻的伤势。 对于他们这类灵能者而言,不管是间隔遥远的超视距作战,还是将战场拓展在空间坐标之外那更加虚无缥缈的概念中,都是十分常见的类型。 虽然不是刻意为此,但上一任执行官确实是在数十年前将自己给彻底【涂黑】,在世界上抹去一切痕迹的,而符士德的感知正好能够追溯过往几十年的时光。 因此也就自然而然的将战场给拓展在了名为“时间”的这一层面上,灵能的特性里夹杂着【以太】的侵蚀,以太的内核之外是灵能的表层,各自之间手段各异。 但也正好是因为战场被拓展到了时间层面上,符士德才能以钟表师的手段去介入这场属于执行官之间的,仅有二人的战争。 寻常的钟表师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符士德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参与进其中,为了保险起见,干脆直接摇人。 这种事情不需要请那位千年公出手,红叶派系的大师就给予了符士德帮助,分支的时间线被统合在时光长河的主脉上,彻底将两位执行官的时间战场给分割开来。 被从时光长河上摘取出来的时间节点是特殊的部分,在这一时间节点上造成的影响最终会被符士德选择性的归入时光长河里,于是被拉近到同一平台上,还能够放手施为毫无后顾之忧的苹果爵士便直接展开了自己的【金苹果】。 苹果爵士的胜利和上一任执行官被【以太】的吞噬被归入了时光长河的主脉里,【金苹果】展开时造成的侵蚀则被符士德撇开,不属于正常时间线上存在的事件,完成这一切之后,两位执行官之间的战争也偃旗息鼓,暂时落下帷幕。 虽然不能以此彻底杀死上一任执行官的本体,但也足够让他身受重伤,在地下世界里无力阻挠地上的事情。 剩下的工作就很简单,等到苹果爵士抽身而出,摸清那个地下世界独立运转的规则,锁定地下世界的坐标,就可以对着鼹鼠集团——如今的【百目者教团】发起最后的总攻。 原本应该是这样子的。 上一任执行官就算是几十年前就已经成为执行官,在资历上属于老牌的存在,但在苹果爵士面前损伤也极其严重,再也不具备能够主动干涉地上的力量。 前提是,没有人起到中继作用,让上一任执行官以此作为跳板。 主动以「死而复生的奇迹」去占据【目光】的载体,一边从百目者那边抢夺属于目光的祝福,一边借以载体上那份被【涂黑】的墨迹来掩盖自身,从各种角度来说都在不断撩拨着那上一任执行官的存在。 就算人家此刻身受重伤,位于地下世界之中,距离这里相隔无尽遥远的距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去触碰的。 符士德透过眼前的这份【痕迹】追溯而去的记忆回响里,所见的已经是完全被漆黑的墨迹所覆盖的一幕又一幕景象,看见这样的状况之后,他哪里还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方所占据的时间资源优势确实有,但不多。 或者说,绝大部分的时间资源全都用来翻阅几册书封上印着“符士德”之名的书籍了,在阅览到符士德这个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竟然除了奇迹本身以外还有如此棘手的状况之后,就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对策手段。 也因为如此,才导致他们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深究【百目者】相关的信息与知识。 这也很正常——在了解过只有符士德、佐侑和镜子是持有着「奇迹」的存在之后,其他的知识只要稍微看一眼也就差不多得了。 本质上这也属于一种奇迹持有者的傲慢——奇迹给予了他们极高的起点,让他们不自觉的就开始目空一切,就算迈入了第三阶段的灵能者和诸多行业领域的大师能够让他们有所侧目,但也就是这样的程度而已了。 他们可以从那全知类型的奇迹里翻阅到上一任执行官所持有的灵能可以【涂黑】一切存在,这份抹去存在的墨迹也是可以被利用起来的资源。 但却难以得知上一任执行官与【百目者】之间纠缠极深,就算身受重伤,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来利用的家伙。 身上的墨迹仿佛像是沸腾的黑泥,漆黑又厚重,滚烫的像是能够烧灼肌肤和血肉的熔岩,沸腾中有气泡从中破裂开来。 铺开的黑泥像是某种生物张开的大嘴,一口一口将人影给吞入口中,完全覆盖在人影的体表之上。 只不过在黑泥将人影【涂黑】之前,这道人影就已经当机立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十分清楚,倘若是被某种灵能杀死的话,可以让她转移自身的存在,寻找新的载体进行死而复生。但如果是被对方主动【涂黑】的话,那迎来的结局便不是“死亡”,而是恒古长存的“封印”! 黑泥覆盖在人形的肉团之上,一边在涂黑,一边在吞噬,黑泥和血肉之间在不断交融的过程中互相争夺着这场全新的拉锯战的主导权。 翻腾不休的黑泥明显占据了上风,哪怕仅仅只是存在于记忆深处的一点墨迹,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这份【痕迹】难以阻拦的存在。 按照这种势头继续下去,能吞噬一切物质的血肉终究也将被墨迹彻底渲染上相同的漆黑之色,但还没等战局落定,旁侧就出现了新的人影。 人影的身后跟着好几团体积大小不同的血肉,像是刻意引导着身后的血肉朝这边接近一样,人影以自身为饵,引动这些血肉史莱姆汇聚在一起。 【痕迹】叠加之下,爆发出来的力量反而盖过了黑泥,从略显颓势转瞬之间就拉近到势均力敌的程度,但是在彻底反过来压制黑泥之前,人影出手将周遭的时间暂停下来。 原本互相吞噬、互相侵蚀的血肉和黑泥也在暂停的时间里彻底陷入凝固。 从黑泥和血肉之间互相侵蚀的交界线里,取出了一部分被彻底染黑的血肉,感受到这团血肉的存在已经完全被异化成了不同于原本的【痕迹】所展现出来的模样之后,人影思索着联系上了一直在背后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存在。 “情况有变……” ----------------- “绘城市区范围内同时出现多起灵能失控现象,其中全都是「死而复生的奇迹」所留下的【痕迹】,所有行动中的侦查员小队注意应对方针,禁止随意行动。” “在外的侦查员迅速回到降魔局更新骑士型装甲和【壁垒】的临时模块,正在申请灵能武装的侦查员等候装备部的临时改造。新增了【静物】模块能够进行强行锁定模式,面对【痕迹】的吞噬可以更有效的应对……” 符士德等人回到降魔局当中的时候,所见的就是更加忙乱的一幕,后勤系统热火朝天的运转起来,每一位装备部的工匠都在加班加点的为侦查员的制式装备上加装全新的模块。 这种模块不算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类型,以前就有很多淘汰下来的临时模块可以直接改改就拿来用,尤其是在被佐侑提醒过之后,那位胖如肉山堆积的装备部主管设计这种模块的时间全程都不到十分钟。 唯一的麻烦之处是每一位侦查员配备的装备都要加装上模块,不过幸好,降魔局的装备部就是最有效率的灵能武装流水线,只要有需求随时都可以投入生产。 这种模块成本可比专门防备【百目者】的祝福要低,平均下来每一件灵能武装的改造价格能压到一块钱以下,好歹是让那位主管没这么愁眉苦脸了。 “看什么看,每件一块钱不是钱啊?真当这么多经费烧着玩啊?出去出去出去!” 没等符士德在那位主管的办公室里围观多久,符士德就被人家轰了出去,虽然符士德感觉只是那个胖子改模块的时候脑力劳动多了一下子肚子饿了,在出去之前符士德还看见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掏出汉堡和可乐了来着。 “那位主管虽然看起来……不是特别靠谱,但就他的水平而言,已经是很多工匠都无法企及的领域了。”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经由他之手改装过的模块,可以让侦查员轻松对付那些残留的【痕迹】,倒是不用太担心。” 符士德耸了耸肩:“是他把我叫过去商量钟表设计的,问完几个结构问题就问有没什么办法压成本,这我哪会啊?刚说一句想不出来人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符士德是真没办法啊,这胖子的要求是拿着萝卜刀的价格打造出绝世神兵,指着航空母舰说你拿一张纸折个效果一样,甚至还要比这更优秀的纸船出来,还得流水线量产,一张a4纸够不够?不够那就多给你一张……这他妈谁做得到? 哦,这死胖子原来还真做过类似的啊,那没事了。 别人做不到那叫瞎几把扯淡,这死胖子能做到那就算他牛逼。 佐侑也对绘城的这位装备部主管有些许了解,所以闻声之后只是笑了笑。 “对了,镜子和那个大块头呢?” 符士德这时才反应过来,似乎在旅馆之后,就一直都没见到那另一位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漂亮大姐姐了。 不仅仅是她,连带着她身边那尊【巨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敌人已经上门袭击的这段时间里,她这么玩消失,总给人一种不太安稳的感觉。 毕竟敌人不像是【死河】那样的存在,在「死而复生的奇迹」这一表现形式上,有着与众不同的优势。 只要对方有所准备的话,能够轻而易举的制造出一片空无一人的战场,只要了断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强行抢夺身躯,这种手段几乎可以算是防不胜防,哪怕是符士德都感觉十分棘手。 “她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那件事情同样涉及到她自身的处境。” 佐侑缓缓开口解释道:“毕竟在「死而复生的奇迹」里,只有她是最为显眼的目标。” 佐侑这么一说,符士德就有些明白了。 镜子虽然不是吸引力最大的存在,但却是目标最为庞大的存在。 她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是以所有人的印象聚合而成的形象,这份印象源自于她一直以来经营的完美偶像的人设,源自于她所出演过的各种类型的作品里的角色标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如果要对外展露攻击性的话,其实也是个不逊色于敌人的棘手目标——符士德也看过她出演的各种作品,角色标签涵盖各方面领域,无一不是大女主女强人甚至无敌流作品的印象,戏里戏外不断营造而出的形象一旦聚合起来,形成的就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正面作战之下,符士德自己都不好说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和人家对垒。 但反过来说,她也是个尤为脆弱的存在。 既然镜子的力量源于人们的印象,那么只要尽其所能的去丑化镜子的形象就足够了。 各路黑子黑粉的评价只要占据版面就能污染“镜子”这么多年以来塑造起来的印象,虽然不能立即击溃她的人设,但受到影响这一点是肯定的。 尤其是对方还有着一位全知类型的奇迹在其中,有了这种出谋划策,想要针对镜子这么显眼的目标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镜子想要维护自身的印象,就必须亲自动身,哪怕置身于危险之中也只能如此,除此之外还要动用极多的宣传资源和人脉资源,才能打赢这场看不见的战争。 想到这里,符士德就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已经完全变成资源方面的消耗战了吧。” 佐侑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但是能够进行资源方面的军备竞赛,未免不是一种幸运,至少在这方面,我们还算是有一点优势的。” 第132章 灵能改造技术 符士德闻声之后挠了挠头,看着身旁的佐侑,开口问道:“可如果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镜子应对起来也没有这么轻松吧。” 敌人是持有着“全知”类型奇迹的存在,并且还占据了时间资源上的优势。 尽管他们做不到将一切的情报都在那座由「通晓一切的奇迹」构建的图书馆里翻阅出来,但针对性的锁定自己需要的信息,探查弱点布置行动,对于他们来说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起码他们针对三位持有着奇迹的敌人都做足了准备—— 针对性的防备着符士德的感知探查,避开与符士德进行正面接触; 有预谋的影响镜子的风评,让镜子在人们心中映照出来的形象破裂,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杀死她一次,就能够削弱死而复生之后的状态。 至于佐侑,这类同样持有着全知类型奇迹的存在无法具体针对,甚至有些难以看穿。 毕竟从图书馆里翻阅其他类型奇迹的时间已经起步就需要消耗十余年的漫长时光,仅仅翻阅到符士德那怪异到远超常识规模的感知,在时间的消耗上则几乎要翻了个倍。 而针对同为全知类型的奇迹就更是麻烦棘手,毕竟佐侑所牵扯到的庞杂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但这不意味着没办法依靠自身所持有的特性对佐侑的存在展开强攻。 对方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就是最优秀的攻击手段,既坚固了防御面也有着攻击层面的优势,这种强行抢夺身躯行动权的死而复生过程就是最好的进攻。 至于佐侑能不能从全知之海里找到什么能够反制奇迹的方法…… 在所有全知者的眼中视为最神圣的时间刻度下,一切都显得相对公平,哪怕有些特殊方法能够暂时越过需要付出的时间,也绝无可能在瞬息之间知晓奇迹的一切。 优势从头到尾都占据在掌握着情报的他们一方,哪怕符士德这边足有三位奇迹持有者,甚至符士德还持有着两道合一的奇迹都好,也决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不要小看我们的情报网! 佐侑微笑:“所谓‘针对弱点’,是需要自身确实存在着这份弱项才能成立的说法。” “但如果本身就铁板一块,不敢绝对的说完美无缺,可至少没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寻找到弱项的话,他们也无计可施吧。” 符士德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镜子还有一套这么牢靠的班底?” 没看出来啊,那支团队原来这么专业的吗?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那些普通人能够包揽下来的工作。” 符士德看着佐侑,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表情。 懂了,中庭之蛇里能人辈出。 如果说镜子那支团队能做到这一点,确实是让符士德难以置信,但换做是【中庭之蛇】的话,倒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佐侑在【中庭之蛇】的成员筛选上本来就有一种较为严格的标准,虽然她没有将这份标准明确的摆出来,但能够被选中的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虽说有自夸的嫌疑,但符士德也清楚【中庭之蛇】这种看似松散的结构,在真正聚合起来时候,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庞大组织。 分散在各地的成员都有自己的身份,有的是降魔局的执行官,有的是各行业的大师,也有持有奇迹之人在内。 如果仅仅只是打舆论战,把双方的战场暂时局限在一个明星演员的人设风评这一点上,那佐侑这边的专业人士可多得很。 分布各地,不在绘城就能初步确保这些人不会被轻易“夺舍”,并且借以【中庭之蛇】联络也有独特的保障。 而且似乎……还不仅仅只是【中庭之蛇】。 符士德面露好奇之色,望向刚巡逻一趟回来,跑休息室里摸鱼的吞拿。 “佐侑再怎么大小姐,家境也就那样吧?” 所谓的有钱人在【中庭之蛇】面前感觉还是不够看,再有钱还能到什么地步? 吞拿耸了耸肩:“你平时没见过那位轮椅大小姐身上杂物的标志?” 符士德一怔,这才遥遥瞥了一眼佐侑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确实发现了一个被腿上的毯子盖住一半的标记。 那个标记在符士德眼中看起来略显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好像还真想不出在哪里见到过,依稀记得确实是个比较常见,赫赫有名的…… 符士德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灵能改造……” 最早提出灵能改造这一技术,注册专利并且大范围推广出去的组织似乎就是这个标志,自此以后所有灵能改造手术都得抽成一笔。 灵能改造这种百余年前突然出现,一现世就无比完整的全新体系,并且还和旧有体系互相契合的完善技术,在许多人眼中本来就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在灵能改造这一技术出现之前,人们对“灵能改造”根本不存在完善的认知,唯一可以搭得上边的类型是一些天生的特质。 比方说【魔眼】,亦或者是‘猫眼绿’那样的类型。 在一些同样偏小的范围内,则是属于武术家的领域了,武术家们会将这种天生的特质叫做“根骨”,表示这种天生的特质在武术家的领域里独占着优势。 武术家里对于根骨方面的分类倒是不少,比方说什么猿臂蜂腰、螳螂腿、龙筋虎骨、九牛二虎之力什么十龙十象什么小龙形大龙形之类的…… 更玄乎的就是什么窍穴什么洞天什么人体密藏之类的说法了,不过那些在本就小众的武术家领域里就更加显得小众,所以这种说法也难称主流。 一直到灵能改造技术现世,并且推广普及开来之后,才把这些庞杂的分类全部归入灵能改造的类型里,因此也才会说这些特质可以算得上是天生的灵能改造。 灵能改造之所以被命名为“灵能改造”这本身也是有说法的。 当时推广灵能改造技术的存在是一位对这一领域研究极深的学者,他声称自己掌握了一种能够无副作用的提高寻常人觉醒灵能的特殊技术。 灵能是源自于灵魂的能力,因而被命名为灵能。 身躯是灵魂的容器,血液是灵魂的货币,灵能的觉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到灵能者的身躯,使其产生变化——不管是改变程度极大的外形更易还是提高身体素质方面的增幅,这都是灵能觉醒而带来的效果。 那么反过来说,在灵能改变身躯之前,先对身躯进行改造,随后以更改过的容器来影响其中的灵魂,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方法。 这种说法在当年的时候其实也曾有过,只不过在灵能研究领域里并没有什么学者将这当一回事。 因为早年研究灵能时,这种说法只是一种臆想,并未有明确的研究成果来实证。 一直到这种灵能改造技术现世之前,这种说法都被视作是不切实际的。 本来就是如此——正常而言,对身躯这一灵魂容器的改变在不依靠灵能、不依靠特殊技术之下,又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绝大多数手段都是对身躯的损伤,甚至会带来不可逆的严重影响,这样的手段别说改变容器,使其更加容易觉醒灵能,可以不把自身觉醒灵能的契机彻底掐灭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只有灵能改造这种能够对身躯进行极大程度的改易,甚至无副作用,连脑袋都能更改成非人般的存在的特殊技术,才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源自于中庭世界里的特殊技术,而是一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在偶然之间获得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禁忌知识。 没有人清楚那位学者沉浸在「通晓一切的奇迹」的世界里究竟是为了寻求什么,只知道他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一套完整的,被其命名为“灵能改造”的全新体系。 有这位持有奇迹之人抵消了禁忌知识带来的严重后果,这套全新的体系就自然而然的借其之手在中庭世界里生根发芽,甚至在百余年的时间推动下,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只不过很多细节还是人们所不知道的,对于一般人而言,就清楚灵能改造是一套价格昂贵的医疗改造手术,最常见的特性是【长寿】。 不清楚在对自身进行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之后,自己这份盛装着灵魂的容器就此被重塑形状,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觉醒灵能的几率。 倒是对于生活条件一般的工薪家庭来说,这种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也不是他们能够负担得起的就是了。 灵能改造的技术从那位学者的手中推广而出,最早是需要技艺精湛的工匠大师和行业最顶尖的外科医生通力合作的团队才能够完成的。 随着不断推广着发展下去,已经变成了医疗团队里有一位密涅瓦机关出身的工匠在旁辅助就能进行。 而经由年代的变化,这份技术知识已经普及到主刀医师和其他医疗团队人员考过灵能改造技术证,知晓一点对应的工匠技术常识就能进行的程度。 技术层面已经完全没有阻碍,唯一的难点反倒是灵能改造手术的价格过于高昂,如果要进行特殊类型的改造,还需要自己提供珍贵的材料。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还要进行全方位的体检,确保自身能有这个条件去承受对身体进行极大程度改造时的失误风险。 槲栎就是个哪怕有钱都没法进行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类型,因为他自己的素质不达标,最终也只是浅层的改造了一下自身,让自己的脸庞边缘看上去多了些木纹,使自己更加长寿些许而已。 虽然现在的时代里,很多灵能改造对应技术都被降魔局严格管控起来,区分为军用民用,一些特殊的改造类型还被当做违禁事项,但这并不妨碍灵能改造技术源源不断的为最早的那位学者带来丰厚的收益。 富豪排行榜上总有一些隐藏人物,虽然没有明确的排列出来,但人人都知道他们坐拥的财富是富可敌国……不,用这种说法多少有些瞧不起人家,可能得用能供养起降魔局装备部完全不压低成本时的消耗才能够比肩对方的财富水平。 想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倒是比吞拿了解的稍微更加深刻一点。 「奇迹」的获取方法,其中一种就是存在着通过血脉传承的可能性。 当然,这种血脉传承的方法并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的确保奇迹持有者的家族成员也能够持有奇迹。 甚至更多的情况,可能只是将【痕迹】分给了自己的血脉,而被人误认为是传承了奇迹。 但的确是有血脉传承这一说法的存在,虽然概率极低,但很明显——佐侑就是一位隔代遗传的例子。 在那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存在故去之后,他遗留下来的血脉里,一位名为佐侑的少女则是承接了他的奇迹。 也怪不得佐侑之前说以她的身份,想要给自己安排一台灵能改造手术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一开始符士德还以为是她借助奇迹之便能够随意做到这一点,现在才清楚,人家家里不知有多少灵能改造的备选可以任她随便挑着玩…… 不过想到这里之后,符士德就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以佐侑的身份来说,不管是在以前堪称军用级别的灵能改造,还是那些被列为违禁品的灵能改造技术对她来说都是随意挑选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够轻易更换那双被某位伟大存在侵蚀过的双腿? 一只猫眼绿就能够承载【百目者】的侵蚀,甚至能够被拿来当做灵能改造的素材使用,而那些堪称军用级别,亦或者是被列为违禁品的灵能改造就本身的特殊性而言,绝不会比猫眼绿要低。 只是这样都不能尝试更换那双被侵蚀的载体,至今也端坐在轮椅之上,那么那位伟大存在似乎比【百目者】本身都要棘手不少。 似乎感受到了符士德的目光,佐侑侧目望了过来,眨眨眼睛,仿佛清楚符士德心中所想,微笑着伸手轻拍了拍被毯子盖住的膝盖。 符士德收回目光,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位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没有先想尽一切办法,优先解决掉自己这边的佐侑了。 当双方阵营里都存在着全知类型的奇迹,首要目标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持有这种奇迹的存在才对。 只不过对方却一直针对「死而复生的奇迹」做出行动,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现在想来,倒也算是对方的情报网收集的线索充足了。 “只不过你们这么畏首畏尾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可就轮到我们反攻了。” 第133章 十二试炼 对各方面资讯新闻稍微敏感些许的人们都能够感受到,今天仿佛突然之间就有许多“猛料”一口气爆发出来。 这些信息来源于各个方面,多数都是极度吸睛的话题,许多领域许多时事消息都涵盖在内,不过更多的内容,还是围绕着同一个人展开。 那就是“镜子”。 人人都对镜子十分熟悉,那是个时常出现在荧幕上、市区大屏幕的广告上、杂志封面报纸头条和广播电台声音里的存在。 作品的路线极广,粉丝群体从幼儿到青少年到中老年全都包含在里面。 你能从幼教节目里看见镜子的宣传,也能从八点档狗血剧里瞥见镜子主演的戏份,每年贺岁档是必不可少的,卡通动画节目的配音演员都是镜子,农村里的老人喜欢收听电台,然后发现电台也是镜子在担任主持人。 因此在这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的各种与镜子相关的消息都是关注度极高的,相较之下,在其他领域的新闻反倒只是一种用来缓解观众们情绪的“调剂手段”罢了。 如果真的想要影响镜子在人们的印象里塑造出来的形象,那么攻势反倒不能这么急切。 镜子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就表现形式来说较为特殊,在这一领域上钻研了许多年,一直以来积累堆砌而成的形象就如同稳固的金字塔。 在她的团队管理之下,是不会有什么“黑料”的,甚至她自己本身也如人们心中印象的那般“完美无缺”。 既然借助了人们心中的印象,以所有人共同的意识进行死而复生,那自身自然也会如同人们的印象那样,每时每刻都保持着纯洁无瑕完美无缺的姿态。 这种情况下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黑料”,虽然敌人是能够借助舆论攻势来影响镜子,但这本就是生编硬造的消息,目的是让旁人相信这类不良新闻的话,还得徐徐图之才行。 没法一口气依靠负面新闻来“一击必胜”,就只能通过各种方面的细节开始逐渐瓦解镜子的形象。 从说粗口讲脏话等方面拉低品格,从抽烟等不良习惯开始抹黑那完美无缺的姿态,到演戏拍摄的时候耍大牌不认真,抢戏拖戏,不尊重其他演员等等…… 很多消息其实都是十分微小的影响,但如果这些微小的影响聚集起来,就足够将完美无缺的人设破碎。 以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人们印象中的镜子自然是光辉四射的存在,但这样反而会让人们对她的评价标准不自觉的开始向上拔高,很多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小事的状况放在镜子身上就是极其严重的大事。 敌人正是抓住了这样的状况,通过各种方面对镜子的存在施加着影响。 对于敌人来说,这种方式反倒显得简单,不用去和一位持有着奇迹的存在正面相对确实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目标还是那位镜子,天知道她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已经完美到了何种程度?以她积累起来那完美无缺的形象来看,就算说她能够端坐在降魔局的执行官席位上,只怕也会有一大堆人笑着点头认同! 对其刀剑相向的行为是很不理智的,先前在初见之下能够依靠这边的特性碰了个巧,打镜子一手措手不及,但下一次再这样,就连他们都没有这样的信心。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漆黑血肉的人影潜藏在绘城的深处,她低着头审视自身,在这短短时间里,她就依靠自己所持有的奇迹获取了庞大的力量。 一小部分源于镜子的“完美无缺”、一点属于【兽之瞳】和【魔眼】的目光、被绘城上一任执行官的墨迹所染黑的血肉痕迹,哪怕获取的数量都不多,只是在短暂的附身过程中取得那微弱的一丝,但当无数的“一丝”聚合起来,也能够拧成一股粗壮的绳索。 坚实的绳索可以化作链条,她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便就是这样不断积累着自身的资粮。 “有一股庞大的势力突然冒出来,正在帮助镜子维护风评,并且加以反击?” 将漆黑的血肉在手中抖了抖,拉长成一层薄薄的宛如布匹一样的事物,将其当做兜帽斗篷一样罩在身上的不死者迈起修长的双腿,走进路边的电话亭里。 拿起话筒,就能够听见话筒里传来合作者的声音,不死者闻声之后满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开口说道:“你也没看见那股势力是从哪来的?那看起来和奇迹牵连的也好深呀,是因为我们这么多持有奇迹之人都聚集在绘城,所以奇迹带来的影响更大了吗?” 如今的绘城保守估计都存在着不下于五道奇迹的存在,其中符士德身上占据了两道。 如此之多的奇迹聚集在一起,会对周边扩散出更加强烈的吸引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于这股吸引力很可能演变成规模更大的风暴,到时候所吸引过来的,就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不过现在铺垫了这么多,应该也差不多够了……只要在人们的心里留下负面的印象,就能够在她死而复生之后不断削弱那完美无缺的状态了吧。” 不死者点了点头,与电话另一边的合作者再聊了聊行动上的细节之后就把话筒放回原位,挂断了这通不存在记录上的通话。 “是时候行动起来了,继续拖延时间的话,会有更多的奇迹持有者被吸引过来的,到时候造成的影响就没有这么轻易能够消除了。” 不死者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开口说道。 她的眼眸轻轻闭起,眼眶之内那黑白分明的眼瞳在不知不觉之间出现了无人所知的变化。 属于【百目者】的目光被她所利用起来,在悄无声息之间,留存于目光曾经所映照过的地方。 而处于无形的舆论战场上不断奔走的镜子突然心有所感的睁开眼睛,清冷的声音缓缓开口:“就在这里停车吧。” 负责驾驶的司机一怔,看了看周围,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可这里还在高速公路上,周边都是山区……” “在应急车道上把我放下来,然后一直开,别回头,在远离到一定距离之前,不要看后视镜。” 司机虽然有些疑惑于镜子这有些异常的行为,但也无法拒绝镜子下达的命令,只好悄悄将镜子放了下来,然后一踩油门,车尾灯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中。 从道路旁边缓缓浮现出一道庞大伟岸的身影,甲叶婆娑所产生的是金铁交加的铿锵之声,带着铁与火般的摩擦。 名为【巨像】那巨神兵一般的巨大甲胄人形出现在镜子的身侧,与她一同望向另外一侧的方向。 高速公路之上在不知不觉间被浓雾所覆盖,朦胧的雾气里,像是响起了某种脚步声。 那不是穿着鞋子踩在马路上会发出的声音,反倒像是沉重的身躯迈动蹄子,在地上传来的闷响。 来者数量不少,层层叠叠的兽影给人一种仿佛被怪异之兽所包围的感觉,一直到凑近前来,那些兽影仍旧在朦胧的雾气里看不真切。 但对于镜子而言,这种怪异的浓雾倒不是什么能够遮掩她目光的阻隔。 因此在镜子的眼中,能够十分清楚的看见这些睁大的兽瞳所展现出来的形态。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灾厄劫祸,十二只带着【目光】的兽自无形的浓雾中缓缓前来。 【兽之瞳】是百目者的其中一道目光,其本质是世上一切之兽的目光所聚合。 所有与【眼】和【兽】相关的要素都在其范围内,当世上一切之兽的目光汇聚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兽之瞳】的显现。 那位不死者即便依靠「死而复生的奇迹」夺取了隐藏在绘城的几具【兽之瞳】的载体,委实说也很难做到完全掌控这份【祝福】的力量。 因此她只能从自己所能够掌控的部分里,取出十二只特殊的兽作为行动的棋子——寻常之兽已经难以踏入这样的战场,即便是兽中之龙,也不敢说能够与完美无缺的镜子正面对垒。 倘若是龙类中的戴冠者那样的存在倒是能够一试,但不死者所掌控的【兽之瞳】的目光里并未有这样层次的兽,也只好另选其他。 眼见十二只兽缓缓前来,镜子屹立于原地不动,她只是面露微笑,看着兽群的逼近。 “是觉得这样就能够解决掉我了吗?仅用那点【兽之瞳】的力量就觉得足够了?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呀……” 她抬手向前一指:“碾碎它,【巨像】!” 身旁如巨神兵般的巨像猛然踏步而出,伟岸如巨人般的身影在行动之间甚至就引起了强烈的地震。 【巨像】咆哮,只身一人却比汇聚起来的兽群还要更显威势,这是纯粹的力量的展现,宛如太古时代的英雄身影于此重生,仅凭自身的存在,就足以使得世界震荡! 在兽群环伺下搏杀的【巨像】抬起被妖兽和魔兽之血浸染的臂铠,五指紧握成拳,猛然朝着灾兽砸落而下! 兽群将【巨像】团团围绕着,哪怕是巨神兵一般的身影也难免负伤,浑身的甲胄在兽群中变得残破不堪、支离破碎,最终无力支撑自身,伟岸的身影轰然倒下,扬起尘烟,地面震颤。 解决掉了【巨像】之后,兽群转过头来,一双双【兽之瞳】紧盯着那道魅力无限,完美无缺的身影。 明明是危险逼近,但镜子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浅浅的似有似无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 在兽群身后,本该破碎的甲胄重新站起,残破不堪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完好无损,铮亮的甲胄上浮现出猩红又规则排列的纹路,看上去仿佛变得更加强劲,更显狂暴! 【巨像】宛如渴血发狂的战士一样,踏着让大地震颤的步伐,继续向前,碾压在兽群之中,与群兽厮杀! 明明只是内部显得空空荡荡的甲胄,但此刻却宛如在其中填充了丰满的血肉,只存在于古时传说中的英雄像是出现在了其中,支撑起了甲胄的行动。 “这是……什么?这真的只是一道【痕迹】能够做到的吗?” 借以群兽的目光所见的不死者怔然在原地,在她缓缓怔神的时候,合作者的声音也响起。 “那道【痕迹】确实是特殊的,是以古时传说中的英雄故事而显现出来的存在,其名为【十二试炼】,或者是【赫拉克勒斯】。” 不死者的眉头缓缓皱起:“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如同「死而复生的奇迹」那样的无限复活,而是有限次数之下的十二次机会?” 合作者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不死者判断这人应该也在震惊:“不仅仅只是十二次的死而复生,还有着如大力神般的勇力。只要它完成十二种条件中的其中之一,就能够将已经消耗掉的【十二试炼】重新补满。” “赖皮呀。我要是能烙印下这样的【痕迹】……” 不死者听得眼睛都在发绿,哪有这样的,不管是奇迹也好还是痕迹也好,这看起来都让人羡慕不已。 “事已至此,全力以赴吧。” 合作者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我也是时候动身了,将自身倒吊并献出一只眼睛,我要饮下智慧之泉,获得更加完整的……全知!” ----------------- 在绘城的另外一侧,符士德心有所感,朝着市区之外的某个方向投以目光。 他的心中隐隐传来了某种悸动,那是「奇迹」的呼唤。 “已经针对镜子那边动手了吗?” 符士德耸了耸肩:“既然镜子那边已经开始下手了,那我这边,也不会落下了吧。” 随着符士德的声音回荡在周遭,周围的光仿佛突然黯淡了下来。 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所侵蚀,被漆黑的墨迹所沾染,涂黑。 符士德能够敏锐的感知到,周遭的时间流逝开始产生了异常。 那是【兽】的存在缓缓浮现,因而使得时间也产生了波动。 那是一种不存在于常识之中的怪异之兽,是居于时间之上的,以时间命名的特殊存在。 【时之兽】缓缓睁开了如同钟表一样的眼睛。 第134章 初生之时,百目之兽 哪怕是专精于灵能研究领域的学者们,目前只怕也很难归总出一套完善的超自然灵能生物图鉴。 哪怕是最权威的研究团队,也只能总结出“常识范围内”的超自然生物。 这些生物是世界的一部分,史前的人类是这些生物中的一员,前不久就有新闻,有考古学家发掘出了与霸王龙一起被冰封至今的一具完整史前人类,考古学家们在商议决定后将其命名为“皮可”。 而能够整理出常识范围以外的生物图鉴,是每一位精于这一领域研究的学者的梦想。 在红叶钟表师的总部大楼上层,来访者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踏着正步走路顺拐,当来访者被招待引导着走进原本属于红叶大师的楼层时,更是激动的有些手抖。 “初次见面,千年公阁下,红叶大师。” 两位在钟表师领域里处于金字塔顶层的老人只好朝他笑了笑,简单的动作就缓解了来访者激动的情绪。 “那老家伙说最近【兽】之要素有些活跃,应该是有什么存在引动了这些要素,要趁着这个机会去研究星兽和银心龙,自己走不开来就让学生过来做记录……” 红叶大师叹了口气:“这是过来炫耀了呢。” 来访者闻声之后有些局促不安:“啊?老,老师确实说是要出去记录一下数据,所以让我来绘城请教两位大师……” 红叶大师摆摆手,这谈的只是刚才的话题,并没有什么对来访者不满意的意思。 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来访者,点了点头:“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怪不得要带到咱们面前炫耀。” “没,没有,我我还在上大学,成绩也一般般……” 来访者连忙摇头:“只是负责请教一下两位大师,然后把记录交给老师让他整理重新编撰的……” 红叶大师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笑了,望向一旁的千年公:“你瞧,那老家伙就打着这算盘呢。” 说着也不等来访者继续在门外讲什么拘谨礼节,直接过去把那个孩子拉过来坐下,“来吧,既然那家伙让你过来,那就是对你的天赋有信心,这种程度的知识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来访者瞧了瞧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位大师,缓缓开口:“那,那我就直接对两位大师提出疑问了,请问传说中的‘时间之兽’被千年派系的钟表师豢养着,这是真的吗?” 千年公把茶杯放下,缓缓开口将远超常识范围以内的信息说出。 这种不属于常识认知中的存在,光是被人开口讲述,都会对接受信息的存在施加一定的影响。 只有学者中极具天赋的存在才能正常的接受并在大脑里处理这些信息,将自身作为信息的过滤器,尝试着以一种能够更容易被寻常人所理解的方式将知识传播出去。 倘若有学者完成了对这些特殊之兽的研究,把信息归总,将这些本来无法被常人所认知理解的信息转化成常识范围以内的知识,或许灾兽厄兽、星兽甚至【时之兽】都会变成新编生物课程教材里的一个知识点。 “通常我们将其称作【时之兽】,那种特殊之兽生长在时间层面之上,会被闯入时间层面的存在所吸引。” 千年公缓缓开口说道:“说‘豢养’其实是错误的。或许最早在派系建立起来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关系——许久以前的钟表师在时间层面上发现了【时之兽】的幼兽,以此了解到许多时间概念上的奥秘。” “但是当派系发展至千年,它早已成为了我们的长辈,一直在照顾我们,每一位【千年公】交接的场合上都要请它做出见证。” “我们后世的钟表师在它看来,就像是一个个幼崽那样。” 来访者连忙在手上的小笔记本上飞速书写着怪异的文字,那在旁人眼中看上去仿佛鬼画符的密语一样的文字,在来访者的感受里只不过是一笔一划的写着公正的字体。 千年公一边说,他一边记录,同时整理着有些零散的信息,方便到时候交给自己的老师查阅。 “【时之兽】会被闯入时间层面的存在所吸引——也就是说,当钟表师对时间进行操作的时候,就有可能引来【时之兽】的注视吗?” 两位钟表师领域里的大师都点了点头,不过红叶大师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时之兽】这种诞生于时间层面上的特殊之兽数量太少了,这个世界又这么大,就算会被吸引,究其一生,真正能够遇上时之兽的钟表师又有几个呢?” “更别提就算遇上了,寻常钟表师就算对时间再敏感也有限,而且难以理解常识之外的存在,那如何观测时之兽这种事情也无从谈起。可能时之兽就在静止的时间中与你擦身而过,但你却一直都未曾发现。” “时之兽诞生于时间层面,因此不会受到钟表师干涉时间的影响吗?” 千年公笑着摇摇头:“还是会的……只不过能够把钟表师的技艺磨炼到这种程度的存在确实是十分稀少。你在做记录的时候,不妨将时之兽当做是天生的钟表大师,嗯……或许比很多大师的水平都要更纯粹一些?” “对于钟表师而言这是一门技艺,对于时之兽而言则是本能。但野外的老虎也不是生下来就是敏锐的捕食者,它们也需要经过成长。” 千年公这么说就让人比较容易理解了,随着笔触在纸页上摩擦而留下轻微的声音,千年公也继续开口说道:“对于时之兽这种特殊的存在而言,时间的观念上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 “它们居于‘现在’,而‘过去’与‘未来’对于时之兽来说,就像是左边和右边的区别一样。初生的幼兽也能够像是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干涉时间,哪怕不够精湛。” “在时之兽对世界的理解里,‘现在’的时间节点是一种很重要的刻度,代表着它们的成长,虽然能够随意影响时间层面上的事物,但成长还是按部就班……派系中的那位长辈,其实就是一位千岁有余的存在。因此也被一些相熟的钟表大师们称作【千年兽】。” 来访者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所以千年派系才会以此命名……” “那时之兽的生态……” 学者的疑问有很多,千年公都一一解答,这些与时之兽相关的知识是每一位千年公都清楚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与时之兽相关的信息都不在常识范围之内,旁人认知起来几乎就与直视【以太】,亦或是阅读【禁忌知识】那样困难。 如果不是因为千年公与红叶大师相熟的学者邀请,他们也不会特地去讲述这些信息,甚至在旁人未曾发现的时候,红叶钟表师总部的楼层上方都因为讲述时之兽相关的信息而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时间混乱现象。 当来访者低着头不断在手上的小笔记本里书写着从千年公那边听闻的消息时,千年公早已把时之兽相关的各种事情都讲完了。 只不过来访者却因为听闻这些知识,而陷入了一种时间混乱的状态里,他所处于的时间节点还在几十分钟前的讲述过程中,因此还在奋笔疾书。 两个老人偶尔能够听见从来访者的方向传来些许声音,有的是初见之时的那句“初次见面,千年公阁下,红叶大师。”,有的是“没,没有,我我还在上大学,成绩也一般般……” 不过这种状况也不算什么,等到他完全梳理好时之兽相关的信息,就能从这种时间混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那个老东西就是仗着自己发现了好苗子,过来炫耀的呀。”红叶大师见老朋友的学生都能独自一人处理时之兽相关的知识了,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千年公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说道:“相比起咱们,他更适合当老师指导学生,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现在的孩子有什么样的成长,还是得看孩子自己。” “那是因为那个叫符士德的小子表现不错你才这么说!”红叶大师叹了口气:“不过红叶那个孩子也挺好,就是他要如果能收收心就更好了,学的东西零零碎碎的……” “我指的可不是符士德那孩子。”千年公老神神在在。 红叶大师哪里听不出千年公的语气,以前的时候互相攀比各自的技艺,现在人老了,就该比比下面的孩子们了。 不过一谈起后辈,千年公第一个想到的,的确不是最近活跃的符士德。 而是他前来绘城的原因——那个有着鹿首的,在他眼中像是一直都没长大的小鬼。 一想到这里,千年公便不由得无声的叹了口气。 “钟表师就该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迸发灵感的设计和将其实现的创作,是灵魂具象化的过程。” 随着思绪的飘散,这个像是苍老的狮子一样的老者也在隐约之间察觉到了什么。 两位钟表大师同时挑了挑眉头:“时之兽?” “好像是幼兽……不对。这不是被钟表师所吸引来的幼兽,是主动现身。【兽】之要素和【眼】之要素甚至比时间的占比还要高?” 红叶大师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讶异:“怎么又是百目者教团,之前不是才处理掉他们吗?” “这么个庞大的组织可不好一下子处理干净。”千年公缓缓开口:“只不过那边竟然动用了时之兽作为手段,可真是……” “目标不是执行官,那应该就是符士德了。” 红叶大师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朋友:“你要出手?” “没有这个必要,那个孩子就算无法应对时之兽,他所持有的奇迹也不会让他败亡在时之兽的手中。” 千年公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这对他而言便就是一场试炼。” 红叶大师耸了耸肩:“怪不得说你不会教学生呢……” “只不过,这对正常的钟表师而言确实算是试炼,但对于符士德来说,倒是不同吧。” ----------------- 符士德看着【时之兽】睁开眼睛,浑圆的眼瞳呈现出来的是时钟的表盘,其中仿佛有陀飞轮似的结构在运转。 【眼】之要素和【兽】之要素,形成了名为【兽之瞳】的目光,而这目光的其中之一,便是名为时之兽的存在。 对方针对符士德专门布置了特殊的应对,知晓符士德在钟表师和工匠技艺上都有所涉猎,就借以时之兽的力量来对付符士德这个难啃的骨头。 “是偶然选中了这样的存在,还是已经确定了要通过时间层面将我彻底杀死?” 符士德轻笑起来,在自身的感知观测到【时之兽】的时候,他仿佛遇见了熟悉的感觉。 因此符士德并未像是寻常那样,面对敌人的袭击展开应对的攻势。 而是顺应这种熟悉的感受,在顷刻之间就已经进入了燃烧自身的状态,强行将自身作为薪柴点燃,无形的焰光照亮到了更加高层的领域。 在这一瞬间,他强行触及到了【鹿首钟表师】的视界。 眼中的一切宛如机械结构那般运转,倘若俯瞰整个世界,便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像是一只精密至极,宏大伟岸的时钟作品。 符士德伸手,触碰了身边的一枚“齿轮”,将其拆解成散落的零件,随后重新将其组装拼合,形成了全新的姿态。 宛如神只般的古兽在符士德的手中形成,头顶半侧擎着茂盛生长,半侧是被苍白的骨色攀附,干枯腐朽的巨木般的鹿角。 这如神只一样的古兽与面前的【时之兽】一样,在符士德的手中,诞生于时间的层面,睁开了宛如熔岩般赤金的双眸,当神威具足的赤金散去,也是一双宛如时钟结构般的眼瞳。 红叶钟表师总部,当第二尊【时之兽】于绘城浮现的瞬间,千年公就猛地睁开苍老的双目,须发皆张,遥望向绘城的某个方向。 随后缓缓坐回沙发上,这个老者低垂着眼眸:“以前桀骜不驯傲慢上天的小鬼,是真的走出自己的道路啦。” 第135章 【时之兽】 嘹亮的兽吼声使得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混乱了起来。 在符士德的感受之中,时间的流逝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扭曲,完全超乎理解的变得既快又慢。 互相矛盾的现象发生在时间的流逝上,变得支离破碎又混杂在一起,形成诸多时间线上的重叠与错位。 位于“现在”的时间节点像是在凌乱的暴风中飘摇不定,时间层面上席卷着两只【时之兽】的争斗所掀起的飓风。 眼前的街景与眼前的街景互相重叠,一秒钟前还完好无损的街道与十秒钟后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破不堪的街道同时出现在相同的空间坐标上,呈现在眼中宛如像是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虚影。 两条截然不同的时间轨迹在时之兽的碰撞之下互相重合在一起,因此符士德不仅能够看见一秒钟前与十秒钟后的世界完全重叠,就连向前向后追溯的时光也不断浮现而出。 黄土泥泞还未经历过城市开发改建的绘城,楼宇林立在规格上更胜此刻的绘城,支离破碎宛如历经战火的绘城,繁荣茂盛像是原始森林的绘城…… 海水浸没位于极渊之下的绘城,地动山摇正因板块运动而震颤不定的绘城,无数支离破碎的时间轨迹在【时之兽】的争斗之下像是一根根丝线被拧成了同一股绳,互相之间彼此勾连。 符士德眼中青碧色的辉光绽放,【静止的魔眼】已经将自身所能注视的时间线尽数封闭起来,使其陷入停滞状态。 但奈何两尊时之兽的冲突并不仅仅只是局限在某一条时间线之上的,而是整个时间层面的领域都是属于它们的战场。 因而随着时之兽的争斗展开,不断有支离破碎的时间轨迹被卷入其中,符士德也只好维护着战场上的“秩序”。 相较于苹果爵士与上一任执行官之间,那种属于执行官层面的碰撞,此刻的战场则是更加难以令人能够介入其中。 毕竟苹果爵士和上一任执行官虽然都是迈入了第三阶段的灵能者,但实际上他们也并不是现役的钟表师。 对旁人而言难以介入其中,是因为他们之间之间的灵能与【以太】在互相碰撞之下所产生的余波都让人无从接近。 但这两尊【时之兽】之间的战场,那就完全是出于不同层面的概念了,这种四维生物一般的存在早已远超常人的理解,时间的掌控于它们而言,也不过是如同呼吸般的本能。 尚未成就大师之位的钟表师根本就触及不到这种层面,甚至哪怕是许多钟表师里的大师也不一定有时之兽这样的时间感受。 最早建立起千年派系的钟表师本就是一位对时间尤为敏感的存在,也正是因为那位前辈吸引了时之兽的前来,才建立起了这个位于钟表师派系顶点的存在。 而那位前辈在当时早就是一位人人仰望的大师了,仍是能从时之兽的身上了解到不少与时间层面相关的奥秘,融会贯通之后才形成了千年派系的传承,由此可见时之兽在时间层面上究竟有着多么得天独厚的优势。 虽然历经时代的变化,许多年以来在技术上的更新换代,也使得后世如今的钟表师们早就远超以往的钟表师。 但能够触及到时间层面的顶点仍然是那冠以千年公之名的存在,以及诸多只存在于钟表师传说中的【时之兽】。 符士德虽然在钟表师层面上的技艺也能算得上精湛,但实际上真的论及钟表师的水平,他也是难以介入这个战场的。 只不过符士德倒是可以另辟蹊径,纯粹以自身庞大的感知强行触及这些混乱的时间线,将其不断的【静止】下来。 他确实不如红叶派系的大师那样精擅于时间轨迹的操作,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抹平【时之兽】带来的时间扭曲影响,应该如何把残破不堪又混杂在一起的时间线梳理分离出来。 但不妨碍符士德简单粗暴的将其用【静止的魔眼】先封印起来,只要感知能够触及到的时间轨迹全都受到了符士德的注视。 这种事情暂时搞不定就统统给我放在一边,大不了等解决掉对方之后,再厚着脸皮去请那位千年公阁下出手。 两只幼兽的争斗早已经从互相碰撞发展到了相互厮杀的程度,而它们对时间的掌控也变得愈发熟练起来。 初自符士德手中被制作出来的古兽被逆行时光而来的百目之兽袭击,但还未等对方得手,百目之兽的身后也有擎着巨木的古兽追逐而来,纠缠着卷入另外的时间节点。 符士德的脑海当中顿时浮现出“先前”发生的对应印象,而随着两尊时之兽不断厮杀下去,所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逆卷在暴风雨夜的高架桥之上,百目之兽蹄声如雷,震颤世界。 擎着巨木的古兽垂眸望向被降魔局侦查员吞拿带着来到事故发生后,残破不堪高架桥上的符士德,眼中的时钟指针跃向了下一个刻度,想借“过去”的符士德对其投以静止一切的注视。 但还未来得及,就已经被百目之兽卷入旁侧的战场,雷光散尽的时候,无边无际的漆黑也如潮水般倒卷回来,淹没了时间流转的轨迹。 当这份漆黑即将淹没高架桥上渺小的符士德的时候,青碧色的辉光也将时间的轨迹彻底【静止】下来。 符士德收回对那翻腾不休的黑泥的注视,回过头来,望向已经完全展现出本相的百目之兽。 浑身黢黑,躯体之上像是能够反射映照过去的光芒,踏行于时间的轨迹之上,每一步都会留下漆黑的蹄印,那是宛如沸腾一样翻腾不休的黑泥。 “看起来,不仅仅只是夺取了【目光】的载体这么简单啊。” 符士德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还有余力能够从地下世界里干涉到这边,苹果爵士下手还是不够狠。” “可不能这么说。” 百目之兽身上翻涌的黑泥像是在笑,仿佛在黑泥翻涌中传来了声音,又像是这些黑泥勾勒出了文字的图案,但最为直观的效果,便是“传达信息”。 这份信息准确无误的传达到了符士德这边来,“原本我也是提不起力气去管地上究竟发生什么的,只不过有个小家伙沿着【目光】追了过来,我也顺手把那份【痕迹】给涂黑了而已。” 符士德点点头:“看得出来,你的本体还在地下世界里苟延残喘,这只不过是一部分涂黑的墨迹,借以对方的【痕迹】和【目光】的祝福相结合之下,从中选择出了时之兽的目光。” 倒不如说,以那位不死者的手段,能够从【百目者】的手里碰瓷似的拿到十二只兽用来围猎镜子,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手段。 如果连【时之兽】都能一并被那位不死者所掌控,为什么不直接用在对付镜子的场合上? 一鼓作气,从镜子那边夺取奇迹,最大效率的增长自身,再将符士德作为目标,这才是正确的行为。 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其分散开来,这就证明了【时之兽】其实并非是在不死者的掌控之下。 那么这尊【时之兽】的来源也很清楚了,就是不死者在借以上一任执行官【涂黑】的墨迹时,被墨迹所侵蚀的那份血肉构成的史莱姆一样的痕迹。 结合了不死者的【痕迹】,百目者目光的【祝福】以及将其统统【涂黑】的灵能。 因此在【眼】和【兽】之要素上才会有着极其夸张的占比,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在时间这一层面上,反倒不如符士德这边的时之兽。 就时间层面的掌控而言,符士德这边的时之兽在进度上比起百目之兽更为迅速。 只不过百目之兽身具不死者的【痕迹】与百目者的【祝福】,这两道来源也在不断的增强着百目之兽的存在,因此反倒进入了一种势均力敌的状况。 浑身漆黑的百目之兽身上的损伤在时光的流逝下逐渐抹平,不死者的【痕迹】也在肉眼可见的修复着创伤,使其源源不断的保持着状态。 符士德虽然无法将「死而复生的奇迹」在时之兽身上烙印下什么痕迹,但他也不需要这么做,将眼中所见的时间拆解成零散的齿轮机轴等零件,抬手便重新组装在【时之兽】的身上。 将损坏扭曲的零件更换下来,把完好的零件重新组装回去,时之兽顿时焕发新生,发出了更加嘹亮的鸣声。 随着在符士德手中重新组装成型,此刻的时之兽在气势上更是宛如旺盛燃烧的火焰一样。 符士德双目中青碧色的流光散尽,身边也浮现出了淡淡的黑雾,这也是彻底燃烧过自身,在顷刻之间死而复生的表现。 “还真是艰难……有种就算燃烧自身都无法完成的感觉。不过幸好只是替换一些零件,不是像刚才一样从无到有的沿着感觉构建出来,难度要低的多了。” 符士德先前在看见百目之兽的瞬间,就沿着那份虚无缥缈的感觉,以鹿首派系的手法制作出了【时之兽】,但委实说让符士德再重现一次先前的状况,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够复现一次。 幸亏现在只是替换破损的零件而已,难度相比起从无到有的构建出来可低了太多,不然就连符士德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理”这个家伙。 “你替换上去的零件……” “简简单单往里面加了点料,怎么了?” 符士德笑着从时之兽的背上跳了下来,让黑色幽灵在半空中成型,接住自己坠落下去。 既然对方具备着不死者的【痕迹】,那符士德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维修这么简单的工作。 虽说对于时之兽而言,几乎不存在什么能够对其造成损伤的攻势,哪怕真的能够突破时间层面伤害到时之兽,在时间的流逝之下,伤痕也会在顷刻之间抹平。 但对于刚刚诞生的幼兽而言,由另一只作为时之兽的百目之兽所留下的损伤就没有这么轻易解除了。 既然如此,符士德就清楚,光是维修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时之兽的身上稍微加点料。 所有经由符士德之手的零件都留下了【静止的魔眼】的注视,由静止的时光替换了那些损伤部分,对方就算能够掌控时间,也难以化解符士德在那留下的静止状态。 百目者的【祝福】无从干涉符士德的魔眼。 而此刻的时之兽也似乎在符士德的影响下,进入了一种特殊的过载模式,浑身的零件都像是在超负荷运转,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但刚刚替换上去的零件却始终稳定的维持着其中的结构,使其恒定在一种全新的领域,时之兽猛然发出震颤时间的吼声,与百目之兽展开了全新的厮杀。 两尊时之兽在更加激烈的厮杀中卷入了全新的战场,一边是静止的恒定,一边是不死者不断的修补,互相之间的厮杀将周遭的一切都扰乱,陷入了混乱的扭曲,仿佛把流转的时光包裹成茧。 符士德远眺着两尊时之兽的战场,不由得摇摇头:“看起来事情结束之后是真得请千年公出手了,这次虽然和百目者教团有关,但本质上还是奇迹引起的破事,不能扯着降魔局的名头上去……算了,管他呢,反正我就是上去请长辈帮帮忙,想这么多理由干什么!” 符士德耸了耸肩,随后转过身来,目光望向某一处角落。 一道身影灵巧地从那边闪身而过,避开了符士德的目光,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符士德视线的死角。 “你就这么害怕被我看见吗?” 符士德的视线死角传来娇笑声:“【静止的魔眼】的注视,我可没有这个胆子让你注视到我。” 双目之中青碧色的辉光缓缓散去,‘猫眼绿’的色彩褪去之后,符士德再转过头望去,就看见一道身影浮现在眼前。 感受着对方身上也持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死而复生的奇迹」,符士德点了点头:“你好,不死者。” “你也好,初次见面,不死者前辈。” 第136章 我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中 眼前的身影是一道看上去略显瘦削单薄的女性。 相较于对方在外貌上的特征,在符士德的感受中更为强烈的,反倒是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那种感觉。 是符士德的感知铺开之后,冥冥之中能够察觉到的,属于不死者的感觉。 对于她而言,外貌上的特征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存在,外表、身材、肢体、性别等等,也属于能够随意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消耗掉的事物。 相较于符士德在生死轮转之间重铸身躯;相较于镜子于此世消亡之后,能从人类的意识中借以印象将自身重新具现而出的「死而复生」表现形式,这位不死者在奇迹的表现形式上更具攻击性。 将其杀死反而会被她以奇迹的力量强行夺舍身躯,甚至于哪怕不将其杀死,仅仅只是自我了断,都有可能反过来夺取身躯的行动权。 哪怕对方的身上仅仅只是持有着一道「死而复生的奇迹」,但符士德也丝毫不敢小瞧对方。 人家是一道,那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有符士德和佐侑才清楚,在击败过【死河】之后,名为【死河】的「死而复生的奇迹」虽然落入符士德的掌控之中,但符士德自己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在奇迹层面的增长。 反倒是因为收获了【死河】留下的痕迹之后,原本的黑色幽灵一口气跃升至宛如洪流般磅礴的规模,不仅能够具现出【梅菲斯特】那样的个体,在数量上也变得数之不尽。 佐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时间能够从全知之海里锁定符士德的详细信息,因此两人也只好暂时将符士德所持有的奇迹本质这个问题暂时放下。 一直到现在,又有一位不死者悄然来到绘城,甚至将主意打在符士德的身上,这才让符士德再一次与不死者正面相对。 “看起来,上一任执行官的所作所为甚至超出了你们的预计,让你不得不暂时放下镜子这个目标,转而来到这边了。” 不死者闻声之后耸了耸肩,语气之中多有抱怨的情绪流露而出:“可不是嘛,那个老东西早点被现在的执行官弄死得了!要不是他突然闹出这种事情,我们的计划也不用被莫名其妙的打乱!” 原本发生在市区之外,靠近山道的高速公路上的战斗随着符士德这边的状况出现而被突然中断。 十二只兽仍然在与【巨像】互相厮杀,但实际上,提前在必经之路上设伏的不死者早就已经无心顾及镜子这个目标。 百目之兽出现在绘城的瞬间,除去对时间极为敏感的钟表师以外,最能够清楚感受到这一点的,便就是被夺取了【痕迹】的不死者。 虽然无法这么清楚的感受到百目之兽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光凭着那种冥冥中的感觉来锁定目标,就足够让不死者瞬间理解到,发生在绘城另一侧,以符士德为中心的冲突更加重要! 就算能够在伏击之下削弱镜子,最终收获的也只不过是一道奇迹而已,费劲功夫也只是和符士德站在了平等的层面之上。 但反过来说,如果能够趁着百目之兽的袭击,趁机夺取符士德的身躯,那将是更加惊人的飞跃,如果能够从符士德身上夺取奇迹,接下来就算是镜子,想来也无法依靠一道奇迹来对抗三道奇迹。 而且,不死者还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同样作为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存在,如果让符士德击败了百目之兽,以此尝试着夺取【痕迹】的话,反而会使得对方彻底占据上风。 到时候就算自己这边从镜子身上获取了奇迹,面对符士德仍然是处于劣势,就算在奇迹的表现形式上占优,但根据合作者那边的消息来看,这个叫符士德的存在,明显还持有着其他方面的力量。 不管是钟表师还是工匠,甚至是连合作者都不太能看清底细的【静止的魔眼】,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不死者自己的手上就持有着能够停止时间的钟表师作品,又擅长使用灵能武装,对钟表师与工匠这两个途径也算是小有了解,但也正因如此,才会让不死者如此警惕符士德的存在。 符士德也耸了耸肩,两位持有着同一类型奇迹的存在此刻见了面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像是朋友一样互相聊了起来。 “那我还应该感谢那个家伙了,不然的话,凭着你们的布置,现在我应该就已经落入无天无地之所那样的陷阱,只能够看着你死在面前,最后被你强行夺取身躯的行动权了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死者大受委屈:“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在好好的相处嘛!我对你这位不死者前辈可是一点敌意都没有的呢!” 符士德笑了笑:“那是因为周围的时间流逝都因为时之兽的厮杀而受到了影响,变得扭曲起来了而已。” 他望向眼前的不死者,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在死去以后,可能会随机附身在数百年前的某个人身上,我想你现在应该早就已经动手了吧。” 不死者表情微微一僵,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啊哈哈,怎么会事呢……” “你所持有的仅仅只是能够暂停时间的作品,甚至于自己也不是钟表师,对时间的流逝其实算不上敏感,就算能够通过奇迹去夺取钟表师的身躯,你也未曾从钟表师身上获得那份对时间的敏锐性。” 符士德缓缓开口:“但是你通过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确实是积累了不少资源。我能够看得出来,这件作品是一件大师之作,能够让你展开几乎不存在每天使用次数限制的【时间停止】,甚至也不需要进行精心维护,这是一块会自我回溯时间的手表,每次使用过后,就会回溯一次状况,一直保持着崭新。” “晋升大师之位的钟表师在疏忽大意之下也会被你得手,这个世界上能够阻止你的存在也就不多了。” 不死者也笑了笑,扬了扬手腕上的手表:“怎么样?这块表超好看的对吧?我也特别喜欢这个!” 符士德倒是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开口说道:“因为你并不是钟表师的缘故,你能够来到我面前,完全依靠百目之兽身上存在着你的【痕迹】,只不过当这份【痕迹】被击溃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所以你的目标,是趁着百目之兽被【时之兽】击溃之前,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精确无误的死在我的手中……” 符士德话音未落,眼前的不死者就瞬间闪身而过,欺身而入钻入符士德的怀中,一声宛如闷雷般的震响猛然爆发而出,符士德顿时张口喷吐鲜血,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般向后倒飞而出。 这个瞬间,符士德仿佛在眼前出现了幻视,有种此刻正在面对的是曾经那脚踩血河踏浪而来的不死者般的错觉,但是当他定睛一看,才重新确定下来,眼前的不死者并不是死河。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符士德就发现眼前一黑,就算再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见眼前的景象。 温热的眼泪自眼角滑落,符士德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漆黑的雾气笼罩了周身,从黑雾之中伸出一只被漆黑绷带包裹着的利爪,五指收拢之下,在顷刻断绝了符士德的生机。 生死轮转的过程只在转瞬之间,甚至还没等符士德在半空中坠落下去,他就完成了死而复生的奇迹,重新睁开双眼,却看不见不死者的身影。 “是觉得不被看见,就能够处理掉我了吗?” 符士德笑了起来,无形的感知毫无约束的扩散而出,宛如吞噬一切的洪水海啸一样汹涌咆哮,像是在半空中掀起了一阵飓风,又像是一层无形的冲击瞬间向外喷发。 窗户的玻璃变得细碎,外墙浮现出寸寸龟裂的伤痕,地面也变得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这是符士德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展开自己的感知,不再对其进行约束,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神罗天征】般的磅礴伟力,仅仅只是将感知扩散而出就足以干涉物质,形成无形的伟力,甚至在顷刻之间瓦解粉碎周遭的一切! 就连一直潜藏在视线死角的不死者也被这扩散而出的伟力轰退,只不过当符士德的感知触及到对方的瞬间,落于对方身上的力量就瞬间被收束了起来。 而对方的行为也不出符士德所料,在这无形伟力触及身躯的瞬间就放下一切防备,心脏的跳动瞬间停止,血液的流动也被不死者以武术家对身躯的掌控手段强行暂停下来。 全身的生理机能于此刻衰弱到一个完全超出理解程度的状态,虽然符士德早就有所预料,认为这个家伙一定会想尽了办法“死”在自己手里,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简单粗暴的行为。 也多亏了符士德在那一瞬间及时收束住自己的感知,幸好对方的目标并不大,仅仅只是对那一小部分的感知进行精准操作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符士德没有收住力,只怕下一刻这个家伙就会上自己的身。 感受到符士德也收束了力量,不死者的脸上明显露出遗憾的表情,随后衰弱的身躯在下一个瞬间又变得健康强盛起来,一拳一脚打碎了坍塌过来的瓦砾。 死于这种“意外”之下,那随后会附身的对象就变得随机起来了,她可不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卷入混乱的时间洪流里,随便找了个不知自己处于多少年之前的身躯就过去了。 不死者灼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符士德的背影,看着符士德缓缓转过身来,不死者脸上也洋溢起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我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中。” “敬谢不敏了,我是和平主义者。” 符士德转过身去,却发现自己的目光完全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存在,她似乎曾经附身过许多位武术家,从那些武术家的身上获取了不少的精湛技巧。 从对身躯的完全掌控,到各种发挥至妙到巅毫的呼吸法、身法轻功步法来看,光论及【武术家】的水平而言,这可能是个比起吞拿与死河都要更加棘手的存在。 “也就是说……” 符士德眯了眯眼睛:“武术大师?” “只是在功夫上小有成就而已。”不死者很是谦虚腼腆。 符士德笑了起来:“如果连成就大师之位的武术家都只是小有成就,那大师以下的武术家可就真是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没有关系,人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部分,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没脸活下去了,可以联系我来帮助他们毫无痛苦的从这个世界上解脱。” 风中夹杂着轻笑:“与其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不如把剩余的人生交给我比较好呢。” “不过是个不死者,就觉得自己有这个份量背负他人的人生了吗。” “是呀。我有。” 行于扭曲的时间中,不死者来到绘城新建好的地标性建筑的摩天大楼之下,伸出纤细的手抓住了大楼外墙的边角。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颤,整座摩天大楼连带着地下数层的结构都被她硬生生的拔了出来,高举在那渺小的掌心里。 符士德皱起眉头,这一手对“力”的掌控,就连吞拿和死河绑一块都做不到。 整一幢百层高的摩天大楼在这位武术大师的手中轻巧的像是一片落叶,轻如无物般的任意挥使起来,如臂使指般灵巧。 “你看上去应该也有一些武术家的底子,只是肌肉骨骼强度有些跟不上你在武术家的水平,这样倒也很符合作为不死者的情况。” 对方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以前的武术家把功夫上的成就编了几个名字,一些专精武器的武术家将这种成就称之为【如臂使指·举重若轻】。” 一幢摩天大楼在手中都轻如无物,确实很符合这个成就的名字。符士德点了点头。 “但除了这个成就以外,其实还有另外一道完全不同的轨迹……” 不死者笑了起来,手中的事物仿佛在瞬息之间沉重了数千万倍,无形的重压于此堆叠,甚至连符士德的感知都有种被重压给压碎了一样的错觉。 轰鸣声如雷般震吼,瞬间朝着符士德的方向淹没而去,符士德立于原地不动,但随着大手一挥,身后的黑雾也猛地向前席卷,仿佛吞噬了黑雾笼罩而过的一切。 第137章 为了踏上捷径,稍微绕点远路 符士德之前在跟吞拿那边了解武术家方面的事情的时候,除了对他们那边练习的拳术钻研过一阵子以外,还了解到不少其他相关的事情。 很多武术家不管是在平时的练法还是打法上,都不像是降魔局这边的搏击训练那样专精于徒手擒拿,往往配备有各种各样的兵器,甚至是灵能武装,才是他们训练的武术的全貌。 也就只有他们降魔局的侦查员才会专门训练擒拿术,吞拿这个“带艺投师”,半路拐入降魔局路线的武术家才会沿着以前的习惯,带上一杆长枪。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平时吞拿出任务都很少有申请过那杆金枪,只有真正面对危害等级极高的状况时,才会对装备部提出申请。 其他的武术家流派里,讲究的是将兵器或是灵能武装作为武术家肢体的延伸——也就是【如臂使指】这一说法的来源。 而由此一来,就延伸出了新的问题。 “重量”。 武器的沉重是作为威力的一环,而随着武术家在通过各种技巧锻炼强化身躯,增强肌肉骨骼强度时,这一标准也就变得越来越高。 在许多年前,古流的武术家讲究的是让其他武术家帮忙推拿,浸泡药浴,服用“虎狼大药”,甚至还有尝试通过电击等方式来刺激身躯,以此达到强化肌肉骨骼强度的效果。 不过随着一百多年前的灵能改造技术普及化,这进度可以通过灵能改造来进行大幅度的缩短,完成改造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在体能上就是个小超人。 于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磨练与积累的层面在技术上得到了突破,武术家的目光就转移向了更偏向于“技巧”的发展。 能够将沉重的事物完全化作自身肢体的延伸,甚至在技巧的辅助,在对“力”的掌控中,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完全忽视其重量,这种成就便被称作【举重若轻】。 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代表着完全与手中的武装契合,如果神兵有灵,那便是互相之间心意相合的表现。 符士德当时不太理解吞拿的话,不过考虑到吞拿看钟表师也觉得钟表师就他妈离谱,拿着块表说对表有感觉对时间也有感觉,符士德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迟迟未能在武术家这一领域里入门的一点重要原因吧。 不过吞拿也就只是把这些东西当成故事一样讲给符士德听,符士德这个连武术家的门槛都摸不到的外行人,让他去感受【举重若轻】这一点是绝无可能的,当成故事讲讲让他对武术家这一行稍微感兴趣一点还有可能。 随后,以【举重若轻】作为话题,吞拿就顺便跟符士德也说起了这一成就的反例。 毕竟有专擅于一门兵器的武术家,那就存在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百兵皆通到任何事物都能够作为武术的一部分挥洒的武术家。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所描述的,便是这样的存在。 相较于【举重若轻】而言,他们表现而出的成就完全处于另一种极端,将【举重若轻】转变成【举轻若重】。 至少吞拿就知道,以前有一位武术大师就练出了这样的成就,随手从运动鞋上抽出了鞋带,指着那根从指间垂落的鞋带说自己的手中持有着世间最为沉重的兵器。 当那位大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站在一座大桥之上,那是专门由大师设计出来的一座渡海长桥,理论上就算是直接承受超大口径的炮火轰击都能够毫发无损,但是当话音刚落的瞬间,大桥就应声折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那件事情之后,很多人都认为是那位武术大师猛然发劲,在悄无声息之间击毁了大桥,因此还受到了不少指责,但实际上只有少数相关流派的武术家才清楚,那位大师自己也挺懵的。 在他来之前人人都说这是大师之作,设计出来的渡海长桥能屹立万年不倒,于是他也放心的上去表演了一下,结果没曾想因为自己拎着的东西太重了,瞬间就把人家刚完工的大桥从中折断了…… 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是个事儿,大桥后面也火速重建好了,那位武术大师和人家也私下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也就只剩下几个流派的武术家们讲这种事情当个八卦笑话偶尔讲讲,正巧当时就被吞拿扯起了话题,讲给符士德听。 当时的符士德虽然从吞拿口中得知所谓的“世间最为沉重的兵器”,但实际上心里也不以为意,只觉得是那位武术大师一种夸张化的形容。 简而言之,也就是吹牛逼。 吹水嘛,这种面子上的事情随意说说也无所谓,夸张一点又怎么了。 但是当眼前的不死者真正将手中轻若无物的事物于瞬间施加了数千万倍的沉重之后,在符士德的感知当中,不死者手中高举的东西仿佛在顷刻之间坍缩。 就连扩散而出的感知都在瞬间被沉重的力量压碎,感知的范围里出现了一个异常的空缺领域,沉重的事物像是坍缩成了黑洞,在瞬息之间朝着符士德席卷而来! 符士德身后的黑雾向前汹涌,如洪流般奔腾,身上的怀表轻轻一碰,互相之间翻开了表盖。 “看起来我不应该嘲笑你没有钟表师的才能的,你手里那东西的质量沉重到连时间都能扭曲,一般的钟表师真没你能。” 名为【猫眼绿】的怀表先是将周遭的时间延缓,随之而来的【时矣止之】则是将更小范围的时间流逝暂停下来,紧接着是【绯红之王】的指针向着下一个刻度跃动,符士德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清楚面前的不死者有着敏锐的感知,自身潜藏在黑雾之中的举动根本无法有效的蒙蔽锁定,但符士德所需要的,也不是依靠黑雾来隐藏身形。 随着【绯红之王】将符士德的行动跳过了过程,直接抵达目标的终点之后,符士德当即睁开眼眸,黑白分明的双眼渲染上了青碧色的辉光。 眼中所见的,是【静止】下来的世界。 将一切在视界里铭刻,使其静止不动,全力展开的【静止魔眼】于此刻覆盖了时间的流逝。 哪怕视界里依旧锁定不到对方的痕迹,但至少符士德能够确定,那个不死者此刻也无从接近自身。 她所需要的目标是死在符士德的手中,符士德所需要达成的目标是尽其所能将其以【静止】的手段封印下来,只要符士德更加小心一点,大不了也就是死在对方手中几次而已。 对方是武术大师,下手又快又准,是符士德少数能够感受不到丝毫痛苦就瞬间断绝生命的对手,所以多死几次也不是不能接受。 除非她如曾经的【死河】一样,主动展开「奇迹」之间的碰撞,完全摒弃了死而复生的特性,只剩下不死者之间最后一命的互相厮杀,那委实说符士德确实对此没有信心。 相较于【死河】而言,对方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武术大师,在奇迹的积累之下已经成为了一位不可小觑的存在,真的正面相对,就是把吞拿和死河绑一块可能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吞拿和死河已经是符士德所见过最强的武术家了,和武术大师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更别提让符士德以最后一命的姿态去面对对方。 但很显然,对方也不敢将符士德逼迫到这种绝境。 对符士德而言是绝境,对她而言何尝不是如此? 摒弃了「死而复生的奇迹」之后,符士德还是一位钟表师,还是一位工匠,身上的钟表作品与灵能武装数不胜数,那诡异的感知和神秘的灵能,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爆发出让人预料不到的状况。 能够准确的死在符士德的手中便是最好的行动,但如果将双方都逼入绝境之下,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尚未得知。 符士德缓缓吐出一口淤积的浊气,再一次将感知扩散而出,填充在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宛如广域的扫描雷达一样瞬间扫描过周遭的区域,以此寻找对方的存在。 只是让符士德有些讶然的是,在附近竟然完全没有不死者的踪迹,要知道符士德完全扩散出感知所能够覆盖的范围可不是小地方,这“附近”可是将一大片区域全都笼罩了进去。 “她跑了?不,她不会就这么跑走,没有什么事物的吸引力比起相同类型的「奇迹」更为强大。” 符士德转过目光,望向另一侧的某处方向。 “所以,她只是为了踏上捷径,稍微绕了一点远路而已。” 在另外一侧的方向,是符士德先前使用怀表,影响了周遭时间的方向。 不死者的袭击看似是冲着符士德而来的,但实际上她只是使了个虚招,为了逼迫符士德发动怀表。 她判断出符士德会发动怀表,影响周遭的时间,再远离原地,用【静止的魔眼】封印那个方向的一切事物。于是也迎向符士德营造而出的陷阱,在一头闯入其中的瞬间,也发动了自己身上带着的手表。 两边的时间静止同时发动,在这中间还有一层【猫眼绿】的时间延缓作为缓冲,加上对方那【举重若轻】与【举轻若重】的互相叠加,硬生生从扭曲的时光流逝里,开凿出了一条直奔目标的通道。 “时之兽与百目之兽,两边互相厮杀而形成的时间之茧,被她打穿了一条通道。” “她清楚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准确的让自己死在我的手下,所以从一开始的目标,其实就已经做好了铺垫。” 时间之茧上的裂纹愈发明显,被扭曲的时间流逝结成的茧轰然破碎,两尊身形庞大的兽从中浮现而出。 擎着巨木的古兽身上看似伤痕累累,但身上总有几块怎么也无法击破的零件散发着异常的辉光,在这辉光之下,由百目之兽造成的损伤也尽数被抚平。 浑身漆黑的百目之兽则是完全不在乎时之兽的手段,身上那被时间扭曲而留下的损伤也无法影响不死者的【痕迹】。 在时光扭曲的残破与不死者的血肉修复过程中不断交替着浮现,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受到伤害,又仿佛每时每刻都是完好无缺的姿态。 而此刻,百目之兽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张了张嘴巴,口吐人言:“现在,我终于能让你看着我啦。” 符士德摇摇头:“我倒也不是这么想看你……” “是吗?某个人的魔眼到现在都还没关闭上呢。” 百目之兽原本并没有人类的声带器官,所发出的声音属于一种特殊的【时之语】,只有千年派系的成员,亦或者是专精这一领域研究的学者能够解读。 符士德虽然听不懂,但他弥漫而出的感知能够捕捉到自百目之兽身上流露而出的情绪,也能够捕捉到对方想要传达出来的意思。 虽然符士德一直都在对着此刻已经被不死者占据了身躯的百目之兽投以视线,但无论怎么注视着对方,都只能够看见在时间扭曲之下的存在。 或许符士德已经停滞了三秒钟之前的百目之兽,或许符士德已经将【静止】的状态施加在五十万年以后的百目之兽身上,但无论如何,他也难以目睹位于“此刻”的百目之兽。 而在时光的扭曲之下,落在百目之兽身上的目光也都作为庞杂的时间分支被剪切,只留下一道恒定自身的时光长河主脉。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对方在时间层面上的操作就已经具备了多位钟表大师的特征,让符士德叹为观止。 “既然这具身躯已经落入你的手中,那上一任执行官那个老东西【涂黑】的墨迹也被你抹去了吧。” “是呀,那个老东西破坏了原本的计划,我可生气啦,没有他好果汁吃。” 百目之兽的不死者露出笑脸盈盈的模样,但符士德确实无法欣赏一尊浑身黢黑的时之兽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接下来,就是毫无旁人阻碍的,真正属于不死者之间的竞争了。” 第138章 沉浸于【全知】的梦中 自矛枪绽放而出的雷光被狼兽大口吞噬。 利齿撕咬着电弧,啃噬着雷霆的辉光,将其从中咬断之后在口中咀嚼着咽下。 佐侑座下八足的神驹踏蹄在虚空之上,拉开了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但袭击而来的狼兽穷追不舍,哪里会放过佐侑这个目标? 狼兽的身形时而在人与兽之间互相切换,有的时候双足立起,双臂张开,灵巧的像是个人类。有的时候四足并用的极速奔行,甚至在推助之下能够追赶上八足的神驹。 “这件骑士型装甲可不便宜吧。” 佐侑朝着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平淡,虽然是一件与奇迹持有者纠缠极深的灵能武装,但在佐侑的眼中,也不过是能够被一眼望穿的存在。 紧随其后的狼兽的口中发出了嘶哑的笑声:“你这不是已经从「奇迹」里面看见了吗?” “请密涅瓦机关的那位【主宰】阁下亲自打造而成的骑士型装甲,即便这并不是那位阁下灵感迸发状态最佳时设计而成的灵能武装,但对方也是居于全世界工匠最顶点的存在,经由他之手的灵能武装自然不容小觑。”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虽然密涅瓦机关里有不少比这更加优秀,完成度也更高的灵能武装,但你并没有听从密涅瓦机关的劝告,而是执意付出如此惊人的代价,就为了选中这一件被命名为【芬里尔狼】的骑士型装甲,看起来是早就已经盯上了我,专门选中用于克制我的道具。” “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做好准备,才能够百战百胜!” 在名为【芬里尔狼】的骑士型装甲之内,另一位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全知者猛然朝着佐侑发起袭击,爆发而出的轰鸣将周遭席卷而去。 所幸在天启教会特地安排的场地下,已经排除了所有会闯入其中的人,任由两位持有奇迹的存在于此决出属于奇迹的归属。 “而且,这真是让我感到幸运。” 【芬里尔狼】的口中传来全知者的声音:“这才过去短短片刻时间,你就已经看穿了这件骑士型装甲的来历,如果继续给你更多的时间资源,你又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换作任何一个仅持有着一道「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全知者也无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与另一位全知者纠缠极深的灵能武装,是什么东西在帮助你?这套与你自身互相契合的骑士型装甲?还是说……” 【芬里尔狼】目光灼灼,双眼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佐侑的其中一只眼睛上。 那只眼瞳上明显浮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细密纹路,渲染着青碧色的美丽色彩,仿佛有种魔力般的吸引,让人甚至有些不忍移开目光,想要这样一直注视下去。 “将自身倒吊并献出一只眼睛,饮下智慧的泉水,但本该作为祭品献上的眼睛却失而复得,也就是说,这只眼睛具有着与你所持有的奇迹相等的份量。” 这是不需要通过奇迹来阅读的判断,但全知者此刻的猜测,也将【神之义眼】的存在揭露。 佐侑微微一笑:“多谢夸奖,我会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带给设计这件灵能武装的工匠的。” “只可惜,你应该没有这个资格将这句话带到那位工匠面前了。” 【芬里尔狼】叹了口气,利爪在腰带上轻轻一碰,作为装甲中枢的腰带就随着全知者的举动而发生了变化。 【挣脱吧,莱汀之链!】 着装在身上的骑士型装甲上浮现出辉光,辉光中有虚影缓缓构建成型,随着辉光的散去,虚影也凝实成了真实不虚的存在,将人类的姿态与兽类的姿态完美融合,获得了更加强大的行动力。 【挣脱吧,卓米之链!】 辉光追随在芬里尔狼的身后,像是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光带,细看之下又像是缠在双肩后方的披风,迎风飘摇,猎猎作响。 【挣脱吧,格莱普尼尔的魔链!】 芬里尔狼啃噬战神之手,挣断了无形的链条,发出了震颤世界的咆哮! 这件被全知者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请动密涅瓦机关的那位主宰亲自参与制作的灵能武装于此彻底解放出真正的形态,接连三段的变化之后,将其完整的于此展现而出! 【传说当祂张开嘴时,上下颚可以顶住天地。存于神话中的传说如今将化作现实!】 无数层层叠叠在一起的声音同时响起,宛如圣歌般唱诵,像是奇迹的礼赞,于此展现出了最终的形态! 【吞噬一切!!!】 这是专门针对佐侑这位全知者而完成的灵能武装,只用于克制佐侑而完成的骑士型装甲,甚至于就连委托密涅瓦机关打造这具骑士型装甲的全知者自己,都没有产生过要保留好这件灵能武装的念头。 为了能够最大化的达到目的,全知者甚至要求密涅瓦机关以【消耗品】的特性去完成这件骑士型装甲,以此在完全展开最终形态的瞬间爆发出至少五倍的威力。 这在密涅瓦机关里所见过的委托者中也是极为罕见的类型,但那位全知者心中清楚,付出这样的代价只为了求得一件消耗品,也是值得的投资。 只要自己能够掌控第二道「通晓一切的奇迹」,不管是怎么样的付出都是稳赚不赔的收益,唯一的风险,就只有自己败亡于佐侑之手。 但真的存在着这样的风险吗? 不可能存在! 但佐侑面对这样倾尽全力的攻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对自己的信心有一丝微弱的撼动。 佐侑朱唇轻启,缓缓开口,声音传来:“你持有着奇迹的时间比我更早,占据了更具有优势的时间资源,但实际上这份时间资源也不算很多,对吧。” “你能够看穿的存在只有镜子,因此你针对镜子做出了全面的计划,让另一位不死者去收割其镜子所持有的奇迹。” “但你所占据的时间优势不足以让你看透符士德,你只能粗浅的了解到符士德表面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无法深究内核,研究本质。你也没有这个充裕的时间来了解我的一切信息,因为针对同类型奇迹的时间需要付出更久,久到让我都无法判断究竟是锁定符士德的信息更麻烦,还是研究其他全知者的情报更费时间。” 佐侑缓缓开口说道:“所以,你只能够通过我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来判断「通晓一切的奇迹」在我身上的表现形式,无法真正的了解到在我眼中——在我和他的眼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穿戴着【芬里尔狼】的全知者心中那份微妙的心悸感愈发强烈。 “我从未说过自己所持有的「通晓一切的奇迹」是饮下智慧之泉的表现形式,虽然【全知之海】与【智慧之泉】的泉水确实能产生些许关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所铭刻下来的痕迹,就应该是鲁纳斯的文字【卢恩符文】才对。” 佐侑张开双臂,做出了在水下潜游一样的姿势:“而不是……” ——【全知之海】。 穿戴着【芬里尔狼】的全知者已经听不见佐侑的后半句话了,因为他突然感受到,自身像是突然处于某种极其怪异的环境之下。 像是被水淹没,但又没有潮湿的感受,如同沐浴在海洋,但入目所及,尽是【知识】。 周遭的物质仿佛被某种异常的存在所替换,全知者瞬间就理解了,那是无穷无尽的知识所化作的海洋,佐侑的「奇迹」所能够铭刻下来的痕迹就像是一把钥匙,此刻的钥匙将无形的门扉打开,使得两人瞬间置身于全知之海当中。 而【吞噬一切】的芬里尔狼在全知之海里张开了嘴巴,全知之海中的知识自然而然就流入其中,在瞬息之间涌入全知者的灵魂。 全知者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短短一瞬间,自身就获得了那种仿佛世间一切尽数在手中掌握的感觉,这是因【全知】而带来的虚幻的【全能】感,这是所有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之人都梦寐以求的领域—— 这是,这是…… 【芬里尔狼】的身上迸发出炫目的火星,噼里啪啦的雷光和电弧从骑士型装甲的部件缝隙里流露而出,环绕在身侧。 最终自【芬里尔狼】的身上迸发出刺眼的光,随着光辉散尽,【芬里尔狼】开始从身躯之上剥落,收束成一块腰带的核心,全知者的身影也滚落在地上。 但此刻的全知者双目之中失去聚焦,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沉浸于【全知】的梦中吧。” 佐侑轻声开口说道:“将世间一切的知识与信息一口吞下,能够让你成为真正的【全知者】,就如同持有着所有全知类型奇迹的圣徒那样。” “但你并非圣徒,也并非真正的全知者,所以一口气通过这种途径吞下的知识需要你自己耗费时间去理解,在你彻底理解一切之前……” 佐侑稍微想了想:“可能连这个世界走向枯萎的黄昏,也未曾能看见你理解一切的时刻,真是可惜了。” “至于那位工匠先生能否聆听让我转告给他的话,我觉得是可以的。” 佐侑不需要在全知之海里去询问这个问题,也能够准确无误的在心中确定答案。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 位于扭曲的时光洪流中,两位不死者,两尊【时之兽】在遥遥相望。 哪怕那位不死者在之前并未有钟表师领域的天赋,不管对方究竟依靠这份奇迹作为便利,夺取了多少位钟表师的身躯,甚至其中还有一位大师级的存在,不死者仍旧没能从中获取到对钟表与时间的敏感性。 但当不死者占据了作为【时之兽】的百目之兽的身躯之后,这份对时间层面的操作就成为了如呼吸般自然的本能。 即便不死者曾经是人类,并未能准确理解作为【时之兽】的各种状态,但此刻的身躯也已经被掌控在其手中。 不熟悉的事物只要去锻炼就好,无法理解的状态只要去感受就好。 因为她是不死者,同时也是——百目之兽! 时之兽之间的厮杀再次展开,扭曲的时间隐隐将要再次结成茧一样的姿态将两尊时之兽的战场环绕在其中,但此刻的“结茧”速度明显相较于之前而言要缓慢不少。 因为不死者对时间的理解并未跟上百目之兽的程度,反倒是在熟悉这份本能的过程中不断依靠不死者的【痕迹】来维持着防守的姿态。 就连不死者也有些恼恨这百目之兽的本能怎么这么麻烦,和作为人类时的一切都完全不同,即便夺取了百目之兽作为身躯,也根本就难以施展。 这还是她作为武术大师,能够完美掌控身躯的前提下,换做是其他人,光是让百目之兽正常行动起来都是困难无比。 在人类的身躯中,她对身躯的掌控能够入微到每一根发丝的末端,甚至用一根头发打出摧金断玉的招式,但这份对身躯的掌控似乎对时间而言完全没有作用,二者之间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在理解到这一点之后,不死者也转而将自身的守势逆转,毫无顾忌的对符士德所在的【时之兽】展开攻势。 “我感受得到,你把这个东西的一个零件拆了下来,让自己藏了进去,你认为这种手段就能够保护你的安全吗?哪怕只有最基础的时间本能……我也能够在时之兽的战场上,将你这个人类,封印在时间的尽头!” 百目之兽的行为模式瞬间发生了改变,从幼兽那只有本能驱使的扑杀在顷刻之间变成武术家一般的凌厉,光是最基础的行动就能带动周遭的时间,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但是位于自己组装而成的【时之兽】身躯之内,符士德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他此刻不断燃烧着自身,趁着对方没有展开最终的奇迹碰撞之前竭尽全力的压榨出自己的潜力,拆卸着时之兽身躯之内的部件,将其拆散成更加细碎的零件,然后以另外一种姿态,重新组装而成。 符士德缓缓舒了口气,轻声开口:“完成了。” 说着,他伸手抓住了钟表的‘分针’与‘秒针’。 在这一瞬间,他就像是抓住了两根驾驶室里的操作杆一样。 “【时之兽】的改造我也不太确定究竟能不能完成,毕竟这只是被我制作出来的产物……究竟算不算是一件钟表作品,我也不太好说。” “但不管做成什么模样,最终都是要进行运行测试的。” 符士德将手中的秒针向前推动一个刻度。 “【时之兽】,启动!” 第139章 升华也是封印 【时之兽】与百目之兽之间,存在着极其夸张的差异。 构成百目之兽的,更多是属于【眼】的要素与【兽】的要素在内,排在第三位的才是属于时间的概念,如果面对的是真正时之兽的幼兽,那更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差别。 虽然也可以算是时之兽没错,但就像是马和驴杂交出来的骡子一样,既不能说是马,又不能说是驴,百目之兽具体分类起来就更像是骡子一样的定位。 但反过来说,【时之兽】本身也是个怪东西。 它并非是自时间的层面下自然诞生的兽,而是符士德在亲眼目睹了百目之兽的存在之后,沿着那一丝冥冥之中的感觉将其捕获,随后在自己的手中具现而成的事物。 在【鹿首钟表师】的视角之下,将周遭的世界拆解成零件,随后以这些零件为此构筑出【时之兽】的形体。 设计早已在无数次的亲眼见证之下了然于心,结构也无需符士德去思虑。 因为早在最初之时,符士德就已经从吞拿带领着自己在那雨夜之后的高架桥上进行的灵感回忆中见过了,于‘此刻’会在自己手中诞生,跨越时间而来到‘过去’的【时之兽】。 时间的自成循环便就是【时之兽】存在于世的证明,因此符士德只需要沿着那份冥冥之中存在的感觉去倾注心血,便可于此展现出那擎着巨木的古兽身影。 也就是千年公并不在这里,没有真正看见在这边掀起争斗的两尊时之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要是真过来看一眼,只怕那位老人都会皱紧眉头面露难堪。 而既然【时之兽】有着这么特殊的存在形式,符士德自然也就下意识的将它当做是一件“大型的钟表作品”来看待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稀里糊涂之下完成出来的【时之兽】究竟还能不能算作是钟表作品,但这种东西想来应该也就跟别的钟表师设计出来的钟楼差不多吧! 于是在符士德突然之间的灵感迸发之下,【时之兽】身躯之内的一些零部件就被他拆卸下来,经过重新调整之后再以另一种形式装了回去。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身躯之内在符士德的改造之下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型的齿轮被拆成细碎的零件,空出了能够让符士德放手施为的空间,转动的机轴改换了位置,甚至在其中开拓出了一间“驾驶舱”出来。 此刻符士德端坐于其中,前方是能够展现出【时之兽】体外景象的显示屏幕,在符士德的面前是一个球状的陀飞轮结构,十二个时刻环绕其中,两根时钟的指针被他握在手中,像是抓住了两根操作杆。 随着‘秒针’的操作杆被符士德向前推动了一个刻度,【时之兽】的双目也闪过了一丝青碧色的辉光,发出了高昂的吼声,猛然行动起来。 与浑身黢黑的百目之兽互相碰撞之下,百目之兽显然在搏斗厮杀中更占优势,庞大的身躯能够做出各种灵巧到超乎符士德想象的动作,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惊人的力量爆发而出。 双方之间的攻势一触即发,【时之兽】的攻势完全不成型,在百目之兽的面前一触即溃,但不管百目之兽如何展现出疾风骤雨般凌厉的攻击,落在【时之兽】身上也无法造成显着的损伤。 虽然百目之兽的一举一动之间都能够扭曲时间,被百目之兽稍微触碰到都会收到时间扭曲的影响,稍有不慎就会被封印在时间的尽头,但在符士德操控下的【时之兽】身上也浮现出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氤氲。 任何落在【时之兽】身上的损伤都在这层氤氲的时间扭曲之下复原,‘受损’这一状况被作为时间分支的支流,的确在接下来的某一秒钟内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 但符士德所做的,就是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出去,摒弃这道时间的支流,使得自身完全游离在时间的流逝之外,便如之前借助红叶大师的那片叶子做到的时间脱溜一样。 周遭的世界在时间的扭曲之下已经完全不具备可以称得上是完整的形体,就像是在扭曲中被拉长,被分裂成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线条。 符士德看见【时之兽】身躯之外的状况,时间之茧里的景象,便是这样在时间的扭曲中完全混乱。 随着时间之茧完全将两位不死者,两尊时之兽之间的战场包裹起来,符士德也初步明确了【时之兽】的基础操作方式。 “看起来,在时间这一层面上,你即便占据了百目之兽的身躯,也没有真正的钟表师这么熟练啊。” 百目之兽听见符士德的声音,笑了笑:“钟表师那所谓对时间的敏感性,在时之兽的本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钟表师中的大师们,也触及不到时之兽所能够感受到的世界。” “你只不过是一个借用了时之兽的特性行走在时光之中的人类而已,看似好像在这一方面上占据优势,但却做不到如时之兽那样去影响时间的存在。” 百目之兽身形一甩,猛然爆发的力量便将【时之兽】击飞而出,击飞而出的时间在正常的流逝之下还重叠出时光逆流的景象,在时间之茧里做到同时被击退又仍然伫立原地的状况。 符士德驾驶着【时之兽】也朝着对方反击,虽然在百目之兽身上少有见效,但只要能够损伤对方的行为,都被符士德准确的锚定于“现在”的时间节点,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伤痕。 本该是铁与血之间的摩擦,但是在两人的战场上却显得无比和谐。原本该是两位不死者之间互相以血还血、以命换命的厮杀战场,却一直到此刻都未曾有过杀戮。 与其说是厮杀,倒不如说更像是两位同出一派的钟表师正在互相交流学习着对时间的感受,互相以对方的存在来映证着时光的刻痕。 看似剑拔弩张,但双方都未曾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在真正的奇迹碰撞之前,符士德不想杀死对方。 但是眼前的百目之兽…… 眼前的百目之兽也完全将心神投入在厮杀的过程中,像是完全遗忘了想要千方百计的死在符士德手下的目标一样,但符士德清楚,眼前的存在本质仍旧是不死者。 她在不断熟悉着时间的概念。 哪怕不是钟表师,也能够以武术家完全掌控身躯的手段做到触类旁通,当她完全从百目之兽的身躯上汲取到想要的资源之后,双方之间的攻势,也都将转入下一个阶段。 如果不对时间掌控到一定程度,就算是选择自我了断生命,都会同时存在上一秒还活着的百目之兽,与下一秒已经死去的百目之兽。 而她的水平要如果稍微菜点,那只怕是应该如何将活着的自己正在流逝的时间剔除出去都做不到,同时存在生与死的时间流逝状态,在这种时间扭曲的情况之下,寻常的逻辑已经完全无法解释其存在形式,就是想死都死不成…… 相较于不死者之间的战争,此刻的战场已经完全偏向于谁能够更加迅速的掌控时间层面的操作,便就能够将对方永远的封印在时间的尽头里。 无法真正的杀掉不死者,难道还不能将其封印起来? 就算这道奇迹符士德不要了都无所谓,只要能将对方给永远的封印下去,和杀死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随着符士德不断驾驶着【时之兽】展开厮杀,他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时间的操作有着肉眼可见的提升,距离反过来压制百目之兽,仿佛也是即将触及的目标—— 但在此刻,从百目之兽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道轻笑。 “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符士德眉头一皱,将‘时针’的操作杆向前推动了三个大刻度,【时之兽】顿时爆发出汹涌的攻势淹没了百目之兽,在其身上留下时间的刻痕。 “看起来,你对时间层面的操作还有不够及格呢。” 百目之兽完全不在意身躯之上的创伤,她缓缓开口说道:“将我当做钟表师一样对待,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不要忘了,我们是不死者,是持有「死而复生的奇迹」之人,你觉得自己钻进了时之兽的身躯里,就真成为时之兽了吗?” 百目之兽发出嗤笑:“于你而言,你需要掌控的是时间这一概念,想要将我封印在时间的尽头,但以人类之躯做到这一点,需要耗费多么漫长的时光?十年?几十年?几十个世纪?” “但对我来说,只需要了解如何彻底摒弃时间的影响,能够杀死自己就足够了。” 符士德目光一凝。 “时间结成了茧,能够从中孵化而出的,只有真正的时之兽,这甚至可以当做是以钟表师的身份升格成时之兽的仪式,到时候你就是个人形的时间生物了。” 百目之兽的声音和钟表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过往的时间在扭曲之下被强行‘扯’了过来,积累在百目之兽的身躯之上,一道又一道的损伤在时光的扭曲下重叠。 “但以人类之躯做到时之兽的层面要做的也太多啦,这种没有效率的蠢事只有钟表师才会去做呢。” 不死者笑了起来:“我可还有大好时光青春年华,才不要陪着你在这里变老,你就自己一个人耗费不知道多少年研究时之兽,让自己在时间结成的茧里孵化出来吧。” “能够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就当做是我将你封印这么多年了!等你出来,或许我已经在外面等着,就剩下你身上的最后两道奇迹,就能成就圣徒了也说不定呢~” 不死者最后的遗言回荡在符士德的耳边,而眼前的百目之兽已经初步掌握了本能中最为粗浅,最为基础的简单操作。 将“活着的百目之兽”的时间从中摒弃。 让生与死同时存在的两种状态只剩下后者,这种自我了断之下的状况本会让持有的奇迹随机选择下一具载体作为目标,而置身于时间扭曲的状况下,能够锁定的范围就更加混乱。 有可能选中的是恐龙时代的昆虫,也有可能凑巧选中三千年以后的某个人身上。 但不死者已经掌握了最基础的时之兽本能,从时间混乱的状态下抽身而出,把范围缩小到“现在的绘城”虽然有些吃力,却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没有拿到你的奇迹,但至少也将你暂时封印起来,我可是为了你把那位镜子姐姐都给抛下了,必须得回去践行自己的行动才是。” 看着百目之兽在眼前彻底消亡,符士德在【时之兽】的体内陷入了沉默。 没有某种意识与自己抢夺身躯控制权的感受——也就是说,随机选择并没有选中自己作为死而替生的目标。 “研究【时之兽】,将自己从钟表师升华成时之兽,以此破茧而出……” 符士德脸色微沉,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方式,但,就如对方所说的那样。 太久了。 久到会让符士德思索自己会不会在这扭曲的时间之茧里陷入疯狂,久到在不知多少个千年以后,符士德才能够尝试着从中完成这种仪式。 时间之茧本来就是两尊时之兽的互相厮杀而形成的现象,这种现象对于时之兽而言也是极为麻烦的,如果不是因为先前的不死者以全力破开一道缝隙,通过外力打破时间之茧,也不会这么轻易消除。 符士德将目光投向面前那已经失去生命的百目之兽,缓缓摇了摇头。 “但你觉得这样就能够暂时摆脱不死者之间的战争吗?想的未免也太美了。” 符士德从【时之兽】身躯中敞开的舱门里走了出来,伸出手触碰在百目之兽的尸骸之上。 无形的黑雾弥漫在时间之茧里,从中传来无数黑色幽灵那只有野兽本能般的嚎叫,以及它们撕咬血肉,咀嚼骨头的声音。 当不死者自信满满的睁开双眼,准备依靠这份刚刚掌握的粗浅时之兽本能,以及全新的身躯,去锁定镜子的存在时—— 她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映入眼帘的,是弥散在空中的黑色雾气。 站在身边的,是略有些眼熟的面容。 