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那些事儿》 第1章 周宣王误杀忠臣 话说在周朝那会儿,武王伐纣成功后,自个儿坐上了天子的宝座,后面成王、康王接着干,都是守家业的好手。朝堂之上,周公、召公他们一班牛人忙前忙后,治国理政,那阵子,真是文武双全,国家昌盛得跟朵花似的,百姓们也安居乐业,过得美滋滋的。 可是呢,武王传了八代到了夷王,这规矩就不太守了,诸侯们一个个跟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翅膀硬了。到了第九代厉王,那真是个狠角色,把老百姓逼得没法儿,直接把他给“咔嚓”了。这可是头一遭啊!还好周召二公挺身而出,跟俩大侠似的,把太子靖扶上了位,这就是宣王。 宣王这一朝,嘿,那可真叫一个英明神武,用的都是方叔、召虎这些能人异士,又把文武成康那一套给捡回来了,周朝那叫一个复兴啊!百姓们又过上了好日子,有诗为证: “夷厉两王瞎折腾,幸有宣王来中兴。 要是没他这能手,周朝哪能八百年!” 不过话说回来,宣王虽然勤快,但也比不上武王那么自律,什么墙上刻字提醒自己啊,他可做不来。虽然说是复兴,但也没达到成康那时候的文化盛世,还差那么一丢丢。 到了三十九年,姜戎这帮家伙不听话,宣王就火了,亲自出马去收拾他们。结果呢,打了个大败仗,车马损失惨重,跟被抄家了一样。宣王心里那个不痛快啊!但他想再干一票,又怕兵力不够,就自己跑到太原去数人头了——就是看看那地方有多少人,多少车马粮食,好准备打仗。太宰仲山甫劝他别这么干,说:“大王啊,您这是何必呢?咱们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吧。”宣王愣是不听,跟个倔驴似的。 后人写诗嘲笑他: “拿宝剑刻石头,珍珠打小鸟,真是吃饱了撑的! 皇威都快丢光了,还跑去数人头,也是醉了!” 宣王数完人头回来,快到镐京了,心里还惦记着那败仗的事儿呢。突然听到街上小孩们一群一群的,拍手唱着同一首歌。宣王就停下来听,眉头紧锁着,心里想着:“这啥歌啊?咋这么晦气呢?” 唱的啥呢? “月亮要升起,太阳要落下; 桑木弓和草箭袋,差点亡了周朝家。” 宣王一听,心里那个不痛快啊!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立马叫车夫把小孩们都抓来问问。小孩们吓得四散而逃,跟受惊的小鸟似的。最后就抓到两个,跪在车下,浑身哆嗦着。 宣王瞪着眼珠子问:“这歌是谁编的?”小的那个吓得说不出话,跟个哑巴似的。大的那个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们编的。三天前,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到街上教我们唱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城的小孩都在唱,不止我们这儿。” 宣王又问:“那穿红衣服的小孩呢?”回答说:“教完歌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跟人间蒸发似的。”宣王沉默了好久,骂了两句脏话,就把两个小孩放了。然后叫来管市场的官,让他传话下去:“要是再听到谁唱这首歌,连家长一起罚!” 当天晚上回宫后,宣王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还在琢磨着那首歌的事儿。 第二天早朝时,大臣们都来了,一个个跟雕像似的站得笔直。拜完皇上后,宣王就把昨晚听到的歌说了出来,问大家怎么看。大臣们一听这歌的内容都愣住了,心里都嘀咕着:“这啥情况啊?咋还扯上亡国了呢?” 大宗伯召虎率先开口说:“桑木可以做弓嘛,所以叫檿弧;草可以编箭袋嘛,所以叫箕箙。我看啊国家恐怕要有弓箭的麻烦了。” 太宰仲山甫也跟着说:“弓箭是打仗用的嘛。您现在去太原数人头不就是想报仇嘛。要是打不完这仗国家就要亡了啊!”说完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宣王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点了点头觉得他们说得有理。然后又问:“这歌是从穿红衣服的小孩那儿传来的。那小孩是谁呢?” 太史伯阳父捋了捋胡子说:“街上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叫谣言嘛。上天要警告皇上就让荧惑星变成小孩编谣言让小孩们学这就叫童谣嘛。小的话就是一个人的吉凶;大的话就是国家的兴亡嘛。荧惑星是红色的所以小孩穿红衣嘛。今天的亡国谣就是上天要警告您的嘛。”说完还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宣王一听心里更不痛快了但还是强忍着没发作说:“那我现在赦免姜戎的罪停止太原的军事行动把武库里的弓箭都烧了,再让全国都不准造卖弓箭这祸能消吗?” 伯阳父又捋了捋胡子说:“我看天象这兆头已经成了嘛,好像在王宫里面跟外面的弓箭没关系嘛。一定是后世有女人乱国的祸嘛。而且谣言说‘月亮要升起太阳要落下’太阳是皇上的象征嘛月亮是阴性的嘛太阳落月亮升就是阴盛阳衰嘛女人干政的兆头嘛。”说完还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宣王一听心里那个烦啊!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说:“我全靠姜后管后宫嘛她很有贤德嘛选进来的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嘛哪来的女祸呢?”说完还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无奈感到悲哀。 伯阳父又捋了捋胡子说:“谣言里的‘将升’‘将没’都不是说现在的事嘛。而且‘将’嘛就是可能的意思嘛不一定真会发生嘛。您现在多做好事自然能逢凶化吉嘛。弓箭不用烧嘛。”说完还拍了拍宣王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宣王听完半信半疑地皱着眉头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事儿。然后不高兴地散了朝回宫去了。一路上他心里都在想着:“这啥情况啊?咋这么乱呢?朕的江山不会真的要亡了吧?” 话说那宣王回到宫里,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跟姜后絮絮叨叨地把朝上大臣们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姜后一听,眉头一挑,说:“嘿,巧了,宫里也有件怪事,正想跟你说呢。” 宣王一愣,问:“啥怪事?” 姜后慢悠悠地说:“有个先王时候的老宫女,五十多岁了,从先朝那会儿就怀上了,一直怀到现在,昨晚才生了个闺女。” 宣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问:“那孩子呢?” 姜后说:“我觉得那孩子不吉利,已经让人用草席一包,扔到二十里外的清水河里了。” 宣王一听,赶紧让人把那老宫女叫来,问她是咋回事。老宫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事儿啊,得从夏桀王那时候说起。褒城里来了俩神龙,在王宫里吐沫子,说它们是褒城的二君。桀王吓得要命,想杀了它们,结果太史占卜说不吉利,想赶它们走,占卜又不吉利。太史就说,这是神人下降,必有吉祥,不如把它们留下的精气收藏起来,以后能得福。桀王就听了太史的话,把沫子收在金盘里。结果昨天晚上,那沫子就化成了个小鳖,钻到我肚子里了。那时候我才十二岁,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先王说我是无夫而孕,就把我关起来了。这一关就是四十年啊!昨天晚上肚子疼得厉害,就生了个闺女。守宫的侍女不敢瞒着,就告诉了娘娘。娘娘说这孩子是怪物,不能留,就让我领去扔了。婢子罪该万死啊!” 宣王一听,挥了挥手说:“这是先朝的事儿,跟你没关系。”说完就把老宫女打发走了。然后又让人去清水河看看那孩子咋样了。不一会儿,回来的人说孩子已经被水冲走了。宣王也没多想。 第二天早朝,宣王又把太史伯阳父叫来,跟他说了龙涎的事儿,让他占卜一下,看看妖气消了没。 伯阳父摆好卦,献上卦词,那卦词写得跟绕口令似的:“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慎之慎之,糜弧箕腋!” 宣王看得一头雾水,问伯阳父这是啥意思。伯阳父解释说:“这说的是羊年马月,有悲有喜。妖气虽然出宫了,但还没除干净呢。” 宣王一听,心里不痛快,就下令:“城里城外,挨家挨户查问女婴,不管死活,谁找到献给我,赏布帛三百匹;有收养不报的,邻居举报,赏钱照给,全家斩首。”说完又派上大夫杜伯专门负责这事儿。因为卦词里还有“糜弧箕腋”的话,又派下大夫左儒,让司市官巡查市场,不许造卖山桑木弓和箕草箭袋,违者处死。 司市官不敢怠慢,带着一帮人又是宣传又是巡查。城里百姓都乖乖听话了,只有乡下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事儿。 第二天,有个妇人抱着几个箕草箭袋进城来卖,后面还跟着个男子背着十来把山桑木弓。他们住在乡下,趁着中午赶集来城里买卖。还没进城门呢,就被司市官撞见了。司市官大喝一声:“拿下!”手下的人先把妇人给逮住了。那男子一看势头不对,扔下桑弓就跑了。司市官把妇人锁了,连同桑弓箕袋一起解到左儒那里。 左儒心想:“这俩东西正应了那谣言,况且太史说女人是祸根,现在抓到个妇人,也算是对王上有个交代。”于是就把男子的事儿给瞒了下来,只跟宣王说妇人违禁造卖弓箭,应该处死。 宣王一听,下令把那妇人给斩了。桑弓箕袋就在市场上烧了,给那些想造卖的人提个醒。 这事儿传出去后,有人写诗讽刺说:“不把好事儿做到底来消除天灾,却听信谣言害了无辜妇人!还说这是中兴的好事儿呢,这大臣是怎么当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故事里的宣王也是够逗的,一听谣言就慌了神,也不想想办法消除天灾,反而听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去害人。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不对不对,是“不听智者言,吃亏在眼前”。 话分两路,咱们先聊聊那个卖桑木弓的男子。他撒腿就跑,心里嘀咕:“这官府抓我们夫妇,到底是哪门子的事儿啊?”心里还惦记着老婆的安危。晚上找了个十里开外的地方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听人说:“昨天北门有个卖桑弓箕袋的妇人,被抓了,当场就给咔嚓了。”他这才知道老婆没了,跑到没人的地方,抹了几把眼泪。不过,想着自己逃过一劫,他又迈开步子继续走。走了大约十里地,到了清水河边。远远望见一群鸟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他走近一看,哎呀妈呀,一个草席包在水面上漂着,一群鸟用嘴叼着它,一边叼一边叫,眼看就要拖到岸边了。男子心想:“这事儿可真够奇的!” 他赶走鸟群,从水里捞起席包,跑到草坡上解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个女婴,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男子心想:“这孩子不知被谁抛弃了,但能被鸟从水里叼出来,肯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我抱回去养,说不定以后还能指望她呢。”于是,他脱下布衫,把孩子包起来,抱在怀里。想着去哪儿避难,一抬头看见褒城的方向,决定投奔那里的熟人去。 这事儿传出去后,有人写诗调侃道:“怀孕四十年,水里泡三天,妖女祸家国,王法也枉然!” 另一边,宣王杀了卖桑弓箕袋的妇人后,以为童谣的预言已经应验了,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也不再提太原发兵的事儿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到了四十三年,大祭的日子到了,宣王在斋宫里住下。半夜二更天,四周静悄悄的。突然,一个美女从西边飘飘悠悠地来了,一直走到庭院里。宣王见她敢闯斋禁,大喝一声,想叫人把她抓起来,结果一个人影都没有。美女一点也不害怕,走进太庙,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然后不慌不忙地把七庙的神主牌位捆成一捆,往东边走了。宣王起身就追,结果“啪嗒”一下,醒了,原来是个梦。 宣王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强去太庙行礼。九献结束后,回到斋宫换衣服,然后偷偷地把太史伯阳父叫来,跟他说了梦里的事儿。伯阳父奏道:“三年前那童谣,大王还记得吗?我当时就说,大王有女祸,妖气还没除呢。童谣里有哭笑的话,大王现在又做这个梦,正对上号了。” 宣王问:“那之前杀的妇人,不能消‘糜弧箕腋’的预言吗?” 伯阳父又奏道:“天道深奥,得等到时候才能应验。一个村妇哪能和气数扯上关系啊!” 宣王琢磨着不说话了。突然想起三年前让上大夫杜伯查访妖女的事儿,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祭礼结束后,宣王回到朝廷,百官谢恩。宣王问杜伯:“妖女的消息,怎么这么久都没回话?” 杜伯奏道:“臣查访这女子,一点影子都没有。以为妖妇已经正法,童谣已经应验,再搜下去,恐怕会惊扰百姓,所以就停了。” 宣王大怒:“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明确奏报,分明是怠慢我的命令,自作主张。这种不忠的臣子,要他何用!”然后喝令武士:“押出去,斩首示众!”吓得百官脸色跟土一样。 突然,文官堆里走出一位官员,一把拉住杜伯,连声说:“不可,不可!”宣王一看,是下大夫左儒,杜伯的好友,还是他举荐的呢。左儒磕头奏道:“臣听说尧帝九年大水,不失为帝;汤王七年大旱,不害为王。天变尚且不妨,人妖怎能全信?大王若杀了杜伯,臣担心百姓会把妖言传开,外夷听到,也会轻视我们。请大王宽恕!” 宣王说:“你为朋友而违抗我的命令,是重友轻君啊。” 左儒说:“君对则顺君,友对则顺友。君错则逆君,友错则逆友。杜伯没有可杀的罪,大王若杀他,天下人必认为大王不明智。臣若不能劝止,天下人必认为臣不忠。大王若必杀杜伯,臣请与杜伯同死。” 宣王怒气未消:“我杀杜伯,跟拔根草似的,还用你多费口舌?”然后喝令:“快斩!”武士就把杜伯推出去咔嚓了。 左儒回到家,一抹脖子,也自尽了。有人写诗赞道: 左儒真贤良,直言不讳强。 君友两为难,忠义两难当。 为友舍性命,为君尽忠肠。 千古留美名,用式好榜样。 杜伯的儿子隰叔,一看老爸被咔嚓了,撒腿就跑到了晋国,后来还在晋国当上了士师这个官儿。他们家的后代呢,就成了士氏,还在范地有了封地,所以又叫范氏。后人觉得杜伯挺忠心的,就在杜陵给他建了个祠堂,叫杜主,也有人叫它右将军庙,到现在那地方还在呢。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咱们再聊聊宣王。第二天,听说左儒也自尽了,宣王心里也有点儿后悔杀了杜伯,就闷闷不乐地回了宫。晚上还失眠了,结果就得了个恍恍惚惚的病,说话颠三倒四的,事儿也经常忘。有时候连朝都不上了。姜后一看宣王病了,也就不进谏了。 到了四十六年秋天,宣王觉得身体稍微好点了,就想出去打猎,透透气。于是,他就让司空准备车马,司马整顿军队,太史选个吉日。到了那天,宣王坐着豪华马车,前面六匹马拉车,右边有尹吉哺,左边有召虎,旌旗飘飘,甲胄闪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东郊出发了。这东郊啊,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前就是打猎的好地方。 宣王好久没来这儿了,一到这儿就觉得神清气爽,于是下令扎营。然后告诉军士们:“一,不许踩坏庄稼;二,不许烧树;三,不许打扰老百姓。打到的猎物都要上交,按规矩给赏;要是敢私藏,哼,严惩不贷!”命令一出,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地打猎。御车的人使出浑身解数,射箭的人炫耀自己的箭术,鹰犬也跟着疯狂起来,狐狸兔子吓得到处乱窜。弓弦一响,血肉横飞;箭一射出去,羽毛乱飘。这场打猎,那叫一个热闹!宣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太阳快下山了,宣王下令收兵。大家把猎物都绑好,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走了没多远,宣王在马车上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一辆小车迎面冲来。车上站着两个人,胳膊上挂着红弓,手里拿着红箭,朝着宣王打招呼:“大王,你好啊?” 宣王定睛一看,这不是上大夫杜伯和下大夫左儒嘛!宣王这一惊,差点儿没从马车上掉下来。一眨眼,人车都没了。他问旁边的人,都说:“没看见啊。” 宣王正纳闷呢,杜伯和左儒又驾着小车,在马车前晃来晃去。宣王大怒:“你们这些罪鬼,竟敢来冒犯我!”说着,拔出太阿宝剑,对着空中乱挥。 只见杜伯和左儒齐声大骂:“你这个无道的昏君!你不修德政,滥杀无辜,今天你的大限已到,我们是来报仇的!还我命来!”话音未落,他们挽起红弓,搭上红箭,朝着宣王的心窝射来。宣王大叫一声,昏倒在马车上。吓得尹公腿都软了,召公眼皮直跳,和一群人赶紧用姜汤把宣王救醒。宣王醒过来还是喊心痛。大家赶紧驾着马车进城,把宣王扶回宫。那些军士还没领赏呢,就这么草草散了。 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有人写诗调侃道: 红弓红箭像鬼神,千军万马中飞奔。 君王被杀还得报,何况咱们小平民。 不知道宣王这回能不能挺过去,咱们下回分解。 第2章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话说宣王在东郊游猎时,被杜伯和左儒的鬼魂吓得魂飞魄散,回来后病得那叫一个惨。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连药都不肯吃,就像个倔强的小老头。三天后,病情更重了。这时候,周公已经退休多年,仲山甫也早已离世。宣王只好把老臣尹吉甫和召虎叫到床前,俩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宣王让内侍把他扶起来,靠在绣褥上,喘着粗气说:“朕靠你们这帮老臣,才在位四十六年,南征北伐,四海太平。可没想到这一病,居然就起不来了!太子宫涅虽然长大了,但脑子不太灵光,你们可得好好辅佐他,别丢了咱家的江山!” 俩老臣一听,赶紧磕头领命。刚走到宫门口,就碰到了太史伯阳父。召虎悄悄对伯阳父说:“还记得那童谣不?我说过可能会有弓箭之灾。现在大王亲眼看到厉鬼拿着朱弓赤箭射他,病得这么重,看来那预言成真了,大王怕是撑不住了。” 伯阳父叹了口气,说:“我昨晚看天象,发现妖星躲在紫微垣里,国家恐怕还有更大的变故,大王这身子骨,怕是顶不住了。” 尹吉甫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人定胜天,你们老是说天道,把咱们三公六卿放哪儿了?”说完,几个人就散了。 不一会儿,其他官员也都来了,听说大王病重,都不敢回家了。结果当天晚上,宣王就驾崩了。姜后下令,让尹吉甫和召虎带着百官,扶着太子宫涅哭了一场,然后在灵柩前即位,这就是幽王。他还宣布明年为元年,立申伯的女儿为王后,于宜臼为太子,还提拔申伯为申侯。有个史臣写诗夸宣王中兴之美,咱们就不多说了。 再说姜后,因为太过伤心,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这幽王啊,是个暴脾气,没啥同情心,做事随心所欲。在守丧期间,他居然跟一群小混混混在一起,喝酒吃肉,完全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自从姜后去世后,他更是放飞自我,整天沉迷于声色犬马,朝政都不理了。申侯劝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申侯一气之下,回申国去了。也是西周气数已尽,尹吉甫、召虎这些老臣也都相继离世。幽王又提拔了虢公、祭公和尹吉甫的儿子尹球,让他们当三公。这三个人啊,都是马屁精,贪恋权势,只要幽王喜欢,他们就拼命拍马屁。 这时候,只有司徒郑伯友是个正人君子,但幽王就是不信他。 有一天,幽王上朝,歧山的守臣来报告说:“泾河、洛河、黄河三条大河,同一天地震了!”幽王一听,哈哈大笑:“地震嘛,小事儿,有啥好报告的?”说完就退朝回宫了。 太史伯阳父拉着大夫赵叔带的手,叹了口气说:“这三条河的源头都在歧山,怎么会地震呢?以前伊洛河干了,夏朝就亡了;黄河干了,商朝也亡了。现在三条河都地震,水源怕是要断了,水源一断,山肯定也要塌。歧山可是大王发迹的地方,这座山一塌,西周能好吗?” 赵叔带紧张地问:“如果国家有变,会是什么时候?” 伯阳父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不出十年。” “你怎么知道的?”赵叔带追问。 伯阳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十嘛,就是个满数。” 赵叔带说:“天子不关心国家大事,任用奸臣,我作为言官,一定要尽忠进谏。” 伯阳父说:“只怕说了也没用。” 俩人正聊着,突然有人跑进来告诉虢公石父。虢公石父怕赵叔带进谏拆穿他的马屁精本质,赶紧跑进宫里,把伯阳父和赵叔带的私语告诉了幽王,说他们诽谤朝廷,妖言惑众。幽王一听,哈哈大笑:“这俩人真是瞎操心,就像田里的屁,有啥好闻的?” 赵叔带呢,心里装着忠义,一直想进谏,但没找到机会。过了几天,歧山的守臣又来报告说:“三条河都干了,歧山也塌了,砸坏了好多房子。”幽王却一点也不害怕,还忙着找美女充实后宫呢。 赵叔带一看这形势,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赶紧上表进谏:“山崩河干,这是国家不祥的征兆啊!况且歧山是大王发迹的地方,一旦塌了,事情可就不小了。现在要是勤政爱民,找贤才辅政,还能消灾解难。怎么能不找贤才,光找美女呢?” 虢石父一听,赶紧跳出来说:“咱们国家定都丰镐,千秋万代!歧山就像扔掉的破鞋,有啥关系?赵叔带早就想造反,这是找借口呢!大王您可得擦亮眼睛啊!” 幽王一听,觉得虢石父说得有理,就把赵叔带免职了,赶回家种地去了。 赵叔带叹了口气:“危险的国家不能进,混乱的国家不能住。我可不忍心看着西周变成‘麦秀’歌里的那样。”于是,他带着家人去了晋国。这就是晋国大夫赵氏的祖先,赵衰、赵盾都是他的后代。后来赵氏和韩氏一起把晋国给分了,自己也成了诸侯。这都是后话了。 后人写诗感叹说:“忠臣避乱先跑北,国家越来越不行。老臣走了真可惜,仁贤一走国就空。” 话说那大夫褒晌,从褒城一路颠簸而来,一听说赵叔带被踢出局,立马火急火燎地冲进宫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着进谏:“大王啊,您咋就不怕天公发怒,把贤臣都踢走了呢?这样下去,咱国家可就成空壳子了,社稷都要保不住啦!”幽王一听,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把褒晌扔进了大牢。从此以后啊,那些想说话的人都闭上了嘴,贤能的人也都散了摊子。 咱们再聊聊那个卖桑木弓箕草袋的家伙,他怀里抱着个小妖女,逃到了褒地,打算自己养。可这家伙奶水不够,巧的是,姒大的老婆刚生了个闺女,结果没养活。于是,这家伙就送了些布匹啥的,把褒姒抱回了家。这一养啊,就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然才十四岁,但长得跟十六七的大姑娘似的,那叫一个水灵,简直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村里人都说,这姑娘长得太好了,没人敢娶,怕娶不起啊! 再说那褒晌的儿子洪德,有次出门溜达,碰巧看到了在门外打水的褒姒。这一看,可把他惊呆了:“这穷乡僻壤的,咋就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呢?”他心里盘算着:“我爸还在镐京大牢里蹲着呢,三年了都没放出来。要是把这姑娘献给天子,说不定能救我爸一命呢!” 于是,洪德就去隔壁打听了一番,回到家跟老妈一说:“妈,我爸因为说实话惹了皇上,其实也没犯啥大不了的罪。现在皇上天天找美女,我有个主意,姒大有个闺女,长得那叫一个美。咱们多花点钱,把她买来献给皇上,说不定就能把我爸救出来了,就像当年散宜生救文王那样。” 老妈一听,立马拍板:“行,只要能救你爸,花多少钱都行。你赶紧去办吧!” 洪德二话不说,跑到姒大家,跟姒大一合计,用三百匹布换了褒姒。回到家,又是洗澡又是吃好的,还给她穿上漂亮的衣服,教她怎么行礼。然后,洪德就带着褒姒去了镐京。他先拿金银打点了一下虢公,求他帮忙说话:“我爸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但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老爸死了也不能复活,就到处找美女,找到了一个叫褒姒的,想献给皇上,求皇上开恩,放我爸一马。您可得帮帮我啊!” 幽王一听,立马宣褒姒上殿。褒姒一拜一舞,幽王抬头一看,哎哟喂,这姑娘长得,简直是天上地下难找第二个啊!眼睛一眨,光芒四射,把幽王看得心花怒放。他心想:“虽然四方也有人进贡美女,但跟褒姒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于是,幽王也没跟申后说一声,就把褒姒留在了别的宫里,还下旨放了褒晌,恢复了他的官位。 当天晚上,幽王就跟褒姒滚了床单,那叫一个快活啊!从此以后,俩人就像连体婴儿一样,坐一起腿叠腿,站一起肩并肩,喝酒用同一个杯子,吃饭用同一个碗。一连十天都没上朝,那些等着见驾的大臣们,连个影儿都没见着,都唉声叹气地走了。这就是幽王四年的事儿。有首诗为证: 摘得名花国色香,破布烂席也上床。 风流天子不当事,龙漦祸根已暗藏。 自从幽王抱得褒姒这个美人归,就像猫见了鱼,眼睛都离不开了,直接把人藏进了琼台,一藏就是仨月,连申后那宫门都没再踏进一步。这事儿啊,跟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飞到了申后的耳朵里,申后那叫一个气啊,简直能煮熟一锅开水! 有一天,申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带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琼台。一进门,就看见幽王和褒姒坐得那叫一个近,俩人跟连体婴儿似的,动都不带动一下的。申后这火啊,噌一下就上来了,指着褒姒就开骂:“你个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跑这儿来捣乱!” 幽王一看这架势,生怕申后动手,赶紧挡在褒姒前面,跟个护花使者似的:“哎哎哎,别激动,这是我新纳的美人,还没给她定个位分呢,所以没来拜见你。别生气哈。” 申后骂了一通,气呼呼地走了。褒姒看着幽王,眨巴眨巴眼睛问:“刚才那是谁啊?”幽王说:“哦,那是你王后娘娘。”褒姒听了,也没啥反应。 第二天,褒姒也没去拜见申后,申后在宫里那叫一个郁闷啊,跟吃了苍蝇似的。太子宜臼一看老妈这样,心疼得不行,跪下来问:“妈,你是六宫之主,咋还不高兴呢?”申后就把幽王宠幸褒姒,还有褒姒不来拜见的事儿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太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太子一听,火冒三丈:“这事儿简单!明天是初一,老爸肯定得上朝。咱派几个宫女去琼台摘花,把那贱丫头引出来,我好好教训她一顿,给你出口气!就算老爸怪罪下来,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跟你没关系!”申后听了,说:“儿啊,你可别冲动,咱再商量商量。”太子心里那个急啊,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但又没办法,只能憋着。 第二天一大早,幽王果然去上朝了。太子趁机派了几十个宫女去琼台摘花,那些宫女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乱摘。琼台的宫女一看,急眼了:“这些花可是万岁爷给褒娘娘种的,你们敢摘,不想活了!” 两边的宫女就这么吵起来了,动静越来越大,把褒姒都给惊动了。褒姒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正要发作,太子就杀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太子冲上去就揪住褒姒的头发,大骂:“你个贱人,你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妄称娘娘!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说着就抡起拳头开打。 宫女们一看这架势,都吓坏了,生怕幽王怪罪下来,赶紧跪下求饶:“千岁爷,饶命啊!看在王爷的份上,别打了!”太子也怕打出事儿来,就停了手。褒姒含着泪,忍着痛,回到琼台,心里那个委屈啊,跟吃了黄连似的。 这时候,幽王退朝回来了,一看褒姒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爱卿,你这是咋了?咋还不梳妆打扮呢?”褒姒拉住幽王的袖子,就开始哭:“太子带着人在台下摘花,我又没招他惹他,他就上来打我。要不是宫女们拦着,我这条命都没了!王爷你得给我做主啊!”说着说着,哭得那叫一个惨。 幽王心里也明白个七七八八,安慰褒姒说:“这事儿啊,是你没去拜见王后,才闹成这样的。这是王后派的人,不是太子的意思,你可别错怪人了。”褒姒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太子这是给他妈报仇呢,不打死我不罢休。我死了倒没啥,可我现在怀着孕呢,都两个月了。我这条命,就是两条命啊!王爷你得放我出宫,保全我们母子俩的性命啊!” 幽王一听,心疼得不行:“爱卿你放心,这事儿我有办法。”说完就下旨把太子贬去申国,让他老爸申侯去管教。还把东宫的太傅少傅啥的官职都给削了。太子想进宫解释,可宫门都不让他进,只能无奈地驾车去了申国。 申后呢,好久没见太子进宫了,一问才知道被贬去申国了。这下她更孤单了,整天就盼着幽王能回心转意,想着儿子能回来,可那眼泪啊,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申后在宫里那叫一个孤单啊,整天就跟泪人儿似的,眼泪流得跟小河淌水一样。有一天,宫里有个机灵的小官人,看申后这样,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就跪下来跟申后说:“娘娘啊,您要是想殿下了,不如写封信,偷偷地寄给申国,让殿下上表认个错,说不定万岁爷一高兴,就把殿下给召回来了,您俩就能团聚了,多好啊!” 申后一听,心里那个激动啊,就像久旱逢甘霖,可又犯难了:“这主意是好,可没人帮我送信啊。” 小官人一看申后那愁样儿,就笑着说:“娘娘别急,我有个主意。我老妈温媪,她懂点医术,您可以假装生病,把她召进宫来看病,让她帮您带信出去。我哥哥在外面,他肯定能帮您把信送到,保证万无一失!” 申后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立马写了一封信,大意就是说:“万岁爷您太糊涂了,宠信那个妖精,害得我们母子分离。现在那妖精生了孩子,您更宠她了。殿下想通了,愿意认错,求万岁爷开恩,让我们母子团聚。”写完信,申后就假装生病,把温媪召进宫来。 这事儿啊,很快就让褒姒给知道了。褒姒心里那个精啊,就像狐狸一样,她说:“这事儿肯定有猫腻,等温媪出宫的时候,搜她一下就知道了。” 温媪一进宫,申后就跟她说:“老妈啊,你帮我把这信送到申国去,越快越好!”说完,还赏了温媪两匹彩缯。 温媪怀揣着信,手里拿着彩缯,喜滋滋地准备出宫。可刚到门口,就被宫监给拦住了。宫监问她:“这彩缯哪儿来的?”温媪说:“是王后赏给我的,我刚给她看过病。”宫监一听,半信半疑,又问:“你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吧?”温媪说:“没有了。”可宫监们还是不信,非要搜她。 温媪一看这架势,心里那个慌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东躲西藏的,可宫监们还是看出了破绽,一拥而上,把她衣服都给扯破了,信也就露出来了。宫监们立马把温媪和信一起押到了琼台,去见褒姒。 褒姒拆开信一看,火冒三丈。她把温媪锁在空房里,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然后,她拿起那两匹彩缯,亲手把它们剪成了碎片。 幽王一进宫,就看到满桌子的碎布片,问褒姒咋回事。褒姒含着泪说:“我倒霉啊,进了这深宫,被您宠着,可正宫娘娘却嫉妒我。更倒霉的是,我还生了孩子,她就更嫉妒我了。现在,她给殿下写信,说‘别作计较’,肯定是想害我们母子俩。万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说完,还把信递给幽王看。 幽王一看,认出了申后的笔迹,就问褒姒谁送的信。褒姒说:“温媪还在外面呢。”幽王一听,立马让人把温媪拉出来,二话不说,一剑就把她给斩了。这事儿啊,就像一场大戏,看得人目瞪口呆。有首诗说得好:“未寄深宫信一封,先将冤血溅霜锋。他年若问安储事,温媪应居第一功。” 那天晚上,褒姒又在幽王面前撒起了娇,装起了可怜:“哎呀,我跟我那宝贝儿子的命啊,都攥在太子手里呢。” 幽王一听,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有朕在,太子他能把你咋样?” 褒姒眼泪说来就来,呜呜咽咽地说:“您万岁爷以后要是不在了,太子肯定得继位。现在王后天天在宫里咒您,万一哪天她母子俩掌了权,我跟伯服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呀!”说完,又开始抹眼泪。 幽王心疼得不得了,说:“要不,我把王后和太子都废了,立你为正宫,伯服为太子,咋样?”可他又担心群臣不同意。 褒姒眨巴眨巴眼睛,说:“臣子听君王的,那是应该的。可要是君王听臣子的,那就不对了。您把这想法跟大臣们说说,看他们咋说?” 幽王觉得有理,当晚就派心腹给虢石父和尹球透了信儿,让他们明天一早准备应对。 第二天早朝,幽王跟大臣们说:“王后那女人嫉妒心太重,还咒我,这怎么能当天下之母呢?能不能把她抓起来问问罪?” 虢石父赶紧说:“王后是六宫之主,虽然有错,但也不能随便抓啊。要是她德行不够,那就废了她,另选一个贤德的,这才是万世之福啊。” 尹球也赶紧附和:“我听说褒姒德性贞静,特别适合当王后。” 幽王又犯难了:“可太子还在申国呢,废了申后,太子咋办?” 虢石父又说:“臣听说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现在太子在申国避罪,好久没尽孝道了。再说,要是废了他妈,他还有啥用?我们不如扶伯服当太子,这样社稷才有希望啊!” 幽王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立马下旨废了申后,把太子贬为庶人,立褒姒为王后,伯服为太子。还放话出去,谁要是敢进谏,就是跟太子一伙的,得重罚。 大臣们虽然心里不服,但知道幽王主意已定,说了也没用,还可能惹祸上身,所以就都闭嘴了。太史伯阳父叹了口气说:“三纲都乱了,周朝灭亡是迟早的事。”说完就辞职不干了。还有很多大臣也辞职回家种地了。 朝廷里就剩尹球、虢石父、祭公易这些奸臣了。幽王整天跟褒姒在宫里玩乐。 虽然褒姒当上了王后,深得幽王宠爱,但她从来没笑过。幽王为了让她开心,找来乐工奏乐,宫女跳舞,可褒姒还是没啥反应。 幽王就问:“爱卿,你不喜欢听音乐,那喜欢干啥呢?” 褒姒说:“没啥喜欢的。以前听手撕彩缯的声音,觉得挺好听的。” 幽王一听,立马让人每天送一百匹彩缯来,让有力气的宫女撕给褒姒听。可褒姒还是笑不出来。 幽王急眼了:“你咋就不笑呢?” 褒姒说:“臣妾生来就不会笑。” 幽王说:“朕今天非得让你笑出来不可!”于是下令:“不管是宫里宫外的,谁能让褒后笑一笑,就赏千金!” 虢石父出了个馊主意:“先王以前怕西戎入侵,在骊山下设了二十多处烽火台,还有几十架大鼓。只要有敌人入侵,就放狼烟,附近的诸侯就会发兵来救,还会擂鼓催他们快点来。现在天下太平了,烽火台都没用了。您要是想让王后笑,就带她去骊山玩,晚上放狼烟,诸侯肯定会来救驾。来了却发现没事,王后肯定就笑了。” 幽王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带着褒姒去骊山玩了。晚上在骊宫设宴,让人放狼烟,擂大鼓。 郑伯友一听狼烟起了,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到骊宫去劝幽王:“烽火台是先王为了应急设的,是用来取信于诸侯的。现在无缘无故放狼烟,就是戏弄诸侯。以后要有急事,再放狼烟,诸侯就不信了,那咋征兵来救急呢?” 幽王一听就火了:“现在天下太平,要啥兵啊!朕今天就是跟王后出来玩玩,没啥事,就想跟诸侯开个玩笑。以后有事,不用你管!”说完,就不听郑伯友的劝告,继续放狼烟,擂大鼓。 诸侯们一看狼烟起了,吓得赶紧领兵点将,连夜赶到骊山。结果一看,啥事没有,就听楼阁里传来管弦之音。幽王和褒姒在宫里喝酒玩乐,还派人跟诸侯说:“没啥外敌,你们白跑一趟了。”诸侯们面面相觑,只好卷旗而回。 褒姒在楼上凭栏而望,看见诸侯们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啥事没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幽王一看,高兴得不得了:“爱卿这一笑,真是百媚生啊!这都是虢石父的功劳!”说完,就赏了他千金。这事儿后来就成了“千金买笑”的典故。 有个老头还写了首诗,专门说这事儿呢: 良宵美景在宫中奏乐, 突然烽火照亮了天空。 可怜那些诸侯啊, 白跑一趟,就为了看褒姒笑一笑! 哎呀,这事儿可真热闹!申侯一听幽王把申后给废了,立了褒妃,心里那个急啊,赶紧上书劝谏:“我说大王啊,您瞅瞅,那夏桀因为宠幸妺喜亡了国,商纣因为迷上妲己也完了蛋。您现在这么宠褒妃,把正宫娘娘给废了,立了个庶出的,这既不合夫妻之道,又伤了父子之情。这不是又把夏商那老一套给演上了嘛!您可得三思啊,要不咱们这国家可就悬了!” 幽王一看这奏章,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一拍桌子,大骂:“这老小子,竟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虢石父一看机会来了,赶紧凑上来说:“大王啊,申侯这就是因为太子被赶出去了,心里憋屈着呢。现在听说王后和太子都被废了,他肯定是想造反了,所以才敢这么编排您。” 幽王一听,眉头紧锁:“那咋办?” 虢石父又出主意了:“申侯这家伙,本来就是因为后面有点关系才升的爵。现在王后和太子都废了,他也该降降爵,回到他原来的伯爵算了。咱再派兵去收拾他,省得他以后找麻烦。” 幽王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就下令削了申侯的爵位,还派右父当将军,挑兵选马,准备攻打申国。 这一下子,可把朝廷上下都给惊动了。大臣们有的摇头叹气,有的私下议论,都说这事儿做得太绝了。可幽王呢,心里那个得意啊,觉得自己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 至于这场仗最后谁赢谁输,咱们还得看下回分解。不过,我这心里啊,可是替申侯捏了一把汗,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国家,咋就整成这样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第3章 犬戎叛乱攻击镐京,西周灭亡 话说申侯那奏章一送上去,就像石头扔进湖里,涟漪四起。这不,有人在镐京打听消息,一听幽王要派虢公带兵来打申国,吓得连夜往回奔,跟申侯一说,申侯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咱这小国寡民的,哪打得过王师啊?” 这时候,大夫吕章挺身而出,跟申侯说:“大王啊,您看现在这天子,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废嫡立庶,忠良都被赶跑了,老百姓都怨声载道,这不就是等着咱们去收拾他嘛!再说,那西戎现在兵强马壮,跟咱们申国接壤,咱们不如去求求他们,借点兵来,救救王后,再让天子把皇位传给原来的太子,这可是像伊尹、周公那样的伟业啊!俗话说得好,‘先发制人’,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申侯一听,觉得吕章说得在理,立马就准备了一车金银财宝,派人给西戎送去书信,承诺等破了镐京,府库里的金银财宝随便他们搬。西戎那戎主一看,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中国天子,自己把皇位玩丢了,申侯这国舅来找咱们,让咱们去收拾他,再扶立个新天子,这简直就是咱们梦寐以求的!”于是,戎主立马发兵一万五千,浩浩荡荡地就奔镐京来了。 这西戎兵,那真是枪如林,刀似麻,把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幽王一看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哎呀妈呀,这机密没守住,祸事先来了!咱们兵还没发呢,他们倒先打上门来了,这可咋整啊?” 虢石父一看幽王那怂样,赶紧出主意:“大王啊,您别急,咱们赶紧在骊山举烽烟,诸侯的救兵肯定会来,到时候咱们内外夹攻,肯定能打赢!” 幽王一听,觉得有理,赶紧派人去举烽烟。可诸侯们呢,因为上次被烽火戏诸侯给耍了,这次以为是假的,一个个都不出兵。幽王一看救兵不来,西戎兵又日夜攻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看虢石父挺壮实,就让他去试试敌人的虚实,自己呢,在后面准备军队。 虢石父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能打的料,但君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率领着二百乘车,刚一出城门,就被申侯给盯上了。申侯一看虢石父,就跟看见了仇人似的:“这欺君误国的家伙,可不能让他跑了!” 西戎那戎主一听,立马就问:“谁去给我把这小子擒来?”小将孛丁一听,立马就蹦了出来:“我去!”说着,就舞刀拍马,直奔虢石父而去。俩人斗了不到十个回合,虢石父就被孛丁一刀给劈成了两半。 戎主一看,高兴得直拍手,带着满也速就往前冲。这西戎兵,那真是杀红了眼,逢屋放火,逢人举刀,连申侯都拦不住。城里那叫一个乱啊,跟炸了锅似的。 幽王一看势头不好,吓得赶紧把小车载上褒姒和伯服,开后宰门就往外跑。司徒郑伯友一看幽王跑了,赶紧追上去:“大王别怕,我来保驾!” 他们出了北门,就一直往骊山跑。半路上又遇到了尹球,尹球说:“大王啊,犬戎把宫室都烧了,库藏都抢了,祭公也死在乱军之中了!”幽王一听,吓得心胆俱裂。 郑伯友一看这情形,赶紧又让人举烽烟,可这烽烟都透入九霄了,救兵还是不来。犬戎兵一直追到骊山脚下,把骊宫给团团围住,嘴里还喊着:“别跑了那昏君!” 幽王和褒姒吓得抱成一团,相对而泣。郑伯友一看这情形,赶紧说:“大王啊,事不宜迟,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驾杀出重围,咱们去我那儿,再图后举!” 幽王一听,那是感激涕零:“朕不听叔父的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朕今天这条命,还有这夫妻父子的命,都交给叔父了!” 郑伯友一看这情形,赶紧让人在骊宫前放了一把火,想迷惑一下犬戎兵。然后,他亲自引着幽王从宫后冲出。郑伯友手持长矛,当先开路,尹球保着褒姒母子,紧随幽王之后。 可刚走了没多远,就被犬戎的小将古里赤给拦住了。郑伯友一看,那是咬牙切齿:“你这小子,竟敢拦路!”说着,就跟古里赤打了起来。俩人斗了几个回合,郑伯友一矛就把古里赤给刺于马下。犬戎兵一看郑伯友这么骁勇,吓得都散了。 可刚走了没多远,后面喊声又起,先锋孛丁带着大兵追了上来。郑伯友一看,赶紧叫尹球保驾先行,自己亲自断后。可这犬戎兵那是铁骑横冲,把郑伯友给困在了垓心。但郑伯友那是毫无惧色,这根矛那是神出鬼没,当先的犬戎兵那是纷纷落马。 可犬戎主教一看这情形,那是气坏了,赶紧让人四面放箭。这箭那是雨点般地飞来,郑伯友那是躲闪不及,可怜的一代贤侯,今日竟死于万箭之下。 再说那左先锋满也速,早就把幽王的车仗给掳住了。犬戎主一看这衮袍玉带,就知道是幽王,一刀就把他给砍死了,还把伯服也给杀了。褒姒因为长得漂亮,被犬戎兵给饶了一命,用轻车载着,带回了毡帐取乐。尹球躲在车箱里,也被戎兵给揪出来给斩了。 这幽王啊,在位一共十一年。想当初,那卖桑木弓箕草袋的男子,在清水河边捡了个妖女,逃到了褒国,这女子就是褒姒。这褒姒啊,那是蛊惑君心,欺凌嫡母,害得幽王今日身亡国破。 想起那童谣:“月将升,日将没,弧箕箙,实亡周国。”还真是应验了。这天数啊,早在宣王的时候就定下了。 东屏先生有诗曰: 费尽心机逗美人一笑,烽火光摇得粉黛都红了。 自己把诸侯的路给断了也就罢了,咋还忍心让国家毁在羌戎手里呢? 陇西居士也有咏史诗曰: 骊山一笑惹犬戎生气,弧矢童谣如今已经成真。 十八年的报应终于来了,这挽回造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一首绝句,专门说尹球等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给那些奸臣提个醒: 花言巧语媚暗君,满脑子都是富贵百年身。 一朝被杀头,落得个千古骂名! 还有一首绝句,专门咏叹郑伯友的忠诚: 石父捐躯尹氏亡,郑桓今日死勤王。 三人都是为了周家而死,可白骨风前哪个更香? 再说那申侯在城里,一看宫中火起,赶紧带着本国军队进宫灭火。他一路扑灭,先把申后从冷宫里放出来。然后巡到琼台,一看幽王和褒姒都没了踪影。有人指着说:“他们已经出北门跑了!” 料想那昏君跑去了骊山,咱们一群人慌忙就追。路上正巧撞上了那戎主,两拨人马一靠近,先是互相寒暄问候,跟老朋友叙旧似的。可当说到那昏君已经被宰了,申侯的脸色瞬间变得跟白纸一样,瞪大眼睛喊道:“哎呀妈呀,我最初只是想给那老王八蛋提个醒,让他别再胡来,哪想到会搞成这样啊!这下可好,后世那些不忠不义的人,肯定得拿我当反面教材了!”说完,他赶紧让手下人把那倒霉蛋的尸体收起来,好好安葬。 戎主在一旁听了,笑得跟朵花似的,打趣道:“国舅啊,你这是典型的‘妇人之仁’嘛!” 申侯回到家,也没心思歇着,赶紧摆了桌好酒好菜,招待戎主。库房里的宝贝那是搬了个底朝天,还搜罗了十车金银财宝当礼物,就盼着戎主能满意,然后赶紧走人。可谁承想,那戎主觉得自己杀了幽王,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功劳,直接在京城里安营扎寨,天天喝酒吃肉,乐不思蜀了。这下可好,老百姓们全把怨气撒到申侯头上了。 申侯也是没办法,只好写了三封密信,派人火速送给三路诸侯,请他们来帮忙。哪三路呢?北路的晋侯姬仇,东路的卫侯姬和,还有西路的秦君嬴开。另外,他还专门派人去郑国,告诉世子掘突他老爹英勇牺牲的消息,让他赶紧起兵报仇。 说到世子掘突,那可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二十三岁,个子高得跟竹竿似的,一脸英气。一听老爹没了,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立马穿上白衣服,带着三百辆战车,跟飞似的往京城赶。探子早就把消息告诉了犬戎主,人家那是早有准备。掘突一到,就想冲上去干一架。 公子成拉住他,苦口婆心地劝:“咱这兵马连轴转地赶路,都累成狗了,应该先挖深沟,筑高墙,等诸侯们的兵马到了,再一起动手,这才是万全之策啊!” 掘突一听,眉头一皱,说道:“杀父之仇,岂能拖延?况且那犬戎现在正得意呢,咱们以逸待劳,肯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等诸侯们都来了,咱们军心可就散了!”说完,一挥手,带着兵马就冲向城下。 结果城上连个屁都没放,一点动静都没有。掘突气得大骂:“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怎么不出来决一死战啊?”可城上还是静悄悄的。掘突一挥手,准备攻城。 就在这时,突然从树林里传来一阵巨响,跟打雷似的,一支敌军从后面杀了过来。原来这是犬戎主早就设好的埋伏。 掘突一看,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挺枪迎战。结果城上又传来一阵锣响,城门大开,又一支敌军冲了出来。掘突前后夹击,根本抵挡不住,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逃。犬戎兵追了三十多里才回去。 掘突收拾残兵败将,一脸沮丧地对公子成说:“哎,都怪我没听你的,现在可怎么办?” 公子成想了想,说:“离这儿不远就是濮阳,卫侯那可是老谋深算,咱们去找他帮忙。郑卫两国联手,肯定能干翻他们。”掘突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带着人马往濮阳方向赶去。 走了两天,突然看到前方尘土飞扬,像是有一大群兵马在移动。掘突定睛一看,只见无数兵车排山倒海般而来,中间坐着一位诸侯,穿着华丽,一脸仙风道骨的样子。这位诸侯正是卫武公姬和,都八十多岁了。 掘突赶紧停车大喊:“我是郑世子掘突啊!犬戎兵打进京城了,我老爹死在战场上,我的兵马也打败了,特地来向您求救!” 卫武公一听,摆摆手说:“世子别急,我已经倾全国之力来勤王了,听说秦、晋两国的兵马也快到了,还愁啥犬戎啊?” 掘突一听,赶紧让卫侯先行,自己带着兵马又回到了镐京,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然后派人去打听秦、晋两国的消息。不一会儿,探子回来报告:“西边传来金鼓声,车声隆隆,绣旗上写着‘秦’字。” 卫武公一听,点点头说:“秦国虽然只是个附庸国,但他们常年跟戎人打交道,士兵们勇猛善战,犬戎可是很怕他们的!”话音刚落,北路的探子也回来了:“晋兵也到了,已经在北门扎营了。”卫武公一听,高兴得像个孩子:“这下好了,秦晋两国兵马一到,咱们的大事就成了!”说完,立马派人去通知秦、晋两国的国君。不一会儿,两位国君都到了卫武公的营中,互相问候了一番。两位国君看到掘突一身白衣服,问:“这位是?” 卫武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两位国君听得连连摇头叹息。 卫武公叹了口气说:“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作为臣子,义不容辞啊!现在全靠各位上国帮忙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襄公想了想,说:“犬戎这些人啊,就想着抢点金银财宝、女人啥的。他们觉得咱们刚到,肯定没防备,咱们今晚三更时分,分兵三路攻打他们,只留下西门不攻,放他们一条生路。然后让郑世子在那埋伏着,等他们逃跑的时候,从后面偷袭,肯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卫武公一听,拍手叫好:“这主意太棒了!” 话分两路,咱们先说申侯这边。申侯在城里一听说四路诸侯的大军到了,心里那叫一个乐呵,跟中了彩票似的。他赶紧把小周公咺拉到一边,俩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等会儿攻城的时候,咱们这边就开门接应。”接着,他又给戎主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先把金银财宝啥的让右先锋孛丁送回老家,削弱他们的实力;又叫左先锋满也速带着兵马出城去跟诸侯们干一架。戎主呢,还傻乎乎地觉得申侯这是为他好,全都照办了。 再说满也速,他在东门外面扎营,正跟卫国的兵马对峙呢,俩人都商量好明天开打了。结果三更半夜的,卫国的兵马突然偷袭,满也速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提着刀就上了马。可戎兵们呢,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满也速一个人也挡不住啊,只好跟着一起逃跑。这时候,三路诸侯大喊着攻城,城门突然大开,三路兵马跟潮水似的涌了进去,毫无阻挡,这都是申侯的妙计啊。 戎主呢,还在梦里跟周公下棋呢,突然就被吵醒了,吓得他连裤子都没穿好,就骑着马从西门跑了出去,身边就跟着几百个人。结果又碰上郑世子掘突拦着打架,正危急呢,满也速带着残兵败将来了,又是一场混战,戎主这才得以脱身。 掘突也没敢追太远,进城跟诸侯们一碰头,刚好天亮。褒姒呢,没来得及逃跑,上吊自杀了。胡曾先生还写了首诗来感叹呢:“在皇宫里当国母多风光啊,结果却成了番邦的老婆。到最后还是得上吊,哪比得上当妃子的时候快乐啊?” 申侯呢,摆了一大桌酒席招待诸侯们。只见首席上的卫武公,吃着吃着突然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对诸侯们说:“现在国家都这样了,咱们哪还有心情喝酒啊?”诸侯们一听,都站了起来,齐声说:“愿听老前辈的教诲。” 卫武公就说:“国家不能一天没有君主,现在故太子在申国,咱们应该把他接回来当国王,你们觉得咋样?”秦襄公一听,连忙拍手说:“老前辈这话,真是说到文、武、成、康几位先王的心坎里去了。”世子掘突也说:“我虽然没啥功劳,但迎立新王这事儿,我愿意出一份力,也算完成了我老爹的心愿。”卫武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举杯敬了他一杯。然后就在酒席上写了份奏章,准备了车马,诸侯们都说要出兵帮忙。掘突却说:“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人干嘛?我自己带兵去就行了。”申侯一听,连忙说:“我这儿有车三百辆,愿意给你当向导。” 第二天,掘突就带着人去申国迎太子宜臼回京当国王了。宜臼在申国呢,整天都闷闷不乐,不知道国舅这次去咋样了。突然听说郑世子带着国舅和诸侯们的联名奏章来了,要接他回京,心里还吓了一跳。打开一看,才知道幽王已经被犬戎杀了,父子之情涌上心头,忍不住放声大哭。掘突就说:“太子啊,现在国家为重,你得赶紧即位,才能安定人心啊。”宜臼一听,就说:“我现在都成了不孝之人了。但事情都这样了,那就启程吧。” 没过几天,就到了镐京。周公先驱入城,把宫殿打扫得干干净净。申侯呢,带着卫、晋、秦三国的诸侯,还有郑世子和一帮朝廷文武大臣,出城三十里迎接。选了个吉日进城。宜臼一看宫殿都烧成这样了,眼泪又下来了。先见了申侯,禀报了情况,然后就穿上龙袍去祭祖,即位当了国王,就是平王。 平王升殿后,众诸侯百官都来朝贺。平王把申伯叫上殿来说:“我这被废掉的人,能当上国王,全靠舅舅你啊。”说完就给他升了官,封为申公。申公却连忙推辞说:“国家现在赏罚不明,朝政不清,镐京能重建,都是诸侯们勤王的功劳;我没能挡住犬戎,还害得先王被杀,我应该万死。哪敢领赏啊?”推辞了三次,平王只好让他还是当侯爵。 卫武公又说:“褒姒母子乱搞男女关系,虢石父、尹球这些人又欺君误国,虽然死了,但都应该追贬。”平王都答应了。 然后卫侯和升为了公爵;晋侯仇呢,加封了河内附庸之地;郑伯友为了国家牺牲了,赐了个“桓”的谥号,世子掘突继承了爵位,成了伯爵,还加了祊田千顷;秦君呢,原来是附庸,现在也成了秦伯,列入了诸侯之列;小周公咺呢,当了太宰;申后呢,就成了太后;褒姒和伯服呢,都被贬成了平民;虢石父、尹球、祭公呢,念在他们祖先有功,又是为了国家牺牲的,就削了他们的爵位,但子孙还可以继承。然后又出了安民榜,安抚京城的百姓,大宴群臣,大家都喝得开开心心的。有诗为证:“百官今天遇到好君主啦,老百姓今天也高兴得不得了。这都是因为前几代君主积德啊,现在国家又能重新振兴啦!” 第二天呢,诸侯们都来谢恩。平王又封卫侯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在朝廷跟太宰咺一起辅政;只有申、晋两国的国君呢,因为本国离戎、狄太近啦,就告辞回去了;申侯一看郑世子掘突这么英俊威武,就把女儿嫁给了他啦,这就是武姜啦。这事儿咱就先放一边啦。 再说犬戎呢,自从到镐京捣乱了一番后呢,对中国的道路就熟悉了。虽然被诸侯们赶了出去啦,但他们的实力并没有受损啊,还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呢,心里就怨恨上了。于是呢,他们又发兵侵占周朝的地盘啦。岐丰之地呢,一半都被他们占啦,还渐渐逼近镐京呢,烽火都连烧了好几个月啦。再加上宫殿自从被烧后呢,十不存五啦,破墙烂瓦的,看着都凄凉。平王呢,一来国库空虚啦,没钱修宫殿啦;二来呢,又怕犬戎随时来攻打啦,于是呢,就有了迁都洛邑的想法啦。 有一天呢,下朝后啦,平王就对群臣们说啦:“以前我祖宗成王啊,定了镐京后呢,又建了洛邑啦,这是为啥呢?”群臣们一听呢,都齐声说啦:“洛邑是天下的中心啦,四方来进贡呢,路程都差不多啦,所以成王才让召公去选地方啦,周公去建啦,还叫东都呢;宫室的制度呢,跟镐京都是一样的啦,每年朝会的时候啦,天子就到东都去接见诸侯啦,这是便民的政策啦。” 平王一听呢,就说啦:“现在犬戎都快打到镐京啦,危险得很啦,我想迁都到洛邑咋样呢?”太宰咺一听呢,就连忙说啦:“现在宫殿都烧成这样了啦,重建不容易啊,又要劳民伤财啦,百姓们都要抱怨啦,西戎再趁机打过来啦,咱们咋抵挡啊?迁都到洛邑啦,是最方便的啦。”两班文武呢,也都担心犬戎啦,都齐声说啦:“太宰说得对啊!” 哎呀,这边司徒卫武公啊,低着头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一声不吭。平王就好奇了,问:“老司徒,你咋不说话呢?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武公这才抬起头,慢悠悠地说:“哎呀,我这把老骨头都九十多岁了,蒙君王不弃,让我这个老头子还能在六卿里混个位置。我要是知道啥不说,那就是不忠;可我要说了,又怕得罪朋友们。但宁可得罪朋友,也不能得罪君王啊。你看这镐京,左边是崤山、函谷关,右边是陇山、蜀地,又有大山大河环绕,肥沃的土地上千里都是,天下的好地方,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了。洛邑呢,虽然地处天下中心,但地势平坦,四面受敌,所以啊,先王虽然同时建了两个都城,但还是住在西京,这样能掌控天下大局,东都呢,就是偶尔去逛逛。咱要是放弃了镐京,迁到洛邑,只怕王室就要从此衰落了!” 平王一听,叹了口气说:“犬戎这帮家伙,太猖狂了,抢了我们岐丰的地盘,还烧了我们的宫殿,我东迁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武公一听,连忙劝道:“犬戎这帮家伙,就像豺狼一样,咱不能把他们引进家门啊。申公借兵,那简直就是开门揖盗,让他们烧了宫殿,还杀了先王,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现在啊,咱得励志自强,勤俭节约,爱护百姓,练兵习武,像先王那样北伐南征,把犬戎首领抓回来,祭献宗庙,这样才能洗刷前耻。要是咱一味忍让,逃避仇恨,那咱退一步,敌人就进一步,只怕他们不仅仅会占领岐丰,还会把整个国家都吃掉。你看尧舜禹,他们住的都是茅草屋,土台阶,也没觉得有啥不好。咱的国家强不强盛,也不在宫殿漂不漂亮。咱君王可得好好想想啊!” 太宰咺一听,不乐意了,说:“老司徒啊,你这是保守的想法,咱得变通变通。先王政治腐败,伦理崩塌,这才招来了灾祸,这事儿咱就不多说了。现在咱君王啊,好不容易把烂摊子收拾收拾,正了名,可国库空虚,兵力薄弱,百姓们都怕犬戎,就像怕豺虎一样。要是犬戎一来,咱民心散了,那谁担得起这误国的罪名啊?” 武公一听,又说道:“申公既然能引来犬戎,那他肯定也有办法退走犬戎。咱君王派人去问问他,肯定有妙计。” 正说着呢,国舅申公派人送来了告急文书。平王一看,大意就是说犬戎骚扰个不停,国家都要亡了,求君王救救他们。 平王一看,叹了口气说:“舅氏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还能顾得上我。东迁的事儿,就这么定了!”说完,就让太史挑个日子出发。 武公一听,急了,说:“我这司徒的职责啊,就是要管百姓。要是君王一走,百姓们流离失所,那我可担当不起啊!”说完,就提前出了告示,告诉百姓们:“要是想跟着君王东迁的,赶紧准备准备,咱一起出发。”说完,还祝史作文,把迁都的事儿先告诉宗庙。到了日子,大宗伯抱着七庙神主,登上车子,在前面引路。秦伯嬴开一听平王要东迁,亲自领兵护驾,百姓们扶老携幼,跟着的人多了去了。 说起这事儿啊,还得提提宣王大祭的那晚,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美女,大笑三声,大哭三声,然后不慌不忙地把七庙神主捆成一束,向东飘去。大笑三声啊,就是应了褒姒在骊山烽火戏诸侯的事儿;大哭三声呢,就是幽王、褒姒、伯服三口人都没了;神主向东飘去,就是应了今天东迁的事儿。这梦啊,真是说啥应啥。 还有太史伯阳父啊,他也说了句话:“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弧箕箙。”羊被鬼吞啊,就是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死,那是己未年;马逢犬逐呢,就是犬戎入侵,那是幽王十一年庚午年。 从这以后啊,西周就这么亡了,这都是天数啊,也说明了伯阳父的神机妙算。那东迁以后的事儿呢,咱们下回再聊。 第4章 郑庄公黄泉相见 话说平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搬到了洛阳,一瞅这地儿,嘿,市集热闹得跟庙会似的,宫殿也修得金碧辉煌,跟镐京没啥两样,平王心里那叫一个美呀,跟喝了蜜似的。京都的新家安顿好了,四面八方的诸侯们也都纷纷来信祝贺,还带了好多土特产。可偏偏荆国这家伙不来,平王就琢磨着要不要收拾他们一顿。大臣们一听,连忙劝道:“大王啊,荆国那地儿的人野得很,宣王那时候才勉强把他们给驯服了。他们每年也就送咱们一车菁茅,祭祀用的,咱们就别跟他们计较了。现在咱刚搬家,人心还没稳呢,要是这时候去打他们,胜算不大啊。咱还是大度点儿,说不定他们哪天就感恩戴德地来了。要是他们一直不改,等咱兵强马壮了,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平王一听,觉得有理,南征的事儿就这么放下了。 秦襄公一看事儿办完了,就打算打道回府。平王说:“你看那岐丰的地盘,被犬戎占了一半,你要是能把他们赶走,那地儿就归你了,算是对你一路护驾的奖赏。你成了西方的老大,多好啊!”秦襄公一听,立马磕头谢恩,回去后就忙着整顿兵马,准备跟犬戎干一架。不出三年,就把犬戎打得落花流水,大将啥的都报销了,犬戎头子吓得跑到西边躲起来了。岐丰的地盘,全归了秦国,秦国一下子就发了,成了个大国。有个叫髯翁的老头还写了首诗,说啥文武当年起家的地方,咋就轻易给了秦国呢,要是岐丰还在,哪轮得到秦始皇称王称霸啊。 说起来,秦国的老祖宗是帝颛顼,后来有个叫皋陶的,在唐尧那会儿当法官。皋陶有个儿子叫伯翳,跟着大禹治水,立了大功,就被赐了嬴这个姓,还负责给舜养牲口。伯翳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若木,一个在夏商时候被封在了徐国。到了纣王那会儿,伯翳的后代有个叫蜚廉的,跑得快,一天能跑五百里;他儿子恶来力大无穷,能手撕虎豹皮。父子俩因为勇猛,成了纣王的宠臣,一起为非作歹。武王伐纣后,就把他俩给咔嚓了。蜚廉有个小儿子叫季胜,他的后代造父给周穆王赶车,赶得好,就被封在了赵地,成了晋赵氏的祖宗。造父的后代有个叫非子的,住在犬邱,擅长养马。周孝王看他养得好,就让他在汧、渭两条河之间养马,马儿们繁殖得飞快。孝王一看,高兴坏了,就把秦地封给了非子,让他继续祭祀嬴家的祖宗,号称嬴秦。就这么传了六代,到了秦襄公,因为护驾有功被封为秦伯,又得了岐丰的地盘,势力更大了,都城定在雍,开始跟其他诸侯打交道了。 秦襄公一死,他儿子文公就继位了,这时候是平王十五年。有一天,文公做了个梦,梦见郦邑的野地里,有条黄蛇从天上掉下来,停在山坡上,头跟车轮似的,尾巴连着天。不一会儿,黄蛇就变成个小孩儿,对文公说:“我是上帝的儿子,上帝让我做白帝,主持西方的祭祀。”说完就不见了。文公第二天就找了太史敦来解梦,敦说:“白色是西方的颜色,你要统治西方了,这是上帝的旨意,祭祀一下肯定能得福。”于是文公就在鄜邑修了高台,立了白帝庙,叫鄜畤,还用白牛祭祀。 又有一次,陈仓有个人打猎,打到一只像猪但浑身是刺的怪兽,打不死,不知道叫啥。他就打算牵着去献给文公。路上遇到俩小孩,说这怪兽叫猬,藏在地下,吃死人脑,打头才能打死。猬也开口说话了,说这俩小孩是雉精,叫陈宝,抓到雄的就能称王,抓到雌的就能称霸。俩小孩被说破了身份,就变成野鸡飞走了,雌的那只飞到陈仓山北边,变成了石鸡。再看那猬,也不见了。猎人吓得赶紧跑去告诉文公,文公就在陈仓山修了陈宝祠。 还有终南山上有棵大梓树,文公想砍了做宫殿的材料,结果锯不断,砍不进。突然来了一场大风雨,就停了。有个人晚上住在山下,听到一群鬼在跟树神道喜,树神也回应着。一个鬼说:“要是秦国人把头发散开,用红丝线绕树,咱咋办?”树神不说话了。第二天,这人就把鬼的话告诉了文公,文公照着做了,树就被锯断了,还从树里跑出头青牛,直接跳进雍水里。后来住在水边的人,时不时就能看到青牛从水里出来。文公听说了,就派骑士等着打它,青牛力气大,把骑士都撞倒了。骑士们头发散了,盖住脸,青牛就吓得不敢出来了。文公就让军中都戴上假发,还修了怒特祠,祭祀大梓树的神灵。 这时候,鲁惠公听说秦国祭祀上帝,也派太宰让去周朝,想申请用郊禘的礼仪。平王没答应。惠公说:“我祖宗周公对王室有大功劳,礼乐都是他制定的,我们后代用用有啥不行的?况且天子都管不了秦国,还能管得了我鲁国?”于是就擅自用了郊禘的礼仪,跟王室差不多了。平王知道了,也不敢说啥。从那以后,王室就越来越弱了,诸侯们各自为政,打来打去,天下就乱套了。有个史官还写了首诗感叹:“自古以来王侯的礼数就是不一样,啥时候听过诸侯能祭祀上帝了?自从秦鲁开了个头,诸侯们就都偷摸着抢大权了。” 话说郑国的世子掘突接了大位,成了武公。武公瞅着周朝乱成一锅粥,就趁机把东虢和郐的地盘给收了,然后把都城挪到了郐,起名叫新郑,荥阳就成了京城,还在制邑设了个关卡。这么一来,郑国也牛气起来了,跟卫武公一起成了周朝的卿士。到了平王十三年,卫武公一蹬腿儿走了,郑武公就一个人说了算了。不过郑都荥阳离洛邑挺近,武公有时候在朝廷,有时候在国都,来回跑,这事儿也就不多说了。 咱们得说说郑武公的老婆,申侯家的闺女姜氏,她给武公生了俩儿子,老大叫寤生,老二叫段。为啥叫寤生呢?原来姜氏生孩子的时候,没在床上躺着,睡着睡着就把孩子生出来了,醒过来才知道,姜氏吓得一哆嗦,就给起了这个名字,心里头还不太乐意。等老二段生下来,长得那叫一个帅气,脸白得跟粉团似的,嘴唇红得跟涂了口红一样,力气大,射箭也准,武艺高强。姜氏就特别喜欢这个小儿子,心想:“要是他接了位子,哪比得上寤生啊?”就老跟武公说老二多贤能,该立为世子。武公说:“长幼有序,不能乱套。再说寤生也没啥错,咋能废长立幼呢?”就这么着,立了寤生为世子,只给了老二一个小小的共城当封地,号称共叔。姜氏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武公一走,寤生接了位子,就是郑庄公,还接着当周朝的卿士。姜氏一看共叔没啥权力,心里头就憋屈,跟庄公说:“你接了位子,享着几百里的地,让你亲弟弟就这么憋屈着,于心何忍啊?”庄公说:“妈,您说了算。”姜氏说:“咋不把制邑封给他呢?”庄公说:“制邑地势险要,先王有遗命,不能封。除了这个,哪儿都行。”姜氏说:“那京城也行。”庄公就不吭声了。姜氏脸一拉,说:“再不答应,我就把他赶到别的国家去,让他自个儿找前程去!”庄公连忙说:“不敢不敢。”然后就点头哈腰地退了。 第二天一上朝,庄公就宣布要封共叔段。大夫祭足一看,连忙劝道:“不行啊!天无二日,民无二君。京城那么大,地广人多,跟荥阳差不多。再说共叔是夫人的心头肉,要是封个大地方,不就成了俩君主了吗?仗着夫人宠着,说不定就有后患了。”庄公说:“我妈的话,我敢不听吗?”就这么着,把共叔封到了京城。共叔谢完恩,进宫跟姜氏辞行。姜氏把左右都打发走了,私下跟共叔说:“你哥不念兄弟情,对你太薄了。这次的封地,我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心里头肯定不乐意。你到京城后,得赶紧练兵攒装备,暗中准备。要是有机会,我就跟你约好了,你带兵打回来,我在里头给你帮忙,这国家就是咱的了。你要是能接了寤生的位子,我死了也甘心!”共叔一听,就连忙答应了,然后去京城住了。 打这以后,老百姓都改口了,都叫他京城太叔。开府那天,西鄙、北鄙的宰官都来祝贺。太叔段跟他们说:“你俩管的地儿,现在都归我了,以后的贡税都得上我这儿交,兵车也得听我调遣,别耽误了。”这俩宰官早就知道太叔是夫人的心头肉,有可能当世子,今天看他那得意样儿,也不敢违抗,就答应了。太叔就借着打猎的名义,天天出城练兵,还把西鄙、北鄙的兵都编进了自己的军队。后来又找了个借口,把鄢和廪延也给占了。这俩地方的宰官一看势头不对,就跑到郑国去了,把事情都告诉了庄公。庄公一听,就笑了笑,啥也没说。 这时候,班里头有个官员,扯着嗓子喊道:“段这家伙,该杀!”庄公抬头一看,原来是上卿公子吕。庄公说:“子封,你有啥高见?”公子吕说:“我听说‘臣子不能有野心,有野心就得杀’,现在太叔里头有夫人撑腰,外头有京城的坚固城墙,日夜练兵,他的野心不就是想当国君吗?主公给我点兵马,我直接打到京城去,把段给绑回来,就绝了后患了。”庄公说:“段还没干啥坏事呢,咋能杀他?”公子吕说:“现在西鄙、北鄙的地都被他收了,一直打到廪延,先君的地盘哪能让他这么占啊?”庄公笑着说:“段是姜氏的心头肉,也是我的爱弟。我宁愿失地,也不能伤了兄弟情,也不能拂了国母的意思啊。”公子吕又说:“我不是担心失地,是担心失国啊。现在人心惶惶,都看着太叔势力大,都想观望观望,说不定哪天都城的老百姓也有二心了。主公今天能容下太叔,说不定哪天太叔就不容你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庄公说:“你别乱说,我得好好想想。” 公子吕出来后,跟正卿祭足说:“主公因为家里的私情,就忽略了国家的大事,我很担心啊。”祭足说:“主公聪明得很,这事儿他肯定心里有数,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说。你是贵戚之卿,要是私下问问他,他肯定有主意。”公子吕一听,觉得有理,就直奔宫门,又求见庄公。庄公说:“你又来干啥?”公子吕说:“主公接了位子,可不是国母的意思啊。万一里应外合,在咱眼皮子底下闹起来,郑国可就不是你的了。我睡觉吃饭都不踏实,所以才又来找你。”庄公说:“这事儿涉及到国母。”公子吕说:“主公你没听说过周公诛管、蔡的事儿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得早点拿主意啊。”庄公说:“我心里有数,这事儿你甭操心。段虽然不地道,但还没公开叛乱,我要是杀了他,姜氏肯定从中阻挠,还得惹外人议论,不光说我不够意思,还得说我不孝顺。我现在就不理他,任他折腾。他仗着宠爱得意忘形,肯定肆无忌惮。等他造反了,我再明正典刑,那时候国人肯定不敢帮他,姜氏也没话说了!”公子吕一听,说:“主公你远见卓识,我比不上。但我就怕日子一长,他势力大了,就像野草一样,除不掉了,咋办?主公你要是想等他先动手,那就得快点挑他动手。”庄公说:“你有啥好主意?”公子吕说:“主公你好久没去朝廷了,不就是因为太叔的事儿吗?你现在就宣布要去周朝,太叔肯定以为国内空虚,就会起兵争郑。我提前带兵在京城附近埋伏着,等他出城,我就进去占了。你从廪延一路打过来,他腹背受敌,就算有翅膀也飞不了!”庄公说:“你这主意不错,千万别跟别人说。”公子吕辞别庄公后,感叹道:“祭足料事如神啊!” 次日一早,庄公就玩儿了一手“假传圣旨”,让大夫祭足留守国家,自己则悠哉游哉地往周朝跑去,说是去辅佐朝政。这消息一传到姜氏耳朵里,她可乐开了花,心里头那个美啊:“看来段儿当国君是有福气的!”于是,她赶紧写了一封密信,找了个心腹快马加鞭送到京城,跟太叔约定五月初旬起兵偷袭郑国。这事儿发生在四月下旬。 公子吕那也是个机灵鬼,他早就派人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把送信的人给逮了个正着,当场就咔嚓了,然后把密信悄悄送给了庄公。庄公拆开一看,嘿,这证据确凿啊!他又把信重新封好,派人假装是姜氏的手下,给太叔送了过去。太叔一看信,乐颠颠地回信说,五月初五动手,到时候城楼上竖个白旗,他就知道该咋接应了。 庄公拿到回信,心里头那个得意啊:“哈哈,这下段儿的狐狸尾巴可露出来了,姜氏你还咋护着他?”于是,他就进宫跟姜氏告别,说是要去周朝,其实呢,他慢悠悠地往廪延方向晃悠去了。公子吕那边呢,早就带着二百辆战车,在京城附近埋伏好了,这事儿就不用多说了。 再说太叔,他接到老妈的密信,跟儿子公孙滑一合计,决定去卫国借兵,还许下了不少好处。他自己呢,则带着京城的兵马,说是奉了郑伯的命令,让他监国,还搞了个祭旗犒军的仪式,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公子吕那边呢,早就派了十辆兵车,扮成商人模样,悄悄溜进了京城,就等着太叔一动手,他们就在城楼上放火。 公子吕一看火光冲天,立马带着人马杀了过去,城里的人一看是庄公的兵马,赶紧开门迎接,没费啥劲儿就把京城给拿下了。他们还贴了个告示,说庄公多孝顺多友好,太叔呢,忘恩负义,整个城里的人都骂太叔不是东西。 再说太叔,他出兵才两天,就听说京城失守了,心里头那个慌啊,赶紧带着人马往回撤,打算攻城。结果他手下的士兵都接到了家里的信,说庄公多好多好,太叔多不地道。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士兵们都说:“咱们跟着太叔干,天理难容啊!”于是,士兵们纷纷跑了。太叔一看,手下没几个人了,知道人心已变,赶紧往鄢邑跑,想再召集点人马。结果呢,庄公的兵马已经在鄢邑等着他了。太叔一看,这共城是他以前的封地,就跑了进去,关起门来守城。庄公呢,带着兵马攻城,共城就这么个小地方,哪经得起两路大军的攻打啊?跟泰山压卵似的,一下子就被攻破了。 太叔一看庄公就要来了,叹了口气说:“姜氏啊姜氏,你可把我害苦了!我还有啥脸见我哥啊?”说着,就自杀了。 这事儿传出去后,有人写了首诗,说太叔占了大封地,还有老妈在宫里帮忙,结果呢,公理难容,他生在京城死在共城。还有人说庄公故意养成太叔的恶行,好堵住姜氏的嘴,真是个千古奸雄啊!又写了首诗,说教育子弟得多花心思,不然养成恶行了可就惨了。庄公呢,从太叔身上搜出了姜氏的信和太叔的回信,把两封信放在一起,派人送到郑国给姜氏看。然后,他就把姜氏送到了颍地安置起来,还发誓说:“不到黄泉,咱俩不见面!” 姜氏一看这两封信,又羞又愧,自己也没脸见庄公了,就离开了宫门,到颍地去住了。庄公回到国都后,心里头那个难受啊,想着自己不得已杀了弟弟,又跟老妈分开了,真是个不忠不孝的人啊! 这时候呢,颍谷有个叫颍考叔的人,他为人正直无私,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他看到庄公把姜氏送到颍地后,就说:“就算老妈不像个老妈样儿,做儿子的也不能不像个儿子样儿啊!庄公这么做,太伤天理了!”于是呢,他就弄了几只猫头鹰来,假装是献野味给庄公。 庄公一看这鸟挺奇怪的就问:“这是啥鸟啊?”颍考叔说:“这是猫头鹰啊!它白天看不见泰山那么大个儿的东西,晚上却能看见秋毫那么小的东西。它小时候老妈喂它吃的喝的等它长大了呢就开始啄老妈的肉吃。这是个不孝的鸟所以啊我们就抓来吃了。”庄公一听这话心里头那个不是滋味儿啊。 这时候呢宰夫送来了蒸羊庄公就命人割了一块儿给颍考叔吃。结果颍考叔呢只挑好的肉用纸包起来藏袖子里头。庄公一看就奇怪了问:“你这是干啥呢?”颍考叔说:“我家里头有个老妈我穷得叮当响每天就弄点儿野味儿给她尝尝她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今天您赏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却不能让老妈尝一口你说我咋能咽得下去呢?所以啊我就打算带回家给她做羹喝。”庄公一听这话就说:“你可真是个孝子啊!”说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颍考叔一看庄公叹气了就问:“您这是叹啥气呢?”庄公说:“你有老妈可以孝敬我贵为诸侯却连老妈都没法儿孝敬。”颍考叔呢就假装不知道又问:“姜夫人在宫里不是好好的吗?您咋说没老妈呢?”庄公就把姜氏和太叔共谋袭郑以及把姜氏安置在颍邑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还说自己已经发了黄泉之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颍考叔一听这话就说:“太叔已经死了姜夫人现在就剩下您这么一个儿子了您还不孝敬她这跟猫头鹰有啥区别呢?如果您觉得黄泉相见有愧的话我有个办法可以帮您解这个难题。”庄公一听这话就问:“啥办法啊?”颍考叔说:“咱可以挖个地洞挖到泉水冒出来为止然后在地洞里头建个房子先把姜夫人接进去住再告诉她您多想她。我想啊姜夫人肯定也想您不亚于您想她。到时候您在地洞里头跟她相见也不算违背了黄泉之誓啊。” 庄公一听这话就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让颍考叔带着五百个壮士到曲洧牛脾山下挖地洞。他们挖了十多丈深的时候泉水就冒出来了。然后他们就在泉水旁边搭了个木头房子还架了个长梯。颍考叔就去找姜氏跟她说了庄公的悔恨之意以及打算接她回去孝敬她的事儿。姜氏呢又悲又喜的。颍考叔就先带着姜氏到了牛脾山的地洞里头。庄公呢也坐着马车赶到了从长梯上爬下去一见到姜氏就跪在地上哭着说:“妈呀我不孝啊好久没来看您了请您原谅我吧!”姜氏也说:“这都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说着就把庄公扶了起来母子俩抱头大哭了一场。然后他们就顺着长梯爬了出来庄公亲自扶着姜氏上了马车自己则拿着缰绳在旁边侍候着。 老百姓一看庄公和老妈一起回来了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把手放在额头上表示敬意还称赞庄公是个孝子呢!这都是颍考叔的功劳啊!有人还写了首诗说这事儿呢:黄泉誓母太绝情大隧犹疑隔世人。考叔不行怀肉计庄公安肯认天亲! 庄公一看考叔帮他跟老妈团圆了,心里头那个感激啊,就像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样。他立马给考叔封了个大夫的爵位,还让他和公孙阏一起掌管兵权,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 再说那共叔的儿子公孙滑,他好不容易从卫国借来了兵马,正兴高采烈地往郑国赶呢,结果半路上就听说老爸被杀了,吓得他立马掉头逃回卫国去了。一到卫国,他就跟卫桓公哭诉,说伯父庄公如何如何不地道,杀了弟弟还囚禁老妈。 卫桓公一听这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这郑伯也太不像话了,咱们得给公孙滑出口恶气!”于是呢,他就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去讨伐郑国了。 这仗打起来会是个啥结果呢?是郑国坚守阵地,把卫军打得落花流水呢?还是卫军势如破竹,直捣郑国黄龙呢?哎呀,这事儿啊,咱们得留到下回再说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 周郑交质 却说那天,郑庄公一听公孙滑带着兵马要来攻打自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转头就问身边的群臣:“哎,各位爱卿,这事儿咋整啊?”公子吕是个机灵鬼,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眯着眼说:“老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公孙滑这小子,逃得一命就不错了,还敢兴风作浪,引卫国的兵来。卫国那老国君,估摸着还不知道他那个宝贝侄子共叔段是怎么偷袭咱们的,就被公孙滑给忽悠了,说要来救他奶奶。要我说啊,咱们不如写封信给卫国国君,把事儿给他说明白,他一听,肯定就把兵撤回去了。公孙滑没了靠山,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给抓了。”郑庄公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就派了个使者去送信。 那使者到了卫国,把信往卫桓公面前一递,卫桓公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嘿,卫桓公老兄,咱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败类,实在不好意思给邻国添麻烦。不过,当年封地给共叔段,可不是我不讲义气,是他自己不争气,仗着宠爱就胡来。我呢,念着祖宗的基业,不得不下手。我妈姜氏,因为太宠共叔段了,心里过意不去,跑颍城躲去了,我已经把她接回来好好供着了。现在公孙滑这家伙,不分好歹,跑你这儿来避难,你还帮他出兵,这不是帮着坏人吗?咱们都是邻居,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你还是赶紧把兵撤回去吧。” 卫桓公一看,大吃一惊:“哎呀妈呀,共叔段这家伙,自己做死,公孙滑还瞎起哄,我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于是,赶紧又派了个使者去召回兵马。可那公孙滑也不是吃素的,趁着廪延防备松懈,先下手为强,给攻下来了。郑庄公一听,火冒三丈,立刻命令大夫高渠弥带着二百辆战车去抢地盘。这时候,卫国的兵已经撤回去了,公孙滑孤掌难鸣,只好弃了廪延,又跑回卫国去了。公子吕一看机会来了,带着兵马就追,一直追到卫国边境。 卫桓公一看郑国的兵马打上门来了,急得在宫里转圈圈,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公子州吁是个急性子,一拍桌子:“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怕他个球!”大夫石碏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事儿咱们理亏,郑国来信说明了情况,咱们得认错道歉,别打肿脸充胖子。”卫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让石碏写信给郑庄公道歉。 那信上写着:“哎呀,郑庄公老弟,我错啦!听信了公孙滑的瞎话,以为你杀弟囚母,这才出兵帮你侄子。现在一看你的信,才知道共叔段那小子是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我立马就把兵撤回来了,你要是把公孙滑抓到了,就送给我吧,咱们还是好邻居。” 郑庄公一看信,笑了笑:“嘿,卫国这老哥,还挺识相。”然后又给卫国回了封信,说:“你既然认错了,我也就不追究了。公孙滑这小子,虽然犯了错,但也是我那逆弟唯一的儿子了,你就留着他吧,咱们还是好朋友。” 这边,郑庄公的老妈姜氏,一听郑庄公要打卫国,怕公孙滑被杀,绝了共叔段的后,就跑去求庄公:“儿啊,看在你死去的老爸面上,给公孙滑留条活路吧。”庄公一看老妈都出面了,再加上公孙滑也确实没啥威胁了,就答应了。然后,两边就各自撤兵,公孙滑就在卫国老死了,这是后话。 再说那周平王,见郑庄公好久没来上班了,就想着让虢公忌父来代理一下。虢公一听,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郑庄公不在,肯定是有事儿。我要是接了班,他回来不得跟我拼命啊!”说完,就溜回自己国家去了。 其实,郑庄公虽然在国里,但早就派人在王都打探消息了。一听平王要找人代替自己,立马就开车跑到王都去,见了平王就说:“哎呀,我好久没来上班了,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听说您要找别人来干我这活儿,那我就辞职算了。”平王一听,赶紧说:“哎呀,你可别这么说,你不在,我这心里都不踏实。今天你来了,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郑庄公又假装不知道平王要找虢公的事儿,试探着问:“我听说,您想让虢公来接替我?我这才疏学浅,早就想辞职不干了。不过,要是您真想让虢公来,我也没啥说的。”平王一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说:“哎呀,这不是你不在嘛,我就想让虢公临时管几天。他还不愿意呢。你可别多心啊。” 郑庄公一听,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又不好明说,就又说:“这政务啊,是王上的政务,不是我一个人的。用人嘛,您说了算。虢公要是能干,我就让位。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我贪恋权势呢。”平王一听,更不好意思了,就说:“你父子俩为国家立了大功,我才让你们掌权这么多年。现在你要辞职,我这心里咋过得去呢?要不,我把太子狐送到你那儿当人质,你看咋样?” 郑庄公一听,吓了一跳:“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君臣有别,哪有天子当人质的道理?这不是让我背负要挟君王的罪名嘛!”平王一看郑庄公不答应,又说:“那要不这样,我让太子去你那儿学学,顺便也消除一下你的疑虑。你要是再推辞,就是不肯原谅我了。”郑庄公一看平王都这么说了,只好勉强答应。然后,两边就交换了人质。 这事儿传出去以后,大家都说君臣之间的规矩都被破坏了。有人还写了首诗来讽刺这事儿:“肚子心里手脚都是亲的,咋还互相猜疑呢?交换人质就像在市场上买卖东西一样,王室的规矩从此就乱套了。” 自打那次交质事件之后,郑伯就像个老保姆似的留在周朝帮忙处理政务,整天也没啥大事儿可做。平王在位五十年,终于有一天驾崩了,郑伯和周公黑肩就一起管起了朝政。然后,郑伯就让自己的儿子世子忽回郑国去了,把周朝的太子狐接过来,准备让他继承王位。 这太子狐啊,因为没能在他老爸死前尽孝,心里那个难受啊,一到周朝就病倒了,没多久也死了。他儿子林就继承了王位,这就是桓王。 诸侯们听说这事儿,都跑来奔丧,顺便也拜见一下新天子。虢公忌父最先到,一举一动都那么得体,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桓王呢,因为他老爸是因为被郑伯当人质才死的,再加上看到郑伯在朝廷里呆了这么久,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害怕自己被控制。他就私下里跟周公黑肩商量:“郑伯曾经把先太子扣在他们国家,他一定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样君臣之间,恐怕会相处不好啊。虢公这个人呢,特别恭敬,我想把朝政交给他管,你觉得咋样?” 周公黑肩就说了:“郑伯这个人啊,心黑手辣,没啥人情味儿,肯定不是个忠臣。但是呢,我们周朝搬到洛邑来,晋国和郑国的功劳是最大的。现在新王即位,你要是突然把郑伯的权力给夺了,交给别人,郑伯肯定不爽,说不定还会搞出啥乱子来,这个得好好考虑一下。” 桓王一听,就说:“我不能坐以待毙啊,我已经决定了。” 第二天,桓王早朝的时候,就对郑伯说:“你是先王的臣子,我不敢让你跟那些大臣们平起平坐,你自己看着办吧。” 郑伯一听,心里那个气啊,但也只能憋着,就说:“我早就该退休了,现在就告辞了。”然后就气呼呼地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小子忘恩负义,不值得我辅佐。”说完,就驾车回国了。 世子忽带着一群官员出城迎接,问郑伯为啥回来,郑伯就把桓王不用他的事儿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不公平。 大夫高渠弥就说了:“我们郑国两代人都辅佐周朝,功劳那么大。现在新王不用我们,反而用虢公,太不讲义气了。咱们不如直接发兵,把周城给打了,废了这个新王,再立个贤明的。天下诸侯,哪个不怕我们郑国?这样一来,我们郑国就能成为霸主了!” 颍考叔就反对说:“不行!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像母子一样。主公你都不忍心恨你老妈,咋能狠心恨你君王呢?咱们还是忍一忍吧,等一年多,再去朝见周王,说不定周王就后悔了。主公你可别因为一时的气愤,就忘了先公为了忠义而死的事儿啊。” 大夫祭足就说:“我觉得吧,他们俩的话都有道理,咱们得兼听则明。我愿意带兵直接开到周朝边境去,就说我们国内粮食不够吃,想在温、洛之间借点儿粮食。如果周王派人来责备我们,我们就有话说了。如果他没啥反应,那主公再去朝见也不迟。” 郑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让祭足带了一队兵马,听他的安排行事。 祭足带着人马到了温、洛交界的地方,就说:“我们国家今年粮食不够吃,想向温大夫借点儿粮食。”温大夫说:“我没接到王上的命令,不能借给你。”祭足就说:“现在麦子正好熟了,我们直接割了就行,还借啥借啊?”说完,就让士兵们拿着镰刀,把田里的麦子都给割了,然后满载而归。 祭足又带着精兵,在边境上呆了三个多月,然后又跑到成周去了。那时候正好是秋七月中旬,他看到田里的早稻已经熟了,就吩咐士兵们假扮成商人,把车藏在村子里,三更半夜的时候,就一起动手割稻子。五更天的时候,稻子都割完了,他们就带着稻子回去了。等到守城的士兵发现的时候,郑国的兵马都已经走远了。 温、成周两地都写了奏章送到洛京去,告诉桓王郑国兵马偷割麦子和稻子的事儿。桓王一听就火了,想要发兵问罪。周公黑肩就说:“祭足虽然偷割了粮食,但那是边境上的小事儿,郑伯可能还不知道。咱们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放弃和郑国的亲戚关系啊。如果郑伯心里不安的话,他肯定会亲自来谢罪的。” 桓王觉得周公黑肩说得有道理,就命令边境的守将多加小心,别让郑国的兵马进来。至于割麦子稻子的事儿,他也就不计较了。 郑伯看到桓王没有责备他,心里反而有点儿过意不去,就决定去朝见桓王。正准备出发呢,突然接到消息说齐国有使臣来了。 庄公就接待了这个使臣,使臣传达了齐僖公的命令,约郑伯到石门相会。庄公正想跟齐国搞好关系呢,就去了石门。两个人一见面就歃血为盟结为兄弟有啥事儿都互相帮忙。 齐僖公就问:“你儿子世子忽结婚没啊?”庄公就说:“还没呢。”齐僖公就说:“我有个女儿虽然还没成年但挺有才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她等你儿子几年吧。”庄公就连连称谢。 等回到郑国庄公就跟世子忽说了这事儿世子忽就说:“婚姻得讲究门当户对才行啊。现在郑国小齐国大这大小不匹配啊我不敢高攀!”庄公就说:“这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如果咱们跟齐国成了亲戚那以后有啥事儿都能靠他们帮忙了你咋就拒绝了呢?”世子忽又说:“大丈夫得自立自强哪能靠婚姻啊?”庄公一看世子忽这么有志气也就不强求他了。 后来齐国的使臣回到齐国跟齐僖公说了世子忽不愿意联姻的事儿齐僖公就叹了口气说:“这郑世子可真是谦虚啊。我女儿还小这事儿以后再议吧。” 后来有人写了首诗嘲笑那些有钱人家想攀高枝儿不如郑忽辞婚来得高明。 有一天郑庄公正跟大臣们商量着去朝见周王的事儿呢突然接到消息说卫桓公死了。庄公就问使者具体咋回事儿一问才知道是公子州吁弑君夺位了。庄公就跺着脚说:“我们国家恐怕要遭兵灾了啊!”大臣们就问:“主公你咋知道的?”庄公就说:“州吁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玩弄兵器现在他既然篡位了肯定会用武力来显示自己的威风。郑国和卫国本来就有矛盾他要是想试试自己的兵力肯定会先打郑国的咱们得好好准备一下啊。” 话说那卫州吁是怎么弑君的呢?这事儿得从卫庄公的老婆说起。庄公的夫人是齐国东宫得臣的妹妹,名叫庄姜,长得那叫一个美,可惜没生娃。庄公还有个次妃,是陈国的女儿,叫厉妫,也没生。厉妫的妹妹戴妫呢,跟着姐姐嫁到卫国来,给庄公生了俩儿子,一个叫完,一个叫晋。庄姜这人挺好,不嫉妒,把完当自己儿子养,还给庄公介绍了宫女,结果那宫女给庄公生了个儿子,就是州吁。 州吁这小子,性格暴躁,喜欢武艺,整天就想着打仗那点事儿。庄公呢,特别宠他,任由他胡来。大夫石碏就劝庄公:“我听说爱孩子得教他走正道,不能让他学坏。宠过头了就会骄傲,一骄傲就容易出乱子。主公你要是想把位子传给州吁,就立他为世子,不然的话,你就得管管他,省得他以后骄奢淫逸,惹出大祸来!”庄公呢,愣是没听进去。 石碏的儿子石厚跟州吁是铁哥们儿,俩人经常一起出去打猎,骚扰老百姓。石碏一看,火了,把石厚打了一顿,还把他锁在屋里。结果石厚这家伙,翻墙跑了,直接住到州吁府上去了,连家都不回了。石碏也是没办法。 后来庄公一死,公子完就继位了,这就是桓公。桓公这人性格懦弱,石碏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啥出息,于是就告老还乡了。州吁呢,一看桓公不管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整天跟石厚商量着怎么篡位。 这时候周平王死了,新王桓王刚即位,桓公就想去周朝吊唁祝贺。石厚就对州吁说:“机会来了!明天主公去周朝,咱们在西门给他设个宴,提前埋伏五百甲士在外面。等酒喝到一半,你就掏出短剑刺他,手下有不服的,直接砍头!这诸侯的位子,咱们唾手可得!”州吁一听,高兴坏了。 于是州吁就安排石厚领了五百壮士,埋伏在西门外面。然后自己驾车去接桓公,到了行馆,早就摆好了酒席。州吁亲自给桓公倒酒,说:“兄长远行,小弟略备薄酒为您送行。”桓公说:“又让你费心了。我这次去不过一个多月就回来了,还得麻烦你暂时代管朝政,可得小心点儿啊。”州吁说:“兄长放心。” 喝到一半的时候,州吁起身给桓公满上金盏,然后假装失手,把金盏掉地上了。他慌忙去捡,亲自洗了洗。桓公也没多想,又让人拿了个金盏,想再敬州吁一杯。州吁呢,趁这个机会,一步跨到桓公背后,抽出短剑,从后面就刺了过去!这一剑直接穿透了桓公的胸膛,桓公当场就挂了。这时候是周桓王元年春三月戊申日。 跟桓公一起去的那些大臣呢,都知道州吁武力过人,再加上石厚带了五百甲士围着公馆,他们自知打不过,于是就投降了。州吁让人用空车装上桓公的尸体去殡殓,然后对外就说桓公是暴病而亡。州吁就这么取代了桓公的位置,还封石厚为上大夫。桓公的弟弟晋呢,逃到了邢国去了。 有个史臣写了首诗感叹卫庄公宠州吁导致的祸乱: 教育孩子得有方法,养成骄奢必定遭殃。 郑庄克段天伦薄,犹胜桓侯束手亡。 州吁即位才三天呢,就听说外面都在传他弑兄的事儿。于是他就找上大夫石厚商量:“咱得立威邻国,好让国人害怕咱们。你说咱该打哪个国家?”石厚说:“邻国都跟咱们没仇没怨的,就郑国以前因为公孙滑的事儿来攻打过咱们,先君庄公还服了软求饶呢,这可是咱们的耻辱啊!主公要是想打仗,非郑国莫属!”州吁说:“齐、郑有石门之盟,俩国家是盟友,咱要是打郑国,齐国肯定得帮忙,咱卫国哪打得过俩国家啊?”石厚又说:“这事儿好办!现在异姓的国家里,就宋国敢自称公,地位最高;同姓的国家里,就鲁国敢称叔父,地位最尊。主公要是想打郑国,就得派使者去宋、鲁,让他们出兵帮忙,再联合陈、蔡两个小国,五国一起动手,哪还有不胜的道理?”州吁说:“陈、蔡小国,一向听周王的,郑国跟周王刚闹了矛盾,陈、蔡肯定知道,让他们去打郑国,他们肯定乐意。但是宋、鲁这种大国,咱能强求他们吗?”石厚又说:“主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以前宋穆公把位子传给了他哥哥宣公的儿子与夷,没传给自己的儿子冯,冯就怨恨他老爸和与夷,跑到郑国去了。郑伯收留了他,一直想找机会帮冯打回宋国去抢位子呢!现在咱联合他们去打郑国,正中他们下怀!至于鲁国呢,都是公子翚说了算,他手握兵权,不把鲁君放眼里。只要给他点儿好处,鲁兵肯定能动起来!”州吁一听,高兴坏了,当天就派使者去鲁、陈、蔡三国了,就是使者去宋国这事儿有点儿难办。石厚就推荐了一个人,叫宁翊,中牟人,“这人嘴皮子利索,能言善辩,可以派他去!”州吁一听,觉得有理,就让宁翊去宋国请兵了。 宋殇公就问宁翊:“你们为啥要打郑国啊?”宁翊就说:“郑伯不讲道义,杀了弟弟囚禁了老妈。公孙滑跑到我们国家来避难,我们也没容下他,郑伯就带着兵来讨伐我们。先君害怕郑国的势力,就求饶了。现在我们国君想为先君报仇雪耻,跟大国联手,所以就来找你们帮忙了。”殇公说:“我们跟郑国一向没仇没怨的,你说我们同仇敌忾,这不是瞎扯吗?”宁翊就说:“请大王屏退左右,我好把话说完。”殇公就让左右的人都退下了,然后侧身问宁翊:“你接着说吧。”宁翊就说:“大王您的位子是从谁手里接过来的啊?”殇公说:“是我叔叔穆公传给我的啊!”宁翊就说:“父死子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穆公虽然有尧舜之心,但是公子冯一直因为失去位子而怀恨在心,现在他住在邻国,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宋国。郑国收留了公子冯,俩国家关系铁得很。万一哪天公子冯带着郑国的兵来打咱们,咱们宋国的人感激穆公的恩情,忘不了他的儿子,到时候里应外合,大王您的位子可就危险了!所以咱们现在打郑国,名义上是打郑国,实际上是帮大王您除掉心腹大患啊!大王您要是答应出兵,我们卫国就出动全部兵马,再联合鲁、陈、蔡三国的军队一起动手,郑国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宋殇公本来就忌惮公子冯,宁翊这一番话正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于是就答应出兵了。 但是大司马孔父嘉呢,是殷汤王的后裔,为人正直无私。他听说殇公要听卫国的挑拨去打郑国,就劝殇公:“卫国的使者不能听啊!要是说郑伯杀弟囚母是罪的话,那州吁杀兄篡位就不是罪了吗?大王您可得好好想想啊!”殇公呢,已经答应了宁翊了,就没听孔父嘉的劝,直接决定出兵了。 鲁国的公子翚一接到卫国的厚礼,嘿,那叫一个爽快,连隐公都不打招呼,直接带着大军就奔卫国去了。陈国、蔡国也是如约而至,这事儿自然不在话下。宋国嘛,因为爵位高,被推为了盟主。卫国那边,石厚当先锋,州吁亲自领兵在后,带着大堆的粮草去犒劳其他四国的军队。五国联军,甲车一共一千三百乘,把郑国的东门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郑庄公一看这架势,心里那个急啊,赶紧问群臣怎么办。有的说要打,有的说要和,意见多得跟米似的。庄公一听,乐了,说:“你们这些办法都不行。州吁刚篡位,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找了个旧怨的借口,借了四国的兵,想立个威,压压众人。鲁国的公子翚嘛,就是贪那点卫国的好处,这事儿他都没跟国君说。陈国、蔡国跟咱们又没仇,哪有真心想打的。就宋国,因为忌惮公子冯在咱们这儿,才实心实意地帮忙。我呢,打算把公子冯送到长葛去,宋国的兵肯定就会转移目标。然后我再让子封带着五百步兵,去东门跟卫国单挑,诈败一跑,州吁就有了战胜的名声,他心愿已了,国家的事儿还没安定呢,他哪能一直在军队里待着,肯定得赶紧回去。我听说卫国的大夫石碏,那可是忠心耿耿,用不了多久,卫国就得有内乱,州吁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能害咱们呢?” 说完,庄公就让大夫瑕叔盈带着一支军队,护送公子冯去了长葛。然后庄公又派人去跟宋国说:“公子冯跑到咱们这儿来避难,咱们也不忍心杀他,现在就让他在长葛认罪伏法,你们看着办吧。”宋殇公一听,果然把兵转移到长葛去了。蔡国、陈国、鲁国一看宋国的兵动了,心里也都打着退堂鼓呢。这时候公子吕带着兵出东门去单挑卫国,那三个国家就在城墙上袖手旁观,跟看热闹似的。 咱们再说说石厚那边,带着兵跟公子吕交上手了,还没打几下呢,公子吕就拖着画戟跑了。石厚一看,这还了得,赶紧就追,一直追到东门,里面的人接应进去。石厚一看,东门外的稻谷长得挺好,就让士兵们全给割了,当作军粮,然后下令撤军。州吁一看,这还没打胜仗呢,怎么就回来了?石厚把旁边的人都支开,跟州吁说了撤军的原因,州吁一听,那叫一个高兴。 到底石厚跟州吁说了啥?咱们下回分解。 第6章 石碏大义灭亲 话说石厚刚把郑国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就急着要撤退,这可把其他将领们都搞懵了,一个个都来问州吁:“咱们士气正旺,正好一鼓作气打过去,怎么就撤了呢?”州吁心里也犯嘀咕,就把石厚叫过来问。石厚神秘兮兮地说:“主公,我有句话,得私下里说。”州吁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人都退下。 石厚这才凑近州吁的耳朵说:“郑国军队一直很强,而且他们的国君还是朝廷的大官呢。现在咱们打赢了他们,已经足够立威了。主公您刚即位,国内的事情还没稳定,要是长期在外面打仗,恐怕会有内乱。”州吁一听,恍然大悟:“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没过多久,鲁国、陈国、蔡国这三个国家都派人来祝贺胜利,还都请求撤军。于是,五国联军就解了围,撤军回国了。从合围到解围,总共才五天时间。石厚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就让三军唱起了凯歌,浩浩荡荡地护送州吁回国。一路上,只听见老百姓在唱歌:“一个坏蛋倒下,另一个坏蛋又起来,唱歌跳舞变刀兵,什么时候才能见太平?恨啊,没人能向京城诉说!” 州吁一听,心里直犯嘀咕:“这老百姓还不满意呢,这可怎么办?”石厚说:“我父亲石碏,以前是上卿,老百姓都很信服他。主公要是请他来朝廷,一起商量国家大事,那地位就稳了。”州吁觉得有理,就准备了一对白玉璧和五百锺白粟,去请石碏。结果石碏说自己病得厉害,坚决不接受。 州吁又问石厚:“你父亲不肯来,我想亲自去请教他,怎么样?”石厚说:“主公您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他,我替您去问问吧。”于是,石厚就回家找父亲,传达了州吁的敬意。石碏问:“新君主召见我,想干什么?”石厚说:“就是人心还不稳,怕君主地位不保,想求父亲出个好主意。” 石碏说:“诸侯即位,得向朝廷禀报才是正道。新君主如果能去朝见周王,得到周王的册封,成为合法的君主,老百姓还能说什么呢?”石厚觉得这话很对,但又担心无缘无故去朝见会引起周王的怀疑,得先找人通通气。石碏说:“现在陈侯对周王很忠心,朝廷的赏赐从不少,周王很赏识他。咱们和陈国一直关系好,最近还借了兵,如果新君主亲自去朝见陈侯,再通过陈侯去跟周王通气,然后再去朝见周王,不就容易多了吗?” 石厚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赶紧把父亲的话告诉了州吁。州吁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准备礼物,让上大夫石厚护驾,往陈国出发了。 石碏和陈国的大夫子针关系一直很好。他就割破手指,写下了一封血书,然后派心腹送到子针那里,让子针转交给陈桓公。血书上写着:“外臣石碏给陈贤侯磕头了!卫国是个小国,却遭遇了大祸,不幸发生了弑君的事情。这虽然是逆贼州吁干的,但实际上是我的逆子石厚贪恋权位,助纣为虐。这两个逆贼如果不除掉,乱臣贼子就会接踵而至了。我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有负先公的期望。现在这两个逆贼联袂来朝见贵国,实际上是我的主意。希望贵国能抓住他们,正法示众,以正纲纪。这不仅是我国的幸运,也是天下的幸运啊!” 陈桓公看完信,问子针:“这事儿怎么办?”子针说:“卫国的恶行,就像我们陈国的恶行一样。他们现在送上门来,就是自寻死路,不能放过他们。”陈桓公说:“好!”于是,就定下了擒拿州吁的计策。 却说州吁和石厚到了陈国,还不知道石碏的计谋。他们昂首挺胸地进了城。陈侯派公子佗出城迎接,把他们安排在客馆里,然后告诉他们,明天在太庙相见。州吁见陈侯这么热情,心里美得不行。 第二天,太庙里点起了火把,陈桓公站在主位上,左右两边都有傧相和随从,摆得整整齐齐。石厚先到,看见太庙门口立着一块白牌,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石厚大吃一惊,问大夫子针:“立这牌子是什么意思?”子针说:“这是我们祖先的训诫,我们君主不敢忘。”石厚一听,就没再怀疑。 不一会儿,州吁的马车到了,石厚引导他下车,站在宾位上。傧相请他们入庙。州吁佩着玉、捧着圭,正要鞠躬行礼,只见子针站在陈桓公的旁边,大声喊道:“周天子有令:‘只捉拿弑君贼州吁和石厚二人,其他人都赦免!’”话音刚落,就把州吁给擒住了。石厚急忙拔剑,可一时着急,剑拔不出来,只好用手格斗,打倒了两个人。可庙里左右两边都埋伏着甲士,一下子就把石厚给绑住了。州吁的车兵还在庙外观望呢,见势不妙,就都散了。 子针把石碏的血书念了一遍,大家这才知道州吁和石厚被擒是石碏的主意,是借陈国之手除害,这是天理使然。于是,大家都纷纷散去。史官有诗感叹道:“州吁当年给桓公送行,如今朝见陈侯却遭了殃。算算当君主才几天啊,还是把天理放在心里吧!” 陈侯一心想把州吁和石厚给办了,可大臣们都说:“石厚是石碏的亲儿子,咱们得知道石碏怎么想的,不如让卫国自己来处理,省得以后有闲话。”陈侯一听,觉得有理,就把州吁和石厚分开关了起来,州吁被关在濮邑,石厚被关在陈国,让他们没法通气。然后,陈侯赶紧派人给石碏送信。 石碏自从退休以后,就没出过门,一听说陈侯有信来,赶紧让人备好车马,又叫来大臣们商量。大臣们一看石碏这架势,都惊呆了。石碏到了朝廷,打开陈侯的信一看,才知道州吁和石厚都被抓了,正等着卫国的大臣去处理呢。大臣们齐声说:“这可是国家大事,全靠国老您了。” 石碏板着脸说:“这两个逆贼都不能饶,得按法律来办,才能对得起祖宗。”右宰丑跳出来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心里也有一股正气,杀州吁的事,我来干!”大臣们都说:“右宰丑足够了。不过,州吁是主犯,杀了就行,石厚嘛,可以从轻发落。” 石碏一听,火冒三丈:“州吁的恶行,都是石厚这个逆子惹出来的。你们想从轻发落,是不是觉得我偏心?我得亲自去,亲手杀了这个逆贼,不然我都没脸去见祖宗!”家臣獳羊肩说:“国老别生气,我去!”于是,石碏派右宰丑去濮邑杀州吁,獳羊肩去陈国杀石厚,自己则准备迎接公子晋回来。 左丘明写到这儿,称赞石碏“为了大义灭亲,真是个忠臣啊!”有个史臣还写了首诗:“公义私情不能两全,甘心杀子报君冤。世人溺爱多糊涂,哪能像石碏名垂青史万万年?” 还有个陇西居士也写了首诗,说石碏不先杀石厚,是为了今天能一起杀了州吁。诗曰:“明知造逆有根由,何不先将逆子除?自是老臣有远见,故留子厚误州吁。” 右宰丑和獳羊肩到了陈都,先拜见陈桓公,感谢他除了这两个乱臣贼子,然后就分头办事。右宰丑到了濮邑,把州吁押到市曹,州吁一看是右宰丑,大喊:“你是我的臣子,怎么敢杀我?”右宰丑冷笑:“卫国有个臣子杀君主的例子,我就学学吧!”说完,州吁就被砍头了。 獳羊肩到了陈都,要杀石厚,石厚说:“我死是应该的,只想上囚车见父亲一面,再死也不迟。”獳羊肩说:“我奉你父亲的命令来杀你,你要想见父亲,就带着你的头去见吧!”说完,一剑就把石厚给斩了。 公子晋从邢国回到卫国,告诉大家州吁已经死了,重新给桓公发了丧,自己就当了国君,这就是宣公。他还尊石碏为国老,世世代代都是卿大夫。从此,陈国和卫国的关系就更好了。 再说郑庄公,一看五国的军队都撤了,正想让人去长葛看看情况呢,忽然有人报告:“公子冯从长葛逃回来了,现在在朝门外等着呢。”庄公赶紧把公子冯叫进来问问,公子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长葛被宋军给占了,我只好逃回来,求您保护我。”庄公安慰了一番,还是让公子冯住在馆舍里,给他好吃好喝的。 没过多久,听说州吁在濮邑被杀了,卫国也立了新的国君。庄公说:“州吁的事和新君没关系,但带头打我们的是宋国,我得先打他!”于是,庄公召集大臣们商量打宋国的办法。祭足说:“以前五国联军打我们,现在我们要是打宋国,其他四国肯定害怕,会合起来救宋国,这不是好办法。现在咱们得先去和陈国讲和,再用好处拉拢鲁国,如果鲁国和陈国都和咱们好了,那宋国就孤单了。” 庄公觉得有理,就派人去陈国讲和。陈侯不肯,公子佗劝他说:“亲近仁义、和邻居友好,是国家的宝贝啊!郑国来求和,咱们不能拒绝。”陈侯说:“郑伯狡猾得很,不能轻信。再说,宋国、卫国都是大国,都没听说要和郑国讲和,怎么先来找我们了?这肯定是离间计!况且我以前还跟宋国一起打过郑国,现在要是和郑国讲和,宋国肯定生气。得郑国失宋国,有什么好处?”于是,陈侯就不见郑国的使者。 庄公一看陈侯不肯讲和,生气了:“陈国就仗着宋国和卫国,现在卫国刚平定内乱,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帮别人?等我拉拢好鲁国,就联合齐国、鲁国的军队,先报宋国的仇,再打陈国,这就像破竹一样,势不可挡!”祭足说:“不对。咱们郑国强,陈国弱,咱们主动求和,他们肯定会怀疑是离间计,所以才不同意。要是咱们派边境的士兵,趁他们不防备,偷偷打过去,肯定能打胜仗。然后再派个能说会道的人,把俘虏送回去,表明咱们没骗他们,他们肯定会同意讲和。等平定了陈国,再商量打宋国的事。” 庄公一听,觉得有理,就派了两个边境的官员,带着五千士兵,假装打猎,偷偷进入陈国境内,抢了不少男女老少和财物,大约有一百多车。陈国的边境官员赶紧报告陈桓公,陈桓公大吃一惊,正和大臣们商量呢,又有人报告:“郑国的使者颍考叔在朝门外,带着国书求见,还要归还咱们的俘虏。” 陈桓公问公子佗:“郑国的使者来干什么?”公子佗说:“来通好,不能再拒绝了。”于是,陈桓公就召见颍考叔。颍考叔拜了两拜,把国书呈上。陈桓公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郑庄公再拜陈贤侯殿下:您正受着天子的宠爱,我也是天子的臣子,理应友好相处,共同保卫天子。最近我请求讲和,您没答应,边境的官员就妄自猜疑咱们两国之间有矛盾,擅自出兵侵略。我一听说这事,就睡不好觉。现在,我把抢来的男女老少和财物都归还给您,派下臣颍考叔来谢罪。我愿意和您结为兄弟之国,希望您答应。” 陈侯看完国书,这才明白郑国是真的想和咱们和好,不是搞啥阴谋诡计。他立马对颍考叔客气起来,还派公子佗去郑国回访,从此以后,陈国和郑国就成了好朋友。 郑庄公对祭足说:“陈国那边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对付宋国呢?”祭足琢磨了一会儿,说:“宋国爵位高、势力大,就连周王朝都得客客气气地对待他们,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主公您不是一直想朝见周王吗?之前因为齐侯约咱们去石门,后来又碰上州吁那档子事儿,给耽误了。现在咱们可以先去朝见周王,然后借着王命,号召齐、鲁两国一起攻打宋国。这样一来,咱们出兵就师出有名了,肯定能打胜仗!” 郑庄公一听,高兴得直拍大腿:“你的主意真是绝了!”那时候,周桓王已经即位三年了。郑庄公让世子忽留在国内管事儿,自己和祭足一块儿去朝见周王。 正好是冬天十一月初一,是各国向周王朝贺新年的日子。周公黑肩劝周桓王对郑国客气点儿,好给其他国家做个榜样。可周桓王一直看郑国不顺眼,还想着郑国抢他麦子、稻子的事儿,气呼呼地问郑庄公:“你们今年收成咋样啊?” 郑庄公心里那个憋屈啊,但还是得赔着笑脸说:“托您的福,今年风调雨顺,啥灾都没闹。” 周桓王冷笑一声:“既然收成不错,那温地的麦子、成周的稻子,我就留着自己吃了吧。” 郑庄公一听这话,心里那个火啊,但脸上还是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他告别了周桓王,周桓王也没摆宴席招待他,更没啥礼物送给他,就打发人给了他十车黍米,说:“这点儿粮食你拿着,万一哪天闹灾荒了,也能应个急。” 郑庄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私下里跟祭足抱怨:“你当初劝我来朝见周王,可你看看周王这态度,给我脸色看,还拿粮食寒碜我。我想不要,可该咋说呢?” 祭足说:“诸侯们为啥敬重咱们郑国?还不是因为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周王朝的卿士,在周王身边混嘛。周王给的东西,不管多还是少,那都是‘天宠’,是老天爷的恩赐。你要是不要,那不是明摆着跟周王朝过不去吗?咱们要是跟周王朝翻了脸,还咋在诸侯们面前混呢?”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有人来报,说周公黑肩来访,还私下里给了两车彩绸作为礼物。两人聊得那叫一个投机,周公黑肩待了老半天才走。 郑庄公问祭足:“周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祭足眨巴眨巴眼睛,说:“周王有两个儿子,老大叫沱,老二叫克。周王更宠爱老二,还让周公辅佐他,将来肯定得闹夺嫡的戏码。所以周公今天先来跟咱们搞好关系,好让咱们给他当外援。主公您收下他的彩绸,有大用呢!” 郑庄公好奇地问:“有啥用?” 祭足嘿嘿一笑:“您朝见周王的事儿,邻国们都知道。咱们把周公送的彩绸铺在十辆车上,外面再用锦缎盖上。出城的时候,就说这是周王赏的。再带上彤弓弧矢,假装说:‘宋国好久没给周王朝贡了,主公您亲自接了王命,要带着大军去讨伐他们!’这样一来,就能号召列国出兵帮忙,谁要是不来,那就是抗命,咱们就把事儿闹大,诸侯们肯定得听咱们的。宋国虽然是大国,但他能打得过咱们这些奉了王命的军队吗?” 郑庄公一听,乐得直拍祭足的肩膀:“你真是个聪明人,我全听你的!” 这事儿传出去后,陇西居士还写了首打油诗来调侃: 彩绸粮食不一样,没王命也敢瞎扯谎。 毕竟虚名能糊弄人,睢阳那块地儿又要打仗啦! 庄公一出周境,那嘴皮子就像上了发条,一路宣扬王命,说宋国那小子不忠不义,听得路人甲乙丙丁都以为是真的。这话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宋国,宋殇公一听,吓得脸色跟黄土高原似的,赶紧派使者偷偷告诉卫宣公。 卫宣公一看,行,那就找齐僖公聊聊,打算给宋、郑两国做个和事佬,定了个日子在瓦屋村开大会,准备歃血为盟,握手言和。宋殇公为了表示诚意,还提前给卫宣公送了大礼,约在犬邱村先聊聊郑国的事儿,然后再一起去瓦屋村。齐僖公也挺守时,按时到了。结果郑庄公这家伙,放了大伙儿鸽子,没来! 齐侯一看,生气了:“郑伯不来,这还和谈啥呀!”说着就要打包走人。宋殇公死拉硬拽,非让他结盟,齐侯虽然表面答应了,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想着看热闹。宋、卫两国那是老朋友了,自然勾肩搭背,手拉手散了会。 这时候,周桓王想拿掉郑庄公的卿士头衔,让虢公忌父顶上。周公黑肩一看,不行,得劝!于是周桓王就让忌父当了右卿士,郑庄公呢,就留个左卿士的虚名。庄公一听,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周王拿我没辙!” 后来听说齐、宋两国穿一条裤子了,庄公找祭足商量对策。祭足说:“齐、宋本来没啥交情,都是卫侯在中间拉线。咱们现在就把王命往齐、鲁两国一撒,让鲁侯去拉齐侯下水,一起收拾宋国。鲁国和齐国那是邻居,亲上加亲,鲁侯一出马,齐侯肯定跟着走。蔡、卫、郕、许这些小国,咱也发个通知,让他们看看咱们的阵仗,不来的,嘿嘿,咱就上门拜访!” 庄公一听,行,就这么办!派使者去鲁国,许下好处,说打下宋国的地都是鲁国的。公子翚这家伙,贪得无厌,一听有好处,立马答应了,回去跟鲁君一说,鲁君也同意了,转头就跟齐侯约好了,在中邱村集合。 齐侯派他弟弟夷仲年带三百辆战车,鲁侯派公子翚带二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地去帮郑庄公。郑庄公亲自带着一帮子大将,建了个大旗子,上面写着“奉天讨罪”,还带着彤弓弧矢,说是奉王命讨伐宋国。夷仲年带左军,公子翚带右军,那叫一个威风凛凛,直接向宋国杀去。 公子翚先到老挑村,宋国的守将一看,妈呀,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结果一交战,就被公子翚杀得丢盔弃甲,二百多人成了俘虏。公子翚立马给庄公发捷报,庄公一看,乐开了花,直夸公子翚,还给他记了头功,杀牛犒劳将士,休息了三天,然后就分兵进攻。 颍考叔和公子翚去攻郜城,公孙阏和夷仲年去攻防城,庄公自己带着老营驻扎在老挑村,等着好消息。 宋殇公一看三国联军打过来了,吓得脸色跟白纸似的,赶紧找司马孔父嘉想办法。孔父嘉说:“我派人去王城打听了,根本没有伐宋的命令,郑庄公那是假传圣旨,齐、鲁两国被骗了。但现在三国联军势不可挡,咱们得想个办法让郑庄公不战而退。” 殇公问:“郑庄公已经占了便宜,会轻易退兵吗?”孔父嘉说:“郑庄公假传王命,召集各国。现在响应的,只有齐、鲁两国。东门那事儿,宋、蔡、陈、鲁一起干的,现在鲁国被郑国的糖衣炮弹打动了,陈国跟郑国和好了,都成了郑国的铁杆粉丝。只有蔡、卫两国还没被拉下水。郑庄公亲自带兵出征,国内肯定空虚。咱们给卫国送点大礼,让他们联合蔡国,偷袭郑国。郑庄公一听老家被抄了,肯定得回去救火。郑军一撤,齐、鲁还能留吗?” 殇公一听,觉得有理,但说:“这计策虽然好,但非得你亲自去不可,不然卫国不肯出兵。”孔父嘉说:“行,我带一支兵马,给蔡国当向导。”于是殇公给了他二百辆战车,带着金银财宝,连夜赶到卫国求援。 卫宣公一看这礼物,眼睛都亮了,立马派右宰丑带兵,跟孔父嘉一起从秘密通道出兵,直奔荥阳。世子忽和祭足一看,妈呀,敌军来了,赶紧传令守城。结果宋、卫的兵马在城外抢了一通,抢了不少好东西。右宰丑想攻城,孔父嘉说:“咱们这是偷袭,得手就走,别恋战。要是打在城下,郑庄公回来救火,咱们就腹背受敌了。不如从戴国借道回去,等咱们走了,郑庄公也该撤军了。” 右宰丑一听,觉得有理,就派人去戴国借道。戴国人一看这架势,以为是来打他们的,吓得紧闭城门,准备迎战。孔父嘉一看,大怒,在离戴城十里远的地方扎营,跟右宰丑分前后两寨,准备攻城。戴国人死守,两边打得难解难分。孔父嘉一看这架势,赶紧派人去蔡国求援。 这时候,颍考叔已经打下了郜城,公孙阏也打下了防城,都派人给庄公报捷。恰好世子忽的告急文书也来了。庄公一看,这可咋办呢?咱们下回分解! 第7章 郑国忠臣颍考叔被暗杀 话说郑庄公接到世子忽的告急信,立马下令撤军,夷仲年和公子翚等人跑到老营来问:“我们正打得火热,怎么就撤了呢?”庄公这人心眼儿多,藏着掖着没提宋、卫偷袭的事儿,只说:“我奉王命讨伐宋国,现在有了郜、防两城,已经够抵削地的惩罚了。宋国是王室尊重的爵位,我哪敢多要?这两城,齐鲁各分一个,我一个都不要。”夷仲年说:“我们是冲着王命来的,能帮忙是应该的,哪能要地呢?”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庄公说:“既然公子不肯要,这两城就都归鲁侯了,算是对你老挑首功的奖励。”公子翚一听,乐呵呵地就收了,连声谢谢。然后庄公派别人去守这两城,这事儿就先放一边了。 庄公好好犒劳了三军,临别时跟夷仲年、公子翚杀了只羊盟誓:“咱们三国以后有难同当,有军事互相帮忙,谁要是背叛,老天爷都不饶他!” 夷仲年回国后跟齐僖公说了取防城的事儿,齐僖公说:“石门之盟咱们说好了有事一起上,现在虽然取了城,但理应归郑国。”夷仲年说:“郑伯不要,都给鲁侯了。”齐僖公夸郑伯公正无私。 再说郑庄公撤军走到一半,又接到国内来信,说宋、卫已经转头去打戴国了。庄公笑着说:“我就知道这俩国家成不了大事。孔父嘉这哥们儿不懂军事,哪有自救不成还迁怒别人的?我得想个办法收拾他们。”于是传令四将,分成四队,各自授计,悄悄地往戴国进发。 宋、卫联合蔡国打戴国,正等着胜利呢,突然听说郑国派公子吕来救戴国了,在离城五十里处扎营。右宰丑说:“这不就是那个被我们打败的公子吕吗?有啥好怕的?”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戴君知道郑兵来救,开门把他们放进去了。”孔父嘉说:“这城本来唾手可得,没想到郑兵来帮忙,又得拖时间了,咋办?”右宰丑说:“戴国有帮手,肯定会合兵来打我们,咱们上城墙看看情况,做好准备。”两人刚在城墙上指手画脚,突然听到连珠炮响,城上插满了郑国的旗子,公子吕全副武装,靠着城楼栏杆大喊:“多谢三位将军帮忙,戴城已经被我们占了!” 原来这是郑庄公的计策,假装公子吕来救戴国,其实庄公自己藏在军队里,骗进戴城就把戴君赶出去,吞了戴国的军队。戴城的人打了好几天仗,累得不行,一听是郑伯来了,谁敢抵抗?几百年的老城,就这么轻松地归了郑国,戴君带着家人投奔秦国去了。 孔父嘉一看郑伯白占了戴城,气得差点吐血,把头盔往地上一扔:“我跟郑国誓不两立!”右宰丑说:“这老家伙最会用兵,肯定有后招,要是咱们被内外夹击,就完蛋了!”孔父嘉说:“你这么说,也太胆小了吧!”正说着呢,突然有人来报:“城里有人下战书!”孔父嘉立马批了明天决战。然后跟卫、蔡两国商量好,把军队都退后二十里,以防冲突。孔父嘉在中间,蔡、卫在两边,相隔不过三里。 刚扎好营,还没喘口气呢,就听到后面一声炮响,火光冲天,车声震耳。有人来报:“郑兵来了!”孔父嘉大怒,拿着方天画戟就上车迎战。结果车声突然停了,火光也灭了。刚要回营呢,左边炮声又响,火光不断。孔父嘉出去一看,左边火光又灭了,右边炮声连连,树林里一片火光。孔父嘉说:“这是老家伙的疑兵之计!”下令:“谁乱动就斩!” 过了一会儿左边火光又起,喊声震天动地,突然有人来报:“左营蔡军被劫了!”孔父嘉说:“我得亲自去救!”刚出门呢,右边火光又亮了,都不知道哪路军来了。孔父嘉让司机往左推,司机一紧张,反而往右推了,遇到一队兵车,两边就互相刺了起来。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卫国的军队。说明情况后合兵一处回到中营一看,中营已经被高渠弥占了。回头一看呢,右边有颍考叔,左边有公孙阏,两路兵马都到了。公孙阏接住右宰丑打了起来,颍考叔接住孔父嘉打了起来。 东方渐渐亮了,孔父嘉没心思打了,夺路而逃。遇到高渠弥又打了一阵。最后孔父嘉连车都不要了,跟着的只剩下二十多个人,徒步逃跑。右宰丑阵亡了。三国军队都被郑国俘虏了。之前抢郑国的东西也都还回来了。这都是庄公的妙计啊!史官写了首诗说: 主客雌雄还没分清楚呢,庄公的智谋就像神仙一样。明明就是鹬蚌相争的形势,最后得利的还是织网的人啊! 庄公得了戴城,又拉拢了三个国家的军队,大军凯旋,满载而归,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庄公摆了个大宴席,请所有出征的将领们吃饭。将领们轮流给庄公敬酒,祝他长命百岁。庄公喝得脸上红扑扑的,举着酒杯往地上一洒,说:“全靠天地祖宗保佑,还有你们这帮兄弟,咱们才能战无不胜,威震四方,跟古代那些诸侯老大比起来,咱咋样?”大臣们都喊“万岁”,只有一个叫颍考叔的家伙,闷头不语。 庄公瞪大眼睛看着他,颍考叔这才开口:“老大,你这话可不对。诸侯老大,那是王命钦点的,号令一出,谁都得听。可你呢,说是王命,其实天子根本不知道;发个征兵令,蔡、卫两国还反过来帮你打郑国,郕、许两个小国,直接就不来。你这威名,也就这样了?”庄公哈哈大笑:“你说得对。蔡、卫两国已经吃了亏,算是小惩大诫;现在咱们要教训郕、许,先从哪个下手?” 颍考叔说:“郕国挨着齐国,许国挨着郑国。你要给他们安个不听命令的罪名,得先告诉他们错在哪,然后派个将军帮齐国打郕国,再请齐国帮忙一起打许国。打下了郕国给齐国,打下了许国给郑国,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等事情办完了,再去周朝献捷报,也能堵住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的嘴。”庄公点头:“好主意,得一步步来。” 于是庄公先派了个使者去告诉齐侯,齐侯一听,立马就答应了,还派了夷仲年带兵去打郕国。郑国这边呢,派了个大将叫公子吕,也带兵去帮忙。郕国人一看这架势,吓得赶紧跟齐国求和,齐侯就接受了,还派使者跟着公子吕回到郑国,问啥时候打许国。庄公跟齐侯约好在时来这个地方见面,还拜托齐侯去请鲁侯一起来。这时候已经是周桓王八年的春天了。 结果公子吕在路上病了,回到郑国没多久就死了。庄公哭得稀里哗啦的:“子封啊,你这一走,我就像断了个膀子一样!”然后他给了公子吕家很多钱,还让他弟弟公子元当了大官。这时候,正卿的位置空了,庄公想让高渠弥来干,世子忽偷偷跟他说:“高渠弥这人贪心又狠毒,不能重用。”庄公点点头,就改用了祭足当正卿,高渠弥就当了个副手。 转眼就到了夏天,齐侯和鲁侯都按时来了时来,跟庄公商量好了打许国的日子,定在秋天七月初一,在许国会合。两人领命就走了。 庄公回到郑国,开始检阅军队,挑了个好日子去太庙祭告祖先,然后在教场上召集所有将领,让人重新做了一面“蝥弧”大旗,挂在大车上,用铁链绑着。这面旗子是用锦做的,有一丈二尺宽,上面挂了二十四个金铃铛,还绣着“奉天讨罪”四个大字,旗杆有三丈三尺高。庄公下令:“谁能拿着这面旗子走路跟没事人一样,我就让他当先锋,还把这辆战车赏给他。” 话音刚落,就从将领堆里跳出个大汉,头戴银盔,身穿紫袍金甲,一脸黑胡子,浓眉大眼,众人一看,这不是大夫瑕叔盈嘛!他上前说:“我能行。”只见他一只手就把旗杆拔了出来,紧紧握着,往前走了三步,又往后退了三步,旗子还是稳稳地立在车上,他连气都不喘一下,士兵们都叫好。瑕叔盈大喊:“谁是车夫?给我驾车!”正要领赏呢,又从人群里跳出个大汉,头戴雉冠,绿锦抹额,身穿绯袍犀甲,说:“拿旗子走路,有啥了不起的,我能让旗子飞起来!”大家一看,这不是颍考叔嘛!车夫一看颍考叔这牛气冲天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前,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只见颍考叔左手撩起衣服,右手一使劲,就把铁链打开了,然后从背后一拔,旗杆就到了他手里。他往上一跳,旗子就跟着他飞了起来。他左手抓着旗杆,右手托着旗子,左旋右转,跟耍长枪一样,呼呼作响。那旗子一会儿卷起来,一会儿又展开,看得大家都惊呆了。庄公高兴地说:“真是个虎将!这战车就赏给你了!” 话还没说完,又从人群里蹦出个年轻将军,脸白得像面粉,嘴唇红得像涂了口红,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金绿袍,指着颍考叔大喊:“你能舞旗,我就不能舞?这车我得留下!”说着就大步往前走。颍考叔看他来势汹汹,一手抓着旗杆,一手扶着车辕,嗖的一下就跑了。那年轻将军不依不饶,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方天画戟就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路上,庄公派大夫公孙获去劝架。那将军一看颍考叔已经跑远了,就气呼呼地回来了,说:“这家伙太嚣张了,敢小看我们姬家没人,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个年轻将军是谁呢?他就是公族大夫公孙阏,字子都,长得那叫一个帅,是郑庄公的心头好。孟子都说了:“不知道子都长得帅的人,那眼睛肯定是瞎了!”这家伙平时仗着庄公宠爱,骄横得很,又有勇武,跟颍考叔一直不对付。 他回到教场,还是怒气冲冲的。庄公夸他勇敢:“你们两位都是猛将,别自相残杀,我心里有数。”然后又赏了公孙阏和瑕叔盈一辆车马,两人这才谢恩散去。 髯翁写了首诗来说这事: 军队里头讲规矩,挟辕拔戟太嚣张。 郑国虽然猛将多,无礼之人命不长! 到了七月初一那天,庄公留下祭足和世子忽守家,自己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朝许城进发。齐侯和鲁侯早就在近城二十里的地方扎好营寨等着了。三位老大一碰头,互相行礼,齐侯坐中间,鲁侯坐右边,郑伯坐左边,跟开会似的。庄公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们,特意摆了个大宴席。席间,齐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檄书,上面写着许国小子不按时交贡品啥的,现在奉天子之命来讨伐。鲁侯和郑伯一看,都拱手说:“得这样,咱们出兵才名正言顺。”于是商量好第二天庚辰一起攻城,先派人把檄书射进城去。 第二天一早,三营一起放炮起兵,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许国本来就是个小国,城墙不高,护城河也不深,被三国大军围得跟铁桶一样,城里的人吓得要命。不过许庄公是个好国君,深得民心,大家都愿意为他守城,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下来。齐侯和鲁侯呢,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没太使劲。倒是郑国的将士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奋勇向前。特别是颍考叔,因为公孙阏抢他车那事儿,更要好好表现一番。 到了第三天壬午,颍考叔坐在车巢车上,把“蝥弧”大旗夹在腋下,嗖的一下就跳上了城墙。公孙阏这家伙眼疾手快,一看颍考叔先上了城,心里那个嫉妒啊,生怕他抢了功劳,在人堆里一眼就认出了颍考叔,嗖的一箭就射了过去。也是颍考叔倒霉,正好被射中后心,从城墙上连旗带人一起摔了下来。瑕叔盈一看,还以为颍考叔是被守城的军士给伤了,一股火就上来了,眼睛里都迸出火星来了,拿起大旗,嗖的一下也跳上了城墙,绕着城跑了一圈,大喊:“郑君已经上城了!”士兵们一看绣旗飘扬,以为郑伯真的上城了,勇气倍增,一起冲上了城墙,砍开城门,放齐侯和鲁侯的兵进来。随后三位老大也进了城,许庄公一看大势已去,赶紧换了衣服,混在军民中逃到了卫国。 齐侯出榜安抚百姓,要把许国的土地送给鲁侯。鲁隐公死活不要。齐僖公说:“主意是郑国出的,既然鲁侯不要,那就归郑国吧。”庄公心里那个馋啊,早就想要许国了,但是一看齐侯和鲁侯互相谦让,只好假装推辞一下。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许国大夫百里带着一个小孩子求见。”三位老大一听,连忙让人进来。百里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哭,求三位老大开恩,保住他们许家的香火。齐侯问:“这小孩是谁?”百里说:“我们国君没有儿子,这是他弟弟,叫新臣。”齐侯和鲁侯一听,都心生怜悯。 庄公一看机会来了,就顺着台阶下,说:“我本来也是奉王命来讨伐的,如果占了许国的土地,那就不义了。现在许君虽然跑了,但是他的香火不能断。既然他弟弟在这里,又有许国的大夫可以托付,那就把许国还给他们吧。”百里一听,连忙说:“我们只求保住国君的弟弟就行了,土地已经归了您,哪还敢再要?”庄公说:“我归还许国是真心的,但是怕他弟弟年纪小,管不了国家大事,我得派人去帮忙。”于是把许国一分为二,东边给百里和新臣住,西边让郑国的大夫公孙获住,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是监视。齐侯和鲁侯哪知道这是计啊,还以为处置得妥当,连连称赞。百里和许叔谢了三位老大,三位老大也各自回国了。 髯翁有首诗专门说庄公狡猾,诗曰: 骨肉亲情都不顾,小小许国也敢图? 一分为二像监守,还拿虚名哄人玩! 后来呢,许庄公在卫国老死了,许叔在东边被郑国管着,一直等到庄公死了,公子忽和公子突争来争去,突进去又出来,忽出来又进去,郑国乱成一团。公孙获病死之后,许叔和百里才趁机潜入许都,重整宗庙。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郑庄公打完胜仗回国,好好奖赏了瑕叔盈一番,心里头却老是想着颍考叔,恨透了那个射死他的人,可就是不知道是谁。于是,他让出征的士兵们,每百人出一头猪,二十五人出一只狗一只鸡,还找来了巫师做法,诅咒那个射箭的家伙。公孙阏在一旁偷着乐,心想:“这咒语能管用?” 一连诅咒了三天,郑庄公亲自带着大臣们去看。刚烧完祝文,突然冒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跑到郑庄公面前,哭着说:“我就是颍考叔啊!我好好地在许城,为国家卖命,却被那个奸臣子都因为争车的事给射死了。我已经向上天请了旨,要他来偿命。多谢主公还记得我!”说完,他伸手一摸喉咙,鲜血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立马就断了气。 郑庄公一看,这不就是公孙阏嘛!赶紧让人救,可已经来不及了。原来,公孙阏是被颍考叔的鬼魂给缠上了,自己招供了。郑庄公叹了口气,为了感谢颍考叔,在颍谷给他建了个庙,就是现在的河南登封县那地方,有个颍大夫庙,也叫纯孝庙,洧川也有。 有个叫陇西居士的写了首诗,调侃郑庄公: “争车争完又送命,国家乱成一锅粥。 要是大臣都守法,何必求神拜佛祖。” 郑庄公又派了两个使者,带着礼物去感谢齐、鲁两国。齐国那边没啥好说的,鲁国那边可有意思了。使者回来一说,原来鲁侯被公子翚给杀了,已经立新君了。郑庄公一听,愣住了:“鲁侯那么好的人,咋就被杀了呢?” 使者一五一十地说:“鲁惠公的妃子早死了,他宠的小妾仲子生了儿子叫轨,想立为太子。可鲁侯是其他妾生的。惠公一死,大臣们就立了鲁侯。鲁侯一直说:‘这国家是轨的,我只是暂时管管。’公子翚想当太宰,鲁侯说:‘等轨大了,你自己去找他。’公子翚以为鲁侯要害轨,就密谋杀了鲁侯,立了轨为君,自己当上了太宰。” 郑庄公听完,叹了口气,心想:“这世道,真是啥人都有。” 接着,他问大臣们:“咱们是打鲁国,还是跟鲁国和好?”祭仲说:“鲁、郑一直是好朋友,还是和好吧。我猜,鲁国很快就会有使者来了。” 话音刚落,鲁国的使者就到了。郑庄公一问,原来是新君要修好,还要见面结盟。郑庄公高兴地接待了使者,约定在夏四月中在越地见面。 这时候,周桓王已经当了九年天子了。有个叫髯翁的读到这里,感慨地说:“公子翚这家伙,手握兵权,想干啥就干啥。他请杀弟弟轨的时候,鲁隐公就觉得他疯了。如果早点治他的罪,轨也不会感激他,更不会被他害死了。真是优柔寡断,自找麻烦啊!” 他还写了首诗,说: “霸道将军横着走,不知天高地厚。 想建宫殿养老,却被人给害了。” 还有首诗,说锺巫的祭祀没用: “逃回国还建个庙,年年祭祀求保佑。 如果神灵真有用,早就打雷劈死他了。” 再说那宋穆公的儿子冯,还在郑国呢。突然有一天,听说宋国有使者来,要接他回去当国君。郑庄公心想:“这不会是骗他回去杀了吧?”祭仲说:“先看看使者带来的国书再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郑国世子忽的婚姻自主权 1.宋殇公的“倒霉日常”与华督的“夺妻大计” 话说宋殇公与夷,自从坐上龙椅,那简直是战争狂人啊,光是打郑国就打了三次,为啥呢?就因为公子冯在郑国,他忌惮得要命,非得灭掉郑国才甘心。这太宰华督呢,跟公子冯有点交情,看到殇公老找郑国的茬儿,心里那叫一个不乐意,但嘴上又不敢说。 孔父嘉呢,是负责带兵打仗的,华督能不恨他吗?每次都想找个机会干掉他,但孔父嘉是殇公的红人,手握兵权,华督只能干瞪眼。后来,孔父嘉带兵出去,被打得屁滚尿流,一个人灰溜溜地跑回来,老百姓都怨声载道,说殇公不顾百姓死活,就知道打仗,家里都死得差不多了。 华督一看机会来了,就在民间散布谣言,说这些都是孔父嘉的主意。老百姓一听,都信了,都恨死孔父嘉了。华督心里那个美啊,心想:“这下机会来了。” 更巧的是,孔父嘉的老婆魏氏,那可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华督一直惦记着,但就是没机会见。有一天,魏氏回娘家扫墓,华督在郊外溜达,突然遇到了,一看,哎呀妈呀,这也太美了吧! 华督从那天起,就天天想着怎么得到魏氏,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只有把孔父嘉干掉,才能得到他老婆。”于是,他就开始策划怎么杀孔父嘉。 刚好那时候是春天,大家都出去玩,华督就故意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孔父嘉又要打郑国,士兵们一听都慌了,都跑去找华督诉苦,求他帮忙跟殇公说说,别打了。华督呢,故意把门关上,让士兵们在门外等着,结果士兵们越聚越多,最后都急了,开始呐喊起来。 华督一看时机到了,就穿上盔甲,戴上剑,出来稳住军心,然后说:“孔父嘉就知道打仗,害得大家这么苦,不如我们把他杀了,为民除害!”士兵们一听,都疯了,都喊着要杀孔父嘉。 华督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士兵们冲到孔父嘉家,把孔父嘉给咔嚓了,然后直接冲到内室,把魏氏给抢走了。结果呢,魏氏也是个烈女,直接自杀了。华督那个郁闷啊,只能把她葬在郊外。 士兵们一看孔父嘉死了,都趁机把他家的东西抢了个精光。孔父嘉就留下一个儿子,被家臣抱着跑到鲁国去了。后来,这个家臣的后代就以孔为姓,出了个大名人,就是咱们的孔圣人孔子。 再说宋殇公,一听孔父嘉被杀了,整个人都懵了。然后听说华督也参与了,更是火冒三丈,要找他算账。华督呢,装病不去。殇公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去孔父嘉家吊唁。结果呢,华督早就安排好了,等殇公一到,士兵们就直接把他给干掉了。 华督一看殇公死了,就穿着丧服出来哭了两声,然后召集大臣们,说:“现在先君的儿子冯在郑国,我们应该把他迎回来当国君。”大臣们一看华督这么强势,都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华督就派使者去郑国报丧,顺便把公子冯接了回来。还从国库里拿出宝贝,送给各国,告诉他们立冯的原因。 2.郑庄公的“仗义出手”与齐僖公的“戎患大冒险” 话说郑庄公接到了宋国的使者,一看国书,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要送公子冯回宋国当国君啊。公子冯一听要回去,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跪在地上说:“我的这条小命都是庄公您给的,如果能回去当上国君,我一定世世代代给您当小弟,绝不背叛!”庄公一听,也感动得不行,两人抱头大哭了一场。 然后,公子冯就坐着郑庄公给他准备的豪华马车,回到了宋国,华督一看,赶紧把他扶上了国君的宝座,这就是宋庄公了。华督呢,还是当他的太宰,还拿了很多宝贝去送给各国,大家都欣然接受了。 后来,齐僖公、鲁侯、郑伯在稷这个地方开了个会,确定了宋庄公的地位,还让华督当了相国。有个史官写诗感叹说:“这春秋时期的篡位和谋杀真是多得数不清啊,宋国和鲁国的事情才隔了几年,就又出这种奇闻了。要是各国都不受贿赂,那些乱臣贼子哪里还能睡安稳觉呢?” 还有个史官专门写了首诗说宋殇公不讲义气,忌惮公子冯,结果被杀了,这都是天意啊!诗里说:“穆公把国君的位置让给弟弟,这是多大公无私啊,可惜殇公却忌惮冯,现在殇公死了,冯当上了国君,他在九泉之下见到父亲和哥哥,肯定得害羞得不行。” 咱们再来说说齐僖公,他从稷这个地方回来后,半路上接到警报,说北戎的主帅派了两个元帅,大良和小良,带着一万大军来攻打齐国,已经打下了祝阿,正在攻打历下。守城的将军抵挡不住,连连告急,求齐僖公赶紧回来。 齐僖公一听,说:“这北戎老是来骚扰我们,以前都是小偷小摸的,这次居然来个大的,如果我们让他们得逞了,那以后边境就永无宁日了。”于是,他赶紧派人去鲁国、卫国、郑国借兵,然后自己带着公子元、公孙戴仲等人,去历城迎战。 郑庄公一听齐国有难了,赶紧召集世子忽说:“齐国和我们是同盟,而且我们每次打仗,齐国都帮我们。现在他们有难了,我们得赶紧去救。”于是,他选了三百辆战车,让世子忽当大将,高渠弥当副将,祝聃当先锋,连夜往齐国赶。 他们赶到齐国时,鲁国和卫国的军队还没到。齐僖公感激得不行,亲自出城犒劳军队,和世子忽商量怎么退敌。世子忽说:“戎军都是步兵,容易进攻也容易失败;我们是战车,不容易失败也不容易进攻。但是呢,戎军性格轻浮不整齐,贪心又不团结,胜利了不会互相谦让,失败了也不会互相救援,所以我们可以引诱他们然后打败他们。而且,他们仗着自己厉害,肯定会轻敌冒进,如果我们用一部分军队去抵挡他们,假装失败逃跑,他们肯定会来追,我们就可以预先埋伏好军队等他们。他们追兵遇到埋伏,肯定会吓得逃跑,我们再追上去,肯定能大获全胜。” 齐僖公一听,觉得这计策太棒了,就说:“好!齐国的军队在东边埋伏,挡住他们的前面;郑国的军队在北边埋伏,追赶他们的后面。前后夹击,肯定万无一失!”世子忽领命后,就带着军队去北边埋伏了。 齐僖公又召来公子元,给他布置任务:“你带着军队在东边埋伏,等戎军来追就赶快杀出去。”然后让公孙戴仲带一支军队去诱敌:“只要输不要赢,把他们诱到东门埋伏的地方就算立功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公孙戴仲就打开城门挑战了。戎军的主帅小良拿着刀骑着马,带着三千戎兵出寨迎战。两边打了大约二十回合后,公孙戴仲力气不够了,就回车逃跑,但他没跑进北关,而是绕城往东边去了。小良一看他跑了,就舍命去追。大良一看戎军打赢了,就带着大军也追了上去。 快到东门时,突然炮声大作,金鼓齐鸣,芦苇丛中都是埋伏的军队,像蜜蜂一样涌出来。小良一看中计了,赶紧拨转马头逃跑,反而把大良的后队给冲乱了。他们站都站不稳了,一起逃跑。公孙戴仲和公子元合兵追赶。大良吩咐小良在前面开路,自己断后,一边打一边逃。那些跑得慢的都被齐兵给抓了或杀了。 戎兵逃到鹊山时,回头一看追兵越来越远了,才停下来喘息。他们正准备埋锅做饭呢,山坳里又喊声大作,一支军队冲了出来,大喊:“郑国上将高渠弥在此!”大良和小良慌忙上马逃跑,无心恋战。高渠弥在后面掩杀。 大约跑了几里路后,前面又喊声四起,原来是世子忽带着军队杀到了。后面公子元也率领着齐兵赶到了。戎兵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小良被祝聃一箭射中脑袋坠马而死。大良匹马溃围而出正遇上世子忽的战车措手不及也被世子忽斩了。郑军生擒了三百多个俘虏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世子忽把大良、小良的首级和俘虏都解到齐僖公军前献功去了。 3.齐僖公的“求婚大作战”与世子忽的“婚姻自主权” 嘿,各位听众朋友们,咱们继续聊聊那些古代大佬们的趣事。这次轮到齐僖公和世子忽了,保证让你听得捧腹大笑! 齐僖公一看戎兵被打得落花流水,高兴得合不拢嘴,说:“要不是世子你这么英勇,戎兵哪能这么容易就撤退?现在国家安定,都是你的功劳啊!”世子忽一听,谦虚地说:“就是做了点小事,哪用得着这么夸我?” 然后,齐僖公就派使者去告诉鲁国和卫国的军队,不用来了,省得他们跑来跑去。接着,他摆了一大桌宴席,专门招待世子府。席间,齐僖公还提起了自己的女儿,说:“我女儿想给你当媳妇呢!”世子忽一听,连忙推辞。 宴席结束后,齐僖公又私下找高渠弥,说:“我看世子挺厉害的,想和他结亲。以前派使者去,他没答应,今天我亲自和他说,他还是不同意,不知道为啥。你能帮我促成这件事吗?我给你两对白玉和一百镒黄金作为感谢!”高渠弥一听,连忙领命去找世子忽。 高渠弥对世子忽说:“齐侯特别欣赏你,想和你结亲。要是成了,以后有大国罩着你,多好啊!”世子忽一听,说:“以前没事的时候,齐侯就想让我娶他女儿,我都不敢答应。现在救了齐国,要是就这么娶了他女儿回去,别人肯定说我挟功求娶,我怎么解释得清呢?”高渠弥再三劝说,世子忽就是不同意。 第二天,齐僖公又派夷仲年来议婚,世子忽还是说:“我没禀告我父亲,私自结婚是有罪的。”说完,就回国了。齐僖公一听,气得不行,说:“我女儿这么漂亮,还怕找不到老公?” 再说世子忽回国,把辞婚的事情告诉了庄公。庄公一听,说:“我儿子能自己建功立业,不用担心找不到好媳妇。”祭足私下对高渠弥说:“庄公有很多宠妾,公子突、公子仪、公子亹三个人都盯着世子的位置呢。世子要是和大国结婚,还能借点力。现在齐侯不想议婚了,咱们还得去求他,你怎么能让世子自己把翅膀给剪了呢?你跟着世子去,怎么不劝劝他?”高渠弥一听,说:“我也劝了,他不听啊!”祭祖一听,叹了口气就走了。 有个叫髯翁的老头还写了首诗,专门说世子忽辞婚的事情。诗里说:“男人做事有刚有柔,辞婚也不一定就是错。你看看鲁桓公,他娶了齐侯的女儿,后来不也出了一堆事吗?” 高渠弥和公子亹关系挺好的,听到祭足的话后,两人更加亲近了。世子忽对庄公说:“渠弥和子亹走得很近,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不知道!”庄公一听,就当面责备了高渠弥。高渠弥当然不承认了,背后却和公子亹说了。公子亹一听,说:“我父亲想让你当正卿,世子不同意。现在他又想断了我们两人的往来。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就这样,要是他不在了,我们还能相容吗?”高渠弥一听,说:“世子这个人优柔寡断,不会害人,公子你不用担心!” 从此以后,公子亹和高渠弥就跟世子忽有了矛盾。后来高渠弥杀了世子忽,立了公子亹为君,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再说祭足给世子忽出主意,让他和陈国结婚,和卫国搞好关系。“陈国和卫国现在关系很好,要是和郑国形成鼎足之势,咱们就稳了。”世子忽一听,觉得有道理。祭足就去找庄公,派使者去陈国求婚。陈侯一听,就答应了。 世子忽亲自去陈国迎娶妫氏,然后回国。鲁桓公也派使者去齐国求婚。结果齐侯把女儿文姜许给了鲁桓公,又惹出了一堆事情来。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咱们下回分解! 第9章 齐国公主的绯闻 话说齐僖公家里有两个宝贝女儿,都是美得不像话的那种。大女儿已经嫁给了卫国,就是那个后来故事很多的卫宣姜,咱们暂且不提。咱们要说的是小女儿文姜,哎呀,那可是长得跟仙女下凡似的,眼睛跟秋水一样清澈,脸蛋跟芙蓉花一样娇嫩,比花儿还懂得说情话,比玉还散发着香气,简直就是从古到今最美的女人。 而且啊,文姜不仅长得美,还特别有文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出口成章,所以大家都叫她“文姜”。她的哥哥诸儿呢,却是个喜欢喝酒玩女人的家伙。虽然他和文姜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只比文姜大两岁,从小就在宫里一起长大,调皮捣蛋,玩得可欢了。 等文姜越长越漂亮,诸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妹妹这么才貌双全,再加上她性格开放,经常开些玩笑,诸儿就动起了歪脑筋,时不时想占点便宜。文姜呢,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主儿,两人一来二去,就玩得有点过了。 齐僖公和夫人呢,对这俩孩子溺爱得不行,也没怎么管教,结果这俩孩子就越玩越离谱,就差没真的睡在一起了。后来啊,诸儿因为这事惹出了大祸,被杀了,国家也差点完蛋。 再说郑国的世子忽,那可是个大英雄,打败了戎兵,齐僖公就在文姜面前夸他,想让她嫁给世子忽。文姜一听,心里可乐坏了,结果世子忽却拒绝了,文姜就郁闷得不得了,还生了一场大病,整天迷迷糊糊的,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这时候,诸儿就借着看病的名义,天天往文姜房间里跑,摸摸这摸摸那,就是不敢真的乱来。有一天,齐僖公撞见了,就训了诸儿一顿,让他以后别自己来了,派宫女来问候就行。诸儿只好答应了,但从此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没多久,齐僖公给诸儿娶了个宋国的女子,还有其他国家的女子作陪嫁,诸儿有了新婚妻子,就更顾不上文姜了。文姜一个人在深宫里,寂寞得要命,整天想着诸儿,病得更重了。 再说鲁国的桓公,年纪不小了,还没娶媳妇呢。大臣臧孙达就提醒他,说国君得早点生孩子,不然以后怎么继承家业啊?公子翚就说,听说齐侯有个女儿文姜,想嫁给郑世子忽没成功,要不咱们试试?桓公一听,觉得挺好,就让公子翚去齐国求婚。 齐僖公说文姜病了,得缓缓,但宫女们还是把这事告诉了文姜。文姜一听,心里那个激动啊,病都好了几分。后来齐、鲁两国为了宋国的事开会,鲁桓公又当面提亲,齐僖公就答应明年再说。 到了鲁桓公三年,鲁桓公又亲自跑到齐国开会,齐僖公看他这么有诚意,就答应了婚事。鲁桓公在嬴地下了聘礼,比一般的聘礼都隆重得多。齐僖公高兴坏了,约定秋天九月,亲自送文姜去鲁国成亲。 鲁桓公就派公子翚去齐国接新娘子。这时候啊,诸儿听说文姜要嫁给别的国家了,心里那个痒啊,又动起了歪脑筋。他让宫女给文姜送花,还附了首诗: “桃花开得真灿烂,就像天上的晚霞。要是现在不摘它,以后就只能当柴烧了。哎呀呀,真可惜啊!” 文姜一看就懂了诸儿的意思,也回了首诗: “桃花开得真鲜艳,就像天上的星星。虽然现在不摘它,但明年春天还会开的。你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诸儿读了文姜的回诗,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文姜心里还是有他的,这思念的滋味是越来越浓了。没多久,鲁国的上卿公子翚跑到齐国来,准备接文姜过去。齐僖公因为疼爱女儿,打算亲自送嫁。诸儿一听,就跟他老爹说:“听说妹子要嫁给鲁侯了,齐、鲁两家世交,这确实是好事。但鲁侯不亲自来迎娶,总得有个亲人去送吧。老爹你国事繁忙,不方便出远门,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愿意代你去一趟。”齐僖公说:“我都亲口答应亲自送亲了,怎么能失信呢?”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报告说鲁侯已经在路上等着迎亲了。齐僖公说:“鲁国是礼仪之邦,半路迎亲,是怕我们入境劳累。我必须得去一趟。”诸儿听了,只好默默退下,文姜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初,结婚的日子快到了。文姜跟宫里的妃眷们告别后,跑到东宫去跟哥哥诸儿道别。诸儿摆了酒席招待她,两人四目相对,依依不舍,可惜还有个元妃坐在旁边,再加上老爹齐僖公派了宫人守着,他们也没机会多说话,只能暗暗叹气。临别的时候,诸儿凑到车前,低声说:“妹子,你可得小心啊,别忘了那句‘叮咛’的话。”文姜回答说:“哥哥,你也要保重,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然后齐僖公就让诸儿守国,自己亲自送文姜去鲁国,跟鲁侯见了面。鲁侯按照甥舅之礼接待了他们,设宴款待,随行人员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齐僖公辞别回国,鲁侯就带着文姜回国成亲了。鲁侯特别看重文姜,一来齐国是大国,二来文姜长得如花似玉。他们成亲后,三天就去宗庙拜见祖先,大夫和宗妇们都来朝见君夫人。齐僖公还派他的弟弟夷仲年去鲁国问候文姜。从此以后,齐、鲁两国关系更加亲密了。 有个无名氏写了首诗,专门说文姜出嫁的事。诗里写道: 男女之间得注意分寸啊,兄妹怎么能不保持距离呢? 只因为临别时说了句保重,结果就让她日后在中宫丢了脸。 咱们再说另一边。周桓王听说郑庄公假借王命讨伐宋国,心里特别生气,就让虢公林父一个人管朝政,不用郑庄公了。郑庄公一听这消息,心里就怨恨桓王,一连五年都不去朝拜。桓王说:“郑寤生太无礼了!如果不讨伐他,别人也会效仿。我得亲自率领大军,去声讨他的罪行。”虢公林父劝他说:“郑国世代都是卿士,现在夺了他的政权,他当然不朝拜了。咱们应该下诏书征召他,不必亲自去,以免有失天子的威严。”桓王一听就火了:“寤生欺负我,不止一次了!我跟寤生势不两立!”于是他就召集蔡、卫、陈三国,一起出兵讨伐郑国。这时候陈国的国君鲍刚死,他的弟弟公子佗字伍父,杀了太子免自立为君,谥号鲍为桓公。国人们都不服他,纷纷逃散。周朝派人来征兵,公子佗刚即位,不敢违抗王命,只好纠集军队,派大夫伯爰诸统领,向郑国进发。蔡国、卫国也都派兵出征。桓王让虢公林父率领右军,蔡、卫的军队归他指挥;让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陈国的军队归他指挥。桓王自己亲自率领大军作为中军,左右策应。 郑庄公听说天子的大军要来了,就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大臣们都不敢先说话。正卿祭足说:“天子亲自率军前来,责备我们不朝拜,这是名正言顺的。不如我们派使者去谢罪,把祸事变成好事。”郑庄公一听就火了:“天子夺了我的政权,又向我加兵,我们三代勤王的功绩都白费了!这次如果不挫挫他们的锐气,宗庙都难保!”高渠弥说:“陈国和郑国一向和睦,他们出兵也是迫不得已的。蔡国、卫国跟我们有仇,肯定会尽力效劳。天子震怒亲自出征,锋芒不可抵挡,我们应该坚守城墙等待他们,等他们士气低落的时候,再打或者和谈,就随心所欲了。”大夫公子元说:“我们跟天子打仗,从道理上讲是不对的,所以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愿意献个计策。”郑庄公说:“你的计策是什么?”公子元说:“天子的大军分为三路,我们也应该分为三路来应对。左右两军都结成方阵,用左军对付他们的右军,用右军对付他们的左军,主公亲自率领中军对付天子的中军。”郑庄公问:“这样能必胜吗?”公子元说:“陈佗杀了国君刚即位,国人们都不顺从他,他是勉强听从征调的,人心必定离散。如果我们让右军先攻打陈军,出其不意,他们肯定会逃跑。然后再让左军直接去攻打蔡军、卫军,蔡国、卫国听说陈军败了,也会溃败。然后我们合兵攻打天子的军队,就万无一失了。”郑庄公说:“你对敌人的了解真是了如指掌啊!要是子封还在就好了。” 正当大家商量对策的时候,边境守卫来报:“王师已经到达葛地,三营紧紧相连,毫无破绽。”郑庄公说:“只要我们能攻破其中一营,其他的就不足为虑了。”于是,他派大夫曼伯带领一支军队作为右翼,正卿祭足带领一支军队作为左翼,自己则率领高渠弥、原繁、瑕叔盈、祝聃等大将,在中军竖起“蝥弧”大旗。祭足提醒说:“‘蝥弧’这面旗子是用来战胜宋国和许国的,说是‘奉天讨罪’,用来讨伐诸侯可以,但用来讨伐天子可就不行了。”郑庄公说:“我没想到这一层。”于是命令换上大军旗,仍让瑕叔盈执掌,把“蝥弧”旗子收进了武器库,以后再也不用。 高渠弥说:“我看周王很懂兵法,这次交战,非同小可。我们得摆个‘鱼丽阵’。”郑庄公问:“‘鱼丽阵’是咋回事?”高渠弥解释说:“二十五辆战车组成一个偏队,五个甲士组成一个伍,每辆战车前面有一个偏队,另外再用二十五个甲士在后面,填补空缺。如果车上的甲士受伤了,伍里的甲士就补上,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这个阵法非常坚固和严密,很难被打败。”郑庄公说:“好主意!” 三军快到葛地时,扎下了营寨。桓王听说郑庄公出兵抵抗,气得火冒三丈,就要亲自出战,被虢公林父劝阻了。第二天,双方摆开阵势,郑庄公下令:“左右两军,不要轻举妄动,只看中军的大旗一挥,就一起进攻。” 桓王准备了一番责备郑庄公的话,就等着郑庄公出来对话,当面诉说,以挫其锐气。但郑庄公虽然列好了阵势,却只是守住阵门,毫无动静。桓王派人挑战,郑军却没人应战。快到中午时,郑庄公估计王军已经疲惫,就让瑕叔盈挥动大旗,左右两军一起擂鼓,鼓声震天,士兵们奋勇前进。 曼伯杀入左军,陈军原本就没有斗志,立刻就溃散了,反而把周军也冲乱了,周公黑肩拦都拦不住,大败而逃。祭足杀入右军,专挑蔡国和卫国的旗号冲杀,二国抵挡不住,各自找路逃跑。虢公林父仗剑站在车前,约束士兵:“如有乱动的,斩!”祭足不敢逼近。林父缓缓后退,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再说桓王在中军,听到敌营鼓声震天,知道是出战了,准备迎战。只见士兵们纷纷私语,队伍早就乱了。原来他们望见溃兵,知道左右两营已经失利,连中军也站不住脚了。郑军却像墙一样压过来,祝聃在前,原繁在后,曼伯、祭足也带着胜利的军队,合力攻打。杀得车翻马仰,将死兵亡。桓王下令速退,亲自断后,边战边走。祝聃望见绣盖之下,料是周王,瞪大眼睛看准,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幸好周王穿着厚厚的铠甲,伤势不重。祝聃催车前进,正在危急关头,虢公林父前来救驾,与祝聃交锋。原繁、曼伯也一起来前助战,各自施展英雄本色。忽然听到郑军中军鸣金收兵,于是各自收军。 桓王带领军队退了三十里扎下营寨。周公黑肩也到了,诉说:“陈人不肯用力,所以失败了。”桓王羞愧地说:“这是我用人不明的过错。”祝聃等回军,见郑庄公说:“我已经射中王肩,周王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追赶,生擒那厮,为什么鸣金收兵?”郑庄公说:“本来是因为天子不明事理,将恩德变为怨恨,今天应敌,也是万不得已。多亏各位将军的努力,国家没有灭亡就足够了,怎么敢多求?按照你说的,把天子抓回来,又怎么处置呢?即使射中王也是不应该的。万一重伤致死,我就有弑君的罪名了。”祭足说:“主公说得对。现在我们国家的兵威已经树立起来了,料想周王一定会害怕。我们应该派使者去问候,稍微表示一下殷勤,让他知道射中肩膀,并不是主公的意思。”郑庄公说:“这次出使非祭足不可。”于是命令准备十二头牛,一百只羊,还有一百多车粮食草料,连夜送到周王营中。 祭足再三叩头,口称:“死罪臣寤生,不忍心看到国家灭亡,才出兵自卫,不料军中不慎,有冒犯天子之处,寤生心中惶恐至极!谨派陪臣祭足,在辕门待罪,恭敬地问候天子是否安好,这些微薄的礼物,聊表劳军之用,希望天王能够怜悯并赦免我们的罪过。”桓王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虢公林父从旁代为回答说:“寤生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罪过了,就应该从宽赦免,来使可以回去谢恩了。”祭足再拜稽首而出,又到各营问候了一遍,都说:“安好。” 史官有诗感叹说:“别夸什么神箭射中王肩了,也不想想君臣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在对垒时公然不让步,却要在事后用虚礼来讨好天子。” 又有髯翁写诗讥讽桓王,不应该轻易出兵伐郑,自取其辱。诗中说:“用明珠去弹雀子自古以来就被人们讥笑,哪有天子亲自出车的道理?传檄四方并贬斥爵位,郑国人难道会害怕天子的威严吗?” 桓王兵败回到周朝,心中愤愤不平,想要传檄四方,共同声讨郑寤生无王之罪。虢公林父劝阻说:“大王轻易出兵却打了败仗。如果传檄四方,是自取其辱。除了陈、卫、蔡三国之外,其他诸侯都是郑国的党羽。征兵不到,只会成为郑国的笑柄。而且郑国已经派祭足来劳军谢罪了,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赦免他们,给郑国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桓王沉默不语。从此以后,再也不提郑国的事情了。 却说蔡侯因为派兵跟随周王伐郑,军中探听到陈国内部篡乱,人心不服公子佗。于是蔡侯引兵去偷袭陈国,不知道结果如何?咱们下回分解。 第10章 祭足拥立郑国公子突即位 话说陈桓公有个庶出的儿子叫陈跃,是蔡姬生的,还是蔡侯的外甥呢。因为陈国和蔡国一起出兵打郑国,陈国派的是大夫伯爰诸当将领,蔡国派的是蔡侯的弟弟蔡季当将领。蔡季私下里向伯爰诸打听陈国的事情,伯爰诸说:“新君陈佗虽然是篡位上台的,但人心不服他,而且他特别喜欢打猎,经常穿着便服到郊外去追捕野兽,根本不管国家大事,将来国内肯定会出乱子。”蔡季问:“为啥不讨伐他的罪行杀了他呢?”伯爰诸说:“心里当然想啊,但可惜力量不够啊!”等到周王打了败仗,三个国家的军队都各自回国了。蔡季把伯爰诸说的话告诉了蔡侯。蔡侯说:“太子免已经死了,接下来应该轮到我外甥即位。陈佗这个篡位杀君的贼子,怎么能让他长久地窃取富贵呢?”蔡季说:“陈佗喜欢打猎,等他出去打猎的时候我们可以偷袭并杀了他。”蔡侯觉得有道理,就秘密地派蔡季率领一百辆兵车等在边界口,只等陈佗出去打猎就去偷袭他。蔡季派间谍去打探消息,间谍回报说:“陈君三天前出去打猎了,现在看到我们的军队屯在边界口。”蔡季说:“我的计划成功了。”于是他把车马分成十队,都打扮成猎人的样子一路打围前去,正好遇到陈君的队伍射倒了一只鹿,蔡季驾着车冲过去抢鹿。陈君大怒,亲自下车来抓蔡季。蔡季回车就跑,陈君招呼着车马士兵追了上来。只听金锣一声响亮,十队猎人一齐冲了上来,把陈君给抓住了。蔡季大叫道:“我不是别人,是蔡侯的亲弟弟蔡季!因为你们国家陈佗篡位杀君,奉了我哥哥的命令,来这里讨伐贼子,只杀一个人,其他的人都不追究。”众人都趴在地上拜服,蔡季一一安抚他们,说:“已故的国君的儿子陈跃是我蔡侯的外甥,现在扶立他当国君怎么样?”众人齐声回答说:“这样很合大家的心意,我们愿意在前面引路。”蔡季当场就把陈佗给杀了,把人头挂在车上长驱直入陈国。先前跟着陈君出猎的一班人众给他们开路,表明蔡人是来讨伐贼子扶立新君的。于是陈国的街市没有发生骚乱,百姓们都欢呼雀跃。蔡季到了陈国,命令用陈佗的人头在陈桓公的庙里祭奠,拥立公子陈跃为君,这就是陈厉公,这是周桓王十四年发生的事情。公子陈佗篡位才一年零六个月,就为了这么点短暂的富贵,甘愿承受万世的恶名,岂不是太愚蠢了吗?有诗为证: 杀君想享千年福,淫猎哪知会被杀? 如果凶人没受罚,乱臣贼子就多了! 陈国自从公子陈跃即位后,和蔡国的关系非常和睦,好几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段故事就先到这里,我们暂时不提。 再说说南方的国家楚国,姓芈,是子爵。楚国出自颛顼帝的孙子重黎,他是高辛氏的火正之官,能够让光芒照耀天下,因此被称为祝融。重黎死后,他的弟弟吴回继承了他的职位,也被称为祝融。吴回生了个儿子叫陆终,娶了鬼方国君的女儿为妻,怀孕怀了十一年,从左胁生下三个儿子,又从右胁生下三个儿子。老大叫樊,姓己,被封在卫墟,是夏朝的伯爵,后来被商汤给灭了;老二叫参胡,姓董,被封在韩墟,周朝的时候成了胡国,后来被楚国给灭了;老三叫彭祖,姓彭,也被封在韩墟,是商朝的伯爵,商朝末年才灭亡;老四叫会人,姓妘,被封在郑墟;老五叫安,姓曹,被封在邾墟;老六叫季连,姓芈,是季连的后代。有个叫鬻熊的人,博学多才,周文王和周武王都拜他为师,后世子孙就以熊为姓。 周成王的时候,选拔文武大臣的后代,找到了鬻熊的曾孙熊绎,把他封在荆蛮之地,赐给他子爵的封地,都城在丹阳。传了五代到了熊渠,他在江汉地区深得民心,就僭越称王。周厉王残暴无道,熊渠害怕他攻打自己,就去掉了王号不敢再称王。又传了八代到了熊仪,这就是若敖。再传两代到了熊眴,这就是蚡冒。蚡冒死后,他的弟弟熊通杀了蚡冒的儿子自立为王。熊通强横好战,有僭越称王的野心。看到诸侯们还尊奉周朝,朝拜进贡不断,因此还在观望。等到周桓王在郑国打了败仗,熊通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僭越称王的野心终于决定了。令尹斗伯比进言说:“楚国去掉王号已经很久了,现在想要重新称王,恐怕会震惊天下人的视听,必须先以武力制服诸侯才行。”熊通问:“有什么办法呢?”斗伯比回答说:“汉水以东的国家中,随国是最大的。您姑且带兵逼近随国,然后派使者去求和。随国屈服了,那么汉水和淮河一带的国家就都会顺从了。”熊通听从了他的建议,就亲自率领大军驻扎在瑕地,派大夫薳章去随国求和。 随国有个贤臣叫季梁,还有个谄媚的臣子叫少师。随侯喜欢听好话而疏远贤臣,所以少师很得宠。等到楚国的使者到了随国,随侯召来这两个臣子询问他们的意见。季梁说:“楚国强大而随国弱小,现在他们来求和,他们的心思难以揣测。我们姑且表面上答应他们,而私下里加强防备,这样才能保证没有忧患。”少师说:“我请求去奉送和约,顺便探探楚军的虚实。”随侯就派少师到瑕地去和楚国结盟。斗伯比听说少师要来,就向熊通进言说:“我听说少师是个浅薄的人,靠拍马屁得到宠信。现在奉命来这里探听我们的虚实,我们应该隐藏起精锐的军队,用老弱病残来显示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轻视我们,他们的士气就会骄傲,骄傲就会懈怠,然后我们就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了。”大夫熊率比说:“季梁在随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斗伯比说:“不是为了今天,我是为了以后打算啊。”熊通听从了他的计策。 少师跑到楚营里,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楚军的兵器盔甲都破旧不堪,士兵们要么老要么弱,根本不能打仗,于是他就得意洋洋起来,对熊通说:“咱们两个国家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不知道你们楚国为啥要求和啊?”熊通假装回答说:“我们国家这几年收成不好,百姓们都累得不行,我们怕小国们联合起来跟我们作对,所以想跟你们结为兄弟国家,互相帮忙嘛。”少师说:“汉水东边的小国,都是我们随国发号施令的,你们不用担心。”于是熊通就和少师结盟了。少师回去后,熊通就下令撤军。 少师回到随国,跟随侯说楚军有多弱,他们有多害怕随国,还建议随侯派兵去偷袭楚军,肯定能大获全胜。随侯觉得有理,正要出兵,季梁听到了消息,赶紧跑进来劝阻:“不行啊!楚国从若敖、蚡冒开始,就一直在整治国家,势力越来越大。熊通杀了他侄子自立为王,更加凶狠残暴。他们无缘无故来求和,肯定没安好心。现在故意装弱给我们看,就是想引诱我们。如果我们去追他们,肯定会中计。”随侯占卜了一下,结果不吉利,于是就没去追楚军。 熊通听说季梁阻止了随国出兵,又找斗伯比商量对策。斗伯比建议他邀请诸侯在沈鹿聚会,如果随国来了,就表示服从了;如果不来,就以叛盟的罪名攻打他们。熊通就派使者去告诉汉水东边的各国,让他们在孟夏的第一天到沈鹿集合。到了那天,巴、庸、濮、邓等各国都来了,只有黄国和随国没到。熊通就派薳章去责备黄国,黄国国君赶紧派使者来道歉。他又派屈瑕去责备随国,随侯就是不服。于是熊通就率领大军攻打随国,驻扎在汉水和淮河之间。 随侯召集大臣们商量怎么对付楚国,季梁说:“楚国刚刚联合了诸侯,士气正旺,我们不能轻敌。不如先低声下气地去求和,如果楚国同意了,我们就继续跟他们友好相处;如果不同意,那就是楚国的错。楚国看我们求和的态度这么卑微,士兵们就会放松警惕;我们看楚国不同意求和,士兵们就会生气。我们生气,他们放松,这样我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少师却在一旁挥舞着手臂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啊?楚国人远道而来,就是来送死的。如果我们不赶紧打,他们又像上次那样逃跑了怎么办?”随侯被他说得心动了,就让少师当先锋,季梁当车夫,亲自出兵迎战楚军,在青林山下摆开阵势。 季梁上车看了看楚军的情况,对随侯说:“楚军分为左右两军。楚国的习俗是以左为上,所以他们的国君肯定在左军,精锐的士兵也都集中在那里。我们不如专攻他们的右军,如果右军败了,左军也会失去士气!”但少师却说:“我们避开楚国的国君不打,难道不怕被楚国人笑话吗?”随侯听了他的话,就先攻打楚国的左军。结果楚军打开阵势迎接随军冲入,然后四面埋伏的士兵都冲了出来,人人勇猛无比。少师和楚将斗丹交战,不到十个回合就被斗丹斩于车下。季梁保护着随侯拼死作战,但楚兵就是不退。随侯只好弃了战车,换上便装混在小兵中逃跑。季梁杀出一条血路才冲出重围。清点士兵时发现已经十不存三四了。随侯对季梁说:“我不听你的话才会这样啊!”然后问少师在哪里。有士兵说他已经被杀了。随侯叹息不已。季梁说:“这个误国的人你何必可惜呢?现在我们应该赶紧求和才是。”随侯说:“我现在把整个国家都交给你了。” 于是季梁就跑到楚军那里去求和。熊通大怒说:“你们国君背叛盟约拒绝参加聚会还派兵抵抗我们。现在打输了才来求和哪有诚心啊!”但季梁却面不改色地说:“以前都是奸臣少师恃宠贪功强迫我们国君出兵打仗的,这并不是我们国君的本意。现在少师已经死了,我们国君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派我来向您道歉。如果您能原谅我们的话,我们会率领汉水东边的各国君主永远臣服于您并为您效劳的。请您裁决吧!”斗伯比说:“上天不想灭亡随国所以除掉了他们的奸臣谄媚之人。随国还不能被灭亡啊!不如答应他们求和的要求吧!让他们率领汉水东边的各国君主向周王室歌颂楚国的功绩并借此向周王室请求赐予楚国更高的地位来镇服蛮夷各族吧!这对楚国是有好处的啊!”熊通说:“好啊!”于是就派薳章私下对季梁说:“我们国君已经占据了江汉地区并想借更高的地位来镇服蛮夷各族啊!如果你们能向周王室请求赐予我们更高的地位的话那就是对我们国君的恩惠了!我们国君会停止战争等待消息的!” 季梁回去后跟随侯说了这件事。随侯不敢不从啊!于是就按照汉水东边各国君主的意愿歌颂楚国的功绩并向周王室请求赐予楚国更高的地位来镇服蛮夷各族啊!但周桓王却不答应啊!熊通听到后大怒说:“我们的先人熊鬻曾经辅佐过两位周王啊!却只被封在偏远的荆山啊!现在我们国家土地广阔百姓众多啊!蛮夷各族都臣服于我们啊!但周王却不给我们加官晋爵啊!这是不奖赏我们啊!郑国人射中了周王的肩膀啊!但周王却不能讨伐他们啊!这是不惩罚他们啊!不奖赏不惩罚还算什么周王啊!而且称王是我们先君熊渠自称的啊!我现在也要恢复这个称号啊!还用得着周王同意吗?”于是就在中军帐中自称楚武王并与随国人结盟后就离开了。汉水东边的各国都派使者来祝贺啊!周桓王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啊!从此以后周王室更加衰微而楚国却越来越强盛了啊!熊通死后传位给儿子熊赀并把都城迁到了郢啊!他让蛮夷各族都臣服于他并有侵犯中原各国的势头啊!如果不是后来的召陵之战和城濮之战的话那他的势力就不可阻挡了啊! 咱们再聊聊另一边的事儿哈!郑庄公自从打败了周王的军队后就特别感谢公子元的功劳啊!给他修了座大城叫栎邑让他住在那里啊!还像对待附属国一样对待他啊!其他大夫也都有封赏啊!但惟独祝聃的功劳没有被记录下来啊!祝聃就亲自去向郑庄公讨说法啊!郑庄公说:“你射中了周王还想记录你的功劳?别人会说我闲话的。”祝聃很生气啊!背上就长了个毒疮死了啊!郑庄公私下里给了他家里一些钱并命令要厚葬他啊!周桓王十九年夏天的时候啊!郑庄公生病了啊!就把祭足叫到床前说:“我有十一个儿子啊!除了世子忽之外啊!子突、子亹、子仪都有贵人的征兆啊!子突的才智和福禄好像还在他们三个之上啊!他们三个都没有好下场啊!我想把王位传给子突怎么样啊?”祭足说:“邓曼是你的正妻啊!子忽是嫡长子啊!早就确定了他是继承人了啊!而且他多次建立大功啊!百姓们都信任他啊!废除嫡长子而立庶子的话我不敢接受这个命令啊!”郑庄公说:“子突的志向可不是甘居人下啊!如果立了子忽的话那就只有把子突送到国外去了啊!”祭足说:“了解儿子的莫过于父亲了啊!就听您的吧!”郑庄公叹息道:“郑国从此以后要多事了啊!”于是就让公子突出国去住在宋国了啊!五月的时候啊!郑庄公去世了啊!世子忽即位了啊!这就是昭公啊!他派各位大夫分别去各国访问啊!祭足去宋国访问的时候就顺便观察了一下公子突的情况啊! 话说公子突的母亲是宋国雍氏的女儿名叫雍姞啊!雍氏的宗族中有很多人在宋国当官啊!宋庄公特别宠信他们啊!公子突被赶到宋国后特别想念他的母亲雍姞啊!就和雍氏商量回郑国的办法啊!雍氏就告诉了宋公啊!宋公答应帮他们想办法啊!正好祭足到宋国访问来了啊! 咱们继续聊聊公子突的故事哈。公子突的老妈是宋国的雍氏之女,名叫雍姞。雍家人在宋国当官的特别多,宋庄公对他们特别信任。公子突被赶到宋国后,特别想念老妈雍姞,就和雍家人商量怎么回郑国。雍家人告诉了宋庄公,宋庄公说:“想让公子突回去,关键还得看祭仲(祭足)。”于是宋庄公就安排南宫长万带着一队士兵埋伏在朝堂上,等祭足来朝拜行礼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把祭足抓住。 祭足被抓后大喊:“我犯了什么罪?”宋庄公说:“你先到军府去,我再跟你说。”祭足被关在军府里,周围都是士兵,他吓得坐立不安。到了晚上,太宰华督带着酒亲自来军府看望祭足,给他压惊。祭足问:“我们国君派我来跟贵国修好,我没犯什么错啊,怎么得罪你们了?是不是我们国君送的礼不够,还是我没尽到职责?” 华督说:“都不是,大家都知道公子突是雍姞的儿子,现在公子突在宋国流亡,我们国君很同情他。而且子忽(世子忽)太软弱,不适合当国君。如果你能帮忙废掉子忽,立公子突为国君,我们愿意跟你们世代交好。”祭足说:“我们国君是先君指定的,如果废掉他,诸侯们会讨伐我们的。”华督说:“雍姞在你们先君面前特别受宠,母凭子贵,这有什么不行的?再说弑君篡位的事,哪个国家没有啊?只看谁的拳头硬,谁会来加罪呢?”说完还悄悄跟祭足说:“我们国君也是废掉别人后才当上的,你放心做,我们国君会保你没事的。” 祭足皱着眉不说话,华督又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国君就让南宫长万带六百辆战车去郑国,把公子突送回去。出兵那天,就把你杀了祭旗,咱俩今天可能就见最后一面了。”祭足一听吓坏了,只好答应了。华督还让他发誓,祭足说:“我要是不立公子突,就让神明惩罚我。”史官还写了首诗来讽刺祭足: “大丈夫怎么能被宠辱吓倒呢?国家的宰相怎么能被人威胁呢?要是忠臣能拼死一搏,宋国人也不敢小瞧你啊!” 华督连夜回去告诉宋庄公:“祭足已经答应了!”第二天,宋庄公把公子突叫到密室,跟他说:“我跟雍家有约定,答应帮你回去。现在郑国说要立新君,还写了密信给我,说如果我不杀你,就要割三座城给我。我不忍心,所以私下告诉你。”公子突拜谢说:“我不幸流亡在外,我的生死都掌握在你手里。如果能在你的帮助下重见祖宗的宗庙,你说什么我都听,岂止是三座城?” 宋庄公说:“我把祭仲关在军府里,就是为了你。这件大事没有他办不成,我要跟他结盟。”于是把祭足也叫来,跟公子突相见,又把雍家人也叫来,把废掉子忽立公子突的事说了。三个人歃血为盟,宋庄公当主持人,太宰华督当监誓人。宋庄公还让公子突立誓,除了三城之外,还要给一百对白璧、一万镒黄金,每年还要送三万锺粮食作为酬谢。祭足还签字画押作证明。公子突急着回国当国君,什么都答应了。 宋庄公还要公子突把国政都交给祭足,公子突也同意了。又听说祭足有个女儿,就让公子突娶了她,还安排雍家的儿子雍纠回国当大夫。祭足也不敢不从。 公子突和雍纠都换上平民衣服,假装是商人,跟着祭足在九月初一回到郑国,藏在祭足家里。祭足假装生病不能上朝,大夫们都来问候。祭足在墙壁后面埋伏了一百个士兵,请大夫们到内室相见。大夫们一看祭足面色红润、衣冠整齐,都惊呆了:“宰相您没病啊,怎么不上朝?”祭足说:“我不是身体有病,是国家有病啊。先君宠爱公子突,还托给了宋公。现在宋国要派南宫长万带六百辆战车来辅佐公子突攻打我们。郑国还没安定下来,怎么抵挡啊?” 大夫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祭足说:“今天想解决宋国的军队,只有废掉现在的国君才行。公子突就在这里,你们同意不同意,说句话吧!”高渠弥因为世子忽不让他当上卿,一直跟世子忽有矛盾,他挺身而出说:“宰相这话,是国家的福气啊!我们都想见新国君!” 其他人一看高渠弥这么说,又看到墙壁后面有人影晃动,都吓得不行,齐声说:“好!”于是祭足把公子突叫出来,让他坐上座,祭足和高渠弥先跪下拜见。其他大夫没办法,也只能一起跪下拜见。祭足还提前写好了联名奏章,派人送给昭公,说:“宋国人带着重兵来护送公子突,我们没法再侍奉您了。”他自己还写了封密信,说:“您当国君,其实并不是先君的意思,是我祭足的主意。现在宋国抓了我来逼我立公子突,我已经口头答应了。现在军队都快到城边了,大臣们都怕宋国强大,商量着去迎接公子突。您不如暂时避让一下,等我找机会再想办法迎您回来。”最后还写了个誓言:“谁要是违背这话,就让太阳来惩罚他!” 郑昭公接了奏章和密信,知道自己孤立无援,就跟老婆妫妃哭着告别,跑到卫国去了。九月己亥日,祭足奉公子突即位,这就是厉公。大小政事都由祭足来决定。祭足把女儿嫁给了雍纠,雍纠就成了雍姬的老公。厉公还跟雍家人关系特别好,所以特别信任雍纠,仅次于信任祭足。自从厉公即位后,国人们都安定下来了。只有公子亹和公子仪两个人心里不服,又怕厉公加害他们,所以公子亹跑到蔡国去了,公子仪跑到陈国去了。宋庄公听说公子突当上了国君,就派人送信来祝贺。因为这一番往来,又挑起了两国的战争。咱们下回再聊! 第11章 祭足把郑厉公赶走了 那个宋庄公,真是个会找茬的主儿,他派人给郑厉公送信祝贺新登基,结果张口就要三座城市,还有白璧、黄金,外加每年的粮食供奉。厉公一看这信,头都大了,赶紧找祭足商量对策。 厉公说:“当初为了坐上这龙椅,我可是啥都答应了,现在刚坐稳,宋庄公就来讨债了。要是都给他,咱国库就得空了。再说,我这刚即位就丢三城,那不成了邻国的笑柄了吗?” 祭足想了想,说:“咱可以跟他说,现在人心还没稳呢,割地容易引起动乱,不如把三城的税赋直接给宋国,咋样?至于白璧、黄金,咱先给三分之一,剩下的慢慢说。粮食供奉嘛,就从明年开始吧。” 厉公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照办了。宋庄公收到回信和礼物后,那叫一个火大:“我救了他一命,让他从穷光蛋变成土豪,现在他倒好,这么点小钱儿都舍不得给!”说完,又派人去郑国催债,非要按原来的数目来,还要立马交割三城。 厉公又找祭足商量,这次又给了两万钟粮食。结果宋国的使者去了又来,说:“不够不够,还得再给点,不然祭足你亲自来跟我们解释解释。” 祭足一听,乐了:“这宋国也太不讲究了,咱以前帮他那么多,现在倒好,得寸进尺了。这样吧,我去齐国、鲁国串串门,让他们帮忙说说理。” 厉公问:“他们会帮咱吗?” 祭足说:“以前咱跟齐国、鲁国一起打过仗,关系铁着呢。再说,鲁桓公还是咱帮忙扶上位的,他们肯定得帮忙。” 厉公问:“那咋说呢?” 祭足说:“还记得当年华督杀君立子冯那事儿吗?咱跟齐国、鲁国都收了贿赂,帮他们成了事儿。鲁国得了个大鼎,咱得了个商彝。现在咱就把商彝还给宋国,让他们想想以前的情分,说不定就不好意思了。” 厉公一听,高兴得跟中了彩票似的:“你这主意太好了,我这就派人去。” 于是,郑国就派使者去齐国、鲁国,说宋国不讲信用,老来要钱。鲁桓公一听,笑了:“当年宋国给咱送礼,就用了一个鼎,现在收了郑国这么多东西,还不知足?这事儿我管定了,亲自去宋国,帮你们说说。” 再说郑国的使者到了齐国,齐僖公本来还想跟郑国联姻呢,结果郑国废了子忽立了子突,齐僖公就不高兴了:“你们郑国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废立这么大的事儿,也太随意了吧!不行,我得带兵去教训教训你们!” 祭足一听齐僖公要放狠话,赶紧说:“咱得赶紧准备准备,敌人来了也不怕!” 然后鲁桓公就派公子柔去宋国,想跟宋庄公好好聊聊。宋庄公说:“既然鲁君这么给面子,那我就亲自去鲁国吧。”结果两人一见面,宋庄公还是揪着郑国不放。鲁桓公没办法,只好又亲自去宋国,跟宋庄公在谷邱见面。 鲁桓公又是道歉又是送礼的,宋庄公还是那句话:“三城啥时候给?”鲁桓公一看这架势,没办法,只好把商彝拿出来:“这是你们宋国的宝贝,我们郑国不敢要,还给你们,就当是三城了。再给你们点白璧、黄金啥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宋庄公一看商彝,脸立马就红了,假装不认识:“这是啥玩意儿?”鲁桓公一看这情形,赶紧解释。结果这时候燕伯也来凑热闹,说齐国老欺负他,想让宋庄公帮忙说说情。宋庄公答应了。 鲁桓公一看这机会不错,就说:“齐国跟纪国是世仇,老想打纪国,要不你也帮忙说说情,咱们都和平共处呗。”三人在谷邱结盟。 鲁桓公回国后,左等右等也不见宋庄公回信。郑国那边又因为宋国的使者天天催债头疼不已,又找鲁桓公帮忙。鲁桓公没办法,只好又约宋庄公在虚龟见面。结果宋庄公直接放鸽子,派人说:“我跟郑国有约,你别掺和。” 鲁桓公一听,火了:“这人咋这么不讲信用呢?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转头就去郑国,跟郑厉公在武父结盟,决定一起攻打宋国。 髯翁这个老先生啊,他还写了首诗来评论这事儿: 有人驱逐忽儿又杀掉隐公和元凶,臭味相投的坏人自然聚一块儿。 都是因为宋庄公太贪心不足蛇吞象,害得鲁国和郑国都气的要打仗。 宋庄公听说鲁桓公发火了,心里就琢磨着这关系怕是要完了。他又听说齐侯不肯帮子突,于是赶紧派公子游去齐国搞好关系,还跟齐国抱怨子突忘恩负义:“我这心里真是后悔啊,想跟您联手攻打子突,恢复子忽的王位,顺便也帮燕伯说说好话。” 使者还没回来呢,宋国的边境官员就急匆匆来报:“鲁国和郑国联军打过来了,攻势猛烈,都快到睢阳了!”宋庄公一听,吓得跳了起来,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 公子御说建议:“咱们得看看谁有理谁没理。咱们因为贪心郑国的礼物,又跟鲁国翻了脸,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咱们最好还是认个错,求和算了,这才是上策!” 南宫长万可不同意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连个箭都没射出去,这不是示弱吗?还怎么当个国家啊?”太宰督也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宋庄公就不听公子御说的,让南宫长万当将军,南宫长万还推荐猛获当前锋,带着三百辆战车就出去了。两边摆开阵势,鲁桓公和郑厉公一块儿出来,停在阵前,点名要找宋庄公说话。宋庄公心里有鬼,就装病不出来了。 南宫长万远远看见两辆装饰华丽的战车,就知道是两位国君来了,他拍了拍猛获的背说:“今天你得建功立业啊,要不还等啥时候?”猛获应了一声,拿着大矛就往前冲。 鲁桓公和郑厉公一看这架势,赶紧把战车往后退了一步,两边的大将公子溺和原繁就迎了上去。先问了问名字,猛获说:“我就是先锋猛获!”原繁笑了:“无名小卒,别弄脏了我的刀斧,叫你的正将出来决一死战!”猛获一听就火了,拿着矛就刺原繁,原繁用刀一档,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公子溺指挥鲁军冲了上去,猛获一个人打两个人都不怕,鲁国的秦子和梁子,还有郑国的檀伯都一块儿上了。猛获打了一会儿就累了,被梁子一箭射中了右臂,就被抓住了,兵车甲士都被俘虏了,只有五十多个步兵逃跑了。 南宫长万一听败了,气的咬牙切齿:“不把猛获救回来,我还有啥脸进城?”于是他就让儿子南宫牛带着三十辆战车出去挑战,假装打不过,引敌人追到西门,他自有计划。南宫牛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大骂郑突忘恩负义,郑将一看他年轻,就跟他打了起来。打了几个回合,南宫牛就回车跑了,郑将就追了过去。快到西门的时候,炮声大作,南宫长万从后面截住了,南宫牛回车,两边就夹攻郑将。郑将连发几箭都没射中南宫牛,心里就慌了,被南宫长万一把抓进了车里。原繁一看自己的手下有危险,就带着檀伯引军冲了过去,正好看见宋国的城门大开,太宰华督带着大军出来接应。鲁国的公子溺也带着秦子和梁子来帮忙了。两边都拿着火炬,混战了一场,一直打到天亮才停,宋军损失惨重。南宫长万把郑将抓回来献功,请宋庄公派使者去郑军那里,想用郑将换回猛获,宋庄公就答应了。 使者到了郑军那里,说明了交换的事情,郑厉公就答应了,两边就把俘虏推了出来,互相交换了回去。郑将回到了郑军那里,猛获也回到了宋城。这天两边都休息没打仗。 再说公子游去了齐国传达消息,齐僖公说:“郑突赶走自己的哥哥自立为王,这是我很不喜欢的。但是我正忙着打纪国呢,没空管这个。如果你们肯出兵帮我打纪国,我就帮你们打郑国。”公子游告别了齐侯就回去复命了。 鲁桓公和郑厉公在军营里正商量着怎么攻打宋国呢,忽然有人来说纪国告急。鲁桓公召见使者看了国书说:“纪国被齐国打得很惨,马上就要亡国了,咱们得赶紧救他们!”郑厉公说:“既然你要去救纪国,那我也愿意带着我的军队一起去!”鲁桓公很高兴,立刻就传令拔寨起兵往纪国去了。鲁桓公走在前面三十里,郑厉公在后面断后。 宋国知道了公子游的消息和敌人的动向后,怕有埋伏就不敢追赶,只派了探子去看看。探子回来说敌人已经出境了,果然是去纪国了,宋国这才放心。太宰华督建议说:“齐国已经答应帮我们打郑国了,我们也应该帮他们打纪国。”南宫长万说:“我愿意去!”于是宋庄公就发了二百辆战车让南宫长万带着猛获当先锋去帮齐国了。 齐僖公约了卫侯还征了燕国的兵。卫国正要发兵呢,宣公就死了,世子朔即位成了惠公。惠公虽然在丧期中,但是不敢推辞就派了二百辆战车去帮忙。燕伯怕齐国吞并他们就想借此机会跟齐国修好,于是亲自带兵来会合。纪侯看见三国兵多就不敢出战只是坚守着。 有一天有人说鲁国和郑国来救纪国了,纪侯登上城墙一看心里大喜就安排人接应。鲁桓公先到跟齐侯在军前相遇了。 鲁桓公说:“纪国跟我们有婚姻关系听说得罪了你们了我亲自来求情。”齐侯说:“我们的先祖哀公被纪国诬陷被周朝烹杀了到现在已经八代了这个仇还没报呢。你帮他们亲戚我们报我们的仇今天这事儿只有打了!”鲁桓公一听就火了立刻让公子溺出战。齐国的公子彭生接住厮杀了起来。彭生勇猛无比公子溺哪里敌得过? 秦子和梁子两个人一起上也没能取胜只能勉强招架。卫国和燕国的国君听说齐鲁交战也来合攻。正好郑国的军队也到了原繁带着檀伯等人直冲齐侯的老营。纪侯也让他的弟弟嬴季带着军队出城相助喊杀声震天。公子彭生不敢恋战赶紧回撤。 六国军队混战在一起。鲁桓公遇见燕伯说:“谷邱之盟宋鲁燕三国都是同盟现在口血未干宋国就背盟了我攻打他们。你也效仿宋国吗?就只知道现在讨好齐国就不为国家长远打算吗?”燕伯知道自己不讲信用就低着头躲开了借口说兵败逃跑了。卫国没有大将军队先溃败了齐侯的军队也败了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彭生也中箭差点死了。正在危急关头宋国的军队又到了鲁国和郑国才收兵。 胡曾先生还写了首咏史诗来评论这事儿: 欺负弱小还贪心不足,只想着轻易占领纪国。 别的国家还没亡呢,自己就先败了,真是让人笑话齐侯啊! 宋国的军队刚到,气儿还没喘匀呢,鲁国和郑国的军队就分两路冲了过来。宋军连营都没扎稳,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逃。各国收拾起残兵败将,各自回国去了。齐侯回头看着纪城,发誓说:“有我没纪,有纪没我,咱俩绝对不能共存!”纪侯呢,赶紧出门迎接鲁侯和郑伯进城,设宴款待,还给士兵们发了丰厚的奖赏。嬴季趁机进言说:“齐军吃了败仗,对纪国的仇恨更深了。现在两位国君在这儿,咱们得想个保全纪国的办法啊。”鲁侯说:“现在还不行,得慢慢想办法。”第二天,纪侯亲自送鲁侯和郑伯出城,送了三十里地,哭着告别。 鲁侯回国后,郑厉公又派人来修好,想找回之前武父结盟时的友好关系。从此以后,鲁国和郑国就成了一伙儿的,宋国和齐国也成了另一伙儿的。这时候,郑国守栎城的大夫子元已经死了,祭足就向厉公建议让檀伯去接替他,这是周桓王二十二年发生的事。 齐僖公因为兵败纪国,心里窝火,结果生病了。冬天的时候,病情越来越重,他把世子诸儿叫到床前,嘱咐说:“纪国是咱们的世仇,谁能灭了纪国,谁就是孝子。你继位后,得把这事儿当作头等大事来办。要是报不了这个仇,你就别进我的宗庙!”诸儿磕头受命。僖公又把夷仲年的儿子无知叫来,让诸儿拜见,嘱咐诸儿说:“这是我同母的弟弟,咱们家就这点儿骨血了,你得好好待他,衣服礼节啥的,得跟我在的时候一样。”说完,眼睛一闭,就没了。大夫们奉世子诸儿继承了君位,这就是齐襄公。 宋庄公恨郑厉公恨得牙痒痒,又派人把郑国给他的那些金银财宝分给了齐、蔡、卫、陈四国,想借他们的手报仇。齐国因为刚死了国君,就派了个大夫雍禀,带着一百五十辆战车来帮忙;蔡国、卫国也都派了将军,跟宋国一起攻打郑国。郑厉公想迎战,上卿祭足说:“不行。宋国是大国,这回倾国之力来势汹汹,要是打输了,国家就保不住了;就算打赢了,也会结下世仇,咱们国家就永无宁日了!不如不跟他们打。”厉公听了,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祭足就下令让老百姓守城,谁要是请战,就治他的罪。 宋庄公一看郑军不出来迎战,就带着人在东郊烧杀抢掠,还放火烧了渠门,一直打到太宫,把里面的椽子都拆下来带走了,用来做了宋国卢门的椽子,以此来羞辱郑国。郑厉公心里憋屈得慌,叹着气说:“我被祭足给制约了,当这个国君还有啥乐趣?”于是,他就偷偷地起了杀祭足的心。 第二年春天,周桓王也病重了,他把周公黑肩叫到床前,说:“按照礼制,立嫡长子为君。但是我特别喜欢次子克,现在我把他托付给你了。以后要是哥哥死了,弟弟继位,你得帮忙主持。”说完,就咽气了。周公黑肩遵命,扶着世子佗继承了王位,这就是周庄王。 郑厉公听说周朝有丧事,想派人去吊唁。祭足死活不同意,说:“周朝是先君的仇敌,祝聃还射过周王的肩膀呢。咱们要是派人去吊唁,只会自取其辱。”厉公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更生气了。 有一天,他在后园子里溜达,只有大夫雍纠跟着。厉公看着天上飞的鸟,叹了口气。雍纠问:“这春光明媚的,鸟儿们都挺高兴,您贵为诸侯,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厉公说:“鸟儿们自由自在地飞,不受人控制。我反而不如它们,所以不开心。”雍纠说:“您是不是担心那个掌权的人啊?”厉公没吭声。雍纠又说:“我听说‘君如父,臣如子’。儿子不能为父亲分忧,就是不孝;臣子不能为君主解难,就是不忠。如果您不嫌弃我,有什么事儿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厉公把左右的人都打发走了,对雍纠说:“你不是祭仲的女婿吗?”雍纠说:“是女婿,但谈不上喜欢。我跟祭家的亲事,其实是宋君逼的,不是祭足的本意。祭足每次提到旧君,还挺留恋的,就是因为怕宋国,不敢有啥动作。”厉公说:“你要是能杀了祭仲,我就让你接替他的位置,你有啥办法吗?”雍纠说:“现在东郊被宋军糟蹋得不成样子,老百姓的房子还没修好呢。您可以让司徒去修房子,再派祭足带着粮食布匹去安抚老百姓。到时候,我在东郊设宴,用毒酒毒死他。”厉公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你得小心点儿。” 雍纠回到家,看见老婆祭氏,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祭氏心里疑惑,问他:“朝中今天有啥事儿吗?”雍纠说:“没啥。”祭氏说:“我看人,先看脸色,再听说话。今天朝中肯定有事儿。咱俩是夫妻,有啥事儿你得告诉我。”雍纠说:“国君想让你父亲去东郊安抚老百姓,到时候,我在那儿设宴,给他敬酒祝寿,没啥别的。”祭氏说:“你要给你岳父敬酒,为啥非得在郊外呢?”雍纠说:“这是国君的命令,你别问了。”祭氏更怀疑了,就灌醉了雍纠,趁他睡着后假装问他:“国君让你杀祭仲,你忘了吗?”雍纠在梦里糊里糊涂地说:“这事儿咋能忘呢?” 第二天早上,祭氏对雍纠说:“你要杀我父亲,我都知道了。”雍纠说:“没这事儿。”祭氏说:“你昨天晚上睡着后自己说的,别掩饰了。”雍纠说:“就算有这事儿,你咋看?”祭氏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咋说呢?”雍纠就把计划都告诉了祭氏。祭氏说:“我父亲可能还没拿定主意呢。到时候,我先回家一趟,劝劝他去。”雍纠说:“事儿要是成了,我就接替他的位置,对你也有好处。” 祭氏真的提前一天回了娘家,问她妈:“爸和老公哪个更亲?”她妈说:“都亲。”又问:“哪个更亲一些?”她妈说:“爸比老公亲。”祭氏问:“为啥?”她妈说:“没嫁人的姑娘,老公没定,但爸是确定的;嫁了人的姑娘,可以再嫁,但不能再生。老公是人为的,爸是天生的,老公咋能跟爸比呢?”她妈虽然是无心之言,却点醒了祭氏。祭氏流着泪说:“我现在只认我爸了!”于是,她把雍纠的计划都告诉了她妈,她妈大吃一惊,又告诉了祭足。祭足说:“你们别声张,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到了约定的日子,祭足让心腹强鉏带着十多个勇士,藏着刀跟着。他又让公子阏带着一百多士兵,在郊外接应,以防万一。祭足走到东郊,雍纠半路上迎接他,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祭足说:“为国事奔波,这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雍纠说:“郊外的春色多美啊,咱们就喝点儿酒解解乏吧。”说完,就倒了一大杯酒,跪在祭足面前,满脸笑容地说:“祝您长命百岁!”祭足假装扶他起来,右手握住雍纠的胳膊,左手接过酒杯倒在地上,火光一闪,酒杯就碎了。祭足大喝一声:“你这个匹夫,竟敢算计我!”然后命令左右:“给我动手!”强鉏和勇士们一拥而上,抓住雍纠就斩了,把尸体扔到周池里。厉公在郊外埋伏的士兵,本想帮雍纠一把,结果都被公子阏给收拾了。厉公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地说:“祭仲容不下我啊!” 于是,厉公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到了蔡国避难去了。后来有人聊起这事儿,说雍纠那厮太不长眼,居然把计划泄露给了祭氏,结果祭足早有防备。厉公听到后,摇头晃脑地感叹:“哎呀,处理国家大事啊,居然跟妇人商量,这不找死嘛!” 再说祭足,听说厉公已经脚底生风跑路了,他立刻派公父定叔去卫国,把昭公忽给接了回来,让他重新坐上国君的宝座。祭足还特意跟昭公忽说:“你看,我说话算话,没对不住你吧!” 至于后面的事儿嘛,咱们就先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章 卫宣公筑台纳媳 话说卫国有位国君叫宣公,名字还挺文雅叫晋,但这家伙私生活可不怎么检点。年轻时,他就跟老爸庄公的妾夷姜偷偷好上了,还生了个儿子,名叫急子,偷偷养在民间。等到宣公当了国君,正牌老婆邢妃不受宠,夷姜却成了他的心头好,两人跟夫妻似的,还打算立急子当太子,这事儿就交给了右公子职去办。 急子渐渐长大,十六岁了,宣公给他订了亲,对象是齐国僖公的大女儿。使者回来一说,宣公一听这齐国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美,心里就痒痒了,可又不好意思直接抢儿子的媳妇。于是,他心生一计,造了个超级豪华的高台,叫新台,就在淇河边上,漂亮得跟画儿似的。然后,他找了个借口把急子打发到宋国去,接着派左公子泄去齐国,直接把新娘子接到了新台,自己给娶了,这就是宣姜。这事儿传出去,老百姓都编了首诗来讽刺他: “新台闪亮亮,河水哗哗淌。本想娶美女,结果娶了个丑八怪(暗指宣公)。设网本想捕大鱼,结果捞上来个癞蛤蟆(还是暗指宣公)。” 这宣姜啊,还有个妹妹叫文姜,也是个大美人,但俩姐妹的私生活都不咋地,一个跟舅舅乱来,一个跟哥哥乱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后人写诗感叹:“春秋两大美女姜,搞得齐卫乱套套。天生美女祸害人,不如无盐帮帝王!” 急子从宋国回来,还得去新台拜见新妈妈宣姜,他居然一点怨言都没有。宣公自从娶了宣姜,就整天泡在新台,把夷姜又给晾一边了。过了三年,宣姜给宣公生了俩儿子,大的叫寿,小的叫朔。有了新欢,宣公当然想把卫国江山传给寿和朔,觉得急子有点儿多余。好在寿这孩子孝顺,跟急子亲如兄弟,总在父母面前帮急子说话。急子呢,也是个乖孩子,所以宣公还没敢表露想废太子的心思。 私下里,宣公把寿托付给左公子泄,打算以后让他当国君。可朔这小子,跟寿一母所生,性格却差远了,从小就狡猾,仗着老妈得宠,偷偷养了打手,一心想着当国君。他不仅恨急子,连亲哥寿也看不上。他觉得先搞定急子最重要,就老在老妈面前挑拨,说急子怎么怎么威胁他们母子。 有一天,急子过生日,寿摆酒庆祝,朔也来凑热闹。席间急子和寿聊得热火朝天,朔插不上话,就找了个借口溜了。跑到老妈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编了个瞎话,说急子怎么欺负他,还说要占他老妈便宜。宣姜一听就信了,等宣公回来,就一顿哭诉。宣公半信半疑,找了寿来问,寿当然说没这回事。宣公还是有点儿怀疑,就派人去责备夷姜没教好儿子。夷姜一肚子委屈没处说,最后上吊自杀了。这事儿,髯翁都写诗感叹:“老爸和小妾乱搞,卫国风气真糟糕。夷姜要是早点死,也不用受这窝囊气!” 急子因为老妈的事心里头那个痛啊,但又怕老爸怪罪,只能偷偷抹眼泪。公子朔呢,又跟齐姜在背后嚼舌根,说急子因为老妈死了心怀怨恨,将来要报仇。宣公本来还不信,可被这俩人一天到晚地撺掇,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最后也动了杀心。可宣公也知道,直接杀急子不太合适,得找个理由,最好是让他在路上“意外”死亡,这样才好掩盖。 正好那时候齐国要约卫国一起攻打纪国,宣公就想了个办法,让急子带着白旄(一种军旗)去齐国订盟约。他知道急子走到莘野那段路肯定会登陆,就打算在那儿安排人手,让公子朔养的那些死士假装盗贼,一看到白旄就动手。 公子寿心里头觉得不对劲儿,就去找老妈齐姜套话,结果齐姜一五一十全说了。公子寿知道劝也没用,就偷偷去找急子,告诉他这个计划,劝他快跑。急子呢,是个孝顺孩子,觉得逃跑就是违背老爸的命令,坚决不干,收拾收拾就上路了。 公子寿一看急子这么倔,心想:“我哥真是个大好人啊!我要是不帮他,他要是真被那些盗贼给杀了,老爸肯定会立我为嗣,那我怎么解释得清啊?不行,我得先他一步,替他死!”于是公子寿就另外找了条船,带着酒去给急子送行,想灌醉他,结果急子酒量实在不行,没喝几杯就倒了。公子寿就拿了急子的白旄,带着自己的人手出发了。 到了莘野,那些死士一看白旄,以为是急子来了,就冲上去砍。公子寿大喊:“我是卫侯长子,你们敢砍我?”结果那些死士哪管这些,一刀就把他砍了。然后取了头,回去交差了。 急子那边呢,酒醒了一看公子寿没了,只剩下张纸条说“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一想:“我弟为了我牺牲了,我得赶紧去找他,不然他就要白死了!”于是乘了公子寿的船就追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发现不是公子寿的船,而是那些死士的船。急子就假装问:“我爸的命令完成了吗?”那些死士一听,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就把装公子寿头的盒子给他看。急子一看,大哭:“天哪,我弟死得好冤啊!”那些死士一听,愣了:“老爸杀儿子,怎么冤了?”急子说:“我才是真的急子,我爸要杀的是我。这是我弟寿啊,他没错啊!你们快杀了我,把我的头带回去,给我爸,这样他就不会因为误杀我弟而后悔了!” 那些死士一看,还真是搞错了,就赶紧把急子也杀了,然后把头也装进盒子里,回去交差了。急子的随从也都跑了。这事儿后来还被写进了《诗经》里,就是那首《乘舟》。 这事儿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俩兄弟为了个破王位,争来争去,最后都死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不过这回是为了个王位,连命都不要了。 哎呀,那些诗人啊,就是不敢直接说,只能拐弯抹角地写写诗,寄托一下对那两个乘船而去的兄弟的思念。话说回来,那些杀人的家伙连夜跑回卫城,先去找公子朔,把白旄和两颗人头一交,再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生怕公子朔怪他们误杀。结果公子朔心里头乐开了花,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拿出金银财宝,大方地打赏了那些杀手。然后,他就进宫去找老妈齐姜,说:“公子寿自己送上门来,死了也活该。急子嘛,嘿嘿,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认罪,这不就正好让他替哥哥还债了嘛。”齐姜虽然心疼公子寿,但更高兴的是急子这个眼中钉终于被除掉了,真是又喜又忧啊。 母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跟宣公说这事儿。而另一边呢,左公子泄和右公子职,一个受急子之托,一个受公子寿之托,现在都关心着这事儿。他们派人去打听消息,结果一听就傻眼了。虽然一开始他们各为其主,但现在却是同病相怜,于是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等宣公上朝的时候,他们俩就直接冲进去,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宣公吓了一跳,问他们怎么回事。公子泄和公子职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急子和公子寿被杀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然后求宣公让他们去收尸埋葬,好尽当初受人之托的情谊。宣公一听,虽然对急子有点不满,但还是挺心疼公子寿的。结果一听俩儿子都死了,吓得脸色都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悲痛欲绝,泪流满面,连声说:“齐姜害了我啊,齐姜害了我啊!”然后就召来公子朔质问,公子朔当然不认了。宣公大怒,让公子朔去抓凶手,公子朔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打着小鼓,哪肯真的去抓人啊。 宣公受到惊吓之后,又想念公子寿,结果就生病了,一闭眼就看到夷姜、急子、公子寿他们一群人在眼前哭哭啼啼的。他求神拜佛也不管用,最后半个月就去了。公子朔发丧继位,成了惠公。这时候他才十五岁,就把左右两个公子都给罢官了。庶兄公子硕心里不服,连夜逃到齐国去了。公子泄和公子职对惠公那是恨得牙痒痒的,总想着给急子和公子寿报仇,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另一边呢,卫侯朔刚即位那年,因为帮齐国攻打纪国,被郑国打败了,心里正窝火呢。突然听说郑国有使者来了,一问才知道是郑厉公出逃了,群臣又把原来的国君忽给迎回来了。卫侯朔一听就乐了,马上发兵护送忽回国。祭足呢,就磕头谢罪,说以前没保护好忽。忽虽然没治他的罪,但对他的态度就冷淡多了。祭足也觉得心里不踏实,常常请假不去上朝。高渠弥呢,因为以前就不受忽的待见,现在忽回来了,他怕被杀,就偷偷养了些死士,打算杀了忽立亹为君。这时候郑厉公在蔡国呢,也跟蔡国人关系搞得挺好的,还让人去跟檀伯说想借栎地当据点,檀伯没答应。于是郑厉公就让蔡国人假装成商人,在栎地来回交易,跟栎地的人搞好关系,找机会杀了檀伯,然后自己就在栎地住下了,还加固城墙、疏通护城河、训练军队,打算偷袭郑国。祭足一听就慌了神,赶紧跟忽说,让大夫傅瑕在大陵屯兵,堵住厉公的进攻路线。厉公知道郑国有防备了,就派人去求鲁侯帮忙跟宋国说和,还答应复国之后补上以前没给的贿赂。鲁侯呢,就派使者去宋国。宋庄公一听又有钱拿了,就联合蔡国、卫国一起帮厉公复位。这时候卫侯朔因为送忽回国有功呢,忽却没谢谢他,所以他也怨恨忽,就跟宋公一起谋划。因为他即位以来还没跟诸侯会盟过呢,所以就亲自带兵去了。公子泄就对公子职说:“国君出远门了,咱们举事的机会来了!”公子职说:“要举事的话,得先定个君主,人民有了主心骨,才不会乱。”正在商量呢,守门的人来报:“大夫宁跪来访。”两公子就把他迎了进来。宁跪说:“二公子忘了乘舟之冤了吗?现在机会来了啊。”公子职说:“正在商量立谁呢。”宁跪说:“我看那些公子中,就黔牟仁厚,可以辅佐,而且他还是周王的女婿呢,可以压制国人。”三人就歃血为盟,还暗地里联系了急子、公子寿原来的那些随从,假传消息说卫侯伐郑兵败身亡了。然后就迎立黔牟为国君。百官朝见完之后呢,就宣布卫朔陷害两个哥哥导致父亲生气而死的恶行,还为急子、公子寿重新发丧改葬了。然后派使者去周朝报告立君的事情。宁跪还领兵驻扎在郊外呢,想堵住惠公的归路。公子泄想杀宣姜呢,公子职拦住了他说:“宣姜虽然有罪但她也是齐侯的妹妹啊杀了她恐怕会得罪齐侯不如留着她以结好齐国。”于是就让宣姜搬到别的宫里去了每个月还给她送粮食和生活用品呢。 再说宋、鲁、蔡、卫四国联军伐郑的事情。祭足亲自领兵到大陵跟傅瑕合力抵抗呢随机应变没打过败仗。四国联军打不过只好撤退了。单说卫侯朔伐郑无功而返呢走到半路上听说二公子作乱已经立了黔牟为君了就跑到齐国去了。齐襄公说:“他是我外甥啊。”就好好地招待他答应帮他复位。卫侯朔就跟齐襄公立约说:“等我回去之后内府的宝玉都送给你当谢礼。”齐襄公一听就高兴了。突然又听说鲁侯的使者到了因为齐侯向周朝求婚周王答应了让鲁侯主婚要把王姬嫁给齐侯。鲁侯想亲自去齐国面议这事儿。齐襄公就想起好久没见妹妹文姜了何不一起请来呢于是就派使者去鲁国同时迎接文姜。各位大夫就问齐襄公什么时候伐卫啊齐襄公说:“黔牟也是天子的女婿啊我正忙着跟周朝联姻呢这事儿先放放吧。”但又怕卫国人杀了宣姜就派公孙无知送公子硕去卫国私下嘱咐他要公子硕娶宣姜以便以后帮他复位。公孙无知领命后就带着公子硕回卫国了跟新君黔牟见了面。这时候公子硕的老婆已经死了公孙无知就把齐襄公的意思跟卫国的君臣都说了遍连宣姜也告诉了。宣姜呢也乐意。卫国众臣本来就讨厌宣姜当王后今天想贬她的身份没有不同意的。只是公子硕想起父子之伦坚决不同意。公孙无知就私下跟公子职说:“这事儿不成怎么跟齐君交代啊?”公子职怕得罪齐国就定了个计策请公子硕喝酒灌得他烂醉如泥然后把他扶到宣姜的宫里两人就睡到一块儿了。公子硕酒醒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宣姜和公子硕就成了夫妻。后来他们还生了五个孩子:老大齐子早死了老二戴公申老三文公毁还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宋桓公和许穆公。有个史臣还写了首诗感叹这事儿呢: 儿子媳妇怎么能当妻子呢?儿子娶庶母报仇也不迟啊。夷姜生的儿子宣姜又接着生真是家法渊源啊不足为奇! 这首诗说的是以前宣公娶了他父亲的妾夷姜生了急子;现在他的儿子昭伯又娶了宣姜生了五个孩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哎呀,咱们再聊聊另一边的事儿。郑国的祭足从大陵回来后,因为老对手子突还在栎地,始终是郑国的心头大患,祭足就琢磨着怎么搞定他。他想啊,齐国和厉公以前因为打纪国的事儿有过节,现在厉公想复位,就齐国没掺和。而且新君刚上位,正好可以跟齐国拉拉关系。他又听说鲁侯在给齐国主婚呢,这齐、鲁两国的关系眼看就要更上一层楼了。于是祭足就跟昭公说了一声,自己带着礼物去齐国示好了,还打算顺便跟鲁国也搞好关系。要是有了这两个大国的支持,那宋国也就不在话下了。 不过啊,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祭足光顾着防着厉公了,却没想到高渠弥那小子已经偷偷谋划好了怎么对付他了。高渠弥就担心祭足太聪明,自己不好下手。现在一看祭足出远门了,他就肆无忌惮了,悄悄地把公子亹接回家里藏着。然后趁着昭公去搞冬祭的时候,在路上埋伏了杀手,把昭公给干掉了,还假装是强盗干的。接着,他就把公子亹扶上了君位,还假借公子亹的名义把祭足给召回来了,跟高渠弥一起掌权。你说这昭公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复位了,还没坐热乎三年呢,就遇到了这种逆臣之祸。 读到这儿啊,我这心里头就有个感慨。你看这昭公,从世子的时候就知道高渠弥不是个好东西,结果当了两次国君,都没能把他给除了,最后反而被他给害了。这不就是因为他太优柔寡断了吗?我给他写了首诗,你们听听: 明知是棵恶草就得拔,怎么能跟蛇虎住一家? 自己不制住别人,那就等着别人来制住你吧! 当年你识得高渠那小子,如今却枉送了性命啊! 想知道这公子亹后来咋样了?咱们下回分解! 第13章 鲁桓公访问齐国被暗杀 话说齐襄公一看祭足来访,心里头那叫一个高兴,正准备回访呢,结果又听说高渠弥把昭公给干掉了,扶持了子亹上位,齐襄公那叫一个气啊,心想:“这郑国也太不靠谱了,我得去教训教训他们。”不过呢,这时候鲁侯和他老婆也要来齐国了,齐襄公就先放下郑国的事,亲自跑到泺水去迎接鲁侯夫妇。 鲁侯的老婆文姜一看齐国的使者来接,心里头那个激动啊,就想着借回娘家看看的名义,跟鲁侯一起去。鲁侯呢,对老婆那是百依百顺,立马就答应了。可这时候大夫申繻出来劝了:“女子出嫁后,每年能回娘家一次就不错了,你现在父母都不在了,哪还有回娘家看哥哥的道理啊?咱们鲁国可是讲究礼数的,不能做这种非礼的事。”但鲁侯已经答应了文姜,就没听申繻的。 夫妻俩一到泺水,齐襄公早就等着了,那叫一个热情啊,又是问寒问暖的,又是一起赶路到临淄的。到了临淄后,鲁侯就传达了周王的旨意,把婚事给定下来了。齐襄公那是感激涕零啊,然后就摆了个大宴,招待鲁侯夫妇。 之后呢,齐襄公就把文姜接到宫里去了,说是跟以前的宫女们叙叙旧。但其实呢,他早就准备好了个秘密房间,跟文姜在里头重温旧情。这俩人那是干柴烈火啊,眼睛都对上了,也不顾什么天伦不天伦的了,就这么好上了。俩人在宫里头那是缠缠绵绵的,把鲁侯一个人晾在外头。 鲁侯心里头那个疑心啊,就派人去打听。回来的人说:“齐侯还没娶正妃呢,只有一个不受宠的连妃,齐侯都不跟她待一块儿。姜夫人进了宫后,就跟齐侯兄妹俩叙情,没跟其他妃子待一块儿。”鲁侯一听,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了,恨不得立马冲进宫里去看看。 结果这时候文姜出来了,鲁侯就问她昨晚跟谁喝酒了,啥时候散的,她哥来没来陪酒之类的。文姜呢,就含糊其辞的,虽然心里头有点惭愧,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鲁侯一看她这态度,心里头那个火啊,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憋着。然后就跟齐襄公告辞了,打算回国后再想办法。齐襄公呢,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就派了个心腹力士石之纷如去跟着文姜,听听鲁侯夫妇都说了啥。 石之纷如回来一说,齐襄公那叫一个惊啊,心想:“这也太快了吧!”然后鲁侯要走了,齐襄公就非得请他去牛山玩一玩,其实就是想再跟他喝喝酒,套套近乎。结果鲁侯一喝就喝多了,齐襄公就趁机让公子彭生送鲁侯回去,在路上把鲁侯给干掉了。 公子彭生呢,因为以前跟鲁侯有过节,所以这次那是欣然领命啊。他就在车上把鲁侯给拉死了,然后跟众人说:“鲁侯喝醉了,突然就不行了。”众人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齐襄公一听鲁侯死了,那叫一个假哭啊,然后就让人给鲁侯办丧事。鲁国的从人回去后,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鲁国人。大夫申繻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咱们先扶世子同主持丧事吧。”结果这时候公子庆父跳出来了,说要打齐国。但谋士施伯说:“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咱们也打不过齐国,不如先忍一忍,让齐国把公子彭生给杀了,给各国一个交代。” 于是呢,鲁国就派人去齐国了,让齐国把公子彭生给正法了。齐襄公一看信,心里头那叫一个得意啊,心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齐襄公看了信之后,立马就叫人把彭生叫来。彭生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结果齐襄公当着鲁国使者的面,就开始骂彭生:“我叫你好好扶着鲁侯上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死了。你这罪责可逃不掉!”说完就叫人把彭生绑了,拖到市曹去斩了。 彭生大喊:“你淫人妻、杀人夫,都是你这个无道昏君干的,现在还把罪名推到我头上。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齐襄公吓得赶紧捂住耳朵,旁边的人都笑了。 然后齐襄公一边派人去周王那里谢婚,定婚期;一边派人送鲁侯的棺材回国,文姜还是留在齐国不回去。鲁国的大夫申繻带着世子同到城外去迎接棺材,就在棺材前办了丧事,然后世子同就继位了,这就是鲁庄公。 鲁庄公召集大臣们商量给齐国迎婚的事。施伯说:“咱们国有三耻,你知道吗?”鲁庄公问:“哪三耻?”施伯说:“先君虽然已经入土为安,但恶名还在人们口中,这是一耻;君夫人留在齐国不回来,让人议论纷纷,这是二耻;齐国是咱们的仇国,况且你还在守丧期间,却要给他们主婚,推辞吧又违抗王命,不推辞吧又让人笑话,这是三耻!” 鲁庄公问:“那这三耻怎么避免呢?”施伯说:“要想别人不说你的坏话,你得先做好自己;要想别人不怀疑你,你得先自信。先君继位的时候,还没得到周王的册封,如果趁这次主婚的机会,向周王请命,给先君一个荣耀的名分,那第一耻就免了;君夫人在齐国,你应该用礼节去迎接她,这样也尽了你的孝心,那第二耻就免了;只有这主婚的事,最难两全,但也有办法。” 鲁庄公问:“什么办法?”施伯说:“可以把王姬的住处建在郊外,派上大夫去迎接并护送她,你就以守丧为由推辞。这样既不违抗天王的命令,又不拂逆大国的情面,自己又不失守丧的礼节,这样三耻就都免了!”鲁庄公说:“申繻说你‘智过于腹’,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就一一按照施伯的计策行事。 再说鲁国派大夫颛孙生去周朝请迎王姬,并请求给先君桓公册封,以荣耀其九泉之下。周庄王答应了,选了个人去鲁国册封桓公,但周公黑肩想去,庄王没答应,另派了大夫荣叔去。原来庄王的弟弟王子克得先王宠爱,周公黑肩曾受先王临终之托,庄王怀疑黑肩有外心,怕他和外国勾结,树立王子克的党羽,所以不用他。黑肩知道庄王怀疑自己,晚上就到王子克家去商量,想趁嫁王姬的日子,聚众作乱,杀了庄王立王子克。大夫辛伯听到他们的密谋,就告诉了庄王,庄王就杀了黑肩,赶走了王子克,王子克就逃到了燕国。这件事就先到这里。 再说鲁国的颛孙生送王姬到齐国后,就奉鲁侯之命去接夫人姜氏。齐襄公虽然十分舍不得,但碍于舆论压力,还是把姜氏放回了鲁国。但姜氏一方面贪恋和齐襄公的欢爱,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做了悖逆伦理的事,没脸回鲁国。走到半路上的一个叫禚的地方,看到行馆整洁,就感叹说:“这里既不是鲁国也不是齐国,正是我家啊!”于是吩咐从人回复鲁侯,说她喜欢悠闲自在,不想回宫,要她回去除非死后。鲁侯知道她没脸回国,就给她在祝邱筑了个馆舍让她住。于是姜氏就往来于两地之间,鲁侯也时常派人送东西给她。 后来史官议论说,鲁庄公对于文姜,论情是生身之母,论义是杀父之仇,如果文姜回鲁国,反而是难处之事,只合徘徊两地,这样才算是全了鲁庄公的孝心。有个叫髯翁的人还写了首诗来评价这件事。 再说齐襄公杀了鲁桓公后,国内议论纷纷,都说他无道,干了这种淫乱残忍、违背伦理的事。齐襄公心里也愧疚,就急忙派人去迎娶王姬,想借此平息国内的议论。但他还想做点义举来服众,心想郑国杀了国君,卫国赶走了国君,这两件事都是大新闻。但卫国公子黔牟是周王的女婿,刚娶了王姬,不能和他作对;不如先讨伐郑国的罪行,诸侯必然会害怕服从!但又怕起兵伐郑胜负难料,于是就假装派人给郑国的子亹送信,约他在首止相会结盟。子亹高兴得不得了,说:“齐侯愿意和我们结交,我们国家就稳如泰山了!”他想让高渠弥和祭足一起去,但祭足称病不去。原繁私下问祭足为什么不去,祭足说齐襄公勇悍残忍,有称霸的野心,况且先君昭公对齐国有恩,齐襄公一定会念及此恩。大国的心思最难猜,以小国结交大国,必然有奸谋。这次去,君臣恐怕都要被杀。原繁又问那郑国以后是谁的,祭足说是子仪,他有君王的相貌,先君庄公也曾这么说过。原繁说人们都说你聪明,我就用这件事来试试你。 到了约定的日子,齐襄公派了王子成父和管至父两位大将,各自带了上百个不怕死的勇士,围着盟坛站了一圈,还有个大力士石之纷如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高渠弥就带着子亹上了盟坛,和齐襄公行了礼。这时候,齐襄公的一个宠臣孟阳捧着个装血的盆子,跪下来请子亹先喝血结盟。齐襄公瞪了孟阳一眼,孟阳立马就站了起来。齐襄公就拉着子亹的手问:“你爸爸昭公是怎么死的?”子亹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高渠弥只好替他回答:“先君是生病死的,你问这么详细干啥?”齐襄公说:“我听说他是在祭祀的时候被人杀了,可不是生病哦。”高渠弥见瞒不过,只好说:“他本来就有寒病,再加上被人吓了一跳,就这么突然死了。”齐襄公又问:“国君出行都有警卫,这贼人是从哪冒出来的?”高渠弥说:“嫡庶争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各有各的小团伙,趁机动手,谁能防得住?”齐襄公又问:“抓到贼人没有?”高渠弥说:“还在找呢,还没抓到。” 齐襄公一听就火了:“贼人就在你眼前,你还找啥?你拿着国家的爵位,却因为私仇杀了国君,到我面前还敢胡说八道!我今天就替你爸爸报仇!”说完就叫力士动手。高渠弥吓得话都不敢说,石之纷如立马就把他绑了起来。子亹吓得磕头求饶:“这事跟我没关系,都是高渠弥干的。求您饶我一命吧!”齐襄公说:“你知道是高渠弥干的,咋不收拾他?你现在去地下跟你爸爸解释去吧!”一招手,王子成父和管至父就带着上百个勇士冲上去,把子亹砍成了肉酱。随行的人一看齐国人这么猛,谁敢动手?都吓得跑了。 齐襄公对高渠弥说:“你老板都完了,你还想活吗?”高渠弥说:“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只求您赐我一死。”齐襄公说:“就给你一刀,便宜你了。”然后就把他带到城里,在南门用车裂的刑法给弄死了。车裂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绑在五辆车的辕上,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拉,然后打牛让车走,人的身体就被拉成了五块。这就是俗话说的“五牛分尸”,是最重的刑罚。齐襄公想用这个刑法让诸侯们知道他干了件大义灭亲的事,故意搞这么大动静。 高渠弥死了以后,齐襄公把他的头挂在南门上,上面写着:“逆臣看这里!”然后又叫人把子亹的尸体收拾好,在东门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接着就派使者去郑国说:“逆臣贼子,周朝有法律管他们。你们国家的高渠弥主谋杀了国君,擅自立了庶子,我们大王心疼你们先君,已经替你们把高渠弥给杀了。希望你们能立个新国君,跟我们继续友好往来。” 原繁听到这个消息,叹了口气说:“祭仲的智慧,我真是比不上啊!”然后郑国的大臣们就开始商量立谁为国君。叔詹说:“以前的国君还在栎地呢,为啥不把他接回来?”祭足说:“流亡在外的国君,不能再让他回来侮辱宗庙了。不如立公子仪!”原繁也赞成,于是就去陈国把公子仪接了回来当国君。祭足当了上大夫,叔詹当了中大夫,原繁当了下大夫。 公子仪当了国君以后,就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了祭足。祭足就关心老百姓,修缮防御设施,还派使者去跟齐、陈等国家搞好关系。还向楚国表示臣服,答应每年纳贡,永远当楚国的附属国。厉公一看没机会可乘,从此郑国就安定下来了。 后面会发生啥事儿呢?咱们下回接着聊。 第14章 齐襄公见鬼了 话说那王姬,如同大家闺秀般嫁到了齐国,跟襄公做了对“神仙眷侣”,但实际上是“同床异梦”。王姬端庄贤淑,心里头却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襄公那双眼睛时不时在她身上乱瞟,让她浑身不自在。而襄公呢,活脱脱就是个“采花大盗”,对王姬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心里头那个痒痒啊,全放在了文姜身上。 王姬在宫里住了没多久,就听说了襄公和他那如花似玉的妹妹之间的“美谈”,心里头那个郁闷啊,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暗自嘀咕:“这家伙,简直比野兽还野兽!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他!”王姬整天唉声叹气,眉头紧锁,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没精打采的。 襄公一看王姬走了,那简直是如鱼得水,更加肆无忌惮了。他心里头那个痒痒啊,老想着文姜,于是就以打猎为借口,三天两头往禚地跑,还悄悄地把文姜接到那儿,两人那叫一个“如胶似漆”,夜夜笙歌。襄公心里那个美啊,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襄公生怕鲁庄公知道了会发火,还想用武力威胁他,于是带着大军就去打纪国,一口气占领了郱、鄑、郚三个地方。大军一到酅城,他就给纪侯下了最后通牒:“老纪啊,赶紧写投降书吧,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襄公心里那个得意啊,就像是猫逮住了老鼠,正琢磨着怎么玩弄一番呢。 纪侯一听,心里那个苦啊,就像吃了黄连一样。他叹了口气说:“齐国啊,是我们的世仇,我怎能向仇人低头求饶呢?”于是就让夫人伯姬写信去鲁国求救。襄公一听,立马放出狠话:“谁要是敢救纪国,我就先打谁!”襄公心里那个霸气啊,就像是老虎下山,谁见了都得躲。 鲁庄公一听,心想:“这下可咋办呢?”于是想跟郑国联手救纪,可郑伯子仪那边正忙着防着厉公呢,哪敢出兵啊,直接派人拒绝了鲁庄公。鲁庄公一听,心里那个失落啊,就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别提有多难受了。 纪侯一听鲁军退了,知道大势已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劲都没有了。他把城池和妻儿交给弟弟嬴季,拜别宗庙后,大哭一场,半夜里就像做了贼一样偷偷跑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嬴季一看这情形,心里那个无奈啊,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问大臣们:“是为国捐躯重要呢,还是保留宗庙重要呢?”大臣们都说:“当然是保留宗庙重要了!”嬴季一听,心里那个纠结啊,就像是手里拿着两个烫手的山芋,扔哪个都心疼。但一想到纪国的宗庙,他还是咬了咬牙说:“只要能保住纪国的宗庙,我牺牲点又算啥呢?”于是写了投降书,愿意当齐国的小弟,守着酅城的宗庙。 襄公一看,乐了,心里那个得意啊,就像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了他头上。他收了纪国的土地和户口,还在纪庙旁边划了三十户人家供纪国祭祀,还让嬴季当上了庙主。襄公心里那个美啊,就像是过年吃了顿大餐,心满意足。 伯姬一听这些消息,吓得心脏病都犯了,没多久就死了。襄公为了讨好鲁国,还按夫人的礼仪给她办了葬礼。伯姬的妹妹叔姬呢,当初是陪嫁过来的,襄公想送她回鲁国。叔姬一听,心里那个坚定啊,就像是铁了心要出家当尼姑一样。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嬴家的人了,死也是嬴家的鬼,我还能去哪儿呢?”襄公一听,也只好让她留在酅城守节了。 这事儿传出去后,史官们都纷纷写诗赞扬叔姬的贞烈。可咱们这些吃瓜群众呢,就只想说:“这世道啊,真是无奇不有!王姬端庄得要命,襄公却风流得要命;纪侯硬气得要命,嬴季却怂得要命;叔姬呢,更是贞烈得要命!这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啊!就像是看了一场热闹的马戏团表演,让人眼花缭乱、捧腹大笑!” 话说齐襄公从禚地打完胜仗回来,卫侯朔那是满心欢喜地迎接他,庆祝他灭了纪国的功绩,接着又追问啥时候能帮他搞定卫国内乱的事儿。齐襄公笑着说:“嘿,小王姬虽然走了,但这事儿还得慢慢来嘛。不过,你放心,我肯定联合其他诸侯,帮你一把,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卫侯朔一听,心里头那个乐啊,就像吃了糖一样甜。 过了几天,齐襄公就像个指挥官一样,派使者去约宋、鲁、陈、蔡四个国家的国君,一块儿打卫国,好让卫惠公复位。这消息传得可快了,就像是风一样。 转眼间,就到了周庄王八年的冬天,齐襄公带着五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地往卫国开去。卫侯朔也早就准备好了,在边境等着呢。他和公子泄、公子职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派大夫宁跪去周朝搬救兵。 周庄王一听这事儿,眉头就皱起来了,问大臣们:“谁能帮我救救卫国啊?”周公忌父和西虢公伯两个人就像两个老狐狸,摇着脑袋说:“自从咱们王室伐郑失败之后,威信就大不如前了。现在齐襄公这家伙,根本不把王姬放在眼里,纠集四国来攻打卫国,名义上是帮卫惠公复位,其实就是想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咱们还是别趟这浑水了。” 这时候,从大臣堆里站出来一个小官,叫子突,他就像个愤青一样,大声说道:“两位大人这话可不对!四国虽然势力大,但也不能说他们的举动就是名正言顺吧?黔牟可是奉了王命才当的国君,既然立了黔牟,那就得废掉卫侯朔。你们不以王命为尊,反而以诸侯的意愿为准,这我可就不懂了!” 虢公一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说:“打仗这事儿,得看实力。王室现在不振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伐郑那会儿,先王亲自出征都中了箭,现在两世过去了,咱们还能去讨什么公道?再说四国的实力,比郑国强十倍都不止,咱们孤军奋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子突一听,就像是被点燃的鞭炮一样,激动地说:“天下的事情,道理才是最重要的,力量只是暂时的。王命所在,就是正义所在。一时的强弱看力量,但长久的胜负看道理。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力量而放弃道理,那还有谁会站出来说公道话?千古是非从此颠倒,天下就不再有王法了!你们还怎么好意思自称是王朝的卿士呢?” 虢公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就像是被堵住了嘴的鸭子。周公见状,只好问子突:“那你能不能去救救卫国呢?”子突就像个勇士一样,拍着胸脯说:“我虽然是个小官,但既然没人愿意去,那我就豁出去了!我愿意代替司马去一趟!” 周公又问:“那你能保证必胜吗?”子突就像个自信的战士一样,说:“我能不能赢,得看天意和祖宗的保佑。但只要我们站在正义的一边,总有一天会胜利的!” 这时候,大夫富辰就像个发现新大陆的人一样,兴奋地说:“子突说得好啊!让他去一趟吧,也让天下人知道咱们王室还有人!”周庄王一听,觉得有理,就同意了子突的请求。他就像个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样,立即行动起来,先让宁跪回去报信,然后自己带着二百辆战车就出发了。 那周虢二公就像是嫉妒心强的孩子一样,看到子突要立功了,就故意给他制造困难,只给了他二百辆战车。但子突就像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一样,毫不退缩地就出发了。 到了战场上一看,五国的军队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凶猛。公子泄和公子职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样着急地防守着。但子突的军队人数太少,根本抵挡不住五国的进攻。不一会儿就被杀得大败。子突就像个英勇的战士一样拼死抵抗,但最后还是被杀了。他临死前还大喊着:“我奉王命而战死,是个忠义之人!” 髯翁听说了这事儿后写诗赞扬他说:“虽然人少没打赢,但王命在心间。见义勇为真英雄,别拿成败说事端!” 卫国的士兵一看情况不妙,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齐国的军队就像是猛虎下山一样冲进了城里。公子泄、公子职和宁跪就像是被追赶的兔子一样带着公子黔牟逃跑。但正好遇到了鲁国的军队又被抓了起来。宁跪一看情况不妙就像个泥鳅一样逃走了。鲁侯就像是得到了战利品的猎人一样高兴地把三公子献给了卫国。但卫侯朔就像是得到了烫手的山芋一样不敢要又转送给了齐国。齐襄公就像是审判官一样下令杀了泄和职两个公子。而公子黔牟就像是幸运的猫一样因为是周王之婿被放回了周朝。 卫侯朔就像是得胜的将军一样重新登上了国君的宝座。他把府库里的宝贝都送给了齐襄公表示感谢。齐襄公就像是得到了礼物的孩子一样高兴地把一半分给了鲁侯又让卫侯把剩下的分给了宋、陈、蔡三个国家。这一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话说齐襄公自打摆平了子突,放走了黔牟之后,心里头那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周天子找上门来算账。于是,他就琢磨着得派个人去守着门户,挡挡外面的风雨。这不,他选了连称当将军,管至父当副手,领着一队人马去了葵邱,说是要守住东南方向的路口。 临行前,连称和管至父这俩哥们儿就问了:“咱这活儿可不容易干啊,但咱们不怕苦,就是想问一句,啥时候能轮班回家歇歇?”齐襄公那会儿正啃着西瓜呢,头也不抬地说:“等这瓜再熟一回,我就派人去替换你们。”俩哥们儿一听,心里头那个无奈啊,但君命难违,只好领命而去。 这一晃眼,一年的时间就像流水一样过去了。有一天,戍卒们弄了些新瓜来尝尝鲜,连称和管至父一看这瓜,心里头那个五味杂陈啊,想起了当初齐襄公说的“瓜熟换人”的约定,可这都啥时候了,连个影儿都没见着。俩哥们儿一合计,决定派个心腹回京城探探风。 这一探可不得了,心腹回来一说,齐襄公正在谷城跟文姜那婆娘玩得正欢呢,一个月都没回宫了。连称一听,那火儿“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昏君,自个儿在外头风流快活,却让咱们在边关风吹日晒雨淋的,这口气我咽不下!”说完,他瞪了管至父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咱得想办法收拾他!” 管至父一看连称那眼神儿,心里头也明白了七八分,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要干大事儿,得有个名头,咱得找个靠山。公孙无知那小子,是先君僖公宠爱的公子夷仲年的儿子,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跟世子没啥两样。可自从齐襄公即位后,就因为无知跟齐襄公比划力气时把齐襄公给撂倒了,还有跟大夫雍廪争道被齐襄公给贬了,心里头那个恨啊,比谁都深。咱要是能拉拢上他,里应外合,这事儿就成了。” 连称一听,眼睛一亮,拍手叫好:“好主意!咱这就给无知送信儿去!”说完,他就吩咐人摘了几个大西瓜,给齐襄公送去,顺便提提换班的事儿。齐襄公一看这瓜,眉头一皱:“这事儿我说了算,你们还请示啥?再等一年吧!”说完,就让人把连称的信儿给打发了回去。 连称一听这信儿,肺都要气炸了,他狠狠地瞪了管至父一眼,咬牙切齿地说:“这昏君,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你说咋办?”管至父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咱得找个机会,等他出宫打猎或者游玩的时候,咱就动手。那时候他就像离了窝的老虎,容易对付。不过,咱得提前知道他的行程,才能不失手。” 连称一听,点了点头,说:“我妹子在宫里头,那昏君对她不感兴趣了,她也一肚子怨气呢。咱就让她跟无知里应外合,瞅准时机就动手。”说完,他就又派人给公孙无知送信去了。 公孙无知接到信儿,高兴得差点儿没蹦起来,他立马给连称回了信儿:“这事儿咱得好好合计合计,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说完,他就悄悄地让女侍去跟连称的妹子通气儿,还许下了诺言:“等事成之后,就让你妹子当夫人!” 转眼间,就到了周庄王十一年冬十月,齐襄公听说姑棼那地方有个叫贝邱的山,野兽特别多,适合打猎,就琢磨着下个月去那儿狩猎。连称的妹子一听这信儿,立马就让宫人给公孙无知送了信儿。公孙无知接到信儿后,连夜就派人给连称和管至父送了信儿,约定十一月初就动手。 连称一看这信儿,心里头那个激动啊,他拍了拍管至父的肩膀,说:“这回咱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那昏君一出宫,咱就率兵直捣黄龙,拥立公孙无知当国君!”管至父一听,也乐得合不拢嘴:“好主意!不过咱得小心点儿,别让他跑了,也别让邻国来干涉咱。” 于是,俩哥们儿就悄悄地传下了命令,让戍卒们都准备干粮,准备到贝邱去干大事儿。那些戍卒们一听这信儿,也都乐得跟啥似的,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到了十一月初一那天,齐襄公心血来潮,非要出去溜达一圈,就带了几个大力士,比如石之纷如,还有几个得宠的小跟班,比如孟阳,一行人架着鹰牵着狗,准备去打猎,连个大臣都没带。他们先去了姑棼,那里有个离宫,众人玩了一整天,老百姓还给他们送来了好酒好肉,齐襄公一高兴,就喝到了半夜,干脆就住下了。 第二天,他们又启程去了贝邱。一路上树木丛生,藤蔓缠绕,齐襄公就让车子停在高地上,下令放火烧林,然后大家围在一起射箭打猎,放鹰放狗。火势借着风势,越烧越旺,狐狸兔子啥的,吓得东奔西窜。突然,从火里窜出一只大野猪,跟牛一样大,还没角,跟老虎似的,还没斑纹。这大野猪直接冲上了高地,就蹲在齐襄公的车驾前面。这时候,大家都去追其他猎物了,就孟阳站在齐襄公旁边。齐襄公回头对孟阳说:“你快去把这野猪给我射了。”孟阳一看,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喊:“这不是野猪,是公子彭生的鬼魂啊!” 齐襄公一听,火冒三丈:“彭生他敢来见我?”说着,就夺过孟阳的弓,亲自射了三箭,都没射中。那大野猪突然站了起来,前蹄拱起,像人一样走路,还放声大哭,那声音惨得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齐襄公吓得从车上倒了下来,左脚还摔伤了,一只丝文屦也掉了,被大野猪一口叼走,然后就不见了。髯翁还写了首诗来调侃这事儿: “鲁桓当年死在车里头,如今齐襄公又遇鬼愁。枉杀彭生应化成厉鬼,诸儿空自拉弓射风流。” 众人赶紧把齐襄公扶起来,躺回车里,下令停止打猎,又回到了姑棼离宫。齐襄公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心里还特别烦躁。到了晚上二更天,齐襄公因为左脚疼得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对孟阳说:“你扶我出去走走。”刚才摔车的时候太急了,都没注意屦丢了,现在才想起来,就问徒人费要。费说:“被大野猪叼走了。”齐襄公一听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拿起皮鞭就抽费,抽得费背上血流如注才停手。 费含着泪出门,正好遇到连称带着几个人在探路,一下子就被连称给绑了。连称问:“那昏君在哪?”费说:“在寝室。”连称又问:“睡了吗?”费说:“还没睡呢。”连称举起刀就要砍,费说:“别杀我,我先进去给你们当耳目。”连称不信,费说:“我刚被抽了一顿,也想杀那昏君呢!”说着就脱下衣服露出背上的伤。连称一看,信了,给费解了绑,让他当内应,然后就带着管至父和一群军士冲进了离宫。 再说费,他悄悄进门,正好遇到石之纷如,就告诉他连称作乱的事儿。然后两人跑到寝室,告诉齐襄公。齐襄公吓得不知所措,费说:“事儿紧急,不如找个人假装是你躺在床上,你躲在门后,说不定能混过去。”孟阳说:“我受恩于你,愿意替你去死。”说着就躺在床上,面朝里。齐襄公亲自脱下锦袍盖在他身上,自己躲在门后。他问费:“你打算怎么办?”费说:“我和纷如一起守门。”齐襄公说:“你背上的伤没事吧?”费说:“死都不怕,还在乎这点伤?”齐襄公叹了口气:“忠臣啊!” 费让纷如带着人守在中门,自己拿着刀,假装去迎敌,想刺杀连称。这时候,众贼已经攻进了大门,连称拿着剑在前面开路,管至父在外面列队,以防有变。费一看连称来势汹汹,也没多想,上前就刺。谁知连称穿着重铠,刺不进去,反而被连称一剑劈去,砍掉了两个手指,又一剑,砍掉了半个脑袋,死在门里。纷如见状,挺矛来战,打了十几个回合,连称越战越勇,纷如渐渐不敌,一不小心绊倒在地,也被连称一剑砍倒。 连称冲进寝室,侍卫早就吓跑了。他看到一个床上躺着个人,锦袍盖着,一剑下去,头就掉了。举火一看,是个年轻人,没胡子。连称说:“这不是国君。”让人搜遍房间,都没找到。他自己举着火照看,突然看到门槛下露出一只丝文屦,知道门后藏着人,肯定是齐襄公。他打开门一看,齐襄公因为脚疼,蹲成一团,另一只丝文屦还在脚上。连称看到的那只屦,其实是之前被大野猪叼走的那只,不知怎么就在门槛下了,这肯定是冤鬼所为啊! 连称认出齐襄公,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出来,扔到地上,大骂:“你这无道昏君!连年打仗,祸害百姓,不仁!违背父命,疏远公孙,不孝!兄妹乱伦,不知羞耻,无礼!不顾戍卒死活,不守信用,无信!仁孝礼信,四德皆失,还怎么做人?我今天就为鲁桓公报仇!”说完,就把齐襄公剁成了几块,用床褥裹着尸体,和孟阳一起埋在了门下面。齐襄公在位才五年。 史官评论这事儿,说齐襄公疏远大臣,亲近小人,费、纷如、孟阳这些人,平时受了点小恩小惠,就跟着昏君胡闹,虽然视死如归,但也不能算是忠臣。连称、管至父,就因为久戍不代,就篡位弑君,这都是齐襄公恶贯满盈,借他们之手罢了。彭生临刑前大喊:“我死后化为妖孽,来取你性命!”大野猪现身,绝非偶然啊。髯翁还写了首诗来感慨费、纷如等人的死难: “为了主子丢了命,费石二人没留名。要是跟着昏君也算忠,那飞廉崇虎也能夸!” 又写了首诗来感叹齐襄公: “恶贯满盈君侯死,大豕疯狂报旧仇。坏事做尽终有报,劝人向善是正途。” 连称、管至父整顿军容,直奔齐国。公孙无知早就准备好了私兵,一听齐襄公死了,就带着兵开门迎接连、管二人进城。二人声称:“曾受先君僖公遗命,奉公孙无知即位。”立连妃为夫人,连称为正卿,号称国舅;管至父为亚卿。大夫们虽然勉强排班,但心里不服。只有雍廪再三磕头,谢罪当年争道的事儿,特别卑微顺从。无知就赦免了他,仍为大夫。高国称病不朝,无知也不敢罢免他们。至父劝无知招贤纳士,以收人心,就推荐了他的族子管夷吾。无知派人去召他,不知夷吾肯不肯来。咱们下回分解。 第15章 齐桓公继位 话说管夷吾,人送外号“管大壮”,长得那是膀大腰圆,精神头儿十足,简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古今中外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他不仅有上天入地的才华,还有拯救世界、匡扶正义的谋略。他和鲍叔牙一起做生意,分钱的时候,管夷吾多拿了一份,旁边的小跟班们心里直嘀咕:“这家伙是不是太贪了?”鲍叔牙却摆摆手,笑道:“你们懂啥,管大壮家里穷得叮当响,我这是自愿让给他的!” 又有一次,管夷吾带兵打仗,一到战场上,他就躲在后头,等仗打完了,他又冲在最前面往回跑。大家都笑话他胆小如鼠。鲍叔牙又站出来打圆场:“你们这群吃瓜群众,管大壮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他这是孝顺,不是真的怕死!” 还有啊,管夷吾和鲍叔牙商量事情,经常意见不合。鲍叔牙还是那句话:“人嘛,总有走运和不走运的时候,要是管大壮赶上好时候,那绝对是百发百中,干啥都成!”管夷吾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也!”两人因此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了铁哥们儿。 后来,齐襄公诸儿即位,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纠是鲁国女子生的,二儿子小白是莒国女子生的,都是庶出,但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齐襄公想给儿子们找个老师辅导辅导。管夷吾就对鲍叔牙说:“你看咱这主公,俩儿子,以后谁是继承人,不是纠就是小白。咱俩一人跟一个,等将来谁上位了,咱就互相推荐。”鲍叔牙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管夷吾就跟召忽一起当了公子纠的老师,鲍叔牙则成了公子小白的老师。 齐襄公想跟文姜在禚地幽会,鲍叔牙劝小白说:“主公你这风流事儿都传遍大街小巷了,还嫌不够丢人啊?赶紧打住吧!要不早晚得出大事儿!”小白还真去劝了,结果被齐襄公一脚踹了出来。鲍叔牙一看这架势,说:“我听说过,风流债多,灾祸也多。咱哥俩还是赶紧撤吧,另谋出路!”小白问:“去哪儿好呢?”鲍叔牙说:“大国咱惹不起,去莒国吧!莒国小,不敢怠慢咱们,又离齐国近,想回来就回来!”小白一拍大腿:“好主意!”俩人就这么跑到莒国去了。齐襄公听说了,也没追回来。 再后来,公孙无知篡位,想拉拢管夷吾。管夷吾撇撇嘴:“这家伙脖子都快被人砍断了,还想拉别人下水呢?”于是他和召忽一合计,决定投奔鲁国,毕竟鲁国是公子纠的老妈家嘛。鲁庄公把他们安顿在生窦,每个月还给发粮食补贴。 转眼到了鲁庄公十二年春天,公孙无知篡位才一年,百官们一大早就去朝房拜年,一看连称和管至父这俩家伙趾高气扬的,大家都气不打一处来。雍廪一看这气氛,假装说:“我有个朋友从鲁国来,说公子纠要带着鲁国的军队打回来了,你们听说了吗?”大家都摇头说:“没听说。”雍廪就不再多言。 下了朝,大夫们都跑到雍廪家,问公子纠打回来的事儿。雍廪说:“你们觉得这事儿咋样?”东郭牙一拍桌子:“先君虽然混蛋,但儿子又没犯错,我们都盼着公子纠回来呢!”说着说着,还有人抹起了眼泪。雍廪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我其实也想干点啥,但得靠大家帮忙。咱们一起把公孙无知这个弑君贼给除了,再立先君的儿子,这不是大义灭亲嘛!”东郭牙问咋干,雍廪说:“高敬仲是咱们国家的老臣,大家都服他。连称和管至父这俩家伙要是能得到高敬仲的夸奖,那比什么都强。咱们就让高敬仲请客,把这俩家伙叫来,然后找机会把他们给做了!”东郭牙一听,觉得靠谱,就去找高敬仲了。 高敬仲一听这计划,立马就答应了。他让东郭牙去请连称和管至父,这俩家伙还真来了。高敬仲端起酒杯说:“先君在位的时候,我整天担心国家要亡了。现在多亏了你们,我这才保住了家庙。我今天请大家喝酒,就是为了感谢你们,顺便把子孙后代的事儿托付给你们。”连称和管至父一听这话,客气得不行。高敬仲一看时机成熟,就让下人把大门一关,说:“今天不喝个痛快不散场!”还提前告诉看门的人:“别让人进来,等城里放火为号,再来报信。” 雍廪这边呢,揣着把匕首就去找公孙无知了。他一见公孙无知就说:“大事不好了,公子纠带着鲁国的军队打过来了,你得赶紧想办法啊!”公孙无知一听就急了:“国舅呢?”雍廪说:“国舅和管大夫在外面喝酒呢,百官们都等着你议事呢。”公孙无知一听这话,就往外走。结果刚坐上龙椅还没坐热乎呢,大夫们就一拥而上,雍廪从后面一刀就捅了过去,公孙无知当场就领了盒饭。他这皇帝才当了一个多月啊,真是悲哀啊!连称的老婆一听这消息,也上吊自杀了。史官写诗讽刺道: 只因无宠间襄公,谁料无知宠不终? 一月夫人三尺帛,何如寂寞守空宫! 这故事告诉我们啊,做人别太风流,也别太贪心,不然最后咋死的都不知道! 那时候,雍廪使了个眼色,让人在朝门外放了一把大火,那烟冲得老高,都快把天给捅破了。高傒正打算跟连称、管至父这俩哥们儿好好喝一顿呢,结果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不好啦,外面着火啦!”高傒一听,立马站起来,往里头走。连称和管至父还愣着呢,想问咋回事呢,结果突然从屋子两边冲出来一帮壮汉,拿着大刀片子,咔嚓咔嚓就把他俩给剁成了肉酱。他俩的随从呢,手里连个铁片儿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领盒饭。雍廪和大夫们都赶到了高府,商量着怎么处置这俩家伙。最后决定,把他俩的心肝儿掏出来,祭奠一下死去的襄公。然后呢,又派人去姑棼离宫,把襄公的尸体给重新安葬了。接着,又派人去鲁国,请公子纠回来当国君。 鲁庄公一听,高兴得差点儿没蹦起来,立马就想给公子纠起兵。结果施伯这家伙出来泼冷水:“大王啊,齐鲁两国,谁强谁弱,那可不好说。现在齐国没了国君,这对咱们鲁国来说,可是个大好机会啊。咱们得沉住气,看看情况再说。”鲁庄公一听,心里就犯嘀咕了。这时候,他老妈文姜也出来凑热闹了,因为襄公被她给害死了,她已经从祝邱回到了鲁国。她天天在鲁庄公耳边唠叨,让他起兵伐齐,给襄公报仇,给自个儿的哥哥报仇。听说无知被干掉了,齐国派人来请公子纠当国君,她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催着鲁庄公赶紧出兵。鲁庄公被老妈逼得没办法,只好不听施伯的,亲自带着三百辆战车,让曹沫当大将,秦子、梁子当左右护法,护送公子纠去齐国。 管夷吾对鲁庄公说:“大王啊,公子小白在莒国呢,莒国离齐国比咱们近多了。要是他先到了齐国,那咱们可就成客人了。您给我三十辆战车,我先去拦住他!”鲁庄公问:“你带多少人去?”管夷吾说:“三十辆战车足够了!” 结果呢,公子小白一听齐国乱了套,没了国君,就跟鲍叔牙商量着,从莒国借了百辆战车,护送着他回齐国。管夷吾带着三十辆战车,日夜兼程,终于在即墨追上了莒国的军队。一看小白坐在车里,管夷吾就上前打了个招呼:“嘿,小白兄弟,你好啊!这是要去哪儿啊?”小白说:“哎呀,这不是去奔丧嘛,我爸没了,我得回去看看。”管夷吾说:“得了吧,你哥纠才是老大,这事儿得他来干。你就别操心了,歇会儿吧!”鲍叔牙一听,不乐意了:“仲啊,你赶紧退下,咱们各为其主,没啥好说的。”管夷吾一看莒国的士兵们一个个横眉怒目的,生怕自个儿人少打不过,就假装答应了,然后突然弯弓搭箭,嗖的一下就射向了小白。小白大喊一声,口吐鲜血,倒在了车上。鲍叔牙一看,急了,赶紧上去救。从人们都吓得哇哇乱叫,哭成了一片。管夷吾一看,心里得意极了,带着那三十辆战车,撒丫子就跑了。他还在路上自言自语地说:“看来纠兄弟有福啊,注定要当国君呢!”然后回去跟鲁庄公一汇报,俩人还喝了一顿庆功酒。 结果呢,这一箭只是射中了小白的衣带钩。小白一看管夷吾这箭法,心里吓了一跳,知道他还有后招。于是呢,他就急中生智,嚼破了自己的舌尖,喷了一口血出来,假装被射倒了。连鲍叔牙都被他给骗了。鲍叔牙说:“仲这家伙虽然走了,但保不准还会回来。咱们得赶紧走!”于是呢,他就让小白换了身衣服,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小路狂奔而去。快到临淄的时候,鲍叔牙自己骑着匹马先进了城,挨家挨户地去拜访大夫们,使劲儿夸小白有多贤能。大夫们一听,就说:“那纠兄弟也快到了,咱们该怎么办啊?”鲍叔牙说:“齐国连着死了俩国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摆平的。况且咱们请纠兄弟回来的时候,小白已经到了,这都是天意啊!鲁庄公接纳了纠兄弟,那肯定是想从咱们这儿捞点儿好处。以前宋国立了个子突当国君,结果跟人家要了没完没了的礼物,打了好几年的仗。咱们齐国现在刚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哪还能经得起鲁国的敲诈勒索啊?”大夫们一听,觉得有道理,就问:“那咱们怎么跟鲁庄公交代啊?”鲍叔牙说:“咱们已经有了国君了,他自个儿就会退兵的!”大夫隰朋、东郭牙一听,都说:“鲍大夫说得对啊!”于是呢,大伙儿就一块儿迎接小白进城即位,这就是齐桓公。 这事儿啊,还有首诗专门写了管夷吾射钩的事儿呢: 鲁庄公笑得合不拢嘴,莒国人哭得泪汪汪, 谁说这只是个小小的带钩事儿? 就看这一时的应变能力啊, 就知道谁才是能合纵连横的大咖! 鲍叔牙一拍大腿,说:“鲁国的军队还没到,咱们得赶紧拦住他们!”于是,他派仲孙湫去迎接鲁庄公,告诉他齐国已经有了国君。鲁庄公一听小白没死,气得直跳脚:“按照规矩,应该立年长的公子,那小子怎么能当国君?我不能白白带着大军撤退!”仲孙湫回去一汇报,齐桓公就愁了:“鲁兵不退,这可咋办?”鲍叔牙大手一挥:“打过去!”他让王子成父带右军,宁越当副将;东郭牙带左军,仲孙湫当副将。他自己呢,就带着齐桓公亲率中军,雍廪当先锋。一共五百辆战车,分配得井井有条。 东郭牙眨巴眨巴眼睛,说:“鲁庄公肯定料到咱们有准备,不会硬冲。乾时那地方水草丰茂,适合扎营。咱们可以在那儿设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鲍叔牙一听,直夸他聪明。于是,宁越和仲孙湫各带本部人马,分头去埋伏了。王子成父和东郭牙则从别的路抄到鲁军后面。雍廪呢,就负责去挑战诱敌。 鲁庄公和公子纠走到乾时,管夷吾说:“小白刚上位,人心还没稳呢。咱们得赶紧动手,说不定他内部就先乱了。”鲁庄公撇撇嘴:“照你这么说,小白早被射死了。”于是,他们就在乾时安营扎寨,鲁庄公在前面,公子纠在后面,相隔二十里。 第二天早上,探子来报:“齐军到了,先锋雍廪要挑战。”鲁庄公一挥手:“先破了齐军,城里的人自然就吓破了胆!”他带着秦子、梁子,坐着战车就冲了出去,对着雍廪一顿数落:“你小子,先是帮我们杀无知,现在又反悔了,还有脸来挑战?”说着就要射箭。雍廪假装害羞,抱头就跑。鲁庄公让曹沫去追,雍廪回头一战,没几下又跑了。曹沫追得兴起,结果被鲍叔牙的大军给围住了。他左冲右突,身上挨了两箭,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 秦子和梁子见曹沫被围,正想去接应,突然两边炮声震天,宁越和仲孙湫的伏兵都冲了出来。鲍叔牙带着中军,像一堵墙一样压过来。鲁军三面受敌,抵挡不住,渐渐溃散。鲍叔牙大喊:“谁能抓到鲁庄公,赏他一万户的地盘!”鲁军一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秦子急中生智,把鲁庄公的绣字黄旗扔在地上,梁子却捡起来插在自己车上。秦子问为啥,梁子说:“咱们得误导齐军。”鲁庄公一看形势不妙,跳下战车,换乘了一辆小车,换上便服就跑了。秦子紧紧跟上,杀出重围。宁越看到绣旗,以为是鲁庄公,带着人马就围了上去。梁子摘下头盔,露出脸来说:“我是鲁国的将领,我们国君已经跑远了。” 鲍叔牙知道齐军已经大获全胜,就鸣金收兵。仲孙湫献上了鲁庄公的战车,宁越献上了梁子的首级。齐桓公下令在军前斩首示众。因为王子成父和东郭牙还没回来,鲍叔牙就让宁越和仲孙湫留在乾时,自己带着大军凯旋而归。 再说管夷吾他们,在后营听到前营战败的消息,赶紧让召忽和公子纠守住营地,自己带着所有兵车前去接应。正好遇到鲁庄公,他们合兵一处,曹沫也带着残兵败将回来了。一清点人数,发现十成里丢了七成。管夷吾叹了口气:“军气已丧,不能再留了!”于是,他们连夜拔营逃跑。 跑了没两天,突然看到一队兵车挡住了去路。原来是王子成父和东郭牙抄到了鲁军后面。曹沫挺着戟大喊:“主公快跑,我死在这儿了!”他回头对秦子说:“你得帮我!”秦子就接住王子成父厮杀起来。曹沫则接住东郭牙。管夷吾护着鲁庄公,召忽护着公子纠,夺路而逃。有两个齐将追得鲁庄公很紧,鲁庄公一箭一个,都射死了。齐兵这才稍微后退了一些。管夷吾让士兵把辎重甲兵都扔在路上,让齐兵抢掠,这才得以逃脱。曹沫左臂又挨了一刀,但他还是杀了不少齐军,才溃围而出。秦子战死沙场。 史官评论说,鲁庄公乾时之战的失败,完全是自找的。有首诗感叹道: “子纠本是仇家种,何必兴兵去纳他? 若念深仇天不戴,助纠不如助无知!” 鲁庄公他们像漏网之鱼一样,拼命地逃跑。隰朋和东郭牙从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追过了汶水,把鲁国境内的汶阳之田都侵占了,然后才设守离去。鲁国人不敢跟他们计较,齐兵大胜而归。 齐桓公小白早上上朝,百官都来祝贺。鲍叔牙说:“子纠还在鲁国,有管夷吾和召忽辅佐他,鲁国又支持他,这可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啊!还没到祝贺的时候呢。”齐桓公问:“那怎么办?”鲍叔牙说:“乾时一战,鲁君臣都吓破了胆。我带大军压境,要求他们交出子纠,他们肯定会害怕的。”齐桓公说:“寡人把全国军队都交给你。” 于是,鲍叔牙整顿车马,率领大军直奔汶阳,清理疆界。他派公孙隰朋给鲁庄公送信,信上写道: “外臣鲍叔牙,向鲁贤侯殿下问好。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君主。我们国君已经即位了,公子纠还想争夺君位,这不合规矩。我们国君念在兄弟情分上,不忍心杀他,希望贵国能代劳。管仲和召忽是我们国君的仇人,请在太庙里杀了他们。” 隰朋临行前,鲍叔牙嘱咐他:“管夷吾是天下奇才,我跟国君说了,要召他回来任用。你一定得保住他的命。”隰朋问:“如果鲁国想杀他呢?”鲍叔牙说:“你就提射钩那事儿,鲁国肯定会信的。”隰朋连连点头,带着信就出发了。 鲁庄公接到信后,赶紧召来施伯商量。他们会怎么商量呢?咱们下回分解。 第16章 齐桓公称霸 鲁庄公接到鲍叔牙的信后,一拍大腿,赶紧把施伯叫来商量:“哎呀,早知道听你的就对了,现在兵败如山倒。你说,是杀了公子纠好呢,还是留着他好?”施伯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小白刚上位,就能用人,还在乾时把咱们打得落花流水,这可不是公子纠能比的。况且现在齐兵压境,咱们不如杀了公子纠,跟他们讲和!” 这时候,公子纠、管夷吾和召忽都在生窦呢。鲁庄公派公子偃带兵去偷袭,结果就把公子纠给杀了,还抓了召忽和管仲回来,打算把他们塞进囚车里。召忽一看这架势,仰天大哭:“为儿子尽孝,为臣子尽忠,这是我的本分。我现在就跟着子纠去地下团聚,怎么能受这囚犯的侮辱呢?”说完,他就一头撞在柱子上,死了。 管夷吾一看召忽这么决绝,叹了口气说:“自古以来,君主有死忠的臣子,也有活下来的臣子。我管夷吾,得活下去,回到齐国,为子纠讨回公道!”说完,他就束手就擒,进了囚车。 施伯私下里对鲁庄公说:“我看管夷吾那表情,好像有人在背后帮他,他肯定不会死。这人可是天下奇才,如果不死,肯定会在齐国大展拳脚,到时候齐国称霸天下,咱们鲁国就得跟着跑腿了。不如咱们跟齐国说说,放了管夷吾。他要是活着,肯定感激咱们。感激咱们,就会为咱们所用,那齐国就不足为虑了!” 鲁庄公皱了皱眉:“可是他是齐君的仇人,咱们留着他,就算杀了公子纠,齐君的怒气也不会消啊!”施伯眨了眨眼:“您要是觉得不能用他,那就杀了他,把尸体交给齐国!”鲁庄公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主意!” 这时候,公孙隰朋听说鲁国要杀管夷吾,急得直跳脚,赶紧跑到鲁国来见鲁庄公:“管夷吾射了我们国君一箭,国君恨他入骨,想亲手杀了他才解气。如果你们把尸体交给我们,那还不如不杀呢!”鲁庄公信了他的话,就把管夷吾关了起来,还把公子纠和召忽的头装在盒子里,交给了公孙隰朋。公孙隰朋道了谢,就走了。 管夷吾在囚车里,已经知道鲍叔牙的计策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施伯这个智者反悔,又把他追回去。于是,他心生一计,写了一首《黄鹄》的词,让押送他的人唱。那词写得可凄惨了,押送的人一边唱一边走,都忘了累了。结果,囚车跑得飞快,一天就跑了两天的路程,很快就出了鲁国的地界。 鲁庄公后来果然后悔了,派公子偃去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管夷吾仰天长叹:“我今天算是重获新生了!”他走到堂阜的时候,鲍叔牙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看到管夷吾,就像看到了宝贝一样,把他迎进馆舍里说:“仲啊,你没事就好!”说完,就让人把囚车砸了,把管夷吾放了出来。 管夷吾却说:“没有国君的命令,我不能擅自逃脱。”鲍叔牙笑了笑:“没事儿的,我马上就推荐你。”管夷吾却摇了摇头:“我和召忽一起辅佐子纠,既不能让他登上君位,又不能和他一起死难,已经亏了臣节了。现在又反过来侍奉仇人,召忽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在地下笑话我!” 鲍叔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有治天下的才能,只是还没遇到机会。我们主公志向远大,见识高明,如果能得到你的辅佐,经营齐国,称霸天下都不在话下。到时候,功盖天下,名显诸侯,那可比守着匹夫之节、做无用之事强多了!”管夷吾听了,沉默不语。于是,鲍叔牙就给他解了绑,把他留在了堂阜。 然后,鲍叔牙就回到临淄去见齐桓公。他先吊唁了一下公子纠的事情,然后又祝贺齐桓公。齐桓公奇怪地问:“有啥好吊唁的?”鲍叔牙说:“子纠是您的哥哥啊,您为了国家大义灭了亲情,虽然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臣还是得吊唁一下。”齐桓公又问:“那有啥好祝贺的呢?”鲍叔牙说:“管夷吾可是天下奇才,不是召忽能比的。我已经把他活着带回来了。您得到了一位贤相,臣能不祝贺吗?” 齐桓公一听管夷吾的名字,脸就拉下来了:“他射了我一箭,那箭还在呢!我每天都想着吃他的肉才解气,怎么能用他呢?”鲍叔牙却说:“人臣各为其主嘛!他射您的时候,只知道有子纠,不知道有您。您现在要是用他,他肯定会为您射天下,难道还只射您一个人吗?”齐桓公听了,想了想,说:“那我就姑且听听他的学问吧。” 鲍叔牙却说:“不行不行!您要是用管夷吾,就得给他相位,给他高官厚禄,还得用父兄之礼对待他!相国可是仅次于国君的人啊!您要是召见他来问话,那就是轻视他了;相国被轻视了,那您也会被轻视的。非常之人,必须用非常之礼对待。您还是选个吉日,到郊外去迎接他吧!这样,四方的人听说您尊贤礼士、不计私仇,谁不想来齐国效力呢?” 齐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答应了。他让太卜选了吉日,然后亲自到郊外去迎接管夷吾。鲍叔牙呢,就把管夷吾送到了郊外的公馆里。到了那天,管夷吾洗了三次澡,换了三次衣服,穿上了上大夫的衣冠袍笏。齐桓公也穿着盛装,亲自出郊迎接他。两个人一起坐着马车进了朝廷。老百姓们听说了这个消息,都跑出来看热闹,无不惊讶万分。 史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写了一首诗来赞美: 大家都来祝贺国君得了相臣, 谁知道这位相臣就是囚车里的人? 只因为国君今天放下了私忿, 四海之内都欣然称赞他是霸君! 管夷吾一进朝廷,就跪下来磕头谢罪。桓公亲自走上前,一把将他扶起,还赐了个座位给他。管夷吾有些惶恐地说:“我这俘虏之身,能侥幸不死,已经是万幸了,哪敢承受如此隆重的礼遇!”桓公笑眯眯地说:“我有话要问你,你得先坐下,我才敢问。”管夷吾只好又拜了两拜,这才坐下。 桓公一本正经地问:“齐国,是个大国,先僖公时期,威震诸侯,号称小霸。但自从先襄公时期,政令无常,国家就乱了套。我现在虽然坐上了国君的宝座,但人心还没定,国力也不强。我想整顿国政,立个规矩,你说应该先从哪里下手?” 管夷吾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说:“礼义廉耻,这是国家的四个柱子。这四个柱子不稳,国家就得垮。现在您要立规矩,就得先把这四个柱子立起来,让老百姓都守规矩,那国家就稳了。” 桓公点了点头,又问:“那怎么才能让老百姓守规矩呢?” 管夷吾说:“想让老百姓听话,您得先爱护他们,然后再想办法管理。” 桓公又问:“那爱护老百姓有啥招儿?” 管夷吾说:“您得让公族的人团结起来,让家族的人也互相照应,大家都有事儿做,都有钱赚,那老百姓就亲热了。您还得赦免以前的罪犯,修复以前的宗族,给那些没后代的人立个后,那老百姓就多了。再减轻刑罚,少收点税,那老百姓就富了。您还得让有才能的人当官,教老百姓学礼,那老百姓就有礼貌了。您发的命令,得说到做到,那老百姓就正直了。这就是爱护老百姓的办法。” 桓公又问:“那管理老百姓呢?” 管夷吾说:“士农工商,这是四种人。士的儿子还是士,农的儿子还是农,工商的儿子还是工商,大家各干各的,不跳槽,那老百姓就安分了。” 桓公又问:“老百姓都安分了,但军队不够强,咋办?” 管夷吾说:“军队强不强,不在于人多,而在于精。您要是想让军队强,就得把名字藏起来,好好训练,让我帮您管管内政,顺便把军队也管了。” 桓公好奇地问:“内政咋管?” 管夷吾说:“咱把国家分成二十一乡,六个工商乡,十五个士乡。工商乡管钱,士乡管兵。” 桓公又问:“那兵咋够呢?” 管夷吾说:“咱把五家编成一轨,选个轨长;十轨编成一里,设个里长;四里编成一连,选个连长;十连编成一乡,设个乡长。咱就用这个来管军队。五家一伍,轨长带着;十轨一小戎,里长带着;四里一卒,连长带着;十连一旅,乡长带着;五乡一军,五乡的乡长带着。十五乡就能出三万人,分成三军。您带中军,高、国两位公子各带一军。春天打猎,夏天除草,秋天练兵,冬天围猎,让老百姓都习惯打仗。这样,军队就稳了。” 桓公一听,高兴地说:“那咱这军队,能不能打天下?” 管夷吾摇了摇头:“还不行。周王室还没稳住,邻国还没归附。您要是想打天下,得先尊周王室,再跟邻国搞好关系。” 桓公问:“咋搞?” 管夷吾说:“咱得查查边界,把被侵占的土地要回来,再拿些好东西去拜访邻国,别要他们的东西,那他们就跟咱亲了。咱再派些能人去四方游历,招揽贤士;再派些人去四方卖货,看看他们都喜欢啥。咱就挑那些弱的打,占地;挑那些乱的杀,立威。这样,诸侯就都来朝拜咱了。然后咱再带着诸侯去尊周王室,那咱就是霸主了!” 桓公跟管夷吾聊了三天三夜,越聊越投机,一点都不觉得累。桓公高兴极了,又斋戒了三天,去太庙告诉祖宗,要拜管夷吾为相。 管夷吾却推辞了:“我这人不行,您得用五个能人。” 桓公好奇地问:“哪五个?” 管夷吾说:“外交、种地、打仗、断案、进谏,这五个方面,我都有人选。您要是想治国强兵,就用这五个人。要是想称霸,我就勉为其难,帮您一把。” 桓公一听,就拜管夷吾为相国,还赏了他一年的市租。其他五个人,也都按管夷吾的推荐,一一拜官上任。然后,桓公就在城门上贴了个告示,把管夷吾的富强之策都写在上面,一条一条地实行起来。 有一天,桓公又找管夷吾聊天,忧心忡忡地说:“我这人有俩爱好,一个爱打猎,一个爱美女,这不会影响我称霸吧?”管夷吾哈哈一笑:“不影响,不影响!”桓公问:“那啥会影响称霸呢?”管夷吾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谁是能人,影响称霸;知道却不重用,影响称霸;重用了却不信任,影响称霸;信任了又让小人捣乱,影响称霸。”桓公一听,连连点头:“说得好!”从此以后,桓公就一心一意地信任管夷吾,还尊称他为“仲父”,对他的礼遇比高国两位公子还要高。每次国家有大事,桓公总是先找管夷吾商量,然后才自己拿主意。为了让大家尊重管夷吾,桓公还下令,全国人民都不许直呼管夷吾的名字,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得叫他“仲”,要知道,在古代,叫人的字可是表示尊敬呢! 这边鲁庄公听说齐国拜了管仲为相,气得直咬牙:“哎呀,我真后悔没听施伯的话,被这小子给耍了!”于是,鲁庄公立刻整顿兵马,打算攻打齐国,报乾时之战的仇。桓公一听鲁庄公要打过来,就对管仲说:“我刚即位不久,不想老是打仗,不如我们先去打鲁国怎么样?”管仲摇了摇头:“现在军队还没训练好,不能打。”桓公不听,还是拜了鲍叔牙为大将,带着大军直扑长勺。 鲁庄公急得团团转,问施伯:“齐国这么欺负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施伯说:“我推荐一个人,他可以对付齐国。”鲁庄公问:“谁?”施伯说:“我认识一个人,叫曹刿,住在东平乡下,从来没当过官,但他是个将相之才!”鲁庄公立刻让施伯去请曹刿。曹刿听了施伯的话,笑着说:“当官的都没主意,才来找我这个种地的吗?”施伯说:“只要你有本事,以后也能当官嘛!”于是,两人一起去见鲁庄公。 鲁庄公问曹刿:“我们怎么跟齐国打?”曹刿说:“打仗这事儿,得随机应变,不能提前说。你给我一辆车,让我到战场上看看再说。”鲁庄公一听,觉得曹刿挺有意思,就让他上了车,一起奔长勺而去。 鲍叔牙听说鲁庄公带兵来了,就摆好阵势等着。鲁庄公也摆好阵势,跟鲍叔牙对峙。鲍叔牙因为乾时之战赢了,就小看鲁军,下令击鼓进军,谁先冲进去就重重赏赐。鲁庄公一听鼓声震天,也下令击鼓迎战。曹刿连忙拦住:“别急,齐军现在士气正旺,我们得沉住气。”然后下令:“谁敢乱动,就斩首!” 齐军冲过来,鲁军却像铁桶一样,纹丝不动。齐军只好退后。过了一会儿,齐军又击鼓冲锋。鲁军还是一动不动。鲍叔牙说:“鲁军害怕了,再击鼓,他们肯定就跑了。”曹刿又听到鼓声,对鲁庄公说:“现在可以反击了,快击鼓!”这时候,鲁军是第一次击鼓,而齐军已经是第三次击鼓了。齐军看鲁军两次都没动,以为他们不敢打,都不在意了。谁知鲁军鼓声一响,突然像猛虎下山一样,刀砍箭射,杀得齐军大败而逃。鲁庄公想追击,曹刿说:“别急,我得看看。”于是下车,围着齐军列阵的地方看了一圈,又上车远望。过了一会儿说:“可以追了。”鲁庄公就驱车追击,追了三十多里才回来,缴获的战利品多得数不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曹刿论战 话说鲁庄公在长勺之战中大败齐军,心里那叫一个美啊,他转头问曹刿:“哎,老曹,你是咋做到一鼓作气就赢了他们三鼓的?快给我讲讲!”曹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慢悠悠地说:“打仗啊,主要就是看士气,士气旺就能赢,士气弱就得输。那鼓声啊,就是用来提振士气的。第一次击鼓,士气正旺;第二次击鼓,士气就开始衰了;第三次击鼓,士气就彻底没了。我呢,就不急着击鼓,先养养咱们三军的士气。等他们三鼓敲完,士气耗尽了,咱们再一鼓作气,那不是轻轻松松就赢了嘛!”庄公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你有两下子!” 接着,庄公又问:“那齐军败了,你为啥一开始不追,后来又追了呢?快说说原因。”曹刿又摸了摸胡茬,说:“齐国人狡猾得很,我怕他们有埋伏,所以开始没敢追。后来我看了看他们的车辙乱糟糟的,军旗也东倒西歪,跑得跟逃命似的,我就知道可以追了!”庄公一听,竖起大拇指:“老曹,你可真是个懂行的人啊!”说完,就封曹刿为大夫,还重重地赏了施伯推荐贤才的功劳。 这时候,髯翁也忍不住吟诗一首:“强齐压境举朝愁,韦布谁知握胜筹?莫怪边庭捷报杳,繇来肉食少佳谋。” 转眼间,就到了周庄王十三年的春天。齐军败了回去,桓公气得直跳脚:“出兵打了个寂寞,这还怎么服众啊?”鲍叔牙赶紧安慰:“主公别急,齐、鲁都是大国,谁也不怕谁,关键看谁占主场。上次乾时之战,咱们是主场,所以赢了;这次长勺之战,他们是主场,所以咱们输了。要不,我去宋国借点兵,咱们再跟鲁国干一场?”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派使者去宋国求援。 宋闵公一听小白即位了,正想找机会拉拢呢,于是就答应了出兵,约定在夏六月初旬在郎城会合。到了约定的日子,宋国派南宫长万当大将,猛获当副将;齐国派鲍叔牙当大将,仲孙湫当副将。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郎城,齐军驻扎在东北,宋军驻扎在东南。 鲁庄公一看这架势,心里直犯嘀咕:“鲍叔牙带着一肚子火来,再加上宋国帮忙,南宫长万那小子还有触山举鼎的力气,咱们这可咋整啊?”这时候,大夫公子偃站了出来:“主公别急,让我去侦察一下他们的军情!”说完,就带着几个人出去了。不一会儿,公子偃回来报告:“鲍叔牙那小子挺谨慎的,军容整齐得很;南宫长万那小子就太自大了,以为自己是无敌的,队伍都乱糟糟的。要是咱们从雩门偷偷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宋军肯定就垮了!宋军一垮,齐军也就撑不住了!” 庄公一听,还是有点担心:“你可不是南宫长万的对手啊!”公子偃拍了拍胸脯:“主公放心,让我去试试!”庄公想了想,说:“好吧,我亲自给你当后援!” 于是,公子偃就准备了一百多张虎皮,盖在马背上,趁着月色朦胧,悄悄地开了雩门出去了。快到宋营的时候,宋军还没发现呢。公子偃一声令下,军中顿时金鼓齐鸣,火光冲天,直冲宋营。火光下,那些披着虎皮的战马就像一群猛虎一样咆哮着,宋营的人马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逃跑。南宫长万虽然勇猛,但车马都散了,只好驱车而退。 这时候,鲁庄公的后援也到了,两军合在一处,连夜追击。到了乘邱地方,南宫长万对猛获说:“今天咱们得拼命了,不然就得完蛋!”猛获应了一声就冲了出去,刚遇上公子偃,两人就杀了起来。南宫长万挺着长戟直撞入鲁军之中,逢人就刺,鲁军都被他吓得不敢上前。 庄公一看这架势,对身边的戎右颛孙生说:“你平时就以力气大出名,能跟南宫长万较量一下吗?”颛孙生一听,也挺起大戟就去找南宫长万交锋了。庄公站在车上看着,见颛孙生跟南宫长万打得难解难分,就回头对身边的人说:“把我的金仆姑拿来!”金仆姑可是鲁军府里最锋利的箭啊!身边的人赶紧把箭拿来给庄公搭上弓箭瞄准了南宫长万“嗖”地一箭射去正中南宫长万的右肩深入骨髓。南宫长万用手拔箭颛孙生趁他手慢复尽力一戟刺透他的左股南宫长万倒撞于地急欲挣扎却被颛孙生跳下车来双手紧紧按定众军一拥上前将他擒住。猛获见主将被擒弃车而逃。 鲁庄公大获全胜鸣金收军颛孙生押着南宫长万来献功。南宫长万虽然肩股受伤却仍挺立不倒毫无痛苦之色。庄公见他勇猛便以厚礼相待。鲍叔牙得知宋军失利也只好带着残兵败将回去了。 这一年齐桓公派大行隰朋到周朝去报告自己即位的事情并且请求联姻。第二年周朝派鲁庄公主婚将王姬下嫁给齐国。徐国、蔡国、卫国也都各自派了女儿来陪嫁。因为鲁国有主婚之劳所以齐、鲁两国又重归于好各自忘掉了过去的恩怨结为兄弟之国。 到了秋天宋国发大水鲁庄公说:“齐国已经跟咱们和好了咱们干嘛还要跟宋国过不去呢?”于是就派人去慰问宋国。宋国感激鲁国体恤灾情也派人前来致谢并且请求释放南宫长万。鲁庄公见好就收就放了南宫长万回国。从此以后三国和好如初各自消除了前嫌。 这时候髯翁又忍不住吟诗一首:“乾时长勺互雄雌,又见乘邱覆宋师。胜负无常终有失,何如修好两无危?” 话说南宫长万灰溜溜地回到宋国,宋闵公这家伙,也是调皮,竟然调侃起长万来:“嘿,老兄啊,以前我挺敬重你的,现在你成了鲁国的阶下囚,我可就不那么瞧得上你啦!”长万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但又不敢发作,只能红着脸退了出去。 大夫仇牧私下里找闵公聊天:“大哥啊,君臣之间得讲礼数,不能乱开玩笑啊!开玩笑就会不敬重,不敬重就会傲慢,傲慢无礼,那就容易出乱子了,你得小心点!”闵公却满不在乎:“哎呀,我跟长万那是铁哥们儿,没事儿的!” 转眼间,周庄王十五年,周庄王驾崩,太子胡齐继位,成了僖王。丧信传到宋国,闵公正和宫女们在蒙泽玩得嗨呢,还叫长万来表演掷戟的绝技。长万那是真有两把刷子,能把戟扔得老高,再稳稳接住,宫女们都看得目瞪口呆,连声叫好。闵公心里那个酸啊,就找个茬儿,和长万玩起了博戏(古代的一种棋类游戏),输了就得喝酒。闵公可是个老手,长万连输了五局,喝得东倒西歪,心里那叫一个不服,还想再玩。闵公笑话他:“你一个手下败将,还想赢我?”长万一听,心里更窝火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周庄王驾崩了,新王继位。闵公说:“咱们得派个人去吊唁一下。”长万趁机说:“我还没去过王都呢,让我去呗。”闵公笑话他:“咱们宋国是没人了吗?派个囚犯去?”宫女们都笑得前仰后合。长万的脸成了猪肝色,羞愧变成了愤怒,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干脆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了,大骂:“你这个无道的昏君,知道囚犯也能杀人吗?”闵公也火了:“你这个反贼,敢这样跟我说话?”说着就去抢长万的戟。长万也不跟他抢,拿起博局就把闵公给撂倒了,再一顿乱拳,闵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领了盒饭。宫女们吓得四散奔逃。 长万还气呼呼的,提着戟就往外走,到了朝门口,遇到了大夫仇牧。仇牧问:“主公呢?”长万说:“那个昏君太不讲理了,已经被我干掉了!”仇牧一听,哈哈大笑:“老兄,你喝多了吧?”长万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喝多,说的是真话!”说着还把手上的血给他看。仇牧一看,脸色大变,大骂:“你这个弑君的逆贼,天理难容!”说着就举起笏板来打长万。长万力大无穷,一把就把笏板打飞了,再一拳,就把仇牧的脑袋打得像西瓜一样碎了,牙齿都飞了出来,脑袋还嵌进门里三寸深,真是恐怖如斯! 仇牧一死,长万就悠闲地拾起戟,慢慢地上了马车,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宋闵公在位十年,就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被这个逆臣给害了。春秋时期真是乱世啊,杀个国君就像杀只鸡一样稀松平常,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史臣还给仇牧写了篇赞词: 世道乱了啊,礼数都没了,君臣之间都乱套了。君主开玩笑,大臣也开玩笑,君主用嘴开玩笑,大臣用戟开玩笑。仇牧真是条汉子啊,用笏板打逆贼,不怕强权,忠心耿耿,死得比泰山还重,名字比日月还亮! 哎哟喂,这太宰华督一听宫里出事儿了,立马拔剑跳上车,打算带兵去平乱。他一路风驰电掣,到了东宫西边,不偏不倚就撞上了南宫长万。长万这家伙,二话不说,抡起戟就刺,华督“哎哟”一声就摔下了车,长万再补一戟,华督就彻底拜拜了。长万也不含糊,直接扶了闵公的堂弟公子游上位,然后把戴、武、宣、穆、庄这些家族的人全给赶跑了。那些公子哥们儿一看不妙,纷纷出逃,公子御说就奔向了亳地。 长万琢磨着:“这御说啊,文韬武略都有,还是君主的亲弟弟,现在在亳地,肯定得搞点事情。