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殇锦瑟尽华年》 第1章 夹缝中的那道光 正午，烈日当空，阳光透过钉板的缝隙照进柴房，慕容雪落躺在地上，绝望的盯着那一小缕光线。 那是光，也是绝望。 柴房里杂乱无章，一片狼藉，为了防止她逃走，门窗都被钉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是梦也该醒了。 又饿又疼的感觉如此真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尝试开口说话，嗓子火辣辣的疼，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京都，除了慕容家主之外，谁也想不到堂堂慕容府嫡女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断双手双脚，扔在破旧不堪的柴房里等死。 亲手杀了他，终是良心不安，就这么放任她咽气。 封住门窗的，正是慕容天，她的亲生父亲。 连下人也不愿意多来的柴房，老鼠到处乱窜，时而从她身上溜过。 四肢疼得麻木，衣服上沾着药渍，正是吴氏灌下毒药汤，致使她变成了哑巴。药渍上残留着刺鼻的毒药味混合着柴房里的霉臭味，令人觉得难以呼吸。 她庆幸自己还有呼吸，尽力呼吸着。 是有多要命，竟然穿成了自己最近在追的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慕容雪落。 慕容雪落虽是慕容天的私生女，但从小到大慕容天一直宠溺着她，五岁那年，认祖归宗之后，和府中同父异母的妹妹慕容芳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慕容芳菲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慕容雪落恃宠而骄，性格刁蛮，从小上房揭瓦，仗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四处欺凌弱小。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因为身世而对整个慕容家怀恨在心。与慕容芳菲相比起来，她十分不招人待见。 连府中的下人都不喜欢她，仅是表面上不敢得罪她，这会儿被关起来等死，指不定那群看热闹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追书时，慕容雪落对这个恶毒女配恨之入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飞扬跋扈惯了，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作死的将这么多年慕容天与南宫流云密谋之事告诉了归海无痕。 当今朝中三股势力水火不容，丞相南宫流云独掌大局，权倾朝野，归海家虽仅有年仅二十的归海无痕主事，但归海无痕有勇有谋，武艺非凡，久经江湖，好友众多，南宫流云自是有些忌惮。 归海无痕与慕容芳菲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整个慕容府都指望着两人缔结连理之后，慕容家与归海家能更好的稳固朝中大局。 慕容天与南宫流云打算利用结亲之事吞并归海家的势力，让归海无痕束手无策，甘愿为其所用。在权利面前，所有的儿女私情都值得被利用。 慕容雪落也不知慕容芳菲是否知晓慕容天的计策，从小对归海无痕是否也是倾心相待。 慕容天为了拉拢势力，将她许配给传闻中先天痴傻的司徒风华，不管她情不情愿，嫁过去也能享受荣华富贵，至少性命无忧。 司徒家怎样也料不到，一月后准备迎娶进门的准新娘这会儿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小说中，与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就是这么翘辫子的，不知何时死在了这间臭烘烘的柴房里。等到司徒风华来迎娶之时，连她早已腐烂得没人收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慕容雪落只追到了这里，渣更作者究竟何年何月才写到大结局，她没机会看了。 穿书之后就在被迫等死。 昨天，她还在破口大骂这个脑残女配有胆子作妖却愚蠢的作死行为，今天，她就天打雷劈的自己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绝望，没什么比等死更绝望了。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的恶毒女配，她昨日还嗤之以鼻，这会儿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人救她逃出生天。 任凭她这副模样，慕容天和林氏依旧将她困得死死的。 她努力睁着眼睛，努力呼吸，看着夹缝中的那一缕光。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分不清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似乎闭眼之前，看到那一缕光渐渐放大。耳边似乎传来脚步声。 清晨的阳光渐渐驱散了晨雾，竹林间，骏马嘶鸣，架着马车狂奔了一夜，早已疲累。归海无痕在河边停下马车，不知第几次掀开帘子又看了一眼马车中的女子。 她还是没有醒。 他跳下马车，马儿低头喝水，他又割了些草来喂马，准备喂饱了稍作休息继续赶路。 慕容雪落缓缓睁开眼睛，这时，帘子再次被掀开，她努力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清晨和熙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 “醒了就好，先喝点儿水，我马上给你弄吃的，我在这儿，你安心休息会儿，别怕，我已经带你离开那里了，现在很安全。” 少年进了马车，扶起她，喂她喝了些水。 身下铺着几张锦被，十分柔软，颠簸中，她也十分奢侈的睡了一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已经被包扎好，她动弹不得，少年更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他的手很好看，面容俊朗，眼中透着精明，手背上有一小块状似火焰的胎记，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青丝稍显凌乱。 仅凭这一块胎记，慕容雪落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归海无痕。 即使穿着一身淡紫色粗布衫也掩盖不住他久经江湖少年老成的气场，腕上束着护手，眼神落在她身上，透着毫不隐藏的关切。 是他救了她？小说里，归海无痕十分讨厌慕容雪落，但慕容雪落对他一厢情愿，倾心已久，更是百般阻挠他与慕容芳菲的婚事，设计让他们彼此误会，试图让他俩渐生隔阂。 奈何归海无痕对慕容芳菲情比金坚。慕容雪落几次陷害慕容芳菲，致使归海无痕更加对她恨之入骨。 带她离开那片地狱般困境的人，竟然是他！？ 渣更作者究竟还有多少她没命去追的情节没有说明？ 索性，她离开慕容府了，她还活着！ 救了她的，竟然是她屡次想象的完美男主——归海无痕！ 泪水情不自禁的滑出眼眶，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她眨了眨眼，泪光迷蒙中，努力将他记得清清楚楚。 “有我在，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咱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你得活着，我活着，我就会拼命让你也活着。” 归海无痕轻声安慰着，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掉脸上的泪，她感受到他手心因长年练剑而磨出的茧，触在她脸上，轻轻的。 第2章 聪明人与老狐狸 谁不忍心了？ 这是男主对恶毒女配应该有的台词吗？ 这剧情发展令她捉摸不透，找不着北。 慕容雪落管不了那么多，索性吃了那么多苦，哑巴吃黄连，如今终于有人为她出头了。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疲惫的点了点头，以最大的能力让他看到她很感谢他。 “有我在，你大可心安，好好养伤，余下之事，我自会处理妥当，给你个交代。” 归海无痕继续驾车前去，将她安置在前镇的聚福客栈中，差遣奴婢伺候她的衣食起居，孤身一人离开了客栈。 临走之前，他只留下四个字：“信我，放心。” 此处究竟安不安全？ 几个奴婢是否值得信任？ 慕容雪落满心质疑自己看了一本假小说，剧情和她现在正在经历的有太多不同之处，让她如何应对？ 如今有口不能言，像个废物似的躺着，心里竟然因为他的四个字而渐渐平复了恐惧。 她死里逃生，信他一次又何妨？ 如今慕容府定是炸了锅，乱成一团，南宫流云和慕容天是否发现是归海无痕救了她？ 他就这么孤身一人去了，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慕容雪落隐隐有些担心，但担心也是多余的，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求多福的同时也希望归海无痕能应付她所有的未知。 自从她有意识时，就已经在柴房里，府中其他人对她来说仅是小说里的一个名字而已，她未曾谋面。 没想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原文里与慕容芳菲两小无猜的归海无痕，对她竟然没有一丝厌恶。 不符的人设让她对原文中从小痴傻的司徒风华也渐渐起疑。 ———— “荒唐！个个都是饭桶！留你们有何用！” 慕容府内，慕容天大发雷霆，如黑面阎王般对着院中站着的二十几个精锐怒吼道。 侍卫们刚苏醒，个个被骂得连头都不敢抬。堂堂慕容府，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贼人如入无人之境，将府中已经被困死的大小姐救走了！ 虽然他们都是被迷晕了，但难辞其咎，府中必有内奸，慕容天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在意其他隐情。 吴氏和慕容芳菲刚回到府中就听说了这个消息，瞬间脸色大变，来到院中，正见此景。 慕容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趁他外出与南宫流云议事之际将慕容雪落救走。 究竟是谁还想在慕容雪落身上费心思？难道是司徒风华？那个从小痴傻的废物？ 不可能！ 慕容天将府中精锐大骂一通后，立刻让他们出府查探此事，切莫惊动了司徒府。 虽说司徒风华是个废物，脑子不好使，从小到大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二十出头的男子连筷子都不会使，人人暗地里笑他是个白痴，连街头的三岁小儿都可以欺凌的白痴。 但毕竟慕容雪落与司徒风华已有婚约，那傻子身边主事的能人异士颇多，实在令人忌惮。 本以为瞒天过海，事后传出慕容雪落离家出走之后被歹徒害死的传闻，死无对证，再弄虚作假一番，就能唬弄过去。 人都死了，婚约也不由得不作废，再想其他方法得到司徒府中的势力，如此水到渠成，万无一失。 可是半路上杀出个贼人将慕容雪落救走，闹成了这番场面。 若是被司徒府知晓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哼！我倒要看看，一个不能说不能动的废物和一个连筷子都不会使的傻子，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归海无痕淡然自若的走进慕容府，看到慕容天怒气冲天的模样，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令人生疑的表情，目光深沉的打量了府中众人一眼，疑惑的朝众人问起缘由。 “无痕哥哥，你可算来了……” 慕容芳菲向归海无痕讲述起缘由，将前因后果避之不谈，只道是慕容雪落遇刺被歹人劫走，慕容天急坏了，赶紧命府中所有精锐出府寻找。 归海无痕面上镇定自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里暗骂了慕容天这只老狐狸无数遍。 对亲生女儿痛下毒手，这会儿扮演慈父，实在令人嗤之以鼻。 他进府前，早已安插在府中的心腹小峰就提前向他禀报了府中的情形，他才能设法应对。 小峰不仅医术精湛，武艺更是非凡，是归海无痕的左膀右臂。 归海无痕清楚的记得昨日，他破门而入，将慕容雪落从昏暗的柴房里抱走时，她奄奄一息的模样。 亲生父亲都能下如此重手，如今慕容芳菲所说的话更是没有任何可信度。 现在还不是扳倒慕容府的最佳时机，不然，逞一时之勇对慕容雪落十分不利。 慕容雪落的伤情已经稳定，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休养，不能受到任何干扰，若是被慕容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会儿只能忍，他们唱一出，他就陪他们演下去，装傻充愣最简单。 “可有人见过那歹人的样貌？有个特征也有利于我们寻找，芳菲，你放心，我定会倾尽归海府中的全部力量参与寻找的。” 吴氏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连连道谢，就差给归海无痕跪下了，归海无痕只觉得整个慕容府乌烟瘴气的，了解了情形之后亦不想多待。 “没有，哎……说来也是窝囊，府中的侍卫们都被迷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了这种事，姐姐会不会……会不会……” 慕容芳菲说着说着，渐渐抹泪，和吴氏一样，演起戏来，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趴在归海无痕肩头啜泣起来。 归海无痕一脸淡漠，没有丝毫动作，她对他总是这番做派，他早已习以为常。 慕容天猜不透归海无痕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慕容雪落将他与南宫流云密谋之事告知于归海无痕，归海无痕却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没有提起那事，此刻更没有因为慕容雪落的失踪而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要知道南宫流云与他密谋的之事若是被揭发，可是要杀头的，归海无痕是个聪明人，慕容天更是只老狐狸，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谁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打自招。 即使归海无痕与慕容芳菲从小青梅竹马，如今已有婚约，但归海无痕长大之后对她的态度也是平平淡淡，说不上太冷漠，也算不上主动关心。 “我先回府中差遣奇能异士一起寻找，芳菲，要和我一起去吗？” 之所以叫上慕容芳菲，只不过是因为两人如影随形，他就能盯着她，慕容雪落就少了一分危险。 这话落在慕容芳菲耳中则变了意味，慕容天从小教诲于她，一定要俘获归海无痕的心，借此拉拢归海府的势力。 这些年，她假装对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是，他长大了，总没有小时候好糊弄，这会儿是主动要求让她陪在他身边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眼中立刻浮现出笑意，连连应下，嘱咐爹娘在府中等候消息，自己与归海无痕一同离开了。 “老爷，归海无痕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会不会救走那个废物的就是他？” 如若是这样，吴氏反而担心慕容芳菲随他一同前去寻找慕容雪落，是他下的一个套。 “哼！他是有几分沉得住气，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极度讨厌雪落，就连对芳菲，他都不冷不热，出手救那个废物？他没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个必要。” 慕容天自认为自己已经将归海无痕了解得七七八八，果断的否定了吴氏的猜想。 第3章 我来接你了 “快点儿！” 夜幕中，大雨倾盆，一少年坐在马车里，对马夫喝道。 马夫这一夜被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慌慌张张策马扬鞭在雨幕中继续前行。 