不死者清楚的记得这个半大少年似的脸,他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不死者,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名字叫符士德。 “哟,我为了把你召过来,可费老劲啦。” 名为符士德的不死者笑着与自己挥手打招呼,不死者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感。 她看着浑身被漆黑绷带包裹着的新躯体,在原地怔然。 第140章 蒙中选择题就算成功 不死者愣愣的看着此刻的全新身躯,她暂时还没反应过来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浑身漆黑,身躯的结构明显不似正常人类,被漆黑的绷带层层缠绕包裹起来,不露出一丝肌肤。 甚至于这具身躯实际上连“眼睛”这样的器官结构都不存在,她之所以能够看见东西,是因为不死者自身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睁开眼睛,于是眼前的景象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作为能够完美掌控身躯的武术家,她在这一领域几乎就可以堪称大师级的水准,对自身掌控细达【入微】,早已将功夫练到了身心一体的成就。 于是不死者也能够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此刻这具身躯的状况,虽然有着血肉般的感受,仿佛具备生命一样,但实际上其本质与作为生命的载体毫无关联。 反倒有些像是…… “【痕迹】。” 没有声带结构的喉咙里发出了声音,这并不是武术家通过准确震颤肌肉部分而做到的效果,而是一种心有所想即有所成的微妙感受。 究其原理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是因为这道【痕迹】本就不是常规的现象能够准确概括描述的存在,它就是这样存在于此,被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不死者所掌控,仅此而已。 甚至于在这道【痕迹】之下,不死者还能够感受到更多的部分。 被符士德自身所持有的奇迹铭刻下来的痕迹——就是此刻作为黑色幽灵的正体。 数量庞大,宛如洪流一般汹涌,这似乎也是一道【痕迹】带来的特性。 结合自己从协助行动的全知者那边得来的消息,应该就是【死河】为符士德带来的效果。 而至于此刻这具仿佛具有着生命一样的黑色幽灵载体,倘若不死者此刻还是个情感丰富的人类,想来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比黑色幽灵还要更黑。 “这是我的【痕迹】……” 在不死者将自身的生命断送之后,仍旧留在时间之茧里的决斗者就早已从两位不死者,变成一位不死者,与一具由百目之兽的尸骸化作的血肉怪兽。 活性的血肉毫无任何理智可言,能够驱使着它行动的,只有那锁定周遭一切事物的捕食冲动。 任何被其接触之下的物质都会被吞噬殆尽,化作自身的养分,它具备着比自身锁定目标更快些许的行动速度,只有在周遭的一切都被吞噬殆尽,不剩下任何还能活动的物体之后,才会停止下来。 在时间之茧里,符士德与不死者留下的【痕迹】互相厮杀,黑色幽灵和这团血肉互相吞噬。 虽然驾驶着【时之兽】的符士德想要处理这样的【痕迹】其实也不算困难,对时间的掌控能够轻易将这团毫无理智可言的血肉放逐到时间的尽头。 但对于脑海中存在着些许模糊思路的符士德而言,这道【痕迹】似乎是一种可以被自己反过来利用的东西。 于是黑雾淹没了时间之茧里面的领域,洪流般源源不绝的黑色幽灵在耗费不知多少年的漫长时光下,彻底吞吃了血肉怪兽的存在,符士德也将这道【痕迹】纳入了自身的掌控之下。 随后是粗浅范围内的时间逆流,在时间脱溜的状态之中,符士德游离在漫长的时光轨迹中不断逆向行驶,竭尽全力,一点一点的将锚定自身的‘现在’当做是进度条一样往回拖动。 将时间的流逝接续,将时间的循环完善,借助被时间之茧包容之下的时间扭曲状态,在茧内形成如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特殊结构,将这份混沌中循环的状态彻底推向时间的层面…… 从这异想天开般的行动的半途开始,就已经是符士德这样的钟表师根本听不懂也不理解的领域了。 但是对于符士德而言,就算在钟表师这一途径上受阻,他也有着其他的办法尝试着“另辟蹊径”。 钟表师这一领域上的难题就跟高数一样,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把刀架在脖子上都做不出来。 就像是那位不死者一样,强行夺取了这么多位钟表师的身躯也未能从中获取到钟表师们对时间层面的敏感性,还是在从钟表师换成了时之兽,将技艺上的敏锐化作兽类的本能,这才能够初步触及些许。 但那仅仅只是对于寻常的钟表师们而言—— 对于符士德这样的存在,他所能够走上的不仅仅只是钟表师的途径。 沿着自身的那份感知不断追溯,驾驶着【时之兽】行走于混乱的时光之下,哪怕自身并不理解,但也能够借助他山之石完成所需要的效果。 符士德想要达成的目标对于生长在时间层面的兽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困难的行为。 硬要类比的话,大概是在一份完全看不懂的高数卷子上,靠着自己的感知,在冥冥之中,蒙中了所有的选择题答案…… 这种几乎是把选择题全蒙对然后写个名字就可以走的行为,但符士德也有话说的,他自己又不是考生,充其量就是完全靠着那份感知在路上捡到一份考卷而已,这种完全超纲的东西让他在这里磨蹭上多长时间都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你有本事把我杀了都做不出来,不信我当场死给你看! 这种在时间之茧中,使自身升格成时之兽的“仪式”还是那位与不死者互相合作的全知者从「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图书馆内阅读到的知识,但能够完成这种仪式的存在,无一不是大师中的佼佼者。 寻常的钟表师们连时间这一概念都未曾掌握多少,刚学完加减乘除直接就拉到高数课上让人瞪大了眼睛对着教材自学?没这个道理的。 正是因为那位不死者了解符士德的状况,清楚符士德虽然有着些许特异之处,但他尚未在钟表师这一领域上抵达大师级的高度,因此才会选择以自我了断的行为从这时间之茧里脱离出去。 看似是暂时放弃战场,任由符士德在时间之茧里完成这份足以使得自身升华成时之兽那样的存在,甚至还告知其仪式的本质,但实际上这份升华对于符士德而言,无异于是永恒的封印。 两尊时之兽共同构建的时间之茧,缺少其一都难以通过单方面的存在来从内部解开。 或者说,当他真正能够从内部解开时间之茧的瞬间,符士德也完成了自身的升华仪式了。 对于符士德而言,就是无解的死局。 可是此刻出现在不死者面前的景象,却完全颠覆了不死者的认知。 “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着不死者艰难的开口发出声音,符士德也有些惊讶,侧目朝着身旁的黑色幽灵望了过去:“你竟然还能说话?” “……控制身躯,让小部分的肌肉振动共鸣……就和声带一样,可以发声。” 不死者的声音显得愈发磕磕绊绊起来,符士德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武术大师就是厉害,这种完全掌控身躯的技巧甚至能从我的手中抢夺一小部分的控制权。” 在符士德惊讶于眼前已经将黑色幽灵作为载体的不死者竟然还能开口发声的时候,甚至还特地去限制住了黑色幽灵的行动,却没想到虽然困难了点,但这个家伙竟然还能接着开口。 不过似乎也仅仅就只是开口而已了,行动幅度稍微大一些就完全受阻,以至于对方到现在还在原地站着,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 “没有升华为时之兽的迹象,却能够从时间之茧中走出,甚至……” 如果黑色幽灵有五官部位的话,相信此刻一定能够看见不死者那丰富的表情。 只不过黑色幽灵都是漆黑的无面人,符士德也只能够从面前的黑色幽灵身上不断升腾的漆黑粒子判断这位不死者的情绪波动一定很夸张。 “把曾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从过去的位置拉过来,接驳到未来的下一刻形成循环……算了,我这么说你也听不明白。” 符士德耸了耸肩,开口说道:“你之前借着我的力量,在外部把时间之茧打穿出一条缝,去夺取百目之兽的身躯时,正好也把困于时间之茧里的我们放了出来,简单的理解成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死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当想到符士德此刻的表现时,还是缓缓地将涌上喉间的话语重新咽了下去。 不管符士德究竟是怎么以一个尚未成就大师之位的钟表师的身份,做到在时间之茧里摒弃一切时光,将自身原本就已经锁定的时间坐标也一并抹除,导致自己不管怎么随机选择新的载体,也只能选中由符士德为自己安排的黑色幽灵。 但他此刻就是做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这甚至不是与自己合作的全知者未能了解到符士德相关的完整情报所能够解释清楚的。 与符士德正面相对虽然只有短短片刻,但就从符士德所展露出来的各种超常表现,已经让这位不死者思索着应该如何转移自身。 这是个并非目前能够挑战的对手,但对于不死者而言,还不足以就此言败。 在被彻底夺取奇迹,被杀死最后一道生命之前,持有着复活类型奇迹的存在都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你是在想着应该如何自杀,尽快更换身躯对吧。” 符士德向前迈步,在周遭那扭曲的景象之下,缓缓走向了正常的街道,道路两侧铺有红砖的人行道不再如猩红的洪流,柏油马路在眼中也不再呈现出宛如黑河一样的扭曲感。 甚至还有行人从两人身边经过,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从扭曲的时光里脱离而出,旁边的路人也未曾意识到符士德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像是一直走在人群里那样。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究竟是如何判断死亡,让你得以随机选择目标进行死而替生这一行为的,但至少对于你来说……” 符士德转过头,在行人们怪异的目光下,这个少年的目光望向了空处,像是在朝着看不见的人缓缓开口:“黑色幽灵,似乎不存在【死去】的概念。” “……只要是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就必然会有生与死这两种状态,这是无从逃脱的概念,只是区别在于究竟处于生与死之间的哪一侧而已。” 不死者缓缓开口,声音传入符士德的耳中:“就算是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你也必须先经历死亡,才能够在生死轮转之下死而复生,更何况是你铭刻而下的【痕迹】?” 符士德似乎早就对这位不死者的反应有所猜测,并没有与她进行争执,只是坦然地摊了摊手。 像是在说“那你试试”? 不死者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种对于黑色幽灵在行动上的约束顿时减轻,这具黑色幽灵的身躯完全落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下,如臂使指般随意挥洒。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不死者冷笑着瞥了一眼符士德,但也并未趁此机会对着符士德发起袭击,而是在心念一转之间,瞬间了断自身的生机。 对于人类的身躯而言,她对身躯的完美掌控可以在心脏起搏的瞬间,以心脏肌肉发力,瞬间撕裂自身的心脏,大脑这种至关重要的部位也是如此。 但黑色幽灵不存在内脏和大脑,仅仅只是具备人形,而符士德认为“这应该是个人”,因此而具有了人类的感官的特殊存在。 没有眼睛,却可以视物;没有耳朵,却能够闻声;没有鼻子,却能够嗅味……这种特殊的载体,对不死者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不过就算不理解这种存在形式,也能够轻易地掌握如何将其置之于死地的方式。 霎时间,符士德眼前的黑色幽灵就溃散成游离的漆黑粒子,化作浓郁的黑雾飘荡在空中。 黑雾之中再也看不见黑色幽灵的形体,仿佛她已经死去。 但符士德耸了耸肩,自符士德身上浮现出更多的黑雾,随着黑雾汇聚在一起,漆黑粒子也缓缓构建出了一具全新的黑色幽灵出来。 “失去形体,失去一切认知世界的感官,陷入无尽的漆黑和虚无的感受不舒服吧?” 符士德看着怔然站在原地的不死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本事能‘杀死’黑色幽灵,那我还真蛮好奇究竟是什么手段能够做到这一点……” 第141章 掌控身躯 “关于这次因我而起的风波,占用了公共资源深感抱歉……” 记者招待会上,镜子缓缓开口,平息下围绕着自己而掀起的舆论风暴。 在镜子之后,就是经纪公司的代表人负责发言,先是严厉斥责了传播谣言抹黑镜子形象的诸多源头,宣告已对扩散谣言的源头发起律师函,随后也在三言两语之间将这件事情轻易化解,消弭于无形。 就这份轻松自在,应对自如的功力而言,至少是个不逊色于鼹鼠集团那位帮槲栎洗煤球的秘书助理的角色。 加上发起这场舆论战争的源头——那位全知者早已陷入了名为【全知】的虚假幻梦之中,而那位不死者也行动受困,留下来的后手布置也不是佐侑和镜子的对手。 因此,这场突然掀起的舆论战争在没有主导者的情况下就被轻易地平息下去,镜子本身的运营团队和佐侑那边的势力对诸多方面进行了反攻,现在已经是凯旋的节奏。 符士德从扭曲的时间之茧里出来之后,才从镜子那边了解到,原来佐侑早就已经在全知者之间的决斗中获得了胜利。 那个永远沉睡下去的全知者已经交给天启教会处理,其身上所持有的「通晓一切的奇迹」连带着痕迹也已经纳入佐侑的掌控之下。 只不过根据镜子所说,佐侑现在的情况似乎还有些麻烦,不太方便和其他人接触。 符士德询问之下才知道,似乎是因为新获得的那道「奇迹」的影响,佐侑需要在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进行长达九日的仪式,当仪式结束之后,才能够完全消化那道「奇迹」的存在。 闻声之后符士德就挠了挠头,他原本还想问问佐侑那边获得了第二道奇迹之后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虽然互相之间所持有的奇迹在类型上是不一样的,但至少这种情况应该也有些许共通之处。 符士德入手了【死河】的奇迹以后,在奇迹的本体上变化不大,反倒是铭刻下来的【痕迹】突然暴涨,成长幅度甚至远远大于正常两道痕迹互相叠加的例子。 如果能参考佐侑那边的状况,或许还能得到解答。 不过镜子从佐侑那边得到的说法,似乎早就知道符士德从时间之茧里走出来之后就会问这个,所以镜子也给符士德转述了佐侑当时的说法。 “关于你身上的奇迹,和其他持有奇迹之人的状况都不一样,就算是佐侑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答案。不过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尽快帮你锁定相关的知识。” 镜子还悄悄告诉符士德,在仪式结束之后,佐侑应该还需要符士德去帮忙维护一下那只眼睛,符士德虽然从这些说法中感到好奇,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听上去,仿佛有种佐侑其实并没有什么正在维持仪式,导致暂时抽不开身的感觉。 不过符士德也没有在意这回事,既然是佐侑的安排,那就不需要自己考虑什么了,就算真有什么疑问,大不了到时候过去帮忙维护一下【神之义眼】的时候再问问她呗。 佐侑觉得符士德能当她的眼睛,符士德微妙的也有种佐侑能当自己的外置大脑的感觉…… 在镜子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启教会那边的圣职者。 是符士德之前见过面的那位穿着圣职者制服的老人。 似乎是丹朱赤的长辈,在绘城的教会里似乎也是个地位很高的存在,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职位,但至少其他的圣职者都很尊敬这位老人。 这位老人见到符士德的时候,露出了稍微有些疑惑的表情,他开口问道:“另一位不死者从战场之中离开了吗?” 没有从符士德的身上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老人下意识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随后就看见符士德挠了挠头:“那倒不是,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稍微有点……” “怎么说呢,直接让她出来会更容易解释吧。” 说着,符士德身上就弥散出漆黑粒子,大量的漆黑粒子升腾在空中形成黑雾,黑雾聚拢,从雾中走出一道黑色幽灵的身影。 那位老人的双目微微泛红,符士德感受到有种丹朱赤和小露身上那种【圣痕】似的感觉,随后老人就看见了这位被符士德随身“携带”着的不死者。 黑色幽灵的身影浮现而出的瞬间,身上的黑雾就猛地扩散而出,虽然放在黑色幽灵的形象上感觉有些不太正常,但总有种动物炸毛似的感觉。 符士德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具黑色幽灵的载体之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当那位不死者的意识出现在黑色幽灵的载体上的瞬间,她就已经完全统御了这具身躯的每一个角落和细微之处。 如果没有符士德的限制,相信她此刻就能在瞬息之间爆发出相当于武术大师的威力,举手投足的举动皆是全力一击,将眼前的一切事物尽数摧毁。 每一粒飘散在半空中的漆黑粒子都能作为一位武术大师的全力一击,并在瞬间爆发而出,这种场面可不敢想。 “这可真是……” 那位圣职者的老人一眼就看得出这个受限于符士德手中的不死者是个什么状况,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却没有退后拉开距离。 老人只是看着眼前的黑色幽灵,一抹红光就悄无声息的笼罩在了黑色幽灵的身躯之上。 很快的,黑色幽灵那宛如炸毛似的细微动静就平复了下来,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在老人那柔和的处理之下,这个躁动不安的不死者也安静了不少。 就像是……睡着了? 符士德不太清楚黑色幽灵究竟有没有“睡眠”这个行为,但从符士德所感受到的状况来看,这个以黑色幽灵作为载体的不死者,似乎就是在悄无声息之间陷入了沉睡。 “让她稍微睡一会吧。” 老人缓缓开口,说道:“这个孩子的精神有些躁郁,深度的睡眠能让她休息。” 符士德耸了耸肩,能让这个家伙安分下来就行。 “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持有着三道相同类型的【痕迹】。一道源自于你自己,一道源自于先前引起状况的【死河】,最后一道源自于这个小姑娘。” 老人开口说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当持有着奇迹正体的人还在的话,留下来的【痕迹】是很难被人夺走的,因为这道痕迹的源头终究是自己,就算被旁人暂时拿走,其归属也不会真正的转移。”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在你掌控中的第三道痕迹反而会被对方拿回去,而一旦对方将痕迹收回,这种载体上的限制也将不复存在。” 符士德闻声之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就像是符士德的黑色幽灵一样,就算有什么人通过一些特性从符士德那边强行夺取了一具黑色幽灵,被符士德察觉到之后,大不了就把黑色幽灵随手散成游离的漆黑粒子就是了。 尤其是符士德自己的感知还比一般人高出了不少,想要察觉到这一点比起别的不死者来说应该是更加容易的。 因此在符士德还活着的时候,基本不会出现什么【痕迹】被旁人夺取的事情。 除非是符士德主动将【痕迹】分给其他人的状况。 但委实说符士德现在还没有将这份痕迹掌握到这种程度,又或者说黑色幽灵的存在形式就不太便于分给旁人使用,因此符士德就是想转移【痕迹】也有些困难。 在时间之茧里,符士德将那团血肉构成的怪兽反过来吞噬,强行将这道痕迹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 然后以此构建出汇聚了三道痕迹的黑色幽灵,将这种黑色幽灵当做可以被对方选中的身躯,打的主意其实也是暂时将对方给“拉回来”。 免得那个家伙真的跑到绘城去,将镜子作为目标,也显得有些麻烦。 而那个不死者之所以想跑,就是觉得难以准确的死在符士德手中,与符士德正面相对也有些棘手,既然如此,那符士德可更不能轻易放任这个家伙脱离战场了。 原本以为对方能够轻易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但让符士德自己都没想到的是,这一举动似乎就彻底将对方给“封印”了起来…… 毕竟第三道痕迹原本就是属于人家的,就算将人给拉回来之后,她下一个瞬间就解开这种状态符士德也不感到惊讶。 一开始符士德还以为这个不死者是在跟自己装模作样,想以此让自己放松警惕。 但符士德是真没想到,就连自己散去黑色幽灵的躯体,使她的意识在清醒状态下失去所有感官,陷入宛如永恒漆黑的封印中,她都做不出反制的行为。 黑色幽灵躯体之内的不死者之所以如此躁动不安,就是因为符士德散去身躯时的那种封印。 即便是对早就已经习惯于“死亡”的不死者而言,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连这都能忍,那就不是什么想要让符士德放松警惕的理由能够解释清楚的了,这是真的陷入无法抵抗的封印当中。 一出来就暴躁的想打人,在封印中所承受的痛苦,全都化作了纯粹的破坏冲动。 因此符士德不得不强行扼制对方的行动,但跟一位将功夫练出了身心一体成就的武术家谈争夺身躯控制权这种事情,确实还是有些麻烦。 哪怕在符士德的控制之下,对方都能影响游离的漆黑粒子,那炸毛似的表现就是证明,而随着时间拉长,行动权终究还是会被对方逐渐抢夺。 对方占据最多的一次,是那具黑色幽灵身躯几乎四成的控制权,剩下六成稳固在符士德的手中。 符士德不清楚到最终会稳定在六四开,还是各占一半,亦或者是随着时间推移,自己所掌握的控制权会彻底被对方蚕食。 他只清楚,至少自己会持有着最后一道保险——散去黑色幽灵的身躯。 每一次散去身躯之后重新构筑,都是一次刷新,对方得重新开始从符士德手中抢夺行动的权力,因此主动权仍旧掌握在符士德的手中。 但这种方式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压制对方太久,再怎么坚韧的精神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封印,什么时候嗷的一声疯了都是可能出现的。 但不压制对方,符士德估计下一秒就能被人打碎了,一旦放任一个持有着黑色幽灵身躯的不死者在外行动,那危害等级只怕不比占据着百目之兽的不死者要低。 只能时不时将其具现出来,随后又关进去,偶尔出来放放风的时候符士德也不是没考虑过跟对方交流,但在那种破坏冲动的驱使之下,对方哪里会跟符士德好好说话。 多亏这位圣职者老人还能让她安静下来,不然符士德也只好暂时展开一场全新的拉锯战。 “这种情况下,作为教会立场是不会介入其中的,但如果是为了给你们双方都安排一个合适的场合进行交流,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老人开口说道:“我带来的【圣痕】能够让她陷入一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这种状态下只要不主动‘唤醒’她,就能够让她得到良好的休息,精神状态也能在睡眠中恢复不少。” 符士德清楚,这是老人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对此符士德自然是点头答应。 一个能够交流的不死者,肯定比一个只剩下破坏冲动摧毁一切的狂战士要好,虽然不清楚对方在醒来之后究竟愿不愿意交流,但至少要稍微尝试一下再说。 “只不过……” 圣职者的老人有些迟疑着开口说道:“对于你们这种状况,其实是尤为特殊的类型。” “在教会历史上的记载以来,都从未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出现,「死而复生的奇迹」本就不多,只有最近才展露踪迹,因此你们之间所面临的状况,可能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解决的。” 符士德一怔,有些没理解这位老人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向身旁的黑色幽灵那边去。 不死者睡醒了。 第142章 「虚空造物的奇迹」 “还能说话吗?” 虽然黑色幽灵并没有耳朵、耳膜那样的生理结构,但居于这具载体之内的不死者仍然能够“听见”符士德的声音。 这是黑色幽灵本身存在形式上的特殊之处,大概是因为作为「死而复生的奇迹」持有者的符士德“觉得”它们既然有着人形,那应该也和人一样有五感。 别管这些个感官究竟是基于哪里来的,总之符士德这个奇迹持有者都觉得黑色幽灵有了,那也就有了。 人类连灵能都没彻底研究个通透,奇迹这一方面的原理更是遥遥无期,再加上每个人的奇迹表现形式都不太一样,符士德更是仅此一份,他说啥就是啥。 “还是说你想再睡一觉?多睡睡倒也不是不行,这边可以请老先生帮你再睡会。” 黑色幽灵“睁开了眼睛”,虽然整个头部的部位都被漆黑的绷带缠绕了一层又一层,裹得密不透风,但符士德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位不死者已经醒来,朝着他们投以视线。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能够正常交流的其中一个表现,是互相之间能够以姓名——或是能够当做姓名的代号相称,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叫做符士德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似乎有点不太公平。应该怎么称呼你?” “……夏。”不死者夏沉默许久之后缓缓开口,语气之中略带嘲讽:“你不会觉得知道一个随口胡诌的假名,就感觉我们好像公平相处了吧?” 符士德耸了耸肩:“起码你没有在一睡醒的时候立刻就发劲把周遭的事物全都打碎,这至少就是一个友好的讯号。” “这么说我应该现在就把你打死在这里?”黑色幽灵的口中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那我也就只好竭尽全力的制止你的行动,如果制止不了,就只能散去这具黑色幽灵的躯体了。” 见符士德一脸正色的开口说着,居于黑色幽灵身躯之内的不死者夏也顿时像是没了兴趣,整个人在符士德眼中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股咸鱼似的摆烂气息。 眼前的黑色幽灵直接把脑袋一拧,硬生生侧过头去,看也不看符士德一眼。 那位圣职者的老人在旁边凝望着两人,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开口说道:“你们之间的这种状况,实属异常,在教会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也未曾有过相应的记载……” 见符士德的目光从夏的身上转移过来,老人也接着解释起来:“虽说以我的身份立场,不应该介入你们的状况当中,但你们此刻的现象,与正常的奇迹碰撞很不一样。” “奇迹与奇迹之间被一层层重叠起来的【痕迹】所阻隔,原本被「奇迹」铭刻下的【痕迹】不应该具有能够阻隔根源的表现,但你所持有的痕迹不同……” 圣职者的老人皱起了眉头:“你所持有的【痕迹】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痕迹叠加的范畴,痕迹本身的存在甚至反过来比奇迹更为庞大,以常理而言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符士德挠了挠头,他虽然对自己拿下了【死河】的奇迹之后,在黑色幽灵这一方面的成长有些好奇,不过感觉似乎还算过得去? 毕竟自己在奇迹这一层面上的变化不算大,那【痕迹】这块缺的营养总得补得饱饱的吧? 再加上痕迹本身就是具备着能够互相叠加的特性,因此符士德一直以来也没觉得黑色幽灵有啥问题。 当然,也是判断的例子少了,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分辨不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就算是三层【痕迹】互相重叠,也没有办法阻隔两道「死而复生的奇迹」互相碰撞,引发奇迹之间的纷争。” “但现在的状况完全反了过来,因为【痕迹】过于深刻,甚至在两道奇迹之间宛如银河一样将其分离开来,反而使得我们之间无法像是正常的奇迹持有者那样决出胜负?” 黑色幽灵本身就不存在‘死亡’这一概念,只有躯体的聚散分离的形态变化,以及难以长时间在中庭世界里维持,会逐渐消散的特性。 就算打散了身躯,也不意味着‘杀死’了黑色幽灵。 这下就导致不死者夏落入这种载体之中就根本无法发挥自己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甚至于无法以奇迹相搏,令的两位不死者都处于“最后一命”的状态下决出胜负。 而本该属于她自己的【痕迹】在被符士德强行纳入之后,也像是完全不属于她自己了一样。 ——虽说原本属于夏的【痕迹】就是一种另类的存在,完全没有自身的意识,也无法被夏所操控,唯一的行动逻辑就是化作血肉构成的怪兽,锁定范围内一切活动的物体进行吞噬。 但这种【痕迹】的归属算起来怎么也该算在夏的身上,任何人想要从夏的手中夺取那道痕迹,都只会自讨苦吃。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符士德这种在奇迹持有者里都算得上是怪胎的东西蹦了出来,硬生生把人的痕迹给薅走了…… 这下作为载体的黑色幽灵的控制权就彻底落入符士德的手中,但这种情况完全就是bug叠加bug形成的屎山代码,就连天启教会那边的圣职者都看不明白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在符士德和夏这两人之间运行得起来的。 尤其是bug之上还有bug,不死者夏在以前依靠自己所持有的奇迹强行夺取了不少武术家的躯体,从中也获取了许多武术家方面的经验积累,使得她能够像是武术大师那样,做到完美的掌控身躯。 将功夫练出身心一体这样的成就,是无数武术家梦寐以求的武道境界,就连吞拿和死河都没能把功夫练到这样的高深境界,其效果符士德已经许多次深刻的感受到了。 能让夏和符士德互相抢夺黑色幽灵的身躯行动权,这一点就是最好的证明,武术家确实牛逼,符士德认了。 以后吞拿再说符士德没武术家方面的天份符士德半句话不反驳的,只会点头雀氏你说得对。 这下符士德没法“杀死”在黑色幽灵之内的夏,也没办法把人家从黑色幽灵里赶出去。 夏就算真的把行动权抢到手,两边也是处于在【痕迹】的阻隔状态中,根本没法逼迫符士德进入不死者战争的最后阶段,以此击败对方。 两边都卡在这了,上不去下不来。 但又不能完全忽视对方的存在。 要是把一个以黑色幽灵躯体行动的不死者夏给放出去,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符士德原本想找佐侑,其实更多的原因就是想要找佐侑问问看,这种状况有没什么方式可以解决。 但佐侑似乎也清楚符士德那边的状况有多棘手,早就跟镜子留过话了,想短时间内找出符士德身上这异常的根源,那基本没啥可能。 更别提这甚至还不止符士德,多纠缠了另一个持有奇迹之人进来,锁定相关信息所需要消耗的时间,更是成倍增长。 那位圣职者的老人在两人之间凝望,眼中的绯红几乎要燃起宛如火焰似的光芒,可见他也在帮助两位不死者寻找问题的解决方案。 符士德和夏两人的心里都清楚,这种事情找谁都不太好使,就算是「通晓一切的奇迹」都没有这么庞大的时间资源来消耗在这个问题上,唯一能指望的,其实也就来自天启教会的圣职者了。 因此两人在这位老人面前都挺和和气气的,也多亏了这位老人在场,不然哪来这么和谐的氛围。 “异常的根源在于……” 老人一直拧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一副见到了无比珍奇的场面的模样。 “非是复活,并非死而复生,反倒像是时间上的流逝,以生死轮转的过程表现来印证时间的刻度……” 眼中似乎浮现出时光流转般的景象,生死流转与时间的流逝被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老人哪怕并不是钟表师,也像是见到了如时间的终极般的景象。 老人说着又有些迟疑起来,他双目中的绯红辉光散去,望向符士德,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所持有的,应该不是时间类型的奇迹才对。” 符士德双手一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属于什么类型的奇迹了。” 符士德很想说自己是个不死者没错,结果一直以来这么多状况,给符士德自己都整不自信了。 ……起码佐侑那边的对手,在「通晓一切的奇迹」里,也觉得自己是个不死者? 符士德莫名感受到源自于夏那边投射而来的视线,似乎就连夏都在认真思考符士德究竟是不是不死者。 “不是,别人质疑也就算了,你质疑个得儿啊?不死者的问题你说得明白吗?” “急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眼前的黑色幽灵翻了个白眼,那位圣职者的老人和符士德都听见夏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没有可能,你并不是不死者。” 符士德正想开口让她好好弄明白什么才叫不死者,就听夏接着开口说道:“也不是时间类型的奇迹。”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玩意?” 夏瞥了一眼符士德的方向,黑色幽灵扬了扬下巴:“你开的那个大家伙呢?” 符士德一怔,随后回过神来,意识到夏所指的是那一架【时之兽】。 “【时之兽】居于时间层面,想要从时间之茧里走出来,就不可能带着它。” 符士德也不怕夏知道了这个‘弱点’,缓缓开口,解释着说道:“只要是【时之兽】所在的地方,就都很容易产生时间扭曲的现象,它不是真正的活物,不能如同幼兽一样慢慢的锻炼本能,所以只能将它放在时间之茧里面。” 并不是符士德放弃【时之兽】,而是符士德准备借以夏口中所说的仪式,让【时之兽】从时间之茧里面孵化出来。 成就大师之位的钟表师能够通过这一仪式将自身升格成时之兽那样的存在,那符士德相信,将【时之兽】从里面孵化出来,也能够完善它作为造物的某种缺陷。 使其具备真正如时之兽的幼兽那样的效果,同时还能够让符士德回到正常时间节点之下的绘城,孵化仪式需要漫长的时间也没关系,因为符士德原本就考虑着出来就去找千年公和红叶大师。 自己好歹是个晚辈,去找长辈出手帮忙理所应当! 要是顺利的话,相信没多久符士德就能开上一架堪比时之兽幼兽的大型钟表作品,这可牛逼坏了,许多大师之作都没【时之兽】这么屌呢!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不会跟夏解释清楚,反正也跟这家伙无关。 夏倒是没在意符士德心里想的什么,她只是接着开口说道:“你这一路以来,出自自己手中的造物也不少,对吧?” 符士德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些情报早就被对方所得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手中的造物已经远远超出你这个钟表师和工匠水平能完成的档次了吗?” 符士德一怔,旁边那位圣职者的老人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望向符士德。 “你想说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所持有的奇迹实际上是密涅瓦机关里那些工匠们一直以来追索的「虚空造物的奇迹」?” “一般的钟表师和工匠能够做出那种东西来?你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在你身上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换成其他的钟表师和工匠兼修,就算让他们照着图纸,又能不能把东西做出来。” 黑色幽灵瞥了一眼符士德,缓缓开口说道:“重铸血肉,构建载体,哪怕表现形式有些怪异,但至少也不能撇开对应的联系。” “密涅瓦机关不会让他们的作品流失在外面,哪怕是一件消耗品,也会回收剩余的残骸,要是还没弄明白,大不了你过去找他们问问。” 夏控制着黑色幽灵翻了个身,看也不想看符士德一眼,“竟然找上一个造物主,也算是我命中注定,运气不好,活该被人骗。” 第143章 诞生于时间 符士德挠了挠头,他以前倒是对「虚空造物的奇迹」略有耳闻。 就像是学者们追寻着「通晓一切的奇迹」、钟表师们的目标是时间类型方面的奇迹一样。 工匠们自然也会憧憬着「虚空造物的奇迹」那样的存在,甚至于符士德觉得或许在这一方面上,降魔局的装备部就十分接近这种类型。 对于每一位降魔局的装备部主管而言,那种夸张到在每一位工匠眼中都堪称不可思议的压低成本的手段,何尝不是一种无限接近于虚空造物般的表现? 密涅瓦机关的工匠们号称掌握着所有工匠领域里的高深技术,不管是以前那堪称【七大王国】般的成就,亦或者是【消耗品】、就连特制的骑士形装甲都能给你设计出来。 任何素材在密涅瓦机关出身的工匠手中,都能够完美的发挥到极致,并且配合上高深的技术,达到诸多堪称不可思议的表现。 而降魔局的装备部则有些不同,走的完全是另外一种路线,在掌握过工匠的基础之后,就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压低成本、压低成本、压低成本! 除了在面对一些较为特殊的状况——例如说百目者教团这样的【祝福】——装备部的主管会根据敌人的类型来选择性的设计针对模块。 平时的装备部,都在生产着制式的灵能武装。 负责镇压灵能失控现象的【被缚者】、用于防卫的【壁垒】、每一位侦查员配备的配枪【支配者】、包含全方位类型的制式【骑士型装甲】…… 每一件灵能武装单拎出来的造价放在密涅瓦机关的工匠口中,都是一个能让全国知名的大型企业在瞬间宣告破产的天文数字。 然而这却被当做制式武装,配备在每一位侦查员的身上,要是没有诸多装备部主管们的努力,光靠税收拨款城市财政那点经费,降魔局基本也就停摆了。 或许在更加高尖端方面的领域上,降魔局的装备部不如密涅瓦机关出身的工匠有针对性。 但论及那种能“变废为宝”,把一份素材资源发挥出几百份甚至数以万计同等资源的效果,全世界也找不出什么工匠能跟装备部的人比。 只是稍微想了想之后,符士德就感觉夏的说法里也还是有诸多的状况和自己对应不上。 要说这种表现形式是「虚空造物的奇迹」,那只能说勉强能挨得上关系而已,去做个亲子鉴定人和一条鱼都能扯上关联呢,就以这种关系来判断符士德是一位持有着「虚空造物的奇迹」的造物主,未免有些过于武断。 况且…… 与不死者夏合作的那位全知者就算败在了佐侑手中,但人家也是真的花费过时间资源对符士德的情报进行调查的,虽然只是从中找到了些许片面的部分,但对方也能够确认,符士德是一位不死者。 除了那个全知者以外,佐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两位全知者都对符士德的状况做过判断,不管怎么说,也比造物主的可能性要更加靠谱一点。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就完全陷入了僵持,两位不死者都没法解决掉对方,别说天启教会能不能介入其中,就是那位圣职者的老人真介入其中,也没法帮这两个家伙梳理bug…… 于是对符士德和夏的处理也很简单。 放着。 众所周知,在一个程序能跑起来——你先别管它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乱动里面的代码。 符士德问吞拿借了一副【被缚者】把黑色幽灵给拷了起来,除了黑色幽灵会正常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溃散成游离的漆黑粒子,漆黑粒子再随风消逝以外,至少不会再让这位居于黑色幽灵载体之内的不死者有什么兴风作浪的机会。 夏对此也没有表示什么,不言不语,不闻不问,只是就这么安静的被符士德拷了起来。 至少在黑色幽灵的身躯彻底散去,让她回到那种仿佛被剥夺所有感官的封印之前,她不会有什么对外展露攻击性的行为。 【被缚者】毕竟是降魔局的招牌之一,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副造型略有些特殊的手铐,只是一旦作用在目标身上的时候,就能够发挥出其中那纯粹的特性。 换做是普通的手铐,夏只需要控制手腕上的部分化作游离的黑雾,任由手铐从中跌落,再把化作黑雾的漆黑粒子重新汇聚在手腕上补回肢体就足以。 物理层面上的手段,哪里能阻碍一位居于黑色幽灵载体之内,还能完美掌控身躯的武术家? 对她而言,一粒细微如尘沙的漆黑粒子都能够打出气劲贯发的全力一击,爆发出比起炮弹都要更加威猛的力量,她几乎就是物理层面上的顶点。 但【被缚者】不同,这东西甚至有能够封锁迈入第三阶段灵能者的传闻,虽然符士德只是听说,但至少现在亲眼见证了这东西能封锁住夏的行动。 对那能够封锁第三阶段灵能者的传闻又增添了几分的可信度,甚至符士德隐隐觉得,那位被拷上【被缚者】的,怕不会就是苹果爵士吧…… 只是这种事情不是能跟苹果爵士问出口的话题,符士德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将其抛之脑后。 夏没有在意符士德要带着她去哪里,只是在后面慢慢跟着,脚步声时而与符士德一致,时而出现重叠的散乱,沿途不少人对符士德的方向投以视线。 仿佛有种符士德身边正在闹鬼似的感觉,明明看不见什么东西,但却有一道突然响起的脚步声…… 符士德直接朝着红叶钟表师的总部大楼方向出发,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拐了进去,更多的漆黑粒子浮现而出,在眼前聚合出了一道黑色幽灵。 骑在黑色幽灵的背上,让黑色幽灵带着自己一跃而起,直接落在大楼的顶层,在楼宇之间高速飞跃。 这种事情自然难不倒夏,就算被拷上了【被缚者】,稍微利用身体素质赶个路还是能做到的。 一转眼就抵达了目的地点,符士德轻车熟路,不需要前台招待的带领下也走进了其中,直奔总部大楼高层,那属于红叶大师的地方。 他这一趟过来,可不是作为降魔局的特聘专家而来的,仅仅只是以一个钟表师晚辈的身份前来拜访。 或许也正是因为符士德打出了这样的名号,所以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前行,很快他就来到了两位大师的面前,与两位长辈说清了来意。 红叶大师望向旁边的千年公,千年公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凭感觉,做出了一件与时之兽无异的钟表作品。” 符士德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按着那种模样想了想就做出来。” “而且说是和时之兽无异,还是夸张了好多,作为一件造物,还不能够算得上是真正的时之兽。” 千年公斜着眼睛望了望旁边的红叶大师,红叶大师立刻就把目光移开,看桌面看窗外。 “你以前刚当上大师那会儿,做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红叶大师面对千年公的问题很是不满,“问我做什么,你刚当上大师那会儿做的又是什么东西?” “说得好像自己当时的设计就能比得上时之兽一样,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你们千年派系教出来的。” 提起这事千年公就难免生气,哼出一道鼻音:“那个小子教出来的,不就是千年派系教出来的?” 红叶大师倒是懒得跟这个老顽固继续掰扯下去,“不过还真没有想到啊,原本以为是两只时之兽的幼兽在这里被吸引了过来,但没曾想,比吸引了两只时之兽还要夸张不少……” 说着便摇摇头,伸手拉开了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片赤红如火的枫叶。 这片红叶被随意的夹在二指之间,稍微晃了晃,叶片之上的脉络就仿佛出现了细微的偏差与折叠。 当符士德的目光从红叶大师手上的红叶移开,这才立即反应了过来,此刻众人所处的景象,已经不再是红叶钟表师总部的大楼了。 而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几人面对着一面墙壁,身后是行人和车辆的柏油马路。 当符士德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诸多‘印象’也随着自己的感知宛如潮水一样汹涌的追来,让符士德大概理解了在先前的一瞬究竟经历过了什么。 ——时间被跳跃了。 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符士德不得而知,但以符士德的感知所传递而来的印象,结合符士德对红叶大师操作时间的猜测,大概判断出这位大师的手段。 从时间的支流里选出一个他们已经从红叶钟表师总部大楼里寒暄畅聊之后,已经来到时间之茧面前的结果,随后将这段时间的支流接续在主脉上。 接续而来之后,这个结果便就成为了下一刻所发生的事情,符士德等人也瞬间从大楼里来到这边,跳过了不少无意义的时间消耗。 有点近似于【绯红之王】的跳过过程,直接抵达目标的终点,但不是符士德那样借以【未来的痕迹】而完成的特性。 而是以自身对技艺的磨砺,以时间概念的熟知、钟表师的技艺来达到操作时间的结果,甚至可能比符士德要更加全面一些,毕竟这些支流是有许多可选项的。 换做一般的钟表师,可能仅仅只是能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被红叶大师操作的时间里就到此为止了。 也就只有符士德自身那磅礴的感知,才能够察觉到这些较为隐秘的手段在内。 “果真如此。” 来到这里,两位大师就能够感受到时间扭曲而带来的影响,经过此处的一般人难以发现,但在两位大师的眼中却无所遁形。 向前迈出一步,就踏入了时间被扭曲的领域之中,明明只是正常的向前走,却仿佛立足于三十年前。 随着第二步迈出,又像是踏立在一分钟之后的原地,时间的扭曲使得进入其中的人也在不断地受到影响。 “这种时间上的扭曲确实是时之兽会造成的影响,初生的幼兽对自身的本能还有些掌控不熟练,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等到时之兽逐渐成长,就比较少有这种情况了。” 千年公对时之兽的了解较多,缓缓点头开口为符士德解释道:“而如果是两尊时之兽在这里展开了厮杀——不管究竟是百目者教团驱使的百目之兽,还是从你手中诞生而出的【时之兽】都好,都有着属于时之兽的一部分,会引起这样的状况就更加普遍不过。” “随着双方的厮杀变得激烈起来,被扭曲的时光也会自然而然的形成像是茧一样的结构,因为时之兽的本质正在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纠正着你们的存在。”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份‘纠正’就是时之兽的孵化仪式,能够破茧的存在,就可以算是真正的时之兽,不管从里面破茧的究竟是百目之兽,还是【时之兽】,亦或者是钟表师都一样。” 千年公点了点头:“这份仪式在千年派系里也算是较为隐秘的记录,以前的钟表大师如果想要更加贴近时间的本质,都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升华自身。” “那是灵能改造技术还未出现的时代,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给改造成时之兽,不过随着灵能改造技术普及化,现在的钟表师们也在研究着应该如何将这份仪式与灵能改造技术相结合,把困难至极的仪式简化成手术台上就可以完成的过程。”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对于大师们而言,这份仪式也很困难吗?” 千年公摇摇头:“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大师可能不多,但古往今来,这么多的时间积累下,大师们的存在也是尤为可观的。” “他们或许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将自身升华成时之兽,也有不少人走上了其他的道路,但绝大多数还是选择升华自身这一途径,只是能够成功的存在,却显得寥寥无几。” 第144章 与之对等的奇迹 钟表师的成长路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 从一开始接触钟表设计的基础知识,了解其中的结构原理,到自己开始设计作品,不管是新式的腕表还是老式的怀表,大件的座钟摆钟,亦或者是其他设计,只要能试着完成一件作品的设计与维护就可以算是一位钟表师。 随着与钟表作品接触的时间逐渐增加,钟表师本身也会对钟表和时间这一方面变得敏感起来。 这种现象在钟表师内部被当做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职业病”,而能够运用好这种状态,尝试着以自己的钟表作品开始影响时间,这就是真正将技艺磨炼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随着这种状况不断持续下去,对时间的操作也变得愈发娴熟,原本在一日之内只能够发动数次的特性在愈发娴熟的技艺之下也变得任意自如了起来。 对时间这一概念逐渐掌握,完善对时间的操作,自然而然的就与一般的钟表师拉开了极大的差距,人人都将其尊称为大师。 就像之前红叶大师随手给予符士德的那一片叶子一样,大师之作与寻常的钟表师设计出来的作品不管是在设计思路还是完成手法上都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异。 如果不是符士德的感知比起常人而言更加敏锐,符士德自己都有些不太能够玩得转那片叶子。 当然,这也是因为就连两位大师都有些误判了符士德的水准。 符士德自身呈现在百目者的【目光】眼中,乃是“时间的终极”那样的存在,而在两位钟表大师的眼里,虽然并非如此,但也呈现出一种相差不远的感觉。 导致两位大师在乍一看之下都没能正确的认清符士德所处的水平,红叶大师干脆直接把自己的一片红叶交给符士德让他拿去先用着。 至少红叶大师当时就觉得,这应该只是个暂时还未设计出自己的“大师之作”的后辈,以及千年派系那什么史上最年轻的钟表大师的名头该换个人了,免得这老东西时不时就拎出来说。 ……他妈的,就算换了符士德也还能算得上是千年派系的,仔细想想之后红叶大师更生气了。 一直到符士德这一次再来,两位大师这才重新刷新了对符士德的认知。 只是看着眼前正在孵化着时之兽的时间之茧,红叶大师不由得感觉还不如直接说符士德已经成就大师之位呢。 还没成就大师之位就已经能做到手搓时之兽了,成了大师之后还得了? 眼前的时间之茧已经成为了扭曲的时光的中心,周遭被扭曲的时光以这只茧作为原点不断向外铺开。 以时间构成的茧壁并非是某种能够以肉眼来判断的物质,就连符士德的目光向前望去,也只能够看见一片氤氲的混沌。 有种正站在街道上,眺望远方的错觉。 当符士德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直视时间之茧的时候能够产生这样的“错觉”,就已经明白,这份扭曲的时间已经让自己也受到了误判。 虽然不太清楚在身旁的夏、红叶大师和千年公的眼中,那作为时间扭曲中心的时间之茧究竟是何种模样,但符士德也隐约能够感受到,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太】的显现。 不对,这种状况在千年公的眼中,可能完全不算什么吧。 一直到现在,符士德这才猛然回想起来,身旁这位被称作千年公的老人,可是立于所有钟表师顶点的存在。 虽然符士德未曾从这位老人的身上,感受到有什么与时之兽相关的特征,也未曾看见千年公以自身的存在扭曲周遭的时间。 但符士德却从没有觉得,未进行过升华仪式的千年公就要逊色于那些将自身升格为时之兽的存在。 这个老人所前行的道路一直都是这么纯粹,仅仅只是去接触时间、感受时间,去以自己的作品来诠释时间。 看似是与许多走上升华之路的钟表大师们背道而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实际上,这位千年公所践行的道路才是最为纯粹的。 若非如此,这个老人也不可能完成那件能够撬动时间权能的作品。 当钟表师成就大师之位以后,所能够前行的道路不仅仅只是将自身升华成诞生于时间的存在这一种。 在时间层面上升华自身固然显得极为强势,不然也不会成为诸多钟表大师们的主流——但总会有人坚持传统,并且以最传统、最纯粹的钟表师的身份,摘下位于顶点的冠位。 千年公没有在意符士德听着自己的话时还分心,这个老人为符士德讲述的内容还在进行着:“如果你在有朝一日也成就大师之位,最好还是在确定了自己的作品之后,去请佐侑为你安排一场灵能改造手术。” “诶?”符士德一怔,不太清楚为什么千年公突然就提到了佐侑的存在。 见符士德似乎没有理解,千年公不由得继续开口解释着说道:“时之兽的灵能改造不同于寻常的灵能改造,很多方面就算是身为大师也难以解决,但如果佐侑愿意提供帮助的话,那些问题倒也不算什么了。” “不要看我是坚持着最早的道路,如果光是依靠‘苦心坚持’这一点就能够达到,那任何一位钟表大师都不会选择在时间层面上对自身进行升华,也不会选择将这份升华仪式与灵能改造技术相结合。” 千年公缓缓开口:“我的存在并不能为后来的钟表师们起到表彰作用。虽然在成就大师之位以后所能够发展的道路不止这些,但经过如此之多的归总之后,我们还是认为,依靠大师们对时间这一概念的理解,在时间层面上升华自身,才是更有效率的成长途径。” 符士德闻声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千年公口中的‘我们’,所指的应该就是千年派系之中的成员了。 千年派系是以一尊名为【千年兽】的时之兽而命名的,对于时之兽的研究,所有钟表师派系可以说都没有千年派系来的深刻。 而千年公之所以接下学者的委托,整理汇总与时之兽相关的知识,想来也是因为千年派系在经过诸多途径的试验之后,这才确定下如时之兽那样将自身在时间层面上进行升华,才是较为适合钟表师发展的途径。 其他的途径不行吗?也行。千年公本身就是一位沿着最为传统古典的道路前进,甚至成就所有钟表师顶点的存在。 但其他的途径最有效率吗?未必。 不要看千年公此刻已经立于所有钟表师的顶点,这个老人在成就自身的过程中究竟为了这条捷径走了多少的错路,绕了多少的远路,也只有这位老人自己清楚。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所有钟表师仰望的存在,那是因为他是【千年公】,而不是因为他坚持着最为传统古典的道路。 见符士德似乎陷入了沉思,千年公也欣然笑了。 虽然符士德还未正式成就大师之位,但在千年公的眼中,符士德距离大师之位也不是多么遥远。 虽然一开始是被鹿道夫铺垫着走歪了路,导致符士德的钟表师发展偏离了正常的轨迹,但【鹿首钟表师】的技艺里,不也是包含着钟表师的内容? 在千年公的眼里,符士德的阻碍几乎可以算作就是他对自身的认知还不够清晰,还未以钟表师的身份去触及到时间概念的存在。 等到他自己“明悟”之后,自然而然便就能够想通很多东西,而想来这个时机不会太过久远。 既然如此,千年公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为符士德点明在成就大师之位以后的前进方向。 而除了这个前进方向的指引以外…… 千年公缓步上前,看着位于时间扭曲区域核心的时间之茧。 红叶大师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朋友,“你们千年派系对时之兽最有研究,看得出什么来?” “我在尚未成就大师的时候做不出这样的设计。” 千年公坦然点头,接着开口说道:“鹿道夫那小子不知道能不能够做得出来,毕竟符士德是被他教出来的。” 红叶大师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以后仔细的看了看,缓缓点头:“不管做不做的出来,至少在设计层面上应该也有着相应的影子在里面,除了钟表作品的设计以外,其中还有不少作为工匠的技法。” “通过时间的闭环来完成时之兽的设计和构建,再通过时之兽的特性,将其升华,这种设计的大概思路是鹿道夫的灵感,只不过真正实现这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灵感的人,却是符士德。” 红叶大师说着摇了摇头:“那个老家伙还派个学生过来,想在咱们面前炫耀自己的学生能够整理时之兽的知识,只是他没想到,当年那个从千年派系里毕业的孩子都已经自成一派了。” 在两位大师仔细观察之下,时间之茧里循环的时间也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呈现在两位钟表大师眼中的景象让他们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红叶大师望向身旁的符士德,再看了看站在符士德身边,用【被缚者】锁起来的黑色幽灵。 表情略有些怪异:“你真的还未接触到时间的概念,就带着别人,从时间之茧里完成了内部的时间循环,然后还从中走出来了?” 符士德点了点头:“当时只有这种方式能够让我走出时间之茧了。正巧时间之茧也不是什么特别坚固的存在,外力在不受时间扭曲的影响下,达到一定程度也是能够强行在上面造成裂痕的,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时之兽】留在里面孵化,我们则从中离开。” “我说的不是这个。”红叶大师微微皱着眉头:“这些都是你尚未接触到时间的概念而完成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符士德挠了挠头:“虽然我没有接触到时间的概念,但我能接触到【时之兽】呀?” “只是做到这些已经是极限,剩下这些时间扭曲造成的影响,以及这个时间之茧应该如何处理,我就有些茫然了……” 符士德遇事不决请大人,这种时间扭曲确实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别说把【时之兽】塞进茧里作为从中离开的替代,就是符士德还开着【时之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影响。 所以对两位钟表大师他都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将两位不死者的战场讲述清楚,还借此机会问了问两位钟表大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和夏之间的情况给梳理一下。 说到底,会造成这种状况的源头,本质上是因为【痕迹】与时间的循环。 在符士德完成的时间循环之下,以【痕迹】将两位不死者同时套牢进去,陷入一种bug状态中,别说红叶大师要对这份表现感到惊讶,符士德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真他妈牛逼。 只可惜,这种契机也没有第二次,命运般的巧合也不会复刻,再也做不出类似的操作了。 不过千年公在听完符士德讲述的不死者之间的战场之后,却不由得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这完全是依靠驾驶着【时之兽】在误打误撞之下,依靠【时之兽】的存在,自然对时间进行扭曲,以此而形成的时间循环。” 千年公看着符士德,缓缓开口问道:“而不是一位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存在,对你们的情况施加了干扰?” 符士德点头:“时间之茧里只有我们两个……就连上一任执行官留下的墨痕都被夏给抹除,不会再有其他持有奇迹的存在了。” 千年公驻足在原地,略微沉思过后缓缓开口说道:“时间之茧的存在,只需要等待孵化就好。想要处理因为时间之茧而带来的扭曲影响,那就把时间之茧移动到千年派系里,那位千年兽作为长辈,最喜欢观察新的幼兽从中升华而出。” “但这仅仅只是时间之茧的处理,关于你们身上的问题,必须寻找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才能尝试着去做出干扰。” 符士德闻声之后微微一怔,就连旁边的夏也不由得侧目。 “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 “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千年公点头说道:“在时间之茧里,由你所完成的时间循环,是只有同等的时间类型奇迹才能够相互影响的存在,如果当时的环境下不存在第三个持有着奇迹之人……” 千年公望向符士德:“那我想,这道宛如奇迹般的景象,便是出自你之手了。” 第145章 尚未发生的未来 符士德走在路上,身上的衣服乍一看像是有些漆黑的污渍。 但这份污渍的存在难以被旁人所察觉,甚至这份污渍自浮现而出的时候,就缓缓地升腾在空中,形成一缕纤细缥缈的黑烟。 黑烟在半空中汇聚而成的线条链接在符士德身后的黑色幽灵身上,缓缓“补充”着黑色幽灵的消耗。 即便这一具黑色幽灵的载体里是一位能够完美掌控身躯的武术家,也难以延缓漆黑粒子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消失的状况。 因此还是需要符士德时不时对其进行补充,至少这是两人之间和平相处的前提条件,如果符士德一言不发的再将夏给“封印”起来,那下次只怕是谁来都不好使。 一个在特殊状况之下,再也死不掉的不死者,除非符士德能打包票确保永远的将其封印下去,不然一旦她找到机会从中突破,那爆发的时刻,符士德可不敢想象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状况。 一边走在路上,千年公先前的话语还回荡在符士德的脑海当中。 “与之对等的时间奇迹……” 关于这方面,符士德实在是没有半点头绪,但这毕竟是那位千年公阁下做出的判断,全世界的钟表师在时间这一领域上都不敢说有千年公这么专业。 只是那位千年公此刻已经不再是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人,即便他站在了钟表师领域的顶点之上,也和时间奇迹不在同一个系统里。 这位老人固然能够以自己的钟表作品来强行从另一个领域里撬动时间的权能,以此将符士德和夏这种怪异的bug状况解除,但同时也极有可能影响到不死者战场那时间循环的完整性。 在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暂时维持着现状。 如果真的要请千年公阁下出手,那至少也等到【时之兽】完成升华,成为真正的时之兽再说。 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千年公会影响到时间循环的完整性,已经完成仪式的【时之兽】也不至于因为曾经在不死者的战场里发生的事情而受到影响。 毕竟这件出自符士德之手的【时之兽】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一件稀罕玩意。 别的不说,这东西光拎出来就能比许多大师之作要强不少,甚至还能进行升华仪式,升华仪式一旦成功,后续只要继续成长下去,甚至能够比肩那尊传说中的【千年兽】。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想来【千年兽】也应该改成万年了。 而这还只是一件钟表作品,一件时间方面的造物。 就连千年公见了也不由得惊叹,其设计的思路理念与能够将其完成出来的技巧堪称鬼斧神工。 时间之茧被千年公暂时带走,那位老人用一块怀表将时间之茧装了进去,把那块怀表送往千年派系的总部,沉睡在其中的千年兽自然会迎接这个新生的后辈。 至于因时间之茧而造成的时间扭曲影响,在时间之茧被送走之后,时间的扭曲就减少了许多,甚至不需要千年公出手,红叶大师轻轻一挥手中的叶片,就将这时间扭曲给抚平。 原本时间扭曲也没有对周遭的状况造成什么影响,毕竟真正能够接触到这种扭曲也是需要自身具备一定条件的,没有这份对时间的敏感性,还没这个资格去触及这种领域呢。 随着时间的扭曲被悄无声息的抚平,一切的痕迹也都消弭于无形,在郑重感谢过两位钟表大师之后,符士德就被那两个老人随手打发回家了。 他们倒是完全不在意这回事,符士德既然以晚辈的姿态前来请他们出手相助,那他们还对晚辈有什么要求? 尤其还是符士德这种能完成【时之兽】的晚辈,千年公看着符士德的目光都觉得慈祥了不少。 走在路上的时候,从旁边的道路经过了一辆开往大学城方向的大巴校车,校车里靠窗的人缓缓收回了凝望着符士德的目光。 “教授?您发现了什么吗?” 听着身旁的学生发出疑问,教授缓缓摇头:“只是看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构,以聚散分离的尘沙构成了人的形体,突然让我有些灵感。” “咦?聚散分离的尘沙能够形成人的形体,那岂不是能够用在骑士型装甲的设计上?” 教授身边的学生们纷纷来了兴趣,各自趴在车窗上朝着先前的方向望了过去,只是一直到校车拐入另一条道路,那些学生们也没有发现之前让教授有所启发的存在。 “哪有啊,根本看不见!” “教授大骗子!” “哈哈。”老教授摇了摇头:“是你们没有这份眼力,那不是一般人能够直接目睹的存在,你们以后出了大学,去密涅瓦机关实习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这类特殊的素材。” “到时候你们的课题就是先想办法制作出一副能够让你们观察并接触到素材的灵能武装……这种考验临时应对能力的项目占了很高的学分。” 有资格进入密涅瓦机关参观学习的学生们纷纷露出向往的神情,不过很快这个话题就回到了先前:“教授教授,你刚刚看见的设计能够用在这块【芬里尔狼】的腰带核心上吗?” “虽然作为【消耗品】已经被使用掉了,但至少原型还在,如果沿着这份原型重新制作,应该也能试着去重现【芬里尔狼】这具骑士型装甲吧?” 密涅瓦机关的老教授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想去做的话,那就试试吧,到时候我会观察你们设计的成果。” 看着身边的学生们,老教授的目光变得深邃,像是在追忆往昔,好多年前的时候,也有个驯鹿脑袋和苹果脑袋的学生在他身边吵吵嚷嚷的。 在路上看见的那个孩子,他身后正在不断构建的人形躯体之上,似乎有个近似于密涅瓦机关印记的鹿首标志? 老教授没看太清楚,不过也没太在意,只是遵循着此行的目的,将这块已经耗尽价值的【芬里尔狼】骑士型装甲的腰带核心回收就好。 好歹也是由密涅瓦机关的主宰阁下参与过制作流程的灵能武装,不能任其流落在外了。 另一边的符士德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存在就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发出了“呼唤”,不过也没太在意,因为符士德感受到这份呼唤其实是因身后的夏而引起的。 绘城这么大,总会有些感知比较高的人能够直视到黑色幽灵的存在,那别人看就看呗,反正也没啥。 他一路回到钟表店里,在打开钟表店的大门之前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夏,略微思考过后,还是打开大门,任其走进来。 “这里是店铺,后面是客厅,再往后是厨房和后院的门。二楼的角落有杂物间、工作室,还有两个房间你不能进。阁楼是我住的。” 符士德看着径直来到沙发坐下的黑色幽灵,缓缓开口说道:“这些相关的消息你应该也在那位合作的全知者手里看过吧?” “知道,鹿首钟表店,之前经历过事故,现在只剩下你和另一个女孩在了。” 夏随意朝着符士德挥挥手,那动作也像是在展示着手腕上牢牢锁着的【被缚者】:“我不打扰你们,你们也别烦我,反正这具躯体是睡不着的,实在不行到后院找个位置立桩。” 符士德有些好奇:“用黑色幽灵的身躯练桩功会有效果吗?” “没有。”夏似乎是翻了个白眼,只是黑色幽灵的面相上看不出动静:“这具载体不需要锻炼,虽然可以构建出肌肉和骨骼的结构,但时刻都能维持在最佳强度上,锻炼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我要找点无害的事情来做,不然就像蹲监狱。” “起码我不让你踩缝纫机……” 符士德说着的时候,钟表店的大门被推开来,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到鞋柜旁边换了拖鞋,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有客人?” 回到钟表店像回家一样自然,这道熟悉的身影毫无疑问是小露,只是符士德听见小露的疑问之后忽的一怔。 “你看得见……” 小露眨了眨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被绯红的色彩渲染,赤红的眼眸晶莹剔透,隐隐有种红宝石般的质感。 只是提起这个小露也难免面露抱怨之色:“燕和丹朱赤逼着我练了好久,现在初步掌握了了这个【圣痕】,她们才放我回来。” 拿到这份力量的时候,对于小露而言确实挺新奇的,只不过在持有力量之后的训练就有些磨人了,幸亏这东西掌握起来并不算困难。 说是熟练的掌控运用,但并不依靠操作时的精密巧妙也不依靠形成肌肉记忆般的艰苦训练,这份力量所考验的,仅仅只是小露的心中所想。 如果小露有意识的收敛这份力量所波及的范围,那就自然而然的可以将其掌控好,而确保小露不会因为随意使用力量就波及到整座绘城周边的时候,燕和丹朱赤也不需要这么紧紧盯着小露寸步不离了。 只是让符士德有些惊讶的是,小露竟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具黑色幽灵的载体里面存在着其他人? 就算是那位圣职者的老人,如果不是一早就确定了夏的存在,也难以一眼就发现居于黑色幽灵之内的夏。 “和那个老爷爷是同出一源的力量。” 夏缓缓开口:“都是【圣痕】……可是似乎比起那个老爷爷,还要更加全面,更加完善,更加,更加……” 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连夏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了起来:“不对……这种情况和你的情报对应不上,为什么你身边那个叫小露的女孩会持有着来自于未来的力量?” 夏感到好奇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走上前去看看,只是符士德眼睛一瞪就让黑色幽灵重新坐回沙发上:“你如果再有别的动作,我就立刻散去这具载体,让你重新体验一下被封印的感受。” “着什么急?”夏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你有关于你身上的情报和全知者所说的不一样,想去看一眼而已。” “不一样在哪里?” “那个家伙从图书馆里找到过一本《鹿首钟表店》的书,也给我看过,我记得上面写过小露会在五年以后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成为天启教会的【圣痕】持有者,在这之前她一直在教会里进行秘密训练,一直到掌握圣痕带来的力量。” 夏耸了耸肩:“看起来很唬人,还有教会的背景,拿下圣痕就能在教会里身居高位,但这种情报只是锦上添花,不影响我们现在直接针对你这个不死者夺取奇迹的计划。” 符士德微微皱起眉头,略微沉思过之后缓缓开口问道:“在你们所调查到的情报里,小露是什么时候初步接触圣痕的?” 夏也注意到了符士德的反应,开口说道:“在一年之后,因为长时间的与天生携带圣痕的丹朱赤接触之下,沾染上了圣痕的存在。” “对不上。小露是在前不久从丹朱赤的手中接触到了圣痕。当时有一个曾经持有过时间类型奇迹的人可能会危及到小露的安全,所以丹朱赤就动用了圣痕的存在,因为那次的接触而留下了圣痕的存在。” 符士德皱着眉头,缓缓开口说道:“只不过持有着‘未来的力量’这一点倒是没有错,因为丹朱赤的确是在当时那尚未发生过的未来里为小露留下圣痕……” 即便黑色幽灵没有眼睛,符士德也能够感受到身边的夏在用一个十分怪异的目光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尚未发生过,但可能会出现的‘未来’成为了‘现在’,你是想说她是什么钟表大师,还是时之兽?