要是把他给解决了,其他的公子哥儿就不足为虑了。”于是他就派自己儿子南宫牛和猛获带着兵马去围亳地。 到了冬天十月,萧叔大心带着戴、武、宣、穆、庄五家的兵马,还联合了曹国的军队来救亳地。公子御说一看援军到了,立马开城迎接,里应外合,南宫牛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南宫牛自己也被干掉了。猛获一看形势不妙,直接脚底抹油,投奔卫国去了。 这时候,戴叔皮给御说出了个主意:“咱们就用降兵的旗号,假装说南宫牛他们已经打下了亳地,抓住了御说,胜利回朝!”然后他们就派人一路散布谣言,长万还真信了,一点防备都没有。结果群公子们的兵马一到,城门一开,他们就冲进去了,大喊:“我们只抓逆贼长万一个,其他人别慌!” 长万一看形势不妙,撒腿就往宫里跑,想带着子游逃跑。结果一进宫,发现满朝都是甲士,一个内侍跑出来说:“子游已经被杀了!”长万长叹一声,心想:“这天下之大,只有陈国跟宋国没什么交情,我得去陈国。”但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妈,他又犹豫了:“妈呀,我不能丢下你呀!”于是他又跑回家,扶着老妈上了辇车,左手挟着戟,右手推着辇车,一路狂奔,那速度,简直比风还快,没人敢拦他。从宋国到陈国,二百六十多里路,他一天就到了,这神力,真是古今罕见啊! 再说群公子们杀了子游之后,就立了公子御说为君,这就是宋桓公。他们拜戴叔皮为大夫,选了五族里的贤人为公族大夫,萧叔大心还是回萧地守着。然后他们派使者去卫国要人,又派使者去陈国要长万。这时候,公子目夷才五岁,他站在宋桓公旁边,笑着说:“长万不会来的!”宋桓公问:“小孩子,你怎么知道?”目夷说:“勇武的人大家都敬重,宋国不要他,陈国肯定会庇护他。他空手而来,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宋桓公一听,恍然大悟,于是命人带着重礼去贿赂陈国。 先说说宋国的使者到了卫国,卫惠公问群臣:“给猛获还是不给?哪个更合适?”群臣都说:“人家危急时刻投奔我们,怎么能抛弃他呢?”大夫公孙耳却劝道:“天下的恶人都是一样的,宋国的恶人和卫国的恶人没什么区别。留一个恶人,对卫国有什么好处?再说卫宋两国一向交好,不把人交出去,宋国肯定会生气。为了庇护一个恶人而失去一个国家的友谊,这可不是好主意!”卫侯一听,觉得有理,就把猛获绑了交给宋国。 再说宋国的使者到了陈国,献上重礼给陈宣公。陈宣公一看这礼这么重,就答应把长万交出去。但他又担心长万力大无穷难以制服,于是得想个计策困住他。他就让公子结去跟长万说:“我们君主能得到您啊,就像得到了十座城池一样。宋国人就算请一百次,我们也不会答应的。我们君主怕您怀疑我们,特地派我来跟您掏心掏肺地聊一聊。如果您觉得陈国太小,想去更大的国家,我们也愿意让您多留几个月,给您准备车马!”长万一听,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您能容得下我,我还求什么呢?”于是公子结就摆酒设宴,跟长万结拜为兄弟。 第二天,长万亲自到公子结家里道谢,公子结又留他喝酒。喝到一半,公子结把家里的婢妾都叫出来劝酒,长万一高兴,就喝得酩酊大醉,直接倒在席子上。公子结一看机会来了,就让力士用犀牛皮把长万裹起来,用牛筋绑得紧紧的,还把他老妈也给囚了起来,连夜送到宋国。半路上,长万才醒过来,使劲挣扎,但犀牛皮太坚韧了,他怎么也挣不脱。快到宋城的时候,犀牛皮都被他挣破了,手脚都露在外面。押送的军人一看,直接用锤子砸他的腿,把他的腿骨都给砸断了。宋桓公下令把长万和猛获一起绑到市场上,剁成了肉泥,还让厨师做成肉酱,分给群臣吃,说:“做臣子的如果不能好好侍奉君主,就看看这肉酱吧!”连他八十岁的老妈也没放过,一起给杀了。髯翁有诗感叹说: “这家伙力气大得惊人,但只知道母子情深却忘了君臣大义。到头来被剁成肉酱,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就是给那些想造反的人看的!” 宋桓公一看萧叔大心救了亳地,高兴得不得了,立马把萧地升级成了附庸国,还封大心做了萧君。他又想到华督为了国家牺牲了,就让他儿子家接了班,做了司马。从此以后,华家就成了宋国的大夫世家。 再来说说齐桓公,自从在长勺被打得屁滚尿流之后,他就彻底对打仗失去了兴趣。他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了管仲,自己则整天和美女们喝酒作乐。有人想跟他聊国家大事,他就大手一挥:“去找仲父!” 这时候,有个叫竖貂的小太监,为了能进内宫,居然自己把自己给阉了。桓公一看,这家伙为了我牺牲这么大,得好好宠着他。还有个叫易牙的厨师,手艺好得不得了,还会玩权术。一次,卫姬病了,易牙做了道菜,卫姬一吃,嘿,病就好了。卫姬就整天在桓公耳边夸易牙。易牙还用好吃的贿赂竖貂,竖貂就在桓公面前推荐他。桓公一尝易牙做的菜,哟呵,真好吃!就问:“你这做的是什么肉啊?”易牙一脸淡定地说:“人肉。”桓公一听,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你从哪弄来的人肉?”易牙说:“这不是我三岁的大儿子嘛。我听说,忠君的人得把家都献给君主,您还没尝过人肉呢,我就把他杀了给您尝尝。”桓公一听,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觉得易牙够忠诚,也宠着他。 管仲掌权三年,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有人写诗夸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仲父制齐真有一套。要是桓公一直信他,那竖貂和易牙这俩小人哪敢蹦跶?” 这时候,楚国正牛气冲天,灭了好几个小国,汉阳那边的小国都吓得称臣纳贡。只有蔡国仗着和齐国联姻,还有中原诸侯的支持,没服楚国。到了楚文王熊赀这一代,已经是称王的第二代了,手底下有斗祈、屈重这些能人,慢慢开始打中原的主意。 蔡哀侯献舞和息侯都娶了陈国的女子为妻。蔡哀侯娶得早,息侯娶得晚。息侯的老婆妫氏,那叫一个漂亮,简直是仙女下凡。有一次,她回娘家陈国,路过蔡国。蔡哀侯说:“我姨妈来了,怎么能不见见呢?”就把她请到宫里,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息妫气得不行,回息国的时候,连蔡国都不进了。息侯一听老婆被蔡哀侯欺负了,心里那个气啊,就想报复。他派使者给楚文王送礼,然后悄悄地说:“蔡国仗着和中原诸侯关系好,不服咱们楚国。要是您派兵打息国,我向蔡国求救,蔡哀侯肯定会亲自来救。到时候,咱们两国联手,就能抓住他了。抓住了他,蔡国还不得乖乖听话?”楚文王一听,这主意不错,立马就派兵去打息国。息侯一求救,蔡哀侯立马带着大军来救。结果,楚国的伏兵一出来,蔡哀侯就傻眼了,被打得落花流水,一直逃到莘野,才被活捉。息侯好好犒劳了楚军一番,把楚文王送出境才回来。蔡哀侯这时候才知道上了息侯的当,恨得牙痒痒。 楚文王回到楚国,想把蔡哀侯杀了煮了吃了,祭祭太庙。结果有个叫鬻拳的大臣说:“大王啊,您现在正忙着打中原呢,要是杀了蔡哀侯,别的诸侯都得吓尿了。不如放了他,跟他讲和。”楚文王就是不听。鬻拳一看,急眼了,左手拉着楚文王的袖子,右手拔出刀来,架在楚文王的脖子上说:“大王,您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跟您一起死!我不能看着您失去诸侯的支持!”楚文王一看,这架势,吓得连忙说:“我听你的还不行吗?”鬻拳说:“大王您能听我的,是楚国的福气。但是我劫持了大王,按律当斩,请大王赐我一死!”楚文王说:“你忠心耿耿,我不怪你。”鬻拳说:“大王您不怪我,我自己能怪自己吗?”说完,一刀就把自己的一条腿给砍了,大喊:“以后谁再敢对大王无礼,就看看我这条腿!”楚文王赶紧让人把他的腿收起来,说:“这是我违抗忠臣劝告的证据!”然后让医生给他治伤。虽然伤治好了,但鬻拳从此不能走路了。楚文王就让他守城门,尊称他为太伯。然后,楚文王就把蔡哀侯给放了,还摆了一大桌酒席给他送行。酒席上,有个弹筝的女子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楚文王指着她说:“这女子色艺双绝,你得喝一杯!”说完,就让这女子给蔡哀侯敬酒。蔡哀侯一口气喝完,又倒了一杯给楚文王敬酒。楚文王笑着说:“你这辈子见过比这还漂亮的女人吗?”蔡哀侯想起息侯让他吃败仗的事,就说:“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息妫了,那真是天上的仙女啊!”楚文王一听,眼睛都亮了:“她长啥样啊?”蔡哀侯说:“眼睛像秋水,脸蛋像桃花,身材刚刚好,一举一动都让人着迷,我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了。”楚文王一听,心里那个痒啊,就想见见息妫。 于是,楚文王找了个巡游的名义,跑到息国来了。息侯一看楚王来了,吓得赶紧出来迎接,毕恭毕敬的。楚王一到,息侯就让人给他准备了好吃的,还在朝堂上摆了一大桌酒席。息侯亲自给楚王敬酒。楚王接过酒杯,笑着说:“我以前可帮过你老婆的忙,现在我来了,你老婆是不是该出来给我敬杯酒啊?”息侯一听,吓得冷汗都下来了,但不敢不听楚王的,就连声答应,赶紧让人去叫息妫。不一会儿,息妫就穿着漂亮的衣服来了,给楚王行礼。楚王一看,哟呵,这女人果然漂亮!息妫拿起一个白玉杯子,倒满酒,给楚王敬酒。楚王一看她的手和玉杯相映成趣,更是美得不行。楚王想亲自接过酒杯,但息妫不慌不忙地把酒杯递给了一个宫女,让宫女递给楚王。楚王一口气喝完,息妫又行礼告退。楚王心里那个痒啊,都没心思喝酒了。第二天,楚王也在馆舍里摆了一桌酒席,名为答谢,其实暗地里埋伏了兵马。息侯一来,楚王就假装喝醉了,说:“我以前可帮过你老婆的忙,现在我手下这些人都在这里,你老婆是不是该出来犒劳犒劳他们啊?”息侯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说:“我们国家小,没啥好东西招待您的手下,我回头跟我老婆商量商量。”楚王一听,心里那个乐啊,嘿嘿,这息妫,我肯定要见到! 楚王一听息侯的话,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珠子喊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家伙,竟敢跟我耍嘴皮子!我的人,你们还不快给我把他抓起来!”息侯刚想解释两句,只见两边埋伏的士兵“嗖”地一下冲了出来,薳章、斗丹两位大将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从酒席上把息侯给拎了起来,绑得跟粽子似的。 楚王自己则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息宫,一心要找到息妫。息妫一听外面乱哄哄的,心里叹了口气:“唉,真是引狼入室啊,这都是我自找的!”她转身就往后园跑,想投井自杀。结果斗丹这家伙眼疾手快,一步抢上前,拽住了息妫的衣角,嬉皮笑脸地说:“夫人啊,你不想救息侯一命吗?怎么夫妻俩都要寻死啊?”息妫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 斗丹也不在乎息妫的态度,硬是把她拉到了楚王面前。楚王一看息妫,眼睛都直了,赶紧用好话哄她,还发誓说不杀息侯,不砍息家的祖坟。然后,他就在军营里把息妫立为了夫人,还让她坐在自己的马车后面。因为息妫的脸蛋儿跟桃花似的,楚王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桃花夫人”。现在汉阳府城外还有个桃花洞,上面有个桃花夫人庙,供奉的就是息妫。唐朝的杜牧还给她写了首诗呢: 细腰宫里桃花新,美人无言过几春? 息侯死了为了啥,可怜金谷坠楼人(这句是借古喻今,原意并非指息妫,但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楚王为了息妫,连息侯都杀了,真是比金谷园里的绿珠还惨呢)。 楚王把息侯扔到了汝水那边,给了他十户人家的小地方,让他守着息家的祖坟。息侯一听这安排,心里那个憋屈啊,没多久就气死了。楚王这么做,可真是够缺德的! 想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咱们下回接着聊! 第18章 曹沫手剑劫齐桓 周厘王元年,那春天的阳光刚刚照进大地,齐桓公就早早地起了床,设了朝。群臣们拜贺完毕,桓公就转头问管仲:“仲父啊,你看咱齐国现在兵强马壮,粮食多得堆成山,百姓们也都知书达理,我是不是该搞点大事情,立个盟约,当当霸主啥的?” 管仲一听,嘿嘿一笑,说:“大王啊,您这想法不错,但现在诸侯里比咱强的还有不少呢,像南方的荆楚,西方的秦晋,都各玩各的,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可周天子虽然是落魄了点,但毕竟是大家的老大。自从他搬到洛阳,那些诸侯们就不怎么朝拜,也不送礼物了。您看,郑伯都敢射周桓王的肩膀,五国都敢不听庄王的命令,这世道啊,都乱套了。现在庄王刚去世,新王上位,宋国那边又因为南宫长万那小子闹得鸡飞狗跳,国君还没定下来。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朝拜一下周天子,请他下个命令,召集诸侯们来开个会,把宋国的国君给定下来。等宋国那边稳定了,咱再奉天子的命令,去管管那些不听话的诸侯。弱的咱就帮一把,强的咱就压压,那些不听话的,咱就带着大家去收拾他们。这样一来,大家就知道咱是真心为大家好,肯定都会来朝拜咱齐国,咱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能当上霸主啦!” 桓公一听,高兴得直拍大腿:“好主意!好主意!” 于是,桓公就派了个使者去洛阳朝拜新上任的厘王,顺便请了个命令,说要开个会,定定宋国的国君。厘王一听,高兴地说:“哎呀,舅舅你还记得我这小侄子,真是太好了。那些泗水边上的诸侯们,都听你的,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使者回来一报告,桓公就立马给宋、鲁、陈、蔡、卫、郑、曹、邾这些国家发了通知,说三月一号,大家都要到北杏这个地方来开会。 桓公又问管仲:“咱这次去开会,要带多少兵马?” 管仲摆摆手:“大王啊,您是奉了天子的命令去开会,带兵马干啥?咱这是衣裳之会,讲的是文明礼貌!” 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让士兵们先去搭了个三层高的祭坛,上面还挂了钟和鼓,天子的位置设在中间,旁边还准备了放玉器和丝绸的桌子,一切都准备得井井有条。 到了开会的那天,宋桓公御说第一个到了,跟桓公寒暄了几句。接着,陈宣公、邾子、蔡哀侯也都来了。他们一看齐国那边没兵马,都私下里说:“齐侯这人,真是实诚啊!”于是,他们就把自己的兵马都撤到了二十里之外。 眼看二月都要过完了,桓公有点着急,问管仲:“这人都还没来齐,咱要不要改个日子?” 管仲摇摇头:“俗话说得好,‘三人成众’,现在来了四国,也不算少了。要是改日子,那就是咱不讲信用;要是等他们还不来,那就是咱不尊重天子的命令。咱这可是第一次开会,就给人留下不讲信用、不尊重天子的印象,那还怎么当霸主?” 桓公又问:“那咱是开会呢,还是结盟呢?” 管仲说:“人心还没齐呢,等开完会不散场,再结盟也不迟。” 桓公点点头:“好主意!” 三月一号一大早,五国的诸侯们都聚在了祭坛下面。桓公拱了拱手,跟大家说:“这世道啊,天子的话都不管用了,到处都是叛乱。我奉了天子的命令,来召集大家开会,一起帮帮天子。今天这事,得推一个人出来当头儿,然后大家听他的,政令才能传遍天下。” 诸侯们私下里都商量着,想推齐国吧,但宋国的爵位比齐国高;想推宋国吧,宋国又刚靠齐国定了位,不敢太嚣张。这事就僵住了。 这时,陈宣公站了出来,说:“天子把召集大家的重任交给了齐侯,谁敢抢啊?我看,还是推齐侯当头儿吧!” 大家都说:“对!对!就齐侯了!” 桓公谦虚了几句,然后就上了祭坛。他坐在最中间,然后是宋公、陈侯、蔡侯、邾子。等大家都坐好了,钟鼓齐鸣,他们先在天子的位置上拜了拜,然后又互相拜了拜,叙了叙兄弟情谊。 仲孙湫拿着一份盟约,跪在地上读起来:“某年月日,齐小白、宋御说、陈杵臼、蔡献舞、邾克,奉天子之命,在北杏开会,一起帮帮天子,保护弱小,打击强横。谁要是违反了盟约,大家就一起收拾他!” 诸侯们都拱手表示同意。 这就是《论语》里说的桓公九合诸侯的第一次会议。有人还写了首诗来纪念这事:“冠裳济济聚五君,临淄事业焕然新。局中先着一谁能识?只为推尊第一人。” 对了,还有件事得提一提,那就是曹沫劫齐桓公的事。这可是后世侠客们的老祖宗啊!也有人写了首诗来纪念他:“戈甲森森如浪潮,仗剑登台意气豪。三败之辱一朝雪,侠客之首属曹沫。” 诸侯们一听盟柯那事儿,都对齐桓公竖起了大拇指,夸他讲信用、讲义气。卫国和曹国一看,也赶紧派人过来道歉,想加入这个大家庭。桓公就说了,等咱们收拾完宋国,再一起开个会,好好聊聊。然后,他又派了个人去洛阳,跟周厘王说宋国那小子不听话,不来开会,想让天子派兵,咱们一起去教训教训他。周厘王一听,就派了个叫单蔑的大夫,带着一队人马,跟齐国一起去打宋国。这时候,陈国和曹国也说要帮忙,愿意当先锋。 桓公就让管仲先带一队人马,去跟陈国、曹国会合,他自己则带着隰朋、王子成父、东郭牙这些人,领着大军跟在后面,准备在商邱跟管仲他们会合。这时候,已经是周厘王二年的春天了。 说起来,管仲有个小妾,叫婧,是钟离那边的人,特别有文化,还特别聪明。桓公这人好色,每次出门都带着一群美女。管仲呢,也带着婧一起出门。 这天,管仲的大军从南门出发,走了三十多里地,到了峱山。他们看到一个山野村夫,穿着破衣服,戴着破帽子,光着脚丫子,在山下放牛。这个人一边敲着牛角,一边唱歌。管仲在车上一看,这人不简单啊,就让人给他送了点吃的喝的。 这个村夫吃完喝完,就说想见见管仲。使者说:“相国的车已经过去了。”村夫说:“我有句话,麻烦您帮我带给相国:‘浩浩乎白水’。”使者追上管仲的车,把这话告诉了他。管仲一听,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就问婧。婧说:“我听过一首《白水》的诗,里面有句‘浩浩白水,儵儵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这个人可能是想出来做官。” 管仲一听,立马让人停车,把这个村夫叫过来。这个村夫把牛寄在村里,就跟使者去见管仲了。他见了管仲,也不下跪,就拱了拱手。管仲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我是个卫国的山野村夫,叫宁戚。我听说相国您喜欢贤能的人,就特地赶过来,想求您给个机会。” 管仲跟他聊了几句,发现他挺有学问的,就叹了口气说:“像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在乡野里,真是太可惜了。我们的大军在后面,过几天就到这儿了。我写封信,你拿着去见我们大王,他肯定会重用你的。” 说完,管仲就写了封信,交给宁戚。两个人就此别过。宁戚又回到了峱山下放牛。 过了三天,桓公的大军才到。宁戚还是穿着那身破衣服,戴着破帽子,光着脚丫子,站在路边,一点也不害怕。 桓公的车快到的时候,宁戚又开始敲牛角唱歌了:“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桓公一听,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就让人把他带到车前,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宁戚如实回答:“我叫宁戚,是个放牛的。” 桓公说:“你是个放牛的,怎么敢讽刺朝政?”宁戚说:“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哪敢啊?” 桓公说:“现在天子在上,我率领诸侯都服从他,百姓安居乐业,草木都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这不就是舜日尧天吗?你说‘不逢尧舜’,又说‘长夜不旦’,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宁戚说:“我虽然是个村夫,没见过先王的政治,但也听说过尧舜的时代。那时候,风调雨顺,百姓自给自足,这就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可是现在呢?朝政不振,教化不行,你说这是‘舜日尧天’,我实在是不懂。而且,我还听说尧舜的时代,百官都尽职尽责,诸侯都服从,赶走了四个凶恶的人,天下就安定了。那时候不用说话就有人信任,不用发怒就有人害怕。可是现在呢?你一次开会宋国就不来,二次开会鲁国就闹事。战争不断,百姓疲惫不堪,你说这是‘百姓乐业,草木沾春’,我又是实在不懂。我还听说尧把自己的儿子丹朱都放弃了,把天下让给了舜。舜呢?又跑到南河去躲着,百姓们都去请他,他才不得已当了皇帝。可是现在你呢?你杀了你的哥哥才得到这个国家,还借着天子的名义去命令诸侯。我又不知道这跟唐虞的禅让比起来怎么样了?” 桓公一听,火冒三丈:“你这个匹夫,竟敢出言不逊!”然后他就让人把宁戚拉下去斩了。可是宁戚一点都不害怕,还仰天长叹:“桀杀了龙逢,纣杀了比干,现在我也要跟他们一样了!” 这时候,隰朋过来说:“这个人看到权势不低头,看到威严不害怕,肯定不是个普通的放牛娃。大王您还是饶了他吧!” 桓公一听,觉得也有道理,怒气就消了。他让人把宁戚放开,说:“我刚才只是试试你,你果然是个好人。” 宁戚这时候才从怀里掏出管仲的信,递给桓公。桓公拆开一看,上面写着:“我奉命出兵,走到峱山,遇到了卫国人宁戚。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放牛娃,是个有用的人才。您应该留下来辅佐您。如果您放弃了他,让他去了别的国家,那齐国可就后悔莫及了!” 桓公说:“你既然有仲父的信,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宁戚说:“我听说‘贤君选贤能的人辅佐自己,贤能的人也选贤明的君主辅佐’。如果您是个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真话的人,对我发脾气,那我宁死也不会拿出这封信的。” 桓公一听,高兴极了,就让宁戚坐自己的后车。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桓公急着要衣冠,准备封宁戚为官。有个太监问:“大王要衣冠,是不是要给宁戚封爵啊?”桓公说:“对。”太监又说:“卫国离齐国不远,您何不派人去调查一下。如果他真的贤能,再封他也不迟。”桓公说:“这个人是个豁达的人才,不会拘泥于小节。我怕他在卫国的时候,可能有些小过错。如果调查出来他有过错,再封他就不光彩了;如果不用他,又太可惜了!”于是,他就在灯烛之下,拜宁戚为大夫,让他跟管仲一起管理国家大事。 宁戚换上新衣服,谢过恩,就出去了。这时候,有个老头儿写了首诗来纪念这事儿:“短褐单衣牧竖穷,不逢尧舜遇桓公。自从叩角歌声歇,无复飞熊入梦中。” 桓公的大军开到宋国的地界时,陈宣公杵臼和曹庄公射姑已经先到了,紧接着周朝的单子也带着兵马赶到。大家一碰头,就开始商量怎么攻打宋国。这时候,宁戚站出来说:“咱们这次可是奉了天子的命令,纠集诸侯来讨伐宋国。不过,我觉得吧,用武力取胜不如用德行取胜。要不,我先去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宋公求和。” 桓公一听,觉得宁戚这主意不错,就下令大军在边界上安营扎寨,让宁戚一个人去宋国。宁戚就坐着辆小车,带着几个随从,直奔宋国的都城睢阳。 到了睢阳,宁戚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宫,见了宋公,只是拱了拱手,连个跪拜的礼都没有。宋公一看,心里就嘀咕了:“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旁边的戴叔皮赶紧小声告诉宋公:“这人原来是个放牛的,齐桓公刚提拔他,肯定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这次来肯定是想说服咱们求和。” 宋公一听,心里就有了主意,他故作镇定地问宁戚:“你来干什么?”宁戚也不客气,直接就说:“我来看看宋国是不是快完了!” 宋公一听,吓了一跳:“我好歹也是个诸侯国的国君,怎么就要完了?”宁戚哼了一声:“你觉得自己比周公怎么样?”宋公赶紧摇头:“周公是圣人,我哪敢跟他比?” 宁戚接着说:“周公那时候,天下太平,四方都臣服。可你呢?国家都快亡了,还整天自以为是,不尊重贤士。这样下去,不出事才怪呢!” 宋公一听,觉得宁戚说得有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刚继位没多久,还不懂这些道理,先生别见怪。”戴叔皮在旁边一看,急了,连连给宋公使眼色,可宋公就是不理他。 宁戚看宋公被说动了,就接着说:“现在天子失权,诸侯割据,君臣不分,篡位弑君的事情天天都有。齐桓公不忍心看到天下大乱,就奉了天子的命令,来主持大局。你既然已经参加了盟会,就应该遵守盟约。可你呢?又反悔了。现在天子大怒,派了军队来讨伐你。你前面已经背叛了天子,后面又跟天子的大军对抗,不用打,我就知道你输定了。” 宋公一听,赶紧问宁戚:“那先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宁戚说:“你就别舍不得那点礼物了,跟齐国和好吧。这样,你既不失礼于天子,又能跟齐国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宋公一听,觉得宁戚说得有道理,就派了个使者跟着宁戚去齐军大营求和。戴叔皮一看,满脸羞愧地退了出去。 使者见了齐桓公,说明了来意,还献上了十块白玉和一千镒黄金。齐桓公一看,说:“这可是天子的命令,我可不敢擅自做主。还是麻烦王臣去跟天子说一声吧。”说完,就把使者献上的礼物转送给了单子。 单子一看,说:“只要君侯肯原谅我们,我们一定尽力去跟天子说。”于是,齐桓公就让宋公先去朝拜天子,然后再定盟会的时间。单子辞别了齐桓公,就回去了。齐桓公和陈、曹两国的国君也都各自回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杀子颓惠王反正 话说齐桓公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门,管仲就凑上前来,像说书先生一样开讲:“自打咱们东边搬家以来,就没见过比郑国更牛的。他们灭了东虢,还在那儿建都,前有嵩山后有黄河,右边洛水左边济水,虎牢关那险峻,简直是天下闻名。想当年庄公靠着这地界,又是打宋国又是吞许国,连周王室的大军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还跟楚国穿一条裤子。楚国啊,那可是个不安分的国家,地大人多,军队强得跟狼似的,把汉阳那边的国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还跟周王室对着干。您要是想保护王室,在诸侯里当老大,不搞定楚国可不行;要搞定楚国,又必须先拿下郑国!” 齐桓公一听,眼睛一亮,拍着手说:“我早就知道郑国是中原的交通枢纽,早就想收了它,就是苦于没招儿啊!” 这时候,宁戚溜达过来,摇着扇子说:“郑国的公子突啊,曾经当过两年国君,后来被祭足给赶跑了,立了子忽。结果高渠弥又杀了子忽立了子亹,咱们先君又把子亹给干掉了,祭足再立子仪。祭足这个臣子赶国君下台,子仪这个弟弟抢哥哥的位子,这都是乱套的事儿,都得好好教训教训。现在公子突躲在栎城,天天琢磨着怎么回郑国呢。再加上祭足已经死了,郑国现在没人了。您派个将领去栎城,把公子突送回去,他肯定会感激您,以后肯定得朝拜您!” 齐桓公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派了宾须无带着二百辆战车,跑到栎城外二十里地扎营。宾须无还特意派人去跟公子突说了这事儿。 公子突一听祭足死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赶紧派心腹去郑国打听消息。结果又听说齐桓公要派人送他回去,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亲自跑到城外迎接,还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郑国那边派来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说:“祭仲死了,现在叔詹是上大夫。”宾须无一听,问:“叔詹是啥人啊?”公子突说:“治国的好手,但不是带兵的料!” 打探消息的人又说:“郑城有件怪事,南门里头有条青头黄尾的蛇,八尺多长;门外还有条红头绿尾的蛇,丈把长,两条蛇在门口斗了三天三夜,都没分出胜负。城里人都跑去围观,但没人敢靠近。后来过了十七天,里面的蛇被外面的蛇咬死了,外面的蛇还跑到城里,钻到太庙里就不见了。” 宾须无一听,赶紧站起来给公子突作揖说:“恭喜国君,您的位置稳了!”公子突一愣,问:“这话咋说?”宾须无说:“郑国那外面的蛇就是您啊,丈把长,说明您排行老大。里面的蛇是子仪,八尺长,说明他是弟弟。十七天前里面的蛇被咬,外面的蛇进城,您当年是甲申年夏天逃出来的,现在正好是辛丑年夏天,刚好十七年。里面的蛇死了,这是子仪要失位的兆头;外面的蛇进了太庙,这是您要回来主持宗庙祭祀的征兆。我们国君正在天下宣扬正义,准备让您回到正确的位置上,这蛇斗得正是时候,简直就是天意啊!” 公子突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说:“要是真如您所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于是,宾须无和公子突商量好,晚上偷袭大陵。傅瑕带着兵出来迎战,两边刚一交锋,宾须无就从后面偷袭,先打下了大陵,插上了齐国的旗帜。傅瑕一看大势已去,只好投降。 公子突对傅瑕可是恨得牙痒痒,说:“十七年啊,十七年你跟我对着干,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着就让手下把傅瑕推出去斩了。 傅瑕大喊:“国君您不想回郑国了吗?为啥要杀我?”公子突让人把他带回来,问:“你有啥本事能杀子仪?别拿甜言蜜语哄我,想趁机逃跑吧?” 傅瑕说:“现在郑国的朝政都是叔詹在管,我跟他关系铁得很。您要是能饶我一命,我悄悄溜进郑国,跟他商量商量,子仪的人头肯定给您送来。” 公子突大骂:“你这老狐狸,别想骗我!我放你进城,你肯定会跟叔詹起兵抵抗我。” 宾须无说:“傅瑕的老婆孩子都在大陵呢,咱们可以把他们押在栎城当人质。” 傅瑕一听,赶紧磕头求饶,还指天发誓。公子突这才放了他。 傅瑕跑到郑国,连夜去见叔詹。叔詹一看傅瑕,惊讶地说:“你守大陵呢,咋跑这儿来了?” 傅瑕说:“齐桓公要帮公子突夺回郑国,派了大将宾须无带着大军来,大陵已经丢了,我连夜逃命才跑到这儿。齐军马上就要到了,情况危急啊!你能杀了子仪,开城迎接他们,就能保住富贵,也能避免百姓遭殃。转祸为福,就看这一回了!不然的话,后悔都来不及啊!” 叔詹一听,半天没说话,最后说:“我以前就主张迎接老国君回来,但被祭仲给拦住了。现在祭仲死了,这是老天在帮老国君啊,违背天意可是要遭报应的。不过,咱们得想个办法。” 傅瑕说:“可以给栎城发个信儿,让他们赶紧进军。您带着人出城假装抵抗,子仪肯定会到城墙上观战,我瞅准机会就动手。您再带着老国君进城,大事就定了。” 叔詹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派人给公子突送信儿。然后傅瑕去见子仪,说齐军帮公子突,大陵已经丢了。子仪一听,吓得不行,说:“我得赶紧派人去楚国求救,等楚军到了,咱们内外夹击,齐军就退了。” 叔詹故意拖着不办,过了两天还没发使者。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栎军已经到城下了。叔詹说:“我得出兵迎战,你跟傅瑕在城上固守。”子仪还真信了。 结果公子突先到了,叔詹跟齐军打了几下就跑了,傅瑕在城上大喊:“郑军败了!”子仪本来就胆小,吓得就要下城,结果被傅瑕从后面一刀给捅死了。叔詹赶紧打开城门,公子突和宾须无一起进城。傅瑕先去清理宫殿,杀了子仪的两个儿子,迎接公子突复位。老百姓都支持公子突,欢呼声跟打雷似的。公子突给了宾须无不少好处,还约定冬天十月亲自去齐国结盟。宾须无这才告辞回去。 公子突复位没几天,人心就稳了。他瞅着傅瑕说:“你守大陵十七年,死活不让我进城,算是忠于旧主了。现在又为了活命,帮我杀了旧主,你这心思可真难猜啊!我得给子仪报仇!”说着就让力士把傅瑕押出去斩了,不过他的老婆孩子倒是没被杀。 这事儿传出去,有个叫髯翁的老头写了一首诗感叹: 郑突这人真奸雄,借刀杀人还灭口。 傅瑕贪生怕死鬼,反倒落下忠名头。 话说原繁这老铁,当初可是力挺子仪上位的,但一看厉公复位这架势,生怕自己得罪了他,干脆称病要退休。厉公可不买账,派人去质问他,原繁一看这架势,干脆来了个自我了断,上吊了。厉公这家伙,复位后就开始秋后算账,杀了公子阏,强鉏吓得跑到叔詹家躲起来,叔詹可是个好人,帮他求情,这才保住了命,不过脚被砍了一只,成了残废。公父定叔一看这形势,直接脚底抹油,跑到卫国去了。但三年后,厉公又把他召回来了,说:“不能让共叔绝了后啊!”祭足已经死了,就不追究了。叔詹还是当他的正卿,堵叔、师叔也都被封为大夫,郑国人称他们为“三良”。 再说齐桓公,听说厉公复位了,心里那个乐啊,想着得把诸侯们都召集起来,搞个结盟仪式,显示一下自己的霸主地位。管仲这老狐狸,就给他出主意:“主公啊,你现在刚开始搞霸业,得搞得简单一点,别太复杂。”桓公问:“那咋搞呢?”管仲说:“陈、蔡、邾这三个小国,自从北杏那次结盟后,就死心塌地跟着咱们齐国。曹伯虽然没来,但也跟咱们一起伐过宋。这四个国家就不用再跑了。就宋、卫两国还没正式加入我们的小圈子,得见一见。等他们跟咱们一条心了,再搞结盟仪式也不迟。”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报:“周天子又派单蔑来报聘宋国了,已经到了卫国。”管仲一听,乐了:“宋国这事儿能成。卫国在中间,主公你得亲自去卫国搞个会面,跟诸侯们亲近亲近。” 于是,齐桓公就约了宋、卫、郑三国,在鄄地开了个会,加上单子和齐桓公,一共五位大佬,连歃血为盟的步骤都省了,就是互相客气了一下,诸侯们都挺高兴。齐桓公一看这形势,心里那个美啊,又召集了宋、鲁、陈、卫、郑、许这些国家,在幽地搞了个结盟仪式,正式确定了自己霸主的地位。这可是周厘王三年冬天的事儿了。 再说楚文王熊赀,自从娶了息妫当老婆,那是宠爱得不得了,三年就生了俩儿子,大的叫熊囏,小的叫熊恽。息妫虽然在楚宫待了三年,但从来没跟楚王说过话。楚王觉得挺奇怪,就问:“你咋不说话呢?”息妫眼泪哗哗地流,就是不开口。楚王非要她说,她才说:“我一个女人,嫁了两个老公,就算不能守节而死,也没脸跟别人说话啊!”说完又是一顿哭。胡曾先生写诗感叹:“息亡身入楚王家,回看春风一面花。感旧不言常掩泪,只应翻恨有容华。” 楚王一听,火了:“这都是蔡献舞的错,我得给你报仇!”于是起兵伐蔡,攻进了外城。蔡侯吓得光着膀子来认罪,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楚王这才收兵。这时候,郑伯突派人来告诉楚王他复位了,楚王一听:“你复位两年了才告诉我,太瞧不起我了吧!”于是又起兵伐郑,郑国赶紧求饶,楚王才放过他们。 到了周厘王四年,郑伯突怕楚国,不敢朝拜齐国,齐桓公派人去责备他。郑伯突派上卿叔詹去齐国解释:“我们被楚军打得不行,日夜守城,都没空来朝拜。您要是能打败楚国,我们哪敢不天天站在齐国朝廷上呢?”桓公一听这话,觉得叔詹太不客气了,把他关了起来。叔詹找了个机会逃回郑国,从此郑国就背叛了齐国,投靠了楚国。 再说周厘王在位五年就驾崩了,儿子阆继位,就是惠王。惠王二年,楚文王熊赀这家伙又淫又暴,还喜欢打仗。早年跟巴国一起伐申国,结果把巴军给惊扰了,巴君一怒之下,偷袭了那处,守将阎敖游泳跑了,楚王却杀了他。阎家人恨楚王,就联合巴人伐楚,楚王亲自带兵迎战,在津这个地方大战一场。没想到阎家人混进楚军里,来找楚王,楚军大乱,被巴军打败,楚王脸上还挨了一箭,赶紧逃跑。巴君也不敢追,收兵回国了。阎家人也跟着巴人跑了。 楚王逃到方城,半夜敲门,鬻拳在门里问:“大王打赢了吗?”楚王说:“输了。”鬻拳说:“自从先王以来,楚军就没输过。巴国这么个小国,大王亲自带兵都输了,不被别人笑话吗?现在黄国不朝拜楚国,要是您能打败黄国,还能挽回点面子。”说完就闭门不纳。楚王那个气啊,对军士们说:“这次再不打赢,我就不回来了!”于是移兵伐黄,亲自击鼓,士卒们也是拼了命地打,终于在踖陵打败了黄军。 这天晚上,楚王做了个梦,梦见息侯怒气冲冲地来找他:“我犯了啥罪被你杀了?还占了我的地盘,抢了我的老婆,我已经向上帝告你了!”说完就扇了楚王一巴掌。楚王大叫一声醒来,箭疮裂开,血流不止,赶紧下令回军,到了湫地,半夜就死了。鬻拳迎接丧事回国安葬,长子熊嗣继位。鬻拳说:“我两次冒犯大王,就算大王不杀我,我敢偷生吗?我要跟大王一起去地下!”于是对家人说:“我死了,一定要把我葬在绖皇,让我的子孙知道我是守门人。”说完就自杀了。熊囏挺可怜他,让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当大门守卫。先儒左氏称鬻拳是爱君,但史官写诗反驳:“谏主如何敢用兵,闭门不纳亦堪惊。若将此事称忠爱,乱贼纷纷尽借名!” 郑厉公一听楚文王死了,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拍着手说:“这下我可没啥好担心的了。”叔詹这时候进来说:“我听说啊,‘靠别人的是危险的,侍奉别人的是屈辱的’,咱们现在夹在齐、楚两个大国之间,不是屈辱就是危险,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想当年咱先祖桓公、武公还有庄公,三代都在朝廷当大官,那才叫风光,诸侯们都得听咱们的。现在新王即位,听说虢、晋两国都去朝拜了,新王还摆宴席招待他们,赐给他们玉器和马匹。要不咱们也去朝拜一下周王,万一新王宠幸咱们,咱们就能继续先祖的基业,那时候,就算是大国,咱们也不用怕了。”厉公一听,觉得有理,就说:“好主意!”然后派师叔去周朝请旨朝拜。 师叔回来后跟厉公说:“周朝现在可乱了。”厉公问:“咋乱的?”师叔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以前啊,周庄王有个小老婆叫姚姬,大家都叫她王姚,她给庄王生了个儿子叫子颓。庄王特别宠爱他,还派了个大夫蔿国当他老师。这子颓啊,特别喜欢牛,养了好几百头,还亲自给它们喂五谷,用绸缎给它们做衣服,把它们叫做‘文兽’。他出门的时候,仆人们都是骑着牛,横冲直撞的。他还和大夫蔿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这些人走得很近。厘王在位的时候,也没管他们。现在新王即位了,子颓仗着有这些人支持,更加嚣张了。新王看他不顺眼,就打击他的党羽,还抢了子禽、祝跪、詹父的田地。新王又在王宫旁边修了个大花园,蔿国和边伯的地都在那儿,新王也给占了。还有个膳夫石速,做的饭不合新王的口味,新王就把他的俸禄给革了,石速也对新王怀恨在心。所以,这五个人加上石速就造反了,扶着子颓当王来打新王。还好有周公忌父和召伯廖他们拼死抵抗,子颓他们才没能赢,跑到苏国去了。这苏国啊,以前是我们周武王的臣子苏忿生的封地,后来他们的子孙被狄人欺负,就叛了周朝,也不把封地还回来。桓王八年的时候,就把苏国的地给了我们庄公,换了我们靠近周朝的地。所以苏子和周朝一直不对付。再加上卫侯朔也不喜欢周朝立黔牟,心里也有怨气。苏子就带着子颓跑到卫国,和卫侯一起攻打王城。周公忌父他们被打败了,就护着新王跑到鄢去了。那五个人就扶着子颓当了王,可大家心里都不服。您要是这时候发兵迎新王回去,那可是万世之功啊!” 厉公一听,眼睛一亮,说:“好主意!不过,这子颓是个软柿子,他靠的就是卫、燕的军队,那五个人也成不了大事。我再派人去跟他讲讲理,要是他能悔过自新,把新王迎回去,咱们就不用打仗了,岂不是更好?”于是,厉公一边派人去鄢接新王,暂时住在栎邑(因为厉公以前在这儿住了十七年,宫室都齐备);一边派人给子颓送信,信里写道: “我听说,臣子冒犯君主,那是不忠;弟弟抢哥哥的位子,那是不顺。不忠不顺,是要遭天谴的。王子您被奸臣给蒙蔽了,把君主给赶跑了。要是您能悔过自新,把天子迎回去,自己认罪,那您还是能保住富贵。要不然,您就只能退到一边去,当个诸侯国,还能堵住天下人的嘴。王子您可得好好想想啊!” 子颓看了信,心里直打鼓,那五个人说:“咱们都骑到老虎背上了,还能下来吗?哪有当了国王,再回去当臣子的道理?这是郑伯在骗您呢,您可别上当!”于是,子颓就把郑国的使者给赶出去了。 郑厉公就在栎邑朝拜了新王,然后护着新王打进成周,取了传国的宝贝,又回到栎邑。这时候已经是惠王三年了。 冬天的时候,郑厉公又派人去约西虢公,一起发兵迎新王回去。西虢公答应了。到了惠王四年春天,郑、虢两国就在弭这个地方会师。夏天四月,他们一起攻打王城。郑厉公亲自带兵攻南门,西虢公带兵攻北门。蔿国忙跑去敲宫门,想见子颓。结果子颓正在喂牛呢,没功夫见他。蔿国说:“事情紧急啊!”就假传子颓的命令,让边伯、子禽、祝跪、詹父上城墙守城。可周朝的人都不向着子颓,一听新王回来了,都高兴得跟啥似的,争着开门迎接。蔿国正在写国书,想派人去卫国求救呢,结果国书还没写完,就听见钟鼓声了,有人跑来说:“旧王已经进城坐朝了!”蔿国一听,气的直接抹脖子自杀了。祝跪、子禽死在乱军之中,边伯、詹父被周朝的人绑了献给新王。子颓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往西门跑,让石速押着那些文牛当前锋。结果那些牛太肥了,跑不动,都被追兵给抓了,和边伯、詹父一起被砍了头。有个叫髯翁的写了首诗,说子颓太笨: “仗着宠爱就横行霸道,还想搞阴谋篡位。当了一年国王有啥用啊?还不如回去喂牛呢!” 还有首诗说齐桓公已经是盟主了,应该带头迎新王回去,不应该让郑、虢两国抢先了。诗是这么说的: “天子流亡真是丢人啊,郑虢两国都来尽忠。怎么仲父没出个好主意呢?让别人抢了先了!” 新王复位后,赏给郑国虎牢以东的地,还有玉做的酒器;赏给西虢公酒泉的地,还有酒爵啥的。两个人谢恩后就回去了。郑厉公在路上得了病,回到郑国就死了。大臣们就立了他的儿子捷当国王,就是文公。 周惠王五年的时候,陈宣公怀疑公子御寇要造反,就把他给杀了。公子完,字敬仲,是厉公的儿子,和御寇关系挺好的,怕被杀就跑到齐国去了。齐桓公就让他当了个工正。有一天,桓公到敬仲家喝酒,喝得挺高兴,天都黑了,还想要蜡烛继续喝。敬仲就推辞说:“我只准备了白天的酒席,没准备晚上的,不敢再用蜡烛了。”桓公一听,就说:“敬仲真是个有礼的人啊!”然后就赞叹着走了。桓公觉得敬仲挺贤能的,就让他在自己的封地田上生活,这就是田氏的祖先。 这一年,鲁庄公为了娶媳妇的事儿,和齐国的大夫高傒在防地见了面。 再说鲁庄公的老婆文姜,自从齐襄公死了以后,每天都哭得死去活来的,结果就得了咳嗽病。有个莒国的医生来给她看病,文姜太久没那个啥了,心痒难耐,就把医生留下来吃饭,然后和他私通了。后来医生回国了,文姜就说要去治病,两次跑到莒国去,都住在那个医生家里。那个医生还给她介绍了个人,文姜年纪越大越放荡,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比不上齐襄公。周惠王四年秋天七月的时候,文姜的病越来越重了,最后就在鲁国的别宫里死了。她死前跟庄公说:“咱家的齐国姑娘已经十八岁了,你得赶紧娶她,让她当王后。千万别因为我死了就守丧三年,让我死了都不能安心。”又说:“齐国现在正忙着称霸呢,你得好好侍奉他们,别断了咱们两家的交情。”说完就死了。庄公就按照规矩办了丧事,然后又按照她的遗愿,准备娶媳妇。大夫曹刿说:“大王还在守丧呢,这事儿不能急,等三年丧期过了再说吧。”庄公说:“我妈都吩咐我了。趁着守丧的时候办,那就太快了;等丧期过了再办,那就太慢了。咱们就取个中间值吧。”于是,庄公就在守丧一年之后,和高傒重新订了亲事,准备亲自去齐国纳聘礼。齐桓公也因为鲁国还在守丧,就说等等吧。一直等到惠王七年,这事儿才定下来,秋天是个好日子。这时候,庄公已经当了二十四年的国王了,都三十七岁了。 庄公为了讨齐国公主的欢心,那可是下了血本,啥事儿都办得特别豪华。他又想起老爸桓公是在齐国没的,现在自己又要娶齐国的公主,心里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决定给老爸的宫殿翻新一下,把柱子刷得红红的,屋梁上都刻上花纹,就想让老爸的在天之灵能高兴高兴。可大夫御孙却极力反对,但庄公就是不听。 那年夏天,庄公亲自跑到齐国去迎娶新娘子,一直等到秋天八月,姜氏这才风风光光地嫁到了鲁国,成了庄公的夫人,大家都叫她哀姜。那些大夫和宗妇们,按照规矩都得给新夫人行礼,一个个都拿着礼物去了。御孙私下里直摇头,嘀咕着:“男人送的礼物,大的有玉帛,小的有禽鸟,都是为了显示身份和诚意;女人送的,不过就是些榛子、栗子、枣子啥的,表示一下恭敬。现在可好,男女送的礼物都一样了,这哪还有区别啊?男女有别,这可是国家的大事,现在却被这个夫人给搅乱了,这国家还能长久吗?” 自从姜氏嫁到鲁国后,齐、鲁两国的关系那是越来越铁了。齐桓公又和鲁庄公联手去打了徐国和戎国,这两国也都乖乖地臣服于齐国了。郑文公一看齐国这势头,心里直犯嘀咕,生怕哪天齐国就打过来了,于是赶紧派人去请求结盟。 那后面的故事会咋样呢?咱们下回接着聊。 第20章 晋献公宠幸骊姬 周惠王那第十个年头,徐国和戎国都已经被齐国收拾得服服帖帖了。郑文公一看齐国这势头,心里直打鼓,生怕哪天齐国就打到自家门口来了,于是赶紧派人去请求结盟。这不,齐桓公又召集了宋、鲁、陈、郑四国的国君,在幽地一起喝了顿结盟酒,这下全天下的诸侯都心向着齐国了。 齐桓公回到国都,那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于是大摆宴席犒劳群臣。酒喝到一半,鲍叔牙端起酒杯走到桓公面前,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给桓公敬酒。桓公高兴地说:“今天这酒,喝得真痛快!”鲍叔牙却一脸严肃地说:“我听说啊,‘英明的君主和贤能的臣子,就算在快乐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忧愁。’我希望您别忘了当年出奔的艰难,管仲别忘了被关在囚笼里的日子,宁戚也别忘了在车下喂牛的时候。”桓公一听,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连着拜了两拜说:“我和各位大夫,要是都能不忘过去,那这可是我们齐国无穷无尽的福气啊!”这天,大家伙儿都喝得开开心心的,才散了宴席。 有一天,突然有人来报:“周王派召伯廖来了!”桓公赶紧出门迎接,把他安排到宾馆里。召伯廖传达了惠王的旨意,赐给齐桓公方伯的地位,让他像太公一样,可以专门负责征伐。他还说:“卫朔那小子,帮着子颓作乱,我怀恨在心都十年了,到现在还没讨伐他,麻烦你这位大舅哥帮我收拾收拾他。” 惠王十一年,齐桓公亲自带着大军去讨伐卫国。那时候卫惠公已经死了,他儿子卫赤已经当了三年的国君,这就是懿公。懿公也不问青红皂白,带着兵就出去迎战,结果被打得大败而逃。桓公直接打到卫国的都城下,宣布了周王的命令,历数了懿公的罪状。懿公说:“那是我老爸犯的错,跟我没啥关系啊。”于是派他大儿子开方,赶着五车金银财宝,送到齐军那里,想求和免罪。桓公说:“按照先王的规矩,罪责不会连累到子孙后代,只要你们遵从周王的命令,我为啥要为难你们卫国呢?” 公子开方一看齐国这么强盛,就想在齐国当官。齐桓公说:“你是卫国的太子,按理说应该当国君,你咋就放着国君不当,想给我当臣子呢?”开方说:“您是天下最贤明的国君,要是能在您身边当个马前卒,那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比当国君可强多了。”桓公一看开方这么爱自己,就封他当了大夫,跟竖貂、易牙这些人一样受宠,齐国人把他们叫做“三贵”。 开方又跟桓公说卫国公主长得有多美。这公主啊,是卫惠公以前嫁给齐国的女儿的妹妹。桓公就派人去下聘礼,想娶她当小妾。卫懿公哪敢拒绝啊,赶紧把卫姬送到齐国。桓公一看,这姐妹俩都挺漂亮,就管她们叫大卫姬、小卫姬,都挺受宠的。 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首诗说: 卫侯犯的错啊,堆得跟山一样高, 奉命去讨伐他,咋还收受贿赂回来了? 别说你是为了尊王讨逆, 其实心里还是想着那点功利。 咱们再聊聊晋国。晋国是姬姓的诸侯国,侯爵,从周成王那时候开始,就封了他的弟弟叔虞在这里。传了九代到了穆侯。穆侯有两个儿子,老大叫仇,老二叫成师。穆侯一死,老大仇就当了国君,这就是文侯。文侯一死,他儿子昭侯就当了国君。昭侯怕他叔叔桓叔势力太大,就把曲沃这块地方封给了他,称他为曲沃伯,自己呢,就改了晋国的称号叫翼,这样一来就有了两个晋国。 昭侯当了七年国君,大夫潘父把他给杀了,想立曲沃伯,但翼地的人不接受,杀了潘父又立了昭侯的弟弟平,这就是孝侯。孝侯当了八年国君,桓叔死了,他儿子鱼单继位,这就是曲沃庄伯。孝侯当了十五年国君,庄伯来打他,孝侯迎战被打败,还被庄伯给杀了。翼地的人又立了他的弟弟郄,这就是鄂侯。鄂侯当了两年国君,带兵去打曲沃,结果又战败了,逃到了随国,他儿子光继位,这就是哀侯。哀侯当了两年国君,庄伯又死了,他儿子称代继位,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当了九年国君,武公带着他的大将韩万、梁宏来打翼,哀侯迎战被杀。周桓王派大臣虢公林父立了哀侯的弟弟缗,这就是小子侯。小子侯当了四年国君,又被武公给杀了,武公就这么吞并了晋国,把都城定在了绛,还是叫晋国,把晋国的财宝都拉到了周朝,献给了厘王。厘王一看这么多财宝,就封称代为晋侯,让他带一支军队。称代当了三十九年国君,死了,他儿子佹诸继位,这就是晋献公。 献公怕桓叔、庄叔这些家族的人作乱,就让大夫士蔿想办法把他们给散了,然后找机会把他们全杀了。献公一看士蔿这么能干,就封他当了大司空,还让他主持修建了绛邑,那规模,比大国的都城都壮观。 献公还没当国君的时候,娶了贾姬当妃子,但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又娶了犬戎主公的侄女狐姬,生了个儿子叫重耳。还娶了小戎允姓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叫夷吾。武公晚年的时候,又向齐国求亲,齐桓公就把宗室的女儿嫁给了他,这就是齐姜。那时候武公已经老了,没法跟齐姜同房,但齐姜年轻漂亮,献公一看就喜欢上了,跟她生了个儿子,偷偷地寄养在申氏家里,所以叫申生。 献公当了国君之后,贾姬已经死了,他就立齐姜当夫人。那时候重耳已经二十一岁了,夷吾也比申生大,但因为申生是夫人的儿子,所以按照嫡庶不分长幼的原则,立申生当了世子,还派了大夫杜原款当太傅,大夫里克当少傅,一起辅导世子。齐姜又生了个女儿就死了,献公又娶了贾姬的妹妹贾君,但也没有孩子,就让贾君来抚养齐姜生的女儿。 献公十五年,晋国出兵去打骊戎,骊戎一看打不过,就求和了,还把两个女儿送给了献公,大的叫骊姬,小的叫少姬。这骊姬啊,长得比息妫还美,比妲己还妖,智计多得数不清,诡计多得数不清。在献公面前,她又是献殷勤又是装可怜,还经常参与政事,说啥都准,所以献公特别宠爱她。她生了个儿子叫奚齐,第二年少姬也生了个儿子叫卓子。献公一看骊姬这么受宠,又给她生了儿子,就忘了齐姜那段情,想立骊姬当夫人。他让太卜郭偃用龟甲占卜,郭偃一看占卜的结果,就说:“变了啊,变了!心里一执着,心思就乱了。所以说‘执着就会变’;抢啊,美啊,心一变,美丑就颠倒了,所以说‘抢走了美’;香草叫薰,臭草叫莸,香味压不住臭味,臭味很久都散不去,所以说‘十年还有臭’。”献公一心爱着骊姬,哪听得进去啊,又叫史苏来占卜,结果得了个《观卦》的六二爻,爻辞说:“看来看去都是女人的好处。”献公说:“女人嘛,就应该待在家里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才是正道,还有比这更吉利的吗?”卜偃说:“自古以来,先有象后有数。龟甲是象,占卜是数。听占卜的不如听龟甲的。”史苏说:“礼法上不能有两个正妻,诸侯也不能再娶,这就是‘观’的意思。要是再立个夫人,哪里还有正位呢?不正,哪里还有好处呢?按照《易经》来说,也没看见有啥吉利的。”献公说:“要是占卜能定吉凶,那全都是鬼在出主意了!”他根本不听史苏和卜偃的话,选了个日子,告诉祖宗,就立骊姬当了夫人,少姬封了次妃。 史苏私下里跟大夫里克说:“老兄啊,我看晋国这是要完犊子了,你说咋办?”里克一听,吓得差点跳起来:“啥?晋国要亡了?谁干的?”史苏叹了口气:“还不是那骊戎的女子闹的。”里克一脸懵:“咋回事啊?”史苏就开始摆古:“想当年夏桀攻打有施国,有施国就送了个妹喜给他,夏桀宠着妹喜,结果夏朝就亡了;商纣王攻打有苏国,有苏国送了个妲己给他,商纣王宠着妲己,结果商朝也亡了;还有周幽王攻打有褒国,有褒国送了个褒姒给他,周幽王宠着褒姒,西周也亡了。现在晋国攻打骊戎,得了那骊姬,还宠得不行,你说晋国能不亡吗?” 这时候,太卜郭偃也溜达过来了,里克就把史苏的话跟他说了一遍。郭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晋国啊,也就是乱一乱,亡国还早呢。想当年唐叔虞被封到晋国,占卜的时候就说:‘尹正诸夏,再造王国。’晋国的基业正大着呢,哪那么容易亡?”里克又问:“那要是乱了,得啥时候啊?”郭偃说:“善恶有报,不出十年。这十年啊,就是个数儿,满了就得变。”里克赶紧把这话记下来。 再说那献公,宠着骊姬,想立她儿子奚齐当太子。有一天,就跟骊姬说了这事儿。骊姬心里那叫一个美,但脸上还得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太子都立了这么久了,诸侯们也都知道了。再说太子贤明又没犯错,您要是因为我们母子俩就废了他,那我还不如自杀了呢。”献公一看骊姬这么通情达理,也就不提这事儿了。 献公身边还有两个宠臣,一个叫梁五,一个叫东关五,这俩人整天在献公耳边吹风,晋国人都叫他们“二五”。还有个优人叫施,长得那叫一个帅,还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献公特别喜欢他,出入宫禁都不带防备的。骊姬就跟这优施勾搭上了,俩人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骊姬就把想离间三公子的事儿跟优施说了,让他给出出主意。 优施就琢磨着:“得找个名儿,把三公子都打发出去,这样咱才能在宫里动手。这事儿还得外臣开口,才显得忠心。现在‘二五’正得宠呢,夫人要是拿点钱财结交他们,让他们去跟献公说,那献公肯定得听。”骊姬一听,觉得有理,就拿出金帛来,让优施分给“二五”。 优施先去找了梁五,说:“夫人想跟您交个朋友,让我给您送点礼。”梁五一听,吓了一跳:“夫人找我干啥?肯定有事儿。你不说,我就不要。”优施就把骊姬的打算跟梁五说了。梁五说:“得东关五帮忙才行。”优施说:“夫人也给东关五准备了礼物。”于是三人就凑一块儿商量好了。 第二天,梁五就跟献公说:“曲沃是咱晋国的老家,先君的宗庙都在那儿呢;蒲和屈呢,挨着戎狄,是边疆的要地。这三个地方,不能没人守着啊。宗庙没人守,老百姓就不敬畏咱了;边疆没人守,戎狄就该来偷窥了。要是让太子守着曲沃,重耳和夷吾分别守着蒲和屈,您坐在中间指挥,这不就是磐石一样的安稳吗?”献公说:“让太子出去合适吗?”东关五说:“太子是您的副手,曲沃也是晋国的副都,不是太子还能是谁呢?”献公又说:“曲沃还行,蒲和屈那就是荒野之地,咋守啊?”东关五又说:“不筑城就是荒野,筑了城就是都邑了。”俩人还一块儿拍马屁:“一下子多了俩都邑,对内可以保护咱的地盘儿,对外可以开拓疆土,晋国从此就更强大了!”献公一听,觉得有理,就让太子申生去曲沃,重耳去蒲,夷吾去屈,分别守着。还派了杜原款跟着申生,狐毛跟着重耳,吕饴甥跟着夷吾。又让赵夙给太子筑曲沃新城,比原来的城又高又宽。让士蔿监工筑蒲、屈二城。士蔿呢,就随便搞搞,草草了事。有人问他:“这城坚固吗?”士蔿笑着说:“过几年,这就是仇敌的地盘儿了,要那么坚固干啥?”还赋了首诗: “狐裘毛茸茸, 一国仨主公, 我该听谁的?” 狐裘啊,那可是贵族的专属服装,尨茸呢,就是说它乱糟糟的,这里用来比喻贵族太多,嫡庶长幼都分不清了。士蔿早就看出骊姬有抢太子之位的打算,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句话。申生和两个公子呢,都被打发到晋国边境去了,只有奚齐和卓子在献公身边。骊姬更是使劲儿地献媚,把献公迷得神魂颠倒。髯翁还写了首诗来讽刺: “女色啊,从来都是祸根子,骊姬一受宠,献公就昏了头。 筑城守边疆那是白忙活,禁门里头已经埋下了干戈。” 咱们先不说这个,说说楚国的熊囏和熊恽两兄弟。他俩虽然是同一个妈生的,但熊恽比熊囏聪明多了,也更得文夫人的喜爱,国人也更推服他。熊囏当了国王后,心里就忌惮他弟弟,总想找个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但身边总有人给熊恽说好话,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拖着。熊囏呢,也不好好治国,就知道打猎,当了三年国王,啥也没干成。熊恽一看这形势,心里就起了杀心,偷偷地养了一群死士。有一天,趁着熊囏出去打猎,就派人把他给杀了,然后跟文夫人说他是病死的。文夫人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让大臣们立熊恽当了国王,这就是成王。因为熊囏没好好治国,所以不让他当正式的国王,就给了他个“堵敖”的称号,连国王的葬礼都没给他办。然后,就让他的叔叔王子善当了令尹,也就是子元。 子元从他哥哥文王死后,就一直想篡位,而且他还看上了他嫂子息妫,那可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他想跟她私通。况且熊囏和熊恽两个孩子都还小,他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他也怕斗伯比,这哥们儿正直无私,还多才多艺。所以子元一直忍着没动手。到了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死了,子元就肆无忌惮了。他在王宫旁边盖了个大房子,每天在里面唱歌跳舞,想勾引文夫人。 文夫人一听外面这么热闹,就问侍女:“这外面的歌舞声是从哪儿来的?”侍女说:“这是令尹的新房子。”文夫人说:“先君都是用歌舞来练武,然后去征服诸侯,所以朝廷上才总是有人进贡。现在楚国已经有十年没去中原打仗了。令尹不想着报仇雪恨,却在我这个寡妇旁边跳舞,这不是怪事吗?”侍女把这话告诉了子元,子元说:“这女人还没忘中原呢,我都差点忘了。不打郑国,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于是,他就发兵六百辆战车,自己当中军,斗御疆、斗梧举大旗当前队,王孙游、王孙嘉当后队,浩浩荡荡地杀向郑国。 郑文公一听楚国大军来了,吓得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堵叔说:“楚军太强大了,我们打不过,不如求和。”师叔说:“我们刚和齐国结盟,齐国肯定会来救我们,我们应该坚守阵地等待援军。”世子华年轻气盛,想跟楚军决一死战。叔詹说:“他们三个人的意见,我赞同师叔的。但在我看来,楚军不久就会自己退走。”郑文公说:“令尹亲自带兵,怎么会退呢?”叔詹说:“自从楚国攻打其他国家以来,还没用过六百辆战车呢。公子元这是想赢,想讨好息夫人罢了。想赢的人,也一定会怕输。楚军要是来了,我有办法让他们退走。” 正商量着呢,有人来报:“楚军已经攻破了外城,进了纯门,就要到集市了。”堵叔说:“楚军逼近了,如果求和不行,我们就逃到桐邱去避一避。”叔詹说:“别怕!”于是他就让士兵埋伏在城里,大开城门,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跟平常一样,一点儿也不害怕。斗御疆等人的前队先到,看到这种情况,城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就疑惑了。他对斗梧说:“郑国这么悠闲,肯定有诡计,想骗我们进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等令尹来了再商量。”于是他们就在离城五里远的地方扎营。 不一会儿,子元的大军就到了。斗御疆等人把城里的情况告诉了子元。子元亲自爬上高处看郑城,忽然看到郑国的旗帜整齐,士兵林立。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郑国有‘三良’在,他们的计谋难以预测。万一我们输了,我还有脸去见文夫人吗?再探听一下虚实,才能攻城。” 第二天,后队的王孙游派人来报说:“我们探听到齐侯带着宋、鲁两国的诸侯,亲自率领大军来救郑国了。斗将军等人不敢前进,特地等候您的军令准备迎敌。”子元一听大惊失色,对将领们说:“如果诸侯截断了我们的退路,我们就会腹背受敌,一定会损失惨重。我们已经攻到了郑国的集市上,可以说是全胜而归了。”于是他就暗中传令士兵们衔枚而行(就是嘴里叼着东西防止出声),马匹也摘下铃铛,当天晚上就拔营起寨撤退了。他还怕郑兵追赶他们,就命令士兵们不要撤掉军幕,仍然高举大旗来迷惑郑国人。大军悄悄地撤出郑国边境后才开始鸣钟击鼓唱着凯歌返回。他还先派人去报文夫人说:“令尹全胜而归了!”文夫人说:“令尹如果能歼灭敌人取得胜利就应该向国人宣布以彰显惩罚;向太庙报告以告慰先王之灵。我这个寡妇跟这事儿有啥关系呢?”子元一听这话就感到非常惭愧。楚王熊恽听说子元不战而返也开始对他有了不满之意。 话说郑叔詹那可是个夜猫子,整夜整夜地督着军士巡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到了天亮,他一瞅那楚军的营帐,手指一挥,就说:“嘿,这是空营,楚军开溜了!”大家伙儿还不信呢,问:“你咋知道的?”叔詹得意洋洋地说:“那营帐是大将住的地方,平时敲锣打鼓的,热闹得很。现在你看,一群鸟都在上面叽叽喳喳的,肯定没人了。我猜诸侯的救兵快到了,楚军听到风声,就先跑了!”没多久,探子来报:“诸侯的救兵确实到了,但还没到郑国地界,听说楚军跑了,就都回去了。”大家这才对叔詹佩服得五体投地。郑国赶紧派使者去感谢齐侯的帮忙,从此以后,郑国对齐国那是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敢有二心了。 再瞅瞅楚国的子元,伐郑没捞到好处,心里头那是七上八下的,篡位的念头是越来越强烈了。他还想先搞定文夫人,然后再动手。这不,文夫人有点小病,子元就假借探望的名义,跑到王宫去了,还直接把床铺搬进去,一连三天都没出门。外面还围着几百个家丁,跟护卫队似的。大夫斗廉一听这事儿,火急火燎地就冲进王宫,直奔卧室,一看子元正对着镜子梳头呢,斗廉那叫一个气啊,说:“你这是人臣该呆的地方吗?赶紧走人!”子元一听,不乐意了:“这是我家的房子,关你射师啥事儿?”斗廉说:“王侯尊贵,亲兄弟都不能随便往来,你虽然是国君的亲弟弟,但也是个臣子。臣子路过王宫就得下车,路过宗庙就得小跑,咳嗽吐痰都得离远点,这才叫尊敬,何况你还睡在这儿呢?再说,文夫人就住隔壁,男女有别,这事儿你不懂吗?”子元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楚国的大事小情,我说了算,你少废话!”说着就让手下把斗廉给绑了,扔在屋檐下,不让他出宫。文夫人一看这架势,赶紧派侍女去找斗伯比的儿子斗谷於菟,让他来救场。斗谷於菟悄悄跟楚王说了,然后约了斗梧、斗御疆和他儿子斗班,半夜带着兵马就把王宫给围了,一顿乱砍,那些家丁吓得四散而逃。子元正搂着宫女喝得酩酊大醉呢,梦中惊醒,提着剑就冲出来了,正好碰上斗班也提着剑往里冲。子元大喝一声:“是你这小子在捣乱吗?”斗班说:“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杀捣乱的人的!”两个人就在宫里打了起来。没几下,斗御疆、斗梧也到了,子元一看打不过,就想跑,结果被斗班一剑就把头给砍了。斗谷於菟把斗廉给放了,一群人跑到文夫人寝室外面,磕了个头,问了声好,就走了。第二天早上,楚成王熊恽上朝,百官都拜见了,楚王下令抄了子元的家,还在大街上贴了他的罪状。髯翁听说了子元想勾引文夫人的事儿,还写了首诗呢: “真是色胆包天啊,不管尊卑不管亲。 怪不得这小子轻狂,原来是看上了楚夫人。” 咱们再聊聊斗谷於菟的祖宗斗若敖,他娶了郧国国君的女儿,生了斗伯比。斗若敖死后,斗伯比还小呢,就跟着妈妈住在郧国,天天在宫里跑来跑去,郧夫人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郧夫人有个女儿,跟斗伯比是表兄妹,两个人从小就在宫里一起玩,长大了也没避嫌,就这么好上了。郧夫人发现女儿怀孕后,才察觉出不对劲,赶紧把斗伯比赶出宫,让女儿装病,关在屋里。等孩子生下来,郧夫人就让人把孩子用衣服一包,扔到了楚国的沼泽地里,既想瞒着郧国国君,又不想让女儿的名声受损。斗伯比觉得丢人,就跟妈妈回楚国去了。那时候,郧国国君正好去梦泽打猎,看见沼泽地里蹲着只老虎,就让人放箭,结果箭都射偏了,老虎一动不动。郧国国君觉得奇怪,就派人去看看,回报说:“老虎正抱着个孩子喂奶呢,也不怕人。”郧国国君说:“这是神物啊,别惊了它!”打完猎回来,跟夫人一说这事儿,夫人说:“你不知道,那孩子就是我扔的啊。”郧国国君一听就愣了:“你咋扔了个孩子?”夫人说:“夫君别怪,那孩子是我女儿和斗甥生的,我怕坏了女儿的名声,就让侍女给扔了。我听说姜嫄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了孩子,扔在冰上,飞鸟还用翅膀护着,姜嫄以为是神,就收养了,这孩子长大后叫弃,当了后稷,还是周朝的祖宗呢。这孩子有老虎喂奶的异象,肯定是个大贵人!”郧国国君一听,就让人把孩子抱回来,让女儿养着。过了一年,就把女儿送到楚国,跟斗伯比成了亲。楚国人管喂奶叫“谷”,管老虎叫“於菟”,所以这孩子就叫谷於菟,表字子文。现在云梦县还有个於菟乡,就是子文出生的地方。谷於菟长大后,有治国安民的本事,文武双全。他爸斗伯比是楚国的大夫,死后,谷於菟就接了他的班。等子元一死,令尹的位置就空了,楚王想让斗廉当,斗廉说:“现在跟楚国作对的是齐国,齐国用了管仲、宁戚,国家富强,军队强大,我这才华可比不上他们。大王要是想改变楚国的政治,跟中原国家抗衡,非得斗谷於菟不可。”百官也都保举他,楚王就让他当了令尹。楚王说:“齐国管仲被称为仲父,现在谷於菟在楚国地位尊贵,也得给他个字儿。”于是就管他叫子文,不叫名字了。 这是周惠王十三年的事儿了,子文当了令尹后,就说:“国家的祸患,都是因为君弱臣强。以后啊,百官的采邑都得交一半给公家。”他自己先带头,别人也就不敢不交了。他又觉得郢城地理位置好,就从丹阳搬到郢城,还改了名叫郢都。他整治军队,选拔贤能,觉得公族屈完挺贤能的,就让他当大夫;族人斗章有才智,就让他和其他斗氏的人一起管军队;还让自己儿子斗班当了申公。楚国就这么繁荣昌盛起来了。齐桓公听说楚王任用贤能,治理国家,怕他跟自己争中原的地盘,就想带着诸侯的军队去打楚国,问管仲咋办。管仲说:“楚国在南海称王,地广兵强,周天子都管不了。现在又让子文当政,国内安定,咱们用武力可占不到便宜。再说,您刚得到诸侯的支持,还没做什么大好事深入人心呢,诸侯的军队不一定听您的。现在咱们得好好树立威信,等机会来了再动手,这才保险。”齐桓公说:“我先祖报了九世的仇,灭了纪国,占了地盘。鄣是纪国的附庸,到现在还不服。我想把它也给灭了,咋样?”管仲说:“鄣虽然是小国,但他们的祖宗是太公的后代,跟咱们齐国是一家,灭同姓国家,不合道义啊。您可以派王子成父带大军去纪国巡查,做出要打仗的样子,鄣国肯定害怕,就会来投降了。这样既不用背负灭亲的名声,又能得到地盘。”齐桓公用了他的计策,鄣国国君果然害怕了,来投降了。齐桓公说:“仲父的计谋,那是一出一个准啊!”君臣俩正商量着国事呢,突然有近臣来报:“燕国被山戎侵略了,派人来求救呢!” 管仲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一本正经地说:“大王啊,您要是想攻打楚国,那必须先搞定山戎。只有把山戎这个麻烦解决了,咱们才能全心全意地对付南方。”说到这,大家肯定好奇桓公到底是怎么搞定山戎的?别急,咱们下回接着聊! 第21章 老马识途 话说那山戎啊,就是北边的一种野蛮人,他们在令支这个地方建国,也有人叫它离支。这令支呢,西边挨着燕国,东南边就是齐鲁大地。它就像个夹心饼干,被三个国家围着,但人家可不客气,仗着地势险要、兵马强壮,既不向朝廷称臣,也不进贡,还老想着欺负中原的国家。之前他们还跑到齐国地盘上捣乱,结果被郑国的公子忽给打跑了。这次,他们听说齐桓公想当老大,就带着一万骑兵去骚扰燕国,想切断燕国和齐国的联系。 燕庄公哪是他们的对手,赶紧派人抄小路向齐国求救。齐桓公一听,就问管仲咋办。管仲说:“现在咱们南边有楚国,北边有山戎,西边还有狄国,这些都是咱们中原的心腹大患,作为老大,咱们得管管。就算山戎不去惹燕国,咱们也得收拾他们。现在他们欺负到燕国头上了,咱们更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齐桓公带着大军去救燕国。路过济水的时候,鲁庄公还亲自来迎接,表示愿意出兵帮忙。齐桓公说:“你们就不用去了,那地方太远,太辛苦了。如果咱们打赢了,也算是你们出的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请你们出兵也不迟。” 告别了鲁庄公,齐桓公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西北进发。 那令支的头头叫密卢,已经带着兵马在燕国捣乱两个月了,抢了不少男女老少。听说齐桓公带着大军来了,他们就撤了。齐桓公的大军到了蓟门关,燕庄公亲自出来迎接,感谢齐桓公千里迢迢来帮忙。管仲说:“山戎这次跑了,但他们还没吃亏,咱们要是撤了,他们肯定还会回来。不如趁这个机会打过去,把这个祸害给除了。”齐桓公说:“好主意!” 燕庄公说要亲自带兵当前锋,齐桓公说:“你刚刚被山戎欺负得那么惨,哪能让你再冲锋陷阵啊?你就带着后面的兵马,给我们助助威就行了。” 燕庄公又说:“往东八十里有个国家叫无终,虽然也是戎人,但他们跟山戎不是一伙的。咱们可以请他们帮忙,让他们当向导。”齐桓公就拿出金银财宝,派公孙隰朋去请。无终国的老大很爽快,就派了大将虎儿斑带着两千骑兵来帮忙。齐桓公还重重地赏赐了虎儿斑,让他当前锋。 大军走了差不多两百里,齐桓公看到山路越来越险峻,就问燕庄公。燕庄公说:“这里叫葵兹,是山戎进出的必经之路。”齐桓公和管仲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一半的粮食和装备留在这里,建个关卡,让鲍叔牙守着,负责转运。然后大军休息了三天,淘汰了体弱多病的,只留下身强体壮的,继续赶路。 那密卢听说齐桓公打来了,就召集大将速买商量对策。速买说:“他们远道而来,肯定很累。咱们趁他们还没站稳脚跟,突然冲过去,肯定能打赢。”密卢就给了他三千骑兵。速买就带着兵马在山谷里埋伏起来,等着齐兵来送死。 虎儿斑带着前锋先到,速买就带着一百多人出来迎战。虎儿斑那叫一个勇猛啊,拿着个大铁锤就往上冲。速买一看,大叫一声:“慢着!”也拿着大刀迎了上去。两人打了几个回合,速买就假装打不过,往树林里跑。虎儿斑一追进去,就听到一声口哨,山谷里的伏兵都冲了出来,把虎儿斑的兵马截成了两段。虎儿斑虽然勇猛,但马被伤了,只能束手就擒。 恰好齐桓公的大军到了,王子成父大展神威,杀散了速买的兵马,把虎儿斑给救了出来。速买大败而逃。虎儿斑带着的戎兵损失惨重,回来见齐桓公的时候,脸上都挂不住了。齐桓公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别往心里去。”还赏了他一匹好马。虎儿斑那叫一个感激啊。 大军又往前走了三十里,到了个叫伏龙山的地方。齐桓公和燕庄公在山上扎营,王子成父和宾须无在山下扎了两个营。他们都用大车连在一起做成城墙,防守得那叫一个严密。 第二天,密卢亲自带着速买和一万多骑兵来挑战。他们冲了好几次,都被车城给挡住了。到了下午,管仲在山顶上看到戎兵越来越少,都下马坐在地上骂人了。他就拍了拍虎儿斑的肩膀说:“将军啊,今天你可以报仇雪恨了。”虎儿斑应了一声,就带着兵马冲了出去。 隰朋说:“小心有埋伏。”管仲说:“我早就料到了。”然后就命令王子成父和宾须无分别带着兵马从左右两边接应,专门打伏兵。 原来这山戎啊,最喜欢用埋伏这一招。他们看到齐兵不动如山,就在山谷里埋伏起来,故意下马骂人,想引诱齐兵出来。虎儿斑的兵马一到,戎兵就扔下马跑了。虎儿斑正想追呢,就听到大寨里敲锣打鼓让他回去。密卢一看虎儿斑不上当,就招呼谷里的兵马想全力进攻,却被王子成父和宾须无两路兵马杀得落花流水,又损失了不少马匹。 速买又出了个主意:“齐兵想进兵,必须经过黄台山谷口。咱们可以在那里堆上木头石头堵住路,再挖些坑陷阱阱,然后派重兵守着。就算有百万大军也过不来。而且伏龙山二十多里都没有水泉,他们只能从濡水取水。咱们把濡水的流水坝给断了,他们军中没水喝就会乱起来,一乱就会崩溃。咱们再趁机攻打他们肯定能打赢。另外再派人去孤竹国求救借兵助战,这才是万全之策。”密卢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照做了。 再说管仲看到戎兵退后了好几天都没动静就觉得奇怪派人去探听。回来的人说黄台山大路已经被堵住了。管仲就问虎儿斑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虎儿斑说:“从这里到黄台山不过十五里就可以直接打到他们国家去。但要是想找别的路就得从西南边绕个大圈子经过芝麻岭从青山口抄过去再向东走几里才是令支的老巢。不过那山高路险车马不方便行走。” 正商量着呢牙将连挚来报告说戎兵断了咱们的取水之道军中没水喝了可咋办啊?虎儿斑说:“芝麻岭那一带都是山路,没有几天是走不到的。要是没水带着去也难啊。” 齐桓公就下令让军士们凿山取水谁先找到水就重重有赏。公孙隰朋说:“我听说蚂蚁能知道哪里有水咱们找找蚂蚁洞或者蚂蚁聚集的地方挖挖看。”军士们就到处找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又来报告。隰朋说:“蚂蚁冬天就找个暖和的地方住比如在山的南边;夏天就找个凉快的地方比如在山的北边。现在是冬天肯定在山的南边找别挖错了地方。”军士们就按照他说的去找果然在山腰找到了水泉那水还清澈得很呢。齐桓公说:“隰朋你可真是个圣人啊!”于是就把那泉水叫做圣泉把伏龙山改名为龙泉山。 军中一找到水,大家那叫一个高兴啊,跟过年似的。密卢一听齐军居然不缺水,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难道中原人有神仙帮忙吗?”速买倒是个冷静的,说:“齐军虽然有水,但他们远道而来,粮食肯定不够吃。咱们就坚守不出,等他们粮食吃完了自然会撤退。”密卢觉得有理,就照办了。 管仲可不含糊,他让宾须无假装说要回葵兹取粮,实际上让虎儿斑带路,领着一支军队悄悄取芝麻岭进发,约定六天为期。同时,他又派牙将连挚每天去黄台山挑战,就是为了拖住密卢的军队,让他们别起疑心。就这样过了六天,戎兵愣是一次都没出来交战。管仲心里盘算着:“按日子算,宾将军西路应该快到了。他们既然不出来打,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于是,他让士兵们每人都背个土袋子,里面装上土。又让人驾着二百辆空车在前面探路,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就用土袋子填上。大军一直开到谷口,齐声呐喊,齐心协力把木石搬过去,填平了道路。 密卢这边呢,他还以为自己高枕无忧呢,整天跟速买喝酒玩乐。突然听到齐军杀进来了,这才慌忙跨上马去迎战。还没交锋呢,又听说西路又有敌军杀到。速买心知小路已经失守,无心再战,保护着密卢就往东南方向逃跑。宾须无追了几里路,见山路崎岖不平,戎人骑马跟飞似的,追不上就回来了。这一仗下来,戎人丢下的马匹、武器、牛羊帐篷啥的,多得数不清,全都被齐军给收了。还救回了好多被戎人抢走的燕国男女老少。 令支国的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啊,都拿着吃的喝的,在马前投降。齐桓公一一安抚他们,还吩咐不许杀害一个投降的戎人。戎人们高兴得跟啥似的。齐桓公问降戎:“你们主子跑了,会去投奔哪个国家?”降戎说:“我们跟孤竹国是邻居,关系一直不错。最近我们还派人去求援呢,可惜他们还没到。我们肯定会去投奔孤竹国!”齐桓公又问孤竹国的实力和路程远近。降戎说:“孤竹国是东南的大国,从商朝时候就有了城墙。从这里去大概一百多里地,有条溪叫卑耳溪,过了溪就是孤竹国的地界了。不过那山路可不好走啊!”齐桓公说:“孤竹国跟山戎一起为非作歹,既然离得这么近,咱们得先收拾了他们。” 这时候鲍叔牙派牙将高黑送来了五十车干粮。齐桓公就让高黑留在军前听用。又从降戎中挑选了一千精壮士兵,补充到虎儿斑的部下。大军休整了三天就起程了。 再说密卢他们逃到孤竹国,见到孤竹国的主子答里呵,哭得稀里哗啦的,说:“齐军仗着势大,侵占了我们国家,我们想请您出兵帮我们报仇。”答里呵说:“我正想出兵帮你们呢,就是因为有点小病耽误了几天。没想到你们吃了这么大亏。这里有条卑耳溪,深得很,过不去。我已经把竹筏都收回港里了,齐军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等他们退兵后,我跟你一起领兵打过去,帮你们收复失地,岂不是更好?”大将黄花元帅说:“怕他们造筏子过河啊,咱们得派兵守着溪口,昼夜巡逻才行。”答里呵说:“他们要造筏子我能不知道?”就没听黄花的话。 再说齐桓公的大军起程了,走了没十里路,就看到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大山,怪石嶙峋,草木茂盛,竹子把路都给堵死了。有诗为证啊: “弯弯曲曲连到天,怪石嶙峋路难辨。 就算是胡人也得下马,还得小心山里有野兽。” 管仲让人拿来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撒到草木丛中,点起火来。一时间火光冲天,烧得噼里啪啦的响,草木都被烧得无影无踪了,连狐狸兔子都跑没影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烧了整整五天五夜才熄灭。火灭之后,大家又忙着凿山开道,好让大车通过。将领们说:“这山又高又险,大车不好走啊!”管仲说:“戎人的马善于奔跑,只有大车才能制住他们!”于是他就创作了两首歌,让士兵们唱着走。“上山歌”是这样唱的: “山高高啊路弯弯,树木光光啊石头拦。 云薄薄啊日生寒,我驾车啊上高山。 风伯驾车啊俞儿拿竿,像飞鸟啊展翅飞, 登上山顶啊不艰难!” “下山歌”是这样唱的: “上山难啊下山易,车轮滚滚啊马蹄坠。 声音隆隆啊人吐气,经过几盘啊转眼到平地。 捣毁戎人房屋啊熄灭烽火,在孤竹国刻碑啊留万世名!” 士兵们唱着歌,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得飞快。 桓公、管仲、隰朋他们几个,爬上了卑耳山的山顶,就像看电影一样,把周围的地形看了个遍。桓公感叹道:“哎呀,我今天才知道,人的力量还能靠唱歌使出来呢!”管仲听了,笑着回答:“想当年,我被关在囚车里,怕被鲁国人追上,也是编了首歌,让押送的士兵们唱着走,结果他们越走越欢,还提前到了目的地呢!”桓公好奇地问:“这是为啥呢?”管仲说:“人啊,身体累了,精神就容易分散,但要是精神一高兴,身体就不觉得累了!”桓公听了,连连点头,说:“仲父啊,你可是真懂人心啊!” 于是,大家伙儿又加了把劲儿,继续前进。爬过了几个山头,又上了一个岭,结果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大车小车都挤在一起,动弹不得。军士们跑回来报告:“报告大王,前面两边都是石壁,中间只有一条小路,只能一个人骑马过去,大车根本走不了!”桓公一听,脸色都变了,赶紧问管仲:“这地方要是有伏兵,咱们可就完了啊!” 正在大伙儿犯愁的时候,突然从山洼里蹦出个东西来。桓公瞪大眼睛一看,哎呀妈呀,这是个啥玩意儿啊?说人不是人,说兽不是兽,穿着一身红衣服,戴着黑帽子,光着脚丫子,跑到桓公面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好像在欢迎他们一样。然后,这家伙右手一提衣服,嗖的一下就钻进了石壁中间的小道儿里。桓公吓得直哆嗦,问管仲:“你、你看见没?”管仲摇摇头说:“没啊,我啥也没看见!”桓公就把自己看到的跟管仲说了一遍,管仲一听,笑着说:“哈哈,这不就是我歌词里写的那个‘俞儿’嘛!”桓公问:“俞儿是啥玩意儿?”管仲说:“我听说啊,北方有个登山之神,就叫‘俞儿’,只有遇到霸主级别的人物才会现身。你看到的,可能就是他了!他鞠躬作揖,是欢迎你过去打仗;他提衣服,是告诉你前面有水;他右手提衣,就是告诉你水右边深,让你往左边走!”旁边有个叫髯翁的老头儿,还写了首诗来夸管仲识得“俞儿”,不过咱就不念了,反正挺复杂的。 管仲又说:“既然前面有水,咱们就利用这石壁防守,先把军队驻扎在山上,派人去探探水的深浅,然后再进军!”派出去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报告:“下了山再走五里地,就是卑耳溪了,溪水又宽又深,冬天都不干。原来有竹筏可以过,现在都被戎主收走了。溪水右边深得要命,有一丈多呢!要是从左边走,三里地外,水面虽然宽,但水浅得很,趟过去都淹不到膝盖!”桓公一听,乐得直拍手:“哈哈,看来俞儿的神兆真的应验了!”燕庄公也说:“卑耳溪从来没听说过有浅的地方可以趟过去,这肯定是神仙在帮你啊!” 桓公又问:“从这里到孤竹城还有多远?”燕庄公说:“过了溪,往东走,先过团子山,再过马鞭山,然后是双子山,这三座山连在一起,大约有三十里地,是商朝孤竹国三位君主的坟墓。过了这三座山,再走二十五里,就是无棣城了,孤竹国的都城就在那儿。” 虎儿斑请求带领自己的部队先趟水过去,管仲说:“咱们得兵分两路,万一遇到敌人,也好有个照应。”于是,大家就开始伐竹子,用藤条捆起来做竹筏。不一会儿,就做了好几百个。大家把大车留在山上,用来装竹筏,军士们牵着竹筏就下山了。到了山脚下,军队被分成了两队:王子成父和高黑带着一队人马,从右边乘竹筏过河,这是主力部队;公子开方、竖貂跟着桓公亲自接应。宾须无和虎儿斑带着另一队人马,从左边趟水过河,这是奇兵。管仲和连挚则跟着燕庄公接应。大家约定在团子山下集合。 这时候,答里呵还在无棣城里呢,根本不知道齐军已经来了。他派了个小喽啰去溪边打听消息,结果一看,哎呀妈呀,满溪都是竹筏,兵马呼呼啦啦地过河呢!小喽啰吓得赶紧跑回去报告。答里呵一听,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赶紧命令黄花元帅带五千兵马去迎战。密卢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说:“我在这儿也没啥功劳,就让我和速买当前锋吧!”黄花元帅撇撇嘴说:“你?屡战屡败的家伙,我才不跟你一起干呢!”说完,跨上马就走了。 答里呵对密卢说:“嘿,老密啊,团子山可是东来的必经之路,你就带着你的兵马去把守吧,顺便接应一下我们,我们随后就到。”密卢虽然答应了,但心里头却对黄花元帅那轻蔑的眼神耿耿于怀,心里头那叫一个不痛快啊。 黄花元帅还没到溪口呢,就和高黑的前队撞上了,两边立马就厮杀起来。高黑跟黄花元帅斗了几个回合,感觉不是对手,正打算撤退呢,王子成父就到了。黄花元帅一看,嘿,来了个更猛的,于是撇下高黑,就跟王子成父斗上了。俩人斗了五十多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这时候,齐桓公的大军也到了,公子开方在右边,竖貂在左边,一起冲了上来。黄花元帅一看这阵势,心里头就慌了,扔下兵马就跑了。五千人马被齐军杀得七零八落,大部分都投降了。黄花元帅一个人骑着马逃跑,快到团子山的时候,一看满山的兵马,都打着齐、燕、无终三国的旗号,原来是宾须无他们涉水过河,先把团子山给占了。黄花元帅一看这架势,吓得连马都不要了,扮成砍柴的,从小路爬山逃跑了。 齐桓公打了胜仗,带着大军到了团子山,和左路的军队汇合,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密卢带着军队刚到马鞭山,前哨就来报告说团子山被齐军占了。密卢没办法,只能在马鞭山安营扎寨。 黄花元帅逃到马鞭山,一看是自己的军队,就冲了进去,结果一看是密卢。密卢问:“元帅啊,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黄花元帅那个尴尬啊,要酒要吃的都没有,就给了一升炒麦,要马骑呢,就给了一匹漏蹄的马。黄花元帅那个气啊,回到无棣城,找答里呵要兵报仇。 答里呵说:“我没听元帅的话,才弄成这样啊。”黄花元帅说:“现在齐桓公最恨的是令支,咱们要是把密卢君臣的人头献给齐桓公,跟他讲和,就可以不打仗就撤退了。”答里呵说:“密卢走投无路来投靠我,我怎么能出卖他呢?”宰相兀律古说:“我有个主意,可以反败为胜。”答里呵问:“什么主意?”兀律古说:“咱们国家北边有个地方叫旱海,又叫迷谷,是一片沙漠,一望无际,连水草都没有。国人死了,都被扔在那儿,白骨森森,白天都能看到鬼。而且那儿还经常刮冷风,风一吹,人马都站不住,毛发一吹到就死。风沙刮起来,连人都看不清。咱们要是找个人诈降,把他们引到那儿去,不用打,他们就得死大半。咱们整顿军马,等着他们垮掉,这不是妙计吗?”答里呵说:“齐军肯去吗?”兀律古说:“主公和眷属先躲到阳山去,让百姓都躲到山谷里,把城市放空。然后找个降人去告诉齐桓公,说咱们国主逃到沙漠里去借兵了。他们肯定会来追,就中计了。”黄花元帅一听,欣然同意,还带着一千骑兵,按计划行事。 黄花元帅在路上想:“不把密卢的人头献给齐桓公,他怎么会相信呢?要是成功了,主公也不会怪罪我。”于是就到了马鞭山去找密卢。 密卢正和齐军打得难解难分呢,一看黄花元帅带着救兵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出去迎接。结果黄花元帅趁其不备,一刀就把密卢给斩了。速买一看,气坏了,拿着刀就来斗黄花元帅。两边的兵马也都打了起来,互有伤亡。速买一看打不过,就一个人骑着马跑到虎儿斑的营里投降了。虎儿斑一看他这样子,哪会相信他啊,就让军士把他给绑了斩了。可怜这令支国的君臣啊,就因为侵扰中原,结果都死得这么惨,真是悲哀啊!史官还写了首诗来感叹呢: “山上有黄台,水里有濡水,令支国就住在这一片百里的地方。燕山卤获现在在哪里呢?国家灭亡,人也都死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黄花元帅吞并了密卢的军队,直接冲到齐军面前,献上密卢的人头,说:“我们国主逃到沙漠里去借兵报仇了。我劝他投降他不听,所以我就自己把密卢给斩了,来投靠你们。我愿意带着我的兵马给你们当向导,追赶国主,为你们效力。”齐桓公一看密卢的人头,不由得不信啊,就让黄花元帅当前部,带着大军就出发了,直接到了无棣城,一看果然是个空城啊,就更加相信黄花元帅的话了。生怕答里呵跑远了,就留下燕庄公的一支军队守城,其余的军队都发出去连夜追赶。黄花元帅请求先行探路,齐桓公就让高黑和他一起去,大军跟在后面。到了沙漠里啊,齐桓公就催着军队快点走。 走了好一会儿啊,都不见黄花元帅的消息。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沙子啊,黑漆漆的一团雾气啊,冷嗖嗖的一群鬼在哭啊,乱糟糟的一阵风吹过来啊。那寒气逼人啊,让人毛骨悚然啊,那狂风刮地啊,让人和马都吓得不行啊。 军马们走着走着,好多都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这时候,桓公和管仲并马而行,管仲对桓公说:“我听说北方有个旱海,那地方邪门得很,恐怕咱们现在就在旱海里呢,咱得赶紧撤。”桓公一听,连忙下令收军,可这时候前后队已经走散了。带来的火种呢,一遇到风就灭了,怎么吹都吹不着。管仲护着桓公,掉转马头就跑。随行的军士们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撤退,一来是为了驱散那股诡异的阴气,二来也好让各队听到声音聚拢来。 只见天昏地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总算是风停了雾散了,空中还现出了半轮新月。众将听到金鼓的声音,都跟着声音追了上来,大家聚在一起,等到天亮一数,众将都在,就是少了隰朋一个人,他的军马也是七零八落的,损失惨重。还好现在是冬天,那些毒蛇都不出来,军声又吵得那些猛兽都躲起来了,不然啊,咱们这些人不死也得带伤,能活着回来的就没几个了! 管仲一看这山谷险恶,连个人影都没有,赶紧让大家找路出去。可是东冲西撞的,弯弯绕绕的,愣是找不到出路。桓公心里头那个急啊。管仲说:“我听说老马识途,无终和山戎交界,他们的马大多是从漠北来的,咱们可以让虎儿斑挑几匹老马,看它们往哪儿走,咱们跟着走,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了。” 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挑了几匹老马,让它们在前面走,果然,这些老马弯弯绕绕的,就把大家带出了山谷。髯翁还写了首诗来赞美老马呢:“蚂蚁能知道水往哪儿流,老马能认识回家的路,这些异类都能在咱们危难的时候帮咱们一把。可笑那些浅薄的人,总是自以为是,谁愿意听忠臣的建议呢?” 再说黄花元帅带着齐将高黑先行一步,直奔阳山。高黑一看后队大军还没到,就让黄花先等等,一起出发。可黄花哪等得及啊,一个劲儿地催。高黑心里头犯嘀咕,就勒住马不走了。结果被黄花给抓了起来,带到孤竹国主答里呵面前。黄花瞒着杀密卢的事儿,只说:“密卢在马鞭山兵败被杀,我用诈降之计,已经诱使齐侯大军陷入旱海了,还擒得齐将高黑在此,听凭国主发落。”答里呵对高黑说:“你要是投降,我就重用你。”高黑瞪大眼睛大骂道:“我世世代代受齐国的恩惠,怎么能臣服于你们这些狗羊之辈呢?”又骂黄花:“你诱骗我到这儿来,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我主的大军一到,你们君臣就得国亡身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黄花一听,大怒,拔剑就斩了高黑的头,真是个忠臣啊!答里呵整顿好军容,又来攻打无棣城。 燕庄公因为兵少城空,守不住,就让人四面放火,趁着乱势杀出重围,一直退到团子山下扎寨。 再说齐桓公大军出了迷谷,走了没十里路,就碰到一支军马。派人一探,原来是公孙隰朋的军队,于是两队人马合兵一处,直奔无棣城而来。一路上看到百姓们扶老携幼,纷纷逃难。管仲派人一问,才知道孤竹国主赶走了燕兵,已经回到城里了,这些百姓原来是躲在山谷里的,现在也都回家了。管仲一听,心里有数了,就让虎儿斑挑了几个心腹军士,假扮成城里的百姓,跟着大家一起混进城里,只等半夜里放火为号。 虎儿斑按照计划行事去了。管仲又让竖貂攻打南门,连挚攻打西门,公子开方攻打东门,只留北门给他们逃跑用。又让王子成父和隰朋分两路埋伏在北门外面,只等答里呵一出城,就截住他擒杀。管仲和齐桓公呢,在离城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这时候答里呵正在城里救火呢,招回百姓让他们复工,又让黄花整顿兵马准备厮杀。到了半夜里,忽然听到四面炮声隆隆,报告说齐兵已经到了,把城门给围住了。黄花没想到齐兵来得这么快,大吃一惊,赶紧带着军民登上城墙防守。到了半夜里,城里四五处地方都起了火,黄花派人去搜查放火的人。虎儿斑带着十几个人,直接冲到南门,把城门砍开,放竖貂的军马进城。 黄花一看大事不妙,扶着答里呵上马逃跑。听说北门没有军队把守,就从北门跑了出去。跑了没多远,就看到火把纵横,鼓声震天,王子成父和隰朋两路军马杀了过来。开方、竖貂、虎儿斑得了城池之后,也各自统兵追了过来。黄花元帅死战了好久,最后力竭被杀。答里呵被王子成父给抓住了,兀律古也在乱军中被杀了。 到了天亮的时候,大家迎接桓公进城。桓公历数答里呵助纣为虐的罪行,亲自斩了他的头,挂在北门示众,以此来警告那些戎人。然后又安抚百姓。百姓们说起高黑不屈被杀的事情,桓公十分叹息,当即命令记录他的忠节事迹,等回到国内再商议抚恤事宜。 燕庄公听说齐侯打了胜仗进了城,也赶紧从团子山骑着马飞奔而来祝贺。祝贺完了之后呢,桓公说:“我为了救你的急难,跋山涉水走了千里之远,幸好成功了。令支和孤竹两个国家都被咱们给灭了,开辟了五百里的土地。但是我可不是要越过自己的国家去占有这些土地啊,我打算把这些土地都送给你。”燕庄公说:“我能够借着您的威灵保住我的国家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得到更多的土地呢?还是请您来安排吧!”桓公说:“北方的边境偏远荒凉,如果再立一个夷人的种族在那里的话,他们一定会再次反叛的。所以你不要推辞了。现在东边的道路已经打通了,你要努力修缮你先祖召公的事业,向周朝进贡,永远做北方的屏障。这样我也会跟着沾光的。”燕庄公这才不敢推辞了。 桓公就在无棣城里大赏三军将士。因为无终国有助战的功劳呢,还特意把小泉山下的田地赏赐给了他们。虎儿斑拜谢之后就先回去了。 桓公让军队休息了五天就出发了,再次渡过卑耳溪,在石壁那里取下车辆整顿好之后就慢慢地出发了。看到令支这一路上都是荒烟败草、断壁残垣桓公不由得心生凄凉对燕庄公说:“戎主无道啊连草木都遭了殃咱们可得引以为戒啊!” 鲍叔牙从葵兹关赶来迎接桓公桓公说:“粮草供应充足都是你的功劳啊!”又吩咐燕庄公在葵兹关设立守卫然后就带着齐军撤回了。 燕庄公送桓公出境送了好远好远都舍不得放手呢,一不小心就送出了燕国的地界五十多里地。桓公说:“自古以来诸侯相送都不出境外我不能对燕君无礼啊。”于是就把送到的地方割给燕国作为谢礼。燕庄公推辞了好久都不答应只好接受了这块土地回国了。他在那块土地上筑了一座城名叫“燕留”意思是留住齐桓公的恩德在燕国。从此以后呢燕国在西北方向增加了五百里的土地在东方增加了五十多里的土地开始成为北方的大国了。 诸侯们看到桓公救了燕国又不贪图燕国的土地都畏惧齐国的威势感激齐国的恩德。史官还写了首诗来赞美桓公呢:“千里迢迢提兵来治那些狗羊般的戎人要把他们的贡品送到周王那里去。不要说穷兵黩武不是好办法要知道尊王攘夷才能安定天下啊!” 桓公回到鲁国的济水边上鲁庄公亲自到水边迎接他为他设宴庆贺。桓公因为鲁庄公跟他亲近特意把从戎人那里缴获的一半财物赠给了鲁国。 庄公知道管仲有个采邑,叫小谷,就在鲁国的边界上。为了讨管仲的欢心,庄公发动百姓,给管仲的小谷采邑筑城。这事儿发生在鲁庄公三十二年,也是周惠王的十五年。 到了那年秋天的八月,鲁庄公突然去世了,鲁国一下子就乱套了。想知道鲁国后来咋样了?咱们下回接着聊。 哎,你说这鲁庄公也是,临死前还想着给管仲送份大礼,这情谊可真是深厚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筑城可不是个小工程,得花不少人力物力呢。鲁国的百姓们,估计也是累得够呛。不过呢,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管仲的开心,大家也就豁出去了! 至于鲁国后来的事儿嘛,咱们就先卖个关子,留到下回再揭晓。不过呢,我可以透露一点小秘密,鲁国这次大乱,可是跟庄公的去世有着莫大的关系哦!想知道具体咋回事儿?那就敬请期待下回分解吧! 第22章 委蛇的典故 话说那公子庆父,人称“大力仲”,是鲁庄公的庶出哥哥,他还有个同母弟弟叫牙,小名“机灵叔”。而庄公的同母弟弟季友呢,因为手掌上长着个“友”字纹,就直接叫了这名儿,小名“智慧季”。这哥仨虽然都是大夫,但一来有嫡庶之分,二来季友最聪明,所以庄公特别信任他。 庄公即位第三年,去郎台游玩,一眼就瞅见了党氏家的闺女孟任,长得那叫一个水灵。他赶紧派内侍去叫,孟任却不买账。庄公急了:“你要跟我,我就立你为夫人!”孟任说要立誓,庄公立马答应。孟任割臂滴血,跟庄公在台上共度良宵,然后就被接回宫了。没多久,孟任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般。 庄公想立孟任为夫人,可老妈文姜不同意,非要他和母家联姻,于是定下了襄公刚出生的女儿。姜氏年纪小,得等二十年才能娶回来。所以这二十多年,孟任虽然没当上夫人,但也一直管着后宫。等姜氏嫁过来,孟任已经病得起不来了,没多久就去了,按妾的规格埋了。 姜氏肚子不争气,一直没动静。她的陪嫁妹妹叔姜生了个儿子叫启。还有个妾风氏,生了儿子申。风氏把申托付给季友,想让他当继承人。季友说:“般年纪大。”这事儿就搁置了。庄公虽然娶了姜氏,但因为是杀父仇人的闺女,心里不太待见。 庆父长得人高马大,姜氏一眼就看上了,偷偷派内侍去传话,俩人就这么好上了,还跟叔牙拉帮结派,打算以后扶庆父上位,叔牙当宰相。髯翁有诗为证: “郑卫淫风不稀奇,齐风更是了不得。 鲁邦偏要往上凑,文姜之后还有哀姜呢!” 庄公三十一年,大旱,要举行祈雨仪式。前一天,在大夫梁家院子里排练。梁家有个闺女,美得跟画儿似的,公子般一眼就相中了,俩人偷偷好上了,还说要立她为夫人。那天,梁家闺女爬墙上看热闹,圉人荦在墙外一眼就盯上了,站在那儿唱起了情歌: “桃花开得艳啊,冬天也芬芳。 我心里有你啊,爬墙也得上。 愿做比翼鸟啊,变成鸳鸯双。” 公子般一听歌声,跑出来一看,见是荦,火冒三丈,命人把他抓起来,一顿鞭子抽得满地是血。荦求饶,才放了他。 公子般跟庄公诉苦,庄公说:“荦这家伙没礼貌,该杀,不能抽。他力大无穷,抽了他,他得恨死你。”原来这荦是个大力士,能从城楼上跳下来,再一跃而起,抓住楼角晃得楼都颤。庄公劝杀荦,也是怕他。子般说:“他就是个普通人,怕啥?” 荦果然恨上了子般,投靠了庆父。第二年秋天,庄公病重,心里犯嘀咕,先召叔牙问身后事。叔牙果然夸庆父有才,能当国君。庄公没吱声。 叔牙出去后,庄公又召季友。季友说:“你和孟任有约,怎能废了她儿子?”庄公问叔牙的意见咋样,季友说:“庆父残忍无情,不能当国君。叔牙偏向他哥,不能听。我会誓死保护般。”庄公点头,说不出话了。 季友出去后,赶紧派内侍传话,让叔牙在鍼季家等着,说有君命。叔牙果然去了,季友就送了瓶鸩酒,让鍼季毒死他,还写了封信:“君上有命,赐公子死。喝了这酒,子孙世代不失位。不然,全家都得完!”叔牙还不乐意,鍼季硬灌,不一会儿,七窍流血死了。史官有诗评论这事: “周公杀管定周室,季友毒牙安鲁邦。 为国灭亲真大义,六朝咋就这么狠呢!” 那天晚上,庄公一去不回(薨了,就是死了啦),季友就带着公子般主持丧事,还告诉大家明年要改年号。各国都来吊唁,这事儿就不用多说了。 到了冬天十月,子般想着外祖父党家的恩情,听说外祖父死了,就跑去哭丧。庆父这时候偷偷叫来那个被他害过的圉人荦,说:“你还记得被抽鞭子的仇吗?现在机会来了,你为啥不去党家报仇呢?我来帮你。”荦一听,眼睛都亮了:“公子,只要你帮我,我啥都干!”于是,他就揣着把刀,半夜跑到党大夫家。那时候都三更半夜了,他翻墙进去,躲在房子外面。 等到天亮,有个小内侍开门打水,荦就突然冲进去。子般刚下床穿鞋,吓了一跳:“你咋来了?”荦冷笑一声:“来报去年那鞭子的仇!”说完就掏出刀来。子般急中生智,拿起床头剑就砍,一下就把荦的脑袋砍破了。荦左手挡剑,右手的刀就捅进了子般的肋骨,子般就这么没了。内侍吓得赶紧跑去告诉党家,党家人拿着武器就来打荦。荦脑袋都破了,哪还打得赢,最后就被剁成了肉泥。 季友听说子般死了,就知道是庆父干的,怕自己也遭殃,就跑到陈国避难去了。庆父呢,假装不知道这事儿,把责任都推到荦身上,还灭了荦的家,想以此平息民愤。夫人姜氏想直接立庆父为国君,庆父说:“还有两个公子在呢,不杀绝他们,我可不敢当国君。”姜氏就问:“那立申咋样?”庆父说:“申太大了,不好控制,还是立启吧。”于是,他们就为子般办了丧事,然后庆父亲自跑到齐国,告诉齐桓公子般死了,还给了竖貂很多钱,让竖貂帮忙立启为国君。那时候启才八岁,就成了闵公。 闵公是叔姜的儿子,叔姜是姜氏的妹妹。闵公是齐桓公的外甥,他里面怕姜氏,外面怕庆父,就想找齐国帮忙。所以,他就派人跟齐桓公在落姑见面,还拉着齐桓公的衣服,哭着告诉齐桓公庆父想造反的事儿。齐桓公就问:“现在鲁国哪个大夫最贤能?”闵公说:“季友最贤能,但现在跑到陈国去了。”齐桓公就说:“那你为啥不把他叫回来呢?”闵公说:“我怕庆父怀疑。”齐桓公说:“我出面,谁敢不听?”于是,齐桓公就派人去陈国把季友叫回来。闵公在郎地等着季友,等季友一到,就一起回鲁国。然后,闵公立季友为相,还说是齐桓公的意思,不敢不听。那时候是周惠王六年,也是鲁闵公元年。 冬天的时候,齐桓公怕鲁国的君臣坐不稳位置,又派大夫仲孙湫去鲁国看看情况,顺便瞧瞧庆父在干啥。闵公见了仲孙湫,哭得说不出话来;后来见了公子申,跟他聊鲁国的事儿,聊得头头是道。仲孙湫就说:“这是个治国的人才啊!”还嘱咐季友要好好对他,还劝季友早点除掉庆父。季友就伸了个手掌给他看,仲孙湫就明白了,说:“我会跟国君说的,如果鲁国有难,我们不会坐视不管。”庆父呢,想拿很多钱去贿赂仲孙湫,仲孙湫说:“如果公子能忠于国家,我们国君也会受益,又岂止是我呢?”说完就坚决不收。庆父吓得赶紧跑了。 仲孙湫回去后跟齐桓公说:“不除掉庆父,鲁国的祸乱就停不下来。”齐桓公说:“我带兵去干掉他咋样?”仲孙湫说:“庆父现在还没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没理由讨伐他。不过,我看他的样子,肯定不甘心居于人下,肯定会再搞事情的。我们等他搞事情的时候再收拾他,这样既能除害又能显示我们的霸气。”齐桓公说:“好主意!” 闵公二年,庆父想造反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但闵公是齐桓公的外甥,还有季友忠心耿耿地辅佐他,所以庆父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天,守门的人来报:“大夫卜齿奇来访。”庆父就把他迎进书房。只见卜齿奇一脸怒气,庆父就问他是咋回事。卜齿奇说:“我有块田跟太傅慎不害的田挨在一起,慎不害硬说那是他的,还把我告到主公那里。主公还偏袒他,劝我让给他。我不服气,就来找公子评评理。”庆父一听,就把下人打发走,对卜齿奇说:“主公年轻不懂事,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能干大事,我帮你杀了慎不害咋样?”卜齿奇一听,眼睛又亮了:“有季友在,我怕干不成。”庆父说:“主公就是个孩子,晚上经常偷偷溜出宫去玩。你找人埋伏在宫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刺死他,就说是盗贼干的,谁知道呢?到时候,我以国君母亲的名义,立你为君,赶走季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卜齿奇一听,就答应了。然后,他就找了个叫秋亚的勇士,给了他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他在宫里等着。结果,闵公真的晚上溜出去了,秋亚就一刀把他给刺死了。周围的人一看,赶紧把秋亚给抓了。卜齿奇带着家丁冲进来,把秋亚给抢走了。庆父呢,就在家里把慎不害给杀了。季友听说这事儿,赶紧跑到公子申家,把他踢醒,告诉他庆父造反了。然后,他俩就跑到邾国避难去了。髯翁有诗为证: 子般被杀闵公亡,谁是幕后黑手忙? 鲁国祸乱由此起,娶妻何必找齐姜! 再说鲁国的老百姓,平时都挺喜欢季友的。听说鲁侯被杀了,相国也跑了,大家都跟疯了一样,都恨卜齿奇和庆父。那天,整个鲁国都罢市了。大家聚在一起,先是把卜齿奇家给抄了,然后又准备去打庆父。庆父一看人心不向着他,就想跑。他想起齐桓公以前靠莒国的力量恢复了国家,觉得齐、莒两国关系不错,可以去莒国避难。而且,他老婆姜氏跟莒国也有点交情。于是,他就打扮成商人,装了一车宝贝,跑到莒国去了。 姜氏听说庆父跑了,也觉得在鲁国待不下去了,也想去莒国。她身边的人就说:“夫人因为庆父的事儿已经得罪了国人,现在再去投靠一个国家,谁能容你呢?季友在邾国,大家都支持他,夫人不如去邾国,求季友原谅吧。”于是,姜氏就跑到邾国去找季友。结果,季友连门都不让她进。季友听说庆父和姜氏都跑了,就把公子申带回鲁国,还派人去齐国求援。 齐桓公就问仲孙湫:“现在鲁国没国君了,我们去占领它咋样?”仲孙湫说:“鲁国是讲礼的国家,虽然现在有点乱,但人心还没忘周公呢,我们不能占。而且,公子申懂国家大事,季友又有平定内乱的能力,他们肯定能把鲁国治理好。我们不如趁机跟他们搞好关系。”齐桓公说:“好主意!” 于是,齐桓公就派上卿高傒带着三千南阳甲士去鲁国。他告诉高傒:“如果公子申能当好国君,我们就支持他;如果不能,我们就把鲁国给占了。” 高傒到了鲁国,正好遇上公子申和季友。他觉得公子申人长得帅,说话又有条理,就很敬重他。于是,他就跟季友商量,立公子申为国君,就是僖公。然后,他们就让甲士帮鲁国人筑鹿门城,以防备邾国和莒国的进攻。季友还派公子奚斯跟着高傒去齐国感谢齐桓公,同时派人去莒国,想借莒国的手杀掉庆父,还给了很多钱作为报酬。 庆父那家伙逃跑去莒国的时候,可没少带鲁国的宝贝,他想着莒医能帮上忙,就把宝贝献给了莒国的老大。莒国老大一看,哟呵,这宝贝不错啊,就收了。但没多久,他又贪心不足蛇吞象,看中了鲁国给庆父的重金贿赂,就派人跟庆父说:“我们莒国小,怕因为收留你惹上战争,你还是去别的国家吧。”庆父还没动呢,莒国老大就下令赶人了。 庆父一想,竖貂那小子以前收过我的好处,跟他关系不错,就跑到齐国去了。可齐国边境的守卫早就听说庆父的恶名了,哪敢随便放他进来,就让他在汶水边上住着。 这时候,公子奚斯从齐国办完事回来,路过汶水,碰到了庆父。奚斯心想,这庆父可是个大麻烦,但又不能直接扔下不管,就说:“庆父啊,要不我载你回去吧?”庆父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季友肯定不会放过我,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看在先君的份上,留我一条命,我当个普通人就行,死了也感激你!” 奚斯回到鲁国,把庆父的话跟僖公一说,僖公有点心软了。但季友可不答应:“要是让杀君的人活着,那以后还怎么管?”他又私下跟奚斯说:“庆父要是自杀了,咱们还能给他留个后,不绝了他的香火。” 奚斯又跑到汶水找庆父,可这话咋说啊?他就在门外呜呜地哭上了。庆父一听奚斯的声音,心里就明白了:“这小子不进去见我,哭得这么伤心,我是活不成了。”说完,就找了棵树,上吊自杀了。 奚斯进去给庆父收了尸,回去跟僖公一说,僖公直叹气。这时候,莒国又派了个叫嬴拿的公子,带着兵来打秋风了,说庆父是他们杀的,要鲁国给赏钱。季友一听就火了:“你们连个庆父的人影都没见着,还想要功劳?”说完,就带着兵去迎敌了。 僖公看季友要走,就把自己的宝刀“孟劳”送给了他,说:“这刀可厉害了,不到一尺长,锋利得不得了,你好好收着。”季友把刀往腰上一挂,就出发了。 到了郦地,嬴拿已经摆好阵势等着了。季友一看,这嬴拿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得用计策对付他。他就跑到阵前,跟嬴拿说:“咱俩不对付,但士兵们又没招你惹你,咱们不如来个徒手搏斗,怎么样?”嬴拿一听,觉得挺有意思,就答应了。 两人一交手,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斗了五十多个回合都不分胜负。这时候,季友的儿子行父,才八岁,也在旁边看着呢。他一看老爸打不过,就急得直嚷嚷:“孟劳呢?孟劳呢?”季友一听,心里一亮,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嬴拿靠近了一步。然后,他身子一转,从腰里拔出“孟劳”,一刀就把嬴拿的脑袋削去半边,连血都没沾,真是把好刀啊! 莒国的士兵一看主将都被砍死了,哪还敢打啊,都逃命去了。季友大胜而归,僖公亲自到郊外迎接他,还让他当了上相,赐给他费邑作为封地。 季友却推辞说:“我跟庆父、叔牙都是桓公的孙子,我为了国家大事,毒死了叔牙,逼死了庆父,虽然是大义灭亲,但也是迫不得已啊。现在他们俩都绝了后,就我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我还有脸去见桓公吗?” 僖公说:“他们俩造反,封他们不是不合规矩吗?”季友说:“他们俩虽然有心造反,但还没动手呢,而且死得也不惨,咱们应该给他们留个后,这样才能显得咱们亲啊。”僖公一听,觉得有理,就封了公孙敖给庆父当后代,这就是孟孙氏。因为庆父字仲,后人就以他的字为姓,本来叫仲孙,但因为庆父恶名昭彰,就改成了孟。孟孙氏的地盘在成;又封了公孙兹给叔牙当后代,这就是叔孙氏,地盘在郈。季友的地盘在费,还加了汶阳的田,这就是季孙氏。这样一来,季、孟、叔三家就三分天下了,一起掌控着鲁国的政权,人们管他们叫“三桓”。 那天,鲁国的南门突然自己塌了,有人就说:“这事儿可不简单啊,南门高高的却突然倒了,以后肯定得出乱子!”史官还写了首诗来纪念这事儿: “手上长纹已经够神奇了,还要给孟叔也封地?这乱世啊,真是偏心帮坏人,三家的祖宗都是桓公呢!” 话说齐桓公听说姜氏在邾国那边,就跟管仲说:“鲁国的桓公和闵公都没能善终,都是因为我那姜氏妹妹的缘故。要是咱们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鲁国人肯定得跟我们绝交。”管仲一听,说:“女子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了,要是得罪了夫家,娘家可没法出头。您要是想教训她,最好还是别声张。”齐桓公点头:“行,听你的。”于是派竖貂去邾国,把姜氏送回了鲁国。 姜氏走到夷这个地方,住进了客栈。竖貂就对她说:“夫人啊,您害死了两个国君,这事儿齐、鲁两国谁不知道啊?您要是回去了,还有脸见祖宗吗?不如自行了断,还能留个全尸。”姜氏一听,关门就哭,哭到半夜没声了。竖貂推开门一看,嘿,已经上吊了。他赶紧告诉夷国的官员,办了丧事,飞鸽传书给鲁僖公。 僖公把姜氏的遗体接了回来,按规矩办了丧事,说:“母子一场,情分不能断啊。”还给她上了个谥号“哀”,这就是哀姜了。后来,过了八年,僖公觉得庄公孤单,又把哀姜的牌位放进了太庙,这事儿可做得有点过了。 再说齐桓公,自从救了燕国、安定了鲁国之后,名声是越来越响,诸侯们都服他。他更信任管仲了,整天就是吃喝玩乐。有一天,他跑到大泽那边打猎,竖貂给他驾车,车跑得飞快,大家正玩得高兴呢,齐桓公突然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半天不说话,脸上还有点害怕。竖貂就问:“您在看啥呢?”齐桓公说:“我刚才看见个鬼东西,长得怪吓人的,好一会儿才消失,怕是不祥之兆啊。”竖貂说:“鬼是阴间的玩意儿,哪敢大白天的出来?”齐桓公说:“我爸以前打猎也见过鬼呢,也是白天。你赶紧把管仲找来!”竖貂说:“管仲又不是神仙,咋能啥都知道呢?”齐桓公说:“他能认出俞儿,咋就不是神仙?”竖貂说:“那是因为您先说了俞儿的样子,管仲顺着您的意思,说了些好听的话,劝您行善。您现在就说见鬼了,别说样子,要是管仲说的一样,那他就真是神仙了!”齐桓公说:“行,听你的。”于是赶紧驾车回宫。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就病得跟打摆子似的。第二天,管仲和大夫们都来看他。齐桓公把管仲叫到跟前,跟他说见鬼的事儿:“我心里害怕,说不出口。你试试描述一下那鬼的样子!”管仲答不上来,说:“容我问问去!”竖貂在旁边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就知道管仲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齐桓公的病更重了。 管仲可愁坏了,在门口挂了个牌子:“谁能说出公爷见的鬼啥样,赏他三分之一的封地!”结果有个人,戴着斗笠,穿着破衣裳就来了,说要见管仲。管仲请他进来,问:“您来干啥?”那人说:“听说公爷病了?”管仲说:“是啊。”那人说:“是不是见鬼了?”管仲说:“是啊。”那人说:“是不是在大泽那边?”管仲说:“您能说出鬼的样子吗?要是能,咱俩平分家产!”那人说:“我得见见公爷才能说。” 管仲就把那人带到了齐桓公的寝室。齐桓公正坐在厚厚的垫子上,两个宫女给他揉背,两个宫女给他捶腿,竖貂捧着热汤,站在旁边等着伺候。管仲说:“公爷,有人能说出您见的鬼啥样,我带他来了,您见见?”齐桓公一看那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心里就不乐意了。 他赶紧问:“管仲说的识鬼的就是你吗?”那人说:“公爷啊,您是自己吓自己呢,鬼哪能吓到您啊?”齐桓公说:“那到底有没有鬼?”那人说:“有啊,水里有‘罔象’,山丘上有‘峷’,山里有‘夔’,野地里有‘彷徨’,大泽里有‘委蛇’。”齐桓公说:“那你说说‘委蛇’啥样?”那人说:“‘委蛇’啊,跟车轮那么大,跟车辕那么长,穿着紫衣服,戴着红帽子。它这东西啊,最怕听到车声,一听到就捧着脑袋站起来。它可不常见,见到了的人肯定能称霸天下!”齐桓公一听,哈哈大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这就是我见的那个鬼啊!”说完,他觉得精神好多了,病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桓公问那人说:“你叫啥名儿啊?”那人回答说:“我叫皇子,是齐国西边乡下的农民!”桓公说:“你可以留下来给寡人当官!”还想直接封他做大夫。皇子连忙推辞:“您尊重王室,平定四方,安定中原,安抚百姓,能让我在太平盛世里当个老百姓,不耽误种地就知足了,不想当官!”桓公感叹:“真是高人啊!”赏给他粮食布匹,还命令官员们免除他家的赋税徭役。 接着,桓公又重重赏赐了管仲。竖貂不乐意了:“管仲可没说出鬼的样子,是皇子说的,管仲咋还能受赏呢?”桓公说:“我听说,‘只靠一个人就会昏庸,靠大家才明智’,要不是管仲,我哪能听到皇子的话呢!”竖貂这才服了。 那时候正是周惠王十七年,狄人打了邢国,又转头去打卫国,卫懿公派人跑到齐国求救。齐国的大夫们都请求出兵救援,桓公说:“打戎族那场仗,咱们还没缓过来呢。等到明年春天,召集诸侯一起去救吧!” 结果那年冬天,卫国的大夫宁速就跑到齐国来了,说:“狄人已经攻破卫国,杀了卫懿公,现在打算立公子毁当国君。”齐桓公一听,大惊失色:“没早点救卫国,我这罪过可大了!”至于狄人是怎么攻破卫国的,咱们下回分解! 第23章 卫懿公好鹤亡国 话说卫惠公的儿子懿公,自打从周惠王九年继承了王位,一坐就是九年。这家伙整天玩乐,懒散傲慢,压根不管国家大事。他最喜欢的,竟然是那鸟类中的一种,名叫鹤。按浮邱伯的《相鹤经》上说: 鹤啊,是阳间的鸟,却爱在阴湿的地方逛,靠着金气,借着火精来养活自己。金数是九,火数是七,所以鹤七年一小变样,十六年一大变样,到了一百六十年就不变了,一千六百年后样子就定型了。它身子干净,所以毛色白;叫声能传到天上,所以头红;在水边吃食,所以嘴长;在陆地上栖息,所以腿长;在云里飞翔,所以毛多肉少。大喉咙能叫唤,长脖子能换新气,所以寿命没法估量。走路一定找沙洲小岛,停下来也不进树林子,简直就是鸟类里的老大,神仙家的宝马啊!选鹤的标准是:鼻子高、嘴短就少睡觉,腿长关节疏就有力气,眼睛露、眼珠红就看得远,翅膀像凤、毛像雀就喜欢飞,背像龟、腹像鳖就能生蛋,前身轻、后身重就善于跳舞,大腿粗、脚趾细就能走得好。 那鹤啊,颜色白、样子清,又能叫又能跳,所以懿公特喜欢。俗话说:“上头的人喜欢啥,下头的人就得跟着喜欢啥。”因为懿公喜欢鹤,谁献鹤给谁重赏,那些打猎的人就使出浑身解数找鹤来献,从花园到宫殿,到处都是鹤,少说也有几百只。有首诗为证,是齐高帝写的: 鹤儿翅膀一扇风,八面威风舞得凶, 九洲大地传遍音,为了君王成了笼中鸟。 懿公养的鹤,都有官位和俸禄,高级的吃大夫的俸禄,次级的吃士的俸禄。懿公要是出去玩,鹤也跟着分班跟着,还坐大车,在车前头,号称“鹤将军”。养鹤的人也有固定工资,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钱,都用来买鹤食了;老百姓挨饿受冻,他根本不管。 大夫石祁子,是石碏的后代、石骀仲的儿子,为人忠直有名,和宁庄子(名叫速)一起管理国家大事,都是贤臣。他们俩多次劝谏,懿公都不听。公子毁是惠公的庶兄,是公子硕和宣姜生的,就是后来的文公。毁知道卫国要亡,就找了个借口跑到齐国去了,齐桓公把宗室的女儿嫁给他,他就留在齐国了。卫国人一直心疼原来的太子急子的冤屈,自从惠公复位以后,老百姓日夜诅咒:“如果老天有眼,一定不会让他长久享受王位!” 因为急子和寿都没有儿子,公子硕早死了,黔牟也绝了后,只有毁有贤德,人心都暗暗归附他。等到懿公失政,公子毁出逃,卫国人没有一个不怨恨的。 再说那北狄,从周太王那时候起,獯鬻就已经很强大了,逼得太王迁都到岐山。到了武王一统天下,周公南边惩罚荆、舒,北边抵抗戎、狄,中原这才安定了下来。等到平王东迁之后,南蛮北狄又开始横行霸道了。单说这北狄的头儿名叫瞍瞒,手下有好几万弓箭手,一直想着要闯荡中原。听说齐国去打山戎,瞍瞒生气了:“齐兵都跑到那么远去打仗,肯定是小看我们,我们要先发制人!”于是带着两万骑兵去打邢国,把邢国打了个稀巴烂,听说齐国打算救邢国,就掉头向卫国进军。 这时候卫懿公正打算带着鹤出去玩呢,突然有人来报:“狄人打过来了!”懿公大吃一惊,赶紧把士兵召集起来,准备打仗。老百姓都逃到村子里去了,不肯打仗,懿公让司徒去抓他们。不一会儿,就抓来一百多个人,懿公问他们为啥逃跑,大家说:“您用一样东西就能打败狄人,哪用得着我们啊?”懿公问:“啥东西?”大家说:“鹤!”懿公说:“鹤咋能打败狄人呢?”大家说:“鹤既不能打仗,就是没用的东西。您放着有用的东西不用,却去养没用的东西,老百姓当然不服了。”懿公说:“寡人知道错了,愿意把鹤放了,让大家去打仗,可以吗?”石祁子说:“您赶紧这么做,还怕是晚了。” 懿公果然派人去放鹤,那些鹤平时被养得娇生惯养,围着原来的地方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走。石祁子和宁速两位大夫,亲自跑到街市上,告诉老百姓卫侯已经后悔了,老百姓这才慢慢地回来。 狄兵已经杀到荥泽了,消息一连报了三次。石祁子对懿公说:“狄兵勇猛,不能轻敌,我请求齐国来帮忙。”懿公说:“齐国以前奉命来打我们,虽然退了兵,但我们还没去道歉呢,他们咋会帮我们?不如打一场,决一死战!”宁速说:“我请求带兵去抵御狄人,您留下来守城。”懿公说:“我不亲自去,怕大家不用心。”于是给了石祁子一个玉玦,让他代理国家大事,说:“你就像这玉玦一样,能决断事情!”又给了宁速一支箭,让他专心守城,又说:“国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俩了,我打不过狄人,就不回来了。”石祁子和宁速都哭了。 懿公吩咐完,就召集起车马士兵,让大夫渠孔当将军,于伯当副将,黄夷当先锋,孔婴齐当后队。一路上的士兵都满腹怨言,懿公晚上去查看,听到士兵们唱着: 鹤儿吃俸禄,百姓苦耕田, 鹤儿坐大车,百姓扛枪杆。 狄人刀锋利啊,咱们挡不住, 想去打仗啊,九死一生啊! 鹤儿现在在哪啊? 咱们却得胆战心惊地去打仗! 懿公听到那歌声,心里头就像被压了块大石头,闷得慌。大夫渠孔呢,治军太严,大家伙儿心更不齐了。走到荥泽边上,一看敌人就千把人,还东奔西跑的,一点章法都没有。渠孔心里头还嘀咕呢:“都说狄人勇猛,看来也是徒有虚名啊!”于是下令击鼓前进,结果狄人那是诈败,一下子就把卫兵引进了埋伏圈。那狄人像从天而降一样,一下子就把卫兵截成了三段,你我都看不见彼此了。卫兵们本来就不想打仗,一看敌人这么猛,丢下武器就跑。懿公被狄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渠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大事不妙啊!咱们得把大旗放倒,您换上便装下车,或许还能逃出去。”懿公叹了口气,说:“如果我的臣子们能救我,这大旗就是咱们的记号,不然,放倒大旗也没用!我宁愿一死,向百姓谢罪!”不一会儿,卫兵前后队都败了,黄夷战死,孔婴齐自杀,狄军越围越紧,于伯中箭从车上掉下来,懿公和渠孔也先后被杀,被狄人剁成了肉泥,全军覆没。有个叫髯翁的老头写了首诗,说: 古人常说不能沉迷于玩鸟,你看这玩鹤不就亡了国嘛! 荥泽那片地方现在肯定是鬼火飘飘,你还能骑着鹤回仙界吗? 狄人把卫国的太史华龙滑和礼孔给抓了起来,想杀他们。华龙滑和礼孔知道狄人信鬼神,就骗他们说:“我们是太史,负责祭祀的,我们先去跟鬼神说一声,不然鬼神不保佑你们,这国家你们也占不了。”瞍瞒信了他们的话,就让他们上车了。 宁速正穿着战袍在城墙上巡逻呢,一看单车飞驰而来,以为是太史回来了,大吃一惊,问:“主公呢?”他们说:“全军覆没了!狄军太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避其锋芒。”宁速想开门让他们进来,礼孔说:“我们跟主公一起出去,不能一起回来,还算什么臣子?我将在地下侍奉主公。”说完就自杀了。华龙滑说:“不能丢了史家的典籍。”于是进城去了。 宁速和石祁子商量,带着卫侯的家属和公子申,趁着夜色坐小车往城东逃,华龙滑抱着典籍跟着。老百姓听说两位大夫跑了,都带着孩子,跟着逃命,哭声震天。狄兵乘胜追击,直接进入卫城,百姓逃得慢的,都被杀了。又分兵追赶。石祁子保护家属先走,宁速断后,边打边走,跟着逃命的百姓,一半都死在狄人刀下。快到黄河了,幸好宋桓公派兵来接,准备了船只,连夜渡河,狄兵才退去。狄人把卫国的国库和民间的金银财宝都抢光了,还拆了城墙,满载而归。 再说卫大夫弘演,出使陈国回来,卫国已经灭亡了。听说卫侯死在荥泽,就去找他的尸体。一路上看到骸骨暴露,血肉狼藉,心里头那个难受啊。走到一个地方,看到大旗倒在荒泽旁边,弘演说:“大旗在这里,尸体应该不远了。”没走几步,就听到呻吟声,过去一看,是个小内侍,胳膊断了,躺在那里。弘演问:“你知道主公死在哪里吗?”小内侍指着一堆血肉说:“这就是主公的尸体。我亲眼看到主公被杀,胳膊受伤了,走不动,所以守在这里,想等国人来告诉他们。”弘演一看,尸体都不全了,只有一个肝是好的。弘演对着肝拜了两拜,大哭起来,然后在肝前汇报情况,就像主公还活着一样。汇报完了,弘演说:“主公没人收尸,我就用我的身子当棺材吧。”他吩咐随从:“我死后,把我埋在树林里,等有了新君,再告诉他。”说完就拔出佩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把懿公的肝放进去,一会儿就没气了。随从按照他的话掩埋了他,用车载着小内侍渡河,等着新君的消息。 石祁子先扶着公子申上了船,宁速收拾剩下的百姓,也赶上了。到了漕邑,数了数男女老少,才七百二十人。狄人杀得真狠啊!两位大夫商量:“国家不能一日无君,可是人太少了!”于是从共、滕两个邑里,十抽其三,凑了四千多人,加上剩下的百姓,一共五千人。他们在漕邑建了些房子,立公子申为君,这就是戴公。 宋桓公御说和许桓公新臣都派人来慰问。戴公本来就有病,当了几天国君就死了。 宁速跑到齐国,接公子毁回来继位。齐桓公说:“公子从我国回去,是要守住宗庙的,如果东西不齐备,都是我的过错。”于是送给他一匹好马,五套祭服,牛羊猪鸡狗各三百只,还用鱼轩送给他的夫人,还有三十匹美锦。又让公子无亏率领三百辆车送他回去,还送了建房子的材料,让他们建门户。公子毁到了漕邑。 弘演的随从和小内侍都到了,说了弘演纳肝的事情。公子毁先派人准备了棺材,去荥泽收尸,一边为懿公和戴公办丧事,一边追封弘演,录用他的儿子,来表彰他的忠诚。诸侯们看重齐桓公的大义,都来吊唁送礼。这时候是周惠王十八年冬十二月。 第二年春天,正月初一,卫国的侯爷毁改了个年号,成了文公。这时候的卫国,穷得叮当响,只有三十辆车,还得寄居在老百姓家里,真是够惨的。文公呢,穿着粗布衣服,戴着白布帽子,吃的都是青菜萝卜,起早贪黑地安抚百姓,大家都夸他是个贤君。 公子无亏跟齐国告了个别,留下了三千甲士,帮卫国守着漕邑,防止狄人再来捣乱。无亏回去跟桓公一说卫国的惨状,还有弘演纳肝的忠烈事迹,桓公都感慨了:“这么无道的君主,竟然还有这么忠心的臣子,卫国看来还没完呢!”管仲这时候插嘴了:“咱老是留人守这儿守那儿的,累得慌,还不如找个地方建个城,一劳永逸!”桓公一听,觉得有理。 正准备召集诸侯们一起来干这个活,邢国那边就派人来喊救命了:“狄人又来了,我们顶不住了,快来救我们啊!”桓公问管仲:“邢国这事儿,咱们得管吗?”管仲说:“诸侯们跟着齐国混,不就是觉得齐国能帮他们解决难题吗?要是卫国咱们不救,邢国也不救,那咱们这霸主的面子往哪儿搁?”桓公又问:“那邢国和卫国,咱们得先帮谁啊?”管仲说:“等邢国的危机过去了,咱们顺便就把卫国的城给建了,这可是百世流芳的好事!”桓公一拍大腿:“好!” 于是桓公就写了封信,给宋、鲁、曹、邾这些国家,叫他们一起来救邢国,都在聂北集合。宋国和曹国的兵先到,管仲又说:“狄人现在气势正旺,邢国力气还没用完。咱们现在去打狄人,费劲;帮邢国,功劳又小。不如等邢国不行了,狄人也累了,咱们再去打疲惫的狄人,救下快垮的邢国,这才是省力又立功的好办法!”桓公一听,觉得有理,就找了个借口,说等鲁国和邾国的兵到了再动手,然后就带着大军在聂北扎营,派探子去打听邢国和狄人的动静。有个史臣写诗讽刺管仲,说他故意拖着不救邢国和卫国,这是霸主们为了建立自己的功业,故意养虎为患的招数。 话说三国的军队在聂北驻扎了两个多月,狄人攻打邢国,日夜不停,邢国人累得实在不行,终于溃散了。探子刚把消息传来,邢国的男女老少就蜂拥而来,都跑到齐国的大营里求救。其中一个人哭倒在地上,原来是邢国的侯爷叔颜。桓公把他扶起来,安慰他说:“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会请宋公和曹伯一起商量,把狄人赶走。”说完,他就带着大军出发了。 狄人这时候已经抢够了,也不想再打了,听说三国的大军就要来了,就放了一把火,往北跑了。等到各国的军队到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火光,狄人已经不见了。 桓公下令把火扑灭,然后问叔颜:“你们的旧城还能住吗?”叔颜说:“逃难的老百姓大部分都在夷仪,我们希望搬到夷仪去。”桓公就说:“行,那你们就搬吧!我会叫宋国、曹国、邾国一起帮你们建新城。”说完,他就下令让三个国家都带着工具,一起去夷仪建城。新城建好了,桓公又叫人把朝庙、房屋都建好,还把牛马粮食布匹这些东西从齐国运来,把城里填得满满的。邢国的君臣就像回到了老家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事情办完了,宋国和曹国想回国了,桓公说:“卫国还没安定下来呢,咱们只帮了邢国没帮卫国,卫国会怎么想我们?”诸侯们都说:“一切都听霸主的!”于是桓公下令,大军转向卫国,每个人都带着建城的工具。卫文公远远地出来迎接他们,桓公看他穿着粗布衣服,戴着白布帽子,还没改丧服,心里就挺难受的。他说:“我借各位的力量,想帮你建个都城,你觉得哪个地方好?”文公说:“我已经选好地方了,在楚邱。可是建城的费用,我们这种亡国之人哪里出得起啊!”桓公说:“这事儿我来管!” 说完,他就下令让三个国家的军队都去楚邱建城,还运来了建朝庙的材料,重新立了朝庙,这就是“封卫”。卫文公感激齐国对他们的再造之恩,就写了首《木瓜》的诗来歌颂。诗里写道: “你送给我木瓜,我送给你美玉; 你送给我木桃,我送给你美石; 你送给我木李,我送给你美珠。” 那时候大家都说桓公存了三个快要灭亡的国家,就是帮鲁国的僖公立国,帮邢国建了夷仪城,又帮卫国建了楚邱城。这就是他成为五霸之首的三大功劳。有个叫潜渊先生的读史诗里写道: “周朝东迁以后,天下就乱了套。 桓公站出来,把局面给稳住了。 他帮了三个快灭亡的国家, 真是大义凛然,成了五霸之首!” 这时候楚国的成王熊恽,用了个叫子文的令尹来治理国家,把国家搞得井井有条,还想着要争霸天下。他听说齐国帮邢国卫国,好名声都传到了荆襄,心里就不乐意了。他对子文说:“齐侯到处做好人,赚名声,人心都向着他。我待在汉东,既没有德行让人佩服,又没有威严让人害怕。现在是有齐无楚,我真是丢人啊!”子文说:“齐侯想要当霸主,已经谋划了快三十年了。他打着尊王的旗号,诸侯们都愿意跟着他。咱们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郑国在南北之间,是中原的屏障,要是咱们想图中原,非得拿下郑国不可!”成王一听,就问:“谁能去帮我打郑国?”大夫斗章说:“我去!”于是成王就给了他二百辆车,让他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去了郑国。 话说郑国自从在纯门被楚国教训了一顿之后,就像惊弓之鸟,日夜提防着楚兵再来。这不,一听说楚国又要兴师动众,郑伯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派大夫聃伯带着大军去守纯门,自己则派人星夜兼程去齐国求救。 齐桓公一看郑国又来求救了,二话不说,就写了封信,召集诸侯们在柽这个地方开会,商量怎么救郑国。楚国那边呢,斗章一看郑国有了准备,又听说齐国的大军就要来了,心里一掂量,觉得硬碰硬可能会吃亏,于是就带着大军在郑国的边界上逛了一圈就回去了。 楚成王一看斗章就这么回来了,气得直跳脚,摘下佩剑就赐给了斗章的哥哥斗廉,让他去军中把斗章的头给砍了。斗廉到了军中,却把楚王的命令给压了下来,悄悄地跟斗章说:“你想免掉国法的惩罚,就得立功赎罪!”斗章一听,立马跪下来请教。斗廉就给他出了个主意:“郑国人以为我们撤军了,就不会马上来,如果我们现在快速突袭,一定能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斗章就带着大军,悄悄地侵入了郑国的地界。正巧遇上聃伯在边界上检查兵马。聃伯一听有敌军来了,吓得连敌军是哪个国家的都不知道,慌忙点起兵马,就在边界上跟斗章的大军干上了。没想到斗廉带着后队也到了,从郑军后面抄了过来,前后夹击,把郑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聃伯也被斗章一铁简打倒,活捉了去。斗廉一看胜利了,就带着大军回去了,心里想着:“这次偷袭成功了,应该能免去一死了吧,可不能再冒险了!” 斗章回去见了楚成王,磕头请罪,说:“我撤军是为了诱敌深入,不是怯战!”楚成王一听,说:“既然你擒了敌将,这次就饶了你。但是郑国还没服我们,怎么能撤军呢?”斗廉一看楚成王还不满意,就说:“怕是我们兵少,不能成功,反而会丢了国家的威风。”楚成王一听更生气了:“你以兵少为借口,分明就是怯敌!我再给你加二百辆车,你再去,如果拿不下郑国,就别回来见我了!”斗廉一看没办法,只好说:“那我跟弟弟一起去,如果郑国不投降,我们就把郑伯绑来献给您!”楚成王一听,觉得他们兄弟俩挺有决心的,就答应了。 于是,楚成王就拜斗廉为大将,斗章为副将,带着四百辆车,浩浩荡荡地又去攻打郑国了。有个史臣还写了首诗来讽刺楚国:“荆襄自从称王之后,气势汹汹,就像狼一样蚕食着周边的国家,还不知足。溱水和洧水招谁惹谁了,要被你们楚国三次攻打?解救他们的,还得靠那位霸主啊!” 再说郑伯一听聃伯被活捉了,吓得又派人去齐国求救。管仲一看,机会来了,就跟齐桓公说:“您现在救燕国、存鲁国、城邢国、封卫国,对百姓有恩德,对诸侯有大义,如果想用诸侯的兵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您想救郑国,不如直接攻打楚国。攻打楚国,就必须召集诸侯。”齐桓公一听,觉得有理,但又担心:“召集诸侯,楚国肯定会有所防备,我们能赢吗?”管仲就说:“蔡国人得罪过您,您一直想讨伐他们。楚国和蔡国接壤,我们可以以讨伐蔡国为名,顺道攻打楚国,这就是兵法上说的‘出其不意’!” 说起蔡国,还得提提蔡穆公。他把妹妹嫁给了齐桓公做第三夫人。有一天,齐桓公和蔡姬一起坐小船在池塘里玩,采莲花取乐。蔡姬调皮,用水泼齐桓公。齐桓公让她别泼了,她反而故意晃船,把水溅到齐桓公衣服上。齐桓公大怒,说:“你这丫头片子,不会侍奉夫君!”就把蔡姬送回了蔡国。蔡穆公一看,女儿被退回来了,也生气了:“都嫁出去了又被退回来,这是断绝关系啊!”于是就把妹妹改嫁给了楚国,做了楚成王的夫人。齐桓公因此一直恨蔡侯,所以管仲一提,他就同意了。 齐桓公又说:“江国和黄国两个国家,受不了楚国的暴政,派使者来归顺我们。我想跟他们结盟,等攻打楚国的时候,让他们做内应,怎么样?”管仲一听,说:“江国和黄国离齐国远,离楚国近,一直服从楚国,所以才能存活到现在。现在他们背叛楚国跟齐国结盟,楚国肯定会生气,一生气就会攻打他们。到时候我们想救,路又远;不救,又违背了同盟之义。而且中原的诸侯,经常聚会结盟,我们尽可以依靠他们成功,何必依赖这两个小国呢?不如用好话安抚他们。”齐桓公一听,说:“远方的国家仰慕我们的道义而来,我们拒绝他们,会失去人心的。”管仲就说:“那您就把我的话写在墙上,以后别忘了江国和黄国的危急。” 于是,齐桓公就跟江国和黄国的国君结盟,秘密约定攻打楚国的时间,定在明年的春天。两个国君还说:“舒国人帮助楚国做坏事,天下人都称他们为‘荆舒’,不能不打!”齐桓公说:“那我先去攻打舒国,剪掉楚国的羽翼。”于是就写了一封信,交给徐国的国君。徐国和舒国挨得近,而且徐嬴嫁给了齐桓公做第二夫人,两国有婚姻关系,一直归附于齐国。所以齐桓公就把攻打舒国的事情托付给了徐国。 徐国国君果然带着大军去偷袭了舒国,齐桓公就让徐国国君屯兵在舒城,以防万一。江国和黄国的国君呢,就各自守着本国,等着齐桓公的调遣。鲁僖公也派了季友来齐国道歉,说因为跟邾国、莒国有矛盾,所以不能参加邢国和卫国的战役。现在听说要跟江国和黄国结盟,特地来表示友好。以后有征战,愿意做先锋。齐桓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也跟鲁僖公秘密约定了攻打楚国的事情。 这时候,楚兵又打到郑国来了。郑文公一看,没办法,只好求和,想救救老百姓。大夫孔叔却说:“不行。齐国正在跟楚国较劲,都是因为我们。别人对我们有恩德,我们却抛弃他,不吉利。我们应该坚守城墙,等待救援。”于是又派人去齐国求救。齐桓公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扬言齐国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以此来拖延楚军的时间。到了约定的时间,郑国要么国君要么大臣,带着一支军队从虎牢关出去,在上蔡跟齐国的大军会合,一起攻打楚国。 然后齐桓公就遍邀宋、鲁、陈、卫、曹、许等国的国君,都让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起兵,名义上是讨伐蔡国,实际上是攻打楚国。 第二年,就是周惠王十三年,春节的第一天,齐桓公朝贺完周天子之后,就开始商量讨伐蔡国的事情。他任命管仲为大将,率领隰朋、宾须无、鲍叔牙、公子开方、竖貂等人,出动三百辆车,一万甲士,分队进发。太史说:“七日出军大吉。”竖貂就请求先带一支军队去偷袭蔡国,跟其他国家的军队会合。 蔡国人仗着有楚国撑腰,一点防备都没有。等齐军到了,才开始整顿兵马防守。竖貂在城下耀武扬威地喊话,让蔡国人赶紧投降,不然就攻城。到了晚上才退兵。蔡穆公一看是竖貂,就想起以前他在齐宫的时候曾经服侍过蔡姬,受过她的恩惠。蔡姬被退回来的时候,也是他送回去的。他知道竖貂是个小人,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派人悄悄地送了一车金帛给他,求他缓兵。竖貂一看金帛就心动了,于是就把齐桓公纠合七路诸侯先侵蔡后伐楚的军机大事都泄露给了蔡国人:“不日各国大军就到,到时候把蔡城踏为平地。你们还是早点逃跑吧!”使者回去一报,蔡侯吓得魂飞魄散,当夜就带着宫眷开门出奔楚国去了。百姓一看国君都跑了,也都四散而逃。竖貂自以为立了大功,就飞跑去向齐桓公报信了。 却说蔡侯跑到楚国见了成王之后,就把竖貂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成王。成王这才明白齐国的计谋,赶紧下令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同时撤回了斗章攻打郑国的军队。 数日后,齐桓公的大军浩浩荡荡开到了上蔡,竖貂先去拜见了一番,紧接着,其他七路诸侯也陆陆续续带着兵马赶到了,一个个都亲自率领着车马士兵,前来助战,那军威,简直壮得跟山一样!这七路诸侯分别是:宋桓公御说、鲁僖公申、陈宣公杵臼、卫文公毁、郑文公捷、曹昭公班,还有许穆公新臣,再加上咱们的齐桓公小白,一共八位大佬。哦对了,许穆公虽然身体抱恙,但还是硬撑着先到了蔡地,齐桓公一看,这老哥们儿真够意思,立马让他排在了曹昭公前面。结果当天晚上,许穆公就驾鹤西去了,齐桓公一看,这咋行呢,就在蔡地留了三天,给许穆公办了个风风光光的丧事,还命令许国得按照侯爵的礼仪来安葬他。 然后,这七国联军就一路往南,直接杀到了楚国的地界。只见地界上早就有一个人,穿得整整齐齐的,把车停在路边,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说:“来者可是齐桓公?我们楚国的使臣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人就是屈完,楚国的贵族,现在当大夫,还是楚王的特使,专门来跟齐军交涉的。齐桓公一听,心里就嘀咕了:“这楚国人咋知道我们来了呢?”管仲一看,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既然他们派了使臣来,那肯定是有话要说,我就用大道理去压他们,让他们自己觉得理亏,说不定就不战而降了呢。”于是,管仲也坐着车出去了,跟屈完在车上拱了拱手,就开始聊上了。 屈完先开口了:“我们大王听说你们齐国的军队到我们楚国来了,就派我来问问,你们齐国和楚国,一个在北海,一个在南海,风马牛不相及啊,不知道你们为啥跑到我们这儿来了?能不能给个说法?” 管仲一听,就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想当年,周成王封我们齐国的先祖太公在齐国,还派召康公赐了命,说:‘五侯九伯,你世世代代掌管征伐大权,辅佐周王室。你的地盘从东到海,从西到河,从南到穆陵,从北到无棣。凡是不服从周王命令的,你都可以讨伐!’自从周王室东迁之后,诸侯们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我们大王奉命主持盟会,恢复先祖的事业。你们楚国在南荆,应该每年进贡包茅,帮助周王祭祀。可是你们却缺了贡品,导致周王祭祀的时候连酒都缩不成了。我们大王就是来讨这个说法的。还有啊,当年昭王南征,结果一去不复返,也是你们楚国的原因吧。你们还有啥好说的?” 屈完一听,就开始打太极了:“周王室失去了纲纪,朝贡制度就废除了,天下都是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们南荆。不过话说回来,包茅没进贡,我们大王是知道错了,肯定会补上的,以服从你们大王的命令。至于昭王不返的事情,那纯粹是因为船漏水了,你们还是去问问水边的人吧,我们大王可不敢担这个责任。我这就回去跟我们大王汇报。”说完,就挥挥手,带着车队走了。 管仲一看屈完走了,就跟齐桓公说:“这楚国人太倔强了,光靠嘴皮子是说不过他们的,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于是,就下令八军一起出发,直接杀到了陉山,离汉水已经不远了。然后管仲就下令:“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别往前走了。”诸侯们一听,都急了:“咱们都深入敌境了,为啥不直接渡过汉水,跟他们决一死战,反而要在这儿磨蹭呢?”管仲就解释:“楚国既然派了使臣来,那肯定是有防备的。咱们要是跟他们硬碰硬,那就不好收场了。现在咱们在这儿屯兵,虚张声势。楚国一看咱们人多势众,肯定会再派使臣来求和。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跟他们谈判了。咱们打着讨伐楚国的旗号出来,最后却能以和平的方式回去,这不是挺好的吗?”诸侯们一听,还是半信半疑的,议论纷纷的。 再说楚成王那边,已经任命斗子文为大将了,搜罗兵马,在汉南严阵以待,就等着诸侯们渡过汉水来送死了。结果谍报传来:“八国之兵,都屯在陉地了。”斗子文一听,就明白了:“管仲这家伙是个军事家,没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现在他们带着八国之众,却按兵不动,肯定是有阴谋。咱们得再派个使臣去探探虚实,看看他们到底是想战还是想和,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楚成王一听,就问:“这次派谁去呢?”斗子文说:“屈完已经跟齐桓公见过面了,再派他去最合适了。”屈完一听,就说了:“上次包茅的事情,我已经认错了。如果你们想结盟,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如果你们想打仗,那就另请高明吧。”楚成王一听,就说:“战和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你!”于是屈完就再次来到了齐军大营。至于齐楚两国最后到底咋样了?咱们下回分解! 第24章 齐桓公会盟 话说屈完又跑到齐军这儿,要见齐桓公。管仲就跟齐桓公讲:“楚使肯定是来求和结盟的,您可得好好招待。”屈完见了齐桓公,“扑通”一下就拜,齐桓公赶忙回礼,问他来干啥。屈完说:“我们国君因为没进贡,惹您来讨伐,他已经知道错啦。您要是能把军队往后撤三十里,他肯定啥都听您的!”齐桓公一听,说道:“大夫您要是能帮着你们国君好好履行职责,让我在天子那儿也有个交代,那我还有啥别的要求呢!”屈完谢过齐桓公,回去跟楚王报告:“齐侯答应退兵了,我也答应给他们进贡,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没过一会儿,探子来报:“八路人马,全都拔营起寨啦!”楚成王又派人去核实,回来的人说:“退了三十里,在召陵驻扎下来了。”楚王自作聪明地说:“齐军退兵,肯定是怕我!”就想反悔进贡的事儿。子文可不干了,说道:“人家那八国的国君,对个普通人都不失信,您能让咱楚国失信于国君吗?”楚王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命令屈完带着八车金银财宝,再去召陵慰劳八国军队,还准备了一车菁茅,在齐军面前展示了一番,然后写了表文,去周朝进贡。 许穆公的灵柩回到本国,世子业继位主持丧事,就是许僖公。他感激齐桓公的恩德,派大夫百佗带着军队去召陵会合。齐桓公听说屈完又来了,就吩咐诸侯:“把各国的战车和士兵,分成七队,分布在七个方向,齐国的军队,驻扎在南方,抵挡楚国的正面,等齐国军中战鼓敲响,七路一起击鼓,武器装备,都要整整齐齐,彰显咱中原各国的威风!” 屈完进了齐军营地,献上犒劳军队的东西,齐桓公让人分给八国军队,菁茅检验过后,还是让屈完收着,让他自己去进贡。 齐桓公得意洋洋地问屈完:“大夫您可曾见过我中原各国的军队?”屈完心里想,这是跟我显摆呢,嘴上却说:“我在南边偏僻的地方待着,没见过中原的强盛,今天可算能开开眼了!”齐桓公就和屈完一起登上兵车,只见各国军队,各占一方,绵延几十里,一眼都望不到头。齐国军中战鼓一响,七路鼓声跟着响起来,那声音就跟打雷似的,惊天动地。齐桓公满脸得意,跟屈完说:“我有这么多厉害的军队,打仗还能不赢?攻城还能不克?”屈完却不慌不忙地回答:“您能在中原当盟主,是因为您能替天子宣扬德行,安抚百姓。您要是用德行来让诸侯信服,谁敢不服?要是光靠人多势众,楚国虽然小,可有方城当城墙,汉水当护城河,城墙又高,护城河又深,就算您有百万大军,恐怕也没地方用!” 齐桓公一听,脸“刷”地一下红了,怪不好意思地对屈完说:“大夫您可真是楚国的人才啊!我想跟你们国家重修旧好,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您要是能给我们国家带来福气,让我们国君能加入同盟,他肯定不敢把自己当外人,咱们现在就可以结盟!”齐桓公连忙说:“行!” 当天晚上,齐桓公留屈完在营中住宿,还摆了宴席招待他。第二天,在召陵立了祭坛,齐桓公拿着牛耳第一个歃血,当了盟主,管仲主持盟誓仪式,屈完代表楚君,一起立下盟书:“从今往后,世世代代友好结盟。”齐桓公先歃血,七国国君和屈完依次歃血。 结盟仪式结束,屈完又拜了拜表示感谢。管仲偷偷跟屈完商量,让楚国放了聃伯回郑国,屈完也替蔡侯向齐国赔罪,两边都答应了。 管仲这才下令班师回朝。 回师路上,鲍叔牙忍不住问管仲:“楚国最大的罪过是僭越称王,您怎么拿包茅当借口,我实在想不明白。”管仲耐心地解释说:“楚国僭越称王都三代了,咱要是直接指责,就等于把他们当蛮夷。要是逼他们改掉王号,楚国能乖乖听话吗?要是他们不听,肯定得打仗,这一打起来,双方互相报复,没个几年根本停不下来,南北就得乱套了!我拿包茅当借口,他们容易接受。只要他们认个错,咱们在诸侯面前也有面子,跟天子也好交代,这不比连年打仗强多了?”鲍叔牙听了,不禁连连点头,感叹道:“您这主意太高明了!”胡曾先生有诗赞曰: 楚王南海目无周,仲父当年善运筹。 不用寸兵成款约,千秋伯业诵齐侯。 不过也有髯翁写诗讽刺齐桓公和管仲,说他们这结盟就是敷衍了事,对楚国根本没什么约束,所以齐军刚撤,楚国就又侵犯中原,桓、仲也没法再组织联军讨伐楚国了。诗云: 南望踌躇数十年,远交近合各纷然。 大声罪状谋方壮,直革淫名局始全。 昭庙孤魂终负痛,江黄义举但贻愆。 不知一歃成何事,依旧中原战血鲜。 陈国大夫辕涛涂听说要班师,就跟郑国大夫申侯商量:“大军要是从陈国、郑国回去,粮食衣物啥的,花费可不小,咱两国肯定吃不消。不如往东沿着海边回去,让徐国、莒国承担供应的任务,咱们两国就能轻松点。”申侯眼珠一转,说道:“好主意,你去跟齐桓公说说看。”辕涛涂就跑去跟齐桓公讲:“您北伐戎狄,南伐楚国,要是再带着诸侯的军队去东边威慑东夷,东方诸侯害怕您的威严,肯定会乖乖来朝拜!”齐桓公一听,觉得挺有道理,说:“大夫您说得对。” 没过多久,申侯来求见。齐桓公把他叫进来,申侯进言说:“我听说‘军队出征不能超过三个月’,不然百姓就太累了。现在从春天到夏天,风风雨雨的,军队已经很疲惫了。要是从陈国、郑国回去,粮食衣物就像从自家仓库拿一样方便;要是从东边走,万一东夷阻拦,恐怕没法好好打仗,到时候可怎么办?辕涛涂是为了自己国家着想,这可不是个好办法,您可得好好考虑!”齐桓公一听,恍然大悟,说道:“哎呀,要不是大夫您提醒,我差点就误事了!” 于是下令把辕涛涂抓起来关在军中,让郑文公拿虎牢之地来奖赏申侯的功劳,还让申侯扩建城邑,当成南北的屏障。郑文公虽然照办了,可心里却很不高兴。陈侯派人来送礼,再三赔罪,齐桓公这才赦免了辕涛涂,诸侯们也都各自回国了。 齐桓公觉得管仲功劳太大,就把大夫伯氏的骈邑三百户夺过来,加封给管仲。 楚王见诸侯军队撤了,就不想进贡菁茅了。屈完赶忙劝道:“不能失信于齐国啊!再说了,楚国之前一直跟周朝断交,才让齐国钻了空子,现在要是借着进贡重新和周朝修好,这好处可就跟齐国一样了。”楚王皱着眉头说:“那周王和齐桓公那儿怎么交代呢?”屈完出主意说:“不用讲究爵位高低,就自称远臣某某就行。”楚王无奈,只好听从,派屈完当使者,带着十车菁茅,还有金银财宝,去给周天子进贡。周惠王特别高兴,说道:“楚国好久都不进贡了,现在这么听话,难道是先王显灵了?”于是到文王、武王的庙里祭告,还把祭祀用的肉赐给楚国,对屈完说:“好好镇守南方,别侵犯中原。”屈完拜了又拜,才退下去。 屈完刚走,齐桓公就派隰朋跟着到了周朝,报告说楚国已经顺服。周惠王对隰朋特别礼遇,隰朋趁机请求拜见世子,周惠王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看,只好让次子带和世子郑一起出来相见。隰朋偷偷观察周惠王的神色,感觉他慌慌张张的,心里肯定有事。 隰朋回到齐国,跟齐桓公说:“周朝要乱了。”齐桓公奇怪地问:“为啥呢?”隰朋忧心忡忡地说:“周王的长子郑,是先皇后姜氏生的,已经立为东宫太子了。姜后去世后,次妃陈妫受宠,被立为继后,她生了个儿子叫带,带特别会讨好周王,周王很喜欢他,叫他太叔,现在周王想废掉世子郑,立带为太子。我看他神色慌张,肯定是在为这事发愁呢,我担心‘小弁’的悲剧又要重演了。您是盟主,可不能不管啊。”齐桓公一听,觉得事情严重,赶紧召来管仲商量,管仲不慌不忙地说:“我有个办法,可以安定周朝。”齐桓公着急地问:“仲父快说,啥办法?”管仲回答道:“世子现在孤立无援,处境危险。您现在给周王写封信,说:‘诸侯们都想见世子,请世子出来和诸侯们会面!’世子只要一出面,君臣的名分就确定了,周王就算想废立,也不好办了。”齐桓公一拍大腿,说:“好主意!” 于是传令给诸侯,明年夏天在首止会盟,又派隰朋去周朝,说:“诸侯们都想见世子,以表达尊崇王室的心意。”周惠王本来不想让子郑出去,可齐国势力强大,名正言顺,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隰朋回来报告,到了第二年春天,齐桓公派陈敬仲先到首止,盖了宫殿等着世子驾临。 夏天五月,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都聚集在首止,世子郑也来了,住在行宫里。齐桓公带着诸侯去问候起居,子郑再三谦让,想以宾主之礼相见。齐桓公连忙说:“我们这些诸侯,见到世子就像见到周王一样,怎么敢不行稽首礼呢?”子郑感激地说:“各位快别这样了。”当天晚上,子郑派人把齐桓公请到行宫,哭诉太叔带想夺位的事。齐桓公安慰他说:“我会和诸侯们立盟,一起拥戴世子,您别担心。”子郑千恩万谢,就留在了行宫。诸侯们也不敢回国,都住在馆舍里,轮流给世子送吃的喝的,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子郑担心让各国诸侯劳累太久,就想告辞回京城。齐桓公赶忙说:“我们想和世子多待些日子,是想让天王知道我们都爱戴世子,不忍心和您分开,这样就能阻止太叔带的阴谋了。现在正是夏天,天气炎热,等秋天凉快了,再送您回朝。”于是选了个结盟的好日子,就在秋天八月。 再说周惠王见世子郑老不回来,知道是齐侯在支持他,心里很不高兴。惠后和叔带又天天在他耳边吹风,说坏话。太宰周公孔来拜见,周惠王对他说:“齐侯名义上是讨伐楚国,其实根本没占到便宜;现在楚国进贡顺服,比以前强多了,我看楚国也不比齐国差。可齐国还带着诸侯们留住世子,不知道想干啥,这不是把我当摆设吗?我想麻烦太宰您给郑伯送个密信,让郑伯别跟着齐国,改跟楚国,再替我向楚君致意,好好辅佐我,别辜负我的期望。”宰孔为难地说:“楚国能顺服,也是齐国的功劳啊,您怎么能抛弃亲近的齐国,去投靠刚归附的蛮夷呢?”周惠王不耐烦地说:“郑伯要是不离开齐国,诸侯们就不会散,齐国能没点别的心思?我已经决定了,太宰您别再说了。”宰孔不敢再劝。 周惠王写了一封加盖玉玺的信,封得严严实实,偷偷交给宰孔。宰孔不知道信里写了啥,只好派人连夜送给郑伯。郑文公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子郑违背父命,结党营私,不配当继承人,我想立次子带。叔父您要是能离开齐国,跟楚国交好,一起辅佐少子,我愿意把国家大事都交给您。”郑文公一看,乐开了花,得意地说:“我郑国以前的国君武公、庄公,都是周朝的卿士,领导诸侯,没想到后来衰落了,成了小国;厉公还有护送周王复位的功劳,也没得到重用。现在周王单独看重我,看来我的好运要来了,各位大夫都该祝贺我啊!”大夫孔叔赶忙劝阻:“齐国为了咱们郑国,出兵讨伐楚国,现在咱们却背叛齐国,跟楚国交好,这不是忘恩负义吗?何况拥护世子,是天下大义,您可不能特立独行啊。”郑文公却不以为然,说:“跟着霸主哪有跟着天子强?而且周王现在不想让世子继位,我何必还向着他!”孔叔着急地说:“周朝的王位继承,向来都是嫡长子优先。周幽王宠爱伯服,周桓王宠爱子克,周庄王宠爱子颓,这些您都知道,他们最后都不得人心,死了也没成功。您要是不遵循大义,难道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吗?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大夫申侯却说:“天子的命令,谁敢违抗?要是跟齐国结盟,就是违背王命,其他诸侯肯定会怀疑咱们,一怀疑就会散伙,结盟肯定成不了。而且世子有外面的诸侯支持,太叔带也有宫里的人帮忙,他们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咱们不如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郑文公觉得申侯说得有道理,就借口国内有事,不辞而别。 齐桓公听说郑伯逃走了,气得火冒三丈,就要奉世子的名义去讨伐郑国。管仲赶忙劝道:“郑国和周朝接壤,这肯定是周朝有人在背后挑拨。一个郑国的去留,不足以影响大局,而且结盟的日子也快到了,等结盟之后再收拾他们也不迟。”齐桓公想了想,说:“好吧。”于是就在首止的旧坛上,歃血为盟,齐、宋、鲁、陈、卫、许、曹,一共七个国家的诸侯参加,世子郑在旁边看着,不参与歃血,表明诸侯们不敢与世子平起平坐。盟书写道:“凡是我们同盟的国家,一起辅佐王储,匡正王室,有违背盟约的,神明会惩罚他!”结盟仪式结束,世子郑走下台阶作揖感谢:“各位凭借先王的英灵,不忘周朝,亲近我,从文王、武王以来,都会感激你们的!我更不敢忘记各位的恩赐!”诸侯们都下拜稽首。 第二天,世子郑要回去,各国都准备了车马护送,齐桓公和卫侯还亲自送到卫国边境,世子郑流着泪和他们告别。史官有诗赞曰: 君王溺爱冢嗣危,郑伯甘将大义违。 首止一盟储位定,纲常赖此免凌夷。 郑文公听说诸侯们会盟,还说要讨伐郑国,就不敢再跟楚国亲近了。 再说楚成王听说郑伯没参加首止的盟会,高兴得直蹦:“郑国归我啦!”就派人去和申侯联系,想和郑国修好。 原来申侯以前在楚国当过官,能说会道,又贪心又会拍马屁,楚文王特别宠信他。楚文王临死的时候,怕后人容不下他,就送给他一块白璧,让他去别的国家避难。申侯就跑到郑国,在栎地侍奉厉公,厉公也像楚文王一样宠信他。厉公回国复位后,申侯就当了大夫。楚国的大臣们都和申侯有交情,所以现在就打通他这个关节,想让他在郑国那边说点好话,好让郑国背叛齐国,投靠楚国。 申侯偷偷跟郑伯说:“只有楚国能和齐国抗衡,何况这还是周王的命令呢?您要是不这样,齐国和楚国都会仇视郑国,咱们可就招架不住了!”郑文公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就偷偷派申侯给楚国送了降书。 周惠王二十六年,齐桓公带着同盟诸侯讨伐郑国,包围了新密。 当时申侯还在楚国,他对楚成王说:“郑国之所以愿意投靠您,就是因为只有楚国能对抗齐国。您要是不救郑国,我可没法跟郑伯交代啊!”楚成王和大臣们商量,令尹子文出主意说:“召陵那次战役,许穆公死在军中,齐国人很同情他。许国对齐国最忠心,您要是攻打许国,诸侯们肯定会去救,这样郑国的包围就自动解除了。”楚成王觉得有道理,就亲自带兵攻打许国,也包围了许城。 诸侯们听说许国被围,果然都不去郑国,跑去救许国,楚国军队就撤了。申侯回到郑国,自以为有保全郑国的大功,整天得意洋洋,就等着郑伯给他加官晋爵呢。可郑伯觉得申侯在虎牢那件事上已经得到太多好处了,这次就不想再赏他。申侯心里很不满意,嘴里就忍不住嘟囔起来。第二年春天,齐桓公又带着军队讨伐郑国。 陈国大夫辕涛涂,从讨伐楚国回来后就和申侯结下了仇。他给孔叔写了封信,说:“申侯以前为了郑国讨好齐国,独占了虎牢的赏赐。现在又为了郑国讨好楚国,让咱们国君背信弃义,招来战争,祸害百姓。必须杀了申侯,这样齐军就会不战而退。”孔叔把信拿给郑文公看。郑文公想起之前不听孔叔的话,逃离盟会,导致齐军两次攻打郑国,心里又愧疚又懊悔,也觉得都是申侯的错。于是把申侯叫来,生气地指责道:“你说只有楚能抗齐,现在齐兵屡屡来犯,楚国的救援在哪呢?”申侯刚想狡辩,郑伯大喝一声,让武士把他推出去斩了。还把他的头装在盒子里,让孔叔送到齐军那里,说:“我们国君之前误听了申侯的话,没有和您保持友好,现在已经把他杀了,派我来向您请罪,希望您能原谅!” 齐侯一向知道孔叔是个贤能的人,就答应和郑国讲和。于是在宁母会盟。郑文公始终对周王的命令心存疑虑,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参加会盟,就让世子华代替他去,到宁母听候指令。 子华和弟子臧都是嫡夫人所生。嫡夫人起初很受宠,所以立子华为世子。后来郑文公又立了两位夫人,她们也都有儿子,嫡夫人的宠爱渐渐衰落,没多久就病死了。 还有南燕姞氏的女儿,作为陪嫁来到郑国后宫,之前一直没被郑文公宠幸。一天晚上,她梦到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手里拿着兰草对她说:“我是伯儵,是你的祖先。现在把这国香送给你当儿子,让你的国家昌盛。”说完就把兰草给了她。等她醒来,满屋子都是香味,她把这个梦告诉同伴,同伴们都打趣说:“你肯定会生贵子!”这天,郑文公进宫,看到这个女子很是喜欢,旁边的人都相顾而笑。文公问怎么回事,女子就把梦告诉了他。文公说:“这是个好兆头,我来帮你实现!”于是让人采来兰蕊让她佩戴,说:“就把这个当作凭证。”晚上就召她侍寝,她后来有了身孕,生下儿子取名叫兰。这个女子也渐渐得宠,被称为燕姞。 世子华看到父亲有这么多宠爱的人,担心以后会有废立之事,就私下和叔詹商量。叔詹劝他说:“得失自有天命,你只要尽孝就好。”他又去找孔叔商量,孔叔也劝他要尽孝。子华很不高兴地走了。 子臧性格古怪,喜欢标新立异,他用鹬鸟的羽毛做帽子戴。师叔看到了,对他说:“这不是符合礼仪的服饰,公子您别戴了!”子臧讨厌他直言不讳,就向哥哥子华告状。所以子华和叔詹、孔叔、师叔这三位大夫之间都有了矛盾。 到了宁母会盟的时候,郑伯让子华代替自己去,子华担心齐侯会怪罪,不太愿意去。叔詹一个劲儿地催促他赶紧出发。子华心里更加怨恨,就想找个保全自己的办法。见到齐桓公后,他请求屏退左右,然后说:“郑国的政事,都被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掌控。逃离盟会那次,就是这三族的主意。如果您能凭借您的威望,除掉这三个大臣,我愿意让郑国归附齐国,像附属国一样听从您的命令。”桓公听了,说:“行。”就把子华的计划告诉了管仲。管仲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诸侯之所以信服齐国,靠的是礼仪和诚信。子华违背父亲的命令,这不能叫礼;带着友好的目的来却想搞乱郑国,这不能叫信。而且我听说这三族都是贤能的大夫,郑国人称他们为‘三良’。盟主可贵之处在于顺应人心。违背人心只图自己快意,灾祸肯定会降临。依我看,子华自身都难保,您可别答应他。”桓公就对子华说:“世子您说的可是国家大事,等你父亲来了,我再和他商量。”子华一听,脸涨得通红,冷汗直冒,只好告辞回郑。管仲厌恶子华的奸诈,就把他的话透露给郑国人,早就有人报告给了郑伯。等子华回来复命,还撒谎说:“齐侯很怪您没有亲自去,不肯答应讲和,不如投靠楚国。”郑伯大怒,呵斥道:“逆子,你差点出卖了国家,还敢胡说八道!”喝令左右把子华囚禁在暗室里。子华想挖墙洞逃跑,郑伯知道后杀了他,果然如管仲所料。公子臧逃到宋国,郑伯派人在途中追杀了他。郑伯感激齐侯没有听信子华的话,又派孔叔到齐国致谢,并且请求加入盟会。胡曾先生有咏史诗说: 郑用“三良”似屋楹,一朝楹撤屋难撑。 子华奸命思专国,身死徒留不孝名。 这是周惠王二十二年的事。 这年冬天,周惠王病重。王世子郑担心惠后会有变故,先派下士王子虎向齐国告急。没多久,惠王驾崩。子郑与周公孔、召伯廖商议,决定先不发丧,连夜派人秘密报告给王子虎,王子虎又转告给齐侯。于是齐桓公大规模召集诸侯在洮地会盟,郑文公也亲自来参加盟会。一起歃血的有齐、宋、鲁、卫、陈、郑、曹、许,共八国诸侯。各国都写好表文,派大夫前往周朝。是哪几位大夫呢:齐大夫隰朋、宋大夫华秀老、鲁大夫公孙敖、卫大夫宁速、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子人师、曹大夫公子戊、许大夫百佗。八国大夫车辆相连来到周朝,仪仗非常盛大,借着问安的名义,聚集在王城之外。王子虎先去通报,王世子郑派召伯廖去慰劳,然后才发丧。大夫们坚决请求拜见新王,周、召二公辅佐子郑主丧,大夫们借新王旨意进行吊唁。 于是大家共同请求王世子郑继位,百官朝拜祝贺,他就是襄王。惠后与叔带只能暗暗叫苦,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襄王元年,春季祭祀完毕,命令宰周公孔赐祭肉给齐侯,以表彰他拥戴之功。齐桓公事先得到消息,又在葵邱大规模召集诸侯会盟。当时齐桓公在路上,偶然和管仲谈到周朝的事。管仲说:“周室嫡庶不分,差点酿成大祸。现在您的继承人还没确定,也应该早点定下来,以防后患。”桓公说:“我有六个儿子,都是庶出。论长幼则无亏年长,论贤能则昭儿出众。长卫姬侍奉我最久,我已经答应她立无亏为继承人了。易牙、竖貂二人也多次提及此事;我喜爱昭儿的贤能,还没拿定主意,现在就由仲父来决定吧。”管仲知道易牙、竖貂二人奸佞,并且一向受宠于长卫姬,担心无亏日后为君,内外勾结,必然扰乱国政。公子昭是郑姬所生,郑国刚与齐国结盟,借此机会又可与郑国交好,于是回答说:“想要继承霸业,非贤能者不可。您既然知道昭儿贤能,立他为继承人即可。”桓公说:“恐怕无亏凭借年长前来争位,如何是好?”管仲说:“周王的王位,因您而定,此次会盟,您可挑选诸侯中最贤能者,将昭儿托付给他,又有何忧虑呢?”桓公点头称是。 等到了葵邱,诸侯全部到齐,宰周公孔也来了,各自入住馆舍。此时宋桓公御说去世,世子兹父欲将君位让给公子目夷,目夷不肯接受,兹父即位,便是宋襄公。襄公遵循盟主之命,虽在服丧期间,也不敢不来,于是身着黑色丧服参加会盟。管仲对齐桓公说:“宋子有让国之美德,可谓贤能。并且身着丧服赴会,对齐国极为恭敬,继承人之事,可托付于他。”桓公听从其言,立即命管仲私下前往宋襄公馆舍,传达齐侯之意。襄公亲自来见齐侯,齐侯握住他的手,恳切地将公子昭嘱托给他:“日后仰仗您主持公道,使他能成为国君。”襄公惭愧地辞谢,不敢担当,然而心中感激齐侯的托付之意,已暗自应允。 到了会盟之日,众人衣冠楚楚,环佩叮当。诸侯先请周王使者登坛,然后依次而上。坛上设有天王的空位,诸侯朝北行稽首之礼,如同朝觐天子的礼仪,随后各自就座。 宰周公孔捧着祭肉向东而立,传达新王的命令:“天子祭祀文王、武王,派我赐给伯舅祭肉。”齐侯欲下阶拜受,宰孔制止道:“天子还有后命,因伯舅年事已高,加之有功,赐加一级,不必下拜。”桓公想要听从,管仲在旁进言说:“君主虽欲谦逊,臣子不可不敬。”桓公于是回答:“天子的威严近在咫尺,我小白怎敢贪图王命,而废弃臣子的职责呢!”快步下阶,行再拜稽首之礼,然后登堂接受祭肉,诸侯皆钦佩齐侯的守礼。 桓公趁诸侯尚未散去,再次申明盟好,颂读周室的《五禁》:“不可堵塞水源,不可阻止粮食买卖,不可废立嫡长子,不可将妾室扶正,不可让妇人参与国事。”发誓道:“凡是我同盟之人,应重归于好。”只是将盟书置于牺牲之上,派人宣读,不再杀牲歃血。诸侯无不心悦诚服。髯翁有诗赞曰: 纷纷疑叛说春秋,攘楚尊周握胜筹。 不是桓公功业盛,谁能不歃信诸侯。 盟会之事结束后,桓公忽然对宰周公孔说:“我听闻三代有封禅之事,其典礼是怎样的?能否说来听听?”宰周公孔说:“古时在泰山筑坛祭天,在梁父山扫地祭地。封泰山,是筑起土坛,用金泥玉简祭祀上天,以报答上天之功;天处高远,故而堆高土坛以象征其崇高。禅梁父,是清扫地面而祭,以象征大地的卑下;用蒲草编车,以秸秆为垫,祭祀后掩埋,以此报答大地。三代受命而兴,承蒙天地庇佑,故而尊崇此盛大典礼。鄗上的嘉黍,北里的嘉禾,用作祭器中的谷物;江淮之间,有一种三脊的茅草,称为‘灵茅’,王者受命便会生长,用作祭祀的铺垫;东海进献比目鱼,西海进献比翼鸟,祥瑞之物,不召自来的有十五种之多。将这些事迹记载于史册,以为子孙荣耀。如今凤凰、麒麟不来,而鸱鸮屡屡出现;嘉禾不生而蓬蒿丛生,如此情形却欲举行封禅,恐怕各国中有见识之人定会讥笑君主。”桓公听后面露惭色,默默不语,次日,便不再提及封禅之事。 桓公归国之后,自认为功高盖世,愈发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务求壮丽。其车驾、服饰、器用之规格,堪比天子。国内百姓纷纷议论,指责其僭越礼制。 管仲于是在府中修筑高台三层,号称“三归之台”,寓意百姓归心、诸侯归服、四方蛮夷归附。又树立塞门,以遮蔽内外;设置反坫,用以接待列国使臣。鲍叔牙对这些事心存疑虑,问道:“君主奢侈,您也奢侈;君主僭越,您也僭越,恐怕不妥吧?”管仲回答说:“君主不辞辛劳,成就功业,不过是图一时之快意享乐。若以礼制约束,他将心生苦闷而懈怠;我之所以如此行事,不过是为君主分担一些非议罢了。”鲍叔牙口中虽表示赞同,心中却不以为然。 话分两头,却说周太宰孔自葵邱辞归,于途中遇见晋献公亦赶来赴会,宰孔告知:“会盟已结束。”献公顿足懊恼道:“我国路途遥远,未能目睹会盟盛景,何等无缘!”宰孔劝慰道:“君不必懊恼。如今齐侯自恃功高,有骄矜之态。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齐国衰败之期,指日可待,未参与此次会盟亦无大碍。”献公于是调转车头返回,途中染病,回到晋国便去世了。晋国随之陷入大乱。欲知晋乱详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25章 秦穆公与百里奚 话说晋献公被骊姬迷得晕头转向,又被“二五”那俩奸臣忽悠,对太子申生越来越疏远,心里就想着让奚齐当继承人。可申生这孩子老实巴交的,对老爹恭恭敬敬,还多次带兵出征,立了不少战功,献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借口收拾他。骊姬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把优施找来,跟他商量:“我想废掉太子,立奚齐,你有啥好办法没?”优施眼珠一转,说:“三位公子都在偏远的地方,谁还敢跟夫人您作对呀?”骊姬皱着眉头说:“这三个公子都正当年,经历的事儿也多,朝廷里好多人都向着他们,我可不敢轻易动手!”优施想了想,说:“那就得一个一个来,先把申生除掉!”骊姬连忙问:“那先对申生动手?咋整呢?”优施坏笑着说:“申生这人,看着仁慈善良,还洁身自好。太爱干净的人就怕被抹黑,心地善良的人又不忍心害人。怕被抹黑,心里有气就忍不住;不忍心害人,可别人要害他就容易了。不过世子虽说被疏远了,可主公知道他的为人,光说他有谋反的心思,主公肯定不信。夫人您得半夜哭着去找主公,先夸申生,然后再给他泼脏水,没准儿能成!” 骊姬这女人也真够狠的,当天半夜就跑到献公跟前哭哭啼啼。献公睡得正香,被她哭得一激灵,忙问咋回事。骊姬装模作样地不肯说,献公再三追问,她才抽抽搭搭地说:“我说了您也不信。我哭是因为怕以后不能伺候您了!”献公一听,有点懵,说:“你这说的啥话?大半夜的,别吓我!”骊姬抹了把眼泪,说:“我听说申生这人,表面仁义,心里可狠着呢。他在曲沃的时候,对老百姓可好啦,老百姓都愿意为他卖命,我看他是别有用心。申生老跟人说,您被我迷惑了,肯定会把国家搞乱,满朝文武都知道,就您还蒙在鼓里呢!说不定他为了让国家安定,会对您下手。您不如杀了我,让申生没了借口,可别因为我一个女人,让老百姓遭殃!”献公摇摇头,说:“申生对老百姓那么好,还能对他爹不好?”骊姬见献公不上当,又说:“我也纳闷呢。可我听外面人说,老百姓讲的仁义和当国君的不一样。老百姓觉得爱亲人就是仁义,国君得为国家着想才是仁义。要是为了国家好,哪还顾得上亲人呢?”献公挠挠头,说:“他那么爱干净,不怕坏了名声?”骊姬撇撇嘴,说:“您忘了幽王了?他没杀宜臼,把他放到申国,结果申侯引来犬戎,幽王就被杀死在骊山底下,宜臼当了国君,就是平王,成了东周的头头。到现在,幽王的坏名声谁不知道?可没人说平王不干净吧?”献公一听,心里有点发毛,“噌”地一下坐起来,说:“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那咋办呢?”骊姬说:“您不如说自己老了,把国家交给申生。他得了国家,欲望满足了,说不定能放过您。再说了,以前曲沃吞并翼国,不也是自家人干的吗?武公就是不顾亲情,才得了晋国。申生的心思恐怕也一样,您就把国家让给他呗。”献公眼睛一瞪,说:“不行!我有武略和威严,能镇住诸侯。要是在我手里把国家丢了,那还叫有武略?有儿子却管不住,还叫有威严?没了武略和威严,别人就得欺负我,那还不如死了呢。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骊姬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现在赤狄皋落氏老来侵犯咱们国家,您为啥不让申生带兵去打他们呢?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带好兵。要是打输了,就有理由治他的罪;要是打赢了,说明他威望太高,肯定有二心,到时候再收拾他,老百姓也没话说。既能打退敌人,又能试探世子,您为啥不试试呢?”献公一听,乐了,说:“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献公就传令让申生带着曲沃的军队去攻打皋落氏。 少傅里克在朝上一听,急了,赶忙劝阻:“太子是国君的副手,您出门的时候,太子就得管国家。早晚伺候您吃饭,这是太子的本分,离您远了都不行,咋能让他带兵打仗呢?”献公满不在乎地说:“申生以前也带过兵。”里克着急地说:“以前是跟着您,现在让他自己带兵,可不行!”献公仰天长叹一声,说:“我有九个儿子,还没定谁是太子呢,你就别瞎操心了。”里克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退下,跑去跟狐突说了。狐突一听,心里一凉,说:“公子这下可危险了!”赶紧给申生写了封信,劝他别去打仗,打赢了更遭人忌恨,不如跑了算了。申生接到信,叹口气说:“国君让我带兵打仗,不是喜欢我,是想试探我。我要是不听命令,罪过可就大了。战死沙场,还能落个好名声。”于是就和皋落氏在稷桑大战一场,皋落氏被打得屁滚尿流,申生得胜回朝,向献公报捷。 骊姬一看,傻眼了,跟献公说:“世子还真有两下子,这可咋办?”献公说:“他现在还没犯大错,先等等再说。” 狐突料定晋国要乱套,就假装生病,闭门不出。 这时候,有虞国和虢国,两国同姓,紧挨着,关系好得像嘴唇和牙齿一样,土地也都和晋国挨着。虢公叫丑,喜欢打仗,还特别骄傲,老来侵犯晋国南部边境,边境的人天天来求救。献公就琢磨着要攻打虢国。骊姬又来捣乱,说:“为啥不让申生去?他名声在外,士兵都听他的,肯定能打赢。”献公被骊姬忽悠得拿不定主意,又怕申生打完虢国更不好控制,就问大夫荀息:“虢国能打吗?”荀息回答说:“虞国和虢国关系好着呢,咱们打虢国,虞国肯定来救;要是转头打虞国,虢国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对二,我可没把握能赢。”献公一听,泄了气,说:“那我拿虢国没办法了?”荀息笑了笑,说:“我听说虢公是个好色之徒。您找些国内的美女,教她们唱歌跳舞,穿上漂亮衣服,送到虢国去,再低三下四地跟他求和,虢公肯定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就顾不上朝政了,还会疏远忠臣良将。咱们再去贿赂犬戎,让他们去骚扰虢国边境,然后找机会下手,虢国就能灭了。” 献公一听,这主意不错,就照荀息说的,给虢国送了一群美女。虢公看到美女,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大夫舟之侨赶忙劝阻:“这是晋国的圈套,您可别上当!”虢公正看得心痒痒,哪听得进去,摆摆手说:“去去去,别扫我的兴!”就答应和晋国讲和。从这以后,虢公整天就知道听歌看舞,搂着美女,上朝的次数越来越少。舟之侨又去劝谏,虢公火了,把他打发到下阳去守关。 没过多久,犬戎收了晋国的贿赂,真的来攻打虢国,一直打到渭虢,结果被虢国军队打败了。犬戎首领恼羞成怒,带着全国的军队又来,虢公仗着上次打赢了,也没当回事,带兵去抵挡,两军在桑田僵持不下。献公又问荀息:“现在戎人和虢国打起来了,我能去攻打虢国了吗?”荀息说:“虞国和虢国的交情还没断呢,我有个主意,能今天拿下虢国,明天拿下虞国。”献公好奇地问:“啥主意?快说说!”荀息说:“您多送点礼物给虞国,跟他们借道去攻打虢国。”献公担心地说:“我刚和虢国讲和,没理由去打他们,虞国能相信我吗?”荀息胸有成竹地说:“您偷偷派北边的人去虢国边境捣乱,虢国的边吏肯定会来指责咱们,咱们就有借口了,再去跟虞国借道。” 献公又按荀息的计策行事,虢国的边吏果然来兴师问罪,两国就打起来了。虢公正被犬戎搞得焦头烂额,顾不上这边。献公说:“现在攻打虢国不愁没理由了,可不知道送虞国啥好呢?”荀息说:“虞公这人虽然贪心,可一般的东西他看不上。得用两件宝贝,就怕您舍不得。”献公问:“啥宝贝?你说。”荀息说:“虞公最喜欢好玉和好马。您不是有垂棘的玉璧和屈产的骏马吗?用这两样东西去借道,虞公肯定上钩。”献公心疼得直咧嘴,说:“这可是我的宝贝,咋能给别人?”荀息劝道:“我知道您舍不得。可是借道打下虢国,虢国没了,虞国也活不久,玉璧和骏马还能跑了?就当暂时寄存在别人那儿。”大夫里克说:“虞国有两个贤臣,叫宫之奇和百里奚,这俩人可聪明了,怕他们会劝阻,咋办?”荀息满不在乎地说:“虞公又贪心又愚蠢,他们劝也没用!” 献公就把玉璧和骏马交给荀息,让他去虞国借道。虞公一开始听说晋国要借道去打虢国,气得吹胡子瞪眼。等看到玉璧和骏马,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眼睛盯着玉璧,手摸着骏马,笑嘻嘻地问荀息:“这可是你们晋国的宝贝,天下少有,为啥送给我?”荀息恭敬地说:“我们国君仰慕您的贤能,又怕您的强大,不敢自己留着宝贝,想和您交个朋友。”虞公还是有点怀疑,说:“肯定没这么简单,你有啥事求我吧?”荀息不慌不忙地说:“虢国人老侵犯我们南边,我们国君为了国家,只好求和。现在和约还在,他们又来挑衅,我们国君想借道去教训他们一下。要是侥幸打赢了,抢来的东西都归您,我们国君还想和您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虞公一听,乐开了花,连忙说:“行!行!”宫之奇在旁边一听,急了,赶忙劝阻:“您可别答应!俗话说‘唇亡齿寒’,晋国吞并同姓国家可不是一个两个了,为啥不敢对虞国和虢国下手?就是因为咱们两国相互依存。虢国要是今天没了,明天灾祸就到虞国了。”虞公不以为然地说:“晋国国君这么大方,把宝贝送给我,我还在乎这一点小路?再说了,晋国比虢国强十倍,没了虢国,有了晋国当朋友,多划算!你别管了,退下!”宫之奇还想再劝,百里奚在旁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只好闭嘴。宫之奇退下后,埋怨百里奚说:“你咋不帮我说话,还拉我?”百里奚无奈地说:“我听说在笨蛋面前说好听的,就像在路上扔珍珠,白费劲。桀杀关龙逢,纣杀比干,都是因为强谏。你这是在冒险啊!”宫之奇说:“那虞国肯定要完蛋了,咱们一起跑吧?”百里奚摇摇头说:“你跑就跑吧,拉着我干啥?不是让我罪加一等吗?我还是慢慢来吧。”宫之奇带着全家老小,一声不吭地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荀息回去报告晋侯,说:“虞公收了玉璧和骏马,答应借道了。”献公一听,就要亲自带兵去攻打虢国。里克说:“虢国不难打,不用您亲自去。”献公问:“那咋打?”里克说:“虢国的都城在上阳,门户在下阳,打下下阳,虢国就没救了。我虽然没本事,愿意去试试,要是打不赢,甘愿受罚。”献公就拜里克为大将,荀息为副将,带着四百辆战车去攻打虢国,还先派人告诉虞国出兵的时间。虞公说:“我收了人家的重宝,没啥报答的,愿意出兵相助。”荀息说:“您出兵不如把下阳献给我们。”虞公瞪大了眼睛,说:“下阳是虢国守的,我咋能献出去?”荀息笑着说:“我听说虢公正在桑田和犬戎大战,胜负还不知道。您就说去帮忙,把兵车献出去,偷偷让我们的兵进去,下阳就到手了。我有一百辆铁叶车,您随便用。”虞公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守将舟之侨以为真的是来帮忙的,打开城门让兵车进去。结果车里藏着晋国的士兵,一进城就开始动手,想关门也来不及了。里克带着兵长驱直入,舟之侨丢了下阳,怕虢公怪罪,干脆投降了晋国。里克让他当向导,去攻打上阳。 再说虢公在桑田,听说晋国攻破了下阳,急忙带兵往回赶,半路上被犬戎杀了个回马枪,打得落花流水,只剩下几十辆战车,狼狈地逃到上阳守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点办法也没有。晋国军队到了,围着城挖了个大沟,把城围得水泄不通。从八月围到十二月,城里柴火烧光了,粮食也吃完了,连着打仗也打不赢,士兵们都累得不行了,老百姓整天哭天喊地。里克让舟之侨写了封信,射到城里,劝虢公投降。虢公咬着牙说:“我先君是周天子的卿士,我不能向诸侯投降!”当天夜里,打开城门,带着家眷逃往京城去了。 里克也不追,老百姓拿着香花灯烛,欢迎里克进城。里克安抚百姓,一点东西都没抢,还留了些兵守城。把虢国府库的财宝都装上,拿出十分之三,再加上美女歌舞队,送给虞公,虞公更高兴了。 里克一边派人向晋侯报告,自己假装生病,在城外休息,等病好了再走。虞公时不时地送药问候,折腾了一个多月。 突然探子来报:“晋侯的兵在郊外!”虞公奇怪地问:“来干啥?”探子说:“怕里克攻打虢国没成功,来接应的。”虞公说:“我正想见见晋君,好好聊聊,他来了正好。”急忙跑到郊外迎接,摆酒招待。两位国君见面,互相客气了一番,不必多说。 献公约虞公一起到箕山打猎。虞公想在晋国人面前显摆显摆,把城里的好兵好马都拉出来,和晋侯比赛谁跑得快。这天,从早上打到下午,围场还没撤,突然有人来报:“城里着火了!”献公满不在乎地说:“肯定是老百姓不小心,一会儿就灭了。”非要再打一圈。 大夫百里奚偷偷跟虞公说:“听说城里出乱子了,您别待了,快跑吧!”虞公这才慌了神,跟晋侯告辞,先回去了。 半路上,看到老百姓到处乱跑,都说:“城池被晋兵趁虚而入攻破了!”虞公气得脸通红,大骂:“混蛋!”叫人赶紧赶路,到了城边,只见城楼上站着一员大将,威风凛凛,大声说:“以前您借道给我,现在再把国家借给我,多谢啦!”虞公又气又急,要攻城,城头上梆子一响,箭像雨点一样射下来,虞公赶紧叫车往回跑,让人催后面的车马。士兵来报告:“后面的车走得慢,都被晋兵截住了,有的投降了,有的被杀了,车马都被晋国人抢走了,晋侯的大军也快到了!”虞公这下可惨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后悔得直跺脚,说:“悔不该不听宫之奇的话啊!”看到百里奚在旁边,埋怨道:“当时你咋不说话?”百里奚苦笑着说:“您连宫之奇的话都不听,能听我的吗?我不说话,就是想在这时候陪着您。”虞公正着急呢,后面来了一辆单车,一看,是虢国降将舟之侨。虞公脸“刷”地一下红了。舟之侨说:“您错信别人,丢了虢国,这都过去了。现在您与其跑到别的国家,不如投降晋国。晋君宽宏大量,肯定不会害您,还会好好招待您,您别犹豫了。”虞公心里七上八下,正不知道咋办,晋献公来了,派人请虞公去见面。虞公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献公笑着说:“我来,就是想把玉璧和骏马的账算一算。”说罢,便命人将虞公安排到后车,在军中留宿。百里奚紧紧相随,不离不弃。旁人见状,打趣他说:“虞国都没了,你还跟着,图啥呢?”百里奚却一脸严肃,说道:“我吃了虞公这么多年的俸禄,这个时候怎能弃他而去?这就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滴水,我也得守着。”献公进入虞国都城,安抚百姓,荀息则左手托着玉璧,右手牵着骏马,得意洋洋地走上前,说道:“主公,臣的计谋成功了!现在,请让我把玉璧归还到府库,骏马送回马厩吧。”献公见此情形,心中大喜,忍不住夸赞道:“荀息啊,你可真是足智多谋!这一招‘假途灭虢’,玩得漂亮!”髯翁有诗云: 璧马区区虽至宝,请将社稷较何如? 不夸荀息多奇计,还笑虞公真是愚。 献公本想杀了虞公以绝后患,但荀息赶忙劝阻道:“主公,这虞公就是个糊涂虫,没啥大本事,杀了他反而显得咱小气。不如就以诸侯之礼相待,给他个住处,再送他些别的玉璧和骏马,就说咱不忘他借道之恩。”献公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应允。舟之侨来到晋国后,被拜为大夫。他见百里奚贤能,便向献公举荐。献公一听,来了兴趣,立刻派舟之侨去跟百里奚通通气,表达自己的招揽之意。百里奚却摇摇头,坚定地说:“我在虞国为官多年,虞公待我不薄。如今虞国虽亡,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必须等虞公终老之后,我才会考虑另谋出路。”舟之侨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后越想越气,心里暗暗埋怨百里奚:“你这老顽固,给你台阶你不下,真是不识好歹!” 这时,秦穆公已经即位六年,宫中尚无正妻。他听闻晋献公的长女伯姬美貌聪慧,便派遣大夫公子絷前往晋国求婚。献公正为秦晋联姻之事犹豫不决,太史苏便通过占卜来预测吉凶。他得到《雷泽归妹》卦的第六爻,繇辞写道: 士刲羊,亦无亡皿也。 女承筐,亦无贶也。 西邻责言,不可偿也。 太史苏仔细琢磨这几句繇辞,皱着眉头说道:“主公,这秦国在咱们西边,这‘西邻责言’恐怕不是啥好兆头啊。而且《归妹》卦本是嫁娶之事,但《震》变为《离》,又成了《睽》卦,《睽》和《离》都不是吉祥之象,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献公听了,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他又不甘心错过与秦国结盟的机会,于是又让太卜郭偃用龟甲占卜。郭偃一番摆弄后,献上龟兆,满脸喜色地说:“主公,此乃上吉之兆!卦象显示:松柏为邻,世作舅甥,三定我君。利于婚媾,不利寇。这说明秦晋联姻,对咱们晋国大有好处,不但能与秦国世代修好,还能保我晋国安定。”献公一听,大喜过望,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咱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我听说秦受天命,日后必将强大,与他们联姻,晋国也能跟着沾光。” 公子絷完成使命,高高兴兴地回国复命。途中,他偶然遇到一个人,此人相貌奇特,面色如血,鼻梁高挺,胡须卷曲,正双手握着两把锄头在田间耕地,那锄头入土极深,旁边的人想帮忙拿起锄头,却累得脸红脖子粗,锄头纹丝不动。公子絷不禁好奇,走上前去问道:“请问壮士高姓大名?”那人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乃公孙氏,名枝,字子桑,是晋国国君的远亲。”公子絷又问:“以壮士之才,为何在此屈身耕种?”公孙枝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唉,无人引荐,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啊。”公子絷眼睛一亮,热情地邀请道:“壮士可愿与我一同前往秦国,在秦君麾下施展才华?”公孙枝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承蒙公子厚爱,若能得此机遇,我公孙枝愿效犬马之劳!”于是,公子絷带着公孙枝一同回到秦国,向穆公举荐。穆公与公孙枝一番交谈后,觉得此人果然不凡,当即任命他为大夫。 穆公得知晋国已答应联姻,便再次派遣公子絷前往晋国送聘礼,并迎接伯姬。晋献公召集群臣商议陪嫁之人,舟之侨趁机进言:“主公,那百里奚不愿在晋国为官,其心思难以捉摸,留着恐怕是个隐患,不如让他作为陪嫁之人,送到秦国去。”献公觉得有道理,便决定让百里奚随伯姬前往秦国。 说起百里奚,他本是虞国人,字井伯,三十多岁时,娶了妻子杜氏,生了一个儿子。百里奚家境贫寒,一直未能施展抱负,但他心中渴望出人头地,时常望着远方发呆。杜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天,她对百里奚说:“相公,你正值壮年,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怎能一直守着我们母子,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呢?你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不必挂念。”百里奚心中虽有不舍,但他知道妻子说得对。家中只有一只母鸡,杜氏将它宰杀,为百里奚饯行。可厨房里柴禾不够,杜氏无奈之下,只好拆了门闩当柴烧。她又舂了黄齑,煮了糙米饭,百里奚看着简陋的饭菜,心中五味杂陈,但他还是强忍着泪水,大口吃了起来。临分别时,妻子抱着年幼的儿子,拉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地说:“相公,你此去若能富贵,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娘俩啊!”百里奚心中一酸,咬着牙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百里奚先来到齐国,想在齐襄公手下谋个差事,可他一无背景,二无人脉,四处碰壁,最后竟沦落到在食至街头乞讨为生。此时的他,已年近四十,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中的那份执着却从未熄灭。食至有个叫蹇叔的人,偶然间看到百里奚,见他虽然落魄,但气质不凡,心中暗暗称奇,便主动上前搭话:“先生,我看你不像是寻常乞丐,你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百里奚见蹇叔态度友善,便将自己的遭遇如实相告。蹇叔听后,心中十分同情,便将他带回家中,盛情款待。两人交谈中,百里奚对时事的见解独到深刻,分析问题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蹇叔不禁感叹道:“以先生之才,竟穷困至此,真是命运弄人啊!”从此,蹇叔与百里奚结为兄弟,蹇叔年长一岁,百里奚便尊称他为兄长。 蹇叔家境也不富裕,百里奚为了帮衬家里,便到村里帮人养牛。他对待牛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精心照料,牛儿在他的悉心呵护下,长得膘肥体壮。恰逢公子无知弑杀襄公,自立为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公子无知张榜招贤。百里奚得知消息后,心想这或许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便想去应招。蹇叔得知后,赶忙劝阻道:“兄弟,先君虽死,但他还有儿子在国外,公子无知这是篡位,名不正言不顺,肯定不会长久,你可不能去冒险啊。”百里奚听了,觉得蹇叔说得有道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百里奚听说周王子颓喜爱牛,而且对养牛之人赏赐丰厚,他心动了,便决定前往周朝。蹇叔虽心中担忧,但也知道兄弟的志向,临行前,他拉着百里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这一去,千万要小心谨慎。‘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外面闯荡,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你若决定出仕,就要忠心耿耿;若是发现所托非人,就要及时抽身,切不可贪恋权势,丢了性命。你此去,一定要多多保重啊!我处理完家中事务,便去周朝看你。” 百里奚来到周朝,拜见王子颓,凭借自己高超的养牛技术,成功得到王子颓的赏识,王子颓欲拜他为家臣。这时,蹇叔也赶到了周朝,他与百里奚一同拜见王子颓。回来后,蹇叔忧心忡忡地对百里奚说:“兄弟,我看这王子颓志大才疏,身边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他肯定有非分之想,迟早会闯出大祸。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别跟着他遭殃。”百里奚此时已离家多年,心中思念妻子,便想回到虞国。蹇叔点头道:“虞国有我的故交宫之奇,我也想去拜访他。咱们就一起回虞国吧。” 回到虞国后,百里奚四处打听妻子的下落,却得知妻子因贫困难以度日,早已带着儿子流落他乡,不知去向。百里奚伤心欲绝,整日郁郁寡欢。蹇叔见到宫之奇,向他极力推荐百里奚,宫之奇便将百里奚举荐给虞公。虞公见百里奚有几分才华,便拜他为中大夫。蹇叔却私下对百里奚说:“兄弟,我看这虞公目光短浅,刚愎自用,不是个能成就大事的君主,你跟着他,恐怕难有作为啊。”百里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兄长,我也知道虞公并非明主,但我如今穷困潦倒,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只能先在此处安身了。”蹇叔见他如此说,也不便再劝,只好说:“兄弟,你若日后想找我,可到宋之鸣鹿村,那里环境清幽,我打算在那里隐居。”说罢,蹇叔便告辞离去,百里奚则留在虞国为官。后来虞公亡国,百里奚始终不离不弃,他心中想着:“我虽没有先见之明,但虞公既然重用我,我便要尽忠到底,绝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如今,晋侯将百里奚作为陪嫁之人送往秦国。百里奚得知后,心中悲愤不已,仰天长叹道:“我空有满腹经纶,治国安邦之策,却始终未能遇到明主,大展宏图。如今老了,还要被当作陪嫁的奴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在前往秦国的途中,百里奚趁人不备,偷偷逃走了。他本想前往宋国,投奔蹇叔,但路途受阻,无奈之下,只好改道前往楚国。 行至宛城时,宛城的百姓正在郊外打猎,看到百里奚衣衫褴褛,行色匆匆,以为他是奸细,便将他抓了起来,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百里奚急忙解释道:“各位好汉,我是虞国人,因国破家亡,逃难至此,绝不是什么奸细。”百姓们半信半疑,问道:“那你有何本事?”百里奚回答道:“我善于养牛。”百姓们一听,便将他带到牛群前,让他一试。百里奚熟练地照料着牛群,牛儿们在他的手下变得温顺听话,没过多久,就长得毛色光亮,膘肥体壮。百姓们见状,心中大喜,对他的养牛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便将此事报告给了楚王。 楚王听闻后,好奇地召见百里奚,问道:“你养牛可有什么诀窍?”百里奚不慌不忙地回答:“养牛之道,在于顺应天时,让牛按时进食,不可过度劳累,还要用心去感受牛的需求,将心比心,与牛融为一体。”楚王听了,不禁拍手称赞:“好啊,你这话说得不仅是养牛,治国理政亦是如此。你这等人才,不应只埋没于养牛之事。”于是,楚王任命百里奚为圉人,让他到南海去牧马。 再说秦穆公,得知晋国送来的陪嫁中有百里奚之名,却不见其人,心中十分疑惑。公子絷解释道:“这百里奚本是虞国旧臣,如今逃走了。”穆公便问公孙枝:“你在晋国待过,可知这百里奚是怎样一个人?”公孙枝回答道:“主公,这百里奚乃是难得的贤人。他明知虞公不可劝谏,便不再多言,此乃智慧;虞国灭亡后,他虽被迫来到晋国,却不肯臣服,此乃忠义。他胸怀经世之才,只是未遇明主,时运不济罢了。”穆公听了,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如此贤人,我怎能错过?公孙爱卿,你可有办法将他招来?”公孙枝思索片刻,说道:“我听闻百里奚的妻子在楚国,他逃走后想必会前往楚国。主公可派人前往楚国寻访。”穆公依言,派人前往楚国。使者回来禀报:“百里奚在海滨,为楚君牧马。”穆公一听,心中大喜,立刻说道:“我愿用重金将他赎回,楚国应该会答应吧?”公孙枝却摇摇头,笑着说:“主公,若用重金相求,楚国必知百里奚之贤,怎会将他轻易放走?依我之见,不如以他是逃犯为由,用贱价赎回,当年管仲便是如此从鲁国脱身。”穆公恍然大悟,连声称妙:“好,就依爱卿之计!” 于是,穆公派人带着五张羖羊之皮,前往楚国,见到楚王,恭敬地说:“楚王陛下,我国有一贱臣百里奚,逃至贵国。我国国君欲将他追回治罪,以儆效尤,特献上五张羊皮,望陛下成全。”楚王心想,这百里奚不过是个牧马之人,秦国既然如此看重,不如做个人情,便答应了秦国的要求,派人将百里奚囚禁起来,交给秦人。百里奚得知自己将被送往秦国,心中却毫不畏惧,反而笑着对押送他的东海人说:“你们以为我此去是受刑,实则大错特错。我听闻秦君素有称霸之心,他如此急切地要我,定是想重用我。我这一去,必将富贵加身,你们何必为我哭泣?”说罢,他从容地登上囚车,向着秦国而去。 行至秦境,秦穆公使公孙枝前往迎接,先为他解开囚缚,然后以礼相待,将他带入宫中。穆公见到百里奚,见他虽已年届七十,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心中不禁暗暗称奇,问道:“先生高寿?”百里奚微微拱手,回答道:“回主公,老臣今年七十岁了。”穆公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先生年事已高,否则必能为我秦国大展宏图。”百里奚却豪迈地笑道:“主公,若让老臣去追逐飞鸟,搏击猛兽,或许老臣已力不从心;但若是让老臣为您出谋划策,治理国家,老臣正当其时。昔日吕尚年逾八十,垂钓于渭滨,文王慧眼识珠,载之以归,拜为尚父,最终奠定周室大业。老臣今日得遇主公,与吕尚相比,不过早了十年而已,主公何必叹惋?”穆公被他的豪情壮志所打动,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连忙正襟危坐,虚心问道:“先生所言极是。秦国地处戎狄之间,与中原诸侯往来甚少,先生有何良策,能使秦国跻身诸侯之列,不落后于他国?望先生不吝赐教。”百里奚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主公,秦国占据雍、岐之地,此乃文王、武王兴起之所,山川险峻,地势险要,犹如天险屏障。周室未能守住,却赐予秦国,此乃上天眷顾。秦国介于戎狄之间,民风剽悍,兵强马壮;又因不与中原诸侯会盟,无诸多纷争,可专心发展国力。如今西戎诸国林立,不下数十,若能将其兼并,土地得以开拓,百姓可为兵源,此乃中原诸侯所不及之处。主公应以仁德安抚百姓,以武力征服西戎,先稳固西陲,再凭借山川之险,东向中原,待时机成熟,便可进可攻,退可守,恩威并施,霸业何愁不成?”穆公听得热血沸腾,不禁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令孤茅塞顿开。先生之贤,犹如管仲再世。” 此后,穆公与百里奚一连畅谈三日三夜,两人相谈甚欢,言语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穆公当即封百里奚为上卿,委以国政。从此,秦人皆尊称百里奚为“五羖大夫”。 又因百里奚曾饲牛于楚,秦用五羖皮赎回,故有传言称穆公于牛口之下举用百里奚。髯翁有诗云: 脱囚拜相事真奇,仲后重闻百里奚。 从此西秦名显赫,不亏身价五羊皮。 百里奚得遇明主,深感穆公知遇之恩,决心尽心尽力辅佐穆公成就霸业。然而,他却推辞了上卿之位,向穆公举荐一人以自代。究竟他举荐了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26章 百里奚认妻 话说秦穆公,那可是打心眼里知道百里奚是个人才,琢磨着要给他个上卿当当。百里奚赶忙推辞,说:“主公啊,我这点本事,跟我朋友蹇叔比起来,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您要是真想把国家治理得杠杠的,那就得请蹇叔出山,我给他打打下手就行。” 穆公一听,有点懵,说:“你百里奚的本事,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可这蹇叔有啥能耐,我咋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呢?” 百里奚就说了:“蹇叔的厉害,别说是您了,就是齐国、宋国那些人,也都没听说过。可我心里有数啊!我以前去齐国溜达,本想跟着公子无知混口饭吃。蹇叔拦住我说:‘可别去,去了准没好事!’我就听他的,走了,结果还真就躲开了无知那小子后来的灾祸。后来我又到了周国,想在王子颓那儿谋个差事,蹇叔又跳出来说:‘不行不行,去不得!’得嘞,我又听他的,拍拍屁股走人,这不,又逃过一劫。再后来我回虞国,打算在虞公那儿落脚,蹇叔还是劝我:‘兄弟,这地儿不能待!’我当时穷得叮当响,就想着能有个官做,有口饭吃,就没听他的,结果咋样?成了晋国的俘虏。您瞧瞧,我听他的话就能逢凶化吉,不听就差点丢了小命,他这脑袋瓜子,比一般人可强太多了。现在他老人家在宋国的鸣鹿村猫着呢,您赶紧把他请来吧。” 穆公一听,这蹇叔敢情是个隐士高人啊,就派公子絷装成商人,带着厚礼去宋国请蹇叔,百里奚也写了封信,让公子絷一并捎上。 公子絷收拾好家伙,赶着两辆牛车,就奔鸣鹿村去了。到了那儿,就看见几个庄稼汉在田埂上干活,一边干活还一边唱歌,那歌声悠扬得很: 山高高哟路难行, 夜茫茫哟黑咕隆咚没个灯。 咱在这田埂上把活干哟, 泉水甜哟土地肥得冒油星。 累了咱就伸伸腰哟, 五谷丰登乐无穷。 守着本分过日子哟, 管他啥光荣不光荣! 公子絷在车里听着,心里直感叹:“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村里有这样的君子,连这乡下地方都透着一股高雅劲儿,蹇叔肯定差不了!”他下了车,问那些干活的:“老乡,蹇叔的家在哪儿啊?” 一个庄稼汉直起腰,瞅了瞅他,说:“你问这干啥?” 公子絷连忙说:“他有个老朋友百里奚,在秦国当了大官,托我给他带封信。” 那庄稼汉抬手一指:“瞧见没,前面竹林子深处,左边有泉水,右边有石头,中间那座小茅屋,就是他家。” 公子絷赶紧拱手道谢,又上了车,走了半里地,就到了地方。他抬眼一瞧,嘿,这小地方风景还真不错。就像那陇西居士写的诗: 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此乐更何求? 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 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麋鹿可同游。 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先生百不忧。 公子絷把车停在茅屋外面,让随从去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童子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问:“谁呀?” 公子絷笑着说:“我是来拜访蹇先生的。” 童子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家主人不在。” 公子絷忙问:“先生去哪儿了?” 童子说:“和隔壁的老爷爷去石梁那儿看泉水了,一会儿就回来。” 公子絷不敢随便进人家屋子,就坐在石头上等着。童子把门半掩着,自己回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大汉,浓眉大眼,四方大脸,身材魁梧,背着两只鹿蹄,从田埂西边走过来。公子絷一看这大汉模样不凡,赶紧起身相迎。那大汉把鹿蹄放在地上,给公子絷行礼。公子絷就问他姓名,大汉说:“我姓蹇,叫丙,字白乙。” 公子絷又问:“蹇叔是你什么人?” 蹇丙回答说:“那是我爹。” 公子絷一听,又重新施了一礼,嘴里说道:“久仰久仰。” 蹇丙挠挠头,说:“您是哪位,来这儿有啥事?” 公子絷说:“我有个老朋友百里奚,如今在秦国当官,有封信让我带给你父亲。” 蹇丙一听,忙说:“先生快请进屋里坐,我爹马上就回来。”说完,推开两扇门,请公子絷先进屋。蹇丙又把鹿蹄拿起来,走进草堂。童子把鹿蹄接过去。蹇丙再次行礼,请公子絷坐下,两人就开始唠起了农桑的事儿,后来又说到武艺,蹇丙说得头头是道,公子絷心里暗暗称奇,心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百里奚推荐得没错。” 正说着,童子端上茶来。喝完茶,蹇丙让童子去门口等着他爹。不多会儿,童子跑进来喊:“爷爷回来了!” 原来蹇叔和隔壁的老头一起回来的,两人有说有笑,肩并肩走着。蹇叔一眼看见门口停着两辆牛车,吓了一跳,说:“咱这村子里啥时候来了这么气派的车?”蹇丙赶紧跑出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蹇叔说了。蹇叔和老头走进草堂,众人互相见了礼,依次坐下。 蹇叔说:“刚才我儿子说我兄弟井伯有信,快拿来给我看看。”公子絷就把百里奚的信递上去。蹇叔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 奚不听兄言,几蹈虞难。幸秦君好贤,赎奚于牧竖之中,委以秦政。奚自量才智不逮恩兄,举兄同事。秦君敬慕若渴,特命大夫公子絷布币奉迎。惟冀幡然出山,以酬生平未足之志,如兄恋恋山林,奚亦当弃爵禄,相从于鸣鹿之乡矣。 蹇叔看完信,抬起头问:“井伯怎么就被秦君看上了呢?”公子絷就把百里奚怎么给人当陪嫁,跑到楚国,秦君又怎么听说他有才,用五张羊皮把他赎回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又说:“现在我们国君想给他个上卿当当,可井伯说自己比不上先生您,非得请您到秦国去,他才肯上任。我们国君准备了厚礼,让我来请您。”说完,就叫随从从车厢里把聘书和礼物都拿出来,摆在草堂中间。 那两个老头都是乡下的庄稼人,啥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吓得直往后缩,对公子絷说:“我们不知道贵人来了,没来得及躲开,您可别见怪。” 公子絷笑着说:“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国君盼着蹇先生去,就像大旱盼甘霖一样。还麻烦二位老人家帮忙劝劝,要是能把先生请去,那可真是太好了!”两个老头就对蹇叔说:“秦国这么看重您,您可不能辜负了贵人的一番心意啊。”蹇叔却摇摇头,说:“想当年虞公不听井伯的话,最后落得个亡国的下场。要是秦君真能虚心纳贤,有一个井伯就足够了。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想在官场里混了,你们还是把礼物带回去吧,麻烦大夫帮我跟国君说声谢谢。” 公子絷着急地说:“先生要是不去,井伯也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蹇叔低头沉思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井伯空有一身才华,一直没机会施展,盼着当官都盼了好久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明主,我也不能拦着他实现自己的抱负。罢了罢了,我就勉强为他走一趟吧,不过等事情办完了,我还是要回来种地的。” 正说着,童子跑进来喊:“鹿蹄炖好了!” 蹇叔就让童子把床头新酿的酒拿出来,招待客人。公子絷坐在西边,两个老头作陪,大家拿着瓦杯木筷,喝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公子絷就留在草堂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两个老头带着酒来给蹇叔送行,大家还是像昨天一样坐着。喝了一会儿酒,公子絷一个劲儿地夸蹇丙有本事,想让他也跟着一起去秦国。蹇叔想了想,就答应了。然后蹇叔把秦君送的礼物分了一些给两个老头,嘱咐他们帮忙照看家里,说:“我这一去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回来跟你们团聚的。”又吩咐家人:“都给我好好种地,别让地荒了!”两个老头连连点头,跟蹇叔依依惜别。 蹇叔上了车,蹇丙赶着车,公子絷坐另一辆车,三辆车并驾齐驱,直奔秦国。 一路上晓行夜宿,很快就到了秦国郊外。公子絷先赶车进城,拜见了秦穆公,说:“蹇先生已经到郊外了,他儿子蹇丙也很有本事,我就一起把他们请来了,您可以安排他们做事。” 穆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让百里奚去迎接。 蹇叔到了王宫,穆公亲自下台阶迎接,以礼相待,请蹇叔坐下,然后恭恭敬敬地问:“井伯老是跟我念叨先生的贤能,先生您有啥高见,能教教我这个糊涂人吗?” 蹇叔不慌不忙地说:“秦国这地方,偏居西土,挨着戎狄那些少数民族。地势险要,兵强马壮,进能攻,退能守。可为啥一直没能在中原诸侯里排上号呢?就是因为威望和德行还不够。没有威望,谁能怕你;没有德行,谁能服你?人家不怕你不服你,你还咋当霸主?” 穆公听得入神,又问:“那威望和德行,哪个更重要呢?” 蹇叔回答说:“德行是根本,威望是辅助。光有德行没有威望,国家在外面就得受欺负;光有威望没有德行,国内的老百姓就得造反。” 穆公连连点头,又问:“我想立德行,树威望,该咋做呢?” 蹇叔说:“秦国这地方,风俗和中原不太一样,老百姓缺少礼教,上下等级也不太分明。我觉得应该先教化百姓,然后再用刑罚。等教化起了作用,老百姓知道尊敬当官的了,这时候再给他们好处,他们就知道感恩;要是犯了错,用刑罚处罚他们,他们也知道害怕。这样一来,全国上下就像一个人的手脚和脑袋一样,齐心协力。当年管仲训练的军队,之所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靠的就是这个。” 穆公眼睛一亮,接着问:“照先生这么说,就能称霸天下了?” 蹇叔摇摇头,说:“还不行。想称霸天下,得记住三个忌讳:别贪心,别冲动,别急躁。贪心就会吃亏,冲动就会惹麻烦,急躁就会摔跟头。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大小利害,就不会贪心;想想自己和别人的实力对比,就不会冲动;根据事情的缓急来安排,就不会急躁。主公您要是能做到这三点,离称霸就不远了。” 穆公一拍大腿,说:“先生说得太好了!您再给我说说,眼下啥事儿急,啥事儿缓?” 蹇叔想了想,说:“秦国在西戎这儿,这既是福也是祸。现在齐国的国君老了,霸业快不行了。主公您要是能好好安抚雍渭一带的百姓,再去收服那些西戎部落,让他们乖乖听话。等把西戎搞定了,就可以养精蓄锐,等着中原那边有变化。到时候捡齐国霸业的漏儿,再广施德义,您就算不想当霸主,都难喽!” 穆公听得心花怒放,说:“我能得到先生和井伯,真是秦国老百姓的福气啊。”当下就封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都是上卿的高位,还把他们俩叫做“二相”。又把蹇丙召进宫,封他做大夫。 自从这两位丞相一起执政,制定法律,教化百姓,兴利除害,秦国上下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史官都写诗夸赞: 子絷荐奚奚荐叔,转相汲引布秦庭。 但能好士如秦穆,人杰何须问地灵? 穆公发现好多贤才都来自别的国家,就更来劲了,到处打听还有没有能人。公子絷又推荐了一个叫西乞术的秦人,穆公也把他召进宫里重用。百里奚听说晋国有个叫繇余的,很有本事,就私下问公孙枝。公孙枝说:“繇余在晋国不受重用,现在跑到西戎当官去了。”百里奚听了,直摇头叹气。 再说百里奚的老婆杜氏,自从丈夫出门后,就靠着纺纱织布过日子。后来赶上饥荒,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带着儿子到外地讨饭。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到了秦国,靠给人家洗衣服勉强糊口。她儿子叫视,字孟明,整天跟村里的人打猎玩耍,不肯正儿八经地干活,杜氏怎么劝都没用。等到百里奚当了秦国的丞相,杜氏听说了他的名字,有一次还在车里远远地看见了他,可没敢相认。正好丞相府里要找洗衣妇,杜氏就主动报名进了府里。她干活特别勤快,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可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百里奚本人。 有一天,百里奚坐在堂上,乐工在堂下演奏音乐。杜氏就对府里的人说:“我以前也懂点音律,能不能带我到堂下听听?” 府里的人就把她带到堂下,跟乐工说了。乐工问她会啥,杜氏说:“我会弹琴,也会唱歌。”乐工就把琴递给她。 杜氏接过琴,轻轻拨动琴弦,那琴声悠扬哀怨,乐工们都听得入了迷,心里暗暗佩服,觉得自己比不上。乐工又让她唱歌,杜氏说:“我自从流落到这儿,还没唱过歌呢。能不能跟相君说一声,让我到堂上唱?” 乐工就去跟百里奚禀报,百里奚同意了,让她站在堂左唱歌。杜氏微微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百里奚,五羊皮! 忆别时,烹伏雌, 舂黄齑,炊扊扅。 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父粱肉,子啼饥, 夫文绣,妻浣衣。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 昔之日,君行而我啼; 今之日,君坐而我离。 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这歌词,心里“咯噔”一下,这唱的不就是自己的往事吗?他赶紧让人把杜氏叫到跟前,仔细一看,可不是自己的老婆嘛!两人顿时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百里奚才问:“儿子呢?”杜氏说:“在村里打猎呢。”百里奚连忙派人去把儿子找来。这一天,夫妻父子终于团聚了。 穆公听说百里奚的妻儿都来了,赏赐给他们一千钟粮食,还有一车金银财宝。 第二天,百里奚带着儿子孟明视进宫拜见穆公,谢恩。穆公也很赏识孟明视,封他做大夫,和西乞术、白乙丙一起,并称“三帅”,专门负责带兵打仗。 姜戎的首领吾离,很是嚣张,经常带兵侵扰秦国边境。三帅奉命出征,把吾离打得屁滚尿流,吾离没办法,只好逃到晋国去了。秦国趁机占领了瓜州一带的地盘。 这时候,西戎的国君赤斑看到秦国越来越强大,心里有点发慌,就派繇余到秦国来当使者,探探穆公的虚实。穆公带着繇余在王宫的花园里闲逛,还登上了三休台,跟繇余显摆自己的宫殿园林有多漂亮。 繇余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说:“您弄这些东西,是靠鬼神帮忙呢,还是靠老百姓的血汗呢?靠鬼神,那太劳神;靠老百姓,那太伤民。” 穆公一听,觉得这繇余说话挺有意思,就问:“你们戎夷没有礼乐法度,怎么治理国家呢?” 繇余笑了笑,说:“礼乐法度,这就是中原国家乱套的根源。上古的圣人制定这些条文,本来是想约束老百姓,刚开始还行,后来就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些当官的借着礼乐的名义,给自己脸上贴金;仗着法度的威风,欺负下面的老百姓。老百姓心里有怨气,就会造反夺权。我们戎夷可不一样,上面的人有淳朴的德行对待下面的人,下面的人怀着忠信之心侍奉上面的人。上下一心,没有互相欺骗,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干扰,看起来好像没怎么治理,其实这才是最高明的治理。” 穆公听了,心里暗暗吃惊,回到宫里,就把繇余的话跟百里奚说了。 百里奚说:“主公,这繇余可是晋国的大贤人啊,我早有耳闻。” 穆公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有点担忧地说:“我听说‘邻国有圣人,那可是敌国的大忧患’。如今繇余这么贤能,却在西戎当官,这以后肯定会成为咱秦国的大麻烦,这可咋整啊?” 百里奚眼珠一转,想了想说:“主公,咱这内史廖点子特别多,您可以找他商量商量。”穆公觉得有道理,马上把内史廖召进宫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 内史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道:“主公,这戎主在那偏僻的边疆待着,对咱中原的花花世界可没什么了解。您不妨送他一些能歌善舞的美女,先把他的心给迷住,让他整天沉迷于享乐;再把繇余留在咱这儿,故意拖延他回去的时间。这样一来,戎主那边肯定会政事荒废,君臣之间也会互相猜疑。到时候,别说是繇余能为咱所用,说不定整个西戎都能被咱拿下呢!” 穆公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好主意!”于是,穆公就天天拉着繇余一起吃饭喝酒,还安排蹇叔、百里奚、公孙枝这些人轮流陪着他,一边跟他套近乎,一边打听西戎的地形是险是平,兵力是强是弱。同时,精心挑选了六位能歌善舞、长得如花似玉的美女,让内史廖带着去西戎回访,名义上是回访,实际上就是送美女去迷惑戎主。 戎主赤斑看到这些美女,眼睛都直了,满心欢喜地收下。从此之后,他白天听着美女唱歌跳舞,晚上就搂着美女寻欢作乐,哪还有心思管国家大事啊,政事全都扔到了一边。 繇余在秦国一待就是一年,才得以回去。戎主看到他这么晚才回来,心里就有点犯嘀咕,繇余赶忙解释说:“主公,我是天天都想回来啊,可秦国国君非得拉着我,不让我走。” 戎主一听,心里就起了疑,觉得繇余是不是已经跟秦国勾结在一起了,对他也就渐渐疏远了。繇余看到戎主整天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心里着急啊,就苦口婆心地劝谏。可戎主这时候哪能听得进去,根本就不理他。 穆公这边呢,一直偷偷派人留意着繇余的情况,看到时机成熟,就悄悄地派人去招揽繇余。繇余心里也明白,跟着戎主没什么前途了,就毅然决然地离开西戎,投奔了秦国。穆公大喜,马上提拔繇余当了亚卿,让他和蹇叔、百里奚一起辅佐自己。繇余也不含糊,立刻献上了征伐西戎的计策。 三帅按照繇余的计策,带着大军向西戎进发。因为繇余对西戎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秦军就像在自己家院子里走路一样顺畅。那戎主赤斑哪是秦军的对手啊,没几个回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好乖乖地投降了秦国。 后来啊,就有人写诗感叹这事儿: 虞违百里终成虏,戎失繇余亦丧邦。 毕竟贤才能干国,请看齐霸与秦强! 这西戎主赤斑,原本可是诸戎的老大,以前那些戎族部落都得听他的。现在听说赤斑投降了秦国,其他戎族部落都吓得够呛,纷纷主动献上土地,向秦国称臣,那是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 穆公看到这情景,心里那叫一个美,大摆宴席,犒劳群臣。这君臣们喝得是昏天黑地,穆公也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回宫休息。这一睡可不得了,睡了好久都没醒过来,把宫女们都吓坏了。消息传到宫外,群臣们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跑到宫门口打听情况,询问安否。 世子蔤赶忙把太医召进宫里,给穆公把脉。这太医把了半天脉,奇怪地说:“主公这脉象挺正常啊,可怎么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呢?这事儿有点邪门,怕是有鬼神作祟。” 世子蔤一听,就想让内史廖去祷告,求神保佑。内史廖却摆摆手说:“主公这不是生病,是尸厥,肯定是做了什么怪梦,得等他自己慢慢醒来,可不能瞎折腾,这时候祷告也没什么用。” 世子蔤没办法,只好守在穆公的床边,连吃饭睡觉都不敢离开。就这样一直等啊等,等到第五天,穆公突然“啊”的一声大叫,醒了过来,只见他额头大汗淋漓,嘴里不停地念叨:“怪哉!怪哉!” 世子蔤赶紧跪下来,焦急地问:“父王,您身体怎么样?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穆公迷迷糊糊地说:“我就睡了一小会儿啊。” 世子蔤惊讶地说:“父王,您这一睡都五天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啊?” 穆公一听,吃惊地看着世子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世子蔤回答说:“内史廖之前就跟我说过,您可能是做了怪梦。” 穆公一听,马上让人把内史廖叫到床边,说:“我刚才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女人,穿着打扮就像宫里的妃嫔一样,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皮肤白得像雪。她手里拿着天符,说是奉了上帝的命令来叫我。我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走,感觉自己像在云彩里飘一样,飘飘悠悠的,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宫殿。这宫殿金碧辉煌,玉阶有九尺高,上面挂着珠帘。那女人带着我在台阶下参拜,突然珠帘卷起来,我看到殿上有黄金做的柱子,墙上挂着锦绣的壁衣,光彩夺目。正中间有个戴着王冠、穿着龙袍的人,坐在玉几上,旁边站着好多侍从,那排场可大了。这人传下命令说:‘赐礼!’然后就有个侍从拿着碧玉酒杯给我敬酒,这酒可香了。接着,他又拿了一个竹简交给旁边的人,我就听到殿上大声喊我的名字说:‘任好听旨,尔平晋乱!’连着喊了两遍。那女人就教我拜谢,然后又带我出了宫殿。我就问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她说:‘我是宝夫人,住在太白山的西麓,就在你的地盘上,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我丈夫叶君,住在南阳,有时候一两年才来见我一次。你要是能给我建一座祠庙,我就让你称霸天下,名传万载。’我又问:‘晋国有什么乱子,要我去平定呢?’宝夫人却说:‘这是天机,不能泄露。’这时候,突然听到鸡叫,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我就吓醒了。你说这梦是啥意思啊?” 内史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主公,现在晋侯正宠着骊姬,疏远太子,说不定晋国真的要出乱子呢。这是上天给您的机会啊,是福分!” 穆公又好奇地问:“这宝夫人是干啥的呢?” 内史廖回答说:“我听说先君文公的时候,有个陈仓人在地里挖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像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颜色黄白相间,尾巴短,脚很多,嘴巴尖尖的。这陈仓人本来想把它献给先君,结果在路上遇到两个小孩,拍手笑着说:‘你欺负死人,现在要被活人收拾了吧?’陈仓人就问他们什么意思,小孩说:‘这东西叫猬,在地下专门吃死人的脑子,吸收了死人的精气,就能变化。你可得小心拿着。’这猬也突然张嘴说话了:‘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叫陈宝,是野雉的精魂,得到雄的就能当王,得到雌的就能称霸。’陈仓人一听,就扔下猬去追小孩,这两个小孩一下子就变成野鸡飞走了。陈仓人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先君,先君还让人把这事写在竹简上,藏在宫里的仓库里,我一直保管着,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这陈仓正好在太白山的西边,主公您可以去那两座山之间打猎,找找线索,说不定就能弄明白了。” 穆公一听,赶紧让人把文公藏的竹简找出来看,果然和内史廖说的一模一样。穆公就让内史廖把这个梦详细地记下来,也藏在宫里的仓库里。 第二天,穆公上朝,群臣都来祝贺。穆公心里惦记着梦里的事儿,就下令驾车,去太白山打猎。大队人马一路往西,快到陈仓山的时候,猎人撒网捕到一只野鸡,这野鸡浑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光彩照人。可奇怪的是,眨眼间它就变成了一只石鸡,颜色和光彩却一点也没减。猎人赶紧把它献给穆公。 内史廖一看,连忙祝贺说:“主公,这就是传说中的宝夫人啊!得到雌的就能称霸,这可是称霸的征兆啊!您应该在陈仓给她建一座祠庙,肯定能得到福佑。” 穆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让人用兰汤给石鸡洗澡,用锦被盖着它,装在玉匣子里。当天就召集工匠,上山砍树,在陈仓山建起了一座祠庙,取名叫“宝夫人祠”。还把陈仓山改名叫宝鸡山,让官员们每年春秋两季都去祭祀。每次祭祀的时候,早上就能听到山上有鸡叫,这叫声能传出三里地远。每隔一两年,还能看到山上有十几丈长的红光,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据说这就是叶君来和宝夫人相会的时候。这叶君啊,就是那雄雉的神,就是宝夫人说的住在南阳的那位。后来过了四百多年,汉光武帝刘秀在南阳出生,起兵推翻了王莽,恢复了汉朝的江山,当了后汉的皇帝,这可真是应了“得雄者王”的预言啊。 那秦穆公到底是怎么平定晋乱的呢?咱们且看下回分解。 第27章 公子重耳 话说晋献公拿下虞、虢两国后,大臣们都来道喜,唯独骊姬心里不是滋味。她本想让世子申生去攻打虢国,好趁机找茬儿,哪晓得被里克抢了风头,还大获全胜,这下她可没了借口。于是,骊姬又和优施商量对策,发愁地说:“里克和申生穿一条裤子,他功劳大、地位高,我根本对付不了,这可咋整?” 优施眼珠一转,出主意道:“荀息用一块美玉和一匹宝马就灭了虞、虢两国,他的智谋在里克之上,功劳也不小。要是能让荀息当奚齐和卓子的老师,那咱就有底气跟里克叫板了。” 骊姬一听有戏,赶忙跑去跟献公求情,献公就安排荀息当了奚齐和卓子的老师。骊姬又对优施说:“荀息算是咱这边的人了,可里克还在朝堂上晃悠,迟早要坏了咱们的好事,得想个法子把他弄走。只要里克不在,申生就好对付了。” 优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着说:“里克这人,表面上强硬,其实心里头瞻前顾后。咱只要拿利害关系去忽悠他,他肯定犹豫不决,到时候就能拉他入伙。里克好喝酒,夫人您要是能准备一顿丰盛的酒宴,我借着陪酒的机会去探探他的口风。他要是上钩,那可就是夫人您的福气;要是不上钩,我不过是个唱戏的,开个玩笑罢了,也没啥罪过。” 骊姬乐了,点头说:“行,就这么办。”接着便替优施准备好酒宴。 优施提前去邀请里克,满脸堆笑地说:“大夫您在虞、虢两国之间奔波,真是辛苦到家了。我这儿有杯薄酒,想请您抽空赏个脸,乐呵乐呵,咋样?”里克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那天,优施带着酒来到里克家。里克和他老婆孟氏坐在西边,客客气气地迎接。优施又是作揖又是敬酒,然后在旁边陪着喝酒,插科打诨,气氛十分融洽。酒过三巡,优施起身跳舞祝寿,还对孟氏说:“夫人赏我口酒喝,我新编了首歌,给夫人助助兴。”孟氏笑着端起兕觥赐酒,又夹了块羊脾给他,好奇地问:“新歌叫啥名?” 优施回答道:“叫《暇豫》,大夫要是能明白这歌里的意思,保准能富贵双全。”说罢,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暇豫之吾吾兮,不如乌乌。 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 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 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唱完,里克皱着眉头问:“啥叫菀,啥叫枯?” 优施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这就好比人啊,母亲是夫人,儿子将来要当国君,那就是根深叶茂,众鸟栖息,这就是菀;要是母亲死了,儿子又遭人诽谤,灾祸临头,根基动摇,树叶飘落,鸟儿都没处落脚,这就是枯喽。”说完,优施就告辞出门。 里克心里犯起了嘀咕,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立马让人撤了酒席,起身回书房。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寻思着:“优施在宫里宫外都吃得开,今天这歌肯定不是瞎唱,他话里有话,等明天得好好问问。” 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左思右想:“优施这歌到底啥意思?难道是说曲沃?他肯定知道些啥,得找他问清楚。”熬到半夜,里克实在憋不住了,吩咐仆人:“快去偷偷把优施叫来,我有话问他。” 优施早料到里克会找他,听到召唤,赶紧穿戴整齐,跟着仆人来到里克的寝室。里克让优施坐在床边,一把拉住他的膝盖,着急地问:“刚才你说的‘菀枯’,我大概明白了,是不是指曲沃?你肯定听到了啥风声,快跟我说实话,别藏着掖着。” 优施装作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早就想告诉您,可您是曲沃的师傅,我不敢直说,怕您怪罪。” 里克急切地说:“你要是能帮我躲过灾祸,那是帮我大忙,我怎么会怪你?” 优施这才凑近枕边,小声说:“国君已经答应夫人,要杀了太子,立奚齐为君,这事儿都谋划好了。” 里克惊得瞪大了眼睛,又问:“还能阻止吗?” 优施摇摇头,无奈地说:“夫人能得国君宠爱,您也清楚;中大夫能得国君信任,您也明白。夫人在宫里说了算,中大夫在宫外掌大权。就算想阻止,能成吗?” 里克眉头紧皱,苦着脸说:“让我跟着国君杀太子,我下不去手;帮着太子对抗国君,我又没那本事。我要是保持中立,两边都不掺和,能不能自保呢?” 优施点点头说:“可以试试。” 优施走后,里克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盼着天亮。他翻出以前写的竹简,掐指一算,正好十年。不禁感叹道:“这占卜的事儿,可真神了!” 天一亮,里克就跑到大夫丕郑父家,把仆人都打发出去,忧心忡忡地说:“史苏、卜偃的预言,今天真应验了!” 丕郑父一脸疑惑,忙问:“你听到啥了?” 里克把优施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丕郑父一听,跺着脚说:“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依我看,你应该假装不信,让他们对你有所顾忌,放慢计划。然后你多拉拢些太子的人,巩固太子的地位,再找机会向国君进言,说不定能改变国君的想法。可你现在说中立,太子不就孤立无援了吗?大祸马上就要临头了。” 里克懊悔得直拍大腿,懊恼地说:“哎呀,真后悔没早点跟你商量。” 里克告别丕郑父,上车回家。路上,他假装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第二天就借口脚受伤,不去上朝了。史官有诗叹道: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优施回去向骊姬复命,骊姬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天晚上,她对献公撒娇说:“太子在曲沃待久了,您为啥不把他叫来?就说我想见见他,我也好趁机卖个人情,您看咋样?” 献公觉得有道理,就派人去召申生。申生接到命令,立刻赶来。先拜见献公,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然后进宫去见骊姬。骊姬摆下好酒好菜招待他,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第二天,申生进宫答谢,骊姬又留他吃饭。 到了晚上,骊姬却跑到献公跟前,抹着眼泪哭诉道:“我本想讨好太子,就把他叫来,好好招待了一番,没想到太子太无礼了。” 献公瞪大了眼睛,生气地问:“怎么回事?” 骊姬添油加醋地说:“我留太子吃午饭,喝了点酒,太子半醉半醒的时候,跟我开玩笑说:‘我父亲年纪大了,你以后可咋办呢?’我没搭理他,他又说:‘以前我祖父老了,就把我母亲姜氏送给了我父亲。现在我父亲老了,肯定也会把你送给别人,不是我还能是谁呢?’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我拼命挣脱才没让他得逞。您要不信,明天我和太子一起去花园逛逛,您在台上看着,肯定能看到真相。” 献公气呼呼地说:“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骊姬叫上申生一起去花园游玩。骊姬事先在头发上抹了蜂蜜,一到花园,蜜蜂蝴蝶纷纷围着她的脑袋打转。骊姬娇滴滴地对申生说:“太子,帮我赶走这些蜜蜂蝴蝶呗。”申生就举起袖子在后面赶。献公在台上远远望去,以为申生真在调戏骊姬,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把申生抓起来杀了。骊姬却跪在地上求情说:“是我叫太子来的,如果您现在杀了他,就像是我杀了太子一样。而且宫里这种暧昧的事儿,外人不知道,您就先忍忍吧。” 献公强忍着怒火,让申生回曲沃去,暗地里却派人去搜集他的罪证。过了几天,献公去翟桓打猎,骊姬和优施商量后,派人对太子说:“国君梦见齐姜说她饿得难受,你得赶紧去祭祀她。” 齐姜在曲沃有座祠堂,申生就去祭祀,然后派人把祭祀用的胙肉送给献公。献公还没回来,胙肉就留在了宫里。六天后,献公回宫。骊姬偷偷在酒里下了鸩毒,在肉里放了毒药,然后端给献公说:“我梦见齐姜饿得不行,因为您不在,我就告诉太子让他去祭祀,这是太子送来的胙肉,等您好久了。” 献公拿起酒杯,刚要喝,骊姬急忙拦住说:“外面送来的酒食,可得先试试。” 献公觉得有道理,就把酒倒在地上,地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又喊来一条狗,扔给它一块肉,狗吃了肉,当场就死了。骊姬还装作不相信,又喊来一个小内侍,让他尝尝酒肉。小内侍吓得直摇头,骊姬硬逼着他吃,小内侍刚咬一口,七窍流血也死了。 骊姬假装大惊失色,尖叫着跑下堂,哭喊道:“天哪!天哪!这晋国迟早是太子的,您年纪大了,难道连一天都等不了,非要杀了他吗?”说完,泪如雨下,又跪在献公面前,抽抽搭搭地说:“太子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和奚齐。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这毒酒毒肉赐给我,我宁愿替您去死,也不能让太子得逞!”说着就要拿酒喝。 献公一把夺过酒杯,摔在地上,气得说不出话来。骊姬哭得瘫倒在地,恨恨地说:“太子太狠心了!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杀,何况别人呢?当初您想废了他,我还不肯。后来在花园里他调戏我,您想杀他,我也劝住了。现在他差点害了您,我真是错看他了!” 献公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用手扶起骊姬说:“你起来,我这就把这事告诉群臣,杀了这个逆子。” 献公当即上朝,召集大臣们商议。狐突一直闭门不出,里克称脚受伤,丕郑父说有事外出,没来。其他大臣都到了朝堂。 献公把申生谋反的事告诉大家,大臣们心里都明白这是献公早有预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东关五站出来说:“太子大逆不道,我请求为君讨伐他。” 献公就派东关五为大将,梁五为副将,率领二百辆战车去攻打曲沃。还叮嘱他们说:“太子多次带兵打仗,很会用兵,你们千万要小心。” 狐突虽然闭门不出,可一直派人打听朝廷的消息。听说“二五”带兵出发,知道肯定是去曲沃,急忙派人秘密告诉太子申生。申生跑去告诉太傅杜原款。杜原款着急地说:“胙肉在宫里留了六天,肯定是宫里人下的毒。你得赶紧去跟国君解释清楚,大臣们肯定有明白事理的,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申生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国君没有骊姬,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去解释也说不清,只会加重罪名。就算侥幸说清了,国君护着骊姬,也不会加罪于她,还会伤了国君的心。不如我死了算了。” 杜原款劝道:“那你先逃到别的国家,再想办法,怎么样?” 申生苦笑着说:“国君认定我有罪才来讨伐我,我带着弑父的罪名逃走,别人会把我当成坏人。要是我逃出去后把罪名推给国君,那就是怨恨国君。而且还会让国君的恶行暴露,被诸侯们笑话。我在内被父母逼迫,在外被诸侯困扰,这是双重困境。抛弃国君来脱罪,那是逃避死亡。我听说:‘仁人不怨恨国君,智者不陷入双重困境,勇者不逃避死亡’。”于是写了封信回复狐突说:“申生有罪,不敢贪生怕死。国君年纪大了,孩子还小,国家又多灾多难,希望您努力辅佐国家。申生虽死,也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申生向北拜了两拜,然后上吊自杀了。第二天,东关五的兵赶到,得知申生已死,就把杜原款抓起来,回去向献公报告说:“世子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先自杀了。” 献公让杜原款证明太子有罪,杜原款大声喊道:“天哪,冤枉啊!我之所以不死被抓,就是想证明太子的清白。胙肉在宫里留了六天,如果有毒,怎么可能六天不变质呢?” 骊姬在屏风后面听到,急忙喊道:“杜原款辅导太子不力,还不快杀了他!”献公就派力士用铜锤砸死了杜原款,大臣们都暗暗流泪。 梁五、东关五对优施说:“重耳、夷吾和太子是一伙的,太子虽然死了,这两位公子还在,我很担心。” 优施就告诉了骊姬,骊姬半夜又向献公哭诉:“我听说重耳、夷吾和申生一起谋反,申生死了,他们把账算在我头上,整天练兵,想攻打晋国杀了我,好夺取大权,您可不能不防啊。” 献公开始还不太相信,早上起来,就有近臣来报:“蒲、屈两地的公子来朝见,听说太子的事,马上就回去了。” 献公一拍桌子,生气地说:“不辞而别,肯定是同谋。”于是派寺人勃鞮去蒲城捉拿公子重耳,贾华去屈地捉拿公子夷吾。 狐突叫来次子狐偃,严肃地说:“重耳肋骨连成一片,眼睛里有两个瞳仁,相貌不凡,又一向贤明,将来肯定能成大事。而且太子死了,就轮到他了。你赶紧去蒲城,帮他逃走,和你哥哥毛一起辅佐他,以后好有一番作为。” 狐偃领命,连夜赶到蒲城投奔重耳。重耳吓了一跳,正和狐毛、狐偃商量逃跑的事,勃鞮的车马就到了。蒲城的人想关门抵抗,重耳摆摆手说:“君命不可违抗。”勃鞮攻进蒲城,包围了重耳的住所。重耳和狐毛、狐偃跑到后花园,勃鞮提着剑追上来,狐偃先翻墙出去,又推倒墙接应重耳,勃鞮抓住重耳的衣袖,一剑砍下去,重耳挣脱衣袖逃走了,勃鞮拿着衣袖回去复命。 重耳三人逃到翟国,翟君前一天晚上梦见苍龙盘踞在城墙上,看到晋公子来,高兴地收留了他们。不一会儿,城下来了几辆小车,车上的人叫门叫得很急。重耳以为是追兵,就让城上放箭。城下的人大喊:“我们不是追兵,是晋国的臣子,愿意追随公子!” 重耳登上城墙一看,认出为首的是赵衰,字子余,是大夫赵威的弟弟,在晋国当大夫。重耳高兴地说:“子余来了,我就放心了。”马上让人开门,其他人还有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都是有名的人物。还有几十个愿意扛行李、当仆人,为公子效劳的,像壶叔等人。 重耳惊讶地说:“你们在晋国好好的,怎么都来了?” 赵衰等人齐声说:“国君昏庸无道,宠信妖姬,杀了世子,晋国迟早要大乱。我们知道公子一向宽厚仁慈,礼贤下士,所以愿意追随公子逃亡。” 翟君让人开门,众人进城拜见重耳。重耳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各位君子能齐心协力辅佐我,就像肉贴着骨头,我重耳生死都不会忘记大家的恩德。”魏犨卷起袖子,上前一步说:“公子在蒲城待了几年,蒲城的人都愿意为公子卖命。咱们要是借助狄人的力量,再加上蒲城的人,杀回绛城,晋国上下对骊姬早就恨之入骨,肯定有人会做内应,这样就能除掉国君身边的坏人,安定国家,安抚百姓,这可比在外面流浪强多了。” 重耳连连摇头,严肃地说:“你这话虽然有道理,可我怎么能做出让父亲震惊的事呢?这不是我这个逃亡之人该做的。” 魏犨是个急性子,见重耳不听,气得咬牙切齿,跺着脚说:“公子怕骊姬就像怕老虎蛇蝎一样,这样怎么能成大事呢?” 狐偃连忙拉住魏犨,解释说:“公子不是怕骊姬,是怕坏了名声。”魏犨这才不吭声了。 昔人有首古风,把重耳身边那些跟他一起跑路的大臣们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说啥“蒲城的公子重耳遭受谗言陷害而发生变故,车轮马蹄向西疾驰如同闪电一般。携带行囊、手持宝剑的人纷纷追随,这些英雄豪杰都是山西一带的才俊。山西的诸多才俊竞相跟从重耳,他们胸有壮志,仿佛能够吞吐云雾。文臣才能高超犹如擎天之柱,武将勇猛恰似驾驭海虹。您难道没看到,赵成子(赵衰),他的温和如同冬日暖阳般暖人心扉?又难道没看到,司空季子(胥臣),他精通六韬三略且富有经世治国之才。狐偃和狐毛对重耳真心相待且极为亲近,他们善出奇谋、灵活应变犹如转动的圆轮般自如。魏犨矫健勇猛堪称人中猛虎,贾佗力量强大好似能轻易举起千钧重物。颠颉气宇轩昂有着独特的意志,先轸正直坦率心中毫无阻滞。介子推的气节无人可比,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坚硬金属任凭磨砺。他们君臣相互辅佐,上下齐心如同手掌与手臂般协调,四处周游历经秦、齐、楚等国。出行、居住、睡觉、饮食都彼此不分离,在患难之中确定了君臣关系。自古以来真正的君主自会有各方神灵护佑,君主若为风云龙虎之才,自然不会孤立无援。就如同种下梧桐,便会有鸾凤栖息,又何必去在意朝廷之中的荣枯兴衰呢?” 重耳这人呐,打小就特别会做人,对那些有本事的人,那是一个比一个客气。十七岁的时候,就把狐偃当爹一样敬重,跟着赵衰学知识,和狐射姑也是好得没话说,整个晋国但凡有点名气的,都跟他称兄道弟。所以后来他被迫跑路的时候,好家伙,一大帮英雄豪杰都跟着他,就像一群铁哥们似的,不离不弃。 不过呢,有几个大夫,像郤芮和吕饴甥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虢射又是夷吾的亲舅舅,这仨人就跑去屈地找夷吾了。一见面,就慌慌张张地说:“哎呀妈呀,贾华那家伙带着兵马上就到了,咱得赶紧想办法。”夷吾一听,立马下令把兵都召集起来,准备守城,那架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其实贾华心里也不想真把夷吾咋样,所以带兵到了屈地后,就故意慢悠悠地围城,还偷偷派人给夷吾报信说:“公子啊,您麻溜儿地跑吧,不然等晋国大部队来了,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那场面绝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夷吾心里没底,就问郤芮:“重耳跑去翟国了,咱也去翟国咋样?”郤芮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直截了当地说:“国君本来就说咱哥俩和太子是一伙的,现在咱要是和重耳跑一个地儿,骊姬那娘们肯定有话说。而且晋国的兵很快就会追到翟国。咱不如去梁国,梁国离秦国近,秦国现在可牛气了,咱和秦国还有姻亲关系,等国君哪天嗝屁了,咱还能借秦国的力回来呢。”夷吾一听,觉得有道理,二话不说就跑去梁国了。 贾华呢,就假装追了追,没追上,然后回去跟献公报告说人跑了。献公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道:“连一个公子都抓不到,我养你们这群兵有啥用?”说着就要让人把贾华绑起来砍了。 这时候丕郑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笑嘻嘻地说:“君上啊,您之前让人给他们筑城,本来就是让他们有兵防守的,这可怪不得贾华,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梁五也跟着说:“夷吾就是个草包,没啥好担心的。重耳那小子可不得了,名声好,身边一大帮人跟着,把咱晋国朝堂都快掏空了。而且翟国和咱晋国是世仇,不把重耳从翟国干掉,以后肯定是个大麻烦,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献公听了他们的话,这才消了消气,赦免了贾华,还把勃鞮叫来。勃鞮听说贾华差点掉脑袋,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去攻打翟国,献公就答应了。 勃鞮带着兵到了翟城,翟君也不含糊,把兵都拉到采桑摆开架势,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两个多月。 丕郑父又出来说话了:“君上啊,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重耳和夷吾这俩公子也没犯啥大错,现在都跑出去了,您还非得追杀他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再说了,咱也不一定能打得赢翟国,到时候兵力损耗大,还不得被邻国笑话,那可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献公听了,心里有点动摇,就把勃鞮叫回来了。 献公心里老是犯嘀咕,觉得那些公子们肯定都和重耳、夷吾是一伙的,以后肯定会跟奚齐抢王位。于是一狠心,下了道命令,把那些公子们全都赶出晋国,晋国的公族们吓得屁滚尿流,一个都不敢留下来。然后就立奚齐为世子,那些大臣们,除了“二五”和荀息,其他人都觉得这事儿太不靠谱,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多人都假装生病,不来上朝了。这时候是周襄王的元年,晋献公的二十六年。 到了秋天九月的时候,献公本来要去葵邱参加个会,结果半道上就生病了,只好回国回宫。骊姬坐在献公脚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地说:“君上啊,您为了咱儿子,把那些公族都赶走了,可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妇道人家,奚齐又还小,那些公子们要是带着外面的人回来抢王位,我们娘俩可咋办呢?这不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吗?” 献公虽然病得厉害,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她说:“夫人呐,别担心。太傅荀息那可是个忠臣,对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二心,我把小奚齐托付给他,准没错。”说着就把荀息叫到床边,有气无力地问:“寡人听说,‘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你说说啥叫忠信?” 荀息一本正经地回答:“君上,全心全意伺候主子那就是忠,答应的事儿到死都不反悔那就是信,我肯定会像老黄牛拉车——死心塌地。” 献公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寡人想把这小可怜奚齐托付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荀息“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大声说:“君上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照顾好小公子,绝不含糊,我这人说话可是板上钉钉——算数。” 献公听了,感动得眼泪汪汪,骊姬在幕布外面哭得更是大声。 没过几天,献公就驾鹤西去了。骊姬抱着十一岁的奚齐,哭哭啼啼地交给荀息。荀息就按照献公的遗命,让奚齐主持丧事,那些大臣们也都乖乖地来哭丧。骊姬又以献公的名义,封荀息为上卿,让梁五、东关五当左右司马,把兵都集合起来在国内巡逻,防止出啥乱子。国内不管大事小事,都得先跟荀息汇报才能办。 还说要把明年当作新君元年,向诸侯们发讣告呢。可谁知道奚齐这小娃娃能在君位上坐几天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8章 里克两弑孤主 话说荀息拥立公子奚齐,百官都到丧礼现场哭悼,唯独狐突称病不来。里克偷偷跟卆郑父讲:“小崽子就这么立为君主了,那流亡在外的公子重耳、夷吾可咋办?”卆郑父说:“这事儿主要还得看荀叔咋整,咱先找他探探口风。” 两人跳上马车,一道前往荀息府上。荀息请他们进屋,里克就说:“主上离世,重耳、夷吾都在国外,您身为国家大臣,不迎接年长的公子继位,反倒立了宠妃的儿子,这咋能让人服气呢?况且三位公子的党羽,对奚齐母子那是恨之入骨,之前只是碍于主上罢了。如今主上这一变故,他们肯定有别的心思。秦国和翟国在外面支持,国内百姓也有响应的,您有啥招应对呢?”荀息回答:“我受先君重托,辅佐奚齐,那奚齐就是我的君主。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万一我力不从心,大不了一死,也算对先君有个交代。”卆郑父劝道:“死了有啥用,咋不另做打算呢?”荀息态度坚决:“我既然已向先君承诺效忠,就算没用,也不能食言。”两人苦劝无果,只得告辞。 里克对卆郑父讲:“我念着和荀叔同朝为官的交情,才跟他挑明利害关系,他却固执己见,这可咋整?”卆郑父说:“他选奚齐,咱就选重耳,各走各的路,有啥不行。”于是两人私下商量,安排心腹力士,乔装混入侍卫队伍,趁奚齐在守丧时,在灵堂前就把他给刺杀了。当时优施在旁边,拔剑来救,也被干掉了。刹那间,灵堂乱成一锅粥。荀息刚哭完丧退下,听到消息大惊失色,急忙冲进灵堂,抱着尸体大哭:“我受托孤之命,却没能保护好太子,这都是我的错啊!”说着就要撞柱子自尽。骊姬赶忙派人拦住他,说:“先君的灵柩还在这儿,您就不想想吗?况且奚齐虽死,还有卓子呢,可以辅佐他呀。”荀息便杀了几十个守灵堂的人,当天就和百官商议,改立卓子为君主,这卓子当时才九岁。里克、卆郑父假装不知情,不参与商议。 梁五说:“小公子的死,肯定是里克、卆郑父为前太子报仇干的。现在他们不来商议,这意图太明显了。得派兵讨伐他们!”荀息却说:“这两人是晋国老臣,根基深厚,党羽众多。七个高级大夫里,有一半是他们的人。讨伐要是失败,晋国可就完了。不如先忍着,让他们安心,缓一缓他们的计划。等丧事办完,新君正式继位,对外和邻国交好,对内瓦解他们的党羽,到那时再想办法。”梁五退下后对东关五说:“荀卿这人忠心是忠心,就是谋略少,做事慢吞吞的,靠不住。里克、卆郑父虽说目标一致,但里克为先太子申生报仇的怨念更深。要是除掉里克,卆郑父也就没那么大劲头了。”东关五问:“那咋除掉他呢?”梁五出主意:“现在丧事临近,咱在东门埋伏好士兵,等他们送葬时,突然发动攻击,不费吹灰之力。”东关五叫好:“我有个门客屠岸夷,力大无穷,能背起三千钧重物狂奔。要是许给他高官厚禄,这事交给他准行。” 于是叫来屠岸夷,跟他说明计划。屠岸夷一向和大夫骓遄关系好,就悄悄把这事告诉骓遄,问:“这事儿能行吗?”骓遄说:“前太子含冤而死,全国上下谁不心疼,都是骊姬母子造的孽。现在里克、卆郑父两位大夫想铲除骊姬的党羽,迎立公子重耳为君,这可是正义之举。你要是帮着坏蛋,干这不义之事,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落得个千古骂名,可不划算,绝对不行!”屠岸夷说:“我就是个小人物,不懂这些,现在拒绝咋样?”骓遄说:“拒绝的话,他们肯定会派别人。你不如假装答应,然后倒戈杀了他们的党羽,我把迎立重耳的功劳分给你。这样你既能保住富贵,又能落个好名声,和干坏事丢性命比,哪个划算?”屠岸夷连忙点头:“大夫说得对。”骓遄不放心:“你不会变卦吧?”屠岸夷拍拍胸脯:“大夫要是怀疑我,我可以发誓!”当下割破公鸡,歃血为盟。屠岸夷走后,骓遄立刻告诉卆郑父,卆郑父又转告里克,各自整顿家兵,约好在送葬那天一起行动。 到了送葬那天,里克称病不去。屠岸夷对东关五说:“各位大夫都去送葬了,只有里克在家,这可是天赐良机。请给我三百士兵,包围他家,把他干掉。”东关五大喜,给了他三百士兵,假装去包围里克家。里克故意派人到墓地报信。荀息大惊,问东关五咋回事。东关五说:“听说里克要趁机作乱,我就派家兵去守住他。办成了是大夫您的功劳,办不成也跟您没关系。”荀息心里像扎了根刺,匆匆忙忙结束葬礼。就让“二五”带兵去助攻,自己陪着卓子坐在朝堂上,等着好消息。 东关五的兵先到东市。屠岸夷来见,借口禀报事情,突然伸手拉住东关五的脖子,用力一扭,东关五脖子折断,倒在地上,军队顿时乱成一团。屠岸夷大喊:“公子重耳,带着秦国和翟国的军队,已经在城外了。我奉里克大夫之命,为前太子申生报仇,铲除奸佞之徒,迎立重耳为君。你们愿意跟从的就来,不愿意的自便。”士兵们听说重耳要当君主,都欢呼雀跃,纷纷响应。梁五听说东关五被杀,急忙赶往朝堂,想和荀息带着卓子出逃。却被屠岸夷追上,里克、卆郑父、雅遄也各自带着家兵赶到。梁五知道跑不掉了,拔剑自刎,可剑太钝,没割死,被屠岸夷单手擒住。里克顺势挥刀,把梁五劈成两段。这时左行大夫共华也带着家兵来帮忙,众人一起杀进朝门。里克手持宝剑在前头开路,后面的人跟着,朝堂上的人吓得四处逃窜。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着卓子,右手举起袖子遮住他。卓子吓得哇哇大哭。荀息对里克说:“小公子有啥罪?你要杀就杀我,放过这先君的血脉吧!”里克说:“申生又哪里去了?他也是先君的儿子!”回头对屠岸夷喊道:“还不动手!”屠岸夷从荀息手中夺过卓子,扔到台阶下。只听“啪”的一声,卓子摔成肉饼。荀息大怒,举剑和里克搏斗,也被屠岸夷斩杀。众人接着冲进宫中。 骊姬先跑到贾君的宫里,贾君关上门不让她进。骊姬只好逃到后花园,从桥上跳到水里淹死了。里克命人把她的尸体捞出来砍了。骊姬的妹妹,虽然生了卓子,但没什么宠爱和权力,里克没杀她,把她关在偏房里。又把“二五”和优施的家族全部灭掉。有个叫髯仙的诗人感叹骊姬:“谮杀申生意若何?要将稚子掌山河。一朝母子遭骈戮,笑杀当年《暇豫》歌。”还有诗感叹荀息盲目听从君主的乱命,拥立庶子,死得不值:“昏君乱命岂宜从?犹说硁硁效死忠。璧马智谋何处去?君臣束手一场空。” 里克召集百官在朝堂商议:“如今庶子已除,公子中重耳年纪最大又贤能,应该立他为君。各位大夫要是同意,就在竹简上签名!”卆郑父说:“这事非得狐老大夫出面不可。”里克派人去请狐突。狐突推辞说:“我两个儿子跟着重耳逃亡,如果我参与迎立,就和弑君同罪了。我老了,一切听从大夫们的安排。”里克于是提笔先写自己的名字,接着是卆郑父,以下还有共华、贾华、雅遄等三十多人。后来的人都没赶上签名。把上士的头衔授予屠岸夷,让他带着奏表去翟国,迎接公子重耳。重耳看到奏表上没有狐突的名字,心里起疑。魏犨说:“人家来迎立,您不去,难道想一直流亡在外?”重耳说:“你不懂。公子还有很多,为啥非得是我?而且那两个小公子刚被杀,他们的党羽还没清除干净,我要是回去,想再出来可就难了。上天要是保佑我,还怕没国家吗?”狐偃也觉得趁丧乱之际回国,名声不好,劝公子不要回去。重耳就对使者说:“重耳得罪了父亲,在外逃亡。父亲在世时不能尽孝,死后又不能守灵,哪敢趁乱回国继位。大夫们还是另立他人吧,重耳不敢违背。”屠岸夷回去禀报,里克想再派人去请。大夫梁繇靡说:“公子又不是只有重耳一个,为啥不迎立夷吾呢?”里克说:“夷吾贪婪又残忍。贪婪就不讲信用,残忍就没有亲人。比不上重耳。”梁繇靡说:“总比其他公子强吧?”众人都点头称是。里克无奈,只好派屠岸夷辅佐梁繇靡去梁国迎接夷吾。 再说公子夷吾在梁国,梁伯把女儿嫁给他,生了个儿子叫圉。夷吾在梁国安安稳稳地住着,天天盼着晋国国内有变故,好趁机回国。听说献公去世,马上命令吕饴甥攻占屈城据守。荀息因为国内事情太多,也顾不上管。等到奚齐、卓子被杀,众大夫去迎立重耳的消息传来,吕饴甥写信告诉夷吾,夷吾和虢射、郤芮商量,打算回国争夺君位。正说着,梁繇靡来迎立他,夷吾高兴得手舞足蹈:“上天把晋国从重耳手里夺过来,送给我啦!”郤芮提醒他:“重耳不是不想当国君,他拒绝肯定有疑虑。您别轻信。那些在国内却向外寻求支持的人,都有大野心。如今晋国大臣掌权,里克、卆郑父是为首的,您得用丰厚的贿赂拉拢他们。即便这样,还是有危险。就像进老虎洞,得拿着厉害的武器。您想回国,非得借助强国的力量不可。邻国里,秦国最强,您为啥不派使者低声下气地去求秦国接纳您呢?秦国答应了,您就能回国了。”夷吾听从他的建议,答应给里克汾阳的田地百万亩,给卆郑父负葵的田地七十万亩,都写好契约封好。先让屠岸夷回去报信,留下梁繇靡把亲笔信送到秦国,传达晋国众大夫迎立的意思。 秦穆公对蹇叔说:“晋国动乱,等着我去平定呢,上帝都给我托梦了。我听说重耳、夷吾都是贤能的公子。我想选一个立为国君,不知道哪个更好?”蹇叔说:“重耳在翟国,夷吾在梁国,都离得不远。您为啥不派人去吊唁,顺便观察一下两位公子的为人呢?”穆公说:“好。”就派公子絷先去吊唁重耳,再去吊唁夷吾。公子絷到了翟国,见到公子重耳,以秦君的名义吊唁。礼仪结束后,重耳就退下了。公子絷让守门人传话:“公子应该趁机回国,我君愿意为您效力。”重耳把这话告诉赵衰。赵衰说:“拒绝国内的迎立,却借助外国的力量回国,就算成功了也不光彩。”重耳于是出来见使者说:“您来吊唁我这个逃亡之人,还传达君命。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仁爱亲人之心,父亲刚去世,我怎敢有其他想法?”说完趴在地上大哭,磕头后离开,没再说一句私话。公子絷见重耳不答应,心里知道他是个贤人,叹息着离开。又去梁国吊唁夷吾,礼仪结束后,夷吾对公子絷说:“大夫您奉君命来吊唁我,有啥话要教导我这个逃亡之人呢?”公子絷也用“趁机回国”的话劝他。夷吾磕头称谢。进去告诉郤芮:“秦国人答应接纳我了!”郤芮说:“秦国人哪会无缘无故帮我们?肯定是想从我们这儿得到好处!您得割让大片土地贿赂他们。”夷吾心疼地说:“割让大片土地,晋国不就削弱了吗?”郤芮说:“您要是回不了国,就只是梁国的一个平民,哪能有晋国的一寸土地?现在把别人的东西送出去,您有啥好可惜的?”夷吾又出来见公子絷,拉着他的手说:“里克、卆郑父都答应支持我了,我也有东西酬谢他们,肯定不会少。要是能借您的光回国继位,我愿把黄河以西的五座城送给秦国,东边到虢国边境,南边到华山,里面以解梁为界。以此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契约,脸上满是得意。公子絷刚要谦让,夷吾又说:“我还有黄金四十镒,白玉之珩六双,送给公子您。请公子在您君面前多美言几句,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公子絷便都收下了。史官有诗说:“重耳忧亲为丧亲,夷吾利国喜津津。但看受吊相悬处,成败分明定两人。” 公子絷回去向穆公禀报,详细描述了两位公子见面的情形。穆公说:“重耳比夷吾贤能多了!应该立重耳。”公子絷说:“您立晋国国君,是担心晋国呢?还是想在天下扬名呢?”穆公说:“晋国的事和我有啥关系?我就是想在天下扬名。”公子絷说:“您要是担心晋国,就为它选个贤君。要是只想在天下扬名,那就不如立个不贤的。同样是立君的名声,贤能的人比我们强,不贤的人比我们弱,哪种更有利呢?”穆公恍然大悟:“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于是派公孙枝带着三百辆车,去接夷吾回国。秦穆公的夫人,是晋世子申生的妹妹,叫穆姬。从小在献公的次妃贾君宫里长大,很有贤德。听说公孙枝要接夷吾回晋国,就写了封信给夷吾,说:“公子回国当了晋君,一定要好好对待贾君。那些因动乱出逃的公子们,都没有罪。听说树木茂盛是因为根基牢固,您一定要把他们都接回来,这也是巩固晋国的根基。”夷吾怕得罪穆姬,赶忙回信答应,一切照办。 这时齐桓公听说晋国有乱,想召集诸侯商量对策,就亲自到高梁之地。又听说秦国出兵了,周惠王也派大夫王子党带兵到晋国,于是派公孙隰朋会同周、秦两国的军队,一起接夷吾回国。吕饴甥也从屈城赶来会合。齐桓公便回齐国了。里克、卆郑父请国舅狐突做主,率领群臣准备好法驾,到晋国边境迎接夷吾。夷吾进入绛都继位,就是晋惠公。当即把这一年定为元年。按晋惠公的元年,实际上是周襄王的二年。晋国百姓一向仰慕重耳的贤能,都希望他当国君。如今重耳没回来,来了夷吾,都大失所望。 晋惠公继位后,立子圉为世子。任命狐突、虢射为上大夫,吕饴甥、郤芮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其他在国内的大臣,职位照旧。派梁繇靡跟着王子党去周朝,韩简跟着公孙隰朋去齐国,各自拜谢两国接纳自己回国的恩情。只有公孙枝因为索要河西五城的土地,还留在晋国。晋惠公不想给,就召集大臣商议。虢射给吕饴甥使眼色,吕饴甥说:“您之前贿赂秦国,是因为还没回国,晋国还不是您的。现在您已经回国当了国君,晋国就是您的了,就算不给秦国土地,秦国又能把您怎么样?”里克说:“您刚得到国家,就失信于强大的邻国,这可不行。不如给了吧。”郤芮反对:“给五城那就等于割让半个晋国。秦国就算用尽兵力,也不可能从我们手里抢走五城。况且这是先君经过百战才得到的土地,不能轻易放弃。”里克说:“既然知道是先君的土地,当初为啥要答应给秦国?答应了又不给,秦国能不生气吗?而且先君当初在曲沃建国时,地盘小得可怜。就是因为政治清明,才能兼并小国,发展壮大。您要是能好好治理国家,和邻国友好相处,还怕没有五座城吗?” 郤芮大声呵斥:“里克的话,不是为了秦国,是为了他那汾阳的百万亩田地。怕您不给,才拿秦国当借口!”卆郑父用胳膊肘碰了碰里克,里克便不敢再吭声。晋惠公说:“不给就失信,给了又削弱自己,给一两座城怎么样?”吕饴甥连忙摇头:“给一两座城,也不算完全守信,还会挑起秦国的争端。不如干脆拒绝。”晋惠公于是让吕饴甥写信拒绝秦国。信里大致写道:“当初夷吾承诺把河西五城送给您。如今有幸回国掌管国家,夷吾感激您的恩赐,本想立刻兑现承诺。但大臣们都说:‘土地是先君留下的。您在流亡在外时,怎能擅自许给别人?’我极力争取也没用。希望您能宽限些时日,我绝不敢忘记您的恩情。” 晋惠公又问:“谁能替我去秦国致歉呢?”卆郑父自告奋勇,晋惠公便答应了。 原来晋惠公谋求回国时,也曾许诺给卆郑父负葵的田地七十万亩。如今惠公既不想给秦国城池,又怎会舍得给里克、卆郑父二人田地呢?卆郑父嘴上虽没说啥,但心里早已怨恨不已。他特地讨要这个差事,就是想去秦国告状。卆郑父跟着公孙枝来到秦国,拜见了秦穆公,呈上国书。穆公看完,气得猛拍桌子:“我就知道夷吾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果真是被他骗了!”说着就要斩杀卆郑父。公孙枝赶忙劝阻:“这不是卆郑父的错,还请您饶恕他!”穆公余怒未消,问道:“是谁让夷吾背叛我的?我真想亲手宰了他!”卆郑父恭敬地说:“请您屏退左右,我有话要说。”穆公脸色稍缓,命侍从退到帘后,向卆郑父作揖,请他上前。卆郑父这才说道:“晋国的大夫们,没有不感激您的恩情的,都愿意把土地送给您。只有吕饴甥、郤芮二人从中作梗。您若用丰厚的礼物去聘请他们,再用好听的话把他们骗来,等他们到了秦国,就把他们杀了。您再接纳重耳,我和里克在晋国驱逐夷吾,做您的内应,这样我们世世代代都能为您效力。您看怎么样?”穆公一听,眼睛一亮:“此计甚妙!正合我意!”于是派大夫冷至跟随卆郑父前往晋国,假意聘请吕饴甥、郤芮,实则想借机除掉他们。也不知吕饴甥、郤芮此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9章 晋惠公大开杀戒 话说这里克啊,本来一门心思要迎立公子重耳,可重耳这小子死活不干,那夷吾呢,又砸下重金求着回国即位,得嘞,里克没办法,只能随大流。谁能想到,惠公这货上台后,之前答应的田地,连个毛都不给,还重用虢射、吕饴甥、郤芮这帮自己人,把老臣们都晾在一边。里克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可又不敢吱声。 有一回,里克劝惠公给秦国土地,明明是为晋国好,郤芮却非说他别有用心,里克气得肝疼,可还是得憋着,出了朝堂,那脸黑得像锅底,满脸的怨气。丕郑父出使秦国的时候,郤芮他们怕这俩人勾结,就派人偷偷盯着。丕郑父也机灵,知道有人盯着,二话不说,直接出城,连招呼都不跟里克打。里克听说后,赶忙派人去追,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来。这事儿啊,很快就传到了郤芮耳朵里。 郤芮立马跑去见惠公,说:“里克那家伙,觉得您抢了他的权力,又不给汾阳的地,心里正恨着您呢。听说丕郑父去秦国,他亲自去追,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我听说他和重耳关系不一般,您能当上国君,本就不是他真心拥护的,万一他和重耳里应外合,咱可就麻烦大了。依我看,不如趁早把他干掉,永绝后患。” 惠公有点犹豫,说:“里克好歹对我有功劳,咋能说杀就杀呢?” 郤芮可不含糊,说道:“里克杀了奚齐和卓子,还干掉了荀息,这罪过可大了去了。他之前帮您回国,那是小恩小惠,可弑君之罪,那可是大义所在。您是明君,可不能因私废公啊,您就下命令吧,我去办。” 惠公一咬牙,说:“行,那你去吧。”郤芮就跑到里克家,对里克说:“晋侯有令,我来传达。晋侯说了,‘要是没有你,我也当不了国君,这功劳我记着。但是,你杀了俩国君,还干掉一个大夫,这让我这国君当得可真难。我得按先君的遗命办事,不能因私废公,你自己看着办吧。’” 里克一听,心凉了半截,苦笑着说:“不把旧的除掉,新的咋能上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懂了。”郤芮还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催。 里克也不含糊,“噌”地拔出佩剑,往地上一扔,大喊道:“老天爷啊,我冤啊!我一片忠心,却落得个这下场。我死了要是有知,有啥脸去见荀息啊?”说完,“噗”地一声,抹了脖子,鲜血溅了一地。郤芮回去跟惠公一说,惠公那叫一个高兴。 这事儿一出,群臣可就炸锅了,好多人都不服气。祁举、共华、贾华、骓遄这些人,都在背地里发牢骚。惠公一听,火“噌”地就上来了,想把他们都干掉。郤芮赶忙拦住,说:“丕郑父还在外面呢,这时候大开杀戒,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您先忍忍。” 惠公又问:“秦夫人让我照顾好贾君,还说把公子们都接回来,你看咋样?” 郤芮直摇头,说:“那些公子们,哪个不想当国君?可不能接回来。好好照顾贾君,给秦夫人有个交代就行。” 惠公就去见贾君。这贾君虽说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有几分姿色。惠公一看,色心大起,对贾君说:“秦夫人让我和你好好亲近亲近,你可别拒绝我哦。”说着,就动手动脚。贾君心里害怕,只好勉强从了。 完事之后,贾君哭着说:“我命苦啊,先君走得早,现在又失身于你。我倒没啥,只求你能为故太子申生洗刷冤屈,我也好跟秦夫人有个交代,赎我这失身之罪。” 惠公敷衍道:“那俩小子都死了,申生的冤屈也算是昭雪了。” 贾君又说:“听说先太子还在新城草草下葬,你好歹给他迁个坟,立个谥号,让他的冤魂也能安息,这也是国人对你的期望啊。” 惠公只好答应,让郤芮的弟弟郤乞去曲沃选个好地方重新安葬,还让太史给想个谥号。太史说申生孝顺,就谥号“共世子”,又派狐突去祭祀。 郤乞到了曲沃,又是做新衣服,又是准备棺材和陪葬品,忙得不可开交。把申生的尸体挖出来一看,脸色跟活着似的,就是臭得要命,干活的人都捂着鼻子,差点吐出来。郤乞赶紧焚香祭拜,说:“世子生前干干净净,死了咋能臭呢?要是这臭味不是因为世子,可别吓着大伙。”嘿,说来也怪,话音刚落,臭味就没了,还飘出一股香味。于是重新装殓,葬在高处。曲沃的人都跑来送葬,哭得稀里哗啦。 葬了三天后,狐突带着祭品来了,按惠公的吩咐设好灵位,祭奠一番,在墓碑上写着“晋共太子之墓”。 刚要回去,狐突就看见一队车马,旌旗飘扬,刀枪林立。狐突正纳闷呢,只见副车上下来一个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穿着官服,不慌不忙地走到狐突跟前,作了个揖,说:“太子有请,请国舅跟我来。” 狐突一看,这不是太傅杜原款吗?迷迷糊糊地都忘了他已经死了,就问:“太子在哪呢?” 杜原款指了指后面的大车,说:“那就是太子的车。” 狐突就跟着走到车前,一看,太子申生戴着帽子,佩着剑,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申生让车夫把狐突扶上车,说:“国舅,你还想着我吗?” 狐突眼泪汪汪地说:“太子您死得冤啊,路上的人都为您伤心。我怎么能不想您呢?” 申生说:“老天爷可怜我仁孝,让我当了乔山的山神。夷吾这小子对贾君无礼,我讨厌他的脏事,本想不让他给我迁坟,可又怕违背众人的意愿,就没管。现在秦国国君挺不错,我想把晋国送给秦国,让秦国人来祭祀我,国舅你觉得咋样?” 狐突赶忙说:“太子您虽然讨厌晋君,可晋国的百姓有啥罪?晋国的先君又有啥罪?您放弃本家,去投靠外姓,这恐怕不符合仁孝之道啊。” 申生想了想,说:“国舅说得也对,不过我已经向上帝上奏了。这样吧,国舅您在这儿再待七天,新城西边有个巫师,我让他来给您回话。” 这时候,杜原款在车下喊:“国舅,该告别了。”说着,把狐突拉下车。狐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等爬起来一看,车马都不见了,自己还在新城的外馆躺着。狐突心里一惊,问身边的人:“我咋在这儿呢?” 身边的人说:“国舅您祭奠完后,正烧祝词呢,突然就晕倒在席子上,叫都叫不醒。我们把您扶到车上,拉到这儿休息,现在您可算醒了,真是万幸。” 狐突知道这是一场梦,可又觉得奇怪,也没跟别人说,只说自己不舒服,在外馆住着。 到了第七天下午,门上报说有城西的巫师求见。狐突让把巫师叫进来,还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巫师进来后,说:“我能和鬼神说话。现在有乔山的山神,就是晋国的故太子申生,托我给国舅带个话:‘已经再次向上帝上奏了,只惩罚夷吾本人,斩他的后代,就算是惩罚了,不会连累晋国。’” 狐突装糊涂,问:“惩罚谁啊?” 巫师说:“太子就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狐突让人给巫师点钱,让他别乱说。巫师谢了谢,就走了。 狐突回到晋国,偷偷地把这事跟丕郑父的儿子丕豹说了。丕豹一听,说:“国君这么胡来,肯定长久不了。以后能掌管晋国的,恐怕是重耳啊。” 正说着呢,门人来报,说丕郑父从秦国回来了,正在朝堂复命。两人就各自回去了。 丕郑父和秦国大夫冷至带着好几车礼物到晋国回访。走到绛城郊外的时候,听说里克被杀了。丕郑父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害怕,想回秦国,可又担心儿子丕豹在绛城,自己跑了,儿子肯定得遭殃。犹豫来犹豫去,正好碰到大夫共华在郊外,就赶紧拉住他问情况。共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丕郑父问:“我还能进城吗?” 共华说:“里克的同党多了去了,我也是其中一个。现在就杀了里克一个人,其他人都没事。您是出使秦国的,就装作不知道呗。要是因为害怕不敢进城,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了吗?” 丕郑父觉得有道理,就催着车进了城。先去复命,然后把冷至引进朝堂,献上国书和礼物。惠公打开国书一看,上面写着:“晋、秦是甥舅之国,晋国的地,就跟秦国的地一样。各位大夫也都忠于自己的国家。我可不敢说一定要得到土地,免得伤了大夫们的义气。不过,我有点边境上的事,想和吕、郤两位大夫商量商量。希望他们能早点来,别让我等太久。” 信的末尾还写着:“把原来的地契还给你们。” 惠公这人小气,一看礼厚,地契也还回来了,心里乐开了花,就想派吕饴甥、郤芮去秦国回访。 郤芮偷偷地对饴甥说:“秦国这回来者不善,礼物重,话说得好听,这是想引我们上钩呢。我们要是去了,肯定得被他们扣下,逼我们割地。” 饴甥也觉得不对劲,说:“我也觉得秦国不会无缘无故对咱这么好。这肯定是丕郑父听说里克被杀,害怕了,和秦国一起商量的阴谋,想让秦国人杀了我们,然后他们好造反。” 郤芮说:“郑父和里克是一伙的,里克被杀,他能不害怕吗?你说得对。现在群臣里有一半都是里、丕的人,要是郑父有阴谋,肯定还有同谋。先把秦国使者打发回去,慢慢查。” 饴甥点头说:“行。”就跟惠公说,先让冷至回秦国,说晋国现在还不稳定,等吕、郤二位有空了,就去秦国。 冷至没办法,只好回秦国。 吕、郤二人派心腹每天晚上埋伏在丕郑父家门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丕郑父看吕、郤没啥动静,就偷偷地请祁举、共华、贾华、骓遄等人,晚上到他家商量事,一直商量到五更天才散。 心腹把看到的情况报告给郤芮,郤芮说:“这些人聚在一起,肯定没好事,肯定是在商量谋反。”就和饴甥商量,让人把屠岸夷叫来,对他说:“你大祸临头了,知道吗?” 屠岸夷吓了一跳,问:“祸从何来?” 郤芮说:“你以前帮里克杀了幼君,现在里克被正法了,国君要找你算账。我们看在你有迎立之功的份上,不忍心看你被砍头,所以才告诉你。” 屠岸夷“哇”地一声哭了,说:“我就是个粗人,听别人使唤,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啥罪。大夫您可得救我啊。” 郤芮说:“国君的怒火可不好灭。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屠岸夷赶紧跪下,问是啥办法。 郤芮赶紧把他扶起来,悄悄地说:“现在丕郑父和里克是一伙的,想迎立重耳,和七舆大夫阴谋造反,想把国君赶走,迎回重耳。你要是假装害怕被杀,去见郑父,和他一起商量,把他们的阴谋都打听清楚,然后提前告发,我就把答应给郑父的负葵之田,割三十万给你当功劳,还会重用你,你就不用怕有罪了。” 屠岸夷一听,乐了,说:“我能死里逃生,全靠大夫您了。我肯定好好干,不过我不太会说话,咋办呢?” 吕饴甥说:“我教你。”就写了些问答的话,让屠岸夷背熟。 当天晚上,屠岸夷就去敲丕郑父的门,说有急事。郑父说喝醉了,不见。屠岸夷就在门口守着,半夜了都不走。郑父没办法,只好让他进来。 屠岸夷一进门,“扑通”一声跪下,说:“大夫救我一命。” 郑父吓了一跳,问咋回事。屠岸夷说:“国君因为我帮里克杀了卓子,要杀我,咋办啊?” 郑父说:“吕、郤二人掌权,你为啥不去求他们?” 屠岸夷哭着说:“这都是他们的阴谋,我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求他们有啥用?” 郑父有点怀疑,又问:“那你想咋办?” 屠岸夷说:“公子重耳又仁孝,又得人心,国人都想让他当国君。秦国国君也讨厌夷吾背信弃义,也想改立重耳。要是大夫您能写封信,我连夜送给重耳,让他联合秦、翟的兵力,大夫您再召集故太子的党羽,咱们一起动手,先把吕、郤的脑袋砍了,然后把国君赶走,迎回重耳,肯定能成功。” 郑父问:“你不会变心吧?” 屠岸夷咬咬牙,把手指咬破,发誓说:“我要是有二心,全家都不得好死。” 郑父这才相信,约好第二天三更再商量。 到了三更,屠岸夷又去了。祁举、共华、贾华、骓遄都已经在那儿了,还有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个人,都是故太子申生的手下,加上郑父、屠岸夷,一共十个人。他们又对着天发誓,要一起扶公子重耳当国君。 丕郑父招待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才散。屠岸夷偷偷地回去向郤芮报告,郤芮说:“你空口无凭,得有郑父的亲笔信,才能定罪。”屠岸夷第二天晚上又去郑父家,要他的亲笔信,好去迎重耳。郑父已经写好了,后面签了名,一共十个人,其他九个人都已经画了押,第十个是屠岸夷。屠岸夷也拿笔签了名。郑父把信封好,交给屠岸夷,嘱咐他:“小心点,千万别泄露。” 屠岸夷拿着信,像宝贝一样,直接跑到郤芮家,把信交给他。郤芮把屠岸夷藏在家里,把信揣在袖子里,和吕饴甥一起去见国舅虢射,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要是不早点除掉他们,肯定要出大乱子。”虢射晚上去敲宫门,见到惠公,把丕郑父的阴谋详细说了:“明天早上上朝,就可以当面治他们的罪,这封信就是证据。” 第二天,惠公上朝,吕、郤等人提前在宫殿的帷幕后面埋伏了武士。百官行完礼,惠公把丕郑父叫出来,问:“听说你想把我赶走,迎回重耳,你可知罪?” 郑父刚要辩解,郤芮“刷”地拔出剑,大喝一声:“你派屠岸夷带着信去迎重耳,多亏国君洪福齐天,屠岸夷已经被我们在城外抓住了,还搜出了信。一起参与的有十个人,屠岸夷都招了,你别狡辩了!” 惠公把信扔到桌子下面,吕饴甥捡起来,一个一个念名字,让武士把他们抓起来。只有共华请假在家没来,另外派人去抓。在场的八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嘴也说不清,想跑也没地儿跑。惠公大喊一声:“押出去,砍了!” 其中贾华大喊:“我当年奉命攻打屈城,还私自放了国君您,求您饶我一命吧!” 吕饴甥说:“你在先君手下办事,却私自放了国君;现在在国君手下,又私通重耳。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死有余辜。” 贾华被说得哑口无言,八个人只能乖乖地被砍了头。 共华在家听说郑父等人的事泄露被杀,赶忙拜别家庙,想去朝堂领罪。 他弟弟共赐连忙劝阻道:“你这一去便是送死,为何不逃走呢?” 共华一脸决然,说道:“丕大夫回国之事,是我极力劝说的。如今陷他人于死地,自己却苟且偷生,这绝非大丈夫所为。我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敢辜负丕大夫啊。”于是,他不等官兵来抓捕,便快步奔赴朝堂请死,惠公毫不留情,亦将其斩首。 丕豹听闻父亲惨遭诛杀,悲痛万分,立刻逃往秦国避难。惠公欲将里、丕诸大夫的家族全部诛杀,郤芮赶忙进谏:“罪人不牵连家人,此乃古制。惩处作乱之人,足以儆戒众人,何必大开杀戒,徒增众人恐慌呢?”惠公觉得有理,这才赦免了各族人的死罪。为嘉奖屠岸夷,惠公将其晋升为中大夫,并赏赐负葵之田三十万。 丕豹逃至秦国,见到穆公,当即伏地痛哭。穆公询问缘由,丕豹将父亲的初始谋划以及被害的前因后果,细细哭诉了一遍,而后献策道:“晋侯背信弃义,忘却秦国大恩,却斤斤计较国内小怨,致使百官惶恐,百姓怨愤。若您派遣一支偏师前去征伐,晋国必定内乱丛生,民众自会倒戈。届时,废立晋君,全凭您的心意。” 穆公转头询问群臣意见,蹇叔率先发言:“若依丕豹之言讨伐晋国,便是助臣子讨伐君主,于道义不合。”百里奚也附和道:“倘若百姓不服,晋国必有内乱,国君不妨暂且等待,待其内乱爆发,再相机行事。”穆公微微点头,说道:“我亦对丕豹之言心存疑虑。晋侯一日之间诛杀九位大夫,若无众人拥护,怎敢如此行事?况且我方出兵若无内应,又怎能确保必胜?”于是,丕豹便留在秦国,被任命为大夫。 此年正值晋惠公二年,周襄王三年。 这一年,周王子带妄图谋取王位,他用重金贿赂伊、雒之戎,唆使戎人攻打京师,自己则在城中策应。戎人依计行事,汹涌入京,王城瞬间陷入重重包围。周公孔与召伯廖拼死坚守,王子带见势不妙,不敢出城与戎人会合。襄王无奈,只得派遣使者向诸侯紧急求援。 秦穆公与晋惠公皆欲借此机会与周王交好,于是各自率领军队前去征伐戎人,救援周室。戎人听闻诸侯大军将至,不敢恋战,大肆焚掠东门之后,仓皇逃窜。 惠公与穆公在救援途中相遇,惠公想起自己背约之事,不禁面露惭色。此时,惠公又接到穆姬的密信,信中严厉斥责晋侯对贾君无礼,且不肯接纳群公子等诸多不是,责令他速速改过自新,莫要破坏秦晋旧好。惠公阅信后,对秦国更生疑忌之心,于是匆匆下令班师回朝。丕豹见状,力劝穆公趁夜偷袭晋师,穆公却摇头叹道:“你我此番同为勤王而来,虽有私怨,然此刻不可轻举妄动。”言罢,两国军队各自归国。 彼时,齐桓公亦派遣管仲领兵救周。闻得戎兵已退,齐桓公便派人前去诘责戎主。戎主见齐国兵威强盛,心中畏惧,赶忙派人谢罪道:“我诸戎怎敢冒犯京师?实是甘叔引诱我等前来。” 襄王盛怒之下,将王子带逐出京城,王子带无奈,只得逃往齐国。戎主随后派人前往京师,诚心请罪求和,襄王应允。