今儿是撞了什么邪，传闻中痴痴傻傻的司徒府三公子司徒风华竟然会突然找上他，让他连夜赶往五百里外的聚福客栈。 马车里的人，哪儿有半分痴傻的模样，明明是个活阎王！ 司徒风华静坐在马车里，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引得马夫阵阵心惊，脊背发凉。 雨水冲刷在他身上，夜里凉风习习，他分不清自己是受凉了手抖，还是被吓的，浑身的每一道神经都紧绷起来，牙关不停打颤。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过雨幕，精准的射中了他的心脏，雨幕中，一黑衣少年飞身而出，一脚将他踢翻，坐到了他的位置上，策马扬鞭。 马车里的人丝毫不惊，已然料定了是何人。 “公子，属下来迟了。” 那人心有余悸的说着，赶紧从怀中拿出刚得到的解药，递给马车里的少年。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少年接过药瓶，服下一粒解药，语气坚定的吩咐道。 只听驾车之人道了声是，雨幕中，四周又跃出两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将地上的马夫拖走。 这人留不得。 知晓司徒风华并非痴傻的人，都不会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司徒风华不再说话，心中的杀意更甚。 谁劫走他未过门的娘子！他就要谁的命！ 今日，府中暗卫查到慕容雪落的行踪，一行人匆匆赶往聚福客栈，半路上遭到劫杀，他被下了软筋散，其余侍卫都已为护主而死。 他的名声太大，即使在半路上的镇子里找个驱车的马夫，也知晓他就是司徒府那个从小痴傻的三公子。 司徒风华只恨自己是庶出，自幼受排挤，又因怪病而无法学武，甚至身体比女子还要脆弱，若是淋了雨，就算是女子，最多受了风寒罢了。 而他，救治不及时就会丢了命。 幸而娘亲让他从小扮痴扮傻，才能侥幸活过这二十年。 不然，如何能躲得过府中两位哥哥之间的明争暗斗，恐怕早已成了垫脚石。 连他的娘亲也早已在三年前被司徒府长子司徒昊禹派人杀害，弃尸荒野。 幸好他百般设计，间接导致司徒昊禹废了一双手。 让司徒昊禹沦为残废，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解气。 谁也不会想到始作俑者是他——传闻中从小痴傻的废物。 二公子司徒陌然多年来一直很关心他，也不嫌弃有这么个痴傻的弟弟，若没有司徒陌然的庇护，幼时，他难以逃开司徒昊禹的暗害。 如今，他也算是间接帮司徒陌然重伤了司徒昊禹这颗眼中钉。 自己被迫卷入两位哥哥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从来不想争夺，只想安稳度日。 痴傻就痴傻吧，顶着这个名声，他不在意，只想在坎坷的命运中寻得半世安稳。 司徒宸十分嫌弃自己有个痴傻儿子，正好慕容天已经将慕容雪落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许配给了他这个痴傻儿子，只待成了亲，给他们些产业，让他俩在城南自行安家立户。 管他痴痴傻傻。 管她刁蛮任性。 司徒宸全当看不见。 司徒昊禹是个残废，司徒陌然又已与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宁阳公主成了婚，已是当朝附马。 想要与司徒家攀上亲，就只能将慕容雪落许配给司徒风华。 司徒风华私下打听得知慕容雪落的身世，由衷心疼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任凭她刁蛮任性，只要她嫁过来，他就拼命护她一世安稳。 初始，他满心忐忑，别人眼中，他痴痴傻傻，若是慕容雪落不愿意嫁，仗着自己受慕容天的宠爱，刁蛮任性的大闹一场，婚事作罢，又当如何？ 后来，手下心腹传来消息，据查探，慕容雪落满心欢喜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却在昨夜被人从府中劫走，下落不明。 司徒风华一面要动用府中心腹寻找慕容雪落的行踪，一面又要隐藏自己秘密，若是被发现了，他在府中必遭大劫。 慕容雪落睡梦中被迷晕，又被几个壮汉抬上了一辆大马车。 “将她处理掉。”司徒风华眼神狠戾，站在房中，目光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仆身上。 “公子，这么多年，莲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您……” 莲儿跪地求饶，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暗卫瞬间将她一剑封喉。 “好生安葬。” 方才，他身上溅到了些雨水，此刻，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公子，您还好吗？属下马上去找大夫……” “不必，耽误不得，尽快带慕容姑娘离开才是要事。” 他这身子骨，很容易误事，但他不会不来，只能谨慎行事。 莲儿的确有功，一年前，司徒风华将莲儿安插在归海府中成为内应，虽然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但这次能顺利带走慕容雪落，莲儿功不可没。 没有莲儿，就无法支开小峰，不着痕迹的解决其他人。 所以，司徒风华给她留全尸，命人将她好生安葬，并派人照顾她尚在人世的盲母往后的生活。 这一刻，他无情，他狠绝，他丧心病狂。 这一刻的他，让人全然不知，蒙在鼓里。 一切处理妥当，他坐上马车，认真的打量着马车里的女子。 她闭着眼睛，睡得十分安稳。 听莲儿之前传来的消息，她被断了手脚筋骨，更被毒哑了。 莲儿所知有限，带给他的消息也有限。 究竟是归海无痕伤了她，还是慕容天伤了她，或是另有他人对她下此狠手，对他来说还是个迷，一切都有待查证。 看到她熟睡的模样，他心疼不已。 “当时一定很疼，很疼，你这么刁蛮任性的小女子，怎会挨得过这些痛？” 司徒风华心头的怒气如同沙海风暴，若没有这些事，她现在应该还因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而满心欢喜。 他很意外，嫁给他这么个痴傻且没有地位的司徒公子，她竟然欢喜？ 看来，慕容府对她来说，必是水深火热之境地，让她挖空心思，不惜一切代价的想逃离。 任凭他不懂武功，任凭他身子骨不好，任凭他势力薄弱，他也要为慕容雪落出这口恶气。 “小娘子，夫君来接你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为夫庆幸你听不见，看不见。” 待她醒来，能听到，能看到时，一切都成为了不可说的秘密。 从前事关他的生死，往后，事关他们两人，司徒风华只能告诫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他万万不会带她回司徒府，那等同于将她往虎口里送，幸好另有去处。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马蹄印，一切都变得毫无痕迹可寻。 第4章 是敌是友? “无痕哥哥，咱们不眠不休的找了姐姐一天一夜，还是毫无下落，你别担心，先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再接着找。” 慕容芳菲和归海无痕回到归海府，看到归海无痕始终愁眉不展，慕容芳菲装作担忧的安抚道。 呵，慕容芳菲应该比他更担心慕容雪落的安危才是。 归海无痕没有道破，差遣府中下人备好马车，送她回府。 “无痕哥哥莫要多想，芳菲仅是觉得无痕哥哥不辞辛苦的帮我寻找姐姐，芳菲心里很过意不去。” 似是担心归海无痕察觉出什么，慕容芳菲坐在马车里，临走前解释道。 在归海无痕眼中，她已然越描越黑。 一个连终身幸福都可以牺牲的女人，当真演得让人难辨这番虚情假意。 他心中隐隐自嘲，自己不也是吗？ 归海府势力较弱，自己也难免逢场作戏，与她有了婚约。 “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无痕当然有责任帮这个忙，若是你心有顾虑，那就是将我当做个外人。” 归海无痕愁眉渐展，一副将自己当成慕容雪落未来的妹夫的气势，引得慕容芳菲心中大喜。 看来，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劳心劳力的寻找慕容雪落，也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她多番致谢之后，才回了慕容府。 