又或者说是……” 夏看着符士德,黑色幽灵的载体目光灼灼,轻声开口说道:“这也是一种,由那个千年公老头子所说的,在时间层面之上,与之对等的奇迹?” 符士德耸了耸肩。 这种事情他自己都没整明白呢…… 第146章 执行官的准备 作为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全知者,通过那份奇迹而了解到的知识与信息必然是正确且真实不虚的。 正因如此,全知者们才会更加清楚,同为对手的全知者有着何等的表现。 一切的知识信手拈来,深藏的隐秘只要在充足的时间资源下就不再是什么尘封的秘密,只要不是与其他的奇迹纠缠极深的信息,只不过短短片刻便可全部习得。 在这种情况下,全知者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别的全知者相信也能够做到。 即便每个全知者之间存在着将知识转化为正面作战能力的效率略有不同,但本质上也是一样的。 只要持有着这样的奇迹,互相之间也很难拉开太大的差距。 佐侑从符士德那边所获得的【神之义眼】倒是一个特殊的异类,也正是因为亲自体验过这件灵能武装的特性之后,佐侑才会如此惊喜。 而其他未曾获得像是【神之义眼】这样灵能武装的全知者们,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其他的方向上。 比方说更加充足的时间资源优势,以及更多、更加全面的灵能武装配备,甚至是来自其他奇迹持有者的援助。 这是全知者之间的军备竞赛,而那个败亡于佐侑手下的全知者既然占据着时间资源上的优势,就必然会尽其所能的探查其中的信息。 从那一座浩瀚无垠的图书馆里,对方必然阅读到不少相关的内容,镜子的信息就已经被人利用起来,针对性的布置了计划。 符士德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的信息确实有些难以探查的话,想来应该也会如此。 只是符士德的信息难以锁定,但符士德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被粗略的扫过一遍,至少鹿首钟表店里的人们都是如此。 只是如今从不死者夏的口中得知之后,就让符士德有些困惑了起来。 “和全知者通过奇迹所得知的信息有冲突啊……” 符士德并不觉得夏是在随口胡诌,夏如今的处境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没有意义。 而全知者应该也不至于在两人之间互相联合的时候做出这种欺骗行为,尤其还不是在持有奇迹的正主身上的信息做隐瞒。 不死者夏需要针对的目标是镜子和符士德,在小露的信息上做虚假处理也没有意义啊。 就算真的想要不着痕迹的坑这个合作者一手,隐瞒小露的信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小露所持有的圣痕难以对夏造成什么显着的影响,两边的特性也没有明显的针对性。 所以,那位全知者让夏翻阅的那本名为《鹿首钟表店》的书籍中,记载的内容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信息。 而被全知者观测到的正确信息,其中的含金量也不言自明。 如果有两位同样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存在产生了冲突,互相之间所见的都是更偏向于有利自己的未来发展。 两条偏向不同结果的时间支流互相纠缠,只有胜者才能够选中属于自己的支流,将其作为时间流逝时发展的主干。 那么这之中只要一位全知者参与进去,在自己所持有的奇迹中,稍微询问一个与未来相关的问题,便可直接为双方的纠缠落下定音的一锤。 只因全知者所掌握的,是正确的信息。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持有着时间类型奇迹的存在如果有着与未来相关的表现,反而会更加需求全知者的援助。 只可惜这种需求暂时还是单方面的,仅仅只是一份奇迹,尚不足以让全知者动摇神圣的时间刻度。 除非是持有着所有时间奇迹的圣徒才有一试的机会——但已经抵达圣徒之位,又何须全知者的存在? 只是想到这里,符士德的脑海之中不知不觉的又浮现出曾经所见过的一道身影。 那是个曾经持有着「预见未来的奇迹」的人,只是这份奇迹在他的手中还未来得及发挥出什么作用,就因为他自己的狂妄自大而遗失。 只是那个名为时斑的男人在这之后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性命,藏在地下世界里与鼹鼠集团狼狈为奸,依靠残存的【未来的痕迹】结合自己的【占卜】灵能不断帮助鼹鼠集团收集祭品。 想到当初与时斑的遭遇时,符士德就不由得陷入沉思。 “在那个时候,时斑必然通过自己所持有的力量去探查过属于丹朱赤和小露的未来,因此也就有了小露身上的【圣痕】。” “而他同时也针对我的状况使用了力量,因此在那之中,才会有一具来自‘未来’的黑色幽灵逆行着时间的流逝来到了‘现在’。” 符士德梳理着早些时候被他所忽略的状况:“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感到奇怪的才是,黑色幽灵竟然能逆着时光,在时斑眼中所见的未来图景里回溯到现在的时间节点,这不就是最基础的时间循环雏形吗。” 一想到这里符士德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在这之前他还以为这份时间循环是自己通过【时之兽】而完成的状况,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还并非如此。 早在【时之兽】诞生之前,这份堪称奇迹般表现的时间循环就已经从符士德的手中完成过一次,而他和夏之间的状况,只不过是这种表现的再一次重现罢了。 一想到那位千年公都说过,需要以与之对等的奇迹来梳理时间循环的状况,就不由得让符士德感到有些头疼。 就算清楚了这件事情确实是和自己有关,但符士德对这种状况还一头雾水呢,只能根据现状推测出八成是自己的锅。 可这玩意让符士德再重现一次,他也做不到啊。 别人的时间循环好歹能练假成真,自己这咋啥也不是。 不过在梳理过自身的状况之后,符士德顿时就有了目标。 他从工作台前站起身子,走下楼梯,“我要出门一趟。” 正坐沙发上和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小露转过头来,顺口问了一句:“去哪呀。” “降魔局,有些以前的档案我得去翻翻看,指不定就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符士德经过客厅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望了坐在旁边的黑色幽灵一眼。 居于这具黑色幽灵载体之内的不死者夏耸了耸肩,正想站起来跟在符士德身边的时候,就听符士德缓缓开口:“不用跟过来了。” 从钟表店到降魔局之间的距离还不至于让符士德与黑色幽灵的联系切断,只要符士德心念一动,就可以随时在这位不死者行动之前,散去这具黑色幽灵的载体。 符士德坦然开口:“我要去一趟降魔局,不过就算我离开了,你也没有机会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在我离开之后试一试。” 符士德仿佛看见夏在冷笑,也没多在意,转身就推开鹿首钟表店的大门,空空荡荡的店里就剩下小露和这具浑身被漆黑绷带缠绕到密不透风的黑色幽灵的身影。 夏看见符士德转身离去,也没有拿自己的处境去试试就逝世。 她依靠武术家的技术能够完美的掌控身躯,此刻比符士德更加清楚居于这具载体之中的后果是什么,那份摆烂似的咸鱼气息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暂时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不过就是输给了符士德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原本就是吃过一次鸡的人了,手上握着两道「死而复生的奇迹」,自己这才一道输了不是很正常? 这么对自己说过之后,夏的心态就变得容易接受很多事情了,反正只要没被关进散去载体的封印里就过一天是一天再说吧。 符士德自然不清楚这位不死者的心中所想,只是在夏身边的小露一边捧着温热的杯子,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牛奶,一边朝着夏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那模样是想同情我吗?还是算了吧。” 小露摇了摇头:“只是感觉很新奇。在掌握这种力量之前,我都接触不到那边的事情,身边的人都把我保护的很好。最近才开始接触到这些,除了【圣痕】与【念动力】意外,看过最多的就是黑色幽灵的存在了。” 小露想了想,开口说道:“觉得你看起来和其他的黑色幽灵很不一样。” “同情这样的情绪是不会产生的,虽然燕的支援很及时,没让你造成什么灾害,但你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 “而且主要是因为我哥的审美确实不太行,这个黑色幽灵的造型一点也不可爱,还飘着黑雾,我总感觉会不会像是吸二手烟一样不小心把黑雾吸进去。” 不死者翻了个白眼,符士德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小露赶到后院去待着了,还开窗通风到处喷空气清新剂,怪不得这对兄妹没血缘关系都能相处的好。 夏在后院里找了个角落安静站着,只是心中难免积淤着淡淡的烦躁,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波动有些明显之后,夏再心中复读了几遍自己的状况,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失败者的结局。 至少没受到什么痛苦的折磨,算不错了。 从钟表店的窗户里透出绯红的光芒,小露用刚刚掌握到手的【圣痕】把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准备上楼休息之前,小露稍加思索之后,还是从后院的门里探出小脑袋来,朝着在角落里待着的夏投以视线。 夏微微一怔,与那双宛如红宝石一样的双目对视,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被绯红的色彩所渲染。 在这种状态之下,夏不由得变得放松起来,淤积的烦躁情绪也在悄无声息之间被抚平,极端的精神波动变得平缓了不少。 宛如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夏感受到了如同那位圣职者老人般的力量,只是眼前的小露在操作上略有些笨拙,但力量却显得更为纯粹。 被绯红的色彩包裹之后,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眠,小露也点了点头,委实说就算有符士德的承诺,她还是有些不太安定的。 正好拿夏来测试一下自己对【圣痕】的使用,看起来效果极佳。 这么想着,小露就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闲着没事就随手抛出一线红光,落在绘城另一端的教堂里,被红发红眼的少女随手接过。 两个姑娘就这么玩起了隔空传讯,玩的不亦乐乎,有的时候甩偏了位置还会送到学校的宿舍楼里,随后【念动力】的场域也覆盖了过来,从私聊变成隔空群聊。 这三个姑娘聊的八卦里偶尔也会提到符士德的存在,走在路上的符士德对此有所察觉,不过也没多太在意。 他此行直奔降魔局的档案室,作为外聘专家,想申请翻一翻时斑的档案还是没啥问题的,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在半道上的时候,他倒是看见不少人开着新车从降魔局的大门口鱼贯而入,搞得吞拿也不得不上前指挥,安排这些新增人员。 符士德有些好奇,就趁着吞拿稍作休息的时候上去问了问:“这些人是新的侦查员?” 吞拿摇摇头:“是从其他城市调过来的,准确的说属于后勤系统的一部分。” “其他城市的装备部?” “很接近了。”吞拿开口说道:“是专门为执行官而配备的单独团队,名义上属于装备部,但实际上完全不同,只为了执行官服务,从说法上来看,他们就是每一位执行官的‘最强形态’。”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降魔局会为每一位执行官量身打造一具骑士型装甲,为了配合各自所持有的【以太】而设计,能够最大程度的增幅【以太】的特性。 同时只要穿戴上那套骑士型装甲之后,就算不是在地下世界里,也能够让执行官放手施为,不必担忧展开【以太】带来的影响。 这些人也是专门负责处理执行官留下的【以太】影响的存在,苹果爵士之所以先前难以抽身而出,就是因为他有些急切地提前一步来到绘城,连自己的后勤团队都没有立即调任赶往这里。 而这些人既然已经抵达绘城,那也就预示着一个讯号。 “百目者教团,这下要彻底覆灭了。” 第147章 被【涂黑】的名字 绘城的执行官席位因为上一任执行官的特殊缘故,已经空缺了很多年,导致这支专门为执行官而建立起来的团队刚来到绘城这边的降魔局里还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在吞拿的调度之下,双方很快就完成了配合。 这支团队说到底也是属于装备部后勤系统的一部分,这边的装备部主管虽然没有参与过针对苹果爵士的骑士型装甲的设计,但至少后续在一些优化流程上,是采用过装备部主管的思路的。 符士德朝着那边望了两眼,这支团队行动起来很有效率,跟那胖如肉山似的主管借了一小部分工坊场地,布置好具体的安排之后,立刻分派出专业人手赶往地铁站。 地铁站那条被鼹鼠集团的建筑设计师隐藏起来的通道,此刻还在被【以太】残存的影响而笼罩着。 看见他们在车上就已经熟练地穿上厚重的防护服,专车出行前往地铁站的方向,符士德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走向档案室。 这些人到来之后也就意味着苹果爵士能够抽身而出,整个降魔局都该动员起来,只等彻底锁定地下世界的坐标,就将发起总攻。 到时候就算那些人躲藏在地下世界里,也一样躲不开被尽数扫平的结局。 降魔局手中掌握着不知多少个地下世界,其中不少就是这么来的,面对这种被百目者教团占据的地下世界,降魔局早就有一套成熟的行动思路,只要准备妥当,各方面就位,就能在顷刻之间发起强攻。 推开档案室的大门,和办公桌后面的职员点了点头,还没等符士德开口,职员就开口说道:“您要找的档案在b柜32号,那里总结出了所有与时斑相关的记录。” 这下倒是方便不少。 符士德沿着通道前进,在职员所说的位置前停下,这边的箱子里堆了满满的文件,有洁白崭新刚装进去不久的,也有经历过许多年,纸页都开始泛黄打卷的老旧记录。 时间跨度很长,从时斑早些年的事迹一直记录到前不久败亡于符士德手中的案件,按照顺序摆在最上面的记录是时斑的验尸报告,一份验尸报告就终结了这位曾经持有着「预知未来的奇迹」的圣徒候选者的一生。 符士德翻出这些文件,一份又一份的看了过去,比较新的档案里很多都是符士德亲历过的事情,他对此倒是十分了解。 “【时间循环】这种特殊现象在最早的时候,是借以时斑所窥见的未来图景而触发的。” 「预知未来的奇迹」在时斑身上铭刻下【未来的痕迹】,借以这份痕迹和名为【占卜】的灵能互相结合,使得时斑能够窥见未来的图景。 而且就符士德所见的档案上来看,时斑当时所消耗掉的‘猫眼绿’当中,也有着已经觉醒成魔眼的猫眼绿,其中就有名为【未来视】的魔眼。 种种特性在互相结合之下形成了这样的表现,原本在时斑的眼中,未来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窥见符士德的未来竟然会带来一只逆行着时光而来的怪物。 从时斑的档案上来看,符士德有些难以确定这究竟是“未来”的符士德借以时斑这个途径来完成【时间循环】的效果,还是因为时斑在偶然之间的操作错误的促成了【时间循环】这一结果。 符士德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出去,如水般的感知尽数流入这些档案里,纸质文件的档案顿时像是被打湿一样变得微微卷曲起来。 但被符士德随手一扫,这种好像吸足了水分的状态又变得焕然一新。 纸页上用油墨留下的文字在符士德的感受中宛如小精灵一样跃动,蹦蹦跶跶之间组成了舞蹈,符士德的目光借以这些记录的文件投向了过去,望向了曾经的‘时斑’。 他看见了在大楼之内,张开【无形之水】的时斑,看见了无形之水被风雪冻结覆盖,符士德于此第一次展开了【驯鹿子弹】。 只不过有些舍不得将珍贵的消耗品用在这种地方,展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加快动作,终结了时斑的生命。 “不是这里。” 符士德继续回望,眼前的记忆回响的景象飞速掠过,他看见了拄着导盲杖,走在道路之上,窥见了与自己所见完全不同的未来景象的时斑。 “也不是这里,是更早的时候。” 曾经的符士德就自身的感知而言,只能够借助那一点残存的灵性追溯过往三年的历史,不过此刻在感知飞速暴涨的状态之下,哪怕只是借以这种记录着时斑事迹的文件,也能尝试着去探查更加过去的时光。 随着时光飞速流逝,符士德的目光也缓缓投向了在许多年以前,那个手持奇迹,意气风发,未来的一切尽数揽入眼底的奇迹持有者。 在这一瞬间,置身于‘现在’的符士德回望过去,与置身于‘过去’的时斑隔空相望。 目睹到对方的瞬间,符士德就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 无形的墨迹在悄无声息之间浮现而出,覆盖在了符士德的身上,先是自脚下的影子开始,本就漆黑的阴影被墨迹渲染的愈发深邃。 随后那翻腾不休的黑泥像是沸腾一样冒出了泡泡,气泡破裂,飞溅而起的黑点沾染上符士德的裤脚与鞋子。 紧接着,墨迹就在瞬间晕开,扩散,不断覆盖在符士德的身上! 符士德眼中的‘时斑’脸上露出笑容,他的一双眼瞳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流露出摄人心魄的辉光,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符士德很快就在心中明了,对方的存在早已经不是自己所想要寻找的‘时斑’。 而是早在追溯时斑这条必经之路上设下陷阱,在这里等待着符士德前来探寻的最后一道目光。 “【魔眼】……” 上一任执行官在绘城留下了三道百目者的【目光】,其中【星之瞳】被苹果爵士所展开的【以太】瞬间吞没;【兽之瞳】还未等汇聚在载体的身上,就被不死者夏依靠奇迹强行夺取。 一是为了借助这些【目光】身上被涂黑的墨迹来遮掩佐侑与符士德的探查,二也是因为这些【目光】本来就是好东西。 夏至少就借助了这份【祝福】的力量具现出十二只兽的眼睛,配合起来甚至原本是为了狩猎镜子而使用的力量,就连上一任执行官也能借此具现出时之兽的目光,由此可见这份祝福利用得当究竟是多么好用的特性。 而作为第三道目光的【魔眼】则是一直都在隐藏自身,符士德和苹果爵士原本都没有多太在意这最后一道目光了,毕竟只要做好准备,这边就能直接锁定地下世界进行强攻。 到时候直接找百目者教团那本体的麻烦,不是更加简单直接? 一道游离在外,被符士德以【静止的魔眼】不断阻挠,无法适应载体汇聚于一束的目光,根本就不足为惧。 只是让符士德有些出乎预料的是,这道目光反而找到了其他的办法来从中抽身而出。 他先是在被【静止】的状态下,汇聚出了对载体负担最小的【过去视】魔眼,再借以钟表师的载体,使得将这份目光投向过去。 随后将身上所携带的墨迹以此扩散而出,通过【涂黑】来掩盖自身,在不为旁人所察觉的状况之下,悄然布置了一道专门用来针对符士德的陷阱。 只等待符士德朝着过去的时斑投以视线,便可以趁此机会,一举将符士德的存在抹去! “是时间。” 符士德心中明悟:“在你们的阵营中,存在着一个精于对时间层面操作的存在,以此而设计出【时间循环】的陷阱,只要我深究时间循环的缘由,就会自然而然的落入你们的陷阱中。” 【魔眼】微笑颔首,来自过去的声音缓缓传入位于现在的符士德耳中:“你只是其中一个。” 漆黑的墨迹覆盖在符士德的身上,被【涂黑】的部分完全丧失了知觉,就连符士德的感知,都有些难以感受到这部分躯体的存在。 脚被【涂黑】,就失去了“脚”“足”“腿”等名字,变成“■”,在没有书写下全新的名字之前,符士德几乎就相当于失去了这部分躯体。 而随着这份陷阱的展开,符士德更是能够感受到,这次对方的准备充足,在那份墨迹之下,所隐藏的,是完全令符士德认知错乱的【以太】。 这份【以太】在触及到符士德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混乱了符士德对自身的认知,随着【涂黑】的墨痕与【以太】两方面同时启动,符士德顿时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变得支离破碎,混乱到拼凑不成形状。 如果早有准备,符士德也能立刻保留自身尚未被涂黑的部分,以此死而复生,但这一次在悄无声息之间直面【以太】的侵蚀,瞬间就让符士德深刻的感受到,苹果爵士一直以来是在与什么样的存在互相争斗。 那是只有【以太】才能互相对抗的存在,是【金苹果】的展开才能正面相对的力量,在这瞬息之间的恍惚下,翻滚的黑泥将符士德彻底覆盖,将他【涂黑】成了一道漆黑的人形。 位于地下世界的上一任执行官长出口气,“真是不容易对付的小家伙……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这把老骨头的时代了。” “已经解决掉了吗?” 【无目者】鼹鼠缓缓开口问道。 “只是将他自身涂黑了而已,接下来就要将所有的一切都一并涂黑,让‘符士德’之名彻底消失,才算是解决掉这个棘手的小家伙。” 上一任执行官缓缓开口,在言语之间,无形的墨迹沿着时间的流逝而铺开,翻腾不休的黑泥席卷向一切存在着符士德之名的所在。 从符士德在降魔局的档案、以前他留下过名字的试卷和作业本,到人们心中有关于符士德的记忆,符士德所触碰过的事物…… 一切的一切都被漆黑的墨迹所染黑,将符士德的名字涂抹,将其彻底掩盖。 已经陷入梦乡的小露突然皱起眉头,冷汗浮现在额头上。 她像是做了个噩梦。 在梦中的小露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有着一双怪异的眼睛,随着那双眼睛投射而来的目光,如墨般漆黑的淤泥就朝着她涌现。 只是在睡梦中,一直待在后院角落的黑色幽灵迈开脚步,一跃而起就跳过了窗户,进入小露的房间。 黑色的幽灵对陷入梦乡的小露伸出了利爪,锋锐的爪尖化作游离的漆黑粒子,黑雾弥散而出,将周遭笼罩。 在那份噩梦之中,即便小露的内心再怎么抗拒,绯红的辉光也会被一笔一笔的涂抹成漆黑。 在绯红构建而成的领域即将被黑泥淹没的时候,周遭更是突然黯淡无光。 小露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弥漫的黑雾甚至阻拦了阳光,梦中的景象也变得阴沉。 看见这弥漫而起的黑雾,小露下意识的就要在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仿佛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让少女呼唤这个名字。 明明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只是当名字闪过脑海的时候,却有一种微妙的亲近感觉。 小露面露困惑之色,但随即便坚定的开口,将这个名字念诵而出。 另外一边,倒吊于树上,被长矛刺伤,被饥饿侵蚀,睁着一只青碧色眼瞳的女孩也浮现出些许疑惑的情绪。 “这只眼睛是我从全知之海里所得知的……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什么地方对不上。我的记忆出现了错漏。” 佐侑的眼中缓缓浮现出一道暂时被她忘却的身影,她在不同的地方,在同一时刻,与小露念出了那个名字。 符士德从弥散的黑雾里走出,黑雾席卷,无形的感知扩散而出,反过来将黑泥推动着翻卷回去。 “这【以太】还真是厉害……不过既然你都出手了,那总得让我给你回回礼才是。” 死而复生的符士德缓缓睁开了【静止的魔眼】,对其投以视线。 第148章 透过魔眼的注视 弥散而出的黑雾宛如洪流般向外扩散,明明看着只是朦胧的雾气,但是在感知的扩散下,反而把看起来更加沉重的黑泥也推得倒卷回去。 黑白分明的眼瞳被青碧色的辉光所渲染,名为‘猫眼绿’的特质于此显现而出,魔眼的启动只在一瞬,投射而出的目光沿着感知的扩散,将目光所及之处尽数陷入了【静止】的领域里。 符士德是第一次与【以太】正面相对。 在这之前虽然他见过苹果爵士在面前展开【金苹果】的存在,但实际上他对以太的存在尚且不太了解。 这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存在,也是无法通过目光的观察来判断的事物,甚至于就连符士德以自身被彻底【涂黑】作为代价,亲身体验过直面【以太】时的感受,对此也只有一片混沌。 面对这种本不存于世上的元素,在【以太】隔着墨痕触及到符士德的一瞬间,连一个普朗克时间都不需要,符士德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就陷入了错乱。 这并非是符士德的感知在【以太】层面上出现了无从感受的空缺,反而正是因为符士德能够感受到以太的存在,因此才会给他带来这样的状况。 只不过当【静止的魔眼】那份目光落在翻腾不休的黑泥,以及隐藏在黑泥之下的【以太】时,原本极具侵蚀性的黑泥反而被青碧色的辉光覆盖了进去。 位于地下世界的上一任执行官睁开了眼睛,在过去的时光里,属于【魔眼】的目光也和他一样,睁开了眼睛。 “这是【静止魔眼】?” 上一任执行官的疑惑从【魔眼】的目光口中吐出,理论上作为【魔眼】的目光,他们持有着世上所有魔眼的力量。 不管是【石化魔眼】、【静止魔眼】、【迟缓魔眼】亦或者是【过去视】、【未来视】,【歪曲】还是【注视死亡】…… 就如【兽之瞳】理论上是汇聚了世上一切之兽的目光那样,【魔眼】也是汇聚了世上一切魔眼的目光。 这份百目者的【祝福】能够让这具载体发挥出世上一切魔眼的力量,为此还特地布置了陷阱,用来对付符士德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当符士德正式在他们面前展开自己的灵能时,才让他们察觉到了异常。 “不管怎么看,这都应该属于【魔眼】的范畴,但【祝福】对其无用,他不受百目者的统御,而【诅咒】也无从干扰到他,看似是魔眼,但本质上却近乎于存在着与以太相似的特征。” 【魔眼】面临着青碧色的辉光席卷而来的景象,那双眼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深邃,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被色彩渲染。 只是与符士德表现出来的‘猫眼绿’特质不同,魔眼的双目显得更加绚丽多彩,宛如虚幻又无形的虹。 在【魔眼】被专门研究灵能领域的学者们并入这一大类之前,是存在着自己独立的划分的,有人将其称之为【黄金】,亦有人将之称作【宝石】或【彩虹】。 而这双以【虹】为表象的魔眼,所展开的特性,则是与那青碧色的辉光完全一致的—— 【静止】与【静止】在过往的时光中互相碰撞,一者位于过往的时光,一者位于少女的梦境,在梦境与时光的界限之中,两道魔眼的目光针锋相对。 只是让【魔眼】猛然之间感到错愕的是,即便是百目者的目光在这青碧色的辉光之下也被尽数吞没! 随着感知不断铺开,感知的覆盖范围便是目光所及之处。 这份无形的感知席卷过翻腾不休的黑泥,将黑泥陷入静止的世界,即便是隐藏在黑泥之下的【以太】也难以突破这份【静止】的束缚,双方之间迸发出激烈的交锋,尖锐的爆鸣声与啸叫发生在静止的世界里。 在这一瞬间,符士德的存在已经在百目者教团的判断中瞬间拔高到凌驾于苹果爵士之上的高度。 随着【魔眼】的目光被符士德不断吞没,遗留在绘城之中的最后一道目光也于此刻燃烧自身,将这份【祝福】于此展开! 在过往的时光都不断被【静止】的世界所笼罩,完全陷入封印的状态下,【魔眼】的身后像是延伸出了一根又一根纤细的漆黑线条。 翻腾不休的黑泥飞速倒卷回去,汇入这些漆黑的线条之中,使这些线条延伸的更长。 宛如树状分部的漆黑线条遍布在过往的时光里,而随着【祝福】的展开,线条也像是化作了活物,每一道树状分枝开来的线条上开出了“叶片”似的存在。 但仔细凝望之下,却会发现那并非是生长在树上的叶片,而是一只又一只睁开来的眼睛。 纯粹由【眼】之要素构成的抽象状态具现在过往的时光中,漆黑之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枚【魔眼】。 栽种在过往时光上的巨树里,睁开如夜空群星一样的眼瞳,数之不尽的【魔眼】随着目光的祝福于此展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汇聚于此,凝成一束,与静止的世界互相碰撞! 梦境产生了剧烈的波动,时光也像是在轰鸣中震颤不停,汇聚了此世一切魔眼的目光,已经开始动摇到一切都陷入静止的世界。 【魔眼】咬紧了牙关,即便是选中了过往的时斑作为新的载体,但时斑的素质也不足以承载世上所有的魔眼。 载体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未抵达终点,黑泥铺开的漆黑之树仍旧在不断茂盛生长,开出更多的叶,睁开更多的眼。 越来越多的魔眼的力量汇入了目光之中,哪怕是第三阶段所持有的【以太】,也不是不能够正面抗衡,甚至凌驾于其之上! 【魔眼】竭尽全力的发出咆哮,符士德这份不属于百目者掌控之下的【静止的魔眼】本不该存在,哪怕是使得这具载体崩溃,也不能够让这亵渎的目光继续凝望下去! 位于小露梦境之中的符士德也看见了竭尽全力的【魔眼】,他抬起目光,瞥了一眼漆黑之树上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甚至还在不断增加的魔眼们。 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露的肩膀:“我这不是在这呢嘛,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可是我之前记不起你了……” 小露有些不知所措,她紧紧抓着符士德的衣角,仿佛只要在这里松开手,眼前的身影就会瞬间被漆黑的色彩吞没,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仿佛会将这个女孩带回前不久那暴风嘶鸣的雨夜里。 当时的小露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要走下楼,用店里的电话打给降魔局报案。 “那你现在这不是记得我叫什么嘛。” 符士德笑了笑,小露也在熟悉的声音中安静下来,他看着小露,稍微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要是以后再突然忘了我的存在,这倒不是什么问题,你可以去问问佐侑姐姐,她这么聪明,肯定能回答你。” 说着,符士德朝着远方投以视线,仿佛看见了那道倒吊在树上的身影。 随后符士德收回目光,再一次朝着过往的时光投以视线。 青碧色的辉光于双目之中展开,【静止的魔眼】使得这份无形的目光也变得若有实质,目光所过之处,一切的一切都在魔眼的特性之下,陷入了静止。 宛如有些许细微的破碎声传来,像是目中的一切自边缘开始浮现出洁白的线条,但细看之下才发现并非如此。 在静止的世界之中,像是一切都开始陷入了冻结,细微的破碎声是冰洁时响起的声音,洁白的线条是因为陷入了绝对零度的领域里而浮现的现象。 数之不尽的魔眼汇聚成一束的目光冲击着静止的世界,但转瞬之间就被陷入冻结。 【魔眼】立即将【静止魔眼】转变为【永结眼】,却发现即便在百目者的祝福之下,把入目所见的一切都陷入绝对零度的冻结,也无从抵抗符士德的目光。 即死特性的目光切不断静止的死线,歪曲的力量无从扭曲静止的世界,烧灼的魔眼能够在瞬间点燃太阳,使巨星化作灰烬,却在下一刻陷入沉寂…… 无数魔眼汇聚于此而产生的力量,被一双眼睛所投射而出的目光尽数压制,封印入近乎于永恒的静止之中。 【魔眼】与符士德互相之间对上了目光,注视着彼此,只是无形的目光已经将名为【魔眼】的目光与其载体彻底封印了起来。 他的思考永恒的停滞在对视时的那一瞬,名为百目者的祝福也于此凝固,彻底深陷于被静止下来的过往时光中。 符士德收回目光,摸摸小露的脑袋,平时小露都不太爱让他摸头,会觉得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不过好歹现在是梦里,再怎么揉她也没事。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等你醒来,我不就又回来了嘛。” 符士德向前迈步,走到梦境的边缘,身上的怀表翻开了表盖,本该向着下一个刻度跃动的指针并未如顺时针的轨迹行进,而是反了过来,朝着逆时针的方向倒退了一个刻度。 于是符士德也从梦境迈入过往的时光里,踩在被冻结的静止世界之上,朝着【魔眼】的方向前行。 “记得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啥事没有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要是醒得早就给我留点早餐,我想吃干蒸和金钱肚。” 也没等小露在梦中有所回应,符士德的身影就踏入逆行的时光洪流之上。 如果不是因为是置身于梦境,符士德想以自身逆行在时光之上,而不仅仅只是铺开的感知窥见过去,还得费点功夫。 不过既然自己是在梦里被小露给呼唤出来的,那趁着这份梦境尚未终结之前,借以小露的梦稍微做到点事情也未尝不可。 符士德缓缓前行,走向被自己静止下来的【魔眼】面前,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魔眼的那双眼瞳之上。 与【魔眼】之间看似已经完成了接触,只不过在这之中还阻隔着一层冻结的静止,符士德只觉得手指已经冻到开始失去知觉,而没有触及到名为百目者的祝福的感受。 不过这点小事对于符士德而言倒也不算什么,冻到失去了知觉连疼都感受不到,甚至还觉得手好像有点温暖的感觉。 符士德深吸口气,身上弥散出漆黑的雾气,海量的漆黑粒子将过往的时光尽数覆盖了起来,笼罩在朦胧漆黑的雾气之中,看不清真切。 既然百目者教团在这里布下了针对符士德的陷阱,那符士德光是把这份陷阱给拆掉,多少还有些不太解气。 “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还能找到这么个精通于时间操作的高手来帮忙,不知道我上面有人?” 符士德背后可是那位千年公,在钟表师里稍微打听打听都知道不该招惹符士德,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有哪个家伙这么大胆,还敢针对时间层面设下陷阱。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顺手收割一下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在悄无声息之间,符士德的感知尽数汇入【魔眼】的那双眼瞳之中,静止的世界里本不应该有着能够活动的事物,但无形的感知却不属于此列。 感知如水,落入静止的世界里也一样会被冻结,但奈何符士德的感知有些过于磅礴,在被彻底冻结之前,宛如洪涛海啸般的感知就将其冲刷,把这份百目者的目光淹没在其中。 符士德轻车熟路的将这份属于百目者的【祝福】纳入掌心之中,一双宛如水晶的眼瞳被他轻而易举的摘下,掌心之上的眼瞳中,封存着名为【百目者】的力量。 他凝望着掌心之上的这双眼瞳,这双眼睛也像是在注视着符士德,符士德能够感受到,似乎有什么存在,也在通过这双眼睛凝望着自己。 “是上一任执行官?还是你们那【无目者】的鼹鼠老大?亦或者说……” “是真正的【百目者】?” 第149章 【智慧的果实】 互相“对视”的目光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符士德就能够感受到对方似乎移开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对方在畏惧着符士德那不可思议的感知,觉得要是对视时间稍微长一点,可能会被符士德沿着这份联系隔空朝着那边也来一发【静止的魔眼】。 掌心之上,这两枚宛如水晶宝石一样的眼瞳顿时失去了神采,变成了单纯的,蕴含着百目者祝福的载体。 虽然符士德将【魔眼】给摘了下来,但实际上只要百目者教团那边有所准备的话,还是能够将这道【目光】给收回去的。 现在只是碍于被符士德以【静止】的世界封印起来,想要抽身而出也难以突破静止的魔眼所带来的束缚,因此才会暂时落入符士德的手中。 只要符士德稍微松动一丝封印,相信将这份【祝福】给回收对于百目者教团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不过,能不能收回去,还得先问问符士德。 