回想起管仲安定王室之功,以及此次和戎之劳,襄王对管仲大为赞赏,欲以上卿之礼相待。管仲谦逊辞谢道:“国、高二位大夫在上,臣不敢受此厚礼。”再三谦让之后,管仲最终接受了下卿之礼,而后安然归国。 是年冬天,管仲病重,桓公亲往探视。见管仲身形消瘦,憔悴不堪,桓公心中悲痛,紧紧握住管仲之手,说道:“仲父病势沉重,若有万一,寡人将国家大政托付于谁?” 当时,宁戚、宾须无已先后离世,管仲闻言,不禁叹道:“可惜啊,宁戚英年早逝!” 桓公问道:“除宁戚之外,难道便无他人可用?我欲任用鲍叔牙,仲父意下如何?” 管仲微微摇头,说道:“鲍叔牙乃真君子。然而,他并不适合执掌国政。他善恶过于分明,喜好善良之人固然没错,可对丑恶之事深恶痛绝,几近苛刻,如此,又有谁能忍受?鲍叔牙一旦见人有一恶处,便终身难忘,此乃其短处。” 桓公又问:“隰朋怎样?” 管仲答道:“隰朋大致可担此重任。他不耻下问,居家之时亦心系国事。”言毕,管仲长叹一声,道:“天生隰朋,犹如我的舌头。如今我身将死,舌头又怎能独存?只恐君上重用隰朋亦难以长久。” 桓公再问:“那易牙如何?” 管仲神色凝重,说道:“君上即便不问,臣亦要进言。易牙、竖刁、开方此三人,万万不可亲近。” 桓公满脸疑惑,说道:“易牙烹煮自己之子,只为满足寡人之口腹,此乃爱寡人胜于爱子,难道亦有可疑之处?” 管仲正色道:“世间人情,莫过于爱子。他连自己之子都忍心杀害,又怎会真心忠于国君?” 桓公又道:“竖刁自行阉割,以侍奉寡人,此乃爱寡人胜于爱自身,难道亦不可信?” 管仲苦笑道:“人情之中,最看重者莫过于自身。他连自身都能残忍舍弃,对国君又怎会有真情?” 桓公仍不死心,说道:“卫公子开方,舍弃千乘之国的太子之位,前来侍奉寡人,皆因寡人对他宠爱有加。其父母去世,他亦不回国奔丧,此乃爱寡人胜于爱父母,这总无可置疑了吧?” 管仲长叹一声,说道:“世间人情,最亲近者莫过于父母。他连父母尚忍心不顾,对国君又怎会有真心?况且,千乘之封乃人之所欲,他舍弃此等荣华富贵而追随君上,定是另有所图,其所图者必远超千乘之封。君上务必远离此三人,若亲近他们,晋国必乱。” 桓公听后,默默无言,心中虽有疑虑,却也只能暂且退下。欲知管仲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0章 管仲去世 话说管仲病重,嘱咐齐桓公远离易牙、竖刁、开方这仨坏蛋,还推荐隰朋来主持政务。易牙听说后,就跑去跟鲍叔牙吐槽:“仲父能当相国,那可是您推荐的。现在他病了,国君去探病,他居然说您不行,反倒推荐隰朋,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鲍叔牙却笑着说:“这就是我推荐管仲的原因啊!管仲一心为国,不偏袒朋友。要是让我当司寇,赶走那些奸佞小人,那还行;但要是让我主持国政,你们这些人哪还有容身之地啊?”易牙听了,灰溜溜地走了。 过了一天,桓公又去看望管仲,管仲已经说不出话来。鲍叔牙、隰朋都哭得稀里哗啦。当天夜里,管仲就去世了。桓公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大喊:“哎呀,仲父啊,这简直是砍断了我的臂膀啊!”他让上卿高虎负责管仲的丧事,葬礼办得极为隆重,还把管仲生前的封地都给了他儿子,让他们世世代代当大夫。 易牙又对大夫伯氏说:“以前国君夺走您骈邑三百户,用来赏赐管仲的功劳;现在仲父死了,您为啥不跟国君说说,把封地要回来呢?我在旁边帮您。”伯氏哭着说:“我就是因为没功劳,才丢了封地。管仲虽然死了,但他的功劳还在啊,我哪有脸去跟国君要封地呢?”易牙叹口气说:“管仲死了还能让伯氏心服口服,我们可真是小人啊。” 再说桓公记着管仲的遗言,就让公孙隰朋主持政务。可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隰朋就病死了。桓公纳闷地说:“仲父难道是圣人吗?怎么就知道隰朋在我这儿干不久呢?”于是又让鲍叔牙接替隰朋的位置。鲍叔牙坚决推辞,桓公说:“现在满朝文武,没人比您强了,您想让给谁啊?”鲍叔牙回答说:“我这人喜欢好人,讨厌坏人,这您是知道的。您要是真用我,那就得先把易牙、竖刁、开方赶走,我才敢奉命。”桓公说:“仲父早就这么说了,我哪敢不听您的呢。”当天就把这三人给罢官了,不许他们再入朝。鲍叔牙这才接受任命。 这时候,淮夷来侵犯杞国,杞国向齐国求救。齐桓公就联合宋、鲁、陈、卫、郑、许、曹七国国君,亲自去救杞国,还把杞国的都城迁到了缘陵。诸侯们为啥还听齐国的话呢?就是因为齐国用了鲍叔牙,还没改变管仲制定的政策。 咱再把话头转到晋国这边。自从晋惠公即位后,连年庄稼收成不好。到了第五年,又闹大饥荒,仓库里空空如也,老百姓都没吃的了。惠公想去别的国家借粮,心里寻思着:只有秦国离得近,而且还是联姻之国,可之前咱赖了人家的账,这咋好意思开口呢?郤芮就说:“咱也不是不还秦国的账,只是说缓一缓嘛。要是咱去借粮,秦国不给,那就是秦国先跟咱绝交,咱赖账就有理由了。”惠公说:“你说得对。”就派大夫庆郑带着宝玉去秦国借粮。 穆公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晋国答应给咱五座城,到现在也没给,现在他们因为饥荒来借粮,咱给不给呢?”蹇叔和百里奚异口同声地说:“天灾这东西,哪个国家能免得了啊?救济受灾的邻国,这是常理。咱顺着理走,老天爷肯定会保佑咱们。”穆公说:“我对晋国的恩惠已经够多了。”公孙枝接着说:“就算咱对晋国施了大恩,能得到回报更好;要是得不到,错也在他们那边。晋国老百姓要是恨他们国君,还能跟咱作对吗?国君您就借吧。”丕豹却想起杀父之仇,挥舞着胳膊说:“晋侯这人不地道,老天爷才降灾给他。咱趁着他们饥荒去攻打,准能把晋国灭了,这机会可不能错过。”繇余却说:“仁义的人不会趁人之危去捞好处,聪明的人不会心存侥幸去求成功。借粮给晋国才是对的。”穆公最后说:“辜负我的是晋国国君,挨饿的可是晋国老百姓。我可不忍心因为国君的缘故,让老百姓遭殃。”于是就从渭水运了几万斛粮食,沿着黄河、汾河、雍河、绛河送到晋国,船多得一艘接一艘,这就叫“泛舟之役”,帮晋国渡过了饥荒。晋国人都特别感激。史官还写了首诗夸穆公呢: 晋君无道致天灾,雍绛纷纷送粟来。 谁肯将恩施怨者?穆公德量果奇哉! 第二年冬天,秦国闹饥荒,晋国却大丰收。穆公对蹇叔、百里奚说:“我现在可算明白你们俩的话了,丰收和饥荒是轮流来的。要是我去年冬天不让晋国买粮,今年咱饥荒了,也没法去求人家啊。”丕豹说:“晋君又贪心又不讲信用,咱就算去求,他也肯定不给。”穆公可不这么想,就派冷至也带着宝玉去晋国买粮。惠公打算把河西的粮食运给秦国,郤芮却问:“您给秦国粮食,是不是也得给人家地啊?”惠公说:“我就给粮食,不给地!”郤芮又问:“您为啥给粮食呢?”惠公说:“这是报答他们的‘泛舟之役’啊。”郤芮却说:“要是因为‘泛舟之役’就得报答,那以前秦国帮您回国当国君,这恩情不是更大吗?您放着大恩不报,报小恩,这是为啥呢?”庆郑在旁边说:“我去年奉命去秦国借粮,秦君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人家心意多好。现在咱们却不卖粮给人家,秦国肯定恨咱们!”吕饴甥却说:“秦国给晋国粮食,可不是因为喜欢晋国,是为了要地。不卖粮秦国恨咱们,卖粮不给地,秦国也恨咱们,反正都得恨,为啥要给呢?”庆郑着急地说:“趁人家受灾占便宜,这是不仁;忘恩负义,这是不义。不仁不义,还咋守着国家呢?”韩简也说:“庆郑说得对。要是去年秦国不卖粮给咱们,您会咋想呢?”虢射干脆说:“去年老天爷让晋国闹饥荒,好让秦国占便宜,秦国没抓住机会,还借给咱们粮食,真是傻到家了;今年老天爷让秦国闹饥荒,好让晋国占便宜,咱们咋能逆天而行,不抓住机会呢?依我看,不如联合梁伯,趁机攻打秦国,把他们的地给分了,这才是上策。”惠公听了虢射的话,就拒绝冷至,说:“我们国家连年饥荒,老百姓到处流浪,今年冬天刚有点收成,流亡的人刚回来,自己都刚够吃,没法帮你们啊。”冷至说:“我们国君念着两国的婚姻关系,不要地,也不卖粮给你们,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国君帮了您的急,您却不报答,我这回去可没法交差啊。”吕饴甥、郤芮大声呵斥道:“你以前和丕郑父合谋,用厚礼来诱惑我们,幸好老天爷识破了你们的奸计,没让你们得逞,现在又来啰嗦!你回去告诉你们国君,要吃晋国的粮食,除非派兵来抢。”冷至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 庆郑出了朝廷,对太史郭偃说:“晋侯忘恩负义,还得罪邻国,大祸马上就要来了。”郭偃说:“今年秋天沙鹿山崩塌,草木都倒了。山川可是国家的主心骨啊,晋国恐怕要有亡国的灾祸了,难道就应在这儿了?”史臣也写了首诗讽刺晋惠公: 泛舟远道赈饥穷,偏遇秦饥意不同。 自古负恩人不少,无如晋惠负秦公。 冷至回去跟秦君报告:“晋国不给咱们粮食,还想联合梁伯,一起出兵攻打咱们。”穆公气得暴跳如雷,说:“这人咋这么不讲道理,我真是没想到!我先把梁国灭了,再去攻打晋国。”百里奚说:“梁伯就喜欢大兴土木,国内的空地都用来盖房子了,却没老百姓去住,老百姓都怨声载道,他肯定没法召集老百姓去帮晋国。晋君虽然不地道,可吕饴甥、郤芮都很有本事,要是他们发动绛州的老百姓,肯定会让咱们西边边境不得安宁。《兵法》上说:‘先下手为强。’现在以国君您的贤明,再加上大臣们都尽心尽力,去声讨晋侯忘恩负义的罪过,肯定能打赢。然后再趁势拿下梁国,就像摇落枯树叶一样容易。”穆公觉得有理,就大规模地召集军队,留下蹇叔、繇余辅佐太子守城,孟明视带兵去边境巡逻,镇压戎族。穆公和百里奚亲自率领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率领右军,公子絷率领左军,一共四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地向晋国杀去。 晋国西部边境的守将赶紧向惠公报告秦军来了,惠公问大臣们:“秦国无缘无故来侵犯咱们,咋抵挡呢?”庆郑说:“秦国出兵是因为您忘恩负义,咋能说无缘无故呢?依我看,您赶紧认个错,求和,割让五座城来保全信用,别打仗了。”惠公一听,火冒三丈,大骂:“我堂堂一个大国,割地求和,我这脸往哪儿搁啊?”喝令左右:“先把庆郑砍了,然后出兵迎敌。”虢射说:“还没出兵就先斩大将,这对军队不利。先饶了他,让他随军出征,将功赎罪吧。”惠公这才答应。 当天就检阅车马,挑了六百辆战车,命令郤步扬、家仆徒、庆郑、蛾晰分别率领左右军,自己和虢射在中军中指挥,屠岸夷当先锋,离开绛州向西进发。 晋惠公坐的马叫“小驷”,是郑国送的。这马长得小巧玲珑,毛发光亮,跑起来稳稳当当,惠公平常可喜欢了。庆郑又劝道:“古代出征这样的大事,都得坐本国出产的马。本国的马生在本地,懂主人的心思,听主人的使唤,熟悉道路,所以打仗的时候,主人让干啥就干啥,得心应手。现在您要和大敌对抗,却坐外国的马,恐怕不好吧。”惠公不耐烦地呵斥道:“这马我坐惯了,你别瞎咧咧。” 再说秦国军队已经渡过黄河,打了三仗,赢了三仗,晋国的守将都跑得没影了。秦军一路长驱直入,到了韩原扎营。 晋惠公听说秦军到了韩原,愁得直皱眉头,说:“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咋办呢?”庆郑在旁边嘟囔:“您自己招来的,还问别人咋办?”惠公生气地说:“庆郑,你太无礼了,给我退下!” 晋军在离韩原十里的地方扎营,惠公派韩简去打探秦军有多少人。韩简回来报告说:“秦军虽然比咱们人少,可他们的士气比咱们高十倍。”惠公奇怪地问:“为啥呢?”韩简回答说:“您一开始因为秦国近就跑到梁国,后来靠秦国的帮助才回国当国君,又靠秦国的救济才没饿死,三次受秦国的恩惠,却一次都没报答。秦国君臣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所以来讨伐咱们,全军上下都觉得理直气壮,士气当然高昂,哪止十倍啊。”惠公听了很不高兴,说:“这肯定是庆郑教你说的,你也这么说?我一定要和秦国决一死战。”就派韩简去秦军挑战,说:“我有六百辆战车,不怕你们。你们要是退兵,那最好;要是不退,我可不会怕你们,我手下的将士也不会答应。”穆公笑着说:“这小子咋这么狂呢?”就派公孙枝去回话:“你想要回国当国君,我帮你;你想要粮食,我给你;现在你想打仗,我能不听命吗?”韩简回来后说:“秦国理直气壮,我都不知道咱会死在哪儿了。” 晋惠公让郭偃占卜谁当车右吉利。结果其他人都不吉利,只有庆郑吉利。惠公却说:“庆郑向着秦国,咋能让他当车右呢?”就改用家仆徒当车右,让郤步扬驾车,到韩原去迎战秦军。 百里奚登上营垒,看见晋军密密麻麻,就对穆公说:“晋侯是想和咱们拼命了,您还是别打了。”穆公指着天说:“晋国辜负我太狠了。要是没有老天爷也就罢了,要是老天爷有眼,我肯定能打赢。”就在龙门山下,摆好阵势等着。 一会儿,晋军也摆好阵了。两边军队对阵,中军敲响战鼓,开始进攻。屠岸夷勇猛无比,手里握着一条浑铁枪,足有百斤重,率先冲入秦军阵地,见人就刺,秦军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正好碰上白乙丙,两人就打了起来,你来我往,打了五十多个回合,打得性起,都跳下车,互相扭打在一起。屠岸夷喊道:“我今天和你拼个死活,找人帮忙的不算好汉。”白乙丙也喊道:“我正想单挑你,才是英雄。”还吩咐周围的人:“都别过来!”两人拳打脚踢,一直扭打到阵后去了。 晋惠公看见屠岸夷冲进敌阵,急忙叫韩简、梁繇靡带兵冲秦军左翼,自己带着家仆徒等人冲右翼,约定在中军会合。穆公见晋军分兵两路冲来,也分兵两路迎战。 惠公的车正好碰上公孙枝。惠公就让家仆徒上去交战。这公孙枝有万夫不当之勇,家仆徒哪是他的对手?惠公对郤步扬说:“你好好驾车,我亲自上去帮忙。”公孙枝横戟大喝一声:“想打仗的都一起上吧!”这一嗓子,像打雷一样,把国舅虢射吓得趴在车里,大气都不敢出。惠公坐的那匹小驷马,从来没上过战场,也被吓得惊慌失措,不受车夫控制,到处乱跑,结果陷到泥坑里出不来了。郤步扬使劲鞭打,可马小力气也小,怎么也拔不出脚来,眼看就要完蛋。 正好庆郑的车从旁边经过,惠公大喊:“庆郑,快来救我!”庆郑却没好气地说:“虢射在哪儿呢?怎么喊我?”惠公又急得大叫:“庆郑,快把车开过来拉我出去。”庆郑说:“您就稳稳地坐您的小驷马吧,我去叫别人来救您。”说完,赶着车就向左转走了。郤步扬想去别的地方找车,可秦军已经围了上来,根本出不去。 再说韩简一军冲入秦军阵地,正好碰上秦穆公的中军,就和秦将西乞术打了起来,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蛾晰带着军队又赶到,两下夹攻,西乞术抵挡不住,被韩简一戟刺死在车下。梁繇靡大喊:“这败将没用了,咱们齐心协力去活捉秦君。”韩简顾不上西乞术,带着晋军直奔秦穆公的战车,想活捉穆公。 穆公长叹一声:“我今天难道要被晋军俘虏了?天理何在啊?”刚叹完气,只见正西角上冲过来一队勇士,大概有三百多人,高喊:“别伤了我们的恩主!”穆公抬头一看,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袒露着肩膀,光着脚,跑得飞快,手里都拿着大砍刀,腰里挂着弓箭,就像混世魔王手下的鬼兵一样。他们所到之处,把晋军砍得七零八落。韩简和梁繇靡慌忙迎战。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飞车从北边赶来,原来是庆郑。他高声喊道:“别打了,主公已经被秦兵困在龙门山的泥坑里了,快去救驾。”韩简他们一听,哪还有心思打仗,撇下这伙壮士,直奔龙门山去救晋侯。 谁知道晋惠公早就被公孙枝抓住了,家仆徒、虢射、郤步扬等人也都被绑了起来,带回秦军大寨了。韩简气得直跺脚,说:“要是能活捉秦君,还能拿他换回主公。都怪庆郑,误了大事!”梁繇靡也垂头丧气地说:“主公都被抓了,我们还能去哪儿呢?”两人只好扔掉兵器,跑到秦寨投降,和惠公关在一起。 再说那三百多个壮士,救出了秦穆公,又把白乙丙也救了。秦军乘胜追击,晋军大败,龙门山下尸体堆积如山,六百辆战车能逃脱的,连十分之二三都不到。庆郑听说晋君被抓,偷偷逃出秦军营地,路上碰到受伤的蛾晰,把他扶上车,一起回晋国去了。 有个老头写了首诗来描述韩原大战这事儿: 龙门山下叹舆尸,只为昏君不报施。 善恶两家分胜败,明明天道岂无知? 咱再来说说秦穆公,他回到大寨后,对百里奚说:“哎呀,早听你的话就好了,差点被晋国人笑话。” 那三百多个壮士都跑到营前磕头。穆公就问:“你们都是谁啊?为啥肯为我拼命呢?”壮士们回答说:“您忘了当年丢马的事儿了吗?我们都是吃了那马肉的人啊。” 原来啊,穆公以前去梁山打猎,晚上丢了好几匹好马,就派官吏去找。结果在岐山下面,发现有三百多个野人正聚在一起吃马肉呢。官吏不敢惊动他们,赶紧回去报告穆公:“赶紧派兵去抓,肯定能一网打尽。”穆公却叹口气说:“马都死了,要是再因为这事儿杀人,老百姓肯定会说我看重牲畜却轻视人命。”于是就从军营里拿出几十瓮美酒,派人送到岐山下,传达他的命令,还说:“我们国君说了,‘吃了好马肉,不喝酒会伤身体。’现在把美酒送给你们。”野人们都叩头谢恩,把酒分着喝了,还一起感叹:“偷马不怪罪,还担心我们身体受伤,送我们美酒,国君的恩情太大了,咋报答呢?”所以这次听说穆公攻打晋国,这三百多人都不要命地跑到韩原来帮忙。这不,正好赶上穆公被围,他们就一起奋勇杀敌,把穆公救了出来。这可真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施薄报薄,施厚报厚。 有施无报,何异禽兽? 穆公仰天长叹:“这些野人都知道感恩图报,晋侯到底算个啥呢?”然后就问这些人:“你们有没有想当官的?我可以给你们爵位和俸禄。”壮士们齐声回答:“我们就是些野人,只想着报答恩主的恩情,不想当官。”穆公就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些金帛,可这些人坚决不收,转身就走了。穆公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停地叹息。后来有人写了首诗: 韩原山下两交锋,晋甲重重困穆公。 当日若诛牧马士,今朝焉得出樊笼。 穆公清点将校,发现其他人都在,就是不见白乙丙。就派军士到处去找,听到一个土窟里有哼哼声,跑去一看,原来是白乙丙和屠岸夷互相扭打着滚到窟里了,两人都没力气了,可还死死地抓着对方不放手。军士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拉开,抬到车上,运回秦国医治。穆公问白乙丙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有人把他俩拼命的事儿告诉了穆公,穆公感叹地说:“这两人都是好汉啊!”又问左右:“有没有认识那个晋将的?”公子絷在车里看了看,回答说:“这是勇士屠岸夷。我以前去慰问晋国两位公子的时候,屠岸夷奉他们本国大臣的命令来迎接,我们在半路上碰到过,所以认识他。”穆公就问:“这人能不能留下来为秦国效力呢?”公子絷说:“他杀了卓子,又杀了里克,干了不少坏事;今天正好顺应天命杀了他。”穆公就下令把屠岸夷斩首。 然后穆公亲自解下锦袍盖在白乙丙身上,让百里奚先把他用温车送回秦国治病。白乙丙吃了药,吐了好几斗血,过了半年,才慢慢好起来,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穆公大获全胜,收拾东西准备回国,派人对晋侯说:“你不是不想躲开我吗?我现在也不能放过你,跟我回秦国去请罪吧。”惠公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公使公孙枝带着一百辆战车,押送晋君回秦国。虢射、韩简、梁繇靡、家仆徒、郤步扬、郭偃、郤乞等人,都披头散发,满面污垢,在草丛里走,露天睡觉,跟着晋惠公,就像奔丧一样。 穆公又派人去慰问晋国的大夫们,还安慰他们说:“你们君臣说要吃晋国的粮食,就得用兵来取,我留下你们国君,只是想让晋国给点粮食罢了,哪敢太过分呢?你们几位不用担心没国君,别太伤心了!”韩简等人再三拜谢说:“国君您可怜我们国君糊涂,对我们宽大处理,不做得太绝,老天爷在上,都听到您的话了,我们怎么敢不拜谢您的恩赐呢。” 秦兵回到雍州地界,穆公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我受上天的旨意,平定了晋国内乱,立了夷吾当国君,现在晋君忘恩负义,这是得罪了上天啊。我想用晋君来祭祀上帝,答谢上天的恩赐,怎么样?”公子絷说:“国君您说得很对。”公孙枝却反对说:“不行啊,晋国是个大国。我们俘虏了他们的国君,已经结仇了;要是再杀了他们国君,只会让他们更恨我们。晋国要是来报复秦国,肯定比秦国报复晋国更厉害!”公子絷又说:“我的意思不是光杀晋君就算了,还打算让公子重耳来代替他,杀了无道的,立个有道的,晋国人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哪会怨恨呢?”公孙枝摇摇头说:“公子重耳是个仁义的人,他和晋惠公是父子兄弟,关系近着呢。重耳都不肯为了父亲的死而得利,难道会为了弟弟的死而得利吗?要是重耳不来,另立别人,和夷吾有啥区别呢?要是他肯来,肯定会为了弟弟的死而仇恨秦国,国君您这是放弃了以前对夷吾的恩情,又和重耳结下新仇,我觉得这样不行。”穆公就问:“那把他赶走?还是囚禁起来?或者放了他?这三种办法哪种好呢?”公孙枝回答说:“囚禁他,他就只是个普通人,对秦国没啥好处;赶走他,肯定会有人想办法把他接回去,不如放了他。”穆公又问:“这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公孙枝说:“我的意思也不是光放了他就算了,一定得让他把河西的五座城还给我们,还得让他的世子圉留在我们秦国当人质,然后才能答应讲和。这样的话,晋君一辈子都不敢得罪秦国,以后他死了,儿子继位,我们又对子圉有恩,晋国世世代代都会感激秦国,这好处可大了去了。”穆公称赞说:“子桑你这算计,可长远得很啊。”于是就把惠公安置在灵台山的离宫,派一千人看守着。 穆公刚要打发晋侯走,忽然看见一群内侍穿着丧服来了。穆公还以为夫人生了啥变故,正要问呢,内侍传达夫人的话说:“老天爷降灾,让秦、晋两国国君抛弃友好,动起刀兵。晋君被抓,我也觉得羞愧。要是晋君早上进城,我早上就死;晚上进城,我晚上就死。现在特地派内侍穿着丧服来迎接国君的军队,要是赦免了晋侯,就像赦免了我一样,您看着办吧。”穆公吓了一跳,连忙问:“夫人在宫里啥样啊?”内侍回答说:“夫人听说晋君被抓后,就带着太子穿上丧服,徒步走出宫殿,到后宫的高台上去了,还在台上搭了个草棚子住着。台下堆了几十层柴草,送饭的人得踩着柴草上下。夫人吩咐说:‘只等晋君进城,我就自杀在台上,然后放火把我的尸体烧了,来表示兄弟之情。’”穆公感叹地说:“子桑劝我别杀晋君,不然差点害了夫人的命啊。”于是就叫内侍去掉丧服,去告诉穆姬:“我过不了多久就把晋侯送回去。”穆姬这才回到宫里。 内侍跪着问:“晋侯见利忘义,违背国君您的约定,又辜负夫人的托付,现在自己被抓,夫人为啥还这么伤心呢?”穆姬说:“我听说:‘仁义的人虽然有怨恨但不会忘记亲人,虽然生气但不会抛弃礼仪。’要是晋侯死在秦国,我也有罪啊。”内侍们听了,都称赞夫人贤惠。 可晋侯到底咋回国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31章 介子推的故事 话说晋惠公被囚禁在灵台山,还以为穆姬是在生他的气,压根不知道穆姬穿着丧服要逼秦穆公放人的事儿,就对韩简说:“以前先君和秦国商议婚事的时候,史苏就占卜说‘西邻责言,不利婚媾’;要是听了他的话,肯定就没有今天这麻烦了!” 韩简回答说:“先君的德行有亏,哪是因为和秦国通婚这点事儿啊!再说了,要是秦国不念在婚姻的情分上,您怎么能回国当国君呢?回国了却又攻打秦国,把好好的关系变成了仇恨,秦国肯定不会这么干的,您好好想想吧。”惠公听了,沉默不语。 没多久,穆姬派公孙枝到灵台山问候晋侯,还答应放他回去。公孙枝说:“我们秦国的大臣们,都恨不得把您怎么样呢,可我们国君就因为夫人登上高台要自杀的缘故,不敢破坏两国的婚姻关系;之前说好的河西五座城,得赶紧交割,再把太子圉送来当人质,您就可以回去了!”惠公这才明白穆姬的用心,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马上就派大夫郤乞回晋国,吩咐吕省去办理割地和送质子的事情。吕省到了王城,去见秦穆公,把五城的地图,还有钱谷户口的数目都献上,说愿意送质子,希望能让国君回国。 穆公就问:“太子怎么没来呢?”吕省回答说:“国内不太安稳,所以太子暂时留在国内,等我们国君一入境,太子就马上出来。”穆公又问:“晋国为什么不安稳呢?”吕省说:“君子们知道自己国君有罪,都想着要报答秦国的恩情;小人们不知道国君有罪,只想着要报秦国的仇,所以才不安稳。”穆公接着问:“你们晋国还盼着国君回去吗?”吕省说:“君子们觉得国君肯定能回去,就想送太子来和秦国和好;小人们觉得国君肯定回不去了,就坚决要立太子来对抗秦国。不过依我看,抓住我们国君可以显示秦国的威风,放了我们国君又可以显示秦国的仁德,威风和仁德都有了,这才是霸主该在诸侯中做的事儿啊。伤了君子们的心,还激怒了小人们,对秦国有什么好处呢?放弃之前的功劳,毁掉称霸的大业,我想您肯定不会这么做的。”穆公笑着说:“我的想法和饴甥你正好一样。” 穆公就派孟明去划定五城的边界,安排官员驻守,把晋侯迁到郊外的公馆,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还送给他七牢的礼物。这七牢啊,就是牛羊豕各一头,这可是很隆重的礼节,可见穆公是想和晋国和好。然后派公孙枝带兵和吕省一起护送晋侯回国。惠公从九月战败被囚禁在秦国,到十一月才被释放。和他一起遭难的大臣们,也都跟着回国了,只有虢射病死在秦国,没能回来。蛾晰听说惠公要回来了,就对庆郑说:“你因为救国君耽误了韩简,国君才被抓住,现在国君要回来了,你肯定没好果子吃,为啥不逃到别的国家去躲一躲呢?” 庆郑却很坦然地说:“军法上说:‘兵败了该死,将领被俘虏了该死’,何况我耽误了国君,让他受了这么大的耻辱,这罪过就更大了。国君要是回不来,我也会带着家属死在秦国,现在国君要回来了,我怎么能逃避刑罚呢?我留在这儿,就是想让国君处罚我,好让他出出气,也让大臣们知道有罪是逃不掉的,我为什么要躲呢?”蛾晰听了,只好叹着气走了。惠公快到绛城的时候,太子圉带着狐突、郤芮、庆郑、蛾晰、司马说、寺人勃鞮等人,出城迎接。惠公在车里看见庆郑,顿时火冒三丈,让家仆徒把庆郑叫到跟前,生气地问:“你还有脸来见我?” 庆郑回答说:“国君您要是一开始听我的话,报答秦国的恩情,肯定就不会去攻打秦国;要是接着听我的话,和秦国讲和,也肯定不会打仗;要是再听我的话,不坐那‘小驷’马,也肯定不会战败。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为什么不能来见您呢?”惠公又问:“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庆郑说:“我有三条死罪:有忠诚的话却不能让国君一定听从,这是第一条罪;占卜车右吉利,却不能让国君一定任用,这是第二条罪;我去叫人救国君,却不能让国君不被俘虏,这是第三条罪。我请求受刑,来表明我的罪过。”惠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让梁繇靡来数落庆郑的罪过。梁繇靡说:“庆郑说的这些,都不是该死的理由。庆郑有三条死罪,你自己不知道吗?国君陷在泥泞里的时候,着急地叫你,你却不管,这是第一条该杀的罪;我差点抓住秦君,你因为要救国君耽误了,这是第二条该杀的罪;我们这些人都被俘虏了,你不拼命战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自己跑回来了,这是第三条该杀的罪。”庆郑反驳说:“三军将士都在这儿,你们听我说。哪有人能坐着等死,却不拼命战斗受伤的呢?”蛾晰劝道:“庆郑不怕死,很勇敢啊。国君您就赦免了他吧,让他去报韩原之仇。”梁繇靡却说:“仗都打败了,还用罪人去报仇,天下人不会笑话晋国没人了吗?”家仆徒也劝道:“庆郑有三条忠诚的话,可以抵死罪,与其杀了他来显示国君的威严,不如赦免了他来显示国君的仁慈。”梁繇靡又说:“国家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法律能执行。如果失去刑罚,扰乱法律,以后谁还会害怕呢?不杀庆郑,以后晋国就没法再用兵了。”惠公听了,就看着司马说,让他赶紧行刑。庆郑伸长脖子,接受了刑罚。有个老头写了首诗,感叹惠公气量太小,容不下庆郑: 闭籴谁教负泛舟,反容奸佞杀忠谋。 惠公褊急无君德,只合灵台永作囚。 梁繇靡当时围住秦穆公,本来以为肯定能抓住,却被庆郑喊了一声“急救主公!”就放弃了穆公。所以他特别恨庆郑,一定要杀了他。杀庆郑的时候,天昏地暗,太阳都没了光亮,大臣们很多都哭了。蛾晰请求把庆郑的尸体安葬了,说:“我这是报答他让我坐车的恩情啊。” 惠公回国后,就让世子圉跟着公孙枝去秦国当人质,还请求把屠岸夷的尸体要回来,用安葬上大夫的礼节安葬了,让他的儿子继承中大夫的爵位。 有一天,惠公对郤芮说:“我在秦国待了三个月,最担心的就是重耳,怕他趁机回国,现在才放心了。”郤芮说:“重耳在外面,始终是个心腹大患,一定要除掉他,才能彻底没有后患。”惠公就问:“谁能帮我杀了重耳呢?我不会吝啬重赏的。”郤芮说:“寺人勃鞮,以前攻打蒲城的时候,曾经斩断重耳的衣袖,他一直担心重耳回国后会找他算账。您要杀重耳,只有他能用。”惠公就把勃鞮叫来,偷偷地告诉他杀重耳的事。勃鞮说:“重耳在翟国待了十二年了。翟国人攻打咎如,抢了他们两个女儿,叫叔隗、季隗,都很漂亮。把季隗嫁给了重耳,把叔隗嫁给了赵衰,他们都有了孩子,君臣都过得很安稳,没有防备我们的意思。我现在去攻打,翟国人肯定会帮重耳出兵抵抗,胜负还不知道呢。我希望能有几个大力士,悄悄地到翟国,趁重耳出去游玩的时候,把他刺死。”惠公说:“这个计划太好了。”就给了勃鞮一百镒黄金,让他去招募大力士,赶紧去办事,还说:“限你三日内就得起身,事情办完了肯定重重地赏你。” 可俗话说得好:“若要不知,除非莫为;若要不闻,除非莫言。”惠公虽然只告诉了勃鞮一个人,但是内侍里有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个阴谋。狐突听说勃鞮大把大把地花钱招募大力士,心里就怀疑,偷偷地去打听原因。这狐突是老国舅,哪个内侍和他不熟啊?就有人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狐突。狐突吓了一跳,马上偷偷地写了一封信,派人连夜赶到翟国,告诉公子重耳。 再说重耳,那天正和翟君在渭水边上打猎呢,突然有一个人冲破包围圈,要见狐氏兄弟,说:“有老国舅的家书。”狐毛、狐偃说:“我们父亲平时从来不跟外面通信,现在有家书,肯定是国内出事儿了。”就把那个人叫到跟前,那个人呈上书信,磕了个头,转身就走。狐毛和狐偃心里疑惑,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主公打算刺杀公子,已经派寺人勃鞮去了,限三天内起身,你们兄弟赶紧告诉公子,快点逃到别的国家去,别拖延,不然会大祸临头。”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把信给重耳看。重耳着急地说:“我老婆孩子都在这儿,这就是我的家啊,要走能去哪儿呢?”狐偃说:“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安家,是为了以后能回国当国君。因为没能力去远的地方,所以才暂时在这儿待着。现在时间已经够长了,应该去大国。勃鞮的到来,大概是老天爷派来催公子快走的吧?”重耳就问:“那去哪个国家好呢?”狐偃说:“齐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齐国的霸业还在,还能照顾诸侯,任用贤士。现在管仲、隰朋刚去世,齐国没有贤能的大臣辅佐。公子要是去齐国,齐侯肯定会好好招待您。要是晋国出了变故,还可以借助齐国的力量,想办法回国。”重耳觉得有道理,就不打猎了,回去告诉妻子季隗说:“晋君要派人来杀我,我怕被害死,得逃到大国去,和秦楚联合,想办法回国。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要是我二十五年还不回来,你就可以改嫁别人。” 季隗哭着说:“男人志在四方,我不敢留你。可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再过二十五年,我都老了,还改嫁吗?我肯定会一直等你,你别担心。”赵衰也嘱咐叔隗,这里就不多说了。 第二天早上,重耳让壶叔准备马车,守藏小吏头须收拾金银财宝。正吩咐着,狐毛、狐偃慌慌张张地跑来说:“父亲老国舅看到勃鞮受命第二天就出发了,怕公子还没走,来不及写信,又派了个跑得快的人,连夜赶来,催公子赶紧逃跑,别磨蹭。”重耳一听,吓了一跳,说:“勃鞮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也来不及收拾打扮了,就和狐毛、狐偃徒步跑出城。壶叔看到公子已经走了,只准备了一辆牛车,赶紧追上去让公子坐。赵衰、臼季等人也陆续赶上,都来不及坐车,只能步行。重耳就问:“头须怎么没来?”有人说:“头须把仓库里的东西都卷跑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重耳现在没了家,又没了盘缠,心情那叫一个郁闷。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走也不行啊。真像俗话说的: 忙忙似丧家之犬, 急急如漏网之鱼。 公子出城半天后,翟君才知道。想送点东西给他,已经来不及了。有诗为证: 流落夷邦十二年,困龙伏蛰未升天。 豆箕何事相煎急,道路于今又播迁。 再说惠公本来限寺人勃鞮三日内起身去翟国办事,怎么第二天就出发了呢?原来这勃鞮是个太监,就喜欢讨好国君,以前奉惠公差遣去攻打蒲城,没抓到公子重耳,只割了他的衣袖回来,他就料想重耳肯定恨他。这次又奉惠公的命令,要是能杀了重耳,不但能给惠公立功,还能除掉自己的后患,所以就赶紧召集了几个大力士,提前出发,想趁重耳不防备,要了他的命。谁知道老国舅两次送信,泄露了他的计划。等勃鞮到了翟国,打听重耳的消息,重耳已经走了。翟君因为重耳的缘故,吩咐关卡,对过往的人都仔细盘查,特别严格。 勃鞮在晋国的时候,还是个近侍的宦官,现在来杀重耳,就成了奸人刺客了。要是被盘查,他怎么回答呢?所以他过不去翟国,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向惠公复命。惠公没办法,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再说公子重耳一心想去齐国,得先经过卫国。这就像俗话说的“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重耳离开翟国境内,一路上那穷苦的样子,就不用提了。几天后,到了卫国边界,守关的官吏问他们是干什么的,赵衰说:“我们主人是晋公子重耳,在外面避难,现在想去齐国,从贵国借道。”官吏打开关门让他们进去,然后飞快地报告卫侯。上卿宁速请求迎接重耳进城。 卫文公却说:“我在楚丘建立国家,可没靠晋国人帮一点忙。卫、晋虽然是同姓,但也没结过盟。何况他是个流亡的人,有什么重要的?要是迎接他,还得设宴招待,送他礼物,多麻烦,还不如把他赶走。”就吩咐守门的人,不许放晋公子进城。重耳只好从城外走。魏犨、颠颉生气地说:“卫文公太无礼了,公子应该到城门前去责备他。” 赵衰却说:“蛟龙失去了势力,就和蚯蚓一样。公子还是忍着点吧,别去跟别人计较这些礼节了。”魏犨、颠颉又说:“他既然不把我们当客人,对我们这么无礼,我们去抢点村子里的东西,来填饱肚子,他也不能怪我们。”重耳严肃地说:“抢东西那是强盗,我宁可饿着,也不能干这种事。” 这天,公子君臣还没吃早饭,饿着肚子赶路。到了中午,到了一个叫五鹿的地方,看见一群农夫在田埂上吃饭。重耳让狐偃去跟他们要点吃的。农夫问:“你们从哪儿来啊?”狐偃说:“我们是晋国的客人,车上坐的是我们主人。走了很远的路,没吃的了,想跟你们讨口饭吃。”农夫笑着说:“堂堂男子汉,自己都养不活,还来跟我们要饭?我们是农民,吃饱了才能干活,哪有多余的饭给别人?”狐偃又说:“就算不给吃的,给个吃饭的家伙也行。”农夫就开玩笑地拿了个土块给他,说:“这个可以当家伙。”魏犨一看,大骂:“你们这些乡巴佬,竟敢侮辱我们!”抢过土块就扔在地上摔碎了。 重耳也很生气,拿起鞭子就要打人。狐偃赶紧拦住他说:“得到饭容易,得到土地可难。土地是国家的根基啊,这是老天爷借着这些农夫的手,把土地送给公子,这是公子以后能得到国家的征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公子应该下车拜谢接受。”重耳听了,觉得有道理,就下车拜谢,接受了土块。农夫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都围在一起笑话他说:“这人真是个傻瓜!”后来有人写了首诗: 土地应为国本基,皇天假手慰艰危。 高明子犯窥先兆,田野愚民反笑痴。 又走了十几里路,随从们饿得走不动了,就在树下休息。重耳饿得难受,枕着狐毛的膝盖就睡着了。狐毛说:“子余(赵衰)还带着一壶吃的,在后面呢,等他来了就好了。”魏犨却说:“就算有吃的,也就够子余一个人吃的,估计也没剩的了。”大家就去采蕨菜和薇菜煮着吃,重耳吃不下去。突然介子推端着一碗肉汤过来,重耳吃着觉得特别香,吃完就问:“这肉是从哪儿来的?” 介子推说:“是我的大腿肉。我听说:‘孝子可以牺牲自己来侍奉亲人,忠臣可以牺牲自己来侍奉国君。’现在公子没吃的,我就割了大腿上的肉给公子吃。”重耳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说:“我这逃亡的人可把你害苦了,我拿什么报答你呢?”介子推说:“只希望公子能早点回到晋国,让我们能好好辅佐您,我哪指望您报答呢?”有个老头写了首诗夸赞介子推: 孝子重归全,亏体谓亲辱。 嗟嗟介子推,割股充君腹。 委质称股肱,腹心同祸福。 岂不念亲遗,忠孝难兼局? 彼哉私身家,何以食君禄。 众人正说着,良久,赵衰才一瘸一拐地赶来。大家问他为啥来得这么迟,赵衰苦着脸说:“路上被荆棘把脚脖子划伤了,所以走不快。”说着,他从竹笥里拿出一壶吃的,献给重耳。 重耳看着赵衰,关心地问:“子余,你不饿吗?怎么不吃呢?”赵衰恭敬地回答:“我虽然饿,可哪敢背着国君自己先吃呢?”狐毛打趣魏犨说:“这壶吃的要是落你手里,早进肚子里消化没影了。”魏犨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 重耳就把这壶吃的赐给赵衰,赵衰又去汲了些水,把吃的调开,分给随从们吃。重耳看着这一幕,心里对赵衰很是叹服。 重耳君臣一路要饭吃,半饥半饱地,好不容易到了齐国。齐桓公早就听说重耳是个贤能之人,一知道重耳进了关,马上就派人到郊外迎接,把他接到公馆,摆下盛宴招待。席间,齐桓公笑着问:“公子出门在外,身边有没有带着家眷啊?” 重耳无奈地回答:“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家眷呢!”桓公听了,挺同情地说:“我自己一个人过一夜,就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公子您这一路奔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都替您发愁。”于是,桓公就挑了个齐国宗室里漂亮的女子,嫁给重耳,还送给他二十匹马。这下,重耳和他的随从们都有了车马。 齐桓公又让管仓库的人送粮食,让厨子送肉,天天都送,从不间断。重耳高兴得不得了,感叹地说:“以前就听说齐侯喜欢贤能之人,礼待士大夫,现在可算真正见识到了。他能成就霸业,那是理所当然啊!” 这时候,正是周襄王八年,齐桓公四十二年。齐桓公自从前年把政事都交给鲍叔牙,一直都照着管仲的遗言,把竖刁、雍巫、开方这三个人都赶走了。可这之后啊,他吃饭都不香了,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嘴里不再说俏皮话,脸上也没了笑容。 长卫姬见桓公整天闷闷不乐,就劝说道:“君上,您把竖刁他们几个人都赶走了,可国家也没变得更好,您还整天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能领会您的心意啊?为啥不把他们召回来呢?” 桓公叹口气说:“我也挺想这三个人的,可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再召回来,怕鲍叔牙不高兴啊。”长卫姬眼珠一转,说:“鲍叔牙身边难道就没伺候的人了?他年纪大了,您何必自己这么苦自己呢?您要是想先把易牙召回来弄点好吃的,那开方和竖刁不用您特意去召,他们肯定也会回来的。”桓公听了她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把雍巫召回来给他做饭,调和五味。 鲍叔牙知道了,赶忙跑来劝谏:“君上,您难道忘了仲父的遗言了吗?为啥要把他召回来呢?”桓公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三个人对我有好处,对国家也没什么害处。仲父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于是,他不听鲍叔牙的劝告,把开方、竖刁也都召回来,让他们继续在身边伺候。鲍叔牙气得不行,结果生了病,没多久就去世了。齐国的国事,也就从这时候开始走下坡路了。 那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32章 齐桓公的悲惨结局 话说齐桓公不听管仲遗言,复用竖刁、雍巫、开方三人,鲍叔牙谏诤不从,发病而死,这三人便肆无忌惮,专权用事。顺他们的,不贵也富;逆他们的,不死也被驱逐。这事儿先按下不表。 且说那时郑国出了个名医,叫秦缓,字越人,住在齐国的卢村,人称卢医。他年少时开旅店,有个长桑君来住店,秦缓看出他不是凡人,招待得极为周到,也不收钱。长桑君很感动,就给了他神药,用露水服下后,眼睛变得像镜子一样,能在暗中看见鬼物,就算人在隔墙,也能瞧得一清二楚。他给人看病,其实一眼就能看穿病症,只是以诊脉为名罢了。古时有个扁鹊,与轩辕黄帝同时,医术高明,大家看卢医手段厉害,就把他比作扁鹊,也叫他扁鹊。 早年扁鹊游历虢国时,正赶上虢太子突然昏厥身亡。扁鹊到宫中,说自己能治。内侍不信,说:“太子都死了,还能复活?”扁鹊说:“让我试试。”内侍通报虢公,虢公哭得眼泪汪汪,让扁鹊进去看看。扁鹊让弟子阳厉用砭石针灸,一会儿,太子就苏醒了,又给他喝了汤药,过了二十天就完全康复了。世人都称赞扁鹊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扁鹊周游天下,救了无数人。有一天,他来到临淄,拜见齐桓公。扁鹊奏道:“君侯,您的病在皮肤纹理之间,若不及时医治,会加重。”齐桓公却不以为然,说:“我没病。”扁鹊只好退出。 过了五天,扁鹊又来拜见,说:“君侯,您的病已到血脉之中,不可不治啊。”齐桓公不理他。 又过了五天,扁鹊再来,着急地说:“君侯,您的病已在肠胃,得赶紧治!”齐桓公还是不回应。扁鹊无奈退出,边走边叹:“唉,这当医生的,就盼着病人有病,没病也说有病。” 再过五天,扁鹊求见,一看齐桓公的脸色,转身就跑。齐桓公派人问为啥。扁鹊说:“君侯的病已深入骨髓,这病啊,在皮肤纹理时,热敷就能行;在血脉,针灸可解决;在肠胃,吃药酒能搞定。可现在在骨髓,就是阎王爷来了也没办法,我只能闭嘴走人。” 又过了五天,齐桓公真的病了,派人去召扁鹊,旅店的人说:“秦先生五天前就收拾包袱走了。”齐桓公懊悔得直跺脚。 齐桓公原有三位夫人,王姬、徐姬、蔡姬,都没生孩子。王姬、徐姬先后去世,蔡姬被退回蔡国。此外还有六位如夫人,因得齐桓公宠爱,礼数与夫人无异,所以叫如夫人。六位如夫人各生一子,第一位长卫姬,生公子无亏;第二位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华子,生公子雍。其他妾室还有不少儿子,不在这六位如夫人之子的行列。 这六位如夫人中,长卫姬伺候齐桓公最久。六位公子里,也是无亏年龄最大。齐桓公的宠臣雍巫、竖刁,都和长卫姬关系好,他俩就向齐桓公请求,立无亏为继承人。后来齐桓公又欣赏公子昭的贤能,与管仲商量后,在葵邱会上,嘱托宋襄公,立昭为太子。卫公子开方,和公子潘关系铁,也为潘谋划继位之事。公子商人性子豪爽,爱施舍,颇得民心,因母亲密姬受宠,也有了非分之想。只有公子雍出身低微,老实本分。其他五位公子,各自拉帮结派,互相猜疑,就像五只大老虎,张牙舞爪,就等着吃人。 齐桓公虽说曾是英明君主,可岁月不饶人,如今老了,志气消沉。他做了多年霸主,志得意满,又沉迷酒色,不是清心寡欲之人。到老了,被小人蒙蔽,只知享乐,不听忠言,尽听些阿谀奉承的话。 那五位公子,都让自己的母亲去求立为太子,齐桓公呢,只是含糊答应,根本没个准主意。这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忽然有一天,齐桓公病重,躺在床上起不来,呼喊左右,却没人答应。他两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忽然“扑通”一声,好像有人从上面掉下来,接着就见有人推开窗户进来了。齐桓公定睛一看,是贱妾晏蛾儿。 齐桓公有气无力地说:“我肚子饿了,想喝点粥,你给我弄点来。” 蛾儿无奈地说:“没地方找粥啊。” 齐桓公又说:“那来点热水解渴也行。” 蛾儿还是摇头:“热水也没有。” 齐桓公奇怪地问:“为啥?” 蛾儿伤心地说:“易牙和竖刁作乱,守着宫门,筑起三丈高墙,内外隔绝,吃喝都送不进来,哪来的粥和热水?” 齐桓公问:“你怎么进来的?” 蛾儿回答:“妾曾受主公一次宠幸,所以不顾性命,翻墙进来,就想在您临终前看您一眼。” 齐桓公又问:“太子昭在哪?” 蛾儿说:“被他们挡在外面,进不来。” 齐桓公长叹一声:“仲父真是圣人啊!圣人有远见,我却糊涂,才有今日。”说完,他奋力大呼:“天呐!天呐!我小白难道就这样死了?”连叫几声,吐血数口。他对蛾儿说:“我有六个宠妾,十几个儿子,如今却没一个在身边,只有你一人来送终。我平日没好好待你,真是惭愧。” 蛾儿哭着说:“主公您保重。万一不幸,妾愿以死相随。” 齐桓公叹道:“我死了若无知也就罢了,若有知,有何面目去见仲父啊!”说完用衣袖遮住脸,连叹几声,气绝身亡。 齐桓公在周庄王十二年夏五月即位,于周襄王九年冬十月去世,在位共四十三年,享年七十三岁。潜渊先生写诗赞齐桓公: 姬辙东迁纲纪亡,首倡列国共尊王。 南征僭楚包茅贡,北启顽戎朔漠疆。 立卫存邢仁德着,定储明禁义声扬。 正而不谲《春秋》许,五伯之中业最强。 髯仙也有一绝,叹桓公英雄一生,却没好结果: 四十余年号方伯,南摧西抑雄无敌! 一朝疾卧牙刁狂,仲父原来死不得。 晏蛾儿见齐桓公死了,痛哭一场。想叫人,可墙高,声音传不出去;想翻墙出去,墙内又没垫脚的东西。她左思右想,叹口气说:“我曾说过要以死送君,可这殡葬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于是她脱下衣服盖住齐桓公的尸体,又扛起两扇窗板盖在上面,权当掩尸之意。然后向床下叩头说:“君魂且勿远去,等妾相随!”说完,用头撞柱,脑裂而死。这女子真是贤惠啊! 当晚,小内侍从墙洞钻进来,见寝室堂柱下血泊中有一具尸首,吓得赶紧出去,报告雍巫、竖刁:“主公已触柱自尽了。” 巫、刁二人不信,让内侍们挖开墙垣,亲自来看,见是个妇人尸首,大惊。内侍中有认识的,说:“这是晏蛾儿。”再看牙床上,两扇窗板盖着一动不动、毫无知觉的齐桓公。哎呀,也不知啥时候断气的。 竖刁就商量发丧之事。雍巫说:“先别急,得先定下长公子的君位,再发丧,免得有人争抢。”竖刁觉得有道理。 两人就到长卫姬宫中,悄悄说:“先公已去世。按长幼顺序,该是夫人之子继位。但先公活着时,曾将公子昭托付给宋公,立为太子,很多大臣都知道。要是他们听说先公去世,肯定会辅助太子。依我看,不如趁今晚赶紧行动,率本宫甲士,杀了太子,扶长公子即位,大事就成了。” 长卫姬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全凭你们了!”于是雍巫、竖刁各率几百宫甲,杀向东宫,去抓世子。 再说世子昭不能入宫探病,心里烦闷。当晚正挑灯独坐,恍恍惚惚,似梦非梦,见一个妇人来说:“太子还不快走,大祸临头了,我是晏蛾儿,奉先公之命来报信。”昭刚想问,妇人推他一把,他就像掉进万丈深渊,突然惊醒,妇人已不见。这梦太奇怪,不能不信。他忙叫侍从拿灯,开了便门,跑到上卿高虎家,急忙敲门。 高虎迎进来,问他来意。公子昭把事情说了。高虎说:“主公病了半个月,被奸臣隔绝内外,消息不通。世子这梦,凶多吉少,梦中称先公,主公恐怕已去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还是先出境外避避风头。” 昭问:“去哪安身?” 高虎说:“主公曾将世子托付给宋公,现在去宋国,宋公肯定会帮忙。我是守国之臣,不敢和世子一起出逃。我有个门下士崔夭,管东门钥匙,我让人吩咐他开门,世子趁夜出城吧。” 还没说完,门人来报:“宫甲包围了东宫。”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让昭换了衣服,和侍从一样,派心腹跟着,到了东门,传话说让崔夭开门放世子。 崔夭说:“主公生死不明,我私自放太子,罪责难逃。太子没人侍从,要是不嫌弃我崔夭,我愿一起去宋国。” 世子昭大喜:“你能同行,太好了。”当下开了城门,崔夭见有车仗,让世子上车,自己驾车,向宋国疾驰而去。 话说巫、刁二人,率宫甲包围东宫,到处搜寻,不见世子昭踪影。看看快到四更天,雍巫说:“我们擅围东宫,只是出其不意,要是等到天亮,其他公子知道了,先占了朝堂,就麻烦了。不如先回宫,拥立长公子,看众人反应,再作打算。” 竖刁说:“正合我意。”两人收兵,还没回宫,就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聚集。这些官员都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等家族的子孙臣属,名字就不一一说了。他们听说巫、刁二人率许多甲士出宫,料定宫中有事,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中已传出齐侯去世的消息。又听说东宫被围,不用说,肯定是奸臣作乱。“那世子是先公立的,要是世子有失,我们有何面目做齐国臣子?”大家三三两两,正商量去救世子。恰好巫、刁二人带兵回来,众官员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世子在哪?” 雍巫拱手说:“世子无亏,在宫中。” 众人说:“无亏没被正式册立,不是我们的君主。还我世子昭!” 竖刁仗剑大叫:“昭已被赶走了,现在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不从者,杀无赦!”众人愤愤不平,乱骂:“都是你们这群奸臣,欺君罔上,擅权废立。你们立了无亏,我们绝不做臣子!” 大夫管平挺身而出:“今天先打死这两个奸臣,除了祸根,再商量。”手持牙笏,朝竖刁头顶打去,竖刁用剑架住。众官员正要上前帮忙,雍巫大喝:“甲士们,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干啥?”几百名甲士,各持兵器,一拥而上,把众官员乱砍。众人手无寸铁,又寡不敌众,哪能抵挡得住。真是“白玉阶前成战场,金銮殿上见阎王”。百官死于乱军之手的,有十分之三,受伤的很多,都逃出朝门。 巫、刁二人杀散百官,天已大亮,就在宫中扶出公子无亏,到朝堂即位。内侍们敲钟击鼓,甲士排列两边,在阶下跪拜称贺的,只有雍巫、竖刁二人,无亏又羞又怒。雍巫奏道:“大丧未办,群臣还不知送旧迎新,这事得召国、高二老入朝,才能号召百官,镇住众人。”无亏准奏,马上派内侍分头去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这两位是周天子任命的监国大臣,世代为上卿,众人钦佩,所以召他们。国懿仲和高虎听说内侍传令,知道齐侯已死,也不穿朝服,立刻披麻戴孝,入朝奔丧。巫、刁二人急忙在门外拦住,说:“今天新君即位,老大夫先别穿孝服。” 国、高二老齐声说:“先君未殡,先拜新君,不合礼仪。谁不是先公之子,我们不管,只认能主持丧礼的为君。” 巫、刁二人哑口无言。国高二人就在门外,对着空中再拜,大哭而出。 无亏说:“大丧未办,群臣又不服,怎么办?” 竖刁说:“今天这事,就像打虎,有力者胜。主上只管守住正殿,我们在两旁列兵,等公子们入朝,就用兵力挟持。”无亏听从了他的话。 长卫姬把本宫所有甲士都派出来,内侍也都穿上军装,宫女中有高大有力的,也凑数充当甲士。巫、刁各带一半,分布在两旁。 再说卫公子开方,听说巫、刁拥立无亏,对葛嬴之子潘说:“太子昭不知去向。无亏能立,公子您难道不能立?”于是召集所有家丁死士,在右殿扎营。 密姬之子商人,与少卫姬之子元商量:“我们都是先公的亲骨肉,江山都有份。公子潘已占据右殿,我们一起占据左殿。世子昭若回来,大家让位。若不回来,就把齐国四分。”元觉得有道理。也各自召集家甲和门下之士,成群结队而来。公子元在左殿扎营,公子商人在朝门扎营,相互成掎角之势。巫、刁忌惮三位公子人多,牢牢守住正殿,不敢出击。三位公子又怕巫、刁势力强,各自坚守军营,谨防冲突。真是“朝中成敌国,路上绝行人”。有诗为证: 凤阁龙楼虎豹嘶,纷纷戈甲满丹墀。 分明四虎争残肉,那个降心肯伏低。 当时只有公子雍胆小怕事,逃奔秦国去了,秦穆公用他为大夫。 众官知道世子出逃,无所适从,都闭门不出。只有老臣国懿仲、高虎心急如焚,想解决这局面,却没好办法。就这样僵持了两个多月。高虎说:“各位公子只知争位,不想办丧事,我今天要以死相争。” 国懿仲说:“你先去说,我接着来,大不了一起死,报答先朝的恩情。” 高虎说:“就我们两人开口,能有啥用?凡是吃齐国俸禄的,都是臣子。我们挨家挨户召集,一起到朝堂,先请公子无亏主持丧事怎么样?” 懿仲说:“‘立子以长’,立无亏也说得过去。”于是两人分头行动,招呼群臣,一起去哭灵。众官员见两位老大夫带头,也壮起胆,都穿上丧服,相继入朝。寺貂拦住问:“老大夫来干什么?” 高虎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来请公子主丧,没别的意思。”寺貂这才让高虎进去。高虎一招手,国懿仲和群臣都跟着进去,到了朝堂,对无亏说:“臣等听说:‘父母之恩,如天地般。’为人子者,父母在世时要尊敬,去世后要殡葬,没听说父亲死了不安葬,却争富贵的。而且君主是臣子的表率,君既不孝,臣何忠焉?现在先君已死六十七天了,还未入棺,公子虽在正殿,心里能安吗?”说完,群臣都伏地痛哭。 无亏也流泪说:“我不孝,罪该万死。我也想办丧事,可元他们逼我,我有什么办法?” 国懿仲说:“太子已出逃。公子您最长,若能主持丧事,收敛先君,君位自然是您的。公子元他们,虽分据殿门,老臣会以大义责备他们,谁敢和公子争?” 无亏收泪下拜:“这正是我的心愿。”高虎吩咐雍巫仍守殿庑。众公子只要穿着丧服来灵前的,就放他们入宫;若带着兵器的,立刻抓住治罪。寺貂先到寝宫,安排殡殓之事。 再说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时间久了没人管,虽是冬天,也血肉模糊,尸气熏蒸,生出的虫子像蚂蚁,都爬到墙外。起初众人不知虫子哪来的,等进了寝室,打开窗板,见虫子在尸骨上爬,无不凄惨。无亏放声大哭,群臣也跟着悲泣。当下众人齐心协力,准备入殓事宜。可此时桓公的尸身早已惨不忍睹,皮肉皆腐,只能以袍带勉强裹之,而后匆匆放入梓棺。幸得晏蛾儿面色如生,形体不变,高虎等知晓她是忠烈之妇,亦命人取棺好好殓葬。 高虎等率群臣尊奉无亏居主丧之位,众人依次哭灵。是夜,众人皆宿于柩侧。 再说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见高、国老臣率群臣身着丧服入内,不知发生何事。后听闻桓公已殡,群臣皆奉无亏主丧,拥其为君,便相互传言:“高、国两位大夫一力主张,吾等恐难与之相争。”于是各自散去兵众,皆着衰麻入宫奔丧。兄弟相见,不由得失声痛哭。想那当时,若无高、国两位老臣从中斡旋,力劝无亏主丧,此事真不知会闹到何种地步,结局又将如何。胡曾先生有诗叹曰: 违背忠臣宠佞臣,致令骨肉肆纷争。 若非高国行和局,白骨堆床葬不成。 且说齐世子昭逃奔至宋国,见了宋襄公,哭拜于地,将雍巫、竖刁作乱之事细细诉说。其时宋襄公乃集群臣问道:“昔日齐桓公曾以公子昭嘱托寡人,立为太子,屈指算来,已然十年。寡人心中铭记,不敢忘怀。今巫、刁内乱,太子被逐,寡人欲邀约诸侯,共同讨伐齐国之罪,助昭归国登上君位,而后班师。此计若成,必能名震诸侯,寡人便可顺势倡率会盟,以承继桓公之霸业,卿等意下如何?”言未毕,忽见一大臣出班奏道:“宋国有三不如齐,焉能称霸诸侯乎?”襄公视之,乃是桓公之长子,襄公之庶兄,因先年让国不立,襄公敬其贤德,拜为上卿之公子目夷,字子鱼。 襄公问道:“子鱼所言‘三不如齐’,究竟缘由何在?” 目夷侃侃而谈:“齐有泰山、渤海之天然险阻,琅琊、即墨之地富饶丰足,而我国疆域狭小,土地贫瘠,兵微将寡,粮草短缺,此乃一不如也;齐有高、国等累世公卿,尽心辅国,又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等贤能之士,出谋划策,而我国文臣武将不足,贤才匮乏,难以与之相较,此乃二不如也;桓公北伐山戎之时,有神人俞儿开道,猎于郊外之际,又有委蛇现形之祥瑞,反观我国,今年春正月,五星陨地,化为怪石,二月又遇大风之异,六只水鸟倒飞,此乃上天示警,象征求进反退之象,此乃三不如也。有此三不如齐之处,我国自保尚力有未逮,又何暇顾及他人乎?” 襄公不以为然,正色道:“寡人以仁义为立身之本,见遗孤有难而不救,是为不仁;受人之托却弃之不顾,是为不义。”遂以纳太子昭之事传檄诸侯,约定来年春正月,齐聚齐国郊外。 檄文传至卫国,卫大夫宁速进谏道:“立子以嫡,无嫡则立长,此乃礼制常规。无亏年长,且曾有戍卫之功,于我卫国亦有恩义,愿君侯三思,勿要参与此事。” 卫文公却摇头道:“昭已被立为世子,天下皆知。戍卫之功,不过是私恩;立世子,则关乎公义。以私恩而废公义,寡人不为也。” 檄文至鲁国,鲁僖公道:“齐侯托昭于宋,并未托付寡人,寡人但知遵循长幼之序。若宋伐无亏,寡人自当出兵救援。” 周襄王十年,齐公子无亏元年三月,宋襄公亲率卫、曹、邾三国之师,护送世子昭讨伐齐国,大军屯于齐国郊外。此时雍巫已进位中大夫,执掌兵权。无亏令其统兵出城御敌,寺貂居中调度指挥,高、国二卿则分守城池。高虎暗对国懿仲道:“吾等拥立无亏,实因先君未殡,权宜之计,并非真心拥戴。今世子既已归来,又得宋国相助,论道理,彼方名正言顺;较实力,彼方兵强马壮。且巫、刁二贼戕害百官,专权乱政,必为齐国大患。不若趁此良机除之,迎世子归位为君,如此,则诸公子绝了觊觎君位之念,而齐国亦可保泰山之安。” 懿仲点头称是:“易牙统兵驻于郊外,我可先召竖刁前来,假托议事之名,趁机杀之。然后率百官迎世子入内,取代无亏之位,料那易牙也无能为力。” 高虎赞道:“此计甚妙,真乃天赐良机。” 于是,二人暗中埋伏壮士于城楼之上,托言有机密要事相商,派人去请竖刁前来相会。正是:做就机关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却不知竖刁此番前来,性命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3章 楚人伏兵劫盟主 话说高虎趁着雍巫统兵出城,就在城楼埋伏下壮士,然后派人去请竖刁来商议事情。竖刁一点都没怀疑,大摇大摆地就来了。高虎在酒楼里摆好酒菜招待他,喝了几杯酒之后,高虎开口说道:“如今宋公联合诸侯,带着大军护送太子昭回国,咱们怎么抵挡呢?” 竖刁满不在乎地说:“已经有易牙带兵出城迎战了。” 高虎皱着眉头说:“就咱们这点兵力,寡不敌众啊!我这把老骨头想请你帮个忙,救救齐国的危难。” 竖刁拍拍胸脯说:“我能有啥办法?不过老大夫您要是有啥吩咐,我肯定唯命是从!” 高虎脸色一沉,大声说:“我想借你的脑袋,去向宋国谢罪!” 竖刁一听,惊得猛地站起身来。高虎瞅着左右的壮士大喝一声:“还不动手?”埋伏在墙壁间的壮士一下子冲出来,抓住竖刁就砍了脑袋。 接着高虎大开城门,派人到处呼喊:“世子已经到城外了,愿意去迎接的跟我来!”齐国人早就厌恶雍巫、竖刁的所作所为,所以都不愿意追随无亏。看到高虎出城迎接世子,一个个都捋起袖子,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这一去,足足有上千人。 国懿仲赶忙进宫,直接到宫门口求见无亏,着急地说:“现在大家都盼着世子回来,都跑去迎接了,我这老头子根本拦不住。主公您得赶紧想个办法避难啊。” 无亏瞪大了眼睛问:“雍巫、竖刁在哪儿呢?” 懿仲回答说:“雍巫胜负还不知道,竖刁已经被国人给杀了。” 无亏顿时火冒三丈,怒吼道:“国人杀竖刁,你怎么会不知道?”说着就命令左右的侍从去抓懿仲,懿仲赶紧逃出了宫门。 无亏带着几十个内侍,坐着一辆小车,气呼呼地拿着剑出了宫,下令召集壮丁发放盔甲,要亲自去抵御敌人。内侍们在东边喊西边叫,可城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响应,反倒把许多冤家对头给叫了出来。这可真是应了那句歇后语:“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些冤家,都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宁氏、陈氏、晏氏、东郭氏、南郭氏、北郭氏、公孙氏、闾邱氏等众多官员的家族子弟。当初就是因为不依附无亏,被雍巫、竖刁杀害,他们的家属人人心里都怀着怨恨,个个都憋着一口冤气。如今听说宋君护送太子回国,雍巫带兵抵抗,他们私下里都盼着雍巫兵败,可又担心宋国军队来了之后,会有一场大屠杀,所以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等听到高老相国杀了竖刁,去迎接太子,全都高兴得不得了,都说:“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于是都带着武器防身,跑到东门去打探太子的消息,正好撞见无亏坐着车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人带头,其他人纷纷响应,各自拿着武器,把无亏给团团围住。内侍大声喊道:“主公在这里,你们不得无礼!” 众人却纷纷叫骂:“他算哪门子主公!”说着就朝着内侍们乱砍过去。无亏抵挡不住,急忙下车逃跑,可最后还是被众人给杀了。东门这里乱成了一锅粥,幸亏国懿仲赶来好言安抚,众人才渐渐散去。懿仲把无亏的尸首抬到别的地方停放,一面派人飞速去报告高虎。 再说雍巫正在东关驻扎军队,和宋国对峙。突然夜里军中大乱,有人传言:“无亏、竖刁都死了,高虎相国率领国人迎接太子昭当国君,咱们可不能再助纣为虐了。”雍巫知道军心已经变了,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急忙带着几个心腹,连夜逃跑到鲁国去了。 天亮的时候,高虎已经赶到,安抚了雍巫统领的士兵,然后一直来到郊外,迎接世子昭,又和宋、卫、曹、邾四国求和,四国这才退兵。高虎陪着世子昭来到临淄城外,暂时在公馆住下,派人去告诉国懿仲准备好国君的车驾,和百官一起出城迎接。 却说公子元、公子潘听说了这件事,就约好公子商人,一起出城迎接新君。公子商人却很不高兴地说:“咱们在国内奔丧的时候,昭连个哭泣的位置都不给咱们,现在他竟然借着宋国的兵威,以小欺大,强夺齐国国君的位置,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听说诸侯的军队已经退了,咱们不如各自率领自家的军队,就说为无亏报仇,把子昭给赶走。咱们三个人当中,任凭大臣们公议推举一个当国君,这样也免得被宋国控制,灭了咱们先公当盟主的志气。” 公子元想了想说:“要是这样的话,得听从宫中的命令才行,这样才名正言顺。”于是就进宫禀报长卫姬。 长卫姬哭着说:“你要是能为无亏报仇,我死也瞑目了。”说完就命令召集无亏以前的那帮侍从,再加上三位公子的党羽,一起抗拒世子。竖刁的手下也有一些心腹之人,想要为主子报仇,也来帮忙,分别占据了临淄城的各个城门。国懿仲害怕这四家人多势众,就把自家府门紧闭,不敢出来。 高虎对子昭说:“无亏、竖刁虽然死了,可他们的余党还在,何况还有三位公子领头,他们闭门不接纳咱们,如果硬要进城,就得打仗;要是打不赢,可就前功尽弃了。不如还是回宋国去求救吧。” 子昭无奈地说:“那就全听国老您的安排吧。” 于是高虎就陪着世子昭又返回宋国。 宋襄公刚带着军队回到宋国境内,看到世子昭来了,十分惊讶,问他来干什么。高虎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襄公一拍大腿说:“这都怪我班师回朝太早了。世子放心,有我在,还怕进不了临淄城吗?” 立刻命令大将公孙固增加车马。之前有卫、曹、邾三国一起帮忙,只用了二百辆战车,现在独自出兵,增加到四百辆。让公子荡当先锋,华御事在后面接应,襄公自己统领中军,护送世子昭,再次离开宋国边境,进入齐国境内。当时高虎在前面带路,守关的将士看到是高相国,马上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一直逼近临淄城,然后安营扎寨。 宋襄公看到临淄城门紧闭,就吩咐三军准备攻城的器具。城里的公子商人对公子元、公子潘说:“宋国要是攻城,肯定会惊扰百姓。咱们不如率领四家的军队,趁他们还没休息好,一起去攻打他们。要是侥幸打赢了固然好,要是不幸输了,大不了各自逃命,再另想办法,总比在这里死守强。万一诸侯的军队都来了,那可就麻烦了。”公子元、公子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于是当天夜里,他们打开城门,各自带兵去劫宋营。他们也不知道宋营的虚实,只劫了先锋公子荡的前营。公子荡措手不及,只好弃营而逃。中军大将公孙固听说前营被劫,急忙带着大军来救援。后军华御事和齐国的老大夫高虎,也各自率领部下前来接应,两边混战在一起,一直打到天亮。这四家的党羽虽然人数众多,可都是各为其主,人心不齐,哪里打得过宋国的大军。 这一场混战打了一夜,四家人马被宋兵杀得七零八落。公子元怕世子昭进了国,自己会遭殃,就趁着混乱带着几个心腹,逃到卫国避难去了。公子潘、公子商人收拾残兵败将退回城里,可宋兵紧跟在后面,他们来不及关门。崔夭赶着车,载着世子昭长驱直入,进了城。 上卿国懿仲听说四家兵败,世子已经进城,就召集百官,和高虎一起拥立世子昭即位,把这一年定为元年,这就是齐孝公。孝公继位后,论功行赏,提拔崔夭为大夫,还拿出很多金银财宝,重重犒劳宋军。 襄公在齐国境内停留了五天,才返回宋国。 这时候鲁僖公带着大军来救无亏,听说孝公已经即位,半路上就回去了。从此鲁、齐两国结下了仇怨,按下不表。 再说公子潘和公子商人商量,把出兵抵抗的事情都推到公子元身上。国、高两位老臣心里明白,这四家是同谋,为了让孝公消除怨恨,和他们修好,就只惩办带头叛乱的雍巫、竖刁两个人的罪,把他们的党羽全都赦免,不再追究。 这年秋天八月,把桓公葬在牛首堈,一下子修了三座大坟。把晏蛾儿葬在旁边,另外起了一座小坟。又因为无亏、公子元的缘故,把长卫姬、少卫姬两宫的内侍和宫女,全都让她们殉葬,死了好几百人。 后来到了晋朝永嘉末年,天下大乱,有个村民挖开桓公的坟墓,看到坟墓前面有个水银池,寒气逼人,人根本不敢进去。过了好几天,寒气渐渐消散,就牵着一条猛犬走进坟墓,在里面找到几十斛金蚕,还有珠襦玉匣、彩色丝绸和兵器,数都数不过来。坟墓里骸骨乱七八糟,都是殉葬的人。由此可见孝公当年葬父是多么隆重。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有个叫髯仙的诗人为此写了一首诗: 疑冢三堆峻似山,金蚕玉匣出人间。 从来厚蓄多遭发,薄葬须知不是悭。 话说两头。宋襄公自从打败了齐兵,送世子昭回国当了国君,就自以为立下了不世之功,于是就想召集诸侯,取代齐桓公当盟主。他又怕大国不听招呼,就先约了滕、曹、邾、鄫这些小国,在曹国的南边结盟。曹、邾两国国君先到了,滕子婴齐才来。宋襄公不许婴齐参加结盟,把他关在一间屋子里。鄫君害怕宋国的威严,也来参加会盟,可是已经迟到了两天。 宋襄公就问群臣:“我刚刚倡导结盟,鄫国这个小国竟然敢怠慢,迟到了两天,不重重惩罚他,怎么能树立我的威信呢?” 大夫公子荡上前说:“以前齐桓公南征北战,可就是没有征服东夷这些部落。您要是想在中原称霸,就得先征服东夷;要想征服东夷,就得用鄫子。” 襄公疑惑地问:“怎么用他呢?” 公子荡回答说:“睢水边上,有个神能呼风唤雨,东夷都为他立了神社祭祀,一年四季都不缺礼。您要是真用鄫子当祭品,去祭祀睢神,不但神会降福,东夷人听说了,都会说您能决定诸侯的生死,谁还不害怕,不来归附呢?然后再借着东夷的力量,去征服诸侯,霸业就成了。” 上卿公子目夷赶忙劝阻说:“不行,不行。古代小事都不用大牲口祭祀,这是看重生命,何况是用人呢?祭祀,是为了给人祈福。杀人去祈求人的幸福,神肯定不会享用祭品。而且国家有固定的祭祀典礼,是宗伯掌管的。睢水河神不过是个妖鬼罢了!东夷人的祭祀风俗,您也去跟着祭祀,这也不能说明您就比东夷人强,那谁又肯归附您呢?齐桓公主盟四十年,帮助灭亡的国家复国,让断绝祭祀的家族延续香火,每年都对天下有恩德。现在您才刚刚举行一次盟会,就要杀诸侯去讨好妖神。我看诸侯们只会害怕而背叛您,不会来归附您。” 公子荡却不以为然地说:“子鱼您这话就错了。您想啊,国君您图谋霸业的方法和齐桓公不一样。齐桓公治理国家二十多年,然后才主持盟会;您能等那么久吗?慢的时候用德行感化,急的时候就得用威严震慑。快慢的顺序,不能不考虑清楚啊!不向夷人学习,夷人就会怀疑我们;不威慑诸侯,诸侯就会轻视我们。国内被轻视,国外被怀疑,还怎么成就霸业呢?以前周武王砍下商纣王的脑袋,挂在太白旗上,才得了天下,这可是诸侯对天子做的事。对一个小国的国君,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您一定要这么做!” 襄公心里本来就急于想当诸侯盟主,就不听目夷的话。让邾文公抓住鄫子杀了,然后煮了去祭祀睢水之神,还派人去召集东夷的首领,都到睢水边来参加祭祀。东夷人向来不习惯宋国的政令,没有一个来的。滕子婴齐吓坏了,派人送了很多财物来请求释放,襄公这才放了婴齐。 曹国大夫僖负羁对曹共公襄说:“宋国又急躁又残暴,肯定成不了事,咱们不如回去吧。”共公就告辞回国,连地主之礼都没尽。 襄公大怒,派人去责备他说:“古代国君相见,都有肉干、粮食、牲口等礼物,用来增进宾主之间的友好。我在你的国境上停留,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军将士,都还不知道主人的心意呢。你好好想想吧。” 僖负羁回答说:“安排住处,送上食物,这是朝聘的常礼。现在您因为公事到我国南部边境,我急忙赶来听候吩咐,还没顾得上其他的。现在您责备我没有尽地主之礼,我实在惭愧,还请您原谅。”曹共公说完就回去了。 襄公更加生气,传令出兵攻打曹国。公子目夷又劝阻说:“以前齐桓公会盟的时候,足迹遍布各国。送给诸侯的礼物丰厚,对诸侯的要求却很少,不责怪他们没有尽力,也不惩罚他们做得不够好,这是为了体谅别人的难处,照顾别人的感情。曹国缺少礼节,对您并没有什么损害,何必出兵攻打呢?” 襄公根本不听,派公子荡带着三百辆战车,去攻打曹国,包围了曹国的都城。僖负羁随机应变,布置防守,和公子荡对峙了三个月,公子荡也没能取胜。 这时候,郑文公第一个去朝拜楚国,还约了鲁、齐、陈、蔡四国国君,和楚成王在齐国境内结盟。 宋襄公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一来担心齐、鲁两国当中,会有人出来争当盟主,宋国就没法和他们竞争了;二来又怕公子荡攻打曹国失利,挫了锐气,被诸侯笑话。于是就把公子荡召回来,曹共公也怕宋国军队再来,派人到宋国谢罪。从此宋、曹两国又和好如初。 再说宋襄公一心想当霸主,看到小国诸侯纷纷不服,大国反而和楚国结盟,心里又气又急,就和公子荡商量。公子荡说:“现在的大国,没有超过齐、楚的。齐国虽然是以前的霸主之后,可刚刚经历内乱,国家势力还没有恢复;楚国虽然僭越称王,可刚刚和中原各国打交道,诸侯们都有点怕它。您要是真舍得用谦卑的言辞、丰厚的礼物,去向楚国请求让诸侯归附,楚国肯定会答应。借着楚国的力量来召集诸侯,再借着诸侯的力量来压制楚国,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公子目夷又劝阻说:“楚国已经有诸侯归附了,怎么会帮我们;我们向楚国请求让诸侯归附,楚国又怎么会屈居我们之下。我担心这样会挑起争端啊。” 襄公不这么认为,立刻派公子荡带着丰厚的礼物去楚国,请求拜见楚成王。成王问他来干什么,答应明年春天,在鹿上这个地方相会。公子荡回来报告襄公,襄公说:“鹿上是齐国的地方,不能不告诉齐侯。”又派公子荡去齐国修好,说了楚王约定相会的事情,齐孝公也答应了。这一年是宋襄公十一年,也就是周襄王十二年。 第二年春天正月,宋襄公先到鹿上,筑起盟坛等待齐、楚两国国君。 二月上旬,齐孝公才到。襄公因为自己有送孝公回国即位的功劳,见面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孝公感激宋国的恩德,也很周到地尽了地主之礼。 又过了二十多天,楚成王才到。宋、齐两国国君接见他的时候,按照爵位排次序,楚国虽然僭越称王,实际上是子爵,所以宋公排在最前面,齐侯其次,楚子在最后,这是宋襄公定的位次。到了会盟那天,大家一起登上鹿上的盟坛。襄公毫不犹豫地以盟主自居,先拿起牛耳,一点都不谦让;楚成王心里很不高兴,勉强接受了歃血仪式。 襄公拱着手说:“我兹父有幸继承先代的事业,作为周王室的宾客。我不自量力,想重新恢复盟会的制度,又怕人心不齐,所以想借二位国君的威望,在我国的盂地会合诸侯。就定在秋天八月吧,如果二位国君不嫌弃,能够带头号召诸侯,来参加盟会,我愿意世世代代和二位国君保持兄弟般的友好关系,从殷商的先王以下,都会感激二位国君的恩赐,又岂止是我一个人呢?” 齐孝公拱着手请楚成王先说,成王也拱着手请孝公先说,两位国君互相推让,很久都没有决定。 襄公着急地说:“二位国君要是不嫌弃我,就一起在盟书上签字吧。”于是拿出会盟的文书,却不先递给齐孝公,而是径直走向楚成王求其署名。孝公见状,心里顿时像吞了只苍蝇般不是滋味,暗忖这宋襄公可真会做人,明摆着厚此薄彼嘛。楚成王接过文书,抬眼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召集诸侯举行盟会之事,效仿齐桓公的衣裳之会,不动兵戈,末尾处宋襄公已然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楚成王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对襄公说:“诸侯嘛,君自个儿就能召集来,何必非得拉上我呢?” 襄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郑、许两国长期在君之庇护下,而陈、蔡两国近来又与齐结盟。若不仰仗君之威名,我怕这事儿得黄,所以才来求君帮忙。” 楚成王不紧不慢地说:“如此说来,齐君应当先署名,然后才轮到我。” 孝公却双手一摊,耸耸肩说:“我齐国如今在宋君面前,就像个小跟班,那些诸侯我可请不动,唯有楚国之威令能行,我就凑个数,签不签这字也没啥要紧。”说罢,便不肯提笔署名。 其实呀,齐孝公心里那点小九九,众人皆知,无非是不满宋襄公先捧楚国而冷落自己,所以故意使性子呢。可宋襄公呢,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孝公是真心感激自己,实心实意地谦让,于是便美滋滋地收起文书,藏了起来。三位国君在鹿上又唠唠叨叨了好些日子,这才各自回宫。 且说楚成王回到楚国,将此事告知令尹子文。子文一听,皱着眉头说:“宋君这也太张狂了,大王您为何还答应去参加会盟呢?” 楚王哈哈一笑,道:“我早就想在中原地区当老大了,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如今宋公搞这个衣裳之会,我正好趁机拉拢诸侯,何乐而不为呢?” 大夫成得臣眼珠一转,上前献计:“宋公那家伙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还特别容易轻信别人,没啥心眼。咱们不如在盟会上设下伏兵,把他给活捉了,这多好玩。” 楚王眼睛一亮,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子文却有些担忧地说:“咱都答应人家去会盟了,却在会上搞偷袭,这不是砸自己招牌,让天下人说咱不讲信用嘛,以后还咋让诸侯服咱?” 成得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宋公一心想当盟主,肯定会在会上对诸侯们指手画脚,那些诸侯又不了解他,肯定没人搭理他。咱们把他劫了,既能显示咱的威风,回头再把他放了,又能落个好名声,诸侯们一看宋公这么窝囊,不投奔咱楚国还能去哪儿?要是为了那点小信用而坏了大事,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子文听了,无奈地摇摇头说:“子玉啊,你这脑瓜子转得可真快,我是自叹不如。” 楚王当下便任命成得臣、斗勃二人为将,各自挑选五百名勇士,天天操练,就等着在盟会上大显身手,劫盟之计,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宋襄公从鹿上回来后,那脸上简直像开了花,整天喜气洋洋的,对公子目夷眉飞色舞地说:“楚国已经答应帮我召集诸侯啦,我这盟主之位,稳如泰山!” 目夷看着他那得意忘形的模样,心里直叹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楚国人那是啥德行,您还不清楚?他们就像那深山里的野狼,心思难测。您就光听他们嘴上说说,可没摸透他们心里咋想的,我看您呐,迟早得吃亏。” 襄公却不以为然,白了目夷一眼,说:“你呀,就是想得太多,整天疑神疑鬼的。我宋襄公一向以忠信待人,他们怎么会忍心欺骗我呢?”说罢,便不再理会目夷的劝告,自顾自地忙着发通知召集诸侯。还提前派人到盂地大兴土木,筑起高高的坛场,把公馆修得金碧辉煌,仓库里堆满了粮草,就等着各国诸侯和他们的军马到来,那招待的规格,简直比五星级酒店还高,啥好吃的好用的,应有尽有。 眨眼间就到了秋七月,宋襄公美滋滋地坐着车,准备去赴会。目夷心急如焚,又跑过来劝阻:“楚国兵力强盛,而且不讲道义,您至少得带点兵车防身啊。” 襄公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声说:“我和诸侯们都约好了是‘衣裳之会’,大家都不带兵车,要是我自己带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以后还咋在诸侯面前混?” 目夷不死心,又说:“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带兵车,那我带一百辆兵车埋伏在三里之外,以防万一,行不?” 襄公双手抱胸,坚决地说:“你带兵车和我带有啥区别?不行,绝对不行。”临出发的时候,襄公又担心目夷在国内起兵接应,破坏了自己坚守的信义,于是硬拉着目夷一起去。目夷无奈地叹口气,说:“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去就去吧,权当是陪你走一趟。”于是君臣二人一同前往会盟之地。 楚、陈、蔡、许、曹、郑六国之君,都按时到了,唯独齐孝公心里还窝着一团火,不太乐意来,鲁僖公又因为没和楚国建交,所以这两位国君都没露面。襄公使接待人员把六国诸侯迎接到各自的公馆休息。 手下人回来报告说:“各国诸侯都坐的是普通马车,楚王的侍从虽然多,但也都是乘车而来。”襄公一听,乐不可支,拍着胸脯说:“我就知道楚国不会骗我,他们还是很守信用的嘛。” 太史选了个黄道吉日举行盟会,襄公赶忙派人通知各国。提前好几天,就把坛上负责各种事务的人员安排得妥妥当当。到了那天凌晨五更,坛上坛下都点起了大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坛的旁边,还专门设置了休息的地方。襄公早早地就到了,在那儿等着,陈穆公、蔡庄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五位诸侯,陆陆续续地也来了。等了好久,天都快亮了,楚成王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襄公赶忙按照地主之谊,和大家客客气气地谦让了一番,然后分别从左右两边的台阶登上盟坛。 右边台阶是宾客走的,众诸侯都不敢抢在楚成王前面,纷纷谦让,让成王第一个上去。成得臣、斗勃二将紧紧跟随,其他诸侯也各自带着随从,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 左边台阶是主人走的,只有宋襄公和公子目夷君臣二人。刚要上台阶的时候,还能论个宾主之礼,可等上了盟坛,要杀牲口歃血为盟,对天发誓,在盟书上签名的时候,就得推选盟主了,这盟主之位可是重中之重。宋襄公眼巴巴地瞅着楚王,指望他能主动开口推举自己,眼睛都快瞪直了。可楚王呢,却像个闷葫芦似的,低着头不吭声。陈、蔡等国的诸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不敢先说话。 襄公等得不耐烦了,心里那火苗蹭蹭往上冒,干脆一咬牙,挺身而出,大声说:“今天咱们聚在这儿,我宋襄公就是想重振先伯主齐桓公的霸业,让各国君主安心,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大家都别打仗了,一起共享太平盛世,你们觉得咋样?”诸侯们还没来得及回应,楚王就大踏步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君这话听起来挺美,不过这盟主之位,今天该归谁呢?” 襄公胸脯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那自然是有功的论功行赏,没功的就按爵位高低来排,还有啥好说的?” 楚王嘿嘿一笑,说:“我这楚王的名号虽说有点水分,可好歹也当了这么久了。宋国虽说地位尊贵,可到底还是个公爵,怎么能排在我这王爵前面呢?我看这盟主之位,我就不客气地先占了。”说完,就大摇大摆地站到了第一个位置上。 目夷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悄悄拉了拉襄公的衣袖,示意他先忍一忍,再想办法。 襄公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原本以为盟主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楚王突然来这么一出,这简直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气得脸色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冲着楚王就嚷嚷:“我宋襄公可是沾了先代的光,忝列上公之位,周天子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这楚王的名号本就是僭越,怎么能拿个假王来压我这真公呢?” 楚王也不示弱,翻了个白眼说:“我既然是假王,那你当初为啥请我来这儿?” 襄公气得跳脚:“你能来,那是因为在鹿上咱们就说好了的,可不是我瞎忽悠你。” 成得臣在旁边一看,时机成熟,立马大喝一声:“今天这事儿,咱也别争了,就问问各位诸侯,你们是冲着楚国来的,还是冲着宋国来的?” 陈、蔡等国平日里就对楚国怕得要死,这时候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是奉了楚国的命令,不敢不来啊。” 楚王一听,哈哈大笑,那笑声震得盟坛都好像晃了晃,对着襄公说:“宋君啊,你还有啥话说?” 襄公这下可傻了眼,本想和楚王好好理论理论,可楚王根本就不跟他讲道理,只认拳头。他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可身边连个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只见成得臣、斗勃二人迅速脱掉礼服,露出里面的重重铠甲,腰间还各插着一面小红旗。他俩把旗朝着坛下一挥,好家伙,楚王带来的那上千名随从,就像一群饿狼扑食一般,瞬间都脱掉外衣,露出明晃晃的兵器,一窝蜂地涌上盟坛。 各国诸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魂飞魄散。成得臣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宋襄公的两只袖子,和斗勃一起指挥着那些甲士,把坛上摆放的那些珍贵的玉帛器皿等抢了个精光。负责盟会事务的人员们吓得四处逃窜,乱成一团。宋襄公看到公子目夷还在自己身边,急忙压低声音说:“悔不该不听你的话,这下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赶紧回去守着国家,别管我了。”目夷心里明白,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于是趁着混乱,像只兔子似的逃回了宋国。只是这宋襄公被楚人死死抓住,他到底能不能脱身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4章 宋襄公来了 话说那楚成王假装老老实实地坐着普通马车去赴会,嘿,他带的那些随从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壮小伙儿,衣服里头都藏着铠甲,身上还带着各种暗器,全是成得臣、斗勃训练出来的,一个个如狼似虎,勇猛得很。而且,他还安排蔿吕臣、斗般二将带着大队人马在后面跟着,就等着到时候大干一场。可宋襄公呢,就像个傻狍子似的,啥都没察觉,一头就钻进了人家设好的圈套里,这可真是“没心人遇有心人,要脱身时难脱身”咯。楚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襄公,那些甲士们就跟土匪进村似的,把公馆里准备用来招待大家的好东西,还有仓库里的粮食,抢了个精光,连宋襄公的车马都被楚国给霸占了。 陈、蔡、郑、许、曹这五位诸侯,吓得腿都软了,谁都不敢吭声,更别说上去帮忙说句公道话了。楚成王把众诸侯都叫到馆舍去,当着大家的面,掰着手指头数落宋襄公的六大罪状,说道:“你呀,趁着齐国办丧事就去攻打人家,还擅自废立国君,这是第一条罪;滕子就因为来参加会盟稍微晚了点,你就把人家给关起来羞辱,这是第二条罪;你竟然用人去代替牲口,祭祀那些乱七八糟的邪神,这是第三条罪;曹国不过就是没尽到地主之谊,这么点小事儿,你却仗着自己厉害就去围攻人家,这是第四条罪;你宋国都是殷商亡国的后代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天象都给你警示了,你还想着当霸主,这是第五条罪;你求我帮你召集诸侯,可到了会上却妄自尊大,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这是第六条罪。老天爷都看不惯你了,让你傻乎乎地一个人来赴会。我今天带着上千辆战车,上千员猛将,非得把睢阳城踏平了不可,给齐、鄫各国报仇。诸位就先在这儿待着,看我怎么拿下宋国,到时候再和大家痛痛快快喝上十天酒。”众诸侯听了,都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不敢说个“不”字。 襄公呢,嘴巴就像被缝住了一样,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像木雕泥塑的,只有两行眼泪在那儿吧嗒吧嗒地掉。没一会儿,楚国的大军就都到齐了,号称有千辆战车,其实也就五百辆。楚成王犒劳了军士们,就下令拔营出发,带着宋襄公,浩浩荡荡地朝着睢阳城杀过去了。其他列国诸侯呢,都奉了楚王的命令,在盂地驻扎着,谁也不敢回去。史官还为此写了首诗来讥笑宋襄公的愚蠢,诗是这么写的: 无端媚楚反遭殃,引得睢阳做战场。 昔日齐桓曾九合,何尝容楚近封疆。 再说说公子目夷,他从盂地盟坛上像脚底抹油似的逃回国后,赶忙去找司马公孙固,把宋公被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楚国的大军说不定啥时候就到了,咱们得赶紧调兵遣将,上城防守啊。” 公孙固皱着眉头说:“国家可不能一天没有国君,公子您得先暂时代理国君的位置,这样才能发号施令,赏罚分明,大家才会听话。”目夷凑到公孙固耳边,悄悄地说:“楚国人抓了咱们国君,就是想拿他来要挟我们。咱们得这么这么办,楚国人才会乖乖地把国君放回来。” 公孙固一听,眼睛一亮,说道:“您这主意太妙了。”于是就对群臣们说:“咱们国君恐怕是回不来了。我看咱们应该推举公子目夷来主持国家大事。” 群臣们都知道目夷是个贤能的人,一听这话,都高兴得不得了。公子目夷到太庙祭告了祖先,然后就大模大样地坐在国君的位置上开始摄政。这一下,宋军可就有了主心骨,士兵们个个都精神抖擞,防守得那叫一个严密,睢阳各个城门,都被守得像铁桶一样,水泄不通。 刚安排好一切,楚王的大军就到了。扎下营寨后,楚王派将军斗勃到城前喊话,说:“你们国君已经被我抓起来了,他的生死可就在我一念之间。你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乖乖地献上土地投降,这样还能保住你们国君的一条小命。” 公孙固站在城楼上,大声回答道:“多亏了祖宗神灵保佑,我们国人已经立了新国君了。国君的生死随你们便,想要我们投降,门儿都没有!” 斗勃一听,瞪大了眼睛,说:“你们国君还活着呢,怎么能又立一个国君呢?” 公孙固理直气壮地说:“立国君就是为了保住国家啊。国家不能没有主人,不立国君怎么行呢?” 斗勃又说:“我们可以把你们国君送回去,不过你们怎么报答我们呢?” 公孙固冷笑一声,说:“旧国君被你们抓了,已经让国家蒙羞了。就算他回来,也不能再当国君了。他回不回来,都得听你们楚国的。要是你们想打仗,我们城里的战车可都还好好的,随时奉陪,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斗勃看公孙固回答得这么硬气,只好回去报告楚王。楚王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大喊一声:“给我攻城!”城上的宋军也不含糊,箭像雨点一样射下来,石头也不停地往下砸,楚国士兵可倒了霉了,死伤了不少。就这样连攻了三天,楚国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干瞪眼没办法。楚王气得直跺脚,说:“他们国家既然不要宋君了,干脆把他杀了算了。” 成得臣赶忙劝道:“大王您之前因为宋襄公杀鄫子而指责他,现在要是您杀了宋公,不就跟他一样了吗?杀了宋公就像杀个普通人似的,还得不到宋国,反而白白招人怨恨,不如把他放了吧。” 楚王皱着眉头说:“攻不下宋国,又把他们国君放了,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成得臣眼珠一转,说:“臣有个主意。现在没参加盂地会盟的,就只有齐、鲁两国。齐国和我们已经两次交好,不用太在意;鲁国可是个讲礼义的国家,一直帮着齐国称霸,根本不把咱们楚国放在眼里。要是我们把在宋国抢到的战利品送到鲁国去,请鲁君到亳都来相会,鲁国看到宋国的俘虏,肯定吓得不轻,肯定会乖乖来的。鲁国和宋国是葵邱同盟的国家,而且鲁侯很贤明,肯定会为宋国求情。我们卖鲁君一个人情,这样一来,我们不就一下子把宋、鲁两国都拉拢过来了吗?” 楚王一听,乐了,拍手大笑道:“子玉啊,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儿,这主意太棒了!”于是就下令退兵,驻扎在亳都。 派宜申当使者,带着好几车战利品,到曲阜去向鲁国报捷,信上写着: 宋公傲慢无礼,寡人已幽之于亳,不敢擅功,谨献捷于上国,望君辱临,同决其狱。 鲁僖公看了信,吓得脸都白了,心里想:“这可真是兔死狐悲啊,宋国倒霉,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鲁国了。”他心里明白,楚使来献捷,话里话外都是吓唬人的意思,可鲁国弱小,楚国强大,要是不去赴会,楚国一生气,派兵来攻打,那可就惨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没办法,只好好好招待宜申,先写了封回信,派人快马加鞭送给楚王,说:“鲁侯一定遵命,马上就去赴会。” 鲁僖公随后就出发了,大夫仲遂跟着一起去。到了亳都,仲遂因为宜申提前打过招呼,就私下里先去见了成得臣,偷偷拜托他在楚王面前多美言几句,多多关照。成得臣就带着鲁僖公去见楚成王,大家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互相表达敬意。这时候,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也都从盂地赶来相会,加上鲁僖公,一共六位诸侯,聚在一起商量事儿。 郑文公率先发言,说想尊楚王为盟主。其他诸侯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声。鲁僖公却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盟主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得有仁义之名,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才行。现在楚王仗着自己兵多,偷袭抓住了上公,只有威风,没有德行,大家心里都害怕,都不服气。我们鲁国和宋国可是有同盟之谊的,要是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只知道讨好楚国,肯定会被天下的英雄豪杰笑话。楚国要是能把宋公放了,继续和我们友好相处,我鲁僖公绝对唯命是从!” 众诸侯一听,都纷纷点头,说:“鲁侯说得太对了!”仲遂偷偷把这话告诉了成得臣,成得臣又转告给楚王。楚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诸侯们都拿盟主的大义来指责我,我也不能不听啊。”于是就在亳郊又重新筑了个盟坛,定在十二月癸丑日,歃血盟誓,一起赦免宋国的罪过。 约会定好了,前一天就把宋襄公给放了,让他和众诸侯相见。宋襄公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别提多难受了,可又不得不向诸侯们道谢。 到了盟会那天,郑文公拉着众诸侯,一个劲儿地请楚成王登坛主盟。成王得意洋洋地拿起牛耳,宋、鲁以下的诸侯们一个接一个地歃血。襄公站在那儿,气得浑身发抖,可又不敢吭声,只能在心里把楚国人和郑文公骂了个狗血喷头。盟会结束后,诸侯们就各自散了。 宋襄公听说公子目夷已经当了国君,气得要跑到卫国去避难。这时候,公子目夷派的使者到了,对他说:“臣之所以代理君位,是为了给国君您守住国家啊。国家本来就是国君您的,您为什么不回来呢?”没一会儿,国君的车马仪仗都准备好了,恭恭敬敬地把襄公接了回去。目夷也很识趣,乖乖地回到臣子的位置上。 胡曾先生评论说,宋襄公能被放回来,全靠公子目夷足智多谋,镇定自若,根本没把旧君的位置放在心上。要是他当时慌了神,急着求楚国放回襄公,楚国肯定会把襄公当成宝贝,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呢。后来有人写诗称赞目夷,诗是这么写的: 金注何如瓦注奇?新君能解旧君围。 为君守位仍推位,千古贤名诵目夷。 还有人写诗说这六位诸侯公然讨好楚国,求楚国放了宋国,简直就是把中原各国的控制权,拱手送给了楚国,楚国眼里哪还有中原各国啊?诗是这样的: 从来兔死自狐悲,被劫何人劫是谁? 用夏媚夷全不耻,还夸释宋得便宜。 宋襄公一心想当霸主,结果被楚国人耍得团团转,还受了这么大的耻辱,心里那个恨啊,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深入骨髓,可又没办法报仇。他又怪郑伯带头倡议尊楚王为盟主,气得火冒三丈,正想找郑国的麻烦。这时候,周襄王十四年春三月,郑文公到楚国去朝拜。宋襄公一听,暴跳如雷,立刻发动全国的兵力,亲自去讨伐郑国。他让上卿公子目夷辅佐世子王臣守城。目夷赶忙劝阻道:“楚、郑两国关系正热乎着呢,宋国要是去攻打郑国,楚国肯定会来救郑国,咱们这次去恐怕打不赢。不如好好修养德行,等待时机,这才是上策。” 大司马公孙固也跟着劝。 襄公眼睛一瞪,生气地说:“司马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公孙固吓得不敢再吭声。 于是宋军就出发去攻打郑国。襄公亲自率领中军,公孙固当副手,大夫乐仆伊、华秀老、公子荡、向訾守等都跟着一起去。 宋国的探子得到消息,赶紧报告给郑文公。文公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派人向楚国求救。楚成王说:“郑国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我得赶紧去救他。” 成得臣却上前说:“救郑不如伐宋。” 楚成王一愣,问道:“为啥呢?” 成得臣解释道:“宋公被咱们抓了一次,宋国人都吓破胆了。现在他居然不自量力,带着大军去攻打郑国,宋国国内肯定空虚。咱们趁机去攻打宋国,宋国肯定害怕。这不用打就知道谁胜谁负了。要是宋国撤兵回来自救,他们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咱们以逸待劳,还不是想怎么赢就怎么赢?” 楚王一听,觉得有道理,就任命成得臣为大将,斗勃当副手,出兵攻打宋国。 宋襄公正和郑国僵持不下的时候,得到了楚国出兵的消息,只好日夜兼程往回赶,在泓水之南扎营,准备抵挡楚国。成得臣派人下战书。公孙固对襄公说:“楚国军队来,是为了救郑国。咱们要是放弃攻打郑国,向楚国求和,楚国肯定会退兵。千万不能和他们打仗啊。” 襄公却梗着脖子说:“当年齐桓公都能兴兵伐楚,现在楚国来攻打我们,我们却不和他们打,还怎么继承齐桓公的霸业呢?” 公孙固着急地说:“臣听说‘一姓不再兴’,老天爷早就抛弃殷商了,您想让宋国再次兴盛,这可能吗?而且咱们的铠甲不如楚国的坚固,兵器不如楚国的锋利,士兵也不如楚国的强壮,宋国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楚国人,您凭什么觉得能打赢楚国呢?” 襄公却不以为然,拍着胸脯说:“楚国人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他们不懂仁义;我虽然兵力不足,但是我仁义满满。当年周武王带着三千虎贲军,就打败了殷商亿万大军,靠的就是仁义。我作为有道之君,怎么能躲避无道之臣呢?我要是这么做了,还不如死了算了。”于是就在战书的末尾批复,约定十一月朔日,在泓阳交战,还让人在自己的车上竖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仁义”两个大字。 公孙固在旁边听了,心里暗暗叫苦,私下里对乐仆伊说:“打仗是要杀人的,可主公却老说仁义,我都不知道他的仁义在哪儿。老天爷是不是把主公的脑子给弄坏了?我看这次可危险了。咱们得小心点,千万别把国家给搞没了。” 到了交战那天,公孙固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跑去请求襄公早点布阵,严阵以待。 再说说楚将成得臣,他在泓水之北扎营。斗勃建议说:“咱们五更天就过河进攻吧,免得宋人先布阵,挡住我们的去路。” 成得臣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宋公那个人死脑筋,迂腐得很,根本就不懂兵法。我们早过河早打,晚过河晚打,有什么好怕的?” 天亮了,楚国的士兵才陆陆续续开始渡河。公孙固赶紧跑到襄公跟前,着急地说:“楚兵天亮才开始渡河,明显是轻视我们。现在他们一半人在河里,一半人在岸上,咱们趁这个时候冲过去,就能用全部兵力对付他们一半的人。要是等他们都过河了,咱们人少,肯定打不过,这可怎么办呢?” 襄公却指着那面大旗,生气地说:“你没看见‘仁义’这两个字吗?我堂堂正正地打仗,怎么能在人家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去攻击呢?这不是乘人之危吗?”公孙固听了,心里又凉了半截,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没一会儿,楚国士兵都渡过河了,成得臣戴着华丽的帽子,系着漂亮的玉缨,穿着绣袍软甲,腰里挂着雕弓,手里拿着长鞭,指挥着军士们,不慌不忙地东西布阵,那派头,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公孙固又跑到襄公面前,急切地说:“楚国刚摆好阵势,还没站整齐呢,咱们赶紧击鼓进攻,他们肯定会乱。” 襄公一听,气得脸都绿了,一口唾沫吐到公孙固脸上,骂道:“呸!你就想着占这点小便宜,难道不顾及我一直坚守的仁义吗?我堂堂之阵,怎么能在敌人还没列好队的时候就击鼓进攻呢?这像什么话!”公孙固被骂得狗血喷头,心里彻底绝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越来越糟。 楚国的阵势摆好了,人强马壮,漫山遍野都是楚军,宋兵们都吓得脸色苍白。 襄公这才下令击鼓进攻,楚国军中也同时击鼓。襄公自己挥舞着长戈,带着公子荡、向訾守二将,还有一群门官,驾着车就朝着楚阵直冲过去。成得臣一看,来势汹汹啊,不慌不忙地暗中传令,打开阵门,只放襄公这一队车骑进来。 公孙固在后面拼命赶上,想要保护襄公,可这时候襄公已经杀进阵里。只见一员上将挡住阵门,扯着嗓子喊道:“有本事的快来决战!”这员将乃是斗勃。公孙固眼睛瞪得像铜铃,怒发冲冠,挺着戟就直刺斗勃。斗勃也不含糊,立马举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大战了不到二十回合。这时候,宋将乐仆伊引军杀到,斗勃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神。恰好阵中又冲出一员上将蔿氏吕臣,截住乐仆伊厮杀起来。公孙固瞅准这个空当,猛地拨开斗勃的刀头,像一阵风似的驰入楚军阵中。 斗勃哪肯罢休,提着刀在后面紧追不舍。说时迟那时快,宋将华秀老又赶到了,一把牵住斗勃,两人就在阵前杀得难解难分。公孙固在楚阵中左冲右突,那真是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兴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望见东北角上甲士密密麻麻,像树林一样,围得水泄不通,心里一紧,觉得襄公肯定在那儿有危险,于是快马加鞭赶过去。正好遇到宋将向訾守,只见他满脸是血,像个血人似的,看到公孙固,急得大喊:“司马可速来救主!”公孙固二话不说,跟着訾守就往包围圈里冲。 等杀进重围一看,哎呀我的妈呀,只见那些门官们一个个都身负重伤,可还是咬着牙,和楚军拼死搏斗,没有一个退缩的。为啥呢?原来襄公平时对下人们那是恩重如山,关怀备至,所以这些门官们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楚军看到公孙固如此英勇,心里有点发怵,稍稍往后退了退。公孙固上前一看,公子荡要害部位被楚军刺伤,躺在车下,已经奄奄一息。再一看,那面“仁义”大旗也被楚军夺去了,在风中飘着,仿佛在嘲笑宋襄公的愚蠢。 襄公自己也惨不忍睹,身上被楚军砍了好几刀,右股还中了一箭,箭把膝筋都射断了,疼得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根本站不起来。公子荡看到公孙固来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虚弱地说:“司马好扶主公,吾死于此矣。”说完,头一歪,就断了气。公孙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悲痛万分。 他强忍着泪水,把襄公扶到自己车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襄公,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奋勇杀出重围。向訾守在后面断后,门官们也紧紧地簇拥着,大家一边和楚军厮杀,一边拼命往回跑。好不容易脱离了楚阵,再一看,那些门官们全都壮烈牺牲了,一个都没剩下。宋国的战车也损失惨重,十辆里面有八九辆都被楚军缴获或者摧毁了。乐仆伊、华秀老看到宋公已经脱离危险,也不敢恋战,各自逃回宋国。成得臣一看宋军大败,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乘胜追击,宋军被打得丢盔弃甲,那些辎重器械,扔得到处都是,都成了楚军的战利品。公孙固带着襄公,连夜马不停蹄地奔回宋国。 宋兵战死的消息传回国内,那些战死士兵的父母妻子们,都悲痛欲绝,在城门外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襄公:“你这个昏君,不听司马的话,害死了我们的亲人,你拿什么赔给我们!”襄公在宫里听到这些怨言,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寡人将以仁义行师,岂效此乘危扼险之举哉?”可老百姓们才不管他这些大道理呢,都在背后讥笑他,说他假仁假义,活该倒霉。 后来,人们说起宋襄公的事儿,都觉得他就是因为太执着于所谓的仁义,结果失了人心,最后把国家都搞衰败了,说的就是泓水之战这档子事。有个叫髯翁的诗人为此还写了一首诗感叹道: 不恤滕鄫恤楚兵,宁甘伤股博虚名。 宋襄若可称仁义,盗跖文王两不明。 楚兵大获全胜,再次渡过泓水,高奏凯歌,得意洋洋地回国。刚出宋国国界,哨马就来报告:“楚王亲率大军来接应,现在驻扎在柯泽。” 成得臣一听,不敢耽搁,立刻赶到柯泽去拜见楚王,向他献上战利品。楚成王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明天郑君将带着他的夫人,来这儿慰劳咱们大军,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炫耀炫耀这些战果。” 原来啊,郑文公的夫人芈氏,是楚成王的妹妹,也就是文芈。她因为兄妹情深,坐着辎车,跟着郑文公一起来到柯泽,和楚王相会。楚王得意地把缴获的那些战利品都摆出来,让他们看。郑文公夫妇赶紧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地向楚王称贺,还拿出好多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犒赏楚军。郑文公又恭恭敬敬地邀请楚王明天到城里赴宴。 第二天一大早,郑文公就亲自出城,像个小弟迎接大哥似的,把楚王迎进城里,在太庙中摆下盛宴。这宴会可不得了,行的是九献礼,这规格,那可是只有天子才能享受的待遇。桌上的食品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还外加笾豆六器,这排场,其他列国见都没见过。 文芈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伯芈,一个叫叔芈,还没嫁人。文芈就带着两个女儿,按照甥礼去拜见舅舅楚王。楚王一看这两个外甥女,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心里乐开了花。郑文公和他的妻女轮番给楚王敬酒祝寿,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楚王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摇摇晃了。楚王醉眼朦胧地对文芈说:“寡人今天可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兄妹对我太好了。妹与二甥,送我一程怎么样?” 文芈不敢拒绝,只好说:“一切听大王吩咐。” 郑文公先把楚王送出城,然后就回去了。文芈和两个女儿,陪着楚王一起回到军营。谁知道啊,这楚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上了文芈的两个女儿长得漂亮,当天晚上就把她俩拉进寝室,干起了禽兽不如的事。文芈在帐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又不敢出声,毕竟楚王的权势太大了,她只能在心里把楚王骂了个遍。第二天,楚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把一半的战利品送给了文芈,还把她两个女儿带回楚国,纳入后宫。郑大夫叔詹知道了这件事,摇头叹息道:“楚王这么胡作非为,肯定不得好死。享受这么高规格的礼仪,却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肯定没有好下场。” 暂且不说楚、宋两国这些糟心事。 再来说说晋公子重耳,他从周襄王八年跑到齐国,这一待就是七年。这期间,齐国发生了好多变故,齐桓公一死,他那些儿子们就为了争国君的位置,打得不可开交,国内乱成了一锅粥。等到齐孝公即位后,又把他老爹以前的政策全给推翻了,去和楚国交好,还和宋国结仇,搞得诸侯们都对齐国不满意,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赵衰他们几个大臣私下里商量说:“咱们当初来齐国,是想着齐国是霸主,能借着齐国的力量帮公子复国。可现在齐国自己都乱套了,诸侯们也都不跟齐国好了,很明显,齐国是不能帮公子实现大业了。咱们不如换个国家,再另做打算。”于是大家就一起去见公子重耳,想跟他说说这件事。 可重耳这时候正沉浸在温柔乡呢,他和齐姜整天卿卿我我,花天酒地,根本就不关心外面的事。众豪杰在外面等了十天,连重耳的面都见不着。魏犨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道:“咱们跟着公子,是觉得他有志向,能成就一番大事,所以不怕吃苦受累,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可现在倒好,在齐国待了七年,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混日子。咱们等了十天都见不到他,还怎么帮他成就大业啊?” 狐偃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都跟我来。”于是众人就一起出了东门,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一个叫桑阴的地方。这里全是老桑树,枝叶茂密,遮天蔽日,阳光都透不进来。赵衰等九位豪杰就在这儿找了个地方,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赵衰皱着眉头说:“子犯啊,你有什么主意吗?” 狐偃想了想说:“公子的命运,可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咱们先商量好,把行装都准备好,等公子一出来,就说请他去郊外打猎,出了齐城,大家一起动手,把他劫走,逼他上路。不过,咱们得先想好去哪个国家。” 赵衰说:“宋国现在正想当霸主,而且他们国君是个好名之人,咱们不如去投奔宋国。要是在宋国不得志,再去秦国、楚国,肯定能找到机会。” 狐偃点点头说:“我和公孙司马有点交情,先看看情况再说。” 众人就在这儿商量了好久,才各自散去。 他们以为这地方偏僻,没人会知道他们的计划。可俗话说得好:“若要不闻,除非莫说;若要不知,除非莫作。”当时姜氏有十几个婢妾正在树上采桑喂蚕,把他们商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些婢妾回宫后,就叽叽喳喳地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姜氏。 姜氏一听,脸色一沉,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不准再提这件事!” 可她心里却不踏实,生怕这些婢妾把消息传出去,坏了大事。于是她一狠心,当天晚上就把这十几个蚕妾都关到一个屋子里,到了半夜,偷偷地派人把她们都杀了,这才把嘴给堵上。然后她跑到重耳房间,把重耳从床上拉起来,着急地说:“你那些手下打算带你去别的国家,有个蚕妾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我怕消息泄露,有人会阻拦,就把她杀了。公子啊,你得赶紧拿个主意,早点离开齐国。” 重耳却满不在乎地说:“人生在世,图个安乐,想那么多干啥?我就打算在齐国待一辈子,哪也不去。” 姜氏苦口婆心地劝道:“自从公子你流亡在外,晋国就没太平过。夷吾那家伙昏庸无道,兵败受辱,晋国的老百姓都不喜欢他,邻国也都不愿意和晋国亲近。这是老天爷给公子你的机会啊。你要是这时候回去,一定能得到晋国,千万不要犹豫了。” 重耳还是舍不得离开姜氏,死活不肯走。 第二天早上,赵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早早地就站在宫门外,让人传话进去:“请公子去郊外射猎。” 重耳还在呼呼大睡呢,听到这话,懒洋洋地让宫人回复说:“公子身体有点不舒服,还没洗漱,不能去。”齐姜一听,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机会,于是赶紧派人把狐偃单独叫进宫里。姜氏屏退左右,看着狐偃,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不是想劫公子离开齐国?我都知道了,别想瞒我。我昨天晚上也劝了公子,可他不听。今晚我设宴,把公子灌醉,你们趁夜用车子把他带出城,这样肯定能成功。” 狐偃一听,又惊又喜,赶紧跪下磕头,感激地说:“夫人深明大义,为了成就公子的大业,竟然能舍弃夫妻之情,这贤德之举,真是千古罕见啊!” 狐偃说完,就告辞出宫,把姜氏的计划告诉了赵衰等人。大家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把车马、人员、兵器、干粮等东西都准备好。赵衰、狐毛等先把东西押到郊外藏起来。只留狐偃、魏犨、颠颉三人,驾着两辆小车,躲在宫门左右,就等着姜氏送信,然后马上行动。这可真是:“要为天下奇男子,须历人间万里程。” 到了晚上,姜氏在宫里摆下丰盛的酒宴,和公子重耳对饮。重耳端起酒杯,疑惑地问:“今天这酒是为啥而设啊?” 姜氏微笑着说:“我知道公子你胸怀大志,不甘心一辈子待在齐国。这酒啊,是为公子饯行的。” 重耳一听,把酒杯放下,摇摇头说:“人生短暂,就像白驹过隙一样,能过得开心自在就行了,何必到处奔波呢?” 姜氏劝道:“只知道贪图安逸,这可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你的那些随从都是忠心耿耿,为你好,你应该听他们的。” 重耳一听,脸一沉,生气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就不想走!” 姜氏看他生气了,也不着急,笑着说:“走,是公子的志向;不走,是公子的感情。这酒本来是为公子饯行的,现在看来,只能留公子再住一晚了。咱们今晚就好好喝一场,怎么样?” 重耳一听,转怒为喜,哈哈一笑,说:“好,那就喝个痛快!”于是夫妇俩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亦乐乎。姜氏还让侍女们唱歌跳舞,给他们助兴。重耳本来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姜氏和侍女们轮番劝酒,没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席上。姜氏赶紧让人拿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派人去叫狐偃。狐偃知道公子已经醉了,急忙带着魏犨、颠颉二人进宫,连被子带重耳一起抬到车上。车上事先铺了厚厚的褥子,把重耳安顿好后,狐偃对着姜氏拜了又拜,感激涕零。 姜氏看着重耳远去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有词为证: 公子贪欢乐,佳人慕远行。 要成鸿鹄志,生割凤鸾情。 狐偃等人赶着两辆小车,趁着黄昏,出了齐城,和赵衰等人会合后,就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大约走了五六十里路,这时候,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鸡也开始打鸣了。重耳在车儿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口干舌燥,就对宫人说:“快拿水来,我渴死了。” 狐偃在旁边驾着车,听到这话,笑着说:“要喝水啊,得等到天亮才行。” 重耳感觉车子摇摇晃晃的,不对劲,就伸手一摸,奇怪地问:“这怎么不是床呢?我怎么在车里?” 狐偃回答说:“公子,这不是床,是车。” 重耳一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是狐偃,顿时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被他们算计了。他气得一把推开被子,坐起来,指着狐偃大骂道:“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把我弄出城,到底想干什么?” 狐偃不慌不忙地说:“我们这是想帮公子得到晋国啊。” 重耳却不领情,生气地说:“还没得到晋,就先失去了齐,我不愿意走!” 狐偃眼珠一转,骗他说:“公子,我们已经离开齐城百里远了。齐侯要是知道公子逃走了,肯定会派兵来追,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重耳一听,更加恼怒,看到魏犨手里拿着戈在旁边侍卫,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戈,朝着狐偃刺去。 不知狐偃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5章 公子重耳周游列国 话说公子重耳怪狐偃用计让他离开齐国,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夺过魏犨的戈就朝着狐偃刺去。狐偃吓得脸都绿了,急忙跳下车,像兔子似的拼命逃窜。重耳也跟着跳下车,举着戈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你个狐偃,竟敢算计我,看我今天不戳你几个透明窟窿!”赵衰、臼季、狐射姑、介子推等一看这架势,也都慌了神,赶忙一起下车,七手八脚地拉住重耳,好说歹说地劝解。重耳这才把戈扔到地上,可还是气呼呼的,胸膛一起一伏,像个拉风箱似的,心里那股子怨气怎么也消不了。 狐偃见重耳消了点火,赶紧“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可怜巴巴地说:“公子啊,您要是杀了我能成就大业,那我就是死了也值了,比活着还痛快!”重耳咬着牙说:“哼!这次出去要是能成功也就罢了,要是成不了,我非得把你这舅舅的肉吃了不可,让你知道算计我的下场!” 狐偃却嬉皮笑脸地回答道:“公子啊,您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要是事儿办不成,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您上哪儿找我的肉吃去?就算侥幸成功了,到时候您大鱼大肉吃着,我这把老骨头又酸又臭,哪能入得了您的口啊?” 赵衰他们几个也赶紧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公子啊,我们之所以跟着您,抛家舍业,风里来雨里去,在这荒郊野外奔波,图的啥呀?不就是因为您有远大的志向,我们盼着能跟着您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嘛。您看现在晋国国君昏庸无道,晋国的老百姓们都眼巴巴地盼着您回去当国君呢。您要是自己不主动争取,难道还等着人家八抬大轿来请您不成?今天这事儿,那可是我们大家一起商量的结果,可不是子犯一个人的主意,您可千万别错怪好人啊。” 魏犨也扯着嗓子大声说:“公子,您是个大丈夫,就应该胸怀大志,努力拼搏,让自己的名字传遍天下,怎么能整天贪恋儿女情长,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把复国的大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呢?这可不是英雄所为啊!” 重耳听了他们的话,心里也有点动摇了,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听你们的吧。不过,你们可得给我好好谋划谋划,要是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狐毛赶紧拿出干粮递给重耳,介子推也端来水,重耳和众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填饱了肚子,这才有力气继续赶路。壶叔他们忙着割草喂马,把马的缰绳、嚼子都重新整理好,又仔细检查了车轮和车辕,确保万无一失,然后一行人便朝着前方出发了。有诗为证: 凤脱鸡群翔万仞,虎离豹穴奔千山。 要知重耳能成伯,只在周游列国间。 没几天,他们就来到了曹国。 这曹共公啊,是个十足的昏君,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对朝政大事一概不理,专门亲近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把真正有本事、有品德的君子都晾在一边。他把爵位看得比破草鞋还轻,只要能哄他开心,随便什么人都能封个一官半职。这不,朝中那些穿着华丽官服、坐着豪车的家伙,有三百多人呢,全是些街头巷尾的混混、溜须拍马的无赖。他们一看晋公子重耳带着一群英雄豪杰来了,心里就犯嘀咕了,这重耳一看就不是凡人,万一曹共公被他迷惑,重用了他,那自己这些人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于是,他们就像一群苍蝇似的,整天在曹共公耳边嗡嗡叫,劝他千万别接待重耳。 大夫僖负羁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晋、曹两国同姓,人家重耳落难了,路过曹国,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招待。于是,他就去劝谏曹共公:“主公啊,晋公子重耳那可是贤德之名传遍天下的人物,而且他天生异相,重瞳骈胁,这可是大贵之相啊,咱们可不能把他当成普通的公子哥对待。” 曹共公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好奇地问:“重瞳寡人知道,可这骈胁是啥玩意儿?” 僖负羁耐心地解释道:“骈胁啊,就是肋骨连在一起,像一块骨头似的,这可是非常罕见的异相啊。” 曹共公一听,来了兴致,像个小孩子似的,拍手笑道:“哈哈,寡人还真没见过,那就把他留在馆驿里,等他洗澡的时候,寡人去好好瞧瞧。” 说完,他就吩咐手下人把重耳请进馆驿,然后端来一些粗茶淡饭,连点像样的礼物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隆重的接待仪式了,根本就不讲宾主之礼。重耳一看这待遇,肺都要气炸了,把筷子一扔,一口饭都不吃。馆驿的仆人送来澡盆,请重耳洗澡。重耳这一路风尘仆仆,身上脏得像个泥猴子,正想好好洗个澡,解解乏呢,于是就脱了衣服,跳进澡盆里。 曹共公这时候带着几个亲信,偷偷摸摸地换上便服,像做贼似的来到馆驿,一头闯进浴堂。重耳正洗得舒服呢,突然看到一群人闯进来,吓了一跳。曹共公他们也不管重耳愿不愿意,围着他就开始指指点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把重耳当成怪物一样观赏。重耳又羞又怒,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咬着牙忍着。狐偃他们在外面听到有动静,急忙跑进来查看,还能听到曹共公他们的嬉笑之声。一问馆驿的人,才知道是曹君。重耳和众大臣们气得脸都红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礼之徒。 再说僖负羁劝谏曹伯不成,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他的妻子吕氏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朝中出了事,急忙迎上去问:“夫君,朝中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愁眉苦脸的。” 僖负羁就把晋公子重耳路过曹国,曹君无礼相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吕氏。吕氏听了,微微一笑说:“夫君,今天我去郊外采桑的时候,正好看到晋公子的车队经过。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晋公子虽然我还看不太清楚,但他身边那几个随从,可都是气宇不凡,一看就是英雄豪杰。我听说,有什么样的国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有这样的臣子辅佐,国君肯定也差不了。就凭这些随从,我敢断定,晋公子将来一定能光复晋国,成就大业。如果现在曹君得罪了他,等他将来回国当了国君,肯定会兴兵讨伐曹国,到时候玉石俱焚,后悔都来不及了。既然曹君不听你的忠言,你不如私下里去结交晋公子,为自己留条后路。我已经准备了几盘美食,你可以把白璧藏在里面,当作见面礼。俗话说,结交要在对方未发达之前,你赶紧去吧。” 僖负羁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于是就连夜赶到公馆。重耳这时候正饿着肚子,生着闷气呢。听说曹大夫僖负羁来求见,还送来了吃的,就把他叫了进来。僖负羁进来后,先恭恭敬敬地向重耳拜了几拜,替曹君赔罪,然后又表达了自己对重耳的敬仰之意。重耳一听,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高兴地说:“没想到曹国还有你这样的贤臣。如果我重耳有幸能回国当国君,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好好报答你。” 重耳开始吃东西,吃到一半,发现盘子里有白璧,就对僖负羁说:“大夫,你能来看望我这个落魄之人,让我不至于挨饿,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僖负羁赶忙说:“公子,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您可千万不要推辞啊。”重耳再三推辞,就是不肯收下。 僖负羁回去后,感叹道:“晋公子在如此困境中,还不贪图我的白璧,他的志向一定非常远大,将来必成大器。” 第二天,重耳就离开了曹国。僖负羁一直把他送出城十里,才恋恋不舍地回去。史官为此写了一首诗: 错看龙虎作豾貆,盲眼曹共识见微。 堪叹乘轩三百辈,无人及得负羁妻。 重耳离开曹国后,前往宋国。狐偃提前赶到,与司马公孙固见了面。公孙固说:“我们国君不自量力,和楚国争夺霸权,结果兵败受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不过,我们国君早就听说了公子的大名,仰慕已久,一定会好好打扫馆舍,迎接公子的到来。” 公孙固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宋襄公。宋襄公正为被楚国打败的事情耿耿于怀,日夜都在想着找个贤人帮忙,好报仇雪恨。一听晋公子重耳来了,而且晋是大国,公子又有贤名,心里那个高兴啊,就像中了彩票一样。可惜他腿伤未愈,没办法亲自去迎接,就命令公孙固到郊外去迎接,把重耳安排在最好的馆舍里,用接待国君的礼仪招待他,还送给他七牢的礼物。 第二天,重耳想要离开。公孙固奉襄公之命,再三挽留。他私下里问狐偃:“当初齐桓公是怎么招待公子的?”狐偃就把齐桓公送重耳美女、马匹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公孙固回去告诉了宋襄公。宋襄公说:“公子当年已经娶了齐国的女子,我再送他美女不太合适,马匹倒是可以按照当年齐桓公的数量送给他。”于是,宋襄公就送了重耳二十匹马。重耳感激不已,在宋国住了几天,宋襄公每天都派人送来各种礼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狐偃看宋襄公的伤一直不见好,就私下里和公孙固商量复国的事情。公孙固说:“公子如果怕旅途劳累,我们宋国虽然小,但也可以让公子暂时住下。如果公子有更大的志向,我们宋国刚刚遭受战败,国力衰弱,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公子还得去其他大国,才能实现复国的目标。” 狐偃说:“你说得很对,这都是肺腑之言。”当天就告诉了重耳,然后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宋襄公听说公子要走,又送了很多财物、粮食、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重耳的随从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重耳离开宋国后,不久就到了郑国。郑文公早就得到消息,对群臣说:“重耳背叛他的父亲,到处逃亡,其他国家都不愿意收留他,他经常饿肚子,这是个没出息的人,我们没必要礼遇他。” 上卿叔詹却不这么认为,他劝谏道:“晋公子有三个优势,是上天眷顾的人,我们可不能怠慢他。” 郑文公皱着眉头问:“哪三个优势?” 叔詹回答说:“‘同姓为婚,其类不蕃’,现在重耳是狐女所生,狐与姬同宗,而生重耳,他本人品德高尚,有贤名在外,而且他出亡以来,晋国一直不安宁,这难道不是上天在等待他回去治理晋国吗?这是第二个优势;赵衰、狐偃这些人,都是当世的英杰,重耳能得到他们的辅佐,这是第三个优势。有这三个优势,主公您应该礼遇他。礼待同姓,救济困穷,尊重贤才,顺应天命,这都是好事啊。” 郑文公却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重耳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叔詹着急地说:“主公如果不能以礼相待,那就干脆杀了他,不要留下后患。” 郑文公一听,笑了起来,说:“大夫,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你一会儿让我礼遇他,一会儿又让我杀了他,我礼遇他有什么好处,杀了他又会有什么怨恨呢?”于是,他传令门官,紧闭城门,不让重耳进城。 重耳见郑国不接待他们,只好无奈地驱车离开。 重耳一行又来到了楚国。楚成王用国君之礼接待他,设盛宴款待,行九献之礼。重耳一开始还谦让不敢接受,赵衰在旁边小声对他说:“公子,您出亡在外已经十几年了,小国都敢轻视您,何况大国呢?这是天命,您就不要推辞了。”重耳听了,这才接受了款待。 整个宴会过程中,楚王对重耳恭敬有加,重耳也表现得非常谦逊,言辞得体,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重耳就在楚国住了下来。 有一天,楚王和重耳一起到云梦之泽打猎。楚王想在重耳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武艺,只见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中了一只鹿,紧接着又一箭,射中了一只兔子,周围的将士们都纷纷跪地,大声喝彩,称赞楚王箭术高超。这时候,突然有一头人熊冲了出来,从他们的车旁跑过。楚王对重耳说:“公子,你也来射一箭试试!” 重耳拿起弓箭,暗暗祈祷:“老天爷啊,如果我重耳能回到晋国当国君,这一箭就射中它的右掌。”说完,他“嗖”的一箭射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人熊的右掌。军士们赶紧跑过去,把人熊抓住,献给楚王。 楚王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佩服地说:“公子,你这箭术简直神了!” 正在这时,围场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楚王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手下人回来报告说:“山谷里跑出一只怪兽,长得像熊又不是熊,鼻子像大象,头像狮子,脚像老虎,头发像豺狼,鬃毛像野猪,尾巴像牛,身体比马还大,身上的花纹黑白相间,刀枪剑戟都伤不了它。它还能嚼铁如泥,车轴上裹的铁都被它啃食了,行动敏捷无比,没有人能制住它,所以大家才喧闹起来。” 楚王好奇地对重耳说:“公子生长在中原,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怪兽叫什么名字。” 重耳回头看了看赵衰,赵衰走上前说:“臣知道。这怪兽名叫‘貘’,是秉天地之金气而生的。它头小足卑,喜欢吃铜铁,它的便溺所到之处,五金都会被消化成水。它的骨头没有骨髓,可以用来做槌子。它的皮做成褥子,能辟瘟去湿。” 楚王又问:“那怎么才能制住它呢?” 赵衰说:“它的皮肉都像铁一样坚硬,只有鼻孔里有虚窍,可以用纯钢之物刺它;或者用火烧,它就会立刻死去,因为金性畏火。” 魏犨在旁边听了,早就按捺不住了,大声说:“我不用兵器,就能活擒这怪兽,献给大王。”说完,他跳下车,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楚王对重耳说:“寡人和公子一起去看看吧。”于是,两人坐着车,朝着围场赶去。 再说魏犨赶到西北角围场,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怪兽。他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朝着怪兽打去。那怪兽可不怕他,冲着他大声吼叫,声音像牛叫一样响亮,然后直立起来,伸出舌头一舔,把魏犨腰间的鎏金锃带舔去了一段。魏犨气得哇哇大叫:“你这孽畜,竟敢对我无礼!”他纵身一跃,跳到半空,大约有五尺高。那怪兽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蹲在一边,挑衅地看着魏犨。魏犨更生气了,再次跃起,借着这股力量,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跳到怪兽身上,双手紧紧抱住它的脖子。怪兽拼命挣扎,魏犨也跟着上下颠簸,但他就是不放手。就这样僵持了好久,怪兽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魏犨却越抱越紧,把怪兽的脖子勒得死死的,怪兽喘不过气来,最后一动不动了。 魏犨这才跳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用两只铁臂抓住怪兽的象鼻,像牵小狗一样,把它拉到楚王和重耳面前。真不愧是虎将啊!赵衰让人取来火,熏怪兽的鼻端,火气一进去,那怪兽就像一堆烂泥一样,软了下来。 魏犨这才松开手,拔出腰间的宝剑,朝着怪兽砍去。可奇怪的是,剑光闪烁,怪兽的毛却一点都没损伤。赵衰说:“要杀这怪兽取皮,也得用火围起来烤才行。” 楚王按照他的话做了,那怪兽的皮肉果然像铁一样,经过四面火烤,渐渐柔软了,这才可以开剥。楚王赞叹道:“公子身边的豪杰真是文武双全啊,我楚国的将士们可比不上。” 这时候,楚将成得臣在旁边,心里很不服气,就对楚王说:“大王如此夸赞晋臣的武艺,臣愿意和他们比试一下。” 楚王皱了皱眉头,说:“晋君臣是客人,你应该尊敬他们,不许比试。” 当天打猎结束后,大家一起喝酒庆祝,好不痛快。酒过三巡,楚王看着重耳,似笑非笑地说:“公子啊,你说要是有朝一日你回到晋国当了国君,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重耳挠了挠头,眼珠一转,笑着说:“大王,您这楚国地大物博,啥宝贝没有啊?子女玉帛,在您这儿就像河里的水、山上的石头,要多少有多少;羽毛齿革,那更是楚地的特产,我晋国哪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报答您呢?” 楚王听了,哈哈一笑,摆摆手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公子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想出个独特的报答方式,我可好奇得很,你就别卖关子了。” 重耳放下酒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大王,如果托您的福,我真能回到晋国,我肯定希望咱们两国能和平共处,友好往来,让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日子。但要是万一哪天不幸,咱们不得不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我定会命令晋军退避三舍。这一舍是三十里,三舍就是九十里,就当是我报答您如今对我的优厚款待之恩了。” 当天喝完酒,楚将成得臣气呼呼地跑到楚王跟前,大声说:“大王,您对晋公子也太好了吧!可您听听他今天说的话,什么退避三舍,这明显是没把咱们楚国放在眼里,等他回到晋国,肯定会忘恩负义,和咱们作对。依我看,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楚王却不以为然,轻轻摇了摇头,说:“晋公子重耳品行高尚,他身边的那些随从也都是有大才的人,一看就是有上天庇佑,我楚国怎么敢违背天意呢?” 成得臣还是不甘心,又进谗言说:“大王,您要是实在不忍心杀重耳,那把他身边的狐偃、赵衰这几个厉害的角色扣留下来,也免得他们回去后如虎添翼,给咱们添乱。” 楚王白了他一眼,教训道:“你这脑子怎么想的?把他们留下来,他们也不会为我所用,只会平白无故地招来怨恨。我现在正想对晋公子施恩,你却要我用怨恨去换,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楚王对重耳依旧是盛情款待,关怀备至。 话分两头。 周襄王十五年,也就是晋惠公的第十四年。这一年,晋惠公身体抱恙,病得厉害,连朝政都没法处理了。他的太子圉在秦国当人质已经很久了。 圉的母亲家是梁国,这梁国的国君昏庸无道,根本不体恤百姓的辛苦,整天就知道让老百姓干苦力,修这个建那个。老百姓们被折腾得苦不堪言,纷纷拖家带口地逃到秦国,就是为了躲开那繁重的劳役。秦穆公一看梁国不得民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派百里奚率领大军攻打梁国,轻轻松松就把梁国给灭了,梁国国君也被愤怒的百姓给杀了。太子圉听说梁国被灭,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想道:“秦国这是故意灭我外家,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太欺负人了!” 于是,他心里就对秦国有了怨恨。 这时候,又听说父亲晋惠公病了,他心里就更着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秦国,外面没有能帮我的朋友,家里也没有能依靠的亲信。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那些大臣们肯定会立其他公子为君,那我可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秦国,像根草一样,自生自灭了。不行,我得赶紧逃回去,守在父亲身边,也好让晋国的百姓们安心。” 于是,当天晚上,太子圉就和他的妻子怀嬴躺在床上,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亲爱的,我现在很纠结。我要是不逃回去,晋国就没我的份了;可我要是逃回去,又舍不得和你分开。你跟我一起回晋国吧,这样公私都能兼顾。” 怀嬴听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你是晋国的太子,被困在这儿这么久,想回去也是应该的。我只是个奉国君之命来服侍你的女子,国君让我来,本就是想让你安心留在秦国。现在你要回去,我要是跟你走,那就是违背了国君的命令,这可是大罪啊。你自己拿主意吧,别管我了,我不敢跟你走,也不会把你的话告诉别人。” 太子圉见怀嬴不肯,也不再强求,趁着夜色,偷偷地逃离了秦国,回到了晋国。秦穆公听说太子圉不辞而别,气得跳脚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老天爷都不会保佑你!” 然后,他对大臣们说:“这夷吾父子俩,都辜负了我。哼,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复他们!” 这时候,秦穆公又后悔当初没接纳重耳,于是派人四处打听重耳的下落,得知他在楚国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于是,秦穆公就派公孙枝到楚国去,名义上是去拜访楚王,实际上是想把重耳接到秦国来。 重耳接到秦穆公的邀请后,却假装为难地对楚王说:“大王,我现在就像个没家的流浪儿,全靠您的收留才能有个安身之所。我可不想去秦国,只想一直待在您这儿。” 楚王一听,笑着劝道:“重耳啊,你也知道,楚国和晋国离得远,你要是想回晋国,中间还得经过好几个国家,这一路可不容易。秦国就不一样了,和晋国接壤,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而且秦君一向贤明,他和晋国现在关系又不好,这对你来说可是个天赐良机啊。你就别犹豫了,赶紧去吧!” 重耳听了,这才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楚王拜谢。楚王又送给他很多金银财宝、车马衣物,让他风风光光地出发。重耳在路上又走了好几个月,终于到了秦国边境。这一路虽然也经过了几个国家,但都是秦、楚两国的附属国,再加上有公孙枝陪着,所以走得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麻烦事。 秦穆公听说重耳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亲自到郊外迎接,把重耳安排在最好的馆驿里,招待得那叫一个周到,礼数极其丰厚。秦夫人穆姬也很敬重重耳,而且她特别讨厌太子圉,就劝秦穆公把怀嬴嫁给重耳,这样两国就能结成姻亲之好。穆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派夫人去跟怀嬴说。怀嬴一开始有些犹豫,说:“我已经嫁给公子圉了,怎么能再改嫁呢?这不合礼数啊。” 穆姬耐心地劝道:“圉那小子不会再回来了。重耳贤能,又有很多人辅佐他,肯定能当上晋国国君。他要是当了国君,你就是晋国的夫人,这样秦、晋两国就能世代联姻,这可是大好事啊。” 怀嬴听了,沉默了好久,最后咬咬牙说:“要是真能这样,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就把我自己当成两国交好的棋子吧。” 穆公得到怀嬴的答复后,就派公孙枝去跟重耳说这事儿。这重耳一听,心里就打起了鼓。这怀嬴可是圉的妻子,自己和圉是叔侄关系,这要是娶了怀嬴,岂不是乱了伦理?于是,他就想拒绝。 赵衰看出了重耳的心思,上前劝道:“公子,我听说怀嬴又漂亮又有才华,是秦君和夫人都很喜爱的女子。您要是不娶秦女,怎么能和秦国交好呢?我听说,‘欲人爱己,必先爱人;欲人从己,必先从人。’您要是不和秦国搞好关系,还想借助秦国的力量复国,那可就难了。公子,您就别推辞了。” 重耳皱着眉头说:“这同姓结婚都得避讳,何况她还是我侄子的妻子呢?这怎么行啊?” 臼季也在旁边说道:“公子,古代的同姓,是指同德,不是指同宗族。就像黄帝和炎帝,都是有熊国君少典的儿子,黄帝出生在姬水,炎帝出生在姜水,他们德行不同,所以黄帝姓姬,炎帝姓姜。姬、姜两族世代联姻,就是因为他们同德。如果德行相同,即使同姓也可以通婚;如果德行不同,就算不是同姓,也不能联姻。尧是帝喾的儿子,黄帝的五代孙,舜是黄帝的八代孙,尧的女儿是舜的祖姑,但尧还是把女儿嫁给了舜,舜也没有拒绝。古人的婚姻之道就是这样,从德行上说,子圉的德行怎么能和您相比呢?从亲疏关系上说,秦女和您的关系又不像祖姑那么近。而且您这是接收子圉抛弃的,又不是抢夺他的妻子,这有什么关系呢?” 重耳听了,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又去问狐偃:“舅犯,你觉得这事可行吗?” 狐偃反问道:“公子,您现在一心想回晋国,是想辅佐子圉当国君呢,还是想自己取而代之呢?” 重耳听了,没有回答。 狐偃接着说:“晋国的君位迟早是圉的。如果您想辅佐他,那怀嬴就是国母;如果您想自己当国君,那怀嬴就是仇人的妻子。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重耳听了,脸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赵衰又在旁边催促道:“公子,您现在要做的是大事,怎么能被这些小节束缚住呢?如果因为这点小事错过复国的大好机会,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重耳听了他们的话,终于下定决心。公孙枝回去向穆公复命,重耳选了个黄道吉日,带着聘礼,到公馆里和怀嬴成婚。这怀嬴长得比齐姜还美,穆公又选了四个漂亮的宗女作为陪嫁。重耳一看,心里乐开了花,之前在路上的辛苦和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史官为此写了一首诗评论怀嬴的事: 一女如何有二天?况于叔侄分相悬。 只因要结秦欢好,不恤人言礼义愆。 秦穆公本来就很看重晋公子重耳的人品,现在又加上了甥舅之亲,对重耳就更好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两人的情谊越来越深厚。秦世子也对重耳尊敬有加,经常派人去问候他。赵衰、狐偃等重耳的随从们也趁机和秦臣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结交,大家一起商量复国的大计。一来重耳新婚,得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甜蜜时光;二来晋国现在也没什么变故,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自古道:“运到时来,铁树花开。”天生下公子重耳,有晋君之分,有名的伯主,自然生出机会。 再说太子圉自秦逃归,见到了父亲晋惠公。惠公看到儿子回来,大喜过望,虚弱地说:“儿啊,我这病了这么久,正担心没人能继承君位呢。现在你回来了,我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这年秋九月,晋惠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把吕省、郤芮两人叫到床前,托孤道:“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太子圉。那些公子们不足为虑,只要小心重耳就行,千万别让他回来捣乱。” 吕、郤二人连忙磕头,哭着说:“主公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 当天晚上,晋惠公就去世了。太子圉为父亲主持丧事,然后继承君位,就是晋怀公。晋怀公一上台,就开始担心重耳在外面会对他的君位构成威胁,于是下了一道命令:“凡是晋国的臣子,以前跟着重耳逃亡的,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限三个月内都要把他们叫回来。如果能按期回来,以前的官职照旧,既往不咎;要是过期不回来,就削去官职,在丹书上记下名字,判死刑。父子兄弟如果互相包庇,不召回逃亡的人,也一起处死,绝不赦免。” 老国舅狐突的两个儿子狐毛、狐偃,都跟着重耳在秦国。郤芮就私下里去劝狐突写信,把两个儿子叫回来。狐突却坚决不肯,郤芮没办法,就去对晋怀公说:“狐毛、狐偃这两个人有将相之才,现在跟着重耳,就像老虎长了翅膀。狐突不肯叫他们回来,谁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主公,您得亲自去跟他说说。” 晋怀公听了,就派人把狐突召来。狐突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但还是镇定自若地和家人告别,然后跟着使者去见晋怀公。见到怀公后,狐突故作糊涂地问:“老臣身体不好,在家养病,不知道主公召我来有什么事?” 怀公直截了当地说:“狐毛、狐偃在外面,老国舅有没有写信叫他们回来?” 狐突回答说:“没有。” 怀公生气地说:“我已经下了命令,‘过期不至者,罪及亲党’,老国舅难道没听说吗?” 狐突坦然地说:“我的两个儿子追随重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忠臣侍奉君主,只有忠心耿耿,至死不渝。他们对重耳的忠心,就像朝中其他臣子对主公您的忠心一样。就算他们逃回来,我也会责备他们不忠,在家庙里惩罚他们,何况我根本不会叫他们回来呢?” 晋怀公一听,勃然大怒,喝令两个力士拿着刀架在狐突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叫你的儿子回来,我就饶你一命。”然后让人拿来竹简,放在狐突面前,郤芮抓住狐突的手,逼他写信。 狐突却大声喊道:“别抓我的手,我自己会写。”说完,他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子无二父,臣无二君”八个大字。 晋怀公气得脸都青了,怒吼道:“你不怕死吗?” 狐突冷笑道:“我要是做了不忠不孝的事,那才是可怕的。死,对于臣子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他伸长脖子,等着受刑。 晋怀公见狐突不肯屈服,就下令把他拉到集市上斩首。太卜郭偃看到狐突的尸体,叹了口气说:“国君刚刚即位,还没有什么德行惠及百姓,就诛杀老臣,这国家恐怕离衰败不远了。”当天,郭偃就称病不出。 狐氏家臣得知消息后,急忙逃奔到秦国,把这件事告诉了狐毛、狐偃。不知狐毛、狐偃得知后会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第37章 介子推与寒食节 话说晋文公在王城把吕省、郤芮给宰了,然后对着秦穆公一个劲儿地拜谢。接着就想用迎亲的大礼,把怀嬴接回晋国。穆公摆摆手说:“我那闺女已经跟子圉有过一腿,怕配不上您这宗庙,能当个小老婆就不错啦!” 文公急了,说:“秦晋两国那可是世交,不娶她咋能让祖宗安心呢?您可别推辞。再说了,我重耳当年跑路,国内人都不知道,现在借着大婚的由头回去,多有面子啊!” 穆公一听,乐开了花,立马拉着文公又跑到雍都,把怀嬴等五个大美女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她们上了车。还亲自送女儿到黄河边,派了三千精兵护送,这就是“纪纲之仆”,现在人管管家叫纪纲,就是打这儿来的。文公和怀嬴过了黄河,赵衰那些大臣早就在河口准备好了超级豪华的马车,恭迎文公夫妇上车。一时间,百官跟在后面,彩旗飘飘,锣鼓喧天,热闹得不像话。 想当年文公在宫里半夜逃跑,那模样就像个钻进土里的乌龟,缩头又缩尾,可怜巴巴的;如今在黄河边上风风光光地回来,好似出了山冈的凤凰,一对儿一对儿的,可美气了。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文公到了绛城,老百姓都高兴得直拍手,百官朝拜祝贺,那场面就不用提了。 文公马上立怀嬴为夫人。当年晋献公嫁女儿伯姬的时候,让郭偃算卦,卦辞说:“世作甥舅,三定我君。”伯姬成了秦穆公的夫人,穆公的女儿怀嬴又成了晋文公的夫人,这不就是“世作甥舅”嘛。穆公先送夷吾回国,又送重耳回国,现在文公逃难出去,又靠穆公帮忙除掉吕、郤二人,重新整顿晋国,这可不就是“三定我君”?还有啊,穆公曾梦到宝夫人拉着他到天上溜达,拜见上帝,还听到殿上喊穆公的名字说:“任好听旨,汝平晋乱!”喊了两遍呢。穆公先平定里克的叛乱,又平定吕、郤的叛乱,算卦和做梦,全都应验了。就像诗里说的:“万物荣枯皆有定,浮生碌碌空奔忙。笑彼愚人不安命,强觅冬雷和夏霜。” 文公恨死吕、郤二人了,想把他们的党羽都杀光。赵衰赶紧劝他:“惠公、怀公就是因为太苛刻才失了人心,您得改改,宽容点才行。”文公听了他的话,就宣布大赦。吕、郤的党羽多了去了,虽然看到赦令,心里还是不踏实,谣言满天飞,文公心里愁得很。 有一天大清早,小吏头须来敲宫门,说要见文公。文公正在洗头呢,一听就火了:“这家伙偷了我的钱,害得我到处要饭,在曹国、卫国丢人现眼,今天还有脸来见我?”守门的人就照着这话去打发头须。 头须却笑着说:“主公是不是正在洗头呢?”守门人吓了一跳,说:“你咋知道?”头须得意地晃晃脑袋:“洗头得低着头,弯着腰,心里头肯定慌慌的,心里一慌说话就颠三倒四,所以我求见才见不着呗。再说了,主公能容得下勃鞮,才躲过吕、郤的灾祸,咋就容不下我头须呢?我今天来,可是有安定晋国的好办法,主公要是不见我,我可就跑啦!” 守门人赶忙把这话告诉文公。文公一拍脑袋:“哎呀,是我错了。”赶紧穿戴整齐,召见头须。头须先磕了几个响头请罪,然后才说:“主公,您知道吕、郤的党羽有多少人不?”文公皱着眉头说:“老多了。”头须接着说:“这些人知道自己罪大,虽然有赦令,心里还是犯嘀咕。主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安心。”文公问:“啥办法呢?”头须眼睛一亮,说:“我偷了主公的钱财,让主公挨饿,我的罪过全国人都知道。要是主公出去溜达的时候,让我给您赶车,让全国人都能看到。大家就知道主公不记仇,那些谣言自然就没了!”文公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于是就假装说要巡城,让头须当车夫。吕、郤的党羽看到了,都偷偷地说:“头须偷了国君的钱,现在都能重新被录用,何况我们呢!”打这以后,谣言一下子就没了。文公还让头须接着管仓库的事儿。就因为文公这么有容人之量,晋国才慢慢安定下来。 文公以前当公子的时候,已经娶了俩老婆。第一个老婆徐嬴,死得早;第二个老婆偪姞,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叫驩,女儿叫伯姬。偪姞也在蒲城去世了。文公出逃的时候,子女都还小,扔在蒲城,多亏头须收留,寄养在蒲城老百姓遂氏家里,每年吃的穿的都不少。有一天,头须瞅个机会跟文公说了这事。文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他们早被乱刀砍死了,没想到还活着,你咋不早说?”头须苦着脸说:“我听说‘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您在各国周游,到处娶老婆,孩子也多。公子虽然在,不知道您啥心思,所以不敢急着告诉您。”文公拍拍胸脯:“你要是不说,我差点就成了不慈爱的爹了。” 马上让头须去蒲城,重重赏赐遂氏,把子女接回来。让怀嬴当他们的妈,立驩为太子,把伯姬嫁给赵衰当老婆,就是赵姬。 翟君听说晋侯当了国君,派人来祝贺,还把季隗送回晋国。文公笑嘻嘻地问季隗:“你多大岁数啦?”季隗回答说:“分开八年了,我现在三十二啦!”文公打趣说:“还好没等二十五年,不然可就成老太婆喽!” 齐孝公也派人把姜氏送到晋国。晋侯感谢他促成好事。姜氏说:“我不是不想跟你过好日子,当初劝你走,就是为了今天啊。” 文公把齐女、翟女平时的贤德事儿讲给怀嬴听。怀嬴听得直点头,一个劲儿地夸,还非要把夫人的位子让给齐女和翟女。于是文公重新排了排后宫的位子。立齐女为夫人,翟女排第二,怀嬴排第三。 赵姬听说季隗回来了,也劝丈夫赵衰去接叔隗母子。赵衰推辞说:“主公给我赐了婚,我不敢再想翟女了。”赵姬一听,不乐意了:“这都是没良心的话,我可不爱听。我虽然尊贵,可叔隗是先来的,还有儿子。哪能喜新厌旧呢!”赵衰嘴里嗯嗯啊啊的,心里还在犹豫。赵姬干脆跑到宫里跟文公告状:“我丈夫不去接叔隗,想让我背个不贤惠的名声,您可得给我做主。” 文公就派人到翟国,把叔隗母子接回来。赵姬要把正妻的位子让给翟女,赵衰又不肯。赵姬急了,说:“她年长我年幼,她先来我后到,长幼先后的顺序可不能乱。再说了,听说子盾都老大不小了,又有本事,当然得立为嫡子。我住偏房,理所应当,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回宫里待着去。” 话说晋文公打算好好奖赏那些帮他复国的大臣们,于是开了个盛大的派对,把大伙儿都叫来,打算论功行赏。他把手下的人分成了三拨:第一拨是跟着他流亡在外吃过苦的;第二拨是中途投降送温暖的;第三拨是最后开门迎接他回来的。每一拨里面,再根据功劳大小,赏得有多有少。 赵衰、狐偃这些老兄弟,自然是头功,赏得最多。狐偃那小子,以前还往河里扔过玉璧呢,这次文公特地给了他五对白玉璧,算是还礼。文公还想着狐突老爷子死得冤,特地在晋阳马鞍山给他修了座庙,后来这座山就被叫做狐突山了。文公还在城门口贴了个告示,说谁觉得自己功劳被漏了,赶紧来报到。 这时候,有个小跟班壶叔不乐意了,他跑过来跟文公说:“我跟着您从蒲城一路跑到这儿,脚都跑裂了,天天围着您转,怎么就没我的份儿呢?难道我犯啥错了?” 文公笑了笑,跟他说:“你来得正好,我给你说道说道。那些教我做人的大道理,让我心胸开阔的,那是头等功;帮我出谋划策,让我在诸侯面前不掉链子的,那是二等功;冲在前面,拿命保护我的,那是三等功。咱这是先赏德,再赏才,最后才是赏功。你这跑腿儿的活儿,虽然辛苦,但比起他们来,还是差点儿意思。不过别急,你的赏,后面就有了。” 壶叔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惭愧,灰溜溜地走了。 文公接着大出血,金银财宝往外洒,连那些车夫、丫鬟、仆人啥的,都赏了个痛快,大家伙儿那叫一个高兴。 可魏犨和颠颉这俩哥们儿就不乐意了,觉得自己勇猛无敌,结果赏得还不如赵衰、狐偃那些耍嘴皮子的,嘴里就开始嘀咕。文公呢,念在他们功劳大,也就没当回事儿。 还有个介子推,也是跟着文公流亡的老兄弟,但这哥们儿性格古怪得很,觉得狐偃那小子太爱显摆,就自个儿躲家里,织布养妈去了。文公开大会发奖,把他给忘了。 邻居解张看不下去了,跑去告诉介子推,说可以自己去领赏。介子推一听,笑了笑,没当回事儿。他妈在厨房听见了,就说:“你辛辛苦苦十九年,还割过肉给文公吃,怎么不去要点儿回报呢?” 介子推说:“文公最贤明,那些不争气的兄弟才抢功劳,我才不稀罕呢。我宁愿一辈子织布,也不想抢老天爷的功劳。” 他妈一听,说:“那你也别去领赏了,咱娘俩隐居去吧。”于是,介子推背着老妈,跑到绵上山里,搭了个草棚子,过上了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解张一看介子推跑了,就写了封信挂在朝门上,文公一看,这信写得挺有诗意,大概就是说有条龙饿了,有条蛇割了肉给它吃,龙回水里了,其他蛇都有地方住,就那条割肉的蛇没地儿去,在野外叫唤呢。 文公一看,就知道是介子推在抱怨,赶紧派人去找他,结果人早没影儿了。文公把解张提拔了下,自己开着车,带着解张就去找介子推。结果到了绵上山,只见山连着山,树连着树,水哗啦啦地流,云一片片地飘,鸟叽叽喳喳地叫,就是找不到介子推。 文公问了几个农夫,农夫说前几天看见个汉子背着个老太太,在这儿歇脚喝水,然后背着老太太上山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文公一听,就让人在山下等着,自己带着人去找,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文公有点儿生气了,跟解张说:“介子推这是跟我较劲儿呢。我听说他很孝顺,要是把山烧了,他肯定会背着老妈出来的。” 魏犨一听,说:“流亡那会儿,谁没功劳啊,就他介子推特殊?他现在这是在要挟您,耽误时间,等他出来,我非得羞羞他不可。” 话说文公把介子推母子烧得没处躲,最后两人紧紧抱在枯柳树下,化成了灰。军士们找到骨头,文公一看,眼泪哗哗的,赶紧给葬在绵山下,还修了祠堂,把周围的地都划成祠田,年年祭祀。他还把绵山改名介山,算是给自己提个醒。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介子推,在绵上设了个县,叫介休,意思是介子推在这儿休息呢。烧山那天正好是三月五,清明时节,大家想着介子推,不忍心生火,就冷食了一个月,后来减到三天。到现在,太原、上党、西河、雁门这些地方,冬至后一百零五天,都做了干粮,冷水就着吃,叫“禁火”,也叫“禁烟”。清明前一天成了寒食节,家家户户门上插柳条,说是招介子推的魂儿,或者野外祭祀,烧纸钱,都是为介子推。胡曾还写了首诗: “绑了十九年,颠沛流离惨。吃肉救君王,辞官烧身惨。绵山烟高气节显,介山祠壮忠贤传。如今寒食泪涟涟,胜似年年烧钱纸。” 文公赏完君臣,开始大刀阔斧治国,任用贤能,减税轻罚,通商友好,帮助穷人,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周襄王派太宰周公孔和内史叔兴给文公送侯伯的封号,文公客气得不行。叔兴回去跟襄王说:“晋侯肯定能称霸,咱得跟他搞好关系。” 襄王从此就疏远齐国,亲近晋国。 这时候,郑文公臣服于楚国,不搭理中原国家,还欺负弱小。因为滑伯跟卫国好,不跟郑国好,郑文公就派兵去打。滑伯吓得赶紧求和,郑军撤了,但滑伯还是跟卫国好,郑文公火了,又派公子士泄和堵俞弥去打。卫文公跟周朝关系好,就找周襄王评理。 周襄王派游孙伯和伯服去郑国说和,还没到呢,郑文公一听,火了:“郑卫是一家,你怎么偏向卫国?”下令把两人扣在边境,等打完滑国再放。 游孙伯的手下跑回去告状,襄王大骂:“郑捷太欺负人了,我非得报仇!”问谁愿意去教训郑国。 大夫颓叔和桃子说:“郑国自从打败咱,越来越嚣张,现在还跟楚国勾结,欺负咱的人。咱要是单打独斗,不一定能赢。我觉得,得找翟国帮忙。” 大夫富辰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古人说‘疏不间亲’,郑国是咱亲戚,武公、厉公都有大功,不能忘。翟国是野蛮人,不是咱一路的。用外人打亲戚,忘恩负义,我看不出有啥好处。” 颓叔和桃子说:“武王伐纣,九夷都来帮忙,谁说非得亲戚?当年武王打东边,还不是因为管叔、蔡叔。郑国这么嚣张,跟管叔、蔡叔一样;翟国对咱挺好的,咱用正义打邪恶,有啥不行?” 襄王说:“你俩说得对。”就让颓叔和桃子去找翟国帮忙。翟国一口答应,借打猎的名义,突然打进郑国,占了栎城,还派使者跟周襄王报喜。 襄王说:“翟国有功,我得跟他们联姻咋样?” 颓叔和桃子说:“听说翟国有俩美女,都叫叔隗,漂亮得跟玉似的。前一个嫁给晋侯了,后一个还没订婚呢,咱可以求亲。” 襄王一听,高兴坏了,又派颓叔和桃子去求婚。翟国人把后叔隗送到周朝,襄王想立她当王后。富辰又劝:“翟国有功,赏点啥都行。但您是天子,娶个蛮夷女子,翟国仗着功劳和亲戚关系,肯定要得寸进尺。” 襄王不听,让叔隗当了王后。 说起这叔隗,长得美,但没规矩。在翟国就爱骑马射箭,翟君打猎都带着她,跟将士们在野外疯跑。现在嫁到宫里,跟笼中鸟似的,浑身不自在。一天,她跟襄王说:“我从小爱打猎,现在宫里憋得慌,要得病了。您不如组织个大狩猎,让我看看?” 襄王正宠着她呢,啥都答应。太史选了日子,在北邙山组织大狩猎。山腰搭了帐篷,襄王和叔隗坐着看。襄王为了哄叔隗高兴,下令:“中午为期,打三十只野兽的,赏三辆屯车;二十只的,赏两辆童车;十只的,赏一辆巢车;不到十只的,没赏。” 王子王孙和大将小将们,都拼了命地打猎,想多拿赏。打了好久,太史说:“中午了。”襄王下令收兵,大家献上猎物,有的十只,有的二十只。只有一个贵人,打了三十多只。 这贵人长得帅气,一表人才,是襄王的弟弟,叫带,大家都叫他太叔,封甘公。以前争王位没争过,还引戎兵打周朝,失败后跑到齐国。后来惠后再三求情,富辰也劝和,襄王没办法,又召回来了。 今天狩猎,他大展身手,拿了第一,襄王高兴坏了,赏了三辆屯车。其他人按猎物多少,也都有赏。 叔隗坐在襄王旁边,见太叔才貌双全,射箭又厉害,夸个不停。问襄王才知道是皇亲国戚,更喜欢了。就对襄王说:“天还早,我也想打一圈,动动身子,您批准不?” 襄王正想让叔隗高兴呢,哪能不答应,赶紧让将士们重新布置围场。叔隗脱下绣袍,里面穿着紧身短衫,还套着黄金锁子甲,腰系五彩丝带,用黑色轻纱包头,遮住凤笄,怕弄脏了。 嘿,你瞧叔隗那打扮,简直了!腰上挂着箭筒,手里握着红彤彤的弓箭,那妆容、那穿戴,整齐得跟要出嫁的新娘似的。有首诗就这么形容她: “花儿一样娇嫩的脸庞,玉石一样光滑的皮肤,穿上军装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在美女堆里她夸耀自己的武艺,在将军队伍里她展示着自己的娇媚。” 叔隗心里那个得意啊,就像吃了蜜糖的小猫咪,美滋滋的。她想:“今天我可得好好露一手,让襄王瞧瞧,我可不是只会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 她站在襄王旁边,让襄王看到她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襄王一看,眼睛都直了,心里暗想:“哎呀,我的王后真是又美又飒,这哪是王后啊,简直就是女将军嘛!” 叔隗见襄王看得入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她娇滴滴地对襄王说:“大王,您看臣妾这装扮如何?是不是英姿勃发,巾帼不让须眉呀?” 襄王一听,哈哈大笑,说:“王后真是女中豪杰,朕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既然王后有此雅兴,那朕就陪王后一起打猎,如何?” 叔隗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心想:“哈哈,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不仅能展示自己的武艺,还能和襄王一起打猎,真是太棒了!” 于是,叔隗和襄王一起骑马打猎,她在马上英姿飒爽,箭无虚发,引得将士们纷纷叫好。襄王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对叔隗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这场打猎活动,不仅让叔隗过足了瘾,也让襄王对她更加宠爱有加。从此以后,叔隗在宫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她也更加自信地展现着自己的才华和魅力。 第36章 秦穆公平定晋国乱局 话说狐毛、狐偃兄弟俩,跟着公子重耳在秦国待着,突然听闻老爹狐突被晋怀公子圉给害了,这哥俩儿捶胸顿足,哭得那叫一个惨。赵衰、臼季他们赶忙过来安慰。赵衰就说:“人死不能复生,光哭有啥用?咱还是赶紧找公子,商量商量大事儿。” 狐毛和狐偃抹了把眼泪,跟着赵衰去见重耳。狐毛、狐偃抽抽搭搭地说:“惠公那家伙已经挂了,子圉当了国君,还下了命令,让晋国那些跟着您逃亡的臣子限期回去,不回去就治罪,还连累亲族。咱爹不叫我们回去,就被杀害了。”说着说着,又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重耳赶忙说:“二位舅舅别太伤心,等我哪天复国了,肯定给咱爹报仇!”说完,就立刻驾车去见秦穆公,把晋国的情况跟他说了。 秦穆公一拍胸脯:“这是老天爷要把晋国送给公子啊,可不能错过!我肯定帮你到底。” 赵衰也在旁边帮腔:“您要是真心想帮重耳,那就得抓紧;要是等子圉改元祭了宗庙,君臣名分定了,再想改变可就难喽,到时候就像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也没辙咯。”穆公听了,觉得挺有道理。 重耳从秦穆公那儿回来,刚在馆舍坐下,门官就来通报:“晋国有人来,说有机密事儿,想见公子。”重耳让人把那人叫进来,一问姓名,那人“扑通”一声跪下,说:“我是晋国大夫栾枝的儿子栾盾。现在新君子圉这小子,小心眼儿,就爱杀人立威,老百姓都恨他,大臣们也不服。我爹偷偷派我来给公子您送个信儿。子圉的心腹也就吕省、郤芮那俩货,以前的老臣郤步扬、韩简这些有经验的,都被他晾在一边,不足为惧。我爹已经和郤溱、舟之侨他们商量好了,召集了自家的兵马,就等公子您回去,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重耳一听,乐开了花,马上跟栾盾约定,明年年初,在黄河边碰面。栾盾就回去了。 重耳对天祷告,用蓍草占卜,得到个《泰卦》,六爻安静。重耳有点迷糊,不知道是吉是凶,就把狐偃叫来问问。狐偃一看,“扑通”跪下就贺喜:“公子啊,这可是大吉之兆!天地相配,小的付出有大回报,您这回去,不但能得晋国,以后还能当诸侯盟主呢!” 重耳又把栾盾的话跟狐偃说了,狐偃眼珠一转:“公子,明天您就赶紧去跟秦公借兵,这事儿可拖不得,夜长梦多啊。” 第二天,重耳又跑去见秦穆公。穆公不等他开口,就说:“我知道公子急着回国,怕你那些臣子不给力,我亲自送你到黄河边。”重耳感激涕零,拜谢而出。 丕豹听说穆公要送重耳回国,自告奋勇要当前锋。穆公答应了。 太史挑了个好日子,就在冬天十二月。提前三天,穆公摆酒设宴,在九龙山给公子饯行,送了十双白璧、四百匹马,还有各种帷帐、器具,吃的喝的更是堆成小山,赵衰等九人也各有白璧一双、马四匹。重耳君臣又是一顿拜谢。 到了日子,穆公亲自带着谋臣百里奚、繇余,大将公子絷、公孙枝,先锋丕豹等,率领四百辆兵车,送公子重耳离开雍州城,向东进发。秦世子和重耳平时关系不错,这时候依依不舍,一直送到渭阳,才抹着眼泪告别。有诗为证: 猛将精兵似虎狼,共扶公子立边疆。 怀公空自诛狐突,只手安能掩太阳? 周襄王十六年,晋怀公圉元年,春正月,秦穆公和晋公子重耳到了黄河岸边,渡河的船只早就准备好了。穆公又摆了一桌饯行酒,千叮咛万嘱咐:“公子回国后,可别忘了我和我老婆啊。”然后分了一半军队,让公子絷、丕豹护送公子过河,自己带着大军在河西驻扎。这真是:“眼望捷旌旗,耳听好消息。” 再说壶叔,专门管重耳行李的事儿。自从出逃以来,在曹国、卫国的时候,挨饿受冻那是家常便饭,所以现在特别珍惜东西。渡河的时候,他把那些破破烂烂的家伙事儿,什么坏了的竹筐、烂豆子、破席子、旧帷帐,都往船上搬。还有吃剩下的酒食,也当成宝贝似的摆着。 重耳一看,哈哈大笑:“我现在要回晋国当国君了,山珍海味随便吃,这些破玩意儿有啥用?”让人都扔到岸上,一件不留。 狐偃在旁边看到了,心里暗暗叹气:“公子还没富贵呢,就忘了贫贱的时候,以后肯定喜新厌旧,把我们这些共患难的人,也当成破铜烂铁一样扔了,这可真对不起我们这十九年的辛苦啊。趁现在还没过河,我不如走了算了,说不定以后他还能想起我的好。” 于是,狐偃拿着秦穆公送的一双白璧,“扑通”一声跪在重耳面前,说:“公子,现在您过了河,就是晋国地界了。里面有大臣们帮忙,外面有秦国军队护送,不愁晋国到不了您手里。我跟着您也没啥用了,想留在秦国,做您的外臣。这双白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重耳吓了一跳:“舅舅,我正想和您共享富贵呢,您怎么说这话?” 狐偃说:“我知道自己有三宗罪,不敢再跟着您了。” 重耳问:“哪三宗罪?” 狐偃回答:“我听说,‘圣臣能让君主尊贵,贤臣能让君主安稳’。可我没本事,让公子您在五鹿挨饿,这是一罪;在曹国、卫国受了两国国君的气,这是二罪;在齐国的时候,我喝醉了把您弄出齐城,惹您生气,这是三罪。以前您在外面漂泊,我不敢走;现在您要回国了,我这几年折腾得够呛,心力交瘁,就像那些破筐烂豆、破席旧帷,没啥用了,留着我也白搭,所以我想走。” 重耳听了,眼泪也下来了:“舅舅,是我不对,您别生气。” 马上让壶叔把扔掉的东西又都捡回来。还对着黄河发誓:“我重耳回国后,如果忘了舅舅的功劳,不和您同心协力治理国家,子孙后代不得昌盛!”说完,把白璧扔到河里:“河伯给我作证!” 介子推在另一条船上,看到重耳和狐偃盟誓,冷笑一声:“公子能回国,那是老天爷的意思,子犯还想抢功,这种贪图富贵的人,我才不屑和他同朝为官呢。”从这时候起,就有了隐居的想法。 重耳过了黄河,向东走到令狐。令狐的长官邓惛派兵上城防守,秦兵把城围了起来。丕豹一马当先,爬上城墙,攻破了令狐,抓住邓惛,一刀砍了。桑泉、臼衰的人一看,都乖乖投降了。晋怀公听到消息,吓了一跳,赶紧把国内的兵车、甲士都召集起来,让吕省做大将,郤芮当副将,在庐柳驻扎,抵抗秦兵。可又怕秦国太厉害,不敢交战。公子絷就写了封信,派人送到吕省、郤芮的军中,信上说: 我秦国对晋国,那可是仁至义尽。你们父子俩忘恩负义,把秦国当仇人。我能忍你爹,可不能忍你。现在公子重耳,品德高尚,有很多能人辅佐,老天爷帮忙,国内外都拥护他。我亲自带着大军,在黄河边驻扎,让絷护送公子回国,主持晋国大局。你们要是能分清好坏,掉转枪口来迎接,就能转祸为福,就看你们这一步了! 吕省、郤芮看了信,半天没说话。想打仗吧,怕打不过秦国,又像龙门山那次一样吃亏;想投降吧,又怕重耳记着以前的仇,把他们像里克、丕郑父那样杀了。犹豫了好久,想出个主意。给公子絷回了封信,大概意思是: 我们知道得罪了公子,不敢放下武器。其实我们心里是想拥护公子的,要是能和那些跟着公子逃亡的人一起发誓,互相不伤害,您能保证我们没事,我们肯定听话。 公子絷看了回信,就知道他们心里还在犹豫。于是一个人坐着车到庐柳,去见吕省、郤芮。吕、郤二人高兴地出来迎接,把心里话说了:“我们不是不想投降,就是怕公子不放过我们,所以想立个盟誓才放心。” 公子絷说:“你们要是把军队撤到西北方向,我就把你们的诚意告诉公子,盟誓就能成。” 吕、郤二人答应了,等公子絷走了,就下令把军队撤到郇城。 重耳让狐偃和公子絷到郇城,和吕、郤相会。当天,杀了牲口,歃血为盟,发誓一起辅佐重耳当国君,谁也不生二心。盟誓完了,就派人跟着狐偃到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的大军里,开始发号施令。 晋怀公左等右等,不见吕、郤的捷报,就派寺人勃鞮到晋军去催战。走到半路,听说吕、郤撤到郇城,和狐偃、公子絷讲和了,背叛了自己,去迎接重耳,吓得赶紧回去报告。晋怀公一听,大惊失色,急忙召集郤步扬、韩简、栾枝、士会等一帮大臣商量。 这帮大臣心里都向着重耳,平时就看晋怀公光重用吕、郤,心里有气。现在吕、郤都背叛了,这时候找他们有啥用?一个个不是说生病,就是说有事,没一个肯上前帮忙的。晋怀公叹了口气:“我不该自己偷偷跑回来,得罪了秦国,才落得这个下场。” 勃鞮说:“大臣们都私下商量好要迎接新君了,主公您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给您赶车,先到高梁避避风头,再想办法。” 不说晋怀公跑到高梁。 再说公子重耳,因为吕、郤派人来迎接,就进了晋军。吕省、郤芮跪下磕头请罪,重耳好言安慰了一番。赵衰、臼季等跟着重耳逃亡的大臣,也都互相见了面,说说心里话,都说要保证重耳安全。吕、郤二人很高兴,就陪着重耳进了曲沃城,到武公的庙里朝拜。绛都的旧臣,以栾枝、郤溱为首,带着士会、舟之侨、羊舌职、荀林父、先蔑箕、郑先都等三十多人,都到曲沃来迎接。郤步扬、梁繇靡、韩简、家仆徒等另一帮人,在绛都郊外等着迎接。 重耳进了绛城,当了国君,就是晋文公。 重耳四十三岁逃到翟国,五十五岁到齐国,六十一岁到秦国,等到复国当国君,已经六十二岁了。 晋文公当了国君后,派人到高梁把晋怀公杀了。子圉去年九月即位,到今年二月被杀,总共当国君还不到六个月,真可怜!寺人勃鞮把他收殓埋葬了,然后自己跑了。这事儿就先不说了。 晋文公大摆宴席,慰劳秦将公子絷等人,还重重犒赏了秦国军队。丕豹跪在地上哭着请求给父亲丕郑父改葬,文公答应了。文公想留丕豹在晋国当官,丕豹推辞说:“我已经在秦国当臣子了,不敢侍奉两个君主。”就跟着公子絷回到河西,回复秦穆公。穆公带着军队回国了。 有个史官写诗赞美秦穆公: 辚辚车骑过河东,龙虎乘时气象雄。 假使雍州无义旅,纵然多助怎成功? 再说吕省、郤芮,虽然迫于秦国的势力,暂时投降了重耳,可心里还是不踏实,看到赵衰、臼季这些人,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看到文公当了好几天国君,没封一个有功的,也没杀一个有罪的,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心里更怀疑了。两人一合计,打算带着自家的兵丁造反,烧了公宫,杀了重耳,再立别的公子当国君。 他们寻思着:“在朝廷里没人能商量,只有寺人勃鞮和重耳仇最大。现在重耳当了国君,勃鞮肯定怕被杀,这家伙胆子大,找他一起干准行。”就派人去叫勃鞮,勃鞮立马就来了。吕、郤把烧宫的事告诉他,勃鞮一口答应,三人歃血为盟,约定二月晦日晚上集合,半夜一起动手。 吕、郤二人各自回封地偷偷召集人马,这就不提了。 再说勃鞮,虽然当面答应了,可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琢磨着:“当初我奉晋献公的命令去攻打蒲城,又奉晋惠公的差遣去刺杀重耳,这都是各为其主。现在晋怀公死了,重耳当了国君,晋国刚安定下来,又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别说重耳有老天爷帮忙,不一定能成功,就算杀了重耳,他那些跟着逃亡的豪杰,能轻易放过我吗?不如偷偷去新君那儿告发,把这事儿当成我升官发财的机会,这主意不错。” 又一想:“我是个有罪的人,不能直接去公宫。”于是深夜跑去见狐偃。 狐偃吓了一跳,问他:“你得罪新君可不少,不想着远远躲开,大晚上跑这儿来干啥?” 勃鞮说:“我来就是想见新君,求国舅您给我引见一下。” 狐偃说:“你去见主公,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勃鞮说:“我有机密事要报告,能救很多人性命,必须当面跟主公说才行。” 狐偃就把他带到公宫门口,先敲门进去,见了文公,把勃鞮求见的事说了。文公心里想:“勃鞮这货,肯定是找借口来求饶的。”就说:“勃鞮有啥事,还能救很多人性命?肯定是假的,想让舅舅你给说情罢了。” 狐偃说:“俗话说,‘割草砍柴人的话,圣人也会采纳’。主公刚当国君,应该放下小恩怨,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能不见他。” 文公还是不太乐意,就让近侍传话说:“你砍了我的衣袖,那衣服我还留着呢,我每次看到都心寒。你还跑到翟国去刺杀我,晋惠公让你三天后出发,你第二天就走了,幸亏我命大,没被你害死。现在我当了国君,你还有脸来见我?赶紧滚蛋,晚了就把你抓起来杀了!” 勃鞮听了,哈哈大笑:“主公在外面跑了十九年,还不了解这世道人心吗?先君献公,和您是父子;惠公,是您弟弟。父亲的仇儿子报,弟弟的仇哥哥报,何况我一个小臣呢?我当时只知道有献公、惠公,哪知道有您啊?以前管仲为公子纠射齐桓公,射中了他的衣带钩,齐桓公重用管仲,最后称霸天下。您要是只想着报仇,可就当不了诸侯盟主了。您不见我,我也没损失,就怕我走了,您的祸事就不远了。” 狐偃在旁边说:“勃鞮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来的,主公您一定要见他。” 文公这才让人把勃鞮叫进来。勃鞮进来后,也不谢罪,只是拜了两拜,嘴里说:“恭喜主公!” 文公有点奇怪:“我都当国君好久了,你现在才来恭喜,是不是太晚了?” 勃鞮说:“您虽然当了国君,还不值得恭喜。得到我,您这国君的位子才稳当,这才值得恭喜呢!” 文公觉得他话里有话,就让左右的人都退下,想听他到底要说啥。 勃鞮就把吕、郤的阴谋,一五一十地说了:“现在他们的党羽在城里到处都是,这俩坏蛋又回封地召集兵丁了。主公您不如趁这机会和狐国舅悄悄出城,到秦国搬救兵,这样才能平定这场叛乱。我请求留下来,做诛杀这俩坏蛋的内应。” 狐偃说:“事情紧急,我跟主公一起去,国内的事,子余肯定能处理好。” 文公叮嘱勃鞮:“你办事小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勃鞮磕头退下。 文公和狐偃商量了好久,让狐偃在宫后的小门准备一辆温车,只带了几个人跟着。文公又把心腹内侍叫来,吩咐了一番,不能走漏风声。当天晚上,文公照常睡觉。到了五更天,假装说着凉肚子疼,让小内侍拿着灯陪他去厕所,就从后门出来,和狐偃上了车,出城而去。此时夜色正浓,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车轮滚动之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重耳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知危险的担忧,又有对晋国未来的憧憬。狐偃则目光坚定,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手中紧紧握着剑柄,仿佛只要有一丝危险靠近,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剑而出。 次早,宫中众人皆传主公有病,大臣们纷纷前来寝室问安,却俱被辞之不见。众人皆未察觉文公已悄然出城。 天明时分,百官齐聚朝门,却迟迟不见文公前来视朝。众人满心疑惑,遂至公宫询问。只见朱扉紧闭,门上高悬免朝牌。守门者声称:“主公昨夜偶染寒疾,卧病在床,难以起身,需待三月朔方能视朝接见诸位。” 赵衰听闻,不禁叹道:“主公新立,百事待兴,忽遭此疾,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众人皆信以为真,无奈叹息而散。 吕省与郤芮二人闻知文公患病不出,且直至三月朔方才视朝,心中暗自窃喜,只道:“此乃天助我等杀重耳也!” 且说晋文公与狐偃一路潜行,顺利离了晋界,直奔秦邦。二人抵达秦国后,重耳即刻遣人送密书与秦穆公,相约于王城相会。穆公接信,心中已知晋国有变。他不动声色,托言外出狩猎,当日便命人备好车驾,径直前往王城与晋侯会面。二人相见,重耳将来意详细说明。穆公微微含笑,镇定自若地说道:“天命既已注定,吕、郤之辈又能有何作为?我料定子余等诸位大臣必能平定叛乱,君无需过虑。” 穆公旋即派遣大将公孙枝屯兵河口,密切打探绛都消息,相机行事。晋侯则暂且栖身王城,静候局势变化,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虽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话说勃鞮这老小子,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知道吕省和郤芮那俩货对自个儿有点犯嘀咕。得嘞,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提前好几天就跑到郤芮家里住下了,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天天和郤芮瞎咧咧,商量着怎么干掉重耳。 眼瞅着到了二月晦日,勃鞮那表情,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把郤芮拉到旮旯里,压低声音说:“兄弟啊,我可得到消息了,主公约摸着明儿个早上要出来视朝,估计这病啊,好得七七八八了。咱就趁着这当口,在宫里放把火,那重耳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往外跑啊?到时候,吕大夫守住前门,你守住后门,我带着一帮子人把朝门一堵,管他谁来救火,都别想靠近一步,重耳那家伙,就是插翅也难逃咱的手掌心咯!” 郤芮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直拍大腿:“嘿,高啊!”转头就屁颠屁颠跑去跟吕省显摆这“好主意”。 这晚啊,可真是热闹非凡。吕、郤两家的家丁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扛着兵器,揣着火种,跟耗子似的,悄没声儿地在宫里宫外四处埋伏。约莫到了三更天,正是人困马乏、月黑风高的时候,好家伙,有人在宫门口“噗”地一下就把火给点着了。那火势,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呼呼”地就烧起来了,火苗子蹿得比那孙猴子的金箍棒还高,可吓人了。 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们,正睡得跟死猪似的,被这动静一吓,“嗷”一嗓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走水了呢,吓得吱哇乱叫,跟那无头苍蝇似的乱成一团。火光里,只见那些个戈啊甲啊闪着寒光,人影晃来晃去,嘴里还大喊大叫:“别让重耳跑了!” 那些倒霉的宫人啊,有的被火烧得跟那刚出锅的烤猪头似的,头发焦了,脸也黑了,嗷嗷直哭;有的被乱兵砍得缺胳膊少腿的,血呼啦的,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哭喊声、惨叫声,跟那鬼哭狼嚎似的,听着就让人心里直发毛。 吕省这货,仗着手里有把剑,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冲进了寝宫,跟那疯狗似的到处找重耳。可找了半天,连根毛都没找着,急得他直跺脚。这时候,郤芮也提着剑,从后宰门冲进来了,一看见吕省,眼睛瞪得老大:“咋样,事儿成了没?” 吕省那脸啊,拉得比驴脸还长,哭丧着脸,一个劲儿地摇头,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俩货不甘心啊,又跟那不要命的似的,在火里冲来冲去,把寝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见重耳的影子。 正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勃鞮跟那兔子似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哎呀妈呀,不好了!狐、赵、栾、魏那些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带着一大帮人来救火了。这要是等到天亮,全城的人都得聚过来,咱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依我看,咱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趁着现在乱哄哄的,赶紧出城,等天亮了,再打听打听重耳到底是死是活,然后再想办法。” 吕、郤这俩家伙,这时候就像那霜打的茄子——蔫了。本来想着能轻轻松松干掉重耳,自己当大功臣,没想到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重耳没找着,自己还被困在这儿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袋里一片空白,跟那木头疙瘩似的,啥主意都没有了。没办法,只能招呼着自己的那帮小弟,跟那没头的苍蝇似的,拼了老命杀出朝门,落荒而逃。 史官啊,看到这事儿,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吟诗一首: 毒火无情弑械成,谁知车驾在王城? 晋侯若记留袂恨,安得潜行会舅甥? 再说说狐、赵、栾、魏那些大夫们。他们远远瞧见宫里着火了,心里“咯噔”一下,啥也顾不上了,赶紧召集自家的家丁,手忙脚乱地拿着挠钩水桶就往宫里冲。他们本来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哪能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大的阴谋啊。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累得跟那哈巴狗似的。 一直折腾到天亮,总算是把火给扑灭了。这时候,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吕、郤这俩家伙造反了,可重耳却不见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幸好啊,之前文公偷偷安排的心腹内侍,跟那机灵鬼似的,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一看见众人,就迫不及待地说:“哎呀,各位大人啊,主公早在好几天前,五更天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穿着便服出宫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赵衰一听,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儿啊,要想弄清楚,还得问狐国舅。” 狐毛在旁边挠了挠头,接话道:“我那弟弟子犯啊,也是前几天进了宫,结果当天晚上就没回家。我琢磨着,他们君臣俩肯定是事先察觉到了这俩坏蛋的阴谋,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咱现在也别瞎折腾了,老老实实地守住都城,把宫室修一修,等着主公回来吧。” 魏犨那暴脾气,一听这话就炸毛了,跳着脚喊道:“这俩贼臣,居然敢造反,还放火烧宫,想谋害主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现在他们肯定还没跑远,大人,您就给我一队人马,我保证把他们的脑袋给您提回来!” 赵衰赶紧摆摆手,像哄小孩似的说道:“老弟啊,你可别冲动。这军队啊,可是国家的大事儿,主公现在不在,谁也不敢随便乱动啊。你放心,这俩家伙作恶多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迟早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再说吕、郤他们,跟那丧家之犬似的,灰溜溜地跑到郊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心里跟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到处派人打听消息。这一听可不得了,晋君居然没死,城里的大夫们都闭城坚守,还在到处找他们呢。这可把他们给吓坏了,生怕被人追上,就想着跑到别的国家去避难。可这脑袋啊,就像那浆糊似的,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勃鞮这时候又冒出来了,眼睛滴溜溜一转,又开始忽悠他们:“二位啊,你们可别慌。这晋国国君的废立啊,历来都是秦国说了算。你们想想,你们以前和秦君不也有点交情嘛。现在咱就对外说公宫失火,重耳被烧死了,然后去投奔秦君,让他帮咱立公子雍当国君。这样一来,重耳就算没死,也别想再回晋国了。” 吕省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可还是有点犹豫:“话是这么说,可咱以前也得罪过秦国啊,谁知道秦君会不会收留咱呢?” 勃鞮胸脯拍得震天响:“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先去探探口风,如果秦君答应了,咱就一起去;要是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 这勃鞮啊,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一会儿就到了河口。听说公孙枝在河西屯兵呢,二话不说,渡河就去求见。一见面,那脸上的笑容啊,跟那盛开的菊花似的,甜言蜜语地跟公孙枝套近乎,把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公孙枝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是贼臣来投奔,咱可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啊。不过呢,国法无情,咱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给收拾了,这样才能不辜负国君的重托啊。” 说着,公孙枝就刷刷刷地写了封信,递给勃鞮,让他去把吕、郤给叫来。信上写着: 新君入国,与寡君原有割地之约。寡君使枝宿兵河西,理明疆界,恐新君复如惠公故事也。今闻新君火厄,二大夫有意于公子雍,此寡君之所愿闻,大夫其速来共计。 吕、郤这俩傻帽儿,接到信一看,乐得屁颠屁颠的,跟中了彩票似的,想都没想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河西军中。公孙枝满脸堆笑地出来迎接,那热情劲儿,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拉着他们的手,又是寒暄,又是让座,还摆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吕、郤这俩家伙,被公孙枝这一通忽悠,彻底放松了警惕,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救星呢。 可他们哪能想到啊,公孙枝早就偷偷派人去给秦穆公报信了。穆公一听,嘿嘿一笑,提前跑到王城等着他们呢。吕、郤这俩货在军中待了三天,整天吃喝玩乐,就盼着能早点见到秦君,商量大事。公孙枝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慢悠悠地说:“寡君现在在王城呢,我陪二位走一趟?车和兵啊,就先在这儿待着,等二位回来,咱再一起过河,咋样?”吕、郤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到了王城,勃鞮和公孙枝大摇大摆地先进城去见秦穆公。穆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让丕豹去接吕、郤。吕、郤二人进了殿,恭恭敬敬地拜见穆公,刚要开口说迎立公子雍的事儿,穆公突然大声喊道:“新君,出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围屏后面慢悠悠地走出一位贵人。吕、郤定睛一看,差点没吓尿裤子,这不是重耳吗?两人吓得脸色苍白,跟那白纸似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完了完了,我们该死啊!”一边喊,一边像捣蒜似的磕头。穆公笑着请文公坐下。文公坐在那儿,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冒着火,破口大骂:“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哪点对不起你们了,居然敢造反?要不是勃鞮提前来告密,我早就被你们烧成灰了!” 吕、郤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被勃鞮给卖了。两人又气又急,为了保命,还想拉个垫背的,大声喊道:“勃鞮他也参与了我们的阴谋,他是我们一伙的,要杀一起杀!” 文公听了,哈哈大笑:“你们这俩蠢货,如果勃鞮不跟你们一起商量,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计划?他这是将功赎罪,你们还想诬陷他?” 说完,文公大手一挥,叫来武士,把吕、郤二人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扔到地上。然后对勃鞮说:“你来监斩!”勃鞮得令,雄赳赳气昂昂地押着他们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端了上来。 可怜吕省、郤芮啊,以前跟着惠公、怀公的时候,也算是风光无限,有点本事的人。可他们这做人做事啊,太不地道了。当初要是在屯军庐柳的时候,就跟重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不管输赢,也能落个忠臣的名声。结果呢,先是投降了重耳,后来又背叛他,现在被公孙枝这么一算计,死在王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真是让人叹息啊! 文公马上派勃鞮带着吕、郤的首级去河西,安抚他们的手下。同时,派人把这个好消息传回国内。晋国的大夫们一听,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夸赞:“赵衰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啊!”赵衰等人也不敢耽搁,赶忙准备好法驾,跑到河东去迎接晋侯。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8章 周襄王去郑国避乱 话说周襄王听了宫人小东的话,那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急急忙忙跑到床头,一把抓起宝剑,就往中宫冲去,心里想着要杀了太叔。可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了,心里琢磨着:“这太叔可是太后的心头肉,我要是把他给杀了,外人不知道他犯了啥罪,肯定得说我不孝。再说了,这太叔武艺高强,万一他跟我较上劲,拔剑跟我对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不如先忍一忍,等明天查清楚了,把隗后给贬了,谅这太叔也没脸再待在这儿,肯定得跑到国外去,这不就结了。”想到这儿,襄王叹了口气,把剑扔到地上,又回寝宫去了,还派了个随身内侍去打探太叔的消息。 内侍回来报告说:“太叔知道小东去跟您告状了,已经逃出宫去了。” 襄王一听,皱着眉头说:“这宫门出入,怎么都不跟我汇报一声?这都怪我平时太疏忽大意了!”第二天早上,襄王就下令把中宫的侍妾都抓起来审问。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侍妾还嘴硬,不肯说实话,后来把小东叫出来一对质,这才没办法,把前后那些丑事都一五一十地招了。襄王气得脸都绿了,把隗后贬到了冷宫,还把冷宫的门锁得死死的,只在墙上挖了个洞,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太叔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到翟国去了。惠太后听说这事儿,吓得心脏病都犯了,从此一病不起。 再说那颓叔、桃子,听说隗后被贬了,吓得脸都白了,大惊失色地说:“当初请兵去攻打郑国的是我们,给太叔求娶隗氏的也是我们。现在突然出了这事儿,翟君肯定得怪罪我们。这太叔现在跑到翟国去了,肯定得编一堆瞎话哄翟君。要是翟兵来问罪,我们可咋解释啊?”两人一合计,当天就坐着轻车,像屁股着火了似的,拼命追赶太叔,追上之后,就凑在一起商量:“要是见了翟君,得这么这么说才行。” 没几天,他们就到了翟国。太叔在郊外停下车,颓叔、桃子先进城去见翟君,哭丧着脸说:“当初我们本来是为太叔求娶隗氏的,哪知道周王听说这隗氏长得漂亮,就自己霸占了,还立为正宫。这隗后去给太后问安的时候,正好跟太叔碰上了,太叔就跟她提起以前的事儿,多说了几句话,结果被宫人给诬陷了。周王也不辨真假,根本不念您翟国出兵攻打郑国的功劳,就把王后给贬到冷宫,还把太叔给赶出境外了。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不讲情义啊!您就行行好,借我们一支军队,让我们杀进王城,把太叔扶上王位,再把王后救出来,让她还当国母,这可真是您翟国的大恩大义之举啊!” 翟君听了他们的话,信以为真,就问:“太叔在哪儿呢?” 颓叔、桃子连忙说:“正在郊外等着您的命令呢。” 翟君一听,赶紧去迎接太叔进城。太叔见了翟君,还想用甥舅之礼跟他相见,翟君高兴得不得了,马上拨了五千步骑,让大将赤丁带着颓叔、桃子,陪着太叔去攻打周朝。 周襄王听说翟兵打到边境了,赶紧派大夫谭伯作为使者,到翟军里去,跟他们说太叔内乱的罪行。哪知道这赤丁根本不听,一刀就把谭伯给杀了,接着就带兵像疯狗一样直逼王城。襄王气得暴跳如雷,立刻拜卿士原伯贯为大将,毛卫为副将,率领三百辆兵车,出城去抵挡翟兵。 原伯贯知道翟兵很勇猛,就把兵车一辆挨着一辆,像城墙一样连起来,摆成个营阵。赤丁冲了好几次,都冲不进去,连着几天挑战,原伯贯也不出战。 赤丁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琢磨着得想个办法。于是他就在翠云山搭了个高台,台上竖起天子的旌旗,让士兵假扮成太叔,在台上又是喝酒又是跳舞,好不快活。然后又派颓叔、桃子各带一千骑兵,埋伏在山的左右两边,只等周兵一来,台上就放炮为号,两边一起冲出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又让自己的亲儿子赤风子带五百骑兵,直接跑到周营前去叫骂,把他们惹毛了,要是周营出兵迎战,就假装打不过,把他们引到翠云山这边来,这可就算是大功一件。赤丁和太叔则带着大队人马在后面等着接应,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再说赤风子带着五百骑兵去叫骂,原伯贯登上营垒一看,心里想:“哼,就这么点人,也敢来挑衅,看我不打得你们屁滚尿流。”就想出战。毛卫赶紧拦住他,说:“翟人狡猾得很,咱可不能冲动,得沉住气,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打也不迟。”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翟军都下马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周王这个无道昏君,用的都是些什么窝囊废将军,投降也不投降,打仗也不打仗,到底想干啥?”还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骂。 原伯贯听了这些话,心里那个气啊,就像气球一样越吹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一声:“给我出兵!”营门一开,一百多辆兵车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车上站着一员大将,头戴金盔,身穿绣袄,手里拿着一把大杆刀,正是原伯贯。赤风子一看,连忙叫:“兄弟们,快上马!”自己则挺着铁搠就冲上去迎战,不到十个回合,拨马就往西跑。周军的士兵好多都来不及上马,乱哄哄地抢着马匹,队伍乱得像一锅粥。赤风子跑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来打了几个回合,慢慢地就把周军引到翠云山附近了。这时候,赤风子把马匹、器械都扔得差不多了,带着几个骑兵就往山后跑了。 原伯贯抬头一看,只见山上飞龙赤旗飘扬,绣伞下面好像坐着太叔,正在那儿大吃大喝,看歌舞表演呢。原伯贯心里想:“这贼子的命今天就交到我手里了。”于是就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赶着车就想上山。哪知道山上的檑木、炮石像雨点一样砸下来,原伯贯正着急呢,突然听到山坳里传来一阵连珠炮响,左边是颓叔,右边是桃子,两路铁骑像狂风暴雨一样冲了过来,把周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原伯贯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急忙叫人回车,可来路上已经被翟军砍倒了好多树,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上,车根本走不了。 原伯贯没办法,只好叫步兵去开路,可这些士兵都吓得腿发软,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还没打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原伯贯看大势已去,把绣袍一脱,想混在士兵里逃命。这时候,有个小军喊:“将军,这边来。”颓叔听到叫声,以为是原伯贯,就指挥翟骑追了过去,结果抓住了二十多个人,原伯贯果然就在里面。等赤丁带着大军赶到的时候,翟军已经大获全胜了,车马器械都被他们缴获了。有几个逃脱的军士,跑回营里告诉了毛卫,毛卫只叫他们坚守营地,自己则派人赶紧去向周王报告,请求增兵救援,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颓叔把原伯贯绑起来,像献宝似的献给太叔,太叔让人把他关在营里。颓叔说:“现在原伯贯被抓了,毛卫肯定吓得够呛。要是半夜去偷袭他们的营,再放把火,肯定能把毛卫也抓住。”太叔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跟赤丁说了。赤丁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悄悄地下达了命令。当天夜里三更过后,赤丁亲自带着一千多步兵,都拿着利斧,把周营的索链砍开,像一群夜猫子一样偷偷地摸进了大营,然后在各辆车上放起芦苇,点起了火。不一会儿,大火就烧起来了,整个营地里火球乱滚,周军士兵吓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成一团。颓叔、桃子则带着精锐骑兵,趁机冲进去砍杀,那势头锐不可当。 毛卫一看情况不妙,急忙坐着小车从营后逃跑,刚巧遇到一队步兵,为首的正是太叔带。太叔带大喝一声:“毛卫,你往哪里跑?”毛卫吓得手忙脚乱,被太叔一枪刺死在车下。翟军这下可真是大获全胜了,接着就把王城围了起来。 周襄王听说两个大将都被抓了,哭丧着脸对富辰说:“我早不听你的话,这下可倒好,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富辰安慰他说:“翟军现在虽然很嚣张,但您也别太担心。您可以先出去避一避,这天下的诸侯里,肯定会有讲义气的,站出来帮您复位的。” 周公孔在旁边说:“咱们的王师虽然打了败仗,但要是把百官家属都召集起来,还可以跟他们背城一战啊。您怎么能轻易地就放弃社稷,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诸侯呢?” 召公过也说:“说要打仗,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依我看,这祸事都是因为叔隗引起的。您不如先把她杀了,然后坚守城池,等诸侯来救援,这才是万全之策。” 襄王听了,叹了口气说:“这都是我自己糊涂,才招来的祸事。现在太后病危,我就先避位,让她心里能舒服点。要是大家还没忘了我,那就让诸侯们看着办吧。”然后又对周、召二公说:“这太叔来攻打王城,都是为了隗后。要是他得到了隗氏,肯定怕国人说闲话,不敢住在王城。你们俩就帮我好好守城,等我回来。”周、召二公连忙磕头答应。 襄王又问富辰:“周朝周围接壤的国家,就只有郑、卫、陈三国了,我该去哪儿呢?” 富辰想了想说:“陈国和卫国都比较弱小,不如去郑国。” 襄王有点担心地说:“我以前曾经让翟国去攻打郑国,郑国能不恨我吗?” 富辰解释说:“我劝您去郑国,正是因为这个。郑国的祖先,对周朝可是有大功的,他们的后代肯定不会忘记。您让翟国攻打郑国,郑国心里肯定不服气,所以肯定日夜盼着翟国背叛周朝,好来表明自己的忠心。现在您去郑国,他们肯定会很高兴地迎接您,怎么会怨恨您呢?” 襄王听了,这才下定决心去郑国。富辰又说:“您要是这样出去,肯定会碰到翟军的阻拦,这可怎么办呢?我愿意带着我的家属去跟翟军决一死战,您趁机赶紧出城避难。”于是富辰把自己的子弟亲党都召集起来,大概有几百人,他用忠义的道理鼓励大家,然后打开城门,像一群猛虎一样直接冲向翟营,把翟军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襄王则和简师父、左鄢父等十几个人,偷偷地出了城,朝着郑国的方向跑去。 富辰和赤丁大战了一场,杀伤了很多翟兵,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颓叔、桃子看到他,有点同情地说:“您的忠谏,天下人都知道,今天您就别再打了,投降吧。” 富辰却坚定地说:“我以前多次劝谏大王,大王都不听,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要是不拼死战斗,大王肯定会以为我怨恨他。”说完,又继续战斗了很久,最后力气用尽,壮烈牺牲了。他的子弟亲党,也跟着一起死了三百多人。史官写了一首诗赞美他: 用夷凌夏岂良谋;纳女宣淫祸自求。 骤谏不从仍死战,富辰忠义播春秋。 富辰死后,翟人才知道襄王已经出了王城。这时候城门又关上了,太叔让人把原伯贯的囚牢打开,让他到城门外去喊。周、召二公站在城楼上面,对太叔说:“我们本来想开门迎接你,可又怕翟兵进城来抢劫,所以不敢开。” 太叔没办法,只好去跟赤丁商量,请求他让军队驻扎在城外,自己则拿出府库里的钱财来犒劳他们,赤丁答应了。 太叔这才进了王城,先跑到冷宫里,把隗后放了出来,然后又去拜见惠太后。太后看到太叔,高兴得不得了,结果一笑就断了气。太叔也顾不上给太后办丧事,先和隗后在宫里尽情地享乐。他还想找小东算账,可小东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早就吓得投井自尽了。唉,真是太可怜了! 第二天,太叔假传太后的遗命,自己当上了周王,还把叔隗立为王后,然后就开始接受大臣们的朝拜。他又拿出府库里的东西,大大地犒劳了翟军一番,这才给太后发丧。城里人都很讨厌他,编了一首歌谣: 暮丧母,旦娶妇, 妇得嫂,臣娶后。 为不惭,言可丑, 谁其逐之,我与尔左右。 太叔听到这首歌谣,知道大家都不服他,心里有点害怕,担心会出什么变故,于是就和隗氏搬到温地去了,还在那儿大兴土木,盖了很多宫殿,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王城里的国事,都交给周、召二公去处理。他这个周王,名义上是王,实际上根本就不跟臣民们打交道。原伯贯则逃到原城去了。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再说周襄王逃出王城后,虽然朝着郑国的方向走,但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郑国会怎么对待他。走到泛地的时候,那里竹子很多,却没有公馆,泛地也叫竹川。襄王就问当地人,知道已经进入郑国境内了,就叫停车,到农民封氏的草堂里去借宿。 封氏问他:“您是什么官啊?” 襄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周天子。因为国家里出了点乱子,所以逃到这儿来。” 封氏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请罪说:“我家二郎,昨天晚上梦见红太阳照在草堂上,没想到今天真的有贵人来了。”然后就叫二郎杀鸡做饭,好好招待襄王。 襄王问:“二郎是谁啊?” 封氏回答说:“他是我后母的弟弟。我们都住在这儿,一起做饭,一起种地,好养活后母。” 襄王听了,叹了口气说:“你们农家兄弟,相处得这么和睦,我贵为天子,却被自己的母弟给害了。我还不如你们这些农民呢。”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大夫左鄢父在旁边说:“周公那么圣明,还会有骨肉相残的事情呢。您也别太伤心了,赶紧向诸侯们求救吧,我想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襄王听了,就亲自写了求救信,派人分别送到齐、宋、陈、郑、卫等国。信上大概是说:“我没什么德行,得罪了母亲宠爱的子弟带,现在流落在郑地泛。特此告知。” 简师父说:“现在诸侯里,有志向称霸的,就只有秦国和晋国了。秦国有蹇叔、百里奚、公孙枝这些贤人辅佐,晋国有赵衰、狐偃、胥臣这些贤人辅佐,他们肯定能劝自己的国君来帮您,其他国家就指望不上了。”襄王听了,就叫简师父去晋国求救,让左鄢父去秦国求救。 再说郑文公听说襄王住在泛地,笑着说:“这天子现在才知道翟国不如郑国好了。”当天就派工师到泛地去给襄王盖房子,还亲自去问候,查看器具,各种供应都非常丰厚,一点也不敢马虎。襄王看到郑文公,心里有点惭愧。鲁国、宋国等国,也都派使者来问候,还送了很多礼物,只有卫文公没来。 鲁国大夫臧孙辰,字文仲,听说这事儿后,叹了口气说:“卫侯快要死了。诸侯有天子,就像树木有根,水流有源一样。树木没有根肯定会枯死,水流没有源肯定会干涸,卫文公这样不尊天子,不死还等什么呢?”这时候是襄王十八年的冬十月。 到了第二年春天,卫文公真的死了,世子郑即位,就是卫成公,果然应验了臧文仲的话。这是后话,先不说了。 再说简师父奉命去晋国求救。晋文公就问狐偃该怎么办,狐偃回答说:“以前齐桓公能会合诸侯,就是因为他尊王。咱们晋国这几年换了好几个国君,老百姓都习惯了,都不知道君臣之间的大义了。您不如把天子接回来,再去讨伐太叔的罪行,让老百姓知道国君的权威不可侵犯!这既能继承文侯辅佐周朝的功勋,又能光大武公开创晋国的伟业,全在此一举了。要是晋国不接纳天子,秦国肯定会接纳,那这称霸的大业可就归秦国了。 文公听了,觉得有道理,可还是有点犹豫,就叫太史郭偃来占卜一下。郭偃占卜完,笑着说:“大吉大利啊!这是黄帝战于阪泉的征兆。” 文公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怎么敢跟黄帝相比呢?” 郭偃解释说:“周室虽然衰落了,但天命还没改变。现在的周天子,就相当于古代的帝王。您去讨伐叔带,肯定能成功。” 文公还是不太放心,又说:“那你再给我筮一卦吧。” 郭偃筮了一卦,得到《乾》下《离》上,《大有》之卦,第三爻动,变为《兑》下《离》上《睽》卦。郭偃仔细看了看卦象,说道:“《大有》的九三爻辞说:‘公用享于天子’。意思是说,您要是打了胜仗,天子会宴请您,这可是大吉大利的征兆。《乾》为天,《离》为日,日在天上,这是光明的象征。《乾》变成了《兑》,《兑》为泽,泽在下面,接受太阳的照耀,这就表示天子的恩光照临晋国。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文公听了,这才高兴起来,立刻大规模检阅军队,把军队分成左右两军。让赵衰率领左军,魏犨辅佐他;让郤溱率领右军,颠颉辅佐他。文公自己则带着狐偃、栾枝等人,在左右策应。 眼看就要出发了,河东的守臣突然跑来报告:“秦伯亲自率领大军来勤王了,已经到了黄河边上,很快就要渡河了。” 狐偃一听,眼珠一转,对文公说:“秦公来勤王,肯定是因为担心东路不通。您想啊,这草中之戎、丽土之狄,都是去王城的必经之路,秦国以前跟他们没什么往来,怕他们不配合,所以才在河边犹豫。您要是派人去贿赂这两个部落,告诉他们我们只是借道去勤王,他们肯定会答应。然后再派人去感谢秦君,说咱们晋国的军队已经出发了,秦国就会退兵了。” 文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一面派狐偃的儿子狐射姑,带着金银财宝去贿赂戎、狄部落;一面派胥臣到黄河边去辞谢秦穆公。胥臣见到穆公,恭敬地说:“天子在外面受苦,您担心,我们国君也担心啊。我们国君已经把国内的军队都召集起来了,打算代替您去为天子解难,都已经安排好了,不敢麻烦您的大军长途跋涉了。” 穆公听了,有点犹豫地说:“我是怕晋君刚即位,军队还没准备好,所以才赶来的。现在既然晋君能担当起这个大义,那我就等着听你们的捷报吧。” 蹇叔、百里奚在旁边说:“晋侯想独占勤王的大义,好让诸侯都服他,怕您跟他分功劳,所以才派人来阻止我们的军队。咱们不如趁机直接打过去,一起迎接天子,这多好啊!” 穆公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不知道勤王是好事,可东路不通,戎、狄要是捣乱,晋国刚稳定下来,没有大功怎么能安定国家呢?不如让给他们吧。” 于是穆公就派公子絷跟着左鄢父到泛地,去问候襄王,自己则带着军队回国了。 胥臣回来报告说秦君已经退兵了,晋兵这才继续前进,驻扎在阳樊。守臣苍葛出城来慰劳晋军,文公就派右军将军郤溱等人去围攻温地,左军将军赵衰等人去泛地迎接襄王。襄王在夏四月丁巳日又回到了王城,周、召二公迎接他入朝,这事儿就先不说了。 温地的人听说周王复位了,就一起起来攻打颓叔、桃子,把他们杀了,然后打开城门迎接晋师。太叔带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拉着隗后上车,想夺门而出,逃到翟国去。可守门的军士把城门关得紧紧的,不让他们走。太叔带急了,挥舞着宝剑,砍倒了好几个人。这时候,魏犨追了过来,大喝一声:“逆贼,你往哪里跑?” 太叔带哀求道:“你放我出城,以后我一定重重报答你。” 魏犨冷笑一声:“等天子肯放你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做人情吧。” 太叔带一听,恼羞成怒,挺剑就刺了过来。魏犨轻轻一跃,跳到他的车上,手起刀落,一刀就把太叔带给斩了。 军士们把隗氏抓来见魏犨,魏犨厌恶地说:“这个淫妇,留着她有什么用?” 说完,就命令众军乱箭齐发,把隗氏射死了。这隗氏长得如花似玉,本是翟国的美女,和太叔带只快活了半年,就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胡曾先生写了一首咏史诗: 逐兄盗嫂据南阳,半载欢娱并罹殃。 淫逆倘然无速报,世间不复有纲常。 魏犨带着太叔带和隗氏的尸体去见郤溱,郤溱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不把他们装在囚车里送到天子那里,让天子明正典刑呢?” 魏犨满不在乎地说:“天子不想担上杀弟的名声,所以才借我们的手来除掉他。我们不如直接杀了他们,还痛快些!” 郤溱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把两具尸体扔到神农涧旁边,一面安抚温地的百姓,一面派人到阳樊去报捷。晋文公听说太叔带和隗氏都已经被处死了,就亲自到王城去朝见襄王,报告胜利的消息。襄王高兴极了,设下醴酒招待他,还送了很多金银财宝给他。文公连忙拜谢说:“我重耳不敢接受您的赏赐,只求我死后能用隧葬的礼仪,那我在地下也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的。” 襄王摇了摇头,严肃地说:“先王制定礼仪,是为了区分上下尊卑,只有天子才能用隧葬。我不能因为私人的恩情而破坏了国家的大典。不过,您的大功,我是不会忘记的。”于是就把畿内的温、原、阳樊、攒茅四个邑割给晋国,增加晋国的封地。文公谢恩后退出,王城的百姓都扶老携幼地出来,挤在街道上,争着来看晋侯,纷纷赞叹说:“齐桓公又回来了!” 晋文公下令两路军队都班师回国,大军驻扎在太行山的南面。他派魏犨去平定阳樊的田地,颠颉去平定攒茅的田地,栾枝去平定温的田地,自己则亲自率领赵衰去平定原的田地。为什么平定原的田地要文公亲自去呢?原来这原是周卿士原伯贯的封邑,原伯贯兵败无功,襄王就把他的邑夺过来给了晋国。原伯贯现在还在原城,文公怕他不服,所以必须亲自去。 颠颉到了攒茅,栾枝到了温,守臣都带着酒食出城来迎接。 再说魏犨到了阳樊,守臣苍葛对手下的人说:“周朝放弃了岐、丰这些地方,剩下的地盘本来就不多了,现在晋国又要接收四个邑,这怎么行呢?我和晋国都是周天子的臣子,怎么能服从他们呢?”于是就率领百姓拿着武器登上城墙,准备抵抗。魏犨见了,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带兵把城围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们赶紧投降,还能保住性命。要是等我打破城池,就把你们全都杀光!” 苍葛在城上回答说:“我听说:‘要用德行来安抚中原的百姓,用刑罚来威慑四方的夷狄’。现在这里是王畿之地,城里的百姓,不是周天子的宗族,就是周天子的亲戚。晋国也是周朝的臣子,怎么能忍心用武力来抢夺呢?” 魏犨听了他的话,心里有点触动,就派人赶紧去向文公报告。文公听了,就写了一封信给苍葛,信上说:“这四个邑的地方,是天子赐给我的,我不敢违抗命令。将军要是念在天子的姻亲关系上,带着百姓回到周朝,我也会听从您的安排。”同时又告诉魏犨,不要急着攻城,让阳樊的百姓自己决定去留。 苍葛接到信后,就对城里的百姓说:“愿意回周朝的就走,愿意跟晋国的就留下。”结果百姓里有一大半都愿意回周朝,苍葛就带着他们,迁到轵村去了。魏犨则帮他们划定了疆界,然后才回去。 再说文公和赵衰带着军队到了原城。原伯贯骗他的手下说:“晋兵围攻阳樊,把城里的百姓都杀光了。” 原城的百姓听了,都害怕极了,发誓要拼死守城。晋兵把城围了起来。 赵衰对文公说:“百姓之所以不服晋国,是因为不相信我们。您要是能向他们表示诚信,不用攻城,他们就会投降的。” 文公问:“怎么表示诚信呢?” 赵衰回答说:“您可以下令,让军士们只带三天的粮食。如果三天攻不下原城,就立刻解围退兵。” 文公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照他的话做了。到了第三天,军吏来报告说:“军中只剩下今天的粮食了。” 文公没有说话。当天半夜,有原城的百姓从城墙上用绳子缒下来,对晋军说:“我们已经探听到阳樊的百姓并没有被杀,大家商量好了,明天晚上就打开城门投降。” 文公听了,说:“我原来约定攻城以三天为期,现在三天已经到了。我明天一早就要退兵,你们百姓自己好好守城,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了。” 军吏着急地说:“原城的百姓约好明天晚上献门投降,主公您为什么不再留一天,攻下这座城再走呢?就算粮食没了,阳樊离这儿也不远,可以派人去取啊。” 文公严肃地说:“诚信,是国家的宝贝,是百姓所依赖的。三天的命令,谁不知道?要是再留一天,就是失信了。得到了原城却失去了信用,百姓还怎么会相信我呢?” 天亮后,文公就解除了原城的包围,率军离开了。原城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说:“晋侯宁愿失去城池,也不愿失去信用,这真是一位有道的君主啊。”于是大家都争着在城楼上竖起降旗,用绳子缒下城墙去追赶文公的军队,人多得像潮水一样。原伯贯想拦也拦不住,只好打开城门出来投降。有个叫髯仙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口血犹含起战戈,谁将片语作山河? 去原毕竟原来服,谲诈何如信义多。 晋军走了三十里,原城的百姓追了上来,原伯贯的降书也送到了。文公命令军队停下,自己坐着一辆单车直接进了原城。原城的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庆祝文公的到来。文公对待原伯贯,仍然以王朝卿士的礼仪相待,还把他的家迁到黄河以北。 文公挑选了四个邑的守臣,说:“以前子余跟着我在卫国的时候,饿得肚子咕咕叫,也舍不得吃一壶飧,这是个讲信用的人。我因为诚信得到了原城,现在也要用诚信来守住它。”于是就任命赵衰为原大夫,兼管阳樊。又对郤溱说:“你不偏袒自己的家族,第一个和栾氏一起向我投诚,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于是就任命郤溱为温大夫,兼管攒茅。每个地方都留下两千士兵驻守,然后才班师回国。 后来的人都说,晋文公接纳周天子,显示了大义;讨伐原城,显示了诚信,这是他称霸诸侯的第一步。 至于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称霸,且看下回分解。 第39章 柳下惠却敌 话说晋文公搞定了温、原、阳樊、攒茅这四个地方的封境,势力范围一直通到太行山的南面,这地方就叫做南阳。这事儿发生在周襄王十七年的冬天。 这时候啊,齐孝公也有想当霸主的心思。自从公子无亏死了以后,他就得罪了鲁僖公;在鹿上开会的时候不签字,又跟宋襄公闹掰了;盂地会盟也不去,把楚成王也给惹毛了。这么一来,诸侯们都跟他离心离德,也没人来朝拜他了。孝公心里那个气啊,就像被堵住的烟囱,直冒烟。他想在中原地区用兵,重振齐国的霸业,就把大臣们都召集起来,问道:“以前我老爸桓公在世的时候,那可是每年都出去打仗,没有一天闲着。现在可倒好,我整天坐在朝堂上,就像缩在蜗牛壳里一样,啥外面的事儿都不知道,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当年鲁侯想救无亏,跟我作对,这仇我还没报呢。现在鲁国北边跟卫国勾结,南边又跟楚国串通。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攻打齐国,咱们可咋办呢?我听说鲁国今年闹饥荒,我想趁这个机会出兵,让他们不敢有啥坏心思。你们觉得咋样?” 上卿高虎站出来说:“鲁国现在帮手不少,咱去攻打他们,不一定能打赢啊。” 孝公哼了一声,说:“就算打不赢,也得去试试,看看诸侯们到底是个啥态度。”于是他就亲自率领二百辆兵车,想去攻打鲁国的北部边境。 边境上的人得到消息,赶紧跑去告诉鲁国。这鲁国正好赶上闹饥荒,老百姓都饿得没力气,哪能打仗啊。大夫臧孙辰就对僖公说:“齐国这是带着气来的,咱可不能跟他们硬拼。我看还是用点外交辞令,把他们打发走吧。” 僖公着急地问:“现在咱们这儿谁擅长外交辞令啊?” 臧孙辰回答说:“我给您推荐一个人。他是先朝司空无骇的儿子,姓展名获,字子禽,官拜士师,封地在柳下。这人对外很随和,内心却很正直,知识渊博,懂的道理可多了。因为他当官的时候执法太严,不合时宜,就辞职回家归隐了。要是让他当使者,肯定能完成任务,还能让齐国不敢小瞧咱们。” 僖公一听,说:“这人我也听说过,他现在在哪儿呢?” 臧孙辰说:“就在柳下呢。” 僖公赶紧派人去请他,展获却推辞说自己病了,去不了。臧孙辰想了想说:“展获有个堂弟叫展喜,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口才很好。要是让展喜到展获家里,请他指点一下,肯定能说得不错。”僖公觉得这个主意行,就同意了。 展喜来到柳下,见到了展获,说明了来意。展获说:“齐国来攻打咱们,是想继承桓公的霸业。要想称霸,就得尊王。咱们要是用先王的命令来责备他们,还怕没话说吗?” 展喜回去跟僖公报告说:“我知道怎么让齐国退兵了。” 僖公已经准备好了犒劳齐国军队的东西,无非就是些牲畜、美酒、粮食、布匹之类的,装了好几车,交给展喜。 展喜到了鲁国北部边境,齐国军队还没进来呢,他就迎了上去。到了汶南这个地方,正好碰上齐国的先锋崔夭。展喜先把礼物送给崔夭,崔夭就带着他去见齐孝公,展喜献上犒军的礼物,说:“我们国君听说您亲自带着大军,要来我们这小地方,就派我来给您和将士们送点薄礼。” 孝公撇撇嘴,说:“鲁国人听说我出兵,是不是都吓破胆了?” 展喜不慌不忙地回答说:“那些小老百姓嘛,可能有的会害怕,我就不知道了;要是君子的话,那可一点都不怕。” 孝公不屑地说:“你们鲁国文没有施伯那样的智谋,武没有曹刿那样的勇气,现在又赶上闹饥荒,野外连青草都没有,你们凭啥不怕呢?” 展喜笑着说:“我们凭的就是先王的命令。想当年,周先王把太公封在齐,把我们先君伯禽封在鲁,还让周公和太公杀牲结盟,发誓说:‘世世代代的子孙,都要一起辅佐王室,不能互相伤害。’这话都记在盟府里,由太史保管着呢。桓公当年能九次会合诸侯,就是因为他先和庄公在柯地结盟,遵守了王命。您即位都九年了,我们鲁国的君臣都眼巴巴地盼着齐国能像以前的霸主一样,和诸侯们和睦相处。您要是违背了成王的命令,破坏了太公的誓言,毁掉了桓公的霸业,把友好变成仇恨,我想您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我们鲁国就凭着这个,所以不怕。” 孝公听了,心里琢磨了一下,说:“你回去告诉鲁侯,我愿意跟鲁国和好,不再出兵了。”当天就下令班师回国。 有个叫潜渊的诗人写了一首诗,讽刺臧孙辰知道柳下惠是个贤人,却不推荐他入朝为官。诗是这么写的: 北望烽烟鲁势危,片言退敌奏功奇。 臧孙不肯开贤路,柳下仍淹展士师。 展喜回到鲁国,向僖公复命。臧孙辰说:“齐国军队虽然退了,但是他们心里其实还是看不起鲁国。我想请您让我和仲遂一起到楚国去,借点兵来攻打齐国,让齐侯以后不敢小瞧咱们,这可是鲁国好几年的福气啊。”僖公觉得有道理,就派公子遂为正使,臧孙辰为副使,到楚国去访问。 臧孙辰和楚国的大将成得臣关系不错,就让成得臣先在楚王面前说点好话。他对楚王说:“齐国违背了鹿上的盟约,宋国在泓水之战中跟楚国作对,这两个国家都是楚国的仇人。您要是去攻打他们,我们国君愿意把全国的兵力都拿出来,给您当先锋。” 楚成王一听,高兴得不得了,马上拜成得臣为大将,申公叔侯为副将,率领军队攻打齐国,占领了阳谷这个地方,把它封给了齐桓公的儿子雍,还让雍巫辅佐他。留下一千名甲士,跟着申公叔侯在那里驻守,给鲁国当后援。成得臣打完胜仗,就回朝了。 这时候楚国的令尹子文已经年老了,他想把政权让给成得臣。楚王说:“我恨宋国比恨齐国还厉害。子玉已经帮我报了齐国的仇了,你再帮我去攻打宋国,报郑国的仇。等你凯旋的时候,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怎么样?” 子文说:“我的才能比子玉差远了,我愿意让他代替我,肯定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楚王说:“宋国现在正跟晋国交好,楚国要是攻打宋国,晋国肯定会来救。要对付晋国和宋国,非得你去不可,你就辛苦一趟吧。” 于是楚王就让子文在暌地训练军队,检查车马,申明军法。子文心里想让子玉露一手,所以那天就马马虎虎地把事情办完了,一整天下来,一个人都没处罚。 楚王皱着眉头说:“你训练军队,一个人都不处罚,怎么树立威信呢?” 子文回答说:“我的能力就像强弩射出的箭,到最后没力气了。要想树立威信,非得子玉不可。” 楚王又让成得臣在蔿地训练军队。成得臣检查得可仔细了,执法也很严格,有违反的绝不饶恕,结果用了一整天才完事。总共抽了七个人的背,穿了三个人的耳朵,那场面,真是钟鼓齐鸣,旌旗变色。楚王高兴地说:“子玉真是个将才啊。”子文又请求辞职,楚王同意了。于是就任命成得臣为令尹,掌管中军元帅的事。大臣们都跑到子文家里,祝贺他推荐了一个好人才,还一起喝酒庆祝。 这时候文武百官都来了,只有大夫蔿吕臣有点小病,没来。大家喝到一半的时候,看门人进来报告说:“门外有个小孩求见。” 子文让人把他叫进来。那小孩进来后,举手鞠了个躬,就跑到末席坐下,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有人认出这小孩是蔿吕臣的儿子,叫蔿贾,才十三岁。 子文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我给国家找到了一个大将,大家都来祝贺,你这小孩为啥不祝贺呢?” 蔿贾说:“大家觉得可贺,我却觉得可哀。” 子文生气地说:“你说可哀,有啥理由?” 蔿贾说:“我看子玉这个人,做事很勇敢,但是不懂得把握时机;只能进不能退,让他当个助手还行,不能让他独当一面。要是把军国大事都交给他,肯定会坏事。俗话说‘太刚则折’,子玉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一个人而让国家失败,有啥可祝贺的呢?要是他不败,那时候祝贺也不晚啊!” 旁边的人都说:“这小孩胡说八道,别理他。” 蔿贾大笑着走了出去,大臣们也都散了。 第二天,楚王拜成得臣为大将,亲自率领大军,联合陈、蔡、郑、许四路诸侯,一起攻打宋国,包围了缗邑。宋成公派司马公孙固到晋国求救。 晋文公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先轸站出来说:“现在只有楚国最强横,而且楚王对您有恩。现在楚国在谷地驻军,攻打宋国,在中原地区挑起事端,这是老天爷给我们一个救灾恤患的好名声啊。要想建立威望,称霸诸侯,就在此一举了!” 文公说:“我想解救齐、宋的危难,怎么做才行呢?” 狐偃说:“楚国刚得到曹国,又和卫国结了亲,这两个国家可都是您的仇人啊。要是我们出兵攻打曹、卫,楚国肯定会来救,这样齐、宋就没危险了。” 文公说:“好主意。” 于是就把这个计划告诉公孙固,让他回去告诉宋公,让他坚守。公孙固领命走了。 文公担心自己兵力不够。赵衰说:“古代大国设三军,中等国家设二军,小国设一军。咱们晋国的曲沃武公,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军,献公的时候才设了二军,靠着这二军灭了霍、魏、虞、虢这些国家,开拓了千里疆土。现在晋国不能算中等国家了,应该设三军。” 文公说:“三军设好了,就能用了吗?” 赵衰说:“还不行。老百姓还不懂礼仪,虽然聚在一起,但是很容易散掉。您应该举行一次大规模的阅兵,让老百姓知道尊卑长幼的顺序,激发他们亲近上级、为国献身的决心,这样才能用。” 文公说:“好,那就设三军。不过这得有个元帅,谁能胜任呢?” 赵衰回答说:“当将军的,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问。您要是找智勇双全的将军,不愁没人;要是找有学问的,我看只有郤縠一个人。郤縠已经五十多岁了,好学不倦,精通《礼》《乐》,熟读《诗》《书》。《礼》《乐》《诗》《书》,那可是先王的法规,道德仁义的宝库。老百姓以道德仁义为本,军事以老百姓为本,只有有道德仁义的人,才能体恤老百姓,能体恤老百姓的人,才能用兵打仗。” 文公说:“好,那就召郤縠为元帅。”郤縠推辞不受。 文公说:“我了解你,你别推辞了。”再三劝说,郤縠才就职。 选了个好日子,在被庐举行大规模阅兵,建立了中、上、下三军。郤縠率领中军,郤溱辅佐他,祁瞒掌管大将旗鼓。 让狐偃率领上军,狐偃推辞说:“我哥哥在前面,我不能在哥哥前面。”于是就任命狐毛率领上军,狐偃辅佐他。让赵衰率领下军,赵衰推辞说:“我正直谨慎不如栾枝,有谋略不如先轸,见多识广不如胥臣。”于是就任命栾枝率领下军,先轸辅佐他。荀林父驾战车,魏犨当车右,赵衰当大司马。 郤縠登上阅兵台发号施令,三通鼓响后,开始演练阵法,年轻的在前,年长的在后,坐下、起立、前进、后退,都有规矩。有不会的,就教他们,教了三次还不遵守,就按违抗军令论处,然后用刑。一连演练了三天,各种战术变化自如,指挥得得心应手。将领们看到郤縠宽严得体,都很佩服。 正想鸣金收兵的时候,突然阅兵台下刮起一阵旋风,竟然把大帅的旗杆吹成了两段。大家都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郤縠却笑着说:“帅旗倒了,这是主将的征兆。我不能再和大家一起共事了,不过主公肯定能成就大功。”大家问他为啥,郤縠只是笑,不回答。这是周襄王十九年冬十二月的事。 第二年春天,晋文公商量着分兵攻打曹、卫两国,就和郤縠商量。郤縠说:“我已经和先轸商量好了。现在咱们不是跟曹、卫过不去,分兵攻打他们可以牵制住曹、卫,但是对付不了楚国。主公应该以攻打曹国为名,向卫国借道,卫国和曹国关系好,肯定不会答应。咱们就从南河渡河,出其不意,直接攻打卫国,这就叫‘迅雷不及掩耳’,胜利的把握很大。打下卫国后,再趁机攻打曹国。曹伯一向不得民心,又被打败卫国的威风吓住了,肯定能打败他。” 文公高兴地说:“你真是个有学问的将军啊!”就派人到卫国借道攻打曹国。 卫国大夫元咺对成公说:“当初晋君逃亡路过咱们这儿,先君没好好招待他。现在他来借道,您一定要答应,不然的话,他会先攻打卫国,再攻打曹国的。” 成公皱着眉头说:“我和曹国都臣服于楚国,要是借道给他攻打曹国,恐怕没跟晋国交好,倒先惹恼了楚国。惹恼了晋国,还能指望楚国;要是连楚国也惹恼了,那可咋办呢?” 于是就不答应。晋国使者回去报告文公。文公说:“果然不出元帅所料。”就命令军队绕道向南走。渡过黄河后,到了五鹿之野。文公看着这地方,感慨地说:“唉,这就是介子推割股的地方啊!”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将领们也都跟着叹气。魏犨却粗声粗气地说:“咱们应该攻城略地,给主公报仇雪恨,哭有啥用?” 先轸说:“武子说得对。我愿意率领本部人马,独自拿下五鹿。”文公很欣赏他的勇气,就答应了。 魏犨说:“我来帮你。”两人就上车出发了。 先轸让军士们多带旗帜,凡是路过山林、高地的地方,都插上旗帜,一定要让旗帜露出树林。 魏犨不明白,说:“我听说‘兵行诡道’,现在到处插旗帜,不是让敌人知道我们来了,有防备吗?这是啥意思?” 先轸笑着说:“卫国一向臣服于齐国,最近又改投楚国,国内老百姓都不满意,老是担心中原国家来讨伐。咱们主公想继承齐国的霸业,不能示弱,得先声夺人。” 再说五鹿的老百姓,没想到晋兵突然来了。他们登上城墙一看,只见山林里到处都是旗帜,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兵。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的居民,都吓得争先恐后地逃跑,守臣怎么拦都拦不住。先轸的兵到了,没人防守,一下子就攻下来了。先轸派人向文公报捷。文公高兴得满脸笑容,对狐偃说:“舅舅说能得到土地,今天真的应验了。”就留下老将郤步扬在五鹿驻守,大军转移营地,驻扎在敛盂。 这时候郤縠突然生病了,文公亲自去看望他。郤縠说:“我承蒙主公的大恩大德,本来想肝脑涂地报答您。可惜天命有限,我应该应了帅旗折断的征兆,活不了多久了。我还有一句话想跟您说。” 文公着急地说:“你有什么话,我一定听。” 郤縠说:“您攻打曹、卫两国,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引楚国来。要引楚国来,就得先想好怎么打仗,要想好怎么打仗,就得先联合齐、秦两国。秦国远,齐国近,您应该再派一个使者去跟齐侯交好,愿意跟他结盟。齐国正讨厌楚国,也想跟晋国结盟。要是齐侯能来,卫、曹两国肯定害怕,会来求和,这样就能把秦国也拉过来。这可是对付楚国的万全之策啊。” 文公说:“好。”就派人到齐国去交好,说起桓公以前的交情,愿意跟齐国结盟,一起对抗楚国。 这时候齐孝公已经死了,国人推选他的弟弟潘继位,这就是齐昭公。潘是葛嬴生的,刚登上王位,因为齐国被占了谷地的缘故,正想和晋国结盟对抗楚国呢。听说晋侯在敛盂驻军,当天就驾车到卫地去和文公相会。 卫成公见五鹿已经失守,急忙派宁速的儿子宁俞前来谢罪求和。文公却不买账,说道:“卫国当初不肯借道,现在害怕了才来求和,这哪是真心的。我早晚要踏平楚丘!”宁俞回去把这话报告给卫侯,当时楚丘城里谣言四起,一晚上能被吓醒五次。宁俞对卫成公说:“晋侯正在气头上,国人也都惊恐万分。您不如暂时出城避一避,晋侯知道您出去了,肯定不会来攻打楚丘。然后咱们再去求晋国和好,这样才能保住国家啊。” 成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先君当年对逃亡的晋公子重耳无礼,我又一时糊涂,不答应借道,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连累了国人,我也没脸再待在城里了。”于是就派大夫咺和他的弟弟叔武代管国事,自己跑到襄牛这个地方躲起来。一面又派大夫孙炎到楚国求救,这时候正是春二月。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患难何须具主宾,纳姬赠马怪纷纷。 谁知五鹿开疆者,便是当年求乞人? 就在这个月,郤縠在军中去世了。晋文公悲痛万分,派人护送他的灵柩回国。因为先轸有夺取五鹿的功劳,就提升他为元帅,让胥臣辅佐下军,填补先轸的空缺。这是因为赵衰之前推荐胥臣见多识广,所以文公才这么安排。 文公想趁机灭掉卫国,先轸赶忙劝阻道:“咱们本来是为了解救被楚国围困的齐、宋两国,现在齐、宋的危难还没解除,如果先把卫国灭了,这不符合霸主存亡继绝、体恤小国的道义啊。再说了,卫国虽然无道,可他们的国君已经跑了,废立大权在咱们手里。不如把军队调向东边,去攻打曹国,等楚国军队来救卫国的时候,咱们已经在曹国了。” 文公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同意了。 三月,晋军包围了曹国。 曹共公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僖负羁站出来说:“晋君这次来,是为了报当年被您偷看肋骨的仇,他现在正火大呢,咱们可不能跟他硬拼。我愿意当使者去谢罪求和,救救一国的百姓。” 曹共公却怀疑地说:“晋国不接受卫国求和,难道会单独接受咱们曹国吗?” 大夫于朗进言说:“我听说晋侯当年逃亡路过曹国的时候,僖负羁偷偷地给他送吃的。现在他又主动要求当使者,这肯定是卖国的计谋,不能听他的。主公您先把僖负羁杀了,我自有办法让晋军退兵。” 曹共公犹豫了一下,说:“负羁谋国不忠,看在他是世臣的份上,就免了他的死罪,罢官算了。” 负羁谢恩后出了朝堂。这可真是“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共公问于朗:“你有啥办法?” 于朗得意地说:“晋侯现在打了胜仗,肯定很骄傲。我假装写一封密信,约他黄昏的时候献城投降,提前在城墙上埋伏好精兵,带着弓弩。等把晋侯骗进城,就把城门的悬门放下,万箭齐发,不愁不把他们射成肉酱。” 曹共公听信了他的话。晋侯收到于朗的降书,就想进城。先轸却拦住他说:“曹国的兵力还没受损,怎么知道这不是诈降呢?我先去试试。” 于是先轸挑了一个长得高大威猛、留着长胡子的士兵,让他穿上晋侯的衣服代替文公,寺人勃鞮主动要求当车夫。黄昏时分,城墙上竖起一面降旗,城门大开,假晋侯带着五百多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城墙上梆子声响成一片,箭像飞蝗一样射过来。他们急忙想回车,可城门的闸已经放下了。可惜勃鞮和三百多人,都死在了那里,堆成了一堆。幸好晋侯没去,不然可真是“昆岗失火,玉石俱焚”了。 晋文公当年路过曹国的时候,曹国有很多人都认得他。那天晚上仓促之间没辨出真假。于朗还以为晋侯死了,在曹共公面前吹得天花乱坠。等到天亮一看,才知道是假的,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一半的兴头。 那些没进城的士兵,逃命回来见晋侯。晋侯气得暴跳如雷,攻城攻得更急了。于朗又出了个主意,说:“咱们把射死的晋兵尸体,都摆在城墙上,晋军看到了,肯定心里难受,攻城就不会那么卖力了。再拖上几天,楚国的救兵肯定就来了。这可是动摇军心的好办法。” 曹共公依计而行。晋军看到城头上用秤杆挂着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都忍不住唉声叹气。 文公对先轸说:“军心要是乱了可咋办?” 先轸想了想说:“曹国的坟墓都在西门外,咱们分出一半军队,在墓地扎营。要是做出要挖他们祖坟的样子,城里的人肯定害怕,一害怕就会乱,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攻城了。” 文公点头称赞:“好主意。” 于是就下令军中扬言:“要去挖曹国人的祖坟。”派狐毛、狐偃率领所部人马,转移到墓地驻扎,还准备好锹锄,限定第二天午时,每个人都要拿着墓里的骷髅来请功。城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心胆俱裂。 曹共公让人在城上大叫:“别挖祖坟,这次我们真的愿意投降。” 先轸也让人回答说:“你们诱杀我军,还把尸体挂在城上,大家都不忍心,所以才要挖坟,报这个仇。你们要是能把死者好好收殓,用棺材送回来,我们就退兵。” 曹国人回复说:“既然这样,请宽限三天。” 先轸答应说:“三天内不送回尸棺,可就别怪我们侮辱你们的祖宗了!” 曹共公赶紧让人把城上的尸骸收起来,数了数数目,准备好棺材,三天之内,都整整齐齐地装在车子上。 先轸早定下了计策,预先让狐毛、狐偃、栾枝、胥臣整顿兵车,分成四路埋伏好,只等曹国人开门送棺材出来,就四门一起攻打进去。 到了第四天,先轸让人在城下大叫:“今天还我尸棺吗?” 曹国人在城上回答:“请你们解围退兵五里,就马上送出来。”先轸禀报文公后,传令退兵,果然退了五里远。城门打开,装着棺材的车子从四门推出,刚推出三分之一,就听到炮声大作,四路伏兵一起冲出来。城门被丧车堵住,一时关不上,晋兵趁机攻进了城。 曹共公正在城上指挥,魏犨在城外看到了,从车上一跃而起,登上城墙,一把揪住曹共公,像捆粽子一样把他捆了起来。于朗想越城逃跑,被颠颉抓住杀了。晋文公率领众将登上城楼接受胜利,魏犨献上曹伯襄,颠颉献上于朗的首级,众将也都各有擒获。 晋文公让人拿来曹国的官员名册查看,发现有三百人享受着高级待遇,都有名有姓。按照名册把这些人都抓了起来,一个都没跑掉。名册里没有僖负羁的名字,有人说:“负羁因为劝曹君求和,已经被除籍为民了。” 文公就当面数落曹伯的罪状说:“你们国家只有一个贤臣,你却不用,只任用一群小人,就像小孩子玩耍一样,国家不亡才怪呢!”喝令:“把他关在大寨里,等打败楚国之后,再听候处置。” 那三百个享受高级待遇的人,全都被杀掉,家产也都被抄没,用来赏赐军士。僖负羁当年对文公有点滴之恩,他的家住在北门,文公传令:“不许惊动僖家,如果有人敢动僖家的一草一木,就斩首!” 晋侯安排好诸将,一半守城,一半跟随着他,出屯大寨。胡曾先生有一首咏史诗: 曹伯慢贤遭絷虏,负羁行惠免诛夷。 眼前不肯行方便,到后方知是与非。 再说魏犨和颠颉这两人,一向仗着自己有功,骄傲自大。今天看到晋侯保全僖氏的命令,魏犨气呼呼地说:“咱们今天擒君斩将,主公连句表扬的话都没有。就那点吃的喝的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却对他这么照顾,真是轻重不分!” 颠颉也附和道:“这人要是在晋国当官,肯定会被重用,到时候咱们就得被他欺压。不如一把火烧死他,省得以后麻烦。就算主公知道了,难道还真能把咱们斩首不成?” 魏犨一拍大腿,说:“说得对。”两人就一起喝酒,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带着士兵,围住了僖负羁的家,前后门都放起火来,火势冲天。魏犨喝醉了酒,仗着自己勇猛,跳到门楼上,在火海里跑来跑去,想找到僖负羁杀了他。谁知道房子被火烧得支撑不住,一根大梁“哗啦”一声倒下来,正砸在魏犨的胸脯上。魏犨疼得大叫一声,却没了声音,当场口吐鲜血。周围都是火球乱滚,他只好挣扎着爬起来,还硬撑着攀着庭柱又跳到屋顶上,转了几圈才逃出来。这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烧光了,赤条条的,才没被烧死。魏犨虽然勇猛,可这时候也不得不倒下了。正好颠颉赶来,把他扶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脱下衣服给他穿上,一起上车,回住处休息。 狐偃和胥臣在城里,看到北门起火,怀疑有军变,急忙带兵来看。看到僖负羁家被火烧,赶紧让军士灭火,可房子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了。僖负羁带着家人救火,被烟熏倒了,等救起来的时候,已经中了火毒,不省人事。他的妻子哭着说:“不能让僖家断了后啊!”就抱着五岁的孩子僖禄跑到后园,躲在污水池里才逃过一劫。一直闹到五更天,火才熄灭。僖家的家丁死了好几个,周围的民房也被烧毁了几十家。 狐偃和胥臣一打听,原来是魏犨和颠颉放的火,吓得不轻,不敢隐瞒,赶紧飞报大寨。大寨离城五里地,那天晚上虽然看到城里有火光,但是不太清楚。直到天亮,文公接到报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立刻驾车进城,先到北门去看僖负羁。僖负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闭上了。 文公不停地叹息。负羁的妻子抱着五岁的孩子僖禄,跪在地上哭泣。 文公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对她说:“贤嫂别伤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孩子的。”当场就把僖禄拜为大夫,还送了很多金银财宝,好好地安葬了僖负羁,把他的妻子和孩子带回晋国。一直等到曹伯归附之后,负羁的妻子想回乡扫墓,文公才派人送她回去。 僖禄长大后,仍然在曹国当了大夫,这是后话。 当天文公就命令司马赵衰,商议魏犨和颠颉违抗命令放火的罪行,想要杀了他们。赵衰求情说:“这两人有十九年跟随主公逃亡的功劳,最近又立了大功,可以赦免他们吧。” 文公生气地说:“我之所以能取信于民,靠的就是法令。臣子不遵守法令,就不能算是臣子;君主不能对臣子执行法令,就不能算是君主。君不君,臣不臣,国家还怎么建立?大夫们有功劳的很多,如果都可以违反法令擅自行动,我以后还怎么下命令呢?” 赵衰又说:“主公说得对。可是魏犨勇猛无比,众将都比不上他,杀了他实在可惜。而且这罪有主犯和从犯,我觉得杀了颠颉一个人,也足以警告众人了,何必两个都杀呢?” 文公皱着眉头说:“我听说魏犨胸部受伤起不来了,一个快死的人,留着他干嘛,正好用他来执行我的法令。” 赵衰说:“我请求用主公的名义去问问他,如果他真的快死了,那就按主公说的办;要是还能打仗,希望能留下这个虎将,以防万一。” 文公想了想,点头说:“好吧。”就派荀林父去召颠颉,让赵衰去看看魏犨的病情。 不知魏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0章 城濮之战 话说赵衰奉了晋侯的密旨,坐着车来看魏犨。这时候魏犨胸脯伤得很重,正躺在床上哼哼呢。他听到动静,就问:“来的有几个人啊?” 旁边的人回答说:“就赵司马一个人坐车来了。” 魏犨心里明白,哼了一声说:“这是来探我的死活,想拿我开刀,给大伙立威呢!” 于是他就让左右的人拿匹布来,大声说:“给我把胸扎紧,我要出去见使者。” 左右的人赶忙劝道:“将军,您伤得太重了,可不能乱动啊。” 魏犨眼睛一瞪,大喝一声:“我还死不了呢,少废话!”然后像平常一样穿戴好,走了出去。 赵衰见了他,问道:“听说将军病了,还能起来啊?主公让我来看看您的伤。” 魏犨强撑着身子,说:“君命在此,我哪敢不敬,所以才勉强扎着胸来见您。我知道自己犯了罪,该死。要是万一能被赦免,我肯定拼了这条老命报答主公的大恩。哪敢偷懒啊!”说完,他连着向上跳了三次,又向前跳了三次,这才站稳。 赵衰看着他,点点头说:“将军保重,我会为主公好好说的。”然后就回去向文公复命,说:“魏犨虽然受伤了,但是还能蹦跶,而且不失臣子的礼数,也没忘了要报效主公。您要是赦免了他,以后他肯定能为您效死力。” 文公皱着眉头说:“只要能申明法令,警告众人,我也不想多杀人。” 不一会儿,荀林父把颠颉押来了。文公气呼呼地骂道:“你为啥放火烧僖大夫的家?” 颠颉却满不在乎地说:“介子推割大腿肉给主公吃,最后还不是被烧死了,何况僖负羁那点吃喝呢?我是想让僖负羁到介山的庙里去陪介子推呢!” 文公一听,火更大了,怒吼道:“介子推不贪图俸禄,不当官,跟我有啥关系?”然后问赵衰:“颠颉主谋放火,违抗命令,擅自用刑,该当啥罪?”赵衰回答说:“按法令应该斩首!”文公立刻命令军正用刑,刀斧手把颠颉推出辕门斩了,还让人把他的头拿到僖氏家去祭奠负羁,把脑袋挂在北门示众,大声宣告:“以后有违抗我命令的,就跟他一样!” 文公又问赵衰:“魏犨和颠颉一起干的坏事,他没能劝阻,该当啥罪?” 赵衰回答说:“应该革职,让他立功赎罪。” 文公就革了魏犨右戎的职位,让舟之侨代替他。 将士们看到这情形,都互相议论说:“颠颉和魏犨有十九年跟随主公逃亡的大功,就因为一次违抗命令,一个被杀,一个被革职,何况咱们这些人呢?国法可不管你功劳大小,大家都得小心啊!”从这以后,三军都规规矩矩的,对法令敬畏得很。史官写了一首诗: 乱国全凭用法严,私劳公议两难兼。 只因违命功难赎,岂为盘飧一夕淹! 咱们再说另一边,楚成王攻打宋国,攻下了缗邑,一直打到睢阳,在四周筑起了长长的围墙,想把宋国困得没招了,再逼他们投降。忽然有人来报告:“卫国派使臣孙炎来求救。”楚王把孙炎叫来一问,孙炎就把晋军夺取五鹿,以及卫君逃到襄牛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要是救兵来晚了,楚丘可就守不住了。” 楚王一听,着急地说:“我舅舅被困住了,不能不救啊。”于是就分出申、息两地的兵力,留下元帅成得臣以及斗越、斗勃、宛春一帮将领,和各路诸侯一起继续围攻宋国,自己则带着蔿吕臣、斗宜申等人,率领中军两广的人马,亲自去救卫。那四路诸侯呢,也担心自己国家有事,都一个个告辞回去了,只留下将领带着兵在这儿。陈将辕选、蔡将公子印、郑将石癸、许将百畴,都听成得臣的指挥。 单说楚王走到半路,听说晋兵已经转向曹国。正商量着怎么救曹国呢,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告:“晋兵已经攻破曹国,抓住了他们的国君。” 楚王大惊失色,叫道:“晋军这用兵的速度,咋这么快呢?”于是就驻军在申城,派人到谷地,把公子雍和易牙等人接回来,把谷地又还给齐国,让申公叔侯和齐国讲和,撤了守军,然后回国;又派人到宋国,叫成得臣撤兵,还告诫他说:“晋侯在外面流浪了十九年,都六十多岁了,还能得到晋国,肯定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对民情也很了解。这大概是老天爷让他多活几年,好让晋国兴盛起来,这不是楚国能对付得了的,不如让给他吧。”派到谷地的人到了之后,申公叔侯就和齐国修好,然后回楚国了。 只有成得臣自认为自己本事大,心里很不服气,对众诸侯说:“宋国城早晚就能攻破,为啥要撤兵呢?”斗越椒也觉得他说得对。成得臣就派使者回去见楚王,“请让我再等等,等攻破宋国,打了胜仗再回去。要是遇到晋师,我就跟他们决一死战,要是打不赢,我甘愿受军法处置。” 楚王把子文叫来,问道:“我想叫子玉回来,可他要请战,你觉得咋样?” 子文想了想说:“晋军来救宋国,是想当霸主。可晋国当了霸主,对楚国没好处啊。能和晋国抗衡的只有楚国,他们肯定会派使者来。楚国要是避开晋国,那晋国可就真成霸主了。再说曹、卫两国是咱们的盟国,看到楚国避开晋国,肯定害怕,就会归附晋国。咱们先让他们相持着,好让曹、卫两国坚定信心,这不也行吗?您只要告诫子玉别轻易和晋军开战,如果能讲和退兵,还能保住南北对峙的局面。” 楚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吩咐越椒,告诫得臣别轻易开战,能讲和就讲和。成得臣听了越椒带回来的话,高兴的是不用马上班师回国,于是攻打宋国更急了,白天黑夜都不停歇。 宋成公刚开始的时候,听公孙固报告说晋侯要攻打曹、卫来解宋国之围,就全力固守。等到楚成王分兵一半去救卫之后,成得臣的包围更紧了,宋成公心里可慌了。大夫门尹般站出来说:“晋军知道救卫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可不知道围宋的军队还没退呢。我请求冒死出城,再去见见晋君,求他救援。” 宋成公担心地说:“都求人家一次了,这次可不能空着手去吧?”于是就把仓库里的宝玉重器都清点了一遍,造了个册子,献给晋侯,求他进兵,还说只要楚兵一退,就按照册子上的东西送过去。门尹般还想找个人一起去,宋公就派华秀老和他一起。 这两人辞别了宋公,找了个机会,用绳子从城墙上溜下去,偷偷地穿过敌营,一路打听晋军在哪里,径直跑到晋军营地前求救。门尹般和华秀老见到晋侯,哭着说:“我们国家马上就要灭亡了,国君只有这些不太多的宗器,愿意都送给您,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文公对先轸说:“宋国的事很紧急啊。要是不去救,宋国就没了;要是去救,就得和楚国开战。郤縠以前给我出过主意,说非得联合齐、秦两国帮忙不可。现在楚国把谷地还给齐国,和齐国通好,秦、楚两国又没矛盾,不一定肯和咱们一起谋划,这可咋办呢?” 先轸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有个办法,能让齐、秦两国主动来和楚国开战!” 文公眼睛一亮,急切地问:“你有啥妙计,能让齐、秦两国来打楚国?” 先轸不紧不慢地说:“宋国送给咱们的东西,可不少啊。咱们要是收了礼就去救,这多不仗义啊?不如不收,让宋国把送给咱们的东西,分别送给齐、秦两国,求这两国去跟楚国说情,让楚国解围。这两国肯定觉得自己有本事让楚国听话,肯定会派使者去楚国。楚国要是不听,那齐、秦两国和楚国的仇可就结下了!” 文公又担心地问:“要是齐、秦两国去求情,楚国答应了,他们把宋国献给楚国,这对咱们有啥好处呢?” 先轸胸有成竹地说:“我还有个办法,能让楚国肯定不听齐、秦两国的求情!” 文公好奇地问:“你还有啥计,能让楚国人不听齐、秦的?” 先轸嘿嘿一笑,说:“曹、卫两国,是楚国喜欢的;宋国,是楚国讨厌的。咱们已经把卫侯赶走了,抓住了曹伯。这两国的土地,都在咱们手里,还和宋国挨着。咱们要是把这两国的田土割给宋国,那楚国就更恨宋国了,齐、秦两国就算去求情,楚国能答应吗?齐、秦两国可怜宋国,又恨楚国,就算不想和晋国联合,也不行了!” 文公听了,忍不住拍手叫好。 于是就让门尹般把宝玉重器的数目,分成两份册子,分别献给齐、秦两国,门尹般去秦国,华秀老去齐国,让他们说一样的话,见了面,一定要表现得特别可怜。 华秀老到了齐国,拜见了齐昭公,说:“晋、楚两国现在正闹得厉害,这个危难只有大国才能解除。要是因为大国的帮忙保住了我们的国家,不光是先朝的重器不敢舍不得,我们还愿意每年都来朝拜修好,子子孙孙都不间断!” 齐昭公问他:“现在楚君在哪呢?” 华秀老回答说:“楚王也愿意解围,已经退兵到申城了。就是楚令尹成得臣刚掌权,说我们国家马上就能攻下,贪功不退,所以才来求大国帮忙。” 昭公想了想说:“楚王前些日子拿了我的谷邑,最近又还给我,还和我结好退兵,这说明他没有贪功的心。既然是令尹成得臣不肯解围,那我就为宋国去跟他求求情。”于是就派崔夭为使者,直接到宋国,去见成得臣,为宋国求情。 门尹般到了秦国,也像华秀老那样说了一通。秦穆公也派公子絷为使者,到楚军里和成得臣商量。齐、秦两国不知道对方也派了使者,各自行动。门尹般和华秀老都回到晋军营地回话。 文公对他们说:“我已经灭了曹、卫,他们靠近宋国的土地,我不敢自己要。”于是就命令狐偃和门尹般去接收卫国的田土,命令胥臣和华秀老去接收曹国的田土,把两国的守臣都赶走。崔夭、公子絷正在成得臣的营帐里替宋国人讲和呢,恰好那些被赶走的守臣,纷纷跑来告状,说:“宋大夫门尹般、华秀老仗着晋军的威风,把我们本国的田土都抢走了!” 成得臣一听,火冒三丈,对齐、秦两国的使者说:“宋国人这么欺负曹、卫两国,哪像个讲和的样子,我可不敢奉命,你们别怪我,别怪我!”崔夭和公子絷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马上告辞回去。晋侯听说成得臣不答应齐、秦两国的请求,预先派人在半路上迎接两国的使臣,把他们接到营中,摆上丰盛的酒席招待,还跟他们说:“楚将骄横无礼,马上就要和晋军交战了,希望两国出兵帮忙。”崔夭、公子絷领命走了。 再说成得臣对着众人发誓说:“不恢复曹、卫两国,我宁死也不回军。” 楚将宛春想出个主意,上前说:“小将有个办法,可以不用打仗,就能恢复曹、卫两国的封地!” 成得臣眼睛一亮,问道:“你有啥办法?” 宛春说:“晋军赶走卫君,抓住曹伯,都是为了宋国。元帅您要是派一个使者到晋军那里,好好跟他们商量,让晋军恢复曹、卫两国国君的地位,还他们的田土,我们这边也解了宋国的围,大家都停战,这不是挺好的吗?” 成得臣担心地说:“要是晋军不听呢?” 宛春说:“元帅您先把解围的事告诉宋国人,暂时缓一缓攻城。宋国人想摆脱楚国的灾祸,就像被倒吊着的人盼着解脱一样。要是晋侯不答应,不光曹、卫两国怨恨晋军,宋国也会生气。这三个国家都怨恨晋国,咱们的胜算可就大多了。” 成得臣点点头,又问:“那谁敢去晋军那里当使者呢?” 宛春拍拍胸脯说:“元帅要是信得过我,我不敢推辞。” 成得臣就暂时缓攻宋国,派宛春为使者,坐着一辆车直接到晋军营地,对文公说:“您的外臣得臣,给您行礼了。楚国拥有曹、卫两国,就像晋国拥有宋国一样。您要是恢复卫国,封还曹国,我也愿意解了宋国的围,咱们彼此修好,也省得老百姓受苦。” 话还没说完呢,狐偃在旁边就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道:“子玉你太不讲理了。你放了一个还没灭亡的宋国,却要我们恢复两个已经亡国的国家,你可真会占便宜!” 先轸赶紧在狐偃脚背上踩了一下,然后对宛春说:“曹、卫两国的罪还不至于亡国,我们国君也想恢复他们,您先到后营休息一下,让我们君臣商量商量怎么办。”栾枝就把宛春带到后营去了。 狐偃不满地问先轸:“你真的想听宛春的请求吗?” 先轸笑着说:“宛春的请求,不能听,也不能不听。” 狐偃糊涂了,问道:“这怎么说呢?” 先轸解释道:“宛春这次来,肯定是子玉的奸计,他想自己落个好名声,把怨恨都推到晋国身上。咱们要是不听,就得罪了曹、卫、宋三国,怨恨都在晋国了;要是听了,恢复了三国,好处又都让楚国得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下答应曹、卫两国,离间他们和楚国的关系,再把宛春抓起来,激怒子玉。子玉性子急又暴躁,肯定会带兵来跟我们交战,这样宋国的围不用解就自己解了。要是子玉自己和宋国讲和,那我们可就失去宋国了。” 文公犹豫地说:“你这办法是挺好。可是我以前受过楚君的恩惠,现在抓了他的使者,这好像不太好,不符合报答恩情的道理啊。” 栾枝连忙说:“楚国到处吞并小国,欺负大国,这都是中原的大耻辱。您要是不想当霸主就算了,要是想当霸主,这个耻辱就得解决。您难道还在乎那点小恩小惠吗?” 文公听了,点点头说:“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不明白呢!”于是就命令栾枝把宛春押送到五鹿,交给守将郤步扬小心看管。把宛春原来的车骑随从都赶回去,让他们给令尹带话:“宛春无礼,已经被囚禁了,等抓到令尹,一起杀了。”那些随从吓得抱头鼠窜。 文公打发走宛春后,派人去告诉曹共公:“我可不是为了当年逃亡时的那点小怨恨,才跟您过不去。我一直不原谅您,是因为您投靠楚国。您要是派一个人去跟楚国断绝关系,表明您和晋国交好,我就马上送您回曹国。” 曹共公急着想回国,就信以为真,于是写信给成得臣说:“我怕国家灭亡,自己也活不了,没办法才投靠晋国,不能再侍奉楚国了。楚国要是能赶走晋国,让我能安宁,我哪敢有二心呢?” 文公又派人到襄牛去见卫成公,也答应恢复他的国家。卫成公高兴得不得了,宁俞却劝谏说:“这是晋国的反间计,不能相信啊!”卫成公不听,也写信给成得臣,和曹伯的话差不多。这时候成得臣刚听到宛春被抓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大骂:“晋重耳,你这个当年跑也跑不动、饿也饿不死的老贼!当初在我国的时候,你就是我刀下的一块肉,现在刚当上国君,就这么欺负人!自古以来‘两国相争,不罪来使’,你怎么能抓我的使臣呢?我要亲自去找他讲理!” 正在发怒呢,帐外小卒跑来报道:“曹、卫二国,各有书札上达元帅。” 成得臣心里一动,想道:“卫侯、曹伯如今流离失所,能有啥书札给我?必定是探得了晋国啥破绽,偷偷来报我的,这可真是天助我成功。”急忙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要和楚国绝交,转投晋国的话。这一下,气得成得臣心头火起,怒发冲冠,大叫道:“这两封信,肯定是重耳那老贼逼他们写的。老贼,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当下吩咐大小三军,撤了宋围,去找晋重耳算账!“等我打败了晋军,还怕残宋能跑到哪里去?” 斗越椒在一旁劝道:“吾王曾再三叮嘱‘不可轻战’,若元帅要出战,还得先禀报大王,得到许可才行。况且齐、秦二国曾为宋求情,因元帅不答应,必然会派兵助晋。我国虽有陈、蔡、郑、许相助,恐怕也不是齐、秦的对手,必须入朝请添兵增将,方可与晋军对敌。” 成得臣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那就麻烦大夫跑一趟,越快越好。” 斗越椒领了元帅将令,径直来到申邑,面见楚王,奏明请兵交战之事。 楚王一听,顿时怒目圆睁,呵斥道:“我早告诫不可与晋军交战,子玉却执意要出师,他能保证必胜吗?” 斗越椒连忙回道:“得臣有言在先,‘如若不胜,甘当军令’。” 楚王心里虽不乐意,但还是让斗宜申率领西广之兵前往增援。楚兵有二广,东广在左,西广在右,精锐都集中在东广,此次只分拨西广之兵,不过千人,且并非精兵,可见楚王对这场战争心存疑虑,并不想多发兵力。 成得臣之子成大心,聚集了本宗族人,约六百人,主动请求助战,楚王也应允了。斗宜申同斗越椒领兵到了宋地,成得臣见兵力稀少,心中愈发恼怒,却仍嘴硬道:“即便不添兵,难道我还胜不了晋军?” 当日便会合四路诸侯之兵,拔营起寨,气势汹汹地朝晋军杀去。这一去,可正落入了先轸的圈套。髯翁有诗云: 久困睢阳功未收,勃然一怒战群侯。 得臣纵有冲天志,怎脱今朝先轸谋? 成得臣率领西广戎车,加上成氏本宗之兵,亲领中军,命斗宜申率申邑之师,同郑、许二路兵将组成左军,让斗勃率息邑之兵,同陈、蔡二路兵将组成右军,如狂风暴雨般,直逼晋侯大寨,分三处屯扎下来。 晋文公召集诸将商议对策。先轸镇定自若地说:“咱们本就打算引楚国前来,好挫其锐气。况且楚国自伐齐围宋至今,军队早已疲惫不堪。此战必与楚决一雌雄,切不可错失良机。” 狐偃却另有顾虑,说道:“主公昔日在楚君面前,曾许下诺言:‘他日治兵中原,请避君三舍’。如今若与楚交战,便是失信。主公向来不失信于人,难道要失信于楚君吗?依我之见,必须避让楚国。” 众将一听,都面露不悦,纷纷说道:“以君避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行,绝对不行!” 狐偃连忙解释:“子玉虽刚愎凶狠,但楚君的恩情不可忘却!我们避让的是楚君,而非子玉。” 众将仍不放心,又问:“倘若楚兵追来,如何是好?” 狐偃微微一笑,说道:“若我军后退,楚亦退,宋国之围必然解除。若我退而楚进,那便是以臣逼君,过错在楚。到时我们被迫反击,将士们满怀愤怒,而楚军骄纵轻敌,岂有不胜之理?” 文公思索片刻,点头道:“子犯之言甚是。”传令:“三军俱退!” 晋军后退三十里,军吏来禀报:“已退一舍之地矣。” 文公摇头道:“未够。”又退三十里,文公依旧不许驻军,直至退了九十里,到了城濮之地,恰好是三舍之远,才下令安营扎寨,让士兵和战马好好休息。 此时齐孝公命上卿国懿仲之子国归父为大将,崔夭为副将;秦穆公使其次子小子憗为大将,白乙丙为副将,各率大军,协同晋师共同对抗楚军,都在城濮扎下营寨。宋国之围已解,宋成公亦派司马公孙固到晋军拜谢,顺便留在军中助战。 却说楚军见晋军移营退避,都面露喜色。斗勃说道:“晋侯以君避臣,这对我军而言亦是荣耀。不如就此收兵回国,虽无功绩,却也可免获罪。” 成得臣却怒目圆睁,吼道:“我已请求增兵添将,若不战一场,如何向大王复命?晋军既已退去,必定是胆怯了,此时正宜急速追击。”传令:“速进!” 楚军行进九十里,恰好与晋军相遇。成得臣观察地势,见此处依山傍泽,便想据险扎营。 晋军诸将对先轸说:“楚若占据险要地势,我军攻打必然难以取胜,应抢先出兵争夺。” 先轸却不以为然,摆摆手说:“敌军占据险要,是为了固守。子玉长途跋涉而来,志在决战而非防守,即便占据险要,又有何用?” 此时文公对与楚交战仍心存疑虑。狐偃见状,上奏道:“如今两军对垒,势在必战。战而胜之,便可称霸诸侯;即便不胜,我国外有黄河天险,内有高山险阻,足以自保。楚国又能奈我何?”文公听了,仍是犹豫不决。 当晚就寝,文公忽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如同当年逃亡之时,身处楚国,与楚王徒手搏斗嬉戏,渐渐气力不支,仰面倒地,楚王俯身压在他身上,击破他的脑袋,吸食脑浆。文公猛地惊醒,心中大惧。此时狐偃与他同宿帐中,文公忙将梦境告知,声音颤抖地说:“梦中与楚争斗不胜,被饮吾脑,这恐怕不是吉兆吧?” 狐偃听了,却连忙称贺道:“此乃大吉之兆,主公必胜无疑。” 文公疑惑不解,问道:“吉在何处?” 狐偃笑着解释:“主公仰面倒地,乃是得天相助。楚王伏于主公身上,乃是伏地请罪之象。脑是柔软之物,主公以脑予楚,便是柔能克刚,楚国必被制服,此非大胜之兆是什么?”文公听了,这才稍稍安心。 天色刚亮,军吏来报:“楚国派人来下战书。”文公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请与君之士戏,君凭轼而观之,得臣与寓目焉。 狐偃看后,冷笑道:“战争如此凶险,他却称之为戏,可见其对战斗毫不敬重,怎能不败?” 文公命栾枝回复战书: 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与大夫对垒。大夫必欲观兵,敢不惟命?诘朝相见。 楚国使者离去后,文公命先轸再次检阅兵车,共有七百乘,精兵五万余人,齐、秦两国之兵尚未计算在内。文公登上有莘之墟,眺望己方军队,只见队伍整齐有序,士兵进退有节,不禁赞叹道:“这都是郤縠生前训练有方,有此雄师,何愁不能破敌!”又派人砍伐山上树木,准备作战器具。 先轸调兵遣将,命狐毛、狐偃率领上军,会同秦国副将白乙丙攻打楚左师,与斗宜申交战;命栾枝、胥臣率领下军,会同齐国副将崔夭,攻打楚右师,与斗勃交战;并分别授予他们锦囊妙计。自己则与郤溱、祁瞒率中军摆开阵势,与成得臣对峙。又令荀林父、士会各率五千人为左右翼,随时准备接应。再吩咐国归父、小子憗各率本国之兵,从小路绕到楚军背后埋伏,只等楚军败北,便杀入敌营,夺取大寨。 此时魏犨胸部伤势已愈,主动请求担任先锋。先轸却摇摇头说:“老将军另有重任。从有莘向南,有个地方叫空桑,与楚连谷接壤。老将军可率一支人马,埋伏在那里,截断楚军败兵退路,擒拿楚将。”魏犨欣然领命而去。 赵衰、孙伯纠、羊舌突、茅茷等一班文武大臣,护卫着晋文公在有莘山上观战。 又命舟之侨在南河整顿船只,准备装载楚军辎重,确保万无一失。 次日黎明,晋军在有莘之北列阵,楚军在南面摆开阵势,双方三军严阵以待,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成得臣传令:“左右二军先进攻,中军随后跟上。” 且说晋下军大夫栾枝,探知楚右师以陈、蔡两国军队为前队,心中暗喜,说道:“元帅曾悄悄对我说:‘陈、蔡两国之兵胆小怯战,且容易动摇。先挫败陈、蔡,那右师便可不攻自破。’”于是派白乙丙出战。 陈辕选、蔡公子印急于在斗勃面前立功,争先驱车而出。还未等双方交锋,晋兵忽然佯装败退,向后撤去。这二人正欲追赶,只见对阵门旗大开,一声炮响,胥臣率领着一队大车如潮水般冲了出来。驾车的马匹都蒙着虎皮,敌马见了,误以为是真虎,惊恐地跳跃嘶鸣,车夫们哪里还把持得住,纷纷牵车回逃,反而冲乱了斗勃的后队。胥臣与白乙丙趁机掩杀过去,胥臣一斧将公子印劈于车下,白乙丙一箭射中斗勃脸颊。斗勃带箭而逃,楚右师大败,士兵死伤无数,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栾枝又派军卒,假扮成陈、蔡两国军人,拿着他们的旗号,前往楚军处报告,喊道:“右师已得胜,速速进兵,共成大功。” 成得臣站在战车上,手搭凉棚观望,只见晋军向北逃窜,烟尘蔽天,心中大喜,以为晋下军真的溃败了,急忙催促左师全力前进。斗宜申见对阵大旗高悬,料想是晋军主将,抖擞精神,冲杀过来。这边狐偃迎了上去,略战几个回合,只见阵后大乱,狐偃掉转车头便走,大旗也跟着向后退去。 斗宜申以为晋军已全线崩溃,便指引郑、许二将奋力追赶。忽然鼓声震天,先轸、郤溱率领一支精兵从半腰里横冲过来,将楚军截成两段。狐毛、狐偃翻身杀回,两下夹攻。郑、许之兵本就心虚,见此情形,顿时惊惶失措,率先溃败。斗宜申招架不住,拼死杀出重围,正遇着齐将崔夭,又混战了一场,最后丢弃了车马器械,混在步兵之中,狼狈地爬山而逃。 原来晋下军佯装败退,那漫天烟尘,乃是栾枝命人砍下有莘山之木,拖在车后所致,车驰木走,自然刮地尘飞,哄得左军贪功冒进。狐毛又诈设大旗,让人拖着倒退,装作溃败之状。狐偃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先轸早已算定一切,吩咐祁瞒虚设大将旗,坚守中军,任敌军如何挑战,都不可出战,自己则率兵从阵后抄出,横冲过来,与二狐前后夹击,方才大获全胜。 这一切都是先轸精心策划的妙计。有诗为证: 临机何用阵堂堂?先轸奇谋不可当。 只用虎皮蒙马计,楚军左右尽奔亡。 话说楚元帅成得臣虽恃勇求战,但想起楚王两次告诫之语,也不敢过于莽撞,行事还算谨慎。听闻左右二军都已出战且貌似得利,正在追击晋兵,便下令中军击鼓,命其子小将军成大心出阵。祁瞒起初牢记先轸之戒,坚守阵门,对楚军的挑战一概不理。楚中军又敲响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画戟,在阵前耀武扬威。祁瞒见他年少,心中不禁轻视,暗忖道:“这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事?我手到擒来,也算为中军立一功。”于是喝令:“擂鼓!”战鼓一鸣,阵门大开,祁瞒挥舞大刀,冲了出去。 小将军毫不畏惧,迎上来便与祁瞒交锋。二人你来我往,约斗了二十余回合,竟不分胜负。斗越椒在门旗之下,见小将军未能取胜,心急如焚,当即驾车而出,拈弓搭箭,瞄准祁瞒,瞅得真切,一箭射出,正中祁瞒的盔缨。祁瞒吃了一惊,心中一慌,本欲退回本阵,又怕扰乱了大军的阵型,无奈之下,只得绕阵而走。 斗越椒见状,大声喊道:“此败将不必追,可杀入中军,擒拿先轸!” 不知这场大战最终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1章 晋文公称霸 话说楚将斗越椒与小将军成大心,不去追赶祁瞒,跟发了疯的野牛似的,直杀入中军。越椒瞧见那大将旗在风中晃悠,二话不说,一箭射去,把旗给射了下来。晋军没了帅旗,立马乱成一锅粥。好在荀林父、先蔑两路接应兵及时赶到,荀林父对上斗越椒,两人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先蔑则与成大心厮杀起来,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成得臣这边呢,挥舞着手臂,扯着嗓子大喊:“今儿个要是让晋军有一个能活着回去,我就不回楚国了!”正喊得带劲,先轸、郤溱带着兵赶到,双方混战了好久。栾枝、胥臣、狐毛、狐偃也都纷纷赶来,把楚军围得像铁桶一般,水泄不通。得臣这才知道左右二军已经溃败,心里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没心思恋战了,急忙传令鸣金收军。 可晋军人多势众,把楚家兵将分割成十来处围起来。小将军成大心那枝画戟舞得跟车轮似的,神出鬼没,率领着宗兵六百人,个个以一当百,拼死保护他老爹得臣,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一瞅,斗越椒不见了,得臣又急得像没头的苍蝇,复翻身杀入敌阵。 这斗越椒,那可是子文的从弟,长得跟熊虎似的,声音跟豺狼一般,有万夫不当之勇,射箭技术更是一绝,百发百中。他在晋军中左冲右突,跟入了无人之境似的,正到处找成家父子呢。恰好成大心遇见他,急忙说:“元帅有下落了,将军快走!”两人赶紧合兵一处,又救出不少楚军,这才冲出包围圈。 晋文公在有莘山上,看着晋兵得胜,心里那叫一个美。可他也没昏头,赶忙派人叫先轸传令各军:“把楚兵赶出宋、卫的地盘就行了,别赶尽杀绝,伤了两国的和气,辜负了楚王以前的恩情。”先轸听令,约束住各军,不再追赶。祁瞒这货违抗军令出战,被先轸关在后军,等着发落。 胡曾先生有诗叹道: 避兵三舍为酬恩,又诫究追免楚军。 两敌交锋尚如此,平居负义是何人? 陈、蔡、郑、许四国,损兵折将,都像丧家之犬似的,各自逃回本国去了。 单说成得臣和成大心、斗越椒逃出重围,火急火燎地往大寨赶。