慕容天总是担忧她无法借着婚事笼络归海府的势力，看来，这份担心未免多余。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归海无痕的眉心又紧蹙了起来，手握紧腰间的长剑，心里泛起腾腾杀意。 “公子。” 小峰来到他身旁，低声问候道。 慕容芳菲根本不知他愁眉不展的真正原因。 今日，他接到暗报，慕容雪落已经被人救走，聚福客栈中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根本无迹可寻。 对方心思缜密，早有预谋，才能准确的知晓慕容雪落所在之处，可想而知，对方已经盯他很久了。 究竟是何方势力？司徒府？慕容府？南宫府？都有可能！ 而他接到消息，不能立刻赶往聚福客栈查探，只能装模作样的陪着慕容芳菲耗了一天。 归海无痕带着小峰来到密室，即使在自己府中，防人之人亦不可无。 “怎么回事？” “我们遵照您的吩咐，在聚福客栈中照顾慕容姑娘，昨夜我们都被迷药迷晕了。” “据小峰得知，那是西域的一种特制迷药，虽然数量少，但是，只要有点儿手段或者银子够多，在城中是可以弄到的。” “小峰暗中查了城中所有的药铺，对掌柜的软硬皆施，但查到如今城中店铺皆无那物。” “属下断定，对方也许有高人帮助，才能得到那迷药，将我们都迷晕了，从而带走慕容姑娘。” 小峰分析道。 对方没有杀了他们，而且，知晓普通的迷药根本对付不了归海无痕安插在聚福客栈中的暗卫，计划周密，才能顺利带走慕容雪落。 对方在暗，他在明，可见对方对他救出慕容雪落之事知晓得十分清楚，但却帮着他隐瞒此事，并且没有在慕容天面前揭发他阳奉阴违的举动。 却在未伤他人的情况下，带走了他先前救下的人。 究竟是敌是友？ 只要带走慕容雪落的人，对他来说，一概是敌！ “密查！就算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查到慕容雪落的行踪。” “是！” 小峰抱拳应道。 小峰心中隐隐担忧莲儿的安危，除了莲儿失踪以外，其余人都安然无恙，但若将此事告知于归海无痕，莲儿并定会被怀疑。 如若没有内应，对方行事怎能如同水到渠成般顺利？ 他不会在没弄清楚真相时，贸然给已经失踪的莲儿带来灭顶之灾。 若是莲儿回来了，必定会因此而断了后路。 欺瞒和背叛，在归海无痕眼中都是同罪，如果莲儿真的背叛了归海无痕，那么，他此时的欺瞒，就可以与莲儿一同论罪。 只要能陪着莲儿，他不悔。 ———————————— 河岸边，密林深处隐藏着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子里，慕容雪落坐在椅上，侍婢梓儿小心翼翼的喂她喝粥。 据她所知，自己被带到此处已有三日，只有梓儿照顾她。她这么一个废人，所遇之事，所到之处，都只能被动接受，如同俎上之鱼。 虽有口不能言，但梓儿活波开朗，经常和她讲些笑话逗她开心，以免日子憋闷。看来，将她从客栈带走的人，对她并没有坏心。 这日，她听梓儿说，是司徒风华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酬金，安排她在此处照料她的生活。 一个从小痴傻的人，怎会寻得到归海无痕安置她之处，并大费周章的将她带走？ 带到连归海无痕也不能轻易查到的隐秘之处。 正在她再度怀疑司徒风华究竟是否真的痴傻时，梓儿摇头无奈的叹息道：“世人皆知二公子司徒陌然对三公子十分关心，梓儿猜想，若没有他，凭着三公子那个白痴样，根本无法带走姑娘。” 这是二公子司徒陌然的功劳！？ 慕容雪落看过那本小说，知晓司徒府有三位公子，大公子司徒昊禹，二公子司徒陌然，三公子司徒风华，她未来的夫君是最不济的一个。 “姑娘如今被重伤，公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待伤好之后，有什么委屈，能说话时，尽管将委屈之事告知于二公子。” “姑娘既然是三公子未来的正妻，二公子必定会爱屋及乌，替姑娘出气。” 梓儿说完，就端起碗往厨房去了。 慕容雪落还沉浸在司徒陌然救她的震惊中。据她所知，司徒陌然已经成亲，娶的还是位公主，当朝附马的身份致使整个司徒府都更声名显赫，如虎添翼。 司徒陌然与小说中的慕容雪落并无交情，甚至因为慕容雪落臭名远扬而满心嫌弃，更不屑于她来往。 但梓儿所说的并不全无道理。 她隐隐猜测，看来，是司徒陌然救了她，再教导司徒风华那个傻缺找人来照顾她，让她记得司徒风华待她不错，往后嫁过去，夫妻才能好好相处。 唉！命运不公，谁又想痴傻得被人嫌弃呢？司徒风华也是个可怜人，幸好司徒陌然待这个弟弟极好，处处为他着想。 她和司徒风华真是可怜的一对，以后就仰仗着司徒陌然庇护了。由此，慕容雪落心中不禁对素昧谋面的司徒风华及司徒陌然都有了好感。 “公子，梓儿已经照您的吩咐告知慕容姑娘了，看样子她已经信了。” 距离木屋数百米远之处，梓儿毕恭毕敬的对身旁的男子说道。 “嗯。”男子轻咳了几声，点头淡淡应了声。 “梓儿跟随公子十几年，公子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处境中，如今还将这份功劳算在了二公子头上，梓儿为公子感到不甘。” “只能如此。”司徒风华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处境中固然不假，正因如此，更该小心翼翼的庇护着自己未来的娘子。 这是身为她夫君的责任。 昨夜，司徒宸将他鞭打了一顿，他这两日总是不在府中，后又装作痴傻模样，令司徒宸以为他在外混迹。 司徒宸本就不喜欢这个废物儿子，一气之下将他毒打了一顿。此时，浑身的鞭伤泛着火辣辣的疼。 天上乌云密布，这几日总是雨水不断，看来，大雨将至。 “照顾好她，她伤着痛着，又不能说话，必定心情不好，好生照顾着。” “是。” 司徒风华望了望木屋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他的心也似是被乌云笼罩，压抑得十分难受。 近日，他处处寻找能治慕容雪落嗓子的药，得尽快将她治好，他要听她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 未来的娘子对未来的夫君说的第一句话。 想着想着，他心中似是拨云散雾，生了几分欣喜之感。 第5章 真的要杀了她? 归海无痕昨日夜探司徒府，眼见司徒宸正在毒打司徒风华。 司徒风华痴痴傻傻的，在府中到处乱跑，吱哇乱叫，又被府中下人逮住，结结实实的被打得遍体鳞伤。 归海无痕隐隐想着，自己怀疑司徒风华劫走了慕容雪落，是不是多虑了？ 但如他这般逢场作戏之人，尚有为了大局而委屈求全之时，司徒风华究竟是不是装的？ 若是，那么，他竟然可以隐瞒二十年！实在有些令人忌惮。 这世上精明的人很多，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近日，诸事令他千头万绪缠绕在心，百感交集。 数日没有慕容雪落的消息，他唯恐自己再不能自欺欺人，即使在慕容芳菲面前装模作样的寻找慕容雪落，他也力不从心。 “公子。”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府中侍卫来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霎时间，他心乱如麻，紧攥着拳头，急得面上涨红，青筋暴起，眼中的杀意更甚。 这几日，天像是被捅破了似的，不停的下着雨，更让人感到心情惆怅。 他冲进雨幕中，瞬间，倾盆大雨将他淋得彻彻底底。 “公子！” 侍卫赶忙撑伞为他遮雨，他抬手一挡，伞掉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刚得到消息，他派出的一对侍从在秦楠城城郊密林深处找到了慕容雪落。 为了找她，他唯恐错过任何一处，倾巢出动，即使荒无人烟之处也必须找一遍。 侍从们喜出望外，刚想将此消息告知于他，一面将慕容雪落带回，但慕容天的人马尾随而至，先将慕容雪落带走了。 一行人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天的人马将慕容雪落带走，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人家要带走自己的女儿，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出纰漏的加以阻止？ 他此刻又当如何，才能将她再次从那片地狱中救出来？ 儿时，她曾救过他一次，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她的好。 