落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做梦! 符士德就算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瞧上一眼,都不会把这种东西放回百目者教团那边去。 毕竟符士德也不是对此完全一无所知的萌新了,算起来这是符士德第二次入手属于百目者的【祝福】——第一次是因为符士德直接在自己眼中所见的视界里,将自身所感受到的【百目者】给具现了出来。 理所当然的,那只‘猫眼绿’因为亲眼目睹了【百目者】的存在而受到了影响,被【诅咒】所侵染,但同时也具备着【祝福】的力量。 这种优质的素材,自然是被拿来作为【神之义眼】的材料。 而现在符士德手中的这双【魔眼】也是不下于神之义眼的好东西,哪怕不太适合被利用起来,也休想从符士德手里拿回去。 “直接当做灵能改造的素材移植在自己的身上,只怕会被蕴含在其中的【诅咒】给侵蚀成百目者的眷属。” “但想要以工匠的方式对其加工改造,变得稍微无害一些的话,反而会因为陷入【静止】的状态而难以进行。” 符士德低头沉思起来:“但又不能松开这份束缚,一松开来这东西就得跑了,难得才从百目者教团那边薅到这种羊毛,可不能放任羊毛流失……” 他稍加思索,还是暂时先将这对【魔眼】收好,反正已经封印好了,真不放心的话,大不了一有空就从兜里掏出来多看两眼。 鼹鼠集团——百目者教团那帮人全都在地下世界里,除了最后这道属于【魔眼】的联系以外,也没这个本事跑上来找符士德的麻烦。 “这种事情不知道找佐侑得多久才能够得到结果,虽然入手了第二道「通晓一切的奇迹」,但时间资源仍然是全知者最稀缺的东西……” 符士德在心中想道:“或许我得换个思路,我的工匠水平不够又不代表别人的工匠水平也不行,找装备部主管那个胖子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加工方法也可以嘛……” 这东西怎么说也是汇聚了世上一切魔眼的目光,虽然符士德自己的灵能显得比较特殊,似乎不在这目光的范畴之内,但不管怎么说两者之间也是有共通之处的。 要是处理得好,说不定能设计出一个专门适配自己这份【静止的魔眼】的灵能武装出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符士德也缓缓从逆行的时光中走了出来,只是往返的道路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断开。 符士德并未对此感到诧异,因为他原本就是从小露在睡梦中的梦境里通往这边的,通往梦境之路断开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小露睡醒了,仅此而已。 睡醒之后,梦境也就成了无根之水,在小露的脑海中基本也就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 小露能够在惊醒之后想到自己做了个噩梦,梦里好像忘了符士德,但随后符士德又重新出现……那些会对梦境的内容事无巨细回忆起来的,本质上其实是一种“脑补”,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说服了自己来接受脑补而出的内容。 想到这里,符士德也突然一怔:“坏了,我怎么就在梦里叫小露给我留早餐……希望她还记得这回事。” 虽然通往梦境的道路走不通,但符士德的目的地也不是想要回到小露的梦境当中。 漆黑粒子自身上弥散而出,黑雾如洪流一样席卷,在符士德的脚下铺设成了道路。 黑色幽灵站在鹿首钟表店里,身上也有漆黑的雾气升腾而出,在那漆黑的雾气当中,缓缓走出了符士德的身影。 一直到符士德回来之后,黑色幽灵才转过头来,寄宿在黑色幽灵这个载体之内的不死者夏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睡醒了过来。 “你又遇上什么怪东西了?” 符士德耸了耸肩:“还能有什么怪东西,在绘城这地界,也就百目者教团了。” 仿佛感受到夏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那些家伙……” 走下楼梯一看,符士德顿时有些庆幸,竹蒸笼里还装着一碟干蒸和一碟金钱肚,好歹小露还记得给自己留点早餐。 只是预留的早餐已经微凉,符士德看了一眼时间,顿时咋舌:“这都是下午茶的时间了……一来一回怎么就误差了这么久,看起来在时间层面上的操作还得这个机会多练习一下才行。” 没等符士德把早餐回锅再蒸热一点,些许无形的波动就覆盖住了鹿首钟表店,符士德下意识的扭过头朝着某个方向望去,就听见念动力干涉物质,在耳畔响起了声音。 随后也不等符士德有所回应,一股柔和的力量就包裹住了符士德,立即将他从钟表店里“拎”了出来,转瞬之间就裹挟着符士德来到降魔局里。 燕和吞拿满脸严肃,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你刚才跑哪去了,一个上午联系不到你。” 符士德挠挠头:“时间上的操作有点问题,消失了好一会儿,幸好对轴没对错,不然我只怕要走回到明天或者后天的时间去了。” 见符士德拍了拍口袋,口袋里隐隐凸显出两个圆滚滚的轮廓,再指了指眼睛之后,吞拿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无需过多的解释,吞拿就立刻反应过来,这也不算难猜,毕竟降魔局这边一直都没准确锁定最后一道目光的存在。 能让符士德这么小心翼翼,还得隔着衣服口袋来暗示,除了那蕴含着百目者【祝福】与【诅咒】的载体,在整个绘城里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了。 “不过你们这么急着拉我过来干啥……” 符士德也稀里糊涂的:“战前动员也跟我没啥关系啊?” 先不说各方面的调度都需要时间,被隐藏起来的地下世界也不是这么容易锁定的东西,符士德差点还以为自己在时间的路口上走错了,一个不注意就跳了好多天。 “战前动员是做给他们看的。” 脚步声从身后的走廊响起,苹果爵士的身影缓缓走来,符士德只听苹果爵士开口说道:“就算切断了百目者教团与地上的一切链接,也不可能做到彻底隔绝他们的情报网。” 从苹果爵士手中接过那枚红彤彤的苹果,符士德确实有点饿了,啃了一大口,清脆甘甜在口中迸发。 “能够察觉到他们必然另有所图,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图谋,才会让他们如此坚持不懈,将自己龟缩在囚笼之中,这一点只怕是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全知者也很难看得出来。” 符士德眨了眨眼睛,他倒是不太清楚在这自己跳过的段时间里,针对百目者教团的研究又有什么全新的进展。 “他们不只是想要通过献祭的方式来使得【百目者】重新回到【伟大存在】的状态?” “摘下【百目者】的定义,或许确实是目标之一。” 苹果爵士的声音缓缓响起:“但光是如此,还不够。” “就算地下世界里的老东西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在他就任期间也应该清楚,只要一座城市的各方面都做好准备,一个地下世界根本就不足以作为坚守的壁垒。” 早在上一任执行官就任的年代,降魔局就已经掌握住不知多少个地下世界的存在了,那位总执行官阁下当时正值壮年,亲自调度执行官对诸多地下世界进行远征探索,更何况是技术日渐进步的现在? 苹果爵士一直都很清楚,吃下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这些家伙所图甚大,腐化了上一任的执行官,所求的目标必然不只是使得【百目者】重归【伟大存在】这么简单。 只是如果继续将时间浪费在猜测对方的目标这种事情上,未免也有些太麻烦了点。 符士德的目光落在苹果爵士座椅旁边的一只金属手提箱上,这是骑士型装甲这类灵能武装在未展开着装时的标准形态。 一想到那专门为执行官而建立起来的团队,以及为每一位执行官量身定制的,用于适配各位执行官所持有的【以太】,特殊打造而成的骑士型装甲。 符士德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抽调各种军用级的灵能武装部队,动员降魔局之内的侦查员,这只是上一任执行官在任期间的“老一套”。 后勤系统全力运转,世界的规则都在诸多军用级灵能武装的射程范围内重新定义,由持有着【以太】的执行官坐镇,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地下世界能够阻拦脚步。 绘城的降魔局之所以对这一套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上一任执行官的缘故,导致绘城这边确实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如果这种老一套计划放在其他正常更替交接执行官的城市里,指定会让人摸不着头脑:这都多少年前的老古董版本了?现在这年代针对一个地下世界行动还得这样全体动员?对面的地下世界究竟有多易守难攻才得这样啊,难不成比中庭世界宇宙结构要大十倍不止还有一大堆危害等级极高的存在? 时代在发展,名为“代沟”的存在令蚕食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鼹鼠集团变得盲目,同时也被傲慢迷失了心智。 伟大存在的确是寻常人都无法触及到的层面,但盲目的认为只要依靠伟大存在就可以做到一切,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轻视其他存在了。 苹果爵士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但苹果爵士并没有深究这些东西的想法。 因为浪费时间深究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对于苹果爵士而言,当阶段发展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情其实就已经十分简单了。 这位执行官拎着金属手提箱,在降魔局的办公室里交代过事项之后,独自一人沿着电梯深入地下,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地铁通道里。 位于地下世界之中,被涂黑的漆黑人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这位绘城上一任的执行官笑了起来:“准备独自一人作为尖刀,先打开地下世界的道路吗?真有老爷子手中的利刃的感觉啊,但仅靠你一个人,难道就觉得足够了吗?” “足够了。” 像是在回应着上一任执行官的话语,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苹果爵士拎着手提箱缓步上前。 “只不过是一个地下世界而已,居然要一位执行官亲自动身,简直就是……” 苹果爵士说着,摇了摇头,在无声之间,他的手中握着一只饱满的果实。 上一任执行官轻轻拧起了被涂黑的眉毛。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给忽略掉了。 与苹果爵士的数次交手中,上一任执行官对苹果爵士这柄总执行官阁下手里的利刃早已有所预测,就连苹果爵士所持有的【以太】也未曾瞒过他。 而苹果爵士反而还不清楚上一任执行官所持有的【以太】正体是什么,在各自所掌握的情报这一点上,苹果爵士反而是陷入劣势。 只是从苹果爵士的行动来看,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种劣势的影响,只身一人前来,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作为他的底气? 上一任执行官隔空凝望着苹果爵士拎着的手提箱。 “骑士型装甲吗?” 苹果爵士摇摇头:“只是对付你们这个世界,还用不着展开这件武装。” “要是在这种场合下连这东西都得展开来,那老爷子回头得狠狠批我了。” 说着,他咬下了手中的果实。 名为【智慧之果】的果实,被苹果爵士一口吃下。 第150章 第六席执行官 符士德端坐在椅子上,在众人的看守之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无形的感知扩散而出。 不依靠视觉来感受,而是依靠更加广阔的感知去试图观察在地下世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次与上一次在地铁站里有所不同,已经不再是两位执行官之间隔空作战的互相试探,而是更加简单直观的正面相对。 是真正的,属于执行官的战场。 地上的乐园以执行官的身影为中心开始浮现而出,随着执行官的脚步朝着地下世界踏入,也宛如一幅画卷一样徐徐展开。 原本属于地下世界独立运转的规则尚未来得及笼罩苹果爵士的身影,名为【伊甸园】的乐园就已经于此展现。 【伊甸园】的存在替代了地下世界的景象,苹果爵士硬生生将一个独立存在的地下世界给侵蚀成了不同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等上一任执行官浮现出错愕的情绪,伊甸园之中就浮现出了蛇影。 古蛇在狂笑,蜿蜒的躯体仿佛舞蹈,像是在庆贺吃下了【智慧之果】。 相较于【以太】那种完全无法被认知的存在,【智慧之果】所带来的异变则是符士德能够真切感受到的波动。 甚至于让符士德隐隐有些震动的,是【智慧之果】所展现而出的磅礴伟力,随着苹果爵士吃下那枚禁忌的果实之后,这份特性光是展现出来,就已经有些影响到符士德朝着那个方向蔓延而出的感知。 翻腾不休的黑泥自四面八方涌现而来,但都尽数被阻拦在【伊甸园】之外,明明苹果爵士再也没有言语,但符士德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从苹果爵士身上流露而出的某种信息。 他有些失望。 面对这位前任的绘城执行官,如今已经被侵蚀成了百目者的眷属的存在,苹果爵士对此感到十分的失望。 哪怕苹果爵士一言不发,符士德似乎也能够从中读出些许感受。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老东西从未有过与同一阶位的敌人正面作战过的经历。” ——“以至于让这个老东西都已经忘记了,在执行官之间的战场已经到了正面相对之时,应该作何反应了啊……” 苹果爵士无声的叹息,随后继续向前,迈下一步。 当一步落下,【伊甸园】的范围则是在瞬息之间猛然向外扩张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向外扩张的乐园替换了地下世界的领域,甚至于……将整片大地,整颗星球,乃至于地下世界那无尽的星空都于此重新渲染! 就连符士德朝着那边蔓延而去的感知都被“挤”了出来,感知这种无形无质的存在本不该被某种事物影响,只是此刻在苹果爵士手中所持有的力量,已经是符士德前所未见的程度。 倘若说作为【以太】的【金苹果】是符士德无法认知的力量,那么此刻被苹果爵士所展开的【智慧之果】几乎就是一种可以被认知的以太! 甚至于,可能比起以太而言,还要更加强大! 那道吃下了禁忌的果实,将自身所携带的【原罪】尽数展现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瞬息之间镇压了整个大型的地下世界。 随着无数目光于此爆发,漆黑的淤泥翻腾,以及隐藏在淤泥之下,随时蓄势待发的【以太】也于此展现,苹果爵士这位新生代的执行官终于让那些一直窝藏在地下世界里的老古董们感受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执行官应有的实力。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总执行官阁下手中的一柄利刃,位列第六席,被人尊称为“爵士”,就是依靠着能够独立征战开拓一个大型地下世界的伟力! 面对一众分食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已经成为全新百目者教团的鼹鼠集团成员,苹果爵士毫无保留的展开自身的【原罪】,一次又一次的将不断抵抗着【伊甸园】侵蚀的地下世界重新镇压回去。 甚至于苹果爵士一直以来都只用一只手臂与无数的目光交战,另一只手上一直拎着那只金属手提箱,连骑士型装甲都没有穿戴在身上。 “竟敢这样小瞧我们……” 各自身具百目者的祝福,作为【目光】载体的鼹鼠集团成员们咬牙切齿,但其中那道全身都被涂黑的人形缓缓开口说道:“他并没有小瞧我们,这已经是他十分重视我们而表示出来的敬意了。” “现在的后辈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啊,再这样下去,或许就连那位老爷子的位置,都要让给年轻人了……” “只不过,在你的实力强大到能够让老爷子让位之前,仅凭你一人就想收复这个地下世界,多少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上一任执行官那被涂成漆黑的面容之上,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他凝望着苹果爵士的身影,缓缓开口说道:“你特地保留着这件骑士型装甲,是为了将【百目者】从这个世界里驱逐出去,放逐在宇宙之外,以此彻底抹除【百目者】的影响,掌控这个地下世界……” “但,仅仅只是一件骑士型装甲,即便能够结合你所持有的以太,以及你身上的原罪,也是不够的。” 上一任执行官缓缓摇头,他不再有过多的言语,仅仅只是具现出自身所持有的【祝福】。 一道又一道的【祝福】从鼹鼠集团的成员身上展现而出,这些目光汇聚在一起,将【伊甸园】都洞穿了一个空洞,而这个空洞的位置,就是地下世界里原本伫立着【百目者】的神像的方位。 苹果爵士在原地凝望着这些人的举动,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些人就是所有的【目光】了吗?只可惜鼹鼠并不在这里,看起来作为【无目者】的鼹鼠头领,反而不是目光的载体。” “幸好对此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还真的会陷入这种状况里……” 苹果爵士缓缓摇头,提着金属手提箱的大拇指轻轻按下了一个按钮。 手提箱突然张开,分解,展开出将苹果爵士的身影完全覆盖进去的框架,与腰间的腰带核心互相共鸣,为每一位执行官量身打造的骑士型装甲,也在顷刻之间展开! 【超越了人智的认知的黄金的果实!】 【在古蛇的蛊惑下,窃取了禁忌果实的原罪!】 【金苹果】与【智慧之果】同时出现在苹果爵士的手上,骑士型装甲的框架也展开成型,半侧是黄金的盔甲,半侧是古蛇与原罪的要素。 当框架形成的瞬间,两侧的框架瞬间合拢,在苹果爵士的身上拼合,框架的缝隙中传来齿轮嵌合,机轴转动的声音,浓郁的蒸汽从框架里喷涌而出! 这本是两道完全不同源的力量,各自都有着不同的特性,但此刻在苹果爵士的掌控之下,两道果实的力量却完美的汇聚在一起,互相交织,在骑士型装甲的统合之下成型! 【最佳搭配!!!】 在浓郁的蒸汽之中,走出一道身披甲胄的身影,【百目者】的神像也与此同时展现出无形的伟力,狂暴的飓风瞬间卷起,吹散了白茫茫的蒸汽,也将苹果爵士身后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既然正体已经逐渐显现,那接下来,就该速战速决了。” 身披甲胄的骑士踏在飞速流逝的时光之上,于此真正意义上的,展开了第六席执行官的姿态! ----------------- 符士德的感知已经无法再深入地下世界,准确的说,是无法深入那宛如地上的乐园般的【伊甸园】之内了。 在苹果爵士展开之下的【伊甸园】几乎完全将地下世界给侵蚀,彻底将一个具备着自己独立运转的规则的世界给替换成更加适合自己的领域。 只要置身于那地上的乐园之中,苹果爵士就能具备着最佳的优势,只是这也导致了符士德就是想将感知蔓延过去,也会被自然而然的压制。 这只是苹果爵士对符士德并没有敌意而已,所以符士德的感知才会被柔和的“挤出来”。 如果是别人以这种手段窥探苹果爵士的存在,相信这份弥漫过去的感知,就会成为传递苹果爵士力量的虚空桥梁。 第六席执行官那无法言喻的伟力也将沿着无形的感知所搭建的桥梁落在每一位妄图窥探之人身上,贸然介入执行官之间的战场,便自然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只不过虽然符士德的感知无法深入战场之中,但许多细节上的内容,他也在那短短片刻之间感受到了不少。 “以上一任执行官作为眷属的核心,其他的鼹鼠集团成员所持有的【祝福】作为目光,汇聚成百目者的力量。” 符士德依旧紧闭着眼眸,脑海之中浮现出苹果爵士切入地下世界时的景象:“每一个鼹鼠集团的成员都和档案上的成员互相对应,就是最早那一批‘鼹鼠施工队’的成员,他们依靠自己的技术在地下作业时偶然挖开了地下世界的大门,分食着百目者教团的遗产。” “但,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无目者】鼹鼠,他不在百目者的眷属之列,呼唤【百目者】的存在中也没有他,反而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就不在地下世界之内。” “只是这种情况之下,作为头领的鼹鼠不可能只身一人抛下其他人离开,更何况就算离开,也需要一个去处,他无处可去,唯一的目标,就是摆脱苹果爵士的追缉,并且摘下【百目者】的束缚……” 符士德缓缓睁开眼睛,喃喃自语般开口说道:“使【百目者】重新成为【伟大存在】。” 【百目者】很强,强大到承受其祝福的眷属都有着令人感到头疼的危害等级。 但是又有些不够强,仅仅只是【百目者】程度的祝福,不够让祂的眷属们做到忽视降魔局的存在。 但,【百目者】不够,那便让祂摘下这个被强行定义的束缚,重新变回【伟大存在】便就好了。 “我说的对吧,‘鼹鼠’先生。” 符士德凝望着眼前的景象,在他的视界之中,前方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有着鼹鼠似的脑袋,尖锐的吻,头尖吻长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个经历过完成度极高的灵能改造的特征,表现出来的形式是鼹鼠。 有些黢黑的毛皮之中未见得眼睛的存在,实际上鼹鼠这一生物是有着极其细小的眼睛的,只是在地下那无光的环境里几乎用不上这样的器官,也因此而出现了对应生活环境的改变。 不过眼前的鼹鼠先生却是真正的【无目者】,在他的身上完全不像是其他的成员一样,找不出任何一点与眼睛相关的要素在内,甚至会让符士德在乍一看之下感到错乱,将这道身影与分食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鼹鼠集团分开来。 在符士德“目睹”到【无目者】鼹鼠的瞬间,位于符士德两侧的吞拿与燕也在瞬间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吞拿将时针、分针和秒针的三节短枪在手中拼合,枪尖斜指向前方点地,无形的【念动力场域】也在顷刻之间将周遭的每一处角落覆盖在内。 只是这两位绘城的“特级战力”严阵以待之下,却未见到本应该出现的敌人。 因为鼹鼠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出现在绘城,仅仅只是出现在了符士德一个人的视界之中,因此鼹鼠的存在,也只能够被符士德一人所目睹。 旁人根本无从观测到鼹鼠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状况,符士德并未感到稀奇。 在苹果爵士出发之前,他们这四大特级战力正好就在办公室里开会,互相之间早就已经商议出了应对的方案。 因此符士德才会在这里被“看守”着,吞拿和燕所看守的并不是符士德,而是随时可能会借以符士德作为载体,现身而出的…… 鼹鼠! 符士德端坐着的椅子顿时展开出真正的姿态,灵能武装于此显现,名为【被缚者】的特殊武装落在了符士德的身上,将其牢牢锁定起来。 在符士德一人的视界之中,那位刚刚现身而出的【无目者】鼹鼠,也和自身一样,受到了无形的束缚。 符士德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朝着视界中的鼹鼠笑了笑:“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别客气,在这里待着就像家一样,我请你坐牢。” 第151章 【无目者】 虽然在降魔局里见到许多次,甚至自己也上手耍过,但真正把这件名为【被缚者】的灵能武装拷在自己身上,对符士德而言还是第一次。 也就只有在这件灵能武装真正的作用在自己身上时,符士德才清楚的体会到,为什么说这件灵能武装甚至能够将迈入第三阶段的灵能者都给封锁起来。 对时间的敏锐仿佛随着【被缚者】的落下而变得迟钝起来,有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怪异感。 就好像整个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耳朵也被堵住了,鼻子塞不通气,味觉都迟钝了起来。 有点像是以前发高烧时的感觉,但自身又哪有一点生病的模样?身强体壮,很健康。 原本自然流出,磅礴到如淹没一切的洪涛海啸的感知也被强制性的收束了起来。 情绪波动较大的情况下,双目依然会呈现出属于‘猫眼绿’的特质,但如果想要睁开【静止的魔眼】,却又有种十分吃力的感觉。 种种状况似乎都被这件特殊的灵能武装给强行压制了下来,相信就算是一位武术大师戴上这样的枷锁,也很难逃离寻常侦查员队伍的看守与镇压。 以最低的经费,最便宜的材料,加上最高超的技术,完成出这一件每一位侦查员手中都能配备上的制式灵能武装【被缚者】。 作为灵能武装,其唯一的特性就只有【封锁】,但这一特性在工匠技术的辅助之下被推到最高,一举突破到某种堪称不可思议的境地。 只怕就连此刻将符士德杀死,「死而复生的奇迹」发动的时间也会被拖长些许,至于究竟能否依靠死而复生这种行为来挣脱这件【被缚者】…… 只能说以前并不是没有具备类似能力表现的灵能者罪犯,人家想过,也实施过。 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成功,那【被缚者】也不会至今也被降魔局沿用成制式装备。 至于对方那种手段与符士德所持有的「死而复生的奇迹」究竟孰优孰劣,这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符士德跟那些灵能者罪犯又不一样,别人千方百计削尖了脑袋想挣脱开【被缚者】的限制,但符士德不同啊。 随着符士德的感知受到了压制,仅存于符士德视界之中的鼹鼠同样感受到了影响。 作为鼹鼠集团的首领,【无目者】的鼹鼠虽然并不是【目光】的载体,但鼹鼠的身上也持有着无与伦比的【祝福】。 能够现身于符士德的视界之中就是最好的一种证明,但说实话,也多亏是符士德,要是换一个人,只怕鼹鼠也没办法把自己给“塞进去”。 只有符士德这样不可思议的感知,才有足够广阔的空间去容纳鼹鼠的存在。 而此刻符士德的感知受到了【被缚者】的压制,同样的,居于符士德视界之内的鼹鼠也同样承受到这种无形的重压。 就好像原本遨游在海洋之中的巨鲸突然发现周遭的海洋变得越来越小,甚至于从广阔无垠的海洋被强行的压制成了溪流。 毫无疑问,鼹鼠也在猝不及防之下“搁浅”了。 感受到自己所处的环境骤然遭到压制,鼹鼠有些不太适应的耸了耸肩,活动一下臂膀,在符士德的视界之内,本想迈开腿稍微走两步,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这么做,继续站定在原地。 能够感受到,【无目者】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落在符士德身上的枷锁之上。 “原来这就是戴上镣铐的感受吗?虽然之前提起过这件特殊的灵能武装,但真正承受到【被缚者】的压制,还是第一次。” “上一任执行官跟你谈起【被缚者】的时候说了不少,但即便是他,在任期间作为堂堂执行官,也没试过真正戴上【被缚者】的滋味吧?” 符士德笑着开口说道:“机会难得,你可以多感受一下,到时候可以跟他分享一下经验。” 【无目者】鼹鼠的注意力从符士德身上的枷锁转移到符士德本人身上,他缓缓开口说道:“看起来,你们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我到来的准备。” 符士德点了点头,想伸手拍拍衣兜的口袋,却有些不太适应被枷锁束缚的自己,扯着另一只手臂在口袋上拍了拍。 “从你借着这双【魔眼】与我对视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好奇了。” 符士德开口说道:“如果是上一任执行官的话,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已经无法再将我【涂黑】,费劲过来看我一眼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那道与我对视的目光是【百目者】,那也有些对应不上,即便被定义成了【百目者】这样的姿态,祂也是一个伟大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看我一眼就走了……这不现实。” 符士德耸了耸肩,戴着镣铐的双手一摊:“那种存在才不会注意到我,更别提特意过来看我一眼了,所以也不是【百目者】。” “所以你就以此将目标确定在我的身上。”鼹鼠点了点头。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所以大家就在行动之前先稍微合计合计,商量出个方案来,幸亏苹果爵士一个人确实足够镇压你们整个地下世界了,不然还得把大型的军用灵能武装调用过来……” 符士德看着眼前的鼹鼠,缓缓开口说道:“作为能够掌控一切与【眼】相关要素的伟大存在,唯独只有我的【静止的魔眼】不在掌控之下,我的眼睛对于你们而言,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吧?” 鼹鼠认真的点了点头:“想要解除【百目者】的定义的话,你的眼睛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祭品。” 听着鼹鼠的话语,符士德不由得微微侧目。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缚者】压制了符士德的感知的缘故,导致符士德对鼹鼠所表达而出的话语略有些许在意,只是却有些难以锁定那种怪异的感觉。 “原本是想借以‘猫眼绿’的特质,从诸多祭品里选择出一件最适合的存在,将其升华为【百目者】。” 鼹鼠缓缓开口说道:“当有了第二尊【百目者】之后,只需要将目光汇聚在新的【百目者】之上,就能够自然而然的将百目者转移过去。” “只是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出现了一双特殊的眼睛,甚至奇迹般的不在百目者的掌控之下,明明具备着与【眼】相关的要素,但不管是祝福还是诅咒,都无法动摇分毫。” “或许真的让我们找到了……一直以来所寻找的那个目标。” 符士德摇头轻笑:“相较于将某一道目光升华成【百目者】那样的伟大存在,还不如找到一道完全不在百目者掌控之下的目光,以此作为击破【百目者】定义的无形之笔,像是【涂黑】一样,将百目者的名字划去吗?” 不是百目者升不起,只是符士德更有性价比。 虽然对鼹鼠流露而出的表现略有疑惑,但符士德还是缓缓开口说道:“只是可惜,你们的计划注定无法成功。” “虽然相较于降魔局,你们这些分食了百目者教团遗产的家伙,才是最想解决掉【百目者】的存在……” “但在你们做到这一点之前,【百目者】的定义不会有任何动摇,而且,你们再也没有机会,杀死你们的【百目者】。” 鼹鼠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绘城之中响起了警报,早些时候就已经发布出去的地震灾害的预警也适时地出现,整座绘城都出现了轻微的动摇。 感受到这场微震,符士德笑了笑:“这场地震的源头,可不是什么正常的自然灾害,仅仅只是源于一个人的影响而已。” “只是让人没想到,地下世界的波动都能够传递到中庭世界这边来,隔着世界之间的间隔都有这么广阔的影响,那边究竟有多热闹啊……” 符士德摇摇头:“虽然按照你们的计划,或许真有可能让那位【百目者】成就【伟大存在】,但只可惜,你们误判了执行官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或者说,你们误判了苹果爵士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在你完成这所谓的计划之前,估计你们要在茫茫宇宙的世界之外,寻找到你们的尊主百目者究竟被放逐到哪里去才行了……” 随着符士德的目光凝望在鼹鼠的身上,在旁侧一直等待着的吞拿也猛然睁开了双眼。 吞拿的双目之中,仿佛有一丝神光闪过,武术家的眼神锋锐,手中的长枪紧握,只见吞拿猛然出招,身形掠起残影。 朝着面前的空处,刺出了武术家的杀招! 吞拿前方的空处本空无一人,毕竟鼹鼠的存在并未出现在真正意义上的中庭世界里,仅仅只是借以先前和符士德的对视,浮现在他一个人的视界中。 依靠【祝福】的力量将符士德的视界与整个世界分割开来,哪怕在符士德的目光之下,鼹鼠的确就站在那个位置,但与中庭世界也并无任何联系。 只是这种方法虽然可以用来隔绝许多层面的影响,但却无法阻隔吞拿的认知! ——武术家最基础中的基础,就是对“距离”的把控。 对自己的臂展有所认知,对自己手中的武器有所认知,对自己的攻击范围有所认知。 对敌人的武器长度要准确的判断,才知道应该如何进攻,如何退步。 只要把控好自身与鼹鼠之间的这种“距离感”,就没有武术家触及不到的目标! 时钟的指针猛然刺出,这件由符士德改装过的灵能武装于此彻底展开,即便是置身于符士德视界之内的鼹鼠也猛然一惊,身上的毛发倒竖起来,像是动物的本能感受到了危险,让他浑身炸毛。 扭曲着时间而来的轨迹刺向鼹鼠的身影,伴随着吞拿的一声怒喝,径直贯入鼹鼠的身躯之内! 在吞拿发动攻势的瞬间,无形的【念动力场域】也在瞬间覆盖住在场的三人。 燕的身影飘荡在半空中,虽然她并不是武术家,不能像是吞拿那样把控对于自身和鼹鼠之间的距离,但对于她而言,只需要将这里纳入在【念动力场域】的范围之内就足够了。 无形的念动力虽然寻找不到目标,但却能够将场域之内的存在层层守护起来。 在顷刻之间,一层又一层的念动力就在符士德与吞拿身上形成了无形的屏障,足以隔绝任何攻势的影响。 只是符士德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来是一个把功夫炼出火候的武术家……竟然连百目者的【祝福】都能够突破,也不知道应该说是百目者的力量太过于弱小,还是武术家的功力深厚。” 鼹鼠的声音响起,他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果然,就应该找个机会把这种弱小的姿态甩开,只有回到真正的【伟大存在】,才能够让所有人都得到真正的【祝福】……” 鼹鼠伸手,手指捏住了长枪的尖锋,把夹在腋下的长枪牢牢地捏在手指之间。 符士德表情骤然一变,闭上了双眼,使得整个视界陷入黑暗,同时伸手将折刀握在手中,刺向自己的眼瞳。 只是还没等到折刀的刀锋触及眼皮,符士德就能够听见鼹鼠的声音继续响彻在整个世界之中。 “反应很快呀,看起来你终于理解到了,【无目者】的由来……” 作为鼹鼠集团的首领,鼹鼠却并未持有着任何一道【目光】的存在。 这并不是因为他慷慨的将所有的目光都分给了鼹鼠集团的其他成员,而是对鼹鼠来说,在他的手中,持有着更加高位的【祝福】。 相较于【百目者】的祝福,还要更加高位的存在,毫无疑问,那便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短暂的片刻,符士德在无形的伟力爆发而出的瞬间,就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 当符士德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大楼都已经不翼而飞,束缚在身上的【被缚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破碎。 一条深渊般的通道自地面浮现,一路贯通向地下的深处,直接通往地下世界的门户。 【无目者】鼹鼠展开了他所持有的,源于【伟大存在】的祝福,在瞬息之间突破了念动力场域的封锁,以雷霆之势重新回到地下世界里。 已经遍布裂纹的地下世界的门户随着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声哀嚎响起,在符士德的注视之下,轰然破碎。 在破碎的门户残骸里,模糊之间从中走出苹果爵士的身影。 “哎哟我去!哪来的疯狗……不就是把百目者给赶出世界之外了,至于急成这样?” 