前哨来报:“寨里已经插上齐、秦两家的旗号了!”原来是国归父、小子憗两位大将杀散楚兵,占了大寨,粮草辎重都归他们了。得臣不敢从那过,只能绕路,从有莘山后沿着睢水一路走。斗宜申、斗勃也各自带着残兵来会合。 走到空桑地面,突然炮声连天,一支军队挡住去路,旗上写着“大将魏”字。魏犨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单枪匹马制服貘兽,楚人都对他的神勇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在这险要之处碰上他,那些残兵又都是惊弓之鸟,吓得腿都软了,谁还有胆子跟他打?一个个望风而逃。 斗越椒气得脸通红,像头发怒的狮子,叫小将军保护元帅,自己抖擞精神,独自迎战魏犨。斗宜申、斗勃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帮忙。魏犨以一敌三,面不改色心不跳,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正僵持不下呢,忽然从北边跑来一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大喊:“将军别打了,先元帅奉主公之命,放楚将回国,报答以前在楚国时的款待之恩。”魏犨这才住手,让军士分开两边,大喝一声:“饶你们一命,快滚!” 得臣等人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回到连谷。清点残军,中军虽然有损失,但还剩下六七成。申、息两地的军队,属于左右二军的,剩下的不到十分之一二。真是惨啊!古人有吊战场诗云: 胜败兵家不可常,英雄几个老沙场? 禽奔兽骇投坑阱,肉颤筋飞饱剑铓。 鬼火荧荧魂宿草,悲风飒飒骨侵霜。 劝君莫羡封侯事,一将功成万命亡。 得臣放声大哭,自责道:“本想为楚国扬威万里,没想到中了晋人的诡计,贪功致败,还有什么脸活啊?”就和斗宜申、斗勃都把自己关在连谷,让儿子大心带领残军去见楚王,请求处罚。 这时楚成王还在申城,见成大心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道:“你父亲有言在先:‘不胜甘愿受军令处罚。’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心“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我父亲知道自己有罪,本来想自杀,是我拦住了。想让他接受您的处罚,以正国法。”楚王冷哼一声:“楚国的法律,兵败者死。你们这些将领赶紧自杀,别弄脏了我的斧子!” 大心见楚王一点都不心软,哭着跑出去,回去告诉得臣。得臣长叹一声:“就算楚王饶了我,我又有什么脸去见申、息两地的父老乡亲呢?”于是朝北拜了两拜,拔剑自刎而死。 再说蔿贾在家,问他父亲蔿吕臣:“听说令尹兵败了,是真的吗?” 吕臣愁眉苦脸地说:“是真的。” 蔿贾又问:“楚王打算怎么处置他?” 吕臣无奈地说:“子玉和众将请求处死,楚王同意了。” 蔿贾着急地说:“子玉虽然刚愎自用又骄傲,但不能缺了他。他性格坚毅不屈,如果有智谋之士辅佐,一定能立功。现在虽然兵败了,但以后能报晋仇的,肯定是子玉。父亲您为什么不劝谏楚王留下他呢?” 蔿吕臣摇摇头:“楚王正在气头上,我怕说了也没用。” 蔿贾眼睛一亮,说:“父亲您忘了范巫矞似的话了吗?” 吕臣疑惑地说:“你说说看。” 蔿贾解释道:“矞似擅长相面。主上还是公子的时候,矞似曾说:‘主上和子玉、子西三人,以后都不得好死。’主上一直记着这话,即位那天,就赐给子玉、子西免死牌各一面,就是想让矞似的话不灵验。主上现在生气,是一时忘了。您要是提起这事,主上肯定会留下他们俩。” 吕臣觉得有理,立刻去见楚王,上奏道:“子玉虽然有罪该死,但您曾经赐给他免死牌,可以赦免他。” 楚王一听,愣住了,一拍脑袋:“哎呀,可不是因为范巫矞似的缘故嘛!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就派大夫潘尪和成大心乘快车去传达命令:“败将一概免死。” 可惜等他们赶到连谷的时候,得臣已经自杀半天了。左师将军斗宜申悬梁自尽,可因为他身子重,绳子断了,正好免死的命令到了,捡回一条命。斗勃本来要收殓子玉、子西的尸体,然后再自杀,所以也没死。就这么着,只死了个成得臣,难道这就是命吗?潜渊居士有诗叹道: 楚国昂藏一丈夫,气吞全晋挟雄图。 一朝失足身躯丧,始信坚强是死徒。 楚王知道得臣自杀了,后悔得直跺脚。回到郢都,升蔿吕臣为令尹。成大心为父亲举办葬礼,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人,跟着潘尪到申城拜见楚王,趴在地上谢楚王不杀之恩。楚王把斗宜申贬为商邑尹,叫商公;斗勃去守襄城。又可怜得臣之死,封他儿子成大心、成嘉都为大夫。 令尹子文退休在家,听说得臣兵败,叹气道:“果然不出蔿贾所料。我的见识,还不如个小孩子,真是丢人。”气得吐了好几升血,卧床不起,把儿子斗般叫来,嘱咐道:“我没几天活头了,只有一句话嘱咐你。你叔叔越椒,刚出生的时候,就长得像熊虎,哭声像豺狼,这是灭族的面相。我当时就劝你爷爷别养他,你爷爷不听。我看蔿吕臣寿命不长,勃与宜申,都不是善终的相,楚国以后执政的,不是你就是越椒。越椒傲慢凶狠好杀人,如果他执政,肯定会有非分之想,斗氏的祖宗可就没人祭祀了;我死后,如果越椒执政,你一定要逃走,别跟着遭殃。”斗般流着泪答应了,子文就去世了。 没过多久,蔿吕臣也死了。成王感念子文的功劳,让斗般继任令尹,越椒为司马,贾为工正,这就不提了。 再说晋文公打败楚师后,移军驻扎在楚大寨。寨里留下的粮草多得很,各军都靠这些吃了个饱,还开玩笑说:“这是楚人招待我们呢。”齐、秦两国和诸将都向北面晋文公祝贺。 晋文公却一脸忧愁,谢了大家的祝贺,并不接受。诸将都很纳闷:“您打了胜仗还愁啥呢?” 晋文公皱着眉头说:“子玉不是甘居人下的人,这次胜利不能大意,我能不担心吗?” 国归父、小子憗等人告辞回国,晋文公把缴获的一半战利品送给他们,两国高奏凯歌回去了。宋公孙固也回本国了,宋公自己派人去拜谢齐、秦两国,这也不多说了。 先轸把祁瞒押到文公面前,奏明他违抗军令、辱没军队的罪行。文公说:“要不是上下二军先胜了,还能制得住楚兵吗?”就命司马赵衰定他的罪,把祁瞒斩了,在军中示众,传令说:“以后有违抗元帅命令的,就像他这样!”军中将士都吓得不敢出声,更加敬畏军纪。 大军在有莘停留了三天,然后下令班师回国。 走到南河,哨马报告:“河下的船只还没准备好。”文公派人去找舟之侨,舟之侨却不见踪影。 原来舟之侨是虢国降将,在晋国很久了,满心指望能被重用立功,结果却派他到南河去征集船只,心里很不平衡。正好收到家信,说他妻子病重。舟之侨心想晋、楚两国打仗肯定得打很久,不一定能这么快班师,就先回国看看。没想到夏四月戊辰,晋师到城濮,己巳交战,大败楚师,休兵三天,到癸酉大军就开始返回,前后才六天,晋侯就到了河下,他就误了渡河的事。 文公得知后,暴跳如雷,想让军士四处搜捕民船。先轸赶忙劝阻:“南河的百姓,听说咱们打败了楚兵,都吓破了胆。要是去搜捕,他们肯定都躲起来了,不如出个告示,悬赏征集。” 文公一听,觉得有理:“好,就这么办。”刚在军门悬赏,百姓们就争着划船来应征,一会儿功夫,船只就像蚂蚁一样聚集过来,大军顺利渡过了黄河。 文公对赵衰说:“曹、卫两国的耻辱已经洗雪了,就剩郑国的仇还没报,怎么办呢?” 赵衰回答说:“您回师的时候路过郑国,不怕郑国不来归附。” 文公听从了他的建议。 走了没几天,远远看见一队车马,簇拥着一位贵人,从东边过来。前队栾枝迎上去,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对方回答:“我是周天子的卿士王子虎。听说晋侯伐楚得胜,让中原安宁了不少,所以天子亲自驾车,来犒劳三军,先让我来通报一声。” 栾枝就引着王子虎去见文公。文公问手下人:“现在天子来慰劳我,在路上该怎么行礼呢?” 赵衰出主意说:“离这儿不远有个地方叫践土,地势平坦宽阔,咱们连夜在那儿建造王宫,然后主公带领列国诸侯去迎接天子,行朝礼,这样才不失君臣的礼节。” 文公就和王子虎约定日期,五月初一在践土等候周王驾临,子虎就告辞回去了。 大军向衡雍进发,路上又遇到一队车马,有个使臣来迎接,是郑大夫子人九,奉郑伯的命令,因为害怕晋兵来讨伐,特地来求和。晋文公生气地说:“郑国听说楚国败了才害怕,不是真心归附,等我见过天子后,一定亲自率领军队到郑国城下。” 赵衰赶紧劝道:“咱们自从出师以来,赶走卫君,抓住曹伯,打败楚师,兵威已经够大了。再跟郑国计较,士兵们太辛苦了。您还是答应郑国求和吧。要是郑国真心来归附,就赦免他们;要是他们再背叛,过几个月再讨伐也不晚。” 文公这才答应和郑国讲和。 大军到衡雍扎营,一面派狐毛、狐偃率领本部兵,去践土建造王宫;一面派栾枝进入郑城,和郑伯结盟。郑伯亲自到衡雍,送上礼物谢罪。文公又和他歃血订盟。聊天的时候,文公忍不住夸赞子玉的英勇。 郑伯说:“他已经在连谷自杀了。” 文公听了,叹息了好久。 郑伯走后,文公私下对大臣们说:“我今天不是因为得到郑国而高兴,是因为楚国失去了子玉。子玉一死,其他人不足为虑,各位可以高枕无忧了。”髯翁有诗叹道: 得臣虽是莽男儿,胜负将来未可知。 尽说楚兵今再败,可怜连谷有舆尸。 再说狐毛、狐偃在践土建造王宫,按照明堂的样式。怎么个样式呢?有《明堂赋》为证: 那显赫壮观的明堂,坐落在国都的南面。它巍峨耸立,气势非凡,镇守住这片独特的地方。依靠它,能够施行天子一个人的政令,让各国诸侯前来朝拜。 明堂有三面屋子,总数是九间。把太庙安置在正中央的位置,太室处在中间的地方。有三十六扇门可供开关,七十二扇窗户排列其间。 左边和右边的屋子,是用来区分地位高低不同的诸侯的;它上圆下方的形状,是效法天地的奇偶之数。 至于那些分散设置的各位官员的位置,三公的地位最为尊崇。三公站在中间台阶处列位,和其他群臣的站位有所不同。 诸侯站在东阶的东边,面朝西,按由北向南的顺序排列;诸伯站在西阶的西边,面朝东,两两相对。 诸子在应门的东边像天鹅一样直立等候,诸男则在应门的西边像鹤一样翘首张望。 戎、夷等外族之人,按金木的方位在门外站立;蛮、狄等外族之人,按水火的方位来确定站位与之相配。 各地进贡的官员在外面屏风的右边站成队列,四方边塞的使者在外面屏风的左边远远相对。 红色的盾牌和玉制的斧钺,森严地相互交错排列;绘有龙纹的旗帜和豹皮制成的弓袋,高低起伏、相互映衬。 整个场面庄严肃穆、幽深凝重,山峦般高耸,沟壑般深邃。等到烟雾消散,各位卿士整齐排列,太阳升起的时候,天子才莅临。 天子头戴冕旒,端坐在殿堂前,就能看到八方诸侯恭敬地叩头行礼;背靠斧扆,面朝南而坐,就能知晓天下万国归附的心意。 王宫左右,又另外建造了几处馆舍,日夜赶工,一个多月就建好了。传檄诸侯:“都要在五月初一到践土集合。” 这时,宋成公王臣、齐昭公潘,都是晋国的旧交;郑文公捷,是新归附的国家,率先赶来;像鲁僖公申,以前和楚国交好;陈穆公款、蔡庄公甲午,和楚国一起出兵,都是楚党的,现在害怕被惩罚,也来参加会盟。邾、莒这些小国,自然不必说,只有许僖公业,侍奉楚国最久,不愿意跟从晋国;秦穆公任好,虽然和晋国联合,但从来没和中原诸侯会盟,犹豫着没来;卫成公郑,在襄牛;曹共公襄,被拘留在五鹿,晋侯曾答应让他们复国,但还没明确赦免,也没来参加。 单说卫成公听说晋侯要会合诸侯,对宁俞说:“会盟没叫上卫国,晋侯的气还没消呢,我不能留在这儿了。” 宁俞劝道:“您要是就这么出逃,谁会接纳您呢?不如把君位让给叔武,让元咺辅佐他,去践土向晋国求和。您要是以逊位避祸的名义出去,如果上天保佑卫国,叔武能参加会盟,他有了卫国,就跟您有一样。何况叔武一向孝顺友爱,怎么会忍心代您为君呢?肯定会想办法让您复位的。”卫侯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就派孙炎把君位让给叔武,照宁俞说的办。孙炎领命,去楚丘了。 卫侯又问宁俞:“我现在想出逃,去哪个国家好呢?” 宁俞犹豫了一下,没回答。卫侯又说:“去楚国怎么样?” 宁俞反对道:“楚国虽然和咱们有婚姻关系,但实际上是晋国的仇人,而且之前已经断交了,不能再去。 不如去陈国,陈国将会侍奉晋国,又可当作通向晋国的桥梁。” 卫侯却不以为然,反驳说:“并非我真心想与楚国断交,楚国会体谅我的。晋楚两国将来之事难以预料,让叔武侍奉晋国,而我依托于楚国,两边观望难道不可以吗?” 卫侯于是前往楚国,楚国边境之人对他肆意辱骂,他只好改道前往陈国,这时才佩服宁俞的先见之明。 孙炎见到叔武,传达卫侯的命令,叔武赶忙推辞:“我守卫国,不过是暂代兄长之职,怎敢受让君位呢?”当下便与元咺奔赴会盟之地,让孙炎回复卫侯:“见到晋侯之时,必定为兄长乞求怜悯,谋求复位。” 元咺也叩头哀求,晋侯这才勉强应允。欲知卫侯究竟何时得以复国,且看下回分解。 第42章 周襄王接受列国朝拜 话说周襄王二十年,周襄王在践土犒劳完晋文公后就回周都了,诸侯们也都各自回国。 卫成公听了歂犬的话,心里犯嘀咕,就派人偷偷去打探。那人看到元咺陪着叔武去参加盟会,名字还写在盟书上,也没细看具体情况,就急忙跑回来报告卫侯。卫侯一听就火冒三丈,大骂道:“叔武这小子果然想自己当国君了!”又接着骂,“元咺你这个背叛君主的贼子,自己想贪图富贵,拥立了新君,还派你儿子来窥探我的动静,我岂能容你们父子!”元角刚想辩解,卫侯拔剑一挥,元角的脑袋就掉地上了,真是冤枉啊! 元角的随从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回卫国,把这事告诉元咺。元咺叹了口气说:“儿子的生死,都是命啊!君主虽然辜负了我,我又怎能辜负太叔呢?”司马瞒就对元咺说:“君主都怀疑你了,你也该避避嫌,为啥不辞去职位离开呢?这样也能表明你的心啊。” 元咺无奈地叹道:“我要是辞了职,谁和太叔一起守着这个国家呢?杀儿子,那是私仇;守国家,可是大事。因为私仇而荒废大事,这可不是臣子报效国家的道理。”于是就跟叔武商量,让他写信给晋侯,求晋侯恢复卫成公的君位。这元咺也算是个有忠义的人,这事儿就先放一边。 再说晋文公接受了册封回到晋国,那场面可威风了,虎贲军拿着弓箭,前后护卫,别提多气派了。回国那天,老百姓们都扶老携幼,争着来看晋文公的威仪,还拿着吃的喝的来迎接军队。大家都啧啧称赞,说:“咱们君主可真是英雄啊!”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都说:“晋国肯定要兴旺发达了!”这可真是:“历经艰难重续文侯大业,抵御楚国再建桓伯功勋。十九年前落魄流浪客,一朝之间身价上青云。” 晋文公上朝接受祝贺,论功行赏,把狐偃列为首功,先轸次之。将领们就不乐意了,纷纷说:“城濮之战,设奇谋打败楚国,都是先轸的功劳,为啥现在反而把狐偃排在首位呢?” 文公笑着解释说:“城濮之战的时候,轸说:‘一定要和楚国开战,不能放走敌人。’偃说:‘一定要避开楚国,不能失信。’打败敌人,那只是一时的功劳;保全信用,那可是万世的利益。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功劳,就盖过万世的利益呢?所以狐偃排在前面。” 将领们听了,都心服口服。 狐偃又上奏说:“先臣荀息,死于奚齐、卓子之难,他的忠诚值得嘉奖,应该录用他的后代,来激励臣子们坚守节操。” 文公点头批准,就召来荀息的儿子荀林父,封他为大夫。 舟之侨正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听说晋侯要回来了,赶忙跑到半路去迎接。文公却下令把他绑到后车上。行赏完毕,让司马赵衰来商议怎么处置舟之侨,最后决定判他死刑。舟之侨赶紧求情,说自己老婆病了,请求宽恕。文公却严肃地说:“侍奉君主的人都不顾自己,何况老婆孩子呢?”一声令下,就把舟之侨斩首示众了。 文公这次出兵,第一次斩了颠颉,第二次斩了祁瞒,今天第三次,又斩了舟之侨。这三个可都是有名的老将,但是违抗命令就得杀,一点都不宽容,所以三军将士都对文公敬畏有加,将领们也都听从命令。这就是所谓的:“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文公也因此能在诸侯中称霸。 文公和先轸等人商量,想扩充军队,让晋国更强大,可又不敢和天子的六军一样,就假称增加“三行”。让荀林父当中行大夫,先蔑、屠击当左右行大夫。这样前后三军三行,实际上就是六军,只是避开六军的名义罢了。从此晋国兵多将广,天下没有能比得过的。 有一天,文公上朝,正和狐偃等人商议曹、卫两国的事,侍从奏报说:“卫国有书信到。” 文公心里想:“这肯定是叔武为他哥哥求情来了。”打开一看,信上写着:“君侯如果不灭掉卫国的社稷,答应恢复原来的君主,全国的臣民,都伸长脖子盼望着您的大义,希望君侯早点想办法。” 陈穆公也派使者到了晋国,代表卫、郑两国表达悔罪重新归好的意思。文公就分别给他们回信,同意他们回国,还告诉郤步扬不用领兵阻拦。叔武得到晋侯同意宽恕的消息,急忙派车骑到陈国,去接卫侯。陈穆公也派人去劝卫侯回国。公子歂犬却对成公说:“太叔当国君已经很久了,国人都归附他,邻国也和他结盟,这次来接您,可不能轻信。” 卫侯有点犹豫地说:“我也担心这个。”就派宁俞先到楚丘,去探探虚实,宁俞只好奉命前往。到了卫国,正好叔武在朝中议政。宁俞入朝,看见叔武的座位在殿堂东边,面向西坐着。叔武一看到宁俞,赶紧起身相迎,非常恭敬地行礼。宁俞假装问道:“太叔代理君位却不坐正位,怎么给大家做榜样呢?” 叔武诚惶诚恐地说:“这个正位是我哥哥的,我虽然在旁边,都还战战兢兢,哪敢坐正位呢?” 宁俞感慨地说:“今天我才看到太叔的真心啊。” 叔武急切地说:“我思念哥哥心切,整天盼着,希望大夫早点劝哥哥回国,好让我安心。”宁俞就和他约定日期,定在六月辛未吉日进城。宁俞出朝后,就听到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原来的君主如果回来,肯定要区分出走和留下的人,走的有功,留下的有罪,这可怎么办?” 宁俞大声说:“我奉原来君主的命令来告诉大家:‘不管走还是留,都有功无罪。’如果不信,咱们可以歃血立誓。” 大家都说:“如果能一起盟誓,那就没什么疑虑了。”宁俞就对着天发誓说:“走的护卫君主,留的守卫国家,不管内外,都各自尽力。君臣和睦,一起保卫国家,要是有人互相欺骗,神明会惩罚他。”大家听了都高兴地散去,还说:“宁子不会骗我们。” 叔武又派大夫长牂专门守着城门,吩咐说:“如果有从南边来的人,不管早晚,立刻放进来。” 再说宁俞回去回复卫侯,说:“叔武是真心迎接您,没有恶意。”卫侯也觉得应该没问题,可是之前歂犬的谗言一直在耳边,担心到时候出岔子,反而落个被欺骗的罪名,就又对卫侯说:“太叔和宁大夫定了约,谁知道他会不会提前准备好,来加害您呢?您不如提前去,出其不意,肯定能进城。”卫侯听了他的话,立刻出发。歂犬请求当先锋,去清除障碍,卫侯答应了。 宁俞着急地说:“我已经和国人约定日期了,您要是提前去,国人肯定会怀疑。” 歂犬却大声呵斥道:“宁俞你不想让我们君主快点进城,是什么居心?” 宁俞不敢再劝,只好说:“君主如果马上出发,我请求先走一步,去告诉臣民,让大家安心。” 卫侯说:“你去跟国人说,我只是想早点见到臣民,没有别的意思。” 宁俞走后,歂犬又说:“宁俞先走,这事很可疑,君主您不能再耽搁了。” 卫侯就催促车夫,拼命赶路。 再说宁俞先到了城门,长牂问清楚是卫侯的使者,马上放他进去,宁俞说:“君主马上就到了!” 长牂惊讶地说:“之前约定是辛未,今天才戊辰,怎么这么快?您先进城报信,我去迎接。” 宁俞刚转身,歂犬的先锋部队就到了,说:“卫侯就在后面。”长牂急忙整理车驾,迎上去,歂犬却先进城了。这时候叔武正在亲自督促仆人打扫宫殿,顺便在院子里洗头,听到宁俞说:“君主到了。”又惊又喜,仓促之间,正想问怎么提前来了,忽然听到前面车马的声音,以为是卫侯来了,心里高兴极了,头发还没擦干,也来不及挽起来,就急忙用一只手握着头发,快步跑出去,正好撞上歂犬。歂犬生怕叔武和卫侯兄弟见面,说出真相,远远看到叔武过来,就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出去,正好射中叔武的心窝,叔武往后就倒。宁俞急忙上前扶救,可已经来不及了。真是太悲哀了! 元咺听说叔武被杀,吓了一跳,大骂道:“无道的昏君,乱杀无辜,天理难容!我要去告诉晋侯,看你这君位还能不能坐稳!”痛哭了一场,急忙逃到晋国去了。有位老头写了首诗说:“坚守国家为兄长,弓箭无情害有情。不是卫侯多猜忌,先锋怎敢擅用兵?” 再说卫成公到了城下,见长牂来迎接,就问他来意,长牂把叔武吩咐的话说了,早来早进,晚来晚进。卫侯叹了口气说:“我弟弟果然没有别的意思。”等进了城,看到宁俞满脸泪水地过来,说:“叔武听说您来了,高兴得不等洗完头,握着头发就出来迎接,谁知道被先锋无辜杀害,让我失信于国人,我真是罪该万死!” 卫侯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说:“我已经知道夷叔的冤屈了。你别再说了!” 就赶着车入朝,百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路迎接,先后不齐。宁俞带着卫侯去看叔武的尸体,叔武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还活着一样。卫侯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忍不住失声痛哭,用手摸着他说:“夷叔,夷叔!我因为你回来,你却为我而死!悲哀啊,痛苦啊!”只见叔武的眼睛闪了几下,慢慢闭上了。宁俞说:“不杀先锋,怎么能对得起太叔的英灵呢?”卫侯立刻下令把歂犬抓起来。 这时候歂犬正想逃跑,被宁俞派人抓住了。歂犬还狡辩说:“我杀太叔,也是为了君主您啊。” 卫侯气得大骂道:“你诋毁我弟弟,乱杀无辜,现在还想把罪名推到我身上。”命令左右把歂犬斩首示众,又吩咐用君礼厚葬叔武。国人刚开始听说叔武被杀,议论纷纷,后来听说杀了歂犬,厚葬叔武,大家的心才安定下来。 话分两头,再说卫大夫元咺,逃到晋国,见到晋文公,趴在地上大哭,诉说卫侯怀疑叔武,派先锋射杀叔武的事,边说边哭,哭了又说,说得晋文公都不耐烦了,就安慰了元咺几句,把他留在馆驿。 晋文公召集大臣们问:“我靠着各位的力量,打了胜仗。践土会盟,天子都来慰劳,诸侯们也都追随。我的霸业这么兴盛,自认为可以和齐桓公相比了。可是秦人不来赴约,许人不来朝见,郑虽然接受了盟约,却还心怀二意,卫刚刚复国,就擅自杀害接受盟约的弟弟。如果不再重申盟约,严厉讨伐,诸侯们就算现在联合,以后也肯定会离散,各位有什么办法呢?” 先轸站出来说:“召集诸侯讨伐有二心的,这是霸主的职责。我请求整顿军队,等待君主的命令。” 狐偃却说:“不行。霸主能让诸侯信服,都是靠着天子的威望。现在天子虽然来慰劳了,但是您还没有去朝见天子,这是我们的不足,怎么能让别人信服呢?依我看,不如以朝见天子为名,召集诸侯,那些不来的,就用天子的名义去处置。朝见天子,这是大礼。讨伐轻慢天子的罪名,这是大义。行大礼而举大义,这可是伟大的事业。您好好考虑考虑。” 赵衰接着说:“子犯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以我的愚见,恐怕入朝这件事,不一定能顺利。” 文公奇怪地问:“为什么不顺利?” 赵衰解释说:“朝觐的礼仪,很久都没有实行了。以晋国的强大,多次召集诸侯到京师,所经过的地方,谁不震惊?我担心天子会怀疑您,拒绝您。要是拒绝了,您的威望就受损了。不如把天子请到温地,然后率领诸侯去拜见,这样君臣之间没有猜疑,这是第一个好处。诸侯不用长途跋涉,这是第二个好处。温地有叔带的新宫殿,不用再建造,这是第三个好处。” 文公又问:“天子能请来吗?” 赵衰自信地说:“天子很高兴和晋国亲近,也愿意接受朝拜,为什么不能呢?我请求为君主出使周朝,商量入朝的事,我想天子也肯定会这么做。” 文公听了非常高兴,就命令赵衰去周朝,拜见周襄王,恭敬地行礼后,说:“我的君主重耳,感激天王下劳赐命的恩情,想率领诸侯到京师,举行朝觐之礼,恳请天王圣鉴!” 襄王听了,沉默不语,让赵衰先到使馆休息,就召来王子虎商量,说:“晋侯带着很多人来入朝,他的心思难以捉摸,怎么拒绝他呢?” 子虎说:“我请求当面见晋使,探探他的意思,能拒绝就拒绝。” 子虎告别襄王,到馆驿见了赵衰,说起入朝的事。子虎说:“晋侯倡导诸侯,尊崇天子,恢复多年废弃的大典,这真是王室的大幸。但是各国诸侯聚集,行李众多,车马繁盛,百姓们没见过,肯定会胡乱猜测,谣言容易四起,可能会互相讥讽,反而辜负了晋侯的一片忠心。不如算了。” 赵衰坚决地说:“我的君主想见天子,是真心诚意的。我出发的时候,已经通知各国,在温邑会合,要是取消了,这不是把天子的事当儿戏吗?我不敢回去复命。” 子虎无奈地问:“那怎么办呢?” 赵衰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办法,但是不敢说。” 子虎着急地说:“子余有什么好办法?我肯定照办!” 赵衰小声说:“古代天子有巡视的制度,视察四方,了解民情,何况温地也是王畿内的旧地。天子如果以巡狩为名,驾临河阳,我的君主就率领诸侯去拜见,这样上不失王室尊严,下不辜负我君主的忠诚,不知道行不行?” 子虎高兴地说:“子余的办法,真是两全其美,我马上转达天子。” 子虎进宫,把赵衰的话告诉襄王,襄王大喜,约定在冬十月的吉日,驾临河阳。 赵衰回去回复晋侯。晋文公把朝见天子的事通知诸侯,都约定在冬十月初一,在温地会合。 到了那天,齐昭公潘、宋成公王臣、鲁僖公申、蔡庄公甲午、秦穆公任好、郑文公捷陆续都到了。秦穆公说:“之前践土会盟,因为害怕路远迟到了,这次愿意跟在诸侯后面。”晋文公表示感谢。 这时候陈穆公款刚去世,他的儿子共公朔新即位,害怕晋国的威严,穿着孝服就来了。邾莒这些小国,也都来了。 卫侯郑知道自己有罪,不想去。宁俞劝他说:“如果不去,罪就更大了,晋国肯定会来讨伐。”成公只好出发,宁俞和鍼庄子、士荣三个人跟着他。到了温邑,文公不见他,还派兵守着。 只有许国始终顽固,不听从晋国的命令。 总共晋、齐、宋、鲁、蔡、秦、郑、陈、邾、莒,一共十个国家,先在温地聚会。没几天,周襄王到了,晋文公率领诸侯到新宫迎接,上前请安,恭敬地行礼。第二天五更,十路诸侯,穿着整齐的礼服,佩带着美玉,整整齐齐地站着,跳舞扬尘,锵锵济济,都带着各地的特产,来表示对天子的敬意。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站好,争着看天子的喜悦。这一次,比践土会盟更加严肃。有诗为证:“衣冠整齐集河阳,争睹天子降上方。朝拜天子鸣玉节,龙颜垂地沐恩光。酆宫盛事超前代,郏鄏虚名叹下堂。虽则迎王非正典,托言巡狩亦无妨。” 朝礼结束后,晋文公把卫叔武的冤情告诉襄王,请求王子虎一起审理这个案子。襄王答应了。 文公邀请子虎到公馆,宾主坐下后,让人用王命传唤卫侯。卫侯穿着囚服来了,卫大夫元咺也到了。子虎说:“君臣不方便当面辩论,可以让人代替。” 就把卫侯安排在廊庑下等候,宁俞守在卫侯身边,寸步不离。鍼庄子代替卫侯,与元咺当堂对质。士荣担任法官,审理此案。 元咺口若悬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从卫侯出奔襄牛开始,如何嘱咐太叔守国,之后卫侯又怎样先杀元角,再杀太叔,一桩桩一件件详细道来。鍼庄子辩解道:“这都是歂犬进谗言导致卫君误听,并非全是卫君本意。” 元咺立刻反驳:“歂犬起初与我商议,要拥立太叔,我若依从,卫君哪能复位?正因为我体会太叔爱兄之心,才拒绝歂犬,不料他反而肆意离间。卫君若没有猜忌太叔之意,歂犬的谗言怎会得逞?我派儿子角跟随卫君,正是为表明心迹,本是一片好心,却无辜被杀。他杀我子角的心思,便是杀太叔的心思。” 士荣驳斥说:“你这是挟杀子之怨,并非为太叔。” 元咺激动地说:“我常言,杀子是私仇,守国是大事。我虽不才,也不敢因私仇而废大事。当日太叔写信给晋侯,求复其兄君位,这书稿就出自我手,若我挟怨,怎会如此?只道卫君一时糊涂,还盼他能悔悟,不想竟连累太叔含冤而死。” 士荣又说:“太叔并无篡位之情,卫君也已明白,只是误遭歂犬毒手,并非君意。” 元咺冷笑道:“卫君既知太叔无篡位之意,从前歂犬所言皆为虚妄,便当治罪,为何又听他安排提前入国,还让他做前驱?分明是借歂犬之手,怎可说不知?” 鍼庄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士荣再次强辩:“太叔虽遭枉杀,但太叔是臣,卫侯是君。古往今来,人臣被君枉杀者数不胜数。何况卫侯已诛歂犬,又厚葬太叔,赏罚分明,还有何罪?” 元咺提高声调,说道:“昔日桀枉杀关龙逢,汤流放桀;纣枉杀比干,武王讨伐纣。汤与武王,同为桀、纣臣子,见忠良受冤,便兴义师,诛暴君而安抚百姓。何况太叔与卫侯乃兄弟至亲,又有守国之功,怎能与龙逢、比干相比?卫国不过是侯爵封地,上受天王节制,下受方伯约束,又怎能和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相提并论?怎可说卫侯无罪?” 士荣一时语塞,又转口道:“卫君纵然有错,你身为臣子,既忠心侍君,为何君入国,你便出逃,不朝不贺,是何道理?” 元咺坦然回应:“我奉太叔之命守国,实出君命。君既不能容太叔,又怎会容我?我出逃并非贪生怕死,而是要为太叔伸冤雪恨!” 晋文公坐在一旁,对王子虎说:“听士荣与元咺这番辩论,种种皆是元咺有理。卫郑乃天子之臣,我不敢擅自决断,可先将卫臣行刑。”喝令左右:“凡跟随卫君者,尽皆诛杀。” 子虎忙说:“我听闻宁俞是卫国贤大夫,他在兄弟君臣之间极力调停,煞费苦心,只是卫君不听。况且此案与宁俞无关,不可牵连于他。士荣代理法官,断狱不明,理当首当其冲。鍼庄子一言不发,自知理亏,可从轻发落。还请君侯明鉴。” 文公依言而行,将士荣斩首,鍼庄子处以刖足之刑,宁俞暂且赦免不究。 卫侯被押上槛车,文公同子虎带着卫侯,来见襄王,详述卫家君臣双方讼词:“如此冤情,若不诛杀卫郑,天理难容,人心不服,乞请天王命司寇行刑,以彰显天罚。” 襄王缓缓说道:“叔父断狱甚是分明,然而,此例不可为训。朕闻:‘周官设两造以讯平民,惟君臣无狱,父子无狱。’若臣与君诉讼,便无上下尊卑之分。倘若臣子胜诉而诛杀君主,此乃大逆不道之举。朕恐此举非但不能彰显惩罚之意,反倒会教唆逆乱之行。朕并非偏袒卫国啊!” 文公惶恐谢罪道:“重耳见识短浅,未虑及此。既天王不加诛杀,便当槛送京师,听凭裁决。” 文公仍押着卫侯,回至公馆,依旧令军士严加看守。一面打发元咺返回卫国,听凭其另立贤君,取代卫郑之位。元咺回到卫国,与群臣商议,诈称:“卫侯已定死罪,今奉王命,选立贤君。” 群臣共同推举一人,乃是叔武之弟名适,字子瑕,为人仁厚。元咺道:“立此人,正合‘兄终弟及’之礼。”于是拥立公子瑕即位,元咺辅佐。司马瞒、孙炎、周歂、冶廑一班文武相助,卫国局势暂且安定。只是不知卫事后续究竟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 第43章 烛之武退秦师 话说周襄王接受朝拜完毕后,就打算回洛阳。众诸侯把襄王送出河阳境,晋文公便命先蔑押送卫侯去京师。当时卫成公有点小病,晋文公就让随行的医衍,以看病为名,跟着卫侯,实际上是想让他毒死卫侯,好出出心里的恶气,还吓唬医衍说:“你要是不尽心,就别想活命!”又吩咐先蔑:“赶紧把这事办妥,完事后,和医衍一起回来复命。” 襄王走后,众诸侯还没散,晋文公就说:“我奉天子之命,有权征伐。现在许国一门心思跟着楚国,不和中原各国往来。天子驾临的时候,各位忙得不可开交,颍阳离得这么近,许国却像没听见一样,简直太怠慢了。我想和各位一起去讨伐许国。” 众诸侯都纷纷表态:“我们听您的。” 当时晋侯是老大,齐、宋、鲁、蔡、陈、秦、莒、邾八国诸侯,都带着车马士兵跟在后面,一起向颍阳进发。只有郑文公捷,原本和楚王是亲戚,因为害怕晋国才来归附,看到晋文公对曹、卫两国的处置太狠,心里有点不舒服,琢磨着:“晋侯当年逃亡的时候,我也对他不咋地,看他答应恢复曹、卫两国,到现在还不放手。他这么记仇,肯定不会放过郑国。不如留条后路给楚国,以后有麻烦了,也能有个依靠。” 郑国上卿叔詹看到郑伯犹豫不决,好像有背叛晋国的意思,就劝他说:“晋国能收留郑国,是咱的福气,您可别三心二意,要是背叛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郑伯不听,还派人到处宣扬:“国内闹瘟疫了。”然后借口祈祷,先辞别晋国回去了,暗地里派人去跟楚国说:“晋侯因为许国亲近贵国,很生气,带着诸侯要去讨伐许国。我国君怕贵国的威力,不敢出兵,先跟您说一声。” 许国人听说有诸侯的军队来,也赶紧派人向楚国求救。 楚成王心想:“我刚吃了败仗,别和晋国争了。等他们打累了,再求和吧。”于是就没去救许国。诸侯的军队把颍阳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曹共公襄还被困在五鹿城里,没等到晋侯的赦令,就想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跟晋侯求求情。小臣侯獳自告奋勇,说带着厚礼去试试,曹共公就答应了。侯獳听说诸侯在许国,就直接跑到颍阳,想见晋文公。 巧的是,晋文公因为劳累过度,染上了寒疾,晚上做梦,梦到有个穿着官服的鬼,向他要吃的,他把鬼骂走了,结果病更重了,起不来床,正召太卜郭偃来占卜吉凶呢。侯獳就拉了一车金银财宝送给郭偃,把情况跟他说了,让他借着鬼神的事,为曹国说情,还教他该怎么说。郭偃收了贿赂,答应帮忙。 见到晋文公后,文公把梦告诉了他。郭偃摆好卦象,是“天泽”卦,阴爻变成了阳爻。郭偃把繇辞献给文公,上面写着:“阴极生阳,蛰虫开张;大赦天下,钟鼓堂堂。” 文公有点懵,问:“这啥意思啊?” 郭偃解释说:“从卦象和梦来看,肯定是有没被祭祀的鬼神,来向您求赦呢。” 文公很纳闷:“我对祭祀的事很上心啊,没落下过。而且鬼神有啥罪,要我赦免呢?” 郭偃说:“以我的愚见,可能是曹国吧?曹叔振铎,是文王的后代。晋先君唐叔,是武王的后代。当年齐桓公主持会盟,封了邢、卫这些异姓国家。现在您主持会盟,却灭了曹、卫这些同姓国家。况且这两国您都答应恢复了。践土之盟的时候,您恢复了卫国,没恢复曹国,同样的罪,处罚却不一样,曹叔振铎的祭祀没了,他在梦里出现不也正常吗?您要是恢复曹伯的地位,安抚曹叔振铎的神灵,再施行宽仁的政令,享受钟鼓齐鸣的欢乐,您的病还有啥好担心的?” 这一番话,说得文公心里敞亮多了,感觉病一下子好了一半。当天就派人到五鹿把曹伯襄接回来,让他回国继续当国君,之前给宋国的土地,也还给曹国了。 曹伯襄被放了,就像笼子里的鸟重新飞回天空,被困的猿猴又回到树林,马上带着本国的军队,赶到颍阳,当面感谢晋侯让他复国的大恩,还跟着诸侯一起围攻许国。文公的病也慢慢好了。 许僖公看到楚国不来救,没办法,就把自己绑起来,嘴里叼着玉璧,到晋军中投降,还拿出很多金银财宝犒劳军队。 晋文公这才和诸侯们解了围,各自回去。 秦穆公临走的时候,和晋文公约定:“以后要是有打仗的事,秦兵出兵,晋兵一定帮忙;晋兵出兵,秦兵也不会袖手旁观。咱们得齐心协力,不能不管。”两位君主说好了,就各走各的路。 晋文公在半路上,听说郑国又派人去和楚国勾结,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就想带兵去攻打郑国。赵衰赶紧劝他说:“您的病刚好,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太累,而且士兵们也都很疲惫,诸侯们也都散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年,再想办法。”文公这才作罢,回晋国去了。 咱们再说说周襄王回到京师后的事。群臣拜见祝贺完后,先蔑向襄王磕头,传达晋侯的意思,请求把卫侯交给司寇处置。当时周公阅是太宰,掌管朝政,他建议把卫侯先关在馆舍里,让他反省。襄王却觉得:“关到大牢里太重了,放在公馆里又太轻。”于是就在民间找了个空房子,专门弄了个囚室,把卫侯关在那里。 其实襄王是想保住卫侯的,只是晋文公太生气了,又有先蔑在旁边监押,他怕得罪晋文公,所以才把卫侯关到那个小屋里,名义上是囚禁,实际上是在保护他。宁俞一直跟着卫侯,吃睡都在一起,一步都不离开,凡是吃的喝的,他都得先尝过,才给卫侯用。先蔑催了医衍好几次,可是宁俞防得太严了,根本没机会下手。医衍没办法,只好把实情告诉宁俞,说:“晋君的厉害你是知道的,犯了错肯定杀,有了仇肯定报。我这次来,是奉命用鸩酒毒死卫侯,不然我就得倒霉。我得想个办法保住自己,你就别管了。” 宁俞凑到他耳边说:“你既然这么坦诚地告诉我,我肯定得帮你。你们国君老了,不太懂人情世故,就信鬼神那一套。最近听说曹君被赦免了,就是因为巫师的一句话。你要是少放点鸩酒,就说鬼神显灵了,卫侯肯定不会怪你,我们国君也会好好感谢你。”医衍听了,心里有数,就走了。 宁俞就假传卫侯的命令,向医衍要药酒治病,还偷偷送了一盒子宝玉。医衍告诉先蔑说:“卫侯的死期到了。”然后就调了一杯鸩酒,用的毒很少,还掺了别的药,把酒的颜色弄混了。宁俞说要尝尝,医衍假装不让,然后硬逼着卫侯喝下去。卫侯才喝了两三口,医衍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院子,大喊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手里的酒杯也掉在地上,鸩酒洒了一地。宁俞假装大惊失色,让左右的人把太医扶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醒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医衍说:“我刚灌酒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神人,身高一丈多,脑袋像个大缸,穿着很威严,从天而降,直接进了屋子,说:‘奉唐叔之命,来救卫侯。’然后用金锤把酒杯打掉了,吓得我魂都没了。”卫侯也说他看到的和医衍一样。 宁俞假装生气地说:“你原来是想用毒酒害死我们国君,要不是神人相救,就完了。我跟你没完!”说着就要动手和医衍打架,左右的人赶紧把他们拉开。 先蔑听说了这事,也急忙赶来看,对宁俞说:“你们国君有神保佑,以后肯定有福,我得回去告诉我们国君。”卫侯喝的鸩酒又少又淡,所以中毒不深,只是有点不舒服,很快就好了。先蔑和医衍回到晋国,把这事跟文公说了。文公信以为真,就没杀医衍。史官写了一首诗:“鸩酒为啥毒卫侯,医衍摔杯有缘由。文公虽怒似烈火,难破宁俞巧计谋。” 鲁僖公本来和卫国关系挺好,听说医衍用鸩酒没毒死卫侯,晋文公也不怪罪,就问臧孙辰:“卫侯还能复位吗?” 臧孙辰说:“能。” 僖公问:“你怎么知道?” 臧孙辰说:“凡是用五刑的时候,重的是用甲兵斧钺砍杀,其次是用刀锯钻笮折磨,最轻的是用鞭扑抽打,有的在战场上处罚,有的在集市上执行,就是为了让老百姓都知道他的罪。现在晋侯对卫侯,不用刑罚,却偷偷用鸩酒。又不杀医衍,这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想杀卫侯。卫侯不死,难道能一直在周王室待着吗?要是有诸侯去求情,晋侯肯定会赦免卫侯。卫侯复国后,肯定会和鲁国更亲近,诸侯们谁不佩服鲁国的高义呢?” 僖公很高兴,就派臧孙辰先拿十双白璧,献给周襄王,为卫侯求情。襄王说:“这是晋侯的意思。要是晋侯没意见,我也不讨厌卫君。” 臧孙辰说:“我们国君想让我去跟晋侯求情,可是没有天王的命令,我不敢去。” 襄王收了白璧,明显是答应了。 臧孙辰就到了晋国,见了文公,也献上十双白璧,说:“我们国君和卫侯是兄弟,卫侯得罪了您,我们国君心里不安。现在听说您已经放了曹伯,我们国君想用这点小礼物,为卫君赎罪。” 文公说:“卫侯在京师,是天王的罪人,我哪能自作主张呢?” 臧孙辰说:“您代替天子号令诸侯,您要是赦免了他的罪,就和天王的命令一样啊。” 先蔑也在旁边说:“鲁国和卫国关系亲近,您为了鲁国赦免卫侯,两国关系更好,都会归附晋国,这对您有好处啊。” 文公就答应了,让先蔑和臧孙辰一起到周襄王那里,请求释放卫成公。襄王就把卫成公放了,让他回国。 这时候元咺已经拥立公子瑕当了国君,把城墙修得好好的,到处都检查得很严。卫成公怕回国的时候,元咺派兵抵抗,就和宁俞商量。宁俞说:“我听说周歂、冶廑因为拥立子瑕有功,想当卿,没当上,心里很不满,这两个人可以拉拢过来当内应。我有个好朋友,叫孔达,他是宋国忠臣孔父的后代,很有本事。周、冶两人也认识孔父。要是让孔达带着您的命令,用卿位诱惑他们,让他们杀了元咺,其他人就不足为惧了。” 卫侯说:“你帮我悄悄联系他,要是办成了,卿位肯定少不了他的。” 宁俞就派心腹的人到处散布消息:“卫侯虽然被赦免了,但是没脸回国,要去楚国避难了。” 然后拿了卫侯的亲笔信,交给孔达,让他私下里去拉拢周歂、冶廑,还教他具体怎么做。 周歂和冶廑商量说:“元咺每天晚上都亲自巡城,我们在城门口的隐蔽处设下伏兵,等他出来,突然冲出来杀了他,然后冲进宫里,把子瑕也杀了,把宫殿清理干净,迎接卫侯,这功劳可就大了。”两家各自带着家丁,埋伏好了。 黄昏的时候,元咺巡城到了东门,正好碰到周歂、冶廑两人来迎接。元咺很惊讶,问:“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周歂说:“外面传言原来的国君已经到了卫国境内,早晚就到,大夫您没听说吗?” 元咺一愣,说:“这消息从哪来的?”冶廑说:“听说宁大夫派人进城了,约了各位大臣去迎接,您打算怎么办呢?” 元咺说:“这是谣言,别信。何况国君已经定了,哪有再迎接原来国君的道理?” 周歂说:“您身为正卿,应该消息灵通,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要您有啥用?” 冶廑趁机抓住元咺的双手,元咺想挣扎,周歂拔出佩刀,大喝一声,一刀砍下去,把元咺的半个脑袋都砍下来了。伏兵一下子冲出来,周围的人吓得四处逃窜。周歂、冶廑带着家丁,一边跑一边喊:“卫侯带着齐、鲁的军队,已经到城外了!你们老百姓都老实待着,别乱跑。”老百姓们吓得赶紧关门闭户。就连在朝廷当官的,这时候也半信半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都坐在家里,等着消息。 周歂、冶廑杀进宫中,公子适正和他弟弟子仪在宫里喝酒,听到外面有兵变,子仪拿着剑出去看。正好碰到周歂,也被周歂杀了。他们到处找公子适,找不到,原来公子适已经投井死了。 周歂、冶廑把卫侯的信贴在朝堂上,召集百官,迎接卫成公进城复位。后来有人评论宁武子,说他能想办法让卫成公复位,很聪明。可是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能劝卫侯把君位让给子瑕,子瑕知道卫侯要回来,不一定会派兵抵抗,说不定还会退位当臣子,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他却教唆周歂、冶廑去搞偷袭杀人的事,导致了弑君篡位的悲剧,虽然卫成公也不咋地,但宁俞也不是没责任。有一首诗感叹道:“前驱一箭含冤死,又逼新君赴井泉。始终贪婪又残忍,空说宁俞是圣贤。” 卫成公复位后,选了个日子祭祀太庙。他说话算话,封周歂、冶廑当了卿,还让他们穿上卿服,陪着一起祭祀。 那天五更天,周歂坐着车先走,快到庙门的时候,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空,大喊:“周歂你这个小偷小摸的坏蛋,阴险狡诈的奸贼。我父子俩为国家忠心耿耿,你为了卿位的荣耀,害死我们。我们父子含冤九泉,你却穿着华丽的衣服来祭祀,好不快活。我要拉你去见太叔和子瑕,看你有什么话说?我是上大夫元咺!”说完,七窍流血,死在车里。 冶廑后到,吓了一跳,赶紧脱下卿服,借口说受寒了,跑回家去了。卫成公到了太庙,改让宁俞、孔达陪着祭祀。回到朝廷的时候,冶廑辞职的奏章已经送来了。卫侯知道周歂死得奇怪,也不勉强他继续当官。不到一个月,冶廑也病死了。 周、冶两人真是可怜,就为了贪图卿位,干了这种不义的事,一天的荣华富贵都没享到,却落了个千古骂名,是不是很傻?卫侯因为宁俞有保护他的功劳,想让他当上卿,宁俞让给了孔达,卫侯就封孔达为上卿,宁俞为亚卿。孔达为卫侯出主意,把咺、瑕的死,都推到已经死了的周歂、冶廑两人身上,还派人去感谢晋侯,晋侯也没再追究。 这时候是周襄王十二年,晋兵已经休息了一年多。有一天,晋文公上朝,对大臣们说:“郑国当年对我无礼的仇还没报,现在又背叛晋国,去讨好楚国,我想联合诸侯去讨伐郑国,怎么样?” 先轸说:“诸侯们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因为郑国的事,又要出兵,这不是让中原不得安宁吗?何况我们军队没什么问题,将士们也都很卖力,何必找别人帮忙呢?” 文公说:“秦君临走的时候和我有约,肯定会一起出兵的。” 先轸说:“郑国是中原的咽喉要道,当年齐桓公想称霸天下,每次都要争夺郑国。现在要是让秦国一起讨伐,秦国肯定会想分一杯羹,不如我们自己出兵。” 文公说:“郑国离晋国近,离秦国远,秦国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于是派人把出兵的时间告诉秦国,约定在九月上旬,一起到郑国境内集合。 文公出发的时候,带上了公子兰。公子兰呢,是郑伯捷的弟弟,以前逃到了晋国,在晋国当了大夫。文公当上国君后,公子兰一直在文公身边,又忠诚又谨慎,文公可喜欢他啦,这次带上他,是想让他给军队带路呢。公子兰却推辞说:“我听说,君子就算在别的地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祖国哦。您要去攻打郑国,我可不能跟着去。” 文公听了,笑着说:“你可真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呀。” 于是就把公子兰留在东边的边境,从这时候起,文公就有了以后扶持公子兰当郑君的想法哦。 晋国的军队进入郑国境内后,秦穆公也带着他的谋臣百里奚、大将孟明视、副将杞子、逢孙、杨孙等等,坐着二百辆战车来会合啦。两国的军队合在一起,攻破了郑国的郊关,一直打到曲洧,还筑起了长长的围墙,把郑国围得死死的。晋军驻扎在函陵,在郑国都城的西边;秦军驻扎在汜南,在郑国都城的东边。 那些巡逻的士兵呀,白天黑夜都不休息,把郑国砍柴、采野菜的路都截断啦。郑国的郑文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大夫叔詹站出来说:“秦晋两国的军队合在一起,太厉害了,咱们可不能和他们硬拼。只要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跟秦公说一说,让他退兵。秦国要是退了兵,晋国就孤单啦,就没那么可怕了。” 郑伯赶紧问:“那谁能去跟秦公说呢?” 叔詹回答说:“佚之狐可以。” 郑伯就马上把佚之狐找来。佚之狐却说:“我不行呀,我给您推荐一个人,这个人嘴巴可厉害啦,能把天上的星星都说得掉下来,把大山都说得晃悠起来。只是他年纪大了,一直没被重用。您要是给他个大官当,让他去说,肯定能行。” 郑伯好奇地问:“是谁呀?” 佚之狐说:“是考城人,叫烛武,都七十多岁啦,在郑国当了一辈子养马的官,一直没升官。您快给他加官,然后派他去吧。” 郑伯就赶紧把烛武召进朝廷。大家一看,烛武的胡子眉毛全都白啦,背也驼了,走路一摇一晃的,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呢。 烛武拜见郑伯,问:“主公您叫我这个老头子有啥事呀?” 郑伯说:“佚之狐说你嘴巴特别厉害,想让你去把秦国的军队说退,要是成功了,我就和你一起管理郑国哦。” 烛武连忙拜了又拜,推辞说:“我没什么学问,也没本事。我年轻的时候都没干成什么事,现在老啦,力气也没了,说话都喘粗气,哪能去跟秦国国君讲道理,让他听我的呢?” 郑伯着急地说:“你在郑国三代啦,一直没被重用,是我的错。现在我封你当亚卿,你就辛苦一趟吧。” 佚之狐也在旁边帮着说:“大丈夫一辈子没遇到好机会,那是命。现在国君知道你的本事,要用你,你可别再推辞啦。” 烛武这才答应下来,出去了。这时候,秦晋两国把郑国围得特别紧。烛武知道秦国在东边,晋国在西边,两边照应不过来。当天夜里,他就让几个勇敢的士兵用绳子把他从东门慢慢地放下去,然后直奔秦国的营地。秦国的将士们把住门口,不让他进去见秦穆公。烛武就在营地外面大声地哭起来。 营地的军官把他抓起来,带到穆公面前。穆公问:“你是谁呀?” 烛武哭着说:“我是郑国的大夫烛武。” 穆公奇怪地问:“你哭什么呀?” 烛武说:“我哭郑国就要灭亡啦!” 穆公生气地说:“郑国灭亡了,你怎么在我的营地外面哭?” 烛武一点也不害怕,伸出两个手指头,指东画西地说起厉害关系来。就好像他一说呀,石头都会睁开眼睛听,泥人都会点头赞同。他说:“太阳本来早上出来,要是能晚上出来,黄河本来向东流,要是能向西流,那才奇怪呢。可现在郑国的事,就这么奇怪。秦国和晋国一起攻打郑国,郑国肯定要完蛋啦。要是郑国灭亡了,对秦国还有好处,那我也不敢说啥。可是呀,郑国灭亡了,不但没好处,还有坏处呢,您为啥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让晋国占便宜呢?” 穆公不明白,问:“你说没好处还有坏处,怎么回事呢?” 烛武说:“郑国在晋国的东边,秦国在晋国的西边,两边离得可远啦,有一千里呢。秦国在东边隔着晋国,在南边隔着周国,难道能越过晋国和周国去占领郑国吗?郑国要是灭亡了,土地都归晋国了,秦国一点也得不到。而且呀,秦国和晋国紧挨着,两个国家都很厉害,晋国越来越强,秦国就会越来越弱。您帮着晋国扩大地盘,让自己的国家变弱,聪明的人可不会这么干哦。还有呢,晋惠公以前答应给您黄河外面的五座城,可他进了晋国就反悔了,您肯定记得吧。您对晋国这么好,这么多年了,晋国给过您一点好处吗?晋侯自从复国以后,天天练兵,想着到处抢地盘,今天在东边抢了郑国的地,以后肯定会在西边抢秦国的地,到时候秦国就有麻烦啦。您没听说过虞国和虢国的故事吗?晋国借着虞国灭了虢国,然后马上就把虞国也灭了。虞公太傻了,帮着晋国,最后把自己也害了,您可不能像他一样呀。您对晋国好,靠不住,晋国利用您,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您这么聪明,可不能掉进晋国的圈套里,这就是我说的没好处还有坏处,我才哭得这么伤心呢。” 穆公静静地听了好久,脸上的表情变了,不停地点头说:“大夫您说得对呀!” 百里奚在旁边说:“烛武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想让咱们两国不友好,您可别听他的。” 烛武赶紧说:“您要是现在撤了围郑国的兵,我和您发誓,郑国以后就离开楚国,投降秦国。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要到东边来,郑国就像您自己家的仓库一样,给您提供东西。” 穆公听了特别高兴,就和烛武歃血为盟,还反过来让杞子、逢孙、杨孙三个将军带着两千士兵留下来帮郑国守城,也没告诉晋国,悄悄地就带着大部队回去了。很快,晋国的侦察兵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晋营。晋文公气坏了,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大苹果。狐偃在旁边说:“主公,咱们快追秦国的军队吧!”小朋友们,你们猜猜,晋文公会不会去追呢?咱们下次再说哦。 第44章 勇敢机智的弦高 郑国被晋国和秦国的军队围着。这时候,有个很聪明的老爷爷叫烛武,他跑去跟秦国的国君说了好多话。他说呀,郑国离秦国可远啦,就算郑国被灭了,秦国也得不到好处,反而会让晋国变得更强,以后秦国可能会有麻烦哦。秦国国君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和郑国偷偷结盟,还悄悄撤兵了。 晋国的国君文公知道后,特别生气。狐偃就对文公说:“主公,秦国虽然撤了,但还没走远,我带些兵去追他们吧。他们现在想回家,肯定没心思打仗,我们肯定能赢。赢了秦国,郑国就会害怕,说不定不用打就投降了呢。” 可是文公摇摇头说:“不行哦。以前我能当上国君,还多亏了秦国的帮助。要是没有秦国国君,我可当不了国君。人家以前对我好,我得记着。而且就算没有秦国帮忙,我们也能围着郑国。”于是文公就留下一半的兵,还在郑国的函陵扎营,继续攻打郑国。 郑国的国君郑伯就对烛武说:“秦国的兵是退了,可晋国的兵还在,这可怎么办呀?” 烛武想了想,说:“我听说公子兰很受晋侯的喜欢。要是派人把公子兰接回来,让他去跟晋侯求和,晋侯可能就会答应了。” 郑伯觉得有道理,就说:“那这件事啊,非得麻烦老大夫您去不可。” 这时候石申父站出来说:“烛武老爷爷太累了,我去吧。”说完,他就带着好多宝贝出城,跑到晋营里求见晋侯。 文公让人把他带进来。石申父进来后,先拜了拜,然后把宝贝献上,对文公说:“我们国君知道错了,他让我带这些礼物给您。我们国君有个弟弟叫兰,一直在您身边。现在我们想让兰回去当世子,以后好好跟着晋国,郑国肯定不会再有二心了。” 文公听了,想了想说:“你们之前背着我和秦国好,是不是想骗我,等楚国来救你们呀?要是想让我退兵,得答应我两件事。” 石申父赶紧问:“哪两件事呀?” 文公说:“第一,要立公子兰为世子;第二,把你们的谋臣叔詹交出来,这样我才能相信你们是真心的。” 石申父就回城把文公的话告诉了郑伯。郑伯说:“我没有儿子,听说子兰以前有当国君的征兆,立他为世子,郑国以后肯定会很好。可是叔詹是我的得力助手,我怎么能把他交出去呢?” 叔詹却说:“主公,我听说‘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现在晋国人要我去,我要是不去,战争就不会停。这是我怕死,不忠诚,还会让主公您担心受辱。我得去。” 郑伯舍不得,流着泪说:“你去了肯定会死,我不忍心呀。” 叔詹又说:“主公,您要是舍不得我一个人,难道就忍心看着老百姓受苦,郑国被灭掉吗?我一个人去,能救百姓,能保住郑国,您就答应吧。” 郑伯没办法,只好哭着让他去了。石申父和侯宣多就送叔詹去晋军,对文公说:“我们国君怕您生气,您说的两件事都答应了。现在让詹来听您发落,还请您让公子兰当我们郑国的世子,这样我们郑国就会一直感激晋国的好。” 晋侯很高兴,就叫狐偃去东边把公子兰接来,让石申父、侯宣多在营里等着。 晋侯见到叔詹,很生气地说:“你在郑国掌权,让你们国君对我这个客人不礼貌,这是你的第一个错;你们和我结盟了,还想着背叛我,这是第二个错。”说完,就让人准备大鼎,要把叔詹煮了。 叔詹一点也不害怕,还很有礼貌地对文公说:“我有话想说,说完再死,可以吗?” 文公说:“你有什么话?” 叔詹说:“您以前到郑国的时候,我就跟我们国君说:‘晋公子很聪明,他身边的人都很厉害,他要是回国,肯定能当霸主。’在温地结盟的时候,我又劝我们国君:‘一定要一直跟着晋国,不能得罪晋国,不然肯定不会被原谅。’可是郑国运气不好,国君不听我的话。现在您怪我,我们国君知道我是冤枉的,本来不想让我来。是我自己觉得‘主辱臣死’,才主动来的,这样能救郑国的老百姓。我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这是有智慧;我一心为郑国着想,这是忠诚;遇到危险不害怕,这是勇敢;为了救国愿意死,这是仁义。我有仁、智、忠、勇,像我这样的臣子,在晋国的法律里,是不是应该被煮掉呢?”说完,他就抓着鼎的耳朵大声喊:“以后当臣子的,可别像我这样哦!” 文公听了,很惊讶,就说:“我只是试试你,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然后对叔詹特别好。 过了几天,公子兰来了。文公告诉他为什么叫他来,还让叔詹、石申父、侯宣多以对待世子的礼节和公子兰相见,然后一起进城。郑伯立公子兰为世子,晋国的军队就退走了。 从这以后,秦国和晋国就有了矛盾。有个老爷爷写了一首诗说:“甥舅一起出兵本来挺好,却因为烛武的话改变了主意。就为了一点小利益,以后很多年都要打仗,多不好呀。” 这一年,魏犨喝醉了酒,从车上掉下来,胳膊摔断了,以前的伤病也复发了,吐了好多血就死了。文公就让他的儿子魏颗继承爵位。没过多久,狐毛、狐偃也死了。晋文公哭得很伤心,说:“我能有今天,多亏了舅舅们的帮助。没想到他们都走了,我好像少了一条胳膊一样,太难过了。” 胥臣就对文公说:“主公,您别太伤心。我知道有个人,很有本事,可以当卿相。” 文公问:“是谁呀?” 胥臣说:“我以前出去办事,在冀野看到一个人在耕地,他的妻子给他送饭。他很有礼貌地接过饭,还先祭了祭才吃,他妻子就在旁边陪着。他吃完了,等妻子走了才又开始耕地,一直都很认真。夫妻之间都这么有礼貌,对别人肯定更好。我问他叫什么,原来是郤芮的儿子郤缺。这个人要是在晋国当官,肯定不比子犯差。” 文公有点犹豫,说:“他爸爸犯了大罪,他能行吗?” 胥臣说:“尧、舜那么好的人,还有丹朱、商均那样不好的儿子;鲧的儿子禹却是圣人。儿子好不好,和爸爸不一定有关系。您怎么能因为他爸爸以前的错,就不用这么有本事的人呢?” 文公听了,说:“好吧,你去把他叫来。” 胥臣说:“我怕他跑到别的国家去,被别人用了,就把他带到我家了。您得很有礼貌地派人去叫他,这样才对。” 文公就听了胥臣的话,让内侍拿着漂亮的衣服去叫郤缺。郤缺拜了又拜,说:“我只是个农村的农夫,您不怪我爸爸的罪,就已经很好了,我怎么敢去朝廷当官呢?” 内侍再三劝他,郤缺才穿上衣服去见文公。郤缺长得高高的,鼻子大大的,脸圆圆的,声音很响亮。文公一看就很喜欢,就让胥臣当下军元帅,让郤缺帮忙。又把原来的二行改成二军,叫“新上军”“新下军”。让赵衰当“新上军”的将军,箕郑帮忙;胥臣的儿子胥婴当“新下军”的将军,先都帮忙。以前有三军,现在又多了二军,一共有五军,很厉害,只比天子的军队少一点。 晋国越来越强大,楚国的国君楚成王有点害怕,就派大夫斗章去跟晋国求和。晋文公想着以前楚国的好,就答应了,还让大夫阳处父去楚国回访。 周襄王二十四年,郑文公死了,大臣们就立他的弟弟公子兰当国君,就是郑穆公。这就像以前他梦到兰草的预兆一样。 这年冬天,晋文公有病了,他把赵衰、先轸、狐射姑、阳处父这些大臣叫来,告诉他们要好好辅佐世子驩当国君,不要让晋国的霸业没了。又怕自己的儿子们在国内不安分,就提前把公子雍送到秦国当官,公子乐送到陈国当官。雍是杜祁生的,乐是辰嬴生的。还让小儿子黑臀去周国当官,和周国搞好关系。文公当了八年国君,活了六十八岁。有个史官写了一首诗夸他:“文公在路上跑了十九年,后来当了国君很厉害。在河阳朝见天子很忠心,在城濮打仗很勇敢。报了仇,感谢了帮助他的人,赏罚分明。虽然他很伟大有很多原因,但是也多亏了身边有很多厉害的大臣帮忙。” 世子驩给文公办了丧事,当了国君,就是晋襄公。襄公把文公的棺材送到曲沃,刚出绛城的时候,棺材里突然发出很大的声音,像牛叫一样,而且棺材变得特别重,车都走不动了。大臣们都吓了一跳。 太卜郭偃算了一卦,说:“有老鼠从西边来,跳过我们的墙。我们有大棍子,打一下能伤三个。”郭偃说:“这几天,肯定会有西边来的打仗消息,我们去打,能大胜。这是先君显灵,告诉我们的。” 大臣们都跪下拜谢,棺材里的声音就没了,也不重了,车就正常走了。先轸说:“西边,就是秦国。”然后就派人偷偷去秦国打听消息。 秦国的将军杞子、逢孙、杨孙三个人在郑国的北门守着,看到晋国送公子兰回郑国,还立他为世子,很生气地说:“我们在这儿守着,帮郑国挡晋国的兵,他们却投降了晋国,好像我们白干了一样。”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国。 秦穆公也很生气,但是因为有晋侯在,只能忍着。等公子兰当了国君,对杞子他们也不太好。杞子就和逢孙、杨孙商量:“我们在外面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劝我们国君偷偷派兵来打郑国,我们就能立大功,还能有很多收获。”正商量的时候,又听说晋文公死了,他们高兴得不得了,说:“这是老天帮我们成功呀!”就派人回秦国,对穆公说:“郑国人让我管北门的钥匙,如果派兵来偷袭,我在里面帮忙,郑国就能灭了。晋国刚有大丧事,肯定不能来救郑国。而且郑君刚即位,还没准备好,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秦穆公接到消息,就和蹇叔、百里奚商量。蹇叔和百里奚一起说:“秦国离郑国那么远,就算打下来也不好管,就是想抢点东西。可是这么远派兵去,肯定会被发现。要是郑国知道了,有了准备,我们就白跑一趟,说不定路上还会出问题。我们本来是帮郑国守城,现在却想打他们,这是不讲信用;趁着人家办丧事去打仗,这是不仁义;成功了好处也不大,失败了坏处可大了,这是不聪明。这三点都不对,我觉得不能去。” 穆公很不高兴,说:“我帮晋国立了三个国君,两次平定晋国的内乱,我的名声很大。就因为晋侯在城濮打败了楚国,我才把霸主的位子让给他。现在晋侯死了,天下还有谁能挡住秦国?郑国就像一只被困的小鸟,早晚得被我们抓住。这时候灭了郑国,还能跟晋国换河东的地方,晋国肯定会答应。有什么不好的?” 蹇叔又说:“您为什么不派人去晋国吊丧,顺便看看郑国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打呢?别被杞子他们骗了。” 穆公说:“要是等吊丧回来再出兵,一来一回得一年。打仗就得快,像打雷一样,你们年纪大了,不懂。”然后就偷偷跟来人说:“二月上旬,到郑国北门,里应外合,别弄错了。” 于是穆公就叫孟明视为大将,西乞术、白乙丙当副将。选了三千多个精兵,三百辆战车,从东门出发了。 孟明是百里奚的儿子,白乙是蹇叔的儿子。出兵那天,蹇叔和百里奚哭得很伤心,说:“太可怜了,太伤心了。我看着你们出去,可能就看不到你们回来了。” 穆公听到了,很生气,让人去责备他们说:“你们为什么哭我的军队,是不是想让我的士兵没信心?”蹇叔和百里奚一起说:“我们怎么敢哭您的军队,我们是哭自己的儿子呀。” 白乙看到父亲哭,不想去了。蹇叔说:“我们拿了秦国的俸禄,死在战场上是应该的。”然后偷偷给白乙一个竹简,封得很严实,对他说:“你按照竹简上说的做。”白乙就听话出发了,心里又害怕又难过。只有孟明觉得自己很厉害,肯定能成功,一点也不担心。 大军出发后,蹇叔就说自己病了,不去上朝,还想退休。穆公不同意,蹇叔就说病得很重,要回銍村。百里奚去看他,蹇叔说:“秦国这次出兵肯定会失败,你偷偷告诉子桑,在河边准备船,如果能有人逃回来,就接他们回西边。一定要记住。” 百里奚说:“好,我马上就去。” 穆公听说蹇叔要走,送给他二十斤黄金,一百束彩缎,大臣们都送到城外才回来。百里奚拉着公孙枝的手,把蹇叔的话告诉他:“我哥哥不找别人,找你帮忙,是因为你很忠诚勇敢,能为国家分忧。你可别告诉别人,偷偷准备。” 公孙枝说:“我一定照办。”然后就去准备船了。 孟明看到白乙拿了父亲的密简,以为里面有打败郑国的好办法,晚上扎营后,就来找白乙要看。白乙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次去郑国不用担心,要担心的是晋国。崤山那个地方很危险,你要小心,我可能要在那儿收你的尸骨了。”孟明赶紧闭上眼睛,跑开了,嘴里不停地说:“哎呀,倒霉,倒霉!”白乙却觉得不一定会这样。 三个将军从冬十二月丙戌日出发,到了第二年春正月,从周朝的北门路过。 孟明说:“天子在这儿,虽然我们不能拿着兵器去拜见,但是也得有礼貌。”就命令士兵都摘下头盔,下车。前哨有个叫褒蛮子的将军,特别勇敢,刚过城门,就从地上一下子跳到车上,快得像鸟飞一样,车都没停。 孟明感叹说:“要是每个人都像褒蛮子一样,什么事做不成呢?” 其他士兵听了,都不服气地说:“我们为什么不如褒蛮子?”然后都争着举起胳膊喊:“谁要是不能跳上车,就留在后面。”在军队里,留在后面是很丢脸的事。 三百辆战车的士兵,都很快跳上了车。上车后,车跑得像风一样快,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周襄王让王子虎和王孙满去看秦国的军队。看完回来,王子虎说:“我看秦国的军队很厉害,谁能打得过他们呢?郑国肯定要倒霉了。” 王孙满年纪很小,笑着不说话。襄王问他:“你这个小孩子怎么想?” 王孙满说:“按照礼,过天子的门,要把铠甲卷起来,兵器收起来,慢慢地走。现在他们只是摘下头盔,这是不礼貌;还跳上车,太轻狂了。轻狂就没什么计谋,不礼貌就容易乱。这次出兵,秦国肯定会打败仗,不会伤害到别人,只会害了自己。” 郑国有个商人,叫弦高。他以前就听说王子颓喜欢牛,郑、卫各国的商人都到周朝卖牛,能赚很多钱,所以弦高也一直做这个生意。 弦高虽然是个商人,但他很爱国,也很聪明。只是没人推荐他当官,只能在市场里卖牛。这一天,他带着几百头肥牛去周朝卖。走到黎阳津,碰到一个老朋友叫蹇他,刚从秦国回来。弦高就问他:“秦国最近有什么事?” 蹇他说:“秦国派了三个将军去打郑国,十二月丙戌日出发的,很快就到了。” 弦高大吃一惊,说:“郑国是我的国家,现在有危险了。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救,要是郑国没了,我怎么有脸回去呢?”然后他就想了个办法,和蹇他告别后,一边派人赶紧跑回郑国,告诉郑国要准备打仗,一边准备了一些礼物去犒劳秦国的军队,选了二十头肥牛带着,其他的牛都放在客店里。弦高自己坐着小车,去迎秦国的军队。 到了滑国一个叫延津的地方,弦高正好碰到了秦国的前哨部队。弦高赶紧拦住他们,大声喊道:“郑国的使臣在此,我要见你们将军!” 前哨士兵跑去报告给了中军的孟明视。孟明视很惊讶,心想:“郑国怎么会知道我们来了?还专门派使臣来迎接。先看看他来干什么。”于是就到弦高的车前相见。 弦高假装传达郑君的命令,对孟明视说:“我们国君听说三位将军要到我们郑国去,特意让我带了点小礼物,来犒劳各位将士。我们郑国夹在大国之间,老是有外敌来欺负,所以一直都很小心防守。就怕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大国。我们每天都不敢放松警惕,觉都睡不好。还请将军体谅呀!” 孟明视听了,问道:“郑君既然来犒劳我们,为什么没有国书呢?” 弦高不慌不忙地回答:“将军您是十二月丙戌日出兵的,我们国君听说你们赶路很辛苦,怕等写好国书,就来不及迎接犒劳你们了,所以就口头让我来,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将军恕罪,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孟明视听了,凑近弦高,小声说:“其实我们国君派我们来,是因为滑国的事,可不是针对郑国哦。”然后传令:“军队在延津驻扎下来!” 弦高谢过孟明视,就回去了。西乞术和白乙丙就问孟明视:“将军,为什么要在延津驻军呢?” 孟明视说:“我们的军队跑了这么远,本来是想趁郑国没准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郑国都知道我们出兵的日子了,肯定早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去攻打,他们的城很坚固,不容易攻克;要是围城,我们的兵又太少,也没有后援。现在滑国没什么防备,不如去偷袭滑国,抢到些东西,也能回去跟国君交差,这样我们出兵也不算白跑一趟。” 当天夜里三更,三位将军就兵分三路,一起去攻打滑国。滑国的国君吓得赶紧跑到翟国去了。秦国的士兵在滑国到处抢东西,把滑国的财宝、美女都抢走了。史官说,秦国的这些将军这时候眼里已经没有郑国了,要不是弦高假装来犒劳军队,阻止了他们的计划,那被灭国的可能就是郑国,而不是滑国了。有一首诗这样写道:“秦国军队跑了千里路来打仗,像恶狼一样凶狠,可不光是为了小小的滑国。要不是弦高聪明,假装犒劳军队,郑国怎么能逃过灭亡的命运呢。” 滑国被秦国打得很惨,国君也回不去了。秦国军队走后,滑国就被卫国给吞并了,这就先不说啦。 郑国的郑穆公接到商人弦高的密报后,一开始还不太相信。到了二月上旬,他派人去客馆看看杞子、逢孙、杨孙在干什么。这一看可不得了,他们都已经收拾好车马,磨好兵器,把士兵都集合起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就等着秦国军队来,好给他们打开城门呢。使者回来把情况一报告,郑伯吓坏了,赶紧派老大夫烛武去见杞子、逢孙、杨孙。烛武带着一些礼物,对他们说:“你们在我们郑国待了这么久,郑国因为要给你们提供各种东西,连打猎场里的麋鹿都快没了。现在听说你们好像要走了,是不是呀?孟明那些将军在周滑之间,你们是不是要去和他们会合呢?” 杞子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心想:“我们的计划肯定被发现了,这时候军队来了也没用,还会得罪秦国。郑国不能待了,秦国也回不去了。”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推脱,当天就带着几十个亲信,跑到齐国去了;逢孙、杨孙也跑到宋国去避难了。那些守城的士兵没了首领,就聚在北门,想要闹事。郑穆公就让佚之狐带了很多粮食去,把这些士兵分散开,劝他们回家乡。 郑穆公很感激弦高,封他为军尉。从这以后,郑国就安全啦。 晋襄公在曲沃的殡宫守丧,听到间谍报告说:“秦国的孟明将军带着兵往东去了,不知道要去哪里!”襄公很吃惊,马上派人把大臣们都叫来商量。先轸早就打听清楚了,知道秦国国君要偷袭郑国的计划,就来见襄公。小朋友们,你们猜猜先轸会想出什么办法呢?咱们下次再说哦。 第45章 晋襄公大战秦与翟 晋国中军元帅先轸可厉害了,他知道秦国要去攻打郑国,就赶紧跑去跟晋襄公说:“秦国不听蹇叔和百里奚的话,大老远地跑去打郑国,这就像有老鼠从西边跑来,想翻过咱们的墙一样。咱们得赶紧揍他们,可不能错过机会!” 这时候栾枝站出来说:“秦国以前对咱们先君可有大恩,咱们还没报答呢,就去打他们,不太好吧?”先轸却说:“秦国帮咱们先君,那是为了他们自己。现在先君刚去世,秦国不但不哀悼,还跑来打咱们同姓的郑国,太没礼貌啦!先君肯定在九泉之下也很生气,还谈什么报恩?再说两国本来有约定要一起出兵,可秦国在围郑的时候却自己跑了,这交情早就没啦!他们不讲信用,咱们为啥还要顾着以前的恩?” 栾枝又说:“秦国还没打到咱们晋国呢,咱们就去打他们,是不是太过分啦?”先轸眼睛一瞪,说:“秦国把咱们先君扶上君位,不是因为喜欢晋国,是想找个帮手。咱们主公想当诸侯的老大,秦国虽然表面上听话,心里可嫉妒了。现在他们趁着咱们办丧事来打仗,就是欺负咱们不能保护郑国。咱们要是不出兵,可就真的被看扁啦!要是让秦国老是这么嚣张,以后咱们晋国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俗话说‘一日纵敌,数世贻殃’,咱们要是不打秦国,以后可怎么在这世上混呀?” 赵衰也有点担心,说:“秦国虽然该打,可咱们主公还在守孝呢,这时候出兵,好像不太符合守孝的规矩吧?”先轸却摆摆手说:“守孝是为了尽孝,可要是能打败强敌,保卫国家,这才是最大的孝呢!要是你们都觉得不行,那我就自己去!”胥臣他们都很赞成先轸的主意,于是先轸就请晋襄公穿着孝服出兵。 先轸可聪明啦,他掐着手指一算,说:“我猜秦国肯定打不下郑国,他们大老远跑去,又没后援,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我算着他们来回得四个多月,初夏的时候肯定会经过渑池。渑池是秦晋的边界,西边有崤山,两座山相距三十五里,这是秦国回来的必经之路。那里树又多,山又陡,好多地方车都走不了,他们肯定得下马走路。咱们要是在那儿埋伏,肯定能把秦国的兵将都抓住!”晋襄公就说:“那就都听元帅的安排吧!” 先轸就派他儿子先且居和屠击带着五千人,埋伏在崤山左边;胥臣的儿子胥婴和狐鞫居带着五千人,埋伏在崤山右边,等秦国兵到了,就左右夹攻。又让狐偃的儿子狐射姑和韩子舆带着五千人,埋伏在西崤山,先把树砍了,堵住秦国兵的退路;梁繇靡的儿子梁弘和莱驹带着五千人,埋伏在东崤山,等秦国兵都过去了,再从后面追。先轸自己和赵衰、栾枝、胥臣、阳处父、先蔑这些老将,跟着晋襄公在离崤山二十里的地方扎营,准备接应。 再说秦国的兵,在春天二月的时候,把滑国给灭了,抢了好多东西,得意洋洋地往回走。他们本来想去打郑国,没打成,就想拿这些东西回去赎罪。到了夏天四月初,走到渑池的时候,白乙丙对孟明说:“从渑池往西走,就是崤山,那路可险了,我爸再三叮嘱要小心,主帅可不能大意呀!”孟明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跑了这么远都不怕,过了崤山就是咱们秦国了,怕什么!” 西乞术也说:“主帅虽然厉害,可还是小心点好。万一晋国在那儿埋伏,突然冲出来,咱们可怎么办?”孟明拍拍胸脯说:“要是有埋伏,我来顶着!”就派了个很猛的将军褒蛮子,打着元帅百里的旗号,在前面开路;孟明自己在第二队,西乞在第三队,白乙在第四队,队伍之间离得不远。 褒蛮子可厉害了,他拿着一把八十斤重的方天画戟,舞起来跟风车似的,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他的车过了渑池,就往西朝着崤山进发。走到东崤山的时候,忽然听到山凹里鼓声震天,冲出一队车马,车上站着一个大将,拦住去路,大声问:“你是秦将孟明吗?我等你好久啦!”褒蛮子说:“你是谁?报上名来!”那个大将说:“我是晋国大将莱驹!”褒蛮子哈哈大笑,说:“你让栾枝、魏犨来还差不多,你这么个无名小卒,也敢拦我的路?快闪开,不然我的戟可不长眼睛!” 莱驹一听,气坏了,拿着长戈就朝褒蛮子刺去。褒蛮子轻轻一挡,就把莱驹的戈拨开了,然后顺势一戟刺过来。莱驹赶紧一闪,那戟刺在车衡上,把衡木都刺断了。莱驹吓了一跳,心想:“这牙将都这么厉害,孟明还不知道有多猛呢!”就大声说:“我放你过去,别伤害我的兵!”就把车马让到一边,让褒蛮子过去了。褒蛮子派人去告诉孟明:“有几个小晋军埋伏,被我打跑了,你们快来,过了崤山就没事了。”孟明听了很高兴,就催着西乞、白乙两军赶紧走。 莱驹回去见了梁弘,一个劲儿地说褒蛮子有多厉害。梁弘笑着说:“他再厉害,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咱们先别动手,等他们都过去了,再从后面追,肯定能赢!” 孟明他们进了东崤山,走了几里路,到了一些很险的地方,像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这些地方车马都走不了。前面的褒蛮子已经走远了,孟明说:“蛮子都过去了,应该没有埋伏了。”就叫士兵们解开缰绳,脱下盔甲,有的牵着马走,有的扶着车过,走得可艰难了,队伍也乱了套。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秦国兵以前出去的时候,也从崤山走,怎么没这么难呢?”原来呀,以前秦国兵出去的时候,士气正旺,又没有晋兵阻拦,所以走得很轻松。现在他们跑了千里路,人困马乏,又抢了滑国好多东西,行李很重。而且之前还碰到过晋兵,心里有点害怕,所以就觉得路更难走了。 孟明他们好不容易过了上天梯,正走着呢,隐隐听到鼓角声,后面有人喊:“晋兵从后面追来了!”孟明说:“咱们走得慢,他们也快不了。咱们不怕后面追,就怕前面有埋伏。大家赶紧往前走!”就叫白乙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挡着追兵。 又过了堕马崖,快到绝命岩的时候,大家都叫了起来:“前面有好多乱木头挡住路了,走不了啦!”孟明心里一惊:“这乱木头哪来的?难道真有埋伏?”就亲自上前去看。只见岩边有一块碑,上面刻着“文王避雨处”五个字。碑旁边竖着一面红旗,旗杆有三丈多长,旗上有个“晋”字,旗下都是乱木头。孟明说:“这肯定是疑兵之计,不管了,就算有埋伏,也得往前走。”就叫士兵先把旗杆放倒,再把木头搬开。 谁知道这面晋字红旗,就是晋军埋伏的记号。晋军藏在岩谷里,看到旗倒了,就知道秦国兵到了,一下子冲了出来。秦军刚搬木头,就听到前面鼓声如雷,远远看到旌旗飘扬,也不知道有多少晋军。白乙丙赶紧叫大家准备武器,准备冲过去。 这时候,山岩上站着一个将军,叫狐射姑,他大声喊:“你们的先锋褒蛮子,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你们快投降吧,不然都得死!”原来褒蛮子太自大了,不小心掉进陷阱里,被晋军用挠钩抓起来,关在囚车里了。白乙丙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告诉西乞术和孟明,商量一起冲出去。孟明看看这条路,只有一尺来宽,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沟,就是落魂涧。这地方,千军万马也施展不开。孟明想了个办法,叫大家都退回东崤山宽一点的地方,再决一死战。 白乙丙就带着兵往回走,一路上听到金鼓声响个不停。刚退到堕马崖,就看到东边旌旗招展,原来是大将梁弘和副将莱驹,带着五千人从后面追上来了。秦军过不了堕马崖,只好又转回来,这时候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转。 孟明叫士兵们从左右两边爬山越溪,找条出路。刚爬到左边山头,就听到金鼓乱鸣,左边有一支晋军,为首的大将是先且居,他大喊:“孟明,你快投降吧!”右边隔溪一声炮响,山谷都震动了,又竖起大将胥婴的旗号。孟明这下可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士兵们也吓得四处乱跑,好多都被晋兵杀死了。孟明又气又急,和西乞、白乙二将,又杀回堕马崖。这时候,那些柴木上都浇了硫黄焰硝,韩子舆一点火,烧得满天都是火,黑烟滚滚。后面梁弘的军马也到了,把孟明他们围得死死的,孟明他们叫苦连天,前后左右都是晋兵。 孟明对白乙丙说:“你爸真厉害,早就料到会这样。今天我们被困在这儿,肯定死定了。你们俩换了衣服,赶紧逃命吧。要是有一个人能回到秦国,告诉主公,让他来给我们报仇,我们就算死了也甘心。”西乞术和白乙丙哭着说:“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就算逃回去了,也没脸见人啊。” 正说着呢,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少,车仗器械扔得到处都是。孟明他们没办法,只好聚在岩下,等着被抓。晋兵围上来,把他们像包包子一样围在中间,一个个都被抓住了。这一仗,打得可惨了,血把溪流都染红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山上小路上,秦国的兵将一个也没跑掉。 先且居把三帅和褒蛮子都关在囚车里,带着俘获的士兵、车马,还有从滑国抢来的东西,都送到晋襄公的大营里。晋襄公穿着孝服接受俘虏,军营里的人都欢呼起来。晋襄公问了三帅的名字,又问:“褒蛮子是谁呀?”梁弘说:“他虽然是个牙将,可特别勇猛,莱驹都打不过他。要不是掉进陷阱里,还真抓不住他呢。”晋襄公吓了一跳,说:“这么厉害,留着他说不定会有麻烦。”就叫莱驹过来,说:“你以前输给过他,今天在我面前,把他的头砍了,出出气!”莱驹拿着大刀,走到褒蛮子跟前,刚要砍,褒蛮子大喊一声:“你是我手下败将,敢杀我?”这一声,就像打雷一样,房子都震动了。褒蛮子一用力,把绑着的麻绳都挣断了。莱驹吓了一跳,手一抖,刀都掉地上了。这时候,有个小校叫狼瞫,眼疾手快,捡起刀,一刀就把褒蛮子砍倒了,又砍了一刀,把他的头割下来,献给晋襄公。晋襄公很高兴,说:“莱驹还不如这个小校勇敢呢!”就把莱驹的官免了,让狼瞫当了车右。狼瞫谢了恩就走了,他没去拜谢元帅先轸,先轸心里有点不高兴。 第二天,晋襄公带着大家打了胜仗回去。因为先君还在曲沃停灵,就先回曲沃。晋襄公想等回到绛都后,把秦帅孟明他们三个带到太庙,再杀了他们。先把打败秦国的功劳,到停灵的地方告诉先君,然后再办丧事。晋襄公穿着孝服看着葬礼,这是为了显示战功。 这时候,晋襄公的母夫人嬴氏也在曲沃,她知道三帅被抓了,就故意问晋襄公:“听说咱们打赢了,孟明他们都被抓住了,这是好事。不过不知道杀了没有?”晋襄公说:“还没呢。”文嬴说:“秦晋两国一直是亲戚,关系挺好的。孟明他们为了立功,挑起战争,让两国关系变坏了。我想秦国国君肯定很恨这三个人,咱们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放了他们,让秦国国君自己去杀,这样还能化解两国的怨恨,多好呀?”晋襄公说:“三帅在秦国权力很大,放了他们,恐怕会给晋国带来灾祸。”文嬴说:“兵败的人本来就该死,每个国家都有军法。楚国打败仗后,得臣就被处死了,秦国难道没有军法吗?再说以前晋惠公被抓到秦国,秦国国君还很有礼貌地把他送回来呢。咱们要是杀了这几个败将,显得咱们晋国太无情了。”晋襄公开始不愿意,后来听到放还惠公的事,心里有点动摇了,就马上叫人把三帅放了,让他们回秦国。 孟明他们被放了后,也没去感谢晋襄公,撒腿就跑。先轸正在家里吃饭,听说晋侯把三帅放了,气得把嘴里的饭都吐出来,跑去见晋襄公,生气地问:“秦国的囚犯在哪?”晋襄公说:“母夫人请求放了他们,让秦国去处置,我就答应了。”先轸气得直跺脚,说:“哎呀!你这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这么辛苦才抓住他们,就被你听了妇人的一句话给放了?这就像把老虎放回山,以后肯定会后悔的!”晋襄公这才明白过来,擦了擦脸,说:“是我的错。”就问大臣们:“谁去追秦囚?”阳处父说:“我去!”先轸说:“将军加油,要是能追回来,可是大功一件!” 阳处父骑着马,拿着刀,出了曲沃西门,去追孟明。孟明他们跑到河边,一看没有船,急得直叹气:“这下完了,没路可走了!”正叹气呢,看到一个渔翁,划着小船从西边过来,嘴里还唱着歌:“囚猿离槛兮,囚鸟出笼,有人遇我兮,反败为功。”孟明觉得很奇怪,就喊:“渔翁,快渡我们过河!”渔翁说:“我只渡秦人,不渡晋人!”孟明赶紧说:“我们就是秦人,快渡我们!”渔翁说:“你是不是崤山打仗输了的人?”孟明说:“是。”渔翁说:“我奉公孙将军的命令,在这儿等你们好久了。这船小,坐不下,前面半里路有大船,你们快去。”说完,渔翁就划船往西走了。 孟明他们沿着河往西走,没走多远,真看到有几只大船停在河里,离岸有半箭远。那渔舟已经在那儿招呼他们了。孟明和西乞、白乙光着脚跑到船上,还没等船撑开,东边岸上有个将官,坐着车来了,原来是大将阳处父。他大喊:“秦将且住!”孟明他们吓了一跳。阳处父把车停在河岸上,想出个主意,把自己车上左边的马解下来,假称是晋襄公的命令,送给孟明,说:“我们国君怕将军没马骑,叫我把这匹好马送给将军,表达敬意,请将军收下!”阳处父本来想骗孟明上岸,好抓住他。可孟明刚从陷阱里逃出来,心里防备着呢,怎么会上当?他站在船头,远远地向阳处父稽首拜谢,说:“多谢国君不杀之恩,已经很好了,不敢再要马了。要是我们国君不杀我们,三年后,我们肯定会来晋国拜谢的!”阳处父还想再说什么,只见船夫划动船桨,船已经到河中间了。阳处父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把孟明的话告诉晋襄公。 先轸听了,生气地说:“他说三年后要来报仇,咱们得趁他们刚打败仗,士气低落的时候,先去攻打秦国,不然以后就麻烦了。”晋襄公觉得有道理,就商量着攻打秦国的事。 这时候,秦国国君秦穆公听说三帅被晋国抓住了,又生气又着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过了几天,又听说三帅被放回来了,这才高兴起来。大臣们都说:“孟明他们打了败仗,丢了国家的脸,应该杀了他们。以前楚国杀了得臣,就是为了警告三军,咱们也应该这么做。” 秦穆公却说:“是我不听蹇叔、百里奚的话,才连累了三帅,错在我,不在他们。”于是穿着素服到郊外迎接,哭着安慰他们,还让他们继续带兵,对他们更好了。百里奚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告老还乡,秦穆公就让繇余、公孙枝当了左右庶长,代替蹇叔、百里奚的位置。 再说晋国这边,晋襄公正商量着攻打秦国,边境的士兵跑来报告:“翟国的白部胡带着兵来侵犯咱们边界,已经过了箕城,请求主公快发兵抵抗!”晋襄公吓了一跳,说:“翟国和晋国一直没仇,怎么突然来打我们?” 先轸说:“先君文公以前在翟国避难,翟国国君把两个隗氏女子嫁给我们君臣,一住就是十二年,对我们可好了。后来先君回国,翟国国君还派人来祝贺,把两个隗氏送回晋国。可是先君在位的时候,一直没报答翟国。现在翟国新国君白部胡继位,他觉得自己很厉害,就趁着咱们办丧事来攻打。” 晋襄公说:“先君忙着为周天子办事,没时间报答翟国的恩情。现在翟国趁我办丧事来攻打,就是我的仇人,先轸你帮我去打他们!” 先轸却拜了拜,说:“我因为秦国元帅被放回去的事,一时生气,还吐了主公您一脸口水,太无礼了。我听说,打仗要讲究礼仪,没有礼仪的人不能当元帅。主公您还是免了我的职,找个更好的将军吧!” 晋襄公连忙说:“你是为了国家才这么生气,我能理解。这次抵御翟国,非你不可,你别推辞了!”先轸没办法,只好领命。他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为晋国死在秦国战场上,没想到却要和翟国人打仗,也许会死在这儿了。”旁边的人都不明白他的话。晋襄公就回绛都去了。 先轸到了中军帐,召集各位将军,问:“谁愿意当前锋?”这时候有个人站出来,大声说:“我愿意!”先轸一看,是新上任的右车将军狼瞫。先轸因为他之前不来感谢自己,本来就有点不高兴,现在他又自己要求当先锋,就更不乐意了,骂道:“你这个新来的小卒,偶然杀了一个囚犯,就被重用了。现在大敌当前,你一点都不知道谦虚,难道我们帐下没有其他好将军了吗?” 狼瞫说:“我想为国家出力,元帅为什么不让我去?”先轸说:“这里有很多有本事的人,你有什么本事,敢抢在其他将军前面?”就把狼瞫赶走了,让狐鞫居代替他。 狼瞫垂头丧气地出来,在路上碰到他的朋友鲜伯,鲜伯问:“听说元帅选将军去打敌人,你怎么在这儿闲逛?”狼瞫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鲜伯生气地说:“先轸太嫉妒贤能了,我们一起带些家丁,去把他杀了,出出这口气,就算死了也值得!” 狼瞫连忙说:“不行不行!大丈夫要死得有名,死得不义就不是勇敢。我因为勇敢才被国君重用,当了戎右。先轸觉得我不勇敢就把我免了,如果我因为这个去杀他,那我就是不义之人,反而让他有理由说我不对了。你先别急,等等看吧。” 鲜伯叹了口气说:“你的想法比我高明,我比不上你。”就和狼瞫一起回去了。 先轸让他儿子先且居当先锋,栾盾、郤缺在左右两边,狐射姑、狐鞫居在后面接应,带着四百辆战车,从绛都北门出发,向箕城进军。两军相遇后,都扎好了营寨。先轸把将军们召集起来,说:“箕城有个地方叫大谷,谷里很宽敞,适合车战。旁边有很多树,可以埋伏士兵。栾郤二将你们分别带些兵在左右埋伏,等且居和翟国军队交战假装败退,把他们引到谷里,伏兵一起冲出来,就能抓住翟国国君了。二狐带着兵在后面接应,防止翟国其他军队来救援。”将军们都按照计划去做了。先轸把大营往后移了十几里地。 第二天早上,两边摆好阵势,翟国国君白部胡亲自来挑战。先且居和他打了几个回合,就假装败退,白部胡带着一百多个骑兵,拼命地追。先且居把他们引进了大谷,左右两边的伏兵都冲了出来。白部胡很勇猛,左冲右突,他的骑兵快被打完了,晋军也有不少伤亡。过了好久,白部胡终于杀出了重围,没人能拦住他。快到谷口的时候,突然有一员大将,从旁边射了一箭,正好射中白部胡的脸,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士兵们赶紧上去把他抓住了。射箭的人是新上任的下军大夫郤缺。箭从白部胡的后脑穿过去,他当场就死了。郤缺认出他是翟国国君,就割下他的头去报功。 这时候先轸在中营,听说白部胡被抓住了,抬起头对着天说:“晋侯有福啊!”就拿了纸笔,写了一道表章,放在桌子上。也没告诉其他将军,就和几个亲信坐着一辆车,冲进了翟国的阵地。 白部胡的弟弟白暾还不知道哥哥死了,正想带兵去救援,忽然看到一辆车冲过来,以为是晋军的诱敌之计,就提着刀出来迎战。先轸把戈扛在肩上,瞪大眼睛大喝一声,眼睛都瞪得流血了。白暾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十步。他看先轸后面没有援兵,就叫弓箭手把先轸围起来射箭。 先轸可厉害了,在箭雨中跑来跑去,亲手杀了三个头目,二十多个士兵,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原来那些弓箭手都被先轸的勇猛吓住了,手软得没力气射箭,而且先轸穿着很重的铠甲,箭根本射不进去。先轸看射不死他,就想:“我不杀敌人,就不能显示我的勇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勇敢了,杀太多人也没必要。我就在这儿死吧。”于是他把铠甲脱了,站在那儿让箭射。箭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插满了他的身体,他死了还站在那儿,没有倒下。白暾想把他的头砍下来,可是看到他怒目圆睁,胡须飘动,就像活着一样,心里很害怕。有个士兵认出他是晋中军元帅先轸,白暾就带着大家围着先轸拜了拜,说:“真是神人啊!”白暾就祷告说:“神啊,如果您愿意让我把您带回翟国供养,您就倒下吧!”可是先轸的尸体还是站着不动。白暾又改了祷告词说:“神啊,您是不是想回晋国?我这就送您回去!”刚祷告完,尸体就倒在车上了。 第46章 熊掌难熟 上回说到翟国的白部胡被晋国打败还丢了性命,他的弟弟白暾知道后,哭着说:“我就说晋国好像有老天帮忙,不能去攻打,哥哥不听,这下可惨啦!”白暾想把先轸的尸首换回去,就派人到晋军去商量。 郤缺提着白部胡的脑袋,和其他将军们到中军去领功,这时候却发现元帅先轸不见了。有个守营的士兵说:“元帅自己坐着一辆车出营去了,只吩咐我们守好寨门,不知道去哪儿了。”先且居心里很奇怪,偶然在桌子上看到一道表章,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先轸写的。上面说:“臣中军大夫先轸启奏主公,我知道自己对主公无礼,主公不但没惩罚我,还让我继续带兵。要是这次打赢了,主公肯定会赏我,可我回去要是接受赏赐,那就是无礼之人也能论功行赏;要是不接受,那就是有功却不领赏。有功不赏,以后谁还愿意拼命打仗呢?无礼却能领赏,那怎么能惩罚犯错的人呢?功罪都乱了,国家还怎么治理呢?所以我要冲进翟军,借翟国人的手,来让主公惩罚我。我的儿子先且居有带兵的本事,能代替我,我先轸就这样冒昧地决定了。” 先且居一看,大哭起来,说:“我爸爸冲进翟军肯定死了!”就要坐车去翟军找爸爸。这时候郤缺、栾盾、狐鞫居、狐射姑都在营里,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大家商量说:“得先派人去打听元帅到底是死是活,然后才能进兵。” 忽然有人报告说:“翟主的弟弟白暾派人来商量事情了。”把人叫来一问,原来是换尸的事。先且居这下知道爸爸真的死了,又大哭了一场。两边约定好,明天在军前,各自抬着死去的人,交换回来。翟国的使者走了以后,先且居说:“戎狄的人很狡猾,明天可得小心。”于是商量让郤缺、栾盾还像以前一样在左右两边埋伏好,如果有战斗,就来夹攻;二狐一起守中军。 第二天,两边摆好阵势对峙着。先且居穿着白色的衣服,登上战车,独自出阵,去迎接爸爸的尸体。白暾因为害怕先轸的英灵,把先轸身上的箭都拔了,还用香水把尸体洗干净,自己脱下锦袍把尸体包起来,放在车上,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推到阵前,交给先且居。晋军这边也把白部胡的首级交给翟国。翟国送回来的是香喷喷的全尸,晋国送过去的只是血淋淋的一个脑袋。白暾心里有点不忍心,就大叫:“你们晋国人太欺负人了,为什么不把全尸还给我?” 先且居派人回答说:“你要是想要全尸,就自己去大谷里的乱尸中找吧。” 白暾一听,气坏了,拿着大斧头,指挥翟国的骑兵就冲过来。晋国这边用车摆成阵营,像墙一样,白暾冲了好几次,都冲不进去。气得白暾在阵前走来走去,干着急没办法。 忽然晋军中鼓声响起,阵门打开,一员大将,横着戟冲了出来,原来是狐射姑。白暾就和他打起来,没打几个回合,左边有郤缺,右边有栾盾,带着两翼的士兵围了过来。 白暾看晋军人太多了,急忙掉转马头想跑。晋军在后面追着杀,翟国的士兵死了好多好多。狐射姑认准了白暾,紧紧追在后面。白暾怕他冲到自己的营地,就从旁边跑开了。狐射姑还是不放弃,跟着他的马尾追。 白暾回头一看,又转回来,问:“将军你看起来很面熟,是不是贾季呀?” 狐射姑回答说:“对呀。” 白暾说:“将军别来无恙啊?将军父子,都在我们翟国住了十二年,我们对你们可不薄啊。今天你就放我一马吧,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面呢。我是白部胡的弟弟白暾。” 狐射姑一听他提起以前的事,心里有点不忍心,就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赶紧回军吧,别在这儿待太久了。”说完就回大营了。晋军因为已经打了胜仗,就算没抓到白暾,大家也都挺高兴的。 这天晚上,白暾偷偷带着军队回翟国了。白部胡没有儿子,白暾就给他办了丧事,然后自己当了翟国的国君。这就是后面的事啦。 再说说晋国的军队,打了胜仗回来,去见晋襄公,把先轸的遗表交上去。晋襄公很可怜先轸死了,就亲自去装殓他的尸体。这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先轸的两只眼睛突然又睁开了,看起来特别有生气。晋襄公摸着他的尸体说:“将军你为了国家而死,英灵不会消失的。你遗表上说的话,能看出你对国家的忠诚和爱护,我不会忘记的!”于是就在棺材前,拜先且居为中军元帅,代替他爸爸的职位。这时候先轸的眼睛才闭上。后来人们在箕城给先轸立了庙,来祭祀他。 晋襄公表扬郤缺杀了白部胡的功劳,还是把冀地给他当食邑,对他说:“你能弥补你爸爸的过错,所以把你爸爸的封地还给你!”又对胥臣说:“推荐郤缺的,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任用郤缺。”就把先茅这个县赏给胥臣。 将军们看到晋襄公赏赐很公平,都很服气。 这时候,许国和蔡国,因为晋文公去世的事,又和楚国结盟了。晋襄公就拜阳处父为大将,带着军队去攻打许国,顺便侵犯蔡国。楚成王命令斗勃和成大心,带着军队去救他们。走到汦水的时候,在对岸看到了晋军,于是就在汦水边上扎营。 晋军在汦水的北边扎营,两边就隔着一条河,敲梆子的声音都能听到。晋军被楚师挡住,不能前进,就这样相持了大概两个月。眼看着快到年底了,晋军的粮食快没了。阳处父想退兵,又怕被楚军趁机攻击,还怕被别人笑话,于是就派人渡过汦水,直接到楚军中,对斗勃说:“俗话说:‘来的人不害怕,害怕的人就不来’,将军你要是想和我打仗,我就后退三十里,让将军你过河来摆阵,咱们好好打一场。要是将军你不敢过河,那将军你就后退三十里,让我渡过河到南岸,咱们再定打仗的时间。要是不进不退,白白浪费时间和钱财,有什么用呢?我现在把马拉到车上,等着将军你的决定,你快点决定吧。” 斗勃生气地说:“晋国欺负我不敢过河吗?”就想过河去打仗。 成大心赶紧拦住说:“晋国人不讲信用,他们说后退三十里,可能是想骗我们。要是我们过河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攻击我们,我们前进后退都不行了。不如我们先退,让晋军过河。我们是主人,晋军是客人,这样也可以啊。” 斗勃想了想说:“孙伯你说得对!”于是就传令军中,后退三十里扎营,让晋军过河,还派人回复阳处父。 阳处父却改了说法,对大家说:“楚将斗勃,害怕晋国不敢过河,已经逃走了。” 军中一下子就传开了,阳处父说:“楚军已经逃走了,我们还过河干什么?天又冷,快过年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以后再说吧。”于是就带着军队回晋国了。斗勃后退了两天,没看到晋军有什么动静,派人去侦察,发现晋军已经走远了,也下令带着军队回去了。 小朋友们,现在咱们要来讲楚国的故事啦。楚成王的大儿子叫商臣。以前楚成王想立他为太子,就问斗勃的意见。斗勃说:“楚国的继承人,小一点好,大的不好,以前都是这样。而且商臣的样子,眼睛像蜂眼,声音像豺狼叫,他的性格很残忍。今天立他为太子,以后要是不喜欢他了再废掉,肯定会出乱子的。”楚成王不听,还是立商臣为太子,让潘崇来教导他。商臣听说斗勃不想让自己当太子,心里很恨他。等到斗勃去救蔡国,没打仗就回来了,商臣就在楚成王面前诬陷他说:“子上收了阳处父的贿赂,所以才不打仗,还找借口说是为了楚国的名声。” 楚成王相信了商臣的话,就不让斗勃来见自己,还派人送给他一把剑。斗勃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用剑割喉自杀了。成大心自己跑到楚成王面前,哭着磕头,把退兵的原因详细地说了一遍,说根本没有受贿的事,如果因为退兵就治罪,那这个罪应该自己来承担。 楚成王说:“你不用自责,我也后悔了。”从这以后,楚成王就有点怀疑太子商臣了。 后来楚成王又喜欢小儿子职,就想废掉商臣改立职为太子,又怕商臣会叛乱,就想找他的错处然后杀了他。宫女们听到了一些话,就传到外面去了。商臣不太相信,就去问太傅潘崇。潘崇说:“我有个办法,可以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商臣问:“什么办法?”潘崇说:“成王的妹妹芈氏,嫁到江国去了,最近回楚国来探亲,在宫里住了很久,肯定知道这件事。芈氏的脾气很急躁,太子你可以请她来吃饭,故意对她很怠慢,把她惹生气,她生气的时候说的话,肯定会泄露一些秘密。” 商臣就按照他的计划,准备了饭菜请芈氏。芈氏来到东宫,商臣开始的时候很恭敬地迎接她,敬了三次酒以后,就渐渐变得很冷淡了。上菜的时候也只让厨师来,自己也不起来招呼,还故意和倒酒的侍女偷偷说话。芈氏问了两次话,商臣都不回答。芈氏气坏了,拍着桌子站起来,大骂:“你这个坏蛋,怪不得你爸爸想杀了你改立职呢!”商臣假装道歉,芈氏理都不理,直接上车走了,还一路骂个不停。 商臣连夜跑去告诉潘崇,又问他怎么才能免去灾祸。潘崇说:“你能向职低头,做他的臣子吗?” 商臣说:“我不能以大的身份去侍奉小的。” 潘崇说:“要是不能低头侍奉别人,那你就逃到别的国家去吧。” 商臣说:“没有理由啊,只会被人羞辱。” 潘崇说:“除了这两个办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商臣不停地请求,潘崇说:“还有一个办法,很简单,但是怕你不忍心。” 商臣说:“这是生死关头,有什么不忍心的?” 潘崇凑到商臣耳边说:“除非你做一件大事,才能转祸为福。” 商臣说:“这件事我能做。”于是就安排好东宫的士兵,到了半夜,说宫里有变故,就把王宫包围了。潘崇拿着剑,和几个大力士一起进宫,直接走到楚成王面前。楚成王身边的人都吓跑了,楚成王问:“你进来干什么?”潘崇回答说:“大王你在位已经四十七年了,成功的人就应该退位。现在国内的人都想有个新国王,请你把王位传给太子吧!” 楚成王害怕地说:“我马上让位,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活下去?”潘崇说:“一个国王死了,一个国王继位,国家怎么能有两个国王呢?大王你怎么老糊涂了呢!” 楚成王说:“我刚让厨师做熊掌,等做好了吃了,死也甘心。” 潘崇严厉地说:“熊掌很难煮熟,大王你是想拖延时间,等外面的人来救你吗?请大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等我动手!” 说完,就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扔到楚成王面前。楚成王仰天长叹说:“好斗勃!好斗勃!我不听你的忠言,自己招来灾祸,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就用腰带勒住自己的脖子,潘崇让旁边的人拉,一会儿就没气了。芈氏知道后,说:“是我害死了我哥哥!”也上吊自杀了。 这时候是周襄王二十六年,冬天十月的丁未日。有个老爷爷说,楚成王以前杀了哥哥当了国王,现在他的儿子商臣又杀了他,这就是天理报应,很清楚的。还有一首诗说: 楚君昔日弑熊恽,今日商臣报叔冤。 天遣潘崇为逆傅,痴心犹想食熊蹯。 商臣杀了他爸爸以后,就对外说楚成王得急病死了,自己当了国王,就是楚穆王。他给潘崇加官为太师,让他掌管环列之尹,还把太子的房子赐给他。令尹斗般他们都知道楚成王是被杀死的,但是没人敢说。商公斗宜申听说楚成王死了,假称来奔丧,其实是想来郢都和大夫仲归商量杀楚穆王,但是事情败露了。楚穆王让司马斗越椒把斗宜申和仲归抓住杀了。有个巫师叫范矞似的说:“楚成王和子玉、子西三个人,都不会有好死。”现在果然应验了。 斗越椒想当令尹,就对楚穆王说:“子扬(斗般)经常对人说:‘我们父子世代掌管楚国的政事,受先王很大的恩情,很惭愧不能完成先王的志向。’他的意思是想扶公子职当国王,子上(斗勃)来郢都,其实是子扬叫他来的。现在子上被处死了,子扬心里不安,恐怕有别的阴谋,不能不防备。”楚穆王有点怀疑,就叫斗般去杀公子职,斗般说自己不能做。楚穆王生气地说:“你想完成先王的志向吗?”自己拿起铜锤把斗般打死了。 公子职想逃到晋国去,斗越椒追到郊外把他杀了。楚穆王拜成大心为令尹。没过多久,成大心也死了。于是就让斗越椒当了令尹,蔿贾当司马。后来楚穆王又想起子文治理楚国的功劳,录用斗克黄为箴尹。克黄字子仪,是斗般的儿子,子文的孙儿。 晋襄公听说楚成王死了,就问赵盾:“是不是老天开始讨厌楚国了呢?” 赵盾回答说:“楚国的国王虽然很霸道,但是还可以用礼义来教导他。商臣连自己的爸爸都不爱,何况对别人呢?我怕诸侯们的灾祸,还没完呢!” 果然,没几年,楚穆王就派军队到处打仗,先灭了江国,又灭了六和蓼国,还去攻打陈国和郑国,中原地区又不安宁了,就像赵盾说的一样。这就是后面的事啦。 现在咱们再来讲讲秦国的故事。周襄王二十七年,春天二月,秦国的孟明视请求秦穆公,想带兵去攻打晋国,报崤山之败的仇。秦穆公很赞赏他的志气,就答应了。孟明视就和西乞、白乙带着四百辆战车去攻打晋国。 晋襄公猜到秦国会来报仇,每天都派人去远处侦察。一得到消息,就笑着说:“秦国来感谢我们上次的‘赏赐’了。”于是就拜先且居为大将,赵衰为副将,狐鞫居为车右,到边境上去迎接秦国的军队。大军快要出发的时候,狼瞫请求带着自己的家兵去帮忙,先且居答应了。 这时候孟明视他们还没出秦国的边境,先且居说:“与其等秦国来打,不如我们先去攻打秦国。”于是就往西走到彭衙,正好和秦国的军队相遇,两边都摆好阵势。 狼瞫对先且居说:“以前先元帅说我没勇气,不用我,今天我想试试自己,不是为了立功,只是想洗去以前的耻辱。”说完,就和他的朋友鲜伯等一百多人,直接冲向秦国的阵地,他们特别勇猛,杀死了很多秦兵。鲜伯后来被白乙杀死了。 先且居登上战车,看到秦国的阵地乱了,就带着大军冲过去杀,孟明视他们抵挡不住,大败而逃。先且居救出狼瞫,狼瞫浑身都是伤,吐了好多血,过了一天就死了。晋军唱着歌胜利回朝,先且居对晋襄公说:“今天的胜利,都是狼瞫的功劳,和我没什么关系。”晋襄公就用对上大夫的礼仪,把狼瞫葬在西郭,还让大臣们都去送葬,这就是晋襄公激励人才的好办法。有个史官写了一首诗夸狼瞫很勇敢: 壮哉狼车右,斩囚如割鸡。 被黜不妄怒,轻身犯敌威。 一死表生平,秦师因以摧。 重泉若有知,先轸应低眉。 秦国的孟明视打了败仗回到秦国,心想自己肯定要死了。可没想到秦穆公把失败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有责怪孟明视的意思,还像以前一样派人到郊外迎接慰劳他,仍然让他管理国家政事。孟明视心里特别愧疚,于是就努力治理国家,把自己家里的财产都拿出来,抚恤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兵家属。他每天都训练士兵,用忠义的道理鼓励他们,打算第二年再去攻打晋国,好好地报仇雪耻。 到了冬天,晋襄公又命令先且居,联合宋国的公子成、陈国的辕选、郑国的公子归生,带着军队去攻打秦国,占领了江和彭衙这两个地方后就回来了。晋襄公还开玩笑说:“这就算是我们对秦国‘拜赐之役’的回礼啦。”以前郭偃占卜得到的繇辞里有“一击三伤”这样的话,现在晋国三次打败秦国军队,真的就像繇辞说的一样。 孟明视没有请求带兵去抵抗晋国,秦国的人都觉得他是胆小害怕,只有秦穆公非常相信他。秦穆公对大臣们说:“孟明视肯定能打败晋国,只是时候还没到罢了。” 第二年夏天五月的时候,孟明视补充好士兵,准备好战车,训练得也非常熟练了,就去请求秦穆公亲自去督战,他说:“要是这次还不能洗去耻辱,我发誓就不活着回来!”秦穆公说:“我已经三次被晋国打败了,如果这次再没有成功,我也没脸回国了!”于是就挑选了五百辆战车,选了个好日子出兵。凡是跟着军队去打仗的士兵,秦穆公都给他们家里很多赏赐。秦国的军队士气高昂,大家都愿意拼命战斗。 秦国的军队从蒲津关出发,过了黄河后,孟明视下了一道命令,让士兵把所有的船都烧掉。秦穆公很奇怪,就问他:“元帅你把船都烧了,是为什么呀?”孟明视回答说:“打仗靠的是士气,我们之前多次被打败,士气已经很低落了。现在我们把船烧掉,就是要让士兵们知道没有退路,只能拼命向前,这样才能振作士气。” 秦穆公听了,说:“好办法。”孟明视自己当先锋,带着军队长驱直入,攻破了王官城,占领了这个地方。 消息传到晋国绛州,晋襄公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怎么出兵抵抗。赵衰说:“秦国现在非常愤怒,这次出动了全国的兵力,肯定是想和我们拼命的。而且他们的国君还亲自来了,我们很难抵挡,不如避开他们。这样能让他们稍微出出气,也可以平息两国之间的争斗。” 先且居也说:“被困住的野兽还能拼命反抗呢,何况是秦国这样的大国呢?秦国国君因为失败感到耻辱,而且他们的三个元帅都很勇猛,不打胜仗肯定不会罢休的,这样战争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有尽头。子余(赵衰)说得对。”晋襄公听了,就传令让边境的人坚守,不要和秦国军队交战。 繇余对秦穆公说:“晋国害怕我们了,您可以趁着现在的兵威,去把崤山那些死去士兵的尸骨收回来,这样就能洗去以前的耻辱了。”秦穆公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军队渡过黄河上岸,从茅津过河后,在东崤驻扎下来。晋国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敢来迎战。秦穆公命令士兵在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这些地方,把以前死去士兵的尸骨都找出来,用草垫着,埋在山谷偏僻的地方,还杀了很多牛和马,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秦穆公穿着白色的衣服,亲自倒酒,放声大哭。孟明视和其他将领都跪在地上起不来,哭声震动了整个军队,大家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说: 曾嗔二老哭吾师,今日如何自哭之? 莫道封尸豪举事,崤山虽险本无尸。 江和彭衙这两个地方的老百姓,听说秦穆公攻打晋国得胜了,都高兴地聚在一起,把晋国的守将赶走,重新归降了秦国。秦穆公胜利后班师回国,让孟明视当了亚卿,和其他两位相国一起管理国家政事。西乞、白乙也都得到了封赏,还把蒲津关改名为大庆关,来纪念这次的军功。 西边的戎族首领赤班,刚开始看到秦国军队老是打败仗,就欺负秦国软弱,想带头让各个戎族部落背叛秦国。等到秦国攻打晋国回来,秦穆公想要带兵去攻打戎族。繇余说可以先给戎族送个文书,让他们来朝拜进贡,如果他们不来,再去攻打也不迟。赤班打听到孟明视打了胜仗,心里正害怕呢,一看到秦国的文书,就赶紧带着西方二十多个国家,献上土地请求朝拜,还尊秦穆公为西戎的霸主。 写历史的人评论秦国的事情,说:“一千个士兵容易得到,但是一个好的将领却很难找到。”秦穆公相信孟明视的贤能,始终重用他,所以最后才能成就霸业。这时候秦国的威名,一直传到了周天子住的地方。周襄王对尹武公说:“秦国和晋国不相上下,他们的祖先都对周王室有功劳。以前重耳在中原当盟主的时候,我册封他为侯伯;现在秦伯任好也很强大,不比晋国差,我也想像册封晋国一样册封他,你觉得怎么样呢?” 尹武公回答说:“秦国虽然在西戎称霸了,但是不像晋国那样能经常为周天子做事。现在秦国和晋国关系不好,而晋侯驩能继承他父亲的事业,如果册封秦国,就会让晋国不高兴。不如派个使者去赏赐秦国,祝贺他们,这样秦国会感激,晋国也不会有怨言。”周襄王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第47章 晋国风云 秦穆公,以前他曾经有过一番作为,后来特别喜欢音乐,又坠入温柔乡,对打仗那些事儿都没兴趣啦,整天就想着些超凡脱俗的事。 他把国家大事都交给孟明,自己就修身养性。没多久,公孙枝去世了,孟明就推荐了子车氏的三个超有贤德的儿子奄息、仲行、鍼虎,他们被称为“三良”,穆公让他们都当了大夫,对他们可好啦。 过了三年,秦穆公做了个美梦,梦到一个大臣和他的美丽女儿弄玉骑着凤凰来接他,一起去了广寒宫。结果一醒来,穆公就得了寒疾,没几天就去世了,大家还以为他成仙了呢。 穆公死后,他儿子康公即位,还按照西戎的风俗,用了一百七十七个人殉葬,“三良”也在其中,晋国的老百姓都很伤心,还写了《黄鸟》这首诗呢。 再说说晋国这边,晋襄公六年的时候,立了夷皋为世子,让公子乐去陈国当官。这一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这些厉害的大臣都去世了,四个大官的位置都空了。第二年,晋国重新整顿军队,恢复了三军的编制。 襄公想让士谷、梁益耳当中军元帅,箕郑父、先都当上级军元帅。可是先且居的儿子先克站出来说:“狐偃、赵衰对晋国有大功,他们的儿子不能被忽视呀。而且士谷是司空,他和梁益耳都没立过战功,突然当大将,大家肯定不服气。”襄公觉得有道理,就改让狐射姑当中军元帅,赵盾当助手;箕郑父当上级军元帅,荀林父当助手;先蔑当下级军元帅,先都当助手。 狐射姑站在高台上发号施令的时候,那叫一个得意忘形,旁若无人。他手下有个军司马臾骈就劝他说:“我听说呀,军队打胜仗关键在团结。现在三军的统帅,要么是老将,要么是世臣。元帅您应该谦虚点,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您看那个子玉,就是因为太自大才在晋国打了败仗,您可不能这样。”狐射姑一听就火了,大声骂道:“我刚开始发令,你个小喽啰就敢乱说话,扰乱军心!”还叫人把臾骈打了一百鞭,大家都很不服气呢。 士谷和梁益耳因为先克阻止他们升官,心里特别恨先克。先都没当上上级军元帅,也很生气。这时候太傅阳处父去卫国出差了,没参与这些事。等他回来,听说狐射姑当了元帅,就偷偷跟襄公说:“射姑这人太刚硬又自大,不得民心,不是当大将的料。我以前跟着赵衰的军队,和他儿子赵盾关系很好,我知道赵盾又贤能又厉害。您要是选统帅,没人比赵盾更合适啦。”襄公听了他的话,就让阳处父在董地重新整顿军队。 狐射姑还不知道要换帅呢,还美滋滋地在中军队伍里站着。襄公喊着他的字说:“贾季呀,之前我让赵盾辅佐你,现在你去辅佐赵盾吧。”射姑不敢说啥,只能乖乖退下。襄公就拜赵盾为中军元帅,让狐射姑当助手,其他军的安排不变。 赵盾掌权后,大力修改政令,晋国的老百姓都很满意。有人就跟阳处父说:“你说话直是直,也很忠诚,可就不怕得罪人吗?”阳处父回答说:“只要对国家有利,我才不怕私人恩怨呢。” 过了些日子,狐射姑单独去见襄公,问道:“主公您念着我先人的功劳,让我管军事,怎么突然又换了呢?难道是因为我先父狐偃的功劳不如赵衰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呀?”襄公说:“没别的,阳处父跟我说,你不得民心,当不好大将,所以才换的。”射姑听了,啥也没说就走了。 这年秋天八月,晋襄公生病了,病得很重。他把太傅阳处父、上卿赵盾还有其他大臣都叫到床边,嘱咐说:“我继承了父亲的大业,打败狄人,攻打秦国,从来没在外面丢过脸。现在我命不长了,要和你们分别了。太子夷皋还小,你们要好好辅佐他,和邻国搞好关系,别丢了晋国盟主的地位呀。”大臣们都跪下答应了。然后襄公就去世了。 第二天,大臣们想让太子即位。赵盾却说:“国家现在这么多麻烦事,秦国和狄人都是敌人,不能立小君主。现在杜祁的儿子公子雍在秦国当官,他善良又年长,可以把他接回来当国君。”大臣们都不说话。狐射姑说:“不如立公子乐。他妈妈是国君的宠妃,乐在陈国当官,陈国和晋国一直关系不错,不像秦国是咱们的仇人。把他接回来,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赵盾反驳说:“不对。陈国小又远,秦国大又近。把公子雍从秦国接回来,能化解仇恨还能得到秦国的帮助。就得是公子雍才行!”大家这才不再争论。 于是襄公让先蔑当正使,士会当副使,去秦国报丧,顺便接公子雍回来当国君。要出发的时候,荀林父拦住他们说:“夫人和太子都在这儿,咱们却要去别的国家接国君,我怕这事成不了,还会出乱子。你为啥不找个借口推掉呢?”先蔑说:“国家大事都由赵氏做主,能有啥乱子?”荀林父跟别人说:“一起当官的就是同僚,我和士伯是同僚,我不能不尽心劝他,他不听我的话,恐怕只有去的路,没有回来的路喽。” 先不说先蔑去秦国的事。狐射姑见赵盾不听他的话,生气地说:“狐家和赵家地位一样,现在有了赵家就没狐家了吗?”他就偷偷派人去陈国召公子乐回来,想和赵盾争国君之位。很快就有人把这事告诉了赵盾。赵盾派他的门客公孙杵臼带着一百个家丁,在半路上等着公子乐,把他给杀了。 狐射姑更生气了,说:“让赵盾有权的是阳处父,阳处父家族没势力没人帮他。现在他在郊外主持诸侯会葬的事,杀他很容易。赵盾杀了公子乐,我就杀阳处父,不也挺好吗?”他就和弟弟狐鞫居商量,狐鞫居说:“这事我能办好!”他们就和家人假装成强盗,半夜翻墙进了阳处父住的地方。阳处父还在点着蜡烛看书呢,狐鞫居冲上去就打,打中了阳处父的肩膀,阳处父吓得赶紧跑,狐鞫居追上去把他杀了,还割下脑袋带回去了。 阳处父的仆人里有认识狐鞫居的,跑去告诉赵盾。赵盾假装不相信,大声说:“阳太傅被强盗杀了,你们可别乱诬陷人!”然后让人把阳处父的尸体收殓起来。这是九月的事。 到了冬十月,晋襄公被葬在曲沃。襄夫人穆嬴抱着太子夷皋去送葬。她对赵盾说:“先君有什么罪?他的嫡子又有什么罪?你们怎么能丢下这孩子,去别的国家找国君呢?”赵盾说:“这是国家大事,不是我一个人的私事。” 葬礼结束后,把襄公的牌位送进宗庙。赵盾在宗庙里对大臣们说:“先君靠着赏罚分明,才能当诸侯的盟主。现在先君的灵柩还在这儿,狐鞫居就擅自杀了太傅。我们这些大臣,谁能不害怕呢?这可不能不惩罚!”他就把狐鞫居抓起来交给司寇,数了他的罪然后杀了,还在狐鞫居家里搜出阳处父的脑袋,用线缝在脖子上一起埋葬了。狐射姑害怕赵盾已经知道他的阴谋,就连夜坐着小车逃到翟国,投奔翟主白暾去了。 翟国有个大高个叫侨如,身高一丈五尺,大家都叫他长翟,力气特别大,能举起很重的东西,脑袋和额头像铜铁一样硬,瓦片石头都伤不了他。白暾让他当将军,去攻打鲁国。鲁文公派叔孙得臣带着军队抵抗。 正好是冬天,大雾弥漫,还特别冷。大夫富父终甥知道要下雪了,就想出个主意说:“长翟特别勇猛,只能用智谋打败他,不能硬拼。”他就在要道上挖了好几个大坑,用草垫子盖着,上面再铺上一层土。当天晚上果然下了大雪,把地面都铺平了,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坑。富父终甥带着一支军队去偷袭侨如的营地,侨如出来应战,终甥假装败退,侨如就使劲追。终甥在路上留下记号,自己沿着有记号的路跑,侨如在后面追,结果“扑通”一声掉进大坑里了。叔孙得臣的伏兵全都冲出来,把翟国的士兵都打散了。终甥用戈刺进侨如的喉咙,把他杀了,然后把尸体装在大车上。看到的人都吓坏了,觉得这尸体比防风氏的骨头还吓人呢。 叔孙得臣刚生了个大儿子,就给他取名叫叔孙侨如,用来纪念这次军功。从这以后,鲁国和齐、卫两国一起攻打翟国,白暾逃跑的时候死了,翟国就被灭掉了。 狐射姑逃到赤翟潞国,投靠了潞大夫酆舒。赵盾说:“贾季的父亲和我父亲当年一起流亡,辅佐先君,功劳很大。我杀狐鞫居,其实是为了让贾季安心。他因为害怕才逃跑,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翟国受苦呢?”就派臾骈把狐射姑的妻子儿女送到潞国。 臾骈召集家丁,准备出发。家丁们都说:“以前在夷地整顿军队的时候,主人您对狐帅那么忠心,他却羞辱您,这仇不能不报。现在元帅让主人您押送他的家人,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我们应该把他们都杀了,出出这口气!”臾骈连忙说:“不行,不行!元帅把这任务交给我,是信任我。元帅送他们,我却杀了他们,元帅能不生气吗?趁人之危,这不是仁义;惹别人生气,这不是聪明!”他就把狐射姑的妻子儿女接上马车,把家里的财产都仔细登记好,亲自送到边境,一点东西都没丢。狐射姑听说后,感叹道:“我有这么好的贤人却不知道,我逃跑也是应该的呀。” 赵盾从此很看重臾骈的人品,打算重用他。 再说先蔑和士会到了秦国,迎接公子雍回国当国君。秦康公很高兴地说:“我先君两次帮晋国确定国君,现在我又能立公子雍,这样晋国的国君世世代代都和秦国有关系啦!”他就派白乙丙带着四百辆战车,送公子雍回晋国。 襄夫人穆嬴自从送葬回来后,每天早上都抱着太子夷皋,到朝堂上大哭,对大臣们说:“这是先君的嫡子啊,你们怎么能不要他呢?”散朝后,她又坐车到赵家,向赵盾磕头说:“先君临死的时候,把这个孩子托付给您,让您好好辅佐。先君虽然去世了,可话还在耳边呢。您要是立了别人,这孩子可怎么办呀?您不立我的儿子,我和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完就不停地哭。 晋国的老百姓听了,都很同情穆嬴,还怪赵盾不好。大臣们也觉得迎接公子雍是个错误的决定。赵盾很发愁,就和郤缺商量说:“士伯已经去秦国接年长的国君了,怎么还能再立太子呢?”郤缺说:“现在要是舍弃小儿子立年长的国君,以后小儿子长大了,肯定会出乱子。应该赶紧派人去秦国,拦住士伯才好。”赵盾说:“先确定了国君,再派人去,才有理由。”他马上召集大臣们,让夷皋即位,这就是晋灵公,当时灵公才七岁呢。 百官朝拜完刚结束,边境的侦察兵就来报告说:“秦国派了大军送公子雍,已经到黄河边了。”大臣们都说:“我们对秦国失信了,怎么跟人家道歉呢?”赵盾说:“我要是立了公子雍,秦国就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我们不接受公子雍,秦国就成敌人了。派人去道歉,他们反而会指责我们。不如出兵抵抗!” 赵盾就派上军元帅箕郑父辅佐灵公守城;自己带着中军,先克当副手,代替狐射姑的职位;荀林父单独带着上军;先都因为先蔑去了秦国,也单独带着下军。三军整顿好后,就出发去迎接秦国的军队,在廑阴驻扎下来。 秦国的军队已经渡过黄河向东来了,到令狐扎下营寨。他们以为前面的晋军是来迎接公子雍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先蔑先到晋军这里来见赵盾,赵盾告诉他已经立了太子的事。先蔑瞪大了眼睛说:“商量好去接公子雍的,是谁出的主意?现在又立了太子,还来抵抗我?”说完就甩袖子走了。他去见荀林父说:“我后悔没听你的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荀林父劝他说:“你是晋国的大臣,难道要离开晋国去秦国吗?”先蔑说:“我受命去秦国接公子雍,公子雍就是我的主人,秦国是我主人的帮手,我怎么能违背前言,只想着在晋国的富贵呢?”说完就跑到秦国的营寨去了。 赵盾说:“士伯不肯留在晋国,明天秦国的军队肯定会进攻,不如趁夜去偷袭秦国的营寨,出其不意,肯定能成功。”他就下令让士兵喂饱马,吃饱饭,嘴里含着小木棍,悄悄地向秦国营寨前进。到了秦国营寨的时候,正好是三更天,晋军大喊一声,敲响战鼓,吹起号角,冲进营门。秦国的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马都来不及披上战甲,人都来不及拿起武器,到处乱跑。晋军一直追到刳首这个地方,白乙丙拼命抵抗才逃了出去,公子雍在乱军中被杀死了。先蔑感叹说:“赵盾违背了对我的承诺,我可不能背叛秦国!”就跑到秦国去了。士会也感叹说:“我和士伯一起做事,士伯去了秦国,我不能一个人回去。”也跟着秦国的军队走了,秦康公让他们都当了大夫。 荀林父对赵盾说:“以前狐射姑逃到狄国,相国您念着同僚的情义,把他的妻子儿女送过去。现在士伯跟着狐射姑走了,我和他也有同僚的情谊,我想效仿相国您以前做的事。”赵盾说:“荀伯这么重义气,正合我意。”他就派卫士把先蔑和士会两家的家属和财产送到秦国。 这一战,晋军的将领们都有收获,只有先克的部下有个叫蒯得的猛将,因为太贪心,一个劲地往前冲,被秦国打败了,还丢了五辆战车。先克想按照军法杀了他,其他将领都替他求情。先克跟赵盾说了,最后只是没收了蒯得的田地俸禄,蒯得心里特别怨恨。 再说箕郑父和士谷、梁益耳关系一直很好。自从赵盾当了中军元帅,士谷、梁益耳都没了兵权,连箕郑父都觉得不公平。这时候箕郑父在守城,士谷、梁益耳聚在一起商量说:“赵盾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太目中无人了。现在听说秦国派了重兵送公子雍,如果两军一直僵持不下,我们就在这里趁机作乱,推翻赵盾,废掉夷皋,迎接公子雍,这样大权就都在我们手里了。”他们商量好了,可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呢? 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吗?那就等下次再讲吧。 第48章 晋国大乱局 今天接着讲晋国那些超有趣又超乱的故事哦。 箕郑父、士谷、梁益耳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打算等秦兵打过来的时候,就趁机在晋国捣乱,把赵盾的位子给抢过来。可没想到啊,赵盾把秦兵打得落花流水,得胜归来。这可把他们气坏了,心里那叫一个不爽。 先都呢,他是下军佐,因为主将先蔑被赵盾给“坑”了,气得跑到秦国去了,所以他也特别恨赵盾。这时候,蒯得因为先克用军事的理由抢了他的田产俸禄,心里正窝火呢,就跑去跟士谷告状。士谷一听,眼珠一转,说:“先克就仗着赵盾给他撑腰,才这么嚣张。赵盾也就只能管管中军,咱们要是能找个厉害的刺客,先把先克干掉,那赵盾就没那么牛啦。这事啊,非得先子会不可!”蒯得眼睛一亮,说:“子会因为主帅的事也恨赵盾呢。”士谷嘿嘿一笑,凑到蒯得耳边,悄悄地说:“咱们就这么这么干……”蒯得听了,乐颠颠地说:“我这就去找先都说说!” 蒯得跑去见先都,没想到先都先开了口,气呼呼地说:“赵盾太不讲信用啦,把士季给卖了,还打赢了秦兵,我才不想跟他一起共事呢!”蒯得赶紧把士谷的计划告诉了先都,先都一拍大腿,说:“要是真能这样,那可真是晋国的大幸啊!” 这时候冬天快过完了,眼瞅着要过年啦。先克打算去箕城,祭拜他的祖先先轸的祠堂。先都一听,觉得机会来了,就派家丁偷偷藏在箕城外面。等先克一过去,他们就悄悄地跟在后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呼啦”一下冲上去,把先克给刺杀了。先克的随从们吓得四处乱跑。 赵盾听说先克被坏人杀了,气得跳脚,大声下令让司寇赶紧去抓人,还说五天就得汇报一次进展。先都他们心里有点慌了,就跑去催士谷,说:“大哥,赶紧动手啊!”梁益耳喝多了,不小心把这事告诉了梁弘。梁弘吓了一跳,心里说:“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他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去告诉了臾骈。臾骈又赶紧跑去告诉赵盾。赵盾一听,立刻召集士兵,准备好战车,就等着抓人呢。 先都听说赵氏在集合军队,心里“咯噔”一下,怀疑他们的计划被发现了,急忙跑到士谷那儿,催他赶紧行动。箕郑父呢,想趁着上元节晋侯赏赐大家喝酒的时候,趁乱闹事,可他们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赵盾可聪明啦,他先派臾骈去包围先都的家,把先都抓起来关进了监狱。梁益耳、蒯得这时候慌了神,想和箕郑父、士谷集合四大家族的家丁,去把先都救出来,一起造反。赵盾呢,派人反过来把先都的计划告诉箕郑父,还假装好心地请他到朝廷里商量事情。箕郑父傻乎乎地想:“赵盾叫我,肯定没怀疑我!”就大摇大摆地去了。其实啊,赵盾是因为箕郑父是上军元帅,怕他带着人一起造反,才故意骗他来的。箕郑父一点都没察觉,还乐呵呵地进了朝廷。赵盾把他留在朝房,跟他讨论先都的事,暗地里却偷偷派荀林父、郤缺、栾盾带着三路人马,分头去把士谷、梁益耳、蒯得也都抓起来,关进了监狱。荀林父他们回来向赵盾报告。荀林父大声说:“箕郑父也在造反的人里面,怎么还不把他关进监狱?”箕郑父急忙说:“我在守城的时候很辛苦的,那时候三军都在外面,就我一个人在城里,我当时都没造反,现在大家都在,我还会找死吗?”赵盾冷笑一声,说:“你就是在等先都和蒯得一起动手。我都查得清清楚楚,别狡辩了!”箕郑父没办法,只好乖乖地进了监狱。 赵盾把这事告诉晋灵公,说要把先都他们五个人都杀了。灵公年纪小,啥都不懂,只能点头。灵公回到宫里,襄夫人听说五个人被关在监狱里,就问灵公:“相国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呀?”灵公说:“相国说他们都该杀。”襄夫人摇摇头,说:“他们这些人就是为了争权,本来也没打算篡位。而且主谋杀人的也就一两个人,有带头的有跟着的,怎么能都杀了呢?最近老臣们死了不少,人才本来就少,一下子杀五个大臣,朝堂上不就没人了吗?这可不行啊!”第二天,灵公把襄夫人的话告诉赵盾。赵盾说:“主公年纪小,国家又不稳定,大臣们随便杀人,如果不狠狠惩罚,以后大家都学坏了怎么办?”最后还是把先都、士谷、箕郑父、梁益耳、蒯得五个人,定了个不忠君的罪,拉到集市上砍了头。还让先克的儿子先縠当了大夫。晋国的人都特别害怕赵盾,吓得腿都发抖。 狐射姑在潞国听说了这事,吓了一跳,说:“哎呀,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也得死啊!” 有一天,潞大夫酆舒问狐射姑:“赵盾和赵衰比,谁更厉害呀?”狐射姑想了想,说:“赵衰就像冬天的太阳,让人觉得暖和;赵盾就像夏天的太阳,太厉害了,让人有点害怕。”酆舒笑着说:“您是老将军了,也怕赵盾吗?” 先不说他们啦,再说说楚国那边。楚穆王自从当了国王,也想当中原的霸主。他听说晋国新立了国君,赵盾在掌权,大臣们还自己打起来了,就召集大臣们商量,想去攻打郑国。大夫范山站出来说:“晋国国君小,大臣们都在争权,顾不上管诸侯的事。咱们这时候出兵去抢地盘,肯定没人能拦住咱们!”楚穆王一听,可高兴了。 他派斗越椒当大将,蔿贾当副将,带着三百辆战车去攻打郑国。自己带着两广的精兵,驻扎在狼渊,给他们助威。还另外派息公子朱当大将,公子茷当副将,带着三百辆战车去攻打陈国。 郑国这边,郑穆公听说楚兵来了,赶紧派公子坚、公子庞、乐耳三个人,带着兵在边境上抵抗,还嘱咐他们千万别出去打仗,又派人赶紧去向晋国求救。斗越椒连着好几天去挑战,郑兵都不出战。蔿贾偷偷跟斗越椒说:“自从城濮之战后,楚兵好久没到郑国了。郑国人就盼着晋国来救他们,所以不跟咱们打。咱们得趁晋国还没来,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抓住,这样就能报以前的仇了。不然等时间长了,诸侯们都来了,说不定又像子玉那次一样,可就麻烦了!”斗越椒问:“那怎么引他们出来呢?”蔿贾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咱们这么办……” 斗越椒听了,就下令说:“粮食快没了,大家可以到村子里去抢点吃的。”然后自己在帐篷里又喝酒又听音乐,每天都玩到半夜才睡。有人把这事传到狼渊,楚穆王有点怀疑斗越椒是不是在玩忽职守,想去亲自督战。范山赶紧说:“斗越椒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有计划,过不了几天,肯定有好消息!” 再说公子坚他们,看到楚兵不来打仗,心里很奇怪,就派人去打听。回来的人说:“楚兵到处去抢东西吃,斗元帅在中军里,每天都喝酒玩乐,喝醉了还骂人,说郑国人没用,不敢出来打仗。”公子坚一听,乐了,说:“楚兵都出去抢东西了,他们的营地肯定没人;楚将又在喝酒玩乐,肯定没防备。咱们晚上去偷袭他们营地,肯定能赢!”公子庞、乐耳也觉得行。 当天晚上,他们吃饱了饭,公子庞想分成前中后三队,一个一个进去。公子坚却说:“偷袭营地和面对面打仗不一样,得一下子冲进去,分成左右两队就行,别分前后队!”于是三个人就带着兵一起冲了进去。 快到楚营的时候,远远看见楚营里灯光明亮,歌声响亮。公子坚高兴地说:“斗越椒这下完蛋了!”就指挥着战车直接冲进去。可没想到,楚军根本不抵抗。公子坚先冲进寨子里,一看,那些唱歌跳舞的人都跑了,只有一个假人坐在那儿,穿着斗越椒的衣服。公子坚吓了一跳,大叫:“中计了!”赶紧往外跑。这时候,突然听到寨后炮声大作,一员大将带着兵杀了过来,大喊:“斗越椒在此!”公子坚拼命逃跑,半路上碰到公子庞和乐耳,三个人合在一起继续跑。跑了没多远,对面又响起炮声,原来是蔿贾预先埋伏了一支军队在中路,专门等着截住他们呢。 这下可好,前面有蔿贾,后面有斗越椒,郑兵被夹在中间,打得大败。公子庞、乐耳先被抓住了,公子坚想去救他们,结果马摔倒了,车也翻了,也被楚兵抓住了。 郑穆公吓坏了,对大臣们说:“三个将军都被抓住了,晋国的救兵还不来,怎么办呀?”大臣们都说:“楚国太厉害了,如果不投降,早晚得把咱们的城攻破,就算晋国来了也没办法啊!”郑穆公没办法,只好派公子丰到楚营去赔罪,送了好多礼物求和,发誓以后再也不反叛了。斗越椒派人去向穆王请示,穆王同意了,就把公子坚、公子庞、乐耳三个人放了,让他们回郑国。 楚穆王下令回师,走到半路,楚公子朱攻打陈国失败了,副将公子茷还被陈国抓住了。公子朱跑到狼渊来见穆王,请求再派兵去报仇。穆王正生气呢,刚想再去攻打陈国,突然有人报告说:“陈国派了使者,把公子茷送回来了,还送了一封信求和。”穆王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我陈朔,国家小,没机会好好招待您。不小心得罪了公子,我害怕得觉都睡不着。现在派个人把公子送回来,还带了些车马。我以后就跟着您了,求您保护我。”穆王笑了笑,说:“陈国害怕我去攻打,所以来求和,还挺机灵的!”就同意了陈国的求和,还传令让郑、陈两国的国君和蔡侯,在冬十月初一到厥貉集合开会。 晋国这边呢,赵盾因为郑国人求救,就派人去约宋、鲁、卫、许四国的兵,一起去救郑国。还没到郑国呢,就听说郑国人投降楚国了,楚兵也回去了,又听说陈国也投降楚国了。宋大夫华耦、鲁大夫公子遂都请求去攻打陈、郑两国。赵盾却说:“本来就是咱们没来得及救他们,他们有什么错呢?咱们还是回去好好治理国家吧。”于是就带兵回去了。 这时候,楚国可牛了,派斗越椒去齐国、鲁国访问,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中原的霸主一样,晋国也管不了。 周顷王四年,秦康公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说:“我一直记着令狐的仇,都五年了。现在赵盾杀了好多大臣,也不管边境的事,陈、蔡、郑、宋都跑去跟楚国好了,晋国根本管不了,肯定很弱。这时候不打晋国,还等什么时候呢?”大臣们都说:“我们愿意拼命!” 秦康公就检阅军队,让孟明在家里守着,拜西乞术为大将,白乙丙为副将,士会当参谋,带着五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地渡过黄河向东,去攻打晋国的羁马,一下子就打下来了。 赵盾听说了,赶紧想办法抵抗。他自己带着中军,让上军大夫荀林父当中军佐,补上先克的位子。让提弥明当车右,派郤缺代替箕郑父当上军元帅。赵盾有个堂弟叫赵穿,是晋襄公的女婿。他自己跑来说要当上级军佐。赵盾说:“你年纪小,又爱冲动,还没经过锻炼,以后再说吧。”就用臾骈当上级军佐。让栾盾当下军元帅,补上先蔑的位子,胥臣的儿子胥甲当下军副将,补上先都的位子。赵穿又请求让自己的私家军队跟着上级军,好立功。赵盾同意了。可是军中缺个司马,韩子舆的儿子韩厥,从小在赵盾家,长大了就成了门客,很有本事。赵盾就把他推荐给灵公,让他当了司马。 晋军刚出绛城,走得整整齐齐的。才走了十里地,突然有一辆车冲进中军。韩厥让人去问,车夫说:“赵相国忘了带喝水的东西,我奉他的命令来拿,所以追上来了。”韩厥生气地说:“军队的队伍都排好了,怎么能随便让车进来?按照军法,得杀头!”车夫哭着说:“这是相国的命令啊!”韩厥说:“我只知道有军法,不知道有相国!”说完就把车夫杀了,还把车给毁了。 将军们跑去跟赵盾说:“相国您推荐了韩厥,可他却杀了您的车夫。这人忘恩负义,肯定不能用。” 赵盾却笑着让人把韩厥叫来。大家都以为赵盾肯定会骂韩厥一顿,出出气。韩厥来了,赵盾却走下座位,很有礼貌地对他说:“我听说为君主做事的人应该公正,不结党营私。你能这么严格执法,没辜负我推荐你。好好干!”韩厥赶紧拜谢,然后退下。赵盾又对将军们说:“以后掌管晋国大权的,肯定是韩厥,韩家肯定会越来越兴旺!” 晋军驻扎在河曲。臾骈出了个主意,说:“秦兵憋了好几年才来,势头很猛,咱们可不能硬拼。咱们深挖战壕,高高筑起营垒,就守着不出去打仗。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肯定会退。等他们退的时候,咱们再去打,肯定能赢!” 赵盾听了他的话。秦康公想打仗,可晋军就是不出来,没办法,就去问士会。士会说:“赵国新用了一个人,叫臾骈,这人很有智谋。今天他们坚守不战,肯定是听了他的话,想把咱们拖垮。赵国有个庶子赵穿,是晋先君的女婿,听说他想当上级军佐,赵盾没答应,用了臾骈。赵穿肯定心里有气,现在赵盾用了臾骈的主意,赵穿肯定不服气,所以带着自己的私家军队跟来了,他就想抢臾骈的功劳。咱们派一支小部队去攻打晋国上级军,如果臾骈不出来,赵穿肯定会凭着自己的勇敢去追,这样咱们就能打一仗了。怎么样?” 秦康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派白乙丙带着一百辆战车,去攻打晋国上级军挑战。郤缺和臾骈都坚守不动,赵穿听说秦兵来了,马上带着自己的一百辆战车出去迎战。白乙丙掉转车头就跑,跑得特别快。赵穿追了十几里地,没追上,只好回来。他埋怨臾骈他们不一起去追,就把军吏叫过来大骂:“咱们穿着铠甲,带着粮食,本来就是想打仗的。现在敌人来了,你们却不出去打,难道上级军都是胆小鬼吗?”军吏说:“主帅有打败敌人的计划,不是今天。”赵穿又大骂:“你们这些胆小鬼有什么计划?就是怕死!别人怕秦国,我赵穿可不怕,我要一个人去打秦国,拼了命也要洗去这坚守不出的耻辱!”说完就又赶着车出去了,还对大家喊:“有胆子的,都跟我来!”可是三军没人响应。只有下级军副将胥甲叹了口气,说:“这人真是个好汉,我得去帮他。”正想出去呢。 这时候,上级军元帅郤缺赶紧派人把赵穿的事告诉赵盾。赵盾吓了一跳,说:“这个莽撞的家伙一个人出去,肯定会被秦国抓住,得赶紧去救他!”就下令三军一起出去,和秦国打仗。 再说赵穿冲到秦国营寨里,白乙丙和他打了起来,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两边都有死伤。西乞术正想过来夹攻,突然看到对面晋国大军都来了,两边都不敢再打了,就各自敲锣收兵。赵穿回到自己的阵营,问赵盾:“我本来想一个人打败秦军,给大家出口气,怎么突然就敲锣收兵了呢?”赵盾说:“秦国是个大国,不能小看,得想个办法打败他们。”赵穿哼了一声,说:“想办法想办法,我都快被气炸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人来报告:“秦国派人来下战书啦。”赵盾让臾骈去接,使者把战书递上来,臾骈转交给赵盾。赵盾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咱们两国的战士都还没怎么损失,那就明天痛痛快快打一场,分个胜负吧!”赵盾说:“行,就按你说的办!”使者走了以后,臾骈对赵盾说:“秦国使者嘴上说要打仗,可眼睛老是到处看,好像很不安的样子,我猜他们肯定是害怕咱们,今晚说不定就偷偷跑了。咱们在河口埋伏些士兵,等他们过河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肯定能大获全胜。”赵盾一听,乐了,说:“这主意太棒啦!” 正打算下令埋伏呢,胥甲听说了这个计划,跑去告诉赵穿。赵穿一听,这还得了,就和胥甲一起跑到军门,大声喊:“各位军士们,你们听我说,咱们晋国兵强马壮,难道还怕秦国不成?秦国来下战书,咱们都答应了,现在又想在河口埋伏,搞偷袭,这哪是大丈夫干的事啊?”赵盾听说了,赶紧把他们叫过来,说:“我本来没这意思,你们可别扰乱军心啊!” 秦国的间谍探听到赵穿和胥甲在军门说的话,就连夜跑回秦国报告了。秦康公一听,心想:“这还打什么呀,赶紧撤!”于是秦军就悄悄地逃走了,不过在走之前,他们又跑到晋国的瑕邑捣乱了一番,然后从桃林塞回去了。赵盾也带着晋军回国了。回到晋国后,赵盾要治泄漏军情的罪,因为赵穿是国君的女婿,又是自己的堂弟,就特别赦免了他。只把胥甲的官爵给削了,还把他赶到卫国去住。不过赵盾还算有点良心,说:“胥甲的父亲胥季当年有功劳,不能绝了他家的后。”就又让胥甲的儿子胥克当下军佐。 这事儿啊,好多人都觉得赵盾不公平。有个叫髯仙的诗人还写了一首诗来说这件事呢:“同呼军门罪不殊,独将胥甲正刑书。相君庇族非无意,请把桃园问董狐!”意思就是说赵穿和胥甲犯的错都差不多,可赵盾只惩罚胥甲,明显是在包庇自己的家族,这事儿要是让董狐来评判,肯定能看出问题。 周顷王五年,赵盾担心秦兵还会再来,就派大夫詹嘉住在瑕邑,守着桃林塞。臾骈又跟赵盾说:“上次河曲之战,给秦国出主意的是士会。这人在秦国,咱们怎么能睡得安稳呢?”赵盾觉得他说得对,就把六卿都召集到诸浮的别馆,商量怎么办。这六卿就是赵盾、郤缺、栾盾、荀林父、臾骈、胥克。 那天,六卿都到齐了。赵盾说:“现在狐射姑在狄国,士会在秦国,这两个人都想着怎么对付晋国。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啊。”荀林父第一个发言,他说:“我觉得可以把狐射姑召回来。他以前立过不少功,而且他父亲狐偃的功劳也很大,应该继续重用他。” 郤缺却不同意,他摇摇头说:“不行不行,狐射姑虽然以前有功劳,可是他擅自杀了大臣,这可是大罪。要是把他召回来,以后大家都随便杀人,那还得了?我觉得不如把士会召回来。士会这人又聪明又温和,而且他跑到秦国也不是他的错。狄国离咱们远,秦国可就在旁边,想除掉秦国这个威胁,就得先把士会弄回来,断了秦国的帮手。所以我觉得召士会回来才是对的。”赵盾听了,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秦国现在正重用士会,咱们去召他,他肯定不会回来。这可怎么办呢?”臾骈笑了笑,说:“我认识一个人,叫寿余,他是先臣毕万的孙子,魏犨的侄子,现在在魏邑有封地。他这人很机灵,点子特别多。要是想把士会召回来,就得靠他了。”说着,臾骈就凑到赵盾耳边,悄悄地把计划说了一遍。赵盾一听,大喜,说:“那就麻烦你去跟他说说,让他赶紧帮忙。”六卿商量完了,就各自回去了。 臾骈当天晚上就跑到寿余家,把寿余请进密室,把召士会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寿余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臾骈就回去向赵盾复命了。 第二天早上,赵盾去跟晋灵公报告,说:“秦国老是来侵犯咱们晋国,咱们得让河东的那些地方官都组织起军队,在黄河岸边扎营,轮流防守。还要让那些有封地的人去监督,要是守不好,就把他们的封地收了,这样他们才会用心。”灵公听了,觉得挺有道理,就同意了。 赵盾又说:“魏邑是个大地方,要是魏邑带头,其他地方肯定不敢不听。”于是就以灵公的名义把魏寿余召来,让他去督促那些官员组织军队防守。寿余却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我一直靠着先世的功劳,在魏邑过得舒舒服服的,从来没管过军队的事。而且黄河岸边那么长,到处都能过河,让士兵们在那儿守着也没什么用啊。”赵盾一听,生气了,说:“你一个小臣,怎么敢违抗我的命令?限你三天之内,把军队的名册交上来。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按军法处置你!”寿余唉声叹气地走了。 回到家,寿余就一脸不高兴。他老婆问他怎么了,寿余说:“赵盾太霸道了,让我去河口督战,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一起去秦国,找士会去。”说完,就吩咐家人准备车马。当天晚上,寿余要了好多酒,喝得醉醺醺的,还因为饭菜不好吃,把厨师打了一百多鞭子,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说要杀了厨师。厨师吓得要命,跑到赵盾家告状,说寿余要背叛晋国,跑去秦国。 赵盾一听,马上派韩厥带着兵去抓寿余。韩厥赶到寿余家,却偷偷把寿余放走了,只把他的老婆孩子抓起来,关进了监狱。寿余连夜跑到秦国,见到秦康公,哭着说:“赵盾太坏了,他欺负我,我老婆孩子都被他关进监狱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特来投降您。”秦康公有点怀疑,就问士会:“他说的是真的吗?”士会想了想,说:“晋国人很狡猾,不能轻易相信。要是寿余真的投降,他拿什么来表忠心呢?”寿余一听,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说:“这是魏邑的土地和人口的清单,我把魏邑献给您。”秦康公又问士会:“魏邑能要吗?”寿余一个劲地给士会使眼色,还偷偷踩他的脚。士会虽然在秦国,可心里还是想着晋国。他看寿余这样,心里明白了几分,就对秦康公说:“秦国以前为了和晋国结亲,把河东五城让给了晋国。现在两国老是打仗,抢来抢去,就看谁厉害。河东的城邑里,魏邑最大,如果能把魏邑弄到手,再慢慢把河东其他地方都收回来,这可是个好主意。不过就怕魏邑的官员怕晋国来讨伐,不肯投降。”寿余连忙说:“魏邑的官员虽然是晋国的臣子,可实际上都是魏家的人。只要您派一支军队在河西驻扎,给我撑腰,我就能把他们劝降。”秦康公看着士会,说:“你对晋国的情况最熟悉,你得跟我一起去。” 士会一听,赶紧跪下磕头,说:“晋国人很凶狠,脾气捉摸不透。要是我去劝降,他们听了还好,这是秦国的福气;可万一他们不听,把我抓起来,您又因为我没办好事情,怪罪我的老婆孩子,这对您没什么好处,可我和我的家人就惨了。我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啊!” 秦康公不知道士会是在假装为难,还安慰他说:“你放心去,要是能拿下魏邑,我重重赏你。要是你被晋国人抓了,我肯定把你的家人送回去,咱们有情有义。”还指着黄河发誓。秦国大夫绕朝在旁边听了,着急地说:“士会是晋国的谋臣,他这一去,就像大鱼回到大海,肯定不会回来了。您怎么能相信寿余的话,把咱们的谋臣送给敌人呢?”秦康公却不以为然,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士会同寿余告别秦康公,准备出发。绕朝急急忙忙赶着车追上来,送给士会一根皮鞭,说:“你别以为秦国没有聪明人,只是主公不听我的话。你拿着这根鞭子,赶紧策马回去,晚了就有麻烦了!”士会感激地接过鞭子,然后赶着车飞快地走了。 你们猜猜看,士会和寿余过了黄河后,能不能顺利回到晋国呢?咱们下次再讲哦! 第49章 齐懿公竹池遇变 士会在秦国待了三年,后来和寿余一起回晋国。他们过了黄河,正走着,突然来了一位年轻帅气的将军,他就是赵朔。赵朔说:“随季,好久不见呀,我是来接你们的哦。”然后就带着他们回晋国啦。 秦国的秦康公本来想攻打晋国,可是看到晋国来了好多军队,就只好放弃,回家去了。士会回到晋国后,见到了灵公,灵公没有怪他,还让他继续当大官呢。 这时候,楚穆王去世了,他的儿子旅当了楚王,就是楚庄王。晋国的赵盾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召集了好多诸侯在新城开会,想当老大。宋国、鲁国、陈国、卫国、郑国、许国的国君都来了,他们都说以前跟着楚国是迫不得已,现在又想跟着晋国啦。只有蔡侯还向着楚国,不肯来开会。赵盾很生气,就派郤缺去攻打蔡国,蔡国害怕了,赶紧求和。 齐国呢,齐昭公本来要去开会,可是生病了,还没等到开会就去世了。他的儿子舍当了国君,但是舍不太厉害,也不受大家喜欢。公子商人呢,他是齐桓公的妾生的,一直想当国君。他很聪明,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分给穷人,大家都很感激他,他还偷偷训练了好多厉害的手下。 后来,舍当了国君不久,天上出现了彗星。商人找了个人占卜,那个人说:“宋、齐、晋三国的国君都会死于内乱。”商人一听,心里想:“哈哈,齐国乱起来,我不就可以当国君了吗?”于是,他就派手下在丧幕里把舍给刺杀了。然后他对公子元说:“舍当国君不好,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哦。”公子元可聪明了,他说:“我知道你想当国君很久了,你可别连累我,我只想好好活着。” 商人当了国君,就是齐懿公。他很坏哦,把昭姬关起来,还不让她好好吃饭。昭姬偷偷让人给鲁国送信,鲁国就找周天子帮忙。周天子派单伯去齐国,让懿公放了昭姬。懿公很生气,还把单伯也关起来了,还说要攻打鲁国。不过后来他又害怕了,就把昭姬和单伯放了,还送了很多礼物给晋国,让诸侯们都散了。 再说说宋国,宋襄公的夫人王姬很坏,她喜欢公子鲍,想让公子鲍当国君。昭公不听她的话,她就和别人一起作乱,把昭公的好朋友公子卬和公孙钟离给杀了。公子鲍很善良,他把自己的钱和粮食都拿出来分给穷人,还尊敬老人,照顾有才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他,都想让他当国君。后来,公子鲍和襄夫人一起把昭公给杀了,公子鲍就当了国君,就是宋文公。 齐懿公当国君的时候,做了很多坏事。他以前和邴原争田邑,没争过,就一直记恨在心。当了国君后,他就把邴原的田抢了,还把管仲的封邑也削了一半。他还把邴原的尸体挖出来,砍断了脚,这可太过分了!他还抢了阎职的老婆,让阎职很生气。 有一天,齐懿公去申池避暑,让邴歜给他开车,阎职陪他一起。他们在申池里洗澡的时候,邴歜和阎职商量要杀了懿公,为自己报仇。他们偷偷地进了竹林,看到懿公正在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邴歜就掐住懿公的脖子,阎职拿着剑,把懿公的头砍了下来,扔到了池子里。然后他们就开开心心地回城了,还喝了很多酒庆祝呢。 后来,齐国的大臣们让公子元当了国君,就是齐惠公。 鲁国呢,鲁文公娶了齐昭公的女儿姜氏,生了恶和视。他的妾敬嬴生了倭和叔肹。敬嬴想让倭当国君,就给仲遂很多钱,让他帮忙。仲遂就和叔孙得臣商量,想办法让倭当国君。 周匡王四年,鲁文公十八年的春天,文公去世了,世子恶主持丧礼并登上君位。各国都纷纷派使者前来吊唁慰问。当时齐惠公元刚刚即位,想要改变商人的残暴统治,特意派人到鲁国,参加文公的葬礼。 仲遂就对叔孙得臣说:“齐、鲁两国世代友好,桓公、僖公的时候,两国国君亲密得像兄弟一样。后来孝公结下仇怨,延续到商人,就变成仇敌了。如今公子元新当上国君,咱们国家还没去祝贺,可他们先派人来参加葬礼,这是想要交好的美意呀,咱们不能不去答谢。正好趁这个机会,和齐国结成盟友,然后立公子倭为国君,这可是个好计策哦!”叔孙得臣说:“你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这两人就出发去齐国啦。他们到了齐国后,见到了齐惠公。仲遂满脸堆笑地说:“大王啊,咱们鲁国一直都很敬重齐国,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就像一阵风,吹过去就没啦。现在您新君即位,肯定会让齐国变得更好。我们鲁国呢,也有个小小的想法,就是公子倭特别聪明伶俐,很得大家喜爱,如果他能成为鲁国国君,那鲁齐两国的关系肯定会更加紧密,就像一家人一样。”齐惠公听了,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这事儿嘛,有点意思。不过我也不能随便就答应,得看看情况。” 叔孙得臣赶紧接着说:“大王您放心,公子倭如果当了国君,肯定会给齐国很多好处,会经常送好多好多礼物来,还会和齐国一起出兵打仗,互相帮助。”齐惠公一听,眼睛亮了亮,说:“要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不过你们打算怎么让公子倭当上国君呢?” 仲遂悄悄地把他们在鲁国的计划告诉了齐惠公,齐惠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可真会打算盘啊!行,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喽。如果真能成功,我齐国肯定会全力支持公子倭。” 这两人得到了齐惠公的答复,心里乐滋滋地回到了鲁国。他们觉得离让公子倭当国君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就开始偷偷地准备起来。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这些计划已经被一些人察觉到了,鲁国马上就要陷入一场新的风波之中啦。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小朋友们,咱们下次再接着讲哦。 第50章 用弹弓打人的晋灵公 鲁宣公刚即位的时候,仲遂就对他说:“君上,您还没有夫人呢,我之前和齐侯有个约定,得赶紧去把这事儿办了。”宣公就问:“那谁去齐国帮我办这件事呀?”仲遂拍拍胸脯说:“这事儿是我牵头的,我去就行啦。” 于是仲遂就跑到齐国去求亲,还送了好多礼物。他回来后悄悄对宣公说:“齐侯虽然现在和咱们像亲戚一样,可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咱们得让齐国帮咱们开个会,这样其他诸侯就会承认您的地位啦。只要您多给齐侯送点好东西,他肯定会答应的。”宣公觉得挺有道理,就又派季孙行父去齐国道谢,还说要把晋文公以前给鲁国的济西那块田地送给齐国呢。齐惠公可高兴了,就和鲁宣公约定在五月到平州见面。 到了五月,鲁宣公先到了平州,齐侯随后也来了。他们先是唠了唠亲戚之间的家常,然后就举行了两国国君见面的仪式。仲遂捧着济西土地的册子送给齐侯,齐侯一点都没客气就收下了。完事之后,宣公就回鲁国了,仲遂得意地说:“这下我可算能睡个安稳觉啦。” 从那以后,鲁国经常派人去齐国朝拜或者访问,对齐国那是言听计从,要啥给啥。不过后来齐惠公可能是觉得鲁国太听话了,又把济西的田地还给鲁国了。 咱们再来说说楚国。楚庄王刚当上国君的时候,可调皮了,整天就知道打猎玩,在宫里呢,就和美女们喝酒作乐,还在宫门口挂了个牌子说:“谁要是敢来劝我,我就杀了谁!” 大夫申无畏来见庄王,这时候庄王左边搂着郑国的美女,右边抱着蔡国的美女,坐在一堆乐器中间,问申无畏:“大夫,你来是想和我一起喝酒呢,还是想听音乐呀?或者是有别的事想说?”申无畏很聪明,他说:“大王,我在郊外碰到个人给我出了个谜语,我猜不出来,想问问您。”庄王好奇地问:“啥谜语呀?连你都猜不出来,快说来听听。”申无畏就说:“有一只大鸟,身上有好多漂亮的颜色,在楚国的高坡上停了三年啦,也不见它飞,也不听它叫,大王您说这是啥鸟呢?”庄王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笑着说:“我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鸟哦。它三年不飞,一飞就能冲到天上去;三年不鸣,一鸣就能把人吓一跳。你就等着瞧吧。” 可是过了好几天,庄王还是老样子,没一点改变。大夫苏从就来求见庄王,一见到庄王就大哭起来。庄王纳闷地问:“苏大夫,你为啥哭得这么伤心呀?”苏从说:“我哭是因为我快要死了,楚国也要完蛋啦。”庄王更奇怪了:“你为啥要死?楚国又怎么会完蛋呢?”苏从说:“我想劝您别再这么贪玩了,可您肯定不会听我的,还会杀了我。我死了之后,楚国就没人敢再劝您了,您就会继续这么胡作非为,楚国的朝政就会越来越乱,离亡国还远吗?”庄王听了很生气,说:“我都说了,敢劝我的人我就杀,你明知道还来,是不是傻呀?”苏从可不怕,他说:“我是傻,可我再傻也比不上您傻呀。”庄王更气了:“我怎么傻了?”苏从说:“您是国君,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大家都怕您,别的国家还会给您送礼物。可您现在就知道玩,不管国家大事,也不用那些有本事的人。外面有大国想打咱们,国内小老百姓也不高兴,您只想着现在开心,以后可就惨啦。为了这点小快乐,把以后的大好处都扔了,这不是傻是什么?我就算傻,也就是被杀了,可以后别人会说我是忠臣,和龙逢、比干一样厉害。您要是再这么傻下去,以后连普通人都当不了啦。我说完了,您把剑借我用用,我就在您面前自杀,省得您动手。”庄王听了苏从的话,突然站起来说:“苏大夫,别这样,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就是了。” 庄王这就开始改啦,他把那些乐器都收起来,不再和郑姬、蔡女一起玩了,还让樊姬当了夫人,让她管着后宫。又找了蔿贾、潘尪、屈荡这些人来,把原来斗越椒的权力分给他们,这样大家就能一起好好管理楚国了。庄王还派兵去打仗,让郑公子归生去攻打宋国,在大棘打了一仗,把宋国的右师华元都给抓住了;又让蔿贾去救郑国,和晋国的军队在北林打了一架,把晋国的将军解扬也给抓回来了,不过过了一年又把解扬放回去了。楚国越来越厉害,庄王也开始想在中原当老大啦。 晋国这边呢,上卿赵盾看到楚国越来越强,就想和秦国搞好关系,一起对付楚国。赵穿出了个主意说:“秦国有个附属国叫崇国,跟秦国关系可好啦。咱们派点兵去打崇国,秦国肯定会来救,到时候咱们再和秦国讲和,这样咱们就占上风了。”赵盾觉得不错,就跟晋灵公说了,派了三百辆车,让赵穿当将军去打崇国。赵朔有点担心,说:“秦晋本来仇就大,咱们还去打它的附属国,秦国肯定更生气,怎么会和咱们议和呢?”赵盾说:“我都答应这么做了。”赵朔又跑去跟韩厥说,韩厥偷偷笑了笑,趴在赵朔耳朵上说:“你爸爸这么做,是想让赵穿立点功,好巩固赵家的地位,不是真的想和秦国议和哦。”赵朔听了,啥也没说就走了。 秦国听说晋国打崇国,根本就没来救,还反过来派兵攻打晋国,把焦城给围了。赵穿只好回去救焦城,秦国这才退兵。从这以后,赵穿就开始参与晋国的军事大事了,臾骈生病死了,赵穿就代替了他。 这时候晋灵公已经长大了,可他一点都不学好,又残暴又喜欢玩。他特别宠信一个大夫叫屠岸贾,这个屠岸贾可会拍马屁了,灵公说啥他都听。灵公让屠岸贾在绛州城里修了个大花园,里面种了好多好多花,特别是桃花,开起来像漂亮的绸缎一样,这个花园就叫桃园。园子里还修了三层高台,中间盖了一座绛霄楼,可气派啦,从楼上能看到城里的大街小巷。灵公可喜欢这个地方了,经常上去玩,有时候拿着弓射鸟,还和屠岸贾打赌喝酒,可开心了。 有一天,灵公叫了一些演戏的人在台上表演各种好玩的节目,好多老百姓都围在园子外面看。灵公突然对屠岸贾说:“射鸟哪有射人好玩呀,咱们来试试,射中眼睛的算赢,射中肩膀手臂的就算了,射不中的就得喝一大杯酒。”灵公射右边的人,屠岸贾射左边的人,他们一声令下,箭就像雨点一样射向人群。老百姓们吓得到处跑,乱成一团,有人耳朵被射掉了,有人肩膀被射中了,还有人眼睛被射瞎了,牙齿被打掉了,哭的喊的声音可大了。灵公在台上看到了,不但不心疼,还哈哈大笑,把弓扔到地上说:“今天玩得可太开心啦!” 从那以后,老百姓们只要看到台上有人,就不敢从桃园前面走了,还编了个顺口溜说:“莫看台,飞丸来,出门笑且忻,归家哭且哀。” 灵公还有一只很凶猛的大狗,叫灵獒,这狗可大了,有三尺高,浑身红得像火炭一样,还特别聪明,能听懂人的话。要是灵公身边的人犯了错,灵公只要叫灵獒去咬他,灵獒就会扑上去咬那人的脑袋,不咬死不罢休。有个专门养这只狗的人,叫獒奴,灵公给他的钱可多了,和中大夫拿的一样多。 灵公都不去朝堂办公了,让大夫们都到他住的地方来朝拜。每次他出去或者上朝的时候,獒奴就牵着灵獒跟在旁边,大家看到都特别害怕。 这时候其他国家都不太想和晋国好了,晋国的老百姓也都很抱怨。赵盾他们经常劝灵公要对人好点,多用那些有本事的人,少玩点,可灵公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听,还对赵盾他们有点怀疑。 有一天,灵公上完朝,大夫们都走了,只有赵盾和士会还在门口商量国家大事,正说着呢,就看到两个内侍抬着一个竹笼子从里面出来。赵盾觉得很奇怪,就叫住他们:“你们等等,宫里怎么会有竹笼子抬出来呢?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内侍低着头不敢说话。赵盾又问:“你们再不说话,我就先把你们砍了。”内侍这才害怕地说:“相国大人,这笼子里装的是一个死人,是宰夫。主公叫他煮熊掌,等不及了,催了好几次,宰夫煮好拿上来,主公尝了尝,觉得没煮熟,就用铜斗把宰夫打死了,还砍成了好几段,叫我们扔到野外去,还让我们快点回来,晚了就要受罚。” 赵盾听了,就让内侍抬着笼子走了,然后对士会说:“主公太不像话了,把人的命不当回事。国家马上就要危险了,咱们得去好好劝劝他。”士会说:“咱们俩去劝,如果他不听,就没人再敢劝了。我先去吧,要是不行,你再去。” 这时候灵公还在屋里呢,士会直接就进去了。灵公看到士会,就知道他是来劝自己的,还没等士会说话,就说:“大夫,你啥都别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改的。”士会一听,高兴地说:“人都会犯错,只要能改就好,这可是国家的福气呀。”说完就退出来了,告诉赵盾说灵公答应改了。赵盾说:“要是主公真能改,肯定很快就会有行动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灵公不但没改,还说要去桃园玩。赵盾着急地说:“主公这哪像是改过的样子呀?我今天必须得去说说他了。”于是赵盾就跑到桃园门口等着灵公。灵公到了桃园,看到赵盾很惊讶地说:“我没叫你来,你怎么在这儿呢?”赵盾恭敬地说:“主公,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您说。有道的国君是让大家一起快乐,无道的国君只想着自己开心。您现在又是让狗咬人,又是用弹弓打人,还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宰夫杀了,这可不是好国君该做的事。人的命是很重要的,您这么乱杀人,老百姓会不喜欢您,其他国家也会远离咱们。您再这样下去,就会像桀、纣一样亡国的。我要是今天不说,就没人敢说了,我可不想看着晋国就这么没了。” 灵公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用袖子挡住脸说:“你先走吧,就让我今天再玩一次,明天我就听你的。” 赵盾站在园门口,不让灵公进去。屠岸贾在旁边说:“相国,您劝主公是好心,可现在车都到这儿了,不让主公进去,不是让人笑话吗?您先让开,有什么事明天上朝再说吧。”灵公也跟着说:“对,明天早朝我再找你。”赵盾没办法,只好让开了,他生气地看着屠岸贾说:“晋国要是亡国了,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 屠岸贾陪着灵公在园子里玩,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屠岸贾突然叹了口气说:“这快乐以后可就没有了。”灵公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叹气呀?”屠岸贾说:“赵相国明天肯定还会来唠叨,到时候主公您就出不来玩啦。”灵公生气地说:“从古到今都是国君管着大臣,哪有大臣管国君的。这个老头在,我太不方便了,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除掉呢?” 屠岸贾说:“我有个朋友叫鉏麑,他家很穷,我经常帮他。他很感激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要是让他去刺杀相国,主公您就可以随便玩了,不用担心啦。”灵公说:“要是能成功,你可是立了大功。” 当天晚上,屠岸贾偷偷把鉏麑叫来,给他好吃的好喝的,然后说:“赵盾这个人大权在握,还欺负主公。现在主公命令你去刺杀他。你晚上就藏在赵盾家的门口,等五更的时候他去上朝,你就动手,千万别搞砸了。” 鉏麑领了任务就去了,他带着一把很锋利的匕首,偷偷藏在赵盾家附近。等到五更天,听到打更的声音,他就悄悄地走到赵盾家门口。一看,大门开着,车都准备好了,再往屋里一看,堂上有个人穿着官服,戴着官帽,正襟危坐,特别恭敬。鉏麑心想:“这就是赵盾相国呀,他这么早就起来准备上朝,对国君这么恭敬,肯定是个好官。我要是杀了他,就是不忠;可我要是不听主公的命令,就是不信。不忠不信的人,怎么能在这世上活着呢?” 于是鉏麑就跑到门口大声说:“我是鉏麑,我宁愿不听主公的命令,也不忍心杀忠臣。我现在就自杀,相国您以后可要小心啊。”说完,就朝着门口的一棵大槐树撞了过去,脑袋都撞破了,死了。 这时候守门的人看到了,赶紧跑去告诉赵盾。赵盾的车右提弥明说:“相国,今天您别去上朝了,可能会有危险。”赵盾却说:“主公答应我早朝的,我要是不去,就是不礼貌。生死有命,我不怕。”然后让家人先把鉏麑浅浅地埋在槐树旁边。 赵盾就坐着车去上朝了,到了朝堂上,和大家一起行礼。灵公看到赵盾没死,就问屠岸贾鉏麑怎么回事。屠岸贾说:“鉏麑去了就没回来,有人说他撞树死了,不知道为什么。”灵公着急地说:“这计划没成功,怎么办呢?”屠岸贾又想出一个主意说:“主公,明天您把赵盾叫到宫里来喝酒,先在后面藏一些士兵。等喝了三杯酒之后,您就跟赵盾说想看他的佩剑,他肯定会把剑递给您。这时候我就大喊:‘赵盾在国君面前拔剑,想要谋反,大家快救驾!’士兵们就冲出来把他抓住杀了。别人都会以为是赵盾自己想谋反,这样主公您就不用担杀大臣的罪名了。”灵公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灵公又去上朝,对赵盾说:“我多亏了你的直言,才能和大臣们关系变好。今天我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然后就让屠岸贾带着赵盾到宫里去,提弥明也跟着去了。要上台阶的时候,屠岸贾说:“国君请相国吃饭,其他人不能上堂。”提弥明只好站在堂下。赵盾向灵公拜了拜,就坐在灵公的右边,屠岸贾坐在左边。厨师上菜,酒过了三巡,灵公对赵盾说:“我听说你那把佩剑很锋利,能不能解下来让我看看呀?”赵盾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刚要解剑,提弥明在堂下看到了,大喊道:“臣子陪国君喝酒,喝三杯就够了,怎么能酒后在国君面前拔剑呢?”赵盾一听,就明白了,赶紧站起来。提弥明怒气冲冲地跑上堂,扶着赵盾就往下走。屠岸贾叫獒奴放开灵獒,去咬那个穿紫袍的人,也就是赵盾。灵獒跑得飞快,一下子就追上了赵盾。提弥明可厉害了,他力气特别大,双手抓住灵獒的脖子,一下子就把灵獒的脖子折断了,灵獒死了。灵公很生气,叫出藏在墙壁后面的士兵去攻打赵盾。提弥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赵盾,让赵盾快跑。提弥明一个人留下来和士兵们战斗,可是士兵太多了,他最后被打得浑身是伤,力气用完了,就死了。 赵盾多亏了提弥明,才逃脱了。正跑着,突然有一个人追了上来,赵盾很害怕,以为是来杀他的。那个人却说:“相国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不是害你的。”赵盾问:“你是谁呀?”那个人说:“相国您忘了吗?我是灵辄,以前在翳桑您还救过我呢。” 原来五年前,赵盾去九原山打猎回来,在翳桑树下休息。看到一个男子躺在地上,赵盾以为是刺客,就叫人把他抓起来。那人饿得都起不来了,赵盾问他叫什么,他说:“我叫灵辄,在卫国游学了三年,现在刚回来,兜里没钱,已经饿了三天啦。”赵盾很可怜他,就给他饭和肉吃。灵辄拿出一个小筐,先把一半食物藏起来,然后才吃。赵盾问:“你为啥藏起来一半呀?”灵辄说:“我家有个老母亲,住在西门,我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现在离我家不远了,如果母亲还活着,我想把这些好吃的带给她。”赵盾听了,感叹地说:“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呀!”就让灵辄把剩下的食物都吃了,又另外拿了一筐饭和肉给他,让他带回去给母亲。灵辄感激地拜谢赵盾,然后就走了。现在绛州还有个哺饥坂,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得名的呢。 后来灵辄当了兵,正好在这些士兵里。他一直记着赵盾的恩情,所以看到赵盾有危险,就赶紧来救他。这时候赵盾的随从们都吓跑了,灵辄就背着赵盾,跑出了宫门。那些士兵们杀了提弥明后,又一起来追他们。正好赵朔带着家里的家丁,驾着车来接赵盾。他们把赵盾扶上车,赵盾想叫灵辄一起上车逃走,可是灵辄已经悄悄地跑掉了。那些士兵看到赵府人多,也不敢再追了。 赵盾对赵朔说:“我现在不能回家了,只能去别的地方找个安身之处。咱们要么去翟国,要么去秦国吧。”于是父子俩就从西门出了城,往西边走去,可是他们到底会去哪里呢?咱们下次再接着讲哦。 第51章 绝缨会楚王会做人 晋灵公想杀赵盾没成功,可他心里特高兴,因为赵盾离开了绛城,他觉得没人管自己了,可自在啦,就带着家眷住在桃园,都不回王宫了。 赵穿在西郊打猎回来,碰到了赵盾和赵朔父子,就问他们怎么回事。赵盾说:“我们先在首阳山待着,等你的消息,你做事千万要小心哦。” 赵穿就回到绛城,他知道灵公在桃园,就假装去拜见,还说:“我虽然是赵家的亲戚,可我家犯过错,我不敢再在您身边伺候了,您把我撤职吧。”灵公以为他是真心的,就安慰他说:“赵盾老是欺负我,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干活就行。” 然后赵穿又说:“当国君的,就得尽情享受生活。您看您有这么大的园子,可里面没有好多美女跳舞唱歌,多可惜呀。齐桓公就有好多老婆,文公以前也有很多姬妾。您也应该多找些漂亮姑娘来,让她们学跳舞,给您解闷,多好呀!”灵公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问:“那让谁去找这些姑娘呢?”赵穿说:“屠岸贾就行。”灵公就叫屠岸贾去办这件事。 赵穿借着这个机会,把屠岸贾支开了,又对灵公说:“桃园的侍卫太少了,我在军队里挑了二百个很厉害的士兵,来给您当保镖吧。”灵公同意了。 这二百个士兵就问赵穿:“将军,我们要做什么呀?”赵穿说:“国君天天在桃园玩,不管老百姓,还让你们在这儿受苦。要是相国在,肯定不会这样。”士兵们都抱怨说:“这个国君太坏了,怎么还不死呢?”赵穿说:“我有个主意,你们二更的时候,假装去讨赏,我挥挥袖子,你们就冲上去把晋侯杀了。然后我把相国接回来,立个新国君,怎么样?”士兵们都说:“好呀!” 赵穿给士兵们好吃好喝的,让他们在桃园外面等着。然后进去告诉灵公,灵公还上台去看这些士兵,觉得他们很勇猛,特别高兴,还留赵穿一起喝酒。 喝到二更的时候,外面突然喊起来了。灵公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赵穿说:“可能是士兵们在赶夜行人,我去看看,您别担心。”他就拿着灯走下台,这时候二百个士兵已经冲进来了。赵穿稳住大家,把他们带到台前,对灵公说:“士兵们想跟您要点酒喝,没别的意思。”灵公就叫内侍拿酒给士兵们喝,还靠着栏杆看。 这时候赵穿突然喊:“国君给你们赏酒,快接着!”说完,就挥了挥袖子。士兵们就朝着晋侯冲过去了。灵公这下慌了,对赵穿说:“他们怎么冲上来了?你快让他们退下!”赵穿说:“他们想见相国,想让您把相国叫回来呢!”灵公还没来得及回答,士兵们的戟就刺过来了,灵公就被杀死了,旁边的人都吓跑了。赵穿说:“坏国君已经死了,你们别乱杀人,跟我去接相国回来吧。” 因为晋灵公以前老是乱杀人,身边的人都很怕他,所以士兵们杀他的时候,都没人救他。老百姓也早就讨厌他了,听到他死了,都特别高兴,没人怪赵穿。 七年前,彗星飞到北斗那儿,有人说齐、宋、晋三国的国君都会死于内乱,现在真的灵验了。 屠岸贾正在郊外找漂亮姑娘呢,突然听说晋侯被杀死了,吓了一跳,他知道是赵穿干的,可不敢说出来,就悄悄地回家了。士会他们听说了,跑到桃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就猜到赵穿去接相国了,就把园门关上,等着。 没几天,赵盾就回来了,到了桃园,百官们也都来了。赵盾趴在灵公的尸体上大哭了一场,外面的老百姓听到了,都说:“相国这么好,是晋侯自己不好,不是相国的错。” 赵盾把灵公的尸体装殓好,送到曲沃埋葬了。然后和大臣们商量立个新国君。灵公没有儿子,赵盾说:“以前襄公死的时候,我就想立个年纪大的国君,可没成功。这次我们得好好选。”士会说:“有个年纪大的国君,国家就有福了。”赵盾说:“文公还有个儿子叫黑臀,他出生的时候,他妈妈梦到神人用黑手涂他的屁股,所以叫黑臀。他现在在周朝当官,年纪也不小了,我们把他接回来当国君怎么样?”大臣们都同意了。 赵盾想让赵穿免去弑君的罪名,就叫赵穿去周朝接公子黑臀回来。公子黑臀回到晋国,在太庙拜了拜,就当上了国君,就是晋成公。 晋成公当了国君后,让赵盾管理国家大事,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赵朔。赵盾说:“我妈妈是狄人,君姬氏很善良,以前把我和妈妈接回晋国,我才能当大官。现在君姬氏的三个儿子同、括、婴都长大了,我想把位置让给他们。”成公说:“你的弟弟们,我也很喜欢,都会重用的,不用让。”就把赵同、赵括、赵婴都封为大夫,赵穿还是在中军帮忙。赵穿偷偷对赵盾说:“屠岸贾老是讨好先君,和我们赵家有仇,桃园的事,他肯定不高兴,如果不杀了他,我们赵家可能会有麻烦。”赵盾说:“别人都没怪你,你怎么能怪别人呢?我们赵家已经很厉害了,只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不要报仇。”赵穿就不说了。屠岸贾也很小心地讨好赵家,想让自己安全点。 赵盾一直因为桃园的事觉得很愧疚。有一天,他走到史馆,看到太史董狐,就想看他写的历史。董狐把竹简拿给他,赵盾一看,上面写着:“秋七月乙丑,赵盾弑其君夷皋于桃园!”赵盾吓了一跳,说:“太史,你写错了。我当时已经出了绛城,离这儿二百多里地呢,我怎么知道弑君的事?你怎么能怪我呢?” 董狐说:“你是相国,你出了城也没走远,回来后也没惩罚凶手,别人怎么会相信不是你主谋的呢?” 赵盾说:“还能改吗?” 董狐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才是真实的历史。我的头可以砍,这竹简不能改!” 赵盾叹了口气说:“唉,史官的权力比卿相还大呀。我后悔当时没走远,现在要被人骂一辈子了,来不及了!”从这以后,赵盾做事更加小心谨慎了。赵穿仗着自己的功劳,想当正卿,赵盾怕别人说闲话,不同意,赵穿很生气,背上长了个大疮,就病死了。赵穿的儿子赵旃,想继承父亲的职位,赵盾说:“等你以后立了功,当卿相也不难。” 这时候是周匡王六年,匡王死了,他的弟弟瑜当了国君,就是周定王。 周定王元年,楚庄王带着兵去攻打陆浑之戎,打完仗后,走到雒水,还在周朝的边境上炫耀武力,想吓唬周天子,和周朝平分天下。定王就派大夫王孙满去慰问庄王,庄王问:“我听说大禹铸了九鼎,三个朝代都把它当宝贝,现在在雒阳,不知道鼎有多大,多重?我想知道。” 王孙满说:“三个朝代都是靠德行来传承的,不是靠鼎。以前禹当了天下的主人,九个州的首领送铜来,铸了九鼎。夏桀很坏,鼎就到了商朝;商纣很残暴,鼎又到了周朝。如果国君有德行,鼎小也很重;如果没有德行,鼎大也很轻。成王把鼎放在郏鄏,算过了,可以传三十代,七百年,这是天命,鼎的事不能问。”庄王听了,觉得很惭愧,就走了,从这以后,他再也不敢想打周朝的主意了。 楚国的令尹斗越椒,自从庄王分了他的权力后,心里很不高兴,早就想造反了。他觉得自己很厉害,而且他们家以前对楚国功劳很大,老百姓都很相信他。他常说:“楚国只有司马伯嬴有点本事,其他人都不行。”庄王去打陆浑的时候,也担心斗越椒会捣乱,就把蔿贾留在国内。斗越椒看到庄王出去打仗了,就决定造反,他想把自己家族的人都叫来,斗克不同意,他就把斗克杀了,然后去杀了司马蔿贾。蔿贾的儿子蔿敖就带着妈妈跑到梦泽去避难了。斗越椒跑到蒸野这个地方,想拦住庄王回来的路。 庄王听说了,赶快往回赶,快到漳澨的时候,斗越椒带着兵来阻拦,他的军队看起来很威风。斗越椒拿着弓箭,在阵前跑来跑去,楚国的士兵看到他,都有点害怕。庄王说:“斗家以前对楚国功劳很大,我不想和斗越椒打仗,我不想对不起他们家。”就叫大夫苏从去斗越椒的营地,和他讲和,说可以原谅他杀司马的罪,还可以把王子送去当人质。斗越椒说:“我不是想被原谅,我是想当国君,能打就来吧。”苏从再三劝他,他都不听。 苏从走了后,斗越椒叫士兵们敲鼓前进。庄王问将军们:“谁能去打败斗越椒?”大将乐伯站出来说:“我去!”斗越椒的儿子斗贲皇就和乐伯打起来了。潘尪看到乐伯打不过斗贲皇,就赶着车也冲进阵里,斗越椒的堂弟斗旗也出来迎战。 庄王在战车上,亲自拿着鼓槌敲鼓,给士兵们加油。斗越椒远远看到庄王,就开着车朝着庄王冲过来,用力拉弓射箭,那箭飞得可远了,一下子就飞过了车辕,射中了鼓架,庄王吓得连鼓槌都掉了。庄王赶快叫人躲开箭,旁边的人拿着大帽子给他挡着。斗越椒又射了一箭,把左边的帽子都射穿了。 庄王只好叫回车,敲锣收兵。斗越椒很勇敢地追过来,这时候右军大将公子侧、左军大将公子婴齐带着兵杀过来了,斗越椒才退回去。乐伯、潘尪听到收兵的锣声,也不打了,回到阵里。楚军有不少人受伤了,就退到皇浒扎营,士兵们把斗越椒的箭拿来看,这箭比普通的箭长一半,羽毛是鹳翎做的,箭头是豹齿做的,特别锋利,大家看了都很惊讶。 晚上,庄王出来巡视营地,听到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在说:“斗令尹的箭太厉害了,我们肯定打不过。”庄王就叫人骗士兵们说:“以前文王的时候,听说戎蛮造的箭最厉害,就去问,戎蛮给了两枝箭样,叫‘透骨风’,放在太庙,被斗越椒偷走了,他今天射了两箭,已经用完了,不用怕了,明天我们肯定能打败他。”士兵们听了,才放心了。 庄王又叫军队假装退兵到随国,还说:“我们要叫汉东各国的人一起来打斗氏。”苏从说:“敌人就在前面,我们一退,他们肯定会追上来,大王您错了。”公子侧说:“这是大王的计谋,我们进去见大王,肯定有别的安排。”就和公子婴齐晚上去见庄王。庄王说:“斗越椒现在很厉害,我们要用计谋打败他,不能硬拼。”就告诉他们怎么埋伏,怎么做,两个将军就按照计划去做了。 第二天早上,鸡叫的时候,庄王带着大军后退,斗越椒探听到了,就带着人去追。楚军走得很快,已经过了竟陵往北了。斗越椒一天一夜走了二百多里地,到了清河桥,看到楚军在桥北做饭,他一到,楚军把锅都扔了就跑。斗越椒说:“抓住楚王,才能吃饭。”士兵们又累又饿,还是勉强追上去,追到了后队潘尪的军队。 潘尪站在车里对斗越椒说:“你想抓楚王,怎么不快跑?”斗越椒以为他是好心,就不追潘尪了,又往前跑了六十里,到了青山,碰到楚将熊负羁,就问:“楚王在哪儿?”负羁说:“楚王还没来呢。”斗越椒有点怀疑,对负羁说:“你帮我看着楚王,我当了国君,和你一起管理楚国。”负羁说:“我看你的士兵又累又饿,先吃点东西,再打仗吧。”斗越椒觉得有道理,就停下来做饭。饭还没熟呢,公子侧、公子婴齐两路军就杀过来了,斗越椒的军队太累了,打不了,就往南跑,回到清河桥。可桥已经被拆断了。 原来楚庄王亲自带着兵,藏在桥的两边,等斗越椒过去了,就把桥拆了,断了他的后路。 斗越椒吓了一跳,叫人看看河水有多深,想过河。这时候河对岸一声炮响,楚军在河边大喊:“乐伯在这儿,斗越椒快下马投降!”斗越椒很生气,叫人隔着河射箭。 乐伯的军队里有个小校,叫养繇基,箭射得特别准,大家都叫他神箭养叔。他对乐伯说:“我和斗越椒比射箭,一定能赢。”就站在河口喊:“河这么宽,箭怎么能射到?听说令尹很会射箭,我和他比一比,他站在桥头上,我们各射三箭,生死由命!”斗越椒问:“你是谁?”养繇基说:“我是乐将军手下的养繇基!”斗越椒看他没什么名气,就说:“你要和我比箭,得让我先射三箭!”养繇基说:“别说三箭,就是一百箭,我也不怕。躲箭的不是好汉!”就叫两边的军队退后,他们分别站在桥的南北头。 斗越椒先拉弓射箭,他想一下子就把养繇基射死,可养繇基不慌不忙,用弓梢把箭拨开,箭就掉进水里了。养繇基还喊:“快射,快射!” 斗越椒又射了一箭,养繇基蹲下身子,箭就从他头上飞过去了。斗越椒说:“你说不躲,怎么蹲下了?不是男子汉!” 养繇基说:“你还有一箭,我这次不躲了,你要是射不中,就该我射了!” 斗越椒想:“他不躲,这箭肯定能射中。”就拿出第三枝箭,很认真地射出去,还喊:“射中了!”养繇基站得稳稳的,等箭到的时候,他张开大嘴,把箭镞咬住了。 斗越椒三箭都没射中,心里有点慌了,可他是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就说:“让你也射三箭,射不中,还得我射!”养繇基笑着说:“要三箭才射中你,那是新手。我只要一箭,就能要你的命!”斗越椒说:“你别吹牛,看你怎么射!”心里想:“他肯定射不中,要是射不中,我就叫他别射了。”就大胆地让养繇基射。 养繇基的箭百发百中,他拿着箭,喊了一声:“令尹看射!”假装拉弓,其实没放箭。斗越椒听到弓弦响,以为箭来了,就往左边一闪。养繇基说:“箭还在我手里,没上弓呢。说好了不躲的,你怎么又闪了?”斗越椒说:“怕人躲箭的,也不算会射!”养繇基又假装拉弓弦,斗越椒又往右边一闪。养繇基趁着他闪的时候,放了一箭,斗越椒没躲开,箭直接射中了他的脑袋。斗越椒就这么被养繇基一箭射死了。 斗越椒的军队本来就又累又饿,看到主将死了,都吓得四处逃跑。楚将公子侧、公子婴齐分路去追,杀了好多人,尸体堆得像山一样,河水都被染红了。斗越椒的儿子斗贲皇,逃到了晋国,晋侯让他当了大夫,住在苗地,就叫苗贲皇。 庄王打赢了,就叫大家回楚国,把斗氏家族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杀了。只有斗班的儿子克黄,他是箴尹,当时庄王派他去齐国和秦国出使,他回来走到宋国的时候,听说了斗越椒造反的事。旁边的人说:“别回楚国了。”克黄说:“国君就像天一样,天命不能违背。”就赶着车回到郢都。 他回去复命后,就自己跑到司寇那儿,说:“我爷爷子文以前说过,斗越椒长着反相,肯定会让家族灭亡。他临死前还叫我爸爸逃到别的国家去。我爸爸一直受楚国的大恩,舍不得走,就被斗越椒杀了。现在真的像我爷爷说的那样了。我是逆臣的家族,又没听爷爷的话,现在死了也是应该的,我不会逃跑的。” 庄王听了,感叹地说:“子文真是个神人啊!他对楚国功劳那么大,我怎么忍心让他没后代呢?”就赦免了克黄的罪,说:“克黄犯了罪却不逃跑,是个忠臣。让他官复原职,给他改个名字叫斗生,就是说他应该死却又活了。” 庄王很感谢养繇基那一箭的功劳,给了他好多赏赐,让他带着自己的亲军,管着车右的职位。 因为令尹没人当,庄王听说沈尹虞邱很贤能,就叫他先管着国家大事。然后在渐台摆了个大宴席,请大臣们喝酒,妃子们也都来了。庄王说:“我六年都没好好玩乐了,现在叛臣死了,国家平安了,我想和大家好好玩一天,这叫‘太平宴’,所有的文武官员都要来,一定要玩得开心。” 大臣们都拜谢,然后按顺序坐下。厨师上菜,乐师奏乐,大家一直喝到太阳下山,还不想停。庄王又叫人点上蜡烛接着喝,还叫他最喜欢的许姬,去给大臣们敬酒。大家都站起来接酒,这时候突然一阵大风,把蜡烛都吹灭了。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拿火来,黑暗里有个人看到许姬很漂亮,就偷偷地拉她的袖子。许姬很机灵,她左手把袖子扯断,右手把那个人帽子上的缨穗抓住了,那个人吓得赶紧放手。许姬拿着缨穗,走到庄王面前,小声说:“大王,我给大臣们敬酒,有个人不礼貌,趁着蜡烛灭了拉我的袖子,我把他的缨穗抓住了,大王您快叫人点蜡烛,看看是谁。”庄王却不慌不忙地说:“今天这个宴会,就是要大家玩得开心。你们都把缨穗扯掉,痛痛快快地喝酒,谁不扯掉缨穗,谁就不开心。”于是大臣们都把缨穗扯掉了,这才点上蜡烛,谁也不知道拉袖子的人是谁。 宴席散了后,许姬对庄王说:“大王,男女之间应该有规矩,君臣之间更应该这样。今天您叫我给大臣们敬酒,是表示尊敬。可有人拉我的袖子,您却不查,这怎么能让上下有规矩,男女有分别呢?”庄王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以前君臣喝酒,最多喝三杯,而且只在白天喝,不喝到晚上。今天我想让大家尽情欢乐,所以点了蜡烛接着喝。喝了酒的人有点失态,是很正常的。如果我查出来惩罚他,你是保住了名声,可大臣们就不开心了,这不是我办宴会的目的。”许姬听了,很佩服庄王。后来大家都把这个宴会叫“绝缨会”。 有一天,庄王和虞邱讨论国家大事,一直讨论到半夜才回宫。夫人樊姬问他:“今天朝中怎么这么晚才散?”庄王说:“我和虞邱讨论怎么治理国家,不知不觉就晚了。”樊姬说:“虞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庄王说:“他是楚国的贤人。”樊姬却说:“我觉得虞邱不一定贤能。”庄王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贤能呢?”樊姬说:“我伺候大王,就像大臣伺候国君一样。我在后宫,只要看到有漂亮的姑娘,都会介绍给大王。可是虞邱和大王讨论国家大事,讨论到半夜,却没听说他给大王推荐过一个贤人。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楚国的人才是无穷的。虞邱想靠自己一个人的智慧,把楚国所有的事都办好,这怎么能算贤能呢?” 庄王觉得樊姬说得很有道理,第二天就把樊姬的话告诉了虞邱。虞邱说:“我没想到这一点,我马上就去找贤人。”他就到处去问大臣们。斗生说蔿贾的儿子蔿敖很贤能,“他为了躲避斗越椒的灾难,住在梦泽,这个人有当将相的才能!”虞邱就告诉了庄王,庄王说:“伯嬴是个聪明人,他的儿子肯定也不错。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就叫虞邱和斗生一起到梦泽,把蔿敖接回来当官。 蔿敖字孙叔,大家都叫他孙叔敖。他陪着妈妈在梦泽逃难,靠种地过日子。 有一天,他扛着锄头出去,看到田里有一条蛇,长了两个头,吓了一跳,说:“我听说两头蛇是不祥的东西,看到的人都会死,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又想:“如果我把这条蛇留着,以后别人看到了,也会没命的,不如我自己承担吧。”就举起锄头把蛇打死,埋在田边,然后跑回家,抱着妈妈哭。妈妈问他怎么了,他说:“我看到两头蛇了,我可能活不久了,不能照顾您了。”妈妈问:“蛇在哪儿呢?”他说:“我怕别人再看到,就打死埋了。”妈妈说:“你有这份好心,上天肯定会保佑你的。你看到两头蛇,怕连累别人,就把它打死埋了,这可不止是一点好心,你肯定不会死,还会有福气的。” 过了几天,虞邱他们就来了,要带孙叔敖回去当官。他妈妈笑着说:“这就是你埋蛇的报应啊!”孙叔敖就和妈妈跟着虞邱回到郢都。 庄王和孙叔敖一聊天,聊了一整天,特别高兴,说:“楚国的大臣里,没人比得上你。”当天就封他为令尹。 孙叔敖却推辞说:“我是个种地的,突然当这么大的官,别人怎么会服我呢?我还是跟在大臣们后面学习吧。”庄王说:“我了解你,你不要推辞。”孙叔敖再三谦让,最后才接受了令尹的职位。 孙叔敖当了令尹后,就开始改革楚国的制度。他制定了军法:军队行军的时候,在右边的人,要扶着车辕,做好战斗准备;在左边的人,要去割草,做好晚上住宿的准备。前面的士兵要侦察有没有敌人,中间的人负责出谋划策,后面的人要很厉害,打仗的时候当奇兵,回来的时候断后。庄王的亲兵分成二广,每广有十五辆车,每辆车有一百个步兵,后面还有二十五个人当游兵。右广管丑、寅、卯、辰、巳这五个时辰,左广管午、未、申、酉、戌这五个时辰。每天鸡叫的时候,右广就把马准备好,到了中午,就换左广,一直到黄昏。后宫的人也分班,专门在亥、子这两个时辰巡逻,防止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他让虞邱管中军,公子婴齐管左军,公子侧管右军,养繇基管右广,屈荡管左广。一年四次检阅军队,都有固定的规矩,楚国的军队变得很有纪律,老百姓也没受到打扰。他还修了芍陂来兴修水利,六个蓼国的地方,能灌溉一万顷田地,老百姓都很感激他,都夸他是个好官。 楚国的大臣们本来看到庄王这么信任孙叔敖,心里有点不服气。可后来看到孙叔敖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都感叹地说:“楚国真是幸运,有这么好的贤臣,就像子文又回来了一样。” 这时候郑穆公兰死了,他的儿子夷当了国君,就是郑灵公。公子宋和公子归生在管理国家,他们还在犹豫是跟着晋国还是楚国,没决定好。楚庄王和孙叔敖商量,想派兵去攻打郑国,突然听说郑灵公被公子归生杀死了。庄王说:“那我攻打郑国就更有理由了!”可是公子归生为什么要杀郑灵公呢?咱们下次再接着讲哦。 第52章 陈灵公与大美女夏姬的故事 在郑国呀,有两位很重要的大臣,公子归生,字子家,还有公子宋,字子公。 郑灵公夷刚当上国君的第一年,公子宋和归生约好早早起来,要去拜见灵公。奇怪的是,公子宋的食指突然自己动起来了哦。小朋友们,你们知道什么是食指吗?就是我们手上的第二根手指,因为拿东西吃常常会用到它,所以叫食指。公子宋赶紧把食指跳动的样子给归生看,归生也觉得很奇怪。公子宋说:“这没什么啦,每次我的食指这样跳动,那天肯定能吃到特别好吃的东西。之前出使晋国吃到了石花鱼,后来出使楚国,一次吃到天鹅,一次吃到合欢橘,每次食指跳动都应验了呢。不知道今天能吃到什么美味。” 他们正往朝堂走呢,内侍在大声叫宰夫,很着急的样子。公子宋就问:“你叫宰夫干什么呀?”内侍说:“有个郑国的客人从汉江来,带了一只大鼋,特别大,有二百多斤呢,献给了主公。主公很高兴,还赏了他。现在大鼋被绑在堂下,主公叫我找宰夫来把它杀了煮了,要给大臣们一起吃。” 公子宋一听,笑着说:“好吃的就在这儿啦,我的食指可不是白动的哟。”他们进了朝堂,看到堂柱下绑着的大鼋特别大,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拜见灵公的时候,还忍不住在笑呢。灵公就问:“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呀?”公子归生回答说:“宋和我来的时候,他的食指突然动了,他说每次这样都会吃到好吃的。现在看到堂下有大鼋,我们想主公肯定会煮了给大家吃,所以就笑啦。” 灵公听了,开玩笑说:“灵不灵验,可还得看我哦!”两人退下后,归生对宋说:“就算有好吃的,要是国君不叫你吃,怎么办呢?”宋很自信地说:“要给大家一起吃,怎么会少了我呢?”到了傍晚,内侍真的来叫大臣们去吃鼋肉啦。公子宋特别高兴地进去了,还对归生笑着说:“我就知道国君肯定会叫我的。” 大臣们都到齐了,灵公叫大家坐下,说:“鼋可是水里很好吃的东西,我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吃,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大臣们都赶紧感谢说:“主公吃东西都想着我们,我们怎么报答您呢?” 大家坐好后,宰夫说鼋肉已经煮好了,就先端给灵公吃。灵公尝了尝,觉得特别美味,就叫人给大臣们每人一鼎鼋羹和一双象牙筷子。从下席开始分,分到上席的时候,只剩下一鼎了。宰夫就说:“羹没有了,只有这一鼎了,请问分给谁呢?”灵公说:“给子家。”宰夫就把羹端到了归生面前。灵公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叫大家都有份,就是不给子公。看来子公没这个命吃鼋肉,你的食指也不灵验嘛。”其实呀,灵公是故意叫庖人少准备一鼎,想让公子宋的食指不灵验,好逗逗他呢。 可是公子宋之前在归生面前夸下了海口,现在大家都有得吃,就他没有,他又羞又气,一下子冲到灵公面前,用手指伸进鼎里,抓了一块鼋肉就吃,还说:“我已经吃到了,我的食指怎么不灵验呢!”说完,就直接跑出去了。 灵公也生气了,把筷子一扔,说:“宋太无礼了,他这是欺负我,难道我郑国就没有刀能砍他的头吗?”归生和其他大臣们都赶紧从座位上下来,趴在地上说:“宋是因为和主公亲近,想也吃到美味,开个玩笑而已,他怎么敢对主公无礼呢?请主公原谅他吧。”灵公还是很生气,大家都不开心地散了。 归生马上跑到公子宋家里,告诉他灵公很生气,还说:“明天你一定要去朝堂向主公谢罪。”公子宋却不乐意地说:“我听说,对别人傲慢的人,别人也会对他傲慢。是主公先对我不好,怎么不怪自己,反而怪我呢?”归生说:“虽然是这样,但是君臣之间,你还是得去谢罪呀。”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朝堂。公子宋跟着大家行礼,一点也没有害怕道歉的意思。反而是归生心里很不安,就对灵公说:“宋很怕主公责怪他昨天的事,特意来向主公道歉。他太害怕了,都不知道怎么说,希望主公能原谅他。”灵公却说:“我还怕得罪子公呢,子公哪里会怕我呀?”说完就生气地走了。公子宋出了朝堂,就把归生拉到家里,悄悄地说:“主公特别生我的气,我可能会被杀死,不如我们先动手杀了他,事情成功了我们就能活下去。”归生吓得赶紧捂住耳朵说:“养了很久的牲畜,我们都不忍心杀,何况是一国的国君呢?怎么能随便说杀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呢?”公子宋看他这样,就说:“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哦。”归生就走了。 公子宋知道归生和灵公的弟弟公子去疾关系很好,经常有来往,就故意在朝堂上说:“子家与子良每天晚上都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我担心他们会对国家不利哦。”归生听到了,急忙拉着宋的胳膊,到没人的地方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公子宋却威胁他说:“你要是不和我一起商量,我肯定会让你比我先死。”归生很胆小,做不了决定,听了宋的话,特别害怕地说:“你想怎么样呢?”公子宋说:“主公分鼋肉的时候就表现出他很坏了。我们要是杀了他,我和你一起扶持子良当国君,然后和晋国亲近,郑国就能安稳几年了。”归生想了好久,慢慢地说:“那就随你怎么做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公子宋就偷偷地召集自己家里的人,趁着灵公秋天祭祀在斋宫住宿的时候,用很多钱贿赂灵公身边的人,半夜偷偷跑到斋宫,用装满土的袋子把灵公压死了,对外就说灵公是被噩梦吓死的。归生知道这件事,但是不敢说出来。孔子写《春秋》的时候,写“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放过了公子宋,却怪罪归生,因为他是执政大臣,害怕被诬陷却跟着做坏事,这就是“责任越重,怪罪也越重”的道理。圣人这样写,是在告诫大臣们,要小心谨慎哦。 第二天,归生和公子宋商量,想让公子去疾当国君。去疾吓了一跳,赶紧拒绝说:“先君还有八个儿子呢,如果要选贤能的,我没有什么德行可以被称赞;如果要选年长的,还有公子坚呢。我宁死也不敢越过他们当国君。”于是他们就迎接公子坚当了国君,就是郑襄公。 郑穆公有十三个儿子哦。灵公夷被杀死后,襄公坚当了国君,下面还有十一个儿子,像公子去疾字子良,公子喜字子罕,公子驯字子驷,公子发字子国,公子嘉字子孔,公子偃字子游,公子舒字子印,还有公子丰,公子羽,公子然,公子志。 襄公担心弟弟们势力太大,以后会有变故,就偷偷和公子去疾商量,想只留下去疾,把其他弟弟都赶走。去疾说:“先君因为梦到兰花才生下我们,占卜说我们一定会让姬氏家族昌盛。兄弟就像树上的枝叶,枝叶茂盛,树干才会繁荣。如果把枝叶都剪掉,树干就会暴露,很快就会枯死了。主公要是能包容他们,那当然好;要是不能,我就和他们一起走,我怎么能忍心一个人留下来,以后在地下有什么脸见先君呢?”襄公听了,很感动,就把十一个弟弟都封为大夫,一起管理郑国政事。 公子宋派人去晋国求和,想让郑国安全,这是周定王二年的事。 第二年,是郑襄公元年,楚庄王派公子婴齐当将军,带着军队攻打郑国。还质问说:“你们为什么杀了国君?”晋国派荀林父来救郑国,楚国就转而攻打陈国了。郑襄公和晋成公在黑壤结盟。 周定王三年,晋国的上卿赵盾死了,郤缺代替他当了中军元帅。郤缺听说陈国和楚国讲和了,就对晋成公说,让荀林父跟着成公,率领宋、卫、郑、曹四个国家去攻打陈国。可是晋成公在半路上生病死了。大家只好班师回朝,立了世子孺当国君,就是晋景公。这一年,楚庄王亲自带着大军,又在柳棼攻打郑国。晋郤缺带着军队来救郑国,还打败了楚国军队,郑国人都特别高兴。只有公子去疾脸上有忧愁的神色,襄公很奇怪,就问他怎么了。去疾说:“晋国打败楚国,是偶然的。楚国肯定会把气撒在郑国身上,晋国能一直靠得住吗?很快楚国军队就会打到我们郊外了。” 果然,第二年,楚庄王又来攻打郑国,在颍水北边驻扎下来。正好公子归生病死了,公子去疾就追究以前尝鼋肉的事,杀了公子宋,还把他的尸体摆在朝堂上示众,把公子归生的棺材砍开,赶走了他的家族,又派人去告诉楚王说:“我们郑国有逆臣归生和宋,现在都已经被处死了。我们国君想通过陈侯和上国结盟。” 庄王同意了,就想在辰陵这个地方让陈、郑两国结盟,派人去约陈侯。使者从陈国回来,说:“陈侯被大夫夏征舒杀死了,陈国国内现在大乱。” 陈灵公叫平国,是陈共公朔的儿子,在周顷王六年当上国君的。这个陈灵公呀,特别不庄重,很懒惰,一点国君的威严都没有。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喝酒,沉迷女色,就知道玩,国家大事他根本不管。他特别宠信两个大夫,一个叫孔宁,一个叫仪行父,这两个人和陈灵公一样,都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他们三个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说些很不礼貌的话,一点也不忌讳。 当时陈国朝廷里有个很好的大臣,叫泄冶,他为人忠诚正直,看到不对的事情就会勇敢地说出来。陈灵公和那两个大夫都很怕他。 陈国还有个大夫叫夏御叔,他的父亲公子少西是陈定公的儿子,少西字子夏,所以御叔就以夏为字,也叫少西氏,他们家世代都是陈国司马这个官职,还在株林这个地方有封地,可以收租子过日子。 夏御叔娶了郑穆公的女儿,她就是夏姬。这夏姬可漂亮啦,眼睛像星星,脸蛋像桃花,就像骊姬、息妫一样美,还带着妲己、文姜那种迷人的妖媚,谁看到她都会被迷得晕头转向。更奇怪的是,夏姬十五岁的时候,梦到一个特别高大帅气的神仙,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星星一样的帽子,这个神仙还和她在一起了,还教她一种神奇的法术,叫吸精导气之法。学会这个法术之后,夏姬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能让对方特别开心,而且她还能从男人身上吸取精华,让自己越来越年轻,这就是“素女采战之术”。夏姬在没出嫁的时候,就和郑灵公的庶兄公子蛮偷偷好上了,可惜不到三年,公子蛮就死了。后来夏姬嫁给了夏御叔,生了一个儿子叫征舒,征舒字子南。在征舒十二岁的时候,夏御叔生病死了。夏姬因为喜欢和外面的人交往,就把征舒留在城里上学,自己搬到株林去住了。 孔宁和仪行父以前和夏御叔关系不错,他们以前见过夏姬的美貌,心里都对夏姬有想法,想把夏姬弄到手。夏姬有个侍女叫荷华,这个荷华很机灵,也很风骚,经常帮夏姬找一些“朋友”。 有一天,孔宁和征舒出去打猎,打完猎送征舒回株林,孔宁就趁机留在夏姬家里过夜。孔宁花了好多心思,先和荷华勾搭上了,送给她很多漂亮的首饰,让荷华帮他在夏姬面前说好话,就这样,孔宁得到了夏姬。孔宁还偷偷把夏姬的锦裆(就是一种贴身衣物)穿走了,出去后还向仪行父炫耀。仪行父很羡慕,也用很多钱和荷华交朋友,让荷华帮他约夏姬。夏姬看到仪行父高高大大,鼻子也很挺拔,心里也喜欢他,就叫荷华约他来偷偷见面。仪行父为了讨好夏姬,找了很多特别的药,夏姬就更喜欢他了,对他比孔宁还好。 仪行父对夏姬说:“孔大夫有你的锦裆,现在我也得到你的喜欢了,我也想要个东西做纪念,这样就能知道你对我和对他是一样的啦。”夏姬笑着说:“锦裆是他自己偷偷拿走的,不是我送给他的哦。”然后夏姬凑到仪行父耳边说:“虽然我和你们都在一起,但是我心里还是有更喜欢的哦。”说完,就把自己穿的碧罗襦(一种衣服)脱下来送给仪行父。仪行父特别高兴,从这以后,他和夏姬就经常见面,关系很亲密,孔宁就被冷落了一些。 孔宁心里很妒忌,但是又没办法把他们拆开。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他知道陈灵公很贪心,也很好色,早就听说夏姬很漂亮,一直很想得到夏姬,只是没办法。孔宁就想:“我不如把陈灵公也拉进来,这样陈灵公肯定会感激我。而且陈灵公身上有个毛病,就是有狐臭,夏姬肯定不喜欢。我在旁边陪着,还能趁机占点便宜,这样仪行父和夏姬的关系也会淡一些,我就能出出心里这口酸气了。哈哈,这个主意太棒了!” 于是孔宁就单独去见陈灵公,聊天的时候,说起夏姬的美貌,说全天下都找不到像她这么美的人。灵公说:“我也早就听说她很有名,但是她年纪好像不小了,都四十岁了,会不会就像三月的桃花,已经开始凋谢了呢?”孔宁赶紧说:“夏姬会一种神奇的法术,能让自己越来越年轻,现在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一样。而且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快乐,和别人可不一样,主公您要是试试,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陈灵公一听,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脸都红了,对孔宁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夏姬见一面呢?我发誓不会亏待你的!”孔宁说:“夏姬一直住在株林,那里竹子树木很多,风景很好,可以去那里游玩。主公您明天早上就说要去株林游玩,夏姬肯定会准备好吃的迎接您。夏姬有个婢女叫荷华,她很懂事,我会把主公的意思告诉她,肯定不会有问题的。”灵公笑着说:“这件事就全靠你帮忙了!” 第二天,陈灵公就叫人准备车子,自己穿着便服出去游玩,只带了孔宁一个人。孔宁先派人去告诉夏姬准备好,又悄悄和荷华说了灵公的意思,让她转达给夏姬。夏姬也是个很大胆的人,什么都不怕,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灵公心里只想着夏姬,游玩只是个借口。很快就到了夏家。夏姬穿着很隆重的礼服出来迎接,把灵公请到厅里坐下,然后很有礼貌地说:“我儿子征舒出去上学了,不知道主公您要来,没有好好迎接,实在不好意思。”夏姬的声音就像小黄莺唱歌一样好听。灵公看到夏姬的样子,觉得她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比自己后宫里的妃子都漂亮多了。灵公说:“我就是随便出来逛逛,打扰你了,不要惊讶哦。”夏姬很温柔地说:“主公您能来,我家都变得有光彩了。我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酒菜,不知道主公要不要尝尝。”灵公说:“不用这么客气,我听说你家的花园很漂亮,我想去看看,就在那里吃吧。”夏姬说:“自从我丈夫去世后,花园很久没有打理了,怕怠慢了主公,先跟主公说声对不起。” 夏姬说话做事都很得体,灵公心里更喜欢她了,就对夏姬说:“你把礼服换了,带我去花园里逛逛吧。”夏姬就把礼服脱了,换了一身淡淡的妆容,就像月光下的梨花,雪地里的梅花一样,看起来特别优雅。夏姬在前面带路,到了后花园。花园虽然不大,但是有高高的松树、柏树,还有很多奇怪的石头和漂亮的花朵,中间有一个小池塘,还有几座漂亮的亭子。在花园中间有一个大房子,房子周围是红色的栏杆,挂着漂亮的帘子,很宽敞明亮,这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房子两边还有小房间。大房子后面还有几层小房子,走廊弯弯曲曲的,一直通到里面睡觉的地方。花园里还有一个马厩,是养马的地方。花园西边有一块空地,是用来射箭的。 灵公看了一会儿,大房子里已经摆好了酒席,夏姬拿着酒杯请灵公入座,灵公让夏姬坐在旁边,夏姬很谦虚,不敢坐。灵公说:“你是主人,怎么能不坐呢?”就叫孔宁坐在右边,夏姬坐在左边,还说:“今天我们就不要管什么君臣的身份了,好好玩个痛快!” 喝酒的时候,灵公的眼睛一直盯着夏姬看,夏姬也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灵公。灵公喝了酒,心里满是对夏姬的喜爱,再加上孔宁在旁边说些好话,灵公就越喝越多。不知不觉太阳就下山了,侍从们点上蜡烛,又继续喝酒。灵公喝得大醉,倒在桌子上就呼呼大睡起来。孔宁偷偷对夏姬说:“主公一直很喜欢你,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不要拒绝哦。”夏姬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孔宁就自作主张,出去安排灵公的随从休息,自己也找地方睡了。 夏姬准备了漂亮的被子和枕头,假装送到大房子里给灵公,自己却去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准备迎接灵公。只留下荷华在大房子里伺候。 过了一会儿,灵公睡醒了,睁开眼睛问:“你是谁呀?”荷华跪在地上回答说:“我是荷华,奉主母的命令,来伺候主公您。”然后端来酸梅醒酒汤给灵公喝。灵公问:“这汤是谁做的呀?”荷华说:“是我做的。”灵公又说:“你能做梅汤,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呢?”荷华假装不知道,说:“我虽然不太会做别的事,但是跑跑腿还是可以的。不知道主公您要我做什么呢?”灵公说:“我为你的主母神魂颠倒了,你能帮我和她在一起,我会好好赏赐你的。”荷华说:“主母的身份高贵,我怕她不愿意。如果主公您不嫌弃,我可以带您去见她。”灵公特别高兴,就叫荷华拿着灯带路,弯弯曲曲地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夏姬坐在房间里,好像在等什么人。突然听到脚步声,刚想问,灵公就进来了。荷华就把灯拿出去了。灵公也不说话,直接抱住夏姬就往床上走,夏姬的皮肤特别光滑细腻,就像要融化了一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夏姬就像个处女一样。灵公很奇怪,就问夏姬。夏姬说:“我有一种神奇的功夫,就算生了孩子,只要三天,就会恢复得和以前一样。”灵公感叹地说:“我就算遇到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其实呀,灵公在这方面本来就比不上孔宁和仪行父,而且他还有狐臭,本来没什么好的,但是因为他是国君,夏姬可能也有点势利,不敢嫌弃他,还在枕头上假装很喜欢他,灵公就以为自己遇到了特别好的事情。 睡到鸡叫的时候,夏姬叫灵公起床,灵公说:“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再看我后宫里的那些妃子,就像泥土一样。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夏姬怀疑灵公知道孔宁和仪行父的事,就说:“我说实话,自从我丈夫死了之后,我没有管好自己,和别人在一起过。现在我能伺候主公您,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和别人有来往了,绝对不会有二心,不然您可以惩罚我。”灵公高兴地说:“你以前和别人在一起的事,都告诉我吧,不要隐瞒哦。”夏姬说:“孔宁和仪行父因为照顾我的儿子,所以和我有了一些亲密的关系,其他人没有了。”灵公笑着说:“怪不得到孔宁说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好,要是我没有亲自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夏姬说:“我之前做错了,希望主公能原谅我。”灵公说:“孔宁推荐你给我,我还很感激他呢,你不要担心。我只要能经常和你见面,其他的我都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夏姬说:“主公您能经常来,我们就能经常见面啦。” 一会儿,灵公起床了,夏姬把自己贴身的汗衫脱下来给灵公穿上,说:“主公您看到这件汗衫,就像看到我一样。”荷华拿着灯,把灵公送回大房子。 天亮后,厅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孔宁带着随从和车子在外面等着。夏姬请灵公到厅里,向灵公请安,厨师送上饭菜,随从们也都有吃的有喝的。吃完饭后,孔宁为灵公驾车回朝廷,大臣们知道陈侯在外面过夜,都在朝廷门口等着。灵公却叫人说:“今天不用上朝了。”然后就直接进宫去了。 仪行父看到孔宁,就拉住他问主公晚上住在哪里,孔宁没办法隐瞒,就只好说实话。仪行父知道是孔宁推荐的,气得直跺脚说:“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了呢?”孔宁说:“主公特别开心,下次你也可以有机会嘛。”两个人就大笑着分开了。 第二天上朝,大臣们行礼后都散了,灵公把孔宁叫到面前,感谢他推荐夏姬的事情。又把仪行父叫来问:“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们两个却先占了便宜,这是为什么呀?”孔宁和仪行父一起说:“我们没有呀。”灵公说:“是夏姬自己说的,你们不要隐瞒了。”孔宁说:“就像吃东西一样,臣子先尝尝,如果不好吃,就不敢给主公吃了。”灵公笑着说:“不对哦,像熊掌这样的美味,应该我先尝才对。”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灵公又说:“你们两个虽然和夏姬在一起过,但是她却给了我一个特别的礼物。”然后把夏姬给他的衬衣拿出来给他们看,说:“你们有吗?”孔宁说:“我也有。”灵公问:“她给了你什么?”孔宁掀起衣服,露出锦裆说:“这是夏姬给我的,不只是我,行父也有。”灵公又问行父:“你有什么呢?”行父解开衣服,拿出碧罗襦给灵公看。灵公哈哈大笑说:“我们三个人,都有夏姬给的东西,以后可以一起去株林,开个连床大会啦!” 他们这一君二臣在朝堂上这样开玩笑,说这些不礼貌的话。这些话传到了朝廷外面,有一个正直的大臣听到了,气得咬牙切齿,大声说:“朝廷是讲规矩的地方,怎么能这样乱来呢?陈国离灭亡不远了!”然后整理好衣服,拿着上朝用的东西,又冲进朝廷去劝谏。你们想知道这个勇敢的大臣是谁吗?咱们下次再讲哦。 第53章 美女夏姬惹出的一场祸事 陈灵公和孔宁、仪行父穿着夏姬送的贴身衣服,在朝堂上嘻嘻哈哈开玩笑。大夫泄冶听说了,就整理好衣服,拿着上朝用的手板,匆匆忙忙跑到朝廷。孔宁和仪行父一直很怕泄冶,因为他很正直。他们看到泄冶没被召见就来了,就知道肯定是来批评他们的,于是就赶紧先向灵公告辞走了。灵公正想从座位上起来,泄冶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衣服,跪下说:“我听说君臣之间应该互相尊重,男女之间要有分别。现在主公您没有像《周南》里说的那样教化百姓,让国家里有了不遵守妇道的女人。而且你们君臣还在朝堂上公开说些不礼貌的话,互相炫耀,朝堂上都是难听的话,廉耻都没了,规矩也乱了。君臣之间的尊重,男女之间的分别,都被破坏完了!不尊重就会傲慢,没有分别就会混乱,傲慢又混乱,这是亡国的路啊。主公您一定要改正!”灵公听了,脸一下子红了,用袖子挡住脸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以后会改的。” 泄冶从朝廷出来,孔宁和仪行父还在门外偷看,看到泄冶气冲冲地出来,就赶紧躲到人群里。泄冶早就看到他们了,把他们叫出来,责备他们说:“国君做了好事,臣子应该宣扬;国君做了不好的事,臣子应该帮他掩盖。现在你们自己做坏事,还引诱国君,又到处说,让老百姓都知道了,这怎么能给大家做榜样呢?你们不觉得羞愧吗?”两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唯唯诺诺地说知道错了。 泄冶走了之后,孔宁和仪行父去见灵公,跟灵公说泄冶责备他的话,还说:“主公您以后可不要再去株林玩了。”灵公问:“你们两个还去不去呢?”孔宁和仪行父回答说:“他是因为我们劝谏国君才说我们的,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国君您不能去。”灵公生气地说:“我宁可得罪泄冶,也不愿意放弃那个好玩的地方。” 孔宁和仪行父又说:“主公您要是再去,恐怕泄冶又要唠叨,怎么办呢?”灵公问:“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泄冶不再说话吗?”孔宁说:“要让泄冶不再说话,除非让他不能开口。”灵公笑着说:“他自己有嘴巴,我怎么能让他不开口呢?”仪行父说:“孔宁的意思我知道。人要是死了就不会说话了,主公您为什么不下命令杀了泄冶呢?这样就能永远快乐了。”灵公说:“我不能这么做。”孔宁说:“我派人去刺杀他怎么样?”灵公点了点头说:“那就由你们去吧。” 两人从朝廷出来,就一起商量,用很多钱买通了刺客,埋伏在要道上,等泄冶上朝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把他杀了。大家都以为是陈侯派人干的,其实是孔宁和仪行父的阴谋。史官还写了诗赞扬泄冶呢:“陈丧明德,君臣宣淫,缨绅衵服,大廷株林。壮哉泄冶,独矢直音,身死名高,龙血比心!” 泄冶死了之后,陈灵公他们更没有顾忌了,三个人经常一起去株林,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就习以为常,一点也不避讳了。老百姓都很看不惯,还写了《株林》这首诗来讽刺他们:“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因为征舒字子南,诗人很善良,不直接说夏姬,就说夏南,意思是跟着夏南去的。 陈灵公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孔宁和仪行父就只知道讨好他,也不管廉耻。夏姬又很会在中间调解,结果就变成了一女三夫,大家还一起开心地玩,也不觉得奇怪。征舒慢慢长大了,知道了这些事,心里像被刀刺一样难受,但是因为陈侯是国君,他也没办法,只能每次听说陈侯要来株林,就找借口躲开,这样自己心里还能舒服点。那几个只知道玩乐的人,也觉得征舒不在更方便。 时间过得很快,征舒十八岁了,长得又高又壮,很有力气,射箭也很厉害。灵公为了让夏姬高兴,就让征舒继承他父亲的职位,当司马,掌管兵权。征舒谢过恩之后,回到株林去拜见母亲夏姬。夏姬说:“这是陈侯的恩典,你要好好工作,为国家分忧,不要老想着家里的事。” 征舒告别母亲,就去朝廷处理事情了。 有一天,陈灵公和孔宁、仪行父又去株林玩,还住在夏姬家。征舒因为感激灵公让他继承爵位,就特意回家准备了好吃的,招待灵公。夏姬因为儿子在,不敢出来陪。大家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君臣又开始互相开玩笑,还手舞足蹈的。征舒很讨厌他们这样,就退到屏风后面,偷偷听他们说话。灵公对仪行父说:“征舒长得又高又壮,有点像你,会不会是你生的呀?”仪行父笑着说:“征舒眼睛亮晶晶的,很像主公,应该是主公生的。”孔宁在旁边插嘴说:“主公和仪大夫年纪都小,生不出他,他的爹可多了,是个杂种,恐怕夏夫人自己都记不清了!”三个人拍着手哈哈大笑。 征舒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生气地想:“太过分了!”他偷偷把夏姬锁在房间里,从后门跑出去,对跟着的士兵说:“把府第紧紧围住,不要让陈侯和孔宁、仪行父跑了。”士兵们接到命令,大喊一声,就把夏家围住了。征舒穿上打仗的衣服,拿着锋利的刀,带着几个得力的家丁,从大门冲进去,大声喊:“快把这些坏蛋抓住!” 陈灵公还在那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喝着酒开玩笑。孔宁听到征舒的喊声,说:“主公不好了!征舒这顿饭不是好心,现在带着兵来抓我们了,快跑吧!” 仪行父说:“前门被堵住了,我们从后门跑!”他们三个人经常在夏家进进出出,路都很熟。陈侯还想跑到内室找夏姬求救,结果看到门被锁了,又着急又害怕,赶紧往后园跑。征舒在后面追,陈侯记得东边马厩那里有矮墙可以翻过去,就往马厩跑。征舒喊道:“昏君别跑!”拿起弓来,射了一箭,但是没射中。陈侯跑到马厩里,想躲起来,结果马被吓得叫起来,他又赶紧跑出来。征舒正好追过来,又射了一箭,这一箭正好射中陈侯的心口。可怜的陈侯平国,当了十五年诸侯,就这样死在马厩下面了。 孔宁和仪行父看到陈侯往东跑,知道征舒肯定会追他,就往西跑到射圃。征舒果然只追陈侯,他们两个就从狗洞钻出去,连家都没回,光着身子就跑到楚国去了。征舒杀了陈侯之后,带着兵进了城,对外说陈侯是喝酒喝多了突然生病死的,还说陈侯临死前让立世子午当国君,就是陈成公。成公心里很恨征舒,但是又没办法,只能忍着不说。征舒也害怕其他诸侯来攻打他,就强迫陈侯去朝拜晋国,想和晋国搞好关系。 楚国的使臣本来奉命去约陈侯到辰陵结盟,还没到陈国,就听说陈国发生叛乱,就回去了。正好孔宁和仪行父逃到了楚国,见到楚庄王,他们不敢说君臣淫乱的事,只说:“夏征舒造反,杀了陈侯平国。”这和使臣说的一样。 楚庄王就召集大臣们商量怎么办。 楚国有个公族大夫叫屈巫,字子灵,是屈荡的儿子。这个人长得很帅,文才武略都有,但是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美女,还专门研究彭祖的房中术。几年前,他出使陈国的时候,看到夏姬出游,被她的美貌吸引,还听说她会一种神奇的法术,能让人变年轻,就很喜欢她。现在听说征舒杀了国君,他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夏姬抢到手,于是就极力劝楚庄王出兵攻打陈国。 令尹孙叔敖也说:“陈国确实有罪,应该去讨伐。”楚庄王就决定出兵了。这是周定王九年,陈成公午元年的事。 楚庄王先写了一篇檄文送到陈国,檄文上说:“楚王告诉你们:少西氏杀了自己的国君,神和人都很生气,你们国家不惩罚他,我就来帮你们惩罚。有罪的只是夏征舒,其他的臣民都不要担心,只要安静地待着就好。” 陈国的人看到檄文,都觉得是征舒的错,都希望楚国能来惩罚他,所以也不做抵抗的准备。楚庄王亲自带着三军,还有公子婴齐、公子侧、屈巫等大将,像风一样迅速地向陈国都城进军,一路上还安慰老百姓,一点也不打扰百姓的生活。夏征舒知道大家都恨他,就偷偷跑到株林去了。 这时候陈成公还在晋国没回来,大夫辕颇和其他大臣商量说:“楚王是来帮我们惩罚罪人,只杀征舒,我们不如把征舒抓住献给楚军,再派使者去求和,这样就能保住国家,这是最好的办法。”大家都觉得有道理。辕颇就叫他儿子侨如带兵去株林抓征舒。侨如还没出发,楚国的军队就到了城下。 陈国很久都没有好的管理了,而且陈侯不在国内,老百姓就做主打开城门迎接楚军。楚庄王带着军队整整齐齐地进了城,将领们把辕颇等人带到庄王面前。庄王问:“征舒在哪里?”辕颇说:“在株林。”庄王又问:“你们都是臣子,怎么能容忍这样的逆贼,不去杀他呢?”辕颇说:“不是不想杀,是没有能力。”庄王就叫辕颇带路,自己带着大军去株林,留下公子婴齐的军队在城里驻扎。 再说征舒正想收拾东西,带着母亲夏姬逃到郑国去。就在这个时候,楚国军队围住了株林,把征舒抓住了。庄王叫人把征舒关在后面的车上,问:“夏姬在哪里?”士兵们在他家搜了搜,在园子里找到了夏姬。荷华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夏姬向庄王拜了拜说:“国家发生战乱,我很不幸,我只是个女人,我的命就在大王您的手里。如果您能可怜我,我愿意做您的婢女,伺候您。”夏姬长得特别漂亮,说话也很文雅,庄王一看,心里就被迷住了,对将领们说:“楚国后宫的女人虽然多,但是像夏姬这样的很少,我想把她带回宫,当我的妃子,你们觉得怎么样?”屈巫赶紧劝阻说:“不行,不行!我们大王出兵攻打陈国,是为了惩罚有罪的人;如果您因为贪图夏姬的美貌而留下她,那就是不正义的。惩罚罪人是正义的,贪图美色是淫乱的,一开始是正义的,最后却变成淫乱,您这样做不合适。”庄王说:“你说得很对,我不敢要她了。但是这个女人太美了,如果再让我看到,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叫士兵在墙上挖个洞,让夏姬逃走。 这时候将军公子侧在旁边,他也很喜欢夏姬的美貌,看到庄王不要夏姬了,就跪下说:“我年纪大了还没有妻子,请大王把夏姬赐给我当妻子吧。”屈巫又上奏说:“大王不能答应。”公子侧生气地说:“你不让我娶夏姬,是为什么?”屈巫说:“这个女人是不祥的,我知道她的事:她让子蛮早死,害死了御叔,还杀了陈侯,让夏南被杀,孔宁和仪行父出逃,陈国也灭亡了,没有比她更不祥的了。天下漂亮的女人很多,何必非要娶这个带来灾祸的女人,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庄王说:“像你说的这样,我也有点害怕了。”公子侧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娶了。只是有一件事,你说主公不能娶,我也不能娶,难道你想娶吗?”屈巫连忙说:“不敢,不敢!” 庄王说:“东西没有主人,大家就会争抢,我听说连尹襄老最近没了妻子,就把夏姬赐给他当继室吧。”当时襄老带着兵跟着出征,在后面的队伍里。庄王把他叫来,把夏姬赐给他,襄老和夏姬谢过恩就走了。公子侧就算了,只是屈巫本来想劝阻庄王,不让公子侧得到夏姬,是想留给自己的。现在看到庄王把夏姬赐给襄老,心里暗暗可惜,又想:“这个老头,怎么能配得上那个女人呢?用不了多久,夏姬又会成为寡妇,到时候再说吧。”这是屈巫心里想的,嘴上可没说出来。 庄王在株林住了一晚,就回到陈国都城,公子婴齐出来迎接。庄王下令把征舒带到栗门,用一种很残酷的刑罚车裂处死,就像齐襄公处死高渠弥那样。史官还写了一首诗:“陈主荒淫虽自取,征舒弑逆亦违条。庄王吊伐如时雨,泗上诸侯望羽旄。” 庄王处置完征舒后,查看了陈国的版图,想把陈国变成楚国的一个县,还封公子婴齐为陈公,让他守在那里。陈大夫辕颇等人,都被带回郢都。南方的附属国听说楚王灭了陈国回来,都来祝贺,各地的县公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还没回来。当时齐惠公死了,公子无野即位,就是齐顷公。齐、楚两国一直关系很好,所以庄王派申叔时去齐国,一是吊唁齐惠公去世,二是祝贺齐顷公即位。这是在攻打陈国之前的事。等庄王回到楚国三天后,申叔时才回来,回来复命后就退下了,一句祝贺的话都没有。庄王叫内侍去责备他说:“夏征舒无道,杀了自己的国君,我去惩罚他,杀了他,还把陈国收归楚国,我的正义之举天下都知道,诸侯和县公都来祝贺,只有你一句话都没有,难道你觉得我攻打陈国是错的吗?” 申叔时跟着使者请求见楚王,说要当面把话说完,庄王答应了。申叔时说:“大王您听说过‘蹊田夺牛’的故事吗?”庄王说:“没有听说过。”申叔时说:“现在有个人牵着牛从别人的田里走,踩坏了一些庄稼,田主很生气,就把他的牛抢走了。这个案子如果在大王您面前,您会怎么判呢?”庄王说:“牛踩坏的庄稼不多,但是把牛抢走就太过分了。我要是判这个案子,会轻轻地责备牵牛的人,然后把牛还给他,你觉得这样对吗?”申叔时说:“大王您判案子很明白,但是处理陈国的事却糊涂了。征舒有罪,只是杀了国君,还不至于亡国,大王您惩罚他的罪就够了,又把他的国家占领了,这和抢牛有什么区别呢?还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呢?” 庄王听了,恍然大悟,说:“你说得对,我以前都没听过这样的道理。”申叔时说:“大王既然觉得我说得对,为什么不效仿把牛还回去的事呢?”庄王立刻召见陈大夫辕颇,问:“陈君在哪里?”辕颇回答说:“去了晋国,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说完,忍不住流下眼泪。庄王很同情地说:“我会再封你们国家的,你可以去迎接陈君回来当国君。你们世世代代都要依附楚国,不要摇摆不定,辜负我的好意。”又召见孔宁、仪行父说:“放你们回去,一起辅佐陈君。”辕颇心里知道孔宁和仪行父是祸根,但是不敢在楚王面前说,只能含糊地一起拜谢然后走了。 他们刚要出楚国边境,正好遇到陈侯午从晋国回来,听说自己的国家被灭了,也想去楚国见楚王。辕颇就把楚王的好意告诉他,君臣就一起回到陈国。守将公子婴齐已经接到楚王的命令,叫他回楚国,于是就把陈国的版图交还给陈国,自己回楚国去了。这是楚庄王做的一件好事。有个老爷爷写了一首诗:“县陈谁料复封陈,跖舜还从一念新?南楚义声驰四海,须知贤主赖贤臣!” 孔宁回到陈国,不到一个月,白天看到夏征舒来找他索命,就得了疯病,自己跳到池塘里淹死了。仪行父也做了个梦,梦到陈灵公、孔宁和征舒三个人,把他拉到天帝那里去打官司,他在梦里吓了一跳。 从那之后,仪行父也得了暴病去世。这可真是坏人有坏报啊! 再说公子婴齐回到楚国后,去见庄王,还自称陈公婴齐。庄王就说:“我已经恢复陈国了,会另外想办法补偿你的。”婴齐就请求把申、吕两地的田地赏给他,庄王本来都打算答应了。这时候屈巫站出来上奏说:“这可是北方边境用来抵御晋国的重要赋税来源地,不能拿来赏赐呀。”庄王听了,就没有答应婴齐。 后来申叔时告老退休了,庄王就封屈巫做申公,屈巫也没有推辞。就因为这件事,婴齐和屈巫之间就有了矛盾。 时间来到周定王十年,也就是楚庄王之十七年。庄王发现陈国虽然已经向南归附楚国了,可郑国还是跟着晋国,不肯服从楚国。于是庄王就和大臣们商量对策。 令尹孙叔敖说:“咱们要是去攻打郑国,晋国肯定会来救援,没有强大的军队可不行。”庄王说:“我也正这么想呢。”然后就出动了楚国所有的三军两广军队,浩浩荡荡地朝着郑国的荥阳杀过去。 连尹襄老担任先锋,出发的时候,有个很勇猛的将领叫唐狡,他对襄老说:“郑国是个小国,用不着这么多军队,我愿意带着我手下的一百个人,提前一天出发,为大军开辟道路。”襄老看他这么有勇气,就答应了。唐狡带着人一路上奋力作战,遇到的敌人都被打败了,军队前进一点都不耽搁,每天晚上还把营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着大部队来。庄王带着将领们一直到了郑国的郊外,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也没有耽误一天行程。 庄王觉得很奇怪,就对襄老说:“没想到你年纪大了还这么勇猛,前进得如此迅速!”襄老回答说:“这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副将唐狡奋力作战的结果啊。”庄王马上召见唐狡,想要重重赏赐他。唐狡却说:“我已经受到君王很多恩赐了,今天只是稍微报答一下,哪敢再要赏赐呢?”庄王很惊讶地说:“我都不认识你,你在哪里受过我的恩赐呢?”唐狡说:“在那次绝缨会上,牵美人袖子的人就是我。多亏君王您当时没有治我的罪,所以我今天舍命来报答您。”庄王听了,感叹地说:“哎呀!要是当时我真的追究治罪,今天哪能得到他这样拼死效力呢?”于是命令军正记下他的首功,等平定郑国之后,要重用他。唐狡却对别人说:“我本来是犯了死罪的人,君王没有杀我,我这才来报答。现在既然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可不能再以一个罪人的身份去领以后的赏赐。”当天夜里,唐狡就悄悄地逃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庄王听说后,赞叹地说:“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勇士啊!” 楚国大军攻破了郑国的郊关,直接来到郑国都城下。庄王下令,在四周筑起长长的围墙来围攻郑国,这一围就围了十七天,日夜不停。郑襄公想着晋国肯定会来救援,所以不肯马上求和,结果郑国的士兵死伤很多。郑国都城的东北角城墙都崩塌了几十丈,楚国士兵都准备登城了。这时候,庄王听到城内老百姓哭声震天,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就指挥军队后退了十里。公子婴齐就不理解了,说:“城墙都塌了,正好可以乘势攻城,为什么要退兵呢?”庄王说:“郑国只知道我军的厉害,还不知道我的仁德,我先退军表示我的仁德,看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再决定是进还是退。” 郑襄公以为楚国退军是因为晋国的救兵要到了,就赶紧驱赶老百姓抢修城墙,男女老少都上城巡逻防守。庄王看到郑国并没有投降的意思,就又进军围攻。郑国又坚守了三个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楚国将领乐伯带着士兵从皇门首先登城,劈开城门。庄王进城后下令,不许士兵抢夺财物,楚军纪律严明。 当军队走到逵路的时候,郑襄公光着上身,牵着羊,来迎接楚军。他很谦卑地说:“我没有德行,不能好好地侍奉大国,让君王您生气了,还派军队来到我的国家。我知道错了。我们国家的生死存亡,都听凭君王您的命令。如果您看在郑国祖先的份上,不一下子灭掉我们,让我们能继续祭祀祖先,哪怕让郑国成为楚国的附庸国,那也是您的大恩大德啊。”公子婴齐又进言说:“郑国是力量用尽了才投降的,要是赦免了他们,他们肯定还会背叛,不如直接灭掉算了。”庄王说:“要是申公在这里,又要拿蹊田夺牛的事来讥笑我了。”说完,就指挥军队后退三十里。郑襄公亲自到楚军营地,谢罪求和,还把自己的弟弟公子去疾留在楚国当人质。 庄王带着军队向北走,驻扎在郔地。这时候探子来报:“晋国任命荀林父为大将,先谷为副将,出动了六百辆战车,前来救援郑国,已经过了黄河。”庄王就问将领们:“晋军快来了,我们是回去呢?还是迎战呢?”令尹孙叔敖说:“郑国还没被我们完全收服的时候,和晋军交战是可以的;现在我们已经得到郑国了,再去和晋国结仇,没必要啊。不如全军回去,这样才万无一失。” 庄王的宠臣伍参却上奏说:“令尹说得不对。郑国觉得我们力量不够,所以才归附晋国;要是晋军来了我们就躲开,那可真就是我们力量不行了。而且晋国知道郑国归附了我们,肯定会出兵攻打郑国,我们以救援郑国的名义来,晋国也以救援郑国的名义来,这不是很合理吗?” 孙叔敖反驳说:“前几年我们进入陈国,今年又进入郑国,楚军已经很疲劳了。如果交战不能取胜,就算吃了伍参的肉,也不足以赎罪。” 伍参不甘示弱地说:“如果交战取胜了,那就说明令尹没有谋略;要是不能取胜,我的肉也会被晋军吃掉,哪能轮得到楚国人呢?” 庄王听了他们的争论,就给每个将领一支笔,让他们在手掌上写字,主张迎战的写“战”字,主张退兵的写“退”字。将领们写完后,庄王让大家张开手掌来看,只有中军元帅虞邱,还有连尹襄老、裨将蔡鸠居、彭名四个人手掌上写的是“退”字,其他公子婴齐、公子侧、公子谷臣、屈荡、潘党、乐伯、养繇基、许伯、熊负羁、许偃等二十多人,写的都是“战”字。 庄王说:“虞邱老臣的意见,和令尹是一样的,说‘退’的是有道理的!”于是下令让军队掉转车头向南返回,打算第二天到黄河边饮马后就回国。可是伍参不甘心啊,夜里他又去求见庄王,说:“君王您为什么要害怕晋国,把郑国白白送给他们呢?”庄王说:“我没有要放弃郑国啊。” 伍参着急地说:“楚军在郑国城下围攻了九十天,才好不容易让郑国求和,现在晋军一来我们就走,这不是让晋国把救援郑国当成功劳,然后把郑国收归他们旗下吗?楚国以后可就再也得不到郑国了,这不是放弃郑国是什么呢?” 庄王说:“令尹说和晋军交战不一定能取胜,所以才要回去。” 伍参连忙说:“我已经仔细分析过了。荀林父刚当上中军元帅,还没有在众人面前树立起威信;他的副将先谷,是先轸的孙子,先且居的儿子,仗着自己家族的功勋,而且刚愎自用,不懂得听从命令,不是个好用的将领。栾氏、赵氏这些人,虽然都是几代名将,但是各有各的想法,指挥不统一,晋军虽然人多,但是很容易打败。而且您是一国之君,要是躲避晋国的那些臣子,可会被天下人笑话的,还怎么能保住郑国呢?” 庄王听了伍参的话,惊讶地说:“我虽然不太懂军事,可也不至于比晋国的那些臣子差吧?好,我听你的,和他们一战!”当天夜里,庄王就派人告诉令尹孙叔敖,把战车都转向北方,进军到管城,等待晋军。那楚晋两国这一战到底谁胜谁负呢?咱们下次再讲哦。 第54章 优孟为孙叔敖请命 晋景公即位三年的时候,听说楚王亲自去攻打郑国了,就打算出兵去救郑国。他任命荀林父做中军元帅,先谷当副将;士会是上军元帅,郤克做副将;赵朔当中军元帅,栾书为副将。还有赵括、赵婴齐是中军大夫,巩朔、韩穿是上军大夫,荀首、赵同是下军大夫,韩厥当司马,另外还有部将魏錡、赵旃、荀罃、逢伯、鲍癸等好多好多将领,一共出动了六百辆战车,在夏天六月的时候从绛州出发,浩浩荡荡地朝着黄河口进军。这时候,前面的侦察兵回来报告说,郑国的都城被楚国围困了很久,一直等不到救援,已经向楚国投降了,楚国的军队也正打算回北方去呢。 荀林父就召集将领们商量该怎么办。士会说:“现在去救郑国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去攻打楚国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不如就撤兵回去,等以后有机会再说。”荀林父觉得很有道理,就下令让军队准备撤兵。这时候,中军有一位很勇敢的将领站了出来,大声说:“不行,不行!晋国之所以能够在诸侯中称霸,就是因为我们能够帮助那些有困难的国家。现在郑国因为等不到我们的救援,没办法才投降了楚国。如果我们能够打败楚国,郑国肯定会重新归附晋国。要是现在我们放弃郑国,还躲开楚国,那其他小国家以后还能依靠谁呢?晋国可就再也不能在诸侯中称霸了!元帅要是一定要撤兵,那我情愿自己带着我手下的军队去进攻楚国。” 荀林父一看,原来是中军副将先谷,字彘子。荀林父就说:“楚王亲自在楚国军队里,他们兵力强大,将领众多,你只带着一部分军队去,就好像把一块肉扔给饥饿的老虎,这有什么用呢?”先谷听了,生气地大叫起来:“我要是不去,别人会说我们堂堂晋国,竟然没有一个敢打仗的人,这多丢脸啊!我就算死在战场上,也不能丢了晋国的志气!” 说完,先谷就直接走出了营门。正好碰到赵同、赵括兄弟,先谷就告诉他们:“元帅害怕楚国,要撤兵,我打算独自去进攻楚国。”赵同、赵括说:“大丈夫就应该这样,我们兄弟俩愿意带着我们的军队跟你一起去。”这三个人也不听从元帅的命令,就带着军队渡过了黄河。荀罃发现赵同不见了,士兵报告说:“赵同已经跟着先将军去迎战楚军了。”荀罃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告诉司马韩厥。 韩厥急忙跑到中军,去见荀林父,说:“元帅您难道没听说先谷已经渡过黄河了吗?他要是遇到楚国军队,肯定会打败仗的。您是中军元帅,如果先谷的军队被消灭了,这个责任可都在您身上啊,您打算怎么办呢?”荀林父听了,害怕地问韩厥有什么办法。韩厥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我们三军一起前进。如果打赢了,您就有功劳;万一打输了,六个人一起分担责任,总比您一个人承担罪责要好得多吧?” 荀林父听了,赶紧下拜说:“你说得对。”于是就下令三军一起渡过黄河,在敖、鄗两座山之间扎营。先谷看到这个情况,高兴地说:“我就知道元帅不会不听我的话。” 咱们再说郑国这边。郑襄公知道晋国军队很多,很强大,他担心一旦晋国打赢了楚国,就会来追究郑国归附楚国的罪过。于是就召集大臣们商量办法。大夫皇戍站出来说:“我请求去晋国军队里,劝他们去攻打楚国。晋国打赢了,我们就归附晋国;楚国打赢了,我们就归附楚国。谁强大我们就跟着谁,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郑襄公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就派皇戍去了晋国军队,传达郑襄公的话:“我们国君一直在等待晋国的救援,就像盼着及时雨一样。因为国家快要危险了,才暂时归附楚国,只是为了保住国家,不是真的想背叛晋国。楚国军队因为打赢了郑国,现在很骄傲,而且他们出兵很久了,军队也很疲惫。如果晋国去攻打他们,我们郑国愿意在后面帮忙。”先谷听了,高兴地说:“打败楚国,让郑国归附,就看这一次了。”栾书却说:“郑国人反复无常,他们的话不能相信。”赵同、赵括却说:“附属国愿意来帮忙打仗,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先谷说得对。”于是他们也不听荀林父的命令,就和先谷一起和皇戍约定了一起攻打楚国。 谁知道郑襄公又另外派了使者去楚国军队里,也劝楚王和晋国打仗。他这是想两边挑斗,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看谁赢就跟谁。楚国的令尹孙叔敖考虑到晋国军队很强大,就对楚王说:“晋国人没有一定要决战的意思,我们不如去和他们求和。如果求和不成,再打仗,这样错就在晋国了。”楚王觉得有道理,就派蔡鸠居去晋国请求罢战议和。荀林父知道了,高兴地说:“这对两个国家来说都是好事啊。” 可是先谷却对着蔡鸠居大骂起来:“你们抢走了我们的附属国,现在又想用议和来拖延时间。就算我们元帅愿意议和,我先谷也绝对不愿意,我一定要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你快回去告诉你们楚国国君,让他早点逃跑,还能保住一条命!”蔡鸠居被骂得狗血喷头,抱着头就跑。刚要出营门的时候,又碰到了赵同、赵括兄弟,他们拿着剑指着蔡鸠居说:“你要是再来,先吃我一剑!” 蔡鸠居跑出了晋国营地,又遇到了晋将赵旃。赵旃弯弓搭箭对着他,说:“你就是我箭下的猎物,早晚要把你抓住。麻烦你给那个蛮王带个话,让他小心点!”蔡鸠居回到楚国营地,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楚王。楚王听了,非常生气,问将领们:“谁有胆量去挑战晋国军队?”大将乐伯马上站出来说:“我愿意去!” 乐伯坐着一辆战车,许伯给他驾车,摄叔在右边当护卫。许伯把车赶得像风一样快,直接冲到了晋国的营垒前面。乐伯故意接过缰绳来驾车,让许伯下车去整理马的缰绳和鞅带,做出一副很悠闲的样子。这时候有十几个晋国的巡逻兵过来了,乐伯不慌不忙,一箭射出去,就射死了一个人。摄叔跳下车,一只手就把一个晋国士兵生擒了,然后又飞快地跳上车。其他的晋国士兵吓得大喊大叫,都跑掉了。 许伯又接着驾车,往回跑。晋国军队知道楚国将领来挑战杀人了,就分成三路追了上来。鲍癸在中间,左边是逢宁,右边是逢盖。乐伯大声喊道:“我左边射马,右边射人,如果射错了,就算我输!”说完,就把雕花的弓拉满,左边一箭,右边一箭,快速地射出去,每一箭都射得又准又狠。左边连着射倒了三四匹马,马一倒,车就走不了了。右边逢盖的脸也被射中了一箭,晋国士兵被箭射伤的很多。左边和右边两路追兵,都没办法再前进了,只有鲍癸紧紧地跟在后面。 眼看就要追上了,乐伯只剩下最后一箭了。他把箭搭在弓上,想射鲍癸,心里想:“我这一箭要是射不中,肯定会被这个将领抓住。”正在这时候,战车飞快奔跑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一头麋鹿,在乐伯的面前经过。乐伯灵机一动,一箭射向麋鹿,正好射中麋鹿的心。然后他让摄叔下车把麋鹿拿起来,送给鲍癸,说:“把这个送给你们当食物吧!”鲍癸看到乐伯箭无虚发,心里本来就很害怕,现在看到他送麋鹿来,就假装感叹地说:“楚国将领这么有礼貌,我可不能冒犯啊。”说完,就指挥左右的士兵回车,乐伯也慢慢地往回走了。有一首诗说的就是这件事:“单车挑战骋豪雄,车似雷轰马似龙。神箭将军谁不怕?追军缩首去如风。” 晋将魏錡知道鲍癸放走了乐伯,心里很生气,说:“楚国来挑战,晋国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去迎战,恐怕会被楚国人笑话。我也愿意坐着一辆战车,去试探一下楚国的强弱。”赵旃说:“我愿意和魏将军一起去。”荀林父说:“楚国来求和,然后又来挑战,你们要是去了楚国军队,也要先谈和议,这才是有礼貌的做法。”魏錡回答说:“我知道了,我会去请和的。”赵旃先送魏錡上车,对魏錡说:“将军去回复蔡鸠居的事,我去回复乐伯,我们各做各的事吧。” 这时候,上军元帅士会听说赵旃、魏錡去讨令出使楚国,急忙赶来见荀林父,想要阻止他们去。可是等他赶到中军的时候,这两个将领已经走了。士会私下对荀林父说:“魏錡、赵旃仗着自己祖先的功劳,在晋国得不到重用,心里一直很怨恨。而且他们年轻气盛,不知道进退,这次去肯定会触怒楚国。要是楚国突然来攻打我们,我们怎么抵挡呢?”这时候副将郤克也来说:“楚国的心思很难捉摸,不能不防备啊。”先谷却大声说:“早晚都要打仗,防备什么?”荀林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士会退出来后对郤克说:“荀林父就像个木偶一样,没有主见。我们得自己想办法。”于是士会让郤克去约上军大夫巩朔、韩穿,各自带着自己的军队,分成三处,埋伏在敖山前面。中军大夫赵婴齐也担心晋国军队会打败仗,提前派人在黄河口准备好了船只。 咱们再说魏錡,他一直很嫉妒荀林父当元帅,想让他出丑,在荀林父面前说去请和,到了楚国军队里,却直接向楚国挑战,然后就回来了。 楚国将领潘党知道蔡鸠居出使晋国营地,被晋将辱骂了,今天魏錡来了,正好可以报仇。他急忙跑到中军,可是魏錡已经出营走了。潘党就骑着马去追他。魏錡走到一片大沼泽地的时候,看到后面追得很紧,正想和潘党打仗,突然看到沼泽地里有六头麋鹿。他想起楚国将领乐伯射麋鹿的事,就弯弓搭箭,也射死了一头麋鹿,让车夫把麋鹿送给潘党,说:“上次承蒙乐将军送了新鲜的猎物,这次我也回敬一下。”潘党笑着说:“他想让我照着他的样子做。我要是再追你,就显得我们楚人没有礼貌了。”于是也让车夫回车回去了。魏錡回到晋国营地,却撒谎说:“楚王不同意讲和,一定要和我们打仗,分出胜负。” 荀林父问:“赵旃在哪里呢?”魏錡说:“我先走的,他在后面,我没有碰到他。”荀林父说:“楚国不同意讲和,赵将军肯定会吃亏的。”于是就派荀罃带着二十辆兵车,一千五百个步兵,去迎接赵旃。 咱们再说赵旃,他夜里到了楚国军队,在军门外面铺上席子,从车里拿出酒,坐在那里喝起来。他还让二十多个随从,学着楚国人的话,在周围巡逻,打听到了楚国军队的口令,就混进了营里。有个楚国士兵发现他们是假的,就来盘问,赵旃的随从拔出刀来,把这个士兵砍伤了。营里一下子就乱起来了,大家举着火把搜捕奸细,抓住了十多个人,其他的人都逃出去了。这些人看到赵旃还安稳地坐在席子上,就扶他起来,上了车。可是车夫已经被楚国军队抓住了。 天渐渐亮了,赵旃只好自己拿着缰绳赶马,可是马饿了,跑不动。楚庄王听说营里有奸细逃走了,就亲自驾着战车,带着士兵去追赶。楚庄王的车跑得很快,赵旃害怕被追上,就扔掉车,跑到万松林里。楚国将领屈荡看到了,也下车去追他。赵旃把铠甲脱下来挂在一棵小松树上,然后轻身逃走了。屈荡就把铠甲和车马都拿回去,献给了楚庄王。楚庄王正想回去,突然看到一辆单车飞快地跑来。一看,原来是潘党。潘党指着北方的车尘,对楚王说:“晋军的大部队来了!” 其实这车尘是荀林父派荀罃去迎接赵旃的兵车扬起的,潘党远远地看到,认错了,以为是晋国的大军来了,所以就大惊小怪地报告,把楚庄王吓得脸都白了。正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南方传来震天的鼓角声,只见为首的一位大臣,带着一队车马飞奔而来。这位大臣是谁呢?原来是令尹孙叔敖。楚庄王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问:“相国你怎么知道晋军来了,还来救我?”孙叔敖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担心君王您冒失地前进,不小心闯进晋军的营地,所以先来救您,后面的三军马上就到了。”楚庄王又向北看了看,发现车尘不高,说:“不是大军。”孙叔敖说:“《兵法》上说,‘宁可我迫人,莫使人迫我’。现在将领们都已经到齐了,君王您可以下令,只管朝着晋国军队杀过去。如果能打败他们的中军,其他两军就都站不住脚了。” 楚庄王听了,果然下令,让公子婴齐和副将蔡鸠居带着左军去攻打晋国上军;公子侧和副将工尹齐带着右军去攻打晋国下军;自己带着中军两广的军队,直接冲向荀林父的大营。楚庄王还亲自拿着鼓槌击鼓,士兵们也一起擂鼓,鼓声像打雷一样,战车飞驰,战马奔腾,步兵跟在车马后面,飞快地向前冲。 晋国军队一点准备都没有。荀林父听到鼓声,才想派人去探听情况,这时候楚国军队已经像潮水一样,漫山遍野地布满了晋国营地外面。这可真是太突然了!荀林父惊慌失措,没有办法,只好下令让士兵们一起混战。楚国士兵们个个都很勇猛,人人都很威风,就像海啸山崩一样,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了。晋国士兵们就像刚从长长的梦里醒来,或者像大醉初醒一样,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呢。“没心人遇有心人”,他们怎么能打得过楚国军队呢?一下子就像鱼群和鸟群被惊散了一样,被楚国士兵像砍瓜切菜一样,乱杀了一通,被杀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荀罃坐着兵车去迎接赵旃,没有接到,却碰到了楚国将领熊负羁,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楚国士兵越来越多,荀罃寡不敌众,步兵们都跑散了。荀罃坐的战车左边的马被箭射中,先倒了下去,荀罃就被熊负羁抓住了。 再说晋将逢伯,他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逢宁、逢盖,坐着一辆小车正在逃跑。正好赵旃脱身跑过来,他的两只脚都受伤裂开了,看到前面有车,就大声喊:“车里是什么人?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逢伯听出是赵旃的声音,就对他的两个儿子说:“快点赶车走,不要回头。”他的两个儿子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回头看了看。赵旃就喊:“逢君,带我一起走!”逢宁、逢盖对父亲说:“赵老先生在后面叫我们呢。”逢伯生气地说:“你们既然看到赵老先生了,就应该把车让给他坐!”说完,就呵斥两个儿子下车,把缰绳递给赵旃,让他上车一起走。逢宁、逢盖没了车,就死在了乱军之中。 荀林父和韩厥从后营上车,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从山的右边逃走,沿着黄河边跑,一路上扔掉了很多车马武器。先谷从后面赶上来,额头被箭射中,鲜血直流,他撕下战袍包住伤口。荀林父指着他说:“你看,这就是你敢打仗的结果。” 他们跑到河口的时候,赵括也到了,他生气地说:“我哥哥赵婴齐私自准备了船只,自己先渡过黄河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这是怎么回事?”荀林父说:“在生死关头,哪有时间通知别人呢?”赵括心里很怨恨,从这以后就和赵婴齐有了矛盾。荀林父说:“我们的军队不能再打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渡过黄河。”于是就命令先谷去黄河边召集船只。可是那些船都分散在各处,一时半会儿不能都集中起来。 正在大家忙乱的时候,黄河边来了很多人马。荀林父一看,原来是下军正副将赵朔、栾书,他们被楚国将领公子侧打败了,带着残兵败将,也从这条路过来。两路人马都在岸边,都想渡河,可是船就更少了。 大家都在岸边争抢船只,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向南望去,只见尘土又飞扬起来。荀林父害怕楚兵乘胜追击,于是击鼓传令:“先渡过河的有赏!”这一下,两军为了争夺船只,自相残杀起来。等到船上人满了,后面的人还不断地往上攀爬,结果好多船都被弄翻了,又有三十多艘船被毁坏。 先谷在船上大声命令士兵:“只要有攀着船舷、拉扯船桨的,就用刀砍他们的手!”其他船上也纷纷效仿,被砍落的手指像一片片飞花,怎么也数不清,都掉进了黄河里。岸上哭声震天,山谷都回荡着凄惨的声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有诗为证:“舟翻巨浪连帆倒,人逐洪波带血流。可怜数万山西卒,半丧黄河作水囚。” 后面尘土飞扬之处,是荀罃、赵同、魏錡、逢伯、鲍癸等一批败将,陆续逃到了岸边。荀首已经上了船,却不见他的儿子荀罃,派人在岸上呼喊寻找。有个小兵看到荀罃被楚军俘虏了,赶忙报告给荀首。荀首听闻后说:“我的儿子既然被抓了,我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又重新上岸,整顿好战车,准备出发。荀林父劝阻他说:“已经陷入楚军之中,去了也没有用。”荀首却说:“抓到楚国的其他人,或许可以把我的儿子换回来!” 魏錡向来与荀罃关系亲密,也愿意一同前往。荀首很高兴,召集起荀氏家族的士兵,还有好几百人。再加上他平日里爱护百姓、体恤士兵,很得军心。所以下军的士兵,在岸上的都愿意跟他去;就连已经在船上的,听说下军荀大夫要进入楚军寻找小将军,也都上岸相随,愿意拼死效力。此时这股士气,比起全军刚出征时,反而更加旺盛。 荀首在晋国,也算是极为出色的射手,他带了许多精良的箭,冲入楚军阵营。正巧碰到老将连尹襄老,他正在抢夺晋军丢弃的车辆和武器,没料到晋军突然杀来,毫无防备。荀首一箭射去,正好射中他的脸颊,襄老倒在战车上。公子谷臣看到襄老中箭,急忙驾车来救,魏錡便迎上去与他厮杀。荀首看准时机,又射出一箭,射中了公子谷臣的右手腕。谷臣忍着疼痛拔箭,魏錡趁机将谷臣活捉过来,并且把襄老的尸体也一并带上战车。荀首说:“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赎回我的儿子了。楚军太过强大,不可抵挡。”于是策马疾驰而去。等楚军反应过来想要追赶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边公子婴齐来攻打晋国上军,士会早有预料,消息也最为灵通,提前就摆好了阵势,一边战斗一边撤退。婴齐追到敖山之下时,忽然听到炮声大作,一支军队杀了出来,当头一员大将在战车上高喊:“巩朔在此,等候多时了!”婴齐不禁吃了一惊。 巩朔接住婴齐厮杀起来,大约战了二十多个回合,巩朔不敢恋战,保护着士会,慢慢向后退去。婴齐不肯罢休,又追了上来,前面炮声再次响起,韩穿带兵赶到。偏将蔡鸠居驾车迎战,刚要交锋,山凹里又响起炮声,旗帜如云,大将郤克领兵也到了。婴齐见晋军埋伏众多,担心中了晋军的计谋,于是鸣金收兵。士会清点将士,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伤亡。 于是他们依靠敖山的险要地势,扎下七个小营寨,像天上的七星一样相互连接,楚军也不敢逼近。直到楚军全部退去,才整顿好队伍返回。这是后话。 再说荀首带着俘虏和尸体回到黄河边,荀林父的大军还没有全部渡过河,他心中十分惊慌。幸好赵婴齐已经渡过北岸,派空船回来接应。此时天色已晚,楚军已经到达邲城,伍参请求迅速追击晋军。庄王却说:“楚国自城濮之战失利后,一直让国家蒙羞,这一战已经可以洗雪前耻了。晋、楚两国终究是要讲和的,何必再多杀人呢?”于是下令安营扎寨。晋军则趁着夜色渡河,一片混乱,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结束。 史官评论说,荀林父智谋不足以洞察敌人的情况,才能也不足以驾驭将领,既不进攻也不撤退,才导致了这场大败,使得中原霸主的威望,都归了楚国,这难道不让人痛心吗?有诗写道:“阃外元戎无地天,如何裨将敢挠权?舟中掬指真堪痛,纵渡黄河也腆然!” 郑襄公得知楚师得胜,亲自到邲城慰劳楚军,迎接楚王到衡雍,还住进了王宫里,大摆筵席庆贺。潘党请求收集晋军的尸体,堆成“京观”,以彰显楚国的武功,让万世敬仰。庄王却说:“晋国并非有罪才被讨伐,我侥幸战胜了他们,有什么值得宣扬的武功呢?”于是命令士兵把晋军的遗骨就地掩埋,并写了祭文祭祀河神。 楚军凯旋而归,论功行赏,嘉奖伍参的谋略,任命他为大夫,伍举、伍奢、伍尚、伍员就是他的后代。 令尹孙叔敖感叹道:“战胜晋国的大功,竟然是由一个宠臣促成,我真是羞愧得要死啊!”不久便郁郁成疾。 话说荀林父带着败兵回去见晋景公,景公想要斩杀荀林父,群臣纷纷求情说:“林父是先朝的大臣,虽然有战败的罪过,但都是先谷故意违抗军令,才导致了这场失败,主公只需斩杀先谷,以警示后人就足够了。昔日楚国杀了得臣,文公很高兴;秦国留下孟明,襄公很惧怕。希望主公赦免林父的罪过,让他有机会戴罪立功。”景公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斩杀了先谷,恢复了荀林父的原职,命令六卿训练军队,为日后报仇做准备。这是周定王十年的事情。 周定王十二年春三月,楚令尹孙叔敖病重,嘱咐他的儿子孙安说:“我有一份遗表,我死后你把它呈给楚王。楚王如果要封你官职爵位,你千万不能接受,你才能平庸,不是治国安邦的材料,不要滥竽充数。如果要封给你大片的封地,你也要坚决推辞,如果推辞不掉,就请求把寝邱封给你。那个地方土地贫瘠,没有人想要,这样或许可以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衣食无忧。”说完便去世了。孙安取来遗表呈上,楚庄王打开阅读,表上写道:“臣本是有罪被废之人,承蒙君王提拔,位居相位。多年来,惭愧没有建立大功,有负君王的重托。如今依靠君王的洪福,得以善终,臣已经很幸运了。臣只有一个儿子,不成才,不足以担当官职;臣的侄子薳凭,颇有才能,可以委以重任。晋国号称世代霸主,虽然偶然战败,但不可轻视。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已经很久了,只有停止战争,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上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君王明察。” 庄王读完,叹息道:“孙叔敖到死都不忘国家,我真是没有福气,上天夺走了我的良臣啊!”立即乘车前往吊唁,抚着棺木痛哭,跟随的人无不落泪。第二天,任命公子婴齐为令尹;召薳凭为箴尹,这就是薳氏的由来。庄王想任命孙安为工正,孙安坚守父亲的遗命,坚决推辞不接受,回到乡下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庄王有个宠爱的优伶叫孟侏儒,大家都叫他优孟,他身高不足五尺,平日靠着滑稽搞笑、逗人开心来取悦身边的人。有一天,优孟到郊外游玩,看到孙安在砍柴,自己背着柴往回走。优孟迎上去问道:“公子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地背柴呢?”孙安回答说:“父亲当了几年相国,没有一分钱进入自家腰包,死后家里没有一点财产,我怎能不背柴呢?”优孟感叹道:“公子要努力啊,君王很快就会召见你的!” 于是优孟制作了一套孙叔敖的衣帽、佩剑和鞋子,模仿孙叔敖生前的言行举止,练习了三天,没有一处不像的,就好像孙叔敖复活了一样。正巧庄王在宫中设宴,召集群优演戏。优孟先让其他优伶扮成楚王,装作思念孙叔敖的样子,自己则扮成孙叔敖登场。 楚王一见,大惊失色,说道:“孙叔敖你没事吧?我太思念你了,你可以回来继续辅佐我啊!”优孟回答说:“臣不是真正的孙叔敖,只是长得有点像罢了。”楚王说:“我思念孙叔敖却见不到他,见到像孙叔敖的人,也能稍稍慰藉我的思念之情,你不要推辞,就担任相国吧。”优孟回答说:“君王如果真的要用臣,臣当然愿意。只是臣家中有老妻,她很懂得人情世故,容我回去和老妻商量一下,才敢接受君王的诏令。”说完便下场,过了一会儿又上来说:“臣刚才和老妻商量了,老妻劝臣不要接受。”楚王问道:“为什么呢?”优孟回答说:“老妻有一首村歌劝臣,臣唱给君王听吧。”于是唱道:“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者,污且卑;而可为者,子孙乘坚而策肥!廉吏可为者,高且洁;而不可为者,子孙衣单而食缺!君不见楚之令尹孙叔敖,生前私殖无分毫,一朝身没家凌替,子孙丐食栖蓬蒿!劝君勿学孙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劳。” 庄王在席上看到优孟的问答,就像真的孙叔敖一样,心中已经十分伤感。等听到优孟唱完歌,忍不住流下眼泪,说道:“孙叔敖的功劳,我不敢忘记啊!”立即命令优孟去召见孙安。孙安穿着破旧的衣服和草鞋来到宫中,拜见庄王。庄王说:“你怎么穷困到这个地步呢?”优孟在旁边回答说:“不穷困,就显不出前令尹的贤能。” 庄王说:“孙安不愿任职,那就封给他有万户人家的封地。”孙安坚决推辞。庄王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要拒绝。”孙安上奏说:“君王如果念及先臣的一点功劳,给我衣食就够了,我只希望能得到寝邱这块封地,臣就满足了。”庄王说:“寝邱是块贫瘠的土地,你要它有什么用呢?”孙安说:“先臣有遗命,不是寝邱我不敢接受。”庄王于是答应了他。后人因为寝邱不是好地方,没有人去争夺,所以就成了孙氏世代相守的封地,这也显示出孙叔敖的先见之明。史官有诗专门讲述优孟的事情:“清官遑计子孙贫,身死褒崇赖主君。不是侏儒能讽谏,庄王安肯念先臣?” 晋国大臣荀林父听说孙叔敖去世了,知道楚国军队不会马上出动,于是请求出兵攻打郑国,在郑国的郊外大肆掠夺一番后,便耀武扬威地回师了。将领们请求顺势围攻郑国,荀林父说:“围攻郑国不一定能很快攻克,万一楚国的救兵突然到来,那我们就是自找麻烦了。暂且让郑国人感到害怕,他们自己会想办法的。”郑襄公果然非常害怕,派使者向楚国求救,并且用他的弟弟公子张换回公子去疾回郑国,共同治理国家。庄王说:“郑国如果有信用,何必在乎人质呢?”于是把人质都送回去了。 接着庄王召集大臣们商议事情,你们猜猜他们商议的是什么事情呢?咱们下次再讲哦。 第55章 结草衔环的典故 楚庄王召集大臣们,商量怎么对付晋国的事儿。公子侧站出来说:“楚国和齐国关系不错,而对晋国最忠心的,那就是宋国了。如果咱们出兵攻打宋国,晋国忙着救宋,肯定就顾不上和咱们争郑国啦。”庄王说:“你的主意倒是不错,可咱们没理由去打宋国呀。自从先君在泓水打败宋国,射伤了宋国国君的大腿,宋国都忍了。厥貉会盟的时候,宋国国君还亲自来服务。后来宋昭公被杀,子鲍当了国君,到现在都十八年了,打他们总得有个说法吧?”公子婴齐回答说:“这不难。齐国国君老是来访问咱们,咱们还没回访过呢。现在咱们派个人去齐国回访,故意路过宋国,还不向他们借道,试探一下。要是他们不吭声,那就是怕咱们,以后咱们召集会盟,他们肯定不敢拒绝;要是他们因为咱们没借道就羞辱使者,咱们就有理由出兵啦,还怕没借口吗?” 庄王问:“那派谁去呢?”婴齐说:“申无畏参加过厥貉之会,他可以去。”庄王就命令申无畏去齐国访问。申无畏上奏说:“去齐国得经过宋国,得有借道的文书给他们看,才能过关。”庄王说:“你怕宋国不让你过?”申无畏回答:“以前厥貉会盟的时候,各位国君在孟诸打猎,宋国国君违抗命令,我杀了他的仆人,宋国肯定特别恨我。这次要是没有借道文书,他们肯定会杀了我。”庄王说:“那文书上给你改个名字叫申舟,不用无畏这个旧名就行啦。”申无畏还是不肯去,说:“名字能改,脸改不了啊。”庄王生气地说:“要是他们杀了你,我就出兵灭了宋国,给你报仇。”申无畏这才不敢再推辞。 第二天,申无畏带着儿子申犀去见庄王,说:“我愿意为国牺牲,这是我的本分。只希望大王能照顾好我的儿子。”庄王说:“这是我的事,你别担心。”申舟领了出使的礼物,告别出城,申犀送到郊外,申舟嘱咐他:“我这一去,肯定会死在宋国,你一定要请求大王,给我报仇,千万别忘了我的话。”父子俩流着泪分开了。 没几天,申舟到了睢阳。守关的官吏知道他是楚国的使臣,就跟他要借道的文书。申舟说:“我只奉了楚王的命令,有去齐国的文书,没有借道的文书。”关吏就把申舟扣住了,飞快地报告给宋文公。 当时华元掌权,他对文公说:“楚国是咱们的世仇。现在派使者公然经过宋国,还不遵守借道的礼节,太欺负咱们了,干脆杀了他。”宋公说:“杀了楚国使者,楚国肯定会来攻打咱们,怎么办呢?”华元说:“被欺负的耻辱,比被攻打还难受,而且就算咱们不杀他,楚国也会来打咱们,反正都要被打,还不如先出了这口气。”于是派人把申舟抓到宋国朝堂。 华元一看,认出就是申无畏,更生气了,骂他:“你以前杀了我先公的仆人,现在改了名字,想逃过一死吗?”申舟知道自己肯定活不成了,就大骂宋鲍:“你和祖母私通,杀了嫡亲的侄子,没被天打雷劈。现在又乱杀大国的使者,等楚国大军一到,你们君臣都得完蛋。”华元让人先割了他的舌头,然后杀了他,把去齐国的文书和礼物,都扔到郊外烧了。 申舟的随从扔下车就跑了,回去报告给庄王。庄王正在吃午饭,听到申舟被杀,把筷子扔到桌上,袖子一甩就站起来了,马上拜司马公子侧为大将,申叔时为副将,立刻整顿战车,亲自去攻打宋国。让申犀当军正,跟着一起出征。申舟是四月被杀的,楚国军队九月就到了宋国边境,这速度可真快啊。有诗说:“明知欺宋必遭屯,君命如天敢惜身?投袂兴师风雨至,华元应悔杀行人。” 楚国军队把睢阳城围了起来,造了很高的楼车,和城墙一样高,从四面攻城。华元带着士兵和百姓守城,一面派大夫乐婴齐去晋国求救。晋景公想发兵救宋,谋臣伯宗劝阻说:“荀林父带着六百辆战车都在邲城吃了败仗,这是老天在帮楚国啊,咱们去救也不一定能成功。”景公说:“现在只有宋国和晋国亲近,要是不救,就会失去宋国。”伯宗说:“楚国离宋国两千里远,粮食运不过来,肯定不能坚持太久。现在派一个使者去宋国,就说晋国已经派大军来救了,让他们坚守。最多几个月,楚国军队就得撤,这样咱们不用和楚国打仗,还能有救宋的功劳。” 景公觉得他说得对,就问:“谁能去宋国当使者呢?”大夫解扬请求去。景公说:“除了你没人能胜任。” 解扬穿着便衣走到宋国郊外,被楚国的巡逻兵抓住了,献给庄王。庄王认出他是晋将解扬,就问:“你来干什么?”解扬说:“奉晋侯的命令,来告诉宋国,坚守等待救援。”楚庄王说:“原来是晋使。你以前在北林之战,被我的将领蔿贾抓住,我没杀你,放你回国了,现在你又自己送上门来,还有什么话说?”解扬说:“晋、楚是仇敌,我被抓被杀都很正常,没什么好说的。” 庄王搜出他身上的文书,看完后说:“宋国城破就在眼前了,你要是能把文书里的话反着说,就说你国内有事,‘着急也救不了你们,怕耽误你们的事,特地派我来口头传达’。这样的话,宋国人就绝望了,肯定会投降,也省得两国百姓互相残杀。事成之后,我封你当县公,留在楚国当官。”解扬低着头不说话,庄王说:“不答应,我就杀了你。”解扬本来不想答应,可又怕自己死在楚军手里,没人给晋君送信,就假装答应说:“好。”庄王把解扬带到楼车上,让人在旁边催他。解扬就对着宋国人喊:“我是晋国使臣解扬,被楚军抓住了,他们让我骗你们投降,你们千万别上当。我主公亲自带着大军来救,很快就到了。” 庄王听了,让人赶紧把他拉下楼车,骂他:“你答应了我,又反悔,是你自己不讲信用,不是我的错。”命令左右把他杀了。解扬一点也不怕,慢慢地说:“我没不讲信用。我要是对楚国有信用,就肯定对晋国失信了;要是楚国有个臣子背叛主人的话,去拿外国的好处,您觉得他讲信用吗?我愿意被杀,来证明楚国的信用是对外人讲的,不是对自己人讲的。”庄王感叹说:“‘忠臣不怕死’,说的就是你啊。”就放他回去了。 宋国华元因为解扬的话,守城守得更坚定了。公子侧让士兵在城外堆土堆,像敌楼一样,自己住在里面,城里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到,华元也在城里堆土堆对着他。从秋天九月围到第二年夏天五月,两边僵持了九个月,睢阳城里粮食都没了,好多人饿死。华元就用忠义的道理鼓励大家,百姓们都很感动,甚至互相交换孩子吃,捡骨头当柴烧,也没有投降的想法。 庄王没办法了,军吏报告说:“营里只有七天的粮食了。”庄王说:“我没想到宋国这么难打。”就亲自登上战车,查看宋城,看到守城的士兵很整齐,叹了口气,就召公子侧商量撤兵。 申犀跪在马前哭着说:“我父亲为了大王的命令死了,大王难道要对我父亲失信吗?”庄王很惭愧。申叔时给庄王驾车,他献计说:“宋国不投降,是觉得咱们坚持不了多久。要是让士兵盖房子种地,做出要长期驻扎的样子,宋国肯定害怕。”庄王说:“这个主意好。”就下令士兵沿着城盖营房,拆了城外的民房,砍了竹子木头来用。每十个士兵,五个攻城,五个种地,十天一轮换,士兵们都传开了。 华元听说了,对宋文公说:“楚王不想走了。晋国的救兵又不来,怎么办呢?我想去楚营,见公子侧,逼他求和,说不定能成功。”宋文公说:“国家的存亡,就看你这一趟了,千万小心。” 华元打听到公子侧在土堙敌楼上住,还知道他身边人的名字和守夜的情况,等到半夜,扮成使者的样子,悄悄地从城上用绳子滑下去,到了土堙边。 碰到巡逻的士兵敲着梆子过来,华元问:“主帅在上面吗?”巡逻兵说:“在。”又问:“睡了吗?”巡逻兵说:“这几天太累了,今晚大王赏了一杯酒,喝完就睡了。”华元走上土堙,守堙的士兵拦住他。华元说:“我是使者的手下,大王有很重要的机密事要吩咐主帅,因为刚才赏了酒,怕他喝醉睡着了,特地派我来当面叮嘱,等着回复呢。”士兵信以为真,让华元上去了。 土堙里灯还亮着,公子侧和衣睡着,华元直接上了他的床,轻轻地推他。公子侧醒来,想动的时候,两只袖子被华元压住了,急忙问:“你是谁?”华元小声说:“元帅别慌,我是宋国右师华元,奉主公的命令,特地夜里来求和。元帅要是答应,咱们就结盟。要是不答应,我和元帅的命,今晚就都没了。”说完,左手按住床,右手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雪白的匕首,在灯光下晃了晃。 公子侧赶紧说:“有事好商量,别冲动。”华元收起匕首,说:“得罪了,情况紧急,没办法。” 公子侧说:“你们宋国怎么样了?”华元说:“都到了交换孩子吃,捡骨头烧的地步,很狼狈了。”公子侧惊讶地说:“宋国这么困难了?我听说打仗要虚虚实实,你怎么把实情告诉我了?”华元说:“‘君子可怜别人的难处,小人利用别人的危险’,元帅是君子,不是小人,所以我不敢隐瞒。”公子侧说:“那为什么不投降?”华元说:“国家虽然困难,可人们的意志不垮,国君和百姓都愿意死战,和城共存亡,怎么会签城下之盟呢?要是元帅可怜我们,退军三十里,我们国君愿意听楚国的,绝对不变心。”公子侧说:“我不骗你,军中也只有七天的粮食了。要是七天过了,城还攻不下,也得撤兵。盖房子种地的命令,只是吓吓你们。明天我就告诉楚王,退军三十里。你们君臣也不能失信。”华元说:“我愿意做人质,和元帅一起发誓,谁也不反悔。” 两人发完誓,公子侧就和华元结拜成兄弟,给了华元一支令箭,说:“快走。”华元拿着令箭,大摇大摆地走了,一直到城下,喊了个暗号,城上放下个大筐子,把华元拉上城了。华元连夜回复宋公,大家都很高兴,就等着明天楚军退军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公子侧把夜里华元的话告诉庄王,说:“我的命,差点被匕首要了,多亏华元好心,把宋国的实情告诉我,苦苦哀求退军。我答应他了,求大王下令。”庄王说:“宋国这么困难,我应该拿下它再走。”公子侧磕头说:“我军只有七天的粮食了,我已经告诉他了。”庄王勃然大怒,说:“你为什么把实情告诉敌人?”公子侧说:“小小的宋国,都有不骗人的臣子,咱们堂堂楚国,难道没有吗?所以我不敢隐瞒。”庄王脸色变好了,说:“司马说得对。”就下令退军,驻扎在三十里之外。 申犀看到军令下了,不敢再阻拦,捶胸大哭。庄王让人安慰他说:“你别伤心,肯定能报你的仇。” 楚军安营扎寨后,华元先到楚军,传达宋公的命令,请求结盟。公子侧跟着华元进城,和宋文公歃血为盟。宋公派华元把申舟的棺材送到楚营,华元就留下来当人质。庄王班师回楚,厚葬申舟,满朝文武都去送葬。葬完后,让申犀当了大夫。 华元在楚国,和公子侧、公子婴齐关系都不错。有一天,他们聊天,公子婴齐叹口气说:“现在晋、楚老是打仗,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呢?”华元说:“我觉得,晋、楚不相上下,如果有个人能让两国和好,各自管理自己的属国,不打仗,老百姓就不用受苦了,这可是天下的大好事。”婴齐说:“你能办这件事吗?”华元说:“我和晋将栾书关系好,以前去晋国访问的时候,也说过这事,就是没人在中间牵线。” 第二天,婴齐把华元的话告诉公子侧。侧说:“两国还没打够,这事现在还不能随便说。” 华元在楚国一共待了六年,到周定王十八年,宋文公鲍死了,儿子共公固即位,华元请求回去奔丧,就回宋国了,这是后话。 再说晋景公听说楚人围宋,围了一年都没撤,就对伯宗说:“宋国守城很辛苦,我不能对宋国失信,得去救他们。”正想发兵,突然有人报告:“潞国有密信送到。” 潞国是赤狄的一支,姓隗,是子爵,和黎国挨着。周平王的时候,潞君赶走黎侯,占了黎国的地方,赤狄就更强大了。这时候潞子叫婴儿,娶了晋景公的妹妹伯姬当夫人。 婴儿没什么本事,国相酆舒专权。以前狐射姑逃到潞国,他是晋国的功臣,很有本事,酆舒还怕他三分,不敢太放肆。狐射姑死后,酆舒更胆大了,想让潞子和晋国绝交,就诬陷伯姬有罪,逼潞子把她勒死。还和潞子出去打猎,喝醉了君臣俩玩弹弓打鸟,赌谁打得准。酆舒打弹弓,不小心打伤了潞子的眼睛,他把弓扔到地上,笑着说:“没打准,我该罚一杯酒。” 潞子受不了他的欺负,可又没办法,就写了密信送到晋国,求晋国出兵讨伐酆舒。 谋臣伯宗说:“杀了酆舒,兼并潞国的土地,再把旁边的国家也拿下,把狄人的土地都占了,晋国的地盘就更大了,兵力和赋税也更多了,这机会可不能错过。”景公也生气潞子婴儿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就命令荀林父为大将,魏颗为副将,出兵三百辆战车去攻打潞国。 酆舒带兵在曲梁抵抗,打了败仗逃到卫国。卫穆公速和晋国关系好,就把酆舒抓起来献给晋军。荀林父让人把他绑到绛都杀了。晋军长驱直入潞城,潞子婴儿到城门口迎接,林父数说他诬陷杀伯姬的罪,把他也抓起来,还说:“黎国人想他们的国君很久了。”就找黎侯的后代,划了五百家,盖了座城让他们住,说是恢复黎国,其实是灭了潞国。婴儿心疼自己的国家亡了,自杀了,潞国人很同情他,给他立了祠堂,现在黎城南十五里有潞祠山。 晋景公怕荀林父打不赢,自己带着大军驻扎在稷山。荀林父先到稷山报捷,留下副将魏颗平定赤狄的地方。魏颗走到辅氏之泽,突然看到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晋兵不知道是谁来了,前哨报告说:“秦国派大将杜回带兵来了。” 秦康公在周匡王四年死了,儿子共公稻即位。因为赵穿侵略崇国挑起事端,秦兵围焦没成功,就和酆舒勾结,一起对付晋国。共公当了四年死了,儿子桓公荣即位,这时候是秦桓公十一年,听说晋攻打酆舒,刚想发兵救,又听说晋已经杀了酆舒,抓了潞子,就派杜回带兵来抢潞地。 杜回是秦国有名的大力士,牙齿像银凿子,眼睛像金睛,拳头像铜锤,脸像铁钵,满脸卷胡子,头发也是卷的,身高一丈多,力气特别大,能举起很重的东西。他惯使一把一百二十斤重的开山大斧。他本来是白翟人,有一次在青眉山,一天打死五只老虎,还把虎皮都剥下来带回去。秦桓公听说他很勇猛,聘他为车右将军,他带着三百人打败了嵯峨山贼寇一万多人,威名远扬,所以这次当了大将。 魏颗摆好阵势,准备和杜回交锋。杜回却不用车马,自己拿着大斧,带着三百个特别能战斗的杀手,大步大步地直接冲进晋军阵里。他在下边砍马腿,上边劈铠甲,就好像是天上降下的凶神恶煞。晋军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挡都挡不住,一下子就被打得大败。 魏颗下令,扎住营垒,先别出战。杜回带着一队刀斧手,在营外又跳又叫地骂,连着骂了三天,魏颗都不敢出去应战。忽然有人报告说本国派来了援兵,带兵的是魏颗的弟弟魏錡。魏錡说:“主公怕赤狄的同党和秦国勾结再生变故,特地派我来帮忙。”魏颗就把秦将杜回多么多么勇猛,说给魏錡听,正想派人回晋国再请救兵呢。魏錡不相信,说:“他一个草寇能有多厉害?明天我去会会他,肯定能打赢。” 到了第二天,杜回又来挑战,魏錡气呼呼地想出去迎战,魏颗拦住他,他不听。魏錡就带着新来的士兵,赶着战车直接冲出去了。秦兵却四散跑开,魏錡就分开战车去追。忽然听到一声口哨,三百个杀手又集合到一起,都跟着杜回,拿着大刀大斧,还是砍马腿、劈铠甲。魏錡的战车不方便转弯,被他们左左右右地砍杀,魏錡大败。亏得魏颗带兵来接应,才回到营里。 这天夜里,魏颗在营里愁眉苦脸地坐着,想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坐到三更天,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间听到耳边有人说“青草坡”三个字。魏颗醒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再睡,还是听到这三个字。就跟魏錡说了。魏錡说:“辅氏左边十里地,有个大坡叫青草坡,说不定秦军会在那儿打败仗呢。我先带一队人去那儿埋伏,哥哥你把敌军引到那儿,咱们两边夹攻,就能取胜。”魏錡就去安排埋伏的事了。 魏颗传令:“拔营出发,就说要回黎城。”杜回果然来追,魏颗和他打了几个回合,就掉转车头往回跑,慢慢地把杜回引到青草坡附近。一声炮响,魏錡的伏兵都冲了出来。魏颗也掉转车头,把杜回团团围住,两边夹击。杜回一点都不害怕,轮着一百二十斤的开山大斧,横砍竖劈,碰到的人都被砍死。虽然他手下的杀手也有不少受伤的,可晋军就是赢不了。 魏颗和魏錡带着士兵拼命攻打杜回,可杜回就是不退。打着打着,到了青草坡中间,杜回忽然一步一跤,就好像穿着油靴踩在冰上,站都站不稳。秦军里也乱喊起来。魏颗抬头一看,远远看见一个老人,穿着布袍草鞋,像个庄稼汉,把青草挽成结,绊住了杜回的脚。魏颗和魏錡两辆车冲过去,两支戟一起刺,把杜回刺倒在地,活捉了。那些杀手看到主将被抓,都四散逃跑,大部分都被晋兵追上抓住了,三百人只剩下四五十个。 魏颗问杜回:“你自己逞能,怎么被抓住了?”杜回说:“我的脚好像被东西缠住了,动不了,这是老天要我的命,不是我没本事。”魏颗心里暗暗称奇。 魏錡说:“他力气那么大,留在军中,恐怕会有变故。” 魏颗说:“我也正担心这个。”马上就把杜回杀了,把他的头砍下来,送到稷山去请功。 这天夜里,魏颗刚要睡,就梦到白天看到的那个老人,来向他作揖说:“将军知道杜回为什么被抓住吗?是我把青草打结拦住他,他才摔倒被抓的。”魏颗很惊讶,说:“我从来没见过您,您却来帮我,我怎么报答您呢?”老人说:“我是祖姬的父亲。你按照你父亲清醒时的吩咐,好好地把我女儿嫁出去,我在九泉之下,感激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所以特地来帮你立这个军功。将军好好努力,以后世世代代都会荣华富贵,子孙会当王侯,可别忘了我的话。” 原来魏颗的父亲魏犨,有一个心爱的小妾叫祖姬。魏犨每次出征,都会嘱咐魏颗:“我要是战死在沙场,你要给这个女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别让她受苦,我死也瞑目了。”到魏犨病重的时候,又对魏颗说:“这个女子我很爱惜,我死后一定要让她给我殉葬,让我在地下也有伴。”说完就死了。魏颗安葬父亲的时候,并没有让祖姬殉葬。魏錡当时还说:“你忘了父亲临终的嘱咐了?”魏颗说:“父亲平时吩咐要嫁了这个女子,临终说的是糊涂话。孝顺的儿子要听从父亲清醒时的命令,不听从糊涂的命令。”安葬完父亲,魏颗就选了个好人家把祖姬嫁出去了。 因为魏颗有这样的阴德,所以老人才来报恩。魏颗醒来,把梦告诉魏錡说:“我当时只是顺着父亲的心意,不杀这个女子,没想到她父亲在地下还记着恩情来报答我。”魏錡也不停地感叹。有诗说:“结草何人亢杜回?梦中明说报恩来。劝人广积阴功事,理顺心安福自该。” 秦国的败兵回到雍州,知道杜回战死了,君臣都很丧气。晋景公嘉奖魏颗的功劳,把令狐那个地方封给他,还铸了一口大钟,把这件事都刻在上面,写清楚了年月。后人因为是晋景公铸的钟,就叫“景钟”。 晋景公又派士会带兵去攻打赤狄剩下的部落,一共灭了三个国家:一个叫甲氏,一个叫留吁,还有留吁的属国铎辰。从这以后,赤狄的土地都归晋国了。 这时候晋国闹饥荒,盗贼特别多。荀林父到处找能抓盗贼的人,找到一个,是郤氏家族的,叫郤雍。这个人很会观察,能猜出谁是盗贼。他常常在集市里逛,突然指着一个人说他是盗贼,让人抓住一审问,果然就是盗贼。林父问:“你怎么知道的?”郤雍说:“我看他眉毛眼睛之间,看到集市里的东西时有贪婪的神色,看到集市里的人时有愧疚的神色,听到我叫他时有害怕的神色,所以我就知道了。” 郤雍每天能抓到几十个盗贼,集市里的人都很害怕,可是盗贼却越来越多。大夫羊舌职对林父说:“元帅让郤雍抓盗贼,盗贼没抓完,郤雍的死期却要到了。”林父很惊讶,问:“为什么呢?”小朋友们,咱们下次再讲为什么羊舌职会这么说哦。 第56章 萧夫人笑客引祸端 有个叫荀林父的人,他用郤雍来治理盗贼。羊舌职却说郤雍会不得好死,因为只靠郤雍一个人,不可能抓完所有盗贼,而盗贼们联合起来,却能对付郤雍。结果,没过三天,郤雍就被一群盗贼杀死了,荀林父也因为忧愁愤怒生了病,最后去世了。 晋景公听说羊舌职的话很有道理,就问他怎么才能消除盗贼。羊舌职说,用聪明去对付聪明,就像用石头压草,草还会从缝隙里长出来;用暴力禁止暴力,就像石头碰石头,两块都会碎。所以呀,消除盗贼的办法是改变他们的心,让他们知道廉耻,不是抓得多就厉害。晋景公又问谁是晋国最好的人,羊舌职说士会最好,他说话守信,做事讲义气,温和但不谄媚,廉洁但不做作,正直但不高傲,威严但不凶猛。后来士会平定赤狄回来,晋景公把他的功劳报告给周定王,周定王赏赐士会礼服,让他当上卿,代替荀林父做了中军元帅,还加了太傅的官职,改封在范地,这就是范氏的开始。士会把那些治理盗贼的严厉规定都废除了,专门用教育来劝百姓做好事,于是坏人们都逃到秦国去了,晋国变得很安定。 晋景公想要重新当上诸侯的盟主,伯宗就给他出主意说,先君文公在践土结盟的时候,很多国家都跟着他。襄公的时候,在新城接受诸侯朝拜,大家也都很听话。可是从令狐那次不讲信用后,就和秦国关系不好了。后来齐国、宋国发生弑君的坏事,晋国没有去讨伐,山东的很多国家就轻视晋国,去归附楚国了。到救郑国没成功,救宋国也没结果,又失去了这两个国家。现在晋国身边只有卫国、曹国等很少的几个国家了。齐国和鲁国在天下很有威望,想要恢复盟主的地位,不如去亲近齐国和鲁国。可以派人去这两个国家访问,联络感情,再找机会对付楚国,这样就能实现愿望了。晋景公觉得很对,就派上军元帅郤克去鲁国和齐国,带了很多礼物。 鲁宣公因为齐惠公帮他登上君位,所以对齐国很恭敬,按时去访问。齐顷公继位后,鲁宣公还是照旧。郤克到鲁国访问完,要去齐国的时候,鲁宣公也正好该去齐国访问了,就派上卿季孙行父和郤克一起去。他们到齐国郊外的时候,碰到了卫国的上卿孙良夫和曹国的公子首,原来他们也是来访问齐国的。四个人一见面,都很惊讶,然后就说起各自的来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他们就一起到了客馆。 第二天去朝堂拜见齐顷公,行礼之后,齐顷公看到这四位大夫的样子,心里觉得很奇怪,想:“这几个大夫怎么长得这么特别呀?”原来呀,晋大夫郤克是个瞎子,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鲁大夫季孙行父是个秃子,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卫大夫孙良夫是个跛子,两只脚一高一低;曹公子首是个驼背,走路的时候眼睛看着地。齐顷公就想:“人有残疾很正常,但这四个人各有不同的残疾,还同时来到我国,就像一群鬼怪聚在一起,真是太好笑了。”不过他没笑出来,就先让四位大夫回客馆,说等会儿设宴会招待他们。 齐顷公回到宫里,见到母亲萧太夫人,忍不住想笑。萧太夫人是萧国国君的女儿,嫁给了齐惠公。齐惠公去世后,萧夫人每天都很伤心。齐顷公很孝顺,总是想办法让母亲开心,哪怕是街上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都会讲给母亲听,逗她笑。这天,齐顷公只是干笑,不说话。萧太夫人就问:“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让你笑得这么开心呀?”齐顷公说:“外面没什么好玩的,只是看到一件奇怪的事。今天有晋、鲁、卫、曹四个国家,各派了大夫来访问。晋国的大夫郤克是个瞎子,鲁国的大夫季孙行父是个秃子,卫国的大夫孙良夫是个跛子,曹国的公子首是个驼背。我想人有毛病不奇怪,可这四个人各有各的毛病,还一起到了咱们国家,朝堂上就像来了一群怪物,难道不好笑吗?”萧太夫人不相信,说:“我想看看,行吗?”齐顷公说:“使臣来访问,公宴之后,一般还有私宴。明天我在后面的花园里设宴,那些大夫来赴宴的时候,肯定会从高台下面经过。母亲您登上高台,拉开帘子偷偷看,很容易的。” 先不说公宴的事,单说私宴的时候,萧太夫人已经在高台上等着了。按照以前的规矩,使臣来了,车马和仆人都是主国提供,好让客人休息。齐顷公为了让母亲开心,特意在国内找了一个瞎子、一个秃子、一个跛子、一个驼子,分别给四位大夫赶车。郤克是瞎子,就给他找了个瞎子赶车;季孙行父是秃子,就给他找了个秃子赶车;孙良夫是跛子,就给他找了个跛子赶车;公子首是驼背,就给他找了个驼子赶车。齐国的上卿国佐知道了,就劝齐顷公说:“访问是国家大事,宾主应该互相尊重,用尊重来完成礼仪,不能开玩笑。”可是齐顷公不听。 当这两辆瞎子车、两辆秃子车、两辆跛子车、两辆驼子车从台下经过的时候,萧夫人拉开帘子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侍女们也都捂着嘴笑,笑声传得很远。 郤克一开始看到赶车的是瞎子,以为是偶然,没太在意。可听到台上有女人的笑声,心里就很怀疑。他匆匆喝了几杯酒,就赶紧起身回客馆了。回到客馆后,他派人去问:“台上是什么人?”回答说:“是国母萧太夫人。”不一会儿,鲁、卫、曹三国的使臣都来了,告诉郤克:“齐国故意找这些有毛病的人给我们赶车,让女人们笑话我们,这太欺负人了!”郤克说:“我们好心来访问,却被他们侮辱。如果不报这个仇,就不是男子汉!”季孙行父等三个人也一起说:“大夫如果要出兵攻打齐国,我们回去告诉国君,一定全力相助。”郤克说:“各位大夫如果真的有这个决心,那我们就歃血为盟。攻打齐国的时候,如果有谁不尽力,就让神明惩罚他!”