她冒险假装刁蛮任性，查到慕容天与南宫流云密谋之事，赶紧告知于他，助他保全归海家。 两人约定，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起浪迹江湖。 江湖，从来都不平静，总有掀起狂澜之人，未有风平浪静之时。 慕容天已经将慕容雪落带回府中，此刻，归海无痕满心惶恐，她不能再次被那片看不到的狂澜吞噬，他要救她！ 雨幕中，他策马狂奔，往慕容府赶去，侍从赶紧尾随而去。 慕容府中，大门紧闭，庭院里，慕容雪落坐在轮椅上，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的全身，时间久了，初秋的雨水带来彻骨的凉意。 慕容天和吴氏，慕容芳菲坐在亭子里避雨，气氛压抑得可怕。 一众女仆早已被遣退，只留下十几个身材精壮的侍从肃然静立在身后，整整齐齐的一排，腰间统一配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个自投罗网的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归海无痕大步流星的走进院中，目光落在雨中的那抹背影上，他的心蓦然一紧。 “无痕，你来得正好，雪落失踪多日，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了，竟断了手脚，无论怎样追问，她都沉默不语，性子倔强古怪，还要离家出走，怎么也劝不住！” 慕容天立刻装出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样，向归海无痕诉起苦来。 在吴氏授意下，一旁的侍卫赶紧撑伞到归海无痕面前，为他遮住雨水。 慕容天这只老狐狸当真会颠倒黑白，不知缘由之人见状就会轻信了他所说的话。 但慕容雪落心里十分清楚，归海无痕不会信。 将她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是他。 此刻闻讯赶来的也是他。 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有苦不能言，但知晓他是院子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 任凭慕容天再如何花言巧语，他也不会信。 “离家出走？” 归海无痕的目光落在慕容雪落身上，语中尽是讥讽之意，这只老狐狸如何能自圆其说？ 她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离家出走？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雪落的脾气很倔，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天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又慌里慌张的嘱咐一个侍从将慕容雪落推进屋里让她避雨。 咻的一声，归海无痕拔剑出鞘，一步步向她走近，侍从本想推她进屋，这会儿也不敢上前。 慕容雪落闭上眼，雨水混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她听得出来，慕容天有意试探归海无痕，归海无痕早就成为了怀疑对象，究竟是不是他救走了她，众人皆在此一试。 躲雨的都是看戏的，淋雨的都是俎上鱼，归海无痕究竟如何抉择？ 他这一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人人都在静观其变，等着抓住他的把柄，将他除之后快。 他本可以不来，可以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他不是慕容府的人，本可以义正辞严的不躺这趟浑水。 但是，他来了。 是为了她而来的。 但此举又意欲何为？ 他拔剑，是要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吗？ 然后为自己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声称自己为慕容府清理门户了？ 既消除了慕容天对他的疑心，又能为慕容天除了她这颗眼中钉，顺时讨到些好处，一石二鸟之计。 慕容天本就不想让她活着，如今借刀杀人，又怎会阻拦！ 他真的要杀了她吗？ 她还没来得及向他说声谢谢。 她缓缓回头，对视上他的目光，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而越来越远。 他是前几日还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归海无痕，此刻，目光冰冷得令人生畏。 她朝他挤出一抹苦笑，不管他意欲何为，她都感谢他，没有让她死在那间臭烘烘的柴房里。 若是真的要死，这个给了她希望的人，是最有资格让她死得其所的。 雨水冲刷着剑身，不断从剑尖上滴落，像是剑也在流泪。 她不甘认命，却逃不开，避不掉，也知他难以抉择，根本没有更好的方法能让他们俩都全身而退。 “大小姐这副模样了，还这么任性，怎就不说话？” 归海无痕这话是说给慕容天听得，慕容雪落亦心领神会。 她坚毅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刺痛了他的心，归海无痕瞬间被震慑住。 她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她不怕，也不恨他。 她缓缓闭上眼，耳边尽是雨声，心中仿佛尘埃落定。 若这是她最终的结局，她只盼他不再为难，往后诸事顺心遂意。 第6章 化险为夷 慕容天心里已经暗自得逞，无论归海无痕此刻如何，对他来说都有利无害。 他料定归海无痕这般聪慧之人，不会没有察觉他在试探他。为了撇清嫌疑，归海无痕只能有两种做法。 一种，是直接杀了慕容雪落，然后找些缘由搪塞他们，也是歪打正着的中了他的心意。 在慕容天印象里，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儿从小到大可没少得罪归海无痕。 就算她先前对归海无痕有利用价值，如今她已经是个废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归海无痕借此时机将她除之而后快，简直是天赐良机。 另一种可能即是归海无痕经不住压力，主动承认了自己救走慕容雪落的事实。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久历江湖，又怎会是扛不住压力之人，若是经不住试探，他早已死了几百次。 无论归海无痕意欲何为，慕容天都已胜券在握，这一次，料定他经不住试探！ “呃……” 慕容天眼中的笑意瞬间被泯灭，被归海无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心肝儿都颤了。 雨幕中，归海无痕手中的剑已刺中慕容天身后的一个侍卫的心脏，那人发出了此生的最后一个字，瞬间倒地而亡。 血，溅了一地。 此人是慕容天的心腹，颇受其重用，剑从归海无痕手中飞出，快得令所有人遂不及防，更是贴在慕容天的锦袍边角直接刺中了他身后之人。 “无痕……你这是……”慕容天强装淡定，赔笑道。 这滋味真不好受。 “惊到慕容伯伯了，无痕深感歉意，无痕今晨得到消息，此人正是几日前在府中劫走慕容姑娘之人。” “无痕今日赶来，正是为了诛杀此人，以免往后府中再有后患，闹得惶惶不可终日。” 慕容天惊魂未定，一旁的吴氏早已被归海无痕此举吓得面色煞白。 听闻他的剑很快，今日得此一见，才惶惶不安的觉得若是真相揭穿，自己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不够他杀的。 慕容雪落看着归海无痕冷漠的表情，已然猜想到他的用意。 这番做法，不仅可以在慕容天面前邀功，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撇清了他的嫌疑，还能救她于危难之境，又能借此除去慕容天的左膀右臂。 于她，于他，百利而无一害。 而慕容天百般算计，却算不过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重用之人被诛杀在眼前，还只能一个劲儿赔着笑脸，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真是……家丑啊，劳无痕费心了，快去把你姐姐推进来。” 