第152章 眼中所见的临时世界 因为发生在绘城之中的地震带来的影响,绘城的地铁站临时发布公告,封锁了几条线路,对应的出行也由其他部门配合发出了通告。 所幸这场地震并没有对绘城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害,些许影响也很快被动员起来的降魔局处理好了。 为了隐藏在绘城之下的地下世界而动员起来的侦查员们,此刻纷纷收到了上级的行动指令,各就各位开始探索那已经变得四分五裂的世界。 对地下世界那独立运转的规则进行测算,摸清行动上的规律,小队集体行动避免落单,同时也要防备,看是否有鼹鼠集团的成员隐藏在四分五裂的世界中发起袭击。 只不过连地下世界都变成了这幅支离破碎的模样,想来里面也很难隐藏着什么鼹鼠集团的成员就是了。 在侦查员们携带着军用级的大型灵能武装在残破的地下世界里建立阵地,向外开拓探索的时候,位于地上的降魔局的医务室里,也迎来了两道身影。 “这看起来很严重啊……” 青蛙大夫表情严肃,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吞拿,“以前吞拿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就算与灵能者正面相对,也能够依靠消力之类的武术技巧化解攻势,但这次的损伤有些超出限度了。” “那还能治吗?” 青蛙大夫瞥了一眼旁边的符士德,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别看他好像没缺胳膊少腿的,实际上的伤势可严重的很,至少一周不能落地了。” “那就是能治。”符士德松了口气。 “还不只是吞拿,就连燕这个姑娘也有这么严重的损伤,这就真的是前所未见了。” 青蛙大夫摇了摇头:“让这两个孩子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燕的状况比较轻,大概明天就能醒过来,吞拿可就得慢慢养好身子了。” 在鼹鼠展开了那份属于【伟大存在】的祝福时,近在咫尺的吞拿当即承受了最大程度的影响,随后是符士德,再之后才是燕。 因此燕所承受的损伤确实会比吞拿更小一些,再加上【念动力场域】本来就是一种更加有利于防守方面的优势,相应的恢复也会快一些。 符士德点了点头,闭着眼睛,伸出手虚扶在墙壁上,沿着墙壁走了出去。 看着符士德的背影,青蛙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先前青蛙大夫刚提出想让符士德也过看看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却被符士德严厉拒绝了。 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觉到符士德身上的异常,如果不是眼睛在作战的时候受到了影响,哪里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在符士德走出医务室之后,刚沿着墙壁走到拐角,想要按下电梯的按钮时,就听见电梯传来了声音。 电梯门朝着两侧打开,里面站着苹果爵士的身影,苹果爵士看了一眼符士德,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吞拿的伤势比较重,青蛙大夫说起码得静养一周,燕稍微好点,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苹果爵士说道:“我问的是你怎么样了。” 符士德挠挠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 “不太确定就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出来。” 缓缓睁开双眼,符士德眼前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已经完全与所处的降魔局不同。 映入眼帘的不是缓缓关闭的电梯大门,而是残破又荒凉,只剩下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的“降魔局遗址”。 一道深渊般的通道浮现在大地之上,像是狰狞的伤疤,将整座绘城从中切开,一路延伸向更加遥远的方向,一直到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外,延伸向尽头的地平线。 如果符士德眼中所呈现的视界是真的,那与绘城相邻的城市想来也避免不了,同样被这深渊般的伤疤所撕裂,甚至于看这样的规模,可能连整片大地都出现了这样深刻的痕迹。 地上的一切都被洗净,符士德只能够从视界中寻找到焦土一样的茫茫大地,这种视界与置身之处完全对应不上的状况让符士德一开始还感到有些错乱。 这种错乱让符士德明明站在走廊的平地上,却有种头重脚轻似的感觉,一脚高一脚低的,像是喝醉了酒,还是虚扶着墙壁,体会到墙壁带来的触感,才让符士德好了不少。 所幸符士德自身的感知也极高,只要闭上双眼,让眼前的视界归入黑暗,就不再会有这种错乱的感受了。 适应这种不依靠视觉来行动的世界也很轻松,现在符士德就已经不再需要虚扶着墙才能行走了。 苹果爵士略微沉思之后缓缓开口说道:“百目者的【祝福】与【诅咒】同时在你的双目之中发挥了特性,依靠这种力量,鼹鼠将你眼中所见的‘视界’化作了‘世界’。” 符士德点了点头:“我眼中所见的,就是另外一个依托于中庭世界而存在的临时世界。” “这种特性的成立也较为困难,需要一双极其特殊的眼睛,同时还需要海量的感知来支撑,而仅依靠自身的感知就能构建出一个世界的存在,就算找遍绘城,也只有你一个。” 苹果爵士瞥了一眼符士德,接着开口说道:“当眼睛和感知这两份要素同时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百目者的【祝福】与【诅咒】了……” “还真是在误打误撞之间促成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啊,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现象究竟能够持续多长的时间。” 符士德微微侧过头,像是在感受着这种状况带来的细节,“我想应该是一天……或者稍长一些?反正再怎么长也不超过三天或者一个星期,就是这段时间得稍微适应一下闭着眼睛的生活了而已。” “不说这个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鼹鼠集团的成员才对吧?” 苹果爵士的声音传入符士德耳中:“一部分身具【目光】的鼹鼠集团成员已经捕获,一小部分在地下世界的战斗中被我一起放逐在宇宙之外的地方了,不知道这些家伙会飘落在什么地方去,不过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应该都已经停止了思考,成为一块飘荡在虚空中的垃圾了吧……” “剩下的几个目标倒是比较棘手,上一任那个老东西想要干扰我放逐【百目者】的行动,被我一时没收住力,一起踢出宇宙之外了。” “原本还想找找那个老东西究竟被我踹到什么地方去,还没来得及沿着那个方向去找呢,结果就窜出一条疯狗,把整个地下世界都拆了。” 苹果爵士摇头叹气:“这些家伙,临了还要闹出点事情来。” 符士德对此倒是不感到奇怪。 在苹果爵士将【百目者】放逐出去的时候,同时也在承受着鼹鼠集团成员们的共同攻势。 一个人能面对这么多的【目光】,以及还要镇压具现而出的【百目者】,将其放逐在宇宙之外,一下收不住手也是正常的事情。 至于上一任执行官这种身份较为敏感的存在,必须要把人拎回来,可能还要送到那位总执行官老爷子面前这种事情…… 都打的这么激烈了,谁还顾得上这个? 而且这么多人都打的热火朝天,整个地下世界也承受了它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这种时候再来一个展开了【伟大存在】祝福的鼹鼠,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地下世界就像是个吹到鼓胀成极限的泡泡,鼹鼠这根针猛地一刺,就把泡泡给刺破了。 现在支离破碎的地下世界就是证明,要不是因为鼹鼠,带伙下去之后只要建立起一个临时阵地就能试着向外探索了。 这下好嘛,一个大型的地下世界硬生生四分五裂成不知多少个中小型的碎片,就连阵地都得多立几座。 幸亏下去的侦查员队伍们动手能力强,异常环境生存能力也极高,处理这种事情倒也还算轻松。 只是随着地下世界被打碎之后,苹果爵士也在无限的虚空中失去了鼹鼠的踪迹,无奈之下也只好趁着迷失在虚空之前回到绘城。 一想到这里,苹果爵士就更加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次确实是他的失误,对鼹鼠的存在出现了错误的判断,一下子让吞拿重伤,燕也昏迷,要不是符士德本身比较特殊,只怕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还得再添上个符士德进去。 既然是他在最后敲定下来,点头同意这样的计划,那他就得担责,说到底也是这种作为执行官的傲慢才导致了失误的出现。 “天启教会那边也会派遣圣职者,与我们一起探索地下世界的存在,有圣职者的协助,行动的侦查员也可以稍微轻松一些,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不要参与任务了,如果有什么状况就直接找青蛙大夫。” 苹果爵士开口说道:“要是突然出现异常,就用你身上的那块苹果怀表。” 符士德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块被自己用【未来的痕迹】改装成【绯红之王】的苹果怀表也差不多都修复到完好的状况了。 当彻底修复完成之后,两块怀表之间也自然存在着某种感应,可以作为传递苹果爵士力量的无形桥梁。 苹果爵士没有强留符士德,毕竟对于符士德而言,现在虽然眼睛所见的情况有点异常,但也不会影响到他平时的行动。 就算拜托青蛙大夫,这也不是某种疾病或者是身体的损伤,在某种意义上,反倒是一种符士德身具【祝福】一样的表现,就算让青蛙大夫开药治都治不来。 因此还不如让符士德回到鹿首钟表店里去,没必要让他待在医务室里观察。 毕竟真的要观察,又有谁的观察能比的上感知极高的符士德自己? 不管是苹果爵士还是青蛙大夫,甚至就连符士德自己,对这种状况也只能够慢慢等待。 至少等到眼中的临时世界抵达尽头之后,到时候不管是鼹鼠有什么后续的布置,都会呈现出来。 而且符士德倒也不能算是真的看不见了。 走出电梯之后,符士德的身上就弥散出漆黑粒子,漆黑粒子形成了黑雾,从雾气中走出一道身披甲胄的漆黑骑士般的身影。 作为被降魔局登记过的【梅菲斯特】,这道黑色幽灵的存在也算是降魔局的众人所知的。符士德虽然在自己的双眼中所见的是异常的状况,但借助【梅菲斯特】的目光,看见的却是正常的景象。 在早些时候,符士德就能尝试着通过自己的感知,去尝试着切换自己身上的视角与那一枚移植到槲栎身上的猫眼绿的视角。 现在共享黑色幽灵的视野更是轻轻松松,只不过符士德倒也不完全依靠黑色幽灵,而是时不时让自己适应下完全摒弃视觉感官的行动。 这种念头是在符士德发现自己眼中所注视的是百目者所建立起来的临时世界而产生的。 虽然一开始适应起来有些不太习惯,但随着符士德的感知不断深入这种状态之后,符士德就愈发的得心应手。 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符士德回到鹿首钟表店里。 不死者夏仍旧端坐在沙发上,感受到鹿首钟表店的大门被人推开时稍稍侧目,不过发现回来的人是符士德之后又像是嫌弃的撇了撇嘴一样的表现。 符士德也懒得在意这家伙是什么模样,看她的样子,多半也是觉得待在这里太无聊,不如找小露让自己多睡会。 依靠圣痕的力量进入睡眠状态,时间就过的飞快,至少不会像这样只能受限于黑色幽灵的载体之内。 符士德来到自己的工作台之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所呈现的景象,依旧是那茫茫的焦土,以及浮现在大地之上,那直通地下世界的,深渊般的伤疤。 感受着自己似乎越来越适应这种状况之后,符士德就缓缓从口袋里,取出一双覆盖着朦胧的青碧色辉光的晶莹圆球。 看着这双同样源自于【百目者】的【魔眼】,符士德点了点头,自己之前的想法果然有用。 “对应的上,现在的我,和这双【魔眼】,似乎契合度还不低?” 第153章 窃取目光 早在那通过【魔眼】的互相对视时,符士德的双目之中就被鼹鼠施以【祝福】,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影响。 作为分食了曾经百目者教团遗产的最大受益者,鼹鼠本身所持有的【祝福】甚至比起那些身具【目光】的成员们要更加高位。 即便是被腐化成为百目者眷属的上一任执行官所掌握的祝福,也未能抵达【无目者】的领域。 在鼹鼠手中所掌握的,甚至目前唯一一道,比起【百目者】更加完整的,【伟大存在】的祝福。 以此祝福,能够让鼹鼠通过那片刻之间的对视,在符士德的双目所见之中,将其视界化作现实。 哪怕只是维持短暂的时间,最终仍会迈向尽头,但符士德眼中的视界,已经悄然变成了与现实之间几乎毫无差异的世界。 甚至于如果不是鼹鼠在符士德的双目所见之处现身,就连符士德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眼中的视界与自身所处的世界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发生在符士德身上的现象是【祝福】与【诅咒】的交织,也正是因为在符士德的目光之中具现出了世界,才能够容纳下持有着【伟大存在】祝福的鼹鼠。 毕竟单靠“目光”——哪怕是符士德的目光,也难以承载下鼹鼠的存在。 要是鼹鼠不为此做些准备,就像是符士德最早将自身感受到的【百目者】的形象具现在眼中所见的幻境里一样,光是现身的瞬间,就足以使得幻境崩毁。 想要通过符士德所见的临时视界瞬间摧毁降魔局的特级战力,多少还是要构建一个能够让自己放手施为的战场的。 只是鼹鼠的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与苹果爵士不谋而合。 鼹鼠想趁着对方行动之前,那动员全体力量,看似志在必得却显得较为薄弱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入其中,造成最大程度的破坏。 但苹果爵士反而也生出了同样的念头,甚至在这段时间了解过这些一直窝藏在地下世界的老古董的状况之后,反倒还将计就计,顺着鼹鼠集团的思维,毫无掩盖降魔局的行动意图,地上的状况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够发现大型的灵能武装被调用的痕迹。 在鼹鼠集团窝藏在地下世界准备迎击降魔局的攻势之前,这位执行官就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锁定了地下世界的坐标,独自一人踏入其中,完全无需注意另一个世界是否存在着与中庭世界完全异常的规则,仅靠自身展开【伊甸园】就镇压了鼹鼠集团一直藏身的窝点。 结果两边都没想到,在自己行动的时候,另一边恰好擦肩而过。 苹果爵士刚把【百目者】放逐,地下世界迎头就撞上了展开祝福的【无目者】,最终的结果就是地下世界四分五裂分崩离析,虽然百目者是被赶了出去,但鼹鼠集团的成员也没来得及抓捕归案。 不过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是苹果爵士要考虑的事情,跟符士德没什么关系,符士德只是正好趁着眼中的视界尚未走至尽头之前,借着这份【祝福】与【诅咒】互相交织的力量,来更加贴近这双【魔眼】而已。 眼中所见的已经是残破荒凉的焦土,鹿首钟表店的小阁楼早就已经在【无目者】的伟力之下湮灭,但符士德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手肘却沿着以往的习惯,放在面前的工作台上。 面前的工作台传来熟悉的触感和味道,齿轮和机轴的零件都摆在了符士德熟悉的位置上,把手伸直,还能够触碰到小螺丝和扳手。 即便眼中所见的视界已经被鼹鼠摧毁,但自身所处的位置上,仍是完好无损的世界,二者之间的冲突让符士德的感官略显割裂。 不过随着符士德愈发适应着这种状态,符士德自己也能够感受到,似乎与这双【魔眼】之间的契合度也在不断增加。 从一开始只能将这双【魔眼】以静止的状态暂时封印着携带在身边,即便自身的感知可以汇入其中,但只要稍微松动一丝束缚,手中的魔眼就会瞬间像水一样从指缝之间流过、消失。 到现在,在不断地适应了眼中的视界之后,符士德已经隐隐能够透过这层【静止】的阻隔,感受到【魔眼】的目光。 “这个临时的世界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毕竟只是鼹鼠在仓促之间的对视时构建出来的东西,能够持续个一周应该就是极限了……” 符士德陷入沉思:“地下世界被苹果爵士和鼹鼠打碎了,想从那种情况下开拓领域并且搜捕成员也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正好能够清闲下来,而如果在一周之内还没处理好这双魔眼的话,就只能够试试去找密涅瓦机关的工匠,或者只能放弃这道属于【魔眼】的目光了。” 作为世间一切【魔眼】汇聚在一起的目光,这道祝福即便并不能够将符士德那双【静止的魔眼】给强行包含在内,也是符士德比较需求的东西。 毕竟符士德自己也说不好自己这双眼睛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但毕竟是存在着与【眼】相关的要素在内的。 至于【百目者】的祝福为什么没法将自己这双眼睛也纳入掌控,只能认为是促成这双眼睛的要素有点多,又是以太又是禁忌知识,还糅杂了全知之海的海水与灵能的魔眼,这种东西鼹鼠集团那些家伙哪里见过? 对于符士德而言,如果能够借助【百目者】的祝福,彻底将自身锚定下来,到时候不管是作为灵能还是作为以太,都是一个明确的存在,至少后续的发展方向变得清晰了不少。 而且【魔眼】本身也是与符士德互相契合的存在,就像是为佐侑完成【神之义眼】一样,以这双【魔眼】制作的灵能武装,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之后,符士德就更加放开了自己的感知,只不过并未将海量的感知向外扩散,而是有意识地将其收束,尽数流入眼中所见的视界之中。 随着感知不断地触及到这份【祝福】与【诅咒】互相交织而构建出来的临时世界,符士德的感知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百目者的气息,开始出现些许异化。 畸变的影响在浮现出苗头的瞬间就被更加海量的感知淹没在其中,同一份感知出现了互相影响,互相吞没,甚至是互相绞杀般的状况。 这种自己打自己似的冲突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精神层面上的冲击而被迫在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下陷入昏迷。 但对于符士德而言,甚至连眨眨眼睛都不需要。 符士德别的不多,但光论感知,已经是庞大到连他自己都无法量化的程度了。 他自然清楚一旦接触这份【祝福】与【诅咒】就会被侵蚀,但只要在侵蚀扩散之前,用更加磅礴的感知将其淹没,所谓的侵蚀似乎也无从影响到自身。 虽然不是没有人通过各种手段去“窃取”百目者的祝福,但这种方式也是只有符士德才能够使用的特殊技巧,硬生生依靠自己的感知去将眼中的视界尽数淹没。 当如渊似海的感知彻底充斥在【祝福】与【诅咒】交织的每一个角落里,符士德也将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这份存在。 在不断对眼中所见的另一个世界倾注感知的时候,符士德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感知宣泄口。 换做是这里,符士德想要彻底放开感知多少还有些束手束脚的,但一个只是临时存在于自己所见的广袤世界,那就只剩下符士德放开手脚大展宏图的机会了。 鼹鼠为了能够容纳【无目者】的力量,多少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构建上了点心,只是还没等这个战场发挥应有的作用,他就不得不回到地下世界里去,甚至回去了也来不及阻断苹果爵士放逐【百目者】的举动。 而既然落入符士德之手,那可就再没有还回去的说法。 专注于眼中所见的世界的符士德几乎模糊了时间的流逝,就连小露叫什么时候从教堂那边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小露看到符士德在家,下意识就想喊符士德下楼开饭,不过在发现了符士德的状态之后,她也微微挑眉,任由符士德继续把心神沉浸在其中。 以前鹿道夫也有过为了设计新的钟表作品而坐在工作台前废寝忘食的状态,小露看着符士德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一幕。 小心翼翼地把阁楼的门带上,小露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黑色幽灵,稍微想了想:“你要吃东西吗?” 不死者夏也一愣,她在黑色幽灵这具身躯之中倒是没什么生理方面的需求,既不会饥饿又不会口渴,连疲惫与痛苦是什么都离她远去。 唯一的需求,大概是让自身的精神得到短暂的舒缓,而在这种身躯之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深度的睡眠。 只是黑色幽灵的身躯也不知道有没有“睡觉”这样的说法,为数不多的几次睡眠,都是依靠圣痕的力量强硬的使得自己“安静下来”。 只是表现出来的形式是让自己陷入沉眠而已,如果圣痕持有者心中的敌意再重一些,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入睡这么无害的效果了。 不过夏还是开口说道:“虽然没什么需求,但要吃东西也是可以的。” 小露想了想,伸手指了指楼上:“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来吃饭了,两个人的份我吃不下,不过我会吃多点,剩下的你不要浪费。” 夏很想翻个白眼:“又不是没有冰箱……” “茄子剩第二顿就不好吃了,反正我不想在下一顿的剩菜里吃到茄子。” 夏无话可说,朝着餐桌那边走去,坐在一边看着小露把两人份的饭吃了大半,剩下的被她推到自己面前。 小露有些心不在焉:“吃完把碗洗了,然后你陪我训练一下圣痕的使用,我会尽量让你睡着的。” 夏耸了耸肩:“那你可得让我睡的久一点,我可不想醒过来之后无事可做,继续被困在这具身躯里。” “睡到明天早上吧,到时候我要去上课,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得醒着在这待着看店。” 夏还真不知道这家基本没什么生意的钟表店有什么可看着的,不过她好歹还是清楚不要反驳小露这回事,至少这小姑娘能让自己睡着轻松点。 而在夏陷入沉眠之前,她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朝着楼上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阁楼之上,那道与自己有着密切连接的身影,似乎出现了某种之前未曾有过的变化。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夏深刻去感受,她就在绯红的辉光笼罩下,陷入了安然的沉睡,也懒得去在意符士德身上究竟有什么状况了。 符士德在工作台之前,凝望着手中的一双【魔眼】。 在他的感受当中,自己眼中所见的世界里,缓缓地浮现出了一道属于魔眼的辉光。 那道魔眼的辉光浮现而出的瞬间,就将辉光所笼罩的一切事物全部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中。 “我已经能初步掌控与自身相关的【眼】之要素了,只是距离掌控这份祝福还有些差距……” 符士德将【静止的魔眼】具现在眼中的世界里,简单的尝试过后,就试着对更加深层次的领域迈进。 手中的【魔眼】仍被封印起来,但符士德的感知却分出一束,宛如无形的触须一样,悄然将其卷起。 将名为【魔眼】的目光也一点一点的纳入自身的掌控,使其流入‘猫眼绿’之内,借助着祝福与诅咒互相交织而构建的世界作为载体,试着以另一种手段,窃取百目者的目光! 下一个瞬间,符士德那双青碧色的眼睛就宛如化作活物,发出嘶声的咆哮,但还未来得及扩散影响,就被一只从黑雾中浮现而出的利爪撕裂。 死而复生的符士德继续凝望着眼前的这双【魔眼】。 “百目者的侵蚀畸变就这啊?继续。” 第154章 【觉醒】成功 青碧色的眼瞳混乱不定,时而浮现出黑白分明的界限,时而化作纯粹的漆黑,有的时候又被大片的眼白所占据,看不见一点杂色。 瞳孔涣散,转瞬之间又化作像是兽类的竖瞳,竖瞳向着两侧微微扩张,那双眼睛就宛如万花筒一样变幻不定,交杂之间一对方瞳又呈现而出。 随着眼中的所见而不断变幻,在交替之下又如山羊一样的眼瞳,如墨笔在那双眼睛里画下一横。 符士德不断地深入着感受这双属于【魔眼】的目光,即便手中的魔眼处于被符士德以静止状态封印起来的束缚之下,这道祝福也总是兼具着与之对等的诅咒。 而符士德想要从百目者那边窃取这道祝福,就得先经历诅咒的摧残。 只有突破诅咒的存在,才能真正的触及到隐藏在其中的祝福。 也就是符士德才能够尝试着以这种纯粹的笨办法去触及这份祝福,换成别人,这种程度的“人海战术”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状况。 每一个强行去感受【魔眼】的人都需要自身具备着极高的素质,而一旦感受到【魔眼】这道目光的祝福,随之就会承受诅咒的影响,稍有不慎就会将自身的生命也化作诅咒之下的余灰。 就算再怎么想要从百目者那边夺取这份祝福,相信也不会有人用这种程度的人海战术去堆填这种夸张到看不见尽头的空缺。 只是对于符士德来说,这种程度完全不算什么,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在于,有时候被诅咒影响到进入了血肉畸变,动作稍微慢点,就会死的不这么“干净”。 没有瞬间死去的感受是足以让人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剧烈痛苦。 符士德为了对自己好点,至少每次都尽可能的让黑色幽灵的动作利落一些,好让自己连什么时候死去的都感受不到。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之下,符士德眼中所见的视界也逐渐的具现出名为【魔眼】的目光,与【静止的魔眼】那青碧色的辉光互相辉映。 在自身的感知尽数倾注,将这整个由【祝福】与【诅咒】互相交织构建而成的临时世界填充之后,则是在被感知的海洋淹没的世界里具现出【魔眼】的目光。 一道又一道符士德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或是在书上亦或是哪里见到过的,冷门偏僻到前所未见的【魔眼】目光被具现在视界之内。 一如曾经的【魔眼】在过往的时光里展开漆黑的巨树,树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是一种不同的魔眼一样,符士德此刻也在模仿着对方的举动。 虽然就连符士德自己都不清楚,需要于此具现出多少只不同的魔眼目光才能够让自己真正触及到这份祝福的本质,甚至有可能这种行为只是在无意义的绕着远路,距离真正的目标只会愈发遥远。 但符士德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他所做的,仅仅只是沿着自己在突发奇想时迸发而出的灵感,践行着自己灵光一闪铺设而出的道路。 就算这是绕远路,对于符士德而言,也是一条正摆在眼前的最短捷径! 随着符士德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被符士德具现在视界之内的魔眼目光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超过了先前【魔眼】具现而出的目光数量,但符士德仍未停下。 在灵能研究领域里,精于【魔眼】这一种类的学者们至今也未能统计出全世界所出现过的魔眼究竟有多少种,又有多少古老的魔眼消逝在过去的历史,又有多少全新的魔眼会出现在往后的未来。 或许这种问题只有那些持有着「通晓一切的奇迹」的全知者们才能够得到正确的答案,但符士德隐隐有种微妙的感受突然福至心灵般把握住。 ——到极限了。 说不出这究竟是符士德自己所能够具现而出的魔眼的极限,还是眼中所见的临时世界所能够容纳下的极限,亦或者是整个世界出现过的魔眼数量的极限。 符士德只知道,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之下,已经逐渐触及到了一个此刻暂时无法逾越过去的界限。 在感受到这个界限的瞬间,符士德反而突然僵持在了原地。 这个界限的出现有些让符士德感到措手不及,毕竟在他原本的预想之中,至少也应该在一次又一次的目光具现之下,去触及到真正的【祝福】本质。 而现在一还没有将所有的魔眼尽数具现而出,二对【祝福】的感受仍然停留在较为浅层的感应之下,两者都未能抵达目标,就让符士德察觉到自己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但很快的,符士德也并未在意这道极限的存在,继续沿着原来的道路不断前进,一道又一道的魔眼目光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之下具现在视界之内。 眼中的视界被具现而出的魔眼目光不断填充,在触及到极限之后,符士德双目之中的漆黑瞳孔化作一竖的竖瞳,自瞳孔之中生长出了森白的利齿,眼瞳化作活物,像是睁开了狰狞的嘴巴的怪兽。 不等这两只怪兽挣脱眼眶的束缚,待命在旁的黑色幽灵就瞬间出击,将这两只眼球化作的怪兽与符士德同时了结,生命在黑色幽灵的利爪之下,就如纤细的丝线般轻易崩断。 在最后一次的死而复生之下,符士德缓缓将五指收拢,把这双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的魔眼包拢在掌心之内。 随后,符士德闭上眼睛,陷入漆黑的视界将数之不尽的目光尽数覆盖。 宛如陷入了安然的酣睡一般,符士德就这么闭着眼睛,微微垂下脑袋,保持着平稳的呼吸,端坐在工作台之前一动也不动。 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之下,符士德确实积累了许多的疲惫,每一次的死而复生都是直面百目者的【诅咒】与【祝福】的经历,即便持有着「死而复生的奇迹」的不死者拥有着无尽的生命,但不死者也仍会感到困倦。 只不过符士德的沉眠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仅仅只是片刻之后,他就缓缓睁开了青碧色渲染的眼瞳。 眼瞳之中的辉光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像是点燃的火焰般摇曳,符士德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又进入了燃烧自身,将一切的精神灵魂当做薪柴般点燃,以压榨出自身最后一丝潜力的火光照亮更高层次的领域。 在这种状态之下,再次进入【鹿首钟表师】的视界,反而还有着以前未曾出现过的新奇体验。 当符士德以这种状态凝望着手中的这双【魔眼】时,所见的是一双彻底静止下来,完全不在运转之中的珍奇事物。 “还……不够。” 仅仅只是以【鹿首钟表师】的视界,能够看得出其中的大部分内容,但许多属于【祝福】的部分都朦胧上了一层名为【诅咒】的迷雾,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仅依靠这样的目光,还不足以看透这份本质。” 于是,符士德将视线从手中的【魔眼】转移,落在眼前那被自己具现出了无数道目光的临时世界之内。 符士德向着前方,伸出了手,指尖轻触一道朦胧虚幻的辉光,在眼中所见的视界之内,其中一道被具现而出的魔眼目光就轰然破碎。 化作了无数零碎的,由淡淡辉光所构成的细碎零件。 符士德的动作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前伸手,这双仿佛具备着魔力的手似乎能够触及到本不该触及的事物,一切被其所触及的事物都在顷刻之间分解,化作了细碎的,基础的零件。 而这些散落的零件在符士德的手中,像是化作了辉光构成的星河,无数的魔眼于此汇聚,在符士德的特殊手法之下梳理重构,最终悄无声息的糅杂在了一起,化作了同一道【目光】的存在。 一如【魔眼】的目光载体在过往的时间里针对符士德而布下的陷阱,将无数【魔眼】的目光具现成漆黑之树,无数的目光也于此融为一体。 符士德此刻所完成的现象几乎就和对方之间没有区别,只是符士德并未展开像是他那样的漆黑之树而已。 但对方的行为是在【祝福】之下融汇,而符士德却并未有着这份【祝福】的庇佑,反而只能够沿着自己最初的思路,将其作为能够制作钟表的‘素材’,进行改造之后重构形态。 随后,再以这重新被梳理构建的目光作为钥匙,打开这道名为【魔眼】的锁! 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眼瞳之中的青碧之色猛然绽放而出,将无数道魔眼的目光拆卸成细碎的零件,再重新组装拼凑成属于自己的作品的符士德仿佛在手中握住了尖锐的矛。 将这尖锐的矛猛力刺向掌心之上的【魔眼】,狠狠撞在名为【诅咒】的坚固之盾上! 在二者碰撞的瞬间,符士德的意识之内都传来了轰然巨响,矛尖磨损折断,燃烧自身到最后尽头的符士德眼中辉光散尽,低垂着脑袋仿佛狼狈的落败者。 但符士德的双眼却仍旧明亮,他一言不发,凝望着手中这对晶莹剔透的【魔眼】。 原本笼罩在魔眼之上,那朦胧又看不真切的,迷雾般阻碍的【诅咒】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不见。 尖锐的长矛固然于此折断,但厚重坚实的诅咒之盾也被彻底洞穿! 仅此一眼,符士德就猛然感受到自身仿佛置身于某种无形的海洋之中,风雨飘摇浪涛拍打;又有点像是在无尽的高空之上自由落体般向下坠落,被狂风所裹挟着。 也是仅此一眼,符士德就为自身那磅礴的感知寻找到了第二个完美的宣泄口。 无穷无尽的感知沿着符士德的目光倾注而出,在悄无声息之间涌入手中的这双魔眼之内,无形的感知真切的触及到了属于【魔眼】的目光。 这道祝福的本质在符士德磅礴汹涌的感知之下被瞬间淹没在无尽的暗流中,感知的混乱汹涌已经变成了湍急的暗流,不要说是曾经作为【魔眼】目光的载体,只怕就算是上一任执行官亲至,也难以从这么磅礴的感知里将这道祝福给捞出来。 安静的阁楼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原本在符士德掌心里的这双晶莹剔透的【魔眼】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悄然碎裂。 符士德缓缓阖上双眼,随手一甩,就把掌心里碎裂的晶莹眼珠给扔到工作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中作为最内核的【祝福】已经被符士德拆成细碎的零件,梳理重构入【静止的魔眼】的目光当中,这种载体对于符士德来说也就只剩下毫无意义的装饰作用。 要是符士德感兴趣倒是还能把这双晶莹剔透的眼球制成标本找个角落摆着吃灰,但既然已经在手中破碎,那继续留着就更没意义了。 符士德睁开眼睛,眼瞳之中的青碧色辉光相较于之前而言显得更加内敛,但真正爆发起来的时候,目中的神光就宛如火焰一样点燃,焰光摇曳不定。 符士德感受着这双仍旧是【静止的魔眼】,但表现形式却出现些许改变的魔眼,缓缓地陷入沉思。 “从现在起,这双眼睛才能够算得上是灵能分类里的【魔眼】……那在这之前,我这双眼睛又是个什么玩意?” 符士德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此刻从百目者那边强行夺取了一道属于【魔眼】的祝福,但感受到自身的状况之后,又让符士德陷入了困惑。 “算了,暂时不管这种东西,既然现在能够作为灵能而存在,也就意味着我似乎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 符士德想到这里之后,表情略显怪异:“第一阶段·【觉醒】的灵能者?” 在思索着要不要去降魔局更新一下档案,给自己挂上个第一阶段的评价时,符士德缓缓关闭了【静止的魔眼】。 在青碧色的眼瞳熄灭了焰光,重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时,符士德似乎又察觉到了自己这道灵能带来的新形态。 “开启灵能是【祝福】,关闭灵能,则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