四位大夫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也不跟齐侯告别,就上车让车夫赶紧赶路,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国佐看到他们走了,叹息着说:“齐国的灾祸要开始了。” 郤克怒气冲冲地回到晋国,立刻向晋景公请求出兵攻打齐国,他说:“齐国如此羞辱晋国使者,分明是不把晋国放在眼里,若不加以惩戒,晋国威严何在?”晋景公听了郤克的诉说,心中也很气愤,觉得齐国此举实在过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战争不是小事。 就在这时,鲁国的季孙行父因为在齐国受辱,发誓要报仇。他听说郤克请求晋国出兵,可晋景公还未答应,而晋国大臣士会又与郤克意见不合,季孙行父心里着急,就派人去楚国借兵。可巧的是,楚庄王刚刚去世,他的儿子楚共王才十岁,正在办丧事,楚国便拒绝了鲁国的请求。 季孙行父正在发愁的时候,有人从晋国传来消息,说郤克日夜都在向晋景公讲述攻打齐国的好处,说如果不攻打齐国,晋国就难以再次成为诸侯盟主。士会知道郤克的决心难以改变,就告老还乡,把政权让给了郤克。这下郤克当上了中军元帅,掌握了晋国的大权,很快就要出兵攻打齐国了。季孙行父得到这个消息,特别高兴,马上派公孙归父去晋国。公孙归父带着很多礼物到了晋国,听说屠岸贾很受晋景公的宠信,官拜司寇,就先给屠岸贾送了礼,还把鲁宣公想要借助晋国力量赶走国内“三桓”家族的想法告诉了他。屠岸贾因为之前得罪了赵氏,就想结交栾氏和郤氏,和他们关系很好。他把公孙归父的话告诉了栾书,栾书说:“元帅郤克正和季孙氏一起想攻打齐国,恐怕不会同意这个计划。我先去试探一下。”栾书找机会跟郤克说了这件事,郤克说:“这个人想要扰乱鲁国,不能听他的。”然后郤克写了一封密信,派人赶紧送到鲁国,告诉季孙行父。 季孙行父看了信后非常生气,他说:“当年东门遂杀了公子恶和公子视,我为了国家安定,一直忍着,没有追究。现在他的儿子竟然想把我们赶走,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他把郤克的密信拿给叔孙侨如看,侨如说:“主公已经快一个月没上朝了,说有疾病,可能是借口。我们一起去问问他的病情,顺便在他面前请罪,看看他怎么说。”他们还想叫上仲孙蔑,仲孙蔑却说:“君臣之间没有对质是非的道理,我不敢去。”最后只有司寇臧孙许和他们一起去。三个人到了宫门口,听说宣公病得很重,没办法拜见,只能问候一下就回去了。 第二天,鲁宣公就去世了。季孙行父他们拥立世子黑肱为国君,就是鲁成公。鲁成公年纪小,什么事都听季孙行父的。季孙行父召集大臣们商量说:“国君年幼,国家弱小,必须严明刑罚。当初杀嫡立庶,专门讨好齐国,还失去了晋国的友好,都是东门遂干的。仲遂犯了大罪,应该追究。”大臣们都听他的。季孙行父就让司寇臧孙许把东门氏家族都赶走了。公孙归父从晋国回来,还没到鲁国边境,就听说宣公去世了,季氏正在治他父亲的罪,他只好逃到齐国,他的族人也都跟着他去了。 鲁成公即位两年后,齐顷公听说鲁国和晋国要一起攻打齐国,他一边派人去和楚国交好,让楚国在紧急的时候帮忙,一边整顿军队,亲自先去攻打鲁国。齐国军队从平阴进军,一直打到龙邑。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很冒失,进攻的时候被北门的鲁国士兵抓住了。齐顷公让人站在车上,对城上的人喊:“把卢蒲将军放了,我就退兵。”龙邑的人不相信,把卢蒲就魁杀了,还把他的尸体挂在城楼上。齐顷公非常生气,命令三军从四面攻城,攻了三天三夜都没停。城被攻破后,齐顷公把城北的人,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都杀光了,来发泄对卢蒲就魁被杀的仇恨。 正在齐顷公想要继续深入鲁国的时候,探子来报,说卫国的大将孙良夫带着军队要进入齐国境内了。齐顷公说:“卫国想趁我兵力空虚来侵犯,我得回去迎战。”于是他留下一些兵在龙邑守城,自己带着大军往南走。走到新筑界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卫国军队的前队副将石稷。两边都扎下营寨。石稷到中军告诉孙良夫:“我们本来是想趁齐国空虚去攻打,现在齐国大军回来了,国君也在,不能轻敌。不如退兵,让他们回去,等晋国和鲁国一起出兵的时候,再打就万无一失了。”可是孙良夫说:“我本来就想报齐君嘲笑我们的仇,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怎么能退缩呢?”他不听石稷的劝告。当天晚上,孙良夫带着中军去偷袭齐军的营地。齐军也猜到卫国可能会来偷袭,早就做好了准备。孙良夫冲进营门,发现是空营。刚想回车,左边有国佐,右边有高固,两员大将带着人围了上来。齐顷公也亲自带着大军赶到,大声喊:“跛夫!把你的脑袋留下!”孙良夫拼命抵抗,可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呢?正在危急的时候,宁相、向禽带着两队车马赶来接应,把孙良夫救出来往北跑。卫国军队大败。齐顷公带着两员大将在后面追,卫将石稷的兵也到了,他对孙良夫喊:“元帅您先走,我来断后。”孙良夫带着军队拼命跑,跑了不到一里路,看到前面尘土飞扬,车声像打雷一样。孙良夫叹气说:“齐国还有伏兵,我要命丧于此了!”车马越来越近,车上有个将领鞠躬说:“小将不知道元帅在打仗,来晚了,请求元帅恕罪!”孙良夫问:“你是谁?”那个将领回答:“我是守新筑的大夫仲叔于奚。我把本地的兵都带来了,有一百多辆车,足够和齐军一战,元帅不要担心。”孙良夫这才放心,对仲叔于奚说:“石将军在后面,你去帮帮他。”仲叔于奚就带着车去了。 齐军碰到石稷的断后部队,正想交战,看到北边尘土遮天,一打听是仲叔于奚带兵来了。齐顷公在卫国的地盘上,担心兵力不够,就敲锣收兵,只抢了一些财物就回去了。石稷和仲叔于奚也没有追赶。后来晋国和卫国打败齐国回国后,卫侯因为仲叔于奚救了孙良夫,想赏赐给他一个城邑。仲叔于奚却不要城邑,他说:“我不要城邑,只要能赐给我‘曲县’‘繁缨’,让我在贵族中显得荣耀,我就满足了。”按照《周礼》的规定,天子的音乐,四面都有乐器悬挂,叫“宫县”;诸侯的音乐,只在三面悬挂乐器,缺南面,叫“曲县”,也叫“轩县”;大夫只能在左右两边悬挂乐器。“繁缨”是诸侯用来装饰马的东西。仲叔于奚仗着自己有功,想要这些只有诸侯才能有的东西。卫侯笑着答应了。孔子写《春秋》的时候,评论这件事,说只有名位和器物才能分别贵贱,不能随便给人。卫侯这样做是赏赐错了。这是后话,先不说了。 孙良夫收拾残兵败将,进了新筑城。休息了几天后,将领们问什么时候回去,孙良夫说:“我本来想报齐国的仇,反而被打败了,有什么脸回去见国君呢?我要去晋国借兵,把齐君活捉,才能出我心中这口恶气!”他留下石稷等人在新筑屯兵,自己亲自去晋国借兵。正好鲁国的司寇臧宣叔也在晋国借兵。两个人先和郤克通了气,然后去拜见晋景公。他们内外一心,你说要打,我说要打,晋景公最后就同意了。郤克考虑到齐国很强大,请求派八百辆战车,晋景公答应了。郤克带领中军,解张给他驾车,郑邱缓做车右。士燮带领上军,栾书带领下军,韩厥做司马。在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军队从绛州城出发,向东进军。臧孙许先回去报告,季孙行父和叔孙侨如带着军队来会合,一起到了新筑。孙良夫又约了曹公子首。各国军队都在新筑集合,排好队伍,一个接一个地前进,队伍连着有三十多里长,车声不断。 齐顷公事先派人在鲁国边境侦察,知道了臧司寇借到晋国兵的消息。齐顷公说:“如果等晋军进入我国境内,百姓会很害怕,应该在边境上迎击他们。”于是他大规模检阅军队,挑选了五百辆战车,三天三夜走了五百多里路,一直到鞍地扎营。前哨来报:“晋军已经在靡笄山下驻扎了。”齐顷公派人去请战,郤克答应第二天决战。齐国大将高固对齐顷公说:“齐晋从来没有交过兵,不知道晋军的勇猛和胆怯,我想去试探一下。”他就独自驾着一辆车,直接冲进晋军的营地挑战。晋军有个末将也驾车从营门出来迎战,高固拿起一块大石头砸过去,正好砸中那个末将的脑袋,末将倒在车上,车夫吓跑了。高固一下子跳到晋军的车上,用脚踩着俘虏,手里拉着缰绳,驾车回到齐军营地,围着营地跑了一圈,大喊:“我还有多余的勇气可以卖!”齐军都笑了。晋军发现后去追他,已经来不及了。高固对齐顷公说:“晋军虽然人多,但是能打仗的没几个,不用害怕。” 第二天,齐顷公亲自穿上铠甲上阵,邴夏给他驾车,逢丑父做车右。两边在鞍地摆好阵势。国佐率领右军去抵挡鲁国军队,高固率领左军去抵挡卫国和曹国的军队,两边对峙着,都没有先动手,都在等着中军的消息。齐顷公仗着自己很勇敢,不把晋军放在眼里,他穿着漂亮的锦袍绣甲,坐着金色的战车,让士兵们都拉满弓等着,说:“看我的马跑到哪里,就一起射箭。” 一声鼓响,他驾车直接冲进晋军的阵营。箭像飞蝗一样,晋军死了很多人。解张的手肘接连被两支箭射中,血流到车轮上,他还是忍着痛,勉强拉着缰绳。郤克正在击鼓进军,也被箭射中了左胁,血溅到鞋子上,鼓声一下子慢了下来。解张说:“军队的耳目,在于中军的旗帜和鼓声,三军都跟着它们进退。您受伤了还没死,不能不努力作战!”郑邱缓也说:“张侯说得对!生死有命!”郤克于是又拿起鼓槌连续击鼓,解张赶着马,冒着箭雨前进。郑邱缓左手拿着盾牌,保护郤克,右手拿着戈杀敌。左右两边一起击鼓,鼓声震天。 晋军以为本阵胜利了,都争着往前冲,气势像排山倒海一样,齐军抵挡不住,大败而逃。韩厥看到郤克伤得很重,说:“元帅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全力追赶齐侯!”说完,他带着自己的部队驾车去追,齐军纷纷四散逃跑。齐顷公绕着华不注山逃跑。韩厥远远看到金色的战车,就拼命追赶。逢丑父对邴夏说:“将军你赶紧突围,去搬救兵,我来代替你驾车。”邴夏就下车走了。晋军越来越多,把华不注山围了三层。 逢丑父对齐顷公说:“情况危急了!主公快把锦袍绣甲脱下来给我穿,我假装成主公。主公穿上我的衣服,在旁边拿着缰绳,迷惑晋军。如果有危险,我就替主公去死,主公就可以逃脱了。”齐顷公听了他的话,换好衣服。快到华泉的时候,韩厥的车已经到了马前。韩厥看到穿着锦袍绣甲的人,以为是齐侯,就伸手抓住马的缰绳,拜了两拜,磕头说:“我国国君因为不能拒绝鲁、卫两国的请求,派我们来向贵国问罪。我韩厥有幸在军队里,愿意为您驾车,带您到我们国家去!”丑父假装口渴说不出话来,把瓢递给齐侯说:“丑父给我去取点水来。” 齐侯下车,假装到华泉取水,水取来后,又说水脏,要换干净的。齐侯就绕着山的左边逃走了,正好碰到齐国将领郑周父驾着副车过来,郑周父说:“邴夏已经被晋军抓住了!晋军势力很大,只有这条路兵少,主公快上车!”他把缰绳递给齐顷公,齐顷公上车逃走了。韩厥先派人报告晋军说:“已经抓住齐侯了!”郤克很高兴。 等韩厥把丑父献上来的时候,郤克一看说:“这不是齐侯!”郤克以前出使过齐国,认识齐侯。韩厥却不认识,所以被丑父骗了。韩厥生气地问丑父:“你是谁?”丑父回答:“我是车右将军逢丑父。要找我的国君,刚才到华泉取水的就是。”郤克也生气地说:“军法规定:‘欺骗三军的人,罪该处死!’你冒充齐侯,欺骗我们军队,还想活命吗?”他命令左右的人:“把丑父绑起来杀了!”丑父大喊:“晋军听我说一句话,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代替国君承担危险的人了。我逢丑父让国君免于危险,现在却要被杀了!” 郤克听了,让人解开他的绳子,说:“人都忠诚于自己的国君,我杀了他不吉利。”让人把他放在后面的车上。有个叫潜渊居士的人写了一首诗:“绕山戈甲密如林,绣甲君王险被擒。千尺华泉源不竭,不如丑父计谋深。”后来人们把华不注山叫做金舆山,就是因为齐侯的金舆曾经停在这里。 齐顷公逃脱后回到本营,想起逢丑父救他的恩情,又坐着轻车冲进晋军营地,去寻找丑父,这样进进出出三次。国佐、高固两员大将听说中军战败了,担心齐侯有危险,都带着军队来救驾,看到齐顷公从晋军营地出来,很惊讶地说:“主公您怎么能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亲自去冒险呢?”齐顷公说:“逢丑父为了救我陷入敌人手中,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坐立不安,所以去找他。”话还没说完,探子来报:“晋军分五路杀过来了!”国佐说:“军队士气已经受挫了,主公不能在这里久留。还是先回国坚守,等楚国的救兵来了再说吧。”齐顷公听了他的话,带着大军回到临淄去了。 郤克带着大军和鲁、卫、曹三国的军队,长驱直入,所经过的关隘都烧毁了,一直打到齐国的国都,想要灭掉齐国。齐国接下来会怎样应对如此强大的敌军呢?咱们下次再讲。 第57章 赵氏孤儿 接着上次的故事来讲。晋军追赶齐顷公,一直追到一个叫袁娄的地方,扎下营寨,准备攻打齐国都城。齐顷公心里特别慌,就把大臣们召集起来,问大家该怎么办。国佐站出来说:“我请求用纪侯的甗和玉磬去贿赂晋国,跟晋国求和。鲁国和卫国的土地,我们也还给他们。”齐顷公说:“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做,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晋国还不同意,那就只有跟他们打仗了!” 国佐就带着纪甗、玉磬这两样宝贝,直接去了晋军营地。他先见到韩厥,说明了齐顷公的想法。韩厥说:“鲁国和卫国因为齐国总是欺负他们,所以我们国君可怜他们,才来帮忙。我们国君跟齐国又没有什么仇。”国佐回答说:“我回去跟我们国君说,把侵占鲁国和卫国的土地还回去,怎么样?”韩厥说:“有中军主帅在,我不能做主。”然后韩厥带着国佐去见郤克。郤克正生着气呢,很凶地等着国佐。不过国佐说话很有礼貌。郤克说:“你们齐国马上就要灭亡了,还想用花言巧语来拖延时间吗?要是真心求和,得答应我两件事。”国佐问:“请问是哪两件事?”郤克说:“第一,要萧君同叔的女儿到晋国来做人质;第二,必须让齐国境内的田垄都改成东西方向。万一以后齐国违背盟约,我们杀了人质,攻打你们国家,车马从西边到东边,就可以一直走了。”国佐听了很生气,说:“元帅你错了!萧君的女儿不是别人,是我们国君的母亲,就像晋国国君的母亲一样。哪有国君的母亲去别的国家做人质的道理?至于田垄的方向,都是顺着地势来的,如果只因为晋国就改变,这和亡国没什么两样。元帅这样刁难,是不是不想答应议和了?”郤克说:“就算不答应你议和,你能把我怎么样?”国佐说:“元帅不要太欺负齐国了!齐国虽然小,但是也有上千辆战车,大臣们自己的战车也有好几百辆。现在只是打了一次败仗,还没有损失太多。元帅要是一定不答应,那就请让我们收拾剩下的士兵,和元帅在城下决战!一次打不赢,还可以再打;两次不行,还能打第三次。要是三次都输了,整个齐国就都是晋国的了,何必非要人质和田垄改向呢?我走了!”说完,就把甗和磬扔在地上,向郤克行了个礼,很有气势地走出了营地。 季孙行父和孙良夫在营帐后面听到了他们的话,出来对郤克说:“齐国很恨我们,肯定会拼命跟我们打的。打仗没有一直赢的,不如答应他们求和吧。”郤克说:“齐国的使者已经走了,怎么办呢?”行父说:“可以追回来呀。”于是他们就驾着快马,追了十里路,好不容易把国佐拉回来,又带回了晋营。郤克让国佐和季孙行父、孙良夫见面,然后说:“我怕做不好这件事,得罪我们国君,所以不敢轻易答应。现在鲁国和卫国的大夫都一起请求,我不能不听,我答应你们。”国佐说:“元帅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希望能结盟来表示诚信。齐国承认朝拜晋国,并且归还侵占鲁国和卫国的土地。晋国答应退兵,不侵犯齐国。我们各自立下誓书。”郤克让人取来牲血,大家一起歃血结盟,然后就分开了。晋国还把逢丑父放回了齐国。齐顷公让逢丑父做了上卿。晋国、鲁国、卫国、曹国的军队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宋朝的学者评论这个盟约,说郤克仗着胜利就骄傲,提出的要求不恭敬,惹得国佐生气,虽然达成了和解回去了,但根本不能让齐国人真心信服。 晋军回到晋国,献上打败齐国的战利品。晋景公表扬了在鞍地之战中立功的郤克等人,还赏赐给他们更多的土地。晋国又重新组建了新的上、中、下三军:让韩厥做新中军元帅,赵括辅佐他;巩朔做新上军元帅,韩穿辅佐他;荀骓做新下军元帅,赵旃辅佐他。他们的爵位都升为卿。从这以后,晋国就有了六军,又开始兴盛起来,想要重新当诸侯的盟主。司寇屠岸贾看到赵氏家族又强大起来,心里更嫉妒了。他整天找赵氏的毛病,在晋景公面前说坏话。还和栾氏、郤氏两家关系很好,让他们做自己的帮手。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齐顷公因为打了败仗觉得很耻辱,就去慰问战死士兵的家属,关心百姓,治理国家,一心想要报仇。晋国的君臣担心齐国来攻打,又会失去盟主的地位,就假装说齐国很恭敬、很听话,让各国把侵占齐国的土地都还回去。可是从这以后,诸侯们觉得晋国不讲信用,慢慢地都不再拥护晋国了。这是后来的事。 再来说说陈国的夏姬。夏姬嫁给连尹襄老后,还不到一年,襄老就去邲地打仗了。夏姬就和襄老的儿子黑要私通。后来襄老战死了,黑要因为贪恋夏姬的美貌,都不去把父亲的尸体找回来,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夏姬觉得很丢脸,就想借着迎回襄老尸体的名义,回到郑国去。申公屈巫偷偷地贿赂夏姬身边的人,让他们告诉夏姬:“申公很爱慕你,如果夫人早上回到郑国,申公晚上就来娶你。”他还派人对郑襄公说:“夏姬想回到自己的国家,你为什么不去接她呢?”郑襄公真的就派人去接夏姬了。楚庄王问大臣们:“郑国人来接夏姬是什么意思呢?”只有屈巫回答说:“夏姬想要安葬襄老的尸体,郑国人愿意帮忙,觉得能做到,所以才让夏姬回去。”庄王说:“尸体在晋国,郑国怎么能得到呢?”屈巫说:“荀罃是荀首的爱子,他被楚国俘虏了,荀首很想念他。现在荀首刚当上中军副帅,他和郑国大夫皇戍关系很好,肯定会让皇戍帮忙,在楚国和晋国之间调解,用王子和襄老的尸体来换回荀罃。郑国因为邲地之战,害怕晋国来讨伐,也会借着这个机会讨好晋国,肯定是这样的。”话还没说完,夏姬就进宫向楚王辞行,哭着说要回郑国的原因:“如果找不到尸体,我发誓不回楚国!”楚庄王很可怜她,就答应了。 夏姬刚走,屈巫就写信给郑襄公,请求娶夏姬做自己的妻子。郑襄公不知道楚庄王和公子婴齐也想娶夏姬,他觉得屈巫在楚国很受重用,想和他结成亲家,就接受了屈巫的聘礼,楚国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屈巫又派人到晋国,告诉荀首,让他用二尸换回荀罃,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荀首写信给皇戍,让他帮忙说和。楚庄王想把儿子公子谷臣的尸体换回来,就把荀罃放回晋国,晋国也把王子和襄老的尸体给了楚国。楚国人都相信屈巫的话,没有怀疑他有别的想法。后来晋国攻打齐国,齐顷公向楚国求救,正好楚国刚办丧事,没有马上出兵。后来听说齐军大败,国佐已经和晋国结盟了。楚共王说:“齐国跟着晋国,是因为楚国没有去救他们,不是齐国自己愿意的。我应该为齐国去攻打卫国和鲁国,来洗刷鞍地之战的耻辱。谁能帮我把这个意思告诉齐侯呢?”申公屈巫马上说:“我愿意去!”共王说:“你这次去要经过郑国,顺便约郑国的军队,在冬十月十五那天,在卫国境内攻打齐国,把这个时间告诉齐侯就行了。” 屈巫领了命令回家,假装说要去新邑收税,先把家属和财物装了十几辆车,陆续运出城外。自己坐着一辆轻便的马车在后面,飞快地向郑国跑去,去传达楚王出兵的时间。到了郑国后,他就和夏姬在馆舍里成亲了,他们两个可高兴了!有一首诗说:“佳人原是老妖精,到处偷情旧有名。采战一双今作配,这回鏖战定输赢。” 夏姬在枕边问屈巫:“这件事你告诉楚王了吗?”屈巫就把庄王和公子婴齐想娶她的事说了一遍:“我为了夫人,费了好多心思,今天终于能在一起了,我这辈子的心愿也满足了!我不敢回楚国了,明天我们找个别的地方安身,一起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夏姬说:“原来是这样。你既然不回楚国了,那去齐国的命令怎么办呢?”屈巫说:“我不去齐国了。现在能和楚国抗衡的,只有晋国,我们去晋国吧。” 第二天,屈巫写了一封表章,交给随从,寄给楚王,然后就和夏姬一起逃到晋国去了。晋景公因为晋国被楚国打败了,觉得很耻辱,听说屈巫来了,高兴地说:“这是上天把这个人赐给我啊!”当天就封屈巫做大夫,还赐给他邢地做采邑。屈巫就不再姓屈,改姓巫,名字叫臣,到现在人们还叫他申公巫臣。巫臣就在晋国安心地住下了。 楚共王接到巫臣的表章,打开一看,上面大概写着:“郑国国君把夏姬嫁给我,我没办法拒绝。怕大王怪罪,就暂时住在晋国。出使齐国的事,希望大王另派好人去。死罪!死罪!”共王看了表章,非常生气,把公子婴齐、公子侧叫来,让他们看。公子侧说:“楚国和晋国是世仇,现在巫臣跑到晋国,这是背叛,不能不讨伐。”公子婴齐也说:“黑要和他母亲私通,也是有罪的,应该一起讨伐。”共王听了他们的话,就让公子婴齐带兵去抄没巫臣的家族,让公子侧带兵去抓住黑要杀了。这两家的财产,都被这两个将领分了享用。巫臣听说自己的家族被杀了,就写信给这两个将领,大概说:“你们因为贪婪和谗言侍奉国君,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一定会让你们在路上疲于奔命,不得好死!”婴齐他们把信藏起来,没有让楚王知道。 巫臣给晋国出主意,让晋国和吴国交好,还把战车作战的方法教给吴国人。他让自己的儿子狐庸留在吴国做行人,负责晋国和吴国之间的通信,使者来来往往不断。从这以后,吴国的势力越来越强,兵力也越来越强大,把楚国东边的属国都抢过来了。寿梦还自己称王了。楚国的边境经常被吴国侵犯,没有安宁的时候。后来巫臣死了,狐庸又恢复了屈姓,就留在吴国做官,吴国让他做相国,把国家政事都交给他管。 冬十月,楚王让公子婴齐做大将,和郑国的军队一起攻打卫国,把卫国的城郊都破坏了。然后又转去攻打鲁国,军队驻扎在杨桥这个地方。仲孙蔑请求贿赂他们。于是鲁国搜罗了国内的能工巧匠和一百个织女、针女,献给楚军,楚军才答应结盟退兵。晋国也派人邀请鲁侯一起攻打郑国,鲁成公又答应了。周定王二十年,郑襄公去世了,他的世子费继位,就是郑悼公。因为和许国争田界,许君向楚国告状,楚共王觉得许君有理,就派人去责备郑悼公。郑悼公很生气,就背叛楚国,投靠晋国了。这一年,郤克因为箭伤没有好好调养,左臂就残疾了,于是他告老退休,不久就去世了。栾书代替他做了中军元帅。第二年,楚公子婴齐带兵攻打郑国,栾书去救郑国。 这个时候,晋景公因为齐国和郑国都服从晋国了,就有点骄傲起来。他很宠信屠岸贾,整天就知道打猎喝酒,又像晋灵公的时候一样了。赵同、赵括和他们的哥哥赵婴齐关系不好,就诬陷赵婴齐淫乱,把他赶出晋国,逃到齐国去了,景公也管不了。这时候,梁山突然无缘无故地崩塌了,把河流都堵住了,三天都不通。景公让太史占卜。屠岸贾贿赂太史,让他说“刑罚不公平”。景公说:“我从来没有乱用刑罚,怎么会不公平呢?”屠岸贾说:“所谓刑罚不公平,就是该判重的判轻了,该判轻的判重了,都是不公平。赵盾在桃园杀了灵公,这都写在史书上了,是不能赦免的罪,成公没有杀他,还让他管理国家政事。一直到现在,逆臣的子孙在朝中到处都是,怎么能惩戒后人呢?而且我听说赵朔、赵原、赵屏等,仗着自己家族人多,想要谋反。楼婴想劝阻,被赶出去逃到国外了。栾氏、郤氏两家,害怕赵氏的势力,不敢说话。梁山崩塌,是上天想让主公为灵公伸冤,惩罚赵氏的罪过。”景公自从邲地之战后,就讨厌赵同、赵括专横,就被屠岸贾的话迷惑了。他问韩厥,韩厥说:“桃园的事,和赵盾有什么关系?何况赵氏从赵成季以来,世世代代对晋国有大功。主公怎么能听小人的话,怀疑功臣的后代呢?”景公心里还是不踏实。又问栾书、郤锜。这两个人之前收了屠岸贾的嘱托,就含糊其辞,不肯为赵氏辩解。景公就相信了屠岸贾的话,觉得是真的。于是把赵盾的罪写在木板上,交给屠岸贾说:“你好好去处理,不要惊动国人!” 韩厥知道屠岸贾的阴谋,晚上就到下宫,告诉赵朔,让他赶紧逃走。赵朔说:“我父亲因为抵抗先君的诛杀,就背上了恶名。现在屠岸贾奉了国君的命令,一定要杀我,我怎么敢逃避呢?但是我的妻子有身孕了,马上就要生了,如果生个女孩就算了,如果有幸生个男孩,还能延续赵氏的香火。 这一点血脉,希望将军一定要想办法保全,我就算死了也像活着一样。”韩厥哭着说:“我受赵宣孟的大恩,才有今天,我们就像父子一样。今天我很惭愧自己力量太小,不能杀了那个坏人!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尽力去做。但是坏人蓄谋已久,一旦发动,就会玉石俱焚,我有力量也没地方用。现在还没发动,为什么不把公主偷偷送到公宫,躲开这场大祸呢?以后公子长大了,也许还有报仇的机会。”赵朔说:“多谢将军教导!”两个人流着泪告别了。 赵朔偷偷地和庄姬约定:“如果生个女孩就叫文,如果生个男孩就叫武,女孩没什么用,男孩可以报仇。”他只把这件事告诉了门客程婴。庄姬从后门坐上温车,程婴护送,直接进了王宫,去找她的母亲成夫人了。他们夫妻分别的痛苦,就不用多说了。 等到天亮,屠岸贾亲自带着士兵,包围了下宫。把景公写的罪板,挂在大门上,说:“奉国君的命令来讨伐逆臣。”然后把赵朔、赵同、赵括、赵旃各家的老幼男女,全都杀了。赵旃的儿子赵胜,当时在邯郸,逃过一劫;后来听说家里出事了,就逃到宋国去了。当时杀得尸体到处都是,血流满了院子。 屠岸贾数了数人数,单单没有看到庄姬。他说:“公主不重要,但是听说她怀孕要生孩子了,万一要是生个男孩,留下这个逆种,肯定会后患无穷。”有人报告说:“半夜有一辆温车进了王宫。”屠岸贾说:“肯定是庄姬。”他马上进宫去告诉晋侯,说:“逆臣一家,都已经杀光了,只有公主进了王宫。请主公决定怎么办!”景公说:“我的姑姑是母亲夫人最爱的人,不要追究了。”屠岸贾又说:“公主怀孕要生了,万一生个男孩,留下逆种,等他长大了,肯定会报仇,又会像桃园的事一样,主公不能不考虑啊!”景公说:“要是生个男孩就杀了。”屠岸贾就整天派人去打听庄姬生孩子的消息。 过了几天,庄姬果然生了一个男孩。成夫人吩咐宫里的人,假装说生的是女孩。屠岸贾不相信,想派自己家里的奶妈进宫去查验。庄姬很慌张,和她母亲成夫人商量,就说生的女孩已经死了。这时候,景公整天就想着玩乐,国家大事都交给屠岸贾,随便他怎么做。屠岸贾也怀疑生的不是女孩,而且也没死,就亲自带着女仆,在宫里到处找。庄姬就把孤儿放在裤子里,对着天祈祷说:“上天如果要灭绝赵氏,孩子你就哭;如果赵氏还有一线生机,孩子你就不要出声。”等到女仆拉着庄姬,搜她的房间,什么也没找到,裤子里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屠岸贾虽然当时出宫了,可心里还是很怀疑。有人说:“孤儿可能已经被送出宫门了。”屠岸贾就在宫门口悬赏:“有人能告发孤儿的下落,就赏他千金;知道却不说的,就和窝藏反贼一样,全家都要被斩首。”还吩咐宫门上的人仔细盘查进出的人。 赵盾有两个很忠心的门客,一个是公孙杵臼,一个是程婴。之前听说屠岸贾包围了下宫,公孙杵臼就约程婴一起去赴死。程婴说:“他假借着国君的命令,说是来讨伐逆贼,我们和他们一起死,对赵氏有什么好处呢?” 公孙杵臼说:“我知道没什么用,但主人有难,我不敢逃避死亡。”程婴说:“庄姬有孕,如果是男孩,我和你一起保护他;要是不幸生的是女孩,那时候再死也不晚。”等听到庄姬生的是女孩,公孙杵臼哭着说:“难道上天真的要灭绝赵氏吗?”程婴说:“还不能确定,我去查查看。”于是他送了很多礼物给宫女,让宫女给庄姬送信。庄姬知道程婴很忠义,就偷偷写了个“武”字传出来。程婴看到后,心里暗暗高兴,说:“公主果然生的是男孩!” 屠岸贾在宫里没找到孤儿,程婴就对公孙杵臼说:“赵氏的孤儿在宫里,没被找到,这是上天保佑!但这只能瞒一时。以后要是事情泄露了,屠岸贾肯定还会来搜查。必须想个办法,把孤儿偷偷送出宫,藏到远的地方,才能保证安全。”公孙杵臼想了半天,问程婴:“抚养孤儿长大和为赵氏去死,哪个更难?”程婴说:“死很容易,抚养孤儿长大可就难了。” 公孙杵臼说:“那你去做难的事,我来做容易的,怎么样?”程婴问:“你有什么计划?”公孙杵臼说:“要是能找到别人的婴儿,假装是赵氏孤儿,我抱着他到首阳山中去,你就去告发,说孤儿藏在那里。屠岸贾得到假的孤儿,真的孤儿就能保住了。”程婴说:“婴儿容易找。但必须先把真的孤儿偷偷送出宫,才能保全。”公孙杵臼说:“将领里只有韩厥受赵氏的恩情最深,可以把偷送孤儿的事托付给他。”程婴说:“我刚生了一个儿子,和孤儿出生的时间差不多,可以代替他。但是你因为藏孤的罪,肯定会被杀,你先我而去,我怎么忍心呢?”说着就不停地哭起来。公孙杵臼生气地说:“这是大事,也是好事,哭什么呢?”程婴这才止住眼泪,离开了。半夜的时候,程婴把自己的儿子抱给公孙杵臼。然后就去见韩厥,先把“武”字给韩厥看,然后说了公孙杵臼的计划。韩厥说:“姬氏正在生病,让我找医生。你要是能哄得屠岸贾亲自去首阳山,我自有办法救出孤儿。” 程婴就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屠司寇想要找到赵氏孤儿,为什么在宫里找呢?”屠岸贾的门客听到了,就问他:“你知道赵氏孤儿在哪里吗?”程婴说:“要是给我千金,我就告诉你。”门客就带他去见屠岸贾,屠岸贾问他的姓名。程婴回答说:“我姓程名婴,和公孙杵臼一起侍奉赵氏。公主生下孤儿后,就派人把孤儿抱出宫门,托付给我们两人藏起来。我怕以后事情暴露,有人为了得到千金的赏赐去告发,我就会全家被杀,所以才来告诉你。”屠岸贾问:“孤儿在哪里?”程婴说:“请让左右的人退下,我才敢说。”屠岸贾就让左右的人都退下。程婴说:“在首阳山深处,赶快去还能找到,不然很快就会逃到秦国去了。不过必须大夫您亲自去。其他人大多和赵氏有交情,不能轻易托付。”屠岸贾说:“你跟我一起去,如果是真的就重重赏你,如果是假的你就死定了。”程婴说:“我刚从山里来,肚子很饿,希望能给我点吃的。”屠岸贾就给他酒食。程婴吃完后,又催屠岸贾赶快出发。 屠岸贾带着三千家兵,让程婴在前面带路,直接向首阳山走去。走了好几里路,路很偏僻,看到溪边有几间草房,柴门紧紧关着。程婴指着说:“这就是公孙杵臼和孤儿住的地方。”程婴先敲门,公孙杵臼出来迎接,看到有很多士兵,就装作很慌张要逃跑的样子。程婴大声说:“你别跑,司寇已经知道孤儿在这里了,亲自来拿,快把孤儿交出来!”话还没说完,士兵就把公孙杵臼绑起来去见屠岸贾。屠岸贾问:“孤儿在哪里?”公孙杵臼耍赖说:“没有。”屠岸贾让人搜查他家,看到一个房间锁得很严实。士兵打开锁,走进房间,房间很暗。隐隐约约听到竹床上传来小孩的哭声。把小孩抱出来,穿着漂亮的襁褓,就像富贵人家的孩子。公孙杵臼一看到,就想抢过来,可是被绑着动不了。他就大骂说:“程婴你这个小人!以前下宫之难的时候,我约你一起死,你说:‘公主有孕,如果死了,谁来保护孤儿!’现在公主把孤儿托付给我们两人,藏在这山里,你和我一起商量做事,却又贪图千金的赏赐,偷偷去告发。我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怎么报答赵宣孟的大恩呢?”不停地骂程婴是小人。程婴满脸羞愧,对屠岸贾说:“为什么不杀了他?”屠岸贾下令:“把公孙杵臼斩首!”然后自己把孤儿扔在地上,一声啼哭后,孤儿就被摔成了肉饼,真可怜!有个老爷爷写了一首诗:“一线宫中赵氏危,宁将血胤代孤儿;屠奸纵有弥天网,谁料公孙已售欺?” 屠岸贾去首阳山抓孤儿的时候,城里到处都在传这件事,有人为屠家高兴,有人为赵家叹息。宫门口的盘查也放松了。韩厥让自己的心腹门客,假装成民间医生,进宫看病,把程婴传来的“武”字,贴在药囊上。庄姬看到后,就明白了意思。医生看完脉,说了些怀孕生孩子的套话,庄姬看到身边的宫女都是自己人,就把孤儿包起来放在药囊里。孩子哭了起来,庄姬摸着药囊祈祷说:“赵武,赵武!我们一家的大仇,都在你这个小生命身上,出宫的时候,千万不要哭!”刚说完,孤儿的啼哭声就停止了。走出宫门的时候,也没有人盘问。韩厥得到孤儿后,就像得到了宝贝一样,把他藏在很深的房间里,让奶妈喂养,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屠岸贾回到府里,要赏给程婴千金。程婴推辞说不要。屠岸贾说:“你本来就是为了得到赏赐才告发的,为什么又不要了?”程婴说:“我做赵氏的门客很久了,现在杀了孤儿来保全自己,已经很不道义了,怎么还敢要很多钱呢?如果您念我有一点功劳,希望能用这些钱来安葬赵氏一门的尸体,也算是表达我对主人的一点心意。”屠岸贾很高兴地说:“你真是个讲信义的人!赵氏的尸体,你可以随便去收殓安葬。就把这些钱给你做安葬的费用。”程婴就拜谢接受了。他把赵氏各家的骸骨都收起来,用棺材装殓好,分别葬在赵盾的墓旁边。事情做完后,又去感谢屠岸贾。屠岸贾想留他在自己身边做事,程婴流着泪说:“我一时贪生怕死,做了不道义的事,没脸再见到晋国人,我要到远方去生活了。”程婴告别了屠岸贾,去见韩厥。韩厥把奶妈和孤儿交给程婴。程婴把孤儿当成自己的儿子,带着他偷偷躲进盂山藏起来。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做藏山,就是因为藏了孤儿才得名的。 过了三年,晋景公到新田游玩,看到那里土地肥沃,水源甘甜,就把国都迁到那里,叫做新绛。原来的国都就叫故绛。百官都来朝贺,景公在内宫设宴,招待大臣们。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侍从们正要点蜡烛。忽然刮来一阵怪风,吹进堂里,特别冷,在座的人都吓得发抖。一会儿,风过去了,景公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大鬼,身高一丈多,头发拖到地上,从门外走进来,挥舞着手臂大骂说:“上天啊!我的子孙有什么罪,你要杀了他们?我已经向上帝告状了,来取你的命!”说完,拿着铜锤来打景公。景公大叫:“群臣救我!”拔出佩剑想砍那个鬼,不小心砍到了自己的手指,群臣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去抢剑。景公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你们猜猜景公的命运会如何呢?咱们下次再讲。 第58章 百步穿杨的典故 咱们接着上次的故事讲。晋景公被那个蓬头大鬼打了之后,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上。内侍把他扶到内室,好久才醒过来。大臣们都很不开心,就散了。景公的病越来越严重,起不来床了。身边有人说:“桑门大巫能在白天看到鬼,为什么不把他找来呢?”桑门大巫接到晋侯的召见,刚走进寝室的门,就说:“有鬼!”景公问:“鬼长什么样?”大巫回答说:“头发乱蓬蓬的,身高一丈多,用手拍着胸口,看起来很生气。”景公说:“你说的和我看到的一样,说我冤枉杀了他的子孙,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大巫说:“是先世有功的大臣,他的子孙被祸害得最惨的那个。”景公很惊讶地说:“难道是赵氏的祖先吗?”屠岸贾在旁边,马上说:“这个巫是赵盾的门客,所以故意借着这个来为赵氏喊冤,主公不要相信他。”景公沉默了很久,又问:“鬼可以赶走吗?”大巫说:“鬼很生气,赶走也没用。”景公说:“那我的病会怎么样呢?”大巫说:“我冒死直说,恐怕您吃不到新收的麦子了。”屠岸贾说:“麦子就在这个月成熟,您虽然生病了,但是精神还不错,怎么会这样呢?如果主公能吃到新麦,你就得死!”他不让景公说话,就把大巫呵斥出去了。 大巫走了以后,景公的病更重了,晋国的医生来看,都不知道是什么病,不敢开药。大夫魏锜的儿子魏相跟大家说:“我听说秦国有两个很有名的医生,高和、高缓,他们跟扁鹊学过医,能明白阴阳的道理,擅长治疗各种内外病症,现在是秦国的太医。要治好主公的病,只有他们才行。为什么不去请他们来呢?”大家说:“秦国是我们的仇国,怎么会派好医生来救我们的国君呢?”魏相又说:“帮助有困难的国家,分担灾祸,这是邻国之间很好的事情。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愿意去试试,一定把名医请到晋国来。”大家说:“如果能这样,全朝的人都要感谢你了!” 魏相当天就收拾行李,坐着轻便的马车,连夜赶往秦国。秦桓公问他来做什么。魏相说:“我们国君不幸得了重病,听说贵国有很好的医生高和、高缓,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我特地来诚恳地请求,希望能救我们国君。”桓公说:“晋国不讲道理,多次打败我们的军队,我们国家虽然有好医生,怎么能去救你们的国君呢?”魏相很严肃地说:“您这话不对!秦国和晋国是相邻的国家,以前我们献公和你们穆公结为亲家,关系很好,世世代代都很亲近。你们穆公先接纳了惠公,后来又有韩原之战;接着接纳了文公,却又有汜南的背盟。两国的友好关系不能一直保持,都是因为你们。文公去世后,穆公又错听了孟明的话,欺负我们襄公年幼弱小,出兵崤山,袭击我们的属国,自己遭到失败。我们抓住了秦国的三个元帅,赦免了他们没有杀,可你们很快就违背誓言,夺取了我们的王官。灵公、康公的时候,我们一攻打崇国,你们就攻打晋国。到我们景公向齐国问罪的时候,您又派杜回发动救齐的军队。失败了不知道改正,胜利了不知道停止,抛弃友好,寻找仇恨,都是秦国做的。您想想:是晋国先侵犯秦国呢?还是秦国先侵犯晋国呢?现在我们国君生病了,想向邻国借医生来治病,大臣们都说:‘秦国和我们关系太差了,肯定不会答应。’我说:‘不是这样。秦国国君多次做事不当,怎么知道他心里不后悔呢?我这次来,是想借贵国医生的手来修复先君的友好关系。’您如果不答应,那大臣们对秦国的猜测就对了!邻国之间有互相帮助的情谊,您却放弃了;医生有救人的心,您却违背了。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好。”秦桓公看到魏相说得很激动,分析得很清楚,不知不觉就对他产生了敬意,说:“大夫用正确的道理责备我,我怎么敢不听呢?”就下令让太医高缓去晋国。魏相谢了恩,和高缓一起离开雍州,连夜向新绛赶来。有一首诗说:“婚媾于今作寇仇,幸灾乐祸是良谋。若非魏相澜翻舌,安得名医到绛州?” 这时候晋景公病得很厉害,日夜盼着秦国医生来。忽然他梦到有两个小孩子,从自己的鼻子里跳出来,一个小孩说:“秦国的高缓是当世名医,他要是来了,用药的话,我们肯定会被伤到,怎么躲开呢?”另一个小孩说:“要是躲在肓的上面,膏的下面,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呢?”一会儿,景公就大叫心里和胸口疼,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魏相带着高缓来了,进宫给景公诊脉后,高缓说:“这个病治不好了。”景公问:“为什么?”高缓回答说:“这个病在肓的上面,膏的下面,既不能用艾灸,也不能用针刺;就算用药,药力也到不了那里。这大概是天命吧。”景公叹气说:“你说的和我的梦一样,真是好医生啊。”给了高缓很多礼物送他回去。 这时候有个小内侍叫江忠,伺候景公很辛苦,早上不小心睡着了。他梦到自己背着景公,在天上飞,醒来后就跟身边的人说了。正好屠岸贾进宫来看景公的病,听到这个梦,就向景公祝贺说:“天是明亮的,生病是阴暗的;在天上飞,就是离开阴暗走向明亮,您的病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晋侯当天也觉得胸口稍微舒服了点,听到这话很高兴。忽然有人报告:“甸人来进献新收的麦子了。”景公想尝尝,就让厨师拿一半麦子,磨成粉做成粥。屠岸贾恨桑门大巫说赵氏的冤屈,就向景公说:“之前巫说主公不能尝新麦,现在他的话不灵验了,可以把他叫来看看。”景公听了他的话,把桑门大巫叫进宫,让屠岸贾责备他说:“新麦在这里,还怕不能尝吗?”巫说:“还不知道呢。”景公变了脸色。屠岸贾说:“这个小臣诅咒,应该杀了!”就命令身边的人把他拉出去杀了。大巫叹气说:“我因为懂一点小法术,给自己招来灾祸,难道不可悲吗?”左右的人把大巫的头献上来,正好厨师把麦粥端来,这时候已经中午了。景公刚要拿起来尝,忽然肚子胀想上厕所,叫江忠:“背我去厕所。”刚放到厕所,一阵心疼,站不住脚,掉进厕所里死了。他到底还是没吃到新麦,还冤枉杀了桑门大巫,都是屠岸贾的错!上卿栾书,带着百官奉世子州蒲举行哀悼仪式,然后即位,就是晋厉公。大家议论说江忠曾经梦到背着景公上天,后来又背着景公从厕所出来,正好应了他的梦,于是就用江忠殉葬了。当时如果他不说那个梦,就不会有这个灾祸了。所以说话不小心会害了自己,一定要小心啊!因为晋景公被厉鬼打死了,晋国有很多人说赵氏很冤枉,只是因为栾氏、郤氏两家都和屠岸贾关系好,只有一个韩厥,孤掌难鸣,所以不敢为赵氏伸冤。 这时候宋共公派上卿华元到晋国来吊唁,同时祝贺新君即位。他和栾书商量,想让晋国和楚国讲和,这样就不用南北打仗,老百姓也不用受苦了。栾书说:“楚国不能相信。”华元说:“我和子重关系好,可以让他帮忙。”栾书就让自己的小儿子栾鍼和华元一起到楚国,先去见公子婴齐。婴齐看到栾鍼年轻又长得英俊,就问华元,知道他是中军元帅的儿子,想试试他的才能,就问:“你们晋国用兵的方法是怎样的?”栾鍼回答说:“整齐。”又问:“还有什么长处?”栾鍼回答:“从容。”婴齐说:“别人慌乱我们整齐,别人忙碌我们从容,怎么会打不赢呢?这两个字说得简单又全面!”从此就更加敬重栾鍼了。然后带他去见楚王,商量两国讲和的事,约定两国和平相处,保护百姓,如果有人挑起战争,鬼神会惩罚他!于是定了日期结盟。晋士燮和楚公子罢在宋国西门外歃血为盟。 楚司马公子侧因为自己没有参与商量,很生气地说:“南北很久没有互通了!子重想独占讲和的功劳,我一定要破坏它。”他知道巫臣联合吴子寿梦和晋、鲁、齐、宋、卫、郑各国大夫在钟离开会,就对楚王说:“晋、吴交好,肯定有算计楚国的心思。宋、郑都跟着他们,楚国的属国都要没了。”共王说:“我想去攻打郑国,但是西门之盟怎么办呢?”公子侧说:“宋、郑受楚国的盟誓不是一天了,就是因为不顾盟誓,才投靠晋国。现在的事,只要有利就去做,要盟誓有什么用?”共王就任命公子侧为中军元帅,令尹公子婴齐为左军元帅,右尹公子壬夫为右军元帅,自己带着亲军两广的士兵,向北出发去救郑国。他们一天走一百里,速度很快,很快就有哨兵把消息报告给晋军。士燮私下对栾书说:“国君年幼不懂国家大事,我假装害怕楚国避开他们,来让国君警醒,知道害怕,这样也许能稍微安稳点。”栾书说:“我不敢担害怕躲避的名声。”士燮回去后叹气说:“这次打仗如果失败了还好,如果胜利了,外面安宁了里面肯定会有忧患,我很担心啊。” 这时候楚兵已经过了鄢陵,晋兵不能前进,就留在彭祖冈驻扎,两边都安营扎寨。第二天是六月甲午大尽之日,也就是晦日。晦日一般不打仗,所以晋军没有做准备。五更天快结束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忽然营外喊声很大。守营的士兵急忙来报告:“楚军直接逼近我们营地,排好了阵势。”栾书很惊讶地说:“他们在我们营地前摆阵,我们军队没办法排好队列,交战可能会不利。先坚守营垒,等想好了办法再打败他们。”将领们纷纷议论,有的说选精锐士兵冲出去破阵,有的说移兵后退。这时候士燮的儿子士匄,才十六岁,听到大家讨论没有结果,就冲进中军,对栾书说:“元帅是担心没有作战的地方吗?这很容易解决。”栾书说:“你有什么办法?”士匄说:“传令牢牢守住营门,士兵在营里悄悄地把灶土都削平,井用木板盖住,不到半个时辰,就有足够的地方排阵了。在营里排好阵后,打开营垒,当成作战的通道,楚国能把我们怎么样呢?”栾书说:“井灶是军队里很重要的东西,平灶填井,怎么吃饭喝水呢?”士匄说:“先命令各军准备好干粮和干净的水,够吃一两天的,等排好阵后,把老弱士兵安排在营后另外挖井砌灶。”士燮本来不想打仗,看到自己儿子出主意,很生气,骂道:“战争的胜负是由天命决定的。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敢在这里乱说话?”就拿起戈要赶他走。将领们把士燮抱住,士匄才跑掉。栾书笑着说:“这个小孩子的智慧,比范孟还厉害呢。”于是就听从了士匄的计划,让各寨多准备干粮,然后平灶掩井,摆好阵势,准备第二天交战。胡曾有一首咏史诗说:“军中列阵本奇谋,士燮抽戈若寇仇;岂是心机逊童子,老成忧国有深筹。” 再说楚共王直接逼近晋营摆阵,他以为能出其不意,晋军肯定会慌乱。可是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动静,他就问太宰伯州犁:“晋兵坚守营垒不动,你是晋国人,肯定知道原因。”州犁说:“请大王登上轈车看看。”楚王登上轈车,让州犁站在旁边。楚王问:“晋兵有的在左边跑,有的在右边跑,是为什么呢?”州犁回答说:“是在召集军吏。”楚王说:“现在又都聚在中军了。”州犁说:“是在商量计谋。”又看了看说:“忽然张开帐篷是为什么?”州犁说:“是在虔诚地向先君祈祷。”又说:“现在又撤掉帐篷了。”回答说:“要发布军令了。”又问:“军中为什么很喧哗,尘土飞扬呢?”回答说:“他们因为没办法排好队列,要填井平灶,腾出作战的地方。”又问:“车都套上马了,将士都上车了。”回答说:“要排阵了。”又问:“上车的人为什么又下来了?”回答说:“要打仗了,先向神祈祷。”又问:“中军看起来很强大,他们的国君在吗?”回答说:“栾氏、范氏家族,簇拥着国君排阵,不能轻视。”楚王知道了晋国的情况,就告诫军中,准备第二天交战的事情。楚降将苗贲皇也在晋侯旁边,他献计说:“自从令尹孙叔敖去世后,楚国军政没有规律。两广的精兵很久没有挑选更换了,很多士兵老得不能打仗了。而且左右两军的元帅不和。这一战,楚国可能会失败。”有一首诗说:“楚用州犁本晋良,晋人用楚是贲皇。人才难得须珍重,莫把谋臣借外邦。” 这一天,两军都坚守营垒对峙,没有交战。楚将潘党在营后试射红心,连着射中三箭,将领们都大声夸赞。正好养繇基来了,将领们说:“神箭手来了!”潘党生气地说:“我的箭法为什么不如养叔?”养繇基说:“你只能射中红心,没什么稀奇的;我的箭能百步穿杨!”将领们问:“什么是百步穿杨?”繇基说:“曾经有人在杨树上标记一片叶子,我在百步之外射它,正好射中叶子的中心,所以叫百步穿杨。”将领们说:“这里也有杨树,可以试试吗?”繇基说:“为什么不可以。”将领们很高兴地说:“今天能看到养叔的神箭了!”于是拿墨在杨树枝上标记一片叶子,让繇基在百步之外射,箭射出去后没有掉下来。将领们过去看,箭被杨树枝挂住了,箭头正好穿过叶心。潘党说:“一箭射中是偶然!要是照我说的,标记三片叶子,你依次射中,才是高手。”繇基说:“恐怕不一定能做到,试试吧。”潘党在杨树上高低不同的地方,标记了三片叶子,写上“一”“二”“三”。养繇基也看清楚了,退到百步之外,把三支箭也标上“一”“二”“三”的序号,依次发射,依次射中,一点差错都没有。将领们都拱手说:“养叔真是神人啊!”潘党虽然心里暗暗称奇,但还是想显示自己的本事,就对繇基说:“养叔的箭法,可以说是很巧妙了!但是杀人还是要靠力气,我的箭能穿透几层坚硬的铠甲,也给大家试试。”将领们都说:“想看。”潘党让随行穿铠甲的士兵,脱下铠甲,叠到五层。将领们说:“够了。”潘党又让加两层,一共是七层。将领们想:“七层铠甲,差不多有一尺厚,怎么能射得穿呢?”潘党让人把七层坚硬的铠甲,绷在箭靶上。他也站在百步之外,拉起黑雕弓,拿着狼牙箭,左手像托着泰山,右手像抱着婴儿,瞄准得很正,用力射出去。只听到“扑”的一声,喊道:“射中了!”只见箭在铠甲上,没有掉下来,大家上前去看,一起大声喝彩:“好箭,好箭!”原来弓的力量很大,这枝箭直接穿透了七层坚硬的铠甲,就像钉子钉东西一样,穿得很牢固,摇都摇不动。潘党脸上很得意,叫士兵把铠甲和箭一起拿下来,想在营里到处炫耀。养繇基说:“先别动!我也射一箭,不知道怎么样?”将领们说:“也要看看养叔的神力。”繇基拿着弓,想射又停下。将领们说:“养叔为什么不射?”繇基说:“只是像这样穿透铠甲,没什么稀罕的,我有个送箭的方法。”说完,搭上箭,嗖的射出去,喊道:“正好!”这枝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正好把潘党那枝箭从铠甲的另一边顶出去了。繇基这枝箭,还是穿在铠甲的孔里。将领们看了,都惊讶得伸出舌头。潘党这才心服口服,感叹道:“养叔的箭术真是妙啊,我比不上!”史书记载,楚王曾在荆山打猎,山上有只通臂猿,很擅长接箭。楚兵把它重重包围,楚王命令身边的人射箭,都被猿猴接住了。于是把养繇基叫来。猿猴听到繇基的名字,就开始哀号。等繇基到了,一箭就射中猿猴的心脏。他真不愧是春秋第一神箭手,名不虚传。潜渊有一首诗说:“落乌贯虱名无偶,百步穿杨更罕有。穿札将军未足奇,强中更有强中手。” 将领们说:“晋、楚两国对峙,我们大王正在用人的时候,两位将军有这么神奇的箭术,应该报告给大王,好东西可不能藏着。”于是命令士兵把箭穿透铠甲抬到楚共王面前,养繇基和潘党一起过去。将领们把两人先后比赛射箭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楚王:“我们国家有这么厉害的神箭手,还怕什么晋军百万呢?”楚王却生气地说:“打仗要靠计谋取胜,怎么能靠一箭的侥幸呢?你这么自负,以后肯定会因为箭术而死!”把繇基的箭都收走了,不许他再射。养繇基羞愧地退下了。 第二天五更,两军都敲响战鼓进军。晋上军元帅郤锜攻打楚左军,和公子婴齐对阵。下军元帅韩厥攻打楚右军,和公子壬夫对阵。栾书和士燮各自率领本部兵马,在中军保护国君,与楚共王和公子侧对阵。这边晋厉公乘坐的战车,郤毅驾车,栾鍼担任车右将军,郤至等人率领新军,作为后队接应。那边楚共王出阵。按照惯例,上午应该乘坐右广的战车,可右广的将领是养繇基,共王因为怪繇基夸口自己的箭术,就没有乘坐右广,而是乘坐了左广。彭名驾车,屈荡担任车右将军。郑成公率领本国的兵马作为后队接应。 厉公头戴冲天凤翅盔,身披蟠龙红锦战袍,腰悬宝剑,手提方天大戟,乘坐着金叶包裹的戎辂车。右边是栾书,左边是士燮,打开军门,冲向楚阵。谁知道阵前有一片泥沼,黎明的时候,没有看清楚,郤毅驾车很勇猛,一下子把晋侯的车轮陷进泥沼里,马走不动了。楚共王的儿子熊茷,年轻好勇,率领前队,看到晋侯的车陷住了,就驾车飞快地赶来。这边栾鍼急忙跳下车,站在泥沼里,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把车轮抬起,车能动了,一步步从泥沼里出来。那边熊茷快要赶到了。这时候栾书的军马也到了,大声喊道:“小将不得无礼!”熊茷看到旗帜上有“中军元帅”的字,知道是大军,吓了一跳,回车就走,被栾书追上,活捉了。楚军看到熊茷被抓,一起赶来救援。正好士燮带兵杀出,后队郤至等人也都到了,楚兵担心有埋伏,就收兵回营了。晋兵也不追赶,各自回营。哨兵探听到楚左军很稳重,晋上军没有交战,下军交战二十多个回合,双方都有死伤,胜负不分,约定第二天再战。栾书把熊茷献上请功,晋侯想杀了他。苗贲皇说:“楚王听说他的儿子被抓,明天肯定会亲自出战,可以把熊茷囚禁在军前,来回引诱他。”晋侯说:“好。”一夜无事。 天亮后,栾书下令开营挑战,大将魏锜告诉栾书说:“我昨晚梦见天上有一轮明月,就弯弓射它,正好射中月心,射出一道金光,直泻下来。我慌忙后退,不小心失足,陷进营前的泥沼里,突然惊醒。这是什么征兆呢?”栾书分析说:“周王室同姓的诸侯是日,异姓的诸侯是月。射中月亮,肯定是楚君。但是泥沼是黄泉之地,退进泥沼,也不是好兆头。将军一定要小心!”魏锜说:“如果能打败楚国,就算死了也不遗憾!”栾书就答应让魏锜去挑战。楚将工尹襄出来应战。没打几个回合,晋兵推出囚车,在阵前往来。楚共王看到他的儿子熊茷被囚禁在阵中,急得怒火中烧,连忙叫彭名策马向前,去抢囚车。魏锜看到了,撇下尹襄,直接去追楚王,搭起一支箭,嗖的射去,正好射中楚王的左眼。潘党奋力抵抗,保护楚王回车。楚王忍着痛拔出箭,眼珠随着箭镞一起出来,扔在地上。有个小士兵捡起来献上说:“这是龙睛,不能扔掉。”楚王就把它放在箭袋里。晋兵看到魏锜得手,一起冲上去。公子侧带兵拼死抵抗,救走了楚共王。郤至围住了郑成公,多亏郑成公的车夫把大旗藏在弓袋里,郑成公才逃脱。这时候楚王非常生气,急忙叫神箭将军养繇基快来救驾。养繇基听到召唤,急忙赶来,身边却没有一支箭。楚王就抽出两支箭给他说:“射中我的是那个绿袍虬髯的人,将军为我报仇。将军箭术高超,想来不用很多箭。”繇基接过箭,飞车冲进晋阵,正好看到绿袍虬髯的人,知道是魏锜。大骂道:“你有什么本事,竟敢射伤我的主公?”魏锜刚要答话,繇基的箭已经射到,正好射中魏锜的脖子,魏锜趴在弓袋上死了。栾书带兵夺回他的尸体。繇基剩下一支箭,交还给楚王,奏道:“仰仗大王的威灵,已经射死绿袍虬髯的将领了。”共王很高兴,亲自脱下锦袍赏赐给他,还赐给他狼牙箭一百支。军中都称他为“养一箭”,意思是不用第二箭就能取胜。有一首诗说:“鞭马飞车虎下山,晋兵一见胆生寒;万人丛里诛名将,一矢成功奏凯还。” 晋兵紧紧追赶楚兵,养繇基搭箭拉弓,站在阵前,晋兵追来就被他射死,晋兵不敢再逼近。楚将婴齐、壬夫听说楚王中箭,都来接应,混战一场,晋兵才退去。栾鍼看到令尹的旗号,知道是公子婴齐的军队,就向晋侯请求说:“我以前奉命出使楚国,楚令尹子重问我晋国用兵的方法,我用‘整暇’二字回答。现在混战没有看到整齐,各自退兵也没有看到从容。我想派使者带着酒去献给他们,来实现以前说的话。”晋侯说:“好。”栾鍼就派使者拿着酒壶,到婴齐的军中,说:“我们国君缺少人手,命令我担任持矛车右,所以不能亲自来犒劳您,让我代他敬您一杯酒。”婴齐想起以前“整、暇”的话,感叹道:“小将军真是记忆力好啊!”接受了酒壶,对着使者喝了酒,对使者说:“明天在阵前,当面感谢。”使者回去把话告诉栾鍼。栾鍼说:“楚王中箭了,他们的军队还不肯退,怎么办呢?”苗贲皇说:“检查车辆,补充士兵,喂饱战马,磨快兵器,修整战阵,加固队列,鸡叫就吃饱饭,决一死战,还怕什么楚国呢?”这时候郤犨、栾黡从鲁国、卫国请来援兵回来了,说两国各起兵来相助,已经在二十里之外了。楚国的间谍探听到这个消息,报告给楚王。楚王大惊失色,说:“晋兵已经很多了,鲁、卫两国又来,怎么办呢?”立刻叫身边的人召中军元帅公子侧来商议。你们猜猜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咱们下次再讲。 第59章 赵氏复兴 咱们接着上次的故事讲。楚中军元帅公子侧平常特别爱喝酒,一次能喝好多好多,喝醉了能睡一整天不醒。楚共王知道他这个毛病,每次出兵打仗,都告诫他不许喝酒。这次晋、楚两军对峙,有大事要办,公子侧就滴酒未沾。那天,楚王中箭回到营地,又羞又怒。公子侧就进言说:“两军现在都很疲劳了,明天暂且休息一天,让我好好想想办法,一定要为主公洗刷这个耻辱。”公子侧回到中军帐,坐到半夜,也没想出好办法。 他有个小侍从叫谷阳,很受公子侧宠爱。看到主帅愁眉苦脸,谷阳知道他藏着好酒,就暖了一杯端进来。公子侧一闻,惊讶地说:“是酒吗?”谷阳知道主人想喝,又怕别人说,就骗他说:“不是酒,是椒汤。”公子侧明白他的意思,一口就喝光了,觉得香甜可口,美妙极了!就问:“还有椒汤吗?”谷阳说:“还有。”谷阳只说是椒汤,一杯接一杯地给公子侧斟满。公子侧好久没喝酒了,嘴里不停地说:“好椒汤!你这小家伙真贴心!”端来就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醉倒在座位上。 楚王听说晋军下令鸡鸣时分出战,而且鲁、卫两国的援兵也到了,急忙派内侍去召公子侧来,一起商量应对的策略。谁知道公子侧醉得死死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扶也扶不起来。只闻到一股酒臭味,知道他喝醉了,就回去报告楚王。楚王一连派了十几个人去催,催得越急,公子侧睡得越香。小侍从谷阳哭着说:“我本来是心疼元帅才送酒给他,谁知道反而害了他!楚王要是知道了,我肯定活不成,不如逃跑吧。” 这时候楚王见司马不来,没办法,只好召令尹婴齐来商量。婴齐本来就和公子侧关系不好,就上奏说:“我早就知道晋兵势力强大,不一定能打赢,所以一开始就不想救郑国,这次出兵都是司马的主张。现在司马贪杯误事,我也没办法。不如趁夜悄悄撤军,还能避免战败的耻辱。”楚王说:“虽然这样,可是司马醉倒在中军帐,肯定会被晋军抓住,这对国家的羞辱可不小。”于是召来养繇基说:“靠你的神箭,把司马护送回国吧。”当下暗暗传令,全军拔营起寨,郑成公亲自率兵护送出境,只留下养繇基断后。繇基心想:“等司马酒醒,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命令身边的人把公子侧扶起来,用皮带绑在车上,喝令队伍前进,自己率领三百名弓弩手,慢慢地撤退。 天亮后,晋军出营挑战,发现楚营空无一人,才知道楚军已经逃走了。栾书想要追击,士燮极力反对。侦察兵报告说:“郑国到处都严密防守。”栾书估计郑国也打不下来,就凯旋而归。鲁、卫两国的军队,也各自回国了。 公子侧走了五十里路,才渐渐酒醒。感觉身子被绑着,大声喊道:“谁把我绑起来了?”身边的人说:“司马喝醉了,养将军怕您坐车不稳,所以才这样。”于是急忙把皮带解开。公子侧眼睛还迷迷糊糊的,问道:“现在车马往哪里走?”身边的人说:“是回去的路。”又问:“为什么要回去?”身边的人说:“昨晚楚王多次召见司马,司马醉得起不来。楚王担心晋军来战,没人抵挡,已经撤军了。”公子侧大哭着说:“这小子害死我了!”急忙叫谷阳,谷阳已经逃走,不知道去哪里了。楚共王走了二百里,没发现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他怕公子侧畏罪自杀,就派人传话说:“以前子玉大夫战败,我的先君不在军中;这次的战争,罪过在我,和司马没关系。”婴齐怕公子侧不死,又派人对公子侧说:“以前子玉大夫战败的事,司马是知道的。就算我们大王不忍心杀你,你还有什么脸面再统领楚军呢?”公子侧叹息着说:“令尹用大义责备我,我怎么敢贪生怕死呢?”于是就上吊自杀了。楚王不停地叹息。这是周简王十一年的事。有一首诗说:“眇目君王资老谋,英雄谁想困糟邱?竖儿爱我翻成害,谩说能消万事愁。” 咱们再来说说晋国这边。晋厉公打败楚国回到朝廷,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变得更加骄傲奢侈。士燮预料晋国肯定会出乱子,心情郁闷,生了重病,也不肯医治,只让太祝向神祈祷,只求早点死去。不久就去世了。他的儿子范匄继承了他的职位。当时胥童能说会道,很会讨好国君,最受厉公宠幸。厉公想让他当卿,可是没有空缺的职位。胥童就上奏说:“现在三郤都掌握着兵权,家族势力大,做事很专断,将来肯定会有不轨的行为,不如除掉他们。如果除掉郤氏家族,就会有很多职位空出来,主公可以随意挑选喜欢的人来担任,谁敢不听从呢?”厉公说:“郤氏谋反的证据不明确,杀了他们恐怕群臣不服。”胥童又上奏说:“鄢陵之战的时候,郤至已经围住了郑君,后来他们两辆战车靠在一起,私下交谈了很久,然后就解除包围放走了郑君。这中间肯定有和楚国勾结的事情。只要问问楚公子熊茷,就知道真相了。”厉公就命令胥童去召熊茷。 胥童对熊茷说:“公子想回楚国吗?”熊茷回答说:“非常想,就是没办法回去!”胥童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送你回去。”熊茷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胥童就凑到他耳边说:“如果见到晋侯,问起郤至的事,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回答……”熊茷答应了。胥童就把他带到内朝去见晋厉公。晋厉公让身边的人都退下,问:“郤至有没有和楚国私下勾结?你要如实说,我就放你回国。”熊茷说:“请恕臣无罪,臣才敢说。”厉公说:“我就是要你说实话,怎么会怪罪你呢?”熊茷说:“郤氏和我国的子重关系很好,经常有书信往来,说:‘晋侯不信任大臣,荒淫享乐没有节制,老百姓都很怨恨,他不是我们的好君主。人们更怀念襄公,襄公有个孙子叫周,现在在京师。以后如果南北交战,要是不幸战败了,我们就拥戴孙周来侍奉楚国。’只有这件事我知道,其他的就没听说了。”按说晋襄公的庶长子叫谈,自从赵盾拥立灵公后,谈就躲到周地,在单襄公门下。后来谈生了一个儿子,因为是在周地出生的,所以取名叫周。当时灵公被杀死后,人们怀念文公,所以迎接公子黑臀即位。黑臀传位给欢,欢传位给州蒲。到现在,州蒲荒淫放纵没有儿子,人们又开始怀念襄公。所以胥童让熊茷提起孙周,来动摇厉公的想法。熊茷还没说完,胥童就接口说:“怪不得上次鄢陵之战,郤犨和婴齐对阵的时候,一箭都不发,他们勾结的事情很明显了。郤至故意放走郑君,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主公如果不信,为什么不派郤至去周王室报告胜利的消息,派人暗中监视他,如果真有阴谋,肯定会和孙周私下见面。”厉公说:“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就派郤至去周王室献楚捷。 胥童暗中派人告诉孙周说:“晋国的大权,一半在郤氏手里,现在温季来王都献捷,你为什么不见见他呢?以后你要是能回到晋国,也有个照应。”孙周觉得有道理。郤至到了周王室,公事办完后,孙周就到公馆去拜访他。难免详细地询问晋国的事情,郤至都一一告诉他,两人谈论了半天就分别了。厉公派人探听回来,把情况报告给他。熊茷说的果然是真的。厉公就有了除掉郤氏的想法,只是还没有行动。 有一天,厉公和女人们喝酒,急着要吃鹿肉。派寺人孟张去市场买鹿,可是市场上正好没有。郤至从郊外打猎回来,车上载着一头鹿,从市场经过。孟张也不说清楚,就把鹿抢走了。郤至非常生气,弯弓搭箭,把孟张射死,又夺回了鹿。厉公听说后,生气地说:“季子太欺负我了!”于是召来胥童、夷羊五等一群宠臣一起商量,想要杀了郤至。胥童说:“杀了郤至,郤锜、郤犨肯定会反叛,不如一起除掉他们。”夷羊五说:“我们的私兵和公家的甲士,加起来大概有八百人,奉主公的命令在夜里率领他们去,趁他们没有防备,肯定能成功。”长鱼矫说:“三郤家的甲士,比公宫的还多,如果打不赢,会连累主公的。现在郤至兼任司寇的职位,郤犨又兼任士师,不如假装打官司,找机会刺杀他们,你们带兵接应就行了。”厉公说:“好办法!我派力士清沸魋帮助你。” 长鱼矫打听三郤那天在讲武堂议事,就和清沸魋各自用鸡血涂在脸上,装作打架斗殴的样子,带着锋利的刀,互相扭打着来到讲武堂,诉说冤屈。郤犨不知道是计,走下座位来问。清沸魋假装禀报事情,靠近郤犨,抽出刀刺向他,刺中了他的腰,郤犨倒在地上。郤锜急忙拔出佩刀来砍清沸魋,却被长鱼矫拦住,两人在堂下打起来。郤至趁机跑出去,上车逃跑。清沸魋又给郤犨补了一刀,郤犨肯定活不成了,就来和长鱼矫一起围攻郤锜。郤锜虽然是武将,可是清沸魋力大无穷,长鱼矫又年轻灵活,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两个人呢,也被清沸魋刺倒了。长鱼矫看到郤至跑了,说:“不好了!我去追他。”也是三郤命中注定要在同一天死去,郤至正跑着的时候,遇到胥童、夷羊五率领着八百甲士赶来,嘴里一起喊着:“晋侯有旨,只捉拿谋反的郤氏,不能放走了!”郤至看到情况不妙,回车想走,正好撞见长鱼矫。长鱼矫一跃上车。郤至本来就心慌,来不及还手,被长鱼矫乱砍,头就被砍下来了。清沸魋把郤锜、郤犨的头也都砍下来,提着三颗血淋淋的首级,朝宫门走去。有一首诗说:“无道君昏臣不良,纷纷嬖幸擅朝堂。一朝过听谗人语,演武堂前起战场。” 上军副将荀偃听说本帅郤锜在演武堂遇到刺客,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立刻驾车入朝,想去奏明国君讨伐刺客。中军元帅栾书也不约而同地来到朝门,正好遇到胥童带兵过来。栾书、荀偃非常生气,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作乱,原来是你们这些小人!宫廷禁地威严,甲士谁敢靠近?还不赶快散开!”胥童也不答话,就对士兵们喊道:“栾书、荀偃和三郤同谋反叛,甲士们给我一起拿下,重重有赏!”甲士们奋勇向前,围住了栾书、荀偃,把他们直接带到朝堂上。厉公听说长鱼矫等人办事回来了,立刻升殿。看到甲士们乱哄哄的,吓了一跳,问胥童说:“罪人已经杀了,士兵们为什么还不散开?”胥童上奏说:“抓住了叛党栾书、荀偃,请主公裁决!”厉公说:“这件事和栾书、荀偃没关系。”长鱼矫跪在晋侯的膝前,悄悄上奏说:“栾、郤两家功劳地位相当,荀偃又是郤锜的部将。三郤被诛,栾、荀二氏肯定不会安心,不久就会有为郤氏报仇的事情。主公今天不杀他们两个人,朝廷就不会太平。”厉公说:“一天之内杀了三位卿,又牵连到其他家族,我不忍心啊!”于是赦免了栾书、荀偃的罪,让他们官复原职。栾书、荀偃谢恩回家。长鱼矫叹息着说:“主公不忍心杀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可不会不忍心对主公下手啊!”立刻逃到西戎去了。 厉公重重赏赐了甲士,把三郤的尸首挂在朝门示众三天,才允许改葬。郤氏家族在朝中为官的人,暂时免去死罪,全部罢官回乡。任命胥童为上军元帅,代替郤锜的职位,任命夷羊五为新军元帅,代替郤犨的职位,任命清沸魋为新军副将,代替郤至的职位。楚公子熊茷被释放回国。胥童成为卿后,栾书、荀偃觉得和他共事很耻辱,常常称病不上朝。胥童仗着晋侯的宠爱,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有一天,厉公和胥童到宠臣匠丽氏家游玩。匠丽氏家在太阴山南面,离绛城二十多里,厉公在那里住了三晚都不回来。荀偃私下对栾书说:“国君无道,您是知道的。我们称病不上朝,目前虽然能暂时安稳,以后胥童等人要是起了疑心,又诬陷我们心怀怨恨,恐怕三郤的灾祸,最终也会落到我们头上,不能不考虑啊。”栾书说:“那怎么办呢?”荀偃说:“大臣应该以国家为重,君主为轻。现在国家的军队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如果做一件大事,另立一位贤明的君主,谁敢不听从呢?”栾书说:“事情能成功吗?”荀偃说:“龙在深渊的时候,人很难看到它;等它离开深渊到了陆地上,小孩子都能制服它。国君在匠丽氏家游玩,三晚不回,就像离开深渊的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栾书叹息着说:“我家世代忠于晋国,今天为了国家的存亡,出此下策,后代肯定会说我是弑君的叛逆,我也没办法推脱啊!”于是商量好假装病好了,要去见晋侯议事。预先派牙将程滑带领三百名甲士,埋伏在太阴山左右。 两人到匠丽氏家拜见厉公,上奏说:“主公不理朝政出去游玩,三天不回来,臣民们都很失望,我们特地来迎接主公回朝。”厉公没办法,只好起身回朝。胥童在前面带路,栾书、荀偃在后面跟着。走到太阴山下,一声炮响,伏兵四起。程滑先把胥童砍死。厉公大吃一惊,从车上摔了下来。栾书、荀偃命令甲士把厉公抓住。在太阴山下驻扎军队,把厉公囚禁在军中。栾书说:“范、韩二氏,以后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应该假传君命召见他们。”荀偃说:“好。”于是派两辆飞车,分别去召士匄、韩厥两位将领。使者到士匄家,士匄问:“主公召我有什么事?”使者回答不上来。士匄说:“事情很可疑。”立刻派心腹手下,去打听韩厥去不去。韩厥先以生病为由推辞了。士匄说:“智者所见略同啊。”栾书见士匄和韩厥都不来,问荀偃:“这件事怎么办?”荀偃说:“您已经骑虎难下了,还想下来吗?”栾书点头表示明白。当天晚上,命令程滑给厉公送去一杯毒酒,厉公喝了就死了。就在军中为厉公举行葬礼,葬在翼城东门之外。士匄、韩厥突然听说国君死了,一起出城奔丧,也不问国君是怎么死的。 葬礼结束后,栾书召集各位大夫商量立君的事。荀偃说:“三郤死的时候,胥童诽谤说他们想拥立孙周,这是一种预言。灵公死在桃园,襄公就绝后了,这是天意,应该去迎接孙周回来当国君。”群臣都很高兴。栾书就派荀罃去京师,迎接孙周回来当国君。孙周当时十四岁,聪明过人,志向和谋略都很出众。见荀罃来迎接,问清楚情况后,当天就辞别单襄公,和荀罃一起回晋国。走到清原这个地方,栾书、荀偃、士匄、韩厥等一班卿大夫都来迎接。孙周说:“我在外国漂泊,本来都不指望能回到家乡,更没想到能当国君。但国君之所以尊贵,是因为能发号施令。如果只是有名无实,还不如没有国君。你们肯听从我的命令,就从今天开始,如果不愿意,你们可以另选他人侍奉。我可不想空有国君的名号,像晋厉公那样。”栾书等都吓得浑身发抖,再次下拜说:“群臣愿意侍奉贤明的君主,怎敢不听从您的命令!”退下之后,栾书对大臣们说:“新君可不像以前的国君,我们得小心谨慎地侍奉。” 孙周进入绛城,先到太庙朝拜,然后继承晋侯之位,就是晋悼公。即位第二天,就当面斥责夷羊五、清沸魋等人迎合国君作恶的罪行,命令侍从把他们推出朝门斩首,他们的家族也都被驱逐到国外。又把晋厉公的死,归罪于程滑,将他在集市上处以车裂之刑。栾书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觉。第二天,就告老退休,推荐韩厥接替自己。不久,栾书因惊吓忧虑生病去世。悼公早就听说韩厥很贤能,就任命他为中军元帅,接替栾书的职位。 韩厥借着谢恩的机会,私下向悼公奏言说:“我们都依靠先世的功劳,才能在国君身边侍奉。但先世的功劳,没有比赵氏更大的。赵衰辅佐文公,赵盾辅佐襄公,都能竭尽忠诚,使晋国建立威望,成为霸主。不幸的是灵公昏庸无道,宠信奸臣屠岸贾,谋杀赵盾,赵盾出逃才幸免于难。灵公后来遭遇兵变,被杀死在桃园。景公即位后,又宠信屠岸贾。屠岸贾欺负赵盾已死,假称赵氏谋反,追查治罪,把赵氏家族都灭绝了,臣民们都很愤怒,至今心中不平。幸运的是赵氏有遗孤赵武还活着,主公如今赏功罚罪,大力整顿晋国政务,既然已经处罚了夷羊五等人,怎么能不追念赵氏的功劳呢?”悼公说:“这件事我也听先辈们说过,现在赵氏在哪里呢?”韩厥回答说:“当时屠岸贾追查赵氏孤儿非常急迫,赵盾的门客公孙杵臼和程婴,公孙杵臼假装抱着孤儿,甘愿被杀,来使赵武脱险;程婴把赵武藏在盂山,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悼公说:“你可为我把他们找来。”韩厥奏道:“屠岸贾还在朝中,主公必须秘密行事。”悼公说:“我知道了。”韩厥出宫门,亲自驾车,前往盂山迎接赵武。程婴驾车,他们当初从故绛城出来,如今从新绛城进去,城郭都不一样了,心中十分感伤。韩厥带着赵武进入内宫,朝拜悼公。悼公先藏在宫中,假装生病。 第二天,韩厥率领百官进宫问安,屠岸贾也在其中。悼公说:“你们知道我的病是怎么回事吗?只因为功劳簿上有一件事不清楚,所以心中不快。”大夫们磕头问道:“不知功劳簿上哪件事不清楚呢?”悼公说:“赵衰、赵盾,两代人都为国家立下大功,怎么忍心断绝他们的家族祭祀呢?”众人齐声回答说:“赵氏灭族,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主公虽然追念他们的功劳,可是没有人可以立为赵氏之后了。”悼公就把赵武叫出来,让他一一拜见各位将领。将领们问:“这个小公子是谁呀?”韩厥说:“这就是所谓的赵氏孤儿赵武。以前被杀的赵氏孤儿,其实是门客程婴的儿子。”屠岸贾这时吓得魂飞魄散,像呆子、醉汉一样,趴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悼公说:“这些事都是屠岸贾干的,今天不诛灭他的家族,怎么能安慰赵氏冤魂于地下呢?”喝令左右:“把屠岸贾绑出去斩首!”又命令韩厥和赵武,率领军队包围屠岸贾的住宅,不论老少全部杀掉。赵武请求得到屠岸贾的首级,到赵朔的墓前祭奠。国内的人没有不拍手称快的。有一首诗说:“岸贾当时灭赵氏,今朝赵氏灭屠家。只争十五年前后,怨怨仇仇报不差!” 晋悼公杀了屠岸贾后,就在朝堂上召见赵武,为他举行加冠礼,任命他为司寇,接替屠岸贾的职位。把以前赵氏的田地俸禄,全部归还给他。又听说程婴很有义气,想任命他为军正。程婴说:“当初我没有死,是因为赵氏孤儿还没有成人。现在已经为赵家恢复官职,报了仇,我怎么能自己贪图富贵,让公孙杵臼独自去死呢?我要到地下去报答公孙杵臼!”于是自刎而死。赵武抱着他的尸体痛哭,请求晋侯,用隆重的礼仪安葬他,与公孙杵臼合葬在云中山,称为“二义”冢。赵武为他服丧三年,来报答他的恩德。有一首诗说:“阴谷深藏十五年,裤中儿报祖宗冤;程婴杵臼称双义,一死何须问后先?” 再说悼公立了赵武后,就把赵胜从宋国召回,把邯郸又还给了赵家。又大规模地调整群臣的职位,贤能的人得到尊重,有才能的人得到任用。记录以前的功劳,赦免小的罪过,百官人才济济,各自称职。这里有几个有名的官员:韩厥为中军元帅,士匄为副;荀罃为上军元帅,荀偃为副;栾黡为下军元帅,士鲂为副;赵武为新军元帅,魏相为副;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为副;魏绛为中军司马;张老为候奄;韩无忌掌公族大夫;士渥浊为太傅;贾辛为司空;栾纠为亲军戎御;荀宾为车右将军;程郑为赞仆;铎遏寇为舆尉;籍偃为舆司马。百官安排妥当后,大力整顿国家政务:减免拖欠的赋税,减轻百姓负担,救济贫困,减少劳役,起用被废弃的人才,照顾鳏寡孤独,百姓们非常高兴。宋国、鲁国等国家听说后,都来朝拜晋国。只有郑成公因为楚王为他被箭射伤眼睛,心中感激,不肯侍奉晋国。 楚共王听说晋厉公被杀死,脸上露出喜色,正想着要为楚国报仇。又听说晋国新君即位,赏善罚恶,任用贤才,图谋大治,朝廷清正,内外归心,晋国的霸业即将复兴,不由得喜转忧愁。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想要去扰乱中原,使晋国不能成就霸业。令尹婴齐想不出办法。公子壬夫进言说:“中原各国中只有宋国爵位尊贵、国家强大,况且它处在晋国和吴国之间。现在要扰乱晋国的霸业,必须从宋国开始。现在宋国的大夫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五个人,和右师华元关系不好,现在出奔在楚国。如果给他们兵力,让他们去攻打宋国,夺得宋国的城邑,就封给他们,这是以敌攻敌的计策。晋国如果不救,就会失去诸侯;如果救宋,肯定会攻打鱼石,我们就可以坐观成败,这也是一个办法。”共王就采用了他的计谋。任命壬夫为大将,用鱼石等人为向导,率领大军攻打宋国。 你们猜猜这场战争结果会怎样呢?咱们下次再讲。 第60章 晋楚争雄 今天咱们来讲讲新的故事。在周简王十三年夏四月的时候,楚共王采用右尹壬夫的计谋,亲自率领大军,和郑成公一起去攻打宋国。他们让鱼石等五位大夫当向导,成功攻下了彭城,然后让鱼石等人驻守在那里,还留下三百辆战车来保卫这个地方。楚共王对这五位大夫说:“晋国现在正和吴国联合,要和楚国作对,而彭城是吴国、晋国往来的必经之路。现在我给你们留下重兵,你们要是进攻,就可以占领宋国更多的土地;要是防守,也能截断吴国和晋国的联系。你们一定要用心办事,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说完,共王就回楚国去了。 到了冬天,宋成公派大夫老佐率领军队包围彭城。鱼石带领守兵迎战,结果被老佐打败了。楚国的令尹婴齐听说彭城被围,就带兵来救援。老佐仗着自己勇猛,轻视敌人,深入楚军,结果被箭射中,死了。婴齐就乘胜进军侵犯宋国。宋成公特别害怕,就派右师华元到晋国去求救。韩厥对晋悼公说:“以前文公成就霸业,是从救援宋国开始的。现在晋国兴衰的关键,就在这一次,不能不努力啊。”于是晋悼公派出很多使者,向诸侯征兵。悼公亲自率领大将韩厥、荀偃、栾黡等人,先在台谷驻扎下来。婴齐听说晋国大军来了,就撤回楚国了。 周简王十四年,晋悼公率领宋、鲁、卫、曹、莒、邾、滕、薛八国的军队,包围了彭城。宋国大夫向戍让士兵登上轈车,向城上四面呼喊:“鱼石等背叛国君的贼人,天理不容!现在晋国率领二十万大军,要攻破这座孤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你们要是知道对错,为什么不抓住这些叛贼来投降呢?这样可以避免无辜的人被杀。”这样喊了好几遍。彭城的老百姓听了,都知道鱼石理亏,就打开城门让晋军进来了。当时楚国的守兵虽然很多,但是鱼石等人对他们不好,士兵们都不肯卖力作战。晋悼公进了城,楚国的守兵都跑散了。韩厥抓住了鱼石,栾黡、荀偃抓住了鱼府,宋国的向戍抓住了向为人、向带,鲁国的仲孙蔑抓住了鳞朱,都把他们带到晋悼公那里报功。悼公下令把这五位大夫斩首,把他们的家族安置在河东壶邱这个地方。然后晋军又去攻打郑国,问郑国的罪。楚国右尹壬夫侵犯宋国来救郑国,诸侯的军队又回师救宋,最后各自回国了。 这一年,周简王去世了,他的世子泄心即位,就是周灵王。灵王刚出生的时候,嘴上就有胡子,所以周人都叫他髭王。髭王元年夏天,郑成公病得很重,对上卿公子騑说:“楚王因为救郑国,眼睛都被箭射中了,我不敢忘记。我死了以后,你们各位大臣千万不要背叛楚国!”说完就去世了。公子騑等人拥立世子髡顽即位,就是郑僖公。 晋悼公因为郑国人还没有真心归服,就在戚这个地方大规模地会合诸侯,商量怎么办。鲁国大夫仲孙蔑献计说:“郑国地势险要的地方,没有比虎牢更厉害的了,而且那里是楚国和郑国相通的要道。如果在那里修筑城池,设置关卡,留下重兵把守,郑国肯定会归服我们。”楚国的降将巫臣也献计说:“吴国和楚国只隔着一条江,以前我去吴国出使的时候,和他们约定一起攻打楚国,吴国人多次侵扰楚国的属地,楚国人很苦恼。现在不如再派一个人,引导吴国攻打楚国,楚国东边被吴国的军队困扰,怎么还能在北边和我们争夺郑国呢?”晋悼公觉得这两个主意都不错,就都采纳了。当时齐灵公也派世子光和上卿崔杼来参加盟会,听从晋国的命令。悼公就集合九路诸侯的兵力,大规模修筑虎牢城,增加很多堡垒。大国出兵一千人,小国出兵五百人或者三百人,一起守卫这个地方。郑僖公果然很害怕,就开始和晋国讲和。晋悼公这才回国。 这时候,晋国的中军尉祁奚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请求退休。悼公问他:“谁可以接替你的职位呢?”祁奚回答说:“没有人比解狐更合适了。”悼公说:“我听说解狐是你的仇人,你为什么推荐他呢?”祁奚说:“您问的是谁能胜任,不是问我的仇人是谁。”悼公就召见解狐,还没来得及任命他官职,解狐就病死了。悼公又问:“除了解狐,还有谁呢?”祁奚回答说:“其次就是我的儿子祁午了。”悼公说:“祁午不是你的儿子吗?”祁奚说:“您问的是谁能胜任,不是问我的儿子是谁。”悼公又说:“现在中军尉的副职羊舌职也死了,你帮我一起选一个接替他的人吧。”祁奚说:“羊舌职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羊舌赤,一个叫羊舌肹,他们两个人都很贤能,您可以任用他们。”悼公听从了他的话,任命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为副职。大臣们都很佩服。 咱们再来说说另一边的事情。巫臣的儿子巫狐庸,奉晋悼公的命令,到吴国去见吴王寿梦,请吴国出兵攻打楚国。寿梦答应了,派世子诸樊为将,在江口训练军队。早就有间谍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楚国了。楚国的令尹婴齐上奏说:“吴国的军队从来没有到过楚国,如果让他们第一次进入楚国境内,以后肯定还会再来。不如先去攻打他们。”楚共王觉得有道理。婴齐就大规模检阅水军,挑选了二万名精兵,从长江出发,攻破了鸠兹。然后他想顺着江水继续向东进军。楚国的猛将邓廖进言说:“长江水流很急,前进容易,后退困难。我愿意率领一支军队先去,如果胜利了就继续前进,如果失败了也不会大败。元帅可以在郝山矶驻扎军队,观察情况变化,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婴齐觉得他的计策不错,就挑选了三百名组甲战士,三千名被练袍战士,这些人都是力气大、很勇猛的,一个人能抵得上十个人。 大小战船一共一百艘,一声炮响,船头向东出发了。早就有哨船探听到鸠兹被攻破的消息,报告给了吴国世子诸樊。诸樊说:“鸠兹已经失守了,楚国的军队肯定会乘胜向东进军,我们要做好准备。”于是他派公子夷昧率领几十艘战船,在东西梁山引诱敌人;公子馀祭在采石港埋伏军队。邓廖的军队过了郝山矶,看到梁山有战船,就奋勇前进。夷昧稍微打了一下,就假装战败向东逃走。邓廖追过采石矶,遇到诸樊的大军,刚交战了十几个回合,采石港中炮声大作,馀祭的伏兵从后面夹攻,前后的箭像雨点一样射过来,邓廖脸上中了三箭,还拔出箭继续战斗。夷昧乘坐着大战船过来了,船上都是精选的勇士,用大枪乱捣敌船,很多敌船都被打翻沉没了。 邓廖力气用尽被抓住了,他宁死不屈,最后死了。邓廖的军队能逃回去的,只有八十名组甲战士和三百名被练袍战士。婴齐害怕被治罪,还想把失败说成是胜利。谁知道吴世子诸樊乘胜进军,反而攻打楚国,婴齐大败而归,鸠兹又被吴国夺回去了。婴齐又羞又气,生了病,还没回到郢都就去世了。有一首诗说:“乘车射御教吴人,从此东方起战尘。组甲成擒名将死,当年错着族巫臣。” 楚共王就任命右尹壬夫为令尹。壬夫这个人很贪婪,向属国索要财物。陈成公受不了,就派辕侨如向晋国请求归服。晋悼公在鸡泽大规模会合诸侯,又在戚地再次会合诸侯。吴王寿梦也来参加盟会,晋国的威望大大提高了。楚共王因为失去陈国很生气,就把责任归到壬夫身上,把他杀了。任命他的弟弟公子贞,字子囊的人,代替他为令尹。子囊大规模检阅军队,出动五百辆战车攻打陈国。这时候陈成公午已经去世了,世子弱即位,就是陈哀公。陈哀公害怕楚国的兵威,又归附楚国了。 晋悼公听说后,非常生气,想要起兵和楚国争夺陈国。忽然有人报告说无终国的国君嘉父,派大夫孟乐到晋国来,献上一百个虎豹的皮。孟乐上奏说:“山戎各国,自从齐桓公征服以后,一直都很太平。最近因为燕国、秦国势力衰弱,山戎看到中原没有霸主,又开始侵犯掠夺。我们国君听说晋君很英明,要继承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所以宣扬晋国的威望和品德,山戎各国都愿意接受晋国的盟约。所以我们国君派我来报告,希望您能决定。”晋悼公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大家都说:“戎狄这些民族没有亲情,不如攻打他们。以前齐桓公称霸,先平定山戎,然后才去征讨荆楚,就是因为戎狄的本性像豺狼一样,不用武力不能制服他们。”只有司马魏绛说:“不能攻打。现在诸侯刚刚联合起来,晋国的大业还没有确定,如果起兵攻打戎狄,楚国肯定会乘虚而入,诸侯也会背叛晋国去朝拜楚国。戎狄就像禽兽一样,诸侯才是兄弟。现在为了得到禽兽而失去兄弟,不是好办法。”晋悼公说:“可以和戎狄讲和吗?”魏绛回答说:“和戎狄讲和有五个好处:戎狄和晋国相邻,他们的土地很多都空着,他们轻视土地,看重财物,我们用财物换他们的土地,可以扩大晋国的领土,这是第一个好处;侵犯掠夺停止了,边境的百姓可以安心耕种,这是第二个好处;用德行来安抚远方的民族,不用出动兵车,这是第三个好处;戎狄侍奉晋国,周围的国家都会震动,诸侯会害怕而归服,这是第四个好处;我们没有北方的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对付南方的楚国,这是第五个好处。有这五个好处,您为什么不听从呢?” 晋悼公非常高兴,就任命魏绛为和戎的使者,和孟乐一起先到无终国,和国王嘉父商量好。嘉父就召集山戎各国,一起到无终国,歃血为盟:“现在晋侯继承霸主之位,主持中原的盟会,我们戎狄各国愿意遵守盟约,保卫北方,不侵犯、不背叛,各自保卫自己的安宁。如果有违背盟约的,天地都不会保佑!”戎狄各国接受了盟约,都很高兴,把当地的特产献给魏绛,魏绛一点都不接受。戎狄各国互相看着说:“晋国的使臣,如此廉洁!”更加敬重他了。魏绛带着盟约回去报告晋悼公,悼公非常高兴。 这时候楚国的令尹公子贞已经得到了陈国,又转移军队攻打郑国。因为虎牢有重兵把守,他不走汜水这条路,而是从许国沿着颍水过来。郑僖公髡顽非常害怕,召集六位卿大夫一起商量。这六位卿大夫是:公子騑,字子驷;公子发,字子国;公子嘉,字子孔。他们三位都是郑穆公的儿子,对于僖公来说是叔祖辈。公孙辄,字子耳,是公子去疾的儿子;公孙虿,字子蟜,是公子偃的儿子;公孙舍之,字子展,是公子喜的儿子。这三位都是郑穆公的孙子,继承父亲的爵位为卿,对于僖公来说是叔辈。这六位卿大夫都是地位很高的,一直掌管着郑国的政事。郑僖公髡顽心高气傲,对他们不太尊重,所以君臣之间一直不太和睦。上卿公子騑和僖公的矛盾尤其大。今天在商量的时候,僖公的意思是要坚守郑国,等待晋国来救援。公子騑说:“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归附楚国。”僖公说:“归附楚国,晋国的军队又会来,怎么抵挡呢?”公子騑回答说:“晋国和楚国谁会可怜我们呢?我们在这两个国家之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归附强大的一方。以后我们可以准备好祭祀用的牛羊和玉帛,在边境等待,楚国来了就和楚国结盟,晋国来了就和晋国结盟。两个大国互相争斗,肯定会有一方失败。强弱分出来以后,我们就归附强大的一方来保护百姓,不也可以吗?”僖公不同意他的计划,说:“像你说的这样,郑国每天都要等着结盟,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僖公想要派使者到晋国去求援。各位大夫害怕违背公子騑的意思,都不肯去。僖公很生气,就自己去了。当天晚上,他住在驿舍里。公子騑派门客埋伏在那里把他刺杀了,然后对外说僖公突然生病去世了。公子騑拥立僖公的弟弟嘉为君,就是郑简公。然后派人报告楚国说:“以前归附晋国都是髡顽的意思,现在髡顽已经死了,我们愿意听从楚国的命令,结盟罢兵!”楚国公子贞接受了盟约,就退兵了。 晋悼公听说郑国又归附了楚国,就问各位大夫:“现在陈国、郑国都背叛了,先攻打哪个国家呢?”荀罃回答说:“陈国国家小,地理位置偏僻,对晋国的霸业成败影响不大。郑国是中原的关键,自古以来要成就霸业,必须先让郑国归服。宁可失去十个陈国,也不能失去一个郑国。”韩厥说:“荀罃见识高明,有决断,能让郑国归服的,肯定是他。我年纪大了,能力也不行了,愿意把中军元帅的职位让给他。”晋悼公不同意,韩厥坚持请求,最后晋悼公才答应了。韩厥告老退休,荀罃就代替他成为中军元帅,率领大军攻打郑国。军队到了虎牢,郑国人请求结盟,荀罃答应了。等到晋军回国后,楚共王又亲自攻打郑国,郑国又和楚国结盟,楚国才回国。晋悼公非常生气,问各位大夫:“郑国人反复无常,晋军来了就归附,晋军走了又背叛,现在想要让他们真心归附,应该用什么办法呢?”荀罃献计说:“晋国不能让郑国真心归服,是因为楚国争夺得太厉害了。现在要让郑国归服,必须先让楚国疲惫,要让楚国疲惫,就要用‘以逸待劳’的计策。”晋悼公说:“什么是‘以逸待劳’的计策呢?”荀罃回答说:“军队不能多次出动,多次出动就会疲惫;诸侯不能多次被征调,多次被征调就会怨恨。国内疲惫,国外怨恨,用这样的军队去抵挡楚国,我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我请求把晋国的四军分成三部分,把各个诸侯国的军队也分配搭配好。每次只出动一部分军队,轮流出去作战,楚国进攻我们就撤退,楚国撤退我们就再进攻,用我们的一部分军队,牵制楚国的全部军队。他们想打仗打不了,想休息也休息不了,我们没有伤亡的危险,他们却有路途奔波的辛苦。我们能很快出兵,他们却不能很快赶来,这样就能让楚国疲惫,郑国也就能稳固地归服我们了。”晋悼公说:“这个计策很好!”就命令荀罃在曲梁训练军队,把四军分成三部分,确定轮流出征的制度。荀罃登上高台发布命令,高台上竖起一面杏黄色的大旗,上面写着“中军元帅智”。他本来姓荀,为什么写“智”字呢?因为荀罃、荀偃叔侄都是大将,军中都姓荀,不好区分。荀罃的父亲荀首封地在智,荀偃的父亲荀庚在晋国建立三行的时候,曾经当过中行将军,所以又用智氏、中行氏来区分。从这以后荀罃就叫智罃,荀偃就叫中行偃,军中就不会混乱了。这都是荀罃的规定。高台下面分别排列着三军: 第一军,上军元帅荀偃,副将韩起,鲁、曹、邾三国出兵跟随,中军副将范匄接应; 第二军,下军元帅栾黡,副将士鲂,齐、滕、薛三国出兵跟随,中军上大夫魏颉接应; 第三军,新军元帅赵武,副将魏相,宋、卫、郳三国出兵跟随,中军下大夫荀会接应。 荀罃传令:第一次上军出征,第二次下军出征,第三次新军出征。中军的兵将,分配好接应的任务,这样循环往复。只要能带着盟约回来报告,就算有功,而且不许和楚兵交战。公子杨干,是晋悼公的同母弟弟,才十九岁,刚刚被任命为中军戎御,他年轻气盛,还没有上过战场。听说要出兵攻打郑国,他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单独带一队人马,立刻上前杀敌。可是他没有被智罃点到,心中的一股锐气按捺不住,就自己请求当先锋,愿意拼死效力。智罃说:“我今天分军的计划,只是要快速进军、快速撤退,不以战胜敌人为目的。军队已经分配好了,小将军虽然勇猛,但是在这里用不上。”杨干坚持请求出战。荀罃说:“既然小将军一定要去,那就暂时在荀大夫的部下接应新军吧。”杨干又说:“新军被安排在第三次出征,我等不及,请求把我调到第一军部下。” 智罃没有答应。杨干仗着自己是晋侯的亲弟弟,竟然直接带着自己的部队,自成一队,排在中军副将范匄的后面。司马魏绛奉了将令正在整顿队伍,看到杨干违反命令乱了次序,立刻敲响战鼓,向众人宣告:“杨干故意违反将令,扰乱了队伍的秩序,按照军法本该斩首。念在他是晋侯的亲弟弟,暂且把他的车夫杀了,以严肃军纪。”说完就命令军校抓住杨干的车夫杀了,把首级挂在高台之下,军中顿时一片肃静。杨干一向骄纵惯了,不懂军法,看到自己的车夫被杀,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又害怕又羞愧又恼怒。他立刻驾车冲出军营,跑到晋悼公面前,哭着跪拜在地,诉说魏绛如此欺负他,他没脸再见各位将领了。 晋悼公心疼弟弟,也没细问事情的缘由,顿时大怒说:“魏绛羞辱我的弟弟,就如同羞辱我。一定要杀了魏绛,不能放过他!”于是召来中军尉副羊舌职,让他去把魏绛抓来。羊舌职进宫见到悼公说:“魏绛是个有志向有气节的人,遇到事情不逃避困难,犯了罪也不逃避刑罚,等军事行动结束,他肯定会自己来谢罪,不需要我去抓他。” 果然没过多久,魏绛就来了,右手拿着剑,左手拿着一封信,正要进宫请罪。到了午门,听说悼公要派人来抓他,就把信交给仆人,让仆人呈上去,自己则想要拔剑自杀。就在这时,有两位官员气喘吁吁地跑来,原来是下军副将士鲂和主候大夫张老。他们看到魏绛要自刎,急忙夺下他的剑说:“我们听说司马要进宫,肯定是因为杨公子的事情,所以急忙赶来,想一起向主公禀报。不知道司马为什么如此轻生呢?”魏绛就把晋侯召羊舌大夫的事情说了一遍。士鲂和张老说:“这是国家的公事,司马执法无私,何必自杀呢?不用让仆人上书了,我们愿意代您向主公启奏。”三个人一起到了宫门,士鲂和张老先进去,拜见悼公,呈上魏绛的信。悼公打开信一看,上面大致写着: “主公不认为我无能,让我担任中军司马。我听说:‘三军的命运,系于元帅;元帅的权力,在于命令。’有命令不遵守,有指挥不执行,这就是河曲之战没有成功、邲城之战失败的原因。我杀了不遵守命令的人,是为了尽到司马的职责。我知道自己触犯了主公的弟弟,罪该万死!请让我在主公身边自刎,以彰显主公对亲人的情谊。” 悼公看完信,急忙问士鲂和张老:“魏绛在哪里?”士鲂等人回答说:“魏绛害怕获罪想要自杀,我们极力劝阻了他,现在正在宫门等候治罪!”悼公惊慌地站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走出宫门,握住魏绛的手说:“我之前说的话,是出于兄弟之情。你所做的事,是为了军队的纪律。我没有教育好弟弟,让他触犯了军法,过错在我,和你没有关系,你赶快回去任职吧。”羊舌职在旁边大声说:“主公已经饶恕了魏绛的罪过,魏绛应该退下了。”魏绛于是叩谢悼公不杀之恩。羊舌职与士鲂、张老一起向悼公行礼祝贺说:“主公拥有这样奉公守法的臣子,还怕霸业不能成就吗?”四个人告别悼公一起出宫。悼公回宫后,大骂杨干:“你不懂礼法,差点让我犯错,还差点害死我的爱将!”然后派内侍把杨干押送到公族大夫韩无忌那里,让他学习礼仪三个月,才允许回来见自己。杨干满心羞愧,闷闷不乐地走了。有一首诗说:“军法无亲敢乱行,中军司马面如霜;悼公伯志方磨砺,肯使忠臣剑下亡?” 智罃制定好分军的命令后,正准备攻打郑国。这时朝廷大臣传来报告:“宋国有文书到来。”悼公拿来一看,原来是楚国和郑国互相勾结,多次出兵侵犯宋国边境,把偪阳作为向东进攻的通道,宋国因此前来告急。上军元帅荀偃请求说:“楚国得到陈国和郑国后又来侵犯宋国,目的是和晋国争夺霸主之位。偪阳是楚国攻打宋国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出兵先攻打偪阳,可以一举攻克。之前彭城之战,宋国的向戍有功,所以把偪阳封给他作为附庸,让他截断楚国的通道,这也是一个好办法。”智罃说:“偪阳虽然小,但是城池很坚固,如果围而不下,肯定会被诸侯笑话。”中军副将士匄说:“彭城之战时,我们攻打郑国,楚国就侵犯宋国来救援。虎牢之战时,我们平定郑国,楚国又侵犯宋国来报复。现在要想让郑国真心归服,必须先为巩固宋国谋划。荀偃说得对。” 荀罃说:“你们两个能保证一定可以攻克偪阳吗?”荀偃和士匄齐声回答说:“都包在我们两人身上。如果不能成功,甘愿接受军法处置!”悼公说:“伯游提出建议,伯瑕支持,还怕事情不成功吗?”于是派出第一军去攻打偪阳,鲁、曹、邾三国都出兵跟随。偪阳大夫妘斑献计说:“鲁国的军队在北门扎营,我们假装打开城门出战,他们的军队肯定会进城攻打;等他们进去一半的时候,放下悬门把他们截断。鲁国战败了,曹、邾两国肯定会害怕,晋国的锐气也会受挫。”偪阳子采用了他的计策。 鲁国将领孟孙蔑率领部将叔梁纥、秦堇父、狄虒弥等攻打北门,只见悬门没有关闭,秦堇父和狄虒弥仗着勇猛率先冲进去,叔梁纥紧随其后。突然听到城上哗啦一声,悬门朝着叔梁纥的头顶落了下来。叔梁纥立刻把手中的戈扔到地上,双手高高举起,把悬门轻轻托起。后面的军队听到鸣金声,就退了回来。秦堇父和狄虒弥两位将领担心后队有变故,急忙转身往回走。城内鼓角声大作,妘斑率领大队人马和战车,在后面追赶。远远看到一个大汉,双手托着悬门,让自己的军队退出去。妘斑非常震惊,心想:“这悬门从上面落下来,没有千斤的力气,怎么能托得住?要是冲出去,反而被他把门关了,可就糟了!”于是暂且停车观望。叔梁纥等晋军全部退出去后,大声喊道:“鲁国有名的上将叔梁纥在这里!有人想要出城的,趁我还没放手,赶紧出去!”城中没有人敢回应。妘斑弯弓搭箭,正要射他。叔梁纥双手一掀,顺势把悬门放下,悬门就落了闸口。叔梁纥回到本营,对秦堇父和狄虒弥说:“两位将军的命,可都悬在我的两只手腕上啊。”秦堇父说:“要不是鸣金,我们已经杀进偪阳城,立下大功了。”狄虒弥说:“看明天的,我要独自攻打偪阳,让大家看看鲁国人的本事。” 到了第二天,孟孙蔑整顿队伍向城上挑战,每一百人为一队。狄虒弥说:“我不需要别人帮忙,我自己一队就够了。”于是他拿来一个大车轮,用坚固的铠甲蒙在上面,紧紧地捆绑好,左手拿着当作盾牌;右手握着大戟,像飞一样跳跃前进。偪阳城上的人看到鲁将如此勇猛,就把一块布从城上垂下来,喊道:“我拉你上城,谁敢上来,才是真的勇士。”话还没说完,鲁军队中就有一位将领站出来回应:“有什么不敢!”这位将领就是秦堇父。他立刻用手抓住布,左右交替,很快就爬到了城垛口。偪阳人用刀割断了布,秦堇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偪阳城有好几丈高,要是换了别人,这一摔,就算不死,也肯定受重伤。可是秦堇父一点事都没有。城上的布又垂了下来,问道:“还敢不敢上来?”秦堇父更加大声地回答:“有什么不敢!”他借着布的力量,再次纵身而上。又被偪阳人割断布掉了下来,又是重重一摔。他刚爬起来,城上的布又垂了下来,问道:“还敢不敢?”秦堇父的声音越发响亮,答道:“不敢就不算好汉!”像之前一样抓住布往上爬。偪阳人看到秦堇父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心里有些慌了。急忙割布的时候,已经被秦堇父抓住一个人,扔到城下,摔得半死。秦堇父也随着布掉了下来,反而朝着城上喊道:“你们还敢不敢再垂布下来?”城上回应道:“已经知道将军的神勇了,不敢再垂了。”秦堇父就把断布截成三段,拿给各队的人看,大家都惊讶得直伸舌头。孟孙蔑赞叹道:“《诗经》里说:‘有力如虎。’这三位将领完全当得起啊!”妘斑看到鲁将如此凶猛,一个比一个厉害,就不敢出战了,只是吩咐军民们全力固守。 各军从夏四月丙寅日开始围攻,一直到五月庚寅日,一共二十四天,攻城的一方已经疲惫,守城的一方却还有余力。忽然天降大雨,平地上积水有三尺深,军中一片惊恐不安。荀偃和士匄担心发生水患导致变故,就一起到中军去禀报智罃,想要请求撤兵。 你们猜猜智罃会不会同意撤兵呢?咱们下次再讲。, 第61章 孙林父因歌逐献公 先来讲讲晋国的故事。晋悼公带领着诸侯的军队去攻打偪阳城,本以为城小很快就能攻克,可没想到打了二十四天都没打下来,还碰上了大雨,水都快把地淹了。荀偃和士匄这两位将领害怕军心不稳,就去跟智罃说想先回去,以后再来。智罃一听可气坏啦,把手里的小桌子都扔向他们,说:“我早就说过这城小但坚固,不容易攻下。你们自己在晋侯面前保证能拿下,还拉着我到这儿。打了这么久没效果,下点雨就想走?不行!我给你们七天时间,要是攻不下,就砍你们的头!”荀偃和士匄吓得脸都白了,回去跟手下的将士们说:“元帅下了严令,我们也给大家六天时间,要是破不了城,先斩了你们,然后我们再自杀。”大家听了都很害怕,但也只能拼命了。他们和鲁、曹、邾三国一起全力攻城,水势退了点后,荀偃和士匄亲自冲在前面,不怕城上射下来的箭和石头。从庚寅日开始打到甲午日,城里的箭和石头都用完了,荀偃率先爬上城墙,士匄接着跟上,其他各国的将士也像蚂蚁一样爬了上去,最后终于把偪阳城攻下来了。智罃把偪阳君的族人都收留在中军,这次攻城能成功,全靠智罃发脾气下了严令呢。 这一年秋天,荀会去世了,晋悼公觉得魏绛很会执法,就让他做新军副将,张老做司马。冬天的时候,晋国第二军去攻打郑国,驻扎在牛首,还增加了虎牢的守军。郑国正好发生了尉止作乱的事情,杀了好多公子。不过公孙夏和公孙侨很勇敢,带着自家的士兵把乱党打败了。栾黡想趁着郑国动乱赶紧进攻,智罃却说:“乘人之危是不道义的。”就下令暂缓进攻。后来公子嘉派人来求和,智罃答应了,等楚国公子贞来救郑国的时候,晋国军队已经退走了,郑国又和楚国结盟了,这就是“晋悼公三驾服楚”中的第一次。 第二年夏天,晋悼公因为郑国还没有真心归服,又派第三军去攻打郑国。这一次,好多国家的军队都一起去了,把郑国围了起来。郑国很害怕,又派人来求和,荀罃再次答应了,然后军队退到了宋地。郑简公还亲自到亳城之北犒劳各国军队,和荀罃歃血为盟,这是“三驾”之二。楚共王很生气,就派公子贞去秦国借兵,想一起攻打郑国。郑国的公孙舍之很聪明,他想了个办法,先去迎接楚军,还说服楚共王一起去攻打宋国,这样既能避免被楚国攻打,又能激怒晋国。郑简公同意了他的计划,公孙舍之就去和楚军会合,一起攻打宋国,抢了很多东西后就回去了。 宋国的宋平公就派向戍去晋国告状,晋悼公很生气,马上就要出兵。智罃说:“楚国去秦国借兵,是因为他们连年打仗太累了。我们一年攻打两次,楚国肯定来不了,这次一定能让郑国真心归服。”晋悼公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好多国家的军队又去郑国了,这就是“三驾”之三。郑国的公孙舍之让伯骈去和晋国求和,又让公孙良霄和太宰石獒去楚国求救。楚共王很生气,把公孙良霄和太宰石獒关了起来。晋国的军队驻扎在萧鱼,伯骈来的时候,晋悼公一开始还怀疑他是缓兵之计,后来听他说得很诚恳,就和郑简公歃血订盟了。郑简公还送了很多礼物给晋悼公,晋悼公把一些礼物赏赐给了魏绛和智罃,感谢他们的功劳。然后十二国的军队就一起回国了,从此郑国就专心跟着晋国,不敢再有二心了。 在这期间,还有其他事情哦。吴国的寿梦病得很重,他想让季札当国君,可是季札不肯。寿梦去世后,诸樊就按照父亲的遗愿,先即位,然后约定好以后把王位传给弟弟们,最后传给季札。晋悼公还派人去吊唁和祝贺呢。还有,晋将智罃、士鲂、魏相相继去世了,晋悼公重新安排了军队的将领,晋国变得更强大了。后来楚国的楚共王去世了,世子昭即位,是为康王。吴王诸樊派公子党去攻打楚国,结果公子党被楚国的养繇基射死了,吴师败还。诸樊就向晋悼公求救,晋悼公召集诸侯商量,羊舌肹说:“吴国攻打楚国是他们自己的错,不用管。秦国和我们晋国是邻国,以前关系很好,现在秦国帮楚国攻打我们,还在栎地打败了我们,我们应该先去攻打秦国。”晋悼公就派荀偃带着十二国大夫去攻打秦国。可是秦国在泾水上游放了毒药,很多士兵喝水中毒死了,各军都不敢过河。郑国的公子蟜很勇敢,他带着郑师先过河,卫大夫北宫括也跟着过河了,其他诸侯的军队也跟着前进,驻扎在棫林。荀偃下令说:“鸡鸣的时候驾车,看着我的马首方向前进!”可是下军元帅栾黡不服中行偃,他说:“打仗的事情应该大家一起商量,怎么能只看他的马首呢?我要带着我的部队回去。”副将魏绛也跟着他回去了。荀偃没办法,就只好让诸侯的军队都回国了。只有栾鍼不肯回去,他对范匄的儿子范鞅说:“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报仇,如果无功而返,太耻辱了。我们兄弟俩都在军中,不能都回去。你能和我一起去攻打秦军吗?”范鞅说:“你都不怕,我也不怕!”他们就一起冲向秦军。秦景公带着嬴詹和公子无地迎战,栾鍼和范鞅很勇敢,杀了很多秦军。可是秦军太多了,后来栾鍼战死了,范鞅好不容易逃脱了。栾黡看到范鞅一个人回来,很生气,他觉得是范鞅害死了他弟弟,就想杀了范鞅。范鞅就逃到秦国去了。秦景公很欣赏范鞅,就问他晋国的情况。范鞅说晋悼公是个贤君,晋国的大夫也都很厉害。秦景公又问晋国大夫谁会先灭亡,范鞅说栾氏会先亡,因为栾黡虽然很厉害,但是他儿子盈可能会有灾祸。后来秦景公就通过范鞅和范匄联系,让庶长武去晋国修好,还请求让范鞅回去。晋悼公同意了,范鞅就回到了晋国,晋悼公让他和栾盈都做公族大夫,还让栾黡不要记仇。从这以后,秦晋就通和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打仗。 再来讲讲卫国的故事。卫献公叫衎,他在周简王十年的时候代替父亲定公即位。可是他在居丧的时候不伤心,他的嫡母定姜就知道他以后可能守不住王位,经常劝他,他都不听。等他即位后,越来越放纵,只喜欢和那些拍马屁的人在一起,整天就知道玩乐和田猎。卫定公的时候,有个同母弟公子黑肩很受宠,还专政。黑肩的儿子公孙剽继承了爵位,很有权谋。上卿孙林父和亚卿宁殖看到卫献公这么无道,就和公孙剽结交。孙林父还偷偷和晋国拉关系,把卫国的宝贝都搬到了戚地,让他的妻子住在那里。卫献公怀疑他有叛心,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又害怕他的家族势力大,就一直忍着。 有一天,卫献公约孙林父和宁殖一起吃午饭。这两位大臣都穿着朝服在门口等着,从早上等到中午,也没有人来叫他们,宫里也没人出来。他们又饿又生气,就去敲宫门。守门的内侍说:“主公在后圃射箭呢,你们要见就自己去吧。”他们到后圃一看,卫献公戴着皮冠,正在和射师公孙丁射箭,看到他们来,卫献公也不脱皮冠,就挂着弓和他们说话,还说自己忘了约饭的事情,让他们回去,改天再约。这时候正好有鸿雁飞过,卫献公就和公孙丁打赌射鸿雁。孙林父和宁殖很生气,就回去了。孙林父说:“主公就知道玩,不尊重我们大臣,我们以后肯定会有灾祸的。”宁殖说:“他自己无道,只会害自己,不会害我们的。”孙林父说:“我想拥立公子剽当国君,你觉得怎么样?”宁殖说:“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看看情况再行动吧。”然后他们就分开了。 孙林父回家吃完饭,就连夜赶到戚邑,召集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人,准备叛乱。他先派他的长子孙蒯去见卫献公,看看情况。孙蒯到了卫国,见到卫献公,假说孙林父生病了,在河上调理,希望卫献公能原谅。卫献公还开玩笑说他父亲的病是饿的,还让人拿酒招待孙蒯,还让乐工唱歌。太师问唱什么歌,卫献公说唱《巧言》的卒章,因为他觉得孙林父住在河上,有叛乱的迹象,想用这首歌来吓唬孙蒯。师曹因为以前被卫献公惩罚过,就故意唱这首歌,想激怒孙蒯。孙蒯听了很不安,就赶紧回去了。卫献公还让他告诉孙林父要小心养病。孙蒯回去后,把事情告诉了孙林父。孙林父说:“主公很讨厌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大夫蘧伯玉是卫国的贤人,如果能让他和我一起,就一定能成功。”他就去见蘧瑗,可是蘧瑗不愿意参与,当天就逃到鲁国去了。 孙林父在邱宫聚集了很多人,准备攻打卫献公。卫献公很害怕,就派人去邱宫求和,孙林父把使者杀了。卫献公又去看宁殖,发现他已经准备好响应孙林父了。卫献公没办法,就召集了二百多个宫甲,和公孙丁一起从东门逃走,想去齐国。孙蒯和孙嘉兄弟俩带着兵在河泽追上了他们,打了一场,宫甲都逃散了,只剩下十几个人。幸好公孙丁很会射箭,保护着卫献公边战边跑。孙蒯和孙嘉不敢追得太远,就回去了。可是刚回去三里路,庾公差和尹公佗就带着兵来了,他们说奉相国的命令,一定要抓住卫献公。孙蒯和孙嘉提醒他们有个善箭的公孙丁跟着卫献公,庾公差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师傅。原来尹公佗是庾公差的徒弟,庾公差又是公孙丁的徒弟,他们都很厉害。庾公差很尊敬公孙丁,就下车拜见,还射了四箭,故意不射中卫献公和公孙丁,然后就回去了。尹公佗本来也想表现一下,可是因为庾公差是他师傅,他一开始不敢。等走到半路,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能无功而返,就又回去追卫献公了。 尹公佗快马加鞭,不多时又赶上了献公的车马。公孙丁见他去而复返,心中一凛,却也镇定自若,他将献公护在身后,张弓搭箭,目光如炬地盯着尹公佗。尹公佗深知公孙丁箭术高超,但他自恃武艺也不差,且受孙林父之命,只能硬着头皮逼近。 公孙丁瞅准时机,率先射出一箭,那箭如流星般向尹公佗飞去。尹公佗急忙侧身躲避,箭擦着他的衣衫飞过,带起一阵风声。他心中大惊,没想到公孙丁年纪虽大,箭术依旧如此凌厉。但他也不甘示弱,回敬一箭,公孙丁轻松拨开。献公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紧紧抓着公孙丁的衣角。 两人你来我往,互射数箭,一时间竟僵持不下。公孙丁边射边退,引着尹公佗逐渐远离献公。突然,公孙丁大喝一声,射出一箭,正中尹公佗的马匹。那马受惊长嘶,前蹄扬起,将尹公佗甩落在地。公孙丁趁机拉着献公,加快速度逃离。 尹公佗爬起来,望着远去的献公君臣,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此次任务已难以完成。只得牵起受伤的马,缓缓往回走。而献公在公孙丁的保护下,历经波折,终于逃到了齐国,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涯。在齐国,献公常常反思自己的过错,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治理卫国,尊重大臣。而卫国在孙林父和公子剽的掌控下,也进入了一段新的历史时期,只是这其中的纷争与动荡,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62章 晋国内部起纷争 上回说到尹公佗去追卫献公,最后被公孙丁射死了。卫献公逃到了齐国,孙林父就和宁殖一起拥立公子剽当了卫国国君,这就是殇公。他们还告诉了晋国,晋悼公问中行偃该怎么办,中行偃说卫献公无道,让他们自己折腾就行。齐灵公看到晋国不管,就想趁机当霸主,去攻打鲁国,抢了很多东西。这时候晋悼公去世了,他的儿子平公即位。鲁国又向晋国求救,荀偃说等春天再集合诸侯商量。 到了周灵王十五年,晋平公在溴梁会合诸侯,齐灵公没来,派高厚代替。荀偃很生气,想抓住高厚,高厚跑回齐国了。晋平公又派中行偃带领诸侯军队去攻打齐国。中行偃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被黄衣使者带到一个大殿,殿上有个国王,他看到晋厉公、栾书、程滑等人也在。厉公说自己被弑杀的事情,栾书说是程滑动手的,程滑又说主谋是栾书和中行偃。最后国王说栾书是首恶,五年内子孙会绝灭,厉公还拿戈打中行偃,中行偃的头掉了,他又捧着头戴上。醒来后中行偃碰到了梗阳巫者灵皋,就把梦告诉他,灵皋说冤家来了,不过东方有恶气,去攻打能胜利,但是主将会有危险。中行偃说只要能打败齐国,死也不怕。 然后中行偃带着军队过河,和诸侯在鲁济会合,一共有十二路兵马向齐国进发。齐灵公让高厚辅佐太子牙守城,自己带着崔杼、庆封等人在平阴驻扎。城南有个防门,齐灵公让析归父在那里挖了很深的壕沟防守。寺人夙沙卫说应该主动出击,或者找更险要的地方防守,可齐灵公觉得壕沟就够了。中行偃知道后,就想了个办法,他让鲁、卫的兵从须句走,邾、莒的兵从城阳走,自己带着大军从平阴进攻,还在山里布置了很多疑兵,让士兵拿着木石和土囊。到了防门,大家把木石和土囊扔到壕沟里,填平了就冲进去,齐兵死伤很多,析归父差点被抓住,逃进平阴告诉齐灵公,晋兵太厉害了。齐灵公登上巫山看敌军,看到到处都是旗帜和车马,很害怕,就想逃跑,问谁能断后。夙沙卫说他可以,但是殖绰和郭最站出来说不能让寺人殿后,他们愿意。齐灵公就让他们断后,夙沙卫很生气,就把马杀了堵住路,还用车挡住山口。 殖绰和郭最慢慢后退,到了石门隘口,发现路被堵住了。这时候晋军的州绰追来了,一箭射中殖绰的左肩,郭最想帮忙,殖绰阻止了。州绰说他是晋国名将州绰,殖绰说他们都是以勇力出名的好汉,不应该自相残杀。州绰说如果殖绰投降,他能保住殖绰的命,殖绰就和郭最投降了,他们的士兵也都投降了。州绰把他们带到中军,中行偃先把他们关起来。晋军继续向临淄进发,到了城下,围住了临淄,放火烧了外城。齐灵公很害怕,想从东门逃走,高厚阻止了他,说晋军很快就会回去,再坚持一下。 这时候郑国传来消息,说大夫公孙舍之和公孙夏发现子孔想叛国,引楚国兵来攻打郑国,楚兵已经到鱼陵了。郑简公很害怕,就把信给晋平公看,中行偃说齐国还没攻下,郑国又有危险,先回去救郑国,而且这次齐国也被吓怕了,应该不敢再侵犯鲁国了。晋平公就同意了,解围回去。诸侯走到祝阿,晋平公因为楚国的事情不开心,师旷说他可以用声音占卜,他吹律唱了《南风》和《北风》,说《南风》不竞,有危险,但是很快会有好消息。果然,没三天,公孙虿来说楚师因为下雪太冷,士兵死了很多,已经回去了,子庚也被郑简公杀了。晋平公很高兴,就带着诸侯回国了。中行偃在回去的路上,头上生了疡疽,很痛,在着雍停留,到二月的时候,疡疽溃烂,眼睛都掉了,死了。殖绰和郭最趁机逃跑,回到了齐国。范匄和中行偃的儿子荀吴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晋平公让荀吴当了大夫,范匄做中军元帅。 这年夏天五月,齐灵公生病了,崔杼和庆封把太子光从即墨接回来。庆封杀了太傅高厚,太子光杀了戎子和公子牙,齐灵公很生气,吐血死了。太子光即位,就是庄公。寺人夙沙卫跑到高唐叛乱,齐庄公去攻打,很久没攻下。高唐有个叫工偻的人很勇敢,帮夙沙卫守城,后来他给齐庄公送信,说半夜在东北角等大军登城。殖绰和郭最请求去帮忙,他们爬上城,抓住了夙沙卫,齐庄公把夙沙卫杀了,还把他的肉做成肉酱给大臣们吃。 晋国的范匄上次没打败齐国,又请求晋平公出兵。刚过黄河,听说齐灵公死了,他说不能攻打有丧事的国家,就回去了。齐国的晏婴说晋国很仁义,我们应该和他们和好,齐庄公就派人去晋国谢罪,请求结盟。晋平公在澶渊会合诸侯,范匄和齐庄公歃血为盟,大家就和平相处了。 下面再讲讲晋国栾盈的故事。栾盈是栾黡的儿子,栾氏家族很厉害,七代都是卿相,很多大臣都和栾盈关系好,他的手下也有很多厉害的人,像州绰、邢蒯、黄渊、箕遗,还有大力士督戎。栾黡的妻子栾祁,在栾黡死后,和州宾私通,栾盈发现后很生气,但是因为是母亲,就惩罚了守门的人。栾祁怕栾盈害了州宾,就去告诉父亲范匄,说栾盈要叛乱,还说栾盈说范氏父子专权,栾氏要衰落,他要和范氏作对。范鞅也在旁边帮腔,范匄就相信了,去告诉晋平公,要赶走栾氏。晋平公问阳毕,阳毕说栾书以前弑君,现在赶走栾氏可以显示国君的威严。晋平公说栾盈没有罪,赶走他不合适。阳毕说可以先赶走他的党羽,原谅栾盈,让他去筑着邑之城,如果他叛乱就有理由杀他,如果他逃跑了也没关系。晋平公就同意了,让栾盈去筑城。栾盈的朋友箕遗劝他不要去,说栾氏有很多仇人,这次可能有危险,栾盈说君命不能拒绝,如果自己无罪,别人不会害他。他就带着督戎出发了。 栾盈走了三天后,晋平公对大臣们说栾书以前有罪,现在要赶走栾氏。大臣们都同意,就把栾书的罪状公布,派阳毕去赶走栾盈和他的宗族,收回栾邑。栾乐、栾鲂带着家人,还有州绰、邢蒯都去投奔栾盈了。叔虎和箕遗、黄渊想趁夜叛乱,逃出东门。赵武的门客章铿听到消息,告诉了赵武,赵武又告诉范匄。范匄让儿子范鞅带着三百甲士去包围叔虎的家。 范鞅率领甲士迅速包围了叔虎的府邸,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叔虎等人在府内听闻外面的动静,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却也不甘坐以待毙,于是指挥着家丁们拼死抵抗。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夜空中回荡。范鞅站在府门外,高声喊道:“叔虎,你叛国谋逆,罪无可恕,还不快快投降!”叔虎在府内回应道:“范鞅,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等不过是自保而已!”双方僵持不下。 然而,范鞅带来的甲士众多,且训练有素,逐渐攻破了府门,杀进府内。叔虎虽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在混战中被范鞅斩杀。箕遗和黄渊见势不妙,想要夺路而逃,却被甲士们一一擒获。 栾盈在前往着邑的途中,得知了国内发生的变故,心中又惊又怒。他深知自己如今被诬陷,已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但他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决心要想办法为自己洗清冤屈,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栾盈加快速度赶到着邑,在那里召集了自己的旧部和一些同情他的人,开始谋划如何对抗晋国国内的势力。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强大的晋国公室和诸多家族的联合打压,但他凭借着栾氏家族在晋国多年积累的威望和自己平日里广结的人缘,还是聚集起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与此同时,晋国国内因为栾盈之事也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一些原本与栾氏家族关系密切的家族,虽然表面上不敢违抗晋平公和范氏家族的命令,但内心却对栾盈的遭遇颇为同情,他们在暗中观望,等待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而范氏家族则在范匄的带领下,四处搜捕栾盈的余党,试图彻底铲除栾氏家族的势力,以绝后患。 齐国的齐庄公得知栾盈在晋国的遭遇后,觉得这是一个削弱晋国的好机会。他派人暗中与栾盈联系,表示愿意支持他对抗晋国。栾盈得到齐国的支持后,信心大增,决定寻找时机,杀回晋国,与范氏家族一决雌雄,恢复栾氏家族昔日的荣耀与地位。 栾盈深知此举风险巨大,但为了家族的名誉与地位,他毅然决定借助齐国之力,返回晋国。在精心筹备之后,栾盈率领着一众亲信与齐国的援军,趁着夜色向晋国进发。 当他们逼近晋国边境时,晋国国内的一些栾氏旧部也开始暗中响应。他们在城中制造混乱,扰乱晋军的视线,试图为栾盈的归来创造有利条件。栾盈的军队如同一股汹涌的暗流,迅速突破了晋国的防线,向都城逼近。 晋平公得知栾盈杀回晋国,大为震惊,急忙召集范匄等大臣商议应对之策。范匄镇定自若,表示已早有防备,立刻调遣大军前去围剿栾盈。一时间,晋国境内战火纷飞,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生死较量。 栾盈身先士卒,勇猛无比,他的部下也个个奋勇杀敌,在战场上逐渐占据了上风。然而,范匄毕竟老谋深算,他一面指挥军队正面抵抗,一面派出精锐部队绕到栾盈背后,企图截断其退路,对栾盈形成合围之势。 在这危急时刻,栾盈的好友魏舒挺身而出。魏舒本就不满范氏家族的专权,他认为栾盈是被冤枉的,于是带领自己的家族私兵加入了栾盈的阵营,与栾盈并肩作战,共同对抗范匄的军队。 魏舒的加入让栾盈的军队士气大振,他们成功突破了晋军的包围,继续向都城挺进。但范匄并不甘心失败,他再次调整战略,联合了赵氏、中行氏等家族的力量,对栾盈进行了更为猛烈的反击。 双方在晋国的土地上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战争陷入了胶着状态。而此时,其他诸侯国也在密切关注着晋国的这场内乱,他们深知晋国局势的变化将会对整个春秋格局产生深远影响,有的国家蠢蠢欲动,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介入其中,分一杯羹;有的则担心战火蔓延到自己的国家,加强了边境的防御。 栾盈望着眼前惨烈的战局,心中明白,这场战斗不仅关乎自己和栾氏家族的命运,更关乎晋国的未来走向。他握紧手中的兵器,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准备迎接更为严峻的挑战,而晋国在这场内乱的洗礼下,又将何去何从呢? 栾盈与盟军奋力拼杀,他们的进攻如汹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晋军的防线。但范匄集结的联军实力不容小觑,顽强地抵挡住了栾盈的攻势。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双方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在激烈交锋中,栾盈发现联军的指挥核心所在,他亲率一队精锐,如猛虎般直扑过去,希望能打乱敌军的指挥系统,扭转战局。然而,范匄早有防备,派出了最勇猛的将领和精锐卫队守护中军。栾盈陷入了一场苦战,身边的士兵不断倒下,他自己也多处受伤,但依然咬牙坚持战斗。 此时,一直观望的楚国看到晋国陷入内乱,觉得有机可乘,便在边境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出兵入侵晋国。这一消息传来,让晋国上下人心惶惶。晋平公意识到,若不能尽快平息内乱,晋国将面临内忧外患的绝境。于是,他亲自来到前线督战,鼓舞士气,同时下令从各地紧急调集更多的军队前来支援。 栾盈得知楚国的威胁后,也明白局势对自己越发不利。他试图与范匄谈判,希望能停止内战,共同对抗外敌。但范匄对栾盈恨之入骨,坚决拒绝了他的提议,誓要将栾盈及其党羽彻底消灭。 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栾盈的得力助手督戎在战斗中表现极为英勇,他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所到之处晋军纷纷倒下。但联军人多势众,不断围攻督戎,最终督戎寡不敌众,力竭战死。 栾盈失去了督戎这员猛将,军队士气受到沉重打击。而联军趁机发起了总攻,栾盈的部队渐渐难以抵挡,开始节节败退。魏舒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存自己家族的实力,无奈之下率部退出了战斗,返回自己的封地。 栾盈带着残兵败将且战且退,最后被围困在一座孤城中。城中粮草短缺,形势岌岌可危。栾盈望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走到尽头,但他仍决心坚守到底,与这座城共存亡。 在围城多日后,联军发起了最后的强攻。栾盈和他的士兵们拼死抵抗,但终究无法抵挡联军的强大攻势。城破之日,栾盈奋勇杀敌,最终战死在乱军之中。栾盈之乱至此结束,晋国也在这场内乱中遭受了重创,国力衰退,曾经的霸主地位也开始动摇,春秋的局势也因此发生了重大变化,各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新一轮的纷争与角逐即将拉开帷幕。 第63章 范鞅的机智 话说箕遗正在叔虎家中,只等黄渊到来,打算在夜半时候一起闹事。没想到范鞅领兵把叔虎家给围住了,外面的家丁都不敢聚在一起,只能远远地看着,好多人也都悄悄散去了。叔虎顺着梯子爬到墙头上,向墙外问道:“小将军带兵到这儿来,是为啥呀?”范鞅回答说:“你平日里跟栾盈勾结在一起,现在又谋划着斩关接应他,这罪过就跟叛逆一样,我奉晋侯的命令,特地来抓你。”叔虎说:“我根本没这回事,是谁说的呀?”范鞅马上叫章铿上前,让他来作证。叔虎力气很大,搬起一块墙石,朝着章铿的脑袋就砸了过去,正好砸中,把章铿的脑袋都砸开了花。范鞅非常生气,命令军士放火攻城。叔虎着急了,对箕遗说:“咱们宁可拼了命逃出去,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被抓。”说完,叔虎就提着戟冲在前面,箕遗拿着剑跟在后面,大喊一声,冒着大火就往外冲。范鞅在火光里认出了他们俩,就叫军士一起放箭。这时候火势凶猛,根本没法躲避,何况箭就像飞蝗一样,他们俩就算本事再大,也没用了,结果双双被箭射中倒下。军士用挠钩把他们钩出来的时候,已经半死了,就把他们绑在车上。火扑灭后,只听见车轮咕噜咕噜响,火把把天都照亮了,原来是中军副将荀吴,带着本部的兵马来接应。半路上正好遇到黄渊,也把他给抓住了。范鞅和荀吴合兵一处,把叔虎、箕遗、黄渊,押到中军元帅范匄那里。范匄说:“栾盈的党羽还很多,只抓住这三个人,还不能消除祸患,得把他们都抓起来!”于是又分路去搜捕。整个绛州城闹了一整夜。到天亮的时候,范鞅抓到了智起、籍偃、州宾等人,荀吴抓到了中行喜、辛俞以及叔虎的哥哥羊舌赤、弟弟羊舌肹,都把他们关在朝门外面,等着晋平公上朝,再启奏决定怎么处置。 单说羊舌赤,字伯华;羊舌肹字叔向。他们和叔虎虽然都是羊舌职的儿子,但叔虎是庶母生的。当初叔虎的母亲,原本是羊舌夫人房里的婢女,长得特别漂亮,羊舌职想让她侍寝,夫人没答应。当时伯华、叔向都已经长大了,就劝母亲不要嫉妒。夫人笑着说:“我可不是嫉妒的人!我听说长得特别美的人,往往会有特别坏的地方。深山大泽里,容易生出龙蛇。我怕她生出龙蛇,给你们带来灾祸,所以才不答应。”叔向他们顺着父亲的意思,一个劲儿地向母亲请求,夫人才答应了。睡了一晚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叔虎。叔虎长大后,跟他母亲一样漂亮,而且勇力过人。栾盈从小就和他同吃同住,感情好得就像夫妻一样。他是栾盈党羽里关系最亲近的,所以他们兄弟三个都被一起囚禁了。 大夫乐王鲋,字叔鱼,当时正受到晋平公的宠爱。他平日里很仰慕羊舌赤和羊舌肹兄弟的贤能,一直想跟他们结交却没机会。现在听说他们俩被囚禁了,就特地到朝门来,正好遇到羊舌肹,就拱手行礼安慰他说:“您别担心,我见到主公,一定会尽力为您求情。”羊舌肹沉默着没回应。乐王鲋有点不好意思。羊舌赤听说后,责怪弟弟说:“咱们兄弟俩怕是要命丧于此了,羊舌氏也要绝后了!乐大夫深受国君宠爱,他说的话国君没有不听的,如果能借他一句话,有幸得到赦免,咱们羊舌氏的香火就不会断了,你为什么不回应他,惹得这位重要的人不高兴呢?”羊舌肹笑着说:“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上天保佑,那一定得靠祁老大夫,乐王鲋能有什么用呢?”羊舌赤说:“乐王鲋天天在国君身边,你却说‘他没用’;祁老大夫已经退休在家,你却说‘一定得靠他’。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羊舌肹说:“乐王鲋是个只会讨好国君的人。国君说行他就行,国君说不行他就说不行。祁老大夫推举外人不避开仇人,推举自家的人不避开亲人,难道他会单单不管羊舌氏吗?” 过了一会儿,晋平公上朝,范匄把抓到的栾盈党羽的名字奏报给平公。平公也怀疑羊舌氏兄弟三人都在其中,就问乐王鲋说:“叔虎谋反的事,羊舌赤和羊舌肹是不是真的参与了?”乐王鲋心里对叔向有愧,就回答说:“最亲近的莫过于兄弟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平公于是把这些人都关进监狱,让司寇商议给他们定罪。当时祁奚已经告老退休,住在祁地。他的儿子祁午和羊舌赤是同僚,关系很好,就连夜派人给父亲报信,求他写信给范匄,为羊舌赤求情。祁奚听到消息后,非常吃惊地说:“羊舌赤和羊舌肹都是晋国的贤臣,遭受这样的冤枉,我应该亲自去救他们。”于是连夜乘车赶到都城,还没来得及和祁午见面,就直接去敲门拜见范匄。范匄说:“大夫您年纪大了,冒着风霜赶来,一定有什么事要吩咐。”祁奚说:“我是为了晋国的社稷存亡而来,不是为了别的事。”范匄很惊讶,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关系到社稷,让老大夫您这么费心?”祁奚说:“贤人是社稷的卫士。羊舌职对晋国有功劳,他的儿子羊舌赤和羊舌肹能继承他的美德。一个庶子不成器,就要把他们都杀了,难道不可惜吗?当初郤芮谋反,郤缺却能在朝中为官。父子的罪过都不相干,何况是兄弟呢?您因为私怨,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让美玉和石头一起被毁掉,晋国的社稷就危险了。”范匄急忙离开座位说:“老大夫说得很对。但是国君的怒气还没消,我和老大夫一起去见国君说说吧。”于是两人一起乘车入朝,求见晋平公,上奏说:“羊舌赤和羊舌肹与叔虎不一样,他们肯定没有参与栾氏的事。而且羊舌氏的功劳不能被抹杀。”晋平公恍然大悟,下令赦免,把羊舌赤和羊舌肹放了,让他们官复原职。智起、中行喜、籍偃、州宾、辛俞都被贬为平民。只有叔虎和箕遗、黄渊被斩首。羊舌赤和羊舌肹被赦免后,入朝谢恩,事情结束后,羊舌赤对弟弟说:“咱们应该去祁老大夫那儿感谢他。”羊舌肹说:“他是为了社稷,不是为了我们,有什么好谢的?”说完就上车回家了。 羊舌赤心里不安,就自己到祁午那儿,请求见祁奚。祁午说:“老父亲见过晋君后,就立刻回祁地去了,一刻都没停留。”羊舌赤感叹地说:“他本来就是施恩不图回报的人,我真是自愧不如弟弟的见识啊!”有位老者写了一首诗: 尺寸微劳亦望酬,拜恩私室岂知羞? 必如奚肹才公道,笑杀纷纷货赂求。 州宾又和栾祁有来往,范匄听说后,派力士到他家把州宾给刺杀了。 再说守曲沃的大夫胥午,以前曾是栾书的门客。栾盈路过曲沃的时候,胥午很热情地接待了他。栾盈说起要在城着起兵的事,胥午答应派曲沃的人去帮助他。栾盈在那儿逗留了三天,栾乐等人传来消息说:“阳毕领兵就要到了。”督戎说:“晋兵要是来了,就跟他们交战,不一定会输给他们。”州绰、邢蒯说:“我们就是怕恩主手下缺人,才特地来帮忙的。”栾盈说:“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国君,只是被仇家陷害了。如果跟他们交战,他们就有理由了。不如逃走,等国君明白过来。”胥午也说交战不可行。于是马上收拾车马,栾盈和胥午洒泪而别,逃到楚国去了。等阳毕的兵到了城着,城里的人说:“栾盈没来过这儿,在曲沃就已经逃走了。”阳毕就带兵回去了,一路上宣布栾氏的罪行。老百姓都知道栾氏是功臣,而且栾盈为人好施爱士,没有不感叹他冤枉的。 范匄对晋平公说,要严禁栾氏的旧臣追随栾盈,谁要是追随,就处死!家臣辛俞刚听说栾盈在楚国,就收拾了几车家财出城,想去追随他。被守门的官吏拦住,把辛俞抓起来献给了晋平公。晋平公说:“我有禁令,你为什么要违反?”辛俞拜了两拜说:“我很愚蠢,不知道国君为什么禁止追随栾氏,到底是为什么呢?”晋平公说:“追随栾氏就是无视国君,所以要禁止。”辛俞说:“如果真的是禁止无视国君,那我知道自己能免于一死了。我听说:‘三代都在一个家族为官,那这个家族就是他的君主;两代在一个家族为官,那这个家族就是他的主人。为主君效死,为家族尽力。’我家从祖父、父亲开始,因为在国内没有大的靠山,就世代隶属于栾氏,吃栾氏的俸禄,到现在已经三代了。栾氏本来就是我的君主。我只因为不敢无视君主,所以才想追随栾氏,这又有什么可禁止的呢?而且栾盈虽然有罪,国君把他赶走却没有杀他,难道就不念他先人的功劳,给他留条活路吗?现在他在异国他乡,没有日用器具,吃穿都成问题,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国君的仁德不就不能善始善终了吗?我这次去,是尽我的忠义,成全国君的仁德,还能让国人知道说:‘国君虽然面临危难,但臣子不能抛弃他。’这样来禁止那些无视国君的人,作用可就大了。”晋平公很欣赏他的话,说:“你先留下来侍奉我,我会把栾氏的俸禄给你。”辛俞说:“我早就说过了:‘栾氏,是我的君主。’舍弃一个君主,又去侍奉另一个君主,那怎么能禁止那些无视国君的人呢?如果一定要留下我,我宁愿去死!”晋平公说:“你去吧!我就依你,成全你的志向。”辛俞又拜了两拜,叩头谢恩,还是带着那几车财物,昂首挺胸地出了绛州城。史官写了一首诗称赞辛俞的忠诚: 翻云覆雨世情轻,霜雪方知松柏荣。 三世为臣当效死,肯将晋主换栾盈? 再说栾盈在楚国边境待了几个月,想去郢都拜见楚王,突然又想:“我的祖父为晋国效力,和楚国是世仇,要是楚王不容我,怎么办呢?”想改去齐国,可是又没钱,正好辛俞带着财物来了,就有了路费。于是整顿车马,向齐国出发。这是周灵王二十一年的事。 再说齐庄公,为人好勇好胜,不甘心居于人下,虽然在澶渊接受了晋国的命令,可还是把平阴的失败当作耻辱。他一直想多找些勇士,组成一队,自己亲自率领着横行天下。因此在卿大夫士之外,又设立了“勇爵”,俸禄和大夫一样,必须能举起千斤重物、射穿七层铠甲的人,才能入选。他先找到了殖绰、郭最,后来又找到了贾举、邴师、公孙傲、封具、铎甫、襄尹、偻堙等,一共九个人。庄公每天把他们召到宫中,一起骑马射箭、搏击刺杀,当作娱乐。 有一天,庄公上朝,近臣来报告说:“现在有晋国大夫栾盈被驱逐,来投奔齐国。”庄公高兴地说:“我正想着报晋国的仇,现在晋国的世臣来投奔,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打算派人去迎接他。大夫晏婴出来上奏说:“不行,不行!小国侍奉大国,靠的是信用。我们刚和晋国结盟,现在却接纳他们被驱逐的臣子,如果晋国人来责问,怎么回答呢?”庄公大笑说:“你说得不对!齐国和晋国是对等的,哪有什么大小之分?以前结盟,只是暂时应付一下当时的危急罢了。我难道要永远像鲁、卫、曹、邾那样侍奉晋国吗?”于是不听晏婴的话,派人迎接栾盈入朝。栾盈拜见庄公,叩头哭诉自己被驱逐的缘由。庄公说:“你别担心,我帮你一把,一定让你重新回到晋国。”栾盈又拜谢。庄公赐给他大的馆舍,设宴款待。州绰、邢蒯站在栾盈旁边,庄公看到他们身材魁梧、相貌不凡,就问他们的姓名,两人如实相告。庄公说:“以前平阴之战,抓住我殖绰、郭最的不就是你们吗?”州绰、邢蒯叩头谢罪。庄公说:“我仰慕你们很久了!”命令赐给他们酒食。然后对栾盈说:“我有个请求,你可不能拒绝。”栾盈回答说:“只要能答应国君的要求,我连性命都不在乎。”庄公说:“我没别的要求,想暂时借用这两位勇士做我的伙伴。”栾盈不敢拒绝,只好答应了,闷闷不乐地上车,叹息说:“幸好他没见到督戎,不然,这两人也会被抢走!” 庄公得到州绰、邢蒯后,把他们排在“勇爵”的末尾,两人心里不服。有一天,他们和殖绰、郭最一起站在庄公身边,两人假装惊讶,指着殖绰、郭最说:“这是我们国家的囚犯,怎么会在这儿?”郭最回答说:“我们以前是被那些坏蛋连累了,可不像你们跟着主人到处逃窜。”州绰生气地说:“你不过是我嘴里的虱子,还敢蹦跶?”殖绰也生气地说:“你今天在我们国家,也就是我盘子里的肉罢了。”邢蒯说:“既然你们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应该回到我们主人那儿。”郭最说:“堂堂齐国,难道少了你们两个人就不行了?”四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都用手摸着佩剑,渐渐有了要动手的意思。庄公用好言劝解,拿酒犒劳他们。对州绰、邢蒯说:“我本来就知道两位不甘心居于齐国人之下。”于是把“勇爵”改名为“龙”“虎”二爵,分为左右两班。右班“龙爵”,以州绰、邢蒯为首,又选了齐国人卢蒲癸、王何排在他们下面。左班“虎爵”,以殖绰、郭最为首,贾举等七人还是原来的次序。能被列入其中的人都觉得很光荣,只有州绰、邢蒯、殖绰、郭最四个人,心里始终不和。当时崔杼、庆封因为拥立庄公有功,职位都是上卿,共同执掌国政。庄公经常到他们家里,喝酒作乐,有时候还舞剑射靶,君臣之间没有一点隔阂。 单说崔杼的前妻,生了两个儿子,叫崔成、崔疆,几岁的时候妻子就死了。崔杼又娶了东郭氏,她是东郭偃的妹妹,以前嫁给棠公为妻,人们叫她棠姜。她生了一个儿子,叫棠无咎。那棠姜长得很美,崔杼去吊唁棠公的时候,看到她的美貌,就托东郭偃说媒,娶她做了继室。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崔明。崔杼因为宠爱继室,就任用东郭偃、棠无咎做家臣,把小儿子崔明托付给他们。对棠姜说:“等崔明长大了,就立他为嫡子。”这一段先说到这儿。 再说齐庄公有一天在崔杼家喝酒,崔杼让棠姜来敬酒,庄公喜欢她的美貌,就送了很多礼物给东郭偃,让他去传达自己的心意,找机会和棠姜私通。来往了很多次,崔杼慢慢察觉到了,就质问棠姜。棠姜说:“确实有这事。他仗着国君的权势来逼迫我,我一个女人不敢拒绝。”崔杼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棠姜说:“我知道自己有罪,不敢说。”崔杼沉默了很久,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从这以后就有了谋杀庄公的心思。 周灵王二十二年,吴王诸樊向晋国求婚,晋平公把女儿嫁给了他。齐庄公和崔杼商量说:“我答应接纳栾盈,一直没找到机会。听说曲沃的守臣,是栾盈的好朋友,现在我想以送陪嫁的名义,顺便把栾盈送到曲沃,让他去袭击晋国。这事怎么样?”崔杼心里怨恨齐庄公,私下盘算着,正想让齐庄公和晋国结怨,等晋侯派兵来讨伐,然后把罪名推到庄公身上,杀了他来讨好晋国。现在庄公谋划送栾盈回晋,正好中了他的计。于是崔杼回答说:“曲沃的人虽然向着栾氏,但恐怕也难以成功地危害晋国。主公一定要亲自率领一支军队,作为后续支援。如果栾盈从曲沃打进去,主公就扬言去攻打卫国,从濮阳由南向北,两路夹攻,晋国肯定抵挡不住。”庄公觉得很有道理。他把这个计划告诉栾盈,栾盈非常高兴。家臣辛俞劝谏说:“我追随主人,是为了尽忠;也希望主人能忠于晋君啊!”栾盈说:“晋君都不把我当臣子,我能怎么办?”辛俞说:“以前纣王把文王囚禁在羑里,文王三分天下,仍然侍奉殷商。晋君不感念栾氏的功勋,把您驱逐在外,您在外面艰难度日,谁不怜悯您呢?一旦做出不忠之事,在天地之间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呢?”栾盈不听。辛俞哭着说:“主人这次回去,肯定会有灾祸!我应当以死相送!”说完就拔出佩刀自刎而死。史官写了一段赞语: 盈出则从,盈叛则死,公不背君,私不背主。卓哉辛俞,晋之义士! 齐庄公于是让宗女姜氏作为陪嫁,派大夫析归父送她到晋国。用了很多温车,载着栾盈和他的宗族,打算送到曲沃。州绰、邢蒯请求跟随。庄公怕他们回到晋国,就派殖绰、郭最代替他们,叮嘱说:“侍奉栾将军,就像侍奉我一样。”路过曲沃的时候,栾盈等人就换了衣服进城。夜里去敲大夫胥午的门,胥午很惊讶,开门出来,看到栾盈,大惊失色地说:“小主人怎么到这儿来了?”栾盈说:“找个密室说话。”胥午就把栾盈迎到密室里。栾盈拉着胥午的手,欲言又止,不觉流下泪来。胥午说:“小主人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不要哭。”栾盈擦了擦眼泪说:“我被范氏、赵氏那些大夫陷害,家族都保不住了。现在齐侯可怜我无罪,把我送到这儿,齐国的军队也快到了。您如果能发动曲沃的军队,和我一起袭击绛都,齐兵在外面攻打,我们在里面进攻,绛都就能攻下来。然后找那些陷害我的人报仇!再尊奉晋侯,与齐国讲和。栾氏复兴,就全靠这一次了!”胥午说:“晋国势力正强,范氏、赵氏、智氏、荀氏几家又很和睦,恐怕难以成功,只会白白送死,怎么办呢?”栾盈说:“我有力士督戎,一个人能抵得上一支军队,而且殖绰、郭最,是齐国的勇士;栾乐、栾鲂,强壮有力又擅长射箭;晋国虽然强大,也没什么可怕的。以前我在下军辅佐魏绛,他的孙子魏舒每次有请求,我都尽力帮忙,他感激我的情意,一直想报答我,如果能再得到魏氏做内应,这事就有八九成把握了。万一事情不成,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胥午说:“等明天探探人心怎么样,再行动吧。”栾盈等人就藏在密室里。 到了第二天,胥午借口说梦到了共太子,在共太子的祠庙里祭祀,把祭祀剩下的食物分给下属,让栾盈藏在墙壁后面。酒过三巡,音乐响起,胥午让人停止音乐,说:“共太子的冤屈,我们怎么忍心听这音乐呢?”众人都叹息。胥午说:“臣子都是一样的。现在栾氏世代有功,却被同朝的人诬陷驱逐,这和共太子有什么不同呢?”众人都说:“这件事全国人都觉得不公平,不知道小主人还能不能回国?”胥午说:“假如小主人今天在这儿,你们会怎么对待他?”众人都说:“如果小主人能做我们的主人,我们愿意为他尽力,死也不后悔!”在座的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胥午说:“大家不要悲伤,栾小主人就在这儿。”栾盈从屏风后面快步走出来,向众人下拜,众人也都拜倒。栾盈就说出了回晋国的打算:“如果能重新回到绛州城,我死也瞑目了!”众人都踊跃地表示愿意跟随。当天,大家畅饮一番后散去。 第二天,栾盈写了一封密信,托曲沃的商人送到绛州魏舒那里。魏舒也觉得范氏、赵氏做得太过分了,收到密信后,就写了回信,说:“我已披甲等待,只等曲沃的军队一到,就立刻迎接。”栾盈非常高兴。胥午搜集曲沃的兵车,一共有二百二十辆,栾盈率领着这些军队。栾氏家族里能打仗的都跟着,老弱的都留在曲沃。督戎做先锋,殖绰、栾乐在右边,郭最、栾鲂在左边,黄昏时分出发,去袭击绛都。从曲沃到绛都,只有六十多里路,一夜就到了。他们破坏城墙进城,一直打到南门,绛都的人还不知道,真是“疾雷不及掩耳”,刚关上城门,可防守的设施都没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督戎攻破了,督戎招引栾兵进城,就像进入无人之境。 这时范匄正在家里,早饭刚吃完,忽然乐王鲋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栾氏已经进了南门。”范匄大惊失色,急忙叫他的儿子范鞅穿上铠甲去抵抗。乐王鲋说:“事情紧急!护送主公到固宫去,还可以坚守。”固宫是晋文公为了防备吕郤焚宫的灾难,在公宫的东边另外建造的宫殿,用来防备意外情况,占地十里多,里面有宫室台观,存粮很多,挑选了国内三千名强壮的士兵守卫,外面挖了壕沟,城墙有好几仞高,非常坚固,所以叫固宫。范匄担心国内有内应。乐王鲋说:“各位大夫都是栾盈的仇人,只担心魏氏罢了。如果赶快用国君的命令召见他,还来得及。”范匄觉得有道理。就派范鞅用国君的命令去召见魏舒,一面催促仆人驾车。乐王鲋又说:“事情难以预料,最好隐藏行踪。”当时晋平公有外戚的丧事,范匄和乐王鲋都在铠甲外面套上黑色的丧服,用麻带蒙住头,假装成女人,直接进宫,向晋平公报告,然后护送晋平公进入固宫。 再说魏舒家在城北角,范鞅坐着轻便马车,飞快地赶去,只见车和士兵都已经排列在门外,魏舒穿着戎装在车上,正要向南去迎接栾盈。范鞅下车,急忙跑过去说:“栾氏叛乱,主公已经在固宫,我父亲和各位大臣都聚集在国君那里,让我来接您。”魏舒还没来得及回答,范鞅纵身一跳,就上了车,右手拿着剑,左手拉着魏舒的衣带,吓得魏舒不敢出声。范鞅大声命令:“快走!”车夫问:“去哪儿?”范鞅严厉地说:“向东去固宫!”于是车马转向东行,直接到了固宫。 栾盈带着兵在城中四处搜寻范氏、赵氏等仇家,发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固宫之内,晋平公与诸大臣们面色凝重,商讨着应对之策。范匄主张坚守不出,等待栾盈露出破绽,再行反击,他认为栾盈此番来势汹汹,但必定难以持久,城中粮草充足,人心尚稳,只要坚守,栾盈必败。然而,也有大臣提出担忧,怕栾盈会得到更多的支持,时间一长,局势恐生变数。此时,魏舒虽被带到固宫,但众人对他仍心存疑虑,范鞅则主动请缨,要去监视魏舒,以防他再生变故。 栾盈在城中一边布防,一边继续召集旧部,又有一些昔日受过栾氏恩惠的人,悄悄前来归附。栾盈的势力似乎在逐渐壮大,他开始对固宫发起试探性的攻击,但固宫防御坚固,栾盈一时难以得手。城外,齐国的军队并未如预期般到来,栾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在楚国,听闻栾盈回晋之事,楚灵王心中暗喜,他觉得这是晋国陷入内乱的好机会,于是在边境悄悄集结兵力,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在固宫内,晋平公忧心忡忡,他深知这场内乱若不能尽快平息,晋国必将元气大伤。他对范匄等人说道:“栾盈之乱,实乃晋国之祸,诸卿当全力平叛,不可有失。”范匄等大臣纷纷叩首,表示定当竭尽全力。而此时,栾盈也在城中向百姓宣称,自己只是为了清除朝中奸臣,恢复栾氏的名誉与地位,并非要谋反篡位,试图以此来赢得百姓的支持,但城中百姓多是观望,真正响应者寥寥无几。 范鞅在监视魏舒的过程中,发现魏舒似乎确实有悔改之意,他向范匄建议,可以让魏舒戴罪立功,利用他对栾盈的了解,制定破敌之策。范匄思索良久,觉得此计可行,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让范鞅继续密切关注魏舒的一举一动,同时,他也在谋划着一场绝地反击,要在栾盈的势力尚未完全稳固之时,将其彻底击垮,以保晋国的安定与繁荣。 范匄召集诸将,紧锣密鼓地部署战略。他先令荀吴率一支精兵,从固宫侧面的小道悄悄出城,绕至栾盈军队的后方,截断其退路,形成合围之势。又安排乐王鲋组织城中的弓箭手,在城墙上严阵以待,一旦栾盈的部队靠近固宫,便万箭齐发,予以痛击。 栾盈久攻固宫不下,心中渐生焦躁。督戎自恃勇力,主动请战,欲强行攻破固宫大门。他挥舞着兵器,如猛虎般冲向固宫,却被固宫前的防御工事所阻,城墙上的箭矢如雨而下,督戎虽奋力抵挡,但也难以靠近。栾乐、栾鲂见状,也率部加入战斗,一时间,固宫前喊杀声震天。 魏舒在范鞅的监视下,向范匄献上一计。他建议在固宫附近设下陷阱,引诱栾盈前来。范匄采纳了他的建议,命人在一处看似防守薄弱的地方挖掘陷阱,上面覆盖着伪装物,又故意在附近安排少量士兵引诱栾盈。 栾盈得到消息后,果然中计,他亲自率领部队冲向那处“薄弱点”。当栾盈的部队踏入陷阱区域时,只听一阵轰响,许多士兵掉入陷阱之中。固宫城墙上顿时鼓乐齐鸣,荀吴也率部从后方杀来,栾盈的军队顿时陷入混乱。 栾盈奋力组织抵抗,他的身边只剩下殖绰、郭最等少数亲信。此时,辛俞的死让栾氏旧部心中也有了动摇,一些人开始悄悄逃离战场。栾盈看着眼前的败局,心中满是绝望,但他仍不甘心失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范鞅看准时机,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冲出固宫,直扑栾盈。栾盈与范鞅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殖绰、郭最也分别与范鞅的部下激战。但栾盈的军队此时已兵败如山倒,难以抵挡范鞅的冲击。 在战斗的关键时刻,晋国的其他世家大族也纷纷出兵,支援固宫的平叛行动。赵氏、智氏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栾盈的残军被彻底包围。栾盈知道大势已去,他仰天长叹,想要自刎,却被殖绰拦住。殖绰劝他投降,以求一线生机,但栾盈宁死不屈,最终在乱军中被杀。 栾盈之乱平定后,晋国上下一片唏嘘。晋平公对参与平叛的大臣们进行了赏赐,范匄、荀吴、乐王鲋等人皆受重赏。魏舒因戴罪立功,被免去罪责,继续在朝中为官,但也受到了一些人的猜忌。 齐国得知栾盈兵败身亡的消息后,庄公心中懊恼,他本想借栾盈之乱削弱晋国,却不想功败垂成。崔杼见庄公计划落空,心中暗喜,他觉得庄公的野心迟早会给齐国带来灾祸,于是更加坚定了他谋逆的决心。 楚国见晋国迅速平定内乱,也打消了趁机入侵的念头,撤回了边境的军队。晋国在经历这场风波后,开始反思国内的政治局势,范匄等大臣意识到,各大家族之间的权力争斗不能再如此激烈,否则晋国将永无宁日。于是,他们开始倡导各家族之间的和解与合作,共同为晋国的复兴而努力。但各大家族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想要真正实现和解,并非易事,晋国的未来依然充满着挑战与不确定性。 第64章 栾盈灭族 话说范匄虽派他儿子范鞅去迎接魏舒,却不知魏舒心意如何,是顺从还是叛逆,心中难以决断。他亲自登上城墙眺望,看见一群车马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他儿子和魏舒同坐在一辆车上,心中大喜,说:“栾氏孤立无援了!”立即打开宫门迎接他们。魏舒与范匄相见时,脸色还不稳定。范匄拉着他的手说:“外人不理解,都说将军和栾氏有私情,我本来就知道将军不会这样。如果能一起消灭栾氏,我会把曲沃赏赐给你。”魏舒此时已落入范氏的掌控之中,只得唯唯诺诺地听从命令,于是一同去拜见晋平公,共同商议应对敌人的计策。不一会儿,赵武、荀吴、智朔、韩无忌、韩起、祁午、羊舌赤、羊舌肹、张孟趯等大臣,陆续到来,都带着车马和士兵,军队的势力更加强大。固宫只有前后两门,都有重重关卡。范匄让赵、荀两家的军队,协同防守南关的两重门;韩无忌兄弟,协同防守北关的两重门;祁午等人,在周围巡逻警戒。范匄与范鞅父子,不离晋平公左右。 栾盈进入绛城后,没见到魏舒来迎接,心中起疑。于是驻扎在集市口,派人打探消息,回报说:“晋侯已前往固宫,百官都跟去了,魏氏也去了。”栾盈大怒,说:“魏舒欺骗我,若让我见到他,定要亲手杀了他!”就摸着督戎的后背说:“用心去攻打固宫,富贵与你共享!”督戎说:“我愿分兵一半,独自攻打南关;主公率领众将攻打北关,看谁先攻入。”此时殖绰、郭最虽然和栾盈共事,但州绰、邢蒯是栾盈带到齐国去的,齐侯抬举了他们,殖绰、郭最常常受他们的奚落,俗话说“怪树怪丫叉”,殖绰、郭最与州、邢二将有些矛盾,难免会迁怒到栾盈身上。况且栾盈口口声声只夸赞督戎的勇猛,并没有重视殖绰、郭最的意思,殖绰、郭最怎肯用热情去贴他的冷脸,也有坐观成败的想法,不肯全力作战。栾盈所依靠的,只有督戎一人。当下督戎手提双戟,乘车直奔固宫,要夺取南关。在关外察看形势,他一会儿奔驰,一会儿停顿,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分明像一位黑煞神降临。晋军向来听闻他的勇猛之名,看到他都胆战心惊。赵武啧啧赞叹不已。赵武部下有两员猛将,叫解雍、解肃,兄弟二人,都使长枪,在军中很有名。听到主将赞叹,心中不服,说:“督戎虽勇,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我们兄弟不自量力,想带一队士兵下关,定要活捉那家伙来献功!”赵武说:“你们要小心,不可轻敌。” 二将装备整齐,飞车出关,隔着壕沟大叫:“来的是督将军吗?可惜你如此英勇,却跟随叛臣。早早归顺,还可转祸为福。”督戎听到叫骂大怒,喝令军士填平壕沟渡河。军士正背土运石,督戎性急,将双戟按地,尽力一跃,早已跳过壕沟到了北面。二解吃了一惊,挺枪来战督戎。督戎舞戟迎战,毫无惧色。解雍的马,早被督戎一戟打去,折断了背脊,车不能动。连解肃的马,也嘶鸣起来,不肯行走。二解欺他单身,跳下车来步战。督戎两枝大戟,一左一右,舞得呼呼作响。解肃一枪刺来,督戎一戟挡开;戟势沉重,磅的一声,那枝枪折为两段。解肃丢了枪杆就跑。解雍也着了忙,手中迟缓,被督戎一戟刺倒。督戎就去追赶解肃。解肃跑得快,直奔北关,用绳索攀上城去。督戎追不上,退回来要结果解雍,解雍已被军将救入关内。督戎气愤地独自挺戟站着,叫道:“有本事的,多出来几个,一起厮杀,省得浪费时间!”关上无人敢回应。督戎守了一会儿,仍回本营,吩咐军士,准备明天攻关。 这天夜里,解雍伤重而死,赵武悲痛惋惜不已。解肃说:“明天我再决一死战,誓报兄仇,虽死无憾!”荀吴说:“我部下有老将牟登,他有两个儿子,牟刚、牟劲,都有千斤之力,现在在晋侯麾下当侍卫。今夜让牟登把他们叫来,明天和解将军一起出战,三个人战一个,难道还会输给他?”赵武说:“如此甚好!”荀吴就去吩咐牟登了。 第二天早上,牟刚、牟劲都到了。赵武看他们,果然身材魁梧,相貌狰狞,慰劳了一番,命令解肃一同下关。那边督戎,早已把坑堑填平,直逼关下挑战。这里三员猛将,开关而出。督戎大叫:“不怕死的都来!”三将并不答话,一枝长枪,两柄大刀,一齐向督戎杀去。督戎毫无惧色。杀得性起,跳下车来,将双戟飞舞,用尽气力,双戟落下之处,便有千钧之重。牟劲的车轴,被督戎打折,也只得跳下车来,被督戎一戟打得稀烂。牟刚大怒,拼命上前,怎奈戟风如箭,无处下手。老将牟登,喝叫:“且歇!”关上鸣起收兵的锣声。牟登亲自出关,接应牟刚、解肃进去。督戎指挥军士攻关,关上箭矢石块如雨般落下,军士多有伤亡,只有督戎丝毫不为所动,真是勇将啊。 赵武与荀吴连败两阵,派人向范匄告急。范匄说:“一个督戎都胜不了,怎能平定栾氏呢?”当晚秉烛而坐,烦闷不已。有一个奴仆在旁边侍奉,叩头问道:“元帅心中忧虑,莫非是为督戎发愁吗?”范匄看这人,姓斐名豹,原是屠岸贾手下骁将斐成的儿子,因受屠党牵连,被没入官府为奴,在中军服役。范匄觉得他的话奇怪,问道:“你若有计除掉督戎,必有重赏。”斐豹说:“我名字在丹书之上,空有冲天的志向,却没处谋求出身。元帅若能在丹书上除去我的名字,我定当杀死督戎,以报您的大恩。”范匄说:“你若杀了督戎,我会向晋侯请求,将丹书全部焚毁,收你为中军牙将。”斐豹说:“元帅不可失信。”范匄说:“若失信,有如此日!只是不知你要用多少车马士兵?”斐豹说:“督戎以前在绛城,和我相识,时常比武赌胜。他这人恃勇性急,专好独斗,若用车马士兵去,不能取胜。我情愿单身下关,自有擒获督戎的计策。”范匄说:“你莫非一去不返?”斐豹说:“我有老母亲,今年七十八岁,又有幼子娇妻,怎肯罪上加罪,做这不忠不孝的事?如有此等,也如红日!”范匄大喜,用好酒好食慰劳他,赏给他一副兕甲。 第二天,斐豹内穿兕甲,外披练袍,扎束停当。头戴皮帽,脚穿麻鞋,腰藏利刃,手中提一铜锤,重五十二斤,来向范匄辞行,说:“我此去,杀得督戎,凯旋而归。不然,也死于督戎之手,决不两存。”范匄说:“我当亲自前往,看你出力。”立即命人驾车,让斐豹陪乘,一同到南关。赵武、荀吴迎接,诉说“督戎如此英雄,连折二将”。范匄说:“今日斐豹单身赴敌,只看晋侯的福分了。”话还未说完,关下督戎大喊挑战。斐豹在关上喊道:“督君还认得斐大吗?”——斐豹排行老大,所以自称斐大,是当年彼此的称呼。督戎说:“斐大,你如今还敢来赌一死生吗?”斐豹说:“别人怕你,我斐豹不怕你!你把兵车退后,我与你两人,只在地下赌斗,双手对双手,兵器对兵器,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也落得个英名传后。”督戎说:“此论正合我意。”于是命令军士后退。这里关门打开,单单放出一个斐豹。两人就在关下交战,约二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负。斐豹诈言说:“我一时内急,可暂停手。”督戎哪里肯放。斐豹先瞧见西边空处,有一带短墙,找个空子就跑。督戎随后赶来,大喝:“往哪里去?”范匄等在关上,看见督戎去追斐豹,心中捏一把汗。谁知斐豹是用计,奔近短墙,扑的跳将进去。督戎见斐豹进墙去了,也翻墙而入。只道斐豹在前面,却不知斐豹隐身在一棵大树之下,专等督戎进墙,出其不意,提起五十二斤的铜锤,从后面击打,正中督戎的脑袋。督戎脑浆迸裂,扑地便倒,还把右脚飞起,将斐豹胸前兕甲碾去一片。斐豹急忙拔出腰间利刃,剁下首级,又跳墙而出。关上的人望见斐豹手中,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已知得胜,大开关门。解肃、牟刚领兵杀出,栾军大败,一半被杀,一半投降,逃走的十无一二。范匄仰天洒酒,说:“这是晋侯的福分啊!”就斟酒亲自赏赐斐豹,带他去见晋侯。晋侯赏给他一辆兵车,记功绩第一。潜渊先生有诗说: 督戎神力世间无,敌手谁知出隶夫。 始信用人须破格,笑他肉食似雕瓠! 再说栾盈率领大队车马,攻打北关,接连收到督戎的捷报,栾盈对部下说:“我若有两个督戎,还怕固宫不破吗?”殖绰踩了郭最的脚,郭最用眼神回应,各自低头不语。只有栾乐、栾鲂,想要建功,不顾箭矢石块。韩无忌、韩起,因前关屡败,不敢轻易出战,只是严守,说:“督戎被杀,全军覆没。” 到第三天,栾盈得到败军的报告,说:“督戎被杀,全军覆没。”吓得手足无措,才请殖绰、郭最商议。殖绰、郭最笑着说:“督戎都失利了,何况我们呢?”栾盈泪流不止。栾乐说:“我们的生死,就决定在今夜,应当命令将士全聚在北门,在三更之后,都登上巢车,放火烧关,或许可以攻入。”栾盈听从了他的计策。 晋侯因督戎之死而高兴,摆酒庆贺,韩无忌、韩起都来敬酒祝寿,饮到二更才散。刚回北关,点查完毕,忽然车声轰响,栾氏军马大集,巢车高与关齐,火箭如飞蝗般射来,火势蔓延,烧到关门。火势凶猛,关内军士难以立足,栾乐当先,栾鲂继之,乘势占据了外关。韩无忌等退守内关,派人飞速向中军求救。范匄命令魏舒前往南关,替换荀吴的一支军马,到北关帮助韩无忌、韩起。于是和晋侯登台北望,见栾兵驻扎在外关,寂静无声,范匄说:“这必定有计谋。”传令内关用心防御。守到黄昏,栾兵又登上巢车,仍用火器攻城。这里预备下皮帐,皮帐用牛皮制成,用水浸透,撑开遮蔽,火不能入。乱了一夜,双方暂且停歇。范匄说:“贼军已逼近,倘若久不撤退,齐国又来乘虚而入,国家必定危险。”于是命令他儿子范鞅,率领斐豹带一支军队,从南关转到北门,从外面进攻,约定好时间,和韩无忌、韩起里应外合;荀吴率领牟刚带一支兵,从内关杀出外关,腹背夹攻,让栾军两下不能兼顾。派赵武、魏舒,移兵驻扎在关外,以防栾军向南逃窜。调度完毕,陪晋侯登台观战。范鞅临行前,向范匄请求说:“我年轻威望低,希望能借用中军的旗鼓。”范匄答应了。范鞅仗剑登车,高举旗帜出发。刚出南关,对部下说:“今日之战,有进无退!若兵败,我先自刎,决不让诸位独自战死!”众人都踊跃响应。 却说荀吴奉范匄的将令,让将士吃饱饭,整理好装备,专等时刻。只见栾兵纷纷扰扰,都退出外关,心中知道外面的救兵已到,一声鼓响,关门大开,牟刚在前,荀吴在后,甲士步卒,一齐杀出。栾盈也担心晋军内外夹攻,派栾鲂用铁叶车,堵住外门的入口,分兵防守。荀吴的兵,不能出外。范鞅的兵到了,栾乐见大旗,惊道:“元帅亲自来了吗?”派人察看,回报说:“是小将军范鞅。”栾乐说:“不足为虑了!”于是张弓搭箭,站在车中,对左右说:“多带绳索,射倒的就把他拉过来。”冲入晋军,左射右射,发无不中。他弟弟栾荣同在车中,说:“箭可惜啊!多射无名之辈。”栾乐就不射了。一会儿,望见一辆车远远而来,车中一将,头戴皮帽,身穿练袍,模样古怪。栾荣指着说:“这人叫斐豹,就是杀我督将军的人,可以射他。”栾乐说:“等靠近百步,你要为我喝彩!”话未说完,又一辆车从旁边经过,栾乐认得,车中是小将军范鞅,心想:“若射中范鞅,岂不胜过斐豹?”于是驱车追赶范鞅并射他。栾乐的箭,向来百发百中,偏是这一箭射空了。范鞅回头,见是栾乐,大骂:“反贼!死到临头,还敢射我?”栾乐便叫回车退走。他不是惧怕范鞅,因射他不着,想回车诱他赶来,看得真切,好稳稳地放箭。谁知殖绰、郭最也在军中,忌妒栾乐善射,只怕他成功,一见他退走,就大呼道:“栾氏败了!”车夫听到呼喊,又错认是别的军队败了,抬头四望,缰绳乱了,马也乱跑。路上有大槐树根,车轮误撞上去而翻车,把栾乐跌了出来。恰恰斐豹赶到,用长戟钩他,斩断他的手肘。可怜栾乐是栾族第一个战将,今日死在槐根之侧,难道不是天意吗?有诗说: 猿臂将军射不空,偏教一矢误英雄。 老天已绝栾家祀,肯许军中建大功? 栾荣先跳下车,不敢来救栾乐,急忙逃走才免一死。殖绰、郭最难以回齐国,郭最逃奔秦国,殖绰逃奔卫国。 栾盈听说栾乐之死,放声大哭,军士无不悲哀哭泣。栾鲂守不住门口,收兵保护栾盈,向南奔逃。荀吴与范鞅合兵,从后面追来,栾盈、栾鲂和曲沃的士兵,拼死抵抗,大战一场,晋兵才退。栾盈、栾鲂也身带重伤,走到南门,又遇魏舒领兵拦住。栾盈流泪告道:“魏伯难道不记得在下军共事的日子吗?我知道必死无疑,但不应死在魏伯之手啊!”魏舒心中不忍,让车兵步兵分列左右,放栾盈过去。栾盈、栾鲂领着残兵,急急奔回曲沃去了。一会儿,赵武的军队到了,问魏舒道:“栾孺子已过去,为何不追?”魏舒说:“他如釜中之鱼,瓮中之鳖,自有别人动手。我念及先人的同僚情谊,实在不忍下手啊!”赵武心中恻然,也不追赶。 范匄听说栾盈已去,知道魏舒做人情,也不追究。就对范鞅说:“追随栾盈的,都是曲沃的士兵,他们此去必定回曲沃。栾盈的爪牙已尽,你率一支军队包围他,不愁攻不下。”荀吴也愿同往,范匄答应了。二将率领三百辆兵车,把栾盈包围在曲沃。范匄陪晋平公回到公宫,取出丹书焚毁,因斐豹而得脱隶籍的有二十多家。范匄于是收斐豹为牙将。 话分两头。却说齐庄公自从打发栾盈走后,便大规模挑选车马士兵,以王孙挥为大将,申鲜虞为副将,州绰、邢蒯为先锋,晏牦为合后,贾举、邴师等随身护卫,选定吉日出师。先侵犯卫国领土,卫人警惕防守,不敢出战。齐兵也不攻城,于是向帝邱北面进发,直接侵犯晋国边界,包围朝歌,三日便攻取下来。庄公登上朝阳山犒赏军队。随后将军队分为两队:王孙挥同众将为前队,从左面取道孟门隘;庄公自己率领“龙”“虎”二爵为后队,从右面取道共山;都在太行山会合。一路上烧杀抢掠,自不必说。邢蒯在共山之下露宿,被毒蛇咬伤,腹部肿胀而死。庄公十分惋惜。没过几日,两军都抵达太行,庄公登山眺望二绛,正商议袭击绛城之事。听闻栾盈败走曲沃,晋侯出动全部大军即将到来,庄公叹道:“我的志向不能实现了!”于是在少水阅兵后返回。守邯郸大夫赵胜,率领本邑的军队追击。庄公以为是晋军主力来到,前队又已先行出发,仓皇逃走,只留下晏牦断后。晏牦兵败,被赵胜斩杀。 范鞅、荀吴围困曲沃一个多月,栾盈等人屡战不胜,城中士兵战死过半,力量耗尽无法坚守,城被攻破。胥午自刎而死。栾盈、栾荣都被俘虏。栾盈说:“我后悔不听辛俞的话,才落到如此地步!”荀吴想囚禁栾盈,押解到绛城。范鞅说:“主公优柔寡断,万一栾盈乞怜而被赦免,这是放纵仇人。”于是在夜里派人勒死栾盈,并杀了栾荣,将栾氏一族全部诛灭。只有栾鲂用绳索缒城逃出,投奔宋国去了。范鞅等人班师回朝,晋平公命将栾氏之事通告诸侯。诸侯大多派人来祝贺。史官有赞语说: 宾傅桓叔,枝佐文君,传盾及书,世为国桢。 黡一汰侈,遂坠厥勋;盈虽好士,适殒其身。保家有道,以诫子孙。 于是范匄告老退休,赵武接替他执政。暂不细表。 再说齐庄公因伐晋未能成功,雄心不死,回到齐国境内仍不肯进城,说:“平阴之战时,莒人想从他们的家乡袭击齐国,此仇也不可不报!”于是留驻在边境,大肆征集车马。州绰、贾举等人,各被赏赐坚固的兵车五辆,称为“五乘之宾”。贾举称临淄人华周、杞梁勇猛,庄公便派人召见他们。华周、杞梁前来拜见,庄公赏赐他们一辆兵车,让他们同乘,随军立功。华周回去后不吃饭,对杞梁说:“国君设立‘五乘之宾’,是因为勇猛。国君召见我们二人,也是因为勇猛。别人一人五辆车,我们二人却只有一辆,这不是重用我们,而是羞辱我们!何不投奔别处呢?”杞梁说:“我家中有老母亲,我要禀报母亲后再决定。”杞梁回去,告诉母亲。母亲说:“你活着不讲道义,死了也没有名声,即使在‘五乘之宾’中,谁不笑话你!你努力去做,国君的命令不可逃避。”杞梁把母亲的话告诉华周。华周说:“妇人都不忘国君的命令,我怎敢忘呢?”于是和杞梁共乘一车,侍奉庄公。 庄公休兵数日,传令留下王孙挥统领大军,驻扎在边境,只带领“五乘之宾”及挑选的精锐三千人,衔枚卧鼓,前去袭击莒国。华周、杞梁自请为前队。庄公问:“你们需要多少铠甲和兵车?”华周、杞梁说:“我们二人,单身来拜见国君,也愿单身前往。国君赏赐的一辆车,已足够我们乘坐。”庄公想试探他们的勇猛,笑着答应了。华周、杞梁约定轮流驾车,临行时说:“再有一人做车右,就可抵得上一队了。”有个小兵挺身而出说:“小人愿跟随二位将军一行,不知能否收留?”华周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兵回答:“我是本国人隰侯重。仰慕二位将军的义勇,所以乐意跟随。”三人于是同乘一车,树一面旗,设一面鼓,风驰电掣般离去。先到莒国城郊,露宿一夜。 第二天早上,莒国黎比公知道齐军将至,亲自率领三百甲士在城郊巡视,遇到华周、杞梁的兵车,正要盘问。华周、杞梁怒目大呼:“我们二人,是齐将,谁敢与我决斗?”黎比公吃了一惊,见他们单车无援,便命甲士重重包围。华周、杞梁对隰侯重说:“你为我击鼓不要停!”于是各自挺长戟,跳下车来,左右冲杀,遇到的人非死即伤,三百甲士,被杀伤了一半。黎比公说:“寡人已知道二将军的勇猛了!不必死战,愿把莒国分给将军共享!”华周、杞梁同声回答:“离开本国投奔敌国,不是忠诚;接受命令却抛弃它,不是守信。深入敌境多杀敌,是将领的职责,莒国的利益,不是我们所考虑的!”说完,又举戟奋战。黎比公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齐庄公的大队人马随后赶到,得知二将独自作战得胜,派人召他们回来,说:“寡人已知道二将军的勇猛了!不必再战,愿把齐国分给将军共享!”华周、杞梁同声回答:“国君设立‘五乘之宾’,我们却不在其中,这是轻视我们的勇猛。又用利益引诱我们,这是玷污我们的品行。深入多杀,是将领的职责,齐国的利益,不是我们所考虑的!”于是辞谢使者,弃车步行,直逼且于门。黎比公命人在狭窄的道路上挖掘深沟,烧红炭火,炭火腾焰,齐军无法前进。隰侯重说:“我听说古代的勇士,能留名后世的,唯有舍生取义。我能让你们越过深沟。”于是手持盾牌趴在炭火上,让华周、杞梁从他身上过去。华周、杞梁越过深沟后,回头看隰侯重,已被烧焦。于是对着他痛哭。杞梁收住眼泪,华周却还哭个不停。杞梁说:“你怕死吗?为何哭这么久?”华周说:“我岂是怕死之人?此人的勇猛,与我相同,却能先我而死,所以为他哀伤!”黎比公见二将已越过火沟,急忙召集一百名善射的士兵,埋伏在城门左右,等他们靠近,就集中射箭。华周、杞梁径直向前夺门,百箭齐发,二将冒着箭矢突击奋战,又杀死二十七人。守城的军士,环绕站在城上,都向下射箭。杞梁重伤先死。华周身中数十箭,力气用尽被擒,仍未断气,黎比公把他载回城中。有诗为证: 争羡赳赳五乘宾,形如熊虎力千钧。 谁知陷阵捐躯者,却是单车殉义人! 却说齐庄公得到使者回信,知道华周、杞梁有必死之心,于是率领大队前进。到且于门,听说三人都已战死,大怒,便想攻城。黎比公派使者到齐军中谢罪说:“寡君只看到单车,不知是大国所派,所以误犯。况且大国死了三人,敝邑被杀的已有一百多人了。他们是自寻死路,不是敝邑敢于用兵。寡君畏惧君威,特命下臣百般拜谢请罪,愿每年朝见齐国,不敢有二心。”庄公怒气正盛,不准讲和。黎比公又派人相求,想送还华周,并归还杞梁的尸体,且用金帛犒劳军队。庄公仍未答应。忽然传来王孙挥的急报,说:“晋侯与宋、鲁、卫、郑各国之君,在夷仪相会,商议讨伐齐国。请主公速速班师。”庄公得到这个紧急消息,才答应与莒国讲和。莒黎比公拿出大量金帛进献,用温车装载华周,用辇车装载杞梁的尸体,送归齐军,只有隰侯重的尸体在炭火中,已化为灰烬,无法收拾。 庄公当日班师,命令将杞梁停棺在齐郊之外。庄公刚进入城郊,正遇上杞梁的妻子孟姜,前来迎接丈夫的尸体。庄公停车,派人慰问她。孟姜对使者拜了两拜说:“梁若有罪,怎敢劳烦国君慰问?若他无罪,还有先人的旧居在。郊外不是吊唁的地方,我不敢接受。”庄公十分惭愧,说:“是寡人的过错!”于是在杞梁家中设灵位吊唁。孟姜护送丈夫的棺材,准备葬在城外。于是露宿三日,抚棺大哭,泪水哭干,接着哭出血来。齐城忽然崩塌数尺——这是由于哀伤悲痛深切,精诚所感。后世传说秦人范杞梁被征去修筑长城而死,他的妻子孟姜女送寒衣到城下,听闻丈夫已死痛哭,城墙为之崩塌。大概就是齐将杞梁的故事,只是误传罢了。华周回到齐国,伤重,不久也死去。他的妻子悲痛哀伤,比常人加倍。按《孟子》所说:“华周、杞梁之妻,善于痛哭她们的丈夫而改变了国家的风俗。”正是说此事。史官有诗说: 忠勇千秋想杞梁,颓城悲恸亦非常。 至今齐国成风俗,嫠妇哀哀学孟姜。 此乃周灵王二十二年之事。这一年发大水,谷水与洛水相斗,黄河都泛滥了,平地水深一尺多。晋侯伐齐的计划于是中止。 却说齐右卿崔杼厌恶庄公的淫乱,巴不得晋军来讨伐,好趁机行事,已与左卿庆封商议,事成之后,平分齐国。等到听说因大水受阻,心中郁闷。庄公有个近侍叫贾竖,曾因小事被鞭打一百下,崔杼知道他心怀怨恨,就用重金收买他,凡是庄公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来报告。 不知崔杼究竟要做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65章 崔氏弑君 周灵王二十三年夏五月,莒国的黎比公因答应每年来朝见齐侯,这个月亲自到临淄朝见齐庄公,庄公非常高兴,在北郭设盛宴款待黎比公。崔杼的府第正在北郭,他有意找庄公的把柄,便假称受寒生病不能起身。 大夫们都去陪宴,只有崔杼不去,暗中派心腹向贾竖打听消息,贾竖悄悄回报说:“主公只等宴席结束,就来探望相国的病情。”崔杼冷笑道:“国君哪里是担忧我的病,不过是想趁我生病做无耻之事罢了。”于是对他的妻子棠姜说:“我今天要除掉这个无道昏君。你要是听从我的计划,我不张扬你的丑事,还会立你的儿子为继承人;要是不听我的,我先斩了你母子的头。”棠姜说:“妇人本就该顺从丈夫,您既然有命令,我怎敢不依从!” 崔杼便派棠无咎在屋内左右埋伏一百名甲士,让崔成、崔疆在门内持甲守卫,让东郭偃在门外埋伏甲士,安排妥当后,约定以鸣钟为号,又派人给贾竖送信:“国君若来时,必须如此这般行事。” 庄公贪恋棠姜的美色,心心念念,一刻不忘,只因崔杼防范较严,不便常常往来。这天见崔杼因病不来,正中下怀,心思全在棠姜身上,宴会的礼仪也是草草了事。结束后,就驾车前往崔氏府第探病。看门人谎称:“病得很重,刚服药睡下。”庄公问:“睡在哪里?”回答说:“睡在外屋。”庄公大喜,径直进入内室。 当时州绰、贾举、公孙傲、偻堙四人随行,贾竖说:“国君的行事,您是知道的,何不留在外面,不要进去惊扰了相国。”州绰等人信以为真,便都留在门外,只有贾举不肯出去,说:“留一个人有什么妨碍?”于是独自留在堂中。贾竖关上中门进去了。看门人又关上大门,拴好锁住。 庄公到了内室,棠姜盛装出来迎接,还没说一句话,有侍女来报告:“相国口干,想要喝蜜汤。”棠姜说:“我去取蜜,马上就来!”棠姜和侍女从侧门慢慢离开,庄公靠着栏杆等待,盼了很久也不见回来,便唱歌道:“屋子幽深啊,美人在此遨游,屋子深邃啊,美人在此相会,不见美人啊,心中忧愁怎消!” 歌声刚落,就听到廊下有刀戟之声,庄公惊讶地说:“这里怎么会有兵?”呼喊贾竖没有回应。片刻间,左右甲士都冲了出来,庄公大惊,知道情况有变,急忙向后门跑去,门已关闭,庄公力气大,破门而出,登上一座楼。棠无咎带领甲士包围了楼,声声高喊:“奉相国之命,来捉拿淫贼!”庄公靠着栏杆对他们说:“我是你们的国君!放了我吧!”棠无咎说:“相国有令,不敢自作主张!”庄公说:“相国在哪里?我愿与他立盟,发誓不害他!”棠无咎说:“相国生病不能来!”庄公说:“我知道错了,容我到太庙中自尽,向相国谢罪如何?”棠无咎又说:“我们只知道捉拿奸淫之人,不知道有国君,您既然知罪,就请自杀,不要自找羞辱!” 庄公无奈,从窗户跳出,登上花台,想翻墙逃走。棠无咎拉弓射箭,射中他的左大腿,庄公从墙上倒坠下来,甲士们一拥而上,杀死了庄公。棠无咎随即派人鸣钟数声。 这时已近黄昏,贾举在堂中侧耳倾听,忽然见贾竖开门,拿着蜡烛出来说:“室中有贼,主公叫您!您先进去,我去通报州将军等人!”贾举说:“给我蜡烛!”贾竖递蜡烛时,失手掉在地上,蜡烛熄灭。贾举仗剑摸索着,刚进入中门,就被绊索绊倒在地。崔疆从门旁冲出来,将他击杀。 州绰等人在门外,不知门内发生的事。东郭偃假装与他们交好,邀请到旁边屋里,摆上酒肉,还劝他们放下剑快乐饮酒,也给随从们都斟了酒。 忽然听到宅内鸣钟,东郭偃说:“主公饮酒了!”州绰说:“不忌惮相国吗?”东郭偃说:“相国病得很重,谁会忌惮他?”一会儿,钟又响了,东郭偃起身说:“我进去看看!”东郭偃离开后,甲士们全都冲了出来,州绰等人急忙找兵器,却发现兵器已被东郭偃事先派人偷走了。州绰大怒,看到门前有块升车石,搬起来砸向敌人。偻堙正好跑过,误被砸中,折断了一条腿,吓得逃走了。公孙傲拔起系马柱挥舞,打伤了许多甲士。众人用火把攻击他,公孙傲的须发都被烧光了。这时大门突然打开,崔成、崔疆又率领甲士从里面冲出来,公孙傲用手抓住崔成,折断了他的手臂,崔疆用长戈刺公孙傲,公孙傲立刻死去,崔疆又杀死了偻堙。州绰夺过甲士的戟,又来战斗。 东郭偃大喊:“昏君奸淫无道,已被诛杀,不关众人之事,为何不留条性命侍奉新主?”州绰于是把戟扔在地上说:“我本是在外流亡之人,受齐侯知遇之恩,今天不能出力,反而害死偻堙,大概是天意吧,只有舍弃性命来报答国君的恩宠,怎肯苟且偷生,被齐、晋两国耻笑呢?”便用头撞石墙三四次,石墙撞破,头也裂开了。 邴师听说庄公已死,在朝门之外自刎,封具在家中上吊。铎父与襄尹相约,去哭祭庄公的尸体,途中听说贾举等人都已死去,便都自杀了。有诗叹道: 似虎如龙勇绝伦,因怀君宠命轻尘。 私恩只许私恩报,殉难何曾有大臣。 当时王何约卢蒲癸一起赴死,卢蒲癸说:“没有用,不如逃走,等待日后再作打算。若有幸有一人能使国家复兴,必定会互相引荐!”王何说:“请立誓!”立誓完毕,王何便出逃到莒国。 卢蒲癸将要离开,对他的弟弟卢蒲嫳说:“国君设立勇爵,是为了自卫。与国君同死,对国君有什么益处?我走后,你一定要设法侍奉崔、庆两家,然后把我接回来,我好为国君报仇。这样,即使死了也不算白死!”卢蒲嫳答应了,卢蒲癸便出逃到晋国。卢蒲嫳于是去侍奉庆封,庆封任用他为家臣。申鲜虞出逃到楚国,后来在楚国任右尹。 当时齐国众大夫听说崔氏作乱,都紧闭家门等待消息,没有敢去的,只有晏婴径直前往崔氏府第,进入室内,枕着庄公的大腿放声大哭,哭完起身,又跳了三下,然后快步走出。棠无咎说:“一定要杀了晏婴,才能免除众人的诽谤!”崔杼说:“此人有贤名,杀了他恐怕会失去人心!” 晏婴于是回去,对陈须无说:“为何不商议立国君之事呢?”陈须无说:“守国的有高氏、国氏,掌权的有崔氏、庆氏,我能做什么?”晏婴退下。陈须无说:“乱臣贼子在朝,不能与他们共事!”便驾车逃往宋国。晏婴又去见高止、国夏,他们都说:“崔氏就要来了。况且有庆氏在,不是我们能主持的!”晏婴只得叹息着离开。 不久,庆封派他的儿子庆舍,搜捕庄公的余党,几乎杀尽赶绝,然后用车迎接崔杼入朝,接着派人召集高氏、国氏,共同商议立君之事。高氏、国氏推让给崔氏、庆氏,庆封又推让给崔杼,崔杼说:“灵公的儿子杵臼,年龄已大,他的母亲是鲁国大夫叔孙侨如的女儿,立他可以与鲁国结好!”众人都唯唯诺诺。于是迎接公子杵臼为国君,就是景公。 当时景公年幼,崔杼自立为右相,立庆封为左相,在太公庙与群臣盟誓,杀牲歃血,对众人发誓说:“各位有不与崔、庆同心的,有如此日!”庆封接着发誓,高氏、国氏也跟着宣誓。 轮到晏婴,晏婴仰天长叹说:“各位能忠于国君,利于国家,而我不与你们同心的,有如此上帝!”崔杼、庆封都变了脸色。高氏、国氏说:“二相今天的举动,正是忠君利国之事!”崔杼、庆封这才高兴。 当时莒黎比公还在齐国,崔杼、庆封奉景公与黎比公结盟,黎比公便回莒国。 崔杼命棠无咎收敛州绰、贾举等人的尸体,与庄公一同葬在北郭,降低葬礼规格,不用兵甲陪葬,说:“怕他们在地下逞勇。” 崔杼命太史伯记载庄公死于疟疾,太史伯不听,在竹简上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见了大怒,杀了太史伯。太史伯有三个弟弟,叫仲、叔、季。仲又像前面那样记载,崔杼又杀了他。叔也如此,崔杼又杀了他。季又记载,崔杼拿着竹简对季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难道不爱惜性命吗?如果更改这句话,就免你一死。” 季回答说:“依据事实如实记载,是史官的职责。失职而活,不如去死。从前赵穿弑晋灵公,太史董狐因为赵盾身为正卿,不能讨伐逆贼,记载说:‘赵盾弑其君夷皋。’赵盾没有怪罪,因为他知道史官的职责不可废弃。我即使不记载,天下必定会有人记载,不记载不足以掩盖相国的丑事,反而只会留给有见识的人耻笑,我因此不惜一死,只请相国裁决!”崔杼叹息说:“我害怕国家灭亡,不得已才这样做,即使如实记载,人们必定会谅解我。”于是把竹简扔给季。 季捧着竹简出来,快到史馆时,遇到南史氏正前来,季问他为何而来,南史氏说:“听说你兄弟都死了,恐怕就此埋没了夏五月乙亥之事,我所以拿着竹简来了!”季把所写的竹简给他看,南史氏便回去了。有诗赞道: 朝纲纽解,乱臣接迹。 斧钺不加,诛之以笔! 不畏身死,而畏溺职。 南史同心,有遂无格! 皎日青天,奸雄夺魄。 彼哉谀语,羞此史册! 崔杼因愧于太史的记载,便把罪责推给贾竖而杀了他。 这个月,晋平公因水势已退,又在夷仪大规模会合诸侯,准备讨伐齐国。崔杼派左相庆封把庄公之死告诉晋军,说:“群臣害怕大国的讨伐,国家不保,已代替大国进行了讨伐。新君杵臼,是鲁国姬氏所生,愿改事上国,不改变旧好,所侵占的朝歌之地,仍归上国,再献上若干宗器、乐器。”诸侯也都有贿赂。 晋平公非常高兴,撤兵回国,诸侯也都散去。从此晋、齐又恢复和好。 当时殖绰在卫国,听说州绰、刑蒯都已死去,便又回到齐国。卫献公衎出逃在齐,早就听闻殖绰勇猛,派公孙丁带着厚礼招纳他,殖绰便留下来侍奉献公。此事暂且不提。 这一年吴王诸樊攻打楚国,经过巢国攻打城门,巢国将领牛臣隐藏在矮墙后向他射箭,诸樊中箭而死。群臣遵守寿梦临终的遗命,立他的弟弟余祭为王。余祭说:“我的哥哥不是死于巢国,而是因为先王的话,国家按次序应该轮到我,他想快点死以便把王位传给季弟,所以轻生。”于是夜晚向天祈祷,也求快点死去,左右的人说:“人们所希望的是长寿,大王却祈求早死,不是太违背人情了吗?”余祭说:“从前我的祖先太王,废长立幼,最终成就大业,现在我们兄弟四人,按次序传承,如果都长寿到老,季札就会年老了,我因此祈求速死!”这段话暂且不提。 却说卫国大夫孙林父、宁殖驱逐了国君衎,奉立他的弟弟剽为国君。后来宁殖病重,召来他的儿子宁喜说:“宁氏自庄、武以来,世代忠诚坚贞。驱逐国君之事,是孙氏所为,不是我的本意。但人们都称‘孙、宁’,我遗憾无法表明自己的心迹,死后也无颜见祖父于地下。你若能使故君复位,弥补我的过错,才是我的儿子。否则,我不会享受你的祭祀。”宁喜哭泣着拜谢说:“怎敢不努力去做!”宁殖死后,宁喜继任左相,从此每天都把复国之事放在心上。无奈殇公剽多次与诸侯会盟,国内太平无事,上卿孙林父又是献公衎的大仇人,没有可乘之机。 周灵王二十四年,卫献公袭击并占据了夷仪,派公孙丁偷偷进入帝邱城,对宁喜说:“你若能违背父亲的意愿,重新接纳我,卫国的政事,都归你管,我只主持祭祀罢了。”宁喜本就有父亲的遗命在心中,现在得到这个消息,又有献公委政的话,非常高兴。又想:“卫侯只是一时想复国,所以用甜言蜜语哄我,倘若回国后反悔,怎么办?公子鱄贤明又守信,如果能得到他作证,日后必定不会背弃我。”于是写了回信,秘密交给来使,信中大概说:“这是国家大事,我一人怎能独自承担?子鲜是国人所信任的,必须得他来当面商定,才有商量的余地。”子鲜,就是公子鱄的字。 献公对公子鱄说:“我复国之事,全靠宁氏,弟弟必须为我走一趟。”公子鱄虽然口头上答应,却全无动身的意思。献公多次催促他,公子鱄说:“天下没有不管政事的国君,您说‘政事由宁氏掌管’,日后必定会后悔,这会让我失信于宁氏,所以我不敢奉命。”献公说:“我现在身处一隅,如同没有政事之权,倘若祖先的祭祀能够延续到子孙后代,我的心愿就满足了,怎敢食言,连累弟弟。”公子鱄说:“您心意已决,我怎敢躲避此事,坏了您的大事?” 于是公子鱄私下进入帝邱城,去见宁喜,重申献公的约定,宁喜说:“子鲜若能践行他的诺言,我怎敢不承担此事!”公子鱄对天发誓说:“我若违背此言,不能再吃卫国的粮食。”宁喜说:“子鲜的誓言,重于泰山!”公子鱄回去回复献公了。 宁喜把父亲的遗命告诉蘧瑗,蘧瑗掩耳逃走,说:“我没有参与国君的出逃之事,又怎敢参与他的回国之事呢?”于是离开卫国前往鲁国。宁喜又告诉大夫石恶、北宫遗,二人都赞成此事。宁喜又告诉右宰谷,右宰谷连声说:“不可,不可!新君已即位十二年了,没有失德之处,现在谋划迎回故君,必定要废黜新君,父子两代都得罪,天下谁能容得下?”宁喜说:“我受父亲遗命,此事绝不能停止。”右宰谷说:“一定要行事,请等待时机。” 当时孙林父年老,和他的庶长子孙蒯住在戚邑,留下二子孙嘉、孙襄在朝中。 周灵王二十五年春二月,孙嘉奉殇公之命,出使齐国,只有孙襄留守。正好献公又派公孙丁来询问消息,右宰谷对宁喜说:“你想行事,现在正是时机,孙氏父兄不在,孙襄可以攻取;得到孙襄,孙嘉就无能为力了!”宁喜说:“你说得正合我意。”于是暗中召集家兵,让右宰谷和公孙丁率领他们去攻打孙襄。 孙氏府第壮丽,仅次于公宫,墙垣坚固厚实,有家兵千人,有家将雍鉏、褚带二人,轮流值日巡逻。这天褚带当班,右宰谷的兵到了,褚带关上大门登上城楼询问来意,右宰谷说:“想见舍人,有事商议。”褚带说:“商议事情何必用兵?”说着就要拉弓射箭,右宰谷急忙后退,率兵攻城。孙襄亲自到城楼上,督战把守,褚带让善射的人轮流交替进攻,拉满弓站在城楼窗边,靠近的人就射,射死了数人。 雍鉏听说府第有事,也起兵来接应,两下混战,互有杀伤。右宰谷估量不能取胜,领兵撤回。孙襄命令打开城门,亲自骑着快马追赶,遇到右宰谷,用长铙钩住他的车。右宰谷大喊:“公孙丁,快为我射箭!”公孙丁认出是孙襄,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孙襄胸口,幸好雍、褚二将及时赶到,将孙襄救了回去。胡曾先生有咏史诗写道: 孙氏无成宁氏昌,天教一矢中孙襄。 安排兔窟千年富,谁料寒灰发火光? 右宰谷回去,回复宁喜,说孙家如此难攻,“若不是公孙丁神箭射中孙襄,追兵还不肯退。”宁喜说:“一次攻不下来,第二次就更难攻了,既然箭中其主,孙家军心必定大乱。今夜我亲自去攻打,若再无功,就当出逃,以避灾祸,我与孙氏,已势不两立!”一面整顿车仗,先将妻子儿女送出郊外,怕一时兵败,脱身不及;一面派人打探孙家动静。约莫黄昏时候,打探的人回报:“孙氏府第内有号哭之声,门上的人进进出出,样子很是仓皇。”宁喜说:“这必定是孙襄伤重而亡了!” 话未说完,北宫遗忽然到来,说:“孙襄已死,他家没了主人,可以迅速攻打。”此时漏下已三更,宁喜亲自披挂上阵,同北宫遗、右宰谷、公孙丁等人,率领所有家兵,再次来到孙氏家门。雍鉏、褚带正对着孙襄的尸体哭泣,听说宁家兵又到了,急忙披挂,却已被攻入大门,雍鉏等急忙关闭中门,无奈孙氏家兵已先自逃散,无人协助防守,中门也被攻破。雍鉏翻墙逃往后院,逃奔戚邑去了。褚带被乱军杀死。 这时天已大亮,宁喜灭掉孙襄全家,割下孙襄的首级,带到公宫,去见殇公,说:“孙氏专政已久,有叛逆之心,我已率兵前去讨伐,得到孙襄首级!” 殇公说:“孙氏若真谋叛,为何不让我知晓?既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又来见我何事?” 宁喜站起身,手抚剑柄说道:“您本是孙氏所立,并非先君之命,群臣百姓都思念故君,请您退位,以成就尧、舜般的禅让之德!” 殇公怒道:“你擅自诛杀世臣,随意废立君主,真是叛逆之臣。我南面为君,已十三年,宁死也不能受辱!”说着就操起戈来驱赶宁喜。 宁喜快步走出宫门,殇公抬眼一看,只见刀枪林立,戈甲森严,宁家的士兵布满宫外,慌忙后退。宁喜一声令下,甲士们一拥而上,将殇公拘捕。世子角听闻变故,仗剑来救,被公孙丁赶上,一戟刺死。宁喜传令,将殇公囚禁在太庙,逼他饮鸩酒而亡。这是周灵王二十五年春二月辛卯日之事。 宁喜派人迎接自己的妻子儿女,回到府第,然后在朝堂召集群臣,商议迎立故君之事,众官员都到了。只有太叔仪是卫成公之子,卫文公之孙,年已六十有余,唯独称病不来。有人问他缘故,太叔仪说:“新旧都是国君,国家不幸有此变故,老臣怎忍心参与其中?” 宁喜将殇公的宫眷迁到宫外,打扫宫室,备好法驾,派右宰谷、北宫遗同公孙丁前往夷仪迎接献公。献公星夜兼程,三日便到。大夫公孙免余,一直到境外迎接,献公感激他远迎之情,握着他的手说:“没想到今日还能再为君臣!”从此公孙免余受到宠爱。 众大夫都在境内迎接,献公在车上向他们作揖还礼。献公拜谒宗庙、临朝听政后,百官前来拜贺。太叔仪仍称病不朝,献公派人责备他说:“太叔难道不想让我回国吗?为何拒我于朝堂之外?”太叔仪叩头回答说:“从前国君出逃,我不能追随,这是我的第一桩罪;国君在外时,我不能心怀二志,以通内外消息,这是第二桩罪;等到国君谋求回国,我又不能参与大事,这是第三桩罪。国君以这三桩罪责怪我,我怎敢逃避一死!”说完便命人驾车,打算出逃。献公亲自前往挽留。太叔仪见到献公,泪流不止,请求为殇公举行丧礼,献公应允,太叔仪这才出来列于朝班。 献公让宁喜独自为相,卫国一切政事都听凭他独自决断,增加食邑三千户;北宫遗、右宰谷、石恶、公孙免余等人,都提升了俸禄;公孙丁、殖绰有跟从逃亡的功劳,公孙无地、公孙臣,他们的父亲有死难之节,都晋升为大夫;其他太叔仪、齐恶、孔羁、褚师申等人,都维持原职;从鲁国召回蘧瑗,恢复他的职位。 却说孙嘉出使齐国回来,途中听闻变故,径直回到戚邑。孙林父知道献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便将戚邑归附晋国,诉说宁喜弑君的恶行,请求晋侯做主,又怕卫侯不久派兵攻打戚邑,乞求晋国发兵,协力防守。晋平公派三百人相助,孙林父派晋兵专门戍守茅氏之地。孙蒯劝谏说:“戍守兵力单薄,恐怕难以抵御卫国人,怎么办?”孙林父笑道:“三百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所以把他们安置在东边边境。若卫人袭击杀死晋兵,必然会激起晋国的愤怒,不愁晋人不助我!”孙蒯说:“大人高见,孩儿万不及一!” 宁喜听闻孙林父请兵,晋国仅派三百人,便说:“晋国若真要帮助林父,怎会仅用三百人敷衍塞责!”于是派殖绰率领精选的士卒一千人,前往袭击茅氏。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66章 上下其手的典故 话说殖绰领着一千精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偷袭晋国守军。那三百晋国守军,在他眼里就跟纸糊的似的,没几下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殖绰顺利拿下茅氏,得意洋洋地派人回卫国报捷。 孙林父一听,这还得了!立刻派孙蒯和雍鉏带兵去救援。可到了那儿一看,晋军全玩完了,再一打听,对手是齐国来的猛人殖绰,这俩心里就有点发怵,没敢上去硬刚,灰溜溜地跑回来见孙林父。孙林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道:“你们这俩胆小鬼,连个殖绰都对付不了!要是卫军大批杀来,咱咋整?你俩给我再去,要是还搞不定,就别来见我!” 孙蒯垂头丧气地出来,跟雍鉏商量。雍鉏眼睛一亮,说:“殖绰那家伙猛得像头老虎,硬拼肯定不行,得用计。”孙蒯忙问啥计。雍鉏就说:“茅氏西边有个村子叫圉村,四周树林茂密,中间有座小土山。咱在山下挖个大坑,上面盖上草,你先带一百人去跟他比划,把他引到村口,我在山上等着,狠狠骂他,他一急,肯定上山来抓我,这不就中计了嘛!” 雍鉏依计而行,带着一百人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茅氏,一看到殖绰的兵,立马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扭头就跑。殖绰一看,乐了,心说:“就这点人还敢来,这不是送菜吗?”也不叫大部队,只带着几十个贴身护卫,坐着轻车就追上去了。雍鉏在前面弯弯绕绕,把殖绰引到了圉村。可到了村口,他不进村,反而往树林里钻。 殖绰心里犯嘀咕:“这林子里会不会有埋伏啊?”赶紧叫停。这时候,就见土山上站着一伙人,大概两百来个,中间簇拥着一个小个子将领,穿着金盔绣甲,对着殖绰就骂开了:“你个齐国的孬种!栾家不要的废物!跑到我们卫国来混饭吃,也不害臊,还敢出来蹦跶?你不知道我们孙氏在卫国那可是八代老臣,你敢来招惹,真是瞎了眼,连个畜生都不如!” 殖绰一听,脸涨得通红,怒发冲冠,心里的火“噌”地就冒起来了。旁边有卫兵认出了孙蒯,说:“老大,骂咱的就是孙相国的大儿子孙蒯!”殖绰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抓住孙蒯,就等于砍掉孙林父半条胳膊!”他看看那土山,觉得不高,没啥难度,大喊一声:“给我冲!”驾车就往上冲。哪知道这马跑得太猛,一下子踩到陷坑,连人带车就翻进去了。孙蒯早有准备,一看殖绰掉坑里了,立马叫手下放箭。可怜殖绰,空有一身本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射死了。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多在阵前亡”啊!有诗为证: 神勇将军孰敢当,无名孙蒯已奔忙。 只因一激成奇绩,始信男儿当自强。 孙蒯用挠钩把殖绰的尸体钩上来,割了脑袋,把卫军打得屁滚尿流,回去向孙林父报功。孙林父眼珠一转,心想:“这事儿要是让晋国知道我没救成他们的守军,我可就麻烦了。不如把胜的说成败的,先糊弄过去。”于是就派雍鉏去晋国报败。晋平公一听,气得跳脚,大骂道:“卫国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的守军!”立刻命令正卿赵武召集各国大夫到澶渊,要出兵收拾卫国。 卫献公慌了神,赶忙拉着宁喜跑到晋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孙林父的不是。晋平公二话不说,先把卫献公和宁喜关了起来。 齐国大夫晏婴一看这情况,赶忙跑去对齐景公说:“主公啊,晋侯为了孙林父把卫侯都抓了,这各国的权臣要是都学孙林父,那还得了?咱得去晋国说说情,可不能忘了当年齐国在莱地的恩情啊!”景公一听,觉得有理,就派使者约上郑简公一起到晋国求情。 晋平公虽然挺感激他们来求情,可孙林父先在他耳边吹了风,所以一直不松口。晏婴偷偷找到羊舌肹,悄咪咪地说:“晋国是诸侯的老大,本来就该扶弱抑强,这才是盟主该干的事儿。孙林父先是赶走国君,晋国不管;现在又为了臣下把国君抓了,这国君当得也太憋屈了。当年文公就因为错听元咺的话,抓了卫成公送到京师,周天子都觉得文公做得不对,文公自己也觉得理亏,最后把卫成公放了。送到京师都不行,何况是诸侯抓诸侯呢?你们这些大臣也不劝劝,这不是帮着臣子欺负国君吗?这名声可不好听。我怕晋国因此失了霸主地位,才私下跟您说这些。”羊舌肹觉得有道理,就跟赵武商量,两人一起使劲劝晋平公,晋平公这才把卫献公放回国。 可晋平公还不肯放宁喜,右宰谷就给献公出主意,说:“主公,咱送十二名美女给晋侯,把宁喜赎回来。”献公依计而行,晋侯一看美女,乐开了花,大手一挥,宁喜也被放了。宁喜这下可不得了,整天鼻孔朝天,走路都带风,啥事都自己说了算,连个招呼都不跟献公打。大臣们商量事儿,都得到宁家去请示,献公就像个摆设,只能干瞪眼。 这时候,宋国的左师向戍跟晋国的赵武关系不错,跟楚国的令尹屈建也挺好。向戍到楚国出使,跟屈建聊起当年华元想促成晋、楚和好的事儿。屈建说:“这事儿好啊,就是因为诸侯们各有各的小算盘,所以一直没成。要是晋、楚两国的属国能互相朝聘,像一家人似的,那不就天下太平,不用打仗了嘛。”向戍一听,觉得靠谱,就提议晋、楚两国国君在宋国见面,当面订下弭兵之约。 楚国这些年被吴国骚扰得够呛,边境不得安宁,所以屈建想跟晋国和好,专心对付吴国;赵武呢,也因为楚国老是攻打郑国,盼着和议能成,自己也能享几年清福。两边一拍即合,都乐呵呵地派人到各属国通知开会时间。 晋国使者到了卫国,宁喜也不告诉献公,自己派石恶去参加会议。献公知道后,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宁喜这小子太过分了!”转身就跟公孙免余告状。免余拍拍胸脯说:“主公,我去教训教训他!”免余找到宁喜,板着脸说:“会盟这么大的事儿,你咋能不让国君知道呢?”宁喜把脸一沉,说:“我跟子鲜有约在先,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臣子!”免余回来跟献公说:“宁喜太无礼了,干脆杀了他算了!”献公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是宁氏,我哪有今天?这约是我自己答应的,不能反悔。”免余急了,说:“主公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我带家人去收拾宁氏,成了,好处归主公;败了,我一人承担!”献公无奈地说:“你小心点,别连累我就行。” 免余找到他的堂弟公孙无地和公孙臣,说:“相国宁喜太专权了,主公又念旧情,不忍心动手。咱要是再不管,以后卫国就得姓宁了,咋办?”无地和臣齐声说:“那就杀了他!”免余说:“我跟主公说了,主公不同意。咱要是假装叛乱,成了,那是卫国之福;不成,大不了跑路!”无地和臣热血上头,喊道:“我俩愿当先锋!”免余和他们歃血为盟。 周灵王二十六年,宁喜正在家里办春宴,热热闹闹的。公孙无地对免余说:“宁喜开派对,肯定没防备,我先去探探路,你跟上。”免余说:“要不先算一卦?”无地一摆手,说:“都这时候了,还算啥卦?干就完了!”无地和臣带着家人就冲向宁家。 宁家大门里设有机关,挖了个大坑,上面铺着木板,装着机关,一碰就掉下去。白天把机关撤了,晚上再装上。这天因为春宴,家人都在堂前看表演,门口没人,就设了机关代替守卫。无地不知道,一脚踩上去,“扑通”一声掉进坑里。宁家的人听到动静,大喊:“有贼!”一拥而上,把无地抓住了。 公孙臣挥着戈来救,可宁家人多,没几下,公孙臣就被砍倒了。宁喜看着无地,恶狠狠地问:“谁派你来的?”无地瞪着眼睛,大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仗着有功就专权跋扈,为臣不忠。我们兄弟是为了卫国才来收拾你,不成功,那是命,哪有人指使!”宁喜火冒三丈,把无地绑在柱子上,抽了个半死,然后砍了脑袋。 右宰谷听说宁家抓住贼了,半夜赶着车来打听。宁家刚开门,免余就带着兵杀到了,趁势冲进去,先把右宰谷砍死在门口。宁家堂里乱成一团,宁喜惊慌失措,大喊:“谁在造反?”免余冷笑一声:“全卫国的人都在,还问啥名字!”宁喜吓得转身就跑,免余拿着剑在后面追,围着堂柱转了三圈,宁喜被刺了两剑,倒在柱子下死了。 免余把宁家杀了个精光,回去向献公报告。献公让人把宁喜和右宰谷的尸体摆在朝堂上。 公子鱄听说后,光着脚跑到朝堂,抱着宁喜的尸体大哭:“不是国君失信,是我对不起你啊!你死了,我还有啥脸在卫国待着?”仰天长啸三声,转身就走。他赶着牛车,拉着老婆孩子,逃往晋国。献公派人去追,鱄头也不回。到了黄河边,献公又派大夫齐恶追上来,齐恶苦口婆心地劝鱄回国。鱄从车上抓过一只活野鸡,当着齐恶的面,拔出佩刀剁下鸡头,发誓说:“我和我的家人,以后要是再踏上卫国的土地,吃卫国的粮食,就跟这野鸡一样!”齐恶一看,知道劝不动,只好回去了。 公子鱄到了晋国,住在邯郸,整天跟家人编草鞋换粮食,从不说一个“卫”字。史臣有诗叹道: 他乡不似故乡亲,织屦萧然竟食贫。 只为约言金石重,违心恐负九泉人! 齐恶回去向献公报告,献公长叹一声,让人把宁喜和右宰谷的尸体收殓安葬。 献公想让免余当正卿,免余赶忙推辞:“我资历浅,比不上太叔仪。”献公就任命太叔仪执政,卫国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再说宋国的左师向戍倡导弭兵之会,商量各国国君见面的事儿。晋国正卿赵武、楚国令尹屈建都来到宋国。各国大夫也陆续到了,晋国的属国鲁、卫、郑,在左边扎营;楚国的属国蔡、陈、许,在右边扎营。大家用车围成城墙,各占一边。宋国是东道主,自然不用多说。 商量好了,按照朝聘的惯例,楚国的属国朝拜晋国,晋国的属国也朝拜楚国,贡献的礼物各减一半,两边平分。大国齐、秦,跟晋、楚地位相当,不算属国,互相不用朝聘。晋国的小国如邾、莒、滕、薛,楚国的小国如顿、胡、沈、麇,有能力的自己去朝聘,没能力的跟着附近的大国一起,也算完成任务。 于是在宋西门外歃血订盟。楚屈建偷偷下令,让士兵在衣服里穿上铠甲,准备在盟会上动手,劫盟杀赵武。伯州犁苦苦相劝,屈建才放弃。赵武听说楚兵穿了铠甲,就问羊舌肹咋办,是不是得准备一下。羊舌肹笑着说:“咱开这会就是为了和平,楚国要是用兵,那是他们先失信于诸侯,诸侯谁还服他们?咱们坚守信用就行,怕啥?” 到了盟会的时候,楚屈建又想先歃血,让向戍去跟晋国说。向戍到了晋营,不敢开口,让随从代说。赵武一听,不干了,说:“当年我家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统领诸侯,楚国哪能排在晋国前面?”向戍回去跟屈建一说,屈建也不示弱,说:“要说王命,楚国也受过惠王的命令。这次两国平等相见,晋国当盟主太久了,这次该让让楚国。要是还让晋国先,那不就是说楚国比晋国弱吗?还谈啥平等?”向戍又跑到晋营转达,赵武还是不肯。羊舌肹劝赵武说:“当盟主靠的是德行,不是势力。要是有德行,后歃血,诸侯也会拥护;要是没德行,先歃血,诸侯也会背叛。咱这会是为了和平,争歃血的先后就得打仗,打仗就得失信,这不是违背了和平的初衷吗?您就先让让楚国吧。” 赵武这才勉强答应让楚国先歃血,盟会顺利结束。 卫国的石恶参加了盟会,听说宁喜被杀,不敢回卫国,就跟着赵武留在了晋国。从此晋、楚两国相安无事,按下不表。 再说说齐国右相崔杼,自从杀了庄公,立了景公,在齐国那是说一不二,威风八面。左相庆封呢,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猎,不怎么在国内。崔杼大权独揽,越来越嚣张。庆封心里暗暗嫉妒,可表面上还得装着没事。 崔杼本来答应棠姜立崔明为继承人,可又心疼大儿子崔成胳膊受过伤,不忍心说出口。崔成看出了老爹的心思,主动说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崔明,自己想去崔邑养老。崔杼一听,挺高兴,就答应了。可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说:“崔邑是宗庙所在,必须给嫡长子。”崔杼无奈地对崔成说:“我本来想把崔邑给你,可他俩不同意,咋办?” 崔成找到弟弟崔疆,哭丧着脸说:“咱妈把正室的位置都让了,一个崔邑他们都舍不得给,等咱爹一死,咱俩怕是连奴仆都当不上了。”崔疆咬咬牙说:“哥,咱找庆封帮忙说说情。” 两人跑去见庆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庆封眼珠一转,心想:“这可是个削弱崔杼的好机会。”于是假装为难地说:“你爹就听东郭偃和棠无咎的,我去说也没用。这两人以后怕是会害了你们,不如早点除掉他们。”崔成和崔疆一听,有点害怕,说:“我们也想过,可就怕力量不够。”庆封拍拍胸脯说:“别急,咱们再商量商量。” 两人走后,庆封叫来卢蒲嫳,把崔成兄弟的话告诉他。卢蒲嫳嘿嘿一笑,说:“崔氏内乱,对咱们庆氏可是好事。”庆封恍然大悟。过了几天,崔成和崔疆又来诉苦,庆封一咬牙,说:“你们要是敢动手,我给你们一百套精良铠甲和兵器。”崔成和崔疆大喜,半夜带着家兵,穿上铠甲,拿着兵器,悄悄地埋伏在崔氏家附近。 东郭偃和棠无咎每天都要去崔氏家朝拜,这天他们刚进门,崔成兄弟一声令下,甲士们冲出来,把两人乱戟刺死。 崔杼听到动静,大惊失色,急忙叫人备车。可车夫都跑光了,只有一个马夫在马厩里。崔杼顾不上那么多,让马夫驾车,一个小僮当车夫,慌慌张张地去见庆封,哭着说家里出事了。庆封假装惊讶,说:“崔、庆两家本是一体,这两个小子太不像话了!你要是想讨伐他们,我一定帮忙。”崔杼信以为真,感激涕零地说:“要是能除掉这两个逆子,保住崔家,我让崔明认你当干爹。”庆封立刻召集家兵,叫来卢蒲嫳,吩咐他如此如此。 卢蒲嫳领命而去。崔成和崔疆看到卢蒲嫳带兵来了,想关门抵抗。卢蒲嫳在门外喊道:“我是奉左相之命来帮你们的,别怕!” 崔成对崔疆说:“会不会是来帮咱除掉崔明的?”崔疆挠挠头说:“说不定呢。”于是打开门让卢蒲嫳进来。卢蒲嫳一进门,身后的甲士跟着就冲了进来。崔成和崔疆想拦也拦不住,急得大叫:“左相到底啥意思?”卢蒲嫳冷笑一声:“左相听了你爹的哭诉,让我来取你们的脑袋!”说完,大手一挥,甲士们一拥而上,崔成和崔疆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搬了家。卢蒲嫳带着甲士在崔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还把门窗都砸了个稀巴烂。 棠姜在屋里吓得花容失色,知道大势已去,心一横,找了根绳子就上吊了。只有崔明因为事先不在家,逃过一劫。卢蒲嫳把崔成和崔疆的脑袋挂在车上,回去向崔杼复命。崔杼看到儿子的脑袋,又气又悲,颤抖着问卢蒲嫳:“家里没吓着其他人吧?”卢蒲嫳面无表情地说:“夫人还在屋里睡大觉呢。”崔杼一听,还松了口气,转身对庆封说:“我想回去看看,可这小僮车驾得不好,能不能借我个好车夫?”卢蒲嫳抢着说:“我来给相国驾车。”崔杼感激涕零,再三道谢后上了车。 到了家,崔杼一看,大门敞开,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内室,只见窗户门闼全都大开,屋里空空如也,棠姜悬梁自尽,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崔杼这才明白自己被庆封卖了,顿时瘫倒在地,放声大哭:“我被庆封这小子算计了,这下我啥都没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啊!”哭了一会儿,也找了根绳子,跟着棠姜去了。崔杼这结局,真是惨不忍睹啊!髯翁有诗叹道: 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 崔明半夜偷偷跑回来,把崔杼和棠姜的尸体装进一个棺材里,用马车拉着,跑到祖墓,挖了个坑把棺材埋了,又把墓填好。这事儿只有那个马夫知道,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完事之后,崔明跑到鲁国避难去了。 庆封跑到景公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崔杼那家伙大逆不道,杀了先君,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给收拾了。”景公心里明白得很,可也不敢说啥,只能嗯嗯啊啊地应付。庆封从此大权独揽,成了齐国唯一的相国。他还以景公的名义把陈须无叫回来。陈须无说自己老了,干不动了,让他儿子陈无宇接替自己的职位。这是周灵王二十六年的事儿。 这时候,吴国和楚国三天两头打仗。楚康王训练水军准备攻打吴国,可吴国早有防备,楚国军队白跑一趟,无功而返。 吴王余祭刚即位两年,年轻气盛,好勇斗狠。他一看楚国来攻打自己,火冒三丈,立刻派相国屈狐庸去忽悠楚国的属国舒鸠背叛楚国。楚令尹屈建一听,这还了得,马上带兵去讨伐舒鸠。养繇基主动请缨当先锋。 屈建看着养繇基,有点担心地说:“将军啊,您年纪大了,舒鸠不过是个小国家,不用您亲自出马,咱有的是人。”养繇基一听,不乐意了,拍着胸脯说:“楚国打舒鸠,吴国肯定来救。我跟吴国军队交手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这次要是不去,以后怕是没机会报效国家了,难道要我躺在床上等死吗?那可不行!” 屈建看他决心这么大,只好答应,派大夫息桓协助他。 养繇基带着部队到了离城,吴王的弟弟夷昧和相国屈狐庸领着吴军来救援舒鸠。息桓一看吴军来势汹汹,有点害怕,想等大部队来。养繇基瞪了他一眼,说:“吴国人擅长水战,现在他们弃舟从陆,而且射箭驾车都不是他们的强项。咱得趁他们刚到,立足未稳,赶紧进攻!”说完,拿起弓箭,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他这箭法,那叫一个准,一箭出去,敌人就倒下一个。吴军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养繇基乘胜追击,正好遇到屈狐庸坐在车上。养繇基眼睛一瞪,大骂道:“你这个叛国贼,还有脸见我!”说着,搭箭就想射屈狐庸。屈狐庸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驾车逃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养繇基气得直跺脚,说:“吴国人啥时候驾车技术这么好了?早知道刚才就先射他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四周冒出好多铁叶车,把他围在中间。车上的吴军都是江南的神射手,万箭齐发。可怜养繇基一代名将,就这么被乱箭射死了。楚共王当年就说过他仗着箭法好迟早得死,这下可真应验了。息桓收拾残兵败将,回去向屈建报告。屈建长叹一声:“养叔啊,你这是自己作死啊!” 屈建把精兵埋伏在栖山,派别将子疆带着自己的私兵去引诱吴军交战。子疆和吴军打了十几个回合,假装不敌,扭头就跑。屈狐庸一看,怀疑有埋伏,没敢追。夷昧登高远望,没看到楚军的影子,就说:“楚军跑了,追!”于是带着吴军倾巢而出。到了栖山脚下,子疆回马再战,楚军伏兵四起,把夷昧围得水泄不通。夷昧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去。幸好屈狐庸带兵赶到,杀退楚军,救出夷昧。吴军大败而归。屈建趁机灭了舒鸠。 第二年,楚康王还想攻打吴国,可自己力量不够,就跑到秦国去搬救兵。秦景公使弟弟公子鉏带着兵来帮忙。 吴国在江口集结重兵防守,楚军进不去,又看到郑国一直跟着晋国混,就掉转枪口去攻打郑国。楚大夫穿封戍在战场上俘虏了郑将皇颉。公子围想抢功劳,穿封戍可不干。公子围跑到康王面前告状,说:“我抓住了皇颉,被穿封戍抢走了。”没过多久,穿封戍也押着皇颉来献功,也把这事说了一遍。康王左右为难,不知道该相信谁,就叫太宰伯州犁来断案。伯州犁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把皇颉带到庭下,自己站在右边,公子围和穿封戍站在左边。伯州犁先对着上面拱手作揖,说:“这位是王子围,是咱们国君的亲弟弟。”然后又对着下面拱手说:“这位是穿封戍,是方城外的县尹。你说到底是谁抓住你的?可要说实话哦。”皇颉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伯州犁的意思,有心讨好王子围,就假装眼睛看着王子围,说:“我遇到这位王子,打不过他,就被抓住了。” 穿封戍一听,肺都气炸了,当场就从车上抽出戈来,要杀公子围。公子围吓得转身就跑,穿封戍在后面追,可没追上。伯州犁赶紧跑上去拉住穿封戍,好说歹说把他劝回来,然后跟康王说,这功劳两人平分。还自己摆酒,给公子围和穿封戍讲和。现在人们说那些徇私舞弊、偏袒一方的事儿,就说“上下其手”,就是从伯州犁这儿来的。后人有诗叹道: 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门媚贵臣。 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 吴国的邻国越国,是子爵,是夏王禹的后代,从无余开始受封。从夏朝到周朝,传了三十多代,到了允常。允常很有本事,把越国治理得越来越强大。吴国一看,心里有点发慌,就把越国当成了眼中钉。 余祭即位四年的时候,开始攻打越国,抓住了越国的一个贵族,把他的脚砍了,让他去看守“余皇”大船。余祭有一天喝多了,跑到船上去看,那个贵族趁机解开余祭的佩刀,一刀刺死了他。旁边的人发现后,把这个贵族也杀了。余祭的弟弟夷昧接着当了吴王,他把国家大事都交给季札处理。季札是个聪明人,他跟夷昧说:“咱别老打仗了,得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多和其他大国搞好关系。”夷昧觉得有道理,就派季札先去鲁国访问,请求观赏周朝的五代及列国的音乐。季札一边听,一边评论,说得头头是道,鲁国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是个大知音。季札接着又去了齐国,和晏婴成了好朋友;到郑国,和公孙侨关系不错;在卫国,又和蘧瑗相谈甚欢;最后到了晋国,和赵武、韩起、魏舒也都很合得来。季札结交的都是各国的贤臣,他自己的贤能也就可想而知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7章 崔庆两大家族倒台 话说周灵王的大儿子叫晋,字子乔,那可是聪明绝顶,打小就喜欢吹笙,吹出来的声音跟凤凰叫似的。被立为太子后,十七岁那年,他去伊、洛游玩了一趟,回来就死了。灵王伤心透顶,有人跟他说:“太子在缑岭上,骑着白鹤吹笙呢,还跟当地人说:‘回去好好谢谢天子,我跟着浮丘公在嵩山住着,可美啦!不用惦记我。’”这浮丘公啊,是个老神仙。灵王派人去挖太子的坟,结果就剩个空棺材,这才知道太子成仙走了。 到了灵王二十七年,灵王做梦,梦见太子晋骑着鹤来接他。醒来后,还听见外面有笙声。灵王叹口气说:“儿啊,这是来接我了,我也该走喽!”就留下遗言,让二儿子贵继位。然后,他就无病无灾地闭眼了。贵当上国君,就是景王。 这一年,楚康王也挂了。令尹屈建和大臣们一商量,立了康王的弟弟麇为王。没多久,屈建也去世了。公子围接替他当了令尹。这事儿先放一边,咱再说说齐国那边。 齐国的相国庆封,自从独揽大权后,那是越来越荒淫无度。有一天,他在卢蒲嫳家喝酒,卢蒲嫳让他老婆出来倒酒。庆封一看,眼睛都直了,这女人长得太俊了!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庆封干脆把国家大事交给儿子庆舍,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和金银财宝都搬到卢蒲嫳家。他和卢蒲嫳的老婆睡一屋,卢蒲嫳也和他的妻妾鬼混,两边都不忌讳。有时候,两家的女眷凑一块喝酒玩乐,喝醉了就瞎胡闹。旁边的人都捂着嘴偷笑,他俩可不在乎。 卢蒲嫳跟庆封说:“把我哥卢蒲癸从鲁国叫回来吧。”庆封答应了。卢蒲癸回到齐国后,庆封让他跟着儿子庆舍做事。庆舍这人,力气特别大,卢蒲癸也有两下子,而且很会拍马屁,所以庆舍特别喜欢他,还把女儿庆姜嫁给了他。这翁婿俩,关系好得不得了。 卢蒲癸心里一直想着给庄公报仇,可没个帮手。有一次打猎,他一个劲儿地夸王何厉害。庆舍就问:“王何在哪呢?”卢蒲癸说:“在莒国呢。”庆舍就派人把王何叫回来。王何回来后,庆舍也挺喜欢他。自从崔杼和庆封闹事之后,庆舍怕有人暗算,每次出门都让亲信带着武器跟着,后来就成了习惯。庆舍因为宠信卢蒲癸和王何,就让他俩拿着武器在身边保护,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以前啊,公家给卿大夫每天供应两只鸡当饭食。可齐景公喜欢吃鸡爪子,一顿能吃好几千个。其他公卿也跟着学,都把鸡当成餐桌上的好东西,结果鸡价飞涨。御厨按照原来的标准供应不上,就去庆氏那儿请求增加。卢蒲嫳想让庆氏出丑,就劝庆舍别答应,还跟御厨说:“供应啥吃的不行,非得是鸡?”御厨没办法,就用鸭子代替。仆人们觉得鸭子不是啥好东西,还偷偷把鸭肉吃了。 那天,大夫高虿(字子尾)和栾灶(字子雅)陪着景公吃饭,一看桌上没鸡,只有鸭骨头,顿时火冒三丈。高虿气得脸通红,大骂道:“庆氏掌权,连国君的饭食都克扣,太欺负人了!”饭也不吃,转身就走。高虿想去质问庆封,栾灶赶紧拉住他。这事儿很快就传到庆封耳朵里。庆封问卢蒲嫳:“子尾和子雅生我气了,咋办?”卢蒲嫳满不在乎地说:“生气就杀了他们,怕啥!”卢蒲嫳又告诉哥哥卢蒲癸,卢蒲癸和王何一商量,说:“高、栾两家和庆氏有矛盾,可以利用。” 王何晚上去见高虿,瞎编说庆氏打算攻打高、栾两家。高虿一听,怒发冲冠,大声说:“庆封和崔杼一样,都是弑君的坏蛋。现在崔氏被灭了,就剩庆氏,我们得为先君报仇!”王何说:“这也是我的想法。大夫您在外面谋划,我和卢蒲氏在里面动手,肯定能成!”高虿又偷偷和栾灶商量,就等着找机会动手。陈无宇、鲍国、晏婴这些人,都知道这事儿,可都讨厌庆氏专横,没人愿意说破。卢蒲癸和王何占卜攻打庆氏的吉凶,占卜的人说:“虎离穴,彪见血!”卢蒲癸拿着龟壳去问庆舍:“有人想攻打仇家,卜到这个卦象,您看是吉是凶?”庆舍看了看,说:“肯定能胜。虎和彪是父子关系,分开了还见血,能不成功吗?你要打的仇家是谁?”卢蒲癸说:“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庆舍就没再怀疑。 到了秋八月,庆封带着族人庆嗣、庆遗去东莱打猎,还让陈无宇跟着。陈无宇跟他爹陈须无告别,陈须无说:“庆氏大祸临头了。你跟他去,怕是要遭殃,为啥不辞掉?”陈无宇说:“辞了会让他起疑心,所以不敢。要是找个借口叫我,我就能想办法回来。”说完就跟着庆封去打猎了。 陈无宇一走,卢蒲癸高兴地说:“占卜的说‘虎离穴’,这下应验了!”打算趁着尝祭的时候动手。陈须无知道后,怕儿子卷进庆封的祸事里,就假装老婆生病,派人叫陈无宇回家。陈无宇找庆封占卜,心里偷偷祷告,希望能显示陈、庆两家的吉凶。庆封占卜后说:“这是个‘灭身’的卦象,下面的克上面的,地位低的克地位高的,恐怕老夫人的病好不了了。”陈无宇捧着龟壳,哭得稀里哗啦。庆封可怜他,就放他回去了。庆嗣看见陈无宇上车走了,就问:“他去哪?”陈无宇说:“我妈病了,我得回去。”说完就飞奔而去。庆嗣跟庆封说:“陈无宇说他妈妈病了,可能是假的。国内怕是要出变故,您得赶紧回去!”庆封却不在乎地说:“我儿子在那儿,怕啥?”陈无宇过了河,就把桥拆了,船凿沉了,断了庆封的后路,庆封还不知道呢。 这时候,八月上旬快过完了。卢蒲癸在家安排好家兵,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像要打仗似的。他老婆庆姜问他:“你有事瞒着我,肯定成不了!”卢蒲癸笑着说:“你个女人家,能帮我啥忙?”庆姜不服气地说:“你没听说过聪明的女人比男人还厉害吗?周武王有十个乱臣,邑姜就是其中一个,为啥我就不能帮你?”卢蒲癸说:“以前郑大夫雍纠,把郑君的秘密告诉他老婆雍姬,结果被老婆害死,还丢了君命,这可是个大教训,我可不敢信你。”庆姜说:“女人以丈夫为天,丈夫说啥就是啥,何况还有国君的命令呢?雍姬被她妈忽悠,害了自己丈夫,那是个坏女人,不值一提。”卢蒲癸说:“要是你处在雍姬的位置,你会咋办?”庆姜说:“能帮忙我就一起干,要是不行,我也绝对不会泄密!”卢蒲癸说:“现在齐侯讨厌庆氏专权,和栾、高二位大夫商量着要赶走你们家族,我这是在准备,你可别泄密啊!”庆姜说:“相国刚出去打猎,这可是个好机会!”卢蒲癸说:“我想等尝祭那天动手。”庆姜说:“我爹这人刚愎自用,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不把公事放心上。不刺激他一下,他可能都不出门,咋办?我去劝他别出去,他肯定就会出去了。”卢蒲癸说:“我可把命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别学雍姬啊!” 庆姜跑去跟庆舍说:“听说子雅、子尾打算在尝祭的时候对你不利,你可别出去!”庆舍一听,暴跳如雷,吼道:“这俩家伙,就像禽兽一样,我还怕他们?就算他们想闹事,我有啥好怕的?”庆姜回来告诉卢蒲癸,卢蒲癸就提前做好准备。 到了尝祭那天,齐景公去太庙祭祀,大臣们都跟着。庆舍负责主持祭祀,庆绳负责献酒。庆氏的家兵把太庙围得水泄不通。卢蒲癸和王何拿着武器,站在庆舍两边,寸步不离。陈、鲍两家有个养马的会演滑稽戏,故意在鱼里街上表演。庆氏有匹马,受惊跑了,士兵们去追,把马抓住后,就都解下盔甲,放下武器,跑去看表演了。栾、高、陈、鲍四族的家丁,都聚集在太庙门外。卢蒲癸借口小便,出去和外面的人商量好,悄悄把太庙包围了。卢蒲癸回来,站在庆舍身后,把戟倒过来拿着,给高虿使了个眼色。高虿会意,让手下人敲门三下,家兵们像潮水一样涌进去。庆舍正坐着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卢蒲癸从背后一刀刺过去,正扎在庆舍的肋下。王何用戈打庆舍的左肩,把肩膀都打断了。庆舍瞪着王何说:“原来是你们这些家伙在捣乱!”用右手拿起俎壶砸向王何,王何当场被砸死。卢蒲癸喊家兵先把庆绳抓住杀了。庆舍伤得很重,疼得受不了,单手抱着庙柱使劲摇晃,连庙顶都跟着震动。最后大叫一声,死了。 景公看到这阵仗,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想跑。晏婴赶紧小声说:“群臣这是为了国君,要杀庆氏,您别担心。”景公这才镇定下来,脱下祭服,上车跑到内宫去了。卢蒲癸带头,和四姓的家兵一起,把庆氏的党羽全杀光了。各姓分别守住城门,不让庆封回来,防守得严严实实,苍蝇都飞不进去。 再说庆封打猎回来,走到半路,遇到庆舍逃出来的家丁,告诉他家里出事了。庆封听说儿子被杀,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回去攻打西门。可城里防守太严,攻不进去,他的手下也渐渐跑光了。庆封害怕了,就跑到鲁国。齐景公派人去鲁国交涉,说不能收留叛乱的臣子。鲁国人就想把庆封抓起来交给齐国。庆封听说后,又吓得跑到吴国。吴王夷昧把朱方这个地方给他住,给他很多钱,比在齐国还富有,还让他盯着楚国的动静。 鲁大夫子服何听说后,跟叔孙豹说:“庆封在吴国又发财了,难道老天爷还眷顾这个坏蛋?”叔孙豹说:“‘好人发财,那是奖赏;坏人发财,那是灾祸’。庆氏的灾祸要来了,哪有什么福分?”庆封跑了后,高虿和栾灶掌权,就在国内宣布崔、庆两家的罪行,把庆舍的尸体摆在朝堂示众。到处找崔杼的棺材找不到,就悬赏,谁要是知道棺材在哪,就赏给他崔氏的拱璧。崔家的一个仆人贪图那璧玉,就来告密。于是把崔氏的祖墓挖开,找到棺材,把尸体砍了。景公想把崔杼和他老婆的尸体都摆出来,晏婴说:“杀女人不符合礼制。”于是只把崔杼的尸体摆在集市上。老百姓都来看,还能认出来,说:“这就是崔杼啊!”大臣们把崔、庆两家的封地和财产分了。因为庆封的财产都在卢蒲嫳家,就以淫乱的罪名把卢蒲嫳流放到北燕,卢蒲癸也跟着去了。崔、庆两家的财产都被大家分了,只有陈无宇啥都没要。庆氏的庄园里有一百多车木材,大家商量着给陈氏,陈无宇把木材都分给了老百姓,所以老百姓都夸陈氏品德好。这是周景王初年的事。 第二年,栾灶死了,他儿子栾施继承大夫职位,和高虿一起掌权。高虿嫉妒高厚的儿子高止,觉得两个高氏同时存在不好,就把高止赶走了。高止也跑到北燕。高止的儿子高竖,占据卢邑叛乱。景王派大夫闾邱婴带兵围攻卢邑。高竖说:“我不是叛乱,是怕高氏没人祭祀了。”闾邱婴答应给他立后,高竖就跑到晋国去了。闾邱婴回去向景公复命,景公就立高酀来继承高傒的祭祀。高虿生气地说:“本来派闾邱婴是想除掉高氏,结果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有啥区别?”就诬陷闾邱婴,把他杀了。公子子山、子商、子周这些人,都为闾邱婴鸣不平,纷纷议论。高虿生气了,找个借口把他们都赶走了,大家都很害怕,敢怒不敢言。没多久,高虿死了,他儿子高强继承大夫职位。高强年纪小,还没当上卿,大权都在栾施手里。这事儿先放一边。 这时候,晋、楚两国讲和了,各国都太平了一阵。郑大夫良霄,字伯有,是公子去疾的孙子,公孙辄的儿子,当时是上卿执政。这人特别奢侈,还爱喝酒,一喝就喝通宵。喝酒的时候,讨厌看见别人,也不想听别的事。就在地上挖个洞当屋子,把喝酒的家伙和钟鼓都放进去,在里面喝个没完没了。家里的大臣来朝拜,都见不到他。中午喝得醉醺醺地去上朝,跟郑简公说,想派公孙黑去楚国出使。公孙黑正和公孙楚争着娶徐吾犯的妹妹,不想出远门,就来见良霄求情。看门人说:“主公在窟室里,不敢通报。”公孙黑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召集家兵,晚上和印段一起包围了良霄的家,还放火烧房子。良霄喝醉了,被人扶上车,跑到雍梁。 良霄醒了后,听说公孙黑攻打自己,气得咬牙切齿。过了几天,家臣们陆续都来了,跟他说国内的事:“各族都结盟了,要对付良氏,只有国氏、罕氏没参加。”良霄高兴地说:“这两家是帮我的。”就回去攻打郑国北门。公孙黑让他侄子驷带和印段带着勇士抵抗。良霄打不过,逃到屠羊的店铺里,被士兵杀了,家臣也都死了。公孙侨听说良霄死了,急忙跑到雍梁,抱着良霄的尸体大哭:“兄弟相残,老天爷啊,为啥这么不幸呢!”把良霄家臣的尸体都收起来,和良霄一起葬在斗城村。公孙黑生气地说:“子产难道是良氏的同党?”想攻打他。上卿罕虎拦住他说:“子产对死者都这么有礼,何况对活人呢?礼是国家的根本,杀有礼的人不吉利。”公孙黑这才没动手。郑简公让罕虎执政,罕虎说:“我不如子产。”就任命公孙侨执政。这是周景王三年的事。 公孙侨执政后,郑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城市和乡村都有规矩,当官的和老百姓都有各自的衣服,田地都有界限,百姓的住房也都安排得整整齐齐。提倡忠诚节俭,反对奢侈浪费。公孙黑乱政,公孙侨数了他的罪行,把他杀了。还铸造了《刑书》,让老百姓遵守法律;建立乡校,让大家可以提意见。郑国的老百姓都唱着歌说:“我有子弟,子产教诲;我有田产,子产增殖;子产要是死了,谁能接替他呢?” 有一天,一个郑国人出北门,恍惚看见良霄穿着盔甲拿着戈走过来,说:“驷带和印段害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们!”这人回去跟别人一说,就生病了。从这以后,郑国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以为是良霄来了,男男女女都吓得乱跑,好像躲避刀枪一样。没过多久,驷带病死了;又过了几天,印段也死了。郑国人害怕极了,白天晚上都不得安宁。公孙侨跟郑君说,让良霄的儿子良止当大夫,继承良氏的祭祀;还立公子嘉的儿子公孙泄。这样一来,国内的谣言就平息了。行人游吉(字子羽)问公孙侨:“立了后,谣言就没了,这是为啥呢?” 公孙侨说:“凡是凶死的人,魂魄不散,都会闹事。要是有个归宿,就不会了。我立祭祀就是给良霄的魂魄一个归宿。”游吉说:“要是这样,立良氏就行了,为啥还立公孙泄呢?难道是担心子孔也变成恶鬼吗?”公孙侨说:“良霄有罪,本来不该立后。要是因为怕他变成恶鬼就立后,老百姓就会迷信鬼神,这可不好。我借口说为了保存七穆的祭祀,把良、孔二氏一起立后,就是为了消除老百姓的疑惑。”游吉听了,对公孙侨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说周景王二年,蔡景公给世子般娶了个楚国姑娘芈氏当媳妇。这蔡景公啊,老不正经,竟然和芈氏私通。世子般知道后,气得直跺脚,骂道:“老爹不像老爹,儿子也就不像儿子了。”他假装出去打猎,带着几个心腹内侍,偷偷藏在内室。景公以为儿子不在家,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东宫,直奔芈氏的房间。世子般带着内侍冲出来,把景公砍死了。然后对外宣称景公得急病死了,自己就当上了国君,这就是蔡灵公。史臣都说,般以子弑父,这可是千古大变啊。不过景公和儿媳妇私通,也是自作自受,不能说他没罪。有诗叹道: 新台丑行污青史,蔡景如何复蹈之? 逆刃忽从宫内起,因思急子可怜儿! 蔡世子般虽然对外说景公暴病而亡,可这弑君的事儿哪能瞒得住?很快就从本国传出去了,各国都知道。只是当时盟主偷懒,不想管这闲事,没有去讨伐他。 这年秋天,宋国宫里半夜失火。宋国夫人是鲁国的伯姬,这伯姬可真是个守规矩的女人。左右的人看见火来了,叫她赶紧避火。伯姬却说:“女人的规矩,保姆不在,晚上不能出堂。火势虽然急,可也不能坏了规矩。”等保姆来了,伯姬已经被烧死了。宋国人都为她叹息。当时晋平公因为宋国在盟会上有功劳,可怜他们遭火灾,就在澶渊召集诸侯,让大家都出点钱帮宋国。宋儒胡安定评论这件事,说不讨伐蔡世子弑父的大罪,却只想着救济宋国的火灾,这主次不分,所以晋平公后来失去了霸主地位。 周景王四年,晋、楚因为之前在宋国的盟约,打算在虢地再次会盟。这时候楚国的公子围代替屈建当了令尹。公子围是楚共王的庶子,年纪最大,为人傲慢无礼,不甘心屈居人下。他仗着自己有本事,心里暗暗打着篡位的主意。他欺负楚王熊麇软弱,好多事都自己说了算。他还忌妒大夫薳掩忠诚正直,就诬陷人家谋反,把薳掩杀了,还霸占了他的家产。他和大夫薳罴、伍举勾结在一起,整天谋划着篡位的事。有一次出去打猎,他竟然擅自用楚王的旌旗。走到芋邑的时候,芋尹申无宇批评他僭越,把他的旌旗没收了。公子围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这次要去虢地会盟,公子围请求先去郑国聘问,他想娶丰氏的女儿。临走的时候,他对楚王熊麇说:“楚国已经称王,比诸侯都尊贵。凡是楚国的使臣,都应该用诸侯的礼仪,这样才能让各国知道楚国的地位。”熊麇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公子围就大摇大摆地用起了国君的仪仗,衣服器物都跟诸侯一样,还让两个人拿着戈在前面开路。快到郑郊的时候,郊人以为是楚王来了,吓得赶紧报告国内。郑国的君臣也都吓坏了,连夜出城迎接。等见面一看,原来是公子围,公孙侨很讨厌他,担心他进了城会出乱子,就让行人游吉去推辞,说城里的宾馆坏了,还没修好,让他们住在城外。公子围让伍举进城,商量和丰氏的婚事,郑伯答应了。下聘的时候,聘礼特别丰盛。到了迎亲的时候,公子围突然想袭击郑国,想借着迎亲的名义,把兵车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趁机攻打郑国。公孙侨说:“公子围这人的心眼可不好猜,必须让他把随从都去掉才行。”游吉说:“我再去跟他说说。”于是游吉去见公子围,说:“听说令尹要带很多人来迎亲,我们郑国小,地方窄,容不下这么多人。请在城外找个地方,我们在那儿举行迎亲仪式。”公子围说:“郑国国君这么看重我,给我丰氏的婚事。要是在野外迎亲,这像什么话?”游吉说:“按照礼仪,军队不能进城,何况是婚姻大事呢?令尹要是一定要带很多人,想显示威风,那就把武器都去掉吧。”伍举偷偷跟公子围说:“郑国人已经有防备了,不如把兵撤了。”公子围就让士兵都把弓箭扔了,空着手进城,在馆舍里迎了丰氏,然后就去参加会盟了。 晋赵武和宋、鲁、齐、卫、陈、蔡、郑、许各国大夫,都已经先到了。公子围派人跟晋国说:“楚、晋以前有盟约,这次就是为了友好,不用再立誓约,重新歃血了。只要把在宋国的旧盟约拿出来说说,让大家别忘了就行。”祁午跟赵武说:“公子围这话,怕是怕晋国争先吧。上次让楚国先歃血,这次要是再读旧盟约,楚国又在前面了。您觉得呢?”赵武说:“公子围在会盟的时候,搭的帐篷像王宫一样,威风凛凛,跟楚王没两样。他的心思可不光是在外面逞强,怕是还有篡位的打算。不如就先顺着他,让他骄傲自大。”祁午说:“虽然这么说,上次子木穿着铠甲来参加会盟,幸好没出事。这次公子围更过分,您可得小心点。”赵武说:“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和平,我只知道守信,其他的不想管。” 上了盟坛,公子围请求读旧盟约,放在牺牲上面。赵武只好答应。会盟结束后,公子围就急急忙忙回国了。各国大夫都知道公子围快要当楚王了。史臣有诗说: 任教贵倨称公子,何事威仪效楚王? 列国尽知成跋扈,郏敖燕雀尚怡堂! 赵武心里一直因为读旧盟约让楚国先而觉得耻辱,怕别人议论,就把守信的话跟各国大夫翻来覆去地解释,说了一遍又一遍。回来路过郑国的时候,鲁大夫叔孙豹和他一起走,赵武又说起这事。叔孙豹说:“您觉得弭兵的盟约能一直守下去吗?”赵武说:“我们这些人,整天就想着混日子,图个安稳,哪有时间想那么远?”叔孙豹回去跟郑大夫罕虎说:“赵孟快不行了。他说话这么没志气,不为长远打算,而且还没到五十岁,说起话来却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头,他还能活多久呢?”没过多久,赵武就死了。韩起接替他执政,这事儿就先不说了。 再说楚公子围回到楚国,正好楚王熊麇生病在宫里。公子围进宫去探病,借口说有秘密事要报告,把宫女侍从都打发出去,然后解下帽子上的带子,勒在熊麇的脖子上,一会儿工夫,熊麇就断气了。熊麇有两个儿子,叫幕和平夏,听说父亲被杀,拿着剑来杀公子围。可他俩哪是公子围的对手,都被公子围杀了。熊麇的弟弟右尹熊比(字子干)、宫厩尹熊黑肱(字子晰),听说楚王父子被杀,害怕祸及自己,熊比跑到晋国,熊黑肱跑到郑国。公子围向诸侯宣告说:“我们国君熊麇去世了,我这个大夫应该继位。”伍举把这话改了改,说:“共王的儿子围年纪最大。”于是公子围就继承了王位,改名叫熊虔,这就是楚灵王。 楚灵王任命薳罴为令尹,郑丹为右尹,伍举为左尹,斗成然为郊尹,太宰伯州犁当时在郏地有事,楚王怕他不服,派人把他杀了。然后把楚王熊麇葬在郏地,叫郏敖。任命薳启疆为太宰,立大儿子禄为世子。 楚灵王当了王以后,更加骄横跋扈,一心想称霸中原。他让伍举去晋国求诸侯来朝见,又觉得丰氏家族低微,不配当夫人,就向晋侯求婚。晋平公刚死了赵武,害怕楚国强大,不敢违抗,只好一一答应。 周景王六年,是楚灵王二年。冬十二月,郑简公、许悼公去楚国,楚灵王把他们留下来,等伍举的消息。伍举从晋国回来复命,说:“晋侯两件事都答应了。”灵王非常高兴,派人召集诸侯,约定第二年春三月在申地会盟。郑简公请求先去申地,迎接诸侯,灵王答应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各国来参加会盟的人络绎不绝,只有鲁、卫找借口没来。宋派大夫向戍代替国君参加。其他蔡、陈、徐、滕、顿、胡、沈、小邾等国君,都亲自来了。楚灵王带着大批兵车,来到申地,诸侯们都来拜见。 右尹伍举进言说:“我听说想要称霸的人,必须先得到诸侯的拥护;想要得到诸侯拥护的人,必须先注重礼仪。现在大王您刚向晋国求得诸侯支持,宋向戍、郑公孙侨都是有名的懂礼之人,不能不慎重啊。”灵王问:“古代诸侯会盟的礼仪是怎么样的?”伍举说:“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阳之蒐,康王有酆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公有召陵之师,晋文公有践土之盟,这六王二公召集诸侯会盟,都有礼仪规范,就看您选哪一种了。”灵王说:“我想称霸诸侯,想用齐桓公召陵之礼,不知道这礼仪具体是怎样的?”伍举回答说:“这六王二公的礼仪,我只是听说过名字,具体内容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齐桓公伐楚的时候,退师到召陵,楚国派先大夫屈完到齐师。桓公摆开八国的兵车,向屈完显示强大,然后和诸侯与屈完盟会。现在诸侯刚刚归服,大王也可以向他们展示强大的兵力,让他们害怕,然后再召集会盟,讨伐有二心的,他们就不敢不听从了。”灵王说:“我想对诸侯用兵,效仿齐桓公伐楚的事,先攻打谁呢?”伍举说:“齐庆封杀了他的国君,逃到吴国,吴国不惩罚他,还很宠信他,给他朱方之地,让他家族在那居住,比以前还富有,齐国人都很愤恨。吴国是我们的仇人,如果用兵伐吴,以诛杀庆封为名,那就一举两得。”灵王说:“好。” 于是楚灵王在申地大摆兵车,向诸侯显示威风,进行会盟。因为除君是吴姬所生,怀疑他依附吴国,就把他扣押了三天。徐子愿意为伐吴当向导,才把除君放了。楚灵王派大夫屈申率领诸侯的军队攻打吴国,包围了朱方,抓住了齐庆封,把他全家都杀了。屈申听说吴国人有防备,就撤兵回国,把庆封献给灵王。灵王想杀庆封,在诸侯面前示众。伍举劝谏说:“我听说,‘自身没有瑕疵的人才可以惩罚别人’。如果杀庆封,怕他反唇相讥。”灵王不听,让人把庆封背绑着,拿着斧钺,在军前示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自己说罪行:“各国大夫听着,不要像齐庆封那样杀了自己的国君、欺负孤儿,还和大夫们结盟。”庆封却大声叫着说:“各国大夫听着,不要像楚共王的庶子围,杀了自己哥哥的儿子麇而取代他,还召集诸侯盟会。”旁边观看的人都捂着嘴偷笑。灵王非常羞愧,让人赶紧杀了庆封。胡曾先生有咏史诗说: 乱贼还将乱贼诛,虽然势屈肯心输? 楚虔空自夸天讨,不及庄王戮夏舒! 楚灵王从申地回到楚国,责怪屈申从朱方撤兵,没有深入吴国,怀疑他对自己有二心,就把他杀了,任命屈生为大夫。薳罴去晋国,迎接夫人姬氏回来,薳罴就当了令尹。 这年冬天,吴王夷昧率领军队攻打楚国,进入棘、栎、麻等地,为朱方之战报仇。楚灵王大怒,又召集诸侯的军队攻打吴国。越君允常恨吴国人经常侵略掠夺,也派大夫常寿过率领军队来会合。楚国将领薳启疆为先锋,率领水军先到鹊岸,被吴国人打败了。楚灵王亲自率领大军,到了罗汭。吴王夷昧派他的宗弟蹶繇去犒劳楚军,灵王生气地把蹶繇抓起来,想杀了他用血祭军鼓。先派人问他:“你来时占卜吉凶了吗?”蹶繇回答说:“占卜了,很吉利。”使者说:“君王要用你的血祭军鼓,有什么吉利的?”蹶繇说:“吴国占卜的是国家大事,不是为我一个人的吉凶。我们国君派我来犒劳楚军,是为了观察楚王的愤怒程度,好决定防守的松紧。如果楚王高兴地迎接我,让我国放松戒备,那离亡国就不远了。如果杀了我祭鼓,我国知道楚王震怒,就会加强武备,抵御楚国就绰绰有余了,这才是大吉啊。”灵王说:“这是个贤士啊。”就把他放了回去。 楚军到了吴界,吴国防守很严,楚军攻不进去,只好撤兵回国。灵王感叹说:“以前是错杀屈申了。” 楚灵王回到楚国后,因为这次伐吴无功而返,觉得很丢脸,就想大兴土木,用物力和建筑规模向诸侯炫耀。他建造了一座宫殿叫章华宫,占地广袤四十里。在宫里筑起高台,用来眺望四方,台高三十仞,叫章华台,也叫三休台,因为太高了,人登台要休息三次才能到顶。宫中的宫室亭榭极其壮丽,周围还住着很多从各地召集来的人,凡是有罪逃亡的,都被召回来住在宫里。宫殿建成后,楚灵王派人召集四方诸侯,来参加落成典礼。不知诸侯几位到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68章 楚王好细腰 话说楚灵王有个怪癖,特别喜欢细腰。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腰围粗一点,他就看不顺眼,像眼里扎了根刺似的。章华宫建成后,他专门挑了些腰细的美人住在里面,所以这宫又叫细腰宫。宫人为了讨好他,拼命节食挨饿,就盼着腰能变细,甚至有饿死了也不后悔的。楚国的老百姓也跟着学,都觉得腰粗难看,不敢吃饱饭。就连百官上朝,也都用软带把腰紧紧勒住,生怕灵王讨厌。 灵王整天在细腰宫里吃喝玩乐,音乐声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有一天,他正在台上作乐,喝得高兴,忽然听到台下乱哄哄的。不一会儿,潘子臣带着一个官员来到跟前。灵王一看,原来是芋尹申无宇。灵王很惊讶,问是怎么回事。潘子臣说:“申无宇没经过您的允许,就闯进王宫,还擅自抓了守宫的士兵,太无礼了。这是我的失职,所以把他带来见您,您处置吧。” 灵王就问申无宇:“你抓的是谁啊?”申无宇回答说:“是我的看门人。我让他守门,他却翻墙进我家偷酒器,事情败露后就逃跑了。我找了他一年多都没找到,没想到他躲进王宫,还冒充守卒,所以我就把他抓了。”灵王说:“既然是在给我守宫,就饶了他吧。”申无宇可不干,他说:“天上有十个太阳,人分十个等级,从王往下,公、卿、大夫、士、皂、舆、僚、仆、台,一级管一级,下级服从上级,上级管理下级,这样国家才能不乱。我自己的门人犯了法,如果我不能处置,还让他借着王宫来逃避惩罚,那以后盗贼都跑到王宫来避难,谁还能管得了?我宁可死也不敢听您的命令。”灵王听他说得有理,就说:“你说得对。”于是把那个门人交给申无宇,也免了他擅自抓人之罪。申无宇谢恩走了。 过了几天,大夫薳启疆把鲁昭公请来了,楚灵王特别高兴。薳启疆说:“鲁侯一开始不愿意来,我就跟他讲鲁先君成公和咱们先大夫婴齐在蜀地结盟的事,又吓唬他说要是不来就出兵攻打,他这才害怕,收拾包袱来了。鲁侯很讲究礼仪,您可得注意点,别让他笑话。”灵王就问:“鲁侯长啥样?”薳启疆说:“脸白白的,身材高高的,胡子有一尺多长,仪表堂堂,可威风了!”灵王听了,就悄悄下了个命令,精心挑选了国内十个身材高大、胡子长长的大汉,给他们穿上漂亮衣服,训练了三天礼仪,让他们当傧相,然后才接见鲁侯。 鲁侯一见到这些傧相,吓了一跳,心里直纳闷。接着就一起去游览章华宫。鲁侯看到宫殿建筑宏伟壮丽,不停地夸赞。灵王得意地问:“你们上国也有这么漂亮的宫殿吗?”鲁侯赶紧弯腰行礼,说:“我们国家小,哪敢跟您这大国比,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灵王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然后带着鲁侯登上章华台。这台有多高呢?有诗为证: 高台半出云,望望高不极。 草木无参差,山河同一色。 这台又高又大,弯弯曲曲好几层。每层都有明亮的走廊和曲折的栏杆,还预先选了楚国二十岁以内的美少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女孩子一样,手里捧着雕花的盘子和玉制的酒杯,唱着郢歌劝酒,各种乐器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到了台顶,音乐声更加嘹亮,仿佛在天上一样。大家喝酒作乐,周围美女环绕,香气扑鼻,鲁侯都觉得自己像进了神仙洞府,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人间了。 鲁侯喝得大醉,然后告别。灵王送给他一张“大屈”弓。这“大屈”弓可是楚国宝库里的宝贝。第二天,灵王又后悔了,舍不得这张弓,就跟薳启疆说了。薳启疆说:“我能让鲁侯把弓还回来。”他就跑到鲁侯住的公馆,假装不知道弓的事,问鲁侯:“我们国君昨天跟您喝酒的时候,送了您啥好东西呀?”鲁侯就把弓拿出来给他看。薳启疆一看,马上跪下拜贺。鲁侯很奇怪,说:“一张弓有啥好祝贺的?”薳启疆说:“这弓可有名了,齐、晋和越三国都派人来求过,我们国君觉得给了谁都不好,所以没敢答应。现在特意送给您,那三国肯定会来跟鲁国要,您可得小心防备着点,好好保管这宝贝,我能不祝贺吗?”鲁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这弓这么烫手,我哪敢要啊?”于是赶紧派人把弓送回楚国,然后就告辞回国了。 伍举听说这事后,叹口气说:“我们大王怕是好景不长了。他用宫殿落成来召集诸侯,结果没几个诸侯来,就来了个鲁侯,还因为一张弓舍不得,就失信于人。自己啥都舍不得,就会想从别人那拿;从别人那拿多了,肯定招人怨恨,离亡国也不远了。”这是周景王十年的事。 再说晋平公听说楚国建了章华宫,还召集诸侯去参观,心里很不服气,就跟大臣们说:“楚国是个蛮夷之国,都能靠宫殿漂亮来向诸侯炫耀,难道我们晋国还比不上它?”大夫羊舌肹说:“霸主能让诸侯信服,靠的是德行,不是宫殿。楚国建章华宫,是失德的表现,您怎么能学它呢?”平公不听,就在曲沃汾水旁边也建了座宫殿,仿照章华宫的样子,虽然规模没那么大,但建得更精美,叫祁之宫。也派人去通知诸侯来参加落成典礼。有个老头写诗感叹说: 章华筑怨万民愁,不道祁篪复效尤。 堪笑伯君无远计,却将土木召诸侯! 各国接到通知,都在暗地里笑话晋国。不过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不敢不来祝贺。只有郑简公因为之前去参加了楚灵王的会盟,没去朝见晋国;卫灵公刚继位,还没见过晋侯,所以这两国的国君亲自到了晋国。这两国中又是卫灵公先到。 单说卫灵公走到濮水边上,天晚了就在驿舍住下。半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好像有弹琴的声音。他就爬起来,靠着枕头仔细听,声音很轻,但能听清楚,这曲子从来没听过,特别新奇。他就问身边的人,都说没听见。灵公平时很喜欢音乐,他有个太师叫涓,很会创作新曲子,能根据四季变化作曲,灵公特别喜欢他,走到哪都带着。灵公就派人把师涓叫来。师涓来了后,曲子还没听完,灵公说:“你听听,这曲子听着像鬼神在演奏似的。”师涓就静静地听,过了好久,声音停了。师涓说:“我大概能记住了,再给我一晚上时间,我能把它写出来。”灵公就又留了一晚。半夜,那声音又响起来,师涓就拿着琴跟着学,把曲子的妙处都学到了。 到了晋国后,朝贺的礼节结束,平公在祁之台设宴招待。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平公说:“听说卫国有个师涓,很会创作新曲子,这次来了吗?”卫灵公站起来说:“在台下呢。”平公说:“叫他上来给我演奏演奏。”灵公就把师涓叫上台,平公也把师旷叫来,侍从扶着他过来。两人在台阶下磕头参拜。平公让师旷坐下,又让师涓坐在师旷旁边。 平公问师涓:“最近有啥新曲子?”师涓说:“路上刚听到一首,我想借琴弹一下。”平公就让人摆好琴桌,拿了一把古桐木做的琴给师涓。师涓先把七根弦调好,然后轻轻弹奏起来。才弹了几声,平公就说好。曲子还没弹到一半,师旷突然伸手按住琴,说:“别弹了,这是亡国之音,不能弹!”平公很奇怪,问:“你怎么知道?”师旷说:“商朝末年,有个乐师叫延,给纣王作了些靡靡之音,纣王听得入迷,都忘了疲倦,就是这种曲子。后来武王伐纣,师延抱着琴向东跑,跳到濮水里淹死了。要是有喜欢音乐的人路过濮水,这曲子就会从水里冒出来。师涓在路上听到的,肯定是在濮水边上。”卫灵公在旁边听了,心里暗暗吃惊。平公又问:“这是前代的曲子,弹一下有啥关系?”师旷说:“纣王因为沉迷这种淫乐,才丢了国家。这是不祥之音,所以不能弹。”平公说:“我就喜欢新曲子,师涓,你接着弹完。”师涓就又开始弹,把曲子的抑扬顿挫都表现出来,听着像在诉说,又像在哭泣。 平公听得很高兴,问师旷:“这曲子叫啥调?”师旷说:“这叫《清商》。”平公问:“《清商》是不是最悲伤的?”师旷说:“《清商》虽然悲伤,不如《清徵》。”平公好奇地问:“《清徵》能弹给我听听吗?”师旷说:“不行。古代能听《清徵》的,都是有德行的君主。您的德行不够,不应该听这曲子。”平公不乐意了,说:“我就想听新曲子,你别推辞。”师旷没办法,只好拿起琴弹起来。弹了一遍,一群黑鹤从南方飞过来,慢慢聚集在宫门的大梁上,数了数,有八对;再弹一遍,黑鹤们一边飞一边叫,在台的台阶下整齐地站好,左右各八只;弹第三遍的时候,黑鹤伸长脖子叫着,展开翅膀跳舞,叫声和音乐的宫商之声相和,声音直上云霄。平公高兴得直拍手,满座的人也都欢呼起来,台上台下的观众都看呆了,一个劲儿地叫好。 平公让人拿白玉酒杯,倒满美酒,亲自递给师旷,师旷接过来喝了。平公感叹地说:“音乐到了《清徵》,真是妙极了,不能再好了!”师旷却说:“还不如《清角》。”平公吓了一跳,说:“还有比《清徵》更好的?为啥不弹给我听听?”师旷说:“《清角》可不像《清徵》,我不敢弹。以前黄帝在泰山会合鬼神,坐着象车,拉车的是蛟龙,毕方在旁边拉着车辕,蚩尤在前面开道,风伯打扫灰尘,雨师洒水清路,虎狼在前面跑,鬼神在后面跟着,螣蛇趴在地上,凤凰在天上飞,这么多鬼神一起,才作了《清角》。从那以后,君主的德行越来越差,没法让鬼神信服,人和神就隔绝了。要是弹这曲子,鬼神都会来,肯定没好事。” 平公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能听一次《清角》,死了也甘心。”师旷坚决不肯弹,平公站起来,再三要求。师旷没办法,只好又拿起琴弹起来。刚弹了一遍,西边就涌起乌云;再弹一遍,狂风大作,把窗帘都吹破了,祭祀的器具也被吹倒了,屋顶的瓦片乱飞,走廊的柱子都被拔起来。一会儿,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台下积水好几尺深,台上的人都被淋湿了。侍从们吓得四处乱跑,平公也害怕了,和卫灵公躲在走廊的小屋里。过了好久,风停雨住,侍从们慢慢聚过来,扶着两位国君下了台。 当天晚上,平公就受惊生病了,在梦里看到一个东西,黄色的,像车轮那么大,一摇一摆地走进来,直接进了寝室门。仔细一看,样子像鳖,前面两条腿,后面一条腿,所到之处都有水涌出来。平公吓得大叫一声:“怪事!”一下子就惊醒了,然后心慌得不行,一直停不下来。 天亮后,百官们都到寝室门口问安。平公把梦里的事跟大臣们说了,大家都不知道是咋回事。一会儿,驿使来报:“郑君来朝贺,已经到馆驿了。”平公就派羊舌肹去慰劳。羊舌肹一听平公的梦,高兴地说:“国君的梦能解开了!”大家都问为啥,羊舌肹说:“我听说郑大夫子产知识渊博,郑伯来肯定带着他,我去问问他。”羊舌肹到馆驿送了礼物,又说了晋君生病不能接见的事。 这时候卫灵公也因为受惊生病了,就告辞回国。郑简公也想回去,只留下公孙侨等着问候平公的病情。羊舌肹就问公孙侨:“我们国君梦见一个像鳖的东西,黄色的,三条腿,进了寝室门,这是啥灾祸的预兆啊?”公孙侨说:“我听说,鳖三条腿的,叫‘能’。以前大禹的父亲鲧治水没成功,舜代理尧的政事时,就把鲧流放到东海的羽山,砍了他一条腿,他的神灵就变成了‘黄能’,进了羽渊。大禹当了帝王后,在郊外祭祀他的神灵,三代以来,祭祀都没断过。现在周室要衰落了,盟主应该辅佐天子,祭祀各种神灵,您国君是不是没祭祀啊?”羊舌肹把这话告诉了平公。平公就派大夫韩起,按照郊外祭祀的礼仪祭祀鲧。平公的病稍微好了点,感叹地说:“子产真是个学识渊博的君子啊!”就把莒国进贡的方鼎赐给了他。公孙侨要回郑国的时候,偷偷跟羊舌肹说:“你们国君不关心百姓的疾苦,还学楚国人的奢侈,心思已经不正了,病还会复发,到时候就没法治了。我刚才说的,是为了宽他的心,骗他的。” 这时候,有个人早起路过魏榆地方,听到山下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还在议论晋国的事。他走过去一看,只有十几块石头,根本没人。他刚走过,声音又响起来,他急忙回头看,声音是从石头里传出来的。他吓了一跳,赶紧告诉当地人,当地人说:“我们听到石头说话好几天了,因为这事太奇怪,没敢说。” 这话传到绛州,平公就把师旷叫来问:“石头怎么会说话呢?”师旷说:“石头不会说话,是鬼神附在上面了。鬼神是靠百姓生活的,如果百姓心里有怨气,鬼神就不安;鬼神不安,就会有妖异的事发生。现在您大建宫殿,把百姓的财力都耗尽了,石头说话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平公听了,不吭声了。 师旷退下后,跟羊舌肹说:“神也怒了,百姓也怨了,国君怕是活不久了。奢侈之风是从楚国兴起的,楚国国君也快倒霉了,咱们就等着瞧吧。”过了一个多月,平公的病又复发了,最后没治好去世了。从建祁宫到去世,还不到三年,这三年里还一直生病。平公白白祸害百姓,自己也没享到福,真是可笑。有个史官写诗说: 崇台广厦奏新声,竭尽民脂怨黩盈。 物怪神妖催命去,祁篪空自费经营! 平公去世后,群臣拥立世子夷继位,这就是昭公,这是后话。 再说齐国的大夫高强,自从他父亲高虿赶走高止,诬陷杀了闾邱婴后,满朝大臣都为他们不平。高强继承大夫职位后,年纪轻轻就爱喝酒,栾施也爱喝酒,两人臭味相投,关系很好,和陈无宇、鲍国就渐渐疏远了,齐国的四大家族就分成了两派。栾施和高强每次喝酒喝多了,就说陈、鲍两家的坏话;陈、鲍两家听说后,心里就有了猜疑和忌讳。 有一天,高强喝醉了酒,拿鞭子抽打一个小僮,栾施还在旁边助威。小僮心里怀恨,就趁夜跑到陈无宇家,说:“栾、高两家打算召集家兵,来攻打陈、鲍两家,就在明天!”又跑去告诉鲍国,鲍国相信了,急忙让小僮去约陈无宇,一起攻打栾、高两家。 陈无宇给家里的士兵分发武器,马上上车,想去鲍国家。路上碰到高强,高强也坐着车过来,他已经半醉了,在车里跟陈无宇拱手打招呼,问:“你带着兵这是要去哪啊?”陈无宇随便应付说:“去抓一个叛徒。”也问高强:“你这是要去哪?”高强说:“我要去栾家喝酒。 陈无宇与高强分别后,立刻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鲍家。只见鲍家门前车水马龙,士兵们身披铠甲,手持兵器,严阵以待。鲍国也全身披挂,手持弓箭,正准备上车。 两人凑到一起商量对策,陈无宇把高强的话告诉鲍国:“高强说要去栾家喝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得派人去探探虚实!”鲍国立刻派了个使者前往栾家查看,使者回来报告说:“栾、高两位大夫都脱了衣服,摘了帽子,正蹲在地上比赛喝酒呢!”鲍国一听,说:“这小僮的话是假的!”陈无宇却担心地说:“小僮的话虽然不可信,但高强在路上看到我带着兵,问我去哪儿,我骗他说去抓叛徒,现在要是不去攻打,他们肯定会起疑心。万一他们先下手为强,来攻打我们,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不如趁着他们喝酒,毫无防备,先去袭击他们!”鲍国觉得有道理,点头说:“行!” 于是,两家的士兵同时出发,陈无宇一马当先,鲍国在后面压阵,朝着栾家杀去,把栾家的前后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栾施正端着大酒杯要喝酒,听到陈、鲍两家的兵到了,吓得酒杯都掉到地上。高强虽然喝醉了,但还残留着几分清醒,对栾施说:“赶紧召集家兵,穿上铠甲去王宫,挟持主公,然后去讨伐陈、鲍两家,肯定能赢!” 栾施立刻召集所有家兵,高强冲在前面,栾施在后面跟着,从后门突围出去,杀开一条血路,直奔齐景公的王宫。陈无宇和鲍国担心他们挟持齐侯,紧紧追在后面。高氏家族的其他人听说出了事,也召集人手赶来救援。 齐景公在王宫里,听到四大家族带兵互相攻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命令守门的士兵紧闭宫门,派王宫的守卫守护,又让内侍去召晏婴进宫。栾施和高强攻打宫门,没能攻进去,就驻扎在宫门右边;陈、鲍两家的士兵驻扎在宫门左边,两边对峙着。 不一会儿,晏婴穿戴整齐,坐着车来了。四家都派人去请他,晏婴理都不理,对使者说:“我只听从国君的命令,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守门的士兵打开宫门,晏婴进宫去见景公。景公着急地问:“四大家族互相攻打,都打到宫门了,这可怎么办?”晏婴上奏说:“栾、高两家依仗着家族几代的荣宠,专横跋扈,肆意妄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高止被驱逐,闾邱婴被害死,老百姓都对他们心怀怨恨。现在他们又攻打王宫,这罪行实在不可饶恕。但是陈、鲍两家没有得到国君的命令,就擅自出兵,也不能说没有过错,这就看您怎么裁决了!”景公说:“栾、高两家的罪过比陈、鲍两家重,应该除掉他们,派谁去合适呢?”晏婴回答说:“大夫王黑可以担当此任。” 景公立刻传令,让王黑带领王宫的士兵去帮助陈、鲍两家攻打栾、高。栾、高两家兵败,退到大街上。齐国百姓中那些厌恶栾、高的人,都纷纷捋起袖子,加入战斗。高强酒还没醒,没什么力气战斗。栾施先往东门跑去,高强也跟着他。王黑和陈、鲍两家的人追上来,又在东门打了一场,栾、高的士兵渐渐逃散,最后他们夺门而出,逃到了鲁国。 陈、鲍两家把栾、高两家的妻子儿女都赶了出去,瓜分了他们的财产。晏婴对陈无宇说:“你擅自下令驱逐世臣,还独占了他们的财产,别人肯定会说你的坏话。你为什么不把分得的财产都交给国君呢?你这样不贪图私利,大家肯定会称赞你的品德,你得到的会更多!”陈无宇听了,连忙说:“多谢您的指教,我一定照办!”于是,他把分到的食邑和财产都登记造册,献给了景公。景公非常高兴。 景公的母亲孟姬,陈无宇又私下送了些礼物给她。孟姬就对景公说:“陈无宇除掉了强横的家族,振兴了公室,把好处都归了您,他的品德值得赞扬,您为什么不把高唐邑赏赐给他呢?”景公听从了她的话,陈氏家族从此开始富裕起来。 陈无宇有心要树立好名声,就说:“各位公子以前被高虿驱逐,实在是无辜的,应该把他们召回来。”景公觉得有道理。陈无宇就以景公的名义召回子山、子商、子周等人。凡是帐篷、器具,以及随从人员的衣服鞋子,都是他自己出钱,私下里准备得妥妥当当,派人分头去迎接。各位公子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已经很高兴了,看到东西都准备得这么齐全,知道是陈无宇送的,心里感激不尽。 陈无宇又大力施舍恩惠给公室,凡是公子公孙中没有俸禄的,他都用自己的私财分给他们;又寻找国内贫穷孤寡的人,私下送给他们粮食。凡是有人向他借贷,他都是借出的多,收回的少,那些实在贫穷无力偿还的,他就把借据烧掉。国内的百姓没有不称赞陈氏品德的,都愿意为他效死,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有个史官评论说:陈氏对百姓广施恩惠,这是日后夺取齐国政权的开端啊。这也怪君主不施恩德,所以臣子才能够借着私恩小惠来笼络百姓的心。有诗为证: 威福君权敢上侵,辄将私惠结民心。 请看陈氏移齐计,只为当时感德深。 景公用晏婴做相国,晏婴看到民心都渐渐归向陈氏,就私下里跟景公说,劝他减轻刑罚,减少赋税,多救济百姓,给百姓一些好处,以此来挽回民心。可是景公不听他的。 话分两头,再说楚灵王建成章华宫后,来参加落成典礼的诸侯很少。他听说晋平公建了祁宫,诸侯都去祝贺,心里很不平衡,就召伍举来商量,想要出兵攻打中原。伍举说:“大王您用德行和道义来召集诸侯,诸侯不来,是他们的过错;您用土木建筑来召集诸侯,诸侯不来,您却要责怪他们,这怎么能让人心服呢?如果您一定要用兵来威慑中原,那就得找个有罪的国家去攻打,这样才有理由。”灵王问:“现在哪个国家有罪呢?”伍举回答说:“蔡国的世子般杀了他的国君父亲,到现在已经九年了。大王您当初会合诸侯的时候,蔡君来参加了,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讨伐。但是杀君的逆贼,即使过了几代子孙也应该受到惩罚,何况他本人呢?蔡国离楚国近,如果讨伐蔡国,还能兼并它的土地,这样道义和利益就都能得到了!” 还没等伍举说完,近臣来报告:“陈国有讣告传来,说陈侯溺去世了,公子留继位。”伍举说:“陈世子偃师,在诸侯中也是有名有分的,现在立公子留,那偃师怎么办呢?依我看,陈国肯定要出乱子了!”究竟陈国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69章 晏子使楚 话说陈哀公名叫溺,他的正妃郑姬生了儿子偃师,已经被立为世子。次妃生了公子留,三妃生了公子胜。次妃很会讨好陈哀公,特别得宠,生了公子留后,陈哀公对他极其宠爱。但因为偃师已经被立为世子,无故废掉他也不好,于是就任命他的弟弟司徒公子招做留的太傅,公子过做少傅,嘱咐他们说:“以后偃师要把君位传给子留。” 周景王十一年,陈哀公生病卧床不起,很久都没上朝。公子招对公子过说:“公孙吴渐渐长大了,如果偃师继位,肯定会重新立吴为世子,哪还能轮到留呢?咱们可就辜负国君的嘱托了。现在国君病了这么久,大权在咱们手里,趁国君还没死,假传他的命令,杀了偃师,立留为君,这样以后就不会后悔了。”公子过觉得有道理,就和大夫陈孔奂商量。陈孔奂说:“世子每天肯定会进宫问候三次病情,早晚都在国君身边,国君的命令可不好假传。不如在宫巷里埋伏些士兵,等他进出的时候,趁机刺杀他,这很容易做到。”公子过就和公子招定下计策,把这事托付给陈孔奂,答应他等立了留为君后,给他大的封邑。陈孔奂就暗中召集心腹勇士,混在守门的差役里,守门人以为他们是世子的亲随,一点都没怀疑。 世子偃师问安完,晚上出宫门的时候,勇士们弄灭了他的灯火,把他刺杀了。宫门一下子乱了起来。不一会儿,公子招和公子过来了,假装很惊慌的样子,一面派人搜捕刺客,一面宣称:“陈侯病得很重,应该立次子留为君。”陈哀公听到变故,又气又恨,就上吊自杀了。有个史官写诗说: 嫡长宜君国本安,如何宠庶起争端? 古今多少偏心父,请把陈哀仔细看。 司徒招拥立公子留主持丧事并即位,派大夫于徵师去楚国报告陈哀公去世的消息。当时伍举在楚灵王身边,听到陈国已经立公子留为君,不知道世子偃师的下落,正在疑惑,忽然报告说:“陈侯的第三个儿子公子胜和侄儿公孙吴求见。”灵王召见他们,问他们来干什么。两人哭着拜倒在地上,公子胜说:“我的嫡兄世子偃师,被司徒招和公子过设阴谋杀害了,导致我父亲上吊自杀,他们擅自立公子留为君。我们怕被他们杀害,特地来投奔您。”灵王质问于徵师,于徵师开始还抵赖,却被公子胜一一指出真相,无言以对。灵王生气地说:“你就是招、过的同党!”喝令刀斧手,把于徵师绑下去砍了。 伍举上奏说:“大王已经杀了逆臣的使者,应该拥戴公孙吴去讨伐招、过的罪行,这样名正言顺,谁敢不服?平定了陈国,接下来就轮到蔡国,先君庄王的功绩就不算什么了!”灵王非常高兴,就下令出兵讨伐陈国。 公子留听说于徵师被杀,害怕惹祸上身,不愿意当国君,逃到郑国去了。有人劝司徒招说:“你怎么不一起逃走呢?”招说:“楚军来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退去。” 再说楚灵王大军到了陈国,陈国人都同情偃师的死,看到公孙吴在军中,都很踊跃,纷纷拿着食物和水来迎接楚军。司徒招事情紧急,派人请公子过商量对策。公子过坐下后,问:“司徒说有办法退楚,是什么办法呢?”招说:“退楚只需要一样东西,想跟你借。”公子过又问:“什么东西?”招说:“借你的脑袋!”公子过大吃一惊,刚要起身,招的手下就用鞭子乱打,把他打倒在地,接着拔出剑砍下他的头,亲自拿着去楚军那里,磕头诉说:“杀世子立留,都是公子过干的,我现在仗着大王的威严,杀了过献给您,只求您赦免我的罪过!”灵王听他言辞谦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招又跪着向前爬,爬到王座跟前,悄悄说:“以前庄王平定陈国之乱后,已经把陈国设为县了,后来又重新封立陈国,就失去了那次的功绩;现在公子留害怕获罪逃走了,陈国没有君主,希望大王把它收为郡县,别让它被别的姓氏占有。”灵王大喜说:“你说得正合我意,你先回国,给我准备好宫殿,等我去巡视。”司徒招叩谢后走了。公子胜听说灵王放招回国,又来哭诉,说:“阴谋都是招策划的,具体行事的是过让大夫孔奂做的。现在他把罪名推给过,想为自己开脱,先君和先太子在地下都闭不上眼啊!”说完,痛哭不止,全军都被他感动了。灵王安慰他说:“公子不要悲伤,我自有安排。” 第二天,司徒招准备好帝王出行的仪仗,来迎接楚王进城。灵王坐在朝堂上,陈国的百官都来参拜。灵王把陈孔奂叫到跟前,责备他说:“杀害世子,都是你行凶,不杀你怎么能警告众人?”喝令左右把陈孔奂砍了,和公子过的头一起挂在城门上,又责备司徒招说:“我本来想宽恕你,奈何公众舆论不允许啊。现在赦免你一条命,你可以搬家到东海去住。”招惊慌失措,不敢辩解,只得拜别,灵王派人把他押送到越国安置去了。公子胜带着公孙吴拜谢灵王讨伐逆贼的恩情。灵王对公孙吴说:“本来想立你为君,延续胡公的祭祀,但招、过的党羽还很多,肯定很怨恨你,怕你被害,你暂且跟我回楚国吧。”于是下令毁掉陈国的宗庙,把陈国改为县,因为穿封戍在争夺郑国囚犯皇颉时不谄媚,就让他驻守陈地,称为陈公。陈国人非常失望。有个老头写诗感叹说: 本兴义旅诛残贼,却爱山河立县封。 记得蹊田夺牛语,恨无忠谏似申公! 灵王带着公孙吴回国,休整军队一年,然后讨伐蔡国。伍举献计说:“蔡般作恶多端已经很久了,都忘了自己的罪行。如果去讨伐他,他反而有话说,不如把他骗来杀了。”灵王听从了他的计策,就借口巡视地方,驻军在申地,派人给蔡国送去礼物,请蔡灵公到申地相会。使者呈上国书,蔡侯打开读,上面大概说: 寡人希望看到君侯的容颜,请君侯屈尊到申地来。微薄的礼物,先用来犒劳您的随从。 蔡侯准备好兵车出发,大夫公孙归生劝谏说:“楚王为人贪婪而且不讲信用,现在派人来,礼物丰厚但言辞谦卑,恐怕是在引诱我们,您不能去。”蔡侯说:“蔡国的土地还比不上楚国的一个县,他召唤我我不去,他要是出兵,谁能抵抗呢?”归生说:“那么请先立世子再走。”蔡侯听从了,立他的儿子有为世子,让归生辅佐他监国。当天就乘车到了申地,拜见灵王。灵王说:“从这里分别后,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很高兴君侯风采依旧。”蔡侯回答说:“我蔡般承蒙上国收留加入盟会,靠着君王的威望,镇守安抚我的国家,感激不尽。听说君王开拓疆土到商墟,正想来祝贺,就接到了君王的命令,怎敢不来呢。”灵王就在申地的行宫设宴款待蔡侯,安排了很多歌舞,宾主畅饮,非常快乐。又把酒席换到别的寝室,让伍举在外馆慰劳蔡侯的随从。蔡侯高兴地喝酒,不知不觉就醉得一塌糊涂。墙上的帷幕里埋伏着士兵,灵王扔杯子为号,士兵突然冲出来,把蔡侯绑在座位上,蔡侯醉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灵王派人向众人宣布:“蔡般杀了他的君父,我代替上天讨伐他,随从的人没有罪,投降的有赏,想回去的也可以。”原来蔡侯对待下属很有恩义,随从的大臣没有一个肯投降的。灵王一声令下,楚军围过来,把他们都抓住了。蔡侯这才酒醒,知道自己被绑着,瞪大眼睛看着灵王说:“我蔡般有什么罪?”灵王说:“你亲手杀了你的父亲,违背天理,今天死都算晚的了。”蔡侯叹息说:“我后悔没听归生的话啊!”灵王命令把蔡侯车裂处死,一起被杀的有七十人,最下等的奴仆都不放过。把蔡侯般杀君的罪行写在木板上,在国内宣布。然后命令公子弃疾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蔡国。宋代的儒者评论说蔡般的罪固然该杀,但是引诱他来再杀了他,这不符合法律。有个老头写诗说: 蔡般无父亦无君,鸣鼓方能正大伦。 莫怪诱诛非法典,楚灵原是弑君人。 再说蔡世子有,自从他父亲出发后,早晚派人打探消息。忽然报告说蔡侯被杀,楚军不久就要到蔡国,世子有立刻召集士兵,分发武器,登上城墙防守。楚军到了,把城围了好几层。公孙归生说:“蔡国虽然长久依附楚国,但晋、楚曾经结盟,我也参与了盟书的签订,不如派人向晋国求救。如果晋国顾念以前的盟约,也许会来救援。”世子有听从了他的计策,招募能出使晋国的国人。蔡洧的父亲蔡略,跟着蔡侯去了申地,在被杀的七十人当中。蔡洧想报父仇,就应募而出,带着国书,趁夜从城北用绳子吊下去,直奔晋国,来见晋昭公,哭诉这件事。昭公召集大臣们询问,荀虒上奏说:“晋作为盟主,诸侯都依赖晋国求得安宁,既不救陈,又不救蔡,盟主的大业就要毁了。”昭公说:“楚虔强横霸道,我们的兵力比不上,怎么办呢?”韩起回答说:“虽然知道比不上,难道能坐视不管吗?为什么不联合诸侯一起商量呢?”昭公就命令韩起约各国在厥憖相会,宋、齐、鲁、卫、郑、曹各国都派大夫到会听令。韩起说到救援蔡国的事,各国大夫都吓得直伸舌头,个个摇头,没有一个肯出面主张救援的。韩起说:“各位如此害怕楚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楚国蚕食各国吗?倘若楚兵从陈、蔡逐渐逼近各国,我们国君也不敢管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这时宋国右师华亥在会上,韩起单独对他说:“在盟宋的战役中,你们家先右师实际上是倡导者,约定南北弭兵,如果有先出兵的,各国共同讨伐他。现在楚国首先破坏盟约,对陈、蔡用兵,你却袖手旁观,不发一言,不是楚国不讲信用,而是你们国家欺骗人啊!”华亥吓得浑身发抖,说:“下国怎敢欺骗,得罪盟主呢?只是蛮夷不顾信义,下国也没办法啊。现在各国长久不备战,一旦用兵,胜负难料,不如遵守弭兵的约定,派一个使者为蔡国请求宽恕,楚国肯定不会拒绝。”韩起看到各国大夫都有害怕楚国的意思,料想救援蔡国这事也鼓动不起来,就商量写了一封信,派大夫狐父直接到申城去见楚灵王。蔡洧看到各国不肯发兵救蔡,哭着离开了。狐父到申城把信呈上,灵王拆开信看,上面大概说: 以前宋之盟,南北相见,本来是以弭兵为名义;虢之会,再次重申旧约,鬼神都在看着。我们国君率领诸侯恪守约定,不敢轻易动用武力。现在陈、蔡有罪,上国赫然震怒,兴师讨伐,这是出于义愤,暂且权宜行事。罪人已经被杀,兵还不解散,上国怎么解释呢?各国大夫执政,都聚集到我国,责备我们国君有拯救危亡、排解纷争的道义,我们国君很惭愧!又怕征集军队,自己违反盟约,派我召集各国大夫写了这封信,为蔡国请求饶命。倘若上国顾念以前的友好,保存蔡国的宗庙,我们国君和同盟各国,都受您的恩赐,不只是蔡国人啊!信的末尾,宋、齐各国大夫都签了名字。灵王看完笑着说:“蔡城早晚就要攻下,你用空话来解围,把我当三岁小孩吗?你回去回复你的国君,陈、蔡是我的属国,和你们北方各国没关系,不用你们操心!”狐父还想再哀求,灵王突然起身进屋,也没有回信。狐父怏怏不乐地回去了。晋国君臣虽然怨恨楚国,却无可奈何。正是: 有力无心空负力,有心无力枉劳心。 若还心力齐齐到,涸海移山孰敢禁! 蔡洧回到蔡国,被楚巡军抓住,押到公子弃疾帐前。弃疾威胁他投降,蔡洧不从,就被囚禁在后军。弃疾知道晋国不会来救援,攻城更加猛烈。公孙归生说:“事情紧急了!我应该拼上一条命,直接去楚营,劝说他们退兵,万一能被听从,也能避免生灵涂炭!”世子有说:“城中的调度全靠大夫,怎么能丢下我离开呢?”归生说:“殿下如果不舍得我,臣子朝吴可以去。”世子把朝吴叫来,含着泪派他去。朝吴出城去见弃疾,弃疾以礼相待。朝吴说:“公子重兵攻打蔡国,蔡国知道要灭亡了,但不知道罪在哪里。如果因为先君般失德,不能被赦免,那么世子有什么罪,蔡国的宗庙社稷有什么罪?希望公子可怜并明察!”弃疾说:“我也知道蔡国没有该灭亡的理由,但我受命攻城,如果没有功劳回去报告,肯定会获罪的!”朝吴说:“我还有一句话,请屏退左右。”弃疾说:“你说吧,我的左右没关系。”朝吴说:“楚王得到王位不正,公子难道不知道吗?凡是有良心的人,没有不怨恨愤怒的。他又在国内大兴土木耗尽民脂民膏,在国外穷兵黩武使百姓筋疲力尽,不体恤百姓,贪得无厌。去年灭了陈,现在又来诱骗蔡。公子不考虑君仇,听从他的驱使,怨恨正在积累,公子将会分担一半啊。公子贤明有声望,而且有‘当璧’的祥瑞,楚国人都希望公子做国君。如果公子真的反戈一击,诛杀他弑君虐民的罪行,肯定会人心响应,谁能和公子对抗呢?这和侍奉无道的君主,积聚万民的怨恨相比,怎么样呢?公子如果有幸听从我的计策,我愿意率领剩下的这些将死之人,做公子的先锋!”弃疾生气地说:“你这个家伙竟敢用花言巧语离间我君臣,本该杀了你的头,暂且先寄存在你脖子上。传话给世子,赶紧乖乖地绑着自己出来投降,还能保住性命!”喝令左右把朝吴带出营。原来当初楚共王有五个宠妾生的儿子,长子叫熊昭,就是康王;次子叫围,就是灵王虔;三子叫比,字子干;四子叫黑肱,字子晰;最小的就是公子弃疾。共王想在这五个儿子中选一个立为世子,心里犹豫不决,就大规模祭祀群神,捧着玉璧暗暗祈祷说:“请神在这五个人中,选一个贤能而且有福的,让他主宰国家。”于是把玉璧偷偷埋在太室的庭院里,暗暗记住位置,让五个儿子各斋戒三天后,五更进入宗庙,依次祭拜祖先,看谁拜在玉璧所在的地方,就是神选立的人。康王先进去,跨过埋玉璧的地方,在前面拜倒;灵王拜的时候,手肘碰到了玉璧;子干、子晰离玉璧很远;弃疾当时年纪还小,让保姆抱着进去拜,正好在玉璧的纽带上。共王心里知道神保佑弃疾,对他更加宠爱。因为共王去世时,弃疾还小,所以康王先继位。但是楚国大夫中听说埋璧这事的,都知道弃疾应该做楚王。今天朝吴说到“当璧”的祥瑞,弃疾怕这话传出去,被灵王猜忌,所以假装生气把他打发走了。朝吴回到城中,转述弃疾的话,世子有说:“国君为国家而死,是正理。我虽然还没有正式继位,但既然代理君位守护国家,就应该和这座城共存亡,怎么能向仇人屈膝投降,把自己当奴隶呢?”于是更加坚定地守城。从夏天四月开始围城,一直到冬天十一月,公孙归生积劳成疾,卧床不起。城中粮食吃光了,饿死的人占了一半,守城的人疲惫不堪,抵挡不住敌人。楚军像蚂蚁一样爬上城墙,城就被攻破了。世子有端坐在城楼上,束手就擒。弃疾进城,安抚居民,把世子有装上囚车,和蔡洧一起押到灵王那里报捷。因为朝吴有“当璧”的话,就把他留下来没送回去。不久,公孙归生死了,朝吴就留下来侍奉弃疾。这是周景王十四年的事。 这时灵王的车驾已经回到郢都。夜里,灵王忽得一梦,梦中有神人前来谒见,自称是九冈山之神,对他说道:“若你祭我,我便助你得天下。”灵王一觉醒来,心中大喜,遂传令驾车前往九冈山。刚到九冈山,恰好弃疾的捷报传来,灵王当即下令,取世子有充作牺牲,杀以祭神。申无宇听闻此事,赶忙劝谏道:“昔日宋襄公在次睢之社用鄫子祭祀,引得诸侯纷纷叛离,大王万不可重蹈覆辙啊!”灵王却不以为然,说道:“此乃逆贼般之子,罪人之后,怎能与诸侯相提并论?不过是如六畜一般,杀之何妨。”申无宇无奈,只得叹息退下,心中暗自思忖:“大王如此暴虐,恐难善终。”于是,他便告老还乡,归隐田园去了。蔡洧因父亲先被灵王所杀,心中暗暗怀着复仇之志。见灵王欲杀世子有祭神,他觉得时机已到,便趁机向灵王进言:“诸侯之所以事晋而不事楚,皆因晋近而楚远。如今大王已拥有陈、蔡之地,与中原接壤。若将城池加高拓宽,各配备千辆兵车,以此向诸侯示威,四方诸侯谁能不惧?待声威远扬,便可出兵吴越,先定东南,再谋西北,如此一来,取代周室而成为天子,亦非难事。”灵王被这一通阿谀奉承之语说得心花怒放,对蔡洧日渐宠信重用。 于是,灵王下令重新修筑陈、蔡两国的城墙,使其倍加高大宽广。又任命弃疾为蔡公,以嘉奖他灭蔡之功。此外,还修筑东西二不羹城,占据楚国的要害之地。灵王自觉天下已无强于楚国者,只需举手之劳,便可坐拥天下。他志得意满,召来太卜,命其用守龟占卜,问道:“寡人何时方能成为真正的天子?”太卜回道:“君上早已称王,不知此问何意?”灵王解释道:“楚与周并立,并非真正的天子。唯有得天下者,方为真王。”太卜遂点燃龟甲,只见龟甲裂开,太卜观后,摇头说道:“所占之事恐难成功。”灵王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将龟甲狠狠掷于地上,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嚷道:“天呐,天呐!这区区天下,为何不肯赐予我?生我熊虔又有何用?”蔡洧见状,连忙奏道:“事在人为,那朽骨又怎会知晓天命。”灵王这才稍稍转怒为喜。 诸侯畏惧楚国的强大,小国纷纷前来朝拜,大国也遣使前来通好,贡献礼品的使者络绎不绝。 单说齐国上大夫晏婴,字平仲,奉齐景公之命,前往楚国修好聘问。楚灵王得知后,对群臣说道:“晏平仲身高不足五尺,然其贤名却闻于诸侯。如今海内诸国,唯有楚最为强盛,寡人欲羞辱晏婴一番,以彰显楚国之威,卿等可有妙计?”太宰薳启疆闻言,上前密奏道:“晏平仲能言善辩,仅用一事恐难以羞辱于他,需如此这般行事。”灵王听后,抚掌大笑,连称妙计。 薳启疆连夜调遣士兵,在郢城东门旁另开一小洞,洞口仅五尺高。随后,他吩咐守门军士:“待齐国使臣到来时,先将城门关闭,让他从这小洞进入。”不多时,晏婴身着破旧皮裘,乘坐瘦马轻车,缓缓来到东门。见城门紧闭,他便停车不前,令车夫上前叫门。守门者指着小洞对车夫说道:“大夫出入此洞,宽敞有余,何须开启城门?”晏婴听闻,不卑不亢地说道:“此乃狗洞,非人所出入之道。出使狗国者,方从狗洞入;出使于人国者,自当从人门而入。”车夫将此言飞速报与灵王。灵王听后,苦笑着叹道:“本欲戏弄于他,不想反被其戏耍。”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开启东门,迎接晏婴入城。 晏子入城后,沿途观望郢都城郭,但见城墙坚固,市井繁华,真乃地灵人杰之江南胜地。心中正暗自赞叹,忽见前方有两辆马车,车上之人皆身材魁梧,长须飘飘,个个都是精选而出的出色大汉。他们身着鲜亮盔甲,手握大弓长戟,威风凛凛,仿若天神下凡。原来,这是灵王特意安排,欲以他们的高大威猛,来衬托晏子的矮小。晏子见此情形,心中明白灵王的用意,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道:“今日我乃为两国修好而来,并非为战事,何须动用武士?”说罢,便将这些人叱退一旁,驱车径直前行。 行至朝门,只见朝门外站着十余位官员,个个峨冠博带,仪表堂堂,分两列而立。晏子知晓这些皆是楚国的豪杰之士,遂急忙下车。众官员纷纷上前,逐一与晏子相见,随后权且按左右次序站定,等候入朝觐见。 人群之中,有一后生率先开口问道:“大夫莫非就是夷维晏平仲?”晏子抬眼望去,见是斗韦龟之子斗成然,现任郊尹之职。晏子微微点头,答道:“正是在下。大夫有何见教?”斗成然说道:“我听闻齐乃太公所封之国,昔日兵甲之强,可与秦、楚相匹敌,财货之富,能与鲁、卫相流通。然自桓公一霸之后,齐国却内乱不断,篡夺之事屡屡发生,宋、晋两国交替征伐,齐国君臣四处奔走,岁岁不得安宁。以齐侯之志向,难道不如桓公?平仲之贤能,亦不逊于管仲。君臣二人若能同心同德,为何不思大展宏图,重振昔日霸业,以光宗耀祖?反倒屈身侍奉大国,自比臣仆,实在令我等费解。”晏子闻听此言,微微扬起头,高声说道:“夫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自周室纲纪崩坏,五霸相继兴起。齐、晋称霸于中原,秦霸西戎,楚霸南蛮。虽说人材辈出,然亦属气运所致。想那晋文公有雄才大略,却也曾在战场上受挫;秦穆公强盛一时,然其子孙后代却渐趋衰弱。庄王之后,楚国亦屡屡遭受晋、吴之欺凌。此等情形,又岂独齐国一家?寡君深知天运有盛衰,时务有机变,故而养兵练将,以待时机。今日前来交聘,乃是遵循邻国往来之礼仪,此乃周礼所载,怎可说是臣仆?你祖父子文,乃楚国名臣,亦懂得识时通变之理。你莫非不是他的嫡亲后裔?怎会说出如此悖谬之言?”斗成然被晏子一番言辞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只得缩颈退下。 片刻之后,左班中一位官员站出来问道:“平仲你向来自负为识时通变之士,然崔、庆之乱时,齐国臣子自贾举以下,效节死义者不计其数。陈文子家中有马十乘,却弃国而逃。你身为齐国世家子弟,上不能讨贼,下不能避位,中不能效死,为何还贪恋名位?”晏子定睛一看,乃是楚上大夫阳匄,字子瑕,乃穆王之曾孙。晏子当即回应道:“怀抱大节者,不拘泥于小节;有远虑之人,岂会只图眼前。我听闻君死社稷,臣子当随之而死。然先君庄公并非为社稷而死,那些随他而去者,皆是其私交亲昵之人。我晏婴虽不才,又怎敢跻身于宠幸之列,以一死来沽名钓誉?况且臣子遇国家之难,有能力者则图谋挽救,若无此能力则当离去。我之所以未离去,乃是为了安定新君,保全宗庙社稷,并非贪恋权位。倘若人人皆弃国而去,国家大事又将托付于谁?何况君父之变,哪个国家没有?你敢说楚国诸位在朝之臣,个个皆是讨贼死难之士吗?”这一句话,暗中指向楚熊虔弑君之事,意谓楚国诸臣明知其君无道,却反而拥戴他为君,只知指责他人,却不知反省自身。公孙瑕听了,无言以对。 又过了一会儿,右班中有人站出来说道:“平仲!你说‘欲定新君,以保宗祀’,这话未免太过夸大。崔、庆相互争斗,栾、高、陈、鲍彼此兼并,你在其中观望徘徊,并未见你有何奇谋妙策,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你所谓的尽心报国,难道仅此而已?”晏子瞧去,乃是右尹郑丹,字子革。晏子微微一笑,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崔、庆结盟之时,唯独我未参与。四族之乱时,我正在君侧。或刚或柔,皆相机而动,主旨在于保全君国。此等深意,岂是旁观者所能洞悉?” 左班中又有一人出列,说道:“大丈夫匡时遇主,有大才略者必有大规模。以我之见,平仲你未免有些鄙吝。”晏子视之,乃是太宰薳启疆。晏子问道:“足下为何认为我鄙吝?”薳启疆说道:“大丈夫身为明主之臣,贵为相国,自当身着华美服饰,乘坐高车骏马,以彰显君王之宠信恩赐。为何你却身着破旧皮裘,乘坐瘦马破车,出使外邦?难道是俸禄不足吗?况且我听闻平仲你那件狐裘,穿了三十年都未曾更换,祭祀之时,所用的豚肩小得连祭器都遮不住,这不是鄙吝是什么?”晏子听后,抚掌大笑道:“足下之见,何其浅薄。我晏婴自担任相位以来,父族皆能身着皮裘,母族皆可食肉饱腹,至于妻族,亦无受冻挨饿之人。草莽之士,靠我接济而得以生火做饭者,多达七十余家。我自家虽俭朴,然三族皆富足;我看似吝啬,然群士皆得温饱。以此来彰显君王之宠信恩赐,岂不是更为宏大?” 话音未落,右班中又有一人走出,指着晏子大笑道:“我听闻成汤身高九尺,乃贤明之君;子桑力敌万夫,是当世名将。古之明君达士,皆因身材魁梧,雄勇冠世,方能立功于当时,垂名于后世。如今你身高不足五尺,力气小得连一只鸡都难以制服,只会逞口舌之利,自以为能,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晏子看去,乃是公子真之孙,囊瓦字子常,现任楚王车右之职。晏子不慌不忙,微微而笑,对曰:“吾闻秤锤虽小,却能压千斤;舟桨虽长,终为水所使役。侨如身材高大却被鲁人所杀;南宫万力大无穷亦在宋地受戮。你身强体壮,莫非要步他们后尘?我晏婴自知无能,然有问必答,又怎敢自逞口舌之快?”囊瓦被晏子说得哑口无言,无法应对。 忽然,有人来报:“令尹薳罴到。”众人皆拱手而立,恭候迎接。伍举遂引领晏子进入朝门,对诸位大夫说道:“平仲乃齐国之贤士,诸君为何以言语相欺?” 片刻之后,灵王升殿,伍举引晏子入殿觐见。灵王一见晏子,便故意问道:“齐国难道无人了吗?”晏子从容答道:“齐国之中,呵气成云,挥汗成雨,行人摩肩接踵,站立时脚跟相叠,何谓无人?”灵王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派你这等小人前来聘问我国?”晏子镇定自若地回应道:“敝邑出使他国,皆有常规。贤者出使贤明之国,不肖者出使不肖之国,大人则出使大国,小人便出使小国。我晏婴乃小人,又最为不肖,故而被派来出使楚国。”楚王被晏子的言辞说得面有惭色,然心中却暗暗惊异于他的机敏善辩。 出使之事完毕,恰逢郊人进献合欢橘。灵王先取一枚赐予晏子,晏子竟连皮带瓤一并吃下。灵王见状,拍手大笑道:“齐国人难道未曾吃过橘子吗?为何不剥皮?”晏子恭敬地回答道:“臣听闻‘受君赐者,瓜桃不削,橘柑不剖’。今蒙大王恩赐,犹如面对吾君。大王未曾下令剥皮,我岂敢不全食?”灵王听了,不禁对晏子肃然起敬,赐座命酒。 不多时,有三四名武士押着一名囚犯从殿下走过。灵王故意问道:“囚犯是何处之人?”武士答道:“齐国人!”灵王又问:“所犯何罪?”武士回答:“盗窃罪!”灵王遂转头对晏子说道:“齐国人难道惯于为盗吗?”晏子心中明白灵王是故意设局捉弄自己,欲借机嘲讽齐国,于是他缓缓跪下,磕头说道:“臣听闻‘江南有橘,移之江北,则化而为枳’,之所以如此,乃是水土不同之故。如今齐人生于齐国不为盗,至楚国则为盗,此乃楚国之地土使然,与齐国又有何干?”灵王听了,沉默良久,最终叹道:“寡人本欲羞辱于你,不想今日反被你所羞辱。”无奈之下,只得厚待晏子,以礼相送,让他归国。 齐景公听闻晏子不辱使命,成功归来,对其大为赞赏,尊为上相,赐以千金之裘。又欲割地以增其封邑,晏子皆辞谢不受。景公还想为晏子扩建住宅,晏子亦极力推辞。一日,景公亲临晏子家中,见到他的妻子,便对晏子说道:“此乃卿之夫人耶?”晏子答道:“正是。”景公笑着说:“嘻!既老且丑。寡人有爱女,年少而美,愿许配给卿。”晏子连忙推辞道:“人以年少美貌侍奉他人,乃望他年老丑陋时亦能不离不弃,可托终身。臣妻虽老且丑,然我早已与她有白头之约,怎忍心背叛于她?”景公听了,感叹道:“卿不背叛妻子,何况君父乎?”于是对晏子的忠诚深信不疑,更加倚重,委以重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70章 楚王团灭小诸侯国 话说周景王十二年,楚灵王灭掉陈、蔡两国后,又把许、胡、沈、道、房、申这六个小国迁到荆山一带。百姓们被迫背井离乡,一路上唉声叹气,怨声载道。可楚灵王呢,却觉得天下已经唾手可得,整天在章华台上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他还异想天开,打算派人去周天子那儿,索要九鼎,好镇住楚国的国运。右尹郑丹一听,赶忙劝阻道:“大王啊,如今齐、晋两国还很强大,吴、越也没臣服,周天子虽说怕咱楚国,可其他诸侯肯定会说闲话的!”楚灵王一听就火了,气呼呼地说:“我差点把这茬忘了!上次在申地会盟的时候,我赦免了徐子的罪,还和他一起讨伐吴国,可这小子一转眼就投靠了吴国,打仗的时候也不卖力。哼,这次我先收拾徐国,再去攻打吴国,把长江以东的地盘都收入囊中,那天下不就有一半归我了嘛!”于是,他派薳罴和蔡洧辅佐世子禄留守都城,自己则大张旗鼓地检阅车马,向东进发,到州来狩猎。军队驻扎在颍水之尾,又命令司马督率领三百辆战车去攻打徐国,把徐国的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楚灵王则带着大军在乾溪扎营,作为后援。这一年,正是周景王十五年,楚灵王十一年。 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积雪足足有三尺多深。那雪下得可真是大,就像诗里说的: 彤云蔽天风怒号,飞来雪片如鹅毛。 忽然群峰失青色,等闲平地生银涛。 千树寒巢僵鸟雀,红炉不暖重裘薄。 此际从军更可怜,铁衣冰凝愁难着。 楚灵王在帐里冻得直哆嗦,就问身边的侍从:“之前秦国送的那件‘复陶裘’和‘翠羽被’在哪呢?快拿来给我穿上。”侍从赶紧把裘被呈上,楚灵王穿上裘衣,裹上被子,头戴皮冠,脚蹬豹皮靴,手里拿着紫丝鞭,走出营帐赏雪。这时,右尹郑丹前来拜见。楚灵王赶紧去掉皮冠和被子,放下鞭子,和他站着说话。楚灵王一边跺脚一边说:“这鬼天气,可真冷啊!”郑丹回答道:“大王您穿着这么厚的裘衣和豹靴,待在温暖的营帐里还觉得冷,那些士兵们可就惨了。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露着脚踝,顶着头盔,穿着铠甲,在风雪里站岗打仗,那得多冷啊!大王您不如先回都城,把攻打徐国的军队召回来,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再出兵也不迟啊,这样对大家都好。”楚灵王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带兵打仗以来,向来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司马督早晚都会传来捷报的,不用担心!”郑丹着急地说:“徐国和陈、蔡不一样啊。陈、蔡两国离咱们楚国近,一直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下。可徐国在楚国东北三千多里的地方,还和吴国勾结得很紧密。大王您为了攻打徐国,让三军在外面长期驻扎,受冻挨饿,万一国内出点什么变故,士兵们离心离德,那可就危险了。我真为大王您担心啊!”楚灵王哈哈一笑,自信满满地说:“穿封戍在陈地,弃疾在蔡地,伍举和太子留守都城,这就相当于有三个楚国在保护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正说着呢,左史倚相从旁边走过。楚灵王指着他对郑丹说:“这人可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邱’,他都精通。子革啊,你可得好好照顾他。”郑丹却摇了摇头,说:“大王,您可别被他骗了。当年周穆王坐着八骏马拉的车,巡游天下的时候,祭公谋父写了一首《祈招》诗,劝阻穆王。穆王听了劝告,乖乖回国,这才免去一场大祸。我曾经拿这首诗问过倚相,他居然不知道。连本朝的事情都不清楚,还能指望他懂多少远古的知识呢?”楚灵王好奇地问:“《祈招》这首诗是怎么写的?你能给我背一下吗?”郑丹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念道:“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楚灵王皱了皱眉头,问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呢?”郑丹解释说:“‘愔愔’就是安静祥和的样子。意思是说祈父掌管着甲兵,享受着安和的福气,所以能彰显大王您的美德。大王您的品德就像玉一样纯洁,像金一样珍贵。这是因为您能体恤百姓的辛苦,做事有节制,没有那种过度放纵、贪婪的心思。”楚灵王一听,就知道郑丹是在讽刺自己,顿时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久,才说:“你先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当天晚上,楚灵王本来打算班师回朝,可突然接到谍报,说司马督屡战屡胜,已经把徐国围得死死的。