看到慕容天又气又怒，浑身微微颤抖，极力压制着，还摆出一副这会儿才知道始作俑者的模样，吩咐慕容芳菲将慕容雪落带回房中，慕容雪落瞬间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这一切都是归海无痕的功劳，不然，她这个废人，今日难逃此劫，恐怕会再糟了慕容天的毒手。 府中目之所及之处，人心隔肚皮，她自认只有归海无痕是对她心怀怜悯。 “无妨，误会既然已经解开，无痕就告辞了。” 慕容天挤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目送着归海无痕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时多想在归海无痕背后捅几刀！ 不出半日，慕容雪落回到慕容府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赶紧将她嫁了！即使以这副模样嫁过去，那也唬弄了司徒府那个白痴公子，眼下盯着雪落的人多得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出去，正好有个傻子接。” 慕容天坐立不安，在房中与吴氏商议此事，也后悔自己没有狠下心来直接解决了慕容雪落。 他将慕容雪落回府之事隐瞒得极好，如今闹得满城皆知，令他如今骑虎难下，定是归海无痕所为。 那个聪明人，着实不好应付。 一月后，司徒风华前来迎亲，府中热闹非凡，慕容夫妇做戏做全套，依依不舍的将慕容雪落送上了花轿，与宾客们谈及慕容雪落被伤之事，挥然泪下。 “幸而歹人已经被杀，可是，我那苦命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 “这世间若有良药，老夫愿意以命去换，我的雪儿大好年华，命怎么就这么苦……” 慕容雪落被下人弄上了花轿，这段时间以来，她被小峰接上的筋骨已经重新长好，但还不敢走动，平时都有贴身婢女伺候着自己的衣食起居。 司徒风华虽是个傻子，但她隐隐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慕容府，离开了慕容天的掌控。 司徒府距离位于城南的慕容府有些远，按照迎亲队伍这个速度，天黑之前能到达府中拜堂就已经很不错了。 司徒宸对良辰吉时十分不在意，甚至自己儿子大喜之日，竟不在府中，前来迎亲的所有人中，恐怕只有痴傻的三公子不知此事。 众人皆知，这一个月，二公子司徒陌然亲自教导了许久，才教会了司徒风华这个白痴骑马，让他不至于从马背上摔下来，在成亲之日出丑。 今日，队伍中，司徒风华穿着一身做工精细的喜服，对所有人都痴笑着。 有人向他道贺，他憨笑着。 慕容天和吴氏哭得令所有人动容，他也憨笑着，还将慕容夫人的发拆拔下，戴在自己头上。 就是个真真切切的傻子，众人不禁嗤之以鼻。 迎亲队伍一路锣鼓喧嚣，声势浩大，整个队伍有六十多号人，穿行在通往司徒府的大道上。百姓们纷纷围观，沾沾喜气。 “一个废物嫁给了一个傻子，当真是绝配。” “小声点儿。” “有什么不敢说的，谁不知道啊。” “他们也怪可怜的。” “这些从出生就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公子小姐，还会有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可怜？” 百姓们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心疼他们的，也有落井下石的，慕容雪落坐在花轿里，耳边听着众多不同的声音，心中倒是没什么不悦。 她一向对流言蜚语不以为意，也暗自叹息幸而司徒风华痴傻，不然，从小到大，怎抵得住流言蜚语的伤害。 到了司徒府，她往后定要感谢二公子司徒陌然对她的救命之恩。 喜帕下，她并不知道今日梓儿有没有一起来迎亲，那丫鬟很机灵，待她很好，往后到了司徒府，也会是个好帮手。 一行人穿过闹市，走在林间大道上，慕容雪落终于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些。 归海无痕位于隐蔽之处，盯着迎亲队伍，对小峰点了点头，小峰立即扬了扬手，瞬间，隐藏在林间的数十个暗卫手中弓箭已然绷紧，手一松！ 嗖嗖嗖！箭雨袭向整个队伍！ 第7章 上了花轿，就是他的人 归海无痕穿着一身夜行衣，昏暗的天色下，对方根本看不清楚他以及四周原本就隐蔽得极好的暗卫们。 此举只为了试探司徒风华究竟是不是真的痴傻。 马儿受惊嘶鸣着到处乱跑，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瞬间错乱，丫鬟们不断惊叫着逃离，五六十个侍卫纷纷拔出身上的佩剑阻挡箭势。 箭上没有毒，至于能有几人幸免，全看他们的造化。 所有人都没有朝花轿射箭，整个队伍里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攻势造成不少人死伤。 归海无痕目光一直停留在司徒风华身上，看样子，他被吓到了，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抱着头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大喊救命。 任何人生命受到威胁时，都会本能的求救，他究竟是不是装的，皆在归海无痕一试。 归海无痕拉弓，箭头对准花轿。 夜幕中，为了引起注意，他手中这只箭箭头上燃着火，故意让人看清他正打算杀了慕容雪落。 这个念头刚在他心里萌芽时，他良心难安，但他一定会确保不伤到她。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雪落嫁去司徒府，今夜的这场刺杀，最终的目地就是为了带走她。 任凭司徒陌然和司徒宸如何调查，也不会有证据证明这是他做的。 为了防止误伤慕容雪落，他不让其他人动手。 如果司徒风华不傻，那么，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在大婚之日想杀了他的未过门的妻子，那就是毁灭性的藐视，司徒风华怎样也会出现纰漏。 花轿里，慕容雪落听着外面的动静，已然知道整个迎亲队伍遭到袭击，自己却只能坐在花轿里坐以待毙，连动动手，掀开帘子都做不到。 她是个废人，废到底了。 但又能怎么样，这都不是她自己可以选择的。 “保护夫人！” 侍卫们看到那支燃着火的箭，大喊道。 司徒风华抬头，周围的侍从将他保护得好好的，他并未受伤。 “小娘子……我媳妇儿……箭……有火！会死……” 他慌里慌张的朝花轿跑去，一边语无伦次的叫嚷着。 他这般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对方有意试探他，弄了这么醒目的一支箭。 但是，他不能让慕容雪落出任何问题，坐上了他的花轿，就是他的人，永远都是。 作为夫君，任何情况下，都会以保护自己的妻子为首要任务。 如此腹背受敌之下，他心里强烈的自尊更是容不得别人为慕容雪落挡开伤害，作为她的夫君，在这种情况下，奔向她的，他只能允许是他。 呵！归海无痕心里冷笑一声，司徒风华还是出了纰漏，这支箭上有毒，正是为司徒风华准备的。 留下司徒风华，日后必定后患无穷，若是慕容雪落往后喜欢上了这般精明之人，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与司徒风华之间，立场不同，注定了只能是敌人。 箭在弦上，他手一松，箭朝司徒风华射去。 同一时刻，司徒风华奔到了花轿前，刚掀开帘子，瞬间，箭射中了他的后背。 钻心刺骨的疼瞬间蔓延全身的每一道神经。 慕容雪落大惊！ 司徒风华！ 她未来的夫君！ 为她挡开了致命的一箭！ 此情此景触目惊心，她只恨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主动朝他更近一些，都做不到。 眼泪瞬间滑出眼眶，即使能开口说话，千言万语也说不清道不明她此刻的所思所想。 司徒风华闷哼一声，低下头，不看他。 他唯恐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在她面前，他只能是个痴傻的废物，这样，于他，于她都好。 可是，如果可以，他只想告诉她，之所以掀开帘子，是因为想最后看她一眼。 虽然在夜幕中，即使距离很近也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只身奔向她了，他无怨无悔，也心甘情愿。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知道这一箭是为他准备的，知道会要了他的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任何危险，而自己还在装傻充愣。 这仅身为男子，对自己的夫人最本能的爱。 上了他的花轿，就是他的人，让他能豁出性命守护的人。 此生，仅此一个。 如果可以，他想告诉她，她的夫君，说不上爱不爱她，但至少是个靠谱的男人。 但，不可说。 不可问。 不可答。 不可辩。 “大姐姐……他们说……上了花轿，就是要拜堂的，那……是什么意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以怎样错综复杂的心绪说出这句话，让人抓不到半分疑点，也能表述他单方面真心的一句傻话。 这句话，在慕容雪落心里，沉重无比。 “公子！”一旁的侍从赶紧查看司徒风华的伤势，箭雨中，另一队人马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赶来。 “是司徒陌然的人，撤。”归海无痕沉声说道。 硬碰硬，他讨不到好处，司徒陌然身为当朝附马，势力庞大，他眼下只能以退为进。 这一夜，惊险无比，动人心魄。 半月后。 是夜，归海无痕坐在房中痛饮，千头万绪缠绕心头，成了解不开的结。 这半个月来，据查探，因为那一夜的惊险，反倒使慕容雪落对司徒风华渐生情愫。 归海无痕心有不甘，曾经海誓山盟的人竟然爱上了别人，还是他亲手制造的机会。 把他推向绝望和地狱，作茧自缚的，是他自己。 他不曾后悔当日的行动，因为初衷仅是为了带走她，刺杀司徒风华，仅是一石二鸟永绝后患之计。 但是，半道上杀出个司徒陌然！ 十日前，他夜探司徒府，质问慕容雪落，还记不记得当年救过一个小哥哥。 那个小哥哥就是他。 他知道她说不出话，但恳请她点点头，都会令他心里少一分遗憾，至少自己不是全盘皆输。 司徒风华受了箭伤，这半月来都在将养着，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拜堂之事就此耽误，但在整个司徒府的下人眼中，慕容雪落已是司徒风华的妻子。 慕容雪落这才知晓其中缘由，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帮他查清慕容天与南宫流云密谋夺权之事，原来她和归海无痕早已相互钟情。 整个情节和她原本看过的那本小说里的情节有着很大差别，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决定好好珍惜司徒风华，就像他虽然痴傻，但已经不顾一切的珍惜她了。 她只是个废人，却值得他如此珍惜。 而他，也必定会让她不惜一切的珍惜着。 不管故事情节发生了多大改变，她认定了，她这辈子仅是司徒风华的妻子。 至于其他的，与他无关。 她和归海无痕仅仅存在着救命之恩。 第8章 放长线钓大鱼 “娘，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近几日，无痕哥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虽然已有婚约，但是，女儿唯恐自己往后嫁进归海府，不能掌控他，又怎么才能让归海无痕为咱们慕容家所用？” 慕容芳菲心急如焚，与吴氏商议着下一步计划。 她一直都是个乖乖女，自小痴迷于武学，对儿女私情谈婚论嫁之事，一向听从父母安排，从不像别的女孩那般敢自己擅作主张。 只不过是这辈子找个人嫁了，那人高矮胖瘦她都不挑剔，只要是对慕容府有利的，她都可以把自己的毕生幸福豁出去。 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从四德之类的，对她来说都没那回事，只要是对慕容府没有利用价值的，她可以直接杀了。 不管是夫，还是姐妹。 她知道自己是爹娘的棋子，只怕自己当不好一颗棋子。 正是她如此愚孝的心态，才深得慕容天及吴氏的疼爱，与之相比，慕容雪落在吴氏和慕容天眼里就更不值一提。 归海府中安插有慕容天的眼线，这几日，归海无痕进出府邸多少次，言行举止有何异常，慕容天都了若指掌。 但归海无痕出府做了什么，除了亲信之人以外，任何人都没命知晓。 “没出息的丫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归海无痕往后就是你的人，想将他搓扁捏圆，还不是你一念之间的事儿。” 吴氏恨铁不成钢，暗叹慕容芳菲怎就未曾学得她与慕容天的半分果断决绝。 “姐姐虽然进了司徒府，但是，还未拜堂成亲，终究让人心里不踏实，归海无痕近日神思烦忧，终日借酒消愁，定是与姐姐脱不了干系！” 那天，她亲眼看见归海无痕在慕容府中助了慕容雪落，所言所行，偏偏让人抓不到一点儿把柄。 如今得想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一面让归海无痕断了对慕容雪落的念想，一面又让慕容雪落至此在司徒府名誉扫地，无脸见人。 归海无痕的心思很难猜，慕容芳菲甚至不知道归海无痕何时对慕容雪落动了心思。 待这会儿她发现时，才后知后觉的体会到慕容雪落在归海无痕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 这于她，百害而无一利。 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到嘴的肉被人抢了一般，让她气愤不已。若不是以她的身份不便前去司徒府，她定会前去，将慕容雪落除掉。 听闻近日来，慕容雪落的伤势已经好转，司徒府财大势大，又有司徒陌然这个当朝附马坐镇，司徒陌然请了宫里最好的御医为慕容雪落诊治。 如今，她已经能在女婢的搀扶下慢慢练习走路，也能慢慢开口说话，虽然发出的都是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但这无疑是个好迹象。 “哼，为娘已经安排好了，司徒风华如今重伤初愈，到底还是个傻子，收拾起来也易如反掌。” “他和慕容雪落虽没有拜堂，但到底是坐上了花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抬进司徒府的。” 慕容芳菲瞬间会意了吴氏的主意，只要让慕容雪落和那个傻子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往后慕容雪落想打归海无痕的主意，那也没脸！ “娘，女儿懂了！” 慕容芳菲心头大喜，终于没有了方才那般殚精竭虑的惆怅模样。 归海无痕是她的。 她并非真的爱他，但决不允许往后的夫君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的位置，更何况那女人还是个废物，半分也比不上她。 她决不允许这样荒谬的事再继续发展下去。 放长线，钓大鱼，她要弄垮司徒府，更要让归海无痕对她不敢有二心。 这些，都得遵循渐进，先从那个傻子身上开始下手，如此才能运筹帷幄。 ——————— 是夜，夜幕中，月明星稀，整个司徒府中一片烛火通明，司徒陌然与御医谈了很久，确定司徒风华如今伤势已无大碍，他才放心的回宫里陪宁阳公主。 坐上了回宫的马车，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不禁为司徒风华如今的处境忧心不已。 那天，司徒风华大婚之日，于情于理，他本不必前去相迎，但唯恐自己这个天生痴傻的弟弟闹出了笑话，令别人取笑。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大婚之日取笑司徒风华。 司徒风华虽然痴傻，司徒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生死和一切日常也漠不关心，恨不得趁早将他打发出府，自立门户，自生自灭。 成亲那日，司徒宸玩儿起了消失，司徒陌然不想委屈了弟弟，任弟弟痴傻，拜堂之日，父亲不在，第一拜，该拜谁？旁人定会以此再取笑于他。 司徒昊禹没了双手，素来与他势如水火，有他在场，司徒昊禹也不会出现在那种场合，司徒陌然必须为司徒风华撑起这个脸面。 但那夜，他算好了时间，若是迎亲队伍走快一点，天黑之前就该到达司徒府，但迟迟未来。 他立刻带领府中精锐以及从公主府带出的几个侍卫一并策马狂奔前去接应，果不其然，遇上了司徒风华遭遇埋伏。 他将司徒风华以及慕容雪落带回府，大夫诊治过后，告知他司徒风华所中之箭上有毒，箭头所在位置距离心脏很近。 拔出箭，万一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如此紧要关头，一屋子的医者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动也不敢动。 