楚灵王一听,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留在乾溪,等拿下徐国再说。 从冬天一直到春天,楚灵王整天就知道打猎玩乐,还让百姓们给他筑台建宫,一点也没有回都城的意思。 再说蔡国大夫归生的儿子朝吴,在蔡公弃疾手下做事。他一心想恢复蔡国,就和他的家臣观从商量办法。观从说:“楚王穷兵黩武,远征在外,长时间不回来,国内空虚,百姓怨恨,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蔡国可就再也没希望复国了。”朝吴着急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观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楚灵王当王,其他三个公子心里都不服气,只是力量不够罢了。咱们要是假借蔡公的名义,把子干、子晰召回来,然后这么这么办,楚国就到手了。等拿下楚国,楚灵王就没地方躲了,肯定活不成。到时候新王即位,蔡国还能不复国吗?” 朝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按照观从的计划,假传蔡公的命令,派人去晋国召回子干,去郑国召回子晰,说:“蔡公打算率领陈、蔡两国的军队,护送二位公子回楚国,一起对抗楚灵王。”子干、子晰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立刻赶到蔡国郊外,来见弃疾。 观从先回去向朝吴报告。朝吴出城迎接子干、子晰,见面就说:“其实蔡公并没有下这个命令,不过咱们可以趁机把他劫了,逼他就范。”子干、子晰一听,有点害怕。朝吴连忙安慰他们说:“楚王整天在外面闲逛,不回来,国内防备空虚。蔡洧一直想报杀父之仇,就盼着出点乱子呢。斗成然是郊尹,和蔡公关系很好,蔡公要是起兵,他肯定会做内应。穿封戍虽然被封在陈地,但他心里并不向着楚王,蔡公要是召唤他,他肯定会来帮忙。咱们以陈、蔡两国的兵力去偷袭空虚的楚国,就像从口袋里拿东西一样容易,二位公子就放心吧,肯定能成功。”这一番话,把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子干、子晰这才放下心来,说:“那就全听你的安排了。” 朝吴请他们歃血为盟,杀了牲口,把血涂在嘴上,发誓要为先君郏敖报仇。虽说嘴里是这么说,可誓书上却把蔡公写成了首领,说要和子干、子晰一起袭击楚灵王。然后挖了个坑,把牲口和誓书放在上面,埋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朝吴就带着自家的人马,护送子干、子晰悄悄潜入蔡城。蔡公正吃早饭呢,突然看见子干、子晰来了,吓了一跳,想站起来逃跑。朝吴紧跟在后面,一步上前,抓住蔡公的袖子说:“事已至此,您还能往哪跑呢?”子干、子晰抱住蔡公,大哭起来,说:“楚灵王无道,杀了兄长,又把我们流放,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借您的力量,为兄长报仇。要是成功了,就把王位让给您。”弃疾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说:“咱们先别急,慢慢商量。”朝吴在旁边说:“二位公子饿了,先吃点东西吧。”子干、子晰吃完饭,朝吴催促他们赶紧行动,然后在城里大声宣布:“蔡公其实早就召来了二位公子,一起商量大事,已经在郊外结盟了,还派二位公子先回楚国了。”弃疾赶忙制止他,说:“你别胡说。”朝吴却不以为然,说:“郊外埋着牲口和誓书,难道没人看见吗?您就别再隐瞒了,赶紧召集军队,一起去夺取富贵,这才是上策。” 朝吴又跑到大街上,大声喊道:“楚王无道,灭了我们蔡国。现在蔡公答应恢复蔡国,你们都是蔡国的百姓,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宗庙祭祀断绝吗?大家快跟着蔡公,去追上二位公子,一起打进楚国!”蔡国的百姓一听,纷纷响应,拿着武器,聚集在蔡公的家门口。朝吴对蔡公说:“人心已经齐了,您得赶紧安抚他们,利用他们,不然会出乱子的。”弃疾无奈地说:“你这是把我往虎背上推啊!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朝吴说:“二位公子还在郊外等着呢,您赶紧和他们会合,把蔡国的军队都召集起来。我去说服陈公,让他率领陈国的军队来帮忙。”弃疾只好答应了。 子干、子晰率领他们的人马和蔡公会合。朝吴派观从连夜赶到陈国,去见陈公。路上遇到了陈国人夏啮,夏啮是夏征舒的玄孙,和观从是老相识。观从就把恢复蔡国、攻打楚国的计划告诉了他。夏啮一听,兴奋地说:“我在陈公门下做事,也一直在想办法恢复陈国。现在陈公病得很重,快不行了,你不用去见他了。我先回陈国,率领陈国人组成一队,一起去帮忙。” 观从回去向蔡公报告,朝吴又偷偷写信给蔡洧,让他在城里做内应。蔡公任命家臣须务牟为先锋,史猈为副将,让观从当向导,率领精锐部队先行出发。 恰好陈夏啮也带着陈国的军队赶来了。夏啮说:“穿封戍已经死了,我把大义告诉了陈国人,他们都愿意来帮忙。”蔡公听了,非常高兴,命令朝吴率领蔡国人为右军,夏啮率领陈国人组成左军,说:“偷袭的事,不能再拖了。”于是,大军连夜向郢都进发。 蔡洧听说蔡公的军队来了,先派心腹出城联络,表示愿意投降。斗成然在郊外迎接蔡公。令尹薳罴正准备收拢军队,防守城池,蔡洧打开城门,把蔡师放了进来。须务牟率先冲进城里,大喊道:“蔡公在乾溪杀了楚王,大军已经到城门口了!”楚国的百姓早就对楚灵王的无道统治不满了,都盼着蔡公能当王,所以没有人愿意抵抗。薳罴想护送世子禄逃跑,可须务牟的军队已经包围了王宫,薳罴进不去,只好回家自刎而死。真是可悲啊!胡曾先生有一首诗感叹道: 漫夸私党能扶主,谁料强都已酿奸? 若遇郏敖泉壤下,一般恶死有何颜! 蔡公的大军随后全部进城,杀进王宫,遇到世子禄和公子罢敌,把他们都杀了。蔡公清理王宫后,想拥立子干为王。子干却推辞不肯。蔡公说:“长幼有序,不能乱了规矩。”子干这才即位,任命子晰为令尹,蔡公为司马。朝吴私下里对蔡公说:“您带头起义,为什么要把王位让给别人呢?”蔡公说:“楚灵王还在乾溪,国家还不稳定。而且我越过两个哥哥自立为王,别人会说闲话的。” 朝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献计说:“楚王的士兵在外面驻扎很久了,肯定都想回家。如果派人去告诉他们利害关系,他们肯定会四散奔逃。然后我们再派大军追击,楚王就可以被擒获了。”蔡公觉得有道理,就派观从去乾溪,对楚王的士兵说:“蔡公已经进入楚国,杀了楚王的两个儿子,拥立子干为王了。现在新王有令:先回去的恢复田地房产,后回去的割掉鼻子,敢跟从楚王的,罪及三族,给楚王送吃的喝的,也同样治罪!”士兵们一听,一下子跑了一大半。 楚灵王还在乾溪的台上醉生梦死呢。郑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楚灵王听说两个儿子被杀,一下子从床上滚到地上,放声大哭。郑丹说:“军心已经散了,大王您得赶紧回去。”楚灵王擦了擦眼泪,伤心地说:“别人也像我这样疼爱自己的儿子吗?”郑丹说:“鸟兽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何况是人呢?”楚灵王叹了口气,说:“我杀了别人的儿子太多了,别人杀我的儿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一会儿,哨兵来报告:“新王派蔡公为大将,和斗成然率领陈、蔡两国的军队,杀奔乾溪来了!”楚灵王大怒,说:“我对成然那么好,他怎么敢背叛我?我宁可战死,也不能束手就擒!”于是,他下令拔营起寨,从夏口沿着汉水而上,到达襄州,想趁机袭击郢都。可士兵们一路上纷纷逃跑,楚灵王亲自拔剑杀了几个人,也阻止不了。等他逃到訾梁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百个人了。 楚灵王绝望地说:“大势已去,没希望了!”于是,他解下王冠和衣服,挂在岸边的柳树上。郑丹说:“大王您先到近郊看看,了解一下国人的态度。”楚灵王摇了摇头,说:“国人都背叛我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郑丹又说:“如果不行,您就逃到其他国家,借兵来救自己吧。”楚灵王苦笑着说:“诸侯谁会爱我呢?我听说大福不会再来第二次,去了也是自讨其辱。”郑丹见他不听自己的劝告,怕受到牵连,就和倚相偷偷地跑回楚国了。 楚灵王不见了郑丹,顿时手足无措,在厘泽一带徘徊。身边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去村里找点吃的,可又不认识路。村里的人有的认出他是楚王,因为听逃散的士兵说,新王的法令很严厉,大家都很害怕,所以远远地躲开了。 楚灵王一连三天,没吃到一点东西,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两只眼睛还睁着,望着路边,盼着能有个认识的人经过,来救他一命。忽然,他看见一个人走过来,认出是以前守门的小吏,名叫涓人畴。楚灵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喊道:“畴,快救救我!”涓人畴看到是楚灵王,只好上前磕头。楚灵王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三天了。你给我找点吃的,救救我的命吧!”畴为难地说:“百姓们都怕新王的法令,我上哪去找吃的呢?”楚灵王叹了口气,让畴靠近一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想休息一会儿。畴等楚灵王睡着了,就拿了个土块给他当枕头,然后偷偷地跑了。楚灵王醒来,发现畴不见了,摸了摸枕头,原来是个土块,不禁悲从中来,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只是哭声微弱,有气无力。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坐着小车过来。这人听到楚灵王的声音,觉得很熟悉,就下车查看,发现果然是楚灵王,赶紧拜倒在地,问道:“大王您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楚灵王泪流满面,问道:“你是谁?”这人回答说:“我姓申名亥,是芋尹申无宇的儿子。我父亲两次得罪大王,大王都赦免了他,没有杀他。我父亲去年临死的时候,嘱咐我说:‘我受了大王两次不杀之恩,以后大王要是有难,你一定要舍命相救。’我一直牢记在心,不敢忘记。最近听说郢都被攻破,子干自立为王,我就连夜赶到乾溪,没找到大王,一路追寻到这里,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现在到处都是蔡公的党羽,大王您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了。我家在棘村,离这里不远,大王您先到我家,再想办法。” 楚灵王听了申亥的话,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燃起一丝希望。申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了车,往棘村赶去。 到了棘村,楚灵王看着这简陋的农庄,跟自己往日住的章华台那奢华宫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心里别提多凄凉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申亥在一旁劝道:“大王您宽宽心呀,这儿偏僻,没什么人来,您先住上几日,打听打听国中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呢。”楚灵王悲伤得话都说不出来,申亥又赶忙端来吃的,可楚灵王哪有心思吃呀,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哭。 申亥心里着急,想着怎么能让大王心情好点呢,一咬牙,就让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去侍奉楚灵王就寝,想着能让大王舒坦些。可楚灵王哪有那个心思呀,衣服都没脱,一整夜就在那唉声叹气,悲伤不已。等到了五更天,屋里没了动静,两个女儿打开门去告诉申亥说:“父王,大王他在屋里自缢了。”胡曾先生还为此写了首咏史诗呢: 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 台土未干箫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 申亥得知楚灵王死了,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啊,亲自为他料理后事,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杀了给楚灵王殉葬。后人说起这事,都觉得申亥感念灵王的恩情,埋葬他是对的,可拿两个女儿殉葬,这也太过分了呀。有诗叹道: 章华霸业已沉沦,二女何辜伴穸窀? 堪恨暴君身死后,余殃犹自及闺人。 再说蔡公弃疾带着斗成然、朝吴、夏啮这些将领,在乾溪追楚灵王,半路上碰到了郑丹、倚相两人。两人把楚王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什么“现在侍卫都跑光了,楚王就一个人,看样子是一心求死,我们实在不忍心看,就离开了”之类的话。蔡公就问:“那你们现在打算去哪呀?”两人回答说:“想回都城去呢。”蔡公说:“你们先留在我军中吧,一起找找楚王的下落,然后再一起回去。”蔡公带着大军到处寻找,到了訾梁,也没发现什么踪迹。有个村民认出是蔡公,就拿着楚王的冠服来献,说:“三天前,在岸边柳树上捡到的。”蔡公问:“你知道楚王是死是活吗?”村民摇摇头说:“不知道呀。”蔡公收下冠服,重赏了村民,然后接着找。 找了一会儿,蔡公还想继续找下去,朝吴在旁边劝道:“楚王连衣冠都扔了,肯定是走投无路了,多半已经死在哪个沟渠里了,没必要再找啦。现在子干在位,如果他发号施令,收拢民心,那咱们可就不好办了呀。”蔡公一听,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呢?”朝吴眼珠一转,说:“楚王在外生死不明,国人心里都没底呢,趁着现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派几十个小兵,假装成败兵,围着城喊‘楚王大兵要到了’,再让斗成然回去跟子干那么一说,这么一吓唬,子干、子晰那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吓得自尽了。到时候您再慢慢带着大军回去,稳稳当当坐上王位,那日子别提多美了。” 蔡公觉得这主意妙啊,就派观从带着一百多个小兵,假装成败兵,跑回郢都,围着城一边跑一边喊:“蔡公兵败被杀了,楚王的大兵马上就到了!”城里的人一听,信以为真,都吓得不轻。不一会儿,斗成然也回来了,说的也是一样的话,这下大家更相信了,都跑到城墙上张望。斗成然又跑去告诉子干,装作慌张的样子说:“楚王气坏了,要来追究您擅自称王的罪呢,就跟之前蔡般、齐庆封那样的下场,您可得早点想办法呀,我也得赶紧逃命去了。”说完,撒腿就跑了。 子干赶忙把子晰找来,把子干的话一说,子晰哭着说:“哎呀,都怪朝吴把咱们给坑了呀!”兄弟俩抱在一起大哭起来。这时候,宫外又传来消息说:“楚王的兵已经进城了!”子晰心一横,先拔出佩剑,抹了脖子。子干一看,也慌了神,赶紧拿剑自刎了。这下宫里可乱了套了,宦官宫女们吓得尖叫连连,有的互相挤撞,有的直接自杀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宫里,那哭声简直震天响。 斗成然带着人又杀回宫里,清理了尸体,然后率领百官去迎接蔡公。城里的老百姓一开始还以为来的是楚灵王呢,等进了城才看清是蔡公,这才明白过来,之前那些消息都是蔡公的计谋呀。 蔡公进了城,登上王位,改名叫熊居,也就是楚平王了。 想当年共王曾经向神祈祷,说对着玉璧下拜的那个儿子将来能当国君,到这会儿还真应验了呢。 可老百姓还不知道楚灵王已经死了,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半夜里常常听到点动静,就以为是楚王回来了,男女老少都吓得赶紧爬起来,打开门往外看。楚平王挺头疼这事,就偷偷和观从商量,让人在汉水边上找了具尸体,给穿上楚灵王的冠服,从上游放到下游,假装说找到了楚王的尸首,停放在訾梁呢,然后让人回去报告楚平王。楚平王又派斗成然去操办葬礼,还给了个谥号叫灵王,接着贴出告示安抚老百姓,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过了三年,楚平王又去寻找楚灵王的尸体,申亥把埋葬的地方告诉了他,这才把灵王的尸体迁葬了,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说司马督他们围着徐国攻打了好久,也没打下来,心里害怕楚灵王怪罪,不敢回去,就偷偷和徐国互通消息,两边就这么对峙着。后来听说楚灵王的军队溃败,人也被杀了,这才撤兵往回走。走到豫章的时候,吴公子光带着军队半路截击,把司马督打得大败,司马督和那三百辆战车全被吴国缴获了。吴公子光乘胜又拿下了楚国的州来邑,这可都是楚灵王无道惹出来的祸呀。 楚平王这边呢,忙着安抚楚国的百姓,用对待公子的礼节安葬了子干、子晰,论功行赏,任用贤才。任命斗成然为令尹,阳匄字子瑕,做左尹,想着薳掩、伯州犁死得冤枉,就任命犁子郤宛为右尹,掩弟薳射、薳越都封了大夫,朝吴、夏啮、蔡洧都封了下大夫的官职,因为公子鲂打仗勇猛,就让他做了司马。当时伍举已经去世了,楚平王念他生前敢于直谏,是个好人,就把他儿子伍奢封在连地,称为连公,伍奢的儿子伍尚也封在棠地,做了棠宰,叫棠君。其他像薳启疆、郑丹这些老臣子,官职都照旧。楚平王想给观从封个官,观从说他的祖先就是干占卜这行的,自己愿意当个卜尹,楚平王也就答应了。 群臣都谢恩,可朝吴和蔡洧却不谢恩,还说要辞官离开。楚平王挺纳闷,就问他们为啥。两人上奏说:“我们本来辅佐大王起兵攻打楚国,就是想恢复蔡国,现在大王您王位也坐稳了,可蔡国的宗庙祭祀还没恢复呢,我们哪有脸在大王您的朝堂上待着呀?以前楚灵王贪图功劳,到处兼并土地,搞得人心惶惶,大王您要是反着他来,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呀。要反着他来,没有比恢复陈、蔡两国的祭祀更好的办法了。”楚平王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说:“好,就这么办。” 于是派人去寻找陈、蔡两国国君的后人。还真找到了,陈世子偃师的儿子叫吴,蔡世子有的儿子叫庐。楚平王就让太史挑了个好日子,封吴为陈侯,就是陈惠公;封庐为蔡侯,就是蔡平公,让他们回国去主持宗庙祭祀。朝吴、蔡洧跟着蔡平公回蔡国,夏啮跟着陈惠公回陈国,之前跟着他们的陈、蔡两国的百姓也都各自跟着自己的国君回去了,楚平王还重重地犒劳了他们一番。之前楚灵王从陈、蔡两国抢来的那些珍贵的器物财宝,都藏在楚国的仓库里呢,这会儿也全都还给他们了,还有之前迁到荆山的那六个小国,也都让他们回自己的故土了,一点儿都没侵犯他们。各国的君臣百姓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就像干枯的树木又活过来了,朽烂的骨头又有了生机一样。这是周景王十六年的事儿了。有个老头还写了首诗感叹呢: 枉竭民脂建二城,留将后主作人情。 早知故物仍还主,何苦当时受恶名。 楚平王的长子叫建,字子木,是蔡国郧阳封人的女儿生的,这时候已经长大成人了,楚平王就立他为世子,让连尹伍奢做太师。有个楚国人叫费无极,平常就围着楚平王转,特别会拍马屁,楚平王可宠他了,封他做了大夫。费无极请求去侍奉世子,楚平王就同意了,让他做了少师,又任命奋扬为东宫司马。 楚平王即位后,四境还算安稳,他就开始沉迷于声色享乐了。吴国占了州来,楚平王也没办法去报仇。费无极虽然是世子的少师,可整天就跟着楚平王一起吃喝玩乐,世子建特别讨厌他那副谄媚的样子,就渐渐疏远他了。令尹斗成然仗着自己有功,做事很专横,费无极就在楚平王跟前说他坏话,结果斗成然就被楚平王给杀了,然后让阳匄当了令尹。世子建每次说起斗成然死得冤枉,费无极心里就害怕,从这以后就暗暗地和世子建结下了仇。费无极又向楚平王推荐鄢将师,让他做了右领,这人也挺得宠的。不过这事儿啊,咱们先按下不表。 话分两头,再说晋国这边,自从建了祁宫之后,诸侯们一看晋国这是想着安逸享乐了,心里都有了二心。晋昭公刚即位,想着重振晋国当年的威风,听说齐侯派晏婴去楚国访问,他也派人去齐国,让齐侯来朝拜晋国。齐景公一看晋、楚两国事儿挺多,也想着趁机捞点好处,称霸诸侯呢,就想去看看晋昭公这人到底咋样,于是收拾打扮了一番,还带着勇士古冶子一起出发了。 刚渡黄河的时候,齐景公最喜欢的那匹左边的马,他就让养马的人从随行的船上牵过来,系在船头,自己还亲自看着喂马呢。哪知道突然下起了大雨,波涛汹涌的,船都快被掀翻了。这时候,水里冒出一只大鼋,伸出脑袋,张开大嘴,一下子就把那匹马咬住,拖到水底去了。齐景公吓得脸都白了,古冶子在旁边说:“主公您别怕,我去把马找回来。”说完,脱了衣服,光着膀子,拔出剑就跳到水里去了。只见他在水里就像条鱼一样,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沉下去,顺着水流游出去老远,都看不到人影了。齐景公绝望地叹道:“哎呀,古冶子这下怕是回不来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风浪突然停了,只见水面上一片红色,古冶子左手拽着马尾巴,右手提着还在滴血的鼋头,从水里冒了出来。齐景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大声称赞道:“好家伙,你可真是神勇啊!以前先君设立勇士爵位,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呀!”说完,重重地赏赐了古冶子。 到了绛州,见到了晋昭公,晋昭公设宴招待他们。晋国这边是荀虒负责礼仪,齐国那边是晏婴负责礼仪。酒喝到兴头上,晋侯说:“这宴席上没啥乐子,咱们来玩投壶赌酒吧。”景公说:“好啊。”左右的人摆好壶,拿来箭,齐侯很有礼貌地让晋侯先投。晋侯拿起箭,荀虒在旁边念道:“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晋侯一箭投出去,嘿,还真就投中了,然后把剩下的箭往地上一扔,晋国的大臣们都趴在地上高呼:“千岁!” 齐侯心里挺不痛快的,拿起箭也学着晋侯的话说:“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说完,“扑”的一下把箭投出去,好家伙,也正好投中了,和晋侯的箭并排插在壶里。齐侯哈哈大笑,也把剩下的箭扔了,晏婴也跟着趴在地上高呼:“千岁!” 晋侯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荀虒对齐景公说:“您这话可不对了,今天您屈尊来到我们晋国,正是因为我们国君世代主持诸侯会盟的缘故。您说‘代兴’,这是什么意思呀?”晏婴赶紧替齐景公回答说:“会盟这事本来就没有固定的主持者,谁有德行谁就能主持呀。以前齐国失去了霸业,晋国才取而代之。要是晋国德行好,那诸侯谁敢不服?要是没德行,别说我们齐国,吴、楚两国也会来争这个位置的。”羊舌肹也在旁边说:“晋国已经能统领诸侯了,还用得着玩投壶这一套吗?这是荀伯说错话了呀。”荀虒知道自己说错了,只好闭嘴不吭声了。 这时候,齐臣古冶子站在台阶下,大声说:“天色不早了,主公您也劳累了,该告辞了。”齐侯一听,赶紧起身道谢,然后就走了。 羊舌肹说:“诸侯们这都快离心离德了,不吓唬吓唬他们,晋国的霸业可就保不住了。”晋侯觉得有道理,就大规模检阅军队,一清点,好家伙,一共有四千辆战车,三十万甲士呢。羊舌肹说:“咱们德行虽然不够,可这兵力还是挺能用得上的。”于是先派人去周天子那儿,请周天子派大臣来压阵,又给各个诸侯发了请帖,约好秋天七月在平邱相会。诸侯们一听有周天子的大臣在,都不敢不来呀。 到了约定的日子,晋昭公留下韩起守国,自己带着荀虒、魏舒、羊舌肹、羊舌鲋、籍谈、梁丙、张骼、智跞这些人,率领着四千辆战车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往濮阳城进发,一路上扎了三十多个营寨,卫国的地盘上到处都是晋国的军队,那场面可壮观了。 周卿士刘献公挚先到了,齐、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这十二路诸侯也都来了。大家一看晋国这军队多得吓人,心里都有点害怕。 等大家都到齐了,羊舌肹捧着盘盂走上前说:“先臣赵武,之前误听了弭兵的约定,和楚国交好,哪知道楚灵王不讲信用,最后自取灭亡了。现在我们国君想效仿践土会盟的做法,向周天子求得恩赐,好镇抚中原各国,还请各位一起歃血为盟,表示诚意呀。”诸侯们都低着头,说:“我们哪敢不听从命令呢。”只有齐景公不吭声。羊舌肹就问:“齐侯您难道不愿意结盟吗?”景公说:“诸侯们要是都听话,还用得着结盟吗?”羊舌肹有点生气了,说:“践土会盟的时候,有哪个国家不听话了?您要是不听从,我们国君可有四千辆战车,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兵临城下了。”话还没说完呢,会盟的坛上就敲起鼓来,各个营寨也都竖起了大旗。 齐景公一看这架势,怕被袭击,赶紧改了口气,说:“大国既然觉得结盟不能废除,我哪敢搞特殊呢,我愿意结盟。”于是晋侯先歃血,齐、宋以下的诸侯也依次歃血。刘挚作为周天子的大臣,不用参与结盟,只是在旁边监督就行了。邾、莒两国因为鲁国老是欺负他们,就向晋侯告状。晋侯一生气,就在会场上把鲁国的昭公赶出去了,还把鲁国的上卿季孙意如抓起来,关在帐篷里。子服惠伯偷偷对荀虒说:“鲁国的地盘可比邾、莒大十倍呢,晋国要是抛弃鲁国,鲁国肯定就去投靠齐、楚了,这对晋国能有什么好处呀?再说了,楚国灭了陈、蔡,晋国都没去救,难道现在还要抛弃自己的兄弟之国吗?”荀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告诉了韩起,韩起又跟晋侯说了。 晋侯听了韩起的话,觉得有理,这才放了季孙意如,让他回鲁国去了。可经过这一遭,诸侯们心里都对晋国不满,觉得晋国太霸道了,晋国也因此渐渐失去了诸侯们的拥护,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主持诸侯会盟,掌控大局了。史官看到这种情况,也忍不住写诗感叹道: 侈心效楚筑祁篪,列国离心复示威。 壶矢有灵侯统散,山河如故事全非。 第71章 二桃杀三士 齐景公从平邱回来后,虽说被晋国的兵威吓得签了盟约,但也瞧出晋国没啥大志向,就琢磨着恢复齐桓公那时候的霸业,跟相国晏婴商量:“晋国在西北称霸,我在东南称雄,咋样?”晏婴回他:“晋国又是大兴土木又是瞎折腾,把诸侯都给得罪了。您要是想称霸,就得对百姓好点!”景公追问:“咋对百姓好呢?”晏婴接着说:“少用刑罚,百姓就不抱怨;少收赋税,百姓就感恩。以前的先王春天就去看看耕种情况,给缺种子少农具的补上;夏天就瞅瞅收成,给不够吃的救济救济。您咋不学学呢?”景公一听,立马废除了些繁琐刑罚,开仓放粮救济穷人,齐国老百姓可高兴了。 接着,景公就去东边的诸侯那儿招揽小弟。徐子不答应,景公就派田开疆带兵去打,在蒲隧打了一仗,把徐子的将领嬴爽给斩了,还抓了五百多士兵。徐子吓得赶紧派人求和,齐景公就约着郯子、莒子和徐子在蒲隧结盟,徐子还送了个甲父之鼎当礼物。晋国那边虽然知道这事儿,但也不敢吭声。齐国从此越来越强,跟晋国不相上下了。景公看田开疆平徐有功,又想起古冶子斩鼋的功劳,就设立了“五乘之宾”来表彰他们。 田开疆又向景公推荐了公孙捷,说他老厉害了。这公孙捷长得脸黑得像染了靛青,眼珠子瞪得溜圆,身高一丈多,力气大得能举起千钧重物。景公见了也觉得这人不一般,有一回跟他一起去桐山打猎。忽然,山里窜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张牙舞爪地直奔景公的马。景公吓得脸都白了,这时候公孙捷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用刀枪,直接用拳头就冲向老虎。只见他左手揪住老虎脖子上的皮,右手挥拳,三两下就把老虎打死了,救了景公一命。景公直夸他勇猛,也让他当了“五乘之宾”。 公孙捷就和田开疆、古冶子结拜成兄弟,自称“齐邦三杰”。这哥仨仗着自己有功有勇,说话可嚣张了,在城里横行霸道,对大臣们也不放在眼里,在景公面前更是没大没小,“你”“我”地叫着,一点规矩都没有。景公虽然觉得他们这样不好,但又舍不得他们的勇猛才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朝里有个奸臣叫梁邱据,专门会讨好景公,景公可宠他了。梁邱据在宫里对景公阿谀奉承,巩固自己的地位;在外面就和“三杰”勾结,壮大自己的势力。而且那时候陈无宇到处施恩拉拢人心,已经有了要篡国的苗头,田开疆和陈氏是一族的,以后要是联合起来,齐国可就危险了。晏婴心里着急,一直想除掉这“三杰”,可又怕景公不听,还惹得这仨人记恨自己。 有一天,鲁昭公因为和晋国闹别扭,想来和齐国交好,就亲自来拜访。景公设宴招待,鲁国是叔孙婼负责礼仪,齐国是晏婴负责。“三杰”带着剑站在台阶下,昂首挺胸,目中无人。酒喝到一半,晏子上前说:“园子里的金桃熟了,摘几个来给两位国君尝尝,祝二位长寿。”景公点头同意,让园吏去取金桃。晏子又说:“金桃这东西太稀罕了,我得亲自去摘。”说完就拿着钥匙走了。 景公就跟鲁昭公说:“这桃从先公那时候起,有个东海人拿桃核来献,叫‘万寿金桃’,是海外度索山产的,也叫‘蟠桃’。种了三十多年,树枝叶子长得挺茂盛,就是开花不结果,今年好不容易结了几个。我舍不得吃,一直锁着园子,今天您来了,我不敢自己吃,就拿来和您一起分享。”鲁昭公连忙拱手道谢。 一会儿,晏子带着园吏,用雕盘端着金桃来了。盘子里放着六个桃子,像碗那么大,红得像炭火,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真是稀罕玩意儿。景公问:“就这么几个桃吗?”晏子回答:“还有三四个没熟,所以只摘了六个。”景公就让晏子给大家倒酒,晏子捧着玉杯,恭恭敬敬地走到鲁侯面前。旁边的人献上金桃,晏子说:“这桃大得像斗,天下少有。两位国君吃了,能活一千岁。” 鲁侯喝完酒,吃了一个桃,直夸味道好;接着景公也喝了一杯酒,吃了一个桃。景公说:“这桃不容易得到,叔孙大夫名声传遍四方,今天又有赞礼的功劳,应该吃一个桃。”叔孙婼赶紧跪下说:“我的贤能,哪比得上相国啊。相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让诸侯都服气,功劳大着呢。这桃应该给相国吃,我哪敢要啊。”景公就说:“既然叔孙大夫推让相国,那就各赐一杯酒,一个桃吧。”两个大臣跪着接过酒和桃,谢恩后站起来。晏子又说:“盘子里还有两个桃。主公可以传令下去,让大臣们说说自己的功劳,谁功劳大谁就吃桃,这样也能显出谁是贤能之人。”景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叫旁边的人去传令,让台阶下的大臣们,觉得自己功劳大的,站出来说说,相国来评定谁该吃桃。 公孙捷一听,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说:“以前我跟着主公去桐山打猎,亲手打死了老虎,这功劳怎么样?”晏子马上说:“您这是保护主公,功劳大了去了!赐酒一杯,吃桃一个,回班上去吧。” 古冶子也不甘示弱,大步走出来说:“打死老虎算啥,我在黄河里斩了妖鼋,救了主公的命,这功劳又如何?”景公连忙说:“那时候黄河波涛汹涌,要不是将军杀了妖鼋,船肯定翻了,这是天大的功劳啊!喝酒吃桃,没问题!”晏子赶紧送上酒和桃。这时候,田开疆撩起衣服,迈着大步走出来说:“我奉命去攻打徐国,把他们的名将给斩了,还俘虏了五百多士兵,徐国国君吓得赶紧求和送礼,郯、莒两国也都被我镇住了,都尊我们主公为盟主。我这功劳能不能吃桃?”晏子说:“开疆的功劳,比这两位将军大十倍。可惜今天没桃了,先赐酒一杯,等明年再说吧。” 景公也跟着说:“你功劳最大,就是说得太晚了,没桃了,可不能埋没你的功劳。”田开疆一听,脸涨得通红,按着剑说:“斩鼋、打虎,都是小事!我跑了那么远,拼了命打了胜仗,现在连个桃都吃不上,在两国国君和大臣面前受辱,以后还不得被人笑死!我还有啥脸在朝廷上待着?”说完,拔剑就自杀了。 公孙捷吓了一跳,也拔出剑来说:“我们有点小功劳就吃桃,田君功劳这么大却吃不上,我们抢着吃桃,这是不廉洁;看着田君死却不跟着死,这是不勇敢。”说完,也自杀了。 古冶子见两个兄弟都死了,气得大喊:“我们三个说好同生共死,现在他们俩死了,我要是活着,还算人吗?”也拔剑自刎了。 景公赶紧派人去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鲁昭公站起来说:“我听说这三个人都是天下少有的勇士,可惜一下子都死了。”景公听了,脸色很难看,心里也不痛快。晏婴却不慌不忙地说:“这三个人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有点小功劳,没啥了不起的。”鲁侯问:“齐国像这样的勇士还有几个?”晏婴回答:“在朝廷上出谋划策,能让国家强大,有将相之才的人有几十个。像他们这种只知道拼命的勇夫,也就是给国君当个跑腿的,他们的死活对齐国没啥大影响。”景公听了,心里才好受些。晏子又给两位国君倒酒,大家接着喝酒,宴会这才散了。 后来,“三杰”的墓在荡阴里。后汉的诸葛孔明写的《梁父吟》,说的就是这件事: “步出齐东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冢?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中阴谋,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者?相国齐晏子!” 鲁昭公走了以后,景公把晏婴叫来说:“你在宴会上把话说得那么大,虽然给齐国挣了面子,可这‘三杰’死了,以后没这样的勇士了,咋办呢?”晏子回答:“我推荐一个人,他一个人能顶‘三杰’三个。”景公问:“谁啊?”晏子说:“有个叫田穰苴的,文能让大家信服,武能让敌人害怕,是个当大将的料!”景公又问:“是不是田开疆那一族的?”晏子说:“这人虽然是田氏家族的,但他是庶出,地位低,田氏家族的人都看不起他,所以他住在东海边上。您要是选将,没人比他更合适了。”景公说:“你既然知道他有本事,咋不早说呢?”晏子说:“会当官的人,不光要选好国君,还要选好同事。田疆、古冶那些人就是有勇无谋的粗人,田穰苴哪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呢。”景公嘴上答应着,可心里还是因为田穰苴和田、陈同族有点犹豫。 突然有一天,边境的官员来报告,说晋国知道“三杰”死了,就派兵来攻打东阿,燕国也趁机来侵扰北方边境。景公吓得不行,赶紧让晏子带着礼物去东海边上,请田穰苴入朝。田穰苴来了以后,跟景公讲兵法,景公听了直点头,当天就拜他为将军,让他带五百辆战车,去北边抵抗燕、晋的军队。田穰苴说:“我本来地位低,您一下子把我从平民提拔成将军,大家肯定不服气。我想让您派个宠臣来当监军,这样我的命令才能行得通。”景公答应了,派大夫庄贾去监军。 田穰苴和庄贾一起谢恩出来,到了朝门外面,庄贾问田穰苴什么时候出兵,田穰苴说:“明天中午,我在军门等你,别过了中午。”说完就走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田穰苴早早地到了军中,让军吏立了根木头,看太阳的影子来计时,还派人去催庄贾。庄贾这小子年轻,平时就仗着景公宠他,骄横得很,根本没把田穰苴放在眼里,觉得自己是监军,权力大,晚点去也没事。那天亲戚朋友都来给他送行,摆了酒席,庄贾喝得正高兴,使者来催了好几次,他也不当回事。田穰苴等到太阳偏西,军吏来报告说已经未牌了,还不见庄贾来,就下令把木头放倒,把计时的漏水倒掉,自己登上将台,对着士兵们宣布纪律。 刚宣布完,太阳都快落山了,才看见庄贾坐着高车驷马,慢悠悠地来了,脸上还红扑扑的,带着酒气。到了军门,庄贾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左右的人簇拥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将台。田穰苴坐在上面,脸一沉,也不起来迎接,就问:“监军为啥来晚了?”庄贾拱拱手说:“今天要出远门,亲戚朋友们都来送行,喝了几杯酒,所以来晚了。”田穰苴说:“当将军的,从接受命令那天起,就应该忘了自己的家;到了军中宣布纪律,就应该忘了自己的亲人;拿着鼓槌击鼓作战,就应该忘了自己的命。现在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国君急得吃不好睡不好,把军队交给我们两个,就盼着我们赶紧立功,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还有闲心跟亲戚朋友喝酒?”庄贾还笑着说:“幸好没误了出发的时间,元帅别太责怪我。”田穰苴一拍桌子,大怒道:“你仗着国君的宠爱,就敢不把军心当回事,要是上了战场也这样,不误了大事才怪!”说完,就叫军政司来,问:“按军法,该怎么处置来晚的人?”军政司说:“按法当斩。” 庄贾一听“斩”字,吓得酒都醒了,赶紧要往台下跑。田穰苴大喝一声,让手下人把庄贾捆起来,拉到辕门斩首。庄贾吓得直喊饶命,旁边的人赶紧跑到景公那里报信求救。景公也吓了一跳,赶紧叫梁邱据拿着符节去赦免庄贾。梁邱据拿着符节,飞快地往军中赶去。田穰苴看到梁邱据来了,喝令拦住他,问军政司:“军中不能开车乱跑,使者该当何罪?”军政司说:“按法也当斩。”梁邱据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说:“我是奉命来的,不关我的事。”田穰苴说:“既然有国君的命令,就不杀你了,但是军法不能废。”说完,就把车辕上的马杀了,把车毁了,算是代替梁邱据受死。梁邱据捡了条命,灰溜溜地跑了。这下子,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 田穰苴的军队还没开到郊外,晋国的军队就听说了他的厉害,吓得赶紧退兵了。燕国的军队也渡过黄河,往北跑了。田穰苴带兵追击,杀了一万多敌人,燕国大败,赶紧送礼物求和。田穰苴班师回朝的时候,景公亲自到郊外迎接,拜他为大司马,让他掌管兵权。有个史官写诗说: “宠臣节使且罹刑,国法无私令必行。 安得穰苴今日起,大张敌忾慰苍生。” 诸侯们听说了田穰苴的威名,都很害怕。景公这时候有晏婴在国内治理,有田穰苴在国外打仗,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兵力也强盛,边境也安宁,就开始每天打猎喝酒,过得跟齐桓公当年用管仲的时候差不多。 有一天,景公在宫里和姬妾们喝酒,喝到半夜,还觉得不尽兴,突然想起晏子来,就叫人把酒席搬到晏子家去。前面的人去给晏子报信,说:“国君来了。”晏子赶紧穿上朝服,系好腰带,拿着笏板,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外面迎接。景公还没下车,晏子就迎上去,着急地问:“是不是诸侯有什么事?还是国家出了什么问题?”景公说:“没有。”晏子说:“那国君为啥半夜三更到我家来呢?”景公说:“相国你每天处理政务太辛苦了,我有好酒好菜,还有音乐,不敢自己一个人享受,就想和相国一起分享。”晏子回答:“要是为了国家安定,诸侯信服,我可以出谋划策;要是铺床叠被,摆盘子洗碗这些事,国君身边有的是人,我可不敢管。” 景公听了,觉得没趣,就叫人把车赶到司马穰苴家去。前面的人去报信,司马穰苴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拿着戟,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外面迎接。看到景公的车来了,穰苴鞠躬问道:“是不是诸侯有战事?还是大臣有叛乱?”景公说:“没有。”穰苴说:“那国君半夜到我家来是为什么呢?”景公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将军每天练兵打仗太辛苦了,我有好酒好菜,还有音乐,想和将军一起享受。”穰苴回答:“要是抵御外敌,平定叛乱,我可以出谋划策;要是铺床叠被,摆盘子洗碗这些事,国君身边有的是人,怎么轮到我这个当兵的呢?” 景公这下子更没兴趣了,旁边的人问:“是不是回宫去呢?”景公说:“那就去梁邱大夫家吧。”前面的人去报信,梁邱据听说景公要来,左手拿着琴,右手拿着竽,嘴里哼着小曲,在巷口迎接景公。景公一看,高兴坏了,马上脱了衣服,摘了帽子,和梁邱据一起在音乐声中狂欢,一直玩到天亮才回宫。 第二天,晏子和穰苴一起上朝谢罪,还劝景公不应该半夜到大臣家里喝酒。景公说:“我要是没有你们两个,怎么治理国家;没有梁邱据,怎么让自己开心呢。我不会妨碍你们两个的工作,你们也别管我的事。”有个史官写诗说: “双柱擎天将相功。小臣便辟岂相同? 景公得士能专任。嬴得芳名播海东!” 这时候,中原地区事情挺多,晋国也管不过来。鲁昭公在位六年去世了,世子去疾即位,就是鲁顷公。 鲁顷公刚即位的时候,韩起、羊舌肹都死了,魏舒掌权,荀跞、范鞅当政,这几个人都挺贪婪的。 祁氏家臣祁胜和邬臧的老婆私通,祁盈就把祁胜抓了起来。祁胜赶紧给荀跞送了不少礼物,荀跞就在鲁顷公面前说祁盈的坏话,结果鲁顷公反而把祁盈抓了起来。羊舌食我和祁氏关系好,就帮着祁氏杀了祁胜。鲁顷公大怒,把祁盈和羊舌食我都杀了,还把祁氏、羊舌氏两大家族都灭了。国内的人都觉得他们挺冤的。后来鲁昭公被季孙意如这个权臣给赶跑了,荀跞又收了季孙意如的贿赂,不让鲁昭公回来。于是齐景公就在鄢陵召集诸侯,商量怎么帮鲁昭公,天下人都觉得齐景公挺仗义的,他的名声也在诸侯中传开了,这是后话。 再说周景王十九年,吴王夷昧在位四年,病得快不行了,又想起父兄的遗命,想把王位传给季札。季札推辞说:“我早就说过不接受王位了。以前先君有命令,我不敢违背,富贵对我来说就像秋风一样,吹过去就没了,我有啥好留恋的呢?”说完就跑回延陵去了。 大臣们就拥立夷昧的儿子州于为王,改名叫僚,就是王僚。 诸樊的儿子光,很会用兵,王僚就让他当将军。光和楚国在长岸打仗,把楚国的司马公子鲂给杀了,楚国人害怕了,就在州来筑城,防备吴国。 这时候,费无极因为会拍马屁得宠了。蔡平公庐已经立了嫡子朱当世子,他的庶子东国想夺嫡,就给费无极送了不少礼物。费无极先在蔡平公面前说朝吴的坏话,把朝吴赶到郑国去了。等到蔡平公死了,世子朱即位,费无极就假传楚王的命令,让蔡国人把朱赶走,立东国为君。楚平王问:“蔡国人为啥要赶走朱呢?”费无极回答:“朱要背叛楚国,蔡国人不愿意,所以就把他赶走了。”楚平王也就没再问。 费无极心里又嫉妒太子建,想离间他们父子,可一直没找到机会。有一天,他对楚平王说:“太子长大了,为啥不给他娶个媳妇呢?要娶媳妇,秦国最合适。秦国是强国,又和楚国关系好,两家结亲,楚国的势力就更大了。”楚平王觉得有道理,就派费无极去秦国求婚,给太子建娶媳妇。 秦哀公把大臣们叫来商量这事行不行,大臣们都说:“以前秦、晋两国经常通婚,现在晋国和我们关系不好了,楚国势力正强,不能不答应。”秦哀公就派大夫去楚国回访,把长妹孟嬴许配给楚国太子,就是现在俗家小说里说的无祥公主。其实公主这个称号,从汉代才有,春秋时候哪有这个称呼呢?楚平王又让费无极带着金银珠宝、彩色丝绸去秦国迎娶孟嬴。费无极跟着使者到了秦国,献上聘礼。秦哀公很高兴,就派公子蒲送孟嬴去楚国,陪嫁的丫鬟有好几十个,嫁妆也有一百辆车。孟嬴拜别哥哥秦哀公就出发了。 费无极在半路上,看到孟嬴长得特别漂亮,又发现陪嫁的丫鬟里有一个齐国女子,长得也挺端庄的。他私下一打听,原来这齐国女子从小跟着父亲在秦国当官,后来就进了秦国宫里,给孟嬴当丫鬟。 费无极打听清楚后,有一天在馆驿里,偷偷把齐国女子叫来说:“我看你长得有福气,想抬举你当太子的正妃,你要是能配合我,以后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不尽。”齐国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费无极提前一天回到楚国,进宫对楚平王说:“秦国公主快到了,还有三天的路程。”楚平王问:“你见过她吗?长得怎么样?”费无极知道楚平王是个好色之徒,就故意夸大孟嬴的美貌,说:“我见过的女子多了,没见过像孟嬴这么漂亮的。别说楚国后宫没人比得上,就是传说中以前的妲己、骊姬,跟孟嬴比起来,也差远了。”楚平王一听孟嬴这么美,脸都红了,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着气说:“我当这个王有啥意思,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白活了。” 费无极看楚平王动了心,就说:“大王喜欢孟嬴,为啥不自己娶了呢?”楚平王有点犹豫,说:“已经聘给太子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违背人伦啊。”费无极说:“没事。这女子虽然聘给太子了,可还没进东宫。大王把她迎进王宫,谁还敢说什么呢?”楚平王又问:“大臣们的嘴可以堵住,可怎么堵住太子的嘴呢?”费无极说:“我看陪嫁的丫鬟里,有个齐国女子长得不错,可以冒充孟嬴。我先把孟嬴送进王宫,再把齐国女子送进东宫,嘱咐他们别露馅,这样就两全其美了。”楚平王一听,高兴坏了,让费无极赶紧去办,千万要保密。 费无极对公子蒲说:“楚国的婚礼和别的国家不一样,要先进宫拜见公婆,然后再成婚。”公子蒲说:“那就听你的。”费无极就安排车辆,把孟嬴和陪嫁的丫鬟都送进王宫,留下孟嬴,把齐国女子送进东宫,让宫里的丫鬟扮成秦国陪嫁的丫鬟,齐国女子冒充孟嬴,让太子建迎回东宫成亲。 满朝文武和太子建都不知道费无极的阴谋。孟嬴问:“齐国女子去哪儿了?”丫鬟们就骗她说:“已经嫁给太子了。”有个叫潜渊的人写了一首咏史诗说: “卫宣作俑是新台,蔡国奸淫长逆胎。 堪恨楚平伦理尽,又招秦女入宫来!” 楚平王怕太子建知道孟嬴的事,就不让太子进宫,也不让他和母亲见面,自己整天和孟嬴在后宫吃喝玩乐,国家大事也不管了。外面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怀疑秦女的事。费无极怕太子建知道真相后闹事,就对楚平王说:“晋国能长期称霸,就是因为离中原近。以前灵王在陈、蔡两地修了大城,本来可以称霸中原,现在这两个地方又被封了,楚国只能退守南方,怎么能强大呢?不如让太子建去城父镇守,这样可以和北方联系,大王您专心管南方的事,以后楚国肯定能强大。”楚平王有点犹豫,没说话。费无极又凑到楚平王耳边小声说:“秦国公主的事,时间长了肯定会泄露,要是把太子建派到远处,不是正好吗?”楚平王这才恍然大悟,就下令让太子建去城父镇守,让奋扬当城父司马,还嘱咐奋扬:“你要像伺候我一样伺候太子。” 伍奢知道费无极在背后使坏,就想进宫劝谏楚平王。费无极知道后,又在楚平王面前说伍奢的坏话,让楚平王派伍奢去城父辅佐太子建。太子建走了以后,楚平王就立秦女孟嬴为夫人,把蔡姬送回郧地。太子建到了城父,才知道秦女被父亲换了,可也没办法了。孟嬴虽然被楚平王宠爱,可看到楚平王年纪大了,心里也不高兴。楚平王自己也知道孟嬴不太满意,可也不敢问。 过了一年,孟嬴生了个儿子,楚平王当成宝贝一样,取名叫珍。珍满周岁后,楚平王问孟嬴:“你自从进宫,经常叹气,不太高兴,为啥呢?”孟嬴说:“我听哥哥的命令嫁给你,本来以为秦、楚两国差不多,年龄也相当,可进了宫才发现你年纪这么大,我不是抱怨你,就是觉得自己命不好。” 楚平王笑着说:“这不是这辈子的事,是上辈子的缘分。你虽然嫁给我晚了点,可当王后却比别人早呢。”孟嬴听了这话,心里有点疑惑,就仔细问宫里的丫鬟,丫鬟们不敢隐瞒,就把真相告诉了她。孟嬴伤心地哭了起来,楚平王知道她生气了,就想尽办法讨好她,还答应立珍为世子,孟嬴这才稍微好点。 费无极还是担心太子建,怕他以后当了王,自己就没好下场了,就又找机会对楚平王说:“听说太子建和伍奢有谋反的心思,还偷偷派人跟齐、晋两国联系,想让他们帮忙,大王你可得小心。”楚平王不太相信,说:“我儿子一向很温顺,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费无极说:“他因为秦女的事,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在城父天天练兵,肯定是想造反。以前穆王就是这么干的,后来楚国强大了,子孙也多。太子建也想效仿他,大王要是不赶紧采取措施,我怕以后会有大祸。我先跟你说一声,要是真有危险,我就赶紧逃到别的国家去,免得被杀。”楚平王本来就想废了太子建,立小儿子珍为太子,被费无极这么一说,就更心动了,本来不太相信,现在也相信了,就想传令废了太子建。费无极说:“太子建手里有兵,要是直接传令废了他,他肯定会造反。太师伍奢是他的谋士,大王不如先把伍奢叫回来,然后派兵去抓太子建,这样就能除掉后患了。” 楚平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派人去叫伍奢。伍奢来了以后,楚平王问他:“太子建有谋反的心,你知道吗?”伍奢为人刚直,就说:“大王你娶了儿媳妇,本来就不对,现在又听小人的话,怀疑自己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楚平王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生气地让左右的人把伍奢抓起来关进监狱。 费无极又说:“伍奢敢骂大王,肯定是怨恨你。太子建知道伍奢被抓了,能不行动吗?到时候齐、晋两国再帮忙,我们可就危险了。”楚平王问:“那我派人去杀太子建,派谁去呢?”费无极说:“别人去,太子建可能会反抗,不如偷偷告诉司马奋扬,让他去杀太子建。”楚平王就派人偷偷给奋扬下命令,说:“杀了太子建,重重有赏;要是放了太子建,你就死定了。” 奋扬得到命令后,心里很矛盾,最后还是偷偷派人给太子建报信,让他赶紧逃命。太子建吓了一跳,这时候他的妻子齐女已经生了个儿子叫胜,太子建就带着妻子儿子连夜逃到宋国去了。奋扬知道太子建跑了,就主动让人把自己绑起来,送到郢都去见楚平王,说:“太子建跑了。”楚平王大怒,说:“这话是我跟你说的,你怎么能告诉太子建呢?”奋扬说:“大王你以前让我像伺候你一样伺候太子建,我一直记着这句话,不敢有二心,所以就告诉他了。后来我想到自己犯了罪,后悔也来不及了。”楚平王说:“你既然放了太子建,还敢来见我,不怕死吗?”奋扬说:“我要是不遵守以前的命令,又怕死不敢来,那就是犯了两个罪。而且太子建也没有谋反的迹象,杀了他也没有理由。只要大王的儿子能活下来,我死也值得了。”楚平王听了,有点感动,觉得奋扬虽然违抗了命令,但还算忠诚正直,就赦免了他的罪,还让他继续当城父司马。有个史官写诗说: “无辜世子已偷生,不敢逃刑就鼎烹。 谗佞纷纷终受戮,千秋留得奋扬名!” 楚平王就立秦女孟嬴生的儿子珍为太子,还让费无极为太师。 费无极又说:“伍奢有两个儿子,伍尚和伍员,都是很厉害的人。要是让他们跑到吴国去,以后肯定会成为楚国的祸患。不如让他们的父亲写信把他们叫回来,他们肯定会回来救父亲,回来就把他们都杀了,这样就能免除后患。”楚平王听了很高兴,就把伍奢从监狱里放出来,让人给他纸笔,说:“你教太子谋反,本来应该杀了你,看在你祖父以前对先朝有功的份上,饶你不死。你写信把两个儿子叫回来,我给他们改封官职,也放了你,让你回家养老。”伍奢心里明白楚平王在骗他,想把他们父子都杀了,就说:“我的大儿子伍尚,心地善良,为人忠厚,听说我叫他,肯定会回来;小儿子伍员,从小喜欢读书,长大后又擅长武艺,能文能武,能忍辱负重,以后肯定能成就大事。他很聪明,不会回来的。”楚平王说:“你照我说的写,把他们叫回来。要是他们不回来,跟你没关系。” 伍奢没办法,只好当着楚平王的面写信,大概意思是: “尚、员两个儿子,我因为进谏得罪了大王,现在被关在监狱里。大王看在我祖父以前的功劳上,免了我一死,还让大臣们商议给我赎罪的办法,要给你们改封官职。你们兄弟俩赶紧回来!要是违抗命令,拖延时间,肯定会有罪。信到了就赶紧回来!” 伍奢写完信,交给楚平王看过,封好后,又被关回监狱。楚平王派鄢将师当使者,坐着四匹马拉的车,带着封好的信和印绶,去棠邑找伍尚、伍员。伍尚已经回到城父了。 鄢将师到了城父,见到伍尚,就说:“恭喜你啊!”伍尚问:“我父亲还在监狱里,有什么好恭喜的?”鄢将师说:“大王以前误信了别人的话,把你父亲关了起来。现在有大臣们保举,说你们家三代都是忠臣,大王也觉得不好意思,想拜你父亲为相国,封你们兄弟俩为侯,给你封鸿都侯,给伍员封盖侯。你父亲刚从监狱里出来,想见见你们,所以写了这封信,让我来接你们。你们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回去,让你父亲高兴高兴。”伍尚听了很高兴,就拿着父亲的信进屋,去告诉弟弟伍员。不知道伍员会不会跟他一起回去呢?咱们下回再说。 第72章 伍子胥过韶关 话说伍员,也就是伍子胥啦,这老兄是监利人,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威猛,身高一丈,腰粗得像水桶,眉毛宽得有一尺,眼睛瞪起来像闪电,力气大得能扛鼎拔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那可是世子太师连尹奢的儿子,棠君尚的弟弟。尚和员都跟着他们的父亲奢在城父待着。 鄢将师奉了楚平王的命令,想去诱骗伍家这俩儿子入朝。他先见到了伍尚,然后就想见见伍员。 伍尚拿着父亲的亲笔信进了里屋,给伍员看,还说:“老爸有幸没死,咱哥俩还能封侯,使者就在门口呢,弟弟你赶紧出去见见。”伍员眼珠子一转,心里想:“老爸能免死就不错了,咱哥俩有啥功劳能封侯?这肯定是在忽悠我,去了准得掉脑袋!”于是就跟伍尚说:“这是个陷阱,咱可不能去。”伍尚却像个榆木疙瘩,还坚持说:“老爸都写信了,怎么会骗咱们呢?”伍员急得直跺脚,说:“咱老爸对国家忠心耿耿,他知道我肯定要报仇,所以这是让咱俩一起去送死,好绝了后患。”伍尚还是不相信,嘟囔着:“你这是瞎猜。万一老爸的信是真的,咱要是不去,那不就成不孝子了吗?”伍员没办法,说:“那行,我来算一卦看看吉凶。” 伍员摆弄了一会儿卦象,然后脸色一变,说:“哎呀,今天是甲子日,这时候加在巳时,支伤日下,气不相受,这是主君欺臣、父欺子的卦象啊。去了肯定得被咔嚓,还封啥侯呢?”伍尚还是不死心,说:“我也不是贪图那侯爵,就是想见见老爸。”伍员气得直翻白眼,说:“楚人就怕咱兄弟在外面,肯定不敢杀老爸。你要是去了,那就是催着老爸快点死!”伍尚却像着了魔一样,流着泪说:“父子之间的感情,那是打心眼里出来的。能再见上一面,就是死也甘心了。”伍子胥这下可真是无语了,仰天长叹:“我要是跟你一起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吗?啥用都没有。哥,你非要去,那咱俩就只能在这儿拜拜了。”伍尚也哭得稀里哗啦,问:“弟弟,那你要去哪儿呢?”伍员咬着牙说:“谁能帮我报仇,我就跟谁!”伍尚知道自己劝不住弟弟了,就说:“我的本事远不如你,我回楚国,你去别的国家吧。我以死陪老爸,这是孝;你去报仇,这也是孝。以后咱俩各走各的路,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伍子胥恭恭敬敬地给伍尚磕了四个响头,算是诀别了。伍尚擦了擦眼泪,出去跟鄢将师说:“我弟弟不愿意封爵,我也没办法。”鄢将师只好带着伍尚上车走了。 伍奢见伍尚一个人回来了,心里那个气啊,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员儿不会来!” 费无极那家伙又在楚平王耳边煽风点火,说:“伍员还在外面呢,得赶紧抓住他,晚了他可就跑了。”楚平王听了他的话,马上派大夫武城黑带着二百个精兵,去抓伍子胥。 伍子胥得到消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这下我老爸和哥哥肯定是没救了!”他赶紧跟老婆贾氏说:“我得逃到别的国家去,借兵回来报这血海深仇,没办法照顾你了,这可咋整?”贾氏那也是个烈性女子,眼睛一瞪,说:“大丈夫心里装着父兄的大仇,哪还顾得上我这个妇道人家?你赶紧走,别婆婆妈妈的!”说完,转身进屋就上吊自杀了。伍子胥哭得昏天黑地,草草地把老婆埋了,收拾好包袱,穿上素色的袍子,背上弓,佩上剑,撒腿就跑。 还没到半天,楚国的追兵就到了,把伍子胥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伍子胥,他们琢磨着伍子胥肯定是往东跑了,就催着车夫拼命追。追了大概三百里,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伍子胥一看,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就把车夫给射死了,然后又把箭头对准武城黑。武城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下车想跑。伍子胥大喝一声:“本来想杀了你,今天先饶你一命,回去告诉楚王,要是他还想保住楚国的江山,就赶紧放了我老爸和哥哥。不然的话,我非灭了楚国,亲手砍下楚王的脑袋不可!” 武城黑吓得屁滚尿流,回去跟楚平王报告:“伍子胥早就跑没影了!”楚平王气得暴跳如雷,马上命令费无极把伍奢父子押到集市上斩首。临刑前,伍尚对着费无极破口大骂:“你这个奸臣,就会在楚王面前进谗言,害死忠良!”伍奢赶紧拦住他,说:“咱们做臣子的,为了国家死,这是本分。忠奸自有公论,骂他有啥用?只是员儿没回来,我担心楚国的君臣以后怕是没安稳日子过喽!”说完,就伸长脖子等着挨刀。周围的老百姓看到这一幕,都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呼啸,好像也在为这悲惨的事情哭泣。有个史官还写了一首诗: “惨惨悲风日失明,三朝忠裔忽遭坑。 楚庭从此皆谗佞,引得吴兵入郢城。” 楚平王还不死心,问:“伍奢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费无极说:“他没说啥,就是念叨着伍子胥没抓到,楚国君臣都睡不安稳。”楚平王眼睛一瞪,说:“伍子胥肯定没跑远,再去追!”于是又派左司马沈尹戍带着三千人,去追伍子胥,非要把他抓回来不可。 伍子胥一路跑到大江边,眼珠子一转,想出个主意。他把身上穿的白袍脱下来,挂在江边的柳树上,又把鞋子扔在江边,换上一双草鞋,顺着江边往下游跑。沈尹戍追到江口,看到了伍子胥的白袍和鞋子,回去跟楚平王报告:“伍子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费无极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想出个坏点子,跟楚平王说:“大王,我有个主意,能让伍子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楚平王急着问:“啥主意?快说!”费无极说:“咱们先在各地张贴告示,不管是谁,只要能抓住伍子胥,就赏他五万石粮食,封他做上大夫;要是敢收留或者放走伍子胥,全家都得砍头。再通知各个关卡渡口,对过往的行人严加盘查。然后派使者去告诉各国诸侯,谁也不许收留伍子胥。这样一来,他就走投无路了,就算一时抓不到他,他孤孤单单的,也成不了啥气候。” 楚平王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全都照办了。到处都贴着伍子胥的画像,各个关卡都查得特别严,伍子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再说伍子胥沿着江边往下跑,一心想着去吴国,可这路太远了,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他突然一拍脑袋,想起:“太子建逃到宋国去了,我不如去找他。”于是就朝着睢阳的方向前进。 走到半路上,伍子胥远远地看见一群车马过来,他心里一惊,还以为是楚国的追兵,吓得赶紧躲到树林里,偷偷地观察。等车马走近了,他才发现是老朋友申包胥,这两人以前可是拜过把子的铁哥们。申包胥这是出使别的国家回来,正好路过这里。伍子胥赶紧从树林里跑出来,站在车左边。申包胥一看是伍子胥,也赶紧下车,惊讶地问:“子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伍子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楚平王冤杀父兄的事说了一遍。申包胥听了,心里也不好受,皱着眉头说:“楚王虽然做得不对,可他毕竟是国君啊。你们家世代都吃楚国的俸禄,这君臣的名分早就定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跟国君作对呢?”伍子胥气得跳脚,说:“以前桀、纣被臣子杀了,那是因为他们无道!楚王干的这些事,哪一件是人干的?他抢了儿媳妇,废了太子,听信谗言,杀害忠良。我去攻打楚国,那是为了给楚国除掉这些坏人,再说我还有血海深仇呢。要是不报这个仇,我伍子胥誓不为人!”申包胥听了,也很无奈,说:“我要是劝你不报这个仇,那就是不忠;要是不劝你,又觉得你这样做不孝。你好自为之吧。不过你放心,咱们朋友一场,我绝对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但是你要是真的把楚国给灭了,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楚国再救回来。”伍子胥知道申包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跟他告别后就继续赶路了。 没几天,伍子胥就到了宋国,找到了太子建。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又把楚平王的恶行痛骂了一顿。伍子胥问太子建:“你见过宋国的国君吗?”太子建哭丧着脸说:“宋国现在正乱着呢,君臣之间互相攻打,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见。” 原来,宋国的国君叫佐,是宋平公的小妾生的儿子。宋平公听了寺人伊戾的谗言,把太子痤杀了,立佐为国君。这佐长得不咋地,性格还软弱,私心重,又没信用,特别讨厌世卿华氏家族的势力太大,就和公子寅、公子御戎、向胜、向行等人商量着要除掉华氏家族。 向胜这小子嘴不严,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向宁。向宁和华向、华定、华亥关系好,他们就先下手为强,华亥假装生病,大臣们都来看他,华亥趁机把公子寅和御戎抓起来杀了,又把向胜、向行关在仓库里。宋元公听说了,赶紧亲自坐车到华氏家门口,请求放了向胜和向行。华亥却趁机把宋元公也给劫持了,还索要世子和亲信大臣做人质,才肯答应他的请求。宋元公没办法,说:“以前周、郑两国互相交换人质,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我把世子送到你家做人质,你也得把儿子送到我这儿来。” 华氏家族商量了一下,就把华亥的儿子无戚、华定的儿子启、向宁的儿子向罗,送到宋元公那儿做人质。宋元公也把世子栾和他的同母弟弟辰、公子地,送到华亥家里做人质。华亥这才放了向胜、向行,让宋元公回宫。 宋元公和夫人每天都想着世子栾,每天都要到华氏家里去,看着世子吃完饭才肯回宫。华亥觉得这样很不方便,就想把世子送回宫去。宋元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可是向宁却不同意,说:“咱们之所以要人质,就是因为不信任对方。要是把人质送回去,肯定会有大祸临头!”宋元公听说华亥反悔了,气得火冒三丈,把大司马华费遂叫来,让他带兵去攻打华氏家族。华费遂说:“世子还在他们手里,您就不担心吗?”宋元公咬着牙说:“生死有命,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耻辱了!”华费遂见宋元公心意已决,也没办法,说:“您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敢袒护自己的家族,违背您的命令。”当天就整顿军队,宋元公把华无戚、华启、向罗都给杀了,然后去攻打华氏家族。华登和华亥关系好,赶紧跑去告诉华亥。华亥马上召集家里的士兵迎战,结果打了败仗。向宁想把世子杀了,华亥却说:“咱们已经得罪了国君,要是再杀了他的儿子,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呢?”于是就把人质都送回去,和他的党羽一起逃到陈国去了。 华费遂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华豸区,二儿子华多僚,三儿子华登。华多僚和华豸区一直不和,趁着华氏家族内乱,就在宋元公面前说华豸区的坏话:“华豸区其实和华亥、华定是一伙的,现在他们从陈国派人来叫他,他肯定是要做内应!”宋元公这个糊涂蛋,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派寺人宜僚去告诉华费遂。华费遂说:“这肯定是多僚在诬陷他。您既然怀疑豸区,那就把他赶走算了。”华豸区的家臣张匄,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就去问宜僚。宜僚不肯说,张匄拔出剑来,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宜僚吓得赶紧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张匄回去告诉华豸区,让他杀了华多僚。华豸区却叹了口气,说:“华登已经逃到国外了,这已经让父亲很伤心了。我们兄弟再互相残杀,以后还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呢?我还是走吧。” 华豸区去跟父亲告别,张匄也跟着他。正好华费遂从朝廷里出来,华多僚给他赶车。张匄一看,气得眼睛都红了,拔出剑来,一下子就把华多僚给砍死了,然后劫持着华费遂一起出了卢门,在南里驻扎下来,还派人到陈国去,把华亥、向宁等人叫回来,一起商量着怎么叛乱。 宋元公拜乐大心为大将,带兵去包围南里。华登跑到楚国去借兵,楚平王派薳越带着军队来救华氏家族。伍子胥听说楚国的军队要来了,心里想:“宋国不能待了!”于是就和太子建以及他的母亲和儿子,往西逃到郑国去了。有诗为证: “千里投人未息肩,卢门金鼓又喧天。 孤臣孽子多颠沛,又向荥阳快着鞭。” 楚国的军队来救华氏家族,晋国的顷公也带着诸侯来救宋国。诸侯们都不想和楚国打仗,就劝宋国放了华亥、向宁等人,让他们逃到楚国去。两边就这么罢兵了,这是后话。 这时候,郑国的上卿公孙侨刚去世。郑定公伤心极了,一直很佩服伍子胥是三代忠臣的后代,又英勇无比。而且当时晋国和郑国关系不错,都和楚国是仇人。郑定公听说太子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马上让人安排住处,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太子建和伍子胥每次见到郑定公,都要哭诉自己的冤屈。郑定公说:“郑国的兵力不多,也不够强大,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你们要是想报仇,为什么不去找晋国呢?”太子建就把伍子胥留在郑国,自己亲自去晋国见晋顷公。晋顷公详细地问了情况,把他安排在馆驿里住下,然后召集六卿一起商量怎么攻打楚国。 这六卿是谁呢?就是魏舒、赵鞅、韩不信、士鞅、荀寅、荀跞。当时这六卿掌权,谁也不服谁,国君的势力很弱,大臣们的权力很大,晋顷公也做不了主。其中只有魏舒和韩不信名声还不错,其他四个都是贪图权势的家伙,尤其是荀寅,特别喜欢收受贿赂。郑国的子产当政的时候,还能和晋国抗衡一下,晋国的大臣们都有点怕他。后来游吉代替子产执政,荀寅偷偷地派人去向游吉要好处,游吉没答应,荀寅就对郑国怀恨在心。这次,荀寅偷偷地向晋顷公献计:“郑国在晋国和楚国之间摇摆不定,早就有二心了。现在楚国的世子在郑国,郑国肯定会相信他。如果世子能做内应,我们起兵灭了郑国,就把郑国封给太子,然后再慢慢地想办法灭楚,这不是很好吗?”晋顷公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派荀寅把这个计划偷偷地告诉太子建。太子建一听,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马上就答应了。 太子建告别了晋顷公,回到郑国,和伍子胥商量这件事。伍子胥一听,气得直摇头,说:“以前秦国的杞子、杨孙想偷袭郑国,结果没成功,最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家郑国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算计他们呢?这是投机取巧的办法,肯定不行!”太子建却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说:“我已经答应晋国的君臣了!”伍子胥着急地说:“你不答应晋国,也没有罪;要是去算计郑国,那就是不讲信义,以后还怎么做人呢?你要是一定要这么做,大祸马上就会临头!” 太子建一心想着得到郑国,根本不听伍子胥的劝告,还用自己的家财私下招募了一些勇猛的人,又和郑定公身边的人勾结,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这些人收了太子建的贿赂,就互相串通。 晋国也偷偷地派人到太子建那里,商量起兵的日期,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有人偷偷地向郑定公告了密。郑定公和游吉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不妙,就把太子建叫到后花园游玩,还不让他的随从跟着进去。 喝了几杯酒之后,郑定公皮笑肉不笑地对太子建说:“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也没亏待过你吧?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打起我的主意呢?”太子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想狡辩:“我……我可没这意思。”郑定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让左右的人把证据拿出来对质。这下子,太子建哑口无言,知道事情败露了。郑定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喝令力士:“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我拿下,就地正法!”就这样,太子建被斩了,连带着那些收了贿赂却不告发的随从,二十多个人头落地。 伍子胥正在馆驿里待着,突然感觉心跳得厉害,像敲鼓一样,眼皮也直跳,心里琢磨:“坏了,太子肯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太子建的随从慌慌张张地跑回馆驿,哭丧着脸说:“先生,不好了!太子被郑伯杀了!”伍子胥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知道郑国是待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逃出了郑城。 这一路可真是艰难啊,伍子胥和胜昼伏夜行,提心吊胆,生怕郑国的追兵追上来。他们一路向东走,路过陈国的时候,伍子胥心里想:“这陈国也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往东走。 走了几天几夜,眼瞅着就快到昭关了。那昭关在小岘山的西边,两座山紧紧地挨着,中间就留了一个小口,这可是庐、濠两地往来的必经之路。出了昭关,就是波涛滚滚的大江,是通往吴国的水路,地势险要得很,平时就有官兵把守。最近因为要抓伍子胥,楚平王还特意派了右司马薳越带着大军驻扎在这儿,盘查得那叫一个严,简直是插翅难逃。 伍子胥带着胜走到历阳山,离昭关大概还有六十里地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躲进深山老林里,心里犯起了愁:这可怎么过去呢? 正发愁呢,突然有个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径直走进了树林。这老头看见伍子胥,一下子就被他的相貌吸引住了,走上前去作揖行礼。伍子胥吓了一跳,赶紧回礼。老头眯着眼睛,笑着说:“看你这模样,是不是伍家的孩子啊?”伍子胥心里一惊,警惕地问:“您怎么会这么问?”老头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扁鹊的徒弟东皋公,年轻的时候到处行医,现在老了,就隐居在这儿。前几天,薳将军有点小毛病,让我去看看。我在关上看到挂着伍子胥的画像,跟你长得太像了,所以就问问。你不用瞒着我,我家就在山后面,要不你跟我去坐坐,咱们商量商量。”伍子胥心想,这老头看起来不一般,说不定能帮上忙,就带着胜跟着东皋公走了。 走了大概几里地,就看到一座茅草屋。东皋公把伍子胥他们领进草堂,伍子胥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东皋公连忙还礼,说:“这儿还不是你能安心待的地方。”说着,就把他们领到堂后西边的一个小篱笆门,穿过一个竹园,园后有三间土屋,门特别小,得低着头才能进去。屋里有床有桌子,窗户小小的,透进一点光来。东皋公让伍子胥坐在上座,伍子胥指着胜说:“这是小主人,我应该在旁边伺候。”东皋公问:“这孩子是谁啊?”伍子胥说:“他是楚太子建的儿子,名胜。我就是伍子胥,看您是个有德行的长辈,所以不敢隐瞒。我和父兄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要报仇雪恨,希望您能帮帮我,千万别把我的事说出去。” 东皋公让胜坐在上座,自己和伍子胥面对面坐下,说:“我这人只会救人,怎么会害人呢?你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人会发现。不过昭关把守得太严了,你想过去可不容易,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行。”伍子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要是能帮我脱离险境,我以后一定重重报答您!”东皋公连忙扶起他,说:“你先别急,在这儿安心住下,我去想想办法,一定送你君臣二人过关。”伍子胥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从那以后,东皋公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可就是不提过关的事儿。伍子胥在这儿待了七天,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忍不住对东皋公说:“我心里装着血海深仇,这日子过得太慢了,感觉像死了一样。先生您一片好心,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我吗?”东皋公笑着说:“我已经想好了,就是在等一个人,他还没到呢。”伍子胥听了,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晚上,伍子胥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琢磨着:这可怎么办呢?要是现在离开东皋公,自己肯定过不了关,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要是继续在这儿等,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老头等的人到底是谁呢?他越想越着急,干脆起床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突然,东皋公敲门进来,看见伍子胥,惊讶地说:“哎呀,你的头发和胡子怎么突然变白了?是不是愁得啊?”伍子胥不信,拿镜子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本乌黑的头发和胡须变得雪白。看来“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伍子胥气得把镜子扔在地上,放声大哭:“我这仇还没报呢,头发就白了,老天爷啊,你这不是捉弄我吗?”东皋公却笑着说:“你别难过,这是好事儿啊!” 伍子胥哭着问:“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东皋公说:“你本来长得高大威猛,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现在头发胡子变白了,一下子很难认出来,正好可以混过昭关。而且我等的人也到了,咱们的计划能成了!”伍子胥赶紧问:“什么计划?” 东皋公说:“我有个朋友叫皇甫讷,住在西南七十里的龙洞山。这人身高九尺,眉毛宽八寸,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让他扮成你,你扮成仆人,要是他被抓住了,趁着混乱,你就有机会抢过昭关。”伍子胥担心地说:“这办法倒是不错,可就是连累了您的朋友,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东皋公摆摆手,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救他。我已经把事情都跟他说清楚了,他也是个仗义的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说完,东皋公就派人把皇甫讷请到土屋里,伍子胥一看,还真有三分像自己,心里暗暗高兴。东皋公又拿出药汤,让伍子胥洗脸,把脸色也变了变。等到黄昏时分,让伍子胥脱下素服,给皇甫讷穿上,又拿了一身紧身褐衣给伍子胥穿上,扮成仆人,胜也换了衣服,打扮成村里小孩子的样子。伍子胥和胜恭恭敬敬地给东皋公磕了四个响头,说:“如果以后我们有出头之日,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东皋公笑着说:“我是可怜你受了冤屈,想帮你一把,可不是为了图报答。” 伍子胥和胜跟着皇甫讷,连夜往昭关赶去。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到了昭关。 再说那楚将薳越,在关上坚守着,下了死命令:“凡是从北边往东走的人,一定要仔细盘查,查清楚了才能过关!”关前还挂着伍子胥的画像,比对得可严了。真可谓是“水泄不通,鸟飞不过”。皇甫讷刚到关口,守关的士兵一看,这人长得和画像上的伍子胥太像了,而且穿着素服,神色慌张,马上就把他拦住,进去报告薳越。薳越一听,飞一般地冲出关来,远远一看,心里乐开了花:“没错,就是伍子胥!”立刻大声命令左右:“给我把他拿下!”士兵们一拥而上,把皇甫讷押进了关上。皇甫讷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劲儿地喊冤,求他们放了自己。 这时候,守关的将士和周围的老百姓听说抓住了伍子胥,都像看稀奇一样,纷纷跑过来看热闹。伍子胥趁着这个机会,带着胜混在人群里,趁着混乱,跟着人群慢慢地往关外挪。这时候大家都以为伍子胥已经被抓住了,也没人注意他们。伍子胥就这样挤挤挨挨地,终于混出了昭关。这可真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有诗为证: “千群虎豹据雄关,一介亡臣已下山。 从此勾吴添胜气,郢都兵革不能闲。” 再说楚将薳越,把皇甫讷绑起来,准备严刑拷打,让他招供。皇甫讷大声分辨:“我是龙洞山下的隐士皇甫讷,想跟着老朋友东皋公出关去东边游玩,我可没犯什么法,你们为什么抓我?”薳越听他的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犯起了嘀咕:“伍子胥的眼睛像闪电,声音像洪钟,这个人虽然长得像,但是声音又小又尖,难道是路上受了风霜,变了样?” 正在薳越疑惑的时候,突然有人报告:“东皋公来见。”薳越让人把皇甫讷押到一边,把东皋公请进来,两人互相行礼,坐下之后,东皋公笑着说:“我听说将军抓住了伍子胥,特地来祝贺。”薳越皱着眉头说:“我手下的人抓住了一个人,长得像伍子胥,但是他不承认。”东皋公说:“将军和伍子胥父子都在楚国当官,难道还分不清真假吗?”薳越尴尬地说:“伍子胥的眼睛和声音我记得清楚,这个人眼睛小,声音也不对,我怀疑是他受了太多苦,变了样子。”东皋公说:“我和伍子胥也见过面,让我来看看这个人,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薳越让人把皇甫讷带过来,皇甫讷一看到东皋公,就大声喊:“你不是说好了在关前等我吗?怎么来得这么晚,害我受苦!”东皋公笑着对薳越说:“将军,你搞错了,这是我的老乡皇甫讷,我们约好一起出关游玩,没想到他先走了一步。你要是不信,我这儿有过关的文牒,怎么能把他当成伍子胥呢?”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文牒,递给薳越看。薳越一看,知道自己弄错了,脸涨得通红,赶紧亲自给皇甫讷解开绳子,还赔着笑脸说:“这都是手下的人认错了,您可千万别见怪。”东皋公也笑着说:“将军这也是为了朝廷办事,我怎么会怪您呢?”薳越为了表示歉意,还拿出金帛送给东皋公,作为他们东游的盘缠。东皋公和皇甫讷也不客气,收下礼物,告辞下关。薳越又重新整顿军队,继续坚守关口。 伍子胥过了昭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走了没几里路,突然遇到一个人,伍子胥一看,原来是昭关的击柝小吏左诚。这左诚以前是城父人,跟着伍家父子打过猎,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伍子胥。左诚看到伍子胥,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指着他说:“朝廷正到处抓你呢,你怎么过的关?”伍子胥脑子一转,说:“楚王知道我有一颗夜光宝珠,问我要。这珠子被别人拿走了,我正要去取回来。刚才已经跟薳将军说过了,他看我可怜,就放我过来了。”左诚根本不信,冷笑着说:“楚王有令,谁要是放了你,全家都得砍头!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关上,跟主将说清楚,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伍子胥眼睛一瞪,说:“你要是把我带回去,我就说宝珠已经给你了,到时候你怎么解释?不如做个人情放了我,以后说不定还有好处呢!”左诚知道伍子胥厉害,自己不是对手,心里虽然害怕,但也不敢违抗,只好咬咬牙,放伍子胥走了。伍子胥赶紧带着胜向东跑去,左诚回到关上,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伍子胥一路狂奔,到了鄂渚,远远地看到大江,江水浩浩荡荡,波涛汹涌,一眼望不到边,可是江上连一条船都没有。伍子胥前有大江挡路,后有追兵,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这时,突然看到一个渔翁驾着船,从下游逆流而上。伍子胥像看到救星一样,拼命挥手大喊:“渔父,快渡我过河!快啊!”渔翁刚想把船靠岸,突然看到岸上还有人在走动,就唱起歌来:“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伍子胥一听,明白了渔翁的意思,赶紧带着胜往下游的芦洲跑去,躲在芦苇丛里。 过了一会儿,渔翁把船划到岸边,却不见了伍子胥,又唱起歌来:“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伍子胥和胜赶紧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渔翁急忙招手让他们上船。伍子胥和胜踩着石头上了船,渔翁一篙撑开船,划着桨,船像箭一样向对岸驶去。 不到一个时辰,船就到了对岸。渔翁笑着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将星落到我的船上,我就知道今天肯定会有贵人让我渡。看你这模样,肯定不是普通人,能跟我说说你是谁吗?”伍子胥见渔翁是个善良的人,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渔翁听了,不禁感叹:“你真是个可怜的人啊!”说完,就进村里去取吃的。 伍子胥和胜在船上等了很久,渔翁还没回来。伍子胥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心隔肚皮,他会不会是去叫人来抓我呢?”想到这儿,伍子胥带着胜又躲进了芦苇深处。 又过了一会儿,渔翁拿着麦饭、鲍鱼羹和盎浆回来了,到树下一看,伍子胥不见了,就大声喊:“芦中人,芦中人,我可不是为了贪图钱财才救你的!”伍子胥听了,这才从芦苇里出来。渔翁说:“我知道你又饿又累,特意去给你拿吃的,你怎么还躲着我呢?”伍子胥感激地说:“我的命现在都在您手里,心里害怕,所以才躲起来,不是故意的。”渔翁把食物递给他们,伍子胥和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伍子胥把身上的佩剑解下来,递给渔翁,说:“这是先王赐给我家的,祖父、父亲传了三代了,上面有七星,值不少钱,就当是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吧。”渔翁却笑着说:“我听说楚王悬赏,抓住你能赏五万石粮食,封上大夫。我要是为了钱财,早就把你交上去了,还会在乎你这把剑吗?再说,‘君子无剑不游’,你还要用剑报仇呢,我留着也没用。”伍子胥见渔翁不肯要剑,又说:“您既然不要剑,那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以后我好报答您。”渔翁一听,生气地说:“我看你受了冤屈,才渡你过江,你要是想用报答来跟我扯平,那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伍子胥再三请求,渔翁就是不肯说,最后无奈地说:“今天咱们能相遇,是缘分。你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就叫我‘渔丈人’,我叫你‘芦中人’,这样就行了。”伍子胥只好拜谢渔翁。 伍子胥刚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过身对渔翁说:“要是后面有追兵来,您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往哪去了。” 可谁知道,就是这转身的一句话,给渔翁带来了杀身之祸。 这伍子胥到底能不能顺利逃到吴国呢?渔翁又会遭遇什么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73章 刺客专诸 话说那渔丈人把伍子胥和芈胜渡过江后,又拿出食物给他们吃,还死活不肯要伍子胥的佩剑。伍子胥刚走没多远,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寻思着万一后面有追兵赶来,这渔丈人要是扛不住压力,把自己的行踪给抖落出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他又转身回去,一脸诚恳地对渔丈人说:“大爷,您看这兵荒马乱的,人心难测啊!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您可千万得替我保密,别把我这事儿说出去,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悬乎了。” 渔丈人一听这话,气得瞪大了眼睛,抬头望着天,长叹一声:“我好心好意地帮你,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倒好,还怀疑我!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说完,他也不管伍子胥在后面怎么呼喊,解开缆绳,把船划到江心,然后猛地一翻船,“扑通”一声就跳进水里,眨眼间就没了踪影。伍子胥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渔丈人消失在江水中,懊悔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心里那叫一个自责:“哎呀,我这是干啥呢?人家好心救我,我却把人家逼上了绝路,我伍子胥真是个混蛋!” 后来,在武昌东北通淮门外,人们为了纪念这件事,还建了一座解剑亭,据说那就是当年伍子胥解剑赠渔父的地方。 伍子胥和芈胜一路跌跌撞撞地进入了吴国境内,走到溧阳的时候,两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贴后背,实在是走不动了。正好看到一个女子在濑水边上洗衣服,旁边的竹篮里放着饭菜。伍子胥眼巴巴地走上前去,可怜巴巴地问道:“夫人,能不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那女子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和母亲相依为命,都三十岁了还没嫁人,怎么能随便把饭给一个陌生男人呢?这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毁了。”伍子胥一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连忙说:“夫人,您就行行好,我现在是走投无路,快要饿死了。您就当是积德行善,救救我这一条小命吧。” 那女子听伍子胥这么一说,微微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伍子胥虽然衣衫褴褛,但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不像是个坏人。女子心里一软,就说:“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个普通的流浪汉。罢了罢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说完,她打开竹篮,拿出盎浆,又跪下来,双手把食物递给伍子胥。伍子胥和芈胜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女子在一旁看着,轻声说道:“看你这赶路的样子,像是有很远的路要走。为什么不多吃一点呢?”伍子胥和芈胜听了,又吃了一些,直到把篮子里的食物都吃光了。临走前,伍子胥对女子千恩万谢,说道:“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伍子胥铭记在心。我是个逃亡的人,如果以后遇到别人,还请您千万不要提起今天的事。”女子听了,神情有些落寞,轻轻叹了口气,说:“唉,我一个人侍奉母亲多年,一直坚守着贞节。没想到今天因为给你一顿饭,就和一个陌生男人说了这么多话,这要是传出去,我可就没脸见人了。你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伍子胥和芈胜告别了女子,走了几步后,伍子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抱着一块大石头,一步步地走向濑水深处。伍子胥心里一惊,想要回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扑通”一声,女子跳进了水里,瞬间就被湍急的水流淹没了。伍子胥站在岸边,悲痛欲绝,他咬破手指,在石头上写下了二十个字: “尔浣纱,我行乞, 我腹饱,尔身溺。 十年之后,千金报德!” 写完后,伍子胥又担心被别人看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用手捧起土,把字掩盖起来。然后,他带着芈胜,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前行。 又走了三百多里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吴趋的地方。伍子胥远远地看见一个壮士,这壮士长得可真是奇特,额头宽阔,眼睛深陷,看起来就像一只饿虎,说起话来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只见他正在和一个大汉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这时,门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喊声:“专诸,别打了!”那壮士一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停了手,乖乖地回家去了。伍子胥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纳闷,就问旁边的人:“这么勇猛的壮士,怎么会怕一个妇人呢?” 旁边的人笑着告诉他:“你可别小看这个壮士,他叫专诸,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勇士,力大无穷,一个人能顶一万个。他这个人平生最喜欢打抱不平,看到别人受欺负,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帮忙。刚才喊他的那个是他母亲,他可是个大孝子,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就算正在气头上,只要母亲一喊,他就立马住手。”伍子胥听了,不禁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啊!” 第二天,伍子胥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去拜访专诸。专诸出来迎接他,看到伍子胥仪表不凡,就好奇地问他的来历。伍子胥也不隐瞒,把自己的姓名以及遭受的冤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专诸。专诸听了,气得直拍桌子,大声说道:“你遭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为什么不去找吴王,让他借兵给你报仇呢?”伍子胥无奈地说:“我初来乍到,没有认识的人引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专诸想了想,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伍子胥真诚地说:“我敬佩你的孝心和侠义,想和你交个朋友。” 专诸一听,高兴得哈哈大笑,连忙说:“好啊!我也正想结交像你这样的豪杰。”说完,他就跑进去告诉母亲。然后,专诸和伍子胥八拜为交,因为伍子胥比专诸大两岁,专诸就尊称伍子胥为兄。伍子胥还拜见了专诸的母亲,专诸又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叫出来相见。一家人杀鸡做饭,热情地招待伍子胥和芈胜,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伍子胥和芈胜也不客气,在专诸家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伍子胥对专诸说:“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吴国的都城看看,找个机会求见吴王,看看能不能为他效力。”专诸听了,认真地说:“吴王僚这个人吧,喜欢逞勇斗狠,而且很骄傲自大,不太好相处。我觉得公子姬光这个人不错,他礼贤下士,心地善良,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你要是去投奔他,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发展。”伍子胥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如果以后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可千万别推辞。”专诸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只要你一句话,我专诸绝对不会退缩!” 伍子胥和芈胜与专诸告别后,继续向吴国都城前进。他们来到了梅里,只见这里的城墙又矮又破,街市也很简陋,但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伍子胥举目无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想了想,就把芈胜藏在郊外,自己则披头散发,装作疯子,光着脚丫,脸上涂得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根斑竹箫,在街市上吹了起来,一边吹还一边向路人乞讨。 他吹的箫曲第一叠是这样的: “伍子胥,伍子胥,跋涉宋、郑身无依,千辛万苦凄复悲,父仇不报,何以生为?” 第二叠: “伍子胥,伍子胥,昭关一度变须眉,千惊万恐凄复悲,兄仇不报,何以生为?” 第三叠: “伍子胥,伍子胥,芦花渡口溧阳溪,千生万死及吴陲,吹箫乞食凄复悲,身仇不报,何以生为?” 可是,街市上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听出他箫声中的哀怨和悲愤。 这时候,正是周景王二十五年,吴王僚在位的第七年。 再说吴国的公子姬光,他是吴王诸樊的儿子。按照吴王诸樊的遗命,王位应该依次传给弟弟们,最后传给季札。可是,季札不愿意当国王,夷昧死后,吴王僚却趁机自立为王。姬光心里当然不服气,暗暗地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杀掉吴王僚,夺回王位。但是,吴王僚身边的大臣们都拥护他,姬光一时也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于是,他就找了一个善于看相的人,叫被离,让他担任吴市吏,暗中嘱咐他留意寻找有才能的豪杰,以便为自己所用。 有一天,伍子胥正在街市上吹箫乞讨,被离路过这里,听到了伍子胥的箫声。这箫声听起来十分哀怨悲伤,被离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一听,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伍子胥,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我这辈子见过的人不少,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相貌奇特的人。”于是,被离就走上前去,恭敬地向伍子胥作揖行礼,说道:“先生,请您到里面坐一坐,我有话想对您说。”伍子胥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被离走进了屋里。 被离请伍子胥坐在上位,伍子胥连忙推辞,说:“我一个乞丐,怎么敢坐上位呢?”被离笑着说:“先生不必客气,我看您的相貌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我听说楚国杀了忠臣伍奢,他的儿子伍子胥逃亡在外,您是不是就是伍子胥呢?”伍子胥听了,心里一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被离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说:“先生放心,我不是要害您的人。我看您是个有大才的人,想帮助您找到一个施展才华的地方。”伍子胥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遭遇告诉了被离。 早有被离的手下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吴王僚,吴王僚听了,立刻召见被离和伍子胥。被离一面派人偷偷地去告诉姬光这件事,一面让伍子胥先去沐浴更衣,然后一起去见吴王僚。吴王僚看到伍子胥,也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他和伍子胥交谈了一会儿,发现伍子胥见识广博,才华出众,心里十分高兴,当场就拜伍子胥为大夫。 第二天,伍子胥进宫去谢恩,又向吴王僚诉说了自己父兄的冤屈。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吴王僚被他的气势所打动,也很同情他的遭遇,就答应为他出兵报仇。 姬光早就听说伍子胥智勇双全,有心把他招揽到自己身边。听说伍子胥先去拜见了吴王僚,还被吴王僚封为大夫,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他想了想,就去见吴王僚,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大王,我听说楚国的亡臣伍子胥来投奔我们吴国了,您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吴王僚笑着说:“我觉得他是个很有才能而且很孝顺的人。”姬光接着问:“大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吴王僚说:“他看起来勇猛强壮,和我商量国家大事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这说明他很有才能;他一心想着为父兄报仇,一刻也没有忘记,这说明他很孝顺。”姬光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大王,我觉得我们不能轻易为了他一个人就发动战争。您想想,我们吴国是个大国,怎么能为了一个人的私仇就兴师动众呢?而且,吴、楚两国已经打了很久的仗了,我们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如果这次为了伍子胥出兵,打赢了还好说,如果打输了,那我们吴国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吴王僚听了姬光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就打消了为伍子胥出兵报仇的念头。伍子胥听说姬光进宫劝谏吴王僚,心里就明白了姬光的心思,知道他是想自己当国王,现在还不能和他谈报仇的事。于是,伍子胥就辞去了大夫的职位。姬光又趁机对吴王僚说:“伍子胥因为大王不肯为他出兵,就辞职不干了,我看他心里好像有些怨恨,这样的人不能重用。”吴王僚听了,就渐渐疏远了伍子胥,只赐给他阳山的一百亩田地。伍子胥也不在乎,就带着芈胜去阳山种地去了。 姬光虽然表面上听从了吴王僚的话,但心里还是想着要除掉吴王僚。他私下里去找伍子胥,送给他很多米粟布帛,然后试探地问:“你在吴、楚两国游历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像你一样有才能的勇士呢?”伍子胥想了想,说:“我算什么呀,我遇到的一个叫专诸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勇士!”姬光一听,眼睛一亮,连忙说:“那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专诸,我很想见见他。”伍子胥说:“专诸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现在就可以叫他来,明天早上他就能来拜见你。”姬光连忙说:“这怎么行呢?他是个有才能的人,我应该亲自去拜访他,怎么能让他来见我呢?” 于是,姬光就和伍子胥一起坐车去专诸家。专诸正在家里磨刀,准备杀猪。他听到外面车马喧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出去看看,伍子胥在车里喊道:“兄弟,我来了!”专诸一听,连忙放下刀,出来迎接伍子胥。伍子胥指着姬光对专诸说:“这位是吴国的长公子,他听说你是个英雄,特意来拜访你,你可不要推辞。”专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本事能让公子亲自来看我呢?”说完,就请姬光进了屋。 姬光走进专诸的家,只见屋子里十分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专诸请姬光坐下,姬光先向专诸行了礼,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仰慕之情。专诸也连忙还礼。姬光拿出准备好的金帛作为礼物送给专诸,专诸坚决推辞,伍子胥在旁边劝了半天,专诸才收下。从那以后,专诸就投靠了姬光。 姬光对专诸非常好,每天都派人给他送吃的送穿的,还经常去看望他的母亲。专诸心里非常感激姬光,有一天,他对姬光说:“公子,我一个穷老百姓,受到您这么大的恩惠,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如果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只要您一句话,我绝对不会推辞。”姬光听了,就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然后把自己想刺杀吴王僚的计划告诉了专诸。 专诸听了,有些犹豫地说:“以前吴王夷昧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按理说应该继承王位。公子您为什么要杀他呢?”姬光就把祖父的遗命以及吴王僚如何贪婪地占据王位的事都告诉了专诸,然后说:“我现在力量还不够强大,没有办法独自完成这件大事,所以想请你帮助我。”专诸想了想,说:“公子,我们为什么不找个机会,让吴王僚身边的大臣去劝他,让他把王位让给您呢?这样不是比刺杀他更好吗?何必非要用这种手段呢?这样做不是会损害先王的名声吗?”姬光无奈地说:“吴王僚这个人很贪婪,而且手握大权,他是不会轻易把王位让给我的。如果我跟他说,他反而会怀疑我,对我不利。我和他已经势不两立,没有别的办法了。” 专诸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说:“公子,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听您的。但是我有老母亲在堂,我不能轻易地去送死。”姬光连忙说:“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但是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完成这件事了。如果我们成功了,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让她过上好日子,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专诸又想了想,说:“公子,我觉得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您知道吴王僚喜欢什么吗?”姬光说:“我知道,他最喜欢吃好吃的东西。”专诸接着问:“那在所有的美食中,他最喜欢吃什么呢?”姬光说:“他最喜欢吃鱼炙。”专诸听了,点了点头,说:“那好,公子,我想去学习做鱼炙,这样也许就能接近吴王僚了。”姬光听了,高兴地说:“好!如果你能学会做吴王僚最喜欢吃的鱼炙,那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了。” 于是,专诸就去太湖学习做鱼炙。他在那里刻苦学习了三个月,终于学会了做一手美味的鱼炙。凡是尝过他做的鱼炙的人,都赞不绝口,说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鱼炙。专诸学成之后,就回来见姬光。 姬光把专诸藏在府中,好吃好喝地供着,就盼着能有个合适的时机对吴王僚下手。 这边伍子胥也没闲着,他和姬光一合计,觉得要想成事,得先把吴王僚身边的几个“得力助手”给解决掉。伍子胥眼珠子一转,对姬光说:“公子,那庆忌、掩余和烛庸可都是吴王僚的左膀右臂,咱得想办法把他们支开。”姬光挠挠头,问:“那咋整呢?”伍子胥嘿嘿一笑,说:“公子,咱就给吴王僚出个主意,让他派这仨人去攻打楚国。这楚国刚经历了丧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咱就说趁机发兵南伐,吴王僚一准儿心动。”姬光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妙啊!然后呢?”伍子胥接着说:“等他们一走,吴王僚身边不就没人了嘛。不过还有个延陵季子,这人可不好对付。咱就跟吴王僚说,让季子去出使晋国,探探中原的情况。吴王僚好面子,又想称霸,肯定会答应。到时候,这吴国不就咱俩说了算嘛!”姬光听完,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对着伍子胥就是一拱手:“子胥啊,你这脑袋瓜儿太好使了!我能得到你,真是老天爷开眼,眷顾我啊!” 第二天,姬光就进宫跟吴王僚说了这事儿。吴王僚本来就野心勃勃,想着称霸诸侯,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姬光这主意不错,当下就决定派掩余、烛庸率领两万大军,水陆并进,去攻打楚国的潜邑。又派季札去出使晋国,美其名曰“观中原之衅”。可唯独这庆忌,吴王僚觉得他勇猛过人,留在身边能保护自己,就没让他去。 单说这掩余、烛庸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到了潜邑,把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潜邑的大夫也不是吃素的,坚守城池,就是不出来迎战。还派人偷偷地跑到楚国去搬救兵。 这时候楚国的昭王刚即位,年纪小,朝堂上又有奸臣当道。听说吴国来攻打潜邑,一下子就慌了神。公子申站出来说:“大王,别着急。吴国人趁着咱们办丧事来捣乱,咱可不能示弱。赶紧派左司马沈尹戍带一万陆军去救潜邑,再让左尹郤宛带一万水军从淮汭顺流而下,截断吴兵的后路。这样前后夹击,吴兵肯定插翅难逃!”昭王一听,觉得有道理,就赶紧照办了。 这边掩余、烛庸正围着潜邑呢,突然听到探子来报:“不好了,将军!楚国的救兵来了!”两人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分兵一半继续围城,一半去迎敌。 沈尹戍到了之后,也不着急打仗,先派人把周围砍柴打水的路都用石子给堵上了。这一下,吴兵可就慌了神了。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又有探子来报:“将军,不好了!楚国的郤宛带着水军从后面杀过来了,把江口都给堵上了!”这下可好,吴兵进退两难,没办法,只好分成两个寨子,互相照应,和楚军对峙起来。同时,赶紧派人回吴国求救。 姬光得到消息后,心里那个美啊,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他对吴王僚说:“大王,您看这事儿闹的。我本来想着征郑、卫的兵去帮忙,现在看来,得赶紧派庆忌去了。”吴王僚没办法,只好派庆忌去纠合郑、卫的军队。这下,吴王僚身边的几个得力助手都被派出去了,只剩下姬光在国内。 伍子胥一看时机成熟了,就对姬光说:“公子,你那把‘鱼肠’匕首找出来了没?这可是关键时刻要用的家伙。”姬光连忙从床头把匕首拿出来,递给伍子胥。伍子胥拿着匕首,眼睛放光,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剑啊好剑,真是削铁如泥。看来这吴王僚的好日子到头了。” 姬光把匕首交给专诸,说:“兄弟,这次可就全靠你了。”专诸接过匕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公子放心,吴王僚这小子不仁不义,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这事儿毕竟是掉脑袋的买卖,我得先跟我老娘说一声。” 专诸回到家,看着老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就是不说话。老娘一看就明白了,说:“儿啊,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是不是公子找你去干危险的事儿了?”专诸“扑通”一声跪在老娘面前,哭着说:“娘,公子对咱们家有恩,现在他有难,我不能不帮。可是我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老娘摸着专诸的头,说:“儿啊,忠孝不能两全。你放心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你要是能干成大事,扬名立万,我就是死也值了。” 专诸还是不放心,老娘又说:“儿啊,我突然想喝口清泉,你去给我弄点来吧。”专诸连忙起身,去河边打水。等他回来的时候,一进屋,发现老娘不在了。他心里一慌,赶紧问妻子:“娘呢?”妻子哭着说:“娘说她累了,想睡一会儿,不让我打扰她。”专诸觉得不对劲,赶紧打开卧室的门,一看,老娘已经上吊自杀了。专诸悲痛欲绝,抱着老娘的尸体大哭起来:“娘啊,你这是何苦呢?都是儿子不孝啊!” 哭完之后,专诸把老娘的后事安排妥当,然后对妻子说:“娘子,我走了之后,你和孩子要是有困难,就去找公子。公子是个仁义之人,他肯定会照顾你们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去见姬光了。 姬光听说专诸老娘的事儿,心里也不好受,安慰了专诸一番。然后两人就开始商量怎么刺杀吴王僚。专诸说:“公子,我看这样。你就说你找了个太湖来的厨师,新学了一手做鱼炙的绝活儿,味道特别鲜美,邀请吴王僚来尝尝。吴王僚不是最喜欢吃鱼炙吗?他肯定会来。”姬光一拍手:“好主意!就这么办!” 于是,姬光就进宫去见吴王僚,满脸堆笑地说:“大王,我最近可得了个宝贝。我找了个从太湖来的厨师,那做鱼炙的手艺,简直绝了!我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得先让大王尝尝。大王您明天要是有空,就到我家里来,咱也尝尝鲜。”吴王僚一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忙说:“好啊好啊,我明天一定去。” 姬光回到家,连夜安排人手。在地下室里埋伏了一群身强力壮的甲士,又让伍子胥在外面带着一百多个死士接应。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吴王僚上钩了。 第二天,吴王僚也知道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进宫跟他老娘说:“娘,公子光请我去吃饭,您说他会不会有啥坏心眼儿啊?”他老娘皱着眉头说:“光那小子,最近看他老是闷闷不乐的,我看这次请你吃饭,八成没安好心。要不你就别去了。”吴王僚想了想,说:“娘,我要是不去,那不就显得我怕他了吗?没事,我多带些人去,严加防范,量他也不敢怎么样。” 于是,吴王僚穿上三层厚厚的犭唐猊铠甲,带着一大帮侍卫,从王宫一直到姬光家的路上,到处都站满了士兵,那阵仗,简直就像铁桶一样。 吴王僚到了姬光家,姬光赶紧迎出来,满脸堆笑地说:“大王,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吴王僚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姬光请吴王僚坐下,自己在旁边陪着。吴王僚的那些亲戚亲信们,把屋子和院子都挤得满满的,一个个手里都拿着长戟利刀,紧紧地围着吴王僚,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动静。 厨师开始上菜了,每上一道菜,都要先在院子里被搜身,换了衣服,然后跪着一步一步地挪到吴王僚面前。十几个侍卫拿着剑,夹着厨师,那场面,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姬光看着差不多了,突然捂着脚,“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大王,不好意思。我这脚疾犯了,疼得厉害。我得进去包扎一下,您先坐会儿。”吴王僚挥挥手说:“去吧去吧,王兄你快点儿。” 姬光一瘸一拐地走进地下室,和甲士们会合。 这时候,专诸端着一盘鱼炙进来了,照样被搜了身。谁也不知道,那把锋利无比的“鱼肠”匕首,就藏在鱼肚子里。专诸被侍卫们夹着,慢慢地走到吴王僚面前。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从鱼肚子里抽出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吴王僚的胸口狠狠地刺去。这一下,专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那匕首直接穿透了吴王僚的三层铠甲,从后背露了出来。吴王僚瞪大了眼睛,“啊”的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断了气。 旁边的侍卫们一下子都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刀戟,朝着专诸砍去。专诸根本来不及躲避,瞬间就被剁成了肉泥。 姬光在地下室听到上面的动静,知道时机到了,立刻带着甲士们冲了出来。两边的人顿时打成一团。姬光这边的人因为知道专诸得手了,士气大振,一个个像发了疯的老虎一样;吴王僚的那些侍卫们,一看吴王僚死了,心里都有些慌了,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不一会儿,吴王僚的侍卫们死的死,逃的逃。伍子胥带着外面的死士也冲了进来,把剩下的敌人都给收拾了。 姬光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众人来到王宫,把吴王僚背约自立的罪行告诉了大臣们和百姓们,说:“今天这事儿,不是我想贪图王位,实在是吴王僚这小子不义在先。我现在暂时代理王位,等季子回来,我还是会把王位还给他的。”大臣们和百姓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默认了这件事。 姬光又让人好好地把吴王僚的尸体给收殓了,按照礼节下葬。然后,他又厚葬了专诸,封专诸的儿子专毅为上卿。伍子胥因为出谋划策有功,被封为行人之职,姬光对他以客礼相待,非常尊重。那个吴市吏被离因为举荐伍子胥有功,也升为大夫。姬光还拿出钱财粮食,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吴国的老百姓们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姬光虽然当了吴王,可心里还是不踏实,惦记着庆忌。他派了几个跑得快的人去打听庆忌的消息,自己则带着大军驻扎在江边,等着庆忌回来。 庆忌在半路上听说吴王僚被姬光杀了,气得暴跳如雷,立刻掉转马头,准备回去找姬光算账。姬光得到消息,赶紧带着人去追。庆忌一看后面有人追,干脆弃了车,撒腿就跑。这家伙跑得可真快,简直像一阵风一样,姬光的马都追不上他。姬光没办法,只好命令士兵们一起射箭。庆忌也不害怕,一边跑一边用手把射过来的箭都给接住了,一根都没射中他。姬光知道庆忌不好对付,只好放弃了追杀,回到吴国,加强边境的防守。 又过了几天,季札从晋国回来了。他听说吴王僚死了,就直接去了吴王僚的墓地,穿着丧服,为吴王僚哀悼。姬光听说季札回来了,亲自到墓地去见他,假惺惺地说:“季子,这王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我只是暂时替你管着。现在你回来了,这王位还是你的。”季札看了看姬光,冷冷地说:“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得到的王位,现在又想让给我?我可没那么傻。只要吴国能继续繁荣昌盛,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谁当国王都一样。”姬光听了,心里暗暗高兴,嘴上却说:“季子,你这是哪里的话。既然你不愿意当国王,那我就先当着吧。” 于是,姬光就正式登上了吴王的宝座,自称阖闾。季札则回到自己的封地延陵,从此再也不参与吴国的政事。他觉得为了争夺王位而发生的这些事太丢人,不愿意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后来季札死了,就葬在延陵。孔子还亲自为他的墓碑题字:“有吴延陵季子之墓。” 再说那掩余、烛庸被困在潜城,左等右等也不见救兵来,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来听说姬光杀了吴王僚,自己当了国王,两人知道大势已去,抱头痛哭。掩余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啊?姬光这小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投,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烛庸擦了擦眼泪,说:“哭有什么用?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我看这样,我们今晚就趁着夜色,乔装打扮成小兵,从偏僻的小路逃走,也许能逃到别的小国去,以后再找机会报仇。”掩余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就同意了烛庸的计划。 到了晚上,两人带着几个心腹,偷偷地溜出了营地。掩余逃到了徐国,烛庸逃到了锺吾。等到天亮了,士兵们发现主将不见了,顿时乱成一团,纷纷抢着船只逃回吴国。他们丢弃的武器装备,都被楚国的郤宛给缴获了。 楚国的将领们都想趁着吴国发生内乱,一举攻打吴国。可是郤宛却不同意,他说:“吴国趁我们办丧事来攻打我们,这是不道义的行为。我们怎么能学他们呢?”于是,郤宛就和沈尹戍一起带着军队回到了楚国。楚昭王觉得郤宛这次立了功,就把缴获的武器装备的一半赏赐给了他,还经常向他请教国家大事,对他非常敬重。 这可把费无极给气坏了。他嫉妒郤宛得到了楚王的赏识,就想出了一条毒计来陷害郤宛。 这费无极到底想出了什么毒计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74章 要离刺庆忌 话说那费无极心里头嫉妒伯郤宛,就和鄢将师凑在一块儿,憋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假惺惺地跑去对囊瓦说:“令尹大人,那伯郤宛说想请您去他家喝喝酒,让我来探探您的口风,看看您愿不愿意赏这个脸呢?”囊瓦一听,眼睛一亮,说:“他要是请我,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费无极又跑到伯郤宛那儿,装作一本正经地说:“令尹跟我讲,想在您家喝两杯,不知道您能不能准备准备?他让我来问问您。”伯郤宛哪知道这是个陷阱啊,连忙笑着说:“我这小人物,能让令尹大人屈尊来我家,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明天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着,麻烦大夫您帮我跟令尹说一声。”费无极眼珠子一转,又问:“您打算拿啥好东西来招待令尹呢?”伯郤宛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令尹喜欢啥呀?”费无极嘿嘿一笑,说:“我跟您说,令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坚甲利兵了。这次吴国人的那些缴获,有一半都归您了,令尹想来看看呢。您把家里的那些兵器啥的都拿出来,我帮您挑挑。” 伯郤宛还真就信了,把楚平王赏给他的,还有家里藏着的那些兵器,全都一股脑儿地拿了出来给费无极看。费无极挑了五十件又坚固又锋利的兵器,说:“这些就够了。您在门口支个帷帐,把这些兵器放进去,等令尹来了肯定会问,问的时候您就拿出来给他看,令尹准保喜欢,说不定一高兴,您就有机会献给他了。别的东西,他可看不上眼。”伯郤宛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连连点头,就在门左边支起了帷帐,把兵器放了进去,还准备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然后托费无极去请囊瓦。 囊瓦刚要出门,费无极就凑上来说:“大人,这人心隔肚皮啊,我先去看看情况,要是没啥问题,您再去。”过了一会儿,费无极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说:“哎呀,我的令尹大人,差点就把您给害了!这伯郤宛没安好心,他在门口埋伏了好多兵器,您这一去,可就危险了!”囊瓦皱着眉头,有点怀疑地说:“伯郤宛平时和我也没啥仇啊,不至于这么干吧?”费无极急得直跺脚,说:“大人,您可别傻了。他仗着大王的宠爱,想取代您当令尹呢!而且我听说,他偷偷地和吴国勾结,上次救潜的战役,本来各位将领都想趁机攻打吴国,可他收了吴国人的贿赂,说什么乘人之危不道义,就逼着左司马撤兵了。您想想,吴国趁着咱们办丧事来捣乱,咱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他却给搅和了。他要是得逞了,楚国可就危险了!” 囊瓦听了,心里还是有点犹豫,不太相信。他又派身边的人去看看,回来的人说:“门幕后面真的藏着好多兵器。”囊瓦这下可火了,马上派人把鄢将师找来,气呼呼地把伯郤宛想谋害他的事儿说了一遍。鄢将师添油加醋地说:“大人,这伯郤宛和阳令终、阳完、阳佗、晋陈那三族勾结在一起,想独揽楚国的大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囊瓦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一个外来的家伙,竟然敢在楚国作乱,我非亲手宰了他不可!”说完,他就进宫向楚王报告,然后让鄢将师带着兵去攻打伯氏。 伯郤宛这才知道自己被费无极给卖了,心里那个气啊,可又没办法,一咬牙,拔剑自刎了。他的儿子伯嚭吓得赶紧逃出了城,跑到郊外去了。 囊瓦还不解气,下令把伯氏的家给烧了。可是老百姓都知道伯郤宛是个好人,谁也不愿意去放火。囊瓦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谁要是不烧伯氏的家,就和他同罪!”老百姓没办法,只好每人拿了一把禾藁,扔到伯氏的门外,就赶紧走了。囊瓦看老百姓不配合,就亲自带着家兵,把伯氏的前后门都围住,放起了大火。这下可好,伯氏的房子一下子就被烧成了灰烬,连伯郤宛的尸体都没保住。囊瓦还把伯氏一族都给灭了,又把阳令终、阳完、阳佗、晋陈也都抓了起来,诬陷他们和吴国勾结谋反,全都给杀了。楚国的老百姓都觉得这事儿太冤了,心里都暗暗地骂囊瓦。 有一天晚上,囊瓦闲着没事儿,站在楼上赏月。突然,他听到街市上传来一阵歌声,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他耳朵里。歌词是这么唱的: “莫学郤大夫,忠而见诛; 身既死,骨无余。 楚国无君,惟费与鄢, 令尹木偶,为人作茧, 天若有知,报应立显!” 囊瓦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派身边的人去看看是谁在唱歌,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只看到市廛里家家户户都在祭祀神灵,香火一个接着一个。囊瓦就问:“这祭祀的是哪位神灵啊?”有人回答说:“是楚国的忠臣伯郤宛啊。他无罪被杀,大家都希望他能在天上告状,让老天爷惩罚那些坏人。”身边的人回来把这些告诉囊瓦,囊瓦心里有点慌了,就到朝廷里去打听。公子申等人都对他说:“伯郤宛根本就没有和吴国勾结的事儿。”囊瓦这下后悔了,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沈尹戍听说郊外的老百姓都在祭祀伯郤宛,还诅咒令尹,就来见囊瓦,说:“大人,现在老百姓都在埋怨您呢,您难道不知道吗?这费无极就是个大坏蛋,专门在楚国挑拨离间。他和鄢将师一起蒙蔽大王,把朝吴赶走,让蔡侯朱出不了头,还教先王做那些违背伦理的事儿,害得太子建死在国外,又冤杀了伍奢父子,现在又把伯郤宛给杀了,还连累了阳、晋两家。老百姓恨这两个人恨得牙痒痒,都说您纵容他们做坏事。您想想,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就杀人,这是仁者干的事儿吗?而且这样做只会招来更多的怨恨。您要是不把这两个奸臣除掉,以后楚国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外面有敌人来攻打,国内老百姓也都背叛您,您可就危险了!” 囊瓦听了,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这都是我的错啊!司马大人,您可得帮帮我,把这两个坏蛋除掉。”沈尹戍说:“这是为了楚国好,我当然愿意帮忙。” 沈尹戍马上让人在国都里到处宣扬:“杀左尹的事儿,都是费无极和鄢将师干的。令尹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了,现在要去讨伐他们。愿意跟着令尹去的,都来吧!”话还没说完,老百姓就纷纷拿着武器跑来了,都争着要当先锋。囊瓦就把费无极和鄢将师抓了起来,历数他们的罪行,然后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老百姓不等囊瓦下令,就把费、鄢两家的房子给烧了,还把他们的党羽都给杀光了。这下,那些诅咒和埋怨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再说吴王阖闾元年,也就是周敬王六年。阖闾把伍员找来,问他:“我想让吴国变得强大,称霸诸侯,你说该怎么办呢?”伍员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大王,我本来是楚国的逃亡之人,父兄都被冤杀,尸骨都没地方埋,连祭祀都没人管。我受了这么多的屈辱,才来投奔大王。您不杀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敢参与吴国的政事呢?” 阖闾连忙说:“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别人手底下受气呢。你就别谦虚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帮我得来的。我现在把国家大事都托付给你,你可别推脱。等国家安定下来,我一定帮你报仇,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伍员擦了擦眼泪,说:“大王,您想先做哪方面的事儿呢?” 阖闾皱着眉头说:“你看咱们吴国,在东南这旮旯,地势险要,又潮湿,还有海潮的祸患。仓库也没有好好建设,田地也没怎么开垦,国家没有什么防御措施,老百姓也没有坚定的信念。这样怎么能让邻国害怕我们呢?你说该怎么办?” 伍员想了想,说:“我听说治理老百姓,首先要让他们安居乐业。要想成就霸业,就得先把身边的事儿办好,再去管远处的事儿。我觉得咱们得先建城墙,加强防御,充实仓库,训练军队。这样,咱们国内能守得住,出去也能打得赢。” 阖闾一听,眼睛放光,说:“好!就照你说的办。我把这些事儿都交给你,你可得给我办好。” 伍员就开始到处考察地形,尝尝水的味道是咸是淡。最后在姑苏山东北三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好地方,开始建造大城。这城周长四十七里,有八个陆门,对应着天上的八风;还有八个水门,象征着地的八聪。都是哪八门呢?南边的是盘门和蛇门,北边的是齐门和平门,东边的是娄门和匠门,西边的是阊门和胥门。这盘门啊,是因为水在这儿弯弯曲曲的;蛇门呢,因为在巳方,生肖属蛇;齐门是因为齐国在北边;平门是因为水陆地势相称;娄门是娄江的水汇聚的地方;匠门是工匠们聚集的地方;阊门是通阊阖之气;胥门是朝着姑胥山。越国在东南方,正好在巳方,所以蛇门上面刻着木蛇,蛇头朝着里面,表示越国臣服于吴国。 在南边又建了一座小城,周长十里,南北西都有门,就是东边不开门,为的是不让越国得到好运气。吴地在东边是辰方,生肖属龙,所以小城的南门上有两个鲵,象征着龙角。 城郭建好之后,阖闾就从梅里搬到这儿来住了。城里前有朝廷,后有市场,左边是祖庙,右边是社稷坛,仓库什么的应有尽有。还大规模地挑选士兵,教他们打仗、射箭、驾车这些本事。又在凤凰山南边建了一座城,用来防备越国的入侵,叫南武城。阖闾觉得“鱼肠”这把剑不吉利,就把它封起来不用了。在牛首山建了冶城,铸了几千把剑,叫“扁诸”。 后来又找到了吴国人干将,他和欧冶子是同一个师傅。阖闾让他住在匠门,专门给他铸剑。干将采来了五山的铁精和六合的金英,选了个好日子,准备铸剑。天地间好像有神灵降临一样,他堆了像小山一样的炭,让三百个童男童女装炭鼓风。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可是金铁的精华就是不熔化。干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老婆莫邪说:“我听说神物要变成神器,得有人的精气神才行。你铸剑三个月了还没成功,是不是得有人牺牲才能成呢?”干将想了想,说:“以前我师傅铸剑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后来他和师母一起跳到炉子里,才把剑铸出来。现在在山里铸剑,都得穿着麻衣,用草绳系着腰,祭祀炉子,然后才敢开工。难道这次我也得这么做吗?”莫邪说:“师傅能舍身铸出神器,我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莫邪就洗了个澡,把头发剪了,指甲也剪了,站在炉子旁边,让童男童女继续鼓风。火越来越大,莫邪一下子就跳到炉子里了。不一会儿,金铁就熔化了,流出来变成了两把剑。先铸好的是阳剑,叫“干将”,后铸好的是阴剑,叫“莫邪”。阳剑上有龟纹,阴剑上有花纹。干将把阳剑藏了起来,只把“莫邪”剑献给了吴王。吴王拿着剑在石头上一试,石头一下子就被劈开了。现在虎丘的试剑石,就是当年吴王试剑的地方。 吴王很高兴,赏了干将一百金。后来吴王知道干将藏了一把剑,就派人去要,如果拿不到剑,就杀了干将。干将把剑拿出来的时候,剑突然从匣子里飞出来,变成了一条青龙,干将骑着青龙就上天了,好像成了剑仙。使者回去报告,吴王叹了口气,从那以后就更加珍惜“莫邪”剑了。“莫邪”剑留在了吴国,后来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一直到六百多年后的晋朝,张华丞相看到牛斗之间有紫气,听说雷焕精通天文,就把他找来问是怎么回事。雷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在豫章丰城。”张华就任命雷焕为丰城令。雷焕到了丰城,挖开监狱的地基,找到了一个石函,有六尺多长,三尺多宽。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把剑。用南昌西山的土擦了擦,光芒四射。雷焕把一把剑送给了张华,自己留了一把。张华回信说:“我仔细看了剑上的花纹,这是‘干将’剑,还有‘莫邪’剑,怎么没看到呢?不过,神物早晚都会合在一起的。” 后来雷焕和张华佩剑经过延平津的时候,剑突然从鞘里飞出来,跳进水里。雷焕赶紧派人下去找,只看到两条龙张着鬣毛,互相看着,身上的颜色五彩斑斓,吓得人赶紧跑了。从那以后,这两把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能是回到天上去了。现在丰城县有个剑池,池前的石函,有一半被土埋着,大家都叫它石门,就是雷焕得到剑的地方。这就是“干将”和“莫邪”剑的故事。 吴王阖闾得到“莫邪”剑后,宝贝得不得了,又让人打造金钩。他说谁要是能打造出好的金钩,就赏他一百金。吴国很多人都来献金钩,有个钩师为了得到吴王的重赏,竟然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杀了,用他们的血来祭金,做成了两个金钩,献给了吴王。 过了几天,这个钩师跑到王宫去要赏钱。吴王问他:“做金钩的人这么多,你凭什么来要赏呢?你的金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钩师说:“大王,我为了得到您的赏钱,把两个儿子都杀了,这谁能比啊?”吴王就让人把金钩拿出来,可是左右的人说:“这么多金钩都混在一起了,样子都差不多,分不清哪个是他的。”钩师说:“我能认出来!”左右的人就把所有的金钩都拿出来放在钩师面前,钩师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他突然对着金钩大声喊:“吴鸿、扈稽,我在这儿呢,你们怎么不在大王面前显显灵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金钩突然飞起来,贴在了钩师的胸口上。 吴王大吃一惊,说:“你说的是真的!”就赏了他一百金,还把这两个金钩和“莫邪”剑都带在身上。 这时候,楚国的伯嚭逃到了国外,听说伍员在吴国受到重用,就也跑到吴国来投奔他。伍员和他一见面,两个人就抱头痛哭。伍员把他引见给阖闾。阖闾问他:“我在这东海边上的小地方,你大老远地跑来投奔我,有什么能教我的呢?”伯嚭哭着说:“我的祖父和父亲都为楚国效力,可是我父亲无罪,却被杀害了。我四处逃亡,没有地方可去。现在听说大王您是个仁义之人,收留了伍子胥,所以我就不远千里来投奔您,希望您能给我一条活路。”阖闾听了,心里也有点同情他,就任命他为大夫,让他和伍员一起商量国家大事。 吴国的大夫被离偷偷地问伍员:“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伯嚭呢?”伍员说:“我和他的遭遇差不多,俗话说‘同病相怜,同忧相救’。就像受惊的鸟会一起飞,水流到一起会汇聚成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被离摇了摇头,说:“你只看到他的表面,没看到他的内心。我看伯嚭这个人,看人的时候像老鹰一样凶狠,走路像老虎一样霸气,他这个人贪婪又奸诈,喜欢抢功劳,还会杀人,不能和他太亲近。你要是重用他,以后肯定会受他连累。”伍员却不相信被离的话,还是和伯嚭一起侍奉吴王。被离见伍员不听劝,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感叹:“这伍子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伯嚭这小子看着就不地道,以后有他苦头吃喽!” 且说那公子庆忌逃到艾城后,一心想着找阖闾报仇。他到处招纳那些不怕死的壮士,还和邻国勾结,整天琢磨着怎么找机会攻打吴国。阖闾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愁眉苦脸地对伍员说:“之前杀王僚,多亏了你和专诸。现在这庆忌要找我麻烦,我是吃不好睡不香,你可得再帮我想想办法。” 伍员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说:“大王,我之前参与了杀王僚的事儿,现在再去对付他儿子,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我怕老天爷会怪罪。” 阖闾一听,着急地说:“你这说的是啥话?当年周武王杀了纣王,又杀了武庚,也没人说不对。庆忌这小子一天不死,我这王位就坐不稳。你就别犹豫了,赶紧给我找个能解决他的人。你不是一直在找厉害的人吗?有没有合适的?” 伍员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人,不过不太起眼,是个小个子,叫要离。我之前见过他把那个椒邱欣羞辱得够呛,所以知道他有点本事。” 阖闾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好奇地问:“哦?他是怎么羞辱椒邱欣的?快说来听听。” 伍员就开始讲:“这椒邱欣是东海上的人,他有个朋友在吴国当官死了,他来奔丧。路过淮津的时候,想让马在那儿喝点水。津吏就劝他说:‘水里有神,看见马就会拖走,您可别在这儿饮马。’椒邱欣却牛哄哄地说:‘我这么厉害,什么神敢惹我?’就让随从把马牵过去喝水,结果马真被拖到水里去了。椒邱欣大怒,脱了衣服拿着剑就跳到水里,要和神决斗。神弄出很大的风浪,可也没把他怎么样。他在水里折腾了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一只眼睛被神弄伤了,瞎了一只眼。后来他来吴国参加葬礼,坐在那儿,仗着自己和水神打过架,就目中无人,说话特别傲慢。这时候要离也在,他看椒邱欣那副德行,就忍不住了,对椒邱欣说:‘你看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傲慢,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勇士啊?我听说真正的勇士,和太阳打架时针都不会移动,和鬼神打架脚都不往后退,和人打架喊一声就冲上去,宁愿死也不受辱。你呢?和神在水里打,马丢了追不回来,还瞎了一只眼,丢人现眼的,还有脸活着,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傲慢地对别人?你根本就不配见人!’椒邱欣被说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羞愧地走了。要离回家后,跟他老婆说:‘我今天在葬礼上羞辱了椒邱欣,他肯定恨我,晚上说不定会来杀我。我就躺在床上等他,你别关门。’他老婆知道他的脾气,就听他的话。到了半夜,椒邱欣真拿着刀来了,看到门没关,屋子门也开着,就直接进了卧室,看到要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一点也不害怕。椒邱欣拿着剑指着要离的脖子,说:‘你有三条该死的理由,你知道吗?’要离说:‘不知道。’椒邱欣说:‘你在葬礼上羞辱我,这是一死;回家不关门,这是二死;看到我来了也不起来躲,这是三死。你这是自己找死,可别怨我。’要离却笑着说:‘我可没有三条该死的理由,你倒是有三个不怎么样的地方,你知道吗?’椒邱欣愣了一下,说:‘不知道。’要离说:‘我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你,你一句话都不敢回,这是一不怎么样;你进我家,不咳嗽一声,走路没声音,偷偷摸摸地想偷袭我,这是二不怎么样;你拿着剑指着我脖子,还敢说大话,这是三不怎么样。你有这三个毛病,还好意思来指责我,你不觉得丢人吗?’椒邱欣听了,拿着剑的手都有点抖了,想了想,把剑扔在地上,用头撞着窗户框,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勇敢的人,没想到要离你比我还厉害。我要是杀了你,别人肯定会笑话我;可我要是不杀你,我也没脸说自己勇敢了。’说完,就一头撞死了。当时我也在葬礼上,所以知道得很清楚,这要离是不是很厉害?” 阖闾听了,有点不太相信地说:“你把他叫来吧,我看看。” 伍员就去找要离,对他说:“吴王听说你很厉害,想见见你。”要离一听,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说:“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啥本事没有,吴王怎么会想见我呢?”伍员再三说明吴王的意思,要离才跟着伍员去见阖闾。 阖闾本来听伍员把要离夸得像朵花,想着肯定是个高大威猛的壮士。可一看要离,身材矮小,也就五尺来高,腰细得像麻杆,长得还不好看,心里就有点失望,不太高兴地问:“伍子胥说的勇士要离,就是你啊?” 要离恭敬地说:“大王,我没啥力气,风一吹就站不稳,哪算得上勇士呢?不过大王要是有啥吩咐,我一定尽力去做。” 阖闾听了,撇了撇嘴,没说话。伍员看出阖闾的心思,赶紧说:“大王,好马不在于长得高不高大,关键是能拉得动重物,跑得远。要离虽然长得不咋样,可他聪明着呢,这事儿非他不可,您可别错过了。”阖闾听了伍员的话,这才让人把要离带到后宫,赐了座位。 要离坐下后,对阖闾说:“大王,您是不是在担心公子庆忌啊?我能杀了他。” 阖闾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庆忌那小子厉害着呢,跑起来比马还快,身手敏捷得像神仙,谁能打得过他?你这小身板,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吧?” 要离却一本正经地说:“大王,杀人靠的是脑子,不是力气。我有办法接近庆忌,杀他就跟杀鸡似的。” 阖闾有点怀疑地问:“庆忌那么聪明,到处招揽亡命之徒,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你这个从吴国来的人呢?” 要离想了想,说:“大王,您把我当成有罪的人,杀了我的老婆孩子,砍了我的右手,我去投奔庆忌,他肯定会相信我。这样我就有机会下手了。” 阖闾听了,皱着眉头,不太愿意地说:“你又没犯错,我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呢?” 要离却激动地说:“大王,我听说‘只顾着老婆孩子的快乐,不尽心为大王做事,这是不忠;心里只想着家,不能为大王除掉忧患,这是不义’。我要是能因为忠义成名,就算全家都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伍员也在旁边劝说道:“大王,要离这是为了国家不顾自己的家,为了大王不顾自己的命,真是个大英雄。等事儿成了,您好好表彰他的家人,让他扬名后世,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阖闾听了,想了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伍员和要离一起上朝。伍员推荐要离当将军,说要带兵去攻打楚国。阖闾一听,故意装作生气地骂道:“你看看要离这小身板,力气还不如个小孩子,怎么能担当攻打楚国的重任呢?而且我吴国刚安定下来,哪能随便打仗呢?”要离也配合着说:“大王,您这也太不仁义了。伍子胥帮您把吴国治理好了,您怎么就不能帮他报仇呢?”阖闾一听,装作大怒的样子,说:“这是国家大事,你一个老百姓懂什么?还敢在朝堂上指责我?”说完,就叫卫士把要离的右臂砍了,把他关进监狱,还派人去杀了他的老婆孩子,把尸体扔在集市上烧了。大臣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都在下面议论纷纷。 过了几天,伍员偷偷地让狱吏放松对要离的看管,要离趁机逃出了监狱。阖闾就对外说要离跑了,还把他的家人都杀了。 要离一路逃亡,逢人就说自己的冤屈。后来打听到庆忌在卫国,就跑去卫国求见。庆忌看到要离,心里有点怀疑,不太相信他。要离就把衣服脱了,露出被砍断的右臂,庆忌这才相信他。庆忌问:“吴王杀了你的老婆孩子,还砍了你的手,你现在来找我干嘛?” 要离哭着说:“我听说吴王杀了您的父亲,抢了王位。您现在到处召集人,肯定是想报仇。我这条命也快没了,就想着来投奔您。我知道吴国的情况,要是您信得过我,让我给您当向导,咱们一定能打进吴国。我也能顺便为我的老婆孩子报仇。”庆忌听了,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没过多久,有从吴国来的人告诉庆忌,要离的老婆孩子真的被烧死在集市上了。庆忌这才彻底相信了要离,问他:“我听说吴王有伍子胥和伯嚭当谋士,还训练了很多厉害的士兵,吴国现在很强大。我这点兵力,怎么能打得过呢?” 要离说:“大王,伯嚭就是个没脑子的人,不用怕他。伍子胥虽然厉害,可他现在和吴王也有矛盾。” 庆忌奇怪地问:“伍子胥是吴王的恩人,他们怎么会有矛盾呢?” 要离说:“伍子胥帮吴王,是想借吴国的兵去攻打楚国,报他的仇。现在楚王和平王都死了,费无极也死了,吴王得了王位,就不想帮伍子胥报仇了。伍子胥因为这事儿还被吴王惩罚了,他心里肯定怨恨吴王。伍子胥跟我说,如果您愿意为他报仇,他愿意在吴国当内应。您要是现在不抓紧机会攻打吴国,等他们君臣和好了,咱们就没机会报仇了。”说完,要离就大哭起来,还假装要撞柱子自杀。 庆忌赶紧拦住他,说:“好,好,我听你的。” 于是,庆忌就带着要离回到艾城,把他当成心腹,让他训练士兵,修理战船。三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庆忌带着军队,顺着江水流而下,准备攻打吴国。 庆忌和要离坐在同一条船上,船走到江中间的时候,后面的船有点跟不上了。要离对庆忌说:“大王,您到船头去看看吧,让士兵们划快点。”庆忌就走到船头坐下。要离拿着一把短矛,跟在后面。突然,江上刮起一阵大风,要离趁着风势,举起短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庆忌的胸口刺去。短矛一下子就刺进了庆忌的心脏,从后背穿了出来。庆忌没想到要离会突然袭击他,他忍着剧痛,伸手抓住要离,把他的头按到水里,提起来又按下去,这样反复了三次。然后,庆忌把要离抱在膝盖上,看着他,笑着说:“你这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来杀我?”旁边的士兵拿着武器要杀要离,庆忌摇了摇手,说:“这是天下少有的勇士,一天之内,怎么能杀两个勇士呢?”说完,就把要离推到一边,自己伸手把短矛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庆忌就这样死了。 要离看到庆忌死了,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他想:我为了杀庆忌,付出了这么多,老婆孩子都死了,自己也成了残疾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呆呆地坐在船上,看着庆忌的尸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心里一阵悲痛。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他捡起地上的短矛,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旁边的士兵想拦也拦不住,要离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要离虽然死了,但他的故事却在吴国流传开来。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个为了忠义不惜一切代价的英雄,也有人说他太残忍,为了成名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但不管怎么说,要离的名字却因为这次刺杀庆忌的事件,永远地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且说庆忌的那些手下,看到庆忌死了,都乱成了一团。有的想继续攻打吴国,为庆忌报仇;有的却觉得大势已去,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回到艾城,再从长计议。 而吴国这边,阖闾听说要离成功地刺杀了庆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一方面为要离的死感到惋惜,另一方面也为自己除掉了一个大隐患而感到高兴。他下令好好安葬要离,表彰他的功绩,让他的家人也能得到一些荣耀。同时,阖闾也开始更加重视伍子胥和伯嚭等大臣的意见,努力发展吴国的经济和军事,准备实现他称霸诸侯的梦想。 那么,阖闾接下来会采取哪些措施来壮大吴国呢?伍子胥和伯嚭又会在吴国的发展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75章 孙武的死亡排练 话说庆忌这边刚断气,那要离瞅着左右的人,心里门儿清,这些人不敢轻易弄死自己,毕竟庆忌有话在先。可他却犯起了轴劲儿,跟左右的人说:“我这人在世上有三件事让我没脸活着,就算公子放我一马,我也不能偷生。”众人一听,都好奇地问:“哪三件事啊?”要离掰着手指头说:“我为了巴结新君,让老婆孩子丢了命,这是不仁;帮着新君去干掉故君的儿子,这是不义;一门心思想干成这事儿,结果把自己整得残疾,家也没了,这是不智。就我这一身的毛病,还有啥脸在这世上晃悠?”说完,“噗通”一声就跳到江里了。 船上的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捞上来,要离呛了几口水,抹了把脸,没好气地问:“你们捞我干啥玩意儿?”船老大挠挠头说:“兄弟,你这回去,吴王咋不得给你封个大官儿,赏你一堆金银财宝啊?”要离嘴角一撇,冷笑着说:“我连老婆孩子和自己的命都不稀罕,还会在乎那些个身外之物?你们把我的尸体带回去,没准儿还能从吴王那儿领笔赏钱呢。”说完,眼疾手快地夺过旁边人的佩剑,“咔嚓”一下就把自己的脚给剁了,接着手起剑落,一抹脖子,血喷了出来,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当时有个史官听说了这事儿,摇头晃脑地写了几句赞语: 古人一死,其轻如羽, 不惟自轻,并轻妻子。 阖门毕命,以殉一人; 一人既死,吾志已伸。 专诸虽死,尚存其胤, 伤哉要离,死无形影! 岂不自爱?遂人之功。 功遂名立,虽死犹荣。 击剑死侠,酿成风俗, 至今吴人,趋义如鹄。 还有个诗人也跟着凑热闹,写了首诗来感叹庆忌这事儿: 庆忌骁雄天下少,匹夫一臂须臾了。 世人休得逞强梁,牛角伤残鼷鼠饱。 众人把要离的尸体和庆忌的尸首收拾收拾,就回吴国找吴王阖闾交差去了。阖闾一听要离把庆忌给弄死了,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大手一挥,把那些投降的士兵都编到队伍里,还赏了他们不少好东西。又用上卿的规格,把要离葬在闾门城下,还一本正经地说:“兄弟,就冲着你的勇猛,以后就给我在这儿守城门吧。”同时追封了要离的老婆孩子,和专诸一起建了庙,逢年过节的都让人去祭祀。另一边,用公子的礼节把庆忌葬在王僚的墓旁边,然后大摆宴席,犒劳群臣。 这时候,伍子胥“扑通”一声跪到阖闾跟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大王啊,您的心头大患算是没了,可我啥时候才能报我的仇啊?”伯嚭也在旁边跟着抹眼泪,一个劲儿地请求阖闾出兵攻打楚国。阖闾心里正美着呢,嘴上却说:“行,明儿个咱再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伍子胥和伯嚭就像俩跟屁虫似的,又跑到宫里去找阖闾。阖闾心里犯嘀咕:“这俩货都是楚国人,心里指不定憋着啥坏水儿呢,就想着报自己的仇,能真心为我吴国出力吗?”这么想着,就坐在那儿闷不吭声,仰着头对着南风叹气,过了一会儿,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伍子胥眼珠子一转,就猜出阖闾心里在想啥了,赶紧说:“大王,您是不是担心楚国兵多将广,不好对付啊?”阖闾瞅了他一眼,说:“嗯呢,可不咋的。”伍子胥挺直了腰板,说:“大王,我给您举荐个人,有他在,咱准能赢。”阖闾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着急地问:“你说的是谁啊?这人有多大能耐?”伍子胥清了清嗓子,说:“这人叫孙武,是咱吴国人。”阖闾一听是本国人,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伍子胥接着说:“这人可厉害着呢,对兵法那是了如指掌,肚子里的计谋就像那孙猴子的七十二变,让人捉摸不透。他还自己写了本《兵法》,一共十三篇,可世人都不知道他有这本事,他现在隐居在罗浮山的东边。大王您要是能把他请来当军师,别说是楚国了,就是天下的人都来,咱也不怕!”阖闾听了,说:“那你去把他给我叫来。”伍子胥连忙说:“大王,这人可不像一般人,不是随便就能请得动的,您得备上厚礼,恭恭敬敬地去请,他才有可能答应。” 阖闾觉得伍子胥说得在理,就准备了十镒黄金、一双白璧,让伍子胥驾着一辆驷马豪车,去罗浮山请孙武。伍子胥见了孙武,把吴王怎么怎么仰慕他,说得是天花乱坠,孙武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就跟着伍子胥出山,来见阖闾。 阖闾一看孙武来了,赶紧从台阶上下来迎接,客客气气地请孙武坐下,然后眼巴巴地问他兵法的事儿。孙武也不含糊,把自己写的那十三篇《兵法》一篇一篇地拿出来给阖闾看。阖闾就让伍子胥从头到尾大声地念了一遍,每念完一篇,阖闾就像个小迷弟似的,不停地夸赞。 这十三篇都是啥呢?有《始计》篇、《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兵势》篇、《虚实》篇、《军争》篇、《九变》篇、《行军》篇、《地形》篇、《就地》篇、《火攻》篇、《用间》篇。 阖闾看完,转过头问伍子胥:“这《兵法》写得是挺好,可咱吴国现在兵力不多,地盘也不大,这可咋整呢?”孙武拍着胸脯说:“大王,我的兵法可不只是用在那些士兵身上,就算是女人,只要听我的命令,我也能把她们训练成厉害的战士!”阖闾一听,笑得前仰后合,说:“兄弟,你这不是开玩笑嘛!天底下哪有女人能拿着刀枪上战场打仗的?”孙武一本正经地说:“大王要是觉得我在吹牛,那就把后宫的那些宫女交给我,让我试试。要是不行,您就治我的罪!” 阖闾一听,觉得挺有意思,就把三百个宫女召集起来,让孙武去操练她们。孙武说:“大王,得把您最宠爱的两个姬妾给我,让她们当队长,这样才能把队伍带好。”阖闾就把右姬和左姬叫了过来,问孙武:“这俩可是我的心头肉,让她们当队长,能行不?”孙武点点头说:“没问题,不过这行军打仗,得先把规矩立好,赏罚分明,就算是小试一下,也不能含糊。还得找个人当执法官,两个人当军吏,负责传达命令,再找两个人敲鼓,找几个力气大的当牙将,拿着兵器站在坛上,这样才能显出军威!” 阖闾都一一答应了,孙武就开始安排宫女们。他把宫女分成左右两队,让右姬管右队,左姬管左队,给她们都穿上盔甲,拿着兵器,然后把军法一条一条地说清楚:第一,不准乱了队伍;第二,不准大声喧哗;第三,不准违抗命令。还说明天早上五更天,都到教场集合听候操练,吴王会在台上观看。 到了第二天五更,宫女们稀稀拉拉地都到了教场。一个个穿着盔甲,戴着头盔,右手拿着剑,左手拿着盾,那模样看着挺滑稽的。右姬和左姬也顶盔束甲,像模像样地站在两边,等着孙武升帐。孙武亲自拿着绳子和墨斗,在地上画出阵形,然后让传谕官把两面黄旗分别交给右姬和左姬,让她们拿着当先导。又对宫女们说,五个人一组,十个人一总,要跟着队长的脚步走,听着鼓声前进后退,向左向右转圈,一步都不能乱。说完,就让两队人都趴在地上听命令。 过了一会儿,孙武下令:“听到一通鼓声,两队一起站起来;听到二通鼓声,左队向右转,右队向左转;听到三通鼓声,都拔出剑做出战斗的样子,听到鸣金声,就收队退下。” 这时候,宫女们都忍不住了,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鼓吏敲了一通鼓,宫女们有的站起来,有的还坐着,乱成一团。孙武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皱着眉头说:“这是规矩没说清楚,命令没让人信服,这是我的错。”就让军吏再把前面的命令说一遍。鼓吏又敲了鼓,宫女们都站了起来,可还是歪歪斜斜的,笑个不停。孙武这下可火了,挽起袖子,亲自拿起鼓槌敲鼓,又把命令说了一遍。右姬和左姬还有那些宫女们笑得更厉害了,腰都直不起来。 孙武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头发都竖起来了,大声吼道:“执法官在哪里?”执法官赶紧跑过来跪下,孙武说:“规矩没说清楚,命令没让人信服,这是我的错;可我已经再三说明了,这些人还是不听话,这就是她们的错了。按照军法,该怎么办?”执法官哆哆嗦嗦地说:“应该斩首!”孙武说:“这么多人也不能都杀了,罪在队长。”转过头对左右的人说:“把这两个女队长给我砍了,让大家看看!”左右的人一看孙武那要吃人的样子,不敢不听命令,就把右姬和左姬绑了起来。 阖闾在望云台上看着孙武操练宫女,突然看到要砍他的两个宠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派伯嚭拿着符节去救她们,还喊着:“我知道孙将军会用兵,可这两个姬妾天天伺候我,我没她们不行啊!孙将军,你就饶了她们吧!”孙武却像个倔驴似的,说:“军中无戏言,我既然受命当将军,就得有将军的样子。就算是大王的命令,我也不能听。要是因为听了大王的话就放过有罪的人,以后还怎么让大家信服?”说完,大声命令左右的人:“赶紧把这两个姬妾砍了!”不一会儿,两颗人头就被砍下来,挂在军前示众。 这下,宫女们都吓得脸色惨白,腿直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孙武又从队伍里挑了两个人当队长,重新敲鼓发令。一通鼓响,宫女们都整整齐齐地站起来;二通鼓响,她们就规规矩矩地转圈;三通鼓响,都拔出剑做出战斗的姿势;鸣金收兵的时候,队伍进退有序,一点儿差错都没有,从始至终,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孙武就让执法官去报告吴王:“队伍已经操练好了,请大王检阅。这些人现在就算是让她们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敢往后退!”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首诗来描述这事儿: 强兵争霸业,试武耀军容。 尽出娇娥辈,犹如战斗雄。 戈挥罗袖卷,甲映粉颜红。 掩笑分旗下,含羞立队中。 闻声趋必肃,违令法难通。 已借妖姬首,方知上将风。 驱驰赴汤火,百战保成功。 阖闾虽然心疼那两个姬妾,可也没办法,只好把她们厚葬在横山,还建了个爱姬祠来祭祀她们。因为这事儿,阖闾心里对孙武有点不满,不太想用他了。伍子胥赶紧劝说道:“大王,我听说‘兵者,凶器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下不了决心惩罚违反军法的人,军令就没法执行。您想当霸主,就得有个厉害的将军。孙武这样的将才,要是不用,以后谁能帮您打天下呢?美女以后还能找到,可像孙武这样的良将,错过了可就没了。您可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两个姬妾就不用孙武这样的人才啊!” 阖闾听了伍子胥的话,仔细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封孙武为上将军,还让他当军师,把攻打楚国的事儿交给他负责。 伍子胥问孙武:“咱们这兵该从哪儿打进去呢?”孙武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一般来说,打仗得先把自己家里的事儿处理好,把内患除掉,才能出去打仗。我听说王僚的弟弟掩余在徐国,烛庸在钟吾,这俩家伙都恨您,想找您报仇。咱们这次出兵,得先把这俩公子解决了,然后再去攻打楚国。”伍子胥觉得孙武说得对,就去跟吴王说了。吴王说:“徐国和钟吾都是小国,派个人去要这俩公子,他们不敢不给。”于是就派了两个使者,一个去徐国要掩余,一个去钟吾要烛庸。 徐国的子章羽不忍心把掩余交出去,就偷偷派人去告诉他。掩余赶紧逃跑,路上正好遇到烛庸也逃出来了,两人一商量,就决定一起去投奔楚国。 楚昭王听说这事儿,高兴得直蹦高,说:“这俩公子恨吴国恨得牙痒痒,咱们得好好拉拢他们。”就把他们安排在舒城,让他们练兵,准备对付吴国。 阖闾听说徐国和钟吾违抗命令,放走了掩余和烛庸,气得火冒三丈,让孙武带兵去攻打徐国。孙武也不含糊,没几下就把徐国给灭了。徐国的子章羽没办法,只好逃到楚国。接着,孙武又带兵去攻打钟吾,把钟吾的国君都给抓回来了。然后又去攻打舒城,把掩余和烛庸都给杀了。 阖闾这下可来劲了,想趁着这股劲儿直接打进郢都。孙武却摇摇头说:“大王,咱这士兵刚打完仗,都累得够呛,得让他们歇歇,不能一下子用得太狠了。”阖闾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听孙武的,带着兵回去了。 伍子胥这时候又想出个主意,说:“大王,一般来说,要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就得明白劳逸的道理。以前晋悼公把军队分成三份,轮流去攻打楚国,把楚国的军队折腾得够呛,最后在萧鱼打了个大胜仗。这就是让自己的士兵休息好,把疲劳留给敌人。楚国现在当官的都是些贪婪无能的家伙,没人愿意为国家出力。咱们可以把军队分成三份,轮流去骚扰楚国边境。咱们出一份兵,楚国肯定得出兵来对付,他们一出兵,咱们就回去;他们回去了,咱们再出兵。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楚国的士兵就会又累又烦,到时候咱们再趁机攻打,就一定能赢!”阖闾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照着做了。 楚国这边被吴国的军队折腾得苦不堪言,老百姓都怨声载道。 吴王阖闾有个女儿叫胜玉,有一次宫里吃饭,厨师做了条蒸鱼,阖闾吃了一半,就把剩下的给胜玉吃。胜玉却不领情,一下子就火了,说:“大王,你这是拿吃剩下的鱼羞辱我,我还活着干啥?”说完,就回房间自杀了。阖闾没想到女儿这么刚烈,心里又悲痛又后悔,就给她准备了非常豪华的葬礼,把她葬在国西阊门之外。在挖墓的时候,挖出了一个大坑,后来就变成了太湖,也就是现在的女坟湖。阖闾还让人用文石做了个椁,把金鼎、玉杯、银尊、珠襦这些宝贝都放进去,差不多把府库里一半的东西都给用上了。又把“磐郢”这把名剑也给女儿陪葬,还让人在吴市中跳舞,吸引老百姓来看,然后让这些人都进隧道送葬。隧道里设了机关,这些人进去后,机关就启动了,门关上,然后用土把隧道填平,结果进去的男女老少差不多有一万人都被活埋了。阖闾还说:“让我女儿有一万人陪葬,这样她在地下就不会寂寞了。” 后来吴国的风俗,在殡事的时候,丧亭上都会做个白鹤,就是从这事儿来的。阖闾这事儿做得可真是太缺德了,老百姓都在背后骂他。 楚昭王有一天睡完觉起来,看到枕头边有一道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宝剑。等到早上,他就把相剑的风胡子叫进宫,把剑拿给他看,问:“这剑是咋回事?”风胡子一看,吓得眼睛瞪得老大,说:“大王,您这剑是从哪儿来的?”昭王说:“我睡觉醒来,就在枕头边看到了,也不知道叫啥名。”风胡子说:“这剑叫‘湛卢’,是吴中剑师欧冶子铸的。以前越王铸了五把名剑,吴王寿梦听说了,就去跟越王要,越王就给了他三把,就是‘鱼肠’‘磐郢’‘湛卢’。‘鱼肠’用来杀了王僚,“磐郢”送给了亡女,如今这“湛卢”剑却到了这儿。我听说这剑可是五金的精华、太阳的灵气所聚,出世便有神异之处,佩戴它能增添威严。但如果国君做了违背天理的事,这剑就会离开。如今吴王阖闾杀了王僚自立为王,又干了活埋万人来葬女这种缺德事,吴国人都对他怨恨不已,所以‘湛卢’剑就离开无道之君,转而投奔有道之主了!” 昭王听了风胡子这番话,心里乐开了花,立马把剑佩在身上,当作宝贝一样,还得意洋洋地向国人展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 阖闾丢了“湛卢”剑后,派人四处打听。有人来报:“这剑跑到楚国去了!”阖闾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肯定是楚王贿赂了我的手下,把我的剑偷走了!”一怒之下,杀了身边几十个人,然后就派孙武、伍子胥、伯嚭带兵去攻打楚国,还派人去越国征兵。越国的允常和楚国还没断交,不肯出兵。孙武他们攻打楚国,拿下了六和潜这两个地方,可因为后面的兵力跟不上,只好退兵回来。 阖闾见越国不肯一起攻打楚国,心里窝着一团火,就盘算着要去攻打越国。孙武赶紧劝阻说:“大王,今年岁星在越国,这时候去攻打,对咱们不利啊!”阖闾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根本不理会孙武的话,执意带兵去攻打越国,在槜李把越国的军队打得大败,然后在越国大肆抢掠一番才回来。孙武私下里对伍子胥说:“四十多年后,越国就会变强,吴国可就要遭殃了!”伍子胥把这话默默地记在心里,这是阖闾五年发生的事儿。 第二年,楚国的令尹囊瓦率领水军来攻打吴国,为的是报潜、六那两场战役的仇。阖闾派孙武、伍子胥去迎战,在巢地把楚国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还抓住了楚国的将领芈繁带了回来。阖闾还是不满意,说:“不打进郢都,就算打败了楚国的军队,也不算立了大功!”伍子胥连忙说:“大王,我哪能忘了打进郢都这事儿呢?只是楚国在天下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可不能小瞧了。囊瓦虽然不得民心,可诸侯们还没彻底厌恶楚国。听说囊瓦这家伙贪得无厌,到处索要贿赂,用不了多久,诸侯们就会对楚国变心,到时候咱们就有机会了!”于是阖闾就让孙武在江口训练水军。 伍子胥整天派人去打探楚国的消息。有一天,探子来报:“有唐、蔡两个国家派使臣来和咱们交好,已经到郊外了。”伍子胥一听,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唐、蔡这两个国家以前都是楚国的属国,现在无缘无故派使臣大老远地跑来,肯定是和楚国闹掰了。这可真是老天爷要帮咱们打进郢都啊!” 原来,楚昭王因为得到了“湛卢”剑,诸侯们都来祝贺,唐成公和蔡昭侯也来朝见楚国。蔡侯有一双羊脂白玉佩,还有两副银貂鼠裘,他把一副玉佩和一袭裘衣献给了楚昭王当贺礼,自己留了一套。囊瓦看到了,眼馋得不行,派人去向蔡侯索要。蔡侯特别喜欢这裘佩,说啥也不给囊瓦。 唐侯有两匹特别有名的马,叫“肃霜”,这马的羽毛像白色的丝绸一样,脑袋高高扬起,脖子长长的,长得特别漂亮,所以叫这个名字。后来人们又在马字旁加了字,写成“骕骦”,这可是天下少有的好马。唐侯用这两匹马拉车来楚国,跑得又快又稳。囊瓦看到了,又动了心思,派人去向唐侯要马,唐侯也不给他。 这两位国君朝见完楚昭王,囊瓦就在昭王面前诬陷他们说:“唐、蔡这两个国家偷偷地和吴国勾结,如果放他们回去,肯定会带着吴国来攻打咱们,不如把他们扣留下来。”昭王那时候还小,国家大事都听囊瓦的。于是囊瓦就把唐、蔡两国的国君扣留在馆驿里,派了一千个人看守,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就是把他们给关起来了。 这两位国君一住就是三年,天天想着回家,可就是走不了。 唐国的世子见唐侯一直不回来,就派大夫公孙哲去楚国看望。公孙哲知道了唐侯被扣留的原因后,对唐侯说:“大王,两匹马和一个国家哪个更重要呢?您为啥不把马献出去,好让咱们回国呢?”唐侯脖子一梗,说:“这马可是世上罕见的宝贝,我舍不得。而且我连楚王都舍不得给,何况是囊瓦那个贪婪的家伙呢?他想用权势来逼迫我,我宁可死,也不会听他的!” 公孙哲私下里对随从们说:“咱们大王为了一匹马,就甘心在楚国受这么长时间的苦,这不是分不清轻重嘛!咱们不如偷偷地把骕骦马盗出来,献给囊瓦。要是能让主公回到唐国,就算咱们因为盗马被治罪,那也值了!”随从们觉得有道理,就用酒把马夫灌醉,偷偷地把两匹马盗出来献给囊瓦,说:“我们主公觉得令尹您德高望重,所以让我们献上这两匹好马,给您代步。”囊瓦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收下了马。第二天,他就进宫对昭王说:“唐侯那地方又小,兵力又弱,估计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您就饶了他,让他回国吧。”昭王就放唐成公出城了。 唐侯回到国内,公孙哲和那些随从们都把自己绑起来,到殿前请罪。唐侯却感慨地说:“要不是你们把马献给那个贪婪的家伙,我还回不了国呢。这是我的错,你们别怨我,都重重有赏!” 后来在德安府随州城北,有个骕骦陂,就是因为这马从这儿经过而得名的。唐朝的胡曾先生还为此写了一首诗: 行行西至一荒陂,因笑唐公不见机。 莫惜骕骦输令尹,汉东宫阙早时归。 还有个叫髯仙的诗人也写了一首诗: 三年拘系辱难堪,只为名驹未售贪。 不是便宜私窃马,君侯安得离荆南? 蔡侯听说唐侯献马后被放回去了,也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裘佩解下来献给囊瓦。囊瓦又对昭王说:“唐、蔡两国是一体的,唐侯都回去了,蔡侯也不能单独留在这儿啊。”昭王就听了囊瓦的话,放蔡侯回去了。 蔡侯出了郢都,气得肺都要炸了,把白璧扔到汉水里面,发誓说:“我要是不能攻打楚国,再往南渡过汉水,就像这白璧一样沉到水里!” 回到国内后,第二天,蔡侯就把世子元送到晋国当人质,向晋国借兵攻打楚国。晋定公为此向周王诉说,周敬王就派卿士刘卷带领王师去帮忙,宋、齐、鲁、卫、陈、郑、许、曹、莒、邾、顿、胡、滕、薛、杞、小邾子这些国家,加上蔡国,一共是十七路诸侯,个个都恨囊瓦的贪婪,都出兵跟着。晋国的士鞅当大将,荀寅当副将,各路军队都在召陵这个地方集合。 荀寅这家伙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自己为蔡国出了力,蔡国得好好酬谢自己。于是他派人对蔡侯说:“听说您有裘佩送给楚国的君臣,怎么就不给我们晋国呢?我们大老远地来帮您,您打算怎么犒劳我们这些军队呢?” 蔡侯没好气地说:“我是因为楚国的令尹囊瓦贪婪不仁,才抛弃楚国来投奔晋国的。我想着各位大夫念着盟主的情义,帮我灭掉强大的楚国,到时候荆襄那五千里的地盘,都是犒劳军队的东西,这好处还不大吗?”荀寅听了,觉得挺羞愧的。 这时候正是周敬王十四年的春天三月,没想到连着下了好多天的大雨,刘卷得了疟疾,荀寅就对士鞅说:“以前五霸之中,齐桓公最厉害,可他在召陵驻扎军队,也没能把楚国怎么样。咱们的先君文公也只是赢了一次,后来两国还是不停地打仗。自从两国讲和之后,晋、楚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咱们可不能轻易挑起事端。再说现在雨水这么大,疾病又流行,我担心咱们往前打不一定能赢,往后退又怕被楚国趁机攻击,这事儿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士鞅其实也是个贪心的家伙,他也想着蔡侯能酬谢自己,可现在愿望没实现,就顺着荀寅的话说雨水不利,不方便进兵,于是就把蔡侯的人质退回去,传令退兵。各路诸侯一看晋国不带头了,也都散伙回自己国家了。 髯仙为此写了一首诗: 冠裳济济拥兵车,直捣荆襄力有余。 谁道中原无义士?也同囊瓦索苞苴。 蔡侯见各路军队都散了,心里失望透顶,回去的时候路过沈国,他怪沈子嘉不跟着一起攻打楚国,就派大夫公孙姓去偷袭沈国,把沈国给灭了,还把沈国的国君抓来杀了,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恨。 楚囊瓦听说后,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带兵去攻打蔡国,把蔡国的城给围了起来。公孙姓对蔡侯说:“晋国靠不住了,咱们不如往东去吴国求救。伍子胥、伯嚭这些大臣和楚国都有深仇大恨,他们肯定会出力帮忙的。” 蔡侯觉得有道理,就派公孙姓去约唐侯,一起到吴国借兵,还把次子公子乾送到吴国当人质。伍子胥带着蔡侯去见阖闾,说:“唐、蔡两国因为被楚国欺负得太惨,心里怀着怨恨,愿意当咱们的先锋。咱们去救蔡国,能落个好名声,要是能攻破楚国,好处可就大了。大王您不是一直想打进郢都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阖闾听了,就收下蔡侯的人质,答应出兵,先派公孙姓回去报信。 阖闾正准备调兵遣将的时候,身边的近臣来报:“军师孙武从江口回来了,说有事儿要见您。”阖闾就把孙武召进来,问他有什么事儿。孙武说:“楚国之所以难攻打,是因为它的属国多,咱们不容易直接打到楚国境内。现在晋侯一招呼,十八个国家都聚在一起,这里面陈、许、顿、胡这些国家以前都归附楚国,现在也都抛弃楚国跟着晋国了,可见楚国现在人心离散,不只是唐、蔡两国恨它。这可是楚国势单力孤的时候啊!”阖闾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就让被离、专毅辅佐太子波留守,拜孙武为大将,伍子胥、伯嚭当副将,自己的弟弟公子夫概当先锋,公子山专门负责督运粮饷,一共出动吴兵六万人,对外号称十万,从水路渡过淮河,直接向蔡国进发。 囊瓦看到吴国军队来势汹汹,吓得赶紧撤了围,又怕吴国军队追上来,一直渡过汉水,才停下来扎营,还不停地派人往郢都送加急信,请求救援。 再说蔡侯,他亲自迎接吴王阖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楚国君臣的恶行。没过多久,唐侯也来了,两位国君都表示愿意当左右翼,跟着吴国一起灭掉楚国。 快要出发的时候,孙武突然传令让士兵们上岸,把战舰都留在淮水的弯曲处。伍子胥私下里问孙武为什么要把船留下,孙武神秘兮兮地说:“船在水里走,逆水速度慢,如果让楚国知道咱们从水路来,有了防备,咱们可就不好攻破楚国了。”伍子胥听了,对孙武的计谋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国的大军从江北的陆路经过章山,直奔汉阳。楚国的军队在汉水的南边驻扎,吴国的军队在汉水的北边驻扎。囊瓦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吴国军队渡过汉水,听说他们把船留在淮水,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楚昭王听说吴国军队大规模来袭,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公子申说:“子常(囊瓦)不是当大将的料,得赶紧派左司马沈尹戍领兵去抵挡,别让吴国人渡过汉水,他们大老远地跑来,后面的补给跟不上,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昭王觉得有道理,就派沈尹戍率领一万五千人,和囊瓦一起抵抗吴国军队。 沈尹戍来到汉阳,囊瓦把他迎进大寨。沈尹戍问:“吴国人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来得这么快?”囊瓦说:“他们把船留在淮汭,从陆路经过豫章到这儿的。”沈尹戍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别人都说孙武用兵如神,依我看,简直就是瞎闹!”囊瓦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沈尹戍笑着说:“吴国人习惯了坐船,水上作战是他们的强项,现在却舍弃战船走陆路,图个方便,万一打了败仗,连退路都没有,所以我才笑话他们。”囊瓦着急地问:“那他们在汉北驻扎,咱们怎么才能打败他们呢?”沈尹戍胸有成竹地说:“我分五千人给你,你沿着汉水扎营,把所有的船只都集中到南岸,再派一些轻快的小船白天黑夜在江上巡逻,让吴国军队没办法抢船渡江。我带领一军从新息抄到淮汭,把他们留在那儿的船都烧了,再把汉东的狭窄通道用石头和木头堵死。然后你带领军队渡过汉江,攻打他们的大寨,我从后面夹击。这样一来,他们水陆两路都被截断,前后受到攻击,吴国君臣的小命,可就都攥在咱们手里了!” 囊瓦听了,高兴得直拍大腿,说:“司马这主意太高明了,我可比不上你。”于是沈尹戍留下大将武城黑带领五千人,协助囊瓦,自己带领一万人朝着新息进发。 这两边的军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第76章 伍子胥挖坟鞭尸 话说那沈尹戍前脚刚走,吴国和楚国的军队就在汉水两岸对峙起来,这一对峙啊,就是好几天。武城黑这小子,心里头憋着坏水,想着讨好令尹囊瓦,就凑到跟前说:“大王,您瞧那吴国人,放着好好的战船不用,非得从陆路走,这不是自废武功嘛!他们对这儿的地形又不熟,司马沈尹戍都看出来他们必败无疑了。咱们在这儿跟他们耗了好些天,他们也过不了江,肯定都懈怠了。机不可失,咱得赶紧揍他们!” 囊瓦的爱将史皇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大王,咱楚国人里,喜欢您的没几个,可喜欢司马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司马带着兵把吴国人的船烧了,再把那些要道一封,这破吴的头功可就被他抢走了!您这令尹当得好好的,要是被司马抢了风头,以后在百官面前还咋混呢?说不定啊,司马还得把您给取而代之。依我看,不如就听武城将军的,赶紧渡江,跟他们决一死战!” 囊瓦被这俩人说得晕头转向,脑袋一热,就传令三军,渡过汉水,在小别山摆开阵势。史皇那家伙,主动请缨去挑战。孙武这边呢,派出先锋夫概去迎敌。夫概挑了三百个勇士,人手一根大木棒,跟那楚兵一照面,也不讲究啥招式,抡起木棒就没头没脑地砸过去。楚兵哪见过这阵仗啊,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史皇大败而逃。 囊瓦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指着史皇的鼻子骂道:“你小子让我渡江,刚一交手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还有脸回来见我?” 史皇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说:“大王,打仗要是不斩对方的将领,不活捉他们的大王,那算啥本事?现在吴王的大寨扎在大别山下面,咱今晚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大功不就到手了?”囊瓦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夜里,囊瓦挑了一万精兵,一个个都轻手轻脚的,连嘴都用东西堵上,悄悄地从山间小道绕到了大别山后面。 再说孙武这边,听说夫概初战告捷,众人都围过来祝贺。孙武却皱着眉头说:“囊瓦这小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货,贪功心切,就想着碰运气。史皇虽然吃了点败仗,但他们的元气还没伤着。我掐指一算,今晚他们准来偷袭咱们大寨,大家可得小心着点!”于是他派夫概、专毅各带本部人马,埋伏在大别山左右两侧,听到哨角声就冲出来。又让唐、蔡两国的国君分两路接应,再派伍子胥带五千兵,绕到小别山,去劫囊瓦的营寨,让伯嚭在后面接应。孙武还让公子山保护吴王,转移到汉阴山,避开楚军的锋芒。大寨这边,就留了些老弱残兵,插了些旌旗,装装样子。 到了半夜三更,囊瓦果然带着精兵偷偷摸摸地来了。一看大寨里没啥动静,还以为吴国人都睡着了,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带头冲进了大寨。可进去一看,连吴王的影子都没见着,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知道中了埋伏,转身就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哨角声“嘟嘟嘟”地响起来,专毅、夫概两路伏兵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出来,把囊瓦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囊瓦一边招架一边往后退,一万精兵转眼间就折了三分之一。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又听到炮声震天,原来是蔡侯在右边,唐侯在左边,把他的去路给截住了。 唐侯扯着嗓子大叫:“快把我的肃霜马还来,饶你不死!”蔡侯也跟着喊:“把我的裘佩还我,不然要你的命!”囊瓦又羞又恼,又慌又怕,正在这节骨眼上,武城黑带着兵杀了过来,拼死拼活地救出了囊瓦。 这一伙人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几里路,就有守寨的小兵来报:“不好了,本营被吴将伍子胥给劫了,史将军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囊瓦一听,吓得心胆俱裂,带着败兵像丧家之犬一样,连夜狂奔,一直跑到柏举,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史皇也带着残兵败将回来了。慢慢地,其他的士兵也陆续聚拢过来,重新扎起了营寨。囊瓦哭丧着脸说:“孙武这小子用兵太狡猾了,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不如扔了这营寨,跑回郢都,再请些救兵来,跟他们拼了。” 史皇却梗着脖子说:“大王,您带着这么多大兵来抵抗吴国人,要是现在就跑回去,吴兵一旦渡过汉江,长驱直入打进郢都,您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还不如拼死一战,就算死在战场上,也能落个好名声。” 囊瓦正在那儿犹豫不决呢,突然有人来报:“楚王又派了一支军队来接应咱们。”囊瓦赶紧出寨迎接,原来是大将薳射。薳射说:“大王听说吴兵势大,怕您顶不住,特意派我带了一万兵马来听您指挥。” 薳射问起之前打仗的情况,囊瓦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薳射听了,撇了撇嘴说:“要是当初听沈司马的话,哪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嘛,只有深挖战壕,高筑壁垒,别跟吴国人硬拼,等司马的兵到了,再一起夹击他们。” 囊瓦却不以为然,说:“我就是因为上次轻兵去劫寨,才吃了大亏。要是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咱楚兵怎么会比吴兵差呢?您刚到这儿,士气正旺,正好跟他们决一死战。”薳射却死活不同意,两人就各立各的营寨,名义上是互相照应,实际上相距十多里地,谁也不服谁。 吴先锋夫概探听到楚将不和的消息,就跑去见吴王阖闾,说:“大王,那囊瓦贪婪不仁,早就不得人心了。薳射虽然来支援,可也不听他的指挥。楚国军队现在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咱们要是趁机追上去打,肯定能大获全胜!”阖闾却摇摇头,没答应。 夫概心里不服气,暗暗想着:“你当大王的不听我的,那我就自己干。要是运气好打败了楚军,郢都可就手到擒来啦!”第二天一大早,夫概就带着本部五千人马,直奔囊瓦的营寨而去。孙武听说了,赶紧派伍子胥带兵去接应。 再说夫概这边,打进了囊瓦的大寨,那囊瓦一点防备都没有,营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武城黑拼了老命抵挡夫概,囊瓦连车都来不及坐,撒腿就往后跑,刚跑出寨后,左边的肩膀就被箭射中了。正在这危急时刻,史皇带着本部人马赶到,赶紧把囊瓦扶上一辆车,说:“大王,您先找个地方躲躲,我在这儿顶着!”囊瓦也顾不上别的了,脱下袍甲,坐着车一溜烟地跑了,连郢都也不敢回,直接跑到郑国避难去了。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一首诗来嘲笑他: 披裘佩玉贺名驹,只道千年住郢都。 兵败一身逃难去,好教万口笑贪夫! 伍子胥的兵赶到的时候,史皇怕他去追囊瓦,就提着戟,带着本部人马杀进吴军,左冲右突,杀了吴兵两百多人。楚兵这边也死伤不少,史皇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后战死沙场。武城黑跟夫概打得难解难分,怎么也打不过,最后也被夫概给斩了。 薳射的儿子薳延,听说前营被攻破了,赶紧跑去报告父亲,想带兵去救援,薳射却拦住他说:“别乱动,乱动就砍了你的头!” 囊瓦的败兵都跑到薳射这边来了,薳射一点人数,还有一万多,就把这些人重新整编了一下,军势又振作起来了。薳射说:“吴军趁胜追来,咱们可挡不住。趁他们还没到,赶紧整队撤退,先回郢都,再从长计议。”于是他下令大军拔营起寨,薳延在前面开路,薳射亲自在后面断后。 夫概探听到薳射移营的消息,就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清发这个地方,楚军正在收集船只,准备渡江。吴兵看到了,都想冲上去大杀一场。夫概却拦住他们说:“大家别急,俗话说‘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呢?咱们要是把他们逼得太紧,他们肯定会拼死抵抗。不如先停下来,等他们渡到一半的时候,咱们再出击。这样一来,已经渡过去的楚军就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不会回来帮忙;还没渡的楚军就会争着上船,谁还肯卖命打仗呢?这时候咱们再打,肯定能赢!”于是吴兵就后退二十里扎营。 孙武等中军将领赶到的时候,听说了夫概的主意,都竖起大拇指称赞。阖闾也笑着对伍子胥说:“我这弟弟还真有两下子,有他帮忙,还怕郢都拿不下来?”伍子胥却皱着眉头说:“大王,我听说被离曾经给夫概相过面,说他毫毛倒生,这种面相的人容易有背叛国家和君主的心思。虽然他现在英勇善战,但不能完全信任他。”阖闾却没把伍子胥的话当回事。 再说薳射这边,听说吴兵追来了,刚想列阵迎敌,又听说他们退回去了,就得意地笑着说:“我就知道吴国人胆小,不敢真的追上来!”于是他下令五更天让士兵们吃饱饭,准备一起渡江。 刚渡过去十分之三的人,夫概的兵就到了。楚军顿时乱成一团,争着抢着上船,薳射怎么喊都喊不住。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坐着车先走了。那些还没渡江的士兵,都跟着主将到处乱窜。吴军从后面掩杀过来,抢了楚军无数的旗鼓戈甲。孙武又命唐、蔡两国国君各带本国军队,去抢夺楚军的渡江船只,沿着江边一路接应。 薳射一路狂奔,到了雍澨这个地方,士兵们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好在追兵已经被甩掉了,就停下来埋锅做饭。饭刚做好,吴兵又追上来了。楚兵们吓得连饭都来不及吃,扔下碗就跑,结果做好的饭都便宜了吴兵。吴兵吃饱喝足后,继续奋力追赶,楚兵自己人踩自己人,死了很多。 薳射的车不小心陷到坑里,夫概冲过来,一戟就把他刺死了。薳延也被吴兵围住,他左冲右突,怎么也冲不出去。正在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东北角传来一阵喊杀声,薳延心想:“完了完了,吴兵又有援兵到了,我这下死定了!” 原来这支援兵是左司马沈尹戍。他走到新息的时候,听说了囊瓦兵败的消息,就赶紧从原路返回,正好在雍澨遇到吴兵围住薳延。沈尹戍把部下一万人分成三路,杀进吴兵阵中。夫概因为之前打了几次胜仗,有点骄傲大意,看到楚军三路杀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下子就慌了神,赶紧解围逃走了。沈尹戍大杀一阵,吴兵死了一千多人。沈尹戍正想追杀,吴王阖闾的大军到了,两边就扎营对峙起来。 沈尹戍对他的家臣吴句卑说:“都怪令尹囊瓦贪功,坏了我的计划,这都是天意啊!现在敌人已经深入我国境内,形势危急。明天我就跟他们决一死战。如果侥幸赢了,还来得及赶在吴兵之前回郢都,那是楚国的福气;要是不幸战败,你就把我的头砍下来,带回郢都,千万别让吴国人得到。”然后他又对薳延说:“你父亲已经为国捐躯了,你不能再死,赶紧回去,告诉子西,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郢都。” 薳延流着眼泪下拜说:“愿司马早日赶走吴国人,立下大功!”说完就伤心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边军队摆好阵势,准备交锋。沈尹戍平时对士兵很好,士兵们都愿意为他卖命,打起仗来个个奋勇争先。夫概虽然勇猛,但一时也占不到便宜,渐渐地还落了下风。 孙武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带着大军杀过来,右边是伍子胥、蔡侯,左边是伯嚭、唐侯,强弓劲弩在前面开路,短兵相接在后面跟进,一下子就冲进了楚军阵营,把楚军杀得七零八落。 沈尹戍拼死杀出重围,身上中了好几箭,倒在车中,再也无力战斗。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对吴句卑说:“我不行了,你快把我的头砍下来,去见楚王。”吴句卑哪忍心下手啊,沈尹戍着急地大喝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吴句卑没办法,只好含着眼泪,用剑把沈尹戍的头砍下来,脱下衣服包好,又挖了个坑把沈尹戍的尸体埋了,然后带着头回郢都去了。 吴兵没了阻碍,就长驱直入,继续向郢都进发。 薳延先回到郢都,见到昭王,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囊瓦兵败逃亡、父亲被杀的事情说了一遍。昭王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召集子西、子期等人商量对策,还想再派军队去接应。 没过多久,吴句卑也回来了,把沈尹戍的头呈给昭王,又详细地说了兵败的原因,还特别强调:“这都是因为令尹不听司马的计策,才会弄成这样!”昭王听了,放声大哭:“都怪我没早点听司马的话,这都是我的错啊!”然后他又破口大骂囊瓦:“这个误国的奸臣,就知道贪财,还活着干嘛,简直是猪狗不如!” 吴句卑说:“大王,吴兵越来越近了,您得赶紧想办法保住郢都啊。”昭王一面让沈诸梁把父亲的头领回去,好好安葬,还封沈诸梁为叶公;一面又商量着是不是要弃城西逃。 子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劝阻说:“大王,郢都可是咱楚国的根基,祖宗的陵墓都在这儿。您要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昭王却无奈地说:“以前咱们靠着江汉天险,现在这道防线已经没了,吴国人马上就到了,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子期也出主意说:“城里还有好几万壮丁呢,大王您把宫里的粮食和财物都拿出来,分给将士们,激励他们守城。再派使者到汉东各国去,让他们出兵来救援。吴国人深入我国境内,粮食肯定不够吃,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昭王却摇摇头说:“吴国人会抢我们的粮食,怎么会缺吃的呢?以前晋国人一招呼,顿、胡这些国家都跟着去了;现在吴国人东下,唐、蔡两国又给他们当向导,咱们楚国的属国,都已经离心离德了,靠不住啊!” 子西又说:“那我们就把所有的军队都集中起来,跟吴国人拼了。要是打不过,再跑也不迟啊。”昭王却摆摆手说:“国家的存亡,就靠你们两位兄长了。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实在是没主意了。”说完,就含着眼泪回宫了。 子西和子期商量了一下,派大将斗巢带五千兵,去守麦城,防备北路;大将宋木带五千兵,去守纪南城,防备西北路;子西自己带一万精兵,在鲁洑江扎营,守住东渡的路。至于西路的川江和南路的湘江,因为都是楚国的地盘,而且地势险要,路程又远,不是吴国人进攻的路线,就没有派兵防守。 子期又督促王孙繇於、王孙圉、锺建、申包胥等人,在城里严密巡逻,加强戒备。 再说吴王阖闾这边,把将领们召集起来,商量着什么时候打进郢都。伍子胥站出来说:“大王,楚国虽然打了几次败仗,但郢都的防守还很严密,而且麦城、纪南城和郢都这三城相互呼应,不好攻打。我看从西边的鲁洑江,是进入郢都的必经之路,肯定有重兵把守。咱们得从北边绕个大圈子,把军队分成三路,一路攻打麦城,一路攻打纪南城,大王您亲自率领大军直捣郢都。这样一来,楚国军队肯定顾此失彼。只要麦城和纪南城一破,郢都就守不住了!” 孙武也点头说:“子胥的计策不错。”于是阖闾就派伍子胥和公子山带一万兵,蔡侯带着本国军队帮忙,去攻打麦城;孙武和夫概带一万兵,唐侯带着本国军队帮忙,去攻打纪南城;阖闾自己则同伯嚭等,率领大军去攻打郢城。 且说伍子胥带着人马向东走了几天,探子回来报告:“前面离麦城就一里多地了,有个叫斗巢的大将带着兵在那儿把守。”伍子胥下令军队停下,自己换上便服,只带了两个小卒,悄悄地走出营外,去查看地形。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看见村里有人正牵着驴磨麦子。那人拿着根棍子,时不时地打一下驴,驴被打得围着磨盘转,麦屑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伍子胥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哎呀,我知道怎么破麦城了!” 回到营里,伍子胥悄悄地传令下去:“每个士兵都要准备一个布袋,里面装满土,还要带一束草,明天五更天的时候交上来,要是没有,就砍头!”到了第二天五更,他又下了一道命令:“每辆车都要带一些乱石,没有的话,同样砍头!” 天一亮,伍子胥就把军队分成两队,蔡侯带着一队去麦城的东边,公子乾带着一队去麦城的西边,吩咐他们用带来的石土和草束筑起小城,当成营垒。伍子胥亲自在旁边指挥,士兵们不敢偷懒,不一会儿就筑好了。东边的城长长的,像条驴,就叫“驴城”;西边的城圆圆的,像个磨盘,就叫“磨城”。 蔡侯看着这两座城,一头雾水,问伍子胥:“这是干啥玩意儿呢?”伍子胥笑着说:“东边是驴,西边是磨,还怕这‘麦’城不被我们拿下?” 斗巢在麦城里听说吴兵在东西两边筑城,急忙带着兵出来争夺。可等他到了地方,一看两座城已经筑好,坚如磐石。斗巢先到了东城,只见城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他气得哇哇大叫,立刻下令攻城。 刚要攻城,就见城门一开,一员年轻的将军带着兵冲了出来。斗巢大声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那将军回答说:“我是蔡侯的小儿子姬乾!”斗巢不屑地说:“你这毛头小子,哪是我的对手?伍子胥在哪里?”姬乾嘿嘿一笑,说:“他已经去取你的麦城了。” 斗巢一听,更加生气,挥舞着长戟就向姬乾冲过去。姬乾也不害怕,举起戈就迎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多个回合。突然,有个哨马飞奔而来,报告说:“不好了,吴兵正在攻打麦城,将军您快回去吧!” 斗巢一听,担心麦城有失,赶紧鸣金收兵。可这时候队伍已经乱了,姬乾趁机带着兵追杀了一阵,不过他也不敢追得太远,就收兵回去了。 斗巢回到麦城,正碰上伍子胥指挥着军队围城。斗巢把长戟一横,拱手说:“子胥,好久不见啊!当年的事,都是费无极那家伙搞的鬼,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也没啥仇可报了。咱们楚国三代都对你家不薄,你可不能忘本啊!” 伍子胥冷冷地说:“我家对楚国功劳那么大,楚王却不念旧情,冤杀了我的父兄,还想杀我。我忍了十九年,就是为了今天。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蛋,别挡我的路,这样还能保住一条命!” 斗巢听了,大骂道:“你这个叛徒,躲着你算什么英雄好汉!”说完,挺着戟就向伍子胥冲过去。伍子胥也毫不示弱,举起戟就和他战在一起。 打了几个回合,伍子胥说:“你也累了,今天就放你进城,明天咱们再决一死战!”斗巢说:“好,明天就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说完,两边各自收兵。 城上的士兵看到是自己人,就打开城门,把斗巢接应进去了。到了半夜,城里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大喊:“吴兵进城了!” 原来,伍子胥的军队里有不少楚国的降卒。伍子胥故意放斗巢进城,然后让几个降卒装扮成楚兵的样子,混在队伍里进了城,悄悄地藏在偏僻的地方。到了半夜,他们在城上放下长绳,把城外的吴军吊了上来。等城里的人发现的时候,城上已经有一百多个吴军了,他们一起大声呐喊,城外的大军也跟着响应。守城的士兵吓得四处乱窜,斗巢怎么也制止不住,只好坐着车逃出城去。伍子胥也不追赶,占领了麦城后,就派人去给吴王报捷。 后来有个叫潜渊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西磨东驴下麦城,偶因触目得功成。 子胥智勇真无敌,立见荆蛮右臂倾。 话说孙武带着兵经过虎牙山,转到当阳阪的时候,看见漳江在北边,江水滔滔。他又看了看纪南城的地势,发现纪南城地势低洼,西边有个赤湖,湖水和纪南城以及郢都城下是相通的。孙武心里一盘算,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命令士兵们在高地上扎营,然后每人准备好挖土的工具,限他们在一夜之间,挖出一条深壕,把漳江的水引到赤湖里面,再筑起一道长堤,拦住江水。那江水没地方流,一下子就涨高了两三丈。正好当时是冬天,西风刮得呼呼响,江水很快就灌进了纪南城中。 守将宋木还以为是江水涨潮了,赶紧驱赶着城里的百姓往郢都跑,躲避洪水。可没想到,这水势越来越大,连郢都城下都被淹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汪洋一片。 孙武又让人在山上砍竹子做竹筏,吴军坐着竹筏就向纪南城逼近。城里的人才知道这水是吴国人决漳江淹城导致的,顿时人心惶惶,各自逃命。 楚王知道郢都守不住了,急忙让箴尹固准备好船,在西门等着,带上他最疼爱的妹妹季芈,一起上了船。子期在城上,本来还想着指挥士兵们抗洪,可听说楚王已经走了,也只好和百官一起出城去保护楚王,连家都顾不上了。 郢都没了主人,吴军没费多大力气就攻进去了。 孙武陪着阖闾进了郢都城,然后让人把水坝挖开,让江水回到江里,又合兵一处,守住了四郊。伍子胥也从麦城赶过来了。 阖闾得意洋洋地坐在楚王的宫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唐、蔡两国的国君也进宫来祝贺。阖闾高兴得不得了,大摆宴席庆祝。 到了晚上,阖闾住在楚王的宫殿里,手下的人把楚王的夫人送了进来。阖闾看着楚王夫人,心里痒痒的,有点想让她侍寝,但又有点犹豫。伍子胥在旁边说:“大王,楚国都被咱们打下来了,一个女人算什么?”阖闾听了,就把楚王夫人留下,还把楚王的妾侍们都叫了过来,尽情地享乐。 有人对阖闾说:“楚王的母亲伯嬴,以前是太子建的妻子,被平王抢了过来。现在她还年轻漂亮呢。”阖闾一听,心动不已,就派人去叫伯嬴。 伯嬴却把门关得紧紧的,拿着剑对着门说:“我听说诸侯应该是一国的表率。按照礼仪,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张席子上,吃饭也不能用同一个器具,这是为了显示区别。现在大王您抛弃了这些礼仪,做出这种淫乱的事情,让国人都知道了,我宁愿自杀,也不会听您的命令!” 阖闾听了,觉得很惭愧,就对伯嬴说:“夫人,我只是仰慕您的美貌,想见见您,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夫人您别生气了。”然后他让伯嬴原来的侍女守在门口,告诫其他人不准随便进去。 伍子胥一心想着报仇,他对阖闾说:“大王,我想把楚昭王找出来,杀了他,为父兄报仇。”于是阖闾就派孙武、伯嚭等人,分别占据楚国大夫们的家,侮辱他们的妻妾,想逼问出楚昭王的下落。 唐侯和蔡侯跟着公子山去搜查囊瓦的家,发现裘佩还在箱子里,肃霜马也在马厩里。两人高兴得不得了,各自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都转献给了吴王。囊瓦家里其他的财宝,堆满了屋子,吴国的士兵们随便拿,扔得路上到处都是。囊瓦一生贪财,可最后这些财宝他一点都没享受到。 公子山看上了囊瓦的夫人,正想动手,夫概来了,把公子山赶走,自己把囊瓦夫人抢走了。这时候,吴国的君臣们都在尽情地放纵,也不管什么礼仪道德了,郢都城里简直乱成了一团糟。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了一首诗: 行淫不避楚君臣,但快私心渎大伦。 只有伯嬴持晚节,清风一线未亡人! 伍子胥对吴王说:“大王,我想把楚国的宗庙都拆毁,以泄我心头之恨!”孙武却劝说道:“大王,咱们出兵是要讲究道义的,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以前平王废了太子建,立了秦女的儿子,又任用奸臣,杀害忠良,对外还对诸侯们做了很多残暴的事情,所以我们吴国才能打到这里。现在楚都已经破了,我们应该把太子建的儿子芈胜找出来,立他为楚王,让他主持宗庙祭祀,取代昭王。楚国的人可怜太子建无辜被杀,肯定会拥护芈胜,这样芈胜就会感激我们吴国,以后世世代代都会向我们进贡。大王虽然赦免了楚国,但实际上楚国还是我们的附属国。这样做,既能得到好名声,又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可是阖闾这时候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彻底灭掉楚国,根本不听孙武的话,还是下令焚毁了楚国的宗庙。 唐、蔡两国的国君见事情已经办完,就告辞回本国去了。阖闾又在章华台上大摆宴席,宴请群臣。乐工们奏起欢快的音乐,大臣们都很高兴,只有伍子胥一个人在那里痛哭流涕。 阖闾奇怪地问:“子胥,你报了仇,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哭呢?”伍子胥含着眼泪说:“大王,虽然平王已经死了,楚王也逃走了,可是我父兄的大仇,我还没报万分之一呢。”阖闾问:“那你还想怎么样?”伍子胥说:“我请求大王允许我去掘开平王的坟墓,打开棺材,砍下他的头,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阖闾说:“子胥,你对我吴国功劳很大,我怎么会舍不得一个死人的骨头呢?你去吧,就当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 伍子胥就四处打听平王的坟墓在哪里。有人告诉他,平王的墓在东门外的寥台湖。伍子胥立刻带着本部人马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只见一片平原,荒草丛生,湖水茫茫,根本不知道墓在哪里。伍子胥心急如焚,派人到处搜索,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伍子胥急得捶胸顿足,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报父兄的大仇呢?” 正在这时,有个老头走了过来,向伍子胥作了个揖,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要找平王的坟墓呢?”伍子胥说:“平王这个无道昏君,抛弃儿子,抢夺儿媳,杀害忠良,灭我宗族。我活着不能亲手杀了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砍成几段,才能让我父兄在地下安息!” 老头说:“平王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坏事,怕有人掘他的墓,所以就把墓藏在湖里了。将军要是想找到棺材,必须把湖水抽干才行。”说完,老头就带着伍子胥登上寥台,指着一个地方说:“就在那里。” 伍子胥立刻找来会潜水的士兵,让他们下水去找。在寥台的东边,士兵们果然找到了一个石椁。伍子胥又命令士兵们每人背一袋沙,堆在墓旁,挡住流水。然后把石椁凿开,里面有一口棺材,非常沉重。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平王的衣冠和几百斤精铁。 老头说:“这是个疑棺,真正的棺材在下面。”伍子胥让人把石板掀开,下面果然还有一口棺材。伍子胥下令把棺材劈开,把尸体拖了出来。一看,正是楚平王。平王的尸体用水银泡过,看起来还和生前一样。 伍子胥一看到平王的尸体,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拿起九节铜鞭,对着尸体狠狠地抽了三百下,直抽得平王的肉烂骨折。然后伍子胥又用左脚踩在平王的肚子上,右手挖出平王的眼睛,骂道:“你活着的时候有眼无珠,分不清忠奸,听信谗言,杀害我的父兄,你真是死有余辜!”最后,伍子胥砍下平王的头,把他的衣服和棺材都毁了,连同骸骨一起扔到了原野上。 后来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赞诗: 怨不可积,冤不可极。 极冤无君长,积怨无存殁。 匹夫逃死,戮及朽骨。 泪血洒鞭,怨气昏日。 孝意夺忠,家仇及国。 烈哉子胥,千古犹为之饮泣! 伍子胥打完平王的尸体后,问老头:“老人家,你怎么知道平王的葬处和棺材的秘密呢?”老头说:“我不是别人,我是个石工。以前平王让我们五十多个石工给他砌造疑冢,怕我们泄露秘密,冢造好后,就把我们都关在里面杀了,只有我一个人偷偷地逃了出来。今天我看将军你一片孝心,就来告诉你,也算是为那五十多个冤死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伍子胥听了,非常感激,拿出很多金帛酬谢老头,然后就回去了。 再说楚昭王这边,坐着船往西渡过沮水,然后又转而向南渡过大江,逃到了云中。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几百个草寇。这些草寇拿着戈,拦住昭王的船,大声叫嚷着要抢劫。 王孙繇于在旁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昭王,大声喝道:“这是楚王,你们想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草寇的戈刺中了肩膀,鲜血直流,一下子就昏倒在地上。 草寇们却不在乎,说:“我们只知道要钱,不知道什么楚王不楚王的。你们这些当官的都贪财,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我们抢点东西也是应该的!”说完,就开始在船上大肆搜刮金帛宝货。 箴尹固急忙扶着昭王上岸躲避。昭王着急地喊:“谁来保护我的妹妹,不要让她受伤!”下大夫锺建听到了,赶紧跑过来,背起季芈,跟着昭王上了岸。回头一看,草寇们已经放火烧船了。 昭王他们只好连夜赶路,走了几里路,到了第二天早上,子期和宋木、斗辛、斗巢等人陆续找了过来。斗辛说:“我家在郧,离这里不到四十里。大王先到我家去休息一下,再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王孙繇于也醒了过来。昭王惊讶地问:“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逃出来的?”王孙繇于说:“我当时疼得昏了过去,火都快烧到我身上了,突然感觉有人把我推上了岸。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是楚国的故令尹孙叔敖。告诉楚王,吴兵不久就会退回去,楚国的江山还会延续下去。’然后那个人给我敷了药,我就醒了过来,伤口也不疼了,所以才能赶上大王。”昭王感叹地说:“孙叔敖在天之灵还在保佑着我们啊。”大家都纷纷感叹不已。 斗巢拿出干粮,分给大家吃。箴尹固用瓢舀了水,给昭王喝。昭王让斗辛去成臼之津找船。斗辛远远地看见一艘船从东边驶来,船上还有妻小。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夫蓝尹亹。斗辛大声喊道:“大王在这里,快把船划过来!”蓝尹亹却冷冷地说:“楚国都亡国了,我为什么要载他?”说完,就划船走了,理都不理他们。 斗辛等了很久,才又找到一艘渔舟。他脱下衣服送给渔夫,渔夫才肯把船划过来。昭王和季芈上了船,终于到达了郧邑。 斗辛的二弟斗怀听说昭王来了,出来迎接。斗辛让他准备饭菜。吃饭的时候,斗怀老是用眼睛瞟昭王,斗辛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和三弟斗巢亲自陪着昭王睡觉。 到了半夜,斗辛突然听到外面有磨刀的声音。他悄悄地开门出去一看,原来是斗怀,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满脸怒气。斗辛惊讶地问:“弟弟,你磨刀干什么?”斗怀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昭王!”斗辛吓了一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斗怀说:“以前我们的父亲忠于平王,平王却听了费无极的谗言,把他杀了。平王杀了我父亲,我就要杀了平王的儿子,为父亲报仇,这有什么不对?” 斗辛气得大骂:“国王就像天一样,上天降祸给人,人怎么敢报仇呢?”斗怀却梗着脖子说:“昭王在楚国当国王的时候,他是国王;现在楚国都被吴国灭了,他就是我们的仇人。见到仇人不杀,还算什么人?”斗辛愤怒地说:“自古以来,怨恨都不应该牵连到子孙后代。况且昭王已经后悔前人的过错,还录用了我们兄弟。如今在他危难之际杀了他,天理难容。你要是敢有这种想法,我就先杀了你。”斗怀拿着刀,气呼呼地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显然心中愤恨难消。 昭王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叱喝声,悄悄披衣起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决定不能留在郧邑。斗辛、斗巢与子期商议后,决定护送昭王向北逃到随国。 再说子西在鲁洑江把守,听闻郢都已被攻破,昭王出逃,担心楚国百姓人心涣散,便穿上王服,坐上王车,自称楚王,在脾泄建立临时政权,以稳定民心。那些躲避吴乱的百姓,纷纷前来依附。不久,子西得知昭王在随国,便告知百姓昭王的下落,然后前往随国,与昭王会合。 伍子胥因为没有抓到楚昭王,一直耿耿于怀,对阖闾说:“大王,不抓到楚王,楚国就不算真正被灭。我愿率领一支军队西渡,去追踪那个昏君,把他抓回来!”阖闾点头同意。 伍子胥一路追寻,得知楚王在随国,便径直前往随国,给随君写了一封信,索要楚王。那随君收到信后,心中十分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是强大的吴国施压,一边是对楚国的旧情和道义上的责任。 随国的大臣们也议论纷纷,有的主张交出楚王以保随国平安,有的则认为这样做会让随国背负不义之名。随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反复权衡利弊。而楚昭王在随国听闻伍子胥追来索要自己,心中焦虑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祈祷上苍保佑。 伍子胥在随国边境等待随君的答复,他心急如焚,一心想着尽快抓住楚昭王,完成复仇大业。他不断派人打探随国内部的消息,同时加强对边境的封锁,防止昭王逃脱。 且说那随君经过多日的思考和与大臣们的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坚守道义,不交出楚昭王。伍子胥得知这个消息后,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强攻随国并非易事,而且可能会引起其他诸侯国的不满。 于是,伍子胥只能暂时退兵,继续在楚国境内搜寻楚昭王的踪迹。而楚昭王在随国得到了暂时的庇护,开始重新组织力量,联络楚国各地的残余势力,试图恢复楚国的统治。 楚国的百姓们虽然遭受了战争的磨难,但对楚国的忠诚之心并未改变。他们纷纷响应昭王的号召,暗中为恢复楚国而努力。一些楚国的将领也带领着残兵败将,聚集在昭王周围,等待时机反击吴国。 伍子胥这边,虽然未能抓到楚昭王,但他并不甘心失败。他继续在楚国境内烧杀抢掠,以发泄心中的仇恨,同时也想以此逼迫楚昭王现身。然而,他的行为却引起了楚国百姓的更加激烈的反抗,使得吴国军队在楚国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 阖闾在郢都,虽然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但也逐渐意识到楚国并非轻易能够完全征服。他开始考虑如何巩固吴国在楚国的统治,同时应对楚国残余势力的反抗和其他诸侯国的反应。 这场吴楚之间的战争,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局面。伍子胥能否最终抓到楚昭王,完成他的复仇心愿?楚国又能否在昭王的带领下重新崛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且看下回分解。 第77章 伍子胥拜相 话说伍员领着大军在随国南边扎下营寨,就派人给随侯送了封信,信里大概意思是:“周王室那些在汉川的子孙啊,都快被楚国吞光了。如今老天开眼,吴国要找楚国国君算账。要是随国把楚国的珍宝交出来,跟吴国交好,那汉阳的田地就都归随侯您啦。我们国君愿意和您世世代代做兄弟,一起侍奉周王室。” 随侯看完信,马上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楚臣子期长得和楚昭王有几分相像,他跟随侯说:“情况紧急啊!我假扮成楚王去献给吴国,这样昭王就能逃过一劫。”随侯听了,赶紧让太史占卜一下吉凶。太史献上繇辞:“平必陂,往必复,故勿弃,新勿欲,西邻为虎,东邻为肉。”随侯琢磨着:“楚国是旧国,吴国是新起之秀,这鬼神都给我明示了。”于是派人去回绝伍员,说:“我们随国一直靠着楚国生存,世世代代都有盟誓。楚国国君要是真来投奔,我们不敢不收留。可现在他已经去别的地方了,将军您还是再找找吧。” 伍员因为囊瓦在郑国,就怀疑昭王也跑到郑国去了。而且郑国人还杀了太子建,这仇还没报呢,所以他立马移兵去攻打郑国,把郑国的城郊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时郑国的贤臣游吉刚去世,郑定公吓得够呛,把这事儿都怪到囊瓦头上,囊瓦没办法,只好自杀了。郑伯就把囊瓦的尸体献给吴军,还解释说楚王真的没来郑国。可吴师还是不依不饶,非要灭了郑国,给太子建报仇。 郑国的大夫们都请求背城一战,拼个鱼死网破。郑伯却摇摇头说:“咱们郑国的兵马怎么能跟楚国比呢?楚国都被吴国打得够呛,何况咱们郑国呢?”于是他在国内下了道命令:“要是谁能让吴军退兵,我就跟他平分郑国。”这命令一贴就是三天。 正巧,鄂渚渔丈人那个儿子,因为躲避战乱也跑到郑城来了。他听说吴国用伍员做主将,就跑去求见郑君,拍着胸脯说:“我能让吴军退兵!”郑定公瞧了瞧他,有点怀疑地问:“你退兵得用多少车马士兵啊?”这人笑着回答:“我不用一兵一卒,也不用一粒粮食,只要给我一根船桨,让我在路上唱歌,吴军自然就会退兵。”郑伯心里直犯嘀咕,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让手下人给了他一根船桨,还说:“要是真能退兵,重重有赏!” 渔丈人之子拿着船桨,从城墙上顺着绳子溜下去,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吴军的营地。他在营前敲着船桨就唱起来:“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鲍鱼羹?”吴军士兵一听,这唱的啥玩意儿啊?赶紧把他抓起来,带到伍员跟前。这人见了伍员,还是唱着“芦中人”,伍员一听,“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讶地问道:“你是谁?”这人举起船桨说:“将军不记得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了?我就是鄂渚渔丈人之子啊!”伍员听了,心里一阵难过,说:“你父亲因为我而死,我正想报答他的大恩,就是没机会。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你唱着歌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要求?”这人连忙说:“我没别的要求。郑国被将军的兵威吓得够呛,在国内下了令:‘有能退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我想起先人和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就想求将军饶了郑国。”伍员听了,抬头望着天,长叹一声说:“唉,我伍员能有今天,全靠渔丈人当年的救命之恩。老天爷在上,我怎么敢忘呢!”当天就下令解除了对郑国的包围,撤军走了。 渔丈人之子回去向郑伯复命,郑伯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封给他百里之地。郑国的老百姓都叫他“渔大夫”,到现在溱洧之间还有个丈人村,就是当年他的封地。有个叫髯翁的诗人还写了首诗: 密语芦洲隔死生,桡歌强似楚歌声。 三军既散分茅土,不负当时江上情。 伍员解了郑国之围后,带着军队回到楚国境内,各路军队分别把守要地,大部队驻扎在麋地,还派人四处去招降楚国的属国,同时急着寻找楚昭王的下落。 再说申包胥,郢都被攻破后,他就躲到夷陵石鼻山里去了。听说子胥掘墓鞭尸,还在到处找楚王,就派人给子胥送了封信,大意是:“你以前是平王的臣子,还北面称臣侍奉他。现在你这样侮辱他的尸体,虽说报仇,可也太过分了吧?凡事都有个限度,物极必反,你还是赶紧收手吧。不然,我可就要履行‘复楚’的诺言了。” 伍员接到信,半天没说话,最后对使者说:“我现在军务繁忙,没时间回信,麻烦你替我谢谢申君。忠孝不能两全,我现在年纪大了,走的又是一条不归路,所以做事才会违背常理。”使者回去把伍员的话告诉了包胥,包胥说:“子胥非要灭了楚国不可!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他突然想起楚平王的夫人是秦哀公的女儿,楚昭王是秦哀公的外甥,要想救楚国,只有去求秦国帮忙。于是他日夜不停地往西跑,脚底板都磨破了,一步一个血印,只能撕下衣服布条裹着脚继续赶路。 好不容易跑到雍州,见到秦哀公,包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说:“吴国那帮家伙贪婪得像野猪,狠毒得像长蛇,早就想吞并诸侯了,这次先拿楚国开刀。我们国君丢了国家,逃到荒郊野外,特地派我来向秦国求救,求您看在甥舅的情分上,出兵救救楚国吧!” 秦哀公皱着眉头说:“秦国在西边这偏僻的地方,兵力又少,将领也不多,自己还顾不过来呢,怎么帮别人啊?” 包胥一听,急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说:“楚国和秦国是邻国,楚国要是被吴国灭了,吴国下一个目标就是秦国啊!您现在救楚国,其实也是在保护秦国自己啊。要是秦国能趁机把楚国收了,不是比被吴国占了强吗?只要您能出兵救楚国,让楚国的祭祀不断,我们楚国愿意世世代代做秦国的属国,向秦国称臣。”秦哀公听了,还是有点犹豫,说:“大夫你先到馆驿住下吧,我和大臣们商量商量。” 包胥哪肯答应啊,说:“我们国君还在外面受苦,我怎么能自己去馆驿享福呢?” 可这秦哀公整天就知道喝酒,根本不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包胥求他出兵越来越急,哀公就是不松口。这下包胥可火了,他也不脱衣服,就站在秦国的朝堂上,没日没夜地号啕大哭,哭声就没断过。这一哭就是七天七夜,连一口水都没喝。秦哀公听说了,吓了一跳,说:“楚国的臣子对国君竟然这么忠心!楚国有这样的贤臣,吴国还想灭它,我秦国要是没有这样的贤臣,吴国能放过我吗?”说着说着,还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当场就赋了一首《无衣》来表扬包胥。诗是这么写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与子同仇。 包胥听了,赶紧磕头谢恩,这才吃了点东西。 秦哀公看包胥这么执着,终于被打动了,下令让大将子蒲、子虎率领五百辆战车,跟着包胥去救楚国。包胥说:“我们国君在随国眼巴巴地盼着救兵,就像大旱盼甘霖一样。我先赶回去报信,元帅您从商谷往东走,五天就能到襄阳,再往南走就是荆门。我带着楚国剩下的军队从石梁山南边过来,估计用不了两个月,咱们就能会合。吴国仗着打了胜仗,肯定没防备。他们的士兵在外面待久了,都想家。咱们要是能打败他们的一支军队,吴国的军队自然就会瓦解。” 子蒲说:“我不熟悉路,得靠楚军给我们带路,大夫你可千万别误了时间。” 包胥告别了秦国的将领,连夜赶到随国,见到昭王,兴奋地说:“我把秦国的救兵请来了,他们已经出发了!”昭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对随侯说:“之前占卜的人说:‘西邻为虎,东邻为肉。’秦国在楚国西边,吴国在东边,这话说得太准了!” 这时候,薳延、宋木等人也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跟着昭王在随国。子西、子期也带着随国的军队,一起出发去迎敌。 秦国的军队驻扎在襄阳,等着楚军来会合。包胥带着子西、子期等人去见秦国的将领。楚军在前面开路,秦军在后面跟着,在沂水碰上了夫概的军队。子蒲对包胥说:“你带着楚军先和吴军打,我们从后面包抄。”包胥二话不说,拍马就冲向夫概。 夫概这人一向自高自大,根本没把包胥放在眼里,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子蒲、子虎带着秦军从后面冲了上来。夫概抬头一看,秦军的旗号迎风飘扬,吓得大叫一声:“西边的秦军怎么来了?”赶紧收兵,可已经来不及了,吴军被杀得大败,损失了一大半人马。子西、子期等人乘胜追击,一直追了五十里才停下来。 夫概灰溜溜地跑回郢都,见到吴王,还嘴硬地说:“秦军太厉害了,锐不可当。”阖闾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惧色。孙武在旁边进言说:“打仗这事儿,兵器是凶器,只能偶尔用用,不能长时间耗下去。而且楚国地盘还大,老百姓还没真心归附吴国。我之前就建议大王立芈胜为楚王,安抚楚国百姓,就是怕今天这种情况。现在看来,不如派使者去和秦国讲和,答应恢复楚国,把楚国东边的一些地方割让给吴国,这样大王也不算吃亏。要是一直赖在楚国不走,和秦军耗着,楚人被激怒了,肯定会拼命反抗,吴人打了胜仗,容易骄傲懈怠,再加上秦军像虎狼一样凶猛,我可不敢保证能万无一失。” 伍员也知道楚王不好抓,听孙武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阖闾正打算听从他们的建议,伯嚭却跳出来反对:“我们的军队自从离开东吴,一路上势如破竹,打了五仗就攻下了郢都,现在怎么能一碰到秦军就退兵呢?这不是前勇而后怯吗?大王给我一万兵马,我保证把秦军打得片甲不留。要是输了,我甘愿受军法处置!”阖闾看他说得这么有气势,就答应了。孙武和伍员极力劝阻,可伯嚭根本不听,带着兵马就出城了。 两军在军祥摆开阵势。伯嚭一看楚军队伍不整齐,心里暗喜,马上下令击鼓进攻,驾车就冲进楚军阵营。正好碰上子西,伯嚭大骂:“你这个死里逃生的家伙,还想咸鱼翻身吗?”子西也不甘示弱,回骂道:“你这个叛徒!还有脸来见我?”伯嚭气得火冒三丈,挺着戟就刺向子西,子西挥舞着戈迎了上去。两人打了没几个回合,子西假装败退。伯嚭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在后面紧追不舍。没追出二里地,左边沈诸梁带着一支军队杀了过来,右边薳延也带着军队冲了过来,秦国的将领子蒲、子虎带着生力军从中间直插吴阵,把吴军截成了三段。伯嚭左冲右突,怎么也冲不出去。 眼看伯嚭就要完蛋了,幸好伍员带着兵及时赶到,杀了一阵,才把伯嚭救了出来。这一仗下来,伯嚭带的一万军马,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伯嚭觉得没脸见人,自己把自己绑了起来,去见吴王请罪。孙武对伍员说:“伯嚭这人太自负,喜欢抢功劳,以后肯定会给吴国带来灾难。不如趁这次他打了败仗,用军法把他斩了。”伍员却说:“他虽然打了败仗,可之前也立过不少功劳。再说现在敌人还在眼前,不能杀大将。”于是伍员向吴王奏请赦免了伯嚭的罪。 秦军直逼郢都。阖闾让夫概和公子山守城,自己带着大军驻扎在纪南城,伍员、伯嚭分别驻扎在磨城、驴城,形成犄角之势,和秦军对峙。同时还派人去唐、蔡两国征兵。 楚国的将领子西对子蒲说:“吴国把郢都当成老巢,所以才坚守不出。要是唐、蔡两国再出兵帮助他们,我们可就更难对付了。不如趁机先攻打唐国,唐国一破,蔡国人肯定害怕,就会自己守着不敢出兵,我们就能集中精力对付吴国了。”子蒲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和子期分兵一支,去攻打唐国,很快就攻破了唐城,杀了唐成公,灭了唐国。蔡哀公听说后,吓得不敢出兵帮助吴国了。 再说夫概,他自认为有攻破楚国的首功,可因为沂水那一仗打输了,吴王就让他协守郢都,他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后来听说吴王和秦国对峙不下,他突然动起了歪脑筋,心想:“吴国的规矩是兄终弟及,我也应该当国君啊。现在吴王立了子波为太子,我没希望了。趁着现在大军出征,国内空虚,我偷偷回去称王,不比以后争来争去强多了?”于是他带着自己的部队,偷偷从郢都东门溜了出去,渡过汉水回到吴国,还撒谎说:“阖闾被秦军打败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应该继承王位!”说完就自称吴王。 他还让儿子扶臧带着全部人马守住淮水,拦住吴王的归路。 吴世子波和专毅听说夫概造反了,赶紧登上城墙防守,不让夫概进城。夫概没办法,就派使者从三江去联络越国,说只要越国出兵和他一起夹攻吴国,事成之后就割让五座城给越国作为答谢。 阖闾听说秦军灭了唐国,吓了一跳,正打算召集将领们商量对策,公子山突然来报告说:“夫概不知道为什么,带着自己的部队私自回吴国了!”伍员一听,说:“夫概这一去,肯定是造反了!”阖闾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呢?”伍员说:“夫概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越国人听说我们国内有变,会趁机出兵。大王您应该赶紧回去,先平定内乱。” 阖闾觉得伍员说得有道理,就留下孙武、子胥退守郢都,自己和伯嚭带着水军顺流而下。过了汉水,收到太子波的告急信,说:“夫概造反称王了,还勾结越国军队来攻打吴国,吴都危在旦夕。”阖闾气得直跺脚,说:“伍子胥真是料事如神啊!”于是马上派人去郢都,召回孙武、伍员的部队,自己则日夜兼程往回赶,还沿着长江传令给将士们:“离开夫概回来的,官复原职。晚回来的,就杀头!” 淮水一带的士兵听说后,都纷纷倒戈,回到阖闾这边。扶臧一看大势已去,赶紧逃到谷阳去了。夫概想强迫老百姓当兵,可老百姓听说吴王还活着,都躲起来了。夫概没办法,只好带着自己的部队出去迎战。 阖闾见到夫概,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我把你当兄弟,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造反?”夫概却理直气壮地说:“你杀了王僚,难道不是造反吗?”阖闾一听,怒不可遏,对伯嚭说:“给我把这个叛徒拿下!”两人打了没几个回合,阖闾就指挥大军冲了上去。夫概虽然勇猛,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得大败而逃。扶臧在江边准备了船,让夫概上船,逃到宋国去了。 阖闾平定了内乱,安抚好老百姓,回到吴都。太子波出城迎接,父子俩一见面,就赶紧商量怎么抵御越国的进攻。 再说孙武接到吴王班师的命令,正和伍员商量着,突然有人报告说:“楚军中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伍员让人把信拿来一看,原来是申包胥写的,信里大概是说: 你们吴国军队在楚国待了这么久,也没能把楚国彻底平定,看来老天不想让楚国灭亡啊。你要是能履行“覆楚”的诺言,我也会实现“复楚”的志向。咱们作为朋友,应该互相成全,而不是互相伤害。你要是不把吴国的威风都使出来,我也不会让秦国使出全力。 伍员把信给孙武看,说:“咱吴国带着好几万的兵马,风风火火地打进楚国,把楚国的宗庙都烧了,社稷也毁了,连死人都没放过,还住进了楚国人的家里。自古以来,做臣子的报仇,没有比我更痛快的了。再说秦国的军队,虽说打败了我们一些残余部队,可对我们也没造成啥大损失。兵法上说,‘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现在趁着楚国还不知道我们的底细,赶紧退兵,您看咋样?”孙武摸着胡子想了想,说:“就这么退兵,楚国那帮人还不得笑话死咱们。要不你拿芈胜来说事儿,跟他们提个条件?”伍员眼睛一亮,说:“好主意!” 于是伍员马上写了封回信: 想当年,楚平王那家伙,无缘无故地把太子建给流放了,还杀了不少忠臣,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以前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人家可都不贪图土地,到现在大家还传颂他们的美名呢。我虽然没多大本事,可也听说过这些义举。现在太子建的儿子胜,在我们吴国也就是混口饭吃,连一寸土地都没有。楚国要是能把胜接回去,让他继承太子的祭祀,我就敢退兵,成全你申君的志向。 申包胥收到信,马上找到子西商量。子西一听,说:“给故太子的后代封块地,这事儿我也正有此意!”于是马上派使者去吴国迎接芈胜。沈诸梁一听,赶紧劝阻说:“太子已经被废了,胜那可是仇人啊,怎么能养着仇人来害自己的国家呢?”子西却满不在乎地说:“胜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根本不听劝,执意以楚王的名义去召芈胜回来,还答应封给他一大块地方。楚国的使者出发后,孙武和伍员也就带着部队班师回朝了。 这一趟,吴国可没少捞好处,楚国府库里的那些宝贝,装了满满一车又一车,全都拉回吴国去了。还把楚国边境上的一万多户人家迁到吴国,填补吴国那些空虚的地方。 伍员让孙武从水路先走,自己则从陆路经过历阳山,想去找找东皋公报恩。可到了那儿一看,好家伙,房子都没了。伍员不死心,又派人去龙洞山找皇甫讷,也是一点儿踪影都没找到。伍员长叹一声,说:“这可真是高人啊!”没办法,只好对着那地方拜了几拜,就走了。到了昭关,发现楚兵早就没影了。伍员大手一挥,说:“把这关给我毁了!” 接着又路过溧阳濑水,伍员站在水边,又开始感慨起来:“想当年,我在这儿饿肚子的时候,向一个女子讨口吃的。那女子心地善良,给我喝了盎浆,吃了饭。可谁知道,她怕事情泄露,竟然投水自尽了。我当时还在石头上留了字,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说着就让手下人去挖挖看,嘿,没想到那石头上的字还清晰得很呢。伍员心里想着要报答人家,可又不知道女子的家在哪里,只好让人把金子扔到濑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姑娘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知道我伍员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刚走了一里地,就看见路边有个老太太,正看着军队哭呢。士兵们觉得奇怪,就把她抓过来问:“老太太,你哭啥呢?哭得这么伤心。”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有个女儿,守了三十年的寡,一直没嫁人。以前在濑水边上洗衣服的时候,碰到一个走投无路的君子,就给了他饭吃。后来听说吃她饭的就是楚国的逃亡大臣伍君。现在伍君打了胜仗回来了,可我女儿却得不到报答,白白死了,我能不伤心吗?”士兵们一听,赶紧说:“我们的主将就是伍君啊,他正想报答你女儿的大恩呢,还扔了千金到水里,你赶紧去捞吧!”老太太听了,半信半疑地去捞,嘿,还真捞到了金子。后来人们就把这条水叫做投金濑。有个叫髯仙的诗人还写了首诗: 投金濑下水澌澌,犹忆亡臣报德时。 三十年来无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越国的允常听说孙武等人带着兵回吴国了,他知道孙武善于用兵,自己肯定打不过,也赶紧带着部队回去了,还说:“越国和吴国,那就是死对头啊!”回去之后,允常就自称为越王,这事儿暂且不表。 阖闾论功行赏,觉得孙武的功劳最大,要封他做高官。可孙武这人淡泊名利,死活不愿意当官,一心只想回山里去。吴王就让伍员去劝劝他,孙武私下里对伍员说:“你懂不懂天道啊?夏天过去冬天就来了,春天走了秋天就到了。大王现在仗着吴国强盛,周围又没有敌人,整天吃喝玩乐,骄傲自满。你看那些功成名就还不知道退隐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我这可不是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好啊!”伍员却不以为然,觉得孙武想多了。孙武见伍员不理解自己,也不多说,飘然而去。吴王赏赐给他的金帛,孙武一路走一路散给了老百姓,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史官们都称赞他: 孙子之才,彰于伍员, 法行二嫔,威振三军。 御众如一,料敌若神, 大伸于楚,小挫于秦。 智非偏拙,谋不尽行。 不受爵禄,知亡知存。 身出道显,身去名成。 书十三篇,兵家所尊。 阖闾看孙武走了,就立伍员为相国,还学着齐国称呼管仲、楚国称呼子文的样子,叫伍员子胥,也不喊他的名字,显得特别尊重。伯嚭也被封为太宰,一起参与国家大事。阖闾还把阊门改名叫破楚门,在南边国界上重新垒了石头,留了个门让士兵把守,防备越国,这个门就叫石门关。越国的大夫范蠡也在浙江口筑了座城,叫固陵,说是很坚固,能守得住。这都是周敬王十五年发生的事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子西和子期重新回到郢城,一边忙着收葬平王的骸骨,重新修建宗庙社稷,一边派申包胥带着水军去随国迎接昭王。昭王和随君定了盟誓,发誓以后互不侵犯。随君亲自送昭王上船,这才回去。 昭王坐在船上,望着滔滔江水,心里那叫一个感慨。突然,他看见水面上飘着个东西,像斗那么大,颜色通红通红的。昭王觉得好奇,就让水手打捞上来。拿到跟前一看,谁也不认识这是啥玩意儿。昭王拔出佩刀,把它砍开,里面有像瓜一样的瓤,尝了一口,嘿,甜得很呢!昭王高兴坏了,赶紧分给左右的人吃,还说:“这不知道是啥果子,等以后碰到有学问的人,一定要问问清楚。” 没几天,船行到了云中。昭王指着岸边说:“这就是当年我遇到强盗的地方,可得记清楚了。”于是下令停船靠岸,让斗辛带着人在云梦之间修了座小城,方便以后来往的行人住宿。现在云梦县还有个地方叫楚王城,就是当年昭王修的那座城的旧址。 子西、子期等人在离郢都五十里的地方迎接昭王,君臣见面,那真是又激动又感慨,一个个眼泪汪汪的。昭王回到郢城,看到城外到处都是白骨,城里的宫殿也多半都毁了,心里一阵发酸,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昭王顾不上休息,赶紧进宫去见母亲伯嬴。母子俩一见面,抱头痛哭。昭王哭着说:“国家遭了这么大的难,宗庙社稷被人践踏,陵墓也被人侮辱,这仇啥时候才能报啊?”伯嬴擦了擦眼泪,说:“现在你复位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赏罚分明,然后安抚百姓,等国家慢慢恢复元气了,再找机会报仇也不迟。”昭王听了,连连点头,说:“母亲说得对,孩儿一定照办。” 当天昭王连自己的寝宫都没敢住,就在斋宫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昭王早早地起来,先去祭告了宗庙社稷,又去省视了祖先的坟墓,这才回到大殿,接受百官的朝贺。昭王说:“都怪我用人不当,差点把国家给丢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忠臣,我哪能有今天啊?丢了国家,是我的罪过;能复国,那都是你们的功劳!”大臣们听了,都赶紧跪下磕头,说不敢当。 昭王先是摆宴款待秦国的将领,重重地犒赏了秦军,然后送他们回国。接着就开始论功行赏,封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昭王觉得申包胥去秦国搬救兵,功劳最大,想封他为右尹。申包胥却说:“我去秦国搬救兵,那是为了国君,不是为了我自己。现在国君已经回国了,我的心愿也了了,怎么能贪图功劳呢?”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昭王再三劝说,可申包胥就是不答应,最后干脆带着妻子儿女躲到深山里去了。他妻子不理解,问他:“你为了楚国,又是求秦国,又是操心费力的,现在好不容易楚国复国了,这是你应得的赏赐,你为啥要跑呢?”申包胥说:“我当初因为朋友义气,没有把子胥的计划泄露出去,这才让子胥有机会攻破楚国,这是我的罪过啊。现在要是因为这个接受赏赐,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就这样,申包胥躲进深山,一辈子都没再出来。昭王派人去找他,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在他家门口挂了块匾,上面写着“忠臣之门”,表彰他的忠义。 昭王又封王孙繇于为右尹,说:“在云中的时候,你替我挡了刀,这份恩情我可不敢忘。”其他的大臣,像沈诸梁、锺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人,也都进爵加邑,得到了封赏。 昭王还想起了斗怀,觉得他当年想杀自己,虽然没成功,但也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也算是个孝子,就想赏他。子西一听,赶紧劝阻说:“斗怀当年可是想弑君啊,这是大罪,怎么能赏他呢?”昭王却说:“他想为父报仇,这是孝心的体现。能有孝心,做忠臣也不难。”于是也封斗怀为大夫。 蓝尹亹听说昭王回郢了,就想来求见。昭王想起当年在成臼的时候,蓝尹亹不肯让自己上船,心里就有气,让人把他抓来,说:“你当年把我扔在路上,现在还有脸来见我?”蓝尹亹却不慌不忙地说:“囊瓦就是因为抛弃道德,结下怨恨,才在柏举被打败。大王您怎么能学他呢?在成臼的那条船上,哪有郢都的宫殿安全?我当年把大王扔在成臼,就是想让大王吸取教训。今天我来,就是想看看大王有没有悔悟。大王要是不反省丢国的过错,只记得我不让您上船的事儿,那我死了也不可惜,可惜的是楚国的宗庙社稷啊!” 子西在旁边听了,说:“蓝尹亹说得有道理,大王应该赦免他,也好让大家都记住以前的教训。”昭王听了子西的话,就答应让蓝尹亹进来见他,还恢复了他的大夫职位。 大臣们看到昭王这么宽宏大量,都非常高兴。昭王的夫人却因为当年失身于阖闾,觉得没脸再见昭王,就上吊自杀了。 这时候,越国正和吴国闹别扭。越王听说楚王复国了,就派使者来祝贺,还送了个越国的宗女给昭王。昭王看这女子挺贤惠的,就立她为继室。 昭王还想着季芈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就想给她找个好婆家。季芈却说:“我一个女子,应该守本分。锺建以前经常背着我,我就认定他了,哪也不去。”昭王听了,就把季芈嫁给了锺建,还封锺建为司乐大夫。 昭王又想起了故相孙叔敖的功劳,派人在云中给他立了座祠堂,经常去祭祀。 子西觉得郢都被吴国破坏得太厉害了,而且吴国人在这儿住了那么久,对地形太熟悉了,就建议昭王在鄀地重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把国都迁过去,还把新的都城叫做新郢。 昭王在新宫摆酒,和大臣们一起庆祝复国。大家正喝得高兴的时候,乐师扈子抱着琴走了过来。他担心昭王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走上以前楚平王的老路,就想给昭王弹首曲子,提醒提醒他。扈子对昭王说:“臣有一首《穷衄》,想弹给大王听听。”昭王说:“好啊,我正想听呢。”扈子坐下来,开始弹琴。琴声悠扬,却又带着一股凄凉哀怨的味道。扈子一边弹,一边唱道: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 任用无极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 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怛。 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 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 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 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 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 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扈子收起琴,走下台阶。昭王也没心思再喝酒了,宣布宴会结束。从那以后,昭王每天早早地起来上朝,很晚才回宫休息,兢兢业业地处理国家大事。他减轻刑罚,减少赋税,培养人才,训练军队,修复关隘,加强防守,楚国慢慢又恢复了生机。 芈胜回到楚国后,昭王封他为白公胜,还给他筑了座城,叫白公城,后来芈胜这一族就都以白为姓了。夫概听说楚王不记他的旧仇,就从宋国跑回来投奔。昭王知道他勇猛,就把堂溪封给他,他这一族就被称为堂溪氏。 子西觉得楚国的祸乱是从唐、蔡两国引起的,现在唐国已经被灭了,可蔡国还在,就想请求昭王出兵攻打蔡国,报仇雪恨。昭王却说:“国家刚刚安定下来,我还不敢轻易动用民力去打仗。” 按照《春秋传》的记载,楚昭王十年出逃,十一年回国,一直到二十年,才开始对外用兵。这一年,楚国灭了顿国,俘虏了顿子牂;二十一年又灭了胡国,俘虏了胡子豹,报了当年他们跟着晋国侵犯楚国的仇;二十二年围攻蔡国,问他们当年跟着吴国打进郢都的罪。蔡昭侯没办法,只好请求投降,楚国就把蔡国迁到江、汝之间。这中间楚国休养生息了将近十年,所以每次出兵都能打胜仗,楚国又慢慢强大起来,这也算是应了“湛卢”宝剑的祥瑞和“萍实”的吉兆吧。 要想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就得接着看下一回了。 第78章 孔子堕三城 咱先讲讲这齐国的齐景公,他瞅见晋国没本事去讨伐楚国,人心惶惶,队伍都快散架了,就琢磨着自己赶紧找机会当老大,于是拉上卫国、郑国,自己封自己为盟主。 再说说鲁国这边,鲁昭公以前被季孙意如撵得满世界跑。齐景公就想把昭公弄回鲁国当国君,可季孙意如这老小子死活不同意。昭公没办法,转头去求晋国,结果晋国的荀跞收了意如的贿赂,也不管这事儿,昭公最后客死他乡。意如就把太子衍和他亲弟弟务人给废了,扶持庶子宋当了国君,也就是鲁定公。因为季氏和荀跞暗通款曲,所以鲁国就跟着晋国混,不搭理齐国了。 齐侯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派世臣国夏当将军,三番五次地跑去攻打鲁国边境,鲁国呢,打不过人家,只能干瞪眼,没办法还手。没过多久,季孙意如蹬腿儿了,他儿子季斯接班,就是季康子。 说起这季、孟、叔三家,早在昭公在位的时候,就把鲁国分成了三份,各自用自己的家臣管事儿,鲁国国君手底下连个正经大臣都没有了。这可倒好,家臣又开始偷摸地把三家大夫的权力给揽过来,肆无忌惮地折腾,根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现在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说表面上三家还鼎立着,可邑宰都各自占着自己的城,当成自家的宝贝,三家说的话都不好使了,干着急没办法。 季氏的老窝叫费,邑宰是公山不狃;孟氏的地盘叫成,邑宰是公敛阳;叔氏的根据地叫郈,邑宰是公若藐。这三个地方的城墙,都是三家自己拼命加固的,厚得跟啥似的,跟曲阜都城有一拼。 这三个邑宰里,公山不狃最横,还有个家臣叫阳虎,字货。这人长得那叫一个壮实,肩膀跟老鹰似的,脑袋瓜子又大又宽,身高九尺多,力气大得能打死牛,脑袋瓜还特别好使,鬼点子一箩筐。季斯一开始把他当心腹,让他当家宰,结果后来这阳虎慢慢把季氏的家政大权都抓在手里,作威作福,季氏反倒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一点招儿都没有。季氏对内被家臣管得死死的,对外又被齐国欺负,简直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当时还有个少正卯,这人学问大得很,记性也好,能说会道,在鲁国那可是出了名的“闻人”,三家都特别看重他。可这少正卯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着三家就夸他们辅佐国君、匡扶国家的功劳,见着阳虎他们呢,又假模假式地说要增强公室、抑制私家的话,撺掇着他们挟制鲁侯来压三家,把上下关系搅得乱七八糟,跟水火不容似的。可大家都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没看出来他是个坏蛋。 咱先说说孟孙无忌,他是仲孙貜的儿子,仲孙蔑的孙子。貜活着的时候,特别仰慕鲁国孔仲尼的大名,就让儿子跟着孔子学礼。 这孔仲尼名叫丘,他爹叔梁纥以前当过邹邑大夫,就是那个在偪阳之战中,用手托起悬门的猛人。纥娶了鲁国施氏的闺女,生了一堆女儿,就是没儿子。他的小妾生了个儿子叫孟皮,可惜是个瘸子。没办法,纥又去求娶颜氏,颜氏有五个女儿,都没嫁人。颜氏看纥年纪大了,就问女儿们:“谁愿意嫁给邹大夫啊?”女儿们都不说话,最小的女儿徵在站出来说:“女子的本分,就是在家听父亲的话,父亲让嫁谁就嫁谁,问啥呀?”颜氏一听,觉得这闺女说话不一般,就把徵在许配给了纥。 这俩人结婚后,一直担心没儿子,就一起去尼山的山谷里祷告。徵在上山的时候,神奇的事儿发生了,周围的草木叶子都往上竖起来;等祷告完下山,草木叶子又都耷拉下来了。这天晚上,徵在做了个梦,梦到黑帝召见她,跟她说:“你会生个圣明的儿子,要是生了,一定得在空桑里面生。”徵在醒来就觉得自己怀孕了。 有一天,徵在迷迷糊糊好像又做梦了,看见五个老头站在院子里,自称是“五星之精”,还逗着一个像小牛的动物,这动物长着一只角,身上的花纹跟龙鳞似的,冲着徵在就趴下了,嘴里还吐出一把玉尺,上面写着:“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徵在心里明白这事儿不一般,就用绣绂把那动物的角系上,让它走了。 徵在把这事儿告诉了叔梁纥,纥说:“这动物肯定是麒麟啊。”等到快生的时候,徵在就问:“这附近有没有叫空桑的地方?”叔梁纥说:“南山有个空窦,里面有石门,但是没水,大家也叫它空桑。”徵在说:“那我就去那儿生。”纥问她为啥,徵在就把之前做的梦说了。于是,纥就带着卧具把徵在送到空窦里。这天晚上,两条苍龙从天上飞下来,守在山的两边,还有两个神女拿着香露在天上飘着,给徵在洗澡,洗完了就走了。徵在就在这儿生下了孔子。石门里突然冒出一股清泉,水还温乎乎的,等徵在洗完澡,泉水就干了。 现在曲阜县南二十八里,大家都叫女陵山的地方,就是当年的空桑。 孔子生下来就长得与众不同,牛唇虎掌,鸳肩龟脊,海口辅喉,头顶的形状像反过来的屋顶。他爹纥说:“这孩子肯定是尼山的神灵转世。”就给他取名叫丘,字仲尼。仲尼刚出生没多久,纥就去世了,是徵在把他养大的。孔子长大后,身高九尺六寸,大家都叫他“长人”。孔子品德高尚,好学得不得了,到处游历讲学,徒弟满天下,各国国君都敬仰他的大名,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却嫉妒他,结果没人肯重用他。 当时孔子正好在鲁国。孟孙无忌跟季斯说:“要想平定鲁国这内忧外患的局面,非得请孔子出山不可。”季斯就把孔子叫来,俩人聊了一整天,季斯就感觉自己像在大海里划船,怎么都看不到边,深不可测啊。季斯起身去换衣服的时候,正好有费邑的人来报告说:“有人挖井的时候挖到一个土罐子,里面有只羊,不知道是啥东西。”季斯想考考孔子的学问,就嘱咐这人别声张。回来坐下后,季斯就问孔子:“有人挖井挖到只狗,您说这是啥东西?”孔子微微一笑,说:“依我看,这肯定是羊,不是狗。”季斯惊讶地问他为啥,孔子说:“我听说山里的怪物叫夔魍魉,水里的怪物叫龙罔象,土里的怪物叫羵羊,现在是在土里挖到的,肯定是羊啊。”季斯又问:“为啥叫羵羊呢?”孔子说:“这东西不是公的也不是母的,只有个样子。”季斯赶紧把费人叫来一问,果真是个看不出雌雄的东西,季斯当时就惊呆了,说:“仲尼的学问,真是厉害得没话说。”就任命孔子当中都宰。 这事儿传到楚国,楚昭王派人给孔子送礼物,问他渡江时得到的东西是啥。孔子回答使者说:“那东西叫萍实,可以切开吃。”使者问:“您咋知道的?”孔子说:“我以前在楚国问路的时候,听小孩子唱谣:‘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尝之甜如蜜。’所以我知道。”使者又问:“这东西能经常得到吗?”孔子说:“萍是在水上漂着、没有根的东西,能结成这样的果实,哪怕过千百年也不容易见到,这是散而复聚、衰而复兴的征兆,应该给楚王道喜啊!”使者回去把孔子的话告诉昭王,昭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孔子在中都当宰的时候,把那儿治理得井井有条,各地都派人来学习他的政教方法,当成榜样。 鲁定公知道孔子有本事,就把他召回来当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阳虎这小子想在鲁国搞事情,自己当老大,他知道叔孙辄在叔孙氏那儿不受宠,就和他还有费邑宰公山不狃勾结在一起,商量着先杀了季孙,然后再把仲叔两家也除掉,让公山不狃取代季斯的位置,叔孙辄取代叔孙州仇的位置,自己取代孟孙无忌的位置。 阳虎挺佩服孔子的贤能,想把他拉拢过来给自己帮忙,就派人去暗示孔子来见他。孔子多聪明啊,根本不理这茬儿。阳虎不死心,又让人送了一只蒸熟的小猪给孔子,孔子笑着说:“这阳虎是想引我去他家道谢,然后趁机拉拢我。”孔子就让弟子瞅着阳虎出门了,就把自己的名片送到阳虎家,然后转身就走,阳虎这下可没招了。 孔子偷偷地跟无忌说:“阳虎这小子肯定要造反,这事儿肯定得从季氏那儿开始,你得提前做好准备,这样才能免祸。”无忌就假装在南门外面盖房子,搭起栅栏,准备建筑材料,还挑选了三百个强壮勇猛的牧人当工人,说是盖房子,其实是为了防备叛乱;又跟成宰公敛阳说让他准备好铠甲武器,随时待命,如果有消息,就赶紧来支援。 这年秋天八月,鲁国要举行禘祭,阳虎请求在禘祭的第二天,在蒲圃宴请季孙。无忌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说:“阳虎请季孙吃饭,这事儿肯定有猫腻!”就赶紧派人去告诉公敛阳,约好中午的时候带着铠甲士兵从东门到南门,一路上注意观察情况。 到了宴请那天,阳虎亲自到季氏家门口,请季斯上车,自己在前面带路,他的堂弟阳越在后面跟着,左右两边都是阳氏的党羽,只有赶车的林楚,世世代代都是季氏门下的人。季斯心里犯嘀咕,觉得可能要出事,就偷偷跟林楚说:“你能不能把我的车赶到孟氏那儿去?”林楚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走到大路上,林楚突然拉住缰绳,掉转车头朝南,用马鞭使劲抽马,马受惊就狂奔起来。阳越在后面看见了,大声喊:“快拉住缰绳!”林楚根本不理他,还不停地抽马,马跑得更快了。阳越气得够呛,拿起弓就射林楚,没射中,又赶紧去捡掉在地上的马鞭,这时候,季氏的车早就跑远了。季斯出了南门,直接就跑到孟氏家里,关上大门,大喊:“孟孙救我!”无忌早就安排好三百个壮士,拿着弓箭埋伏在栅栏门后面等着呢。不一会儿,阳越就追来了,带着他的人攻打栅栏,三百壮士从栅栏里面射箭,阳越带来的人被射倒了一大片,阳越自己也身中数箭,死了。 再说阳虎走到东门,回头一看,季孙不见了,赶紧掉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走到大路上,问路人:“看见相国的车了吗?”路人说:“马受惊了,已经出南门了!”话还没说完,阳越的残兵败将也到了,这才知道阳越已经被射死了,季孙已经躲到孟氏的新宫去了。 阳虎气得暴跳如雷,驱赶着他的手下赶紧往公宫跑,想把定公劫出来,正好在路上碰到叔孙州仇,也把他给劫了,还把公宫的铠甲武器都拿出来,和叔孙氏的家臣一起,去攻打在南门的孟氏。无忌带着三百人拼命抵抗,阳虎下令放火焚烧栅栏,季斯吓得够呛。无忌让人看看太阳,说:“成地的救兵马上就到了,不用担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东边来了一员猛将,带着兵喊着口号就冲过来了,大叫:“不许伤害我们主公!公敛阳来了!”阳虎气得哇哇叫,举起长戈就冲向公敛阳,俩人就打起来了。这俩人打得那叫一个激烈,你来我往,打了五十多个回合,阳虎越打越精神,公敛阳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了。这时候,叔孙州仇在后面突然大喊:“阳虎要败了!” 然后就带着他的家臣,簇拥着定公往西跑,定公的手下也跟着跑,无忌带着壮士打开栅栏门杀出来,季氏的家臣苫越也带着铠甲士兵赶到了。阳虎一看自己孤孤单单的,没人帮他,只好倒戈逃跑,跑到欢阳关据守。 三家合兵一处去攻打欢阳关,阳虎顶不住了,就下令放火焚烧莱门,鲁国的军队怕被火烧到,就往后退。阳虎趁着火势冲了出来,逃到齐国去了。 阳虎见到景公,把他占据的欢阳的田地献给景公,想借齐国的兵去攻打鲁国。齐国大夫鲍国说:“鲁国现在用孔子当大官,不好对付,不如把阳虎抓起来,把田地还回去,讨好孔子。”景公觉得有道理,就把阳虎囚禁在西边的边境,阳虎用酒把看守灌醉,坐着辎车逃到宋国去了。 宋国让他住在匡地,阳虎在匡地虐待当地的人,匡人想杀了他。阳虎没办法,又逃到晋国,在赵鞅手下当了臣子,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宋代的那些大儒们评论说,阳虎作为陪臣,却想谋害自己的家主,这当然是大逆不道的事。不过季氏放逐鲁国国君,独揽鲁国朝政,家臣们在旁边看着,早就想效仿了,这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没什么好奇怪的。有首诗是这么说的: 当时季氏凌孤主,今日家臣叛主君。 自作忠奸还自受,前车音响后车闻。 还有人说,鲁国自从惠公那时候开始,就擅自使用天子的礼乐,后来三桓家族在家里跳舞用八佾,祭祀完了唱《雍》诗,大夫们都不把诸侯放在眼里,所以家臣们也不把大夫当回事,叛逆的事儿一个接一个,这都是有原因的。有诗云: 九成干戚舞团团,借问何人启僭端? 要使国中无叛逆,重将礼乐问《周官》。 齐景公没了阳虎,又怕鲁国怪罪他收留叛徒,就派人给鲁定公送了封信,说明了阳虎逃到宋国的情况,还约鲁侯在齐、鲁边界的夹谷山前,举行乘车之会,想和鲁国和好,以后再也不打仗了。 定公收到信,马上召集三家商量对策。孟孙无忌说:“齐国人狡猾得很,主公您可不能轻易去。”季孙斯却说:“齐国老是攻打我们,现在想和好,怎么能拒绝呢?” 定公有点担心地说:“我要是去了,谁来保护我呢?”无忌说:“非得我老师孔子不可!”定公马上召见孔子,把相礼的事儿交给他。车都准备好了,定公正要出发,孔子上奏说:“我听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和武这两件事,不能分开。古时候,诸侯出国境,一定得带着官员随从,宋襄公会盂的事儿就是个教训啊,请您带上左右司马,以防万一。”定公觉得孔子说得对,就派大夫申句须当右司马,乐颀当左司马,各自率领五百辆兵车,远远地跟在后面,又命令大夫兹无还率领三百辆兵车,在离会所十里的地方扎营。 到了夹谷,齐景公早就到了,还设立了坛位,就是三层土台阶,弄得挺简单的。齐侯的帐篷在坛的右边,鲁侯的帐篷在坛的左边。孔子听说齐国的兵卫特别多,也让申句须、乐颀紧紧跟着定公。当时齐国大夫黎弥以善于谋略出名,自从梁邱据死了以后,景公特别宠信他。 这天晚上,黎弥偷偷跑到景公的帐篷求见,景公把他叫进来,问:“你有啥事儿,大晚上的跑这儿来?”黎弥说:“齐、鲁两国是仇人,这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因为孔子这老头太贤能了,在鲁国当大官,我怕他以后对咱们齐国不利,所以今天这个会,就是为了对付他。我看孔子这人,懂礼貌但是没胆量,也不熟悉打仗的事儿。明天主公和鲁侯行完礼,您就说请他们看四方的乐舞,让莱夷的三百个人假扮成乐工,敲锣打鼓地冲上去,趁机抓住鲁侯和孔子,我再带着兵车,从坛下把鲁国的人都杀了,到时候鲁国君臣的命,就在咱们手里了,您想怎么处置都行,这不比派兵攻打鲁国强多了?”景公听了,有点犹豫地说:“这事要不要跟相国商量商量?”黎弥赶紧说:“相国向来和孔子关系不错,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事儿肯定就办不成了。主公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景公叮嘱道:“那好吧,寡人听你的,不过你可得小心行事!”黎弥得了令,就暗自去安排莱兵准备行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国国君来到坛下,互相拱手谦让着登上坛。齐国这边是晏婴做相,鲁国这边是孔子做相。两位相国行完礼后,各自站在自家国君旁边。两国国君登上坛顶,互相交拜,说起太公、周公当年的交情,然后互相献上玉帛等礼物。 这一套礼仪刚走完,景公就笑着说:“寡人准备了四方的乐舞,想和鲁君一起欣赏欣赏。”说完就传令让莱人先上前来,演奏他们本地的乐舞。一时间,坛下鼓声震天,莱夷的三百人拿着旍旄、羽袚、矛戟、剑楯等各种兵器,乱哄哄地冲了上来,嘴里还不停地吹着口哨,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刚走到台阶一半的时候,鲁定公吓得脸色都变了,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再看孔子,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快步走到景公面前,扬起衣袖,高声说道:“我们两国国君是为了友好相会,本来应该行中国的礼仪,怎么能用这夷狄的乐舞呢?请您下令让他们退下!”晏子事先并不知道黎弥的计划,也跟着向景公上奏说:“孔子说得对,这是正礼啊!”景公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十分尴尬,赶紧挥手让莱夷退下。 黎弥在坛下憋着坏呢,就等着莱夷动手,自己好一起发作。没想到齐侯这么轻易就把莱夷打发走了,他心里别提多窝火了,可又没办法。于是他又把齐国的那些优人叫过来,悄悄地吩咐说:“等会儿在筵席中间叫你们奏乐的时候,你们就唱《敝笱》那首诗,随便怎么戏谑都行。只要能把鲁国君臣逗得或笑或怒,我就重重有赏。”原来那首诗讲的是文姜淫乱的故事,黎弥想用这个来羞辱鲁国。 过了一会儿,黎弥走上台阶,向齐侯奏道:“请让他们演奏宫中之乐,给两国国君助助兴。”景公点点头说:“宫中之乐,不是夷乐,那就赶紧演奏吧。”黎弥传达了齐侯的命令,二十多个倡优侏儒穿着奇装异服,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男扮女装,分成两队,嘻嘻哈哈地拥到鲁侯面前,又是跳又是舞,嘴里唱的全是些淫词艳曲,还一边唱一边笑,一点规矩都没有。孔子看到这情景,顿时怒目圆睁,手按剑柄,盯着景公大声说:“这些下贱的人竟敢戏弄诸侯,按罪当死!请齐国的司马立刻执行刑罚!”景公听了,没吭声,优人们还在那继续戏笑。孔子又大声说:“两国既然已经通好,就像兄弟一样,鲁国的司马也就是齐国的司马!”说着,孔子举起袖子向下一挥,大声喊道:“申句须、乐颀在哪里?”两位将军立刻飞驰上坛,冲到男女两队优人当中,各抓住一个领头的,当场就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下来。其他的优人吓得四散奔逃,哭爹喊娘。 景公看到这一幕,心里又惊又怕。鲁定公这时候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黎弥一开始还想着在坛下拦截鲁侯,可这会儿一看,孔子这么厉害,申、乐二将又这么勇猛,再加上打听到十里之外就有鲁国的军队驻扎,他心里一哆嗦,赶紧缩着到一边去了。 会散之后,景公回到自己的帐篷,把黎弥叫过来,狠狠地责骂道:“孔子辅佐鲁君,一言一行都遵循古人之道,你却偏要让寡人干这丢人的事儿,陷入夷狄的风俗里。寡人本来是想和鲁国修好,这下可好,反而成仇了!”黎弥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惶恐地谢罪,一句话也不敢说。 晏子这时候进言说:“臣听说,‘小人知道自己错了,就用花言巧语来道歉;君子知道自己错了,就用实际行动来改正。’现在鲁国的汶阳有三块田地,一块叫欢,是阳虎献出来的不义之物;一块叫郓,是以前我们占来给鲁昭公住的地方;还有一块叫龟阴,是先君顷公的时候仗着晋国的力量从鲁国要来的。这三块地本来就是鲁国的,当初先君桓公的时候,曹沫在坛上劫持先君,要的就是这几块田。这些田不还给鲁国,鲁国人心里肯定不服气。主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三块田还给鲁国,向他们谢罪,鲁国君臣肯定会很高兴,这样齐、鲁两国的交情就能稳固了。”景公听了,转怒为喜,说:“还是相国说得对!”于是马上派晏子把这三块田还给鲁国。这就是周敬王二十四年的事儿。有个史官写了首诗说: 纷然鼓噪起莱戈,无奈坛前片语何? 知礼之人偏有勇,三田买得两君和。 还有一首诗专门称赞齐景公能虚心认错,所以算得上是个贤君,差点就能再次称霸了,诗是这么写的: 盟坛失计听黎弥,臣谏君从两得之。 不惜三田称谢过,显名千古播华夷。 这汶阳田原本是以前鲁僖公赐给季友的,现在虽说名义上归了鲁国,实际上还是季氏在掌控。季斯因为孔子帮了大忙,心里特别感激,就在龟阴专门修了一座城,起名叫谢城,用来表彰孔子的功劳。季斯还跟定公说,要升孔子做大司寇。 这时候,齐国的南部边境突然来了一只怪鸟,大概有三尺长,黑色的身子,白色的脖子,嘴巴长长的,只有一只脚。这鸟在田间不停地扇动着翅膀跳舞,当地的老百姓想抓住它,可怎么也抓不到,最后它朝着北方飞走了。季斯听说有这么个怪事儿,就去问孔子。孔子说:“这鸟叫‘商羊’,是生活在北海边上的。每次天下要下大雨的时候,商羊就会跳舞。它出现的地方,肯定会有大雨成灾。齐国和鲁国挨着,咱们得提前做好防备。”季斯听了,赶紧通知汶上的老百姓,让他们修堤坝、盖房子。结果没过三天,果然下起了大雨,汶水泛汶水不过因为鲁国老百姓提前有了准备,所以没受到什么损失。这件事传到齐国,景公越发觉得孔子像个神仙似的,无所不知。从此以后,孔子博学的名声就传遍了天下,大家都叫他“圣人”了。有诗为证: 五典三坟漫究详,谁知萍实辨商羊? 多能将圣由天纵,赢得芳名四海扬。 季斯想在孔子的弟子里找些人才,孔子就推荐了仲由和冉求,说他们可以从政。季氏就把他们俩都收为家臣。有一天,季斯问孔子:“阳虎虽然跑了,可公山不狃又不安分了,怎么才能制住他呢?”孔子说:“要想制住他,得先明确礼制。古时候,臣子家里不能私藏铠甲兵器,大夫的城墙不能超过一百雉,这样邑宰就没办法凭借这些东西来造反了。您为啥不把他们的城墙拆了,把武器装备收了,这样上下就能相安无事,国家也能长治久安。”季斯觉得孔子说得有道理,就把这话告诉了孟、叔二氏。孟孙无忌说:“要是对国家有利,我怎么会在乎自己的一点私利呢?” 当时少正卯嫉妒孔子师徒在鲁国得势,就想破坏他们的好事,于是让叔孙辄偷偷地给公山不狃送信。公山不狃本来就想据城造反,又知道孔子在鲁国很受敬重,就想拉拢孔子,于是准备了很多丰厚的礼物,还写了封信给孔子,信上说: 鲁自从三桓专权以来,国君势弱,臣子太强,老百姓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我虽然是季氏的邑宰,可实际上一直向往公义。我愿意把费邑归还给公家,做鲁君的臣子,帮着鲁君铲除那些强暴的势力,让鲁国重新恢复到周公时候的样子。夫子要是答应我,就请您屈尊到费邑来,咱们当面把这事儿说清楚。我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夫子不要嫌弃。 孔子看了信,对定公说:“公山不狃要是真的造反了,那免不了又要打仗,劳民伤财。我愿意亲自去一趟,劝他回心转意,您看怎么样?”定公着急地说:“国家现在这么多事儿,全靠夫子您主持大局呢,怎么能离开寡人身边呢?”孔子见定公不同意,就拒绝了公山不狃的礼物和书信。 公山不狃见孔子不来,就和成宰公敛阳、郈宰公若藐约好,一起起兵造反。公敛阳和公若藐都不答应。 再说郈邑的马正侯犯,这人勇猛有力,箭法又好,郈人都特别怕他,他早就有了不臣之心。这次他就派手下的圉人把公若藐杀了,自己当了郈宰,还发动郈邑的人登上城墙,准备抵抗。 叔孙州仇听说郈邑造反了,赶紧去告诉无忌,无忌说:“我来帮你一把,咱们一起把这个叛徒灭了!”于是孟、叔二家联合起来去讨伐侯犯,把郈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侯犯拼尽全力抵抗,攻城的人死伤不少,就是攻不下来。无忌就叫州仇去向齐国求援。 当时叔氏的家臣驷赤在郈城里,假装投靠侯犯,侯犯还挺信任他的。驷赤对侯犯说:“叔氏派人到齐国去搬救兵了。齐国和鲁国的军队要是合在一起,咱们可抵挡不住啊。您为啥不把郈邑献给齐国呢?齐国表面上和鲁国好,实际上心里一直提防着鲁国。齐国要是得到了郈邑,就能威胁鲁国,他们肯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用别的地方来酬谢您呢。这样您既能得到土地,又能摆脱危险,不是挺好的吗?”侯犯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派人去向齐国投降,把郈邑献给齐国。 齐景公把晏婴叫来,问他:“叔孙氏来求我们出兵讨伐郈邑,侯犯又把郈邑献给我们,寡人该怎么办呢?”晏子回答说:“咱们刚和鲁国讲和,怎么能接受他们叛徒献的城呢?还是帮助叔孙氏吧。”景公笑着说:“郈邑是叔孙的私邑,跟鲁侯没关系,而且叔孙氏君臣自己窝里斗,这是鲁国的不幸,实际上是齐国的大幸啊。寡人有个主意,咱们两边都答应,先把他们稳住,然后再看情况行事。”于是景公派司马穰司马穰苴扎在边境上,观察形势。如果侯犯能挡住叔孙,就再分兵去占领郈邑,把侯犯迎回齐国;如果叔孙打赢了侯犯,就说齐国是来帮忙攻打郈城的,到时候见机行事。这齐景公可真是够狡猾的。 驷赤看到侯犯派使者去齐国了,就又对侯犯说侯犯齐国刚和鲁侯会过面,到底是帮鲁国还是帮您,还不一定呢。您得多准备些兵器铠甲放在门口,万一情况有变,也好有个防备。”侯犯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觉得驷赤说得有道理,就挑选了很多精良的兵器铠甲,放在门下。驷赤偷偷地把写着字的羽毛信射到城外,鲁兵捡到后,交给州仇。州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臣赤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侯犯的手下十有七八都被我策反了,过不了几天,城里就会有内变,主君不用担心。”州仇看了,非常高兴,赶紧告诉无忌,让大家严阵以待。 过了几天,侯犯的使者从齐国回来了,说:“齐侯已经答应了,还说愿意用别的地方来补偿。”驷赤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进去向侯犯祝贺,然后出来又让人在城里散布消息说:“侯氏要把郈民都迁到齐国去,使者回来说齐国的军队马上就到了,这可怎么办啊?”这一下,城里的人都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跑到驷赤那里打听消息。驷赤说:“我也听说了,齐国刚和鲁国和好,不方便直接要地,就想把你们的户口迁走,去充实他们的聊摄之地。”大家都知道“安土重迁”的道理,一听说要离开家乡,没有一个不害怕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传着这个消息,都对侯犯产生了怨恨之心。 突然有一天晚上,驷赤探听到侯犯正在家里喝酒喝得高兴,就派了几十个心腹,绕着城大声喊叫:“齐国的军队已经到城外了,我们赶紧收拾行李,三天之内就得动身。”喊完还假装哭起来。郈城的老百姓听了,都吓得不轻,纷纷聚集到侯氏的家门口。这时候,那些老弱病残的人只是在那里哭泣,而那些年轻力壮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对侯犯充满了愤恨。他们忽然看到侯犯家门口放着很多兵器铠甲,正好拿起来用。于是大家一哄而上,抢了兵器铠甲穿上,拿着武器,大喊着就把侯犯的家给包围了。连守城的士兵也都反过来投靠了众人,一起围攻侯犯。驷赤赶紧跑进去告诉侯犯:“郈城的老百姓不愿意投靠齐国,全城都造反了,您还有没有别的兵器铠甲?我带他们去抵挡一阵!”侯犯惊慌失措地说:“兵器铠甲都被他们抢走了,现在这情况,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驷赤说:“那我拼了命也得送您出去。”说完,就出去对众人说:“你们让开一条路,让侯氏出去,侯氏一走,齐国的军队就不会来了。”大家听了,就放开了一条路。驷赤在前面带路,侯犯跟在后面,他的家属还有一百多人,车十几辆。驷赤一直把他们送出东门,然后带着鲁兵进了郈城,安抚老百姓。 无忌想带兵去追侯犯,驷赤说:“我已经答应放他走了,不能言而无信。”于是就没有去追。接着,他们把郈城的城墙拆了三尺,然后任命驷赤为郈宰。侯犯逃到齐国军队那里,穰苴知道鲁军已经平定了郈城,就带兵回齐国了。州仇和无忌也回到了鲁国。 公山不狃一开始听说侯犯占据郈邑造反,叔、仲二家去讨伐,心里还挺高兴,说:“季氏这下孤立无援了,我趁机偷袭鲁国,这国家就是我的了!”于是他带着费邑的全部人马,一路杀到曲阜。叔孙辄在城里做内应,打开城门,把公山不狃的军队放了进去。定公吓定公紧召见孔子,问他该怎么办。孔子说:“咱们的军队太弱了,打不过他们。我请求陪着国君到季氏那里去。”于是孔子赶着车,带着定公来到季氏的宫殿。季氏宫里有个高台,非常坚固,适合防守。孔子让定公住在高台上。 不一会儿,司马申句须、乐颀都带着人来了。孔子让季斯把家里的铠甲兵器都拿出来,交给司马,让他们埋伏在高台的左右两边,又让定公的手下在台前列阵。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商量说:“我们这次起兵,是以扶持公室、抑制私家为名义的,如果不把鲁侯抬出来,是打不过季氏的。” 于是他们一起去攻打公宫,找了半天没找到定公,在那里徘徊了好久,才知道定公已经去了季氏那里,于是又带兵来攻打季氏。他们和公徒打了起来,公徒没几下就被打散了,纷纷逃走。正在这时候,突然左右两边喊声大作,申句须、乐颀带着精锐的士兵杀了过来。孔子扶着定公站在高台上,对着费人喊道:“我们的国君在这里,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顺什么是逆吗?赶紧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费人都知道孔子是个圣人,谁也不敢不听,都放下武器,在台下拜伏。公山不狃和叔孙辄见势不妙,只好逃出鲁国,去了吴国。 叔孙州仇回到鲁国,说郈都已经被拆了城墙。季斯也下令把费城的城墙拆了,恢复原来的样子。 无忌也想把成都的城墙拆了,成宰公敛阳就去问少正卯该怎么办。卯说:“郈、费是因为造反才被拆城墙的,如果把成也拆了,那不是把你和那些叛徒混为一谈了吗?你就这么说:‘成是鲁国北边的门户,如果拆了,齐国的军队来攻打我们北方边境,拿什么来防御呢?’只要你坚持这个说法,就算不服从命令,也不能算你造反。” 公敛阳听了少正卯的话,就派他的手下穿着铠甲登上城墙,然后对叔孙氏派来的人说:“我守这城可不是为了叔孙氏,而是为了鲁国的社稷。我怕齐国的军队哪天突然打过来,要是没个防御的地方,那可咋整?我愿意把这条命搭在这儿,和这城共存亡,一块砖一片瓦都不会让你们动的!” 孔子听了,笑着说:“公敛阳哪能想出这些话,肯定是那个‘闻人’少正卯教他的。” 季斯觉得孔子平定费邑之乱功劳极大,自己这两下子跟孔子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就让孔子代行相国的职责,遇到啥事儿都先找孔子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孔子每次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时,少正卯总会跳出来,把孔子的话搅得乱七八糟,说得头头是道,好多人都被他给忽悠住了。孔子心里明白少正卯的心思,就悄悄向定公上奏说:“鲁国之所以一直振作不起来,就是因为分不清忠臣和奸臣,刑罚和奖赏也不分明。就好比要保护好庄稼,就得把杂草除掉。希望国君您别再姑息养奸了,把太庙中的斧钺拿出来,放在两观之下,以示威严。”定公琢磨了一下,说:“嗯,夫子说得在理。” 第二天,定公召集大臣们来讨论成城到底该不该拆,一切都听孔子的裁决。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该拆,有的说不该拆,吵得不可开交。少正卯一看这情况,就想讨好孔子,于是说出了拆成城的六大好处:一是能让国君的地位更加尊崇,没有其他势力能与之抗衡;二是能突出都城的重要地位,加强对国家的掌控;三是可以抑制那些私家势力,让他们不敢太嚣张;四是能让那些跋扈的家臣没了依靠,没法再捣乱;五是能让三家的心思安定下来,不再互相争斗;六是能让邻国看到鲁国进行合理的改革,从而对鲁国更加敬重。孔子听完,摇了摇头,上奏说:“卯啊,你这可就错了。成城现在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况且公敛阳对鲁国忠心耿耿,怎么能和那些跋扈的家臣相提并论呢?少正卯巧言令色,扰乱朝政,在君臣之间搬弄是非,按照律法就应该杀头。”大臣们一听,都纷纷说:“少正卯可是鲁国的名人啊,就算他说话有点不靠谱,也不至于死罪吧。”孔子又严肃地说:“少正卯这人,言辞虚伪却很有迷惑性,行为乖僻却固执己见,徒有虚名,就会蛊惑人心,如果不杀了他,国家就没法治理好。我身为司寇,职责所在,请让我依法处置他。”于是,孔子命令力士把少正卯绑到两观之下,当众斩首。大臣们都吓得脸色惨白,三家大夫心里也不禁感到一阵害怕。有个史官写了首诗说: 养高华士太公诛,孔子偏将少正除。 不是圣人开正眼,世间尽读两人书。 自从少正卯被诛杀之后,孔子的治国方略终于能够顺利推行了。定公和三家大夫都对孔子言听计从,虚心求教。孔子开始建立纲纪,向百姓传授礼义,培养他们的廉耻之心。慢慢地,鲁国的社会风气有了很大的转变。市场上卖羊羔和小猪的人,都不再虚报价格,实实在在地做生意;男女在路上行走,也懂得分别走左右两边,规规矩矩的;要是在路上看到别人丢失的东西,大家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不光彩,所以没人愿意去捡;各地的客人一进入鲁国境内,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和供应,啥都不缺,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鲁国的老百姓都高兴地唱道:“穿着礼服,戴着礼帽,来到我们这里;戴着礼帽,穿着礼服,让我们感受到公正无私。” 这歌声传到了齐国,齐景公听了,大惊失色,说道:“照这样下去,鲁国肯定会把我们吞并了。”至于景公接下来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应对,那还得看下回分解。 第79章 吴越争霸 咱先讲讲这齐国的事儿。齐侯从夹谷之会回来后,晏婴这老臣就病死了。景公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正发愁朝中没厉害的人帮忙呢,又听说孔子在鲁国当相国,把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景公吓得一哆嗦,心里想:“这鲁国让孔子这么一折腾,不得称霸啊!他们要是强大了,肯定得抢地盘,咱齐国离他们这么近,那不就先倒霉了?这可咋整呢?”这时候大夫黎弥凑过来,跟景公说:“主公,您是不是担心孔子在鲁国得势啊?要不咱想法子阻止他!”景公哭丧着脸说:“人家鲁国都让他主持国政了,咱能有啥法子呢?”黎弥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就来了,他说:“主公,您瞧好了!我听说人要是过上太平日子,就容易变得骄纵安逸。咱就给鲁国国君送些漂亮的歌女去,让他沉迷其中。他要是收了,肯定就没心思管国家大事了,自然就会疏远孔子。孔子一看自己不受重用,肯定就离开鲁国去别的地方了。到时候,您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景公一听,乐了,赶紧说:“好主意!就这么办!”于是景公马上让黎弥去办这事儿。黎弥就在女闾里头,挑了八十个二十岁以内的漂亮姑娘,分成十队,给她们穿上华丽的锦绣衣裳,教她们唱歌跳舞。那舞曲叫《康乐》,歌声悠扬动听,舞蹈姿态优美,那可都是以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等姑娘们练好了,黎弥又准备了一百二十匹良马,配上金勒雕鞍,毛色各异,看着就像锦缎一样漂亮。然后派人把这些东西送到鲁国去。 使者到了鲁国,在高门外面搭了两个锦棚,东边的棚子里放马,西边的棚子里让姑娘们展示才艺。先把国书交给鲁定公。定公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杵臼顿首启鲁贤侯殿下:孤向者获罪夹谷,愧未忘心。幸贤侯鉴其谢过之诚,克终会好。日以国之多虞,聘问缺然。兹有歌婢十群,可以侑欢;良马三十驷,可以服车。敬致左右,聊申悦慕,伏惟存录! 再说这鲁国的相国季斯,这段时间一直安安稳稳地享受太平日子,早把以前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头那点贪图享乐的想法,早就冒出来了。突然听说齐国送来了这么多漂亮的歌女,心里那叫一个痒痒,迫不及待地就想看看。于是他赶紧换上便服,带着几个心腹,偷偷地从南门溜出去瞧热闹。 到了那儿一看,那些歌女正在排练呢。歌声那叫一个响亮,都快把云彩震散了;舞蹈姿态优美,就像风一样轻盈。歌女们一进一退,身上的服饰闪闪发光,漂亮得不得了,季斯看得眼睛都直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嘴巴张得老大,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头那点理智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鲁定公一天之内三次派人叫季斯进宫,可季斯这时候正被歌女们迷得神魂颠倒呢,哪有心思去见定公啊,根本就没搭理。 到了第二天,季斯才进宫去见定公。定公把齐国的国书拿给他看,季斯赶紧说:“主公,这是齐君的一片心意,咱可不能拒绝啊!”定公其实也有点心动,就问:“那些歌女在哪儿呢?能先看看吗?”季斯说:“就在高门外面呢。要是主公想去,我陪着您。不过咱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怕惊动了百官,要不就穿便服去吧,这样方便。” 于是定公和季斯都换上便服,坐着小车,急急忙忙地赶到西棚下面。 这时候,早就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了:“鲁君换了衣服亲自来看歌女表演了。”使者一听,赶紧吩咐歌女们好好表现。那些歌女们一听,更加卖力地唱歌跳舞,十队歌女轮流上场,歌声动听,舞姿迷人,看得定公和季斯眼花缭乱,高兴得手舞足蹈,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有诗为证: 一曲娇歌一块金,一番妙舞一盘琛。 只因十队女人面,改尽君臣两个心。 旁边的人又夸东边棚子里的马好,定公摆摆手说:“光看这些歌女表演,就已经够好的了,马就不用看了。” 这天晚上,定公回到宫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里好像还响着那些歌女的歌声,就好像美人在自己枕边唱歌一样。定公怕大臣们有不同的意见,第二天一大早,就单独把季斯叫进宫,写了封回信给齐国。信里说了好多感激的话,具体内容就不细说了。定公还让人拿了一百镒黄金,送给齐国使者,然后把歌女们都接到宫里,挑了三十个赏给季斯,那些马就交给养马的人去喂。 定公和季斯有了这些歌女,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白天听歌看舞,晚上就和歌女们鬼混,一连三天都没去上朝处理国家大事。 孔子听说了这事儿,心里那叫一个难过,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弟子仲子路在旁边,就跟孔子说:“老师,鲁君现在都不务正业了,您看是不是可以离开鲁国了?”孔子摇摇头说:“马上就要郊祭了,如果这次祭祀能正常举行,国家说不定还有救。” 等到郊祭的时候,定公走走过场,祭完了马上就回宫,还是不管朝政,连祭祀用的胙肉都没心思分给大臣们。负责分胙肉的人跑到宫门口问定公怎么办,定公就推给季孙,季孙又推给家臣。 孔子参加完祭祀回来,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胙肉送过来。孔子这下彻底失望了,对子路说:“看来我的主张在这儿是行不通了,这就是命啊!”说完,就拿过琴来,一边弹一边唱:“那些妇人的嘴啊,可以把人逼走;那些妇人的请求啊,可以让人失败。还是悠闲自在地过日子吧,就这样度过余生!”唱完,孔子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鲁国。子路、冉有也跟着孔子辞官走了。从这以后,鲁国又慢慢衰落下去了。史臣有诗云: 几行红粉胜钢刀,不是黎弥巧计高。 天运凌夷成瓦解,岂容鲁国独甄陶? 孔子离开鲁国,到了卫国。卫灵公听说孔子来了,挺高兴,赶紧迎接他。灵公见到孔子,张口就问打仗布阵的事儿。孔子皱皱眉头说:“我没学过这些。”第二天,孔子就走了。 孔子路过宋国的匡邑,匡人以前吃过阳虎的亏,恨透了他。他们看孔子长得有点像阳虎,以为阳虎又回来了,就纠集了一帮人把孔子他们围起来。子路气坏了,抄起家伙就要冲出去打架,孔子赶忙拦住他说:“我和匡人没仇,他们这么做肯定有原因,过一会儿误会就会解开的。”说完,孔子就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弹琴。 说来也巧,这时候灵公派人来追孔子,让他回去。匡人这才知道弄错了,赶紧向孔子道歉,然后就散了。孔子又回到卫国,住在贤大夫蘧瑗家里。 再说说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她是宋国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就是品行不太好,有点风骚。在宋国的时候,就和公子朝好上了,俩人那感情,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后来南子嫁给了灵公,生了个儿子叫蒯瞆。蒯瞆长大了,被立为世子。可南子还是忘不了公子朝,俩人还偷偷摸摸地来往。 这时候,卫国还有个美男子叫弥子瑕,深得灵公的宠爱。有一次,弥子瑕吃桃子,吃了一半,觉得味道不错,就把剩下的一半塞到灵公嘴里,灵公不但不生气,还吃得挺开心,还跟别人炫耀说:“子瑕对我可真好啊,这么好吃的桃子,自己舍不得吃,还留给我。”大臣们听了,都在暗地里偷笑。弥子瑕仗着灵公的宠爱,在卫国那是为所欲为,啥事儿都敢干。 灵公一方面宠着弥子瑕,一方面又怕南子,就想讨好南子。于是他经常把宋朝叫来和南子见面,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知道了,可灵公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蒯瞆知道了这事儿,心里恨得牙痒痒,就派家臣戏阳速趁着上朝的时候,去刺杀南子,想把这丑事儿给解决了。没想到南子机灵得很,察觉到了危险,赶紧向灵公告状。灵公大怒,把蒯瞆赶出了卫国,蒯瞆没办法,就跑到宋国,后来又跑到晋国去了。灵公就立蒯瞆的儿子辄为世子。 后来孔子又到了卫国,南子听说孔子是个圣人,就想见见他,对孔子还挺客气,挺尊重的。 有一天,灵公和南子坐一辆车出去,还让孔子陪着坐在旁边。这事儿在卫国闹得沸沸扬扬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还唱道:“坐一辆车的是好色之徒吧,陪着坐车的是有德行的人吧?”孔子听了,叹了口气说:“这国君啊,喜欢德行还不如喜欢美色呢。”于是孔子就离开卫国,去了宋国。 孔子和弟子们在宋国的一棵大树下练习礼仪。宋国的司马桓魋也因为长得好看,深得景公的宠爱,在宋国权势很大。他看孔子来了,心里有点嫉妒,怕孔子抢了他的风头,就派人把那棵树砍了,还想找机会杀了孔子。孔子没办法,就换上便服,离开宋国,去了郑国。本来孔子还想去晋国,到了黄河边的时候,听说赵鞅杀了贤臣窦犨、舜华,孔子摇摇头说:“鸟兽都知道不伤害同类,何况是人呢?”于是又返回了卫国。 没过多久,卫灵公死了,卫国人立辄为国君,就是卫出公。蒯瞆也借着晋国的力量,和阳虎一起袭击戚地,占了那块地方。 这时候,卫国父子争着当国君,晋国支持蒯瞆,齐国支持辄,孔子看不惯这种违背天理的事儿,就又离开卫国,去了陈国,后来又打算去蔡国。楚昭王听说孔子在陈、蔡之间,就派人去请孔子。陈、蔡两国的大夫商量说:“楚国要是用了孔子,那我们陈、蔡可就危险了。”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派兵把孔子他们围在野外。孔子他们没吃的,饿了三天,可孔子还是照样弹琴唱歌,一点都不着急。现在开封府陈州界有个地方叫桑落,那儿有个台,叫厄台,就是孔子当时没饭吃的地方。宋刘敞有诗云: 四海栖栖一旅人,绝粮三日死生邻。 自是天心劳木铎,岂关陈蔡有愚臣? 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个怪人,身高九尺多,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身上披着铠甲,手里拿着戈,冲着孔子大声喊叫,声音大得吓人。子路赶忙冲出去和他在院子里打起来。这怪人劲儿可大了,子路打不过他。孔子在旁边仔细地看了半天,对子路说:“你为啥不刺他的腋窝呢?”子路听了,照着孔子说的,往怪人腋窝下一刺,怪人一下子就没劲儿了,手一松,武器掉在地上,然后就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条大鲇鱼。弟子们都觉得奇怪,孔子笑着说:“凡是东西老了、衰败了,就会有各种精怪附在上面,把它杀了就没事了,有啥好奇怪的?”然后就让弟子把鱼煮了吃,弟子们都挺高兴,说:“这是老天爷赏给我们的啊!” 楚国的使者带着兵来把孔子接到楚国去了。楚昭王见了孔子,非常高兴,想把一千社的土地封给孔子。令尹子西赶紧劝阻说:“以前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地盘也就百里大小,可他们注重德行修养,最后取代了商朝。现在孔子的德行不比文王、武王差,他的弟子也都是些贤人。要是让他有了土地,以后楚国可就危险了,说不定他会取代楚国呢!”昭王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孔子知道楚国也不会重用他,就又回到卫国。 卫出公想让孔子主持国政,孔子拒绝了。 鲁国的相国季孙肥也来叫孔子的门人冉有回去,孔子也跟着冉有回到了鲁国。鲁国用对待大夫告老还乡的礼节对待孔子,孔子也接受了。后来,孔子的弟子子路、子羔在卫国当官,子贡、冉有、有若、宓子贱在鲁国当官,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这吴王阖闾,自从打败了楚国之后,在中原那是名声大噪,威风得很。可这人也有点得意忘形,开始贪图享乐起来。他在国内大兴土木,建了长乐宫,又在姑苏山上修了高台。这姑苏山在城西南三十里,也叫姑胥山。他还在胥门外修了一条九曲的小路,直通山上。春夏的时候,他就在城外的宫殿里住,秋冬就搬到城里的宫殿住。 有一天,阖闾突然想起以前越国攻打吴国的事儿,心里这口气就咽不下去,就想找机会报复越国。这时候,他听说齐国和楚国互相派使者往来,关系挺好,顿时火冒三丈,生气地说:“齐国和楚国勾结在一起,这可是我们吴国北方的大威胁啊!”于是他就想先攻打齐国,然后再收拾越国。相国子胥赶紧劝他说:“两国互相派使者访问,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不一定就是齐国要帮楚国来对付我们,不能轻易就发动战争。现在太子波的元妃死了,还没娶媳妇,主公为啥不派人到齐国去求婚呢?如果齐国不同意,到时候再攻打他们也不迟啊。”阖闾觉得伍子胥说得有道理,就派大夫王孙骆到齐国去,为太子波求婚。 这时候的景公已经老了,身体不行了,志气也没了,干啥都提不起精神来。他宫里就剩下一个小女儿还没嫁人,心里舍不得把她嫁到吴国去。可是他看看朝中,没一个厉害的大臣,边境上也没有能打仗的将领,要是拒绝了吴国的求婚,吴国一生气,派大军来攻打,那不就跟楚国一样倒霉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这时候,大夫黎弥也劝景公答应这门婚事,别惹吴国生气。景公没办法,只好把女儿少姜许配给吴国。王孙骆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吴王,吴王又派人带着聘礼到齐国去,把少姜接回吴国。景公舍不得女儿,又怕吴国,心里矛盾得很,送少姜上车的时候,忍不住流下眼泪,叹着气说:“要是平仲、穰苴他们还在,我哪用得着这么担心吴国啊!”然后他对大夫鲍牧说:“麻烦你把我女儿送到吴国去,这是我的宝贝女儿,你跟吴王说,让他好好对待她。”说完,景公亲自扶着少姜上车,一直送到南门才回去。 鲍牧把少姜送到吴国,恭敬地传达了齐侯的意思。他早就听说伍子胥是个贤人,心里很佩服,就和伍子胥结交,关系还不错,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再说这少姜,年纪小,还不懂夫妻之间的事儿。和太子波结婚后,心里就一直想着父母,整天哭哭啼啼的。太子波怎么安慰她都没用,结果少姜就因为太伤心,得了病。阖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让少姜高兴,就把北门城楼重新改造了一下,修得特别华丽,还把名字改成望齐门,让少姜每天都到城楼上看看,希望她能开心点。少姜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可怎么也看不到齐国,心里更加难过,病情也越来越重。临死的时候,少姜对太子波说:“我听说虞山的山顶上,能看到东海,我死了以后,你把我葬在那儿吧。要是我的魂魄还有知觉,说不定还能看到齐国。”太子波把少姜的话告诉阖闾,阖闾就把少姜葬在虞山顶上。现在常熟县虞山还有齐女墓,还有望海亭,就是为了纪念少姜的。有张洪《齐女坟》诗为证,诗曰: 南风初劲北风微,争长诸姬复娶齐。 越境定须千两送,半途应拭万行啼。 望乡不惮登台远,埋恨惟嫌起冢低。 蔓草垂垂犹泣露,倩谁滴向故乡泥? 太子波因为思念齐女,也得了病,没多久就死了。 阖闾想从几个公子里面选一个当继承人,可一直拿不定主意,就想找伍子胥商量商量。这时候,太子波的前妃生的儿子夫差已经二十六岁了,长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夫差听说祖父阖闾要选继承人,就赶紧去找伍子胥,说:“我是嫡孙,要立太子,肯定得是我啊!这事儿可就靠相国您一句话了。”伍子胥点点头,答应了他。 过了一会儿,阖闾派人来召伍子胥,商议立储之事。伍子胥进言道:“立太子当以嫡长子为先,如此方能避免祸乱滋生。如今太子虽已离世,但嫡孙夫差尚在。”阖闾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说:“我看夫差这孩子,有点愚笨,还不太仁义,我怕他以后不能好好地继承吴国的大业。”伍子胥连忙说:“夫差这孩子,讲诚信,懂得关爱他人,对礼义之事也很尊崇。况且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父亲死了,儿子继位,这是明明白白写着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阖闾听了伍子胥的话,想了想,说:“那好吧,就听你的。不过,你可得好好辅佐他。”就这样,阖闾立夫差为太孙。夫差知道这事儿后,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跑到伍子胥家,跪下磕头,感谢伍子胥的帮忙。 周敬王二十四年,阖闾年纪越来越大,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这时候,他听说越王允常死了,儿子勾践刚继位,就想趁着越国办丧事,去攻打越国,出出以前的气。伍子胥赶忙劝阻说:“越国虽说以前有攻打我们吴国的过错,可现在人家正办着丧事呢,这时候去攻打,不吉利,还是等一等吧。”阖闾这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伍子胥的话啊,根本不理会他,留下伍子胥和太孙夫差守着吴国,自己带着伯嚭、王孙骆、专毅等将领,挑选了三万精兵,从南门出发,朝着越国浩浩荡荡地进军了。 越王勾践听说吴国来攻打自己,也亲自带着军队去迎战。诸稽郢担任大将,灵姑浮做先锋,畴无余、胥犴在左右两边做侧翼,和吴国的军队在槜李相遇了,两边相距十里地,各自安营扎寨,准备大战一场。刚开始的时候,两边互相挑战,可打了半天,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阖闾见这情况,气得火冒三丈,立刻把所有的士兵都集合起来,在五台山下摆开阵势,还严厉地告诫士兵们,不许乱动,要等越国的士兵放松警惕了,再趁机攻打他们。勾践在对面远远地望见吴国的军队阵形整齐,士兵们拿着的兵器闪闪发光,精锐得很,心里就有点担心,赶紧对诸稽郢说:“吴国的军队看起来士气很旺,咱们可不能小瞧他们,得想个计策来打乱他们的阵脚。”于是,勾践就派大夫畴无余、胥犴带着敢死队去冲击吴国的军队。敢死队左边五百人,都拿着长枪;右边五百人,都拿着大戟,大喊一声,就朝着吴军冲了过去。可吴国的军队根本不理会他们,阵脚稳稳的,前面的弓弩手们紧紧地握着武器,像铁壁一样坚固。敢死队冲了三次,都没能冲进吴国的阵营,没办法,只好退了回来。 勾践这下着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候,诸稽郢悄悄地对勾践说:“主公,我看那些犯了死罪的人可以派上用场了。”勾践一听,眼睛一亮,马上明白了诸稽郢的意思。 第二天,勾践悄悄地传下军令,把军中那些犯了死罪的人都叫出来,一共三百人,分成三行,让他们都把上衣脱了,把剑架在脖子上,慢慢地朝着吴国的军队走过去。走在最前面的人还大声地说:“我们的越王啊,真是不自量力,得罪了吴国,现在吴国来攻打我们,我们也不敢怕死。我们愿意用自己的死,来赎罪。”说完,这些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自杀了。吴国的士兵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都觉得很奇怪,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互相交头接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越国的军队里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鼓声,畴无余、胥犴带着两队死士,举着大盾牌,拿着短兵器,呐喊着冲了过来。吴国的士兵们一下子慌了神,队伍顿时乱成了一团。勾践看到这情况,立刻带着大军冲了上去。右边是诸稽郢,左边是灵姑浮,两人带着士兵,像猛虎一样冲进了吴国的阵营。王孙骆拼命地和诸稽郢对抗,灵姑浮则挥舞着长刀,左冲右突,见人就砍。说来也巧,灵姑浮正好碰到了吴王阖闾,他举起刀,朝着阖闾狠狠地砍了过去。阖闾赶紧往后面一闪,可还是没躲开,刀砍中了他的右脚,连脚趾都被砍伤了,一只鞋子也掉在了车下。幸好这时候专毅带着兵赶过来,救下了吴王,不过专毅自己也受了重伤。 王孙骆知道吴王受伤了,不敢再恋战,赶紧带着士兵往后退。越国的军队趁势追杀,吴国的士兵死伤无数。阖闾受伤太重,没办法,只好立刻下令退兵回营。灵姑浮把吴王掉的那只鞋子捡起来,回去向勾践报功。勾践高兴得不得了。 再说吴王阖闾,因为年纪大了,受伤之后疼得受不了。退兵回到七里之外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就死了。伯嚭赶紧护送着阖闾的尸体先走,王孙骆带着士兵在后面断后,慢慢地往吴国退回去。越国的军队见吴国退兵了,也没有再追赶。史臣有诗评论阖闾说: 破楚凌齐意气豪,又思吞越起兵刀。 好兵终在兵中死,顺水叮咛莫放篙。 吴太孙夫差把阖闾的尸体迎回吴国,按照规矩办了丧事,然后继承了王位。他让人在破楚门外的海涌山给阖闾选了一块墓地,派了很多工人开山挖洞,把专诸以前用的鱼肠剑也一起陪葬了,另外还有六千副剑甲和很多金银财宝,都放在墓穴里。埋葬完阖闾后,夫差觉得这些工人知道墓穴的位置,以后可能会有人来盗墓,就把这些工人都杀了陪葬。三天后,有人远远地望见阖闾的墓地那里,有一只白虎蹲在上面,所以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做虎丘山。有见识的人说,这是因为埋了很多金银财宝,所以有这样的灵气出现。后来秦始皇秦始皇挖阖闾的墓,想找到那把鱼肠剑鱼肠剑了半天,山都挖成了深涧,也没找到剑,现在虎丘的剑池就剑池时候挖的。专毅受伤太重,也死了,就葬在山后面,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了。 夫差埋葬了祖父阖闾后,立长子友为太子。他还想出了一个办法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越国的仇恨。他让十个侍者轮流站在院子里,每次自己进出的时候,都要大声地喊自己的名字,然后说:“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你祖父的仇了吗?”夫差每次都流着泪回答:“不敢忘!” 夫差又让伍子胥、伯嚭在太湖训练水兵,还在灵岩山建了射棚,训练士兵射箭。他打算等三年丧期一满,就去攻打越国,为祖父报仇。这就是周敬王二十四年的事儿。 这时候,晋国的顷公当政,可他没什么本事,晋国的六个卿大夫家族都在争权夺利,互相算计,闹得不可开交。 荀寅和荀寅射士吉射错,两家还结了亲家。亲家信、魏曼多很嫉妒他们,荀跞有个宠臣叫梁婴父,荀跞想让他当卿大夫,梁婴父就仗着荀跞的宠爱,想把荀寅赶走,自己代替他的位置。所以荀跞也和范氏、中行氏关系不好。 晋国的上卿赵鞅有个同族的侄子叫赵午,被封在邯郸。赵午的母亲是荀寅的妹妹,所以荀寅把赵午当赵午甥。前些年,卫灵公和齐景公合谋背叛晋国,赵鞅带着军队去攻打卫国。卫国害怕了,就送了五百户人家到晋国来谢罪。赵鞅把这五百户人家留在邯郸,叫做“卫贡”。没多久,赵鞅想把这五百户人家迁到晋阳去,赵午担心卫国人不服气,就没马上照办。赵鞅觉得赵午不听自己的话,很生气,就把赵午骗到晋阳,然后把他杀了。荀寅知道赵鞅杀了自己的外甥,气得火冒三丈,就和士吉射商量,要一起去攻打赵氏,为邯郸午报仇。 赵氏有个很聪明的谋臣叫董安于,当时正在守晋阳城。他听说荀寅和士吉射要攻打赵氏,就赶紧跑到绛州,告诉赵鞅说:“范氏、中行氏现在关系很好,他们要是一起作乱,恐怕不好对付。主公您得提前做好准备啊。”赵鞅却说:“晋国有规定,谁先挑起祸端,就会受到惩罚。我们等他们先动手,然后再反击就行了。”董安于着急地说:“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打起仗来,老百姓会受苦的。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去死,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责任。”赵鞅不同意,董安于没办法,就偷偷地准备了一些兵器和士兵,以防万一。 荀寅、士吉射到处跟人说:“董安于董安于地练兵,是想害我们。”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带着军队去攻打赵氏,把赵氏的家围了起来。幸好董安于早有准备,带着士兵杀开一条血路,保护着赵鞅逃到了晋阳城晋阳城晋阳城后,他们怕荀寅、士吉射再来攻打,就赶紧修筑堡垒,加强防守。 荀跞对韩不信、魏曼多说:“赵氏是晋国六卿之长,荀寅和士吉射没经过国君的同意,就擅自去攻打赵氏,这晋国的政权恐怕要落到他们两家手里了。”韩不信说:“那我们就以挑起祸端的罪名,把他们两家都赶走。”于是三个人一起去见晋定公,各自带着自己家族的士兵,陪着定公去攻打荀寅和士吉射。荀寅、士吉射拼命抵抗,可还是打不过,士吉射还想劫持定公,韩不信韩不信人在城里大喊:“范氏、中行氏谋反了,要来劫持国君!”城里的老百姓都相信了,纷纷拿着兵器出来保护定公。三家借着老百姓的力量,把范氏、中行氏的军队打得大败。荀寅、士吉射没办法,只好逃到朝歌,在那里反叛晋国。 韩不信对定公说:“范氏、中行氏是这次祸乱的罪魁祸首,现在已经被赶走了。赵氏世世代代对晋国都有大功,应该恢复赵鞅的爵位和官职。”定公本来就没什么主意,听韩不信这么说,就答应了。于是定公把赵鞅从晋阳召回来,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官职。梁婴父想代替荀寅当卿大夫,荀跞就跟赵鞅商量。赵鞅去问董安于的意见,董安于说:“晋国现在的问题就是政权分散,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祸乱。如果让梁婴父当卿大夫,那就相当于又多了一个荀寅,这可不行。”赵鞅听了董安于的话,就没答应梁婴父。 梁婴父很生气,他知道是董安于坏了他的好事,就对荀跞说:“韩、魏两家都和赵氏勾结在一起,我们智氏的势力就孤单了。赵氏能这么厉害,全靠他的谋臣董安于。我们为什么不把董安于除掉呢?”荀跞问:“怎么除掉他呢?”梁婴父说:“董安于私自准备兵器和士兵,才导致了范氏、中行氏的叛乱。要是论起谁是祸乱的根源,董安于就是罪魁祸首。” 荀跞听了梁婴父的话,就以此为理由,去责问赵鞅。赵鞅很害怕,董安于却坦然地说:“我以前就说过,愿意以死来报答主公的知遇之恩。现在我死了,能换来赵氏的平安,死也比活着强。”说完,董安于就回到家里,上吊自杀了。赵鞅没办法,只好把董安于的尸体摆在大街上,让人去告诉荀跞说:“董安于已经认罪自杀了。”荀跞这荀跞赵鞅结盟,保证以后不再互相伤害。赵鞅心里很感激董安于,就在家里偷偷地祭祀他,感谢他的功劳。 荀寅、士吉射在朝歌守了很久,那些背叛晋国的诸侯,都想借着他们的力量来对付晋国。赵鞅多次带兵去攻打他们,齐国、鲁国、郑国、卫国都派使者送粮食和士兵去帮助荀寅、士吉射,所以赵鞅一直没能打败他们。直到周敬王周敬王,赵鞅联合韩、魏、智三家的军队,一起攻打朝歌。荀寅、士吉射打不过,就逃到邯郸,后来又逃到柏人。没多久,柏人城也被攻破了,他们的党羽范皋夷、张柳朔都战死了。 豫让被荀跞的儿子荀甲抓住了,荀甲的儿子荀瑶向父亲请求饶了豫让,荀跞答应了,于是豫让就成了智氏的臣子。荀寅、士吉射没办法,只好逃到齐国去了。荀林父传了五代到荀寅,士蔿传了七代到士吉射,他们的祖宗以前都是晋国的重要大臣,可到了他们这一代,因为贪婪专横,最后落得个家族灭亡的下场,真是让人叹息啊!晋国的六卿从此就只剩下赵、韩、魏、智四家了。这是后话。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说: 六卿相并或存亡,总是私门作主张。 四氏瓜分谋愈急,不如留却范中行。 周敬王二十六年春天二月,吴王夫差守孝三年期满,早就想找越国报仇了。他在太庙祭告祖先后,就发动了全国的军队,让伍子胥当大将,伯嚭当副将,从太湖沿着水路去攻打越国。 越王勾践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准备出兵迎战。大夫范蠡站出来说:“吴王夫差因为祖父阖闾被越国杀死,一直想着报仇,这三年来,他一直憋着这股劲儿,士气很旺,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应该坚守城池,等待时机。”大夫文种也说:“依我看,不如我们说些谦卑的话,向吴国求和,等他们退兵后,我们再想办法。”勾践却不以为然,他说:“你们两个一个说守,一个说和,都不是好办法。吴国是我们越国的世仇,现在他们来攻打我们,如果我们不战而退,那不是让他们觉得我们越国好欺负吗?” 于是勾践把越国所有能打仗的青壮年都召集起来,一共三万人,到椒山下去迎战吴国的军队。刚开始交战的时候,吴国的军队稍微往后退了一点,越国的军队趁机杀伤了吴国一百多人。勾践一看有便宜可占,就想乘胜追击,带着军队往前冲了几里地,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夫差的大军。两边立刻摆开阵势,准备大战一场。夫差站在船头,亲自拿着鼓槌击鼓,为士兵们加油打气,吴国的士兵们看到吴王亲自为他们助威,士气大振,一个个都像发了疯似的。 这时候,突然刮起了北风,风很大,太湖上波涛汹涌。伍子胥、伯嚭坐着余皇大战舰,顺着风,扬起帆,朝着越国的军队快速冲了过来。他们站在船上,让士兵们用强弓劲弩朝着越国的军队射箭,箭像飞蝗一样密密麻麻地射过去。越国的军队迎着风,眼睛都被风吹得睁不开,根本没办法抵挡,一下子就被打得大败,纷纷往后逃跑。吴国的军队分成三路,在后面紧紧追赶,越国的将领灵姑浮的船被打翻了,他掉进水里淹死了,胥犴也中箭身亡。吴国的军队乘胜追击,杀死的越国士兵不计其数。 勾践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固城,想在那里坚守。吴国的军队很快就追了过来,把固城围得水泄不通,还断绝了固城的水源。夫差高兴地说:“用不了十天,越国的士兵就会因为没水喝而渴死。” 可夫差没想到,固城的山顶上有一处灵泉,泉水里还有鱼。勾践让人抓了几百条鱼,送给吴王夫差,夫差看到鱼,惊讶得不得了。 勾践留下范蠡在固城坚守,自己带着剩下的五千多残兵,趁机逃到会稽山。到了会稽山后,勾践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五千多人了,他叹了口气说:“从先王到我这一代,三十年来,越国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惨的败仗。我真后悔当初没听范蠡、文种两位大夫的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吴国的军队攻打固城越来越急,伍子胥在右边扎营,伯嚭在左边扎营。范蠡在固城坚守,一天之内三次派人向勾践求救。越王勾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才好。这时候,文种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对勾践说:“现在情况危急,我们赶紧向吴国求和,也许还来得及。”勾践着急地说:“要是吴国不答应求和,那怎么办呢?”文种说:“吴国的太宰伯嚭是个贪财好色、嫉贤妒能的人,他和伍子胥虽然在同一个朝廷为官,但两人的志向和脾气都不一样。吴王很敬畏伍子胥,但和伯嚭关系很好。如果我们私下里去拜访太宰伯嚭,送他一些礼物,讨好他,让他在吴王面前替我们说情,吴王很可能会答应求和。伍子胥就算知道了,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勾践问:“那我们送什么礼物给太宰伯嚭呢?”文种说:“我看现在军中最缺的就是女色。我们要是能找到几个漂亮的女子送给他,再加上一些金银财宝,或许能打动他。如果老天保佑越国,伯嚭说不定就会答应帮我们。” 勾践听了,立刻连夜派人回到都城,让夫人挑选了八个宫里最漂亮的女子,精心打扮一番,又准备了二十双白璧、一千镒黄金,趁着夜色送到太宰伯嚭的营地,求见伯嚭。伯嚭一开始本来想拒绝,可又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送来不少好东西,心里就有点动摇了,最后还是让人把文种带了进来。 伯嚭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等着文种进来。文种进来后,马上跪下,恭敬地说:“我们越王勾践年纪小,不懂事,以前没好好侍奉贵国,得罪了吴王,现在他已经后悔得不得了。我们越王愿意举国投降,给吴王当臣子,可又怕吴王不答应。我们知道太宰您功劳大、威望高,在吴国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吴王对您也是言听计从。所以越王派我来,先给太宰您磕个头,求您在吴王面前帮我们说几句好话,让吴王收留我们越王。这点小礼物,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处送上。”说完,文种就把礼单呈了上去。 伯嚭看了看礼单,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越国马上就要被我们吴国消灭了,到时候越国的东西不都是吴国的吗?你们就拿这点东西来打发我,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文种赶忙说:“越国的军队虽然打了败仗,可我们在会稽山还有五千精兵呢,要是真拼起命来,也够吴国喝一壶的。再说了,如果吴国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越王就会把越国的宝库都烧了,带着金银财宝跑到别的国家去,再找机会报仇。到时候,吴国就算得到了越国的土地,也没多少好处,而且还可能会损失不少士兵。要是太宰您能促成越国和吴国的和解,那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越王以后不光是吴王的臣子,也是太宰您的臣子。每年给吴国的进贡,肯定会先送到太宰您的府上。这样的话,您既能得到越国的好处,又能在吴王面前显示您的本事,多好啊!再说了,困兽犹斗,我们要是真的拼命反抗,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这一番话说得伯嚭心里直痒痒,忍不住微微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文种又指着礼单上的美女说:“这八个女子,都是我们越国宫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要是太宰您还不满意,等我们越王回到越国,一定再找更漂亮的送给您。” 伯嚭这下彻底被打动了,马上站起来,笑着说:“大夫您这么有诚意,我怎么能拒绝呢?您放心,明天我就带您去见吴王,一定尽力促成这件事。”说完,伯嚭就把礼物都收下了,还很客气地招待文种,和他聊了起来,就像对待贵宾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伯嚭就带着文种来到夫差的中军大帐。伯嚭先进去,把越王勾践想求和的意思跟夫差说了一遍。夫差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生气地说:“越国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能答应他们求和呢?”伯嚭赶忙说:“大王,您还记得孙武说的话吗?‘兵器是凶器,只能暂时使用,不能长期依赖。’越国虽然得罪了吴国,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愿意投降。他们的国君愿意给您当臣子,他们的妻子愿意给您当妾室,越国的财宝也都会送给吴国。他们只求您能保留越国的宗庙,让他们能继续祭祀祖先。我们接受越国的投降,既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又能显示大王您的仁慈和宽容,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啊!如果大王一定要把越国消灭,勾践可能会破罐子破摔,把越国的宗庙烧了,带着死士和我们拼命。到时候,我们吴国的士兵肯定会有不少伤亡,这对大王您有什么好处呢?” 夫差听了伯嚭的话,有点心动了,就问:“现在文种在哪里呢?”伯嚭说:“就在帐外等着呢。”夫差就让文种进来。 文种进来后,马上跪下,一步一步地爬到夫差面前,又把求和的话重复了一遍,态度更加谦卑。夫差问:“你们越王愿意给我当臣子,那他能跟我回吴国吗?”文种连忙磕头说:“我们越王既然已经决定投降,生死都由大王您决定,怎么敢不跟您回吴国侍奉您呢?”伯嚭也在旁边说:“勾践夫妇都愿意来吴国,这样的话,吴国名义上是赦免了越国,实际上已经把越国控制在手里了,大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夫差听了他们的话,想了想,就答应了越国的求和。 早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伍子胥。伍子胥一听,急忙赶到中军大帐,看到伯嚭和文种站在吴王旁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大声问吴王:“大王,您已经答应越国求和了吗?”吴王说:“是啊,我已经答应了。”伍子胥急得直跺脚,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文种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伍子胥。 伍子胥着急地说:“越国和吴国是相邻的国家,两国势不两立。如果吴国不消灭越国,越国迟早会消灭吴国。秦国、晋国那些国家,我们就算攻打下来,得到了他们的土地,也没办法长期居住,得到了他们的车辆,也没办法使用。可是越国不一样,如果我们攻打越国并且获胜,他们的土地我们可以居住,他们的船只我们可以使用,这对吴国来说是非常有利的,这么大的好处,怎么能放弃呢?再说了,先王被越国害死,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不消灭越国,我们怎么对得起先王呢?” 夫差被伍子胥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眼睛看着伯嚭,希望他能帮忙说几句话。伯嚭赶紧上前说:“相国,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先王建立吴国的时候,就同时发展了水军和陆军,吴国擅长水战,越国也擅长水战,秦国、晋国擅长陆战,这是每个国家的特点。如果按照您的说法,因为越国的土地和船只对我们有用,就说吴、越不能共存,那秦国、晋国、齐国、鲁国都是陆地上的国家,他们的土地和车辆对我们也有用,难道我们要把这四个国家都消灭,然后合并成一个国家吗?再说了,如果说先王的大仇一定要报,那相国您和楚国的仇恨更深,为什么当初您不把楚国彻底消灭,反而答应和楚国讲和呢?现在越王夫妇都愿意来吴国给大王当臣子,这和楚国当年只是送回芈胜可完全不一样。相国您一直标榜自己是忠臣,可现在却想让大王背负刻薄的名声,这可不是忠臣应该做的事啊!” 夫差听了伯嚭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马上高兴地说:“太宰说得对!相国,你先退下吧,等越国的进贡到了,我会分一份给你的。” 伍子胥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长叹一声说:“我真后悔当初没听被离的话,和这个奸臣一起共事。”说完,伍子胥怀着满腔的怨恨,气呼呼地走出了大帐,对大夫王孙雄说:“越国用十年的时间繁衍人口,积聚财富,再用十年的时间教育百姓,训练军队,不出二十年,吴国的宫殿就要变成废墟了。”王孙雄不太相信伍子胥的话,伍子胥也没办法,只好满怀悲愤地回到自己的营地。 夫差让文种回去告诉越王,让越王再到吴国的军队中来当面谢恩,并且问越王夫妇什么时候到吴国来。文种说:“我们越王蒙大王不杀之恩,感激不尽,想先暂时回国,把越国的财宝和美女都准备好,然后给大王送来。大王您能不能稍微宽限一些时间呢?我们越王绝对不敢失信,如果他敢违背诺言,大王您随时可以派兵来消灭越国。”夫差答应了,于是双方约定五月中旬,越王勾践夫妇到吴国去给夫差当臣子。夫差还派王孙雄押送文种回到越国,催促越王勾践尽快准备,然后带着大军先回吴国了。 那么,越王勾践到底会怎么去吴国呢?他到了吴国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80章 卧薪尝胆 咱接着上回讲,越大夫文种好不容易从吴王夫差那儿求来了和谈的机会,赶忙跑回去跟越王勾践报信,说:“吴王夫差已经带着大军回去啦,还派了大夫王孙雄跟着我到这儿,一个劲儿地催咱们赶紧出发呢。太宰伯嚭正带着兵在江上等着,就盼着大王您赶紧过江!”越王勾践一听这话,眼眶立马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文种赶紧安慰他说:“大王,五月之期可没剩几天了,您得赶紧回越都去,把国家的事儿料理料理,这会儿伤心也没啥用啊,别干那没意义的事儿!” 越王勾践这才收住眼泪,回到越都一看,好家伙,城里的街市倒是还像以前一样热闹,可青壮年却没剩几个了,心里那叫一个惭愧。他先把王孙雄安排在馆驿住下,然后就开始收拾库藏里的宝物,装车。又在国内找了三百三十个女子,挑了三百个准备送给吴王夫差,三十个送给太宰伯嚭。可这时候还没到出发的日子呢,王孙雄却在旁边不停地催促,勾践哭哭啼啼地对大臣们说:“我继承了先王的基业,一直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儿懈怠,没想到在夫椒这一仗,输得底儿掉,国家也没了,我这马上就要去吴国当俘虏了。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咯!”大臣们听了,也都跟着抹眼泪。文种这时候站出来说:“大王,您别太灰心。以前商汤被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关在羑里,可后来他们都成就了大业;齐桓公逃到莒国,晋文公跑到翟国,最后也都成了霸主。艰难困苦的环境,那是老天爷在给大王您机会呢,让您以后能成就一番霸业。您只要顺应天意,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千万别太伤心,把志气给磨没了。” 勾践听了文种的话,觉得也有点道理,就赶紧去祭祀宗庙。王孙雄先走了一天,勾践和夫人随后出发,大臣们都一路送到浙江边上。范蠡在固陵准备好了船,迎接越王。在水边饯行的时候,文种端着酒杯走到越王跟前,祝酒说:“老天爷保佑,咱们越国先倒霉后发达。灾祸啊,其实是福气的根儿;忧愁呢,就是幸福的源头。欺负人的最后都得完蛋,懂得顺从的才能昌盛。大王您虽然现在被困住了,但以后肯定没灾没殃。您和大臣们这生离死别的场景,连老天爷都得被感动。大家都这么伤心,我也不多说了,先敬大王两杯酒!” 勾践仰天长叹,举起酒杯,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半天说不出话来。范蠡在旁边劝说道:“大王,我听说‘住的地方不安静,志向就不会远大;脸上没有忧愁的样子,想法就不会长远’。古代那些圣贤,谁没遇到过困难和耻辱呢?又不是只有大王您一个人这么倒霉。” 勾践说:“以前尧任用舜、禹,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有洪水,也伤不了老百姓。我现在要离开越国去吴国,把国家交给你们这些大臣,你们可得好好干,别让我失望啊!” 范蠡转过头对其他大臣说:“咱们都知道‘主上有忧愁,臣子就觉得耻辱;主上受侮辱,臣子就得拼命’。现在大王要去吴国受苦,当人家的俘虏,咱们这些浙东的豪杰,难道就没有一个愿意和大王一起分担这忧愁和耻辱的吗?” 大臣们听了,都齐声说:“我们都是大王的臣子,当然听大王的吩咐!” 勾践说:“各位大臣要是不嫌弃我,就说说自己的想法,谁愿意跟我去吴国受苦,谁愿意留在国内守着?” 文种说:“要说管理国内的百姓,范蠡比不上我;但要是说到陪大王在外面周旋,随机应变,我就比不上范蠡了。” 范蠡马上说:“文种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大王把国事交给他,肯定能让越国耕战充足,百姓和睦。至于陪着大王在危险的时候出谋划策,忍受耻辱,以后再找机会回来报仇,这事儿我来干,绝不推辞。” 接着,其他大臣也一个一个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太宰苦成说:“传达大王的命令,宣扬大王的仁德,处理各种繁琐复杂的事务,让老百姓都知道自己该干啥,这是我的专长。” 行人曳庸说:“和其他诸侯国打交道,解决各种纠纷和疑问,出去办事不辱没大王的使命,回来也不会被埋怨,这我最拿手。” 司直皓进说:“给大王提意见,指出大王的过错,帮大王解决疑难问题,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谁的面子都不给,哪怕是亲戚也不偏袒。” 司马诸稽郢说:“观察敌人的情况,布置阵法,指挥士兵冲锋陷阵,打仗的时候勇往直前,不怕流血牺牲,这是我该干的。” 司农皋如说:“亲自去安抚老百姓,关心那些有困难的人,吃饭不讲究,把旧粮食存好,新粮食也准备好,保证国家的粮食供应,这是我的活儿。” 太史计倪说:“观察天文地理,记录阴阳变化,看到好的预兆就知道有好事儿,发现不好的迹象就知道有灾祸,这事儿我在行。” 勾践听了大臣们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说:“我虽然要去吴国当人家的阶下囚,不过有你们这些大臣在,各有各的本事,能保住越国的江山,我还有啥好担心的呢?”于是勾践就留下大臣们守国,只带着范蠡一起走。君臣在江口分别的时候,那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勾践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说:“死这事儿,一般人都怕得要命,可我现在听到死字,心里一点儿都不害怕。”说完,就上船走了。送行的人都在江边哭着拜别,越王勾践咬着牙,一次头都没回。有诗为证: 斜阳山外片帆开,风卷春涛动地回。 今日一樽沙际别,何时重见渡江来? 越夫人靠在船舷上哭个不停,这时候看见乌鹊在江中的小洲上啄虾吃,飞过去又飞回来,那叫一个悠闲自在。越夫人心里更难受了,就哭着唱起来: 仰飞鸟兮乌鸢,凌玄虚兮翩翩; 集洲渚兮优恣,奋健翮兮云间; 啄素虾兮饮水,任厥性兮往还。 妾无罪兮负地,有何辜兮谴天? 风飘飘兮西往,知再返兮何年? 心辍辍兮若割,泪泫泫兮双悬! 越王勾践听到夫人这哀怨的歌声,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强装笑脸,安慰夫人说:“夫人,别担心。我这就好比一只鸟,虽然现在被困住了,可总有一天能重新飞起来,到时候就啥都好了!” 越王勾践进入吴国境内后,先派范蠡去吴山见太宰伯嚭,又给伯嚭送了不少金银财宝和美女。伯嚭看到范蠡,就问:“文大夫怎么没来呢?”范蠡说:“文大夫得留在越国守着,没办法一起来。”伯嚭就跟着范蠡去见越王,越王勾践一个劲儿地感谢伯嚭的照顾,伯嚭大包大揽地说:“大王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您早点回国。”越王勾践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伯嚭带着军队押送越王勾践到了吴都,把他带到吴王夫差面前。勾践光着上身,趴在台阶下,夫人也跟着一起。范蠡把准备好的宝物和女子名单呈上去,越王勾践不停地磕头,说:“东海边上的小臣勾践,以前不自量力,得罪了吴国,大王您不追究我的罪过,还让我给您当牛做马,这真是天大的恩情啊!我这条命能保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勾践给您磕头了!”夫差坐在上面,撇了撇嘴说:“我要是想起先王的仇,你今天就别想活着。”勾践又赶紧磕头说:“我确实该死,就盼着大王您可怜可怜我。” 这时候伍子胥站在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冒着火光,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说:“那飞鸟在天上飞的时候,我们还想拿弓箭把它射下来呢,何况现在这勾践就像在咱们屋檐下的一只小鸟,手到擒来。勾践这人心眼儿多,现在就是锅里的鱼,生死都在咱们手里。他这时候说好听的话,装出一副可怜相,就是想逃过一死。要是以后让他得了机会,就像把老虎放回山里,把鲸鱼放回大海,到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了啦!” 夫差听了伍子胥的话,有点犹豫,说:“我听说杀投降的人和俘虏,会给子孙后代带来灾祸。我不是因为喜欢越国才不杀勾践,是怕老天爷怪罪我。”太宰伯嚭赶紧说:“伍子胥这人就是目光短浅,只知道眼前的事儿,根本不懂怎么让国家长治久安。大王您这才是仁义之人说的话呢。”伍子胥一看吴王夫差听信了伯嚭的谗言,不听自己的劝告,气得满脸通红,一甩袖子就走了。 夫差收下了越国送来的东西,让人在阖闾墓旁边盖了一间石室,把勾践夫妇关在里面,还把他们的衣服都拿走了,让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干养马的活儿。伯嚭偷偷地给他们送点吃的,这才没让他们饿死。吴王夫差每次坐车出去游玩的时候,勾践就得拿着马鞭,在车前步行跟着,吴国人都指着他说:“看,这就是越王勾践!”勾践也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走路。有诗为证: 堪叹英雄值坎坷,平生意气尽销磨。 魂离故苑归应少,恨满长江泪转多。 勾践在石室里待了两个月,范蠡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 有一天,夫差突然把勾践叫去见他。勾践跪在地上,范蠡站在后面。夫差对范蠡说:“我听说‘聪明的女人不会嫁给要亡国的人家,有名的贤人不会在要灭亡的国家当官’。现在勾践这小子把国家搞得一团糟,马上就要完蛋了。你们君臣俩都成了我的奴隶,关在一个屋里,难道不觉得丢人吗?我想赦免你的罪,你要是能改过自新,离开越国,来投奔我,我肯定重用你,让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受这苦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候越王勾践趴在地上,心里紧张得要命,就怕范蠡答应了夫差。 只见范蠡马上跪下,恭敬地说:“我听说‘亡国的臣子,没资格谈论政治;打了败仗的将军,没脸说自己勇敢’。我在越国的时候,没干好自己的事儿,没帮越王把国家治理好,得罪了大王您。幸亏大王您心地善良,没杀我,还让我能陪着越王在这儿打扫卫生,跑跑腿。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敢奢望什么富贵呢?” 夫差说:“既然你这么固执,那就还回石室去吧。” 范蠡说:“一切听大王的吩咐。” 夫差站起来,回宫里去了。勾践和范蠡也回到石室,越王勾践穿着破衣服,戴着烂头巾,继续砍木头、养马;夫人穿着没有花边的衣服,穿着左边开襟的短袄,打水、打扫卫生、清理粪便;范蠡则忙着捡柴做饭,几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不成人样。夫差时不时地派人去偷看他们,发现他们君臣几个都在埋头干活,一点儿怨恨的表情都没有,晚上也听不到他们唉声叹气。夫差觉得他们可能是真的没了志气,不想着回越国了,也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有一天,夫差登上姑苏台,远远地看见越王勾践和夫人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马粪旁边,范蠡拿着马鞭站在左边,君臣之间的礼节、夫妻之间的样子都还在。夫差转过头对太宰伯嚭说:“你看那个越王勾践,虽然只是个小国的国君,范蠡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士人,可就算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他们还能保持着君臣、夫妻的礼仪,我心里还挺佩服他们的。”伯嚭赶紧说:“是啊,不光可敬,还挺可怜的呢。”夫差说:“就像你说的,我看着他们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要是他们能悔过自新,是不是可以赦免他们呢?”伯嚭说:“我听说‘好人有好报’,大王您这么仁慈,可怜他们这些受苦的人,要是对越国好一点,越国以后肯定会重重地报答您的。大王您就别犹豫了。”夫差说:“那好吧,让太史选个好日子,把越王勾践放回国去吧。”伯嚭偷偷地派家人在五更天的时候,跑到石室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勾践。 勾践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赶紧告诉范蠡。范蠡皱着眉头说:“大王,我来给您算一卦。今天是戊寅日,卯时听到的消息。戊这个日子不太好,代表着囚禁,而卯又克戊,这卦象不太妙啊,说是‘天网四张,万物尽伤,祥反为殃’。虽然有这个好消息,但也不值得太高兴。”勾践听了范蠡的话,刚冒出来的高兴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又开始发愁。 再说伍子胥听说吴王夫差要赦免越王勾践,急急忙忙地跑去见夫差,说:“以前夏桀囚禁了商汤却没杀他,商纣囚禁了周文王也没杀,结果怎么样?天道轮回,最后夏桀被商汤推翻了,商朝也被周朝灭掉了。现在大王您把越王勾践关起来,却不杀他,难道就不怕以后也有这样的下场吗?”夫差因为伍子胥的话,又有点动摇了,想杀了越王勾践。他让人去把勾践叫来,伯嚭又提前得到消息,赶紧告诉了勾践。勾践吓得脸都白了,又赶紧去问范蠡怎么办。范蠡说:“大王别怕,吴王都把您关了三年了,他要是真下得了手,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吗?您放心去,肯定没事。”勾践说:“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大夫您的计策啊。”说完,就赶紧进城去见吴王夫差。 勾践在那儿等了三天,吴王夫差一直没上朝。伯嚭从宫里出来,传达吴王的命令,让勾践先回石室去。勾践奇怪地问为什么,伯嚭说:“大王被伍子胥的话给弄糊涂了,本来是想杀了您的,所以才叫您来。可巧的是,大王突然生病了,起不来床。我进宫去看望大王的时候,跟大王说:‘消灾解难得做些好事儿,现在越王勾践在宫门外等着受死,这股怨恨的气都冲到天上去了,对大王您的病不好。大王您还是先保重身体,暂时把越王放回石室,等病好了再处置他也不迟。’大王听了我的话,就先让您回石室了。”勾践听了,对伯嚭感激得不得了。 勾践回到石室,又过了三个月,听说吴王夫差的病还没好,就派范蠡去算一卦,看看夫差的病啥时候能好。范蠡算完卦,对勾践说:“吴王不会死,到己巳日病情会减轻,壬申日就能全好了。大王您要是去请求看望吴王的病情,要是能见到他,就尝尝他的粪便,看看颜色,然后再跪下恭恭敬敬地祝贺他,说准了他病好的日子。到时候吴王的病真好了,肯定会感激大王,赦免大王回国的事儿也就有希望了。” 勾践听了,眼泪汪汪地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好歹也当过一国之君啊,怎么能去干这种尝人家粪便的丢人事儿呢?” 范蠡劝他说:“以前商纣把周文王关在羑里,还杀了他的儿子伯邑考,做成肉羹给周文王吃。周文王为了以后能成就大业,忍着悲痛把儿子的肉吃了。想要干大事的人,不能在乎这些小节。吴王这人就是有点心软,没什么决断力,本来都打算赦免大王了,结果又变卦了。大王您不这么做,怎么能让吴王可怜您,放您回国呢?”勾践听了范蠡的话,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好去太宰伯嚭的府上,对伯嚭说:“我们当臣子的,主公生病了,我们心里就着急。现在听说吴王生病了,一直不好,我这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吃不好睡不好。我想跟着太宰您一起去看望吴王,表达一下我这个臣子的心意,您看行不?” 伯嚭说:“大王您有这份心意,我肯定帮您转达。”伯嚭进宫见到吴王夫差,拐弯抹角地把勾践想来探病的事儿说了。夫差正在病床上难受着呢,听了伯嚭的话,觉得勾践这小子还挺有良心,就答应了。 伯嚭带着勾践来到夫差的卧室,夫差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勾践,说:“勾践,你也来看我了?”勾践赶紧跪下,磕头说:“我听说大王您身体不舒服,心里就像刀绞一样难受,一直想看看您,可就是没机会。”正说着呢,夫差突然觉得肚子胀,想要上厕所,就挥挥手让勾践出去。勾践却说:“我以前在东海的时候,跟医师学过一点医术,看人的粪便就能知道病情是轻是重。”说完,就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着。夫差上完厕所,侍从把便桶拿出来,勾践赶紧揭开桶盖,用手抓了一点粪便,放到嘴里尝了尝。 (周围的侍从们见状,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有的甚至忍不住别过头去。勾践却面不改色,心里虽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但为了复国大计,强忍着不适。) 勾践尝完后,再次进屋跪下,磕头说道:“恭喜大王,臣通过尝粪得知,大王的病到己巳日就会减轻,等到三月壬申日就能完全康复了。”夫差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勾践一本正经地回答:“臣听医师讲过,粪便的味道能反映身体状况,顺应时节之气的粪便,味道会呈现出相应的特征。如今大王的粪便味苦且酸,正是应和了春夏生发的气息,所以臣才如此判断。”夫差听后,心里大为感动,说道:“勾践啊,你真是仁义之人!做臣子的,又有谁肯为君主尝粪来判断病情呢?” 这时,太宰伯嚭在旁边站着,夫差便问他:“你能做到吗?”伯嚭连忙摇头,说道:“臣虽然敬爱大王,但这样的事,臣实在是做不来。”夫差又说:“别说是太宰你了,就是我的太子,恐怕也做不到啊。”于是,夫差当即下令,让勾践离开石室,找个舒适的地方住下,等自己病好了,就送他回国。勾践再三叩谢夫差的恩典,然后退了出去。此后,勾践就暂住在民舍里,依旧干着一些杂役的活儿,夫差的病果然如勾践所言,逐渐好了起来。 夫差心里一直记着勾践的“忠诚”,病好后去上朝,便下令在文台摆酒设宴,邀请勾践赴宴。勾践假装不知情,仍旧穿着囚服前来。夫差听说后,立刻让人带勾践去沐浴,换上崭新的衣冠。勾践还假意推辞了一番,这才奉命去更衣,然后进宫拜见夫差。夫差见他进来,赶忙起身相迎,还下令说:“越王是有仁德的人,怎么能长期受辱呢?我打算赦免他的囚禁之刑,免罪放他回国。今天,我要为越王设北面的座位,各位大臣都要用对待宾客的礼节来对待他。”说完,夫差便拉着勾践的手,让他坐在客位上,大臣们也依次在旁边落座。 伍子胥看到吴王夫差如此对待仇人,心中愤恨不已,连座位都没坐,就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太宰伯嚭见状,对夫差说:“大王以仁者之心,赦免仁者之过,这是何等的英明。我听说‘同声相和,同气相求’,今天这场宴会,有仁德的人就该留下来,没有仁德的人走了也好。相国伍子胥性格刚直,他不坐在这里,大概是自己觉得惭愧吧?”夫差听了,笑着说:“太宰说得对!” 酒过三巡,范蠡陪着越王勾践一起起身,向吴王夫差敬酒,并献上祝辞: 皇王在上,恩播阳春, 其仁莫比,其德日新。 於乎休哉,传德无极, 延寿万岁,长保吴国。 四海咸承,诸侯宾服, 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吴王夫差听了,十分高兴,当天尽情畅饮,喝得酩酊大醉,这才罢休。随后,夫差命王孙雄送勾践到客馆休息,并承诺三天之内,就送他回国。 到了第二天早上,伍子胥进宫去见吴王夫差,着急地说:“大王,您昨天用对待宾客的礼节招待仇人,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勾践这人心肠险恶,表面上装出一副温驯恭敬的样子,其实心里怀着虎狼般的野心。大王您被他一时的奉承迷惑,不考虑以后的祸患,抛弃了忠诚正直的臣子,却听信谗言,沉溺于小恩小惠,这是在养虎为患啊!就好比把毛发放在炉火上,却侥幸地希望它不被烧焦;把鸡蛋扔到千钧之下,还指望它完好无损,这怎么可能呢?” 吴王夫差听了伍子胥的话,顿时脸色不悦,生气地说:“我生病卧床这三个月,相国你没有一句好话来安慰我,这是你的不忠;也没有送过一件好东西给我,这是你的不仁。做臣子的,不仁不忠,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呢?越王勾践放弃自己的国家,千里迢迢来归顺我,给我献上财宝,自己还甘愿当奴婢,这是他的忠心;我生病的时候,他亲自尝我的粪便,没有丝毫怨恨,这是他的仁义。我要是听了你的话,杀了这样的好人,老天爷肯定不会保佑我的!” 伍子胥见夫差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长叹一声,郁闷地退了下去。 到了第三天,吴王夫差命人在蛇门之外摆酒设宴,亲自送越王勾践出城。大臣们都纷纷举杯,为勾践饯行,只有伍子胥没有来。夫差对勾践说:“我赦免你回国,你可要记住吴国的恩情,不要记恨吴国。” 勾践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大王可怜我孤苦无依,让我能活着回到越国,我一定会世世代代竭尽全力报答大王的恩情。苍天在上,可以见证我的诚心,如果我辜负了吴国,就让老天爷惩罚我!”夫差说:“君子一言为定,你就放心回去吧,好好努力!”勾践再次拜谢,泪流满面,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夫差还亲自扶着勾践上车,范蠡驾车,勾践的夫人也再次拜谢夫差的恩典,然后一同上车,往南而去。这正是周敬王二十九年的事。史臣有诗云: 越王已作釜中鱼,岂料残生出会稽。 可笑夫差无远虑,放开罗网纵鲸鲵。 勾践回到浙江边上,望着对岸熟悉的山川景色,不禁感慨万千,叹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永远离开越国的百姓,客死他乡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活着回来,继续供奉越国的宗庙啊!”说完,便与夫人相对而泣,身边的侍从们也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文种早就得知越王勾践即将回国的消息,率领着留守越国的大臣们和城中的百姓,在浙江边迎候。看到越王勾践的车队归来,众人欢呼雀跃,声音响彻云霄。 勾践让范蠡挑选一个吉日回国,范蠡掐指一算,说:“奇怪啊,大王选择的日子,没有比明天更好的了,大王应该赶快回去,顺应天时。”于是,勾践一行人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地赶回都城。回到越国后,勾践先去宗庙祭祀,然后上朝处理政务,这些暂且不表。 勾践始终牢记会稽之耻,一心想着复仇雪恨,于是便想在会稽建造一座新城,然后把都城迁到那里,以此来时刻警醒自己。他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范蠡去办。 范蠡仔细观察天文地理,精心规划设计新城,将会稽山环抱在城内。在城的西北方,在卧龙山建造了一座飞翼楼,象征着天门;在东南方,设置了伏漏石窦,代表着地户。外城的城墙四周,唯独在西北方留了一个缺口,对外宣称“越国已经臣服于吴国,不敢堵塞向吴国进贡的道路”,实际上却是暗中为以后的进攻做准备。新城建成后,突然城中冒出一座小山,周长有几里地,形状像一只乌龟,山上草木茂盛。有认识这座山的人说,这是琅琊东武山,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飞到了这里。 范蠡上奏说:“臣建造这座城,是顺应了上天的旨意,所以上天降下‘昆仑’,这是越国将要称霸的征兆啊!”越王勾践听了,非常高兴,便给这座山取名为怪山,也叫飞来山或龟山。在山顶上建造了灵台和三层高楼,用来观测天象和祥瑞之物,各项设施一应俱全。勾践从诸暨迁都到这里,对范蠡说:“我实在是没有德行,才导致国家灭亡,自己也沦为奴隶。如果不是相国和各位大臣的帮助,我哪有今天呢?” 范蠡说:“这是大王的福气,也是我们臣子应尽的职责。只希望大王能时刻不忘在石室中所受的苦难,那么越国就一定能够复兴,吴国的仇也一定能够报!”勾践说:“我一定铭记你的教诲!” 从那以后,勾践任命文种管理国家政务,范蠡负责军事训练,同时尊重贤能之士,礼遇读书人,关心老人,抚恤贫困百姓,越国上下一片欢腾,百姓们对越王勾践也更加拥戴。 越王勾践自从尝了吴王夫差的粪便后,一直担心自己有口臭,范蠡得知城北有一座山,山上生长着一种叫蕺的蔬菜,可以食用,而且有一点特殊的气味,便让人采来蕺菜,让满朝文武都吃,以此来掩盖口臭的气味。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做蕺山。 勾践急于复仇,于是便刻苦自励,日夜操劳。眼睛困得睁不开的时候,就用蓼草来刺激自己;脚冷得缩起来的时候,就用冷水来浸泡。冬天常常抱着冰块,夏天却还烤着火,睡觉的时候就躺在柴草上,不铺床垫被褥。他还在自己的座位和卧室上方悬挂着苦胆,每次吃饭和睡觉前,都要取下来尝一尝,以此来提醒自己不忘耻辱。半夜里,勾践常常暗自哭泣,哭完后又仰天长啸。“会稽”这两个字,始终挂在他的嘴边,一刻也不敢忘记。 由于越国在战争中遭受了重创,人口锐减,于是勾践颁布法令,规定壮年男子不许娶老年妇女,老年男子不许娶年轻女子;女子到了十七岁还不出嫁,男子到了二十岁还不娶妻,他们的父母都要受到惩罚。孕妇快要生产的时候,必须向官府报告,官府会去接生。如果生的是男孩,就赏赐一壶酒和一只狗;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赏赐一壶酒和一头小猪。如果一个家庭生了三个孩子,官府就会抚养其中的两个;生了两个孩子,官府就会抚养一个。有百姓去世的时候,越王勾践会亲自去哭吊慰问。每次出游的时候,勾践的车上都会带着饭菜,遇到小孩子,就会停下来给他们吃,并询问他们的姓名;遇到百姓在田间劳作,勾践就会亲自下田,拿起农具帮忙干活。夫人也亲自织布,和百姓们一起辛勤劳作。越国连续七年没有向百姓征收赋税,勾践自己吃饭也不加肉,穿衣也不讲究华丽的色彩。 同时,越国每个月都会派使者前往吴国问候,使者从未间断过。勾践还让男女百姓进山采葛,织成黄丝细布,准备献给吴王夫差,只是还没来得及进献。吴王夫差因为勾践的顺从非常高兴,便派人增加了越国的封地。从此,越国的疆土东至句甬,西至槜李,南至姑蔑,北至平原,纵横八百余里,全部都归越国所有。勾践为了答谢吴王夫差的封赏,便准备了十万匹葛布、一百坛甘蜜、五双狐皮、十艘晋竹作为礼物送给夫差。夫差收到礼物后,更加高兴,还赏赐给越王勾践一些羽毛饰品。 伍子胥听说这件事后,气得称病不再上朝。 夫差见越国已经彻底臣服,便深信太宰伯嚭的话。有一天,夫差问伯嚭:“如今四方边境都太平无事,我想扩建宫殿,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你看哪里比较合适呢?”伯嚭回答说:“吴都之下,最漂亮的地方莫过于姑苏了,不过先王建造的姑苏台已经有些陈旧,不够壮观,大王不如重新改建姑苏台,让它建得高高的,可以望见百里之外,宽广得能容纳六千人。然后在台上聚集歌童舞女,这样就能尽情享受人间的欢乐了!”夫差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悬赏征集大木。 文种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进宫对越王勾践说:“大王,我听说‘高飞的鸟,会死于美食;深泉的鱼,会死于芳饵’。如今大王想要报仇,就必须先投其所好,然后才能找到机会制敌于死地。” 勾践问:“就算我们满足了吴王的喜好,难道就能轻易地打败他吗?” 文种回答说:“臣有七条破吴之策:一是赠送财物,让吴国的君臣高兴;二是高价收购吴国的粮食,让他们的储备空虚;三是送美女给吴王,让他沉迷于女色,消磨他的意志;四是送能工巧匠和优质木材给吴国,让他们大兴土木,耗尽他们的钱财;五是派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去吴国,扰乱他们的决策;六是设法让吴国的忠臣自杀,削弱吴王的辅佐力量;七是积蓄财富,训练军队,等待吴国衰败的时候再出击。” 勾践听了,连连点头,说:“好计策!那我们今天先从哪一条开始实施呢?” 文种说:“如今吴王正在改建姑苏台,我们应该挑选一些名山的神材,进献给吴王。”越王勾践听了,便派了三千多名木工进山伐木,可是找了一年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木材。 工人们长期在山里劳作,非常辛苦,都思念家乡,心中充满了怨恨,于是便唱起了《木客之吟》:“朝采木,暮采木,朝朝暮暮入山曲,穷岩绝壑徒往复,天不生兮地不育,木客何辜兮,受此劳酷?”每到深夜,歌声在山谷中回荡,听起来十分凄凉。 突然有一天夜里,山中长出了两棵巨大的神木,树干周长有二十围,高度达五十寻,生长在山南面的是梓木,山北面的是楠木。木工们看到这两棵神木,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木材,赶紧跑去报告越王勾践。大臣们都纷纷向越王祝贺,说:“这是大王的精诚之心感动了上天,所以天才降下神木,这是越国复兴的好兆头啊!” 勾践听了,大喜过望,亲自前往山中祭祀,然后才让人砍伐神木。神木被砍伐后,经过精心的雕琢、打磨,又用丹青颜料画上了五彩龙蛇的图案,然后让文种乘船沿着江水送给吴王夫差,并献上贺词:“东海边上的贱臣勾践,仰仗大王的庇护,最庇护国内修建了一座小宫殿,偶然得到了这两棵巨大的木材,不敢自己享用,特意让下臣献给大王。”夫差看到这两棵木材异常珍贵,心中十分惊喜。 伍子胥却劝谏说:“大王,以前夏桀建造灵台,商纣建造鹿台,都是耗尽了民力,最终导致国家灭亡。勾践这是想害吴国啊,大王千万不能接受这些木材。”夫差却不以为然地说:“勾践得到这么好的木材,自己不用,却献给我,这是他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拒绝呢?”于是,夫差不听伍子胥的劝告,收下了木材,并将它们用于建造姑苏台。 姑苏台的建造历时三年收集材料,五年才建成。建成后的姑苏台高三百丈,宽八十四丈,站在台上可以望见二百里之外的景色。原来通往山上的九曲径也被拓宽了。为了建造姑苏台,吴国的百姓日夜劳作,许多人都因为过度疲劳而死,不计其数。有梁伯龙的诗为证: 千仞高台面太湖,朝钟暮鼓宴姑苏。 威行海外三千里,霸占江南第一都。 越王勾践听说姑苏台建成后,对文种说:“你之前说的‘送能工巧匠和优质木材给吴国,让他们大兴土木,耗尽他们的钱财’这一计策已经实施了。如今在这高高的姑苏台上,肯定需要很多美女来歌舞升平,没有绝色美女,就无法满足吴王的欲望,你得赶紧想办法给我找几个来。”文种回答说:“国家的兴亡,都是上天注定的。既然已经有了神木,还怕找不到美女吗?不过要是在民间大肆搜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恐慌。臣有一个计策,可以在国内挑选美女,供大王挑选。” 究竟文种想出了什么计策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81章 美人计 咱接着上回唠,越王勾践一门心思想给吴王夫差送几个美女,好让他沉迷女色,放松警惕。文种这时候站出来献计,说:“大王,咱得找一百来个您身边机灵的小跟班,再加上几个会看面相的高手,让他们满越国溜达,专门找长得好看的姑娘,把人住哪儿、啥情况都记下来,回头咱从里头挑,还怕找不着合适的?”勾践一听,觉得靠谱,就按这法子干了。 嘿,您猜怎么着?这一通找下来,才半年时间,报上来的美女就有二十多个!勾践还不放心,又派人去复查,最后挑出两个最拔尖儿的,把她们的画像画好送上来。这俩美女是谁呢?就是西施和郑旦。 这西施啊,原本是苎萝山下一个砍柴人家的闺女。那山有东西两个村子,姓施的人特别多,西施在西村住,所以叫西施。郑旦也在西村,跟西施是邻居,两家都挨着江住。这俩姑娘天天一块儿在江边洗衣服,那脸蛋儿长得,跟花儿似的,红扑扑的,站一块儿就跟并蒂芙蓉似的,好看得不得了! 勾践就派范蠡带着百金去把她俩聘来,给她们穿上绫罗绸缎,坐着帷幔重重的车子接到宫里。越国的老百姓都听说有俩大美女,好奇心爆棚,都争着想去瞅瞅,全跑到郊外去等着,把道儿都堵得严严实实的。范蠡一看这阵仗,干脆把西施和郑旦安排在别馆,还放话出去:“谁想看美女,先交一文钱!”您猜怎么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收钱的柜子就满了! 这俩美女登上朱楼,靠着栏杆站着,底下的人往上一瞧,哎呀妈呀,那感觉就跟天仙下凡似的,飘飘悠悠的,把人魂儿都勾走了!她俩在郊外待了三天,挣的钱海了去了,全都拉到府库里,充作国用。勾践还亲自送她俩到土城去住,让老乐师教她们唱歌跳舞,学那些优雅的姿势步伐,就等着学成了往吴国送呢。这时候正是周敬王三十一年,勾践在位的第七年。 前一年,齐景公杵臼蹬腿儿了,小儿子荼继位。这年呢,楚昭王轸也挂了,世子章接班。这时候楚国事儿挺多,晋国也不行了,齐国自从晏婴死了,鲁国因为孔子走了,这俩国家都没什么起色。就吴国厉害,在天下那是数一数二的强。夫差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就惦记着往山东那边扩张,周围的诸侯都怕他怕得要命。 就说这齐景公吧,他夫人燕姬生的儿子夭折了,庶出的公子有六个,阳生最大,荼最小。荼的妈鬻姒出身低贱,但是特受景公宠爱,景公因为喜欢他妈,也就爱屋及乌,特别疼荼,还叫他安孺子。景公在位五十七年,都七十多岁了,还不肯立世子,就想着等安孺子长大点再立。谁知道突然一病不起,就把国夏、高张这俩老臣叫过来,让他们辅佐荼当国君。 大夫陈乞早就跟公子阳生勾结好了,他怕阳生被干掉,就劝阳生出去躲躲。阳生就带着儿子壬和家臣阚止,一块儿跑到鲁国去了。景公死后,安孺子荼继位,国夏、高张掌权。 陈乞表面上顺着他们,实际上心里恨得牙根儿痒痒。有一天,他在大夫们面前瞎编说:“高、国这俩家伙有阴谋,想把以前的大臣都赶走,换成安孺子的人。”大夫们都信了,都跑来找陈乞问咋办。陈乞就跟鲍牧牵头,带着大夫们的家臣,一起去攻打高、国,把高张杀了,国夏逃到莒国去了。这下子,鲍牧当了右相,陈乞当了左相,还立了国书、高无平来继承高、国两家的香火。 这安孺子才几岁,啥都不懂,说话办事都得听别人的,根本立不起来。陈乞心里想着要把公子阳生弄回来当国君,就偷偷派人到鲁国去叫他。阳生夜里到了齐国郊外,把阚止和儿子壬留在那儿,自己一个人进城,藏在陈乞家里。 陈乞就假模假式地说要祭祀祖先,把大夫们都叫到家里,说一起吃祭祀剩下的饭菜。大夫们都来了,鲍牧在别的地方喝酒,来得最晚。陈乞看大家都坐好了,就说:“我刚得了一批精良的铠甲,大家一起看看。”众人都说:“好啊,看看。” 这时候,几个大力士扛着一个大袋子从里面出来,走到堂前,陈乞亲手打开袋子,嘿,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来,大伙一看,这不是公子阳生嘛!都吓了一跳。陈乞赶紧把阳生扶出来,让他朝南站着,对大夫们说:“‘立子以长’,这是从古到今的规矩。安孺子太小了,当不了国君。今天我奉鲍相国的命令,让大家改立长公子。” 鲍牧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说:“我可没这想法,你别诬陷我!你当我喝醉了?” 阳生赶紧给鲍牧作揖,说:“这废立国君的事儿,哪个国家没有呢?关键得看是不是符合道义。大夫您看这事儿在道义上能不能行,别管有没有这阴谋。”陈乞不等阳生说完,就硬拉着鲍牧下拜,大夫们没办法,都朝北磕头,承认阳生是国君。陈乞和大夫们歃血为盟,车都准备好了,就把阳生送上车,去朝堂即位,这就是悼公。当天就把安孺子迁到宫外,还把他杀了。 悼公后来怀疑鲍牧不想立自己,就问陈乞。陈乞也嫉妒鲍牧地位比自己高,就暗地里说鲍牧跟群公子有勾结,不杀鲍牧,国家就不得安宁。于是悼公就把鲍牧杀了,立了鲍息,算是保住了鲍叔牙的香火,这下陈乞就独掌齐国大权了。齐国老百姓看悼公乱杀人,都挺有怨言的。 再说悼公有个妹妹,嫁给邾子益当夫人。这邾子益傲慢得很,跟鲁国不对付。鲁国上卿季孙斯跟哀公说,就带兵去攻打邾国,把邾国给打败了,还把邾子益抓住,关在负瑕。齐悼公知道了,气得火冒三丈,说:“鲁国抓了邾君,这不是欺负我齐国吗?”就派人到吴国去借兵,说要一起攻打鲁国。夫差一听,乐了,说:“我正想在山东那边试试我的兵呢,这下可有理由了!”就答应出兵。 鲁哀公吓得够呛,赶紧把邾子益放了,让他回邾国,还派人去跟齐国道歉。齐悼公就让大夫公孟绰去跟吴王说:“鲁国已经服软了,不敢麻烦大王出兵了。”夫差一听,火了,说:“吴国军队出不出动,全凭齐国一句话,我吴国难道是齐国的附属国?我得亲自到齐国去,问问这前后不一的话是怎么回事。”说完,就把公孟绰骂走了。 鲁国听说吴王夫差生齐国的气了,就赶紧派人去跟吴国套近乎,反过来约吴王一起攻打齐国。夫差高兴得屁颠屁颠的,马上就起兵,跟鲁国一块儿去打齐国,把齐国的南部边境给围了。齐国全国上下都慌了神,都埋怨悼公没事找事,招来吴国这个大祸。 这时候陈乞已经死了,他儿子陈恒掌权。陈恒看国内人心不稳,就跟鲍息说:“兄弟,你咋不干一票大的呢?对外能解吴国的仇,对内还能报咱们家的仇。”鲍息说自己干不了,陈恒说:“你不行我来。” 正好悼公去检阅军队,陈恒就趁机在酒里下了毒,把悼公毒死了,然后跟吴军说:“我们国君得罪了上国,老天爷看不过去,就把他收走了。希望大王可怜可怜我们,别把我们国家灭了,我们以后世世代代都给上国当小弟。”夫差一听,就退兵回去了。鲁国军队也撤了。 齐国老百姓都知道悼公死得不明不白,但是都怕陈恒,也不敢说啥。陈恒就立了悼公的儿子壬,这就是简公。简公想分陈恒的权,就封陈恒为右相,阚止为左相。以前有人说齐国这祸都是齐景公惹出来的,有诗为证: 从来溺爱智逾昏,继统如何乱弟昆。 莫怨强臣与强寇,分明自己凿凶门。 这时候越王勾践训练美女都三年了,唱歌跳舞啥的,那是样样精通。给她们戴上珍珠做的帘子,坐着镶满宝石的车子,这一路过去,香风飘得老远老远的。又挑了旋波、夷光等六个漂亮丫头当侍女,让相国范蠡送到吴国去。 夫差从齐国回来,范蠡就进宫拜见,恭恭敬敬地磕头说:“东海边上的小臣勾践,感谢大王的大恩大德。他没办法亲自带着妻妾来伺候大王,就在越国到处找,找到了两个特别会唱歌跳舞的美女,让我送来给大王,让她们在宫里扫扫地、擦擦桌子啥的。” 夫差一看这俩美女,眼睛都直了,魂儿都快飞了,心说这不是天仙下凡嘛!伍子胥在旁边瞅见了,赶紧劝夫差,说:“大王,我可听说‘夏朝因为妹喜亡国,商朝因为妲己完蛋,周朝因为褒姒玩儿完’。这美女啊,就是亡国的祸水,大王您可不能要!” 夫差这时候色迷心窍,摆摆手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勾践这小子有这么漂亮的美女都不自己留着,送给我,这是对我忠心耿耿的表现,相国你别瞎操心。”说完,就把俩美女留下了。 这西施和郑旦长得那叫一个美,夫差对她们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西施,那长得,那媚劲儿,把夫差迷得晕头转向的,在姑苏台里独得恩宠,出入的排场,都快赶上王后了。郑旦在吴宫待着,看西施这么受宠,心里又嫉妒又憋屈,没几年就死了。夫差还挺伤心,把她葬在黄茅山,还立了个祠堂纪念她,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夫差自从有了西施,就把姑苏台当成家了,一天到晚带着西施到处游玩,听音乐、看跳舞,玩得不亦乐乎,连国家大事都顾不上了。就太宰嚭、王孙雄这俩人整天陪着,伍子胥想见他一面,都难如上青天,经常被夫差找借口推脱。 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夫差被西施迷得找不着北,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就又跟文种商量。文种说:“大王,我听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年咱越国粮食收成不好,米价肯定得涨。您可以跟吴国借点粮食,救救老百姓的饥荒。要是老天爷想灭吴国,肯定会让吴王答应借粮的。” 勾践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派文种带着厚礼去贿赂伯嚭,让他帮忙引见吴王。吴王夫差就在姑苏台的宫里召见了文种。文种规规矩矩地磕头,说:“越国这地方不好,不是发大水就是闹旱灾,今年粮食没收成,老百姓都饿得不行了。希望大王能从太仓借我们一万石粮食,救救急。等明年粮食熟了,我们肯定加倍还您。” 夫差说:“越王都给我当小弟了,越国老百姓挨饿,就跟吴国老百姓挨饿一样,我还在乎这点粮食?借!” 这时候伍子胥听说越国使者来了,也跟着到了苏台,见到吴王。一听夫差答应借粮,赶紧劝他,说:“大王,这可不行!现在这形势,不是吴国灭了越国,就是越国灭了吴国。我看越王派这使者来,不是真的没饭吃,是想把吴国的粮食掏空。您借给他,他也不会跟您更亲近;不借,也不一定就成仇。大王您不如拒绝他。” 吴王夫差却说:“勾践在我国当俘虏的时候,在我马前老老实实的,诸侯谁不知道?现在我让他回国,还保住了他的国家,他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背叛我?” 伍子胥着急地说:“我听说越王每天起早贪黑,关心老百姓,招揽人才,就想着报吴国的仇。大王您还借粮食给他,我怕以后姑苏台上都得长满野草,变成野鹿的窝了!” 吴王夫差不以为然,说:“勾践都给我称臣了,哪有臣子敢打君主的主意?” 伍子胥瞪大了眼睛,说:“商汤伐桀,武王伐纣,不都是臣子打君主吗?” 伯嚭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冲伍子胥喊:“相国,你这话也太过分了!我们大王怎么能跟桀纣比呢?”然后又对夫差说:“大王,我听说葵邱之盟的时候,就规定不能禁止邻国买粮食,这是互相照顾。何况越国还是给我们进贡的国家呢。等明年他们粮食熟了,让他们按数还回来,对吴国没损失,还能落个好名声,有啥不敢的?” 夫差听了伯嚭的话,就给了越国一万石粮食,对文种说:“我这是不听大臣们的话,把粮食借给你。明年丰收了,你可得说话算数,按时还我,不能失信。” 文种又磕头,说:“大王可怜我们越国,救我们的饥荒,我们肯定不敢忘恩负义,一定按时还粮。” 文种带着一万石粮食回到越国,越王勾践高兴得手舞足蹈,大臣们也都欢呼“万岁”。勾践就把粮食分给国内的穷人,老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直夸越王是个好君主。 第二年,越国粮食大丰收。越王勾践就问文种:“我要是不还吴国粮食,就失信了;要是还,又对越国不利。这可咋办呢?”文种笑着说:“大王,咱挑些好粮食,蒸熟了再还给他们。他们看我们的粮食好,肯定拿去当种子种。到时候长不出庄稼,吴国就得闹饥荒,咱这计策不就成了?”越王一听,哈哈大笑,就照文种说的做了,把蒸熟的粮食还给吴国,数量还跟借的时候一样。 吴王夫差收到粮食,还挺感慨,说:“越王这小子真守信用。”又看越国的谷粒又大又饱满,就跟伯嚭说:“越国这地儿就是肥沃,这谷种不错,让老百姓也种这个吧。”于是吴国全国上下都用越国的谷种,结果种下去啥也没长出来,吴国闹起了大饥荒。夫差还以为是地不一样,根本不知道是谷种被蒸熟了,文种这招可太损了!这是周敬王三十六年的事儿。 越王勾践听说吴国闹饥荒,就想趁机起兵攻打吴国。文种赶紧劝他,说:“大王,时候还没到呢。吴国还有忠臣在呢。” 越王又去问范蠡,范蠡说:“快了,大王您得多练练军队,等着机会。”越王说:“打仗的家伙都准备好了吗?”范蠡说:“会打仗的,得有精兵。精兵得有厉害的本事,大的像剑戟,小的像弓弩,这些都得找好老师教,才能练得好。我打听到南林有个姑娘,剑戟功夫厉害得很,还有个楚人陈音,射箭是一绝。大王您得把他们请来。”越王就派了两拨人,带着厚礼去请这俩人。 先说这南林的姑娘,也不知道叫啥名儿,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长大,没拜过师,可这剑戟功夫天生就厉害。 使者到了南林,跟姑娘说了越王的意思,姑娘就跟着使者往北走。走到山阴道上,碰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站在车前,问她:“来的是不是南林姑娘啊?你有啥剑术,敢接受越王的聘请?咱俩比划比划。”姑娘也不客气,说:“那就请老人家指教。” 老头儿就从林子里拔了根竹子,跟拔草似的,拿着就朝姑娘刺过去。没想到竹子刺到姑娘跟前,“啪”的一声断了,老头手里就剩个竹梢儿。这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竹梢儿,反过来就刺老头儿。老头儿一闪身,“嗖”的一下飞到树上,变成一只白猿,长啸一声,跑没影了。使者都看呆了,心说这姑娘太神了! 姑娘见到越王,越王赐座,问她剑术的门道。姑娘说:“练剑得心里有精气神,表面上还得镇定自若。看起来像个温柔的小媳妇,动起手来就得像猛虎一样。要观察对手的动静,跟他斗智斗勇,速度得像兔子一样快,让对手眼花缭乱,防不胜防。要是学会了我的剑术,一个人能顶一百个,一百个人能顶一万个。大王要不信,咱试试。” 越王就派了一百个勇士,拿着戟去刺姑娘。这姑娘不慌不忙,把戟一个个都接住,还扔了回去。越王这下服了,就让她教军士练剑。这姑娘教了三千个军士,一年多以后,就告辞回南林了。越王再派人去请,人已经没影了。 有人说:“这肯定是老天爷想让越国兴盛、吴国灭亡,所以派了这位神女下凡,传授剑术,来帮助越国。” 再说楚人陈音,因为杀了人躲避仇家逃到了越国。范蠡见他射箭百发百中,就跟越王说了,越王便聘请他为射师。 越王问陈音:“我想听听弓弩这玩意儿是咋来的?”陈音回答:“大王,我听说弩是从弓演变来的,弓呢,又是从弹弓发展来的,弹弓最早是古代的孝子发明的。以前的人啊,生活简单朴实,饿了就抓鸟兽吃,渴了就喝露水,死了就用白茅包起来,扔到野外。有个孝子不忍心看到自己父母的尸体被禽兽吃掉,就发明了弹弓来守护,当时还唱着歌:‘断木续竹,飞土逐肉。’到了神农皇帝的时候,就把木头弯成弧形做成弓,把木头削尖做成箭,用来威震四方。有个叫弧父的人,住在楚国的荆山,他从小没见过父母,小时候就开始练习使用弓矢,射箭那叫一个准,从来没失过手。他把这射箭的本事传给了羿,羿又传给了逢蒙,逢蒙传给了琴氏。琴氏觉得诸侯之间互相征伐,弓矢的威力不够,就把弓横着固定在手臂上,加上机关,这样射箭更有力,就叫做弩。琴氏把这弩的技术传给了楚国的三侯,楚国从此就世世代代用桃弓棘矢来防备邻国。我家祖辈从楚国学到这门技术,到我这儿已经五代了。这弩要是射出去,鸟来不及飞,兽来不及跑,大王您要不信,试试看。” 越王就派了三千士兵,让陈音在北郊之外教他们。陈音教他们连弩的方法,三枝箭连续发射出去,让人防不胜防。三个月后,士兵们都学会了这厉害的射箭技巧。可惜后来陈音病死了,越王厚葬了他,把那座山命名为陈音山,这也是后话了。有个叫髯仙的诗人写诗说: 击剑弯弓总为吴,卧薪尝胆泪几枯。 苏台歌舞方如沸,遑问邻邦事有无。 伍子胥听说越王勾践练兵的事儿,赶紧求见夫差,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大王啊,您可别轻信越王那小子的顺从。如今越国让范蠡没日没夜地训练士兵,剑戟弓矢这些武艺,个个都厉害得很。万一哪天他们趁着我们不注意打进来,咱们国家可就危险了!大王要是不信,为啥不派人去打探打探呢?”夫差听了伍子胥的话,就派人去越国探听消息,把处女、陈音教士兵武艺的事儿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回来报告夫差后,夫差就问伯嚭:“越国都已经臣服了,还练兵干啥呢?”伯嚭眼珠子一转,说:“大王,越国承蒙您赐给土地,不练兵咋守得住呢?练兵这事儿,本来就是守国的正常事儿,大王您有啥好怀疑的?”夫差听了伯嚭的话,心里还是犯嘀咕,就有了起兵攻打越国的念头。 咱再说说齐国那边,齐国的陈氏一直挺得民心,早就想把国家大权握在手里。等到陈恒继位后,这篡位的心思更急了,可又忌惮高、国两家的势力还挺大,就想着把他们都除掉。于是他就跟齐简公说:“鲁国跟咱们相邻,还跟吴国一起攻打齐国,这仇可不能忘啊。”简公这傻小子还真信了他的话,陈恒就趁机推荐国书当大将,高无平、宗楼当副将,大夫公孙夏、公孙挥、闾丘明等人也都跟着一起出征,总共出动了一千辆战车。陈恒还亲自去送军队,驻扎在汶水边上,发誓要把鲁国灭了才回来。 这时候孔子正在鲁国忙着删述《诗》《书》呢。 有一天,孔子的门人琴牢,字子张,从齐国回到鲁国,来拜见孔子。孔子问他齐国的情况,一听齐国的军队已经到了边境上,吓得脸色都变了,着急地说:“鲁国是我的祖国啊,现在被齐国攻打,不能不救!”然后就问弟子们:“你们谁能替我出使齐国,去阻止齐国攻打鲁国呢?”子张、子石都争着要去,孔子没答应。子贡一听,赶紧站起来说:“老师,我能去吗?”孔子看了看他,说:“嗯,你去吧。”子贡当天就收拾包袱出发了。 子贡一路急行,到了汶上,求见陈恒。陈恒知道子贡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心想这小子来肯定是来当说客的,就故意黑着脸等着他。 子贡大大方方地走进陈恒的营帐,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陈恒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去,坐下后就问:“先生这次来,是给鲁国当说客的吧?” 子贡笑着说:“我这次来,是为了齐国,可不是为了鲁国。我觉得鲁国这国家,不好打啊。相国您为啥要去攻打它呢?” 陈恒一脸疑惑,问:“鲁国怎么就不好打了?” 子贡不紧不慢地说:“您看啊,鲁国的城墙又薄又矮,护城河又窄又浅,国君软弱无能,大臣也没什么本事,士兵也不怎么会打仗,所以我说不好打。我倒是觉得,相国您不如去攻打吴国。吴国的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又宽又深,兵器精良,还有厉害的将领守着,这才好打呢。” 陈恒一听,气得脸都红了,大声说:“你这人是不是糊涂了?你说的这难易程度,完全颠倒了,我真是不明白。” 子贡笑了笑,说:“相国先别着急,让左右的人都退下,我给您好好说说。” 陈恒挥挥手,让手下的人都出去了,然后身子往前倾,想听子贡到底要说啥。子贡说:“我听说,‘忧愁来自外部的,就去攻打弱小的国家;忧愁来自内部的,就去攻打强大的国家’。我看相国您现在这处境,跟大臣们也不太对付吧。您要是把鲁国这弱国打败了,这功劳不都成了大臣们的了,您能得到啥好处?到时候大臣们的势力越来越大,相国您可就危险了!要是您去攻打吴国,大臣们在外面被强敌困住,国内可不就您说了算嘛,这不是对您最有利的办法吗?” 陈恒听了子贡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好了,高兴地问:“先生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不过现在军队都已经在汶上了,如果突然转而攻打吴国,别人肯定会怀疑我,这可咋办呢?” 子贡想了想,说:“相国您先按兵不动,我去南边见吴王,让他来救鲁国,攻打齐国。这样一来,您跟吴国打仗就有理由了。”陈恒听了,高兴得不得了,就跟国书说:“我听说吴国要攻打齐国,咱们的军队先在这儿驻扎着,别乱动,先看看吴国人的动静。得先把吴国打败,然后再去攻打鲁国。” 国书虽然不太明白为啥突然改变计划,但也只能点头答应。陈恒就回齐国去了。 再说子贡马不停蹄地赶到东吴,来见吴王夫差,劝说道:“吴王啊,吴国和鲁国联手攻打齐国,齐国那是恨透了你们。现在齐国的军队已经在汶上了,马上就要攻打鲁国,接下来肯定就轮到吴国了。大王您为啥不先下手为强,去攻打齐国,救鲁国呢?您想啊,打败了强大的齐国,再收服了鲁国,吴国的威名肯定超过晋国,到时候您就能称霸天下了。”夫差听了,有点犹豫,说:“之前齐国说世世代代都给吴国当小弟,我这才退兵的。可现在齐国也不派使者来朝拜,我正想去问问他们的罪呢。不过我听说越王勾践这小子一天到晚勤奋努力,还训练军队,好像有攻打吴国的心思。我想先把越国灭了,再去攻打齐国,也不晚吧。” 子贡连忙摆手,说:“大王,这可不行!越国弱小,齐国强大,攻打越国好处不大,可要是放过齐国,后患无穷啊。您要是因为害怕弱小的越国,就避开强大的齐国,这可不是勇敢的表现;只想着眼前的小利益,却忘了大的祸患,这也不是明智的做法。要是智勇都没了,您还怎么称霸呢?大王要是担心越国,我去跟越王说,让他亲自带着军队来给您当小弟,怎么样?” 夫差一听,眼睛一亮,高兴地说:“要是真能这样,那可太好了!” 子贡告别了吴王夫差,又往东到了越国。越王勾践听说子贡要来,赶紧派人去打扫道路,自己亲自到郊外三十里去迎接,把子贡安排在最好的宾馆里,恭恭敬敬地问:“我们越国这小地方,在东海边上,也没啥好东西,怎么敢劳烦先生大老远地跑来呢?” 子贡也不客气,直接说:“我是来给您道喜的。” 勾践一听,赶紧又跪下磕头,说:“我听说‘祸与福是邻居’,先生说给我道喜,这是我的福气啊。还请先生明示。” 子贡说:“我刚去见了吴王,劝他去救鲁国,攻打齐国。可吴王怀疑您有别的心思,想先攻打越国。您说您要是没报仇的想法,却让人怀疑,这多冤啊;要是有报仇的想法,还让人知道了,这可就危险了!” 勾践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着急地问:“先生,那我该怎么办呢?” 子贡笑着说:“吴王这人啊,骄傲自大,还喜欢听好话,太宰嚭又专权,喜欢在吴王面前说别人坏话。您只要送些贵重的礼物让吴王高兴,再用谦卑的言辞表达您的忠心,然后亲自带一支军队,跟着吴王去攻打齐国。如果他们打输了,吴国的实力就会削弱;要是打赢了,吴王肯定会骄傲自大,想着去攻打晋国称霸。这样一来,吴国国内就空虚了,您就有机可乘了!” 勾践又连连磕头,说:“先生这次来,真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指了条活路啊。我一定听先生的话。”说完,就送给子贡一百镒黄金、一把宝剑、两匹好马。子贡坚决推辞,不肯接受,然后又回去见吴王夫差,报告说:“越王勾践那小子可感激您了,听说您怀疑他,吓得够呛,说马上就派使者来谢罪。” 夫差就让子贡住在宾馆里,等了五天,越国果然派文种来了。文种到了吴王面前,跪下磕头说:“东海边上的小臣勾践,承蒙大王不杀之恩,能够保住祖宗的祭祀,就算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现在听说大王您要主持正义,攻打强国,救助弱国,所以派我来献上先王留下的二十领精甲、屈卢之矛、步光之剑,给将士们助助兴。勾践还问什么时候出兵,他要把越国境内的士兵都召集起来,选三千人跟着大王您去打仗。勾践愿意冲锋陷阵,亲自上战场,不怕死。” 夫差听了,高兴得哈哈大笑,就把子贡叫来说:“勾践这小子还真是个守信义的人,他说要带三千士兵跟着我去攻打齐国,先生您觉得怎么样?”子贡说:“大王,这可不行。让人家的国君带着这么多士兵去打仗,太过分了。不如答应他出兵,但是别让他国君去。”夫差觉得有道理,就照子贡说的做了。 子贡告别了吴王,又往北到了晋国,见了晋定公,劝说道:“我听说,‘没有长远的打算,肯定会有眼前的忧患’。现在吴国就要攻打齐国了,要是打赢了,肯定会跟晋国争夺霸主之位。您可得提前准备好军队,等着他们。”晋侯听了,赶紧说:“多谢先生提醒,我一定照办。” 等到子贡回到鲁国的时候,齐国的军队已经被吴国打败了。您要问吴国是怎么打败齐国的,那就得看下回分解了。 第82章 伍子胥被害 话说周敬王三十六年春,越王勾践派大夫诸稽郢领着三千士兵,去帮吴国攻打齐国。吴王夫差呢,也不含糊,征集了九郡的兵力,大张旗鼓地要去讨伐齐国。他还提前派人在句曲建了个别馆,种了好多秋梧,起名叫梧宫,让西施搬到那儿避暑,打算等打败齐国回来,就在梧宫过完夏天再回姑苏。 吴国军队马上要出发了,伍子胥又跑出来劝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王啊,越国才是咱的心腹大患,就像扎在肉里的刺;齐国嘛,顶多就是个小疥癞,挠挠就没事了。您现在兴师动众,带着十万大军,跑老远的路,去争那疥癞一样的小毛病,却把肚子里的大毒瘤给忘了。我担心啊,这齐国还不一定能打赢,越国的大祸可就先到了!” 夫差一听这话,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怒吼道:“我发兵的日子都定好了,你这老东西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在这瞎搅和,坏我大事,你说你该当何罪?”其实夫差这时候已经起了杀心,旁边的伯嚭看出了他的心思,赶紧凑过去悄悄说:“伍子胥是先王的老臣,杀了他名声不好。大王不如派他去齐国约战,借齐国人的手除掉他。”夫差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说:“太宰这计策好啊。”于是写了封信,历数齐国攻打鲁国、对吴国不敬的罪行,让伍子胥去见齐王,心里想着最好能激怒齐王,把伍子胥给杀了。 伍子胥也知道吴国离灭亡不远了,就偷偷带着儿子伍封一起去了临淄,把吴王的信交给齐王。齐简公看了信,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就想把伍子胥杀了。这时候鲍息站出来劝道:“大王,伍子胥可是吴国的忠臣,他在吴国屡次劝谏吴王,吴王不听,两人早就闹掰了。现在吴王把他派来,就是想让咱们杀了他,好给自己洗脱罪名。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当,不如放他回去,让他们吴国自己窝里斗,到时候夫差肯定落个坏名声。” 齐简公听了鲍息的话,觉得挺有道理,就好好招待了伍子胥,还定下了春末交战的日期。伍子胥以前和鲍牧认识,所以鲍息才会劝齐侯别杀伍子胥。伍子胥私下里跟鲍息打听吴国的情况,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泪,啥也不说,只是把儿子伍封拉过来,让他拜鲍息为兄,把儿子寄养在鲍氏家里,还嘱咐以后只称王孙封,别用伍姓。 鲍息看着伍子胥,叹了口气说:“伍子胥这是知道自己回去要被吴王杀了,提前在这给儿子找条后路啊。” 先不说伍子胥父子分离的惨事儿,再说吴王夫差选了个黄道吉日,从西门出兵。走到姑苏台的时候,停下来吃午饭。这夫差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吃完饭倒头就睡,还做了一堆怪梦。等他一觉醒来,心里直发慌,就把伯嚭叫过来,说:“我刚才睡了一会儿,做了好多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走进章明宫,看见两口锅在那煮饭,可怎么煮都煮不熟;还有两只黑犬,一只朝着南边叫,一只朝着北边叫;又看见两把钢锹插在宫墙上;还有流水哗哗地流进殿堂;后房里传来不像鼓也不像钟的声音,倒像是打铁的声音;前园里也没种别的,光长着梧桐。太宰啊,你给我算算这些梦是吉是凶?” 伯嚭这货为了讨好夫差,赶紧跪下磕头,满脸堆笑地说:“大王啊,这梦可太吉利了!我听说,章明宫的‘章明’,那就是说大王这次出征肯定能破敌成功,声名远扬;两口锅煮不熟,那是因为大王您德行深厚,气数旺盛;两只黑犬一南一北叫,这是说四方的蛮夷都会臣服于您,诸侯都来朝拜;两把钢锹插宫墙,那是说农民和工匠都尽心尽力,国家富足;流水进殿堂,那是邻国都来进贡,财宝多得都堆不下;后房打铁声,那是宫女们高兴,欢声笑语和谐动听;前园长梧桐,梧桐能做琴瑟,这是说国家上下和和美美,就像琴瑟和鸣。大王这次出征,肯定是事事顺利,大吉大利啊!” 夫差虽然听着这些奉承话挺高兴,可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又把王孙骆叫过来,跟他说了自己的梦。王孙骆挠挠头说:“大王,我这人没那么多弯弯绕,不太懂这些解梦的事儿。不过城西阳山有个叫公孙圣的奇人,见多识广,大王要是心里不踏实,为啥不把他叫来问问呢?”夫差说:“那你赶紧去给我把他叫来。”王孙骆领命,立刻驾车去迎公孙圣。 公孙圣听说吴王夫差叫他去解梦,一下子就哭了,趴在地上不起来。他老婆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话他说:“你这人就是没出息,一听说能见大王,就吓得哭成这样。”公孙圣仰天长叹,说:“你个妇道人家懂啥!我前几天给自己算过命,就知道我的死期就在今天。这一去,咱俩就永别了,我能不伤心吗?” 王孙骆在旁边催他赶紧上车,公孙圣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姑苏台。夫差见到公孙圣,就把自己做的梦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公孙圣听完,皱着眉头说:“大王,我知道我把这梦的意思说出来,肯定活不成了。可我要是不说,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大王啊,您这梦可不吉利啊!这‘章明’,其实是说打仗要失败,到时候狼狈逃窜;‘两釜炊而不熟’,那是说大王您会打败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黑犬嗥南嗥北’,黑色是阴邪的象征,这是说您要往阴邪的方向走,恐怕有性命之忧;‘两锹插宫墙’,那是越国的军队要打进吴国,把咱们的社稷都给挖了;‘流水入殿堂’,这是说吴国要发大水,把宫殿都淹了,后宫也空了;‘后房声若锻工’,那是宫女们都要被俘虏,只能在那唉声叹气;‘前园横生梧桐’,梧桐是做棺材的材料,这是说要有大丧事,等着给人殉葬呢。大王啊,您赶紧打消伐齐的念头吧,派太宰嚭去给勾践赔礼道歉,把帽子摘了,光着膀子去求人家原谅,也许还能保住吴国和您的性命。” 伯嚭在旁边一听,气得跳起来,指着公孙圣说:“你这乡巴佬,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就该杀头!” 公孙圣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大骂:“你这太宰,拿着高官厚禄,不想着怎么报效国家,就知道在大王面前拍马屁。等越国的军队打进来,把吴国灭了,我看你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夫差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公孙圣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大声吼道:“你这无知的野人,在这瞎咧咧,不杀了你,还不得把大家都带沟里去!”转头对旁边的力士石番说:“给我拿铁锤来,把这乱说话的家伙砸死!” 公孙圣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仰天大呼:“老天爷啊,您知道我是冤枉的!我一片忠心,却落得个被杀的下场,死得不明不白。我死了以后,尸体也别埋,就扔在阳山脚下,我要变成厉鬼,让大王知道他错杀了好人!” 夫差可不管这些,让人把公孙圣的尸体扔到阳山脚下,还恶狠狠地说:“让豺狼吃你的肉,野火烧你的骨头,大风把你的残骸都吹散,看你还怎么能兴风作浪!”伯嚭这时候赶紧端着酒杯凑过来,满脸谄媚地说:“大王,恭喜恭喜,这妖孽已经被除掉了。大王喝杯酒,咱们这就出兵吧。”有个史官还写了首诗: 妖梦先机已兆凶,骄君尚恋伐齐功。 吴庭多少文和武,谁似公孙肯尽忠。 夫差亲自率领中军,太宰嚭当副帅,胥门巢带领上军,王子姑曹带领下军,一共十万大军,加上越国的三千士兵,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东进发。还提前派人去跟鲁哀公约好,一起攻打齐国。伍子胥在半路上称病,先回吴国了,说啥也不肯跟着去打仗。 再说齐国的大将国书在汶上屯兵,听说吴国和鲁国联合起来攻打齐国,赶紧召集将领们商量对策。这时候有人来报:“陈相国派他弟弟陈逆来了。”国书和将领们赶紧迎到中军帐,问陈逆:“你这次来有啥事儿啊?”陈逆一脸严肃地说:“吴国的军队已经长驱直入,过了嬴博了,咱们齐国现在是危在旦夕。相国怕各位将军不肯出力,派我来督战。今天这场仗,咱们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只有战死,没有活路。军中只许击鼓进攻,不许鸣金收兵。”将领们听了,都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我们誓与敌人决一死战!”国书一声令下,拔营起寨,去迎战吴军,双方在艾陵碰上了。 吴国的上军将领胥门巢先到,国书看着下面的吴军,问:“谁去打头阵?”公孙挥这时候跳出来,拍着胸脯说:“我去!”说完,就带着本部的车马,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胥门巢也不含糊,赶紧迎上去,两人就在阵前厮杀起来。这一仗打得是昏天黑地,你来我往,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 国书在后面看着,心里着急,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忍不住亲自带着中军冲上去夹攻。齐国的军队士气大振,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胥门巢渐渐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国书打了胜仗,得意洋洋,觉得吴国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他让军士们在阵前都带上一条长绳,还说:“吴国人都留短发,等会儿抓住他们,就用绳子把他们的脑袋穿起来。”齐国的士兵们听了,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以为很快就能把吴国的军队消灭干净了。 胥门巢带着残兵败将回去见吴王夫差,夫差气得脸都绿了,当场就要杀了胥门巢。胥门巢赶紧跪下求饶,说:“大王,我刚到,还没摸清敌人的虚实,所以才打了败仗。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要是下次还打不赢,我甘愿受军法处置!”伯嚭也在旁边求情,夫差这才哼了一声,把胥门巢骂了一顿,让大将展如代替他统领军队。这时候,鲁国的将领叔孙州仇带着军队来会合,夫差赏赐给他一套剑甲,让他当向导,在离艾陵五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国书派人给吴王夫差下战书,夫差看了,批了三个字:“来日战。” 第二天一大早,两边的军队都摆好了阵势。夫差让叔孙州仇打第一阵,展如打第二阵,王子姑曹打第三阵,让胥门巢带着三千越国士兵,在阵前跑来跑去,引诱敌人。他自己和伯嚭带着大军在高处驻扎,随时准备救援,还把越国的将领诸稽郢留在身边观战。 齐国的军队刚列好阵,陈逆就让将领们都含上一块玉,说:“今天这仗要是死了,就直接用这玉给你们收尸!”公孙夏、公孙挥让军中的士兵都唱起送葬的歌,还发誓说:“要是能活着回去,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国书看着士气高昂的士兵,说:“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还怕打不赢吗?” 两边的军队面对面,胥门巢先出来挑战。国书对公孙挥说:“这就是你上次打败的那个家伙,这次可别让他跑了。”公孙挥拿着戟就冲了出去,胥门巢转身就跑。叔孙州仇赶紧带着军队上去拦住公孙挥厮杀,胥门巢又掉转马头回来。国书怕公孙挥被夹攻,又派公孙夏出去迎战,胥门巢又跑,公孙夏在后面追。这时候,吴国的大将展如带着军队冲出来,接住公孙夏就打,胥门巢又回来帮忙。齐国的将领高无平、宗楼一看,也火了,一起冲出来,王子姑曹毫不畏惧,一个人挡住他们两个,打得是难解难分。 两边的军队都拼死战斗,死伤惨重。国书看吴国的军队一直不退,亲自拿着鼓槌击鼓,把所有的军队都派上去助战。吴王夫差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见齐国的军队十分勇猛,吴国的军队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了,就赶紧让伯嚭带着一万军队去接应。 国书见吴国又有援兵来了,正想分兵去抵挡,突然听到一阵金声大作,钲铎齐鸣。齐国的人以为吴国的军队要撤退了,没想到吴王夫差亲自带着三万精兵,分成三股,反而用鸣金作为进攻的信号,从斜刺里冲进齐国的阵地,把齐国的军队截成三段。展如、姑曹等人听说吴王亲自上阵,勇气倍增,杀得齐国的军队七零八落。展如在阵上抓住了公孙夏,胥门巢在车中把公孙挥给刺死了,夫差亲自射中了宗楼。 闾邱明对国书说:“元帅,咱们的军队快不行了!您赶紧换上便服逃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国书叹了口气,说:“我带着十万大军,却被吴国人打败了,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人呢?”说完,就脱下盔甲,冲进吴国的军队里,被乱军杀死了。闾邱明趴在草丛里,也被鲁国的将领州仇给搜了出来。 夫差大获全胜,将领们纷纷来报功。这一战,共斩杀了齐国的上将国书、公孙挥两人,活捉了公孙夏、闾邱明两人,当场就把他们斩首了。只有高无平、陈逆两个人逃走了,其他被擒杀的士兵不计其数,齐国的八百辆战车也都被吴国缴获了,没有一辆逃脱。夫差看着诸稽郢,得意地说:“你看看,我吴国的军队厉害吧?你们越国的军队跟我们比怎么样?”诸稽郢赶紧跪下磕头,说:“吴国的军队天下无敌,越国的军队哪能跟吴国比呢?”夫差听了,哈哈大笑,重赏了越国的士兵,让诸稽郢先回去报捷。 齐简公听说吃了败仗,吓得差点晕过去,赶紧和陈恒、阚止商量对策。最后决定派使者带着大量的金币去吴国,向夫差谢罪求和。 夫差这时候却想显示自己的霸主风范,主张齐国和鲁国重新修好,以后互不侵犯。齐国和鲁国都不敢不听,只好乖乖地接受盟约。夫差这才得意洋洋地带着军队凯旋而归。有个史官写了首诗: 艾陵白骨垒如山,尽道吴王奏凯还。 壮气一时吞宇宙,隐忧谁想伏吴关? 夫差回到句曲的新宫,见到西施,笑着说:“我让美人住在这,就是为了能快点见到你。”西施赶紧跪下磕头,感谢夫差的宠爱。这时候正是初秋,梧桐的叶子长得正茂盛,凉风吹来,夫差和西施在台上喝酒,好不快活。 到了深夜,夫差突然听到有一群小孩子在唱歌,仔细一听,歌词是:“桐叶冷,吴王醒未醒?梧叶秋,吴王愁更愁。”夫差听了,心里一阵发毛,让人把这些小孩子抓来,问:“这歌是谁教你们唱的?”小孩子吓得哆哆嗦嗦地说:“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不知道从哪来的,教我们唱完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夫差生气地说:“我是上天注定要当王的,有什么可愁的?”说着,就要杀了这些小孩子。西施赶紧劝住他,说:“大王,小孩子不懂事,可能是随便唱着玩的,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伯嚭也在旁边说:“大王,春天来了万物都高兴,秋天到了万物都悲伤,这是自然规律。您现在的心情和季节变化一样,没什么可担心的。”夫差听了他们的话,这才消了气。 在梧宫待了三天,夫差就起驾回吴国了。回到吴国,夫差升殿,百官都来迎接祝贺。伍子胥也来了,但是一句话也不说。夫差看着他,心里就来气,说:“你之前劝我不要伐齐,现在我得胜回来了,你却一点功劳都没有,你不觉得羞愧吗?”伍子胥气得满脸通红,挽起袖子,大声说:“老天爷要是想让一个国家灭亡,就会先给它一点小甜头,然后再给它一个大灾难。这次打败齐国,不过是个小甜头罢了,我担心大灾难马上就要来了!”夫差听了,不耐烦地说:“我好久没见到你,耳根子还清净些。你今天又来这唠叨,烦死了!”说完,就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坐在殿上。 过了一会儿,夫差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大声叫道:“怪事!”群臣都被他吓了一跳,问:“大王,您看到什么了?”夫差惊魂未定地说:“我看到四个人背靠背站着,一会儿就朝着四个方向跑开了;还看到殿下有两个人面对面,朝北的那个人把朝南的人杀了。你们有没有看到?”群臣都摇摇头,说:“没看到。”伍子胥上奏说:“大王,这四个人背靠背跑开,是四方离散的征兆啊;朝北的人杀朝南的人,这是以下犯上、臣子弑君的凶象。大王您如果不警惕,吴国必定会有身死国亡的大祸。”夫差听了,气得拍桌子,怒吼道:“你这老东西,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最讨厌听这些。”伯嚭却在一旁说:“大王,这四方离散,说不定是各国的人才都纷纷跑到咱们吴国来,吴国即将称霸天下,取代周朝。这也是以下犯上的吉象啊!”夫差听了伯嚭的话,脸色缓和了些,说:“太宰的话,让我心里舒服多了。伍子胥这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他的话不可信。” 过了几天,越王勾践率领群臣亲自来到吴国朝拜,还祝贺夫差战胜齐国。吴国的大臣们都收到了越国的贿赂。 伯嚭得意洋洋地说:“大王,您看,这就是各国人才纷纷跑到咱们吴国来的征兆啊。”吴王夫差在文台摆酒宴请越王,越王勾践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陪坐,大夫们都站在旁边侍奉。夫差喝了几杯酒,说:“我听说,‘君主要不忘有功之臣,父亲不能埋没有力之子’。现在太宰嚭为我治理军队,立下大功,我要封他为上卿;越王你对我孝顺恭敬,始终如一,我要再给你增加封地,以酬谢你助我伐齐的功劳。各位大夫觉得怎么样?”群臣都纷纷附和:“大王赏功酬劳,这是霸主该做的事啊!” 伍子胥听了,气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呜呜呜,这真是忠臣闭口、谗夫当道啊!歪理邪说、阿谀奉承的话被当成真理,这是在养乱蓄奸,吴国迟早要被灭掉,宗庙社稷将成为废墟,宫殿将长满荆棘。”夫差一听,火冒三丈,大骂道:“你这老贼,诡计多端,就是吴国的妖孽,还想专权擅威,颠覆我的国家。看在先王的份上,我不忍心杀你,你赶紧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伍子胥站起来,泪流满面地说:“我要是不忠不信,怎么能成为先王的臣子呢?就像龙逢遇到桀、比干遇到纣一样,我今天虽然被你杀了,吴国也离灭亡不远了。我和大王从此永别,再也不见面了。”说完,伍子胥大步走出宫殿。夫差余怒未消,伯嚭又在旁边火上浇油:“大王,我听说伍子胥出使齐国的时候,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的大臣鲍氏,他这是有背叛吴国的心啊,大王您可要小心。” 夫差听了伯嚭的话,派人给伍子胥送去一把“属镂”之剑。伍子胥接过剑,仰天大笑:“大王这是想让我自杀啊!”说完,他脱下鞋子,走下台阶,站在院子中间,对着天空大声呼喊:“老天爷啊,老天爷!当初先王不想立夫差为太子,是我拼命力争,他才得以继位。我为他攻破楚国,打败越国,让吴国威震诸侯。现在他却不听我的话,反而要赐我死。我今天死了,明天越国的军队就会打进吴国,把他的社稷挖掉。”然后,伍子胥对家人说:“我死后,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东门上,我要亲眼看着越国的军队打进吴国。”说完,伍子胥自刎而死。 使者拿着伍子胥的剑回去复命,把他临终的话告诉了夫差。夫差听了,不屑地说:“伍子胥,你死了还能知道什么?”说完,他让人把伍子胥的头砍下来,挂在盘门城楼之上,把他的尸体装在鸱夷之器里,扔到江中,还恶狠狠地说:“让日月晒你的骨头,鱼鳖吃你的肉,把你化成灰烬,看你还能怎么样?” 伍子胥的尸体随着江水漂流,涌起的波涛不断冲击着江岸。当地的百姓害怕伍子胥的冤魂,就偷偷把他的尸体捞起来,埋在吴山。后来,人们就把吴山改称为胥山,山上还建有伍子胥庙。陇西居士写了一首古风来纪念伍子胥: 将军自幼称英武,磊落雄才越千古, 一旦蒙谗杀父兄,襄流誓济吞荆楚, 贯弓亡命欲何之?荥阳睢水空栖迟, 昭关锁钥愁无翼,鬓毛一夜成霜丝, 浣女沉溪渔丈死,箫声吹入吴人耳, 鱼肠作合定君臣,复为强兵进孙子, 五战长驱据楚宫,君王含泪逃云中, 掘墓鞭尸吐宿恨,精诚贯日生长虹, 英雄再振匡吴业,夫椒一战栖强越, 釜中鱼鳖宰夫手,纵虎归山还自啮, 姑苏台上西施笑,谗臣称贺忠臣吊, 可怜两世辅吴功,到头翻把属镂报! 鸱夷激起钱塘潮,朝朝暮暮如呼号, 吴越兴衰成往事,忠魂千古恨难消! 夫差杀了伍子胥后,就提拔伯嚭为相国。他还想给越国增加封地,但是勾践坚决推辞,夫差也就作罢。勾践回到越国后,更加紧锣密鼓地谋划攻打吴国。而夫差却完全没有把越国放在心上,变得更加骄横放纵。 夫差征发数万百姓,修筑邗城,开凿邗沟。邗沟东北通射阳湖,西北连接江淮水,向北可达沂河,向西可达济水。太子友知道吴王夫差又想和中原各国会盟,心里很着急,想劝谏又怕触怒夫差,就想用委婉的方式让他醒悟。 一天早上,太子友带着弹弓,从后园走来,浑身湿漉漉的。夫差看到他,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友说:“父王,我刚才在后园游玩,听到秋蝉在高树上鸣叫,就想去看看。我看到秋蝉迎着风欢快地叫着,以为自己找到了好地方,却不知道螳螂正沿着树枝悄悄地爬过来,伸着腰,举着爪子,准备捕食秋蝉;螳螂一心盯着秋蝉,却不知道黄雀正在绿树丛中徘徊,准备啄食螳螂;黄雀一心盯着螳螂,却不知道我拿着弹弓,正准备打它。我一心盯着黄雀,却不小心掉进旁边的空坑里,所以浑身都湿透了,让父王见笑了。”夫差听了,笑着说:“你这是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却不顾后患,天下没有比你更愚蠢的人了。” 太子友听了,趁机说:“父王,天下还有比我更愚蠢的人。鲁国继承了周公的传统,又有孔子的教化,从不侵犯邻国,齐国却无缘无故地去攻打它,以为这样就能占领鲁国,却不知道吴国倾尽国内的兵力,长途跋涉去攻打齐国,虽然打败了齐国,却不知道越王勾践正在挑选敢死之士,从三江口出发,进入五湖之中,准备攻打我们吴国,灭掉我们的宫殿。天下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 夫差听了太子友的话,顿时大怒,骂道:“你这是伍子胥的老生常谈,我早就听腻了。你还拿这些话来烦我,是不是想破坏我的计划?再敢多说一句,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太子友吓得不敢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夫差还是按照计划,让太子友和王子地、王孙弥庸留守吴国,自己率领国内的精兵,从邗沟北上,先在橐皋与鲁哀公会面,又在发阳与卫出公会面,最后和诸侯们在黄池大会,想要和晋国争夺盟主之位。 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夫差已经离开吴国,就和范蠡商量,派出两千名熟悉水性的士兵、四万名精锐士兵和六千名君子军,从海道进入长江,偷袭吴国。越国的前队畴无余率先到达吴郊,王孙弥庸出城迎战。没打几个回合,王子地带着军队前来夹攻,畴无余的战马突然跌倒,他被王孙弥庸活捉。 第二天,勾践率领大军赶到,太子友想要坚守城池。王孙弥庸却不以为然地说:“越王的军队还害怕我们吴国,而且他们远道而来,已经疲惫不堪。我们再打一次胜仗,他们肯定会退兵。就算打不赢,再坚守也不迟。”太子友听了他的话,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让王孙弥庸出城迎敌,自己带着军队在后面接应。 勾践亲自站在阵前,指挥军队作战。双方刚一交战,范蠡、泄庸率领的两翼军队就呐喊着冲了上来,势如风雨。吴国的精兵都跟随夫差出征了,留在国内的都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而越国的军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精锐之师,武器精良,士兵勇猛。范蠡和泄庸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吴国的军队根本抵挡不住。很快,吴兵就大败,王孙弥庸被泄庸杀死,太子友陷入越军的包围,左冲右突,怎么也冲不出去,身上中了好几箭。他害怕被越军俘虏受辱,就自刎而死。 越军一直打到吴国城下,王子地紧闭城门,率领百姓上城防守,同时派人去给吴王夫差报信。勾践留下水军驻扎在太湖,陆军驻扎在胥、阊之间,让范蠡去焚烧姑苏台,大火烧了一个月都没有熄灭。吴国的大船都被搬到湖中,吴国的军队不敢出城迎战。 再说吴王夫差和鲁、卫两国的国君在黄池与晋定公争盟主之位,双方互不相让,争论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 突然,王子地的密报传来,说:“越军已经攻入吴国,杀了太子,焚烧了姑苏台,现在正在围城,形势十分危急。”夫差听了,大惊失色。伯嚭担心消息泄露会影响军心,就拔剑杀了使者。夫差看到伯嚭杀了使者,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杀使者?”伯嚭说:“大王,这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让使者把消息传出去,齐国和晋国会趁机生事,我们怎么能安全回国呢?” 夫差着急地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吴、晋两国还没有确定盟主之位,又收到这样的消息,我是应该不参加会盟就回去呢,还是参加会盟但让晋国当盟主呢?”王孙骆上前说:“这两种做法都不行。如果不参加会盟就回去,别人会看出我们的危急;如果参加会盟却让晋国当盟主,我们以后就得听晋国的指挥。我们必须想办法当上盟主,才能保证安全。”夫差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当上盟主呢?”王孙骆小声地说:“现在情况危急,大王可以下令击鼓挑战,先在气势上压倒晋军。”夫差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说:“好,就这么办。” 当天晚上,夫差下达命令,让士兵们吃饱饭,喂饱马,然后在嘴里塞上枚(一种防止士兵出声的器具),悄悄地向晋军营地前进。到了离晋军营地只有一里远的地方,吴军摆成方阵,一百个人为一行,一行树一面大旗,一百二十行为一面,中军全部乘坐白色的战车,打着白色的旗帜,穿着白色的盔甲,拿着白色羽毛的箭,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白色的茅草在风中摇曳。吴王夫差亲自拿着钺(一种兵器),举着白色的旌旗,站在阵中;左军面向左边,也是一百二十行,乘坐红色的战车,打着红色的旗帜,穿着红色的盔甲,拿着红色羽毛的箭,看上去像一片火海,由太宰嚭指挥;右军面向右边,同样是一百二十行,乘坐黑色的战车,打着黑色的旗帜,穿着黑色的盔甲,拿着黑色羽毛的箭,宛如一片黑色的墨汁,由王孙骆指挥。吴军一共有三万六千名带甲之士,黎明时分,阵势摆好,吴王夫差亲自击鼓,军中的万鼓同时敲响,钟声、铎声、丁宁声、錞于声交织在一起,惊天动地。 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晋国派大夫董褐到吴军营地询问情况。夫差亲自接见了董褐,说:“周天子有旨,让我主持中原各国的会盟,以弥补周朝的不足。现在晋君违抗王命,争夺盟主之位,一直拖延不决。我担心使者往来奔波太麻烦,就亲自来听候晋君的答复。今天晋君必须做出决定,到底是服从还是不服从。”董褐回去向晋侯报告,鲁、卫两国的国君也在旁边。董褐私下对赵鞅说:“我看吴王夫差说话强硬,但脸色苍白,好像心里有很大的忧虑,也许越国已经攻入吴国了吧?如果我们不答应让他先歃血(古代会盟时的一种仪式,表示盟主的地位),他可能会对我们不利。但是我们也不能白白让他当盟主,必须让他去掉王号才行。”赵鞅把董褐的话告诉了晋侯,晋侯就让董褐再次去吴军营地,传达晋侯的意思:“吴王既然以王命宣布于诸侯,我们晋国当然不敢不敬奉。但是晋国从祖上开始就主持会盟,而吴王却自称为王,这让周朝怎么办呢?吴王如果去掉王号,改称公,我们就听从他的指挥。” 夫差觉得晋侯的话有道理,就下令收兵回营,然后与诸侯们见面。在会盟仪式上,夫差自称吴公,先进行歃血仪式,晋侯次之,鲁、卫两国的国君按照顺序歃血。会盟结束后,夫差就率领军队从江淮水路回国。在途中,夫差不断收到国内的告急消息,士兵们得知国家被越军袭击,都吓得心胆俱裂。再加上长途行军,疲惫不堪,都没有了斗志。 吴王夫差仍然率领军队与越军相持,但是吴军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很快就大败。夫差害怕了,对伯嚭说:“你之前说越国不会背叛,我才听了你的话,放回了越王。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得去越国为我求和。不然,伍子胥的‘属镂’之剑还在,我就把它送给你。”伯嚭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越军营地,向越王勾践磕头求和,答应的犒军礼物和当年越国送给吴国的一模一样。范蠡对勾践说:“现在吴国还不能被灭掉,我们姑且答应求和,算是给太宰嚭一个面子。从今天开始,吴国就一蹶不振了。”勾践听了范蠡的话,就答应了吴国的求和,然后率领军队回国。这是周敬王三十八年的事。 第二年,鲁哀公在大野打猎,叔孙氏的家臣鉏商捕获了一只野兽,这只野兽身子像麋鹿,尾巴像牛,角上还长着肉。鉏商觉得很奇怪,就把它杀了,然后拿去问孔子。孔子看了看,说:“这是麒麟啊!”再看看麒麟的角,上面还系着赤绂,孔子认出这是颜母当年系上的,不禁感叹道:“我的道已经走到尽头了!”孔子让弟子把麒麟取来埋葬了。现在巨野故城东十里有一个土台,方圆四十多步,俗称获麟堆,就是麒麟埋葬的地方。孔子拿起琴,作了一首歌:“明王作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欲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然后,孔子根据《鲁史》,从鲁隐公元年到鲁哀公获麟这一年,共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进行删改修订,写成了《春秋》,与《易》、《诗》、《书》、《礼》、《乐》一起,被称为《六经》。 这一年,齐国的右相陈恒知道吴国被越国打败,外面没有了强敌,国内也没有了强大的对手,唯一阻碍他的就是阚止。于是,陈恒派他的族人陈逆、陈豹等人去攻打阚止,齐简公被迫出逃。陈恒追上齐简公,把他杀了,还消灭了阚止的党羽,立简公的弟弟骜为君,这就是平公。陈恒从此独揽齐国大权。孔子听说齐国发生政变,斋戒三天,沐浴之后去朝见鲁哀公,请求出兵讨伐齐国,为齐简公报仇。鲁哀公让孔子去告诉鲁国的三家大夫(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孔子说:“我只知道有鲁君,不知道有三家大夫。” 陈恒也害怕诸侯们来讨伐,就把侵占鲁国、卫国的土地都归还给了两国,在北方与晋国的四卿交好,在南方派使者到吴、越两国访问,重新实行陈桓子的政策,散发财物粮食,救济贫困的百姓,齐国的百姓都很高兴,对他心悦诚服。后来,陈恒逐渐除掉了鲍、晏、高、国等家族以及公族子弟,把齐国的大半土地都划成了自己的封邑,还挑选了齐国身高七尺以上的女子,纳入自己的后房,人数不下百人,并且放纵宾客出入,不加禁止。他一共生了七十多个儿子,想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家族势力。齐国的都邑大夫宰,几乎都是陈氏家族的人,这是后话。 再说卫世子蒯聩在戚地,他的儿子出公辄率领国人拒绝他回国。大夫高柴劝谏出公辄,但是出公辄不听。 蒯聩的姐姐嫁给了大夫孔圉,生了一个儿子叫孔悝,继承了孔圉的职位,在出公辄手下执掌卫国国政。孔氏有个家臣叫浑良夫,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相貌英俊。孔圉死后,浑良夫和孔姬(即蒯聩的姐姐)私通。 蒯聩得知国内的情况后,便打起了复位的主意。他紧紧握住浑良夫的手,言辞恳切地说:“兄弟,你要是能助我回到卫国登上君位,我保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穿金戴银,出门有豪车,还让你当大官。要是食言,让我不得好死!”浑良夫被这巨大的诱惑冲昏了头脑,回去后就把这事跟孔姬说了。孔姬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让浑良夫穿上女人的衣服,前往戚地去接蒯聩。 到了晚上,浑良夫和蒯聩都乔装打扮成女人,坐着温车,偷偷摸摸地进了城,然后藏在孔姬的房间里。孔姬见弟弟来了,便悄声说:“这卫国的大权现在都在我儿子手里,他这会儿正在公宫喝酒呢。等他回来,咱们就吓唬吓唬他,让他乖乖听咱们的,这样事儿才能成。”接着,她安排石乞、孟黡和浑良夫都身披铠甲,怀揣宝剑,在一旁等着,又把蒯聩藏在台上。 不一会儿,孔悝喝得醉醺醺地从公宫回来了。孔姬一见,立刻把他叫住,皮笑肉不笑地问:“儿啊,你说这父母两边的亲戚,谁是最亲的呢?”孔悝迷迷糊糊地回答:“父亲这边的伯叔,母亲这边的舅氏呗。”孔姬一听,脸一沉,提高了音量说:“你既然知道舅舅是母亲最亲的人,那为啥不让你舅舅回来呢?”孔悝一听,酒也醒了一半,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起身说要去上厕所。 孔姬使了个眼色,石乞、孟黡立刻跟在孔悝后面。等孔悝从厕所出来,两人不由分说,架起他就往台上走,去见蒯聩。孔姬站在一旁,大声喝道:“太子在此,孔悝你还不跪下拜见?”孔悝没办法,只好下拜。孔姬趁热打铁地问:“你今天肯听舅舅的话吗?”孔悝吓得浑身发抖,只好说:“一切听凭母亲吩咐。”孔姬马上杀了一头猪,让蒯聩和孔悝歃血为盟。 接着,孔姬留下石乞、孟黡看守孔悝在台上,然后以孔悝的名义召集家甲,让浑良夫率领他们去袭击公宫。 出公辄正醉得迷迷糊糊,打算睡觉呢,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赶紧让左右的人去叫孔悝。左右的人惊慌失措地说:“大王,这叛乱的就是孔悝啊!”出公辄一听,吓得脸都白了,立刻收拾了一些宝器,坐上轻车,逃往鲁国去了。那些不愿意归附蒯聩的大臣们,也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逃窜。 仲子路是孔悝的家臣,当时他正在城外,听说孔悝被劫持了,心急如焚,心想:“我吃着孔家的饭,怎能在这关键时刻当缩头乌龟呢?”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往城里冲。在城门口,他遇到了大夫高柴正从城里出来。高柴连忙拉住他说:“兄弟,门已经关了,这事儿你管不了,别去送死了!”子路瞪大眼睛,满脸涨得通红,大声说:“我最瞧不起那种拿了人家的好处,却在人家有难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人,我今天一定要去救孔大夫!”说完,趁着有人从城里出来开门的机会,冲了进去,直奔孔悝被劫持的地方。 到了台下,子路仰头大喊:“仲由在此,孔大夫可下台来!”孔悝在台上吓得不敢出声。子路见没人回应,四处一看,发现旁边有堆柴草,便想放火烧台,逼蒯聩他们放了孔悝。蒯聩在台上吓得直冒冷汗,赶紧让石乞、孟黡下去抵挡子路。 子路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毫无惧色。石乞、孟黡两人拿着戟,恶狠狠地朝着子路刺来。子路左挡右突,奋力抵挡,但毕竟寡不敌众。不一会儿,他的冠缨就被砍断了,身上也受了重伤,鲜血直流。子路知道自己不行了,但他仍然强撑着,用最后的力气说:“礼仪不可废,君子就算死,也不能免冠。”说完,他艰难地放下剑,双手颤抖着整理好自己的冠缨,然后缓缓倒下,壮烈牺牲。 孔悝无奈之下,只好奉蒯聩即位,这就是庄公。蒯聩立次子疾为太子,任命浑良夫为卿。 当时孔子正在卫国,听说了蒯聩之乱,他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弟子们说:“柴啊,他应该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吧;由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弟子们都很奇怪,问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孔子神色凝重地说:“高柴深知大义,懂得明哲保身。而仲由呢,性格刚直鲁莽,只知道勇往直前,不懂得审时度势,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话还没说完,高柴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师生相见,又是悲伤又是庆幸。紧接着,卫国的使者也来了,见到孔子,恭恭敬敬地说:“我们新君刚刚即位,对夫子您十分仰慕,特意让我给您送来一些美味。”孔子连忙起身,拜谢之后接过礼物。打开一看,竟然是肉醢。孔子脸色一变,立刻让人把它盖上,然后对使者说:“这是不是我的弟子仲由的肉呢?”使者惊讶地说:“夫子真是料事如神啊!正是仲由的肉,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孔子泪流满面,悲痛地说:“如果不是这样,卫国的新君不会用这样的东西来送给我。”说完,他让弟子把肉醢埋了,然后放声大哭:“我一直担心仲由会不得好死,没想到今天真的应验了。”使者见状,默默地告辞离去。 没过多久,孔子就一病不起。公元前 479 年,夏四月己丑这一天,孔子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三岁。史臣们对孔子评价极高,称赞他: 尼丘诞圣,阙里生德, 七十升堂,四方取则。 行诛两观,摄相夹谷, 叹凤遽衰,泣麟何促? 九流仰镜,万古钦躅! 弟子们把孔子安葬在北阜之曲,坟墓占地一顷。说来也怪,从此以后,鸟雀都不敢在墓旁的树上栖息。后来,历代帝王都对孔子尊崇有加,不断加封,尊他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到了后世又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天下各地都建立了文庙,春秋两季进行祭祀。孔子的子孙后代世袭衍圣公的爵位,一直传承不绝,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卫庄公蒯聩对孔悝始终心存疑虑,总觉得他可能还心系出公辄。一天,他心生一计,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邀请孔悝前来。孔悝不知是计,欣然赴宴。酒过三巡,蒯聩看孔悝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套他的话,问他对出公辄的看法。孔悝虽然醉了,但还是保持着一丝清醒,含糊其辞地应付着。蒯聩见问不出什么,心中大怒,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强忍着。等孔悝喝醉了,蒯聩便让人把他关了起来,准备找个机会治他的罪。 孔悝的家人得知消息后,赶紧偷偷地把他救了出来。孔悝知道自己在卫国待不下去了,便带着家人,连夜逃往宋国。 蒯聩听说孔悝跑了,气得暴跳如雷。但他此时也无可奈何,因为国内局势刚刚稳定,他还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且,由于之前的叛乱和战争,卫国的府库已经空虚,蒯聩为了筹集资金,充实府库,便召来浑良夫商议对策。 浑良夫眼珠一转,凑到蒯聩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大王,您看啊,这出公辄虽然跑了,但他毕竟也是卫国的公子。咱们何不把他召回来呢?说不定他还能带着一些财宝回来,这样既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又能显示大王您的仁慈和大度。” 蒯聩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他又担心出公辄回来后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该不该采纳浑良夫的建议。 欲知蒯聩是否会召回出公辄,且看下回分解。 第83章 狡兔死走狗烹 嘿,话说这卫庄公蒯聩啊,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为啥呢?原来府库里那些宝贝财物啊,都被出公辄给带走了。他愁得呀,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赶紧找来浑良夫商量办法。浑良夫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说:“大王啊,太子疾和那出公辄,可都是您的亲儿子呀。您不妨以挑选继承人的名义把他们召回来,那出公辄要是回来了,宝贝不就又有了嘛。” 嘿,这话可巧了,被一个小侍从给听见了,这小侍从扭头就偷偷跑去告诉了太子疾。太子疾一听,那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心里想着:“哼,老爹这是打的啥主意呀,可不能让他得逞。”于是,他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手下,还拉上一头猪,趁着个空子就把庄公给劫了,逼着庄公歃血立誓,说不许召回出公辄,而且还得把浑良夫给杀了。庄公当时就苦着脸说:“不召辄倒是容易,可我之前都和良夫盟誓了,答应免他三次死罪呀,这可咋办呢?”太子疾眼睛一瞪,说:“那等他犯了第四条罪,再杀他呗!”庄公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 没过多久呢,庄公新建了个挺气派的虎幕,就把大臣们都召来搞个落成仪式啥的。浑良夫穿着紫色的衣服,外面还套着狐裘,大摇大摆地就来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呀,他也不把剑解下来,就那么袒着裘衣坐在那开吃。太子疾一看,嘿,机会来了呀,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几个力士过去把浑良夫往外拽,一边拽还一边说:“你这家伙,犯事儿了,跟我们走!”浑良夫当时就懵了,大喊道:“我犯啥罪了呀?”太子疾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数落:“哼,咱大臣见君主那都有规定的穿着,吃饭的时候也得把剑解了呀。你倒好,穿个紫衣,这是第一条罪;还穿着狐裘,这是第二条罪;吃饭都不解剑,这是第三条罪。”浑良夫一听,赶紧喊:“咱可有盟誓,免我三死呢!”太子疾冷笑一声说:“那出公辄因为你这馊主意,要以子拒父,那可是大逆不孝啊,你还想把他召回来,这不是第四条罪是啥?”浑良夫这下被怼得哑口无言,耷拉着脑袋,只好乖乖受刑了。 又有一天啊,庄公做了个噩梦,梦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脸朝北,扯着嗓子大喊:“我是浑良夫啊,我死得冤枉啊,老天啊!”庄公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赶紧找来卜大夫胥弥赦,让他给算算这梦是啥意思。胥弥赦装模作样地摆弄了一番,然后说:“大王,没事儿,不碍事的。”可等他一出门,就偷偷跟别人说:“哎呀,冤鬼都变成厉鬼了,这可是身死国危的兆头啊,我看呐,卫国要出大乱子咯,我还是赶紧溜吧。”说完,撒丫子就逃奔到宋国去了。 这蒯聩在位两年呢,晋国那边可就不高兴了,为啥呀?因为蒯聩都不派人去朝见晋国呀。晋国的上卿赵鞅那脾气可不小,直接就带着军队来讨伐卫国了。卫国的老百姓一看,这还得了,干脆就把庄公给撵跑了。庄公没办法,只好逃到戎国去,结果呢,戎国人可不管他是谁,一刀就把他给咔嚓了,连太子疾也没放过,一块儿给杀了。这下卫国没主心骨了呀,国人就拥立公子般师当了国君。 齐国的陈恒一看,哟,卫国这乱套了呀,咱得去凑凑热闹,显示显示咱的威风呀,就带着军队来救卫了。可这陈恒也不安好心呐,他来了之后,把般师给抓了起来,又拥立公子起当国君。卫国的大夫石圃可不干了呀,心说:“哼,你齐国在这瞎搅和啥呢,这卫国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说了算啦。”于是,石圃就把公子起也给赶走了,又把出公辄给迎回来继续当国君。这出公辄呢,一复位就开始报复,把石圃也给撵走了。可卫国那些大臣们啊,也都和出公辄闹得不太愉快,最后出公辄在卫国待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逃到越国去了。国人又拥立公子默当了国君,这就是悼公。打这以后啊,卫国就乖乖地臣服于晋国了,不过呢,卫国也越来越弱小,啥事都得靠着赵氏,这事儿啊,咱就先说到这儿。 再说说那白公胜吧,自打回到楚国之后呀,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呢。为啥呀?他老想着郑国人杀了他爹这事儿,那可是杀父之仇啊,不报不行啊。可之前呢,伍子胥是他的恩人呀,伍子胥之前都赦免郑国了,而且郑国对楚昭王那也是恭恭敬敬的,从来不敢失礼,所以白公胜就一直忍着没吭声。 等昭王去世了,令尹子西、司马子期就拥立越女的儿子章即位了,这就是惠王。白公胜心里就琢磨了:“我好歹也是以前太子的后人呀,子西怎么也得召我回去,让我一起掌管楚国的朝政吧。”结果呢,子西压根就没这打算,也不给白公胜加官进爵啥的,白公胜那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就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整天闷闷不乐。 后来听说伍子胥死了,白公胜眼睛一亮,心想:“嘿,这下可好了,报仇的机会来了呀。”于是,他就派人去跟子西说:“令尹大人呐,您也知道郑国人对先太子那可是下了狠手啊,这杀父之仇不报,我还算个人吗?您要是可怜先太子死得冤枉,就派一支军队给我,让我去声讨郑国的罪行呗,我白公胜愿意冲在前面,就是死了也没啥遗憾的呀。”子西却摇摇头,推脱说:“新王这刚即位,楚国还没安定下来呢,你呀,先等等再说吧。” 白公胜一看子西这态度,心里虽然不爽,但也没辙呀。不过他可没放弃报仇的念头,就借口防备吴国,让自己的心腹家臣石乞去修筑城池,操练士兵,还准备了好多打仗用的家伙事儿。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又跑去跟子西请求,说想用自己的私人军队当先锋去攻打郑国,子西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可还没等他们出兵呢,晋国的赵鞅倒先带着军队去攻打郑国了。郑国吓得赶紧向楚国求救,子西一听,那不能不管呀,就带着军队去救郑了,晋国的军队一看楚国来了,也就退兵了。子西还和郑国订立了盟约,然后才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白公胜得知后,气得脸都绿了,跳着脚大骂:“好你个子西,不帮我去攻打郑国,反倒去救郑国,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嘛,哼,我先把你杀了,再去伐郑。” 白公胜气呼呼地把他家族里的一个叫白善的人召到澧阳,跟他商量这事儿。白善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要是跟着你去扰乱楚国,那就是对国君不忠啊;可要是不听你的,又显得我对家族不仁不义呀。这可咋整呢?算了算了,我还是辞官不干了吧。”说完,就跑去种菜浇园子,度过了后半辈子。楚国的老百姓后来就把他那园子叫做“白善将军药圃”了。 白公胜见白善不来帮自己,气得直哼哼,说:“哼,没他白善,我还就杀不了子西了不成?”说着,就把石乞叫过来商量,问:“子西和司马子期身边各有五百人护卫,咱要是动手,咱这点人够不够对付他们呀?”石乞挠挠头说:“恐怕不太够啊。不过市南有个叫熊宜僚的勇士,要是能把他拉过来,那他一个人就能顶五百人用呢。” 白公胜一听,眼睛放光,立马和石乞跑到市南去找熊宜僚。熊宜僚一看这俩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吓了一跳,说:“哎呦喂,您二位都是王孙贵族呀,怎么屈尊跑到我这小地方来了呢?”白公胜堆着笑说:“兄弟,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合计合计呢。”接着,就把要杀子西的事儿跟熊宜僚说了。熊宜僚一听,把头摇得像个大风车似的,说:“令尹大人对楚国那可是有功的呀,跟我又没仇,我可不敢干这事儿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白公胜一听就火了,“刷”的一下拔出剑,指着熊宜僚的喉咙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先宰了你。”嘿,再看熊宜僚,面不改色心不跳,慢悠悠地说:“杀我就跟踩死只蝼蚁似的,您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嘛。”白公胜愣了一下,然后把剑往地上一扔,叹了口气说:“哎呀,兄弟,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试试你呢,别往心里去啊。”说完,还挺客气地把熊宜僚请上车,当成上宾一样招待,吃饭都在一块儿,出门也形影不离的。熊宜僚心里挺感动的,寻思着:“人家这么看重我,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呀。”于是,就决定跟着白公胜干了。 等到吴王夫差去黄池会盟的时候呀,楚国害怕吴国趁机来偷袭,就告诫边境的老百姓,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做好防备。白公胜一听,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借口说吴国的军队要打楚国了,然后反过来带着军队去袭击吴国的边境,还抢了不少东西呢。回来之后,他就把这事儿吹得天花乱坠的,说:“哎呀,我可厉害啦,把吴国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的,缴获了好多铠甲兵器啥的,我得亲自到朝堂上去献捷,好让咱楚国威风威风呀。”子西这糊涂蛋,还真就信了,一口答应下来。 白公胜把自己的军队全都拉出来,假装成缴获的战利品,装了一百多车,还亲自带着一千多个壮士,押着这些东西就入朝献功去了。 惠王登上大殿准备接受捷报,子西、子期在旁边陪着。白公胜参拜完之后,惠王就瞧见台阶下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全身披挂着,就问:“这俩人是谁呀?”白公胜赶紧回答说:“大王,这是我手下的将士石乞和熊宜僚,就是他们俩在伐吴的时候立了大功呢。”说着,就朝那俩人招了招手。这俩人接到信号,抬腿就要往台阶上走。子期一看,这还得了,大声喝道:“咱大王在这御殿呢,你们这些边疆来的臣子,只许在下边磕头,不许上台阶!”石乞和熊宜僚哪肯听他的呀,就跟没听见似的,大踏步就往台阶上走。子期赶紧让侍卫去阻拦,熊宜僚可不含糊,伸手一拉,那些侍卫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东倒西歪的,这俩人径直就冲进殿里去了。石乞拔出剑就朝着子西砍去,熊宜僚也拔出剑朝着子期砍过去。白公胜在旁边大喊一声:“兄弟们,都给我上啊!”那一千多个壮士“嗷”的一嗓子,拿着兵器就一窝蜂地冲了上去。白公胜几步上前,把惠王给绑了个结实,让他动弹不得。石乞也把子西给生擒了,朝堂上的百官吓得四处逃窜,乱成了一锅粥。 子期那也是个有勇力的主儿啊,一看这情况,顺手就拔起殿上的戟,和熊宜僚打了起来。熊宜僚也不含糊,把剑一扔,伸手就去夺子期的戟,子期又捡起剑,朝着熊宜僚就劈了过去,一下子砍中了熊宜僚的左肩。熊宜僚也顾不上疼了,反手一戟就刺中了子期的肚子。这俩人就跟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似的,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最后啊,竟然一块儿死在了殿庭里。 子西瞪着白公胜,眼泪都快出来了,说:“我把你从吴国接回来,念在咱们有骨肉亲情,还封你做公爵,我哪点对不起你了呀,你为啥要反过来害我呢?”白公胜哼了一声说:“郑国杀了我爹,你却和郑国讲和,你这不就跟郑国是一伙的嘛,我为父报仇,还顾得上你那点私恩呀?”子西一听,后悔得直跺脚,说:“哎呀,我真后悔没听沈诸梁的话呀。”白公胜可不管那些,手起剑落,就把子西的脑袋给砍下来了,还把尸体摆在朝堂上示众呢。 石乞在旁边说:“大王,不把这惠王也杀了,咱这事儿恐怕成不了啊。”白公胜皱皱眉头说:“这小孩子有啥罪呀,把他废了就行了呗。”说完,就把惠王关到高府里去了,又想着立王子启为王,可王子启死活不肯,白公胜一怒之下,就把王子启给杀了。石乞又劝白公胜干脆自己当国君算了,白公胜琢磨了一下说:“咱楚国的县公还不少呢,得把他们都召集过来商量商量呀。”于是,就把军队驻扎在太庙那儿了。 大夫管修一看这还得了,带着自家的家丁就去攻打白公胜。这一打就是三天三夜呀,最后管修的人都被打败了,管修自己也被杀了。圉公阳一看,这得想个办法救惠王呀,趁着个空子,让人偷偷地在高府的墙上挖了个小窟窿,到了夜里,顺着窟窿爬进去,背着惠王就跑了出来,把惠王藏在了昭夫人的宫里。 这叶公沈诸梁听说楚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可急坏了,赶紧把叶地的老百姓都召集起来,日夜兼程地往楚国都城赶。 到了郊外,老百姓们都纷纷跑出来迎接,一看叶公连盔甲都没穿,都惊讶地说:“叶公啊,您咋不穿上盔甲呢?咱老百姓可都盼着您来呢,就跟小孩子盼着爹妈似的,万一那些乱贼放箭伤着您了,那我们可咋办呀,指望谁去呀?”叶公一听,觉得挺有道理,赶紧披上盔甲,戴上头盔,继续往城里走。 快到都城的时候,又碰到一群老百姓来迎接,这些老百姓一看叶公戴着头盔呢,又奇怪地说:“叶公啊,您咋把脸都遮住了呀?我们盼您来,那可比闹饥荒的时候盼着粮食还急切呢,要是能看见您的脸,我们就是死了也甘心呀,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会为您拼命的。您把脸遮起来,这不是让我们心里没底,都不知道该咋出力了嘛。”叶公一听,哭笑不得,只好又把头盔给摘了,这才进了城。 叶公心里明白,这老百姓的心可都向着自己呢,于是,就在车上竖起一面大旗。箴尹固本来是收到了白公胜的召唤,正打算带着自己的人进城呢,一看到大旗上那个大大的“叶”字,立马改变主意,跟着叶公一起守城去了。那些当兵的和老百姓一看叶公来了,那叫一个高兴啊,赶紧打开城门,把叶公的人都迎了进去。叶公带着国人就朝着太庙的白公胜发起进攻了,石乞的军队哪打得过呀,很快就败下阵来。石乞没办法,扶着白公胜上车,朝着龙山逃去,想着跑到别的国家去躲躲。 还没等他们跑远呢,叶公就带着军队追上来了。白公胜一看,这下完了,心一横,干脆上吊自杀了。石乞把白公胜的尸体埋在山后面,刚埋好,叶公的军队就到了,一下子就把石乞给生擒了。叶公问他:“白公胜在哪儿呢?”石乞脖子一梗,说:“他已经自杀了!”叶公又问:“那尸体在哪呢?”石乞把嘴闭得紧紧的,死活不肯说。叶公火了,让人抬来一口大锅,在底下点上火,把锅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直冒泡,然后指着锅对石乞说:“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扔锅里煮了。”石乞却满不在乎,一边脱衣服一边笑着说:“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就能当个上卿啥的,享受荣华富贵;事儿要是不成,被煮了就煮了呗,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儿呀,我可不会为了保住一具尸体就出卖朋友,哼,我才不干那没骨气的事儿呢。”说完,“噗通”一声就跳进锅里了,没一会儿,就被煮得稀巴烂了,白公胜的尸体到底在哪,也就没人知道。 叶公迎回惠王复位之后呀,这楚国总算是又安定了下来。可没想到,这时候陈国瞅着楚国乱了一阵,觉得有机可乘,就派军队来侵犯楚国了。叶公那哪能忍啊,立马跑去跟惠王请示,得到许可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军队去讨伐陈国,三下五除二,就把陈国给灭了。 灭了陈国之后呢,叶公也挺仗义,让子西的儿子宁继承了令尹的位子,子期的儿子宽继承了司马的位子,他自己呢,觉得年纪也大了,就告老回叶地去了,从此楚国算是危而复安了,这事儿发生在周敬王四十二年呢。 再说这越王勾践啊,一直派人盯着吴王夫差那边的动静呢。一打听,嘿,夫差自从越国退兵之后,那可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压根就不管朝政了。而且连着好几年,吴国那地里收成也不好,老百姓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心里都憋着一肚子怨气呢。勾践一看,心里乐开了花,觉得机会来了,马上又把越国境内的士兵全都召集起来,浩浩荡荡地就朝着吴国杀过去了。 刚走到郊外的时候呀,勾践在路上瞧见一只大青蛙,那青蛙眼睛瞪得老大,肚子鼓鼓的,就跟憋着一肚子气要找人干架似的。勾践一看,立马变得恭恭敬敬的,扶着车轼站了起来。身边的人都奇怪了,问他:“大王,您这是尊敬个啥呀?”勾践一脸严肃地说:“你们看这青蛙,那气势,就跟要上战场拼命的勇士似的,我能不尊敬嘛。”这军中的将士们一听,那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呀,都说:“咱大王连只青蛙都这么尊敬,咱们可是受了好几年训练的呀,难道还比不上一只青蛙嘛,不行,咱得拼了,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打仗。” 越国的老百姓们也不含糊呀,都纷纷把自家的子弟送到郊外,那场面,哭得稀里哗啦的,拉着子弟的手嘱咐说:“你们这次去啊,要是不灭了吴国,咱可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呀,一定要加油啊。”勾践又给军队下了道命令,说:“要是父子俩都在军中的,父亲回去;兄弟俩都在军中的,哥哥回去;家里有父母但没兄弟的,也回去照顾父母;要是有生病的,实在没办法打仗的,跟我说一声,我给安排医药和吃的。”这下可好,军中的将士们那心里别提多感动了,都夸越王爱惜人才呀,欢呼声震耳欲聋的,就跟打雷似的。 走到江口的时候呢,勾践为了严肃军纪,把那些犯了罪的士兵拉出来砍头,这一下,整个军队那叫一个纪律严明,鸦雀无声的,都等着好好打仗呢。 吴王夫差听说越国的军队又打过来了,也赶紧把吴国的士兵都召集起来,跑到江上去迎战。越国的军队驻扎在江南边,吴国的军队驻扎在江北边,两边就这么对峙上了。 越王勾践把大军分成了左右两个方阵,让范蠡带着右军,文种带着左军,还有六千个精锐的君子军,跟着越王自己组成了中阵。到了第二天,眼看着就要在江里开战了,勾践在黄昏的时候,悄悄给左军下了命令,让他们都把枚(一种防止出声的东西)衔在嘴里,然后沿着江往上游走五里地,在那等着吴国的军队,等到半夜的时候,听到鼓声就往前冲;又给右军下了同样的命令,不过让他们沿着江往下游走十里地,等左军和吴军打起来了,右军再上去两面夹击,而且都要敲大鼓,务必让那鼓声传得远远的,好吓唬吓唬吴军。 到了半夜呀,吴军睡得正香呢,突然就听到鼓声震天响,一下子都被吓懵了,赶紧点火把想看看到底咋回事,可还没等看明白呢,远处又传来一阵鼓声,这下可好,越军从两边围了过来,把吴军给包了个饺子。夫差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传令让军队分开迎战,可哪想到啊,越王勾践偷偷带着六千个私卒,一声不吭的,趁着天黑就朝着吴中军冲了过去。这时候天还没亮呢,吴军只觉得前后左右中间全是越军,那根本就抵挡不住啊,一下子就被打得大败,撒腿就跑。 勾践带着三军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笠泽这个地方,又打了一仗,吴军又输了,这连着打了三仗,吴军是节节败退呀,吴国的名将王子姑曹、胥门巢这些人都战死了。夫差吓得连夜往回跑,跑到城里之后,赶紧关上城门,躲在城里不敢出来了。 勾践呢,从横山这个地方进兵,就是现在的越来溪那一块儿,还在胥门外面修了一座城,叫越城,想着就这么把吴国给困死在城里呢。 越王勾践围着吴国围了好长时间,吴国人可就惨了,被困得死死的,粮食也快没了。那伯嚭呀,这时候耍起心眼了,假装生病,躲在家里不出来。夫差没办法,只好让王孙骆光着膀子,跪着爬到越王那去求和,一边爬一边哭着说:“越王啊,我夫差以前在会稽得罪了您,后来您大发慈悲,放我回去了,我当时可不敢违抗您的命令呀。现在您又带着兵来打我了,我想着您是不是也能像在会稽的时候那样,再赦免我一回呀。”勾践听了这话,心里还真有点动摇了,想着要不就答应了吧。这时候范蠡在旁边说话了:“大王啊,您每天起早贪黑的,谋划了二十年,眼瞅着就要成功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呢?”勾践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没答应夫差求和。夫差不甘心呀,又派使者来回跑了七趟,可文种和范蠡那是铁了心了,就是不同意。 没办法,勾践就下令敲鼓攻城,吴国人这时候已经没力气打仗了,根本就抵挡不住。文种和范蠡一合计,想着从胥门攻进去,结果到了夜里,往吴城南城墙上一看,好家伙,伍子胥的头在那挂着呢,那脑袋大得跟车轮似的,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头发胡子都炸开了,那光芒都能照出去十里地,越国的将士们一看,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敢攻城啊,只好先把军队驻扎下来。 到了半夜,突然从南门那边刮起了狂风,那雨下得跟有人从天上泼水似的,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石头沙子乱飞,比弓箭飞得还快呢,越国的士兵被砸到的,不死也得受伤,船上的绳子都被吹断了,船也都散开了,乱成了一锅粥。范蠡和文种这下可急眼了,也顾不上别的了,脱了上衣,冒着雨,朝着南门的方向就跪下磕头,嘴里念叨着:“伍子胥大人啊,我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磕了半天头,这风啊雨啊的,总算慢慢停了下来,文种和范蠡累得够呛,坐在那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等着天亮再说。 睡着睡着呀,俩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梦见伍子胥骑着白马,坐着白车就来了,穿戴得可整齐了,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伍子胥开口说:“我早就知道越国的军队肯定会来,所以之前求着把我的头放在东门,想着看看你们打进吴国的样子。结果吴王把我的头放在南门了,我这忠心还没散呢,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从我的头下面打进去,所以才弄出这场风雨,把你们的军队给挡回去了。不过呀,越国能灭吴国,这也是上天注定的事儿,我也拦不住啊。你们要是想进城,就从东门走吧,我给你们开路,让你们能直接通到城里去。” 俩人醒来之后,一对梦,发现都一样,赶紧跑去跟越王勾践说了。勾践就下令让士兵们挖渠,从南门挖到东门,就在挖到蛇匠二门之间的时候,突然太湖水涨起来了,从胥门那汹涌地冲了过来,那波涛可厉害了,一下子就把罗城给冲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多鱄鮾(一种鱼)跟着浪就游进来了。范蠡一看,乐了,说:“这肯定是伍子胥大人在给我们开路呢呀。”于是,赶紧带着士兵就从这个口子进城了,后来呀,就把这个口子修成了门,叫“鱄鮾门”,因为水里有好多葑草,也叫葑门,这水呢,就叫葑溪了,这可都是伍子胥显灵留下的古迹呢。 夫差听说越国的军队进城了,再一看,伯嚭都投降了,这下心凉了半截,只好带着王孙骆和他的三个儿子,朝着阳山跑去,那是白天拼命跑,晚上也不敢歇着呀,跑得又累又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晕乎乎的。身边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点生稻子,赶紧剥了皮递给夫差,夫差也顾不上别的了,抓过来就往嘴里塞,趴在地上捧起沟里的水就喝,一边喝一边问:“我吃的这是啥玩意儿呀?”身边的人回答说:“大王,这是生稻子。”夫差一听,想起以前公孙圣说的话了,心里想:“哎呀,这不就是公孙圣说的‘不得火食走章皇’嘛,看来我是真要完了呀。”王孙骆在旁边说:“大王,咱吃饱了接着跑吧,前面有个深谷,咱们可以先去那躲躲。”夫差却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那妖梦都应验了,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躲也没啥用了呀。”于是,就停在了阳山。停了一会儿,夫差又对王孙骆说:“我之前把公孙圣杀了,扔在这山的顶上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啥动静啊。”王孙骆说:“大王,您试试喊喊呗。”夫差就扯着嗓子大喊:“公孙圣!”嘿,没想到这山里也跟着应了一声:“公孙圣!”夫差连着喊了三声,山里也回了三声,夫差吓得浑身直哆嗦,赶紧又跑到干隧这个地方去了。 勾践带着一千多人追了过来,把夫差他们围了好几层。夫差没办法,写了封信,绑在箭上,朝着越军那边射了过去。越国的士兵捡到了,赶紧拿给文种和范蠡看。俩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听说‘狡兔死了,那猎狗就得被煮了;敌国被灭了,那些出谋划策的大臣也就活不长了’。大夫你们为啥不给吴国留条活路呢,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呀。” 文种也写了封信,绑在箭上回了过去,信上说:“吴国犯了六大错呀,杀了忠臣伍子胥,这是第一个错;因为别人说真话就把公孙圣给杀了,这是第二个错;重用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太宰伯嚭,这是第三个错;齐国、晋国本来没得罪吴国,吴国却老是去攻打人家,这是第四个错;吴国和越国挨着,却老是来侵犯越国,这是第五个错;越国都把吴国的先王给杀了,吴国却不知道报仇,还放着越国这个敌人不管,留下这么大的祸患,这是第六个错。吴国犯了这么多错,还想不亡国,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呀?以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吴国不要;现在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越国哪敢违抗上天的命令呢?” 夫差拿到信,读到第六条大错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啊,哭着说:“我当初没杀勾践,忘了先王的仇,我就是个不孝的儿子呀,怪不得上天要抛弃吴国了呢。”王孙骆在旁边说:“大王,我再去求求越王,好好跟他说说,说不定他能可怜可怜咱们呢。”夫差摆摆手说:“我也不想复国了,要是能让吴国当个附庸国,世世代代都伺候越国,那我也就知足了呀。” 王孙骆就跑到越军那边去了,可文种和范蠡根本就不让他进去。勾践远远地看着吴使哭着走了,心里还挺可怜夫差的,就派人去跟吴王说:“我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打算把你安置在甬东那个地方,给你五百户人家,让你安度晚年吧。”夫差听了,眼泪汪汪地说:“越王您要是赦免了吴国,那吴国就是您的外府呀。要是把吴国的社稷给毁了,宗庙也没了,让我去当普通老百姓,我都这么老了,哪能受得了这个呀,我还不如死了呢。” 越国的使者走了之后,夫差还是舍不得自杀,勾践就问文种和范蠡:“你们俩去把他抓来杀了呗。”文种和范蠡赶紧说:“大王啊,咱当臣子的可不敢对君主动手啊,还是您下令吧。这上天要惩罚他,也不能拖太久了呀。”勾践就拿着“步光”这把宝剑,站在军队前面,让人去告诉吴王说:“这世上哪有活一万年的君主呀,反正都是个死,何必让我的士兵动手呢,你自己看着办吧。” 夫差听了这话,长叹了好几声,四处看了看,哭着说:“我杀了伍子胥、公孙圣这些忠臣,现在我就是自杀也晚了呀。”又对身边的人说:“等我死了,要是死者有知的话,我都没脸去见伍子胥、公孙圣他们呀,你们一定要用三层布把我的脸给蒙上。”说完,拔出佩剑就自刎了。王孙骆一看,赶紧脱下衣服盖在吴王的尸体上,然后解下腰带,在旁边也上吊自杀了。 勾践就让人用侯礼把夫差葬在了阳山,还让每个士兵都去背一筐土,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大坟。把夫差的三个儿子流放到龙尾山去了,后来呀,人们就把那个地方叫做吴山里了。好多诗人都写诗感叹这事儿呢,像张羽就写了首诗说: 荒台独上故城西,辇路凄凉草木悲。 废墓已无金虎卧,坏墙时有夜乌啼。 采香径断来麋鹿,响屧廊空变黍离。 欲吊伍员何处所?淡烟斜月不堪题! 还有杨诚斋的《苏台吊古》诗也写得挺有意思: 插天四塔云中出,隔水诸峰雪后新。 道是远瞻三百里,如何不见六千人? 胡曾先生的咏史诗也说: 吴王恃霸逞雄才,贪向姑苏醉绿醅。 不觉钱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来。 元人萨都剌也写了首诗: 阊门杨柳自春风,水殿幽花泣露红。 飞絮年年满城郭,行人不见馆娃宫。 唐人陆龟蒙咏西施的诗是这样的: 半夜娃宫作战场,血腥犹杂宴时香。 西施不及烧残蜡,犹为君王泣数行。 再说越王勾践打进姑苏城之后呀,就住进了吴王的宫殿,大臣们都来祝贺,那伯嚭也厚着脸皮在里头呢,还觉得自己以前帮过越王,挺得意的样子,脸上都带着那种“看我多厉害”的神色。勾践一看他那副德行,就挺生气地说:“你呀,以前可是吴国的太宰,我可不敢委屈你呀,你家君主还在阳山呢,你咋不跟着去呢?”伯嚭一听,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灰溜溜地就退下去了。勾践可没打算放过他,派了几个力士把他抓起来就给杀了,还把他家给灭了,说:“我这也是为了报答伍子胥的忠心呀。” 勾践安抚好吴国的老百姓之后,就带着军队往北渡过江淮,和齐、晋、宋、鲁这些诸侯在舒州会盟,还派人给周朝进贡呢。 这时候呀,周敬王已经去世了,太子名仁继位了,就是周元王。周元王派人给勾践送来衮冕、圭璧、彤弓、弧矢这些东西,还封勾践为东方之伯呢。勾践可高兴了,接受了任命,那些诸侯们也都纷纷派人来祝贺。 当时楚国刚灭了陈国,有点害怕越国的兵威,也赶紧派使者来交好。勾践还挺大方的,把淮上的地盘割给了楚国,又把泗水东边大概百里的地方割给了鲁国,还把吴国侵占宋国的地盘还给了宋国。这下可好,诸侯们都对勾践心悦诚服的,都尊越国为霸主了。 越王勾践回到吴国,让人在会稽修了个贺台,想着把以前在会稽被吴国打败,被迫栖身的耻辱给盖过去呢。然后在吴宫的文台上面摆上酒席,和大臣们一起喝酒作乐。还让乐工们专门作了一首《伐吴》的曲子,乐师拿着琴就开始弹奏,那歌词是这样的: 吾王神武蓄兵威,欲诛无道当何时?大夫种蠡前致词:吴杀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吴又何须?良臣集谋迎天禧,一战开疆千里余。恢恢功业勒常彝,赏无所吝罚不违。君臣同乐酒盈卮。 台上的大臣们听了,都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可就勾践脸上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范蠡在旁边偷偷叹了口气,心里想:“哎呀,越王这是不想让功劳都归到我们这些臣子身上呀,看来他开始猜忌我们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第二天,范蠡就进宫去跟越王告辞,说:“大王啊,我听说‘君主受了耻辱,做臣子的就该以死相报’。想当年,大王在会稽受辱,我之所以没敢死,就是想着要隐忍下来,帮大王成就越国的大业。现在吴国已经被灭掉了,大王要是能免去我在会稽时该受的惩罚,我就想告老还乡,去江湖上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越王勾践一听,脸上露出一副挺舍不得的样子,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范蠡的手说:“我能有今天,可全靠你啊,我正想着怎么报答你呢,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呢?你要是留下来,我就跟你一起共享越国;你要是走了,我可就把你的妻子儿女都杀了。”范蠡却很坚决地说:“我本来就该死,妻子儿女又有什么罪呢?我的生死都由大王决定,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天晚上,范蠡就坐着小船,从齐女门出去了,顺着三江,进入了五湖,到现在齐门外还有个地方叫蠡口,据说就是范蠡当年过三江的地方。 第二天,越王勾践派人去叫范蠡,结果发现范蠡已经走了,勾践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沉沉的,转过头去问文种:“范蠡走了,咱们能把他追回来吗?”文种摇了摇头说:“范蠡这人聪明得很,神出鬼没的,咱们追不上他。” 文种从宫里出来后,突然有个人拿了封信交给他,文种打开一看,原来是范蠡写的亲笔信,上面写着: 子不记吴王之言乎?“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忍辱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 文种看完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抬头想找送书之人,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手捧着信,呆立良久,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嘴上逞强说“少伯何虑之过乎”,但其实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只是还心存侥幸,不愿相信范蠡的预言会成真。 过了数日,勾践班师回越,还带回了西施。越国夫人得知后,心里醋意大发,又担心西施的美貌会再次引发祸端,便暗中派人将西施引出,绑上一块大石头,沉入了江中,还恶狠狠地说:“这可是亡国之物,留着就是个祸害,绝不能让她再兴风作浪!”可后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讹传是范蠡把西施带到五湖去了,所以才有“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误君王”这样的诗句。其实范蠡独自乘扁舟离开,连妻子儿女都抛弃了,又怎么会偷偷带着吴宫的宠妃呢?还有人说范蠡是怕越王再次被西施的美色迷惑,所以才用计把她沉到江里,这也是不对的。就像罗隐诗里说的:“家国兴亡自有时,时人何苦咎西施?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再说越王勾践念及范蠡的功劳,没有为难他的妻子儿女,还封给他们百里之地。又让能工巧匠用金子铸了范蠡的像,放在自己座位旁边,就好像范蠡还在身边一样。 而范蠡从五湖进入大海后,有一天突然派人接走了妻子儿女,然后去了齐国,改名鸱夷子皮,还在齐国当上了上卿。没过多久,他又辞去官职,隐居在陶山。在那里,他靠着畜牧养殖赚了很多钱,积累了千金之富,自号陶朱公,传说后来的《致富奇书》就是陶朱公留下来的赚钱秘籍。后来吴地的人把范蠡供奉在吴江,和晋代的张翰、唐代的陆龟蒙并称为“三高祠”。宋人刘寅曾写诗感叹:“人谓吴痴信不虚,建崇越相果何如?千年亡国无穷恨,只合江边祀子胥。” 勾践回国后,对那些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旧臣渐渐疏远,也没有对他们论功行赏,给他们分封土地。大臣们和勾践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冷淡。计倪看出来苗头不对,就假装发疯辞职不干了;曳庸等人也大多告老还乡。文种想起范蠡的临别之言,心里越来越担忧,便称病不再上朝。越王身边那些不喜欢文种的人,趁机在越王面前说坏话:“大王,文种这小子自认为功劳大,可得到的赏赐却很少,心里正怨恨着呢,所以才故意不上朝。”越王勾践本来就对文种的才能有所忌惮,想着吴国已经被灭了,文种也没什么用了,而且担心他万一哪天发起难来,没人能制得住他,想要除掉文种,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就在这个时候,鲁哀公和季、孟、仲三家闹矛盾,想借越国的兵力去讨伐鲁国的这三家权臣,于是就以朝见越王为名,来到了越国。可越王勾践正担心文种会趁机搞事情,所以就没心思帮鲁哀公出兵。鲁哀公没办法,最后就死在了越国。 又有一天,越王勾践突然去看望文种的病情。文种强撑着病体,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迎接越王。越王坐下后,解开佩剑放在一旁,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文种说:“我听说,‘志士不忧其身之死,而忧其道之不行’。你有七条妙计,我用了其中三条就把吴国给灭了,剩下那四条,你打算用来干啥呢?”文种听出了越王话里的意思,心中一寒,但还是装作糊涂地回答:“臣不知道还能用来做什么。”越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地说:“那你就带着这四条妙计,到地下去为我对付吴国的先王吧!”说完,越王就起身走了,把佩剑忘在了座位上。文种拿起剑一看,剑鞘上刻着“属镂”二字,这不就是夫差赐给伍子胥让他自杀的那把剑吗? 文种仰天长叹:“古人说‘大德不报’,我不听范蠡的话,今天果然要被越王杀了,我真是愚蠢啊!”过了一会儿,他又苦笑着自言自语:“不过,百世之后,人们谈论起我,肯定会把我和伍子胥相提并论,这样想来,我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说完,文种就拿起剑自刎而死。越王勾践得知文种死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把文种葬在了卧龙山,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做种山。 文种死后一年,海水突然大涨,汹涌的海水冲开山崖,文种的坟墓一下子就崩塌裂开了。有人说看到伍子胥和文种前后随着浪涛而去,所以现在钱塘江上,海潮涌起的时候,前面的浪头像是伍子胥在引领,后面的浪头就像是文种在跟随。髯翁曾写过一篇《文种赞》: 忠哉文种,治国之杰! 三术亡吴,一身殉越。 不共蠡行,宁同胥灭。 千载生气,海潮叠叠。 勾践在位二十七年去世,这一年是周元王七年。他的子孙后代继续统治越国,在东南地区也算是一方霸主。 话分两头,咱们再来说说晋国这边。晋国的六卿,自从范氏、中行氏被灭后,就只剩下智、赵、魏、韩四卿了。智氏一族原本和荀氏同出一源,因为和范氏的渊源关系,为了区分家族,就沿用了智虒的旧称,改叫智氏。 当时智瑶当政,被人称为智伯。这四家看到齐国的田氏杀了国君,独揽大权,诸侯们却都没人去讨伐,于是也都私下里打起了小算盘,各自挑选了有利于自己的地盘,划作封邑。这样一来,晋出公的地盘反而比这四家卿大夫的还少,可他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眼。 在这四家当中,单说这赵简子,名叫鞅,他有好几个儿子,大儿子叫伯鲁,最小的儿子叫无恤,是个贱婢生的。有个善于看相的人,叫姑布子卿,从晋国路过的时候,赵鞅把儿子们都叫出来让他相面。子卿看了一圈后,摇了摇头说:“这些公子里没有能当将军的。”赵鞅听了,很是失望,叹了口气说:“难道赵氏要衰败了吗?”子卿却又说:“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个少年,跟着他的都是您府上的人,那会不会是您的儿子呢?”赵鞅说:“那是我最小的儿子无恤,他母亲出身低贱,他能有什么出息呢?”子卿却说:“这可不一定,老天要让一个人衰败,即使他出身高贵也没用;老天要是眷顾一个人,即使他出身低贱,也能飞黄腾达。我看这无恤的面相骨骼清奇,和其他公子不太一样,您最好把他叫过来让我仔细看看。”赵鞅就派人把无恤叫来了,子卿一看,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说:“这才是真正能当将军的人啊!”赵鞅看着无恤,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有一天,赵鞅把儿子们都叫到跟前,考问他们的学问。无恤有问必答,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赵鞅这才发现这个儿子很有才能,于是就废掉了伯鲁,改立无恤为继承人。 有一次,智伯因为郑国不朝拜晋国,大发雷霆,想要和赵鞅一起去讨伐郑国。巧的是,赵鞅正好生病了,就派无恤代替他带兵出征。在军队里,智伯故意用酒灌无恤,无恤酒量不好,喝不了多少。智伯喝醉了,耍起酒疯,拿起一个酒斝就朝无恤扔过去,无恤躲闪不及,脸被砸伤,鲜血直流。赵氏的将士们都气坏了,纷纷要去攻打智伯,给无恤报仇。无恤却拦住他们说:“这只是一点小耻辱,咱们先忍忍。”智伯带着军队回到晋国后,还在赵鞅面前说无恤的坏话,想让赵鞅废掉无恤,但是赵鞅没有听他的。从这以后,无恤和智伯之间就结下了仇怨。 赵鞅病重的时候,把无恤叫到跟前,嘱咐他说:“以后如果晋国发生什么危难,只有晋阳这个地方可以依靠,你一定要记住。”说完,赵鞅就去世了。无恤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了赵襄子,这一年是周贞定王十一年。 当时晋出公对四卿的专权非常不满,偷偷派人到齐国、鲁国去借兵,想要讨伐四卿。可没想到,齐国的田氏和鲁国的三家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智伯。智伯听后大怒,联合韩康子虎、魏桓子驹、赵襄子无恤,带着四家的军队反过来去攻打晋出公。晋出公抵挡不住,只好逃到齐国去了。智伯就拥立昭公的曾孙骄为晋国国君,这就是哀公。从这以后,晋国的大权就都落在了智伯瑶的手里。智伯瑶渐渐地有了取代晋国的心思,于是召集家臣们一起商议。这智伯到底能不能成功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84章 晋国内乱 嘿,咱先来讲讲这智伯,他名叫瑶,是智武子跞的孙子,智宣子徐吾的儿子。这徐吾啊,打算挑个继承人,就跟族人智果商量:“兄弟,你说我立瑶当继承人咋样?”智果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忙说:“哎呀,可别立瑶,立宵比他强!”徐吾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宵这孩子才智可比瑶差远了,我还是觉得瑶合适。”智果着急地跺跺脚,掰着手指头给徐吾分析:“瑶这小子吧,有五个地方比别人强,可就有一个致命的短处。他长得帅,胡子漂亮,身材高大,这算一长;射箭、驾车技术高超,这是二长;会的手艺多,啥都会一点,这是三长;性格坚毅果敢,这是四长;脑子聪明,口才又好,这是五长。但是呢,他贪婪残暴,一点都不仁义,这就是他的短处啊!他仗着这五个长处去欺负别人,再加上不仁义,谁能受得了他?你要是真立了瑶,咱智家可就离完蛋不远咯!”可徐吾根本听不进去智果的话,还是坚持立瑶为继承人。智果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得,我可不想跟着智家一起倒霉,我得赶紧想办法。”于是,他偷偷跑去见太史,求着把自己的姓氏从智氏改成辅氏。 后来徐吾死了,瑶就继承了智氏的家业,开始在晋国专权。他手底下有智开、智国这些亲戚帮忙,还有絺疵、豫让这些有智谋的人出谋划策,一时间那是权尊势重,威风得很呐。渐渐地,瑶就有了取代晋国的想法,有一天,他把大臣们召集到一起,偷偷商量这事儿。谋士絺疵站出来,一脸神秘地说:“主公,咱晋国现在这四家卿大夫,实力都差不多,一家要是先动手,其他三家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他。所以,咱要是想谋夺晋国的大权,得先想办法削弱其他三家的势力。”智伯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那咋削弱呢?”絺疵嘿嘿一笑,凑到智伯耳边说:“现在越国正强盛,咱晋国已经失去了盟主的地位。主公您就借口要兴兵和越国争霸,假传晋侯的命令,让韩、赵、魏三家各献出一百里的土地,用这些土地的赋税来充当军资。他们要是听话割地,咱就坐收渔翁之利,白白多了三百里的封地,智氏的势力就更强了;要是有不听话的,咱就假传晋侯的命令,带着大军先把他给灭了,这就叫‘吃果子先去皮’的法子!”智伯一听,乐开了花,拍手称赞:“妙啊!妙啊!不过,这三家先从哪家开始割地呢?”絺疵眼珠子一转,说:“智氏和韩、魏两家关系还算不错,就是和赵氏有仇,咱就先从韩家开始,然后是魏家。韩、魏两家要是都答应了,赵氏也不敢独自违抗命令。” 智伯马上就派智开去韩虎的府上,韩虎把智开请到中堂,客气地问:“兄弟,你来有啥事儿啊?”智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家主公奉晋侯的命令,要带兵去讨伐越国,让三卿每家都割出一百里的采地交给公家,用这些土地的赋税来充当公用。我家主公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希望您能尽快把地界划出来回复我们。”韩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兄弟,你先回去,我明天就给你答复。”智开走后,韩康子虎赶紧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谋士段规说:“智伯这小子就是个贪婪无厌的家伙,他这是借着晋侯的名义来削弱咱们的地盘。咱们要是跟他动武,那就是违抗君命,他正好有借口来治咱们的罪。不如就先答应他,等他得到了咱们的地,肯定还会去找赵、魏两家要,赵、魏两家要是不给,他们肯定会互相攻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韩虎觉得段规说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第二天,韩虎就让段规画出一百里地界的图,自己亲自送到智伯那里。智伯高兴得合不拢嘴,在蓝台摆下宴席,招待韩虎。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智伯让人拿出来一幅画,放在桌子上,和韩虎一起看。原来是鲁卞庄子刺三虎的图,上面还有题赞:“三虎啖羊,势在必争。其斗可俟,其倦可乘。一举兼收,卞庄之能。”智伯看着韩虎,一脸坏笑地说:“我翻了翻史书,发现列国中和你同名的人还不少呢,齐国有高虎,郑国有罕虎,现在加上你,都有三个了!”这时候段规在旁边伺候着,一听这话,赶紧上前说:“主公,按照礼仪,是不能直接叫别人名字的,怕触犯了忌讳,您这样戏弄我家主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段规长得身材矮小,站在智伯旁边,才到智伯的胸口。智伯撇了撇嘴,用手拍了拍段规的脑袋,嘲笑地说:“你这小个子懂什么,也来多嘴,三虎吃剩下的,是不是就是你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段规气得满脸通红,但又不敢顶嘴,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瞪着韩虎。韩虎呢,假装喝醉了,闭上眼睛,随口应道:“智伯说得对!”然后就赶紧告辞离开了。 智国听说了这件事,赶紧跑来劝智伯:“主公啊,您今天戏弄了韩虎,还侮辱了他的臣子,韩氏肯定恨死您了。咱们要是不防备着点,大祸可就要临头了!”智伯却满不在乎地瞪大眼睛,大声说:“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来惹我?”智国急得直跺脚,说:“蚂蚁、黄蜂这些小虫子都能伤人,何况是一国的卿相呢?主公您要是不防备,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智伯却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我要像卞庄子一样,一举把这三家都收拾了,这些小虫子,我才不怕呢!”智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史臣有诗云: 智伯分明井底蛙,眼中不复置王家。 宗英空进兴亡计,避害谁如辅果嘉? 第二天,智伯又派智开去向魏桓子驹要地,魏驹本来想拒绝,谋臣任章却说:“主公,他要地咱就给他。那失去土地的肯定会害怕,得到土地的肯定会骄傲。骄傲了就会轻敌,害怕了就会互相亲近。咱们就用这些互相亲近的人,去对付那个轻敌的人,智氏的灭亡就不远了!”魏驹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说:“好,那就给他吧。”于是也献出了万家之邑。 接着,智伯又派他的哥哥智宵去赵氏那里,要蔡皋狼的地盘。赵襄子无恤想起以前和智伯的仇,气得火冒三丈,大声说:“这土地是我祖先传下来的,怎么能随便给别人?韩、魏两家愿意给地,那是他们的事,我可不会讨好智伯!”智宵回去把这话告诉了智伯,智伯顿时大怒,把智氏的军队全都拉出来,还派人去邀请韩、魏两家,一起攻打赵氏,还约定好灭了赵氏之后,三家平分赵氏的土地。韩虎、魏驹一方面害怕智伯的强大势力,另一方面也贪图赵氏的土地,就各自带着一支军队,跟着智伯出征了。 智伯亲自率领中军,韩军在右,魏军在左,浩浩荡荡地朝着赵氏杀过去,一心想要抓住赵无恤。赵氏的谋臣张孟谈早就料到智伯会来这一手,赶紧跑去告诉无恤:“主公,敌众我寡,咱们打不过他们,您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逃难吧。”无恤着急地问:“那我逃到哪里去呢?”张孟谈想了想,说:“不如去晋阳吧。以前董安于在城里修建了公宫,后来尹铎又好好地治理了一番,那里的老百姓都受过尹铎几十年的宽厚照顾,肯定愿意为您拼死效力。而且先君临终前也说过:‘以后国家要是有危难,一定要去晋阳!’主公您得赶紧走,不能再犹豫了。”无恤听了,立刻带着家臣张孟谈、高赫等人,朝着晋阳飞奔而去。智伯则带着韩、魏两家的军队,在后面紧追不舍。 话说无恤有个家臣叫原过,走得慢,落在了后面。在半路上,他遇到一个神人,这神人一半身子在云里,一半身子在雾里,只能看到上半身穿着金冠锦袍,脸也看不太清楚。神人拿着两节青竹交给原过,嘱咐他说:“你把这个交给赵无恤。”原过追上无恤后,把遇到神人的事告诉了他,还把竹管呈了上去。无恤亲自把竹子剖开,只见里面有两行红字:“告赵无恤,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灭智氏。”无恤赶紧让人把这件事保密起来。 无恤一行人到了晋阳,晋阳的老百姓因为感激尹铎的仁德,都扶老携幼地出来迎接他们,无恤就驻扎在了公宫。无恤看到老百姓这么拥护他,又看到晋阳城的城墙又高又坚固,粮仓里也满满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他马上向老百姓宣布,让大家登上城墙防守。 无恤又去检查兵器,这一看可不得了,戈戟都钝了,箭也不到一千支,顿时愁眉苦脸的,对张孟谈说:“守城最重要的就是弓箭,现在箭这么少,根本不够分,这可怎么办呢?”孟谈笑着说:“我听说董安于治理晋阳的时候,公宫的墙都是用荻蒿楛楚这些东西筑成的,主公您不妨让人把墙拆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无恤让人拆了墙,果然发现里面都是做箭杆的材料,高兴地说:“这下箭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没有金属来铸造兵器啊。”孟谈又说:“我听说董安于建宫的时候,堂室的柱子都是用精铜做的,把这些柱子拆下来,用来铸造兵器,肯定绰绰有余。”无恤又让人把柱子拆了,发现都是练过的精铜,马上让冶工把柱子碎了,铸造成剑戟刀枪,这些兵器都锋利无比,老百姓的信心也更足了。 无恤感叹地说:“哎呀,治国可真是需要贤臣啊!有了董安于,兵器就不缺了;有了尹铎,民心就归附了。看来老天还是保佑我们赵氏的,我们赵氏的气数还长着呢!” 再说智、韩、魏三家的军队到了晋阳,分成三个大营,互相连接着驻扎下来,把晋阳围得像铁桶一样。晋阳的老百姓们都很勇敢,愿意出城作战的人很多,都跑到公宫来请战。无恤把张孟谈叫来商量,孟谈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出城作战不一定能赢,不如深挖战壕,高筑城墙,坚守不出,等待时机。韩、魏两家和赵氏本来没有仇,他们只是被智伯逼迫的。而且他们两家割地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虽然一起出兵,但心里肯定各有各的想法。用不了几个月,他们肯定会互相猜疑,到时候这联盟自然就瓦解了,我们还怕什么呢?” 无恤觉得张孟谈说得有道理,就亲自去安抚老百姓,告诉大家要齐心协力坚守城池,军民们互相鼓励,就连妇女儿童都愿意拼死效力。只要有敌兵靠近城墙,就用强弩把他们射回去。三家围困了晋阳一年多,也没能攻下来。 有一天,智伯坐着小车在城外巡视,看到晋阳的城墙这么坚固,不禁感叹道:“这城简直像个铁瓮一样,怎么才能攻破呢?”他正郁闷着呢,走到一座山脚下,看到山下有无数道泉水,滚滚向东流去。他拦住一个当地人问:“这山叫什么名字?”当地人回答说:“这山叫龙山,山肚子里有块大石头像个瓮,所以也叫悬瓮山,晋水就是从这里向东流,和汾水汇合的。”智伯又问:“这里离城有多远?”当地人说:“从这里到城西门,大概有十里路。”智伯爬上山顶,望着晋水,又绕着城的东北方向看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我想到攻破晋阳的办法了!” 他马上回到营寨,把韩、魏两家的人请来商量,说要引水灌城。韩虎惊讶地说:“晋水是向东流的,怎么能让它往西流去灌城呢?”智伯得意地说:“我不是要引晋水,晋水是从龙山发源的,水流很大。我们在山北的高地上挖一条大渠,先把水蓄起来,然后在晋水的上游筑起堤坝,截断水流,让水不能流到晋川,这样水就只能流到新挖的渠里了。现在马上就要下春雨了,山水肯定会大涨,等水涨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把堤坝决开,让水灌进晋阳城,到时候城里的人都得被淹死,就像鱼鳖一样!”韩、魏两家听了,都齐声称赞:“这主意太妙了!”智伯接着说:“今天我们就得把任务分配好,各自干好自己的事。韩公你守把东路,魏公你守把南路,一定要日夜小心,防止他们突围。我把大营移到龙山,兼守西北二路,专门负责开渠筑堤的事。”韩、魏两家领命离开了。 智伯马上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多准备锹锸,在晋水的北面开始挖渠。同时,把各处泉水下流的通道都用堤坝截断,又在渠的左右两边筑起高堤,凡是山坳里出水的地方,都筑起了堤坝。这样一来,那些泉水没有地方流,就只能向北流进新挖的渠里了。智伯还让人逐渐增加铁枋闸板,把水口截住,水就只能进不能出,越来越多了。现在晋水北流的那一支,叫智伯渠,就是当时挖的。 一个月后,果然下起了春雨,山水暴涨,渠里的水很快就和堤岸一样高了。智伯让人决开北面的堤坝,水从北面溢出来,一下子就灌进晋阳城去了。 当时城中虽然被围困,但老百姓一直都很富庶,也不觉得冻饿。而且城基筑得非常坚固,虽然被水浸泡,也没有损坏。过了几天,水势越来越高,渐渐灌进城里,房屋不是倒塌就是被淹没,老百姓没有地方住,也没有地方做饭,只能在树上搭窝,把锅挂起来做饭。公宫虽然有高台,但无恤也不敢安心住在那里,和张孟谈不时地坐着竹筏,在城墙上巡视。只见城外水声哗哗,一片汪洋,就像大海一样,水再涨四五尺,就要没过城头了。无恤心里暗暗害怕,但又庆幸守城的军民日夜巡逻,没有一点疏忽,老百姓都发誓要和城池共存亡,没有一点二心。 无恤感叹地说:“今天我才知道尹铎的功劳有多大啊!”他偷偷地对张孟谈说:“虽然民心没有变,但水势不退,如果山水再涨,全城的人都要被淹死了,这可怎么办呢?难道霍山神是在骗我吗?”孟谈说:“韩、魏两家献出土地,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现在跟着智伯出兵,也是被形势所迫。我请求今晚偷偷出城,去劝说韩、魏两家的国君,让他们反过来攻打智伯,这样我们就能脱离危险了。”无恤担心地说:“现在兵围水困,我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啊。”孟谈说:“我自有办法,主公您不用担心。您只要让将领们多准备船筏和兵器,如果我运气好,说动了韩、魏两家,智伯的脑袋很快就能拿到了!”无恤答应了他。 孟谈知道韩康子在东门驻扎,就假扮成智伯的军士,在夜里用绳子从城墙上吊下去,直奔韩家大寨,对守门的士兵说:“智元帅有机密事,派我来当面禀报韩将军。”韩虎正在帐中坐着,让人把孟谈叫进来。当时军中戒备森严,凡是进来的人都要搜身,确定没有危险才能放行。张孟谈穿着和智伯军士一样的衣服,身上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所以士兵们并没有怀疑他。 孟谈见到韩虎后,请求屏退左右,韩虎让随从们都退下,然后问他:“你有什么事?”孟谈说:“我其实不是军士,我是赵氏的臣下张孟谈。我家主公被围困的时间太长了,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家族也要灭亡了。他怕一旦身死,就没有机会说出心里话,所以特意派我假扮成军士,在夜里偷偷潜到这里来见将军,有话要对您说。如果将军愿意听我说完,我就敢开口,如果您不愿意,我就在您面前自杀。” 韩虎说:“你有话就说吧,说得有理我就听。” 孟谈说:“以前六卿和睦,共同执掌晋国大政,自从范氏、中行氏不得人心,自取灭亡后,如今剩下的,就只有智、韩、魏、赵四家了。智伯无缘无故地想要夺取赵氏的蔡皋狼之地,我家主公念在先世的遗业,不忍心轻易割让,并没有得罪智伯之处。智伯自恃强大,纠合韩、魏两家想要攻灭赵氏。赵氏一旦灭亡,那么灾祸必然会紧接着降临到韩、魏两家!”韩虎听了,低头沉吟,没有回答。孟谈又接着说:“如今韩、魏两家之所以听从智伯来攻打赵氏,无非是指望攻破城池后,能瓜分赵氏的土地罢了。韩、魏两家之前不也割让了万家之邑献给智伯吗?连祖传的土地,他都垂涎三尺想要夺走,也没见韩、魏两家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是别人的土地呢?赵氏灭亡后,智氏就会更加强大,韩、魏两家能凭借今天的功劳,与智氏争得厚薄吗?即便今天三家平分了赵氏的土地,又怎能保证智氏日后不会再来索要呢?将军您可要仔细想想啊!” 韩虎抬起头,问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孟谈连忙说:“依我愚见,不如韩、魏两家与我家主公私下和解,反过来攻打智伯,这样大家都能得到土地,而且智氏的土地比赵氏多得多,还能除掉日后的祸患,三家齐心协力,世世代代互为唇齿,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韩虎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等我和魏家商议商议,你先回去,三天后来听我的回复。”孟谈着急地说:“我这次是冒着万死一生的危险来的,非常不容易,而且军中耳目众多,难保不会泄露消息,我愿意留在将军麾下三天,等待您的决定。” 韩虎派人秘密召来段规,把孟谈的话告诉了他。段规之前受过智伯的侮辱,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对孟谈的计谋大为赞赏。韩虎便让孟谈与段规相见,段规留孟谈住在自己的营帐里,两人很快就结为好友,无话不谈。 第二天,段规奉韩虎之命,亲自前往魏桓子的营中,悄悄地把赵氏有人来谈合作的事告诉了他,还添油加醋地说:“我家主公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将军裁决。”魏驹皱着眉头,担忧地说:“智伯那家伙狂妄悖逆,我也恨他,只是怕打虎不成,反被老虎咬了。” 段规拍着胸脯保证道:“智伯肯定不会容忍我们,这是必然的。与其日后后悔,不如现在就做决定。赵氏快要灭亡了,如果韩、魏两家能救他们,赵氏一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这难道不比和智伯那个凶人共事要好吗?”魏驹想了想,说:“这件事得好好考虑考虑,不能草率行事。”段规见他有些动摇,便告辞离开了。 到了第三天,韩虎、魏驹也在智伯营中摆酒,答谢他前两天的宴请。智伯举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喝,就对韩、魏两人说:“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话。昨天有人跟我说,二位将军有中途变卦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韩虎和魏驹对视一眼,齐声回答:“元帅,您相信这种谣言吗?” 智伯笑着说:“我要是相信,还会当面问你们吗?” 韩虎连忙说:“听说赵氏拿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想要离间我们三人,这肯定是有奸臣收了赵氏的好处,让元帅怀疑我们两家,从而放松对赵氏的进攻,好让他们逃脱灾祸。” 魏驹也跟着说:“韩将军说得对。不然的话,城马上就要攻破了,谁不想瓜分赵氏的土地呢?怎么会放弃眼前这必能到手的利益,而去做那不可预测的冒险之事呢?” 智伯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洒在地上,说:“好,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就不要再互相猜疑了,如有违背,就像这杯酒一样!” 韩虎、魏驹连忙拱手称谢,这天的酒喝得格外畅快,直到傍晚才散去。 絺疵得知此事后,急忙来见智伯,着急地说:“主公,您怎么能把我的话泄露给韩、魏两家呢?” 智伯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泄露了?” 絺疵跺着脚说:“刚才我在辕门遇到韩、魏两位将军,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然后匆匆忙忙地走了。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心思,所以害怕我,这才慌慌张张的。” 智伯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已经和他们把酒洒在地上发誓了,彼此不再猜疑,你就别瞎说了,免得伤了和气。” 絺疵无奈地退了出来,长叹一声,说:“智氏的命数不长了。”于是,他假装突然得了寒疾,出去找医生治病,趁机逃到秦国去了。 再说韩虎、魏驹从智伯营中回去后,在路上就商量好了计策,与张孟谈歃血为盟,约定:“就在明天半夜,我们去决堤放水,你们看到水退了,就是信号,就带领城内的军士杀出来,我们一起活捉智伯。”孟谈领命后,偷偷回到城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无恤,无恤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悄悄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做好准备,等待接应。 到了约定的时间,韩虎、魏驹暗中派人袭击并杀死了守堤的军士,在西面掘开水口,水从西边决堤而出,反而灌进了智伯的营寨。智伯的军队顿时大乱,喊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智伯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水已经淹到了卧榻,衣服被子都湿透了,他还以为是巡视的士兵疏忽,偶然出现了堤漏,急忙叫左右的人快去救水堵堤。可没想到,水势越来越大。 幸好智国、豫让率领水军,驾着竹筏赶来,把智伯扶上了船。 智伯回头一看,自己的营寨已经被波涛淹没,军粮器械也都被冲走了,营中的军士们在水中拼命挣扎。 智伯正在凄惨无助的时候,突然听到鼓声震天,原来是韩、魏两家的军队各乘小船,借着水势杀了过来,他们一边砍杀智伯的士兵,一边大喊:“抓住智瑶的人重重有赏!”智伯绝望地叹道:“我后悔啊,当初没有相信絺疵的话,如今果然中了他们的计。”豫让咬着牙说:“主公,现在事情紧急!您赶紧从山后逃走,去秦国搬救兵,我在这里拼死抵抗。”智伯听了他的话,和智国一起驾着小船转到山后。 谁知赵襄子早就料到智伯会逃向秦国,派张孟谈带着韩、魏两家的军队去追击智军,自己则率领一队人马埋伏在龙山之后。巧的是,智伯和他们正好相遇,无恤亲自冲上去,抓住了智伯,历数他的罪行后,将他斩首。智国见势不妙,投水自尽了。 豫让见大势已去,仍然鼓励残兵奋勇作战,但毕竟寡不敌众,手下的士兵渐渐散去。当他听说智伯已被擒杀,无奈之下,只好乔装打扮,逃到了石室山中。智氏的军队全军覆没,无恤查了一下日子,正好是三月丙戌日,这和天神所赐竹书上说的一模一样,看来真是天意啊! 三家收兵后,聚在一起,把各路坝闸全部拆毁,水又重新向东流,回到了晋川。晋阳城中的水也慢慢退去了。 无恤安抚好居民后,对韩、魏两家说:“这次全靠二位的帮助,我才能保住晋阳,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智伯虽然死了,但他的家族还在,斩草不除根,终究是个后患。”韩、魏两家也点头说:“对,应该把他们全部灭掉,以泄我们心头之恨。” 于是,无恤和韩、魏两家一起回到绛州,诬陷智氏有叛逆之罪,包围了智氏的家宅,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杀光,智氏宗族就此灭绝。只有智果因为早已改姓为辅氏,才幸免于难。到这时,大家才明白智果当初的先见之明。韩、魏两家收回了之前献出的土地,又把智氏的食邑平均分成三份,一点都没有留给公家。这就是周贞定王十六年发生的事。 无恤论功行赏,大家都推举张孟谈为首功,但无恤却认为高赫功劳最大。孟谈不服气地说:“高赫在围城的时候,没出一个主意,没出一点力,凭什么他能居首功,受上赏?我实在不明白。”无恤严肃地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大家都惊慌失措,只有高赫举止恭敬,不失君臣之礼。功劳只是一时的,而礼义却能流传万世,他受上赏,难道不应该吗?” 孟谈听了,心中惭愧,对无恤的决定也服气了。无恤感激霍山神的保佑,在霍山为他立了一座祠,让原过一家世代守护祭祀。 无恤对智伯的仇恨仍然难以消除,他让人把智伯的头颅漆成了溺器。 豫让在石室山中,听说了这件事,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受过智氏的厚恩,如今他的国家灭亡,家族灭绝,连他的遗骸都受到了侮辱。我要是还苟且偷生,还算什么人呢?” 于是,豫让改名换姓,假扮成囚徒,混进了赵氏的内厕,想要趁无恤上厕所的时候,刺杀他。无恤刚走进厕所,突然心中一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让左右的人搜查厕所,结果把豫让揪了出来,带到无恤面前。无恤看着他,问道:“你身上藏着凶器,是不是想刺杀我?”豫让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地回答:“我是智氏的亡臣,只想为智伯报仇。”左右的人一听,纷纷说:“这个人是叛逆,应该杀了他。”无恤却摆了摆手,制止道:“智伯死后没有后人,而豫让却想为他报仇,真是个义士啊。杀了义士是不吉利的。”说完,便让人放豫让回家。临去之前,无恤又把他叫回来,问道:“我今天放了你,你能不能放下仇恨?”豫让坚定地说:“您放了我,这是您的私恩;我为智伯报仇,这是我的大义。”左右的人着急地说:“这个人不知好歹,放了他肯定会后患无穷。”无恤却说:“我已经答应放他了,怎么能失信呢?以后大家小心避开他就是了。”当天,无恤就回到晋阳,避开豫让,以免再生事端。 豫让回到家中,整天想着怎么为智伯报仇,却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他的妻子劝他去投靠韩、魏两家,谋取富贵,豫让听了,气得火冒三丈,拂袖而去。他想再进晋阳,但又担心被人认出来,于是就刮掉了胡须,拔掉了眉毛,用漆把自己的身体涂成了癞子的模样,在街市上乞讨。他的妻子去街市寻找他,听到他的乞讨声,惊讶地说:“这声音好像是我丈夫啊!”走近一看,又觉得不像,便转身离开了。豫让觉得自己的声音还是容易被认出来,就又吞下炭火,把嗓子烫哑了,再次在街市上乞讨。这下,他的妻子即使听到他的声音,也不再怀疑了。 有一个朋友一直知道豫让的志向,看到一个乞丐的行为举止很可疑,心里猜测可能是豫让,便悄悄叫了他的名字,果然是他。朋友把豫让请到家中,给他准备了饭菜,对他说:“你报仇的决心我很佩服,但是你这样做很难成功啊。以你的才能,如果假装投靠赵氏,肯定会得到重用,到时候找机会下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豫让感激地说:“我既然已经做了智氏的臣子,就不能再有二心。现在我漆身吞炭,就是为了表明我为智伯报仇的决心,让那些怀有二心的臣子们知道羞愧。朋友,你别劝我了,咱们就此别过,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说完,豫让又奔向晋阳城,继续乞讨,这下真的没有人能认出他了。 赵无恤在晋阳看到智伯新挖的渠,觉得这工程已经建成,不能就这么荒废了,便让人在渠上建了一座桥,方便来往,取名叫赤桥。因为赤是火的颜色,火能克水,无恤想用这座赤桥来镇压晋水的祸患。桥建成后,无恤乘车出来观看,豫让事先得知了这个消息,便怀揣着利刃,假装成死人,趴在桥梁下面。 无恤的车快到赤桥的时候,拉车的马突然悲嘶起来,不停地往后退,车夫连抽了几鞭,马也不肯前进。张孟谈警惕地说:“我听说‘良骥不陷其主’,现在这匹马不肯过桥,肯定有奸人藏在附近,不能不仔细搜查。”无恤听了,立刻停车,让左右的人去搜查。一会儿,左右的人回来报告:“桥下没有发现奸细,只有一个死人躺在那里。”无恤皱着眉头说:“这桥刚建好,怎么会有死尸呢?肯定是豫让!”让人把“死尸”拖出来一看,虽然豫让的容貌已经改变,但无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大骂道:“我之前已经饶了你一次,你今天竟然还来刺杀我,难道老天会保佑你吗?”命令士兵把豫让拉下去斩首。 豫让仰天大哭,血泪俱下,左右的人问:“你是不是怕死了?”豫让悲愤地说:“我不是怕死,我是痛心我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为智伯报仇了。”无恤听了,心中有些不忍,让人把他带回来,问道:“你之前侍奉范氏,范氏被智伯灭了,你却忍辱偷生,转而侍奉智伯,没有为范氏报仇;现在智伯死了,你却如此执着地为他报仇,这是为什么呢?”豫让擦了擦眼泪,说:“君臣之间是靠道义结合在一起的。如果君主对待臣子像手足一样,那么臣子对待君主就会像心腹一样;如果君主对待臣子像犬马一样,那么臣子对待君主就会像路人一样。我以前侍奉范氏,他只是把我当作普通人,我也就以普通人的方式回报他;后来侍奉智伯,他对我恩重如山,把我当作国士,我当然要以国士的方式报答他。这怎么能一样呢?” 无恤听了,长叹一声,说:“你的心志像铁石一样坚定,我也不再赦免你了。”说完,解下佩剑,扔在豫让面前,让他自杀。豫让拿起剑,看着无恤说:“我听说,‘忠臣不忧身之死,明主不掩人之义’。您之前赦免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今天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是两次报仇都没有成功,心中的愤恨无法发泄。请您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砍几剑,就当是我报了仇,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无恤被他的忠义所感动,便脱下锦袍,让左右的人递给豫让。豫让接过剑,怒目圆睁,对着锦袍连砍三剑,仿佛那就是无恤本人,一边砍一边说:“我今天终于可以到地下向智伯交代了!”砍完后,便自刎而死。 后来,这座桥还在,人们为了纪念豫让,把它改名为豫让桥。 无恤看到豫让自刎而死,心中十分悲痛,让人好好安葬了他的尸体。士兵们拿起锦袍,呈给无恤,无恤看到锦袍上被豫让砍过的地方,都有鲜血点污,他知道这是豫让的精诚所感,心中不禁有些惊骇,从那以后,无恤就生病了。他的病情如何?是否能痊愈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85章 西门豹拆穿河伯娶妻骗局 话说赵无恤被豫让那三剑砍得,连着打了三个哆嗦,心里头直发毛。豫让死了之后,无恤瞅着衣服上被砍的地儿,都有血迹,这可把他吓得不轻,打那起就生了病,这一病啊,一年多都没好利索。 无恤有五个儿子,他想着当初因为自己,哥哥伯鲁被废了继承权,就打算让伯鲁的儿子周来继承家业。可谁知道周死得早,没办法,只好立周的儿子浣做世子。无恤快不行的时候,把世子赵浣叫到跟前,嘱咐他说:“那韩、魏、赵三家把智氏给灭了,现在地也多了,老百姓也都挺服咱们的。你可得趁着这热乎劲儿,赶紧和韩、魏两家商量商量,把晋国给分了,各自立个庙社,好传给子孙后代。要是你磨磨蹭蹭的,过个几年,晋国万一出个厉害的君主,把大权一揽,再把民心一收,咱赵氏的香火可就悬了!”说完,眼睛一闭,就咽气了。 赵浣把无恤的丧事办完,就赶紧按照他的遗言,去跟韩虎商量这事儿。这时候正好是周考王四年,晋哀公也挂了,他儿子柳继位,就是晋幽公。韩虎和魏、赵两家一合计,就只给晋幽公留了绛州、曲沃这俩地儿当饭钱,剩下的地都给三家分了,这就是有名的“三晋”。晋幽公这时候也没辙,势力弱得很,反倒得跑去三家那儿朝见,这君臣的位置啊,整个儿颠倒过来了。 再说那齐国的相国田盘,听说三晋把晋国的地盘都分了,也赶紧让自己的兄弟亲戚啥的,都去齐国的各个城邑当大夫,还派使者去跟三晋道喜,跟他们套近乎。从那以后啊,在列国的交际场上,田、赵、韩、魏这四家可就成了主角,那齐国和晋国的君主呢,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没啥实权了。 这时候周考王把他弟弟揭封到河南王城,让他接着干周公的活儿。揭的小儿子班呢,被封到巩地,因为巩在王城东边,就叫东周公,河南那边就叫西周公。这就是东西二周的开始。考王死了之后,子午继位,就是威烈王。 在威烈王的时候,赵浣也死了,他儿子赵籍接着当家;韩虔继承了韩家;魏斯继承了魏家;田和继承了田家。这四家关系越来越好,还约定好了互相帮忙,打算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威烈王二十三年,天上打雷闪电,把周王室的九鼎都给震得直晃悠。 三晋的君主听到这事儿,私下里就商量开了:“这九鼎可是夏、商、周三代传国的宝贝啊,现在突然晃悠起来,看来周朝的气数快尽了。咱这几家立国也有些年头了,可还没个正经的名分。趁着现在周王室越来越不行了,咱各家都派个心腹使者去求周王,让他封咱为诸侯。他肯定怕咱这几家的势力,不敢不答应。这样一来,咱有名有分,又有实实在在的富贵,还不用担篡夺的名声,这多好啊!” 于是,三家就各自派了使者,魏家派的是田文,赵家派的是公仲连,韩家派的是侠累,让他们带着金银财宝和土特产啥的,去给威烈王进贡,求他给个诸侯的名号。威烈王就问使者:“晋国的地都被你们三家分了?”魏家的使者田文回答说:“晋国自己没管好国家,外面的人都离心离德,里面的人也叛变了,我们三家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去征讨那些叛臣,才得到这些地的,可不是从公家手里抢来的。”威烈王又问:“你们三家既然想当诸侯,为啥不自己立个名号,还来告诉我呢?”赵家的使者公仲连说:“我们三家虽然势力强,自己立个名号也不是不行,可为啥非要来求您册封呢?就是因为我们不敢忘了天子的尊贵啊!大王您要是册封了我们三家的君主,让我们世世代代都对您忠心耿耿,给周王室当屏障,这对王室不是好事吗?” 威烈王一听,挺高兴,就马上让内史写册封的文书,封赵籍为赵侯,韩虔为韩侯,魏斯为魏侯,还把全套的黼冕圭璧啥的都赏给他们。田文他们回去一报告,赵、韩、魏三家就赶紧在自己的国家里宣布这事儿,赵国定都中牟,韩国定都平阳,魏国定都安邑,还立了宗庙社稷,又派使者去各国通报。各国也大多都来道喜,就秦国,自从抛弃了晋国,跑去跟楚国好之后,就不咋跟中原国家来往了,中原国家也把秦国当蛮夷看,所以秦国就没派人来道喜。 没过多久,三家就把晋靖公废成了平民,把他赶到纯留去了,又把剩下的地给分了。晋国从唐叔传到靖公,一共二十九代,这下晋国的祭祀就断了。有个叫髯翁的诗人写诗感叹说: 六卿归四四归三,南面称侯自不惭。 利器莫教轻授柄,许多昏主导奸贪。 还有人写诗嘲笑周王不该听三晋的话,说他这是引狼入室,诗是这么写的: 王室单微似赘瘤,怎禁三晋不称侯? 若无册命终成窃,只怪三侯不怪周。 这三晋里面,要数魏文侯斯最贤能,他这人特别虚心,对有本事的人可尊重了。 当时孔子的高徒卜商,字子夏,在西河教书,文侯就跟着他学习经书。魏成推荐说田子方这人很贤能,文侯就跟田子方成了好朋友。魏成又说:“西河有个叫段干木的人,品德高尚,隐居着呢,不愿意当官。”文侯一听,马上让人赶着车去见他。段干木听说文侯的车驾来了,赶紧从后院翻墙跑了。文侯叹了口气,说:“这可真是个高士啊!”然后就在西河待了一个月,天天跑去段干木家求见,每次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文侯就靠着车轼站起来,不敢大模大样地坐着。段干木看他这么有诚意,实在没办法,就只好见了他。文侯高兴得不得了,让人用安车把段干木接回宫里,跟田子方一样,当成上宾招待。 这下可好,四方的贤士听说文侯这么礼贤下士,都纷纷跑来归附。文侯身边有李克、翟璜、田文、任座这一帮谋士,人才济济的。当时魏国的人才之盛,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秦国本来好几次想攻打魏国,可一听说魏国这么多贤能的人,吓得都不敢出兵了。 文侯有一次跟虞人约好中午去郊外打猎,那天早朝的时候,正赶上天下雨,冷得厉害。文侯就赏群臣酒喝,大家正喝得高兴呢,文侯问身边的人:“到中午了吗?”回答说:“到中午了。”文侯一听,马上让人撤了酒,催着车夫赶紧驾车去郊外。身边的人就说:“下着雨呢,没法打猎了,何必还跑这一趟呢?”文侯说:“我跟虞人约好了,他肯定在郊外等着我呢。虽然不能打猎,可我怎么能不去赴约呢?”魏国人听说文侯冒着雨去赴约,都觉得挺奇怪的,后来知道他是为了不失信于人,都互相议论说:“咱们的国君对人可真守信用啊。”从那以后,文侯只要下达什么政令,早上说的,晚上就能实行,没人敢违抗。 再说晋国东边有个国家叫中山,是姬姓,子爵,是白狄的一个分支,也叫鲜虞。从晋昭公的时候起,这中山国就一会儿叛变,一会儿又服软,晋国征讨了好几次。赵简子带着军队围攻它,它才求和,开始朝贡。 等到三晋分了晋国,这中山国就不知道该归谁管了。中山国的君主姬窟,是个爱喝酒的主儿,整天没日没夜地喝,把白天当成晚上,晚上当成白天,疏远那些大臣,就喜欢跟一群小人混在一起,老百姓都没法好好过日子,灾难也一个接一个地来。 文侯就琢磨着要去攻打中山国,魏成进言说:“中山西边离赵国近,南边离魏国远,要是咱们费了好大劲儿打下来,可不好守啊。”文侯说:“要是让赵国得了中山国,那北方的势力可就更重了。” 翟璜这时候上奏说:“我推荐一个人,姓乐名羊,是本国谷邱人,这人文武双全,能当大将。”文侯就问:“你怎么知道他行呢?”翟璜回答说:“乐羊有一回在路上捡到一块金子,就拿回家了,他老婆气得直啐他,说:‘有志气的人不喝盗泉的水,廉洁的人不吃嗟来之食,这金子不知道哪来的,你怎么能拿呢?这不是玷污你的名声吗?’乐羊听了老婆的话,就把金子扔到野外去了,跟老婆告别,出去游学。他先去了鲁、卫两国,过了一年回来,他老婆正在织布,问他:‘你学问学成了吗?’乐羊说:‘还没呢。’他老婆拿起刀就把织布机上的线割断了。乐羊吓了一跳,问她为啥这么干。他老婆说:‘学问学成了才能出去做事,就像布织好了才能穿一样。你现在还没学成,半道就回来了,这跟这断了的织布机线有啥区别?’乐羊这才明白过来,又回去接着学习,整整七年都没回家。现在这人就在咱们国家,自视很高,不愿意当个小官,大王为啥不重用他呢?” 文侯马上就让翟璜坐着豪车去请乐羊,身边的人就阻拦说:“我听说乐羊的大儿子乐舒,在中山国当官呢,怎么能让他当大将呢?”翟璜说:“乐羊是个想建功立业的人,各为其主嘛。以前中山国的君主请乐羊去当官,他因为觉得中山君无道,就没去。主公您要是把这带兵的重任交给他,还怕他不成功吗?”文侯听了翟璜的话,就同意了。 乐羊跟着翟璜进宫见了文侯,文侯说:“我想把攻打中山国的事交给你,可你儿子在那儿,这咋办呢?”乐羊说:“大丈夫建功立业,各为其主,怎么能因为私情耽误公事呢?我要是不能把中山国灭了,甘愿受军法处置!”文侯一听,高兴地说:“你这么有信心,我也相信你!”就封乐羊为元帅,让西门豹当先锋,带着五万军队,去攻打中山国。 姬窟派大将鼓须在楸山驻扎,抵挡魏国的军队。 乐羊在文山扎营,两边对峙了一个多月,没分出胜负。乐羊就跟西门豹说:“我在主公面前立了军令状,现在出兵一个多月了,一点功劳都没有,我这脸往哪搁啊?我看这楸山有不少楸树,要是有个胆子大的人,偷偷带些人去,放火烧了这林子,他们的军队肯定乱套,这时候咱们再趁机攻打,肯定能赢!”西门豹一听,就说他愿意去。 这时候正好是八月中秋,中山国的君主姬窟派使者带着羊酒到楸山,去慰劳鼓须。鼓须对着月亮,喝得正高兴呢,把啥都忘了。大概到了三更天,西门豹带着士兵,嘴里衔着枚,悄悄地来了,每人都拿着一根长火炬,都是用枯枝扎成的,里面灌了引火的药物,四下里就把楸木给点着了。鼓须看到军营里起火,火势蔓延到营寨,赶紧带着喝醉的士兵去救火,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整个山都烧起来了,根本没处救。军队里乱成一团,鼓须知道前营有魏国的军队,就赶紧往山后跑,正好碰上乐羊亲自带着军队从山后杀过来,中山国的军队大败,鼓须拼死抵抗,才逃了出去,跑到白羊关,魏国的军队在后面紧追不舍,鼓须没办法,只好弃关而逃。乐羊一路长驱直入,攻无不克。 鼓须带着败兵去见姬窟,说乐羊又勇敢又有智谋,太难对付了。不一会儿,乐羊就带兵把中山国给包围了。 姬窟这下可气坏了。大夫公孙焦进言说:“乐羊是乐舒的父亲,乐舒在咱们国家当官。您让乐舒到城上去劝他父亲退兵,这是个好办法!”姬窟听了他的话,就对乐舒说:“你父亲是魏国的大将,来攻打咱们的城,你要是能把他劝退兵,我就封你个大邑!”乐舒说:“我父亲以前不肯在中山国当官,去了魏国,现在各为其主,我去劝他,他能听吗?”姬窟非得让他去,乐舒没办法,只好登上城墙,大声喊他父亲,让他出来见面。乐羊穿着盔甲,站在巢车上,一见乐舒,不等他开口,就骂道:“君子不呆在危险的国家,不给混乱的朝廷当官。你贪图富贵,不知道好歹,我奉君主的命令来惩罚有罪的人,你赶紧劝你君主投降,还能保住一条命!” 乐舒说:“降不降在君主,我做不了主。只求父亲先别攻城,让我们君臣好好商量商量!”乐羊说:“那我就先停兵一个月,看在父子的情分上,你们君臣可得快点拿主意,别耽误大事!”乐羊真的就下令,只把中山国围起来,不攻城。姬窟就想着乐羊心疼儿子,肯定不会急着攻城,还想拖延时间,他自己也没个主意。过了一个月,乐羊派人去要投降的信,姬窟又让乐舒去求情,乐羊就又宽限了一个月,这样连着三次。 西门豹就着急了,对乐羊说:“元帅您是不是不想拿下中山国啊?为啥这么久都不攻城呢?”乐羊说:“中山国的君主不心疼老百姓,我才来攻打他。要是攻城太急,老百姓受苦就更多了,我这三次答应他们的请求,不只是看在父子情分上,也是为了收民心啊。” 再说魏文侯身边的人,看到乐羊刚来,就被重用,心里都不平衡,听说他三次停兵不攻,就跟文侯进谗言说:“乐羊趁着打了几次胜仗的威风,本来应该势如破竹地攻城,可就因为乐舒一句话,三个月都不攻城,这父子感情有多深,可想而知了。主公您要是不把他召回来,恐怕这仗得白打,钱也白花,没什么好处。”文侯听了,没说话,去问翟璜,翟璜说:“乐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打算,主公您别怀疑。”从这以后,大臣们纷纷上书,有的说中山国要把一半的地分给乐羊,有的说乐羊打算和中山国一起攻打魏国,文侯把这些奏章都放在箱子里,也不看,还时不时地派人去慰劳乐羊,在都城里给他提前准备好府第,就等着他回来。 乐羊心里特别感激文侯,看到中山国还不投降,就带着将士们拼命攻城。中山国的城墙又厚又坚固,粮食也多,鼓须和公孙焦白天黑夜地巡逻,把城里的木石拆下来,准备抵挡魏国的进攻。攻了好几个月,还没攻下来,乐羊气得火冒三丈,和西门豹亲自站在箭雨和石头下面,督促四门加紧攻城。鼓须正在指挥士兵的时候,脑门被箭射中,死了。城里的房屋墙垣,也快被拆光了。 公孙焦就跟姬窟说:“事儿已经很紧急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魏国退兵。”姬窟问:“啥办法?”公孙焦说:“乐舒三次求您宽限,乐羊都答应了,可见他有多疼儿子。现在咱们攻城攻得急,您把乐舒绑起来,放在高竿上,如果乐羊不退兵,就杀了他儿子,让乐舒哀号求救,乐羊肯定又会心软,攻城就会慢下来。”姬窟听了他的话,就照做了。乐舒在高竿上大喊:“父亲救命!” 乐羊一看,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在人家国家当官,上不能出谋划策,让你的君主打胜仗;下不能舍生取义,让你的君主决定投降。还像个吃奶的孩子似的,哭着求饶?”说完,就拿起弓箭,要射乐舒。 乐舒叫苦连天,下了城,去见姬窟说:“我父亲一心为了国家,不顾父子之情,主公您自己想办法守城吧,我愿意死在您面前,来证明我没办法退兵的罪过。” 公孙焦说:“他父亲攻城,他也有罪,应该杀了他。” 姬窟说:“这不是乐舒的错。” 公孙焦说:“乐舒死了,我就有退兵的办法。”姬窟实在没辙,就把剑递给乐舒,乐舒无奈之下,只好自刎而亡。公孙焦接着说:“人情最亲不过父子,现在把乐舒煮成肉羹送给乐羊,他见了肯定不忍心,趁着他伤心哭泣的时候,肯定没心思攻城,主公您带一队人马杀出去,跟他们大战一场,要是运气好打赢了,再作打算。”姬窟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听从,让人把乐舒的肉煮成羹,还把他的头一起送给乐羊,说:“我们国君说,小将军没能退兵,已经把他杀了煮成羹,现在送给您。小将军还有老婆孩子,要是元帅您再攻城,就把他们也都杀了。” 乐羊认出那是自己儿子的头,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无道昏君当官,死了也是活该。”说完,拿起羹就吃,一口气吃了一整碗,然后对使者说:“承蒙你们国君送我羹,等我破了城,一定当面感谢他。我军中也有大锅,正等着你们国君呢!”使者回去报告,姬窟见乐羊根本没有因为儿子的死而心软,攻城反而更急了,他害怕城破后受辱,就跑到后宫上吊自杀了。公孙焦见势不妙,赶紧打开城门投降,乐羊数落他进谗言导致国家败亡的罪过,把他给斩了。 乐羊安抚好城里的居民,留下五千士兵,让西门豹驻守。把中山国府库里的宝玉啥的都收拾好,就带兵回魏国了。魏文侯听说乐羊打了胜仗,亲自出城迎接慰劳,说:“将军为了国家,连儿子都没了,这都是我的过错啊。”乐羊赶紧磕头说:“我从道义上讲,不敢顾念私情,辜负主公您交给我的重任。” 乐羊进宫朝见完文侯,献上中山国的地图,还有缴获的财宝数目,大臣们都纷纷祝贺。文侯在内台摆下宴席,亲自端着酒杯赐给乐羊,乐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得意劲儿就差没写在脸上,一副居功自傲的样子。宴席结束后,文侯让人抬出两个箱子,封得严严实实的,送到乐羊家里。乐羊心想:“这里面肯定是珍珠宝玉啥的,主公是怕大臣们嫉妒我,所以才封好送给我。”就让家人抬到中堂,打开箱子一看,全是大臣们弹劾他的奏章,上面说的都是乐羊反叛的事。乐羊吓了一跳,说:“原来朝廷里这么多人说我坏话,要不是主公对我深信不疑,没被这些话迷惑,我怎么能成功呢?” 第二天,乐羊进宫去谢恩,文侯打算给他加赏,乐羊却再三推辞,说:“中山国能被灭掉,全靠主公在国内全力支持,我在外面也就是出了点力,哪有什么功劳呢?”文侯说:“没有我知人善任,你也不能成就大事;但你也确实辛苦了,要不就去封地好好享受吧?”于是就把灵寿封给乐羊,称他为灵寿君,还收回了他的兵权。 翟璜就不明白了,问文侯:“主公您既然知道乐羊有本事,为啥不让他带兵守边疆,就让他这么闲着呢?”文侯笑了笑,啥也没说。 翟璜出来后就问李克,李克说:“乐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还能爱别人吗?这就像管仲怀疑易牙一样。”翟璜这才恍然大悟。 文侯觉得中山国离得远,必须得派个亲信去守着,才能放心,就打算让自己的世子击去当中山君。击领命出发,在路上碰到田子方坐着一辆破车过来,击赶紧下车,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行礼,可田子方却赶着车直接过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击心里这个气啊,就让人拉住田子方的车缰绳,走上前说:“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您说富贵的人能看不起人呢,还是贫贱的人能看不起人?” 田子方笑着说:“从古到今,只有贫贱的人才能看不起人,哪有富贵的人看不起人的道理?国君要是看不起人,国家就保不住;大夫要是看不起人,宗庙就保不住。楚灵王因为骄傲自大丢了国家,智伯瑶因为骄傲自大丢了家族。这富贵没啥可依靠的,很明显嘛!像那些贫贱的士人,吃的不过是粗茶淡饭,穿的不过是粗布衣服,不向别人乞求,对世上的名利也没啥欲望。只有那些喜欢贤士的君主,他们才愿意去归附,要是君主能听他们的话,采纳他们的计谋,他们就留下来帮忙;要是不行,他们就潇洒地离开,谁能拦得住呢?周武王能打败强大的商纣王,却不能让首阳山上的两个隐士屈服,这贫贱之人的可贵之处就在这儿啊!” 太子击听了,满脸羞愧,赶紧道歉走了。 文侯听说田子方不给世子击面子,不但没生气,反而更加敬重他了。 这时候邺都缺个太守,翟璜说:“邺都处在上党、邯郸之间,和韩、赵两国相邻,必须得派个厉害又明智的人去守着,我看非西门豹不可。”文侯马上就任命西门豹为邺都太守。 西门豹到了邺城,看到城里冷冷清清,老百姓也少得可怜,就把当地的父老乡亲叫过来,问他们有啥难处。 父老们都愁眉苦脸地说:“苦就苦在给河伯娶媳妇这事儿上。”西门豹一听,觉得奇怪,说:“这是啥怪事?河伯怎么还娶媳妇?你们给我详细说说。” 父老们就说:“漳水从沾岭流过来,经过沙城,再向东流,到了咱们这儿,就是漳河。这河伯就是清漳河的神,他喜欢漂亮的媳妇,每年都得送一个去。要是选个媳妇嫁给他,就能保证年年丰收,雨水也均匀,要是不送,河神一发怒,河水就泛滥,把老百姓的房子都给淹了。” 西门豹又问:“这事儿是谁最先开始的呢?” 父老们说:“是这城里的巫婆和神汉说的,大家都怕水患,不敢不听。每年那些有钱有势的和衙门里的小吏就跟巫婆一起合计,向老百姓征收几百万的钱,用二三十万来办河伯娶媳妇的事儿,剩下的他们就分了。” 西门豹问:“老百姓就任由他们这么瓜分钱财,都不吭声吗?” 父老们说:“巫婆和神汉负责祷告的事儿,三老、廷掾这些人有收税和跑腿的功劳,分点公款,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还有更苦的呢,每年春天刚开始播种的时候,巫婆就到处去看人家的姑娘,只要有点姿色的,就说:‘这姑娘应该做河伯的夫人。’不愿意的人家,就得多拿钱财来买通,再去找别的姑娘。有些穷人家拿不出钱,就只能把女儿送过去。巫婆在河上搭个斋宫,把帷帐、床席啥的都布置得崭新崭新的,让这姑娘洗澡换衣服,住在斋宫里。选个吉利的日子,用芦苇编个船,让姑娘坐上去,顺着河漂几十里,就沉下去了。老百姓为这事儿又费钱又操心,还有那些心疼女儿的,怕被河伯娶走,就带着女儿远远地逃走了,所以城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西门豹又问:“你们这地方曾经被水淹过吗?” 父老们说:“多亏每年都给河伯娶媳妇,还没触怒河神。不过虽然没被水淹,但是咱们这儿地势高,河水很难流过来,每逢干旱的时候,又有缺水的问题。” 西门豹说:“这河神要是真有灵,等嫁姑娘的时候,我也想去送送,顺便给他祷告祷告。” 到了给河伯送媳妇的日子,父老们果然来禀报,西门豹穿戴整齐,亲自到了河边,城里的官员、三老、豪户、里长、父老啥的,都来了,老百姓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围观看热闹的有好几千人。 三老、里长这些人领着大巫婆过来,这巫婆一脸傲慢,西门豹一看,原来是个老太婆。后面跟着二十多个小巫婆,穿得倒是干干净净的,都拿着头巾、梳子、香炉这些东西。西门豹说:“辛苦大巫婆了,麻烦把河伯的媳妇叫过来,我看看。”老巫婆就扭头让小巫婆去叫,西门豹看了看那姑娘,穿着鲜艳的衣服,长得也就中等姿色,就对巫婆和三老这些人说:“河伯是尊贵的神,这姑娘得长得特别漂亮才配得上,这个不太好,麻烦大巫婆替我到河里去跟河伯说一声,就说太守的话,‘得另外找个漂亮的姑娘,过两天再送过去!’” 说完,就让几个吏卒一起把老巫婆抱起来,扔到河里去了,旁边的人都吓得脸色惨白。西门豹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等了好一会儿,说:“这老太婆年纪大了,办事不靠谱,去河里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回话,让个小徒弟去催催她。”又让吏卒把一个小巫婆扔到河里。过了一会儿,又说:“这徒弟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扔一个小巫婆下去,一共扔了三个小巫婆,扔下去就没影了。西门豹说:“这些都是女人家,说话可能说不清楚,麻烦三老到河里去,把事情说明白。”三老刚想推辞,西门豹就大声说:“快去,赶紧回来回话!”吏卒们左拉右拽,不由分说,就把三老推到河里,三老在河里扑腾着,随着波浪漂走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吓得直吐舌头,西门豹恭恭敬敬地站在河边,手里拿着笔,弯腰鞠躬,等着河伯的消息。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西门豹说:“三老年纪大了,也不行,看来得廷掾、豪长这些人去跟河伯说清楚。”那些廷掾、里豪吓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都一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满脸都是血,死活不肯起来。西门豹说:“那就再等等吧。”这些人吓得浑身发抖,又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河水哗哗地流,一去不回,河伯到底在哪呢?你们白白害死老百姓的女儿,你们这些人的罪,就该拿命来偿!” 这些人又不停地磕头谢罪,说:“我们都是被巫婆骗了,这不是我们的罪过啊!”西门豹说:“巫婆已经死了,以后要是还有人说河伯娶媳妇的事儿,就叫他去当媒人,到河里去跟河伯说!”于是,廷掾、里豪、三老这些人私吞的钱财,都被追回来还给老百姓,西门豹又让父老们在老百姓里找那些年纪大了还没老婆的人,把小巫婆嫁给他们,从此,给河伯娶媳妇的迷信风气就绝迹了。那些逃走的老百姓,也都回到了家乡,有人为此写了一首诗: 河伯何曾见娶妻,愚民无识被巫欺。 一从贤令除疑网,女子安眠不受亏。 西门豹又观察了地形,看到漳水可以通水的地方,发动老百姓挖了十二条水渠,把漳水引到渠里,这样既减弱了河水的势头,又让农田得到了灌溉,再也不怕干旱了,庄稼收成也好了,老百姓都安居乐业。现在临漳县还有西门渠,就是西门豹当年挖的。 文侯对翟璜说:“我听了你的话,让乐羊去攻打中山国,让西门豹去治理邺都,他们都干得很好,我全靠他们了。现在西河在魏国的西边边境,是秦国侵犯魏国的必经之路,你想想,派谁去守合适呢?”翟璜想了半天,回答说:“我推荐一个人,姓吴名起,这人很有将才,现在从鲁国跑到魏国来了,主公您赶紧把他召来重用,要是晚了,他可能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文侯说:“吴起不是为了当鲁国的将军,把自己老婆都杀了的那个人吗?我听说这人又贪财又好色,性格还残忍,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呢?”翟璜说:“我推荐他,是看他能帮主公成就大业,至于他平时的品行,就不用太计较了!”文侯说:“那就试试,把他召来吧。” 不知吴起在魏国能不能立功?且看下回分解。 第86章 邹忌讽齐王纳谏 话说吴起这小子,是卫国人,打小在老家那一片儿,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整天舞刀弄剑,没个正形,把他老妈气得够呛,没少责骂他。这吴起也是个倔脾气,一咬牙,对着自己的胳膊“咔嚓”就是一口,咬得鲜血直流,还跟他老妈发誓说:“妈,我今天就离开您,出去闯荡,要是混不出个卿相的模样,坐着豪车,带着一堆跟班,我就不回这卫城见您!”他老妈哭得稀里哗啦的,可吴起这货头也不回,径直就从北门走了,那叫一个决绝,心里估计想着:“哼,等我发达了,让你们瞧瞧!” 吴起一路晃悠到了鲁国,跟着孔子的高徒曾参学习。这吴起一开始还挺上进,白天黑夜地诵读经典,学得那叫一个刻苦,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一回,齐国的大夫田居来鲁国出差,瞧见吴起这股子好学的劲儿,跟他一聊,发现这小子知识储备还挺丰富,肚子里墨水不少,那话匣子一打开,就跟决堤的洪水似的,滔滔不绝。田居心里一琢磨:“这小子有前途!”回去就把女儿嫁给了吴起。 吴起在曾参那儿待了一年多,曾参有一天突然想起这事儿,就问吴起:“你这小子,出门游学都六年了,也不回家看看你老妈,你这心里过意得去吗?你这孝道都学到哪里去了?”吴起眼珠子一转,回答说:“老师,我之前发过誓的,‘不为卿相,不入卫城’,我可不能食言而肥啊!”曾参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想:“这是什么歪理?老妈能拿来发誓吗?”从这以后,曾参就看吴起不顺眼,觉得这小子人品有问题。 没过多久,卫国传来消息,说吴起的老妈去世了。吴起一听,仰头对着天空干嚎了三声,你还别说,那声音听起来还挺悲痛的,可没一会儿,这货就跟没事人一样,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读书去了。曾参知道这事儿后,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地说:“吴起这小子,老妈死了都不回去奔丧,简直就是个忘本的白眼狼!这就好比水没了源头会干涸,树没了根会折断,人要是没了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小子不配做我的徒弟!”说着就把吴起给扫地出门了,还吩咐其他弟子,不许跟吴起再有往来,就当没这号人。 吴起这下可好,没了去处,一咬牙,干脆不学儒学了,转头钻研起兵法来。嘿,你还别说,这小子在兵法上还挺有天赋,没几年就学得有模有样,学成之后,就琢磨着在鲁国谋个官职。鲁国的相公仪休经常和吴起讨论军事,知道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就向鲁穆公推荐他,说这吴起是个难得的人才,可堪大用。鲁穆公听了公仪休的话,心里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给了吴起一个大夫的职位。吴起这一下子有钱了,立马就飘了起来,买了好多小妾婢女,整天花天酒地,好不快活,那日子过得,简直赛神仙。 这时候,齐国那边出了乱子。齐国的相国田和,这家伙不安分,惦记着篡夺齐国的王位,心里琢磨着:“鲁国和齐国世代联姻,万一他们来讨伐我,这可咋整?”于是,田和就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报艾陵之仇,兴兵讨伐鲁国,想给鲁国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乖乖听话。鲁相国公仪休一听,赶紧进宫对鲁穆公说:“主公,要想打退齐国的军队,非吴起不可啊!这小子有本事,让他上,准没错!”鲁穆公嘴上虽然答应着,可心里还是犯嘀咕,一直犹豫不决。 等到听说齐国的军队已经攻下了成邑,公仪休又急急忙忙地进宫去求鲁穆公:“主公,我之前跟您说吴起能用,您怎么还不行动呢?再拖下去,鲁国可就危险了!”鲁穆公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说:“我知道吴起有将才,可他娶的是田宗的女儿,这夫妻关系可是最亲密的,谁能保证他到时候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齐国呢?我就是因为这点才拿不定主意啊!” 这边公仪休刚从朝堂出来,就看见吴起已经在相府等着见他了。吴起一脸自信地问:“齐国的军队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主公找到合适的将领了吗?不是我吴起吹牛,要是让我当将领,我保证把齐国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一个轮子都别想带回去!”公仪休看着吴起,叹了口气说:“我都跟主公说了好几次了,可主公因为你娶了田宗的女儿,一直犹豫不决。”吴起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说:“要打消主公的疑虑,这还不简单!” 吴起回到家,看着自己的妻子田氏,假惺惺地问:“老婆,你说人为什么要有妻子呢?”田氏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回答说:“有了妻子,家里家外才能操持得井井有条,这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夫妻一心,其利断金,有个家才像个样子嘛。”吴起点点头,接着说:“老婆,你看要是我能当上卿相,拿着丰厚的俸禄,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这是不是很风光?这难道不是你希望我做到的吗?”田氏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这当然好。”吴起突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现在齐国的军队攻打鲁国,鲁侯想让我当将领,可因为我娶了你,对我有疑虑,不肯用我。要是你能帮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让我拿去见鲁侯,这样他的疑虑就能消除,我的功名也就到手了!”田氏一听,吓得花容失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刚要开口说话,吴起眼疾手快,“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手起剑落,田氏的脑袋就滚落在地了。这吴起可真是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功名,连老婆都能下得去手,简直就是个冷血动物! 后来有个史官写了一首诗来讽刺吴起:“一夜夫妻百夜恩,无辜忍使作冤魂?母丧不顾人伦绝,妻子区区何足论!”吴起可不管这些,他用布包着田氏的头,去见鲁穆公,还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主公,我一心报国,可您因为我妻子的缘故对我有疑虑。现在我把妻子的头砍下来了,就是为了表明我是为了鲁国,绝不是为了齐国!”鲁穆公看着吴起手里的人头,心里一阵恶心,脸色惨白,难过地说:“将军,你这也太狠了,先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公仪休进宫来见鲁穆公。鲁穆公愁眉苦脸地对他说:“吴起这小子为了当上将领,竟然杀了自己的妻子,这简直太残忍了,他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啊!我实在不敢用他。”公仪休却劝说道:“主公,吴起连妻子都不爱,他爱的是功名。您要是不用他,他肯定会投奔齐国,到时候对鲁国可就不利了!”鲁穆公听了公仪休的话,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也觉得有道理,只好听从他的建议,任命吴起为大将,还派了泄柳、申详做他的副手,让他们带着两万士兵去抵抗齐国的军队。 吴起当上大将后,为了收买人心,在军中那是和士兵们同甘共苦。睡觉不铺席子,就直接躺在地上,行军也不骑马乘车,跟着士兵们一起走路。看到士兵们背着沉重的粮食,累得气喘吁吁,他就主动上去帮忙分担。有个士兵生了疽疮,疼得死去活来,吴起竟然亲自为他调药,还不嫌恶心,用嘴帮他吸吮脓血。士兵们看到吴起这样对他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都觉得吴起就像他们的亲爹一样,一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要为吴起卖命,跟齐国的军队死磕到底。 再说齐国这边,田和带着大将田忌、段朋,浩浩荡荡地就杀进了鲁国的南部边境。田和听说鲁国让吴起当将领,不屑地哈哈大笑,说:“这吴起不就是我们田家的女婿吗?就是个好色之徒,他懂什么军事?鲁国这次肯定要完蛋,所以才会用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两国军队对峙的时候,吴起却按兵不动,也不出来挑战。田和心里犯嘀咕,偷偷派人去打探吴起在干什么。探子回来报告说:“将军,吴起正和军中最下等的士兵坐在一起,围着地上的锅吃饭呢,吃得津津有味,有说有笑的。”田和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说:“将领要有将领的威严,士兵才会敬畏,这样才能打胜仗。吴起这家伙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能指挥好军队呢?我看这次我们赢定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田和还是不太放心,又派了他的心腹爱将张丑,假装去跟鲁国讲和,实际上是去探探吴起的虚实,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吴起早就猜到了田和的心思,提前把精锐的士兵藏在后军,只让一些老弱残兵出来迎接张丑。吴起见到张丑,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把他请进营帐,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张丑喝了几杯酒,假装不经意地问:“军中都在传言将军杀妻求将,真有这回事吗?”吴起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装作害怕的样子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在圣人门下学习过,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我妻子是病死的,正好赶上这个时候,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您可别信啊!”张丑又说:“将军要是不嫌弃田家的情谊,我们愿意和将军结盟,从此和平相处,您看怎么样?”吴起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我就是个读书人,哪敢跟田家作对呢?要是能结成联盟,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也是我的心愿啊!”吴起就这样把张丑留在军中,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三天,才把他送回去,从头到尾都没提打仗的事,还一个劲儿地拜托张丑回去多美言几句,促成联盟。 张丑前脚刚走,吴起后脚就悄悄地调动军队,分成三路,跟在张丑后面。田和得到张丑的回报,以为吴起的军队又弱又没斗志,根本没把鲁国的军队放在眼里。可没想到,突然之间,鲁国的军队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鼓声震天,杀声四起,直扑齐国的军队。田和吓得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盔甲和战马,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齐国的军队就已经乱成一团。田忌赶紧带着步兵出去迎战,段朋也急忙指挥士兵整顿车乘,准备反击。可谁知道,鲁国的泄柳、申详二军从左右两边杀了过来,跟吴起的军队一起,趁着齐国军队慌乱的时候,一阵猛打猛冲。齐国的军队被杀得丢盔弃甲,死伤无数,尸体像小山一样堆满了战场。鲁国的军队一路追杀,一直追到平陆才收兵回营。 鲁穆公听说吴起打了胜仗,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把吴起提拔为上卿,还赏赐了他好多金银财宝和土地。吴起这下可算是出人头地了,走路都带风,觉得自己了不起得很。 田和吃了败仗,心里窝火,把张丑叫过来大骂了一顿:“你看看你办的好事!这吴起这么狡猾,你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张丑委屈地说:“主公,我当时看到的就是那样啊,谁知道吴起这小子这么会算计,我真是冤枉啊!”田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吴起这用兵的本事,简直就是孙武、穰苴再世啊!要是他一直被鲁国重用,齐国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我得想个办法,派个人去鲁国,跟他私下里讲和,让他别再跟齐国作对了。你愿意去吗?”张丑连忙点头说:“主公,我愿意去,这次一定将功赎罪!” 田和于是花重金买了两个美女,又准备了一千镒黄金,让张丑装扮成商人,带到鲁国去送给吴起,想贿赂他。吴起这小子本来就贪财好色,看到这么多好东西,眼睛都直了,想都没想就收下了。他还对张丑说:“你回去告诉齐相国,只要齐国不侵犯鲁国,鲁国也绝对不会对齐国怎么样的,大家和平共处,多好啊!”张丑出了鲁国的城,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路上的行人,没几天,这件事就在鲁国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说吴起收了齐国的贿赂,要跟齐国勾结。鲁穆公听到这些传言,气得拍桌子:“我就知道吴起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心术不正!”马上就想削去吴起的爵位,治他的罪。 吴起听说鲁穆公要收拾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收拾包袱,连夜逃离了鲁国,跑到魏国去了。到了魏国,吴起住在翟璜家里。正巧这时候魏文侯和翟璜在商量派谁去守西河这个重要的地方。翟璜就向魏文侯推荐吴起,说:“主公,吴起这小子有本事,让他去守西河,绝对没问题!”魏文侯听了,就把吴起召来见面。魏文侯看着吴起,有点怀疑地问:“听说将军在鲁国当将领的时候立了功,怎么现在跑到我们魏国来了呢?”吴起一脸无奈地说:“鲁侯听信了谗言,不信任我,我没办法,只好逃到这里来。我听说主公您礼贤下士,是个明主,我愿意为您效力,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在所不辞!” 魏文侯看吴起说得这么诚恳,就任命他为西河守。吴起到了西河,立刻开始大展拳脚,又是修城墙,又是挖护城河,还日夜不停地训练士兵,把西河治理得井井有条。他对士兵们还是像在鲁国时一样好,士兵们都很爱戴他。为了抵御秦国的进攻,吴起还修了一座城,取名叫吴城。 这时候,秦国那边也不太平。秦惠公去世了,太子出子继承了王位。这秦惠公是简公的儿子,简公又是灵公的叔叔。当年灵公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师隰还小,大臣们就拥立简公为王。后来王位传了三代,到了出子这里,师隰已经长大了。师隰心里不服气,对大臣们说:“这秦国是我父亲的国家,我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把我废掉?”大臣们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没办法,只好一起把出子杀了,重新拥立师隰为王,这就是献公。 吴起趁着秦国国内混乱,果断地发动军队攻打秦国,一下子就攻占了河西的五座城池。韩国和赵国听说吴起这么厉害,都纷纷派使者来祝贺魏国,魏国的威望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魏文侯因为翟璜推荐吴起有功,就想任命翟璜为相国。他还特意去问李克的意见。李克想了想说:“主公,我觉得魏成比翟璜更合适。”魏文侯听了,点了点头。 李克从朝堂出来,翟璜就迎上来问:“听说主公在考虑任命相国的事,已经决定了吗?是谁啊?”李克看着翟璜,直言不讳地说:“已经决定是魏成了。”翟璜一听,心里很不服气,生气地说:“主公当初要攻打中山国,是我推荐了乐羊;主公担心邺地的问题,是我推荐了西门豹;主公忧虑西河的防守,是我推荐了吴起。我为国家做了这么多贡献,怎么就比不上魏成呢?”李克不紧不慢地说:“魏成举荐的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些人不是老师就是朋友,都是很有学问、品德高尚的人。而你举荐的人,主公只是把他们当作臣子来用。而且魏成把自己俸禄的十分之九都拿出来招待贤士,而你呢,俸禄都用来自己享受了。你自己想想,你怎么能和魏成比呢?”翟璜听了李克的话,仔细一想,觉得自己确实做得不够好,羞愧地说:“是我错了,我说话太鲁莽了。请您收我为弟子,我要向您好好学习。”从这以后,魏国的将相都很得力,国家也越来越强大,在三晋之中,魏国是最强的。 齐国的相国田和看到魏国这么强大,魏文侯的名声又这么好,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想和魏国搞好关系。于是,他把齐国的国君康公贷赶到海边去住,只给了他一座城的粮食,剩下的土地和财富都归自己了。然后,田和派人去见魏文侯,请求魏文侯帮忙在周天子那里说情,让齐国也能像三晋一样,被封为诸侯。 这时候,周威烈王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安王骄继位。周天子的势力越来越弱,已经没什么权威了。安王十三年,周天子听从了魏文侯的请求,封田和为齐侯,这就是田太公。 从陈公子完逃到齐国,被齐桓公任命为大夫,经过十代人的传承,到了田和这里,终于取代了姜氏,统治了齐国,姜氏的祭祀从此断绝,齐国开启了新的篇章,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三晋都很看重选拔有才能的相国,所以相国的权力很大。赵国的相国是公仲连,韩国的相国是侠累。 单说这侠累,在他还没发达的时候,和濮阳人严仲子(名遂)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侠累那时家境贫寒,全靠严仲子资助他的日常生活开销,严仲子还拿出千金帮他打通关系,让他有机会去各国游历增长见识。侠累也因此有了机会在韩国崭露头角,最终当上了相国。 侠累当上相国后,地位高了,架子也大了起来,开始端着相国的架子,不再随便见人,把自己的家门管得死死的,谁来拜访都不见。严仲子听说侠累在韩国当了大官,满心欢喜地跑去韩国找他,想着凭借以前的交情,侠累怎么也得帮衬自己一把,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可谁知道,他在韩国等了一个多月,连侠累的面都没见到。 严仲子心里那个气啊,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他一咬牙,拿出自己的钱财去贿赂侠累身边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个见韩烈侯的机会。韩烈侯见到严仲子后,觉得他谈吐不凡,很是欣赏,想要重用他。侠累知道这事后,心里嫉妒得要命,就在韩烈侯面前说严仲子的坏话,结果严仲子不仅没得到重用,还被韩烈侯冷落了。严仲子得知是侠累在背后搞鬼,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报复侠累,出了这口恶气。 严仲子离开韩国后,四处游历,到处寻找能帮他刺杀侠累的勇士。有一天,他走到齐国,在一个屠牛的店铺前,看到一个人正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斧头砍牛。只见那人斧头一挥,牛的筋骨就被轻易地砍断了,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严仲子走近一看,那斧头足有三十多斤重。严仲子不禁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仔细打量,这人身高八尺,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络腮胡子,颧骨高高突起,说话的口音也不像齐国人。严仲子赶紧上前去搭话,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那人回答说:“我姓聂名政,是魏国人,家在轵地的深井里。因为我性格直爽,脾气暴躁,不小心得罪了家乡的人,没办法,只好带着老母亲和姐姐搬到这里来,靠屠牛为生,勉强过日子。”聂政也问了严仲子的姓名,严仲子如实相告,然后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匆匆告别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仲子穿戴整齐,带着礼物去拜访聂政,还把他请到酒馆里,好酒好菜招待着,摆出一副对待贵宾的架势。酒过三巡,严仲子拿出一百镒黄金送给聂政。聂政看到这么多黄金,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怎么出手这么大方?肯定没安好心。”于是他警惕地问:“你给我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事?”严仲子诚恳地说:“我听说你有老母亲在堂,生活肯定不容易,这钱就当是我一点心意,替你尽一份孝心,让老母亲能吃点好的,享享清福。”聂政却坚决地说:“你要是想用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就明说,不然这钱我绝对不能收。我虽然穷,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严仲子见聂政这么说,便把侠累忘恩负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然后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请你帮我杀了他,为我报仇雪恨。”聂政听了,皱着眉头说:“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我母亲还在世,我得先照顾好她,不能轻易去冒险。所以,你还是另找别人吧,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严仲子连忙说:“我敬重你是个有孝心的人,只是想和你结拜为兄弟,绝没有强迫你去做什么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聂政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一半的黄金,把另一半拿去给姐姐聂荌当嫁妆,剩下的钱就用来每天买些好吃的孝敬母亲。 过了一年多,聂政的母亲去世了。严仲子听到消息后,立刻赶来帮忙料理丧事,忙前忙后,就像自己的亲人去世一样尽心尽力。聂政看到严仲子这么有情有义,心里很是感动,对他说:“现在我母亲已经走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说吧,让我怎么做?”严仲子听了,心中大喜,便和聂政商量报仇的计划。严仲子打算给聂政准备车马和一些帮手,聂政却摇摇头说:“侠累是相国,身边肯定有很多护卫,防守严密得很。我们不能硬来,得想个巧妙的办法。我打算找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身上,找机会接近他,然后出其不意地动手。今天我们就此别过,以后的事我自己去办,你也别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聂政带着匕首来到韩国,在郊外找了个地方住下,静静地休息了三天,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第四天一大早,他就起身进城,正好碰到侠累从朝中出来。只见侠累坐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上,周围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着,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地走着,那场面简直像皇帝出行一样。聂政悄悄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相府。侠累下了车,走进相府准备处理政务。从相府的大门到厅堂,一路上都站满了拿着兵器的士兵,戒备森严。聂政远远地望着堂上的侠累,只见他坐在高高的座位上,面前堆满了各种文件,旁边还有很多人拿着公文等着他批示。聂政心想:“这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过了一会儿,侠累处理完事情,正准备起身离开。聂政瞅准这个机会,突然大喊一声:“我有急事要告诉相国!”然后不顾一切地从门外冲了进去。那些护卫们看到聂政冲进来,纷纷拿着兵器上前阻拦。可聂政就像一只发了疯的老虎,勇猛无比,那些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东倒西歪。聂政几步就冲到了侠累的面前,抽出匕首,朝着侠累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过去。侠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匕首刺中了心脏,当场倒地身亡。 相府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大声呼喊着:“有刺客!”然后纷纷关门闭户,想要抓住聂政。聂政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跑不掉了,他不想连累家人,于是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脸,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又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地刺了一刀,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很快,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韩烈侯。韩烈侯听后,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问:“这个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大家都不认识聂政,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韩烈侯下令把聂政的尸体扔到集市上示众,还悬赏千金,希望有人能提供刺客的姓名和来历,为相国报仇。 消息传开后,很多人都跑到集市上来看热闹,可一连七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知道聂政的身份。直到有一天,这个消息传到了魏国的轵邑,聂政的姐姐聂荌听到了,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哭着说:“这一定是我的弟弟!”她立刻用白色的布裹住头,赶到韩国去。 聂荌来到集市上,看到聂政的尸体躺在那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扑到尸体上,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酸。集市上的官吏看到聂荌哭得这么伤心,就过来问她:“你是死者的什么人?”聂荌哭着说:“他是我的弟弟聂政,我是他的姐姐。我弟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在轵之深井里很有名。他知道刺杀相国是大罪,怕连累我,所以才把自己的脸划破,眼睛挖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他。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呢?我不能让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 官吏听了,说:“既然你知道他是刺客,肯定也知道是谁指使他的。你要是说出来,我可以向主上求情,饶你一命。”聂荌却坚决地说:“我要是怕死,就不会来这里了。我弟弟为了帮人报仇,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去刺杀一个大国的相国。我要是不说出他的名字,就是埋没了他的名声;可要是我说出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又违背了他的心意,让他的义举蒙羞。我该怎么办呢?”最后,聂荌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为了不让弟弟的名声被埋没,她一头撞向了集市中的井亭石柱,当场死亡。 韩烈侯听说了这件事,也不禁感叹聂政姐弟的忠义,下令把他们姐弟俩一起收葬了。然后,韩烈侯任命韩山坚为相国,接替侠累的职位。 后来,韩烈侯去世,他的儿子文侯继位,文侯又传位给哀侯。这韩山坚和哀侯一直不和,趁着哀侯不注意,找机会把哀侯给杀了。大臣们知道后,都非常愤怒,一起联手把韩山坚杀了,然后拥立哀侯的儿子若山为王,这就是懿侯。 懿侯的儿子昭侯继位后,任用申不害为相国。申不害精通刑名之学,在他的治理下,韩国国力大增,国家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这又是后话了。 再说周安王十五年,魏文侯斯病重,派人把在中山的太子击叫了回来。赵国得知魏太子离开了中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出兵偷袭,占领了中山。从这以后,魏国和赵国之间就有了矛盾,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太子击回到魏国后,魏文侯就去世了。太子击为魏文侯办完丧事后,继承了王位,这就是武侯。武侯任命田文为相国。 吴起在西河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功劳很大,满心以为这次相国的职位肯定是自己的,没想到却被田文抢走了。吴起越想越气,有一天,他在朝堂上碰到田文,忍不住上前拦住他说:“你知道我的功劳吗?