幸好在天子脚下，御医总会比寻常的民间大夫更有把握。 当晚，宁阳公主马上命人快马加鞭请宫中最好的御医前来为司徒风华诊治。 惊心动魄的场景历历在目，司徒风华受伤之后苍白的脸色，满身的血污以及那夜他赶到司徒风华所在之处时，人仰马翻遍地哀嚎的场景，无一不刺痛他的眼。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动他司徒陌然的弟弟！ 他要把那人揪出来，让对方知道刺杀司徒风华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管对方势力如何，他决不能忍！ “风华，哥哥定会找出那人，为你出气！” 这句话，他不止一次的对司徒风华说过，但司徒风华躺在床上，朝他傻傻的笑着，一度念叨着伤口很疼。 是啊，他这个弟弟，什么都不懂，中了毒箭，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伤口自然是很疼的。 他命人查过现场留下的箭支，仅是街头巷尾的兵器铺里就能买到的普通箭支，也仅是司徒风华所中的那支箭上淬毒。 第9章 此生只求她安好 对方计划周详，早就料到了他会插手此事，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究竟是冲着司徒风华来的，还是冲着慕容雪落来的？ 这一点，着实让司徒陌然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这个弟弟天生痴傻，连市井中的寻常小儿都不屑与他为伍，按理说，若是对方想利用他，那么…… 最值得利用的就是他司徒府三公子的身份和地位。 但众所周知，司徒风华在司徒府的地位很低。 整个司徒府，就他这个二哥真的疼他，连亲爹都嫌弃他。 由此可见，对方并不是想利用司徒风华的身份和地位，而是想杀他！ 但是，据在场的侍卫回禀，那只毒箭一开始是射向花轿的，冲着花轿里的慕容雪落而去，是司徒风华不知危险，冲到花轿前查看新娘子，才误挡了毒箭。 慕容雪落手脚不便，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躲开，对方究竟是想杀她，还是一开始就冲着司徒风华的命去的？ 司徒陌然心里一时间还未有定论，但能确定的一点是，这桩刺杀与慕容雪落脱不了干系。 不然，对方要对付司徒风华，有的是机会，为何偏偏挑着成亲那天？ 难道是想抢亲？！趁乱杀了司徒风华？！ 司徒陌然心里越想越乱，理不清楚思绪，想到一出是一出，但每种可能性都没有因果定论，经不起推敲。 慕容雪落先前被害成那个样子，又是谁下的手？ 对方若是抢亲，就可以锁定那是慕容雪落的心上人。 但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慕容雪落与司徒凤华大婚，像她那般的废人，又有谁会冒死与整个司徒府以及慕容府为敌，去抢一个废人？ 又有谁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刁蛮跋扈，恃宠而骄，一无是处的废材？ 如今慕容雪落沦落到这般境地，也着实令人惋惜。 司徒陌然扪心自问，莫说整个司徒府，就算是全天下，除了他，也没谁真的心疼司徒风华。 但是，偏偏就有人落井下石，对这么一对苦命鸳鸯动了心思。 能要人命的心思！ 他定会倾尽全力追查，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保护好司徒风华。 ——— “小娘子，听他们说，我们要拜堂成亲，拜堂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慕容雪落已经能在女仆的搀扶下慢慢练习走路。 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她每天都会到司徒风华身边听他说傻话。 他什么都不懂，却阴差阳错的用命在护她，让她十分动容。 她不能说话，但每天都想看到他，看看他的伤势可好转些了，听听他说些别人都不爱听的傻话。 司徒风华装作痴傻，明知道慕容雪落不能说话，还故意每天都问着不同的问题。 时间长了，府上的所有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背后伤口处的余毒已清，他的身体慢慢好转，近日正在喝药汤调理。 今晚喝下的药汤十分古怪，令他有些燥热，越来越热，止不住的想对身边的慕容雪落动手动脚。 但他还是不停的说这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药汤里被动了手脚，他得找个由头离开，否则，后果很严重。 他需要清醒！ 慕容雪落写下一段话：“拜堂了之后，我就是你的娘子，成为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有多久？” 司徒风华心里颇为触动，但他傻笑着，揉弄着自己的袖袍，傻愣傻愣的像个孩子。 不能问过多问题，不然出了纰漏，极易引人怀疑。 装傻充愣并不是他的强项，遇到她以后，就更不想装下去。 装久了，她有朝一日身体康复，终是嫌弃他了，那他又当如何自处？ 想想，这事儿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迟早得让她知道。 拜堂之后，司徒宸定会让他出府，自立门户，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她离开司徒府，到时，他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他想亲口告诉她，她的夫君不痴不傻。 他想亲口告诉她，她的夫君很认真的想保护她一生一世。 此生，只想让她安好。 “小娘子，后院的花开得正艳，我要与小娘子一起去瞧瞧。” 天气十分闷热，空中乌云密布，皆是倾盆大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他淋雨，救治不及时会要了命。 可是，若任凭体内的药性发作，对她做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他怎可心安？ 虽说慕容雪落已经入了司徒府，两人有婚约在，她已经是她的人，但没等到她点头，他就容不得自己对她造成雪上加霜的伤害。 梓儿跟随他多年，曾说他总是善良得太过分，没有给自己留半分余地。 但他生而就是这副心性，即使这些年暗里对司徒昊禹下了重手，但骨子里这份本心从未改变过。 如果可以选，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人。可惜生在司徒府，自打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从未对他公平过。 慕容雪落被丫鬟搀扶着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他本想亲自搀扶她的，但亲近了一分，心头的躁动就愈发蠢蠢欲动，不可自拔。 望着她的背影，司徒风华心里暗自发誓，这是他穷尽一生都必须保护好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的人。 他可以忍受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但是，她此生境遇里的所有不公，都由他为她扳回一局。 后院有个莲池，他急需清醒，到时装作不小心掉进池里，冰凉的池水即可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药性。 又可及时被人发现，大不了生一场病，总能捡回一条命来。 从前，他没有这份顾忌。 如今，她值得他惜命。 “三公子！” 梓儿赶紧拿着伞追上司徒风华。 就要下雨了，他还提议去赏花，显然别有用意。 她根本就不信这仅是单纯的想去赏花。 当她看到司徒风华不对劲的脸色时，眉心皱成了一团，顷刻间，又装作尚未看破。 司徒风华充耳不闻，对她视而不见，这府中到处都有眼线，他被下药这事，暗中之人定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静。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给梓儿任何示意，只言片语或是一个能够引人怀疑的眼神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