今天我就和你好好论一论。”田文看着吴起,很有礼貌地拱手说:“愿闻其详。” 吴起得意洋洋地说:“我率领三军将士,让士兵们听到战鼓就勇往直前,不怕牺牲,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觉得你在这方面能和我比吗?”田文摇摇头说:“我不如你。” 吴起又说:“我治理百官,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的府库也充实起来。你能做到吗?”田文还是摇摇头说:“我不如你。” 吴起更加得意了,继续说:“我驻守西河,让秦国的军队不敢向东侵犯,韩国和赵国也都对魏国敬畏有加。这一点,你又怎么样呢?”田文再次承认说:“我确实不如你。” 吴起听了,双手叉腰,质问田文:“这三件事,你都不如我,凭什么你的职位却在我之上呢?”田文不慌不忙地说:“我虽然才能不如你,但如今新君刚刚继位,主少国疑,百姓们还不太信任新君,大臣们也都在观望。我只是因为是先世的勋旧,有幸得到这个职位,暂时稳定局面。现在可能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吧。” 吴起听了田文的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不甘心地说:“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个相国的位置,迟早还是我的。” 没想到,他们两人的这番对话被旁边的内侍听到了,内侍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武侯。武侯听了,心里对吴起产生了疑虑,觉得他有不满和怨恨之心,于是就把吴起留在京城,不再让他回西河,还打算另外找个人去接替他的职位。吴起察觉到武侯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心里害怕武侯会杀了自己,于是赶紧逃离魏国,跑到楚国去了。 楚悼王熊疑早就听说吴起很有才能,吴起一到楚国,楚悼王马上就接见了他,并且对他非常赏识,毫不犹豫地把相印交给了他。 吴起得到楚悼王的重用,感激涕零,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楚悼王的知遇之恩,让楚国变得强大起来。于是,他向楚悼王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大王,楚国地域辽阔,军队也有上百万,本来应该是天下最强的国家,可为什么现在却不能称霸诸侯呢?主要原因是我们养兵的方法不对。养兵首先要让国家富裕起来,有足够的钱财,然后才能让士兵们为国家效力。现在楚国的朝廷里有很多没用的官员,整天无所事事,还拿着国家的俸禄;那些疏远的王族,也都在白白消耗国家的财富。而真正在战场上拼命的士兵们,却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粮食,连温饱都成问题。这样下去,怎么能让士兵们心甘情愿地为国家捐躯呢?大王如果您相信我,就听我的建议,裁减那些多余的官员,疏远那些王族,把节省下来的钱财和粮食用来奖励那些勇敢善战的士兵。如果这样做了,楚国还不能强大起来,您就治我的罪!” 楚悼王听了吴起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支持他进行改革。可是,吴起的改革措施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遭到了大臣们的强烈反对。但楚悼王非常坚定,不理会那些反对的声音,坚决支持吴起。 吴起得到楚悼王的支持后,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他详细地制定了新的官制,裁减了几百名多余的官员,规定大臣的子弟不能再依靠家族关系轻易地获得官职和俸禄。对于那些王族,凡是五代以上的,都要自己去谋生,和普通百姓一样;五代以下的,也要根据血缘关系的远近,逐步减少他们的待遇。通过这些措施,楚国节省了大量的开支,国家的财政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同时,吴起挑选了国内最精锐的士兵,每天对他们进行严格的训练。他根据士兵们的才能和表现,调整他们的待遇,表现优秀的士兵,得到的俸禄可以比以前多好几倍。士兵们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都非常积极,训练起来格外卖力。就这样,楚国的军队实力迅速增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强大起来,令其他国家都不敢轻视。在楚悼王在位期间,楚国一直保持着强大的国力,三晋、齐、秦等国都对楚国敬畏有加,不敢轻易发动战争。 可是,好景不长,楚悼王突然去世了。还没等楚悼王的尸体入殓,那些因为吴起的改革而失去利益的楚国贵族和大臣们的子弟们,就趁机发动叛乱,他们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要去找吴起报仇,想要杀了他。吴起得到消息后,知道自己寡不敌众,于是赶紧逃进楚悼王的宫殿里。那些叛乱的人拿着弓箭在后面紧紧追赶,一直追到宫殿里。吴起看到已经无处可逃,突然心生一计,他扑到楚悼王的尸体上,紧紧地抱住尸体。那些叛乱的人看到吴起躲在楚悼王的尸体后面,仍然不肯放过他,纷纷朝着吴起射箭。结果,吴起被射死了,楚悼王的尸体也中了好几箭。吴起在临死前大声喊道:“我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这些人竟敢在大王的尸体上射箭,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你们一定会受到楚国法律的制裁!”说完,吴起就断了气。 那些叛乱的人听到吴起的话,心里也有些害怕,担心会受到惩罚,于是一哄而散。 楚悼王的儿子熊臧继位,这就是肃王。过了一个多月,肃王开始追查那些在楚悼王尸体上射箭的人的罪行,派他的弟弟熊良夫率领军队,一个一个地把那些参与叛乱的人找出来,全部处死。这一次,一共灭掉了七十多家贵族,楚国的局势才逐渐稳定下来。 后来,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来感叹吴起的一生:“满望终身作大臣,杀妻叛母绝人伦。谁知鲁魏成流水,到底身躯丧楚人!”还有一首诗说吴起伏在楚悼王的尸体上,是为了用智慧来为自己报仇:“为国忘身死不辞,巧将贼矢集王尸。虽然王法应诛灭,不报公仇却报私。” 话分两头,再说田和自从被封为齐侯后,过了两年就去世了。他的儿子田午继位,田午又传位给儿子因齐。因齐继位的时候,是周安王二十三年。因齐看到吴国和越国都已经称王,而且在各国之间的交往中,都用王号相称,他心里很不服气,觉得齐国也不比他们差,于是也自称为齐王,这就是齐威王。魏侯听说齐威王称王了,心里想:“齐国能称王,我们魏国为什么不能呢?”于是,魏侯也跟着自称魏王,也就是孟子所见到的梁惠王。 齐威王刚继位的时候,整天沉迷于酒色,不是喝酒就是听音乐,对国家大事一概不管,简直就是个甩手掌柜。就这样过了九年,齐国的国力越来越弱,周边的韩国、魏国、鲁国、赵国瞅准机会,纷纷起兵来攻打齐国,齐国的边境将领们屡战屡败,被打得屁滚尿流,齐国上下一片混乱,百姓们也都唉声叹气,苦不堪言。 有一天,一个叫驺忌的士人前来求见齐威王。这驺忌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一见到齐威王,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大王,我听说您喜欢音乐,我恰好对琴有点研究,所以特来求见,想为大王献上一曲。”齐威王一听,来了兴致,连忙让人赐座,还吩咐左右赶紧把琴拿过来,摆在驺忌面前。 驺忌坐在琴前,双手放在琴弦上,却半天没有弹奏。齐威王有点纳闷,就问:“先生,我听说你琴艺高超,本王都等不及要听听这天籁之音了。可你现在抚着弦却不弹,难道是这琴不好,还是觉得本王不配听你的曲子呢?”驺忌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大王,我虽然会弹琴,但我更懂得琴理。这弹奏出的音乐嘛,那是乐工们的事,我要是只给大王弹几个曲子,那可真是浪费大王的时间,也辱没了大王的耳朵。” 齐威王好奇地问:“哦?那这琴理是怎么回事?先生快给本王讲讲。” 驺忌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大王,这琴啊,可不简单。它的长度三尺六寸六分,象征着一年的三百六十六天;宽度六寸,代表着东西南北上下六合;琴身前面宽后面窄,就像尊卑有别一样;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这是模仿天地的形状;琴上有五根弦,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大弦就好比君主,小弦就像是臣子。这琴弦弹出的声音,有缓有急,缓的声音低沉而不松散,就像君主的德行,沉稳而坚定;急的声音清脆而不乱,就像臣子的操守,廉洁而自律。从最粗的弦开始,依次是宫、商、角、徵、羽。周文王和周武王又各加了一根弦,文弦是少宫,武弦是少商,这是为了体现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大王您看,这君臣之间要是相处融洽,国家的政令就能顺利施行,国家自然就会繁荣昌盛。这治国的道理,其实和这琴理是相通的啊!” 齐威王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先生说得好啊!既然你懂得琴理,想必也一定精通琴音。那就请先生弹奏一曲,让本王开开眼界吧。” 驺忌却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大王,我要是把心思都放在弹琴上,那自然能弹出美妙的曲子;可大王您是一国之君,您要是把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而不治理国家,这和我抚琴却不弹奏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弹奏,不能让大王您心情愉悦;大王您不治理国家,又怎么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呢?” 齐威王听了驺忌这一番话,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惊讶地看着驺忌,说:“先生,你这是在用琴来劝谏本王啊!本王明白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说完,齐威王就把驺忌留在了身边,让他住在右室,以便随时向他请教。 第二天,齐威王早早地起来,沐浴更衣后,把驺忌召来,和他一起讨论国家大事。驺忌趁机劝齐威王要节制饮酒,远离女色,考察官员的实际能力,分辨忠奸,让百姓休养生息,加强军事训练,为成就霸业打下基础。齐威王听了驺忌的话,觉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心里非常高兴,当场就拜驺忌为相国,把国家的大权交给了他。 这时候,有个叫淳于髡的辩士,看到驺忌这么轻易地就当上了相国,心里很不服气。他心想:“这驺忌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会说几句漂亮话吗?我倒要去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于是,淳于髡带着一群徒弟,大摇大摆地去见驺忌。 驺忌听说淳于髡来了,知道他是来者不善,但还是非常恭敬地出去迎接。淳于髡却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直接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上位,还翘着二郎腿,对驺忌说:“我有一些想法,想在相国面前说一说,不知道相国愿不愿意听呢?”驺忌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先生有话直说,我洗耳恭听。” 淳于髡皮笑肉不笑地说:“子不离母,妇不离夫。”驺忌心想:“这是在暗示我不能离开君主啊。”于是连忙回答:“先生说得对,我一定时刻陪伴在大王身边,为大王分忧解难,不敢有丝毫懈怠。” 淳于髡见没难住驺忌,又接着说:“棘木为轮,涂以猪脂,至滑也;投于方孔则不能运转。”驺忌明白他这是说做事要顺应人情世故,便回答:“先生放心,我一定会顺应民意,不做违背常理的事。” 淳于髡不甘心,又说:“弓干虽胶,有时而解;众流赴海,自然而合。”驺忌立刻说:“我知道了,我会团结百姓,让大家齐心协力,共同为国家的繁荣努力。” 淳于髡还是不死心,继续说:“狐裘虽敝,不可补以黄狗之皮。”驺忌笑着回答:“先生的意思我懂,我会任用贤能之人,不会让那些无德无才的人混在其中。” 淳于髡最后说:“辐毂不较分寸,不能成车;琴瑟不较缓急,不能成律。”驺忌严肃地说:“我一定会完善国家的法令,加强对官员的监督,让国家的治理有章可循。” 淳于髡见驺忌对答如流,而且都说到了点子上,心里暗暗佩服,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对手了。他默默地站起身来,向驺忌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徒弟们离开了。 淳于髡刚出门,他的徒弟们就围上来问:“老师,您刚开始见相国的时候那么傲慢,怎么现在又对他这么恭敬呢?”淳于髡叹了口气说:“我用了五个隐晦的比喻来试探他,没想到他都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并且给出恰当的回答。这驺忌确实是个人才,我比不上他啊!”从这以后,那些游说之士听说了驺忌的厉害,都不敢再轻易到齐国来捣乱了。 驺忌当上相国后,牢记淳于髡的话,尽心尽力地治理国家。他经常派人去打听各地官员的情况,问:“地方上的官员,谁是贤能的,谁是不称职的?”可是,每次他问身边的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夸赞阿大夫有多么多么好,而贬低即墨大夫。驺忌觉得有点奇怪,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齐威王。齐威王听了,心里也犯嘀咕,于是暗中派人去调查阿城和即墨这两个地方的实际情况,要求他们如实汇报。 过了一段时间,去调查的人回来了,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威王。齐威王听后,心中有数了,便下令把阿大夫和即墨大夫召到京城来。 即墨大夫先到了京城,进宫朝见齐威王。齐威王见了他,什么也没说,就让他站在一旁。即墨大夫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大王为什么这样对他。 没过多久,阿大夫也来了。齐威王把大臣们都召集到朝堂上,准备进行赏罚。大臣们私下里都在议论纷纷,大家都认为:“这次阿大夫肯定要受到重赏了,而即墨大夫恐怕是凶多吉少,要倒大霉了!” 齐威王坐在朝堂上,神色威严地看着下面的大臣们。他先把即墨大夫叫到跟前,说:“自从你去即墨任职后,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我耳边说你的坏话。可是,我派人去即墨调查后发现,那里田野都得到了开垦,百姓们生活富足,官府里也没有积压的事务,整个东部地区都很安宁。这说明你是个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只是因为你不愿意讨好我身边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诋毁你。你是个真正的贤能之士啊!”说完,齐威王当场就加封即墨大夫一万户的食邑,作为对他的奖赏。 接着,齐威王又把阿大夫叫过来,脸色阴沉地说:“自从你守阿城以来,每天都有人在我面前夸赞你。可是,我派人去一看,才发现那里田野荒芜,百姓们都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困苦不堪。当年赵国的军队攻打我们齐国,打到阿城附近的时候,你不但不派兵去救援,反而用重金贿赂我身边的人,让他们为你说好话,来骗取我的信任。你这样的官员,简直就是国家的蛀虫,是最不称职的!”阿大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地求饶,说自己愿意改过自新。齐威王却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大声命令力士:“把鼎镬抬上来!”不一会儿,力士们就抬着一口烧得滚烫的鼎镬走了进来。齐威王指着阿大夫说:“把他给我扔进去!”阿大夫吓得瘫倒在地,被力士们像拎小鸡一样扔进了鼎镬里,瞬间就被滚烫的开水烫死了。 齐威王又把平时那些经常夸赞阿大夫、诋毁即墨大夫的人叫到跟前,一共有几十个人。齐威王愤怒地斥责他们:“你们这些人,身为我的臣子,我把你们当作我的耳目,让你们帮我了解国家的情况。可你们却收了阿大夫的贿赂,颠倒黑白,欺骗我。我留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都给我一起扔进鼎镬里!”这些人吓得哭爹喊娘,纷纷跪地求饶,可是齐威王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他们。最后,齐威王挑选了其中十几个平时最受他信任的人,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扔进了鼎镬里。其他的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清正廉洁,不敢再做违法乱纪的事。 后来,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来赞扬齐威王的公正严明:“权归左右主人依,毁誉繇来倒是非。谁似烹阿封即墨,竟将公道颂齐威。” 齐威王通过这件事,整顿了官场的风气,让那些有才能的人得到了重用,国家也逐渐走上了正轨。他又任命檀子去守卫南城,抵御楚国的进攻;派田肹去守高唐,防范赵国的侵扰;让黔夫驻守徐州,抵挡燕国的攻击;任命种首为司寇,负责维持国内的治安;让田忌担任司马,掌管军事。在这些贤能之士的共同努力下,齐国国内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军队战斗力也大大增强,齐国的国力蒸蒸日上,令其他诸侯国都敬畏不已。 齐威王为了表彰驺忌的功劳,把下邳封给了他,还说:“能帮助我实现称霸愿望的,就是你啊!”从此,驺忌就被称为成侯。驺忌得到封赏后,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继续尽心尽力地辅佐齐威王。有一天,他对齐威王说:“大王,当年齐桓公和晋文公能够成为春秋五霸中最强大的霸主,是因为他们打着尊周的旗号,得到了天下人的拥护。现在虽然周王室已经衰落了,但九鼎还在,大王您为什么不效仿齐桓公和晋文公,去朝见周天子呢?这样一来,您既能得到周天子的宠爱和赏赐,又能在诸侯中树立威望,到时候,齐桓公和晋文公的霸业跟您比起来,可就不算什么了!” 齐威王听了,有点犹豫地说:“我已经自称齐王了,现在又去朝见周天子,这不是自降身份吗?这样做合适吗?”驺忌连忙解释说:“大王,您称齐王是为了在诸侯中显示您的威严,这和朝见周天子并不矛盾。您在朝见周天子的时候,暂时称齐侯,这样既能显示您的谦逊,又能让周天子高兴,他肯定会对您更加宠爱,给您更多的赏赐和权力。这对我们齐国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啊!” 齐威王听了驺忌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决定听从他的建议。他立刻下令准备车马,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成周去朝见周天子。当时是周烈王六年,周天子的势力已经非常微弱,诸侯们早就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朝见了。所以,当齐威王来朝见的时候,周天子和大臣们都非常高兴,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周天子为了表示对齐威王的感谢,把王室珍藏的许多宝物都赏赐给了他。 齐威王从周王室回来后,一路上都受到百姓们的热烈欢迎和赞扬,大家都称赞他是个贤明的君主。齐国的威望也因此大大提高,成为了当时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且说当时天下,大国一共有七个,分别是齐、楚、魏、赵、韩、燕、秦。这七个国家土地广阔,兵力强盛,实力都差不多。其他的一些小国,比如越国,虽然也自称王,但国家已经日渐衰落,没有什么影响力了;至于宋国、鲁国、卫国、郑国等国家,就更不值一提了,只能在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 自从齐威王称霸后,楚国、魏国、韩国、赵国、燕国这五个国家都纷纷向齐国靠拢,在各国的会盟中,齐国被推举为盟主。只有秦国地处西戎,被中原各国排斥,大家都不愿意和秦国交往,秦国就像一个被孤立的孩子,在角落里默默地发展着。 秦献公在位的时候,有一天,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金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周太史儋看到这一幕,私下里感叹说:“秦国这片土地,本来是周朝分封的,按照天命,经过五百多年后,秦国将会重新统一,而且会有一位霸王之君出现,他将会以金德统治天下。现在天空中降下金雨,这难道就是秦国将要崛起的祥瑞吗?” 后来,秦献公去世,他的儿子孝公继位。秦孝公看到秦国被中原各国排斥,不能参与中原的会盟,觉得这是秦国的耻辱,于是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状况。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招揽贤才,并且发布了一道求贤令:“各国的宾客和大臣们,如果你们有能够让秦国强大起来的奇计妙策,我就会封给你们高官厚禄,赐予你们大片的土地。” 这道求贤令一出,天下的贤能之士都纷纷心动,不知道会有哪些有才能的人响应秦孝公的号召,前往秦国施展自己的才华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87章 商鞅变法 话说这卫人公孙鞅,本是卫侯的旁支后代,打小就对刑名之学感兴趣,学得那叫一个精。他瞧着卫国一天不如一天,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没地儿施展,就琢磨着:“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一拍屁股,跑去魏国,想在相国田文手底下谋个差事。可巧了,田文刚去世,公叔痤接了相国的班,公孙鞅就投到了公叔痤门下。 公叔痤也不是个睁眼瞎,没多久就看出公孙鞅这小子有能耐,就举荐他当了中庶子,有啥大事都找他商量。公孙鞅呢,那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出的主意没有一个不顶用的,公叔痤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心里琢磨着:“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得把他往高处捧。”正打算找机会向国君推荐,让他担任要职呢,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公叔痤突然得了重病,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魏惠王听说相国病得快不行了,心里着急啊,亲自跑到公叔痤家里探望。一瞧公叔痤那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魏惠王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拉着公叔痤的手说:“相国啊,您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可咋整啊?这国家大事,能托付给谁呢?”公叔痤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公孙鞅,说:“大王,中庶子卫鞅,别看他年纪轻轻,那可是当世奇才啊!您要是把国家交给他治理,保准比我强十倍。”魏惠王听了,心里犯嘀咕:“这卫鞅毛头小子一个,能有多大本事?”嘴上没吭声,脸上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公叔痤瞧出了魏惠王的心思,又接着说:“大王,您要是不用卫鞅,那就得赶紧杀了他,千万别让他跑到其他国家去,要是被别国重用了,那可就成咱魏国的心腹大患了。”魏惠王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等出了公叔痤家的门,上了车,魏惠王就忍不住吐槽:“这公叔痤病糊涂了吧?一会儿让我把国家交给卫鞅,一会儿又让我杀了他,这卫鞅到底有啥能耐?净说些不靠谱的话。” 魏惠王走后,公叔痤把卫鞅叫到床边,喘着粗气说:“我刚跟国君推荐你,让他重用你,可他不答应;我又说要是不用就杀了你,他倒是应下了。我这是先为国君着想,后为你考虑,所以先跟他说了,再告诉你。孩子,你赶紧跑吧,别在这儿等死了!”卫鞅却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说:“国君既然不听从您的话重用我,又怎么会听您的话杀我呢?”说罢,还真就没走,稳稳当当地待在魏国,那心理素质,简直杠杠的。 大夫公子卬和卫鞅关系不错,他瞧着卫鞅这么有本事却得不到重用,心里着急,就又向魏惠王推荐了卫鞅一回。可魏惠王这头倔驴,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肯用卫鞅。 这时候,卫鞅听说秦孝公正在四处招揽贤才,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我的机会来了吗?”于是,毫不犹豫地离开魏国,踏上了前往秦国的征程。到了秦国,他先去求见秦孝公的宠臣景监。这景监也是个热心肠,和卫鞅一聊,发现这小子肚子里确实有货,就答应帮他在秦孝公面前美言几句。 秦孝公听说有个叫卫鞅的人求见,还挺好奇,就召见了他,见面就问:“你有啥治国的高招儿,赶紧给寡人说说。”卫鞅也不含糊,张口就开始大谈羲、农、尧、舜这些上古帝王的治国之道,那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还没等他说完呢,秦孝公这边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不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景监进宫,秦孝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推荐的这是啥人啊?纯粹是个只会说大话的疯子,讲的那些东西,简直是纸上谈兵,一点用都没有,你是不是存心拿他来消遣寡人?”景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等退了朝,找到卫鞅,埋怨道:“我好心把你推荐给国君,想着你能说点靠谱的,让国君对你刮目相看,可你倒好,净说些没用的废话,这下可好,国君把我也骂了一顿,你说咋办吧?”卫鞅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这是先试探试探国君的心思,看他是不是有高远的志向。没想到他没听明白,没关系,我再找机会跟他说说。”景监翻了个白眼:“国君现在正生着气呢,你就别去触霉头了,至少等五天以后再说吧。” 过了五天,景监瞅着秦孝公心情还不错,就又对他说:“上次那个卫鞅,话还没说完呢,他说自己还有高见,想再跟您聊聊,您看能不能给个机会?”秦孝公心想:“反正也没啥事儿,就再听听这小子能说出啥花儿来。”于是,又召见了卫鞅。 这次,卫鞅改了口风,开始大谈夏禹如何划分土地、制定赋税,以及汤、武顺应天命、顺应人心的事儿。秦孝公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你这人知识面倒是挺广,记性也不错,可这些都是老掉牙的事儿了,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你说的这些,不太实用啊!”说完,就摆摆手,让卫鞅退下了。 景监在宫门口等着,见卫鞅出来,赶忙迎上去问:“这次咋样?国君有没有被你说服?”卫鞅叹了口气说:“我这次跟国君说的是王道,可还是没说到他心坎里去。”景监一听,火冒三丈:“国君招揽贤才,就像猎人打猎一样,眼巴巴地盼着能抓到有用的人才,解决眼前的问题。你倒好,净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在这儿瞎折腾了。” 卫鞅却嘿嘿一笑,说:“我之前没摸透国君的心思,这次算是有点谱了。你放心,只要再让我见一次国君,我保证能让他对我另眼相看。”景监撇了撇嘴:“你都已经两次惹国君不高兴了,我可不敢再去帮你说好话,万一国君把我这脑袋给砍了,可咋整?” 第二天,景监进宫,向秦孝公请罪,说自己不该再提卫鞅的事儿。回到家,卫鞅就问:“你有没有帮我跟国君说情啊?”景监没好气地说:“你就别做梦了,我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卫鞅故作惋惜地说:“唉,可惜啊!国君好不容易下了求贤令,可真到了用人的时候,却这么不开窍。罢了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是去别的国家碰碰运气吧。”景监一听,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说:“你也别着急走,再等五天,我看看情况,要是有机会,再帮你说说。” 又过了五天,景监进宫侍奉秦孝公。秦孝公正在喝酒呢,忽然看见一只飞鸿从眼前飞过,顿时停下酒杯,长叹了一口气。景监一看,这是个机会啊,赶忙凑上去问:“国君,您看着飞鸿叹气,是不是有啥心事啊?”秦孝公感慨地说:“当年齐桓公曾说过,‘吾得仲父,犹飞鸿之有羽翼也。’寡人我下令求贤都好几个月了,可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人才都没碰到。就像这只飞鸿,空有冲天的志向,却没有翅膀助力,你说我能不叹气吗?”景监一听,赶紧说:“我之前跟您说的那个卫鞅,他说自己有帝、王、霸三种治国之术,之前跟您说帝王之道,您觉得不实用,这次他说有‘霸术’要献给您,您要不听听?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秦孝公一听“霸术”两个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说:“快,快把卫鞅给我叫来!” 卫鞅进宫,秦孝公迫不及待地问:“听说你有称霸之道,怎么不早跟寡人说呢?”卫鞅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不想说,只是霸道和帝王之道不一样。帝王之道讲究顺应民情,可霸道有时候就得逆着民情来。”秦孝公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按在剑柄上,瞪着卫鞅说:“你这话怎么说?霸道怎么就非得逆着人情呢?”卫鞅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国君您想啊,就像这琴瑟,如果音调不协调,就得换弦重新调音,国家的政策也是一样,如果不进行变革,就没办法治理好。老百姓往往只图眼前的安逸,看不到长远的利益,所以推行新政策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可能会不乐意,但等到政策成功了,国家强大了,他们就能享受到好处了。就像管仲辅佐齐桓公,进行内政改革,把国家划分为二十五乡,让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彻底改变了齐国的旧制度。当时老百姓肯定不乐意啊,可后来齐国强大了,管仲也成了天下闻名的贤相。” 秦孝公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你要是真有管仲那样的本事,寡人当然愿意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你。可这具体该怎么做呢?”卫鞅见秦孝公有点心动了,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国家不富裕,就没办法打仗;军队不强大,就没办法打败敌人。要想国家富裕,就得鼓励百姓努力耕种;要想军队强大,就得激励士兵奋勇作战。用丰厚的赏赐吸引百姓,他们就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儿;用严厉的惩罚约束百姓,他们就知道什么不能做。只要赏罚分明,政令畅通,国家没有不富强的道理。” 秦孝公听了,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啊!你这一套办法,寡人觉得可行。”卫鞅又接着说:“但是,这富强的办法,没有合适的人去推行不行;有了合适的人,国君不全力支持也不行;国君支持了,可要是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犹豫不决,还是不行。”秦孝公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卫鞅见好就收,说:“国君您要是没什么问题了,我就先告退,您好好考虑考虑。”秦孝公却着急地说:“寡人正听得入迷呢,你怎么能走呢?赶紧接着说。”卫鞅推辞道:“我希望国君您能认真思考三天,等您下定决心了,我再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您。” 卫鞅出了宫,景监埋怨他说:“国君都对你的话表示赞同了,你怎么不趁热打铁,把你的想法一股脑儿都说出来,还让国君考虑三天,你是不是故意拿捏国君呢?”卫鞅笑着说:“国君的决心还不够坚定,如果我不这样做,他很可能中途改变主意,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到了第二天,秦孝公派人来召卫鞅进宫,卫鞅却推辞说:“我跟国君约好了三天后再见,现在还没到时间,我不能去。”景监在旁边劝他:“国君都派人来请了,你就别推辞了。”卫鞅却坚决地说:“我要是现在去了,就是失信于国君,以后还怎么让他相信我呢?”景监听了,心里暗暗佩服卫鞅的坚持。 终于,到了第三天,秦孝公派车来接卫鞅。卫鞅进宫后,秦孝公赐座,虚心请教,态度那叫一个诚恳。卫鞅也不客气,把秦国应该进行的改革措施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君臣二人一问一答,竟然连续谈了三天三夜,秦孝公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越听越兴奋。 最后,秦孝公下定决心,拜卫鞅为左庶长,还赏赐给他一座豪华的府邸和五百镒黄金,并且当众宣布:“今后国家的大小事务,都听左庶长的安排,谁要是敢违抗,就和违抗我的命令一样论处!”大臣们见秦孝公这么坚决,都不敢吭声,只能乖乖听从。 卫鞅得到秦孝公的支持后,开始制定变法的法令。法令制定好后,他担心老百姓不相信,不会认真执行,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人在咸阳市的南门立了一根三丈长的木头,派了一个小吏守在旁边,然后张贴出告示:“有谁能把这根木头搬到北门去,就赏给他十金。” 老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官府是不是在开玩笑啊?搬根木头就给十金,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所以,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 卫鞅见没人响应,就想:“看来是老百姓觉得赏金太少了。”于是,他又让人把告示上的赏金改成了五十金。这下,老百姓们更加怀疑了,都在心里琢磨:“这不会是个陷阱吧?搬根木头怎么可能给这么多钱?”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说:“秦国的法令向来没有这么重的赏赐,今天突然出了这个告示,肯定有什么深意。就算得不到五十金,说不定也能得到一点小恩小惠。”说完,他就扛起木头,径直走到北门,把木头立在了那里。 小吏赶紧跑去向卫鞅报告,卫鞅立刻把这个人叫过来,夸奖他说:“你真是个好百姓,能够听从官府的命令!”说完,就真的赏给了他五十金,并且说:“我说话算数,以后也绝对不会欺骗大家。” 这件事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老百姓们都纷纷议论:“看来左庶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以后他颁布的法令,我们可得认真遵守。” 第二天,卫鞅正式颁布新法令。老百姓们围在一起观看,看到法令上的内容,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有的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这就是周显王十年发生的事儿。 只见新法令上写着: “一、定都。秦地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咸阳,这里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是建立都城的好地方,现在应当迁都咸阳,奠定王业的基础; “一、建县。凡是境内的村镇,都合并为县,每个县设立县令、县丞各一人,负责推行新法令,如果不称职,就根据情况进行处罚; “一、辟土。凡是郊外的荒地,除了车马必经的道路和田间的小路,都责令附近的居民开垦成农田,等到庄稼成熟后,按照步数计算亩数,照常缴纳租税。六尺为一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如果有人故意把步子迈大,超过六尺,就要没收他的土地充公; “一、定赋,凡是赋税,都按照亩数征收,不再采用井田制的什一之税,所有的土地都归国家所有,老百姓不得私自占有; “一、本富。男耕女织,生产粮食和布帛多的人家,就是良民,免除他们一家的徭役;懒惰而贫穷的人,就收为官家的奴仆,如果有人把灰倒在道路上,就按照懒惰的农民论处;对于工商业者,要加重征收赋税。老百姓家有两个儿子的,必须分家,各自出钱缴纳丁税。如果不分家,一个人就要缴纳两份税; “一、劝战。官职和爵位按照军功的大小来授予,能够砍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就赏赐一级爵位,如果临阵退缩一步,就要被斩首。功劳大的人,可以享受高级的爵位和华丽的车服,没有功劳的人,即使家里很有钱,也只能穿粗布衣服,乘坐牛车。宗室成员也要根据军功的多少来确定亲疏关系,如果作战没有功劳,就要削除他的宗室资格,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凡是私下争斗的人,不管谁对谁错,都要被斩首; “一、禁奸。五家为一保,十家相连,如果一家有过错,其他九家必须举报。如果不举报,十家一起受牵连,都要被腰斩。能够举报奸人的,和杀敌一样受赏,举报一个奸人,就赏赐一级爵位。私自藏匿罪犯的,和罪犯同罪。客舍收留客人,必须查验客人的凭证,如果没有凭证,就不许收留。凡是老百姓犯罪,他的家人也要一起被没收为官家的奴婢; “一、重令。政令一旦颁布,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必须遵守,如果有不遵守的,就要被处死,以儆效尤。” 新法令颁布后,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不方便,有的说还不错。卫鞅听到这些议论后,把那些说不方便的人都抓到官府里,斥责他们说:“你们这些人,听到法令,只应该遵守执行,说不方便的,是故意违抗法令的刁民;说方便的,是讨好官府的谄媚之徒。这些都不是好百姓!”然后,他把这些人的名字都登记下来,把他们流放到边境去当戍卒。 大夫甘龙、杜挚私下里议论新法,也被卫鞅贬为平民。从这以后,老百姓们都不敢随便说话了,在路上相遇,只能用眼神互相示意,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给自己招来灾祸。 卫鞅大规模征调民夫,在咸阳城中大兴土木,修筑宫殿楼阁,为迁都做准备。他雷厉风行地推动各项改革措施落地,每日奔波于朝堂与各地之间,亲自监督执行情况,对任何阻碍变法的行为都毫不留情地予以惩处。 这其中,太子驷对迁都之事极为抵触,还公然批评变法的种种举措,认为这是劳民伤财且违背祖制的行为。卫鞅听闻后,神色冷峻地说道:“法令之所以难以推行,往往是因为上层权贵带头违反。太子身为储君,不能施以刑罚,但他的老师难辞其咎。”于是,他向秦孝公奏明此事,将太傅公子虔处以劓刑,割去了鼻子;太师公孙贾则被施以黥刑,在脸上刺字涂墨。 这一番严厉的惩处,使得秦国上下震动。百姓们私下里纷纷传言:“太子违抗法令,都不能逃脱惩罚,更何况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呢?看来这新法令是动真格的了,咱们还是乖乖遵守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逐渐安定下来,卫鞅选定良辰吉日,正式迁都咸阳。雍州的许多大户人家也随之迁徙而来,咸阳城顿时热闹非凡,人口大增,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 秦国在卫鞅的变法之下,被重新划分为三十一个县,各地开垦出的农田越来越多,粮食产量大幅提升,税收也增加到了百余万。卫鞅常常亲自前往渭水之畔审阅囚犯案件,执法严苛,毫不手软。有一次,一天之内就诛杀了七百多人,渭水都被鲜血染红,凄惨的哭声回荡在四周,百姓们每到夜晚入睡时,都会在梦中惊醒,仿佛置身于那血腥的场景之中。 然而,秦国也在这铁腕治理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秩序井然有序,道不拾遗,国无盗贼,仓库中粮食充足,百姓们在官府的激励下,勇于参与对外战争,却不敢再进行私斗。秦国的国力蒸蒸日上,迅速崛起,成为了各国瞩目的强国,其富强程度,一时之间无人能及。 秦国强大之后,便开始向外扩张,兴兵讨伐楚国,成功夺取了商、於之地,将武关之外的六百余里土地纳入版图。周显王得知秦国的强大与威名,特意派遣使者前来册封秦孝公为方伯,承认其在诸侯中的霸主地位。一时间,各国诸侯纷纷派遣使者前来祝贺,秦国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时,三晋之中唯有魏国已经称王,且有吞并韩、赵两国的野心。魏惠王听闻卫鞅在秦国变法成功,使得秦国变得如此强大,不禁捶胸顿足,懊悔万分地叹息道:“悔不听公叔痤之言啊!” 当时,卜子夏、田子方、魏成、李克等贤能之士都已去世,魏惠王为了增强魏国的实力,不惜花费重金,广招四方豪杰。 在邹地,有一位名叫孟轲的贤士,字子舆,乃是子思门下的高徒。子思姓孔名汲,是孔子的嫡孙。孟轲传承了儒家的圣贤之学,胸怀济世安民的远大抱负。他听闻魏惠王求贤若渴,喜爱招揽贤士,便从邹地千里迢迢来到魏国。魏惠王听闻孟轲前来,亲自前往郊外迎接,以贵宾之礼相待,虚心向他请教治国安邦的良策。孟轲却神色庄重地说道:“微臣研习的是儒家圣门学问,只知道仁义之道,不懂得功利之法。”魏惠王听后,觉得孟轲的言论过于迂腐,不切实际,便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孟轲见状,只好失望地离开魏国,前往齐国。 且说在周之阳城,有一处神秘之地,名叫鬼谷。此地山高林密,幽深静谧,仿佛不是凡人所居之所,故而得名鬼谷。谷中住着一位隐士,自称鬼谷子,相传姓王名栩,是晋平公时期的人物。他曾在云梦山与宋人墨翟一同采药修道。那墨翟一心向善,不娶妻生子,立志云游天下,专门救济世人,帮助百姓摆脱苦难与危险。而鬼谷子则隐居在鬼谷之中,世人只知道他叫鬼谷先生。 这鬼谷子先生可谓是神通广大,有好几门独特的学问,旁人难以企及。 哪几家学问呢?其一为数学,对日月星辰、天象变化了如指掌,能够通过观察星象来预测过去和未来之事,所言无不精准应验;其二是兵学,精通六韬三略,用兵之法变化无穷,排兵布阵、行军打仗犹如鬼神般难以捉摸;其三是游学,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善于分析事理、洞察形势,口才出众,辩论起来万口莫当;其四是出世学,懂得修真养性之法,通过服食丹药、导引气息等方式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有望超凡脱俗,羽化成仙。 鬼谷子先生既然知晓仙家的超凡之术,为何还要屈身于这尘世之间呢?原来,他是想要度化几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带着他们一同飞升仙境,所以才在这鬼谷之中栖身隐居。起初,他偶尔会到集市上去,为人们占卜算卦,所预测的吉凶祸福之事,都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准确无误。渐渐地,便有人慕名而来,想要拜他为师,学习他的学问。鬼谷子先生善于观察前来求学之人的资质秉性,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传授相应的学问。一来是为了培养一些人才,以供七国选用;二来也是为了寻找具有仙风道骨的苗子,共同追求出世的大业。 他在鬼谷居住的岁月,早已不计其数,前来求学的弟子也是数不胜数。先生秉持着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原则,任由弟子们自由选择。 在众多弟子之中,有几位颇为有名:齐国人孙宾、魏国人庞涓、张仪,以及洛阳人苏秦。 孙宾与庞涓结为兄弟,一同学习兵法;苏秦与张仪结为兄弟,一起钻研游说之术,各自形成了独特的学派。 单说这庞涓,学习兵法已有三年有余,自觉学得差不多了,心中便有些骄傲自满起来。有一天,他下山去汲水,偶然间听到路人在谈论魏国重金招募贤才,广求将相之事,庞涓听后,心中一动,顿时萌生了下山前往魏国应聘的想法。可他又担心鬼谷子先生不放他走,心中犹豫不决,几次欲言又止。 鬼谷子先生善于察言观色,早就看透了庞涓的心思,笑着对他说:“你的时运到了,为何不下山去,谋取荣华富贵呢?”庞涓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跪地请求道:“弟子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此行能否顺利,还望先生指点一二。”先生说:“你去摘一朵山花来,我为你占卜一下。”庞涓下山后,四处寻找山花。 此时正值六月酷暑,百花早已凋零,庞涓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株草花,便连根拔起。正准备拿去给师父时,他又突然想到:“这花质地柔弱,模样微小,恐怕难成大器。”于是,他随手将花扔在地上,又继续寻找了一番,可奇怪的是,周围根本没有其他的花了。无奈之下,庞涓只好转身回去,将之前扔掉的草花捡起来,藏在衣袖之中,回去回复先生说:“山中没有花。”先生说:“既然没有花,你衣袖中藏的是什么?”庞涓见无法隐瞒,只得将草花拿出来呈上。那花因为离开了土壤,又经过了日晒,已经有些枯萎了。 先生看了看,说道:“你知道这花的名字吗?它叫马兜铃,一朵花有十二片花瓣,这预示着你将会有十二年的荣华富贵。这花采自鬼谷,见到阳光就枯萎了;‘鬼’字旁边加上‘委’字,暗示着你的出身之地必定是魏国。”庞涓听后,心中暗暗称奇,对先生的话深信不疑。 先生又接着说:“但是,你今天不该欺骗我,日后必定会因为欺骗别人而遭到报应,你一定要引以为戒。我送你八个字,你要牢牢记住:‘遇羊而荣,遇马而瘁’。” 庞涓再次拜谢道:“弟子一定谨遵先生的教诲,将这八个字铭记在心。”临行前,孙宾前来送他下山,庞涓信誓旦旦地说:“我与兄长有八拜之交,曾发誓要同享富贵。此次我若能得到重用,一定不会忘记举荐兄长,咱们一起建功立业。” 孙宾问道:“弟弟此话当真?” 庞涓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若食言,就让我死于万箭之下!” 孙宾感动地说:“多谢弟弟的深情厚谊,何必发如此重誓呢?”说罢,两人洒泪而别。 孙宾回到山上,鬼谷子先生见他面带泪痕,问道:“你是舍不得庞涓离开吗?”孙宾回答说:“同窗之情,怎能不珍惜呢?”先生又问:“你觉得庞涓的才能,足以担当大将之任吗?”孙宾说:“承蒙先生多年教导,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先生却摇了摇头,说:“差得远呢,差得远呢。”孙宾听后,心中十分惊讶,连忙询问原因,先生却只是笑而不答。 到了第二天,鬼谷子先生对弟子们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讨厌听到老鼠的声音,你们轮流值班,帮我驱赶老鼠吧。”弟子们都遵命照办。 轮到孙宾值班的那天晚上,先生从枕头下取出一卷文书,对孙宾说:“这是你祖父孙武子所着的《兵法》十三篇,当年你祖父将此书献给吴王阖闾,阖闾采用了书中的策略,大破楚军;后来阖闾舍不得将此书外传,便把它藏在姑苏台的屋楹之内。自从越国军队焚烧了姑苏台,这本书就失传了。我以前与你祖父有交情,好不容易求得此书,还亲自为它做了注解,其中的用兵秘诀,都在里面了,我从未轻易传授给别人。如今见你心地忠厚,便将它交给你。” 孙宾连忙推辞说:“弟子自幼父母双亡,又遭遇国家变故,宗族亲人离散各地,虽然知道祖父有这本书,但实际上从未见过。先生既然有注解,为何不一起传给庞涓呢?我们是同窗好友,应该共同学习进步。” 先生神色严肃地说:“得到这本书的人,如果善加运用,就能为天下造福;如果运用不当,就会给天下带来灾祸。庞涓并非善良正直之人,怎么能轻易将此书传授给他呢?” 孙宾听后,便将书带回卧室,日夜研读背诵。三天之后,先生突然向孙宾索要那卷书,孙宾从衣袖中取出,恭敬地还给先生。先生逐篇提问,孙宾都对答如流,一字不差。先生满意地说:“你如此用心钻研,你祖父的学问算是后继有人了!” 再说庞涓离开鬼谷后,径直前往魏国,凭借着自己所学的兵法,求见相国王错。王错见庞涓一表人才,谈吐不凡,便将他推荐给了魏惠王。 庞涓入朝拜见魏惠王时,正好赶上厨师端上一盘蒸羊,魏惠王正准备拿起筷子享用,庞涓心中暗自高兴,心想:“我师父说‘遇羊而荣’,看来这句话要应验了!”魏惠王见庞涓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便放下筷子,起身迎接,对他十分礼遇。庞涓连忙拜谢,魏惠王将他扶起,询问他所学的学问,庞涓回答说:“臣师从鬼谷先生,对于用兵之道,略有心得,也算是掌握了其中的精髓。”说罢,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军事见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魏惠王听后,问道:“我国东边有齐国,西边有秦国,南边有楚国,北边有韩、赵、燕,各国实力都不相上下,而且赵国还夺走了我国的中山之地,此仇未报。先生有什么良策可以应对呢?” 庞涓自信满满地说:“大王如果不用微臣也就罢了,如果任用微臣为将,我保证战必胜,攻必取,不出几年,就能让大王兼并六国,统一天下,还怕什么赵国呢?” 魏惠王听后,心中有些疑虑,说:“先生如此大言不惭,就不怕到时候做不到吗?” 庞涓拍着胸脯保证道:“微臣对自己的才能有十足的信心,如果不能实现诺言,甘愿领受死罪!” 魏惠王见庞涓如此自信,心中大悦,当即拜庞涓为元帅,兼任军师之职。庞涓的儿子庞英、侄子庞葱、庞茅也都被封为列将。 庞涓得到重用后,开始大力练兵,训练士兵的作战能力和纪律性。随后,他便率领魏军攻打卫国、宋国等小国,屡战屡胜,接连取得胜利。宋、鲁、卫、郑等国的国君见状,惊恐万分,纷纷相约前来魏国朝拜,表示愿意臣服于魏国。 恰在此时,齐国军队侵犯魏国边境,庞涓亲自率军迎战,成功击退了齐军。经过这几次战役,庞涓自认为立下了不世之功,便开始骄傲自满起来,到处吹嘘自己的才能和功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此时,墨翟正在各地游历,偶然间路过鬼谷,前去拜访鬼谷子先生。他见到孙宾后,与他交谈了一番,发现孙宾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心中十分欣赏,便对孙宾说:“你的学业已经有成,为何不出去闯荡一番,建功立业,而要一直隐居在这深山之中呢?”孙宾回答说:“我有一位同窗好友庞涓,在魏国担任官职,他曾与我约定,等他得志之后,一定会举荐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墨翟说:“我看庞涓如今得志后,变得骄横自负,恐怕不会有引荐你的意思了。” 于是,墨翟便以平民的身份求见魏惠王。魏惠王早就听闻墨翟的大名,得知他前来求见,急忙亲自下阶迎接,将他请入宫中,虚心向他请教兵法。墨翟简要地阐述了一些军事战略和治国方略,魏惠王听后,大为赞赏,心中十分高兴,便想挽留墨翟在魏国担任官职,墨翟却坚决推辞说:“臣乃山野之人,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适应官场的繁文缛节。臣知道有一个人,名叫孙宾,是孙武子的孙子,他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微臣与他相比,简直是望尘莫及。如今他隐居在鬼谷,大王为何不将他召来为魏国效力呢?”魏惠王问道:“孙宾与庞涓是同窗,他们二人所学相比,谁更厉害呢?” 墨翟回答说:“孙宾与庞涓虽然是同学,但孙宾得到了他祖父的秘传兵法,其才能天下无人能及,庞涓更是远远不如他。” 墨翟离开后,魏惠王立刻召庞涓前来,问道:“听说你有一位同学叫孙宾,得到了孙武子的秘传兵法,其才学天下无双,将军为何不将他举荐给寡人呢?” 庞涓心中一惊,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镇定自若地回答说:“臣并非不知道孙宾的才能,只是孙宾是齐国人,他的宗族亲人都在齐国。如今他若来魏国为官,恐怕会先考虑齐国的利益,然后才是魏国,所以臣一直不敢向大王举荐。” 魏惠王听后,不以为然地说:“‘士为知己者死’,何必一定要是本国之人才能任用呢?” 庞涓见无法推脱,只得说:“既然大王有意召孙宾前来,臣这就写信邀请他。” 庞涓表面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魏国的兵权如今都在我一人手中,如果孙宾来了,必然会分走我的权力和宠爱。但魏王既然已经下了命令,我也不敢违抗,只能先把他招来,再想办法对付他,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取代我的位置。”于是,庞涓写了一封书信,呈给魏惠王。魏惠王看后,立刻派出驷马高车,带上黄金四璧,以及庞涓的书信,前往鬼谷聘请孙宾。 孙宾收到书信后,拆开一看,信上大致写着: 涓承蒙兄长的照顾,有幸见到魏王,当即得到重用。当初临别时兄长的援引之言,我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怀。如今特向魏王举荐兄长,望兄长速速前来,你我兄弟携手共进,共创大业。 孙宾看完信后,将其呈给鬼谷子先生。先生看完信,心中明白庞涓已经在魏国得势,如今写信来邀请孙宾,却连一句问候老师的话都没有,可见此人刻薄忘本,心胸狭隘,实在不值得与之交往。但先生也知道,庞涓生性嫉妒,孙宾此去魏国,两人必定难以相容。先生本想阻止孙宾前往,但又考虑到魏王的使者如此郑重其事,而孙宾自己也心意已决,不好强行阻拦,便让孙宾也去摘一朵山花来,为他占卜此行的吉凶祸福。 此时正值九月,天气已经有些凉爽,孙宾见先生几案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枝黄菊,便拔下来呈给先生,随后又将花放回瓶中。 先生看了看,说道:“这花被折断后,已经不再完整;但菊花性耐岁寒,即使经过霜打也不会枯萎凋零。虽然遭受了一些损伤,但并非大凶之兆。而且这花被供养在瓶中,受到人们的喜爱和敬重。瓶乃金属制成,属于钟鼎之类的器具,这预示着你最终将会声名远扬,功成名就。但这花再次被拔出,恐怕你一时之间难以顺利施展才华,还会遭受一些挫折,不过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你的功名最终还是会在故土得以实现。我为你改个名字,或许对你有所帮助,以后你就叫孙膑吧。” 原来,按照字书的解释,“膑”乃是刖刑之名,如今鬼谷子先生将孙宾改为孙膑,显然是早已预知孙膑日后将会遭受刖足之祸,但天机不可泄露,只能以改名暗示。这鬼谷子先生果然是料事如神,令人惊叹不已! 孙膑拜辞先生后,便跟随魏王的使者下山,登上马车,踏上了前往魏国的征程。 苏秦、张仪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欣羡之色,二人私下里合计着:“孙膑和庞涓都能下山去谋求功名,我们也不能在此虚度光阴,也该出去闯荡闯荡,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他们一同前来向鬼谷子先生辞行,表达了想要下山求取功名的想法。 先生看着他们,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天下最难得的就是你们这样聪明伶俐的人才啊!以你们二人的资质,如果能够静下心来,潜心学习道家之术,日后必能超凡脱俗,羽化成仙。为何一定要在这纷扰的尘世中,为了那虚无的名利奔波劳累呢?” 苏秦、张仪齐声回答道:“先生,俗话说‘良材不终朽于岩下,良剑不终秘于匣中’。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我们承蒙先生的教诲多年,也想趁着这大好时光,出去建功立业,让自己的名字流传后世,这样才不枉此生啊!” 先生见他们心意已决,便问道:“你们二人之中,可有人愿意留下来陪伴我吗?” 苏秦、张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坚定地摇了摇头,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次下山的机会。先生见强留不住,无奈地叹息道:“唉,修仙之才如此难得啊!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去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说罢,先生便为他们二人各占了一卦,然后说道:“苏秦,你此次出行,起初会比较顺利,但日后恐怕会遭遇一些凶险;张仪,你则是先会遇到一些挫折和磨难,但最终会否极泰来,获得成功。苏秦你先行一步,张仪你可能会稍晚一些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我看孙、庞二人日后势必会产生矛盾,甚至可能会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你们二人日后在外面,一定要互相谦让,互相扶持,不要因为一时的利益而伤害了同窗之情。”苏秦、张仪听后,恭敬地向先生行礼,表示一定会铭记先生的教诲。 先生又取出两本书,分别赠送给苏秦和张仪,二人接过一看,原来是太公的《阴符篇》。他们有些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本书我们早已熟读背诵,您今日为何又将它送给我们呢?”先生微笑着说:“你们虽然熟读此书,但并未领悟其中的精髓要义。此次下山,如果你们未能如自己所愿获得成功,不妨静下心来,仔细研读这本书,一定会有新的收获和感悟,对你们的前途也会有所帮助。我也打算离开此地,云游海外,从此不再在这鬼谷居住了。” 苏秦、张仪与先生告别后,没过几天,鬼谷子先生便乘船出海,前往蓬莱仙岛游历去了。有人说,他后来羽化成仙,也有人说,他从此隐居海外,踪迹难寻。 且说孙膑跟随使者来到魏国后,庞涓表面上热情迎接,对他嘘寒问暖,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对付他。 魏惠王见到孙膑后,询问他一些兵法谋略方面的问题,孙膑对答如流,见解独到,魏惠王心中十分高兴,对他也颇为赏识,便想封他官职。庞涓见状,心中嫉妒不已,连忙上前阻止道:“大王,孙膑初来乍到,还未建立任何功勋,不宜立刻封官。不如先让他住在臣的府中,臣也好与他共同探讨兵法,待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为他向大王请功。”魏惠王听了庞涓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孙膑对庞涓的心思一无所知,还以为庞涓是真心为他着想,心中对庞涓充满了感激之情。从此,孙膑便住在庞涓的府中,每日与庞涓一起研究兵法,讨论军事策略。 然而,庞涓却在暗中使坏,他一方面在魏惠王面前说孙膑的坏话,让魏惠王对孙膑产生怀疑和不满;另一方面,他又设计陷害孙膑,让孙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有一天,庞涓伪造了一封孙膑写给齐国的书信,信中言辞恳切,似乎孙膑有叛国投敌之意。庞涓拿着这封信,向魏惠王告发孙膑,魏惠王看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孙膑逮捕入狱,并判处他刖刑,挖去了他的膝盖骨,让他从此成为了一个残疾人。 孙膑遭受如此残酷的刑罚,心中悲愤交加,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信任的庞涓竟然会如此陷害自己。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沉沦下去,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活下去、报仇雪恨的信念。 在狱中,孙膑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开始回忆和整理祖父孙武子的兵法,将自己的所学和感悟一一记录下来,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让庞涓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庞涓呢,以为孙膑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再也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便放松了对孙膑的警惕。他继续在魏国享受着荣华富贵,手握重兵,威风凛凛,成为了魏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向他逼近。 且看孙膑在困境中如何逆袭,庞涓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8章 孙膑复仇计杀庞涓 话说孙膑来到魏国,就住在庞涓府上。孙膑对庞涓的举荐之恩感激涕零,那感恩的劲儿,就差没给庞涓磕头了。庞涓呢,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神色,心里想着:“孙膑这小子,以后可就是我的手下了,得好好利用他。”孙膑又跟庞涓讲了鬼谷先生把自己名字从“宾”改成“膑”的事儿。庞涓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膑这字可不太吉利啊,先生为啥要给他改这个名呢?”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孙膑:“膑这字听着不太好,为啥要改呢?”孙膑一脸虔诚地说:“先生这么吩咐,我哪敢不听啊!” 第二天,孙膑和庞涓一起入朝拜见魏惠王。魏惠王那是相当给面子,降阶相迎,态度恭敬得不得了。孙膑赶忙拜了两拜,说:“我就是个乡下的粗人,大王您这么隆重地聘请我,我这心里真是既感激又惭愧啊!”魏惠王笑着说:“墨子先生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得到了孙武子的独家秘传,寡人盼着你来,就像渴了盼着喝水一样,今天你可算是来了,真是让寡人太高兴了!”接着,魏惠王转头问庞涓:“寡人想封孙先生为副军师,和你一起掌管兵权,你觉得怎么样?”庞涓一听,心里不乐意了,但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说:“我和孙膑是同窗好友,情同手足,他就像我的兄长一样,哪有让兄长做副手的道理呢?要不先封他为客卿,等他立了功,我再把爵位让给他,心甘情愿地在他手下做事。”魏惠王听庞涓这么说,觉得他还挺仗义,就批准了庞涓的建议,封孙膑为客卿,赏赐了一座府邸,虽然比不上庞涓的,但也挺气派。这客卿嘛,说起来是半宾客的身份,不用像臣子那样行礼,表面上是对孙膑的优待,实际上是魏惠王不想让孙膑分走庞涓的兵权。 从那以后,孙膑和庞涓就经常往来。庞涓这心里啊,一直打着小算盘:“孙膑这小子肯定有孙武子的兵法秘籍,可他一直没跟我透露,我得想办法把这秘籍弄到手。”于是,他就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孙膑喝酒。酒过三巡,庞涓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兵法上引,问这问那的。孙膑也没多想,对庞涓的问题是对答如流,把自己所学的兵法知识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轮到孙膑问庞涓一些兵法问题的时候,庞涓就傻眼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庞涓这人也机灵,眼珠一转,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哎呀,这些不都是孙武子《兵法》里写的吗?”孙膑一点都没怀疑,老实巴交地回答:“是啊。”庞涓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趁热打铁,说:“我以前也跟先生学过,可后来没用心,都忘得差不多了。今天听兄长这么一说,真是受益匪浅啊!能不能把这兵法借我看看,我一定好好研读,不会忘记报答兄长的。”孙膑皱了皱眉头,说:“这书先生给我看了三天就拿走了,也没有副本,而且先生的注解和原本不太一样,内容很精妙。”庞涓不甘心,追问道:“那兄长还记得多少呢?”孙膑想了想,说:“大概还记得一些。”庞涓心里那个着急啊,恨不得马上让孙膑把兵法全背出来给他听,可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强忍着。 过了几天,魏惠王想试试孙膑和庞涓到底谁更厉害,就到教场检阅军队,让他们俩各自演练阵法。庞涓摆了一个阵法,孙膑一看,就像看小儿科一样,马上说出这是什么阵,用什么方法可以破解。轮到孙膑布阵了,庞涓站在旁边,看得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他心里那个嫉妒啊,就像火烧一样,但又没办法,只好偷偷地问孙膑:“兄长,这是什么阵啊?”孙膑笑着说:“这是‘颠倒八门阵’。”庞涓又问:“这阵能变吗?”孙膑说:“要是攻击它,就会变成‘长蛇阵’。”庞涓把孙膑的话暗暗记在心里,然后抢先跑到魏惠王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大王,孙子布的阵是‘颠倒八门阵’,可变‘长蛇阵’。”不一会儿,魏惠王问孙膑,孙膑的回答和庞涓一模一样。魏惠王心想:“这庞涓和孙膑都挺厉害啊,看来我魏国真是人才济济。”其实啊,他不知道庞涓是偷听了孙膑的话才知道的。 回到府上,庞涓越想越觉得孙膑是个威胁:“这孙膑的本事比我大太多了,如果不除掉他,以后我在魏国还怎么混啊?说不定哪天他就把我给取代了。”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毒计。 有一天,庞涓找了个机会,私下里对孙膑说:“兄长,你的宗族都在齐国,现在你在魏国当官,为啥不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呢?”孙膑一听,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说:“兄弟啊,你虽然和我是同学,但你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儿。我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九岁的时候父亲也没了,是叔父孙乔把我养大的。后来齐国发生了变故,叔父也去世了,我和堂兄孙平、孙卓逃到了周国,还在周国北门给人打过工,后来就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听说鬼谷先生很厉害,就一个人去求学,这么多年了,家乡一点消息都没有,哪还有什么宗族可以找啊?”庞涓听了,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又问:“那兄长还记得家乡的坟墓在哪里吗?”孙膑说:“我又不是草木,怎么能忘了自己的根呢?先生在我临走的时候也说过,我的功名最终还是在故土。可现在我已经是魏国的臣子了,这些话就别再提了。”庞涓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却在想:“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约过了半年,庞涓看孙膑已经把之前说的话都忘了,就开始实施他的计划。有一天,孙膑刚从朝中回来,突然有个操着山东口音的汉子来找他,问:“请问您是孙客卿吗?”孙膑把他叫进府里,问他是谁,来干什么。那人说:“我叫丁乙,是临淄人,在周国做买卖。您的兄长有封信让我带给您,我听说您在魏国当官,就绕路过来了。”说完,就把信递给了孙膑。孙膑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愚兄平、卓字达贤弟宾亲览,吾自家门不幸,宗族荡散,不觉已三年矣。向在宋国为人耕牧,汝叔一病即世,异乡零落,苦不可言,今幸吾王尽释前嫌,招还故里,正欲奉迎吾弟,重立家门,闻吾弟就学鬼谷,良玉受琢,定成伟器,兹因某客之便,作书报闻,幸早为归计,兄弟复得相见。 孙膑看了信,以为是真的,忍不住大哭起来。丁乙在旁边劝道:“您兄长让我劝您早点回家乡,和亲人团聚。”孙膑擦了擦眼泪,说:“我已经在魏国当官了,这事不能这么草率。”说完,就好好款待了丁乙,还写了一封回信,信里也说了一些思乡的话,最后说:“我已经在魏国任职,不能马上回去,等我做出点成绩,再考虑回家的事。”然后,孙膑给了丁乙一锭黄金当路费,丁乙拿着回信,就告辞走了。 其实啊,这个丁乙是庞涓的心腹徐甲假扮的。庞涓从孙膑那里套出了他的身世和家庭情况,就伪造了孙平、孙卓的信,让徐甲来骗孙膑。孙膑哪能想到这是庞涓的阴谋啊,他太老实了,就这么轻易地上了当。庞涓拿到孙膑的回信后,模仿他的笔迹,把后面几句话改成了:“弟今身仕魏国,心悬故土,不日当图归计,倘齐王不弃微长,自当尽力。”然后,庞涓就拿着这封假信去见魏惠王,还把左右的人都支开,一脸神秘地对魏惠王说:“大王,孙膑这小子果然有背叛魏国、投靠齐国的心思。最近他私下和齐国的使者勾结,这是我截获的他的回信。”魏惠王看了信,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生气地说:“孙膑这小子,我这么重用他,他竟然还想着齐国,是不是觉得我这里不好,不能让他施展才华?”庞涓在旁边火上浇油,说:“孙膑的祖父孙武子以前是吴王的大将,后来还是回到了齐国。这家乡谁能忘啊?大王虽然重用他,可他的心已经在齐国了,肯定不会真心为魏国效力的。而且孙膑的本事不比我差,如果齐国让他当将军,那肯定会和我们魏国争雄的,这对大王您来说可是个大隐患啊!依我看,不如杀了他,以绝后患。”魏惠王听了庞涓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说:“孙膑是我招来的,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有罪,如果就这么杀了他,恐怕天下人会说我不重视人才。”庞涓眼珠子一转,说:“大王说得对。要不我去劝劝孙膑,如果他愿意留在魏国,大王就给他加官晋爵;如果他不愿意,大王就把他交给我处置,我自有办法。”魏惠王点了点头,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庞涓离开王宫后,就去找孙膑,装作关心地问:“兄长,听说你收到家里的信了,是吗?”孙膑是个实诚人,一点都没怀疑庞涓,就说:“是啊,我哥哥让我回家乡看看。”然后,孙膑就把信里的内容跟庞涓说了一遍。庞涓说:“兄弟这么久没见面,想回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兄长为什么不向魏王请一两个月的假,回去给祖先扫扫墓,然后再回来呢?”孙膑担心地说:“我怕主公怀疑我,不答应我的请求。”庞涓拍着胸脯说:“兄长放心去请,我在旁边帮你说好话。”孙膑感激地说:“那就全靠兄弟你了。” 当天晚上,庞涓又进宫见魏惠王,说:“我按照大王的吩咐去劝孙膑,他好像不太愿意留在魏国,还有些抱怨的话。如果他明天上表请假,大王就可以拿他私通齐国使者的罪处罚他。”魏惠王听了,说:“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孙膑果然向魏惠王上表,请求请假一个多月,回齐国扫墓。魏惠王看了表章,大怒,在表章后面批示:“孙膑私通齐使,现在又想请假回去,显然是有背叛魏国之心,辜负了寡人对他的信任。削去他的官职,送到军师府问罪。” 军政司接到命令,就把孙膑带到了军师府,庞涓一见孙膑,假装惊讶地说:“兄长,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军政司宣读了魏惠王的命令,庞涓领旨后,对孙膑说:“兄长受了这么大的冤枉,我一定在大王面前为你求情。”说完,就叫人准备车子,进宫去见魏惠王。庞涓对魏惠王说:“孙膑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以臣的愚见,不如把他的膝盖骨挖掉,在他脸上刺字,让他变成一个废人,这样他就一辈子也回不了齐国了,既能保住他的命,又能消除后患,大王觉得怎么样?这事儿我也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大王示下。”魏惠王想了想,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庞涓回到府里,对孙膑说:“魏王非常生气,本来想杀了你,是我再三求情,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但是按照魏国的法度,你必须受刖刑和黥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尽力了。”孙膑叹了口气,说:“我师父说过,‘虽有残害,不为大凶。’现在能保住性命,都是兄弟你的功劳,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庞涓叫来了刀斧手,把孙膑绑在柱子上。孙膑看着刀斧手拿着明晃晃的刀走过来,心里害怕极了,但他又没办法反抗。刀斧手残忍地剔去了孙膑的双膝盖骨,孙膑疼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苏醒过来。接着,刀斧手又用针刺他的脸,在上面刺了“私通外国”四个字,然后用墨涂黑。庞涓在旁边假惺惺地哭着,让人给孙膑的膝盖上敷上药,用布包扎好,然后让人把孙膑抬到书馆里,还安慰他说:“兄长,你好好养伤,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孙膑的伤口慢慢愈合了,可是膝盖没了,他的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走不了路,只能整天坐在那里。 孙膑成了废人后,庞涓每天给他送三餐,孙膑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觉得庞涓对自己真是太好了。庞涓呢,看孙膑已经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了,就开始打他兵法的主意。他让孙膑把鬼谷子注解的孙武兵书默写出来,孙膑爽快地答应了。庞涓给了孙膑一些木简,让他开始写。 有个叫诚儿的仆人,是庞涓派来服侍孙膑的。诚儿看孙膑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心里很同情他。有一天,庞涓把诚儿叫去,问:“孙膑每天写多少啊?”诚儿说:“孙将军因为腿不方便,坐一会儿就得躺一会儿,每天只能写两三策。”庞涓一听,生气地说:“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你给我催紧点!”诚儿回来后,就问庞涓的近侍:“军师为什么这么着急让孙将军写兵书呢?”近侍小声地说:“你不知道,军师虽然表面上对孙将军挺好,其实心里很嫉妒他。他留着孙将军的命,就是为了得到兵书。等孙将军写完了,他就会把孙将军饿死,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诚儿听了,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告诉孙膑。孙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原来庞涓是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怎么能把兵书传给他呢?”可他又一想:“如果我不写,庞涓肯定会发火,到时候我的命就没了。”孙膑想来想去,突然想起鬼谷先生在他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锦囊,说:“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才能打开看。”孙膑想:“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候了。”于是,他赶紧打开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幅黄绢,上面写着“诈疯魔”三个字。孙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心里说:“原来如此。”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孙膑刚拿起筷子,突然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开始呕吐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起怒来,瞪着眼睛大叫:“你为什么用毒药害我?”说完,就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扔到了地上,然后拿起写了字的木简,扔进火里烧了。接着,他又扑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诚儿不知道孙膑是装的,吓得赶紧跑去告诉庞涓。 第二天,庞涓亲自来看孙膑。只见孙膑满脸都是痰涎,趴在地上哈哈大笑,突然又大哭起来。庞涓问:“兄长,你为什么笑,又为什么哭呢?”孙膑一边笑一边说:“我笑是因为魏王想害我,可他不知道我有十万天兵相助,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哭是因为魏国没有我孙膑,就没人能当大将了!”说完,他又睁大眼睛看着庞涓,不停地磕头,嘴里叫着:“鬼谷先生,救救我孙膑吧!”庞涓说:“我是庞涓,你认错人了。”孙膑紧紧地抓住庞涓的衣服,不肯放手,还是一个劲儿地叫:“先生救命!”庞涓让人把孙膑拉开,然后私下里问诚儿:“孙子的病是什么时候发作的?”诚儿说:“是昨天晚上发作的。”庞涓半信半疑地离开了,他心里想:“这孙膑是不是在装疯啊?我得试试他。” 庞涓让人把孙膑拖到猪圈里,猪圈里又脏又臭,孙膑披头散发,脸朝下躺在地上。庞涓又让人送酒食给孙膑,还假装说:“我是个小人物,同情先生受了刑,这是一点心意,元帅不知道。”孙膑心里明白这是庞涓的诡计,他愤怒地瞪着眼睛,骂道:“你又来害我了!”说完,就把送来的酒食都打翻在地。接着,庞涓让人拿狗屎和泥块给孙膑,孙膑竟然拿起来吃了。庞涓得到回报后,心想:“看来这孙膑是真疯了,这下我可放心了。” 从那以后,庞涓就不再管孙膑了,让他随便出入。孙膑有时候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还是睡在猪圈里;有时候出去了就不回来,在市井里混日子。他有时候谈笑风生,有时候又大哭大闹。街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孙客卿,看他可怜,都经常给他送吃的。孙膑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疯话,没有人知道他是在装疯。 庞涓虽然觉得孙膑疯了,但还是不放心,每天都让地方上的人报告孙膑的行踪。 这时候,墨翟云游到了齐国,住在田忌的家里。他的弟子禽滑从魏国回来,墨翟问他:“孙膑在魏国怎么样?”禽滑就把孙膑被庞涓陷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翟。墨翟听了,长叹一声,说:“我本来是想举荐孙膑,没想到却害了他啊!”于是,他就把孙膑的才能和庞涓嫉妒陷害他的事,都告诉了田忌。 田忌听了,心里很气愤,就对齐威王说:“咱们齐国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厉害的贤臣,却在魏国受辱,这怎么行呢?”齐威王听了,也很生气,说:“那我发兵去把孙子接回来怎么样?”田忌摇了摇头,说:“庞涓那家伙本来就容不下孙膑在魏国当官,他肯定也不会让孙膑到齐国来的。要想把孙子接回来,得想个巧妙的办法,悄悄地把他带回来,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齐威王觉得田忌说得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建议。他让客卿淳于髡以进茶的名义到魏国去,想办法见到孙膑。淳于髡领了旨,押着装满茶叶的车子,带着国书,就到魏国去了。禽滑也装扮成随从跟着去了。 到了魏国都城,淳于髡见了魏惠王,呈上国书,传达了齐侯的问候。魏惠王很高兴,把淳于髡安排在馆驿里住下。禽滑找机会去见孙膑,只见孙膑背靠井栏坐着,眼神呆滞。禽滑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小声地说:“孙卿,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我是墨子的弟子禽滑啊。我老师把你的冤屈告诉了齐王,齐王很仰慕你,淳于公这次来,表面上是进茶,实际上是想把你带回齐国,为你报被刖足的仇。” 孙膑听了,泪流满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异国他乡,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只是庞涓那家伙生性多疑,我怕不好带出去,这可怎么办呢?”禽滑说:“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你就等着吧。到时候我们会来接你的,你可千万别乱跑。”说完,禽滑就走了。 第二天,魏惠王款待淳于髡,知道他能说会道,就送了他很多金银财宝。淳于髡谢过魏惠王,准备离开。庞涓也在长亭摆了酒席为他饯行。禽滑趁着夜色,把一辆温车藏好,然后把孙膑抱上车,又把孙膑的衣服给一个叫王义的仆人穿上,让他披头散发,脸上涂上泥土,装作孙膑的样子。地方上的人已经报告说孙膑还在那里,庞涓也就没有怀疑。 淳于髡出了长亭,和庞涓告别后,先让禽滑赶着装有孙膑的车子快速离开,自己在后面押着车队。过了几天,王义也找机会脱身回来了。地方上的人只看到孙膑的脏衣服扔在地上,人却不见了,就赶紧报告给庞涓。庞涓怀疑孙膑是不是投井自杀了,派人打捞了半天,也没找到尸首。他又四处打听,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怕魏惠王责怪他,就吩咐手下人只说孙膑是溺水死了,他也没想到孙膑会被带到齐国去。 再说淳于髡带着孙膑离开了魏国,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让孙膑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到了临淄,田忌亲自到十里之外去迎接,然后把孙膑带到齐威王面前。齐威王见了孙膑,和他谈论兵法,发现他果然很有才能,就想封他官职。孙膑却推辞说:“我现在还是个戴罪之身,没有立下一点功劳,不敢接受爵位。庞涓要是知道我在齐国当官,肯定又会嫉妒生事。不如先让我悄悄地待着,等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再出力,您看怎么样?”齐威王觉得孙膑说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让他住在田忌家里,田忌把他当成上宾一样招待。 孙膑想去感谢墨翟,可墨翟和禽滑已经不辞而别了。孙膑很是感慨,又派人去打听孙平、孙卓的消息,可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庞涓骗得好惨。 齐威王有空的时候,经常和宗族里的公子们一起赛马赌输赢,玩得不亦乐乎。田忌的马比不上公子们的马,每次都输得底儿掉,金子没少往外掏。有一天,田忌带着孙膑一起到射圃去看赛马。孙膑看了看那些马,发现马的脚力都差不多,可田忌每次都输,就悄悄地对田忌说:“将军,您明天再赛马的时候,我有办法让您赢。”田忌眼睛一亮,说:“先生,你要是真能让我赢,我就去跟大王说,用千金来下注。”孙膑胸有成竹地说:“您放心去跟大王说吧。” 田忌就去对齐威王说:“大王,我赛马老是输,明天我想把全部家当都押上,和公子们一决输赢,每一场都用千金做赌注,您看怎么样?”齐威王笑着说:“好啊,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天,公子们都把自己的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早早地来到了赛马场,周围围了好几千老百姓来看热闹。田忌有点担心地问孙膑:“先生,你说的必胜之法到底是什么呢?这可是千金一场的比赛,可不能开玩笑啊。”孙膑笑着说:“齐国最好的马都在大王的马厩里,您要是按常规的方法和他们比赛,肯定赢不了。不过我有办法,赛马有上、中、下三等,您先用您的下等马和他们的上等马比赛,然后用您的上等马和他们的中等马比赛,最后用您的中等马和他们的下等马比赛。这样,虽然您第一场会输,但是后面两场肯定能赢。”田忌听了,竖起大拇指,说:“妙啊!先生这招真是高明。” 于是,田忌让人给下等马披上漂亮的马鞍和锦缎,伪装成上等马,先和齐威王的马比赛第一场。这一场,田忌的马自然远远地落在后面,田忌又输了千金,齐威王笑得合不拢嘴。田忌却不慌不忙地说:“大王,还有两场呢,等我全输了,您再笑也不迟。” 到了第二场和第三场,田忌按照孙膑说的方法,用上等马和齐威王的中等马比赛,用中等马和齐威王的下等马比赛,结果这两场田忌的马都赢了,还赢了不少彩头。田忌高兴地对齐威王说:“大王,今天我能赢,可不是我的马厉害,都是孙子教我的办法啊。”然后,他就把孙膑的计策跟齐威王说了一遍。齐威王听了,赞叹道:“就这么一件小事,就看出孙先生的智慧了。”从那以后,齐威王更加敬重孙膑,赏赐了他很多东西,这就不提了。 再说魏惠王,他看孙膑已经被废了,就督促庞涓去收复中山。庞涓上奏说:“中山离魏国远,离赵国近,与其去攻打那么远的地方,不如就近攻打赵国,我请求直接攻打邯郸,这样也能报中山被赵国夺走的仇。”魏惠王同意了庞涓的建议。 庞涓就率领五百辆战车去攻打赵国,把邯郸围了个水泄不通。邯郸的守臣丕选接连打了好几仗,都输得很惨,没办法,只好上表向赵成侯求救。赵成侯想来想去,决定用中山的土地贿赂齐国,让齐国出兵救赵国。 齐威王早就知道孙膑的才能了,就想拜他为大将。孙膑却推辞说:“我是个受过刑的残废人,要是让我当大将,不是让齐国被人笑话吗?说我们齐国没有人才了。还是让田忌当大将吧,我在旁边给他出谋划策就行。”齐威王觉得孙膑说得有道理,就任命田忌为大将,孙膑为军师,让孙膑坐在辎车里面,暗中为田忌出谋划策,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田忌本来想直接带兵去救邯郸,孙膑却拦住他说:“赵国的将领肯定不是庞涓的对手,等我们赶到邯郸,城恐怕已经被攻破了。不如我们在半路驻扎下来,对外宣称要去攻打襄陵,庞涓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回来救援。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路上袭击他,一定能打胜仗。”田忌觉得孙膑的主意不错,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这时候,邯郸等不到救兵,丕选只好开城投降了庞涓。庞涓派人向魏惠王报捷,正准备继续进军的时候,突然听说齐国派田忌带兵去攻打襄陵了。庞涓吓了一跳,心想:“襄陵要是丢了,魏国就危险了,我得赶紧回去救援。”于是,他就下令班师回朝。 庞涓的军队走到离桂陵二十里的地方,就遇到了齐国的军队。原来,孙膑早就打听好了庞涓的行踪,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先派牙将袁达带领三千人去截住庞涓的军队,和他们交战。庞涓的族子庞葱带领前队人马先到了,和袁达厮杀起来。两人打了二十多个回合,袁达假装打不过,转身就跑。庞葱怕有埋伏,不敢追赶,就回去向庞涓报告。庞涓生气地骂道:“你连个偏将都抓不住,还怎么去抓田忌呢?”说完,他就亲自率领大军去追赶袁达。 等庞涓追到桂陵的时候,只见前面齐国的军队摆好了阵势。庞涓坐在车上一看,这不是孙膑以前在魏国摆的“颠倒八门阵”吗?他心里一下子就起了疑:“这田忌怎么也会这个阵法?难道孙膑已经到了齐国?”他心里有点慌,但表面上还得装作镇定,也指挥军队摆好阵势。 这时候,齐国的军队中打出了大将田忌的旗号,田忌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地站在战车上,手里拿着画戟。田婴也拿着戈站在车右边。田忌大声喊道:“魏国的将领,有本事的就出来说话!” 庞涓亲自驾车出来,对田忌说:“齐国和魏国一向友好,赵国和魏国有仇,这和齐国又有什么关系呢?将军你抛弃和魏国的友好关系,来帮赵国,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田忌说:“赵国把中山的土地献给了我们齐王,齐王命令我带兵来救援。如果魏国也能割让几座城池给我们,我马上就退兵。”庞涓听了,大怒道:“你有什么本事,敢和我对阵?”田忌冷笑一声,说:“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你能识破我这个阵法吗?”庞涓心里有点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这是‘颠倒八门阵’,我跟鬼谷子学过,你从哪里偷学来的一点皮毛,还敢来问我?我们魏国三岁的小孩子都能识破这个阵法。”田忌说:“你既然能识破,那你敢攻打这个阵法吗?” 庞涓心里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个阵法不好对付,如果说不敢打,那不是丢了面子吗?于是,他咬咬牙,说:“既能识破,怎么不敢打?”庞涓转过头,对庞英、庞葱、庞茅说:“我记得孙膑讲过这个阵法,也知道一点攻打之法。但是这个阵法能变成‘长蛇阵’,攻击它的头部,尾部就会来救援;攻击尾部,头部就会来救援;攻击中间,头部和尾部都会来救援,攻打它的人往往会被困住。我现在去攻打这个阵法,你们三个人各带一支军队,只要看到这个阵法一变,你们就一起冲进去,让它首尾不能相顾,这样就能破阵了。”庞涓吩咐完,就亲自率领五千精锐士兵,向齐国的阵法冲过去。 庞涓刚冲进阵中,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只见阵里的旗帜纷纷变换,他根本分不清哪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了,东冲西撞,到处都是齐国的士兵,就像陷入了一片树林,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只听到四周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那些竖着的旗帜上,都写着“孙”字。庞涓这下害怕了,心里想:“完了完了,这孙膑果然在齐国,我中了他的计了!” 庞涓正在着急的时候,庞英、庞葱两路军队杀了进来,好不容易才把庞涓救了出去。可是那五千精锐士兵,一个都没剩下。再一问庞茅,原来他已经被田婴杀死了。这一战,魏国军队一共损失了两万多人,庞涓心疼得要命,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原来,这八卦阵本来是按照八方布置的,加上中央戊己,一共是九队车马,形状是正方形的。等庞涓冲进来的时候,孙膑让人抽去了首尾两队车马,变成了两个角,用来阻挡外面的救援,只留下七队车马,变成了圆形阵。庞涓不懂其中的变化,就被迷惑住了。后来唐朝的卫国公李靖,根据这个圆阵,创造出了六花阵。这就是桂陵之战,真是精彩啊! 庞涓知道孙膑在齐国军队里,心里害怕极了,和庞英、庞葱商量了一下,决定放弃营地,连夜逃回魏国去了。田忌和孙膑得知庞涓逃跑了,就带着军队凯旋回齐。这是周显王十七年的事。 魏惠王看庞涓虽然在桂陵打了败仗,但是之前有夺取邯郸的功劳,就将功抵罪,没有处罚他。 齐威王更加宠信田忌和孙膑,把兵权都交给了他们。这可把邹忌急坏了,他担心田忌和孙膑以后会取代自己当相国,就和门客公孙阅商量,想办法要夺回田忌和孙膑的宠爱。 正好这时候,庞涓派人送了一千金给邹忌,让他想办法除掉孙膑。邹忌正愁没机会呢,这下可好了,他马上让公孙阅假扮成田忌的家人,拿着十金,在五更天的时候去敲占卜人的门,说:“我是奉田忌将军的命令,来求你占卜的。”占卜人问:“占卜什么事呢?”公孙阅说:“我们将军是田氏家族的人,手握兵权,威震邻国,现在想做一件大事,你看看是吉是凶。”占卜人听了,吓得脸色都变了,说:“这是谋反的事,我可不敢参与!”公孙阅叮嘱他说:“先生你要是不肯占卜,也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公孙阅刚出门,邹忌派的人就到了,把占卜人抓住,说他替叛臣田忌占卜。占卜人说:“虽然有人来让我占卜,但是我实际上没有占卜。”邹忌不管这些,就进宫把田忌占卜的事告诉了齐威王,还把占卜人带过去当证人。齐威王听了,果然对田忌产生了怀疑,每天都派人去监视田忌的一举一动。 田忌听说了这件事,知道是邹忌在背后搞鬼,就借口生病,辞去了兵权,这样齐威王才不再怀疑他。孙膑也辞去了军师的职务。 第二年,齐威王去世了,他的儿子辟疆即位,就是齐宣王。齐宣王早就知道田忌是被冤枉的,也知道孙膑很有才能,就把他们都召回朝廷,恢复了他们的官职。 再说庞涓,刚开始听说齐国辞退了田忌,不再用孙膑,高兴得不得了,心想:“这下我可没有对手了,可以在天下横行霸道了!” 这时候,韩昭侯灭了郑国,把都城迁到了那里。赵相国公仲侈到韩国去祝贺,顺便和韩昭侯商量,一起出兵攻打魏国,还约定好灭了魏国之后,一起瓜分魏国的土地。韩昭侯答应了,说:“现在正好赶上荒年,等明年粮食丰收了,就出兵。” 庞涓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对魏惠王说:“我听说韩国想帮助赵国攻打我们魏国,现在趁他们还没有联合起来,我们应该先攻打韩国,破坏他们的计划。”魏惠王同意了庞涓的建议,让太子申为上将军,庞涓为大将,率领全国的军队,向韩国进发。 庞涓这次攻打韩国,能不能取胜呢?孙膑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89章 商鞅被五牛车裂 话说庞涓和太子申领着魏国大军去攻打韩国,这一路浩浩荡荡,好不威风。走到外黄这地儿的时候,有个叫徐生的平民百姓求见太子申。太子申心里纳闷儿啊,心说:“这谁啊?找我干啥呢?”不过还是让人把徐生带进来了,问他:“先生找我,有啥事儿要跟我说道说道吗?”徐生不紧不慢地说:“太子啊,您这趟出去,是要去攻打韩国吧?我这儿有个百战百胜的法子,您想不想听听呢?”太子申一听,眼睛亮了,赶紧说:“那敢情好啊,我正愁这仗咋打呢,您快讲讲。”徐生就问:“太子您自个儿掂量掂量,您现在的富贵程度,比魏王咋样?以后的地位,能比魏王还高吗?”太子申挠挠头,说:“这咋能比得过呢?”徐生就说了:“您看哈,您现在亲自带兵去攻打韩国,就算运气好打赢了,您这富贵也超不过魏王,地位也没法再高了;可万一要是输了,那可咋整?您要是不打这仗,既能保住现在的富贵,又没战败的风险,这不就是我所说的百战百胜的法子嘛。”太子申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说:“先生这话说得好啊,那我听您的,这就班师回朝。” 可刚说完,徐生又补了一句:“太子啊,您虽然觉得我说得对,可我看您这事儿八成办不成。为啥呢?这就好比一群人围着一口锅,就等喝里面的汤呢。现在想跟着您捞好处的人太多了,您说要回去,他们能答应吗?”说完,徐生就告辞走了。太子申出来就下令要班师回朝,庞涓一听可不干了,赶忙跑过来劝:“大王把这三军都托付给太子您了,这仗还没分出个胜负呢,您就着急回去,这和打败仗有啥区别呢?”其他将领也都不想白跑一趟,都跟着附和庞涓。太子申这下没了主意,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前进,带着大军直奔韩国都城。 韩昭侯一看这魏国大军压境,吓得够呛,赶紧派人到齐国求救,让齐国赶紧出兵帮忙。 齐宣王把大臣们都召集起来,问大家:“这韩国求救,咱救还是不救呢?救有救的道理,不救也有不救的说法,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相国邹忌先开口了,他说:“韩国和魏国互相打来打去,这是他们的事儿,咱齐国就别跟着瞎掺和了,不如不救。”田忌和田婴在旁边听了,可不乐意了,反驳道:“魏国要是打赢了韩国,接下来肯定就会来打我们齐国,这祸事迟早得落到咱头上,必须得救啊。”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只有孙膑在一旁一声不吭。齐宣王瞅见了,就问:“军师啊,你咋不说话呢?是不是这救与不救,都不对啊?”孙膑这才开口说:“大王啊,是这么回事儿。魏国那家伙,仗着自己厉害,前年去打赵国,今年又来打韩国,他心里能忘了咱齐国吗?要是咱不救韩国,那就是便宜了魏国,所以说不救肯定不对;可魏国现在正攻打韩国呢,韩国还没被打趴下,咱就去救,这不就等于是咱齐国替韩国挨打吗?韩国倒是安全了,咱可就危险了,所以说救也不对。”齐宣王一听,更糊涂了,着急地问:“那到底该咋办呢?”孙膑笑了笑,说:“依我看啊,大王您先答应韩国一定出兵救他们,这样韩国人心里就有底了,肯定会拼尽全力抵抗魏国。魏国呢,也得使出浑身解数去攻打韩国。咱们就等着魏国被拖得差不多了,再慢悠悠地出兵,去攻打疲惫的魏国,拯救危险的韩国。这多好啊,咱花的力气少,功劳可不少,比前面那俩办法强多了吧?”齐宣王一听,乐了,拍手叫好,马上就答应了韩国的使者,说:“齐国的救兵很快就到,你们放心吧。” 韩昭侯听了齐国使者的回话,可高兴了,觉得有了齐国这棵大树靠着,就有底气了,于是让士兵们鼓足劲儿抵抗魏国。这两边的军队你来我往,打了五六次,可惜韩国军队太弱,每次都打不过魏国。没办法,韩昭侯又派人到齐国去,催齐国赶紧出兵。 齐国这边呢,又派田忌当大将,田婴当副将,孙膑当军师,带着五百辆战车去救韩国。田忌带着大军刚出发,就琢磨着直奔韩国而去。孙膑赶紧拦住他,说:“将军,这可不行啊,不行!之前咱们救赵国的时候,也没真到赵国去;现在救韩国,咋能直接去韩国呢?”田忌眨巴眨巴眼睛,问:“军师啊,那依你看,该咋整呢?”孙膑胸有成竹地说:“要解开这一团乱麻,就得攻打敌人必定要救援的地方。今天这情况,咱们就直接往魏国都城去,这才是妙招。”田忌一听,觉得有道理,就下令三军朝着魏国进发。 庞涓这边在韩国战场上连连获胜,眼瞅着就要打到韩国新都了,心里正得意呢,突然接到魏国国内的警报,说:“齐国军队又来攻打咱们魏国了,元帅您赶紧回来吧。”庞涓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传令让军队停止攻打韩国,回魏国去。韩国军队一看魏国军队撤了,也不敢去追,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孙膑掐指一算,就知道庞涓快回来了,他对田忌说:“这三晋的士兵,向来勇猛好战,还瞧不起咱们齐国,说咱们齐国士兵胆小怕事。咱们就利用他们这想法,来个将计就计。《兵法》上说:‘急行军一百里去争利,会折损上将军;急行军五十里去争利,只有一半士兵能赶到。’咱们的军队深入魏国境内,得装出一副胆小怯弱的样子,引诱庞涓上钩。”田忌好奇地问:“咋引诱呢?”孙膑嘿嘿一笑,说:“今天咱们就垒十万个灶,明天后天慢慢减少。庞涓看到咱们的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肯定会以为咱们齐国士兵害怕打仗,逃跑了一大半。到时候他就会着急忙慌地追上来,想捡个大便宜。他这一着急,士气就会变得骄横,士兵们也会疲惫不堪。咱们就等着他掉进陷阱,好好收拾他。”田忌听完,竖起大拇指,说:“军师这招高啊,就这么办。” 再说庞涓带着军队朝着西南方向拼命赶路,心里那个气啊,本来马上就能拿下韩国了,这齐国可好,来捣乱,坏了他的好事,心里别提多窝火了。等回到魏国境内,听说齐国军队已经过去了,庞涓一看,齐国军队留下的营地,那地儿可大了,就让人数了数灶的数量,这一数,足有十万个。庞涓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这齐国军队咋这么多呢?可不能小瞧他们。” 第二天,庞涓又到了齐国军队前一天的营地,再一看,灶只剩下五万多个了。庞涓心里有点犯嘀咕,不过还是不太确定。到了第三天,灶竟然只剩下三万了。庞涓这下可高兴坏了,一拍大腿,说:“这可真是魏王的洪福啊!”旁边的太子申听了,奇怪地问:“军师,您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呢,咋就这么高兴呢?”庞涓得意洋洋地说:“我早就知道齐国士兵胆小怕事。您看,他们才到咱们魏国三天,士兵就逃跑了一大半,这还怎么跟咱们打仗呢?”太子申皱了皱眉头,说:“齐国人诡计多端,军师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庞涓却满不在乎地说:“田忌他们这次就是来送死的,我虽然没多大本事,可也一定要活捉田忌他们,好好出出我在桂陵之战的那口恶气!”说完,庞涓马上传令,挑选出两万精锐士兵,和太子申分成两队,日夜兼程地赶路,步兵都留在后面,让庞葱带着慢慢跟上来。 孙膑这边呢,时刻派人打听庞涓的消息。探子回来报告说:“魏国军队已经过了沙鹿山,不分白天黑夜,一个劲儿地往前赶路呢。”孙膑屈指一算,就知道庞涓天黑的时候肯定会赶到马陵。 这马陵道啊,在两山之间,山谷又深又窄,是个埋伏军队的好地方。道路两旁树木长得密密麻麻的,孙膑让人挑了一棵特别大的树留下来,其他的树都砍倒,乱七八糟地横在道上,把路给堵住。然后在那棵大树朝东的一面,把树皮砍白了,用黑煤大大地写上六个字:“庞涓死此树下。”上面又横着写了四个字:“军师孙示”。接着,他命令部将袁达和独孤陈各挑选五千名弓弩手,在道路两旁埋伏好,还特别交代:“等看到树下火光起的时候,就一起放箭,千万别手软!” 再让田婴带着一万士兵,在离马陵三里的地方埋伏起来,等魏国军队过去后,就从后面杀出来。 安排妥当后,孙膑自己和田忌带着大军在远处驻扎下来,准备随时接应。 庞涓带着军队一路追赶,心里着急啊,就盼着能快点追上齐国军队,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好不容易赶到马陵道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时候正是十月下旬,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前军突然来报告:“前面有砍倒的树木把路堵住了,没法往前走了。”庞涓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大骂道:“这肯定是齐国军队害怕咱们在后面追,故意弄的这破玩意儿!”正准备指挥士兵把木头搬开呢,一抬头,看见树上砍白的地方好像有字,可天黑看不清楚。庞涓就让小兵点火把来照。 小兵们赶紧点起火把,庞涓凑到跟前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脸色惨白,大叫一声:“完了完了,我中了那孙膑的计了!”赶紧下令:“快撤,快撤!” 可他这“撤”字还没说完呢,袁达和独孤陈两边埋伏的弓弩手,看到火光,二话不说,万弩齐发,箭像雨点一样射向魏国军队。魏国士兵一下子就乱了套,哭爹喊娘的,死伤无数。庞涓自己也身中数箭,疼得他直冒冷汗,知道这次肯定是跑不了了,长叹一声,说:“我真后悔啊,没杀了那孙膑,这下反倒让他出了名,我可真是不甘心啊!”说完,庞涓拔出佩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就这么死了。庞英也中箭身亡,其他被射死的士兵,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想当初庞涓下山的时候,鬼谷先生就跟他说:“你以后肯定会因为欺骗别人的事儿,被别人反过来欺骗。”庞涓用假书信骗孙膑,还把他的膝盖骨给挖了,没想到今天也被孙膑骗了,中了他的减灶之计。鬼谷先生还说过:“遇马而瘁。”结果庞涓真的就死在了马陵道,这可真是报应啊!从庞涓在魏国当官到他死,刚好十二年,正好应了当初那花开十二朵的兆头,可见鬼谷先生的占卜,那是准得不能再准了,简直神乎其神。 这时候,太子申在后面的队伍里,听说前面的军队出了事,吓得赶紧停下来,不敢往前走了。可他没想到,田婴带着的军队从后面杀了过来。魏国士兵本来就被前面的事儿吓得够呛,这一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谁还敢抵抗啊?一个个撒腿就跑,四处逃命。太子申势单力孤,没一会儿就被田婴给活捉了,绑起来扔到车里。 田忌和孙膑带着大军赶过来,把魏国军队杀得片甲不留,那些武器装备啥的,都被齐国军队缴获了。田婴把太子申带回去请功,袁达和独孤陈也把庞涓父子的尸首带回去献功。孙膑看着庞涓的尸首,眼里没有一丝同情,让人把庞涓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车上去。 齐国军队大胜而归,一路上士兵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唱着歌就回齐国了。那天晚上,太子申害怕受到侮辱,趁人不注意,也拔剑自刎了。孙膑知道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大军走到沙鹿山的时候,正好碰上庞葱带着的步兵。孙膑让人把庞涓的脑袋挑起来给他们看,庞葱的士兵一看,吓得腿都软了,没等齐国军队动手,就四散溃逃了。庞葱赶紧下车,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求孙膑饶他一命。田忌本来想把庞葱也杀了,孙膑却说:“这作恶的就是庞涓一个人,他的儿子都没罪,更何况是他的侄子呢?”于是,孙膑把太子申和庞英的尸体交给庞葱,还吓唬他说:“你回去告诉魏王,赶紧上表向齐国朝贡,要是不听话,齐国军队可还会再来,到时候你们魏国可就完蛋了。”庞葱吓得连连点头,爬起来就跑回魏国去了。这就是周显王二十八年发生的事儿。 田忌他们带着军队回到齐国,齐宣王高兴坏了,大摆宴席犒劳他们。齐宣王亲自给田忌、田婴、孙膑倒酒,那场面可热闹了。相国邹忌呢,想起以前自己偷偷收了魏国的贿赂,还想陷害田忌的事儿,心里觉得挺愧疚的,就假装生病,让人把相印交回去了。齐宣王也不客气,马上就拜田忌为相国,田婴为将军。 孙膑还是当他的军师,齐宣王还想给他加封一块大地方,孙膑可不愿意,推辞说:“我本来就是个残废人,承蒙大王的厚爱和提拔,现在报了仇,也报答了大王的恩情,我这心里就满足了。我这一身的本事,都在我祖父孙武的《兵书》十三篇里,我留在这儿也没啥用了,就想找个安静的山头,度过余生。” 齐宣王见留不住他,就把石闾之山封给了孙膑。孙膑在山上住了一年多,有一天突然不见了。有人说,是鬼谷先生把他带走,让他出世成仙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齐宣王把庞涓的脑袋挂在城门口,可威风了,还派人到各国去报信,说齐国打败了魏国。各国诸侯听了,都吓得够呛,尤其是韩国和赵国,他们对齐国出兵救他们的事儿感激得不得了,国君亲自到齐国来朝贺。齐宣王这下可飘了,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就想和韩国、赵国一起攻打魏国。魏惠王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派人到齐国求和,还说要到齐国来朝拜。齐宣王就约了三晋的国君,在博望城见面。韩、赵、魏三国国君哪敢不听话啊?都乖乖地去了,同时朝见了齐宣王,这事儿在当时可轰动了,大家都觉得齐宣王了不起。 齐宣王这一得意,就开始放纵自己了,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还在城里修了个雪宫,专门用来宴饮作乐。又在城外四十里的地方弄了个大苑囿,用来打猎。还听那些文学游说之士的话,在稷门弄了左右讲室,招揽了好几千个游客,像驺衍、田骈、接舆、环渊等七十六个人,都给他们大房子住,封他们为上大夫,让他们整天瞎议论,也不管国家的实际事儿。那些宠臣王驩等人趁机掌权,田忌多次劝谏齐宣王,可他根本不听,最后田忌气得生了病,没多久就去世了。 有一天,齐宣王在雪宫大摆宴席,找了好多美女跳舞唱歌。正高兴着呢,突然有个女人闯了进来。这女人长得可真是奇特,额头宽宽的,眼睛深深地凹进去,鼻子高高的,喉咙还有个结,背驼得像个小山,脖子又粗又短,手指长长的,脚也特别大,头发乱得像秋天的枯草,皮肤黑得像漆一样,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武士们赶紧拦住她,问:“你这丑女人是谁啊?怎么敢来见大王?”这丑女人也不害怕,大声说:“我是齐国无盐人,复姓钟离,名叫春,今年四十多了,一直没嫁出去。听说大王在这离宫游玩宴饮,我就特地来求见,想进后宫给大王打扫卫生。” 周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捂着嘴笑,心想:“这女人可真够脸皮厚的,长成这样还想嫁给大王?”有人就把这事儿报告给了齐宣王。 齐宣王让人把钟离春带进来,大臣们一看她这模样,笑得更厉害了。齐宣王也觉得挺好奇,就问:“我宫里的妃子和侍女多得是,你长得这么丑,在乡里都没人要,现在就穿这么一身破衣服,就想来嫁给我这个大王,你是不是有啥特别的本事啊?” 钟离春说:“我没啥特别的本事,就是会一点隐语之术。” 齐宣王一听,来了兴趣,说:“那你就试试,要是说得没道理,我可就把你砍了。”钟离春听了,也不害怕,扬起眼睛,露出牙齿,不停地抬手,还拍着膝盖大声喊:“危险啊,危险啊!” 齐宣王一脸茫然,问大臣们这是啥意思,可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说不明白。齐宣王不耐烦了,对钟离春说:“你过来,给寡人把话说明白,不然脑袋搬家!”钟离春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先给齐宣王行了个礼,说:“大王要是能赦免我的死罪,我就敢说。”齐宣王急于知道答案,大手一挥说:“赦你无罪,快讲!” 钟离春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扬起眼睛,是在提醒大王要关注国家的烽火之变,如今局势动荡,周边国家都对咱们齐国虎视眈眈,可大王您却在这里沉迷享乐,对外面的危险视而不见;我露出牙齿,是因为大王您听不进忠臣的劝谏,就像捂住了耳朵一样,长此以往,国家必危;我抬手,是希望大王能赶走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奸臣,他们就像蛀虫一样,正在慢慢腐蚀咱们齐国;我拍着膝盖,是想让大王拆掉这些劳民伤财的宫殿园林,您把大量的人力物力都花在这些享乐的地方,百姓们怎么能安居乐业呢?大王啊,您这四个方面的过失,就像鸡蛋垒起来一样危险,可您还只顾着眼前的安乐,根本不管以后的灾祸。我今天冒死进言,如果大王能听进去,我就是死也值了!” 齐宣王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说:“要不是钟离氏这番话,寡人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过错呢!”当天就下令停止宴会,还让人用车子把钟离春带回宫里,立她为正后。钟离春却推辞说:“大王要是不听我的话,要我这皇后之位有啥用呢?”于是,齐宣王开始招贤纳士,远离那些奸臣小人,把稷下的游说之徒都遣散了,任命田婴为相国,还把邹人孟轲当成上宾,齐国这才慢慢走上正轨。 齐宣王把无盐这个地方封给钟离春家,大家都叫钟离春为无盐君,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再说秦国这边,相国卫鞅听说庞涓死了,心里就琢磨开了,他跑去对秦孝公说:“秦国和魏国紧挨着,这魏国就像咱们的心腹大患,不是他吞并秦国,就是秦国吞并魏国,这俩国家肯定不能同时存在。现在魏国刚被齐国打得大败,诸侯们都背叛了他,这可是咱们攻打魏国的好时机啊!魏国要是顶不住,肯定会往东边迁移,到时候咱们秦国占据了黄河和崤山的险要地势,再向东去控制诸侯,这可是帝王之业的开端啊!”秦孝公一听,觉得有理,就任命卫鞅为大将,公子少官当副将,带着五万大军去攻打魏国。 秦国军队从咸阳出发,浩浩荡荡地向东挺进。这警报很快就传到了西河,守将朱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之内发了三道告急文书。魏惠王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公子卬站出来说:“卫鞅以前在魏国的时候,和我关系不错,我还曾经向大王举荐过他,可惜大王没听。这次我愿意领兵去和他对阵,先跟他讲和,如果他不同意,咱们再坚守城池,同时向韩国和赵国求救。”大臣们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纷纷点头称赞。魏惠王当即拜公子卬为大将,也带着五万军队去救援西河,驻扎在吴城。 这吴城是当年吴起镇守西河的时候修筑的,用来抵御秦国的进攻,那城墙修得又高又厚,坚固得很,易守难攻。公子卬刚到吴城,就想着给卫鞅写封信,派个人去秦国军营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罢兵言和。正在这时,守城的将士来报告:“现在有秦国相国派来的人送书信,在城外等着呢。”公子卬让人用绳子把书信吊上城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鞅与公子当年交情深厚,亲如兄弟;如今各为其主,成了两国的将领。我实在不忍心两国大动干戈,让士兵们白白送死。我有个想法,想和公子约定个时间,咱们各自撤去兵车,脱掉铠甲,只带着几个随从,穿着便服在玉泉山见面,好好喝几杯,然后就罢兵休战。这样既能让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又能让咱们的交情像管仲和鲍叔牙那样流传千古。公子要是同意,就告诉我见面的时间,我一定听从你的安排。 公子卬看完信,心里乐开了花,高兴地说:“我正想这么办呢!”于是,他好好款待了秦国的使者,还写了封回信说: 相国还念着咱们过去的交情,拿齐桓公的故事做例子,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两国的争端,这也是我的心愿啊。三天之内,只要相国定下时间,我一定按时赴约,绝无二话。 卫鞅收到回信,心里暗喜:“我的计划成功了!”他又派人进城和公子卬确定见面的日期,还说:“秦国军队的前营已经撤回去了,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只等和元帅见过面,我们就全军拔营回国。”接着,卫鞅又让人给公子卬送去旱藕和麝香,说:“这两样东西都是秦国特产,旱藕对身体好,麝香能辟邪,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咱们的交情能一直像以前那样好。”公子卬收到礼物,更加相信卫鞅对他没有恶意,还回信感谢他。 其实,卫鞅这是在使诈。他假传军令,让前营的士兵先撤回去,让公子少官带着他们先走,却暗地里吩咐他们,一路上只说打猎找吃的,在狐岐山、白雀山等地埋伏好,约定在那天中午过后未时初刻,一起赶到玉泉山下,听到山上放炮为号,就冲出来把魏国的人全部抓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到了约定的那天,一大早,卫鞅就先派人进城告诉公子卬:“相国已经先到玉泉山等着了,身边只带了不到三百人。”公子卬深信不疑,也坐着华丽的车子,带着丰盛的酒食和一群乐工,浩浩荡荡地去赴会。他带的人数和卫鞅说的差不多,心里一点都不怀疑。 卫鞅在山下等着公子卬,看到他来了,笑着迎上去。公子卬见卫鞅身边的人确实不多,而且都没带武器,就更加放心了。两人见面后,先是回忆了一番过去的交情,又说起今天见面的目的,都表示希望两国能够和平相处。魏国的随从们看到这情景,也都放松了警惕,觉得这次肯定能和平解决问题。两边都摆好了酒席,公子卬作为地主,先给卫鞅敬酒,一杯接一杯,还演奏了三次音乐,气氛十分融洽。 这时候,卫鞅让军吏来报告时间,然后突然下令撤掉魏国的酒席,换上秦国的酒菜。两个负责倒酒的,都是秦国出了名的勇士,一个叫乌获,力大无穷,能举起千钧重的东西;一个叫任鄙,勇猛无比,敢赤手空拳和虎豹搏斗。 卫鞅举起第一杯酒,笑着对公子卬说:“公子,请!”同时,他用眼色示意左右。突然,山顶上响起一声号炮,山下也跟着放炮回应,声音震得山谷都嗡嗡作响。公子卬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酒杯都掉了,惊慌失措地说:“这炮声是怎么回事?相国难道是在骗我?”卫鞅哈哈大笑,说:“不好意思,就骗你这一次,你可别怪我。”公子卬想要逃跑,可乌获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下子就把他抓住了,动弹不得。任鄙指挥着士兵把魏国的随从都抓了起来,真是干净利落,一个都没跑掉。 卫鞅吩咐把公子卬押上囚车,先送回秦国报捷,又把抓来的魏国随从都解开绳子,给他们酒压惊,还让他们坐着原来的车子,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就说主帅赴会回来了,骗开城门,要是成功了,重重有赏;要是不听话,马上就砍了你们的脑袋。”这些随从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人,谁愿意丢了性命啊?都只好答应了。卫鞅又让乌获假扮成公子卬坐在车里,任鄙装作护送的使臣,一辆车跟在后面。 城上的士兵看到是自己人回来了,一点都没怀疑,马上就打开了城门。乌获和任鄙趁着这个机会,突然发难,三拳两脚就把城门打破了,守门的士兵想要抵抗,都被他们打倒在地。这时候,卫鞅带着大军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吴城的军民吓得四处逃窜。卫鞅让士兵们在城里一阵乱杀,很快就占领了吴城。 朱仓听说主帅被俘虏了,知道西河守不住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弃城逃跑了。卫鞅带着军队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安邑城下。 魏惠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派大夫龙贾到秦国军营去求和。卫鞅见到龙贾,冷冷地说:“魏王当初不重用我,我只好离开魏国,到秦国来效力。如今秦王封我为卿相,给了我高官厚禄,还把兵权交给我。我要是不把魏国灭掉,怎么对得起秦王的信任呢?” 龙贾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听说,‘好鸟都留恋自己的旧窝,忠臣都怀念自己的旧主。’魏王虽然以前没有重用您,可魏国毕竟是您的祖国啊,您怎么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卫鞅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我退兵也可以,除非魏国把河西的土地都割让给秦国。”龙贾没办法,只好回去把卫鞅的话告诉魏惠王。魏惠王现在是走投无路,只好答应了,让龙贾带着河西的地图去献给秦国,请求讲和。卫鞅拿到地图,满意地回去了,公子卬也被迫投降了秦国。 魏惠王觉得安邑离秦国太近,不安全,就把都城迁到大梁去了,从那以后,魏国也被称为梁国。 秦孝公为了表彰卫鞅的功劳,封他为列侯,把以前从魏国夺来的商、於等十五座城邑都封给卫鞅作为食邑,从此人们都叫他商鞅。商鞅谢恩回到家里,对家里的人说:“我本来是卫国的一个旁支子弟,带着自己的学问来到秦国,帮秦国变法图强,现在秦国富强了,我又得到了魏国的土地和这么多城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这辈子值了!” 家里的宾客们都纷纷向他祝贺,只有一个叫赵良的上客站出来,大声说:“‘一千个人都说好,不如一个人说真话。’你们这些人在商君门下,难道就只会拍马屁,看着主人往火坑里跳吗?”大家都转过头看着他,商鞅也很不高兴,问:“先生说别人拍马屁,那你倒是说说,我治理秦国,和五羖大夫比起来,谁更厉害呢?” 赵良毫不客气地说:“五羖大夫辅佐穆公的时候,三次帮助晋国拥立国君,吞并了二十一个国家,让秦国成为西方的霸主;他自己生活却很简朴,夏天热的时候都不打伞,出门也不坐车,辛苦劳累的时候也不搞特殊待遇。他死的时候,秦国的百姓都像死了自己的父母一样悲痛。可是您呢,在秦国当相国已经八年了,虽然秦国的法令能够施行,但是刑罚太残酷了,百姓们都害怕您的威严,却感受不到您的恩德,只知道追逐利益,却不知道什么是道义。太子因为您惩罚了他的师傅,对您恨之入骨。民间的老百姓也早就对您心怀怨恨了。一旦秦王去世,您的处境就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危险,还想着贪图商、於的富贵,还自认为是大丈夫,您不觉得可笑吗?您为什么不推荐一个贤能的人来接替您的位置,辞去官职,回到乡下,这样也许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商鞅听了,心里很不高兴,默默地不说话。 过了五个月,秦孝公得了重病去世了。大臣们拥立太子驷即位,就是惠文公。 商鞅仗着自己是先朝的老臣,进出都很傲慢无礼。公子虔以前被商鞅割掉了鼻子,一直怀恨在心,这下可找到机会了,就和公孙贾一起向惠文公上奏说:“我们听说,‘大臣的权力太大,国家就危险;身边的人权力太大,国君就危险。’商鞅制定法令治理秦国,秦国虽然变好了,但是现在秦国的妇女儿童都只知道商鞅的法令,却不知道秦国的国法。他现在又有十五座封邑,地位尊贵,权力很大,以后肯定会谋反的。” 惠文公听了,说:“我也早就恨这个家伙了,只是因为他是先王的大臣,还没有明显的谋反迹象,所以暂时容忍他。”于是,惠文公派使者去收回商鞅的相印,让他回到商、於去。商鞅接到命令,只好收拾东西离开朝廷。他出门的时候,仪仗队伍还像诸侯一样威风,百官们都来为他送行,朝廷里一下子空了好多。 公子虔和公孙贾偷偷地告诉惠文公:“商鞅不知道悔改,还敢用王者的礼仪制度,要是让他回到商、於,肯定会谋反的。”甘龙、杜挚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惠文公听了,大怒,立刻命令公孙贾带着三千武士去追赶商鞅,一定要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公孙贾领了命令,带着士兵气势汹汹地出发了。当时秦国的老百姓都对商鞅恨得咬牙切齿,一听公孙贾去追赶商鞅,都纷纷跑出来帮忙,一下子就聚集了好几千人。商鞅坐着车走了一百多里,突然听到后面喊声震天,派人一打听,原来是朝廷派兵来追他了。商鞅吓得脸色苍白,知道新王要对他下手了,赶紧脱掉官服,下车扮成一个小兵逃跑。 他逃到函关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想找个旅店住一晚。可是旅店老板要他出示证件,商鞅哪有啊?老板说:“这是商鞅定的法令,没有证件的人不能收留,要是违反了,我也得跟着掉脑袋,所以我不敢留你。”商鞅听了,长叹一声,说:“我制定的法令,没想到最后害了自己。”没办法,他只好连夜赶路,偷偷地混出了函关,直奔魏国而去。 魏惠王想起商鞅以前用计俘虏了公子卬,还割走了河西的土地,就恨得牙痒痒,一见到商鞅,就想把他抓起来送给秦国。商鞅没办法,只好又逃回商、於,想办法起兵攻打秦国。可是公孙贾很快就追上来了,把他抓住,带回了秦国。惠文公当着大臣们的面,一条一条地数落商鞅的罪行,最后下令把商鞅押到市曹,用五头牛把他的身体扯成五块,这就是残忍的“五牛分尸”。老百姓们都恨商鞅,争着去吃他的肉,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肉吃光了。惠文公还不解恨,把商鞅的全家都杀了。 可怜商鞅变法让秦国富强起来,最后却落得个车裂的悲惨下场,这难道不是他过于苛刻的报应吗?这就是周显王三十一年发生的事儿。 后来有诗写道: 商於封邑未经年,五路分尸亦可怜。 惨刻从来凶报至,劝君熟读《省刑》篇。 商鞅死后,秦国的老百姓都高兴得不得了,觉得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其他六国听说了,也都纷纷庆祝。 甘龙、杜挚以前被革职,现在又都恢复了官职。惠文公任命公孙衍为相国,公孙衍劝惠文公向西去吞并巴蜀,然后称王,让其他国家都像魏国一样割地来朝拜,如果有不听话的,就发兵攻打他们。惠文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称王了,还派使者到各国去,让他们都割地来祝贺。各国诸侯都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楚威王熊商,任用昭阳,刚刚打败了越国,杀了越王无疆,占领了越国的土地,国力强盛,根本不把秦国放在眼里。秦国的使者到了楚国,被楚王狠狠地骂了一顿,灰溜溜地回去了。 这时候,洛阳的苏秦带着他的“兼并”策略去游说秦王。苏秦到底是怎么游说秦王的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90章 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 话说苏秦和张仪从鬼谷先生那儿学成下山后,张仪溜溜达达地去了魏国,苏秦则回到了洛阳老家。家里老娘健在,还有一兄二弟。兄长已经去世,只有寡嫂守着。两个弟弟是苏代和苏厉。这一家人好几年没见,如今团聚,那场面,简直是欢天喜地,热闹得很,自不必细说。 过了些日子,苏秦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了,琢磨着要去列国闯荡闯荡。于是,他就跟父母商量,打算变卖家产,当作路费。这可把家里人急坏了,老娘、嫂子还有老婆都跳出来极力反对,说道:“季子啊,你既不种地收粮食,也不做买卖赚点辛苦钱,就想着靠耍嘴皮子去谋取富贵,放着现成的营生不做,去追求那没影的好处,以后要是没了生计,可别后悔啊!”苏代和苏厉也在旁边附和:“哥,你要是真有游说的本事,为啥不去游说周王呢?在咱本地混出个名堂,不比跑出去强?何必舍近求远去遭那份罪呢?” 苏秦被家人这么一阻拦,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跑去求见周显王,跟他大谈特谈自强的办法。周显王倒也客气,把他留在了馆舍里。可谁知道,周显王身边的人都知道苏秦是个农民和商人家庭出身的小子,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觉得他说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话,根本没用,所以都不愿意在周显王面前举荐他。苏秦就这样在馆舍里干巴巴地待了一年多,愣是没找到一点进入仕途的机会。这下,苏秦可火了,一咬牙,决定回家。到家后,他把家里的财产全都变卖了,换了一百镒黄金,又做了件黑貂皮大衣,置办了车马和仆从,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游历列国的征程。 这一路上,苏秦到处打听各国的山川地形、风土人情,把天下的利害关系摸了个透,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年,可还是没碰到赏识他的人。 后来,苏秦听说卫鞅被封为商君,在秦孝公那儿混得风生水起,心里就琢磨着:“这家伙能行,我也不差啊!”于是,他一路向西,直奔咸阳。可谁成想,等他到了那儿,秦孝公已经去世了,卫鞅也被处死了。苏秦不死心,又去求见惠文王。惠文王在大殿上召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先生大老远地跑到我们秦国来,有啥高见要赐教吗?” 苏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大王啊,我听说您想让诸侯们割地给您,是不是想着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儿,就能把天下给吞了呢?” 惠文王微微一笑,说:“是啊,有这想法。” 苏秦一听,来了精神,接着说:“大王您东边有函谷关和黄河,西边有汉中,南边有巴蜀,北边有胡貉,这秦国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堡垒啊!而且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军队勇猛,就凭大王您的贤能和这么多的百姓士兵,我要是给您出谋划策,帮您吞并诸侯,拿下周室,称帝天下,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哪有坐着不动就能成功的道理呢?” 惠文王刚杀了商鞅,对这些游说之士正烦着呢,就推辞说:“我听说‘羽毛没长齐,就飞不高’。先生您说的这些,我倒是想干,可实力还不允许啊。等过几年,兵力足够了,咱们再商量这事儿。” 苏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退下。不过,他可没放弃,又把古代三王五霸靠打仗得天下的方法整理成一本书,足足有十几万字,第二天就献给了秦王。秦王虽然收下了,也看了看,但根本没打算用苏秦的意思。 苏秦一看这形势,又跑去拜见秦国的相国公孙衍。公孙衍这人心眼小,嫉妒苏秦的才能,根本不愿意引荐他。 苏秦在秦国又待了一年多,带来的一百镒黄金花得一干二净,黑貂皮大衣也破破烂烂的。这下可好,他是走投无路了,没办法,只好把车马仆从都卖了,换点路费,背着包袱,徒步往家走。 等回到家,那场面可真是惨不忍睹。父母一看他这副狼狈样,气得破口大骂;老婆正在织布,见他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像没看见似的;苏秦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办法,就向嫂子求口饭吃。嫂子却冷冰冰地说没柴禾,不肯给他做饭。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富贵途人成骨肉,贫穷骨肉亦途人”啊!苏秦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眼泪汪汪,长叹一声,说:“我这一身贫贱,老婆不把我当丈夫,嫂子不把我当小叔子,母亲不把我当儿子,这都是我的罪过啊!” 苏秦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在书箱里找出了太公的《阴符》。看着这本书,他突然想起鬼谷先生说过的话:“要是游说不顺利,就好好研究这本书,自然会有收获。”苏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关起门来,专心致志地研究这本书,日夜不停。晚上困得实在不行了,就拿锥子扎自己的大腿,扎得鲜血直流,疼得他直冒冷汗,可就是不敢睡觉。 就这么着,苏秦还真从《阴符》里悟出了不少门道。然后,他又仔仔细细地揣摩列国的形势,整整花了一年时间,这下可好,天下的大势就像地图一样,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脑子里。苏秦得意洋洋地对自己说:“我苏秦有这本事,去游说各国的君主,还怕弄不来荣华富贵,当不上卿相吗?” 于是,苏秦找到弟弟苏代和苏厉,拍着胸脯说:“我这学问算是学成了,以后富贵就像伸手到口袋里拿东西一样容易。弟弟们,你们帮我凑点路费,我要去游说列国。等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们,肯定带着你们一起飞黄腾达。”说完,他还把《阴符》的道理讲给弟弟们听。苏代和苏厉听了,也似懂非懂地开了窍,各自拿出些黄金,资助苏秦上路。 苏秦告别了父母妻儿嫂子,又踏上了征程。他本来想着再去秦国,毕竟秦国最强,跟着秦国干,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帝王霸业。可又一想到秦王之前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就犯嘀咕:“我要是再去秦国,万一还像上次一样,被人家像赶鸭子似的撵出来,我这脸可往哪儿搁啊?还怎么有脸回故乡呢?” 苏秦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付秦国的主意。他觉得,只有让列国联合起来,齐心协力对抗秦国,削弱秦国的势力,自己才能有立足之地。于是,他掉转方向,向东去了赵国。 当时赵国是赵肃侯在位,他的弟弟公子成担任相国,被称为奉阳君。苏秦先跑去游说奉阳君,可这奉阳君根本不买他的账,对他的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苏秦没办法,只好离开赵国,又向北到了燕国。到了燕国后,他想见燕文公,可燕文公身边的人都不给他通报。苏秦在燕国待了一年多,带的盘缠全花光了,最后饿得在旅店里直哼哼。旅店老板看他可怜,就借给他一百钱,苏秦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说来也巧,有一天燕文公出门游玩,苏秦瞅准机会,趴在路边拜见燕文公。燕文公见他这副模样,就问他是谁。苏秦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字,燕文公一听,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哎呀,我听说先生以前给秦王写了十万字的书,我心里可佩服了,一直遗憾没机会读到先生的大作。今天先生既然来了,这可真是燕国的福气啊!”说完,燕文公也不游玩了,赶紧回宫,让人把苏秦带进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请教。 苏秦见燕文公这么客气,心里也很得意,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大王啊,您看看燕国,虽然也算是战国七雄之一,可地盘不过二千里,军队也就几十万,战车六百辆,骑兵六千匹。跟中原那些大国比起来,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可您再看看,燕国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的,没听到过金戈铁马的声音,也没见过打仗死人的惨状,您知道这是为啥吗?” 燕文公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苏秦笑了笑,接着说:“燕国之所以没被别的国家攻打,那是因为有赵国在前面挡着啊!可大王您呢,不知道跟近在咫尺的赵国交好,反而想着割地去讨好远在天边的秦国,您这不是犯傻吗?” 燕文公一听,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那依先生之见,该怎么办呢?” 苏秦胸有成竹地说:“依我看,大王您不如跟赵国结成联盟,然后再联合其他国家,大家团结一心,一起对抗秦国。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啊!” 燕文公有点犹豫,说:“先生说的合纵联盟能让燕国安全,我当然愿意。可就怕其他诸侯不愿意加入啊。” 苏秦拍着胸脯保证:“大王放心,我虽然没多大本事,可我愿意亲自去见赵侯,跟他定下合纵的盟约。” 燕文公一听,高兴坏了,马上给苏秦准备了金银财宝、高车驷马,还派了几个壮士护送他去赵国。 说来也巧,苏秦到赵国的时候,奉阳君赵成刚好去世了。赵肃侯听说燕国派人送苏秦来了,赶紧降阶相迎,客气地说:“贵客大老远地来,有啥高见能教教我呢?” 苏秦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说:“大王啊,我听说天下的贤士都佩服您的仁义,都想来为您效力。可之前因为奉阳君嫉妒贤能,把那些贤士都吓跑了。现在奉阳君不在了,我就斗胆来给您出出主意。我觉得,要想保住国家,就得让百姓安居乐业;要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得跟别的国家搞好关系。现在山东六国里,赵国最强。赵国地盘有二千多里,军队几十万,战车一千辆,骑兵一万匹,粮食够吃好几年。秦国最害怕的就是赵国。可秦国为啥不敢来攻打赵国呢?那是因为害怕韩国和魏国在后面偷袭它。所以说,赵国的南边屏障就是韩国和魏国。韩国和魏国没有高山大河的险要地势,秦国要是出兵攻打,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它们拿下。这两个国家要是被秦国灭了,赵国可就危险了。我仔细研究过地图,六国的土地加起来比秦国大十倍,军队加起来比秦国多十倍。要是六国联合起来,一起向西攻打秦国,秦国还能招架得住吗?可现在秦国那些谋士,老是用秦国的强大吓唬诸侯,让诸侯们割地求和。无缘无故地割地,这不是自己削弱自己吗?是被别人打败好呢,还是自己削弱自己好呢?依我看,大王您不如约其他国家的君臣到洹水来,大家一起发誓结盟,结为兄弟,互相帮助,就像嘴唇和牙齿一样紧密。秦国要是攻打其中一个国家,其他五国就一起去救援。要是有谁违背盟约,大家就一起去讨伐他。秦国虽然厉害,可也不敢跟天下诸侯作对啊!” 赵肃侯听了,连连点头,说:“我年纪轻,当国君的时间也不长,还没听过这么好的主意。今天先生要联合诸侯对抗秦国,我一定听从您的安排。”说完,赵肃侯就把相印交给苏秦,还赐给他一座大房子,又给了他一百辆装饰华丽的车子、一千镒黄金、一百双白璧、一千匹锦绣,让他当“纵约长”。 苏秦这下可威风了,他派人拿了一百金去燕国,还给旅店老板。 苏秦正准备选个好日子出发,去游说韩国、魏国等其他国家。突然,赵肃侯把他叫进宫去,说有急事商量。苏秦急忙进宫,赵肃侯着急地说:“刚收到边境的报告,秦国相国公孙衍带兵攻打魏国,抓住了魏国的大将龙贾,杀了四万五千人。魏王没办法,割了黄河以北的十座城给秦国求和。现在公孙衍又想带兵来攻打赵国,这可怎么办呢?” 苏秦一听,心里暗暗吃惊:“秦国军队要是打到赵国,赵肃侯肯定也会像魏王一样割地求和,那我的合纵计划不就泡汤了吗?”不过,他这人脑子转得快,马上就镇定下来,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对赵肃侯拱拱手说:“大王放心,我看秦国军队这次出兵也挺累的,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赵国。就算他们来了,我也有办法让他们退兵。” 赵肃侯半信半疑,说:“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就先留在赵国吧。等秦国军队真的不来了,您再走也不迟。” 苏秦一听,正中下怀,连忙答应下来,退了出去。 苏秦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心腹毕成叫到密室里,悄悄地说:“我有个同学叫张仪,是大梁人。我给你一千金,你扮成商人,改名叫贾舍人,去魏国找张仪。要是见到他,你就这么这么办。等他到了赵国,你又要这么这么办。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出差错。” 贾舍人领了命,连夜就往大梁赶去。 再说张仪,自从离开鬼谷先生回到魏国后,家里穷得叮当响,想去魏国朝廷谋个差事,可魏惠王根本不搭理他。后来,他看到魏国军队老是打败仗,觉得这地方没前途,就带着老婆离开魏国,去了楚国。楚国相国昭阳收留他做了门客。昭阳带兵攻打魏国,打了个大胜仗,拿下了襄陵等七座城。楚威王为了表彰他的功劳,把“和氏之璧”赏给了他。 这“和氏之璧”可大有来历。想当年,楚厉王末年的时候,有个叫卞和的楚国人在荆山得到了一块璞玉,就拿去献给厉王。厉王让玉工鉴别,玉工看了看,说:“这就是块石头!”厉王一听,火冒三丈,说卞和骗他,就把卞和的左脚砍了。后来楚武王即位,卞和又去献玉,玉工还是说那是石头。武王也很生气,把卞和的右脚也砍了。等到楚文王即位的时候,卞和还想去献玉,可双脚都没了,走不了路,他就抱着璞玉在荆山脚下哭了三天三夜,眼泪哭干了,接着哭出血来。有人问他:“你已经被砍了两次脚了,还去献玉,是不是还想讨赏啊?哭有什么用呢?”卞和说:“我不是为了讨赏,我是恨啊!明明是块美玉,却被说成是石头;明明我是个忠诚的人,却被当成骗子。这是非颠倒,我没办法让别人明白,所以才伤心啊!”楚文王听说了卞和的事,就派人把璞玉拿过来,让玉工剖开,果然得到了一块无瑕的美玉,就把它做成了一块璧,取名叫“和氏之璧”。现在襄阳府南漳县荆山的山顶上有个水池,水池旁边有个石室,就是卞和当年住的地方,也是他哭玉的地方。楚文王可怜卞和的忠诚,就给了他大夫的俸禄,让他安度晚年。 这“和氏之璧”可是无价之宝,昭阳因为灭越败魏功劳大,所以楚威王才把它赏给了他。昭阳对这块璧宝贝得不得了,走到哪儿都带着。 有一天,昭阳去赤山游玩,带了一百多个宾客。赤山下有个深潭,传说姜太公曾经在这儿钓过鱼。潭边有座高楼,大家就在楼上喝酒玩乐。喝到一半的时候,宾客们听说“和氏之璧”在这儿,都想见识见识,就请昭阳拿出来看看。昭阳让人从车箱里把装着璧的匣子拿出来,亲自打开三重锦袱,只见玉光闪闪,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宾客们一个接一个地传看,都赞不绝口。正在大家看得高兴的时候,有人说:“潭里有大鱼跳起来了。”昭阳一听,就起身靠在栏杆上看。其他宾客也都跟着跑过去看。这时候,那条大鱼又跳了起来,足有一丈多高,一群鱼也跟着跳。不一会儿,东北方向涌起了乌云,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昭阳就吩咐收拾东西回去。守藏竖刚要把“和氏之璧”放回匣子,却发现璧不见了。大家一下子就乱了套,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昭阳回到府里,就让门客们查是谁偷了璧。有个门客说:“张仪那家伙穷得叮当响,平时就没什么德行,要偷璧,肯定是他。”昭阳也有点怀疑张仪,就派人把张仪抓来,严刑拷打,让他承认偷了璧。张仪根本没偷,怎么会承认呢?结果被打了几百下,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昭阳看张仪快不行了,只好把他放了。有个好心人把张仪扶回了家。 张仪的老婆看到他这副惨样,流着眼泪说:“你今天受这么大的罪,都是因为你读书游说。要是你安安分分地种地,怎么会有这祸事呢?”张仪却张大嘴巴,让老婆看,问道:“我的舌头还在吗?”老婆被他这奇怪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说:“还在呢。”张仪一听,笑了笑,说:“只要舌头在,就有翻身的本钱,我就不信我会一直这么倒霉!” 张仪在家里养了一阵子伤,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就又回到了魏国。贾舍人到魏国的时候,张仪已经回来半年了。张仪听说苏秦在赵国当了相国,混得风生水起,心里很是羡慕,正打算去拜访他呢。有一天,张仪偶然出门,看见贾舍人在门外停车,就上前打听。一问才知道贾舍人是从赵国来的,张仪连忙问道:“苏秦真的在赵国做了相国吗?这消息可靠吗?”贾舍人上下打量了张仪一番,问道:“先生是什么人?怎么会打听我们相国的事?难道你们是旧相识?”张仪就把自己和苏秦是同学兄弟的事说了一遍。贾舍人一听,眼睛一亮,说:“既然如此,先生为什么不去赵国找他呢?相国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举荐你的。我在赵国的生意已经做完了,正打算回去。先生要是不嫌弃我身份低微,咱们可以一起走。”张仪一听,高兴极了,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两人一路同行,很快就到了赵国郊外。贾舍人对张仪说:“我家在郊外,有点事要先回去处理一下。城里各个城门都有旅店,先生可以先去住下。过几天我再去拜访您。”张仪和贾舍人告别后,就进城找了家旅店住下。第二天,张仪穿戴整齐,拿着名帖去求见苏秦。苏秦早就料到张仪会来,事先吩咐门下的人不许给他通报。张仪在苏秦的相国府外等了五天,才终于把名帖递了进去。苏秦却推脱说自己事情太多,让张仪改天再来。张仪只好又等了几天,可还是见不到苏秦。张仪气得火冒三丈,心想:“这苏秦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大老远地跑来投奔他,他却这样对我!”于是,张仪决定离开赵国。可是旅店老板却拦住他说:“先生已经给相国府递了名帖,还没得到回复。万一相国找你,你却不在,这可怎么行呢?所以,你就是再等一年半载,我也不敢放你走啊。” 张仪心里郁闷极了,想去问问贾舍人在哪里,可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又过了几天,张仪实在忍不住了,又写了名帖去辞行。这次,苏秦传话来说第二天见面。张仪赶紧向旅店老板借了一身干净衣服,穿戴整齐,第二天一大早就在相国府外等候。苏秦故意摆足了架子,命人关上中门,让张仪从耳门进去。张仪刚要上台阶,就被左右的人拦住,说:“相国还没忙完,先生稍等一会儿。”张仪只好站在庑下,看着堂前拜见苏秦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心里别提多生气了。过了好久,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听到堂上有人喊:“客人在哪里?”左右的人说:“相国叫客人呢。”张仪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上台阶,满心以为苏秦会起身相迎。可谁知道,苏秦却稳稳地坐在堂上,动都没动一下。 张仪强忍着怒火,向苏秦行了个礼。苏秦这才站起来,微微抬手还了个礼,说:“余子,别来无恙啊?”张仪一听,气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左右的人端上饭菜。苏秦说:“公事太忙,让余子久等了,怕你饿着,先随便吃点吧。吃完饭,咱们再说事儿。”说完,就命人在堂下给张仪摆了个座位,自己则在堂上大吃大喝起来。张仪一看,自己面前只有一道肉菜和一些粗粮,而苏秦吃剩下的饭菜都比自己的丰盛。张仪心里又羞又怒,但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苏秦又传话让张仪上堂。张仪抬头一看,苏秦还是高高在上地坐着,没有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张仪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几步,指着苏秦大骂:“好你个季子,我还以为你念在同学旧情的份上,会帮我一把。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羞辱我!咱们的同学之情都到哪里去了?”苏秦却不慌不忙地说:“以你的才能,我以为你早就飞黄腾达了,没想到你混得这么惨。我不是不能在赵侯面前举荐你,让你富贵。只是怕你志气消磨,才能衰退,到时候不但不能有所作为,还会连累我这个举荐人。” 张仪气得咬牙切齿,说:“大丈夫自己就能取得富贵,还用得着你举荐?” 苏秦冷笑一声,说:“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何必来求我呢?看在同学的情分上,我送你一笏黄金,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命人把黄金拿给张仪。张仪正在气头上,一把夺过黄金,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就走。苏秦也不挽留,看着张仪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张仪回到旅店,发现自己的铺盖都被扔到了外面。他问店主人这是怎么回事,店主人说:“今天您去见了相国,我以为相国肯定会留您在府里住,所以就把您的东西收拾出来了。”张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悔恨和愤怒,嘴里不停地念叨:“这苏秦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张仪一边脱衣服,一边把衣服还给店主人,店主人说:“难道您和相国不是同学?是不是您高攀了人家?” 张仪叹了口气,把自己和苏秦的交情以及今天在相国府受到的羞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店主人。 店主人听了,劝说道:“相国位高权重,对您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他送您黄金,也是一番好意。您不如收下这黄金,把欠我的饭钱还了,剩下的还能当路费回家。何必这么固执呢?”张仪说:“我一时冲动,把黄金扔了。现在身无分文,这可怎么办呢?” 正说着,贾舍人走了进来,看见张仪,笑着说:“这几天有点忙,没来看望先生。不知道先生见到苏相国了吗?” 张仪一听“苏秦”两个字,顿时火冒三丈,用力一拍桌子,骂道:“别提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店主人把张仪和苏秦见面的事跟贾舍人说了一遍,又说:“现在张仪先生欠了我的饭钱,又没钱回家,正发愁呢。” 贾舍人听了,连忙说:“当初是我劝先生来赵国的,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替先生还了欠账,再准备车马,送先生回魏国。先生觉得怎么样?” 张仪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没脸回魏国了。我想去秦国闯荡闯荡,可又没有路费。” 贾舍人眼睛一亮,说:“先生想去秦国?难道您在秦国还有熟人?” 张仪说:“不是。现在七国之中,秦国最强。我要是能在秦国得到重用,就能报苏秦羞辱我的仇!” 贾舍人一听,笑着说:“先生要是去别的国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要是去秦国,那可真是巧了。我正好要去秦国探亲,先生要是不嫌弃,咱们还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 张仪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说:“这世上还有像你这样讲义气的人!和苏秦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小人!”说完,张仪就和贾舍人结拜为兄弟。贾舍人替张仪还了店钱,又准备了车马,两人一起向秦国出发。 一路上,贾舍人对张仪照顾得无微不至,又是给他做新衣服,又是给他买仆从。到了秦国后,贾舍人又花了很多钱,贿赂秦惠文王身边的人,让他们在秦王面前替张仪说好话。 秦惠文王这时候正后悔当初没有重用苏秦,听了左右的人的举荐,立刻召见了张仪,拜他为客卿,和他一起商量对付诸侯的大事。 张仪终于得到了施展才华的机会,对贾舍人感激涕零。他拉着贾舍人的手说:“我当初穷困潦倒,要不是兄弟你,我哪有今天?我正想着怎么报答你呢,你怎么突然就要走呢?”贾舍人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真正了解您的,是苏相国啊。” 张仪一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说:“你说什么?是苏秦?这怎么可能呢?” 贾舍人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仪:“相国正在推行‘合纵’的盟约,担心秦国攻打赵国,破坏他的计划。他觉得只有您才能掌控秦国的大权,所以先派我扮成商人,把您引到赵国。又怕您满足于小的成就,就故意怠慢您,激怒您,让您产生去秦国的想法。相国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全力帮助您,一定要让您在秦国得到重用。现在您已经得到了秦王的信任,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该回去向相国复命了。” 张仪听了,长叹一声,说:“唉!我一直被苏秦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浑然不知。我和他比起来,差得太远了。麻烦你回去告诉苏秦,只要他在一天,我就绝不敢说攻打赵国的话。这也算是我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吧。” 贾舍人告别了张仪,回到赵国向苏秦复命。苏秦得知秦国不会出兵攻打赵国,心中大喜,便向赵肃侯告辞,前往韩国。 苏秦见到韩宣惠公,滔滔不绝地说:“韩国方圆九百多里,军队几十万,而且天下的强弓劲弩大多出自韩国。如今大王您却要侍奉秦国,秦国肯定会不断地向您索要土地作为礼物。明年还会要,后年还会要,韩国的土地是有限的,而秦国的贪欲是无穷的。这样下去,韩国的土地迟早会被割让殆尽。俗话说:‘宁为鸡口,勿为牛后。’以大王您的贤能,率领着强大的韩国军队,却要背负‘牛后’这样的名声,我都为您感到羞愧啊。” 韩宣惠公听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先生说得有理,我愿意听从先生的建议,和赵王一起合纵联盟。”说完,韩宣惠公送给苏秦一百镒黄金。 苏秦离开韩国,又前往魏国。他对魏惠王说:“魏国方圆千里,人口众多,车马繁盛,论实力,抗击秦国是绰绰有余的。可如今大王却听信群臣的话,想要割地臣服于秦国。倘若秦国的贪欲无休无止,到时候大王该怎么办呢?大王如果能听从我的建议,六国合纵相亲,共同对抗秦国,就可以永远消除秦国的祸患。我今天是奉赵王的命令,来和大王您约定合纵之盟的。” 魏惠王听了,连连点头,说:“我真是糊涂啊,以前的决策让国家遭受了耻辱。如今先生用这长远的计策来教导我,我怎敢不听从呢?”说完,魏惠王也送给苏秦一车金帛。 苏秦接着又前往齐国,对齐宣王说:“我听说临淄的道路上,车毂相互撞击,行人肩膀挨着肩膀,其繁华富庶天下无人能比。可大王却想着向西侍奉秦国,难道不觉得耻辱吗?而且齐国离秦国很远,秦国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打到齐国来,大王您何必侍奉秦国呢?我希望大王能听从赵王的约定,六国和亲,互相救援。” 齐宣王听了,说:“先生说得对,我愿意接受您的教导。” 苏秦又驱车前往楚国,游说楚威王:“楚国方圆五千多里,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秦国最担心的就是楚国。楚国强大则秦国削弱,秦国强大则楚国削弱。如今各国的谋士,不是主张合纵就是主张连横。如果合纵成功,诸侯们都会割地来侍奉楚国;如果连横成功,楚国就要割地去侍奉秦国。这两种策略,差距可太大了!” 楚威王听了,说:“先生的话,真是楚国的福气啊。” 苏秦完成了对各国的游说,便向北返回赵国。一路上,各国诸侯都派使者护送他,其仪仗之盛大,前所未有。车骑辎重连绵二十里,浩浩荡荡,威风凛凛。沿途的官员们看到苏秦的车队,都纷纷下拜。周显王听说苏秦要回来,也提前派人打扫道路,在郊外设下营帐迎接他。 苏秦回到家乡,洛阳的百姓们都纷纷前来围观。苏秦的老母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威风凛凛的样子,惊讶得合不拢嘴;苏代和苏厉以及苏秦的妻子和嫂子都低着头,不敢正视他,只能趴在地上迎接。苏秦坐在车上,看到嫂子的样子,想起以前的事情,就问:“嫂子,以前你不给我做饭,现在怎么这么恭敬呢?”嫂子满脸通红,小声说:“因为现在季子您地位高、钱财多,我不得不敬畏啊。”苏秦听了,长叹一声,说:“唉,世态炎凉,人都是如此啊!看来富贵真的是不能缺少啊!” 苏秦在家乡停留了几天后,便带着家人一起前往赵国。赵肃侯封苏秦为武安君,并派使者去邀约齐、楚、魏、韩、燕五国的君主,一起到洹水相会。苏秦和赵肃侯先到洹水,修筑了盟坛,安排好了座位,等待诸侯们的到来。 燕文公最先到达,接着是韩宣惠公。没过几天,魏惠王、齐宣王、楚威王也陆续赶到。苏秦先和各国的大夫们见面,私下商议了座位的排序。按理说,楚、燕是老牌国家,而齐、韩、赵、魏都是新兴国家,但由于此时处于战争时期,便按照国家的大小来排序。楚国最大,齐国次之,魏国再次之,然后是赵国、燕国、韩国。其中,楚、齐、魏已经称王,而赵、燕、韩还称侯,爵位不同,排序起来有些不便。于是,苏秦提议,六国一律称王,赵王作为盟主,坐在主位,楚王等依次坐在客位。 一切商议妥当后,到了约定的日期,六国君主登上盟坛,按照排好的位置站好。 苏秦迈着大步,一步步走上盟坛,向六国君主高声说道:“各位都是山东的大国君主,都拥有王爵之位,土地广阔,兵力强大,足以称雄一方。而秦国不过是一个靠养马起家的低贱之国,占据着咸阳的险要地势,不断地蚕食各国的土地。难道各位愿意以臣子的礼仪去侍奉秦国吗?” 诸侯们异口同声地说:“不愿意!我们愿意听从先生的教导!” 苏秦说:“‘合纵抗秦’的策略,我之前已经向各位详细阐述过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杀牲歃血,向神明发誓,结为兄弟之邦,务必做到患难与共!” 六国君主纷纷拱手说:“谨听先生教诲!” 苏秦捧着盘子,依次请六国君主歃血盟誓,拜告天地和六国的祖宗:“今后,如有一国违背盟约,其他五国共同讨伐!”随后,写下誓书六份,六国各收一份。盟誓完毕,接着便是盛大的宴会。 宴会上,赵王说:“苏秦先生用这伟大的策略安定了六国,应该封给他高官厚爵,让他能够自由地往来于六国之间,巩固这合纵之约。” 其他五王也纷纷表示赞同,说:“赵王说得对!”于是,六国共同封苏秦为“纵约长”,并让他兼任六国的相国,赐给他金牌宝剑,让他总领六国的臣民。又各赐给苏秦黄金百镒,良马十乘。 苏秦谢恩后,六国君主便各自回国了。苏秦则跟随赵肃侯回到赵国。 这一年,是周显王三十六年。史官为此写下一首诗: 相要洹水誓明神,唇齿相依骨肉亲。 假使合纵终不解,何难协力灭孤秦? 同年,魏惠王、燕文公都去世了,魏襄王、燕易王继位。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91章 张仪欺骗楚王 话说苏秦把六国合纵的盟约写好,派人送到秦国的边关。关吏赶紧把盟约送给秦惠文王看。惠文王看完,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把相国公孙衍叫来说:“要是六国真的合成一股绳,我以后还咋扩张领土啊?你可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们的合纵盟约给我搅黄了,不然这大事可就不好办了。” 公孙衍眼珠子一转,说:“这合纵盟约是赵国最先提倡的,大王您不如出兵攻打赵国。看看其他国家谁先去救赵国,咱们就转头去攻打它。这样一来,那些诸侯们害怕了,合纵盟约自然就散了。” 这时候,张仪也在旁边。他心里想着不能攻打赵国,不然可就对不起苏秦了。于是,他上前一步说:“大王,六国刚签了盟约,势头正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散的。您要是攻打赵国,韩国会在宜阳出兵,楚国会在武关出兵,魏国在河外,齐国会渡过清河,燕国也会派精锐部队来帮忙。到时候秦国的军队应付这些进攻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去攻打其他国家呢?离秦国最近的是魏国,而燕国在最北边,离得远。大王您不如派使者带着厚礼去跟魏国求和,让其他国家起疑心。再和燕国太子结亲,这么一来,合纵盟约自然就瓦解了。”惠文王一听,觉得张仪说得有理,就称赞了他,还答应把之前占领魏国的襄陵等七座城还给魏国,跟魏国讲和。魏国也派人来回复秦国的聘问,还把女儿许配给秦国太子。 赵王听说了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把苏秦叫过来骂道:“你倡导的合纵盟约,说好了六国相亲,一起对抗秦国。可还不到一年,魏国和燕国就都和秦国勾结起来了。这合纵盟约根本就不靠谱嘛!要是秦国突然攻打赵国,还能指望这两个国家来救吗?” 苏秦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谢罪说:“大王息怒,我这就去燕国,一定想办法报复魏国。” 于是,苏秦离开赵国去了燕国。燕易王任命他做相国。这时候燕易王刚即位不久,齐宣王趁着燕国办丧事,发兵攻打燕国,一下子就占领了十座城。燕易王对苏秦说:“先君当初听了你的话,和六国结亲,现在先君的尸骨还没凉呢,齐国就来欺负我们,占领了十座城。这可让我们怎么面对洹水的誓言呢?”苏秦说:“大王放心,我去齐国,一定让他们把十座城还给燕国。” 燕易王答应了。苏秦见到齐宣王,就说:“燕王可是大王您的同盟,而且燕王的女儿还是秦王的爱婿呢。大王您贪图这十座城,不仅燕国会怨恨齐国,秦国也会不高兴。您得到十座城,却招来两个国家的怨恨,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依我看,大王您不如把十座城还给燕国,这样就能和燕国、秦国都交好。齐国得到了燕国和秦国的支持,以后要号令天下,那不就容易多了吗?”齐宣王听了,觉得苏秦说得有道理,非常高兴,就把十座城还给了燕国。 燕易王的母亲文夫人,早就听说苏秦很有才华,心里暗暗喜欢他。她派身边的人把苏秦叫进宫里,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私通了。燕易王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苏秦心里害怕,就想办法和燕国的相国子之搞好关系,和他结成儿女亲家,又让自己的弟弟苏代、苏厉和子之结拜为兄弟,想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燕夫人还是经常叫苏秦进宫,苏秦越来越害怕,不敢去了。他就对燕易王说:“燕国和齐国迟早要打起来,我愿意去齐国当间谍,为大王您效力。”燕易王问:“你打算怎么当间谍呢?”苏秦说:“我假装得罪了燕国,逃到齐国去。齐王肯定会重用我,到时候我就想办法把齐国搞乱,让燕国有机可乘。”燕易王答应了,就收回了苏秦的相印。苏秦于是逃到了齐国。 齐宣王早就听说过苏秦的大名,就任命他为客卿。苏秦就劝齐宣王尽情享受田猎、钟鼓之乐。宣王喜欢钱财,苏秦就让他加重赋税;宣王喜欢美女,苏秦就帮他挑选漂亮的宫女。苏秦打算等齐国乱起来,就让燕国趁机攻打齐国。可是齐宣王完全没有察觉到苏秦的阴谋,相国田婴和客卿孟轲多次劝谏,他都不听。 后来,齐宣王去世了,他的儿子湣王地即位。湣王刚即位的时候,还挺勤奋地处理国家大事。他娶了秦国的女子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号靖郭君。苏秦还是像以前一样受到重用。 咱们再说张仪,他听说苏秦离开赵国了,就知道合纵盟约快不行了,于是他就不打算把魏国的襄陵七座城还给魏国了。魏襄王气坏了,派人去秦国要地。秦惠王派公子华做大将,张仪做副将,带兵攻打魏国,攻下了蒲阳。张仪对秦王说:“大王,咱们把蒲阳还给魏国吧,再派公子繇去魏国做人质,和魏国交好。”秦王答应了。张仪送公子繇去魏国,魏襄王特别感激秦王的好意。张仪趁机说:“秦王对魏国这么好,得到城都不占领,还送人质过来。魏国可不能对秦国无礼啊,应该想办法感谢秦王。” 魏襄王问:“怎么感谢呢?” 张仪说:“除了土地,秦国也不想要别的。大王您割让一些土地给秦国,秦国肯定会更加爱护魏国。要是秦国和魏国联合起来攻打其他国家,大王您从其他国家得到的土地,肯定比现在献给秦国的多得多!”魏襄王被张仪说得晕头转向,就献出少梁之地来感谢秦国,还不敢接受公子繇做人质。秦王高兴极了,就罢免了公孙衍,任命张仪为相国。 这时候,楚威王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熊槐即位,就是楚怀王。张仪派人给楚怀王送信,把自己的妻子接走,还说起以前被昭阳冤枉偷璧的事。楚怀王把昭阳叫过来,当面责备他:“张仪是个贤士,你当初为什么不把他推荐给先王,还逼得他去为秦国效力呢?”昭阳听了,羞愧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家后,昭阳就生了一场大病,没多久就死了。 楚怀王害怕张仪在秦国得势,就重新提倡苏秦的合纵盟约,联合其他诸侯。可是这时候苏秦已经得罪了燕国,离开燕国逃到齐国去了。张仪就去见秦王,辞去相印,说:“六国被苏秦的合纵之说迷惑,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我要是能在魏国掌权,就能让魏国先侍奉秦国,给其他国家做个榜样。”秦王答应了。 张仪就去了魏国,魏襄王果然任命他为相国。张仪对魏襄王说:“大梁这个地方,南邻楚国,北邻赵国,东邻齐国,西邻韩国,没有山川的险要可以依靠,很容易被其他国家攻打,四分五裂。所以,魏国如果不侍奉秦国,国家就不得安宁。”魏襄王还没拿定主意,张仪就偷偷派人让秦国攻打魏国,结果魏国大败,秦国占领了曲沃。有个老头写了一首诗: 仕齐却为燕邦去,相魏翻因秦国来。 虽则纵横分两路,一般反复小人才。 魏襄王气得暴跳如雷,更加不肯侍奉秦国,打算联合其他国家搞合纵,还推举楚怀王为“纵约长”。这时候,苏秦在齐国更加受重用了。 齐国的相国田婴病死了,他的儿子田文继承了薛公的爵位,号孟尝君。 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田文是他的一个贱妾生的。田文出生在五月五日,田婴觉得五月五日是个不吉利的日子,生的孩子长大了会和门一样高,会对父母不利,就叫他的妾把田文扔掉。可是妾舍不得,就偷偷地把田文养大了。田文长到五岁的时候,妾带着他去见田婴。田婴很生气,问她为什么不听话。田文马上跪下磕头,问:“父亲为什么要扔掉我呢?”田婴说:“世人都说五月五日生的孩子不吉利,长大了会和门一样高,对父母不好。”田文说:“人的命运是由上天决定的,怎么会由门决定呢?如果真的和门有关,那把门增高不就行了吗?”田婴听了,答不上来,心里却暗暗觉得这个孩子很聪明。 等田文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就特别会招待客人,客人都喜欢和他交往,还到处帮他宣传。各国的使者到齐国来,都想见见田文。田婴觉得田文很有才能,就立他为继承人,继承了薛公的爵位。 孟尝君继承爵位后,大兴土木,修建了很多馆舍,用来招揽天下的士人。不管是有才能的还是没才能的,只要来投奔他,他都收留。天下那些逃亡的有罪的人都来归附他。 孟尝君虽然地位尊贵,但是他和客人吃一样的饭菜。有一天,孟尝君招待客人吃晚饭,有个人不小心挡住了灯光,客人以为孟尝君吃的饭和他们不一样,就生气地放下筷子要走。孟尝君马上站起来,把自己的饭端过去和客人的比一比,果然是一样的。客人很惭愧,说:“孟尝君对我们这么好,我却怀疑他,我真是个小人啊。我还有什么脸在他门下待着呢?”说完,就拔出刀自杀了。孟尝君哭得很伤心,其他客人也都很感动。 后来,归附孟尝君的人越来越多,他家里的食客经常有几千人。 各国诸侯听说孟尝君很贤能,而且手下有很多食客,都很尊重齐国,互相告诫不敢侵犯齐国的边境。正是: 虎豹踞山群兽远,蛟龙在水怪鱼藏。 堂中有客三千辈,天下人人畏孟尝。 再说张仪在魏国做了三年相国,魏襄王去世了,他的儿子哀王即位。楚怀王派使者去魏国吊丧,还想联合魏国一起攻打秦国。哀王答应了。韩宣惠王、赵武灵王、燕王哙也都愿意出兵。 楚国的使者到了齐国,齐湣王召集大臣们商量怎么办。大臣们有的说:“秦国和齐国是亲戚,没有仇怨,不能攻打。”苏秦主张合纵,坚决认为可以攻打。 只有孟尝君说:“说能攻打和不能攻打,都不对。攻打秦国就会和秦国结仇,不攻打又会触怒其他五国。依我看,不如先出兵,但是慢慢地走。这样出兵了就不会和五国不一样,走得慢就可以观望形势,再决定进退。”齐湣王觉得孟尝君说得有道理,就派他带领两万士兵出发了。 孟尝君刚出齐国的边境,就突然说自己生病了,要停下来找医生治疗,一路上磨磨蹭蹭地不肯前进。 再说韩、赵、魏、燕四国的国王,和楚怀王在函谷关外会合,约定好日期一起进攻秦国。楚怀王虽然是“纵约长”,但是其他四国的国王都各自带领自己的军队,不听他的指挥。秦国的守将樗里疾大开城门,出兵挑战。五国的军队互相推诿,都不敢先出兵。 就这样相持了几天,樗里疾想出了一个计策,他派奇兵截断了楚国的粮道。楚国的士兵没有饭吃,都吵吵嚷嚷地要造反。樗里疾趁机发动攻击,楚国军队大败而逃。其他四国看到楚国军队败了,也都纷纷退兵。孟尝君还没到秦国的边境,五国的军队就已经撤回来了。这都是孟尝君的妙计啊。 孟尝君回到齐国,齐湣王感叹地说:“差点就听了苏秦的话,吃大亏了。”于是,齐湣王送给孟尝君一百斤黄金,作为食客的费用,更加宠爱他了。苏秦觉得自己比不上孟尝君,心里很惭愧。 楚怀王担心齐国和秦国联合起来,就派使者去和孟尝君交好,和齐国重新结盟。两国的使者往来不断。 从齐宣王的时候开始,苏秦就受到特别的宠爱和重用,齐宣王身边的很多贵族都很嫉妒他。到了齐湣王的时候,苏秦的宠爱还没有减少。这次齐湣王没有听苏秦的话,而是听了孟尝君的,结果攻打秦国失败了。孟尝君得到了很多赏赐,齐湣王身边的人就怀疑齐湣王已经不喜欢苏秦了。于是,他们就招募了一个壮士,让他带着锋利的匕首,在朝廷上刺杀苏秦。匕首刺进了苏秦的肚子,苏秦用手按着肚子逃跑,向齐湣王告状。齐湣王下令抓住刺客,可是刺客已经逃走了,找不到了。苏秦说:“我死了以后,大王您把我的头砍下来,挂在集市上,说:‘苏秦为燕国在齐国做间谍,现在已经被杀死了。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阴谋来告发,就赏给他一千金!’这样,刺客就能抓到了。”说完,苏秦就拔出匕首,血流满地,死了。 齐湣王按照苏秦的话,把他的头挂在齐国的集市上。不一会儿,就有个人从苏秦的头下走过,看到赏格,就得意洋洋地对别人说:“杀苏秦的人就是我。”集市上的官吏马上把他抓住,带去见齐湣王。齐湣王命令司寇用严刑审问他,终于把主使的人都查出来了,一共杀了好几家。史官评论说,苏秦虽然死了,但是还能用计为自己报仇,真是聪明啊!可是他自己也免不了被刺杀,这难道不是他反复无常、不忠诚的报应吗? 苏秦死后,他的那些宾客经常泄露他的阴谋,说:“苏秦是为了燕国才在齐国做官的。”齐湣王这才明白苏秦是在骗他,从此和燕国就有了矛盾。齐湣王想让孟尝君带兵攻打燕国,苏代就去劝说燕王,让他送质子到齐国求和。燕王听了他的话,派苏厉带着质子去见齐湣王。齐湣王恨苏秦恨得咬牙切齿,想把苏厉关起来。苏厉大声喊:“燕王想依靠齐国,我的兄弟向大王您说明了齐国的威德,认为依靠齐国比依靠秦国好,所以燕王才派我来送质子求和。大王您怎么能怀疑一个死人的心意,而惩罚一个活人呢?”齐湣王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好好地招待苏厉。苏厉就留在齐国做了大夫,苏代则留在燕国做官。史官写了一篇《苏秦赞》: 季子周人,师事鬼谷, 揣摩既就,《阴符》伏读。 合纵离横,佩印者六, 晚节不终,燕齐反覆。 再说张仪看到六国攻打秦国没有成功,心里暗暗高兴。后来听说苏秦死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说:“现在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对魏哀王说:“秦国这么强大,对付五国都绰绰有余,这是明摆着的事。当初倡导合纵的是苏秦,可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怎么能保护别人的国家呢?就算是亲兄弟,为了钱财还经常争吵不休,何况是不同的国家呢?大王您还坚持苏秦的合纵之议,不肯侍奉秦国。要是其他国家先侍奉秦国,联合起来攻打魏国,魏国可就危险了。” 魏哀王问:“我愿意听从相国的话侍奉秦国,可是就怕秦国不接纳我,怎么办呢?” 张仪说:“我去秦国替大王谢罪,让两国和好。” 魏哀王很高兴,就准备了华丽的车子和随从,派张仪去秦国求和。于是,秦国和魏国就和好了。张仪就留在秦国,继续做相国。 咱们再说燕国的相国子之,他长得身材高大,腰粗十围,浑身都是肥肉,脸宽嘴大,力气大得能抓住飞禽,跑得比马还快。从燕易王的时候开始,他就掌握了国家的大权。到了燕王哙即位,燕王哙整天吃喝玩乐,根本不管朝政,子之就有了篡夺燕国的心思。苏代、苏厉和子之关系很好,经常在各国使者面前称赞子之的贤能。燕王哙派苏代去齐国问候质子,苏代回来后,燕王哙问他:“听说齐国的孟尝君是天下的大贤,齐王有这样的贤臣,是不是就能称霸天下了呢?” 苏代说:“不能。” 燕王哙问:“为什么不能呢?” 苏代说:“齐王虽然知道孟尝君很贤能,但是不能专任他,怎么能成就霸业呢?” 燕王哙说:“我就是得不到孟尝君这样的贤臣,要是有,专任他有什么难的呢?” 苏代说:“现在相国子之熟悉政事,他就是燕国的孟尝君啊。” 燕王哙听了,就让子之专门处理国家大事。 有一天,燕王哙问大夫鹿毛寿:“古代的君主很多,为什么只有尧、舜被称为圣明呢?” 鹿毛寿也是子之的党羽,他回答说:“尧、舜之所以被称为圣明,是因为尧能把天下让给舜,舜能把天下让给禹。” 燕王哙问:“那禹为什么把天下传给自己的儿子呢?” 鹿毛寿说:“禹也曾经想把天下让给益,但是让益代理政事,却没有废掉自己的太子。所以禹死后,太子启就夺了益的天下。到现在人们还说禹的德行不如尧、舜,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燕王哙听后,眼睛一亮,问道:“那我要是把国家让给子之,是不是就和尧、舜一样了呢?” 鹿毛寿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大王要是这么做,那可就是和尧、舜一样的圣明君主啊!” 燕王哙被说得晕头转向,脑袋一热,就召集大臣们,宣布废掉太子平,把王位禅让给了子之。子之还假惺惺地推辞了好几次,最后才装作很不情愿地接受了。他穿着龙袍,戴着皇冠,拿着玉圭,大模大样地坐在王位上,一点也不觉得羞愧。燕王哙反而搬到旁边的宫殿去住,向子之称臣。苏代、鹿毛寿都被封为上卿,一个个得意洋洋,好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将军市被看到这一幕,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心里想:“这子之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抢了燕王的王位?”于是,他带领着自己的部队去攻打子之。老百姓们也都对子之的行为不满,纷纷跟着市被一起去讨公道。两边就这样打了起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场混战下来,死伤了好几万人。市被虽然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最后被子之打败,还丢了性命。 鹿毛寿又在子之耳边煽风点火,说:“市被之所以敢作乱,就是因为太子平还在。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子之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打算派人去抓太子平。太傅郭隗得到消息后,赶紧带着太子平乔装打扮,偷偷地逃到了无终山避难。太子平的庶弟公子职一看形势不妙,也赶紧逃到了韩国。这一下,燕国国内可就乱成了一锅粥,老百姓们都怨声载道,对子之的统治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齐国的湣王听说了燕国发生的内乱,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派匡章为大将,率领十万大军,从渤海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燕国进军。燕国的老百姓们对子之恨之入骨,看到齐国的军队来了,不但不抵抗,反而纷纷拿着食物和水去迎接,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匡章的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仅仅用了五十天的时间,就直接打到了燕国的都城。燕国的百姓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他们主动打开城门,迎接齐国的军队进城。子之的党羽们看到齐国军队这么厉害,吓得四散奔逃。子之虽然自恃勇猛,还想带着鹿毛寿做最后的抵抗,可是他的士兵们早就没了斗志,一个个都跑得没影了。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鹿毛寿战死沙场,子之也身负重伤,但他还是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抵抗,又杀了一百多个人,最后终于精疲力竭,被齐国的士兵抓住了。 燕王哙看到国家被搞得一团糟,自己的王位也没了,觉得没脸见人,就在别宫里上吊自杀了。苏代一看形势不对,赶紧逃到了周朝。匡章打进燕国后,还捣毁了燕国的宗庙,把燕国府库里的宝贝都搜刮一空,然后把子之装在囚车里,押回齐国去献功。燕国的大片土地,差不多有三千多里,都被齐国占领了。匡章留下一部分军队驻扎在燕都,继续去攻打燕国的其他城市,这一年是周赧王元年。 齐湣王见到子之,狠狠地数落了他的罪行,然后下令把他千刀万剐,还把他的肉做成肉酱,分给大臣们吃,好像这样还不解恨似的。 子之只当了一年多的燕王,就因为自己的贪心和野心,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真是愚蠢至极啊! 燕国的老百姓虽然恨子之,但看到齐国的军队在燕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心里又开始怀念燕国以前的日子。他们四处寻找,终于在无终山找到了太子平,把他迎回来做国王,这就是燕昭王。郭隗被任命为相国,开始着手收拾燕国的烂摊子。 这时候,赵国的武灵王对齐国吞并燕国的行为非常不满,他觉得齐国这样做太过分了,会打破各国之间的平衡。于是,他派大将乐池去韩国迎接公子职,打算立他为燕王。可是后来听说太子平已经被立为燕王了,只好作罢。 郭隗为了让燕国重新强大起来,就到处发布告示,宣传燕昭王复兴燕国的决心和志向。那些已经被齐国占领的城市,听到消息后,都纷纷起来反抗齐国的统治,重新归附燕国。匡章虽然想镇压,但也无能为力,只好灰溜溜地带着军队回齐国去了。 燕昭王回到燕都后,看着被战火破坏的宗庙和城市,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让燕国重新强大起来。他知道,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要有贤能的人才来帮助他。于是,他放下身段,用丰厚的礼物和谦恭的态度去招揽天下的贤士。 有一天,燕昭王对相国郭隗说:“先王受到的耻辱,我每天都记在心里。如果能找到有才能的人,和我一起商量怎么对付齐国,我愿意把他当成老师一样尊敬,郭先生,您看谁是这样的人才呢?” 郭隗想了想,说:“大王,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国君,想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他派了一个涓人去寻找。涓人找了好久,终于在路上看到了一匹死千里马,旁边的人都围着叹息。涓人就问他们为什么叹气,他们说:‘这匹马活着的时候,一天能跑一千里,现在死了,真是太可惜了。’涓人听了,就用五百金把这匹马的骨头买了下来,包好背在背上带回去。国君看到后,气得大骂:‘你这个笨蛋,我要的是活马,你买这堆死骨头回来有什么用?还浪费了我这么多钱!’涓人却不慌不忙地说:‘大王,您想啊,您连死千里马的骨头都愿意花五百金买,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您是真心想要千里马。这样,很快就会有人把活的千里马送上门来的。’果然,不到一年,就有人送来了三匹千里马。现在大王您要招揽天下的贤士,不妨就把我当成那匹死马的骨头吧。那些比我更有才能的人,看到您对我这么好,还怕他们不来投奔您吗?” 燕昭王听了,觉得郭隗说得很有道理。他马上让人专门为郭隗修建了一座宫殿,自己以弟子的礼节对待郭隗,每天都亲自去请教他,还给他准备最好的饮食,对他恭敬有加。不仅如此,燕昭王还在易水旁边筑起了一座高台,在台上堆满了黄金,用来赏赐那些来投奔的贤士。这座高台就叫做招贤台,也叫黄金台。 燕昭王爱才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各地的贤士纷纷慕名而来。剧辛从赵国赶来,苏代从周朝赶来,邹衍从齐国赶来,屈景从卫国赶来。燕昭王对他们都非常尊重,一一拜为客卿,和他们一起商量国家大事。元代的刘因写了一首《黄金台诗》: 燕山不改色,易水无剩声。 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 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 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 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 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 咱们再说齐国的湣王,他打败了燕国,杀了燕王哙和子之,觉得自己威风八面,天下无敌了。这可把秦国的惠文王给吓坏了,他觉得齐国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对秦国构成威胁。而楚怀王作为“纵约长”,和齐国的关系又非常好,两国经常互相帮助,这让秦王更加担心了。于是,秦王把张仪叫过来,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离间齐国和楚国的关系。 张仪眼珠子一转,说:“大王放心,我凭着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去楚国走一趟,找机会说服楚王,让他和齐国绝交,转而和秦国亲近。” 惠文王听了,高兴地说:“好,那就全靠你了。” 张仪于是辞去了秦国的相印,带着满满的自信去了楚国。他早就听说楚怀王有个宠臣叫靳尚,这个人在楚怀王面前说一不二,只要搞定了他,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于是,张仪先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送给靳尚,和他攀上了交情。然后,他才去拜见楚怀王。 楚怀王早就听说过张仪的大名,对他也很敬重。听说他来了,还亲自到郊外去迎接,把他接到宫里,赐座之后,客气地问:“先生大驾光临,有什么高见要教导我呢?” 张仪笑了笑,说:“大王,我这次来,是想促进秦国和楚国的友好关系啊。” 楚怀王皱了皱眉头,说:“我也很想和秦国交好,可是秦国老是攻打我们,我怎么敢和他们亲近呢?” 张仪连忙说:“大王,您看现在天下虽然有七个国家,但真正有实力的,也就是楚国、齐国和秦国。秦国要是和齐国联合起来,齐国就会变得更强大;秦国要是和楚国联合起来,楚国就会更有分量。其实,我们秦王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和楚国交好的。为什么呢?因为齐国和秦国是亲戚,可齐国却老是和秦国作对,我们秦王心里很不高兴。要是大王您能和齐国绝交,秦王愿意把商君以前从楚国夺去的商、於之地六百里还给楚国,还会把秦国的美女嫁给大王做妾室,秦、楚两国世世代代结为婚姻兄弟,一起对抗其他国家的威胁。大王,您觉得怎么样呢?” 楚怀王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说:“秦国真的肯把土地还给我?那我还和齐国交好干什么?” 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纷纷向楚怀王祝贺,都说这是楚国的福气。只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大声说:“大王,这事儿不靠谱,千万不能答应!”楚怀王一看,原来是客卿陈轸。楚怀王有点不高兴地问:“大家都在祝贺,你为什么要反对呢?” 陈轸忧心忡忡地说:“大王,您觉得张仪这个人可信吗?” 楚怀王不屑地说:“怎么不可信?他是秦国的相国,说话肯定算数。” 陈轸摇了摇头,说:“大王,您想啊,秦国之所以重视楚国,就是因为楚国和齐国是盟友。现在要是楚国和齐国绝交了,楚国就孤立无援了。秦国还会把六百里地白白送给一个孤立无援的国家吗?这肯定是张仪的诡计。要是楚国和齐国绝交了,张仪又不兑现承诺,齐国也会怨恨楚国,反而会和秦国联合起来攻打楚国。到时候,楚国可就危险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这事儿不靠谱,应该感到悲哀而不是高兴的原因。大王,您不如先派一个使者跟着张仪去秦国接收土地,等土地到手了,再和齐国绝交也不晚啊。” 大夫屈平也上前一步,说:“陈轸说得对,张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绝对不能相信他!” 可是靳尚却在旁边说:“要是不和齐国绝交,秦国怎么会把土地还给我们呢?” 楚怀王听了靳尚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耐烦地对陈轸说:“你别说了,我看张仪不会骗我的。”说完,楚怀王就把相印交给了张仪,还赐给他一百镒黄金、十匹良马,又下令让北关的守将不要让齐国的使者进来。然后,他派逢侯丑跟着张仪去秦国接收土地。 张仪一路上和逢侯丑称兄道弟,喝酒聊天,好像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快到咸阳的时候,张仪假装喝醉了酒,一不小心从车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脚。他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对逢侯丑说:“我的脚受伤了,要赶紧去找医生看看。”说完,他就坐着卧车先进城了,还向秦王报告了这件事,把逢侯丑留在馆驿里,自己关起门来养伤,也不上朝。 逢侯丑想去见秦王,可是怎么也见不到。他去看望张仪,张仪总是推脱说伤还没好。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逢侯丑实在等不及了,就给秦王写了一封信,把张仪答应给楚国土地的事说了一遍。秦王回信说:“如果张仪真的答应了,我一定会兑现承诺的。但是我听说楚国和齐国还没有彻底绝交,我担心被楚国欺骗,所以必须等张仪的伤好了,才能确定这件事。” 逢侯丑没有办法,只好又去张仪的家里。张仪还是闭门不见。逢侯丑只好派人把秦王的话报告给楚怀王。楚怀王听了,气得暴跳如雷,说:“秦国还说我和齐国没绝交?好,我让他们看看!”于是,他派勇士宋遗从小路经过宋国,借了宋国的符节,直接到齐国的边境,对着齐国的方向破口大骂。 齐湣王正在宫里喝茶呢,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把茶杯都摔了,立刻派使者去秦国,说愿意和秦国一起攻打楚国。 张仪听说齐国的使者来了,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就假装伤已经好了,上朝去了。在朝门口,他碰到了逢侯丑,还装作很惊讶地说:“将军,你怎么还没回去啊?是不是在秦国玩得太开心了?” 逢侯丑生气地说:“你答应给我们的土地呢?我要见秦王,秦王不见我,你又一直躲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仪装作无辜地说:“将军,你是不是听错了?我答应给楚王的,是我自己的六里俸邑啊,怎么会是六百里呢?” 逢侯丑一听,差点晕过去,他知道自己被张仪骗了,赶紧回去报告楚怀王。 楚怀王气得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怒吼道:“张仪这个混蛋,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要是抓住他,一定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说完,他立刻下令发兵攻打秦国。 这时候,客卿陈轸又站出来说:“大王,现在冷静一下,听我说。咱们已经失去了齐国这个盟友,现在再去攻打秦国,恐怕对我们不利啊。不如割让两座城给秦国,和秦国一起攻打齐国。虽然我们在秦国这里失去了两座城,但可以从齐国那里得到补偿啊。” 楚怀王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说:“本来就是秦国欺负我们,齐国又没做错什么,我和秦国一起攻打齐国,别人会笑话我的。” 于是,楚怀王任命屈匄为大将,逢侯丑为副将,率领十万大军,从天柱山西北方向进军,直接去攻打秦国的蓝田。 秦王得到消息后,任命魏章为大将,甘茂为副将,也带领十万大军去抵抗楚国的进攻,同时还派人去齐国征兵。齐国的大将匡章也带着军队来帮忙。 屈匄虽然勇猛,但也抵挡不住秦、齐两国的夹攻,连连败退。秦国和齐国的军队一直追到丹阳,屈匄带领残兵败将继续抵抗,结果被甘茂杀死。这一战,楚国军队死伤惨重,一共被斩首八万多人,名将逢侯丑等七十多人也都战死了。秦国趁机占领了楚国的汉中之地六百里,楚国上下一片震动。 韩国和魏国听说楚国吃了败仗,也都想趁机攻打楚国,捞点好处。 楚怀王这下可慌了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来想去,他决定派屈平去齐国谢罪,派陈轸去秦国求和,还愿意献上两座城,希望能平息这场战争。 魏章派人去请示秦王,秦王说:“我想要楚国的黔中之地,如果楚国愿意用商、於之地来换,我就答应和他们讲和。” 魏章把秦王的话转达给楚怀王。楚怀王想了想,说:“我不要土地,我只要张仪。如果秦国肯把张仪交给我,我就把黔中之地送给秦国。” 秦王听了,心里犯了嘀咕:“这可怎么办呢?张仪可是我的得力助手,我怎么能把他交给楚国呢?” 欲知秦王是否会放张仪去楚国,且看下回分解。 第92章 秦武王举鼎受伤而死 话说楚怀王被张仪那厮骗得团团转,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咬牙切齿地说只要秦国把张仪交出来,就把黔中之地拱手相送。这时候,楚怀王身边那些嫉妒张仪的人,就像闻到腥味的猫,纷纷跳出来说:“大王啊,用一个张仪就能换来几百里的土地,这买卖可太划算了!”秦惠文王却皱着眉头,一脸不舍地说:“张仪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就像我的左膀右臂一样,我怎么能为了这点地就把他交出去呢?” 张仪这时候却站出来,大义凛然地说:“大王,微臣愿意去楚国。”惠文王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楚王现在正火冒三丈地等着收拾你呢,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吗?我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呢?”张仪却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大王,您放心。我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您忘了楚国的郑袖夫人吗?她可是个聪明又漂亮的主儿,深得楚王的宠爱。以前我在楚国的时候,听说楚王新得了一个美人,郑袖就跑去对美人说:‘大王可不喜欢别人用鼻子对着他呼气,你见到大王的时候,一定要捂住鼻子。’美人傻乎乎地信了她的话。后来楚王问郑袖:‘美人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捂住鼻子?’郑袖就装作委屈地说:‘她嫌弃大王身上有味道,所以不想闻到。’楚王一听,气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就下令把美人的鼻子给割了。这下郑袖可就独占宠爱了。而且还有那个靳尚,整天围着郑袖转,在楚王面前说一不二。我和靳尚关系不错,只要能得到他的庇护,我就死不了。大王您只要让魏章他们带兵在汉中驻扎,做出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样子,楚国肯定不敢轻易杀我。”秦王听了,觉得张仪说得有道理,就答应让他去楚国。 张仪到了楚国,楚怀王立刻派人把他抓起来,关在大牢里,还打算挑个黄道吉日,到太庙祭告祖先后,就把张仪给杀了,以解心头之恨。张仪也不着急,偷偷派人去打通靳尚的关节。靳尚得到好处后,就跑去对郑袖说:“夫人啊,您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这可怎么办呢?”郑袖一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靳尚故意唉声叹气地说:“秦国不知道楚王要杀张仪,还傻乎乎地派使者来楚国求和。现在听说楚王要杀张仪,秦王一生气,就要把以前占领楚国的土地都还回来,还要把秦国的公主嫁给楚王,陪嫁的还有一群能歌善舞的美女,就是为了赎回张仪的命。您想想,秦国公主一来,楚王肯定会对她宠爱有加,到时候您可就失宠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郑袖听了,心里又急又怕,眼泪汪汪地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件事吗?”靳尚眼珠子一转,凑近郑袖,悄悄地说:“夫人,您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找个机会跟楚王说说利害关系,让他放了张仪,这件事就能过去了。” 到了半夜,郑袖就开始哭哭啼啼地对楚怀王说:“大王啊,您想用土地换张仪,可土地还没到秦国手里,张仪就先来了,这说明秦国对您还是很有礼貌的。现在秦国的军队那么强大,如果因为杀了张仪而激怒他们,他们肯定会派更多的军队来攻打楚国,到时候我们夫妻可就性命不保了。这几天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再说了,人臣都是为自己的主子着想的,张仪是天下有名的谋士,他在秦国当相国那么久,和秦国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啊。大王您要是对张仪好一点,说不定他以后也能像为秦国做事一样为楚国效力呢。”楚怀王听了,心里有些犹豫,就说:“你别担心,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靳尚趁机又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大王啊,杀一个张仪对秦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要是因此而失去了黔中几百里的土地,那就太可惜了。还不如留下张仪,和秦国和好呢。”楚怀王本来就舍不得黔中之地,听了靳尚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改变了主意,把张仪放了出来,还客客气气地招待他。张仪趁机向楚怀王大谈侍奉秦国的好处,楚怀王被他说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和秦国交好,还派人送张仪回秦国。 屈平出使齐国回来,听说张仪已经走了,气得火冒三丈,立刻跑去对楚怀王说:“大王啊,之前您被张仪那小子骗得那么惨,我还以为他这次来,您肯定会把他煮了吃呢。没想到您不但不杀他,还听了他的鬼话,要和秦国交好。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您是一国之君呢?您还没得到秦国的好处,就先得罪了其他国家,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楚怀王听了,也有些后悔,赶紧派人去追张仪,可这时候张仪早就快马加鞭地跑出楚国边境两天了。 张仪回到秦国,魏章也带兵回来了。史官写了一首诗: 张仪反覆为嬴秦,朝作俘囚暮上宾。 堪笑怀王如木偶,不从忠计听谗人。 张仪对秦王说:“我这次能活着回来,真是九死一生啊。楚王其实很害怕秦国,不过我们也不能让我失信于他。大王您要是能割让汉中的一半土地给楚国,向他们表示我们的诚意,再和他们结为亲家,我就有办法以楚国为突破口,说服其他六国都来侍奉秦国。”秦王觉得张仪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了,割让了汉中的五座县城给楚国,还派人去楚国修好,请求楚怀王把女儿嫁给太子荡做妃子,又把秦国的公主许配给楚怀王的小儿子兰。楚怀王高兴得不得了,还以为张仪真的没有骗他。秦王念在张仪的功劳,封给他五个城邑,还赐号武信君,让他带着黄金白璧、高车驷马,用“连衡”的策略去游说其他国家。 张仪先去见了齐湣王,他对齐湣王说:“大王,您自己掂量掂量,齐国的土地和秦国比,哪个更广阔?齐国的军队和秦国比,哪个更强大?那些给您出主意的人,都说齐国离秦国远,不用担心秦国的威胁,这可都是鼠目寸光,只看眼前,不考虑后患啊。现在秦国和楚国互相嫁女儿娶媳妇,结成了亲家,韩、魏两国都吓得不得了,争着割让土地来侍奉秦国。大王您却还和秦国作对,要是秦国派韩、魏两国攻打齐国的南部边境,再让赵国的军队渡过黄河,趁虚而入攻打临淄和即墨,到时候您就是想侍奉秦国,恐怕也来不及了。所以说,现在的形势是,侍奉秦国就能平安无事,背叛秦国可就危险了。”齐湣王听了,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说:“我愿意听先生的,以后齐国就跟着秦国走。”还送给张仪很多礼物。 张仪又去西边游说赵王,他对赵王说:“我们秦王有雄兵百万,想和您在邯郸城下会面,先让我来给您打个招呼。大王您现在还依仗着苏秦的合纵盟约吧?可苏秦那家伙背叛燕国,逃到齐国,最后还不得好死,他的话怎么能信呢?现在秦国和楚国结为亲家,齐国也向秦国献上了鱼盐之地,韩、魏两国都自称是秦国的东边藩属,这五个国家已经联合在一起了。大王您想用赵国一国之力对抗这五个国家的进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所以我劝大王,还是像其他国家一样侍奉秦国吧。”赵王听了,也点头答应了。 张仪又往北去游说燕昭王,他对燕昭王说:“大王,您最亲近的国家就是赵国了吧?可您知道吗?以前赵襄子为了吞并代国,就用他姐姐做诱饵。他约代王见面,让人做了一个长柄金斗。吃饭的时候,厨师端上汤来,赵襄子就趁机用金斗把代王打死了,然后占领了代国。他姐姐知道后,哭得死去活来,最后用簪子自杀了。您看,连亲姐姐都能被利用来谋取利益,何况是别人呢?现在赵王已经割地向秦国道歉,还要去渑池朝拜秦王。一旦赵国和秦国联合起来攻打燕国,那燕国的易水长城可就保不住了。”燕昭王听了,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那我愿意献出恒山以东的五座城来和秦国交好。” 张仪的“连衡”之说成功了,他正要回秦国向秦王报告,还没到咸阳,就听说秦惠文王去世了。太子荡即位,就是秦武王。 齐湣王一开始听了张仪的话,以为韩、魏、赵三国都已经向秦国投降了,所以不敢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后来听说张仪去了赵国后,赵国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侍奉秦国,这才知道自己被张仪骗了,气得暴跳如雷。又听说秦惠文王死了,就赶紧派孟尝君送信给其他国家,约定一起背叛秦国,重新实行合纵之策。他还怀疑楚国已经和秦国结为亲家,可能不会参加合纵,就打算先攻打楚国。 楚怀王得到消息后,赶紧派太子横去齐国做人质,齐国这才停止了攻打楚国的计划。齐湣王自封为“纵约长”,联合其他国家,还悬赏说谁要是能抓住张仪,就赏给他十座城。 秦武王性格直爽,脾气暴躁,他当太子的时候就不喜欢张仪,觉得他太狡猾奸诈。现在那些以前嫉妒张仪受宠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在武王面前说张仪的坏话。 张仪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就赶紧去见武王,说:“大王,我有个主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武王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吧!”张仪说:“我听说齐王特别恨我,我在哪里,他就会派军队攻打哪里。我愿意离开秦国,去大梁。这样一来,齐国肯定会攻打魏国。魏国和齐国打起来,就会两败俱伤,大王您就可以趁机攻打韩国,打通三川之路,直逼周室,这可是成就帝王大业的好机会啊!”武王听了,觉得张仪说得有道理,就准备了三十辆革车,送张仪去大梁。魏哀王任命张仪为相国,代替了公孙衍的位置。公孙衍只好离开魏国,去了秦国。 齐湣王知道张仪去了魏国后,果然大怒,立刻派军队攻打魏国。魏哀王吓得惊慌失措,赶紧找张仪商量对策。张仪就派他的舍人冯喜,假扮成楚国的客人,去见齐湣王。冯喜对齐湣王说:“大王,我听说您特别恨张仪,是真的吗?”齐湣王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是真的!”冯喜说:“大王要是真的恨张仪,就不应该攻打魏国。我刚从咸阳回来,听说张仪离开秦国的时候,和秦王约定好了,说:‘齐王恨我,我在哪里,他就会派军队攻打哪里。’所以秦王才送张仪去魏国,就是想挑起齐国和魏国的争斗,这样秦国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大王您现在攻打魏国,正好中了张仪的计。您不如不攻打魏国,让秦国知道张仪的话不可信,这样张仪在魏国也就没什么用了。”齐湣王听了,觉得冯喜说得有道理,就撤兵不打魏国了。魏哀王因此更加重用张仪。 过了一年,张仪在魏国病死了。 这一年,齐国的无盐后也去世了。 再说秦武王,他长得又高又壮,力气特别大,最喜欢和勇士们比力气。乌获、任鄙以前就是秦国的将领,武王当了国王后,更加宠信他们,还给他们加官进爵。 有个齐国人叫孟贲,字说,力气大得惊人。他在水里走,不怕蛟龙;在陆地上走,不怕虎狼。他要是发起脾气来,大吼一声,能把天都震得晃动。有一次,他在野外看到两头牛在打架,就跑过去用手把它们分开。一头牛被他吓得趴在地上,另一头牛却还不停地用角去顶。孟贲生气了,左手按住牛头,右手用力一拔,就把牛角拔了出来,那头牛也当场就死了。人们都害怕他的勇猛,谁也不敢和他对抗。孟贲听说秦王正在招揽天下的勇士,就渡过黄河,来到秦国。 黄河岸边等着渡河的人很多,大家都按照先后顺序上船。孟贲来得最晚,却非要抢先上船。船家看他这么不讲理,就用船桨打他的头,说:“你怎么这么霸道?难道你是孟说吗?”孟贲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头发都竖了起来,大吼一声,那声音大得就像打雷一样,河面上顿时波涛汹涌。船上的人都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掉进河里。孟贲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用力一跺脚,一下子就跳到了对岸,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咸阳,去见武王。武王早就听说过他的勇猛,就封他做了大官,和乌获、任鄙一样受到宠信。这一年是周赧王六年,秦武王二年。 秦国觉得六国都有相国,自己也应该有个特别的官职,就设立了丞相,左右各一人。任命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魏章因为没当上丞相,心里很生气,就跑到梁国去了。 武王想起张仪以前说的话,就对樗里疾说:“我生在西戎,还没见过中原的繁华。要是能打通三川之路,去巩洛一带游玩一下,就算死了也甘心。你们两个谁能帮我去攻打韩国呢?”樗里疾皱着眉头说:“大王,您要攻打韩国,是想夺取宜阳,打通三川之路吧?可是宜阳地势险要,路途遥远,我们去攻打,不仅要耗费大量的兵力和钱财,而且梁国和赵国的救兵也会很快赶到,我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武王又问甘茂,甘茂说:“大王,我愿意去梁国,说服梁王和我们一起攻打韩国。”武王听了,非常高兴,就派甘茂去了。 甘茂一开始和樗里疾的意见不合,他怕樗里疾在中间捣乱,就先派副使向寿回去向秦王报告,说:“梁王已经答应帮助我们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不攻打韩国为好。”秦武王听了,觉得很奇怪,就亲自去迎接甘茂,在息壤这个地方和他相遇。武王问甘茂:“你之前答应我去说服梁王攻打韩国,现在梁王答应了,你怎么又说不打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甘茂就给武王讲了一个故事:“以前曾参住在费地的时候,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有人跑去告诉曾参的母亲:‘曾参杀人了!’他母亲正在织布,听了之后,连头都没抬,说:‘我儿子不会杀人的。’然后继续织布。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告诉她:‘曾参杀人了!’他母亲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说:‘我儿子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还是继续织布。可是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跑来对她说:‘杀人的就是曾参!’这下他母亲可害怕了,她扔下织布的梭子,翻墙逃走了。曾参是个贤人,他母亲本来很信任他,可是三个人都说他杀人,就连他母亲也开始怀疑了。现在我比不上曾参贤能,大王您对我的信任也未必能像曾参的母亲对他那样坚定,而说我坏话的人恐怕不止三个,我担心大王您也会像曾参的母亲一样,对我产生怀疑啊。” 武王听了,拍着胸脯说:“我不会听别人的谣言,我相信你。我们来发誓吧!”于是,武王和甘茂就在息壤歃血为盟,还把誓书藏了起来。然后,武王就派甘茂带领五万士兵,向寿为副将,去攻打宜阳。 秦军包围宜阳五个月了,可是宜阳的守将拼死抵抗,秦军就是攻不下来。 右相樗里疾对武王说:“秦军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不撤回来,恐怕会出乱子。”武王听了,就派人去叫甘茂撤兵。甘茂却给武王写了一封信,武王打开一看,信上只有“息壤”两个字。武王一下子就明白了,说:“甘茂早就提醒过我,这是我的错啊。”于是,武王又给甘茂增派了五万士兵,还派乌获去帮助他。 韩国也派大将公叔婴带领军队去救援宜阳,双方在城下展开了一场大战。乌获手持一双重达一百八十斤的铁戟,冲入韩军阵中,就像虎入羊群一样,韩军士兵吓得纷纷逃窜,没有人敢抵挡他。甘茂和向寿也各率一军,乘胜追击,韩军大败,被斩首七万多人。乌获奋勇登城,他双手抓住城堞,用力一拉,没想到城堞被他拉断了,他也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摔在石头上,肋骨都被压断了,当场就死了。秦军趁机攻下了宜阳。 韩王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派遣相国公仲侈带着珍贵的宝器前往秦国求和。武王见此情形,心中大喜,便答应了韩国的求和请求,诏令甘茂班师回朝,留下向寿在宜阳安抚地方,同时派右丞相樗里疾先去三川开路,随后带着任鄙、孟贲等一众勇士启程,浩浩荡荡直奔雒阳。 周赧王听闻消息,赶忙派遣使者到郊外迎接,还亲自准备了隆重的宾主之礼。秦武王却诚惶诚恐,不敢接受这样的礼遇,连忙辞谢。他心中一直惦记着九鼎,得知九鼎存放在太庙的旁室,便迫不及待地前往观赏。只见那九尊宝鼎整齐地一字排列,威风凛凛。这九鼎乃是禹王当年收取九州的贡金精心铸就,每一鼎上都铭刻着本州的山川人物以及贡赋田土的详情,鼎足和鼎耳上皆有精美的龙纹雕饰,故而又称“九龙神鼎”,自夏朝传承至商朝,一直是镇国的重器。周武王克商之后,将其迁至雒邑,当时搬运的时候,动用了众多的士卒和役夫,牵拉拖拽,舟车运载,那九鼎沉重无比,宛如九座巍峨的小铁山,至于究竟有多重,实在难以估量。 武王绕着九鼎仔细地观赏了一番,不禁啧啧赞叹,心中满是震撼与向往。他看到鼎腹上分别铸着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等九字,便指着刻有“雍”字的那尊鼎,豪情万丈地说道:“此乃雍州之鼎,正是我秦国的宝鼎啊!我定要将其带回咸阳!” 接着,武王又向守鼎的官吏问道:“这些鼎可曾有人能举起来过?”官吏连忙跪地叩首,回答道:“自从有了这些鼎以来,从未有人移动过它们。听闻传说,每尊鼎都重达千钧,如此重量,谁人能举得起呢?”武王听后,兴致勃勃地转头问任鄙和孟贲:“二位爱卿力大无穷,能否举起此鼎呢?”任鄙深知武王争强好胜的脾气,又考虑到鼎的重量实在惊人,便推辞道:“微臣的力量顶多能举起百钧之物,而这鼎的重量是其十倍不止,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孟贲却毫不畏惧,他撸起袖子,大步向前,高声说道:“微臣愿一试!倘若举不起来,还望大王恕罪。” 说罢,孟贲命人取来粗壮的青丝巨索,牢牢地系在鼎耳之上。他将腰带紧紧束好,挽起双袖,露出粗壮如柱的双臂,紧紧套入丝络之中。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起!”那鼎竟被他缓缓抬起,离地约有半尺之高,然而终究因重量太过惊人,难以支撑,鼎又重新落回地面。孟贲用力过猛,双眼圆睁,眼珠竟迸出眼眶,鲜血从眼角汩汩流出。武王见此情景,却不以为然地笑道:“爱卿太过费力!你能将鼎举起,难道我就不能吗?” 任鄙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大王,您乃万乘之尊,身负家国重任,不可轻易尝试如此危险之举啊!”武王却充耳不闻,一把甩开任鄙,迅速卸下身上的锦袍玉带,紧紧束缚住腰身,又用大带扎牢衣袖,准备亲自举鼎。任鄙心急如焚,死死拽住武王的衣袖,苦苦劝谏。武王却不耐烦地呵斥道:“你自己没这本事,难道是嫉妒我吗?”任鄙无奈,只得松开手,不敢再多言。 武王昂首阔步走到鼎前,将双臂套入丝络,心中暗自想着:“孟贲不过只能将鼎举起,我定要将其举起后再行走数步,方能彰显我的威风!”于是,他鼓足全身的力气,屏气敛息,大吼一声:“起!”那鼎果然被他缓缓抬起,离地也是半尺有余。武王满心欢喜,正要举步前行,却突然感觉力气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双手再也支撑不住那千钧之重,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鼎重重地坠落在地,不偏不倚,正好压在武王的右足之上。只听得“趷札”一声脆响,武王的胫骨瞬间被压得扁平断裂,武王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痛哉!”随即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左右侍从大惊失色,慌忙七手八脚地将武王扶回公馆。武王躺在床上,鲜血浸透了床席,疼痛难忍,不停地翻滚呻吟。可惜他伤势过重,捱到夜半时分,便含恨而终。 武王生前曾言:“得游巩雒,虽死无恨。”谁能料到,今日竟真的命丧雒阳,这难道不是一语成谶吗? 周赧王听闻武王驾崩的消息,震惊不已,急忙准备了上好的棺材,亲自前往吊唁,痛哭流涕,尽到了应有的礼仪。樗里疾护送着武王的灵柩返回秦国。武王没有子嗣,众人便迎立他的异母弟稷继承王位,这便是昭襄王。 樗里疾追究举鼎之罪,将孟贲车裂处死,还诛灭了他的全家;因任鄙曾出言劝阻武王,便任命他为汉中太守。樗里疾又在朝堂上宣称:“打通三川之路,乃是甘茂的谋略。”甘茂听闻此言,心中惧怕樗里疾的迫害,于是逃离秦国,前往魏国,最终客死他乡。 再说秦昭襄王听说楚国送质子到齐国,心中不禁猜疑楚国此举是要背叛秦国而亲近齐国,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任命樗里疾为大将,兴兵讨伐楚国。楚国派遣大将景快率军迎战,怎奈楚军不敌秦军,兵败如山倒,景快也兵败被杀。楚怀王得知前线兵败的消息,惊恐万分。 昭襄王趁机派遣使者给怀王送去一封书信,信中写道: “起初,寡人与大王您相约结为兄弟之邦,又结为婚姻亲家,彼此亲近友好,情谊深厚。然而大王您却背弃寡人,将质子送往齐国,寡人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懑。因此才出兵侵犯大王您的边境,不过这并非寡人的本意。如今天下大国,唯有楚国与秦国,倘若你我两国不能和睦相处,又怎能号令其他诸侯呢?寡人希望能与大王您在武关会面,当面订下盟约,结盟之后便各自退兵,寡人还会将侵占大王您的土地归还,恢复我们往日的友好关系。望大王您能答应。倘若大王您不从,那便是公然与寡人绝交,寡人也只能继续进兵,绝不停歇。” 怀王看完书信,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寡人若是不去,恐怕会激怒秦国;若是前往,又担心遭到秦国的欺骗。这可如何是好呢?” 屈原挺身而出,神色坚定地进谏道:“秦国乃是虎狼之国,楚国屡次被秦国欺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王此去,必定有去无回啊!” 相国昭睢也附和道:“屈原所言句句属实,大王切不可前往,应当速速发兵加强防守,以防备秦国的进攻。” 靳尚却在一旁唱反调:“此言差矣!楚国之所以不敌秦国,以致兵败将死,疆土日益削减,正是因为不能与秦国友好相处。如今秦国主动求和,倘若我们拒绝,万一秦王恼羞成怒,增兵攻打楚国,那该如何是好呢?” 怀王的小儿子兰,娶了秦女为妻,他自以为有这层婚姻关系可以依靠,便极力劝说怀王前往,他振振有词地说道:“秦、楚两国互通婚姻,亲上加亲,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了。秦国这次只是派使者来求和,即便他们带兵前来,尚且愿意讲和,何况如今是欢欢喜喜地邀请大王前去会面呢?上官大夫靳尚所言甚是,大王不可不听啊。” 怀王因为楚军刚刚战败,心中本就畏惧秦国,又经靳尚和子兰两人在旁不停地撺掇怂恿,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最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秦王赴会的请求,选定日期后便起程出发,身边只带了靳尚相随。 秦昭王早已设下圈套,他让弟弟泾阳君悝乘坐着王车,车上装饰着华丽的羽旄,带着一应俱全的侍卫,假扮成秦王,在武关等候;又派将军白起率领一万士兵,埋伏在关内,准备劫持楚王;再派将军蒙骜率领一万士兵,埋伏在关外,以防备突发情况。同时,还派遣使者带着花言巧语前往楚国边境迎接楚王,使者们往来不绝,装作一片诚意的样子。 楚怀王对秦国的阴谋毫无察觉,还天真地信以为真,一路顺利地抵达了武关之下。只见关门大开,秦国的使者再次出来迎接,满脸堆笑地说:“寡君已在关内恭候大王您三日了,不敢让大王的车驾在郊外久等,还请大王移步至敝馆,以尽宾主之礼。” 怀王已经踏入秦国的地盘,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无奈之下,只得跟随使者进入关内。谁知刚一进关,就听到一声炮响,关门随即紧紧关闭。怀王心中顿生疑虑,质问使者:“为何如此匆忙地关闭关门?” 使者却面不改色地回答:“这是秦国的律法规定,如今正值战争时期,不得不如此行事,还望大王勿怪。” 怀王又问道:“你们秦王在哪里?” 使者答道:“秦王先在公馆等候大王的车驾。”说罢,便催促御者快速驾车前行。大约走了二里多路,怀王远远望见秦王的侍卫整齐地排列在公馆之前,心中稍感宽慰。使者指挥停车,只见公馆中一人出来迎接,怀王定睛一看,此人虽然身着锦袍玉带,衣着华丽,但举止神态却全然不像秦王。怀王心中顿时感到不安,坐在车上犹豫不决,不肯下车。那人恭敬地鞠躬致词:“大王切勿疑虑,微臣并非秦王,乃是秦王之弟泾阳君。秦王身体偶有不适,不便出门迎接,又担心失信于大王,故而派微臣前来迎接大王,委屈大王前往咸阳,与秦王会面。此处有少许军卒,只为保护大王的安全,还望大王不要推辞。” 此时的怀王已经身不由己,被众人簇拥着登上了车,泾阳君陪坐在一旁,白起则率领士兵将车驾紧紧围住,一路向西,朝着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靳尚见势不妙,趁乱逃脱,狼狈地逃回了楚国。 怀王坐在车上,心中懊悔不已,长叹一声:“悔不该不听昭睢、屈平的忠言劝告,如今却被靳尚这奸人所误!”说着,不禁泪流满面。 怀王抵达咸阳后,昭襄王在章台之上大集群臣以及诸侯使者,秦王高坐于南面上位,却让怀王以藩臣之礼拜见,这分明是有意羞辱怀王。怀王见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声斥责道:“寡人轻信与秦国的婚姻之好,不顾危险亲身赴会,如今君王你竟然假称有病,用诡计诱骗寡人来到咸阳,又不以礼相待,这究竟是何居心?” 昭襄王却不慌不忙地回答:“之前承蒙君上答应割让黔中之地给秦国,然而却未能兑现承诺;今日委屈君上前来,只是想达成先前的约定罢了。倘若君上现在答应割地,寡人傍晚便送君上回楚。” 怀王怒不可遏地说:“秦国想要得到土地,也应当好言相商,何必使出如此卑鄙的诡计?” 昭襄王却冷笑着说:“不如此行事,君上必定不会答应。” 怀王强忍着怒火,说道:“好,寡人愿意割让黔中之地。但需与君王你立下盟约,派一位将军随寡人回楚接收土地,如何?” 昭襄王却不屑地说:“盟约有何可信?必须先派使者回楚,将地界交割清楚分明,寡人方才为君上饯行送行。” 秦国的群臣纷纷上前劝说怀王答应割地,怀王心中的怒火更旺,大声吼道:“你等用欺诈手段诱骗我至此,又强行逼迫我割地,寡人死就死罢,绝不受你们的胁迫!” 昭襄王见怀王如此坚决,便将他软禁在咸阳城中,不放他回国。 再说靳尚逃回楚国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昭睢,说道:“秦王想要得到楚国的黔中之地,因此将大王拘留在彼处。” 昭睢听后,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大王被困在秦国无法回国,而太子又在齐国做人质,倘若齐人与秦合谋,再次扣留太子,那么楚国将陷入无君的境地,后果不堪设想啊!”靳尚眼珠一转,说道:“公子兰现在楚国,为何不立他为王呢?”昭睢却坚决地反对:“太子之位早已确立,况且大王如今尚在秦国,若贸然废弃太子,改立庶子,他日大王有幸归国,我们该如何向他交代呢?我如今打算派人到齐国诈称楚王已薨,请求迎回太子奔丧嗣位。” 靳尚连忙说:“此事因我而起,我未能为君上抵御危难,此次前往齐国,定当竭尽全力,略效微劳。” 于是,昭睢便派遣靳尚出使齐国,靳尚依计而行,诈称楚王已经去世,请求齐王允许太子横回楚奔丧并继承王位。 齐湣王得知此事后,便与相国孟尝君田文商议:“楚国如今无君,我打算扣留太子,以此来换取淮北之地,你觉得如何?” 孟尝君却摇头反对:“此事万万不可。楚王并非只有一个儿子,我们扣留太子,倘若楚国另立他人为王,我们不但得不到丝毫利益,反而会落下不义之名,这对我们有何益处呢?”湣王觉得孟尝君所言有理,便以礼相待,将太子横送回楚国。太子横回国后,继承王位,这便是顷襄王。 子兰和靳尚依然在楚国掌权,如同往常一样专擅朝政。他们派遣使者告知秦国:“托社稷神灵的福佑,楚国已有新王即位。”秦王白白扣留了怀王,却未能得到黔中之地,心中又羞又怒,便任命白起为将,蒙骜为副,率领十万大军攻打楚国,接连攻取了十五座城池后才班师回朝。 楚怀王被软禁在秦国长达一年有余,秦国看守的士兵时间一长便逐渐放松了警惕。怀王趁机乔装改扮,偷偷逃出了咸阳,打算东归楚国。秦王得知消息后,立即发兵追赶。怀王不敢再往东走,于是转而向北,抄小路逃向赵国。 只是不知赵国是否愿意接纳怀王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93章 赵武灵王重蹈齐桓公覆辙 话说赵武灵王这人,长得那是身材魁梧,八尺八寸的大高个,龙颜鸟嘴,宽宽的鬓角,满脸的虬髯,脸黑得发亮,胸膛开阔得能有三尺,那气势,简直能压倒一万个人,志向更是远大,一心想着吞并四海。他即位五年的时候,娶了韩国的女子做夫人,生了个儿子叫章,立为太子。到了十六年,有一天武灵王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美人在弹琴,那模样把他迷得不行。第二天上朝,他就跟群臣说起这事儿,大夫胡广一听,赶紧说自己的女儿孟姚琴弹得可好啦。武灵王就把孟姚召到大陵之台相见,这一看,哎呀妈呀,这孟姚长得跟梦里的美人一模一样。让她弹了弹琴,武灵王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直接就把她纳入宫中,还叫她吴娃。后来吴娃生了个儿子叫何。等到韩后去世了,武灵王干脆就立吴娃为后,把太子章给废了,改立何为太子。 武灵王心里琢磨着,赵国这地理位置不太妙啊,北边挨着燕国,东边是胡人,西边有林胡、楼烦,跟秦国就隔着一条河,这简直就是处在四战之地啊,要是不想办法,赵国迟早得变弱。于是他脑洞大开,决定向胡人学习,自己先穿上胡服,系上革带,蹬上皮靴,还让老百姓也都跟着学,都改成窄袖左衽的衣服,这样骑马射箭就方便多了。这一下,赵国从上到下,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穿上了胡服。车也不坐了,改成骑马,整天出去打猎,赵国的兵力也因此越来越强。武灵王还亲自带兵出征,一路打到常山,西边到了云中,北边快到雁门了,一下子开拓了好几百里的土地,这下他的野心更大了,竟然有了吞并秦国的想法。他打算从云中出发,经过九原,然后向南,直接偷袭咸阳。 可是他又觉得手下的将领不太靠谱,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交给他们,不如让儿子来管理国家大事,自己出去闯荡,开拓疆土。于是他就召集群臣在东宫开大会,把王位传给了太子何,这就是惠王。武灵王给自己封了个“主父”的称号,就跟后世的太上皇差不多。他让肥义当相国,李兑当太傅,公子成当司马,还把安阳这块地封给长子章,章就成了安阳君,让田不礼给他当相国。这事儿发生在周赧王十七年。 主父这人胆子可大了,他想偷偷去看看秦国的山川形势,顺便瞧瞧秦王是个啥样的人。于是他就假装成赵国的使者赵招,带着国书去秦国,说赵国新立了国君,要来通报一声。还带了几个工匠,一路上偷偷地画秦国的地图,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咸阳,去拜见秦王。昭襄王问他:“你们赵王多大年纪了?”主父回答:“还年轻着呢。”昭襄王又问:“既然年轻,为啥要把王位传给儿子呢?”主父就说:“我们国君觉得继位的人大多不太懂事,想趁着自己还活着,让他多历练历练。虽说国君现在是‘主父’,可国家大事还不是他说了算!”昭襄王听他回答得头头是道,心里还挺敬重他的。使者告辞后去了宾馆住下。昭襄王睡到半夜,突然想起白天见的那个赵国使者,长得又高又壮,气宇轩昂,怎么看都不像个当臣子的,心里就犯嘀咕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亮后,他就传旨让赵招进宫见面。使者的随从回答:“使者生病了,不能来上朝,请大王宽限几天。” 过了三天,使者还不露面,昭襄王火了,派官吏去催。官吏直接冲进使者住的地方,一看,使者不见了,只抓到一个随从。这随从坦白说自己才是真正的赵招,还说:“我们大王其实就是主父,他想看看大王您的威风,就假装成使者来了,现在已经离开咸阳三天了,特地让我在这儿等着向大王请罪。”昭襄王一听,吓得差点跳起来,跺着脚说:“主父这是把我给坑惨了!”赶紧派泾阳君和白起带着三千精兵,连夜去追。追到函谷关,守关的将士说:“赵国的使者,三天前就出关了!”泾阳君他们只好回去报告秦王,秦王连着好几天心跳都不正常,最后还是以礼相待,把赵招送回了赵国。有个叫髯翁的诗人还写了首诗: 分明猛虎踞咸阳,谁敢潜窥函谷关。 不道龙颜赵主父,竟从堂上认秦王? 第二年,主父又出去巡视云中,从代地往西走,在楼烦收编了一些军队,还在灵寿修了座城,用来震慑中山国,这座城就叫赵王城。吴娃也在肥乡修了座城,叫夫人城。这时候的赵国,兵力强盛,在三晋里那是数一数二的。 这一年,楚怀王从秦国逃出来,跑到赵国。惠王和群臣商量,都怕惹恼了秦国,而且主父又在代地,远水解不了近渴,不敢自己做主,就把城门关了,不让楚怀王进城。楚怀王没办法,打算往南逃到大梁,结果被秦国的追兵追上,又和泾阳君一起被带回了咸阳。楚怀王气得不行,吐了有一斗多的血,接着就生了病,没多久就死了。秦国把他的尸体送回楚国,楚国老百姓都可怜楚怀王被秦国欺负,客死他乡,去迎接灵柩的人,没有一个不哭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就跟死了自己亲人似的。诸侯们也都讨厌秦国的霸道,又开始搞“合纵”,联合起来对付秦国。 楚国大夫屈原,对楚怀王的死痛心疾首,他觉得这都是子兰和靳尚这两个家伙害的。现在这两人还在楚国掌权,君臣上下都只想着苟且偷安,根本没想着要报秦国的仇。屈原就不停地给顷襄王提建议,劝他重用贤臣,远离小人,选拔良将,训练士兵,好为楚怀王报仇雪恨。子兰猜到了屈原的心思,就让靳尚去跟顷襄王说:“屈原觉得自己和大王是同姓,却没得到重用,心里有怨气,还经常跟人说大王忘了秦国的仇,这是不孝,说我们不主张攻打秦国,这是不忠。”顷襄王一听,气得火冒三丈,把屈原的官职给撤了,让他回老家种地去。 屈原有个姐姐叫媭,已经嫁到远处了。听说屈原被流放,就赶回家,到夔的老房子去找屈原。一看,屈原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脏兮兮的,人瘦得皮包骨头,正在江边一边走一边吟诗。姐姐就劝他:“楚王不听你的话,你已经尽力了,再这么愁下去有啥用呢?幸亏还有几亩地,你为啥不努力种地,自己养活自己,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呢?”屈原虽然不太愿意,但又不好违背姐姐的意思,就拿起锄头开始种地。村里那些同情屈原的人都来帮他。过了一个多月,姐姐走了,屈原叹了口气说:“楚国都变成这样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宗室就这么灭亡啊!”有一天早上起来,屈原抱起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就跳进汨罗江里自杀了。那天正好是五月初五,村里的人听说屈原跳江了,都争着划着小船去救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就包了些粽子扔到江里,还系上彩线,怕被蛟龙给吃了。后来又有了龙舟竞渡的游戏,也是因为要救屈原才有的。到现在,从楚国到吴国,这都成了习俗。屈原种过的地,长出来的米像白玉一样,大家就叫它“玉米田”。村里人还偷偷地给屈原立了个祠堂,把这个乡叫做姊归乡,现在荆州府的归州,就是因为姊归得名的。到宋元丰年间,朝廷封屈原为清烈公,还给他姐姐立了庙,叫姊归庙,后来又加封屈原为忠烈王。髯翁还写了首《过忠烈王庙诗》: 峨峨庙貌立江傍,香火争趋忠烈王。 佞骨不知何处朽,龙舟岁岁吊沧浪。 再说赵主父巡视完云中,回到邯郸,论功行赏,还下令全国老百姓喝酒欢庆五天。 这天,群臣都聚在一起给主父道贺。主父让惠王坐在朝堂上听政,自己在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着,看他们行礼。他看着何年纪轻轻,穿着衮冕坐在王位上,而长子章高高大大,却要向北面叩拜,哥哥得向弟弟行礼,心里觉得怪可怜的。朝会结束后,主父看到公子胜在旁边,就悄悄跟他说:“你看见安阳君了吗?他虽然跟着大家一起行礼,可脸上好像不太服气。我想把赵国分成两块,让章做代王,和赵国平起平坐,你觉得怎么样?”赵胜一听,赶紧说:“大王您以前就做错了。现在君臣的名分已经定了,要是再弄出点事儿来,恐怕会有变故啊。”主父却满不在乎地说:“这事儿我说了算,有啥好担心的?” 主父回到宫里,夫人吴娃看他脸色不太好,就问:“今天朝堂上出什么事了?”主父就把想立章为代王的事儿说了。吴娃一听,着急地说:“以前晋穆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仇,小儿子叫成师。穆侯死了,仇继位,在翼建都,把弟弟成师封在曲沃。后来曲沃越来越强,把仇的子孙都给灭了,还吞并了翼国,这事儿您是知道的。成师是弟弟,都能把哥哥的国家给抢了,何况章是哥哥,怎么能甘心在弟弟下面呢?到时候我们母子可就危险了!”主父被她这么一说,有点犹豫了,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有个以前在东宫伺候过故太子章的侍从,听说了主父商量的事儿,就偷偷告诉了章。章赶紧找田不礼商量,田不礼说:“主父想把王位分给两个儿子,这本来是出于公心,就是被夫人给拦住了。现在惠王年纪小,不太懂事,我们要是趁机想办法,主父也没办法。”章一听,高兴地说:“这事儿就靠你了,要是成功了,富贵咱俩一起享!” 太傅李兑和肥义关系不错,他偷偷跟肥义说:“安阳君长得又壮又骄横,手下人也多,而且心里有怨气。田不礼这人又狠又固执,只知道往前冲,不知道往后退。这俩人凑到一起,肯定要干冒险的事儿,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您责任重大,地位又高,到时候灾祸肯定先落到您头上。您为啥不假装生病,把朝政交给公子成,这样还能保住自己。” 肥义却摇摇头说:“主父把惠王托付给我,让我当相国,觉得我能保护好国家。现在还没看到灾祸的影子,我就先躲起来,这不是让荀息笑话吗?” 李兑叹了口气说:“您现在是忠臣,可就当不了智士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肥义听了李兑的话,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饭也吃不下,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办法。最后他跟近侍高信说:“以后要是有人来叫我去见大王,一定要先告诉我。”高信说:“知道了。” 有一天,主父和惠王一起去沙邱游玩,安阳君章也跟着去了。这沙邱有个台,是商纣王修的,还有两座离宫,主父和惠王各住一座,两座宫相距五六里地,安阳君的住处正好在中间。田不礼对安阳君说:“惠王出来玩,身边的士兵不多。我们要是假传主父的命令,叫惠王过来,他肯定会来。到时候我们在半路上埋伏好人,把他杀了,再去奉主父的命令安抚众人,谁敢不听呢?”章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说:“好,就这么办!”马上派了个心腹内侍,假装成主父的使者,晚上去叫惠王,说:“主父突然生病了,想见大王,您赶紧过去吧!” 高信得到消息,赶紧跑去告诉相国肥义。肥义一听,觉得不对劲,说:“大王一向身体挺好的,这事儿有点可疑。”于是他进去跟惠王说:“我先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儿,大王您再去。”又跟高信说:“把宫门紧紧关上,千万别轻易打开。”肥义带着几个骑兵跟着使者先走了,到了半路上,埋伏的人以为是惠王来了,一下子冲出来,把肥义他们都杀了。田不礼让人点起火把一看,原来是肥义,吓得大叫:“坏了,事儿有变!趁着现在还没暴露,赶紧带着所有人连夜去攻打惠王,说不定还能赢。”于是他就奉着安阳君去攻打王宫,高信因为肥义提前吩咐过,已经做好了准备,田不礼他们攻不进去。到了天亮,高信让士兵爬到屋顶上射箭,贼兵死伤不少。箭射完了,就扔瓦片下去,田不礼让人找了大石头绑在木头上,去撞宫门,那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惠王正在着急呢,突然听到宫外喊杀声四起,原来是公子成和李兑在国内商量好,怕安阳君趁机作乱,各带了一支军队来接应,正好碰到贼兵围攻王宫,就把惠王给救了。安阳君打了败仗,问田不礼:“现在怎么办?”田不礼说:“赶紧跑到主父那里,哭着求他保护,主父肯定会庇护我们的。我在这儿挡住追兵。” 章听了他的话,就一个人骑着马跑到主父宫里,主父还真的开门让他进去了,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田不礼带着残兵败将继续和公子成、李兑交战,可是他人少,根本打不过,最后田不礼被李兑给杀了。李兑心想,安阳君没地方可去,肯定会跑到主父这儿来,就带兵去包围了主父的宫室,打开宫门,自己拿着剑在前面开路,公子成跟在后面。进去后,他们给主父磕头,说:“安阳君造反,这是犯法的事儿,不能饶他。请主父把他交出来。”主父说:“他没到我宫里来,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李兑和公子成再三请求,主父就是不答应。 李兑说:“事儿已经到这地步了,我们得搜一搜,要是找不到安阳君,再向主父请罪也不晚。”公子成说:“你说得对。”于是他们叫了几百个亲兵,在宫里到处搜,最后在夹墙里找到了安阳君,把他拉了出来。李兑马上拔出剑,把安阳君的头砍了下来。 公子成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呢?”李兑说:“要是让主父看到了,他万一要把安阳君留下,我们要是反抗,就是对主父不恭敬;要是听他的,那安阳君就跑了。还不如杀了干净。”公子成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没再说什么。 李兑提着安阳君的头,从宫里出来,听到主父在里面哭,就跟公子成说:“主父让章进了宫,心里还是可怜他的。我们因为章的事儿,包围了主父的宫室,还把章给杀了,这不是伤了主父的心吗?等事儿平息了,主父要是因为这事儿怪罪我们,我们全家都得完蛋。惠王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得自己想办法。”于是他吩咐军士:“不许解除包围!”还让人假传惠王的命令说:“在宫里的人,先出来的没事,后出来的就是贼党,全家都得杀头!”宫里的侍从和内侍们听了,都争着往外跑,最后只剩下主父一个人。 主父大声叫人,没人答应,想出去,门已经被锁上了。就这样被围了好几天,主父在宫里饿得不行,又找不到吃的。他看到院子里树上有个雀巢,就伸手把鸟蛋掏出来吃了。过了一个多月,主父就饿死在宫里了。有个叫髯仙的诗人写了首诗感叹: 胡服行边靖虏尘,雄心直欲并西秦。 吴娃一脉能胎祸,梦里琴声解误人。 主父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李兑他们还不敢进去,一直等了三个多月,才打开门进去看。这时候主父的尸体都已经干瘪了。公子成陪着惠王去沙邱宫,给主父收殓发丧,把他葬在代地,现在的灵邱县就是因为葬了武灵王才得名的。惠王回国后,让公子成当相国,李兑当司寇。 没过多久,公子成死了,惠王觉得公子胜以前劝过主父不要分王,是个有见识的人,就用他当相国,把平原封给他,公子胜就成了平原君。平原君也喜欢招揽门客,跟孟尝君有一拼。他当了大官后,招揽的门客更多了,在他家吃饭的经常有好几千人。 平原君的府第有座画楼,上面住着个美人。这楼正好对着一户老百姓的家,那家的主人是个瘸子,每天早上起来,一瘸一拐地出去打水。美人在楼上看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瘸子可气坏了,心想:“我瘸是我的不幸,你凭啥笑话我?”于是,他就跑到平原君的家门口,求见平原君。公子胜很客气地把他请了进来,瘸子说:“我听说您喜欢招揽门客,大家都从老远的地方来投奔您,是因为您重视人才,不看重女色。我倒霉有这残疾,走路不方便。可您的美人却在楼上笑话我,我可受不了这侮辱。我希望您能把笑话我的美人的头砍下来给我!”公子胜一听,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就笑着敷衍说:“行,我知道了。”瘸子走后,公子胜笑着对身边的人说:“这家伙是不是傻?就因为被笑了一下,就要我杀美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平原君门下有个规矩,负责接待门客的人每个月都要统计门客的名单,看看人数有没有变化,还要算算钱谷的收支情况。以前门客都是越来越多,可自从这事儿发生后,渐渐地就有人开始离开了,过了一年多,门客竟然少了一半。公子胜觉得很奇怪,就召集所有门客,敲钟开会,问大家:“我对各位一直都很有礼貌,从来没敢得罪过谁,可为啥大家都纷纷离开呢?” 门客里有个人站出来说:“您不杀那个笑话瘸子的美人,大家都很生气,觉得您是爱女色而不重视人才,所以都不想在这儿待了。我们也打算过些日子就走。” 公子胜一听,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认错说:“这是我的错啊!”说完,马上解下佩剑,让身边的人去把楼上美人的头砍下来,还亲自跑到瘸子家,跪下来请罪。瘸子这才满意了。于是,那些离开的门客听说后,都称赞平原君贤明,又纷纷回来了。 当时的人还编了个三字语: “食我饱,衣我温, 息其馆,游其门。 齐孟尝,赵平原, 佳公子,贤主人。” 这时候,秦昭襄王听说了平原君砍美人头向瘸子谢罪的事儿,有一天就跟向寿说起,还不停地夸赞平原君贤德。向寿却说:“他这还比不上齐孟尝君呢。” 秦王好奇地问:“孟尝君怎么了?” 向寿就说:“孟尝君从他父亲田婴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帮忙管理家政,接待宾客。那时候,宾客就像云一样往他家跑,诸侯们都很敬重他。后来大家还请求田婴让孟尝君做世子,等他继承了薛公的爵位后,宾客更多了。他对门客好得很,吃的穿的都跟自己一样,为了招待这些人,花了不少钱,都快把家给败光了。从齐国来的那些士人,都觉得孟尝君对自己特别好,没有一个说坏话的。再看看平原君,容忍美人笑话瘸子,一开始不惩罚,等到门客都走了,才砍头谢罪,这不是太晚了吗?” 秦王听了,向往地说:“我要是能见到孟尝君,跟他一起共事就好了!” 向寿出主意说:“大王要是想见孟尝君,为啥不把他召来呢?” 秦王有点犹豫地说:“他是齐国的相国,我召他,他能来吗?” 向寿说:“大王您要是把亲生的子弟送到齐国当人质,去请求孟尝君来秦国,齐国信任秦国,肯定不敢不答应。大王您得到孟尝君后,就让他当丞相,齐国也肯定会让您的子弟当相国。这样秦、齐两国互相交好,以后一起对付其他诸侯就容易了!” 秦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说:“好,就这么办!” 于是,秦王就把泾阳君悝送到齐国当人质,说:“我想请孟尝君来秦国,让我见他一面,解解我这相思之苦。”孟尝君的宾客们听说秦国来召,都劝他一定要去。这时候,苏代正好作为燕国的使者在齐国,他对孟尝君说:“我刚从外面来,看见一个土偶人和一个木偶人在聊天。木偶人对土偶人说:‘天要下雨了,你肯定要完蛋了,怎么办?’土偶人笑着说:‘我是从土里生出来的,就算坏了,也还是回到土里;你呢,被雨水一冲,还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秦国就是个虎狼之国,楚怀王去了都回不来,何况您呢?要是您去了秦国,被留在那儿,我都不知道您会怎么样!” 孟尝君听了苏代的话,就不想去秦国了。匡章对齐湣王说:“秦国送人质来求见孟尝君,这是想跟齐国交好。孟尝君要是不去,可就得罪秦国了。不过,我们留下秦国的人质,也显得我们不信任秦国。大王不如以礼相待,把泾阳君送回秦国,然后让孟尝君去秦国访问,这样也算是回应秦国的好意。这样一来,秦王肯定会信任孟尝君,也会对我们齐国好。” 湣王觉得匡章说得有道理,就对泾阳君说:“我这就派相国田文去秦国访问,看看秦王的意思,怎么敢让您在这儿当人质呢?”说完,就准备了车马,送泾阳君回秦国,然后让孟尝君去秦国访问。 孟尝君带着一千多个宾客,一百多辆车马,浩浩荡荡地往西去了咸阳,拜见秦王。秦王亲自下台阶迎接,拉着孟尝君的手,那叫一个亲热,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早就仰慕孟尝君的才华之类的话。 孟尝君有一件白狐裘,毛深得有二寸,白得像雪一样,珍贵得很,价值千金,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件来。他把这件白狐裘当成私人礼物,送给了秦王。秦王穿上这白狐裘,得意洋洋地进宫去,跟他最喜欢的燕姬炫耀。燕姬看了一眼,不屑地说:“这白狐裘有啥了不起的?我见得多了。”秦王赶紧说:“你不知道,这狐裘可不是一般的狐狸皮做的。狐狸要是没有几千岁,毛不会这么白。现在的白狐裘,都是用狐狸腋下那一小片皮,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这件可是整张纯白的皮,所以特别贵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齐国是山东的大国,才有这样的宝贝。”当时天气还挺暖和的,秦王就把狐裘脱下来,交给管仓库的官吏,让他好好珍藏起来,等天冷了再穿。 秦王本来打算选个日子,让孟尝君当丞相。可是樗里疾担心孟尝君被重用后,会抢了自己的相权,就派他的门客公孙奭去跟秦王说:“田文是齐国的贵族,他要是当了秦国的丞相,肯定会先想着齐国,然后才是秦国。孟尝君那么聪明,做事又厉害,他手下还有那么多宾客,要是借着秦国的权力暗中为齐国谋划,秦国可就危险了。” 秦王听了公孙奭的话,心里有点犹豫,就去问樗里疾。樗里疾说:“公孙奭说得对!” 秦王又问:“那把孟尝君送回去?” 樗里疾说:“孟尝君在秦国待了一个多月了,他的那些宾客肯定把秦国的大小事情都摸透了。要是把他送回齐国,以后肯定是秦国的祸害。不如把他杀了,以绝后患。”秦王被他说得有点心动,就下令把孟尝君软禁在宾馆里。 泾阳君在齐国的时候,孟尝君对他特别好,每天都好酒好菜招待着,走的时候,还送了他好几件宝贝。泾阳君一直记着孟尝君的好,听说秦王要杀孟尝君,就偷偷地去见他,把这事儿告诉了他,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孟尝君一听,吓得够呛,赶紧问泾阳君怎么办。泾阳君说:“大王还没最后决定呢。宫里有个燕姬,最得大王的宠爱,只要她开口,大王肯定听。您不是还有不少宝贝吗?我帮您把礼物送给燕姬,让她跟大王说句话,放您回齐国,这样就能逃过这一劫了。”孟尝君赶紧拿出两对白璧,托泾阳君送给燕姬,求她帮忙。 燕姬看了看白璧,说:“我其实更喜欢白狐裘,听说山东的大国才有,要是有白狐裘,我肯定帮他说话,这白璧我可不稀罕。” 泾阳君回去把燕姬的话告诉孟尝君,孟尝君着急地说:“我就只有一件白狐裘,已经送给秦王了,这可怎么办呢?” 孟尝君问遍了所有宾客:“谁有办法再弄来一件白狐裘?”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这时候,坐在最下面的一个宾客站了起来,说:“我能弄来。” 孟尝君惊讶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这宾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会学狗叫,能当狗盗。”孟尝君虽然不太相信,但也没办法,就笑着让他去试试。 到了晚上,这宾客打扮得像只狗一样,从墙洞偷偷地钻进了秦宫的仓库。他一边学狗叫,一边小心翼翼地找白狐裘。管仓库的官吏还以为是守仓库的狗,没在意。这宾客趁着官吏睡着了,拿出藏在身边的钥匙,打开柜子,嘿,还真找到了白狐裘,赶紧拿上跑了出来,献给孟尝君。孟尝君马上让泾阳君转送给燕姬,燕姬收到白狐裘,高兴得不得了。 这天晚上,燕姬跟秦王一起喝酒,正喝得高兴的时候,就对秦王说:“我听说齐国的孟尝君是天下的大贤人。孟尝君本来是齐国的相国,不想来秦国,是秦国请他来的。来了又不用,还要杀人家。请了人家的相国来,又无缘无故地杀了,这不是让天下的贤人都不敢来秦国了吗?” 秦王听了燕姬的话,觉得有道理,就说:“好吧,那就放了他。” 第二天,秦王上朝,就下令准备车马,给孟尝君他们发放驿券,让他们回齐国。 孟尝君拿到驿券,心里还是不踏实,说:“我这次能逃脱,全靠燕姬的一句话,万一秦王反悔了,我可就没命了。”宾客里有个会伪造券的人,赶紧帮孟尝君把驿券上的名字改了,然后大家马不停蹄地往函谷关赶。 到了函谷关,半夜了,关门早就锁上了。孟尝君心急如焚,担心秦王派的追兵随时会到,急着要出关。可是这关门开闭都有固定的时间,天一黑就关门,等鸡叫了才开门。孟尝君和宾客们都挤在关内,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鸡叫声,孟尝君觉得很奇怪,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宾客在学鸡叫。这一叫可不得了,周围的鸡都跟着叫了起来。守关的官吏以为天快亮了,就起来打开关门,检查驿券。孟尝君他们赶紧拿着改过名字的驿券,出关而去。 孟尝君松了一口气,对那两个帮了大忙的宾客说:“我这次能逃出虎口,全靠你们这‘狗盗鸡鸣’的本事啊!” 其他宾客都觉得很惭愧,以前都看不起这两个下等宾客,没想到这次全靠他们才逃过一劫。从那以后,大家再也不敢小瞧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了。 有个叫髯翁的人还写了段赞语: 明珠弹雀,不如泥丸; 白璧疗饥,不如壶餐。 狗吠裘得,鸡鸣关启, 虽为圣贤,不如彼鄙。 细流纳海,累尘成冈, 用人惟器,勿陋孟尝。 樗里疾听说孟尝君被放走了,赶紧跑到朝廷上,对昭襄王说:“大王您就算不杀田文,也应该把他留下来当人质,怎么能就这么放他走呢?”秦王一听,后悔得直跺脚,马上派人骑着快马去追孟尝君。追到函谷关,守关的官吏拿出宾客的登记簿让他们查,上面根本没有齐国使者田文的名字。使者着急地问:“是不是从别的小路走了,还没到这儿?”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使者就跟守关的官吏形容孟尝君的样子和宾客车马的数量,守关的官吏说:“要是这样的话,今天早上出关的就是他们了。”使者又问:“还能追上吗?”守关的官吏说:“他们跑得像风一样快,现在都已经跑出去一百多里了,肯定追不上了!”使者只好回去报告秦王,秦王叹了口气说:“孟尝君这人真是有鬼神莫测的本事啊,果然是天下的贤士!” 后来秦王找管仓库的官吏要白狐裘,官吏说找不到了。后来看到燕姬穿着,一问才知道是孟尝君的宾客偷去送给燕姬了。秦王又叹了口气说:“孟尝君的门下,真是啥样的人都有,就像个热闹的大集市,要啥有啥,我们秦国可没有这样的。”最后,秦王也没怪罪管仓库的官吏,还把白狐裘赏给了燕姬。 不知道孟尝君回到齐国后会怎么样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94章 冯谖唱歌劝谏孟尝君 话说孟尝君从秦国逃回来,路过赵国的时候,平原君赵胜那是相当给面子,大老远就出城三十里地去迎接,态度恭敬得不得了。这赵国的人啊,早就听闻孟尝君的大名,可一直没见过本人。这次听说孟尝君来了,都争着跑出来瞧热闹。嘿,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这孟尝君个头矮小,也就中等身材,那些来看热闹的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还说:“哎呀,之前我可仰慕孟尝君了,以为他是个高大威猛、与众不同的人物,没想到啊,就是个小矮个儿!”这么一笑,好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可谁知道,当天晚上,那些笑话孟尝君的人脑袋都不见了。平原君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孟尝君的门客干的好事,可他也不敢多问啊。 再说这齐湣王,之前派孟尝君去秦国的时候,就像丢了左右手似的,心里一直担心孟尝君被秦国给拉拢过去,正发愁呢。结果听说孟尝君逃回来了,那叫一个高兴啊,立马又让他当相国。这下可好,孟尝君的那些宾客们听说他又得势了,回来的人更多了。孟尝君为了安置这些宾客,就把客舍分成了三等,上等的叫“代舍”,中等的叫“幸舍”,下等的叫“传舍”。这“代舍”啊,意思是住在这儿的人可以代替自己处理事情,都是上等的宾客才能住,能吃上肉,还能坐车;“幸舍”呢,就是说住在这儿的人有被任用的机会,中等宾客住这儿,有肉吃,但没车坐;“传舍”就差一些了,吃的是糙米做的饭,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就行,下等宾客住这儿,进出也比较自由。之前那些学鸡叫、当狗盗还有伪造券的有功之人,都被安排在了“代舍”。可孟尝君收的薛邑的俸禄,根本不够给这些宾客花的,没办法,他就只好在薛邑放债,每年收点利息,用来补贴日常开销。 有一天,来了个汉子,长得高高大大,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脚下蹬着双草鞋。这人说自己姓冯,叫冯谖,是齐国人,想见孟尝君。孟尝君很客气地请他坐下,问他:“先生大老远来,有啥能教导我的吗?”冯谖却说:“没啥,就是听说您喜欢招揽门客,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投奔您了。”孟尝君就让人把他安排到“传舍”住下了。 过了十几天,孟尝君问“传舍”的舍长:“新来的那个客人都在干啥呢?”舍长回答说:“冯先生穷得叮当响,身上啥也没有,就剩一把剑,连个剑囊都没有,就用草绳系在腰上。吃完饭,就弹着他那剑唱歌,歌词是‘长铗归来兮,食无鱼’。”孟尝君听了,笑着说:“这家伙是嫌我这儿吃得不好啊。”于是就把冯谖调到了“幸舍”,让他吃鱼吃肉,还让“幸舍”的舍长留意冯谖的举动,说:“五天后回来告诉我。”过了五天,舍长来报告说:“冯先生还是弹着剑唱歌,不过歌词变了,变成‘长铗归来兮,出无车’。”孟尝君惊讶地说:“他这是想当我的上等宾客啊?这人肯定不一般。”然后又把冯谖调到了“代舍”,还让“代舍”的舍长看看他还唱不唱歌。 冯谖这下可威风了,坐着车早出晚归,又唱起了“长铗归来兮,无以为家”。“代舍”的舍长赶紧跑去告诉孟尝君,孟尝君皱着眉头说:“这客人也太贪心了吧?”不过还是让人继续留意他。嘿,没想到,冯谖这下不唱了。 过了一年多,孟尝君家管钱的人来报告说:“钱和粮食只够一个月的开销了。”孟尝君就去查那些放出去的债,发现老百姓欠的债可不少。他就问身边的人:“客人里谁能帮我去薛邑收债呢?”“代舍”的舍长说:“冯先生虽然没听说有啥特长,但这人看起来挺老实可靠的。之前他自己要求当上等宾客,您要不试试让他去收债?”孟尝君就把冯谖找来,跟他说收债的事儿,冯谖一口就答应了。 于是冯谖就坐着车到了薛邑,在公府里一坐。这薛邑有一万户人家,好多都借了孟尝君的钱。听说孟尝君派了上等宾客来收利息,大家都赶紧来还钱,一算,收到了十万的利息钱。 冯谖拿着这些钱,买了好多牛肉和酒,还提前贴出告示说:“凡是欠孟尝君利息钱的,不管能不能还上,明天都来公府验债券。”老百姓们听说有牛肉和酒吃,都按时来了。冯谖一个个地给他们敬酒夹菜,让他们吃得饱饱的,自己在旁边偷偷观察,把这些人里谁穷谁富都摸得一清二楚。吃完了,冯谖就拿出债券来核对,看那些有能力偿还的,虽然一时拿不出钱,但以后肯定能还的,就跟他们重新约定还款日期,写在债券上;那些实在穷得还不起的,都围着冯谖哀求宽限些日子。冯谖就让身边的人拿火把来,把那些穷人的债券都扔到火里烧了,还对大家说:“孟尝君借钱给你们,是怕你们没钱过日子,不是为了赚钱;可是孟尝君有好几千个门客,吃饭的钱不够,所以没办法才来收点利息,好招待宾客。现在有能力还的已经重新约定了日期,没能力还的我把债券都烧了,孟尝君对你们薛邑的人,那可是仁至义尽啊。” 老百姓们都高兴得直磕头,欢呼着说:“孟尝君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很快,就有人把冯谖烧债券的事儿报告给了孟尝君,孟尝君一听,气得火冒三丈,马上派人去把冯谖叫回来。冯谖空着手就来见孟尝君了,孟尝君假惺惺地问:“先生辛苦了,债收完了吗?” 冯谖说:“我不但帮您收了债,还帮您收了德!” 孟尝君一听,脸色都变了,责备他说:“我有三千门客,吃饭的钱不够,所以才在薛邑放债,想着收点利息,好补贴一下。听说你收了利息钱,买了好多牛肉和酒,跟大家一起吃喝,还烧了一半的债券,还说什么‘收德’,我倒想问问,你收的是啥德?” 冯谖不慌不忙地说:“您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您说。欠债的人多,如果不准备点牛肉和酒,大家心里就会犯嘀咕,不肯都来,这样我就没办法知道谁有钱谁没钱。有钱的重新约定了日期,没钱的就算您再怎么逼他们,他们也还不上,时间长了,利息越来越多,他们就只能逃跑了。这小小的薛邑,可是您世世代代的封地,这里的老百姓可是跟您共患难的。现在我把没用的债券烧了,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您不看重钱财,爱护百姓,这样仁义的名声就会传得远远的,这就是我所说的收德啊。” 孟尝君虽然心里因为门客的费用着急,但也知道债券已经烧了,没办法了,只好勉强挤出点笑容,向冯谖道谢。 有个史官还写了首诗: 逢迎言利号佳宾,焚券先虞触主嗔。 空手但收仁义返,方知弹铗有高人。 再说这秦昭襄王,后悔放走了孟尝君,又看到他的本事这么大,心里就想:“这人在齐国当官,早晚是秦国的祸害!”于是就到处散布谣言,让这些谣言在齐国流传,说:“孟尝君的名声太大了,全天下都知道孟尝君,不知道齐王,说不定哪天孟尝君就要取代齐王了!” 秦王还派人去跟楚顷襄王说:“之前六国一起攻打秦国的时候,齐国的军队来得最晚,就是因为楚怀王是纵约长,孟尝君不服气,所以不肯一起出兵;等到楚怀王在秦国的时候,我想把他送回去,孟尝君却派人来劝我别送,还让楚国太子到齐国当人质,想让秦国杀了楚怀王,这样他就能用太子跟楚国要土地,所以太子差点回不去,楚怀王最后也死在了秦国。我秦国得罪楚国,都是因为孟尝君。我因为楚国的事儿,想抓到孟尝君杀了他,结果他跑回齐国了。现在他又在齐国当相国,大权在握,说不定哪天就篡夺齐国的王位了,这样秦国和楚国就都不得安宁了。我想跟楚国和好,把女儿嫁给楚王当夫人,一起防备孟尝君,希望大王您考虑一下。” 楚王被秦王的话给忽悠了,竟然真的跟秦国通好,还娶了秦王的女儿做夫人,也派人在齐国散布那些谣言。 齐湣王听了这些谣言,心里就起了疑心,于是就收回了孟尝君的相印,把他贬回薛邑。孟尝君的那些宾客们听说他被罢官了,纷纷都离开了。只有冯谖还留在孟尝君身边,给他赶着车。还没到薛邑呢,薛邑的老百姓就扶老携幼地出来迎接,争着给孟尝君送酒送吃的,还问他好不好。孟尝君对冯谖说:“这就是先生您所说的为我收德啊!”冯谖说:“我想的可不止这些。要是您借给我一辆车,我一定能让您在齐国更受重视,还能让您的封地更大。”孟尝君说:“那就听先生的吧。” 过了几天,孟尝君准备好了车马和金币,对冯谖说:“先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冯谖就赶着车,往西到了咸阳,求见昭襄王,对秦王说:“那些到秦国来的士人,都想让秦国强大,让齐国变弱;那些到齐国去的士人,都想让齐国强大,让秦国变弱。秦国和齐国,这两个国家不可能同时强大,谁强大了,谁就能得到天下。” 秦王问:“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让秦国强大,而不是变弱呢?” 冯谖说:“大王您知道齐国罢免孟尝君的事儿吗?” 秦王说:“我听说了,但不太相信。” 冯谖说:“齐国能在天下有这么重要的地位,都是因为孟尝君很贤能。现在齐王被那些谗言给迷惑了,一下子就收回了孟尝君的相印,把他的功劳当成了罪过。孟尝君肯定对齐王恨得咬牙切齿,趁着他心怀怨恨的时候,秦国要是能收留他,重用他,那么齐国的那些机密事儿,就都会被秦国知道,秦国就可以利用这些来对付齐国,齐国说不定就能被秦国拿下了,这可不仅仅是让秦国强大啊。大王您赶紧派使者,带上丰厚的礼物,偷偷地到薛邑去迎接孟尝君。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万一齐王后悔了,又重新任用孟尝君,那两国谁强谁弱可就不一定了。”这时候,樗里疾刚去世,秦王正急着找个贤能的相国,听了冯谖的话,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准备了十辆装饰华丽的车子,一百镒黄金,让使者以迎接丞相的礼仪去薛邑迎接孟尝君。 冯谖说:“我先去给大王您通报孟尝君,让他准备好,别让使者等太久。” 冯谖快马加鞭地回到齐国,还没来得及去见孟尝君,就先去见了齐王,对齐王说:“齐国和秦国谁强谁弱,大王您是知道的。谁得到了贤能的人,谁就能强大;谁失去了贤能的人,谁就会变弱。现在我听说,秦王趁着孟尝君被罢官,偷偷地派了十辆好车,一百镒黄金,去迎接孟尝君当相国。要是孟尝君到秦国去当相国,反过来为秦国出谋划策来对付齐国,那强大的就是秦国了,到时候临淄和即墨可就危险了!” 湣王一听,脸色都变了,问:“那怎么办呢?” 冯谖说:“秦国的使者很快就要到薛邑了,大王您趁着他们还没到,赶紧恢复孟尝君的相位,再给他增加封地,孟尝君肯定会高兴地接受。秦国的使者就算再厉害,也不敢不告诉大王您,就擅自把齐国的相国接走吧?” 湣王说:“好,就这么办。”不过他虽然嘴上答应了,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就派人到边境上去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真的。结果看到秦国的使者车水马龙地来了,一问,果然是来接孟尝君的。使者连夜跑回去报告湣王,湣王马上让冯谖拿着符节去迎接孟尝君,恢复了他的相位,还给他增加了一千户的封地。秦国的使者到了薛邑,听说孟尝君已经又当上了齐国的相国,只好掉转车头回去了。 孟尝君重新当上相国后,那些之前离开的宾客又都回来了。孟尝君对冯谖说:“我平时对客人都很客气,从来不敢失礼,可一旦被罢官,他们就都离我而去。现在多亏了先生您,我才能又恢复相位。这些客人有什么脸再来见我呢?”冯谖回答说:“这有啥奇怪的?您没见过那些热闹的集市吗?早上大家都挤着肩膀争着进门,到了晚上,集市就空了,为啥呢?因为大家想要的东西不在那儿了。人啊,有钱有势的时候,朋友就多;没钱没势的时候,朋友就少,这是很正常的事儿,您又何必在意呢?”孟尝君听了,再次向冯谖道谢,说:“我明白了,以后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客人。” 这时候,魏昭王和韩厘王奉周王的命令,联合起来攻打秦国,秦国派白起带兵迎战,在伊阙打了一场大战,杀了二十四万人,俘虏了韩国的将军公孙喜,还占领了武遂二百里的土地;接着又去攻打魏国,占领了河东四百里的土地。昭襄王高兴得不得了,他觉得七国都称王,没什么意思,就想另外立个帝号,显示自己的尊贵,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称帝太孤单了,就派人去跟齐湣王说:“现在天下的诸侯都称王,也不知道谁能当老大。我想称西帝,掌管西方,尊齐为东帝,掌管东方,咱们把天下平分了,大王您觉得怎么样?”湣王拿不定主意,就去问孟尝君,孟尝君说:“秦国因为强横霸道,被诸侯们讨厌,大王您可别学他们。” 过了一个月,秦国又派使者到齐国,约齐国一起去攻打赵国。正好苏代从燕国又回到了齐国,湣王就先把称帝的事儿跟苏代商量,苏代说:“秦国不把帝号给其他国家,只给齐国,这是想讨好齐国。要是拒绝,就会得罪秦国;要是直接接受,又会被诸侯们讨厌。大王您不如先接受,但不称帝,让秦国先称帝,看看西方的诸侯是不是真的拥护他;等秦国称帝后,如果诸侯们都讨厌秦国,大王您再称帝,这样就可以把秦国称帝当成是秦国的罪过。” 湣王说:“好,就听你的。” 湣王又问:“秦国约我一起攻打赵国,这事儿怎么样?” 苏代说:“出兵得有个正当的理由,不然肯定打不赢。赵国又没犯错,去攻打赵国,就算得到了土地,也是秦国得利,齐国啥也得不到;现在宋国的国君无道,大家都叫他桀宋,大王您与其去攻打赵国,不如去攻打宋国,得到宋国的土地可以守住,得到宋国的百姓可以统治,而且还能落个讨伐暴君的好名声,这就跟商汤和周武王做的事儿一样啊。” 湣王听了,高兴得直拍大腿,就接受了帝号但不称帝,还好好地招待了秦国的使者,拒绝了秦国攻打赵国的请求。 秦昭襄王称帝才两个月,听说齐湣王还是称王,也不好意思再称帝了,就把帝号给去掉了。 话说这宋康王,是宋辟公辟兵的儿子,剔成的弟弟。他母亲梦见徐偃王来投胎,所以就给他取名叫偃。这宋康王长得很奇特,身高九尺四寸,脸宽一尺三寸,眼睛像巨星一样亮,脸上还有神光,力气大得能把铁钩弄弯。在周显王四十一年的时候,他把哥哥剔成赶走,自己当了国君。 他当了十一年国君,有一次,国人掏鸟窝,掏出一个蛋,里面孵出一只小鹯,大家都觉得这是件怪事,就把它献给了宋康王。宋康王让太史占卜一下,太史摆好卦象,上奏说:“从小的生出大的,这是反弱为强,要成为霸王的征兆。”宋康王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说:“宋国这么弱,我要是不把它变得强大,还能指望谁呢?”于是就挑选了很多壮丁,亲自训练,练出了十万多精锐的士兵。他向东攻打齐国,占领了五座城;向南打败楚国,开拓了三百多里的土地;向西又打败魏国,占领了两座城;还把滕国给灭了,占领了滕国的土地。 然后他就派使者去跟秦国交好,秦国也派使者回访,从这以后,宋国就成了强国,跟齐国、楚国、三晋(韩、赵、魏)并列。宋康王得意洋洋,干脆就自称宋王,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谁也比不上。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每次上朝的时候,都让群臣一起高呼万岁。他在堂上喊一声,堂下的人就得跟着喊,就连门外的侍卫也得一起喊,那声音大得几里地外都能听见,简直要把房顶给掀翻了。 这宋王还想出一些奇葩的招数来显示自己的厉害。他让人用皮革做了个袋子,里面装满牛血,挂在高高的竹竿上,然后自己挽弓搭箭去射。他那弓劲儿可大了,箭也锋利,“嗖”的一声就把革囊射穿了,牛血像下雨似的从空中洒下来。他还派人到街上去传话,说:“我王射天得胜啦!”想以此来吓唬远方的人,让他们都不敢小瞧自己。 宋王还特别喜欢喝酒,而且是彻夜狂欢地喝。他经常强迫群臣跟他一起喝,自己却在暗地里让侍从用热水代替酒来喝。那些酒量本来就大的大臣,被他这么灌,也都喝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根本没办法行礼。可宋王呢,却清醒得很,旁边那些拍马屁的人就奉承他说:“君王您的酒量简直像大海一样,喝一千石酒都不会醉!” 这还不算完,宋王还是个好色之徒,弄了好多女人来供自己玩乐。据说他一晚上能宠幸几十个女人,还让人到处宣扬:“宋王的精力顶得上几百人,从来都不会疲倦。”他就这么到处炫耀,也不觉得害臊。 有一天,宋王出去游玩,到了封父这个地方,看到一个采桑的女子长得特别漂亮。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回去后就念念不忘,还专门修了一座青陵台,天天在台上望着女子家的方向。后来一打听,这女子是舍人韩凭的妻子息氏。宋王就派人去跟韩凭说,让他把妻子献给自己。韩凭回家跟妻子一说,问她愿不愿意。息氏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她写了一首诗回答说:“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意思是说,你就算设下天罗地网,我也不会屈服的。 宋王不甘心,对息氏爱慕得不行,就派人直接到她家把她抢走了。韩凭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拉上车带走,心里悲痛万分,实在受不了这种打击,就自杀了。宋王把息氏带到青陵台上,对她说:“我是宋王,能让你过上富贵的日子,也能决定人的生死。你丈夫都死了,你还能去哪儿呢?要是你跟了我,我就立你为王后。”息氏听了,又写了一首诗回答:“鸟有雌雄,不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坚决不从。 宋王还是不死心,说:“你现在都已经在这儿了,就算不想跟我,也由不得你了!”息氏就说:“那让我先沐浴更衣,拜别一下我丈夫的灵魂,然后再来伺候大王吧。”宋王答应了。息氏沐浴更衣后,对着天空拜了又拜,然后突然从台上跳了下去。宋王赶紧让人去拉她的衣服,可已经来不及了,息氏就这样死了。宋王在她的裙带里发现了一幅字,上面写着:“死后,乞赐遗骨与韩凭合葬一冢,黄泉感德!” 宋王这下可气坏了,他故意把息氏和韩凭埋在两个地方,让两座坟墓远远地隔开,东西相望,就是不让他们在一起。可谁知道,埋了三天后,宋王回国了。有一天夜里,两座坟墓旁边突然长出了两棵文梓木,十几天的时间就长到三丈多高,树枝还互相缠绕在一起,成了连理枝。有一对鸳鸯飞到树枝上,交颈悲鸣。当地人都很同情他们,说:“这是韩凭夫妇的灵魂化成的!”于是就把这两棵树叫做“相思树”。有个叫髯仙的诗人还写了一首诗感叹: 相思树上两鸳鸯,千古情魂事可伤! 莫道威强能夺志,妇人执性抗君王。 宋国的大臣们看到宋王这么暴虐无道,很多人都来劝谏他。可宋王根本听不进去,还觉得这些人很烦。他干脆在座位旁边放了弓箭,谁来进谏,他就拿箭射谁。有一天,他一口气射死了景成、戴乌、公子勃等三个人。从那以后,满朝的大臣都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其他诸侯们都把宋王叫做“桀宋”,就像夏朝的暴君桀一样。 这时候,齐湣王听了苏代的建议,派使者去楚国和魏国,约他们一起攻打宋国,说好了三家平分宋国的土地。齐国的军队先到了宋国的郊外,楚国和魏国的军队也陆续赶来会合。齐国的将军韩聂、楚国的将军唐昧、魏国的将军芒卯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唐昧说:“宋王这个人狂妄自大,我们得先示弱,引他上钩。”芒卯也说:“宋王荒淫暴虐,老百姓都对他离心离德。我们三国以前都有被宋国欺负,丢了土地的耻辱。这次我们写一篇檄文,把宋国的罪恶都写出来,让那些失去的土地上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肯定会反过来帮助我们的。”韩聂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就说:“二位将军说得对。” 于是他们就写了一篇檄文,列举了桀宋的十大罪状: 一、 逐兄篡位,得国不正; 二、 灭滕兼地,恃强凌弱; 三、 好攻乐战,侵犯大国; 四、 革囊射天,得罪上帝; 五、 长夜酣饮,不恤国政; 六、 夺人妻女,淫荡无耻; 七、 射杀谏臣,忠良结舌; 八、 僭拟王号,妄自尊大; 九、 独媚强秦,结怨邻国; 十、 慢神虐民,全无君道。 檄文到处张贴,宋国的老百姓看了都人心惶惶。三国以前失去的土地上的百姓,本来就不乐意归附宋国,现在看到檄文,都纷纷起来赶走宋国的官吏,登上城墙坚守,等待着三国的军队来解救他们。于是,三国的军队所向披靡,一路直逼睢阳。宋王偃听说后,赶紧大规模检阅军队,亲自率领中军,在离城十里的地方扎营,准备抵御进攻。 韩聂先派部下闾丘俭带领五千人去挑战,宋国的军队坚守不出。闾丘俭就让几个嗓门大的军士登上巢车,大声朗诵桀宋的十罪。宋王偃听了,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命令将军卢曼出城迎战。双方交战了几个回合,闾丘俭假装败退,卢曼在后面紧追不舍。闾丘俭把车马器械都扔了,狼狈地逃跑。宋王偃在城墙上看到齐军败退,得意地说:“打败了齐国这一路军队,楚国和魏国的军队就都不敢嚣张了!”于是他率领全部军队出城迎战,一直追到齐军的营地。韩聂又故意后退了二十里扎营,然后派唐昧、芒卯二军从左右两边抄小路,绕到宋王大营的后面。 第二天,宋王偃以为齐军已经没有战斗力了,就拔营前进,全力攻打齐营。闾丘俭打着韩聂的旗号,列阵与宋军对抗。从早上到中午,双方交战了三十多次。宋王偃确实很勇猛,亲手斩杀了二十多个齐军将领,齐军士兵也死了一百多人,宋军的将军卢曼也在战斗中阵亡了。不过闾丘俭又一次大败而逃,还丢弃了大量的车仗器械,宋军士兵都争先去抢夺。正在这时,突然有探子来报告:“敌人的军队正在猛烈攻打睢阳城,看旗号是楚国和魏国的军队。”宋王偃一听,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整队回军救援。 宋军走了还不到五里地,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支军队,为首的大将大喊:“齐国上将韩聂在此,无道昏君,还不赶快投降!”宋王偃的左右将领戴直、屈志高急忙双车齐出,迎战韩聂。韩聂大展神威,先将屈志高斩于车下,戴直吓得不敢交锋,只知道保护宋王,边战边退。好不容易回到睢阳城下,守城的将军公孙拔认出是自己的军队,赶紧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三国的军队合兵一处,日夜不停地攻打睢阳。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又有一支大军赶来。原来是齐湣王担心韩聂不能成功,亲自率领大将王蠋、太史敫等,带领三万生力军前来增援。这下齐国的军队声势更加浩大。宋军得知齐王亲自领兵来了,个个吓得胆战心惊,士气低落。再加上宋王平时不体恤士兵,日夜驱使男女百姓上城防守,却一点赏赐都没有,士兵们都怨声载道。戴直对宋王偃说:“敌人的攻势太猛了,现在人心已经变了,大王不如放弃睢阳城,暂时到河南躲避一下,以后再找机会恢复宋国。” 宋王此时雄心勃勃的称霸之心,已经像秋天的河水一样凉了。他叹了口气,和戴直在半夜悄悄地弃城逃跑了。公孙拔见宋王逃走,只好竖起降旗,迎接湣王入城。湣王进城后,安抚了百姓,然后命令各路军队继续追击宋王。 宋王逃到温邑的时候,被追兵追上了。追兵先抓住戴直杀了,宋王走投无路,自己跳进了神农涧,没想到涧水不深,没有淹死他,最后被军士们拉出来斩首,首级被传送到睢阳。就这样,齐、楚、魏三国共同灭掉了宋国,瓜分了宋国的土地。 楚国和魏国的军队撤走后,湣王心想:“这次攻打宋国,齐国出的力最多,楚国和魏国怎么能平分土地呢?”于是他就率领军队悄悄地跟在楚国军队的后面,在重丘袭击并打败了楚军,然后乘胜追击,把淮北的土地都占领了。接着,湣王又向西进攻三晋(韩、赵、魏),多次打败他们的军队。楚国和魏国对湣王的背信弃义非常痛恨,果然都派使者去归附秦国。秦国却认为这是苏代的功劳。 湣王自从占领了宋国的土地后,变得更加骄横跋扈。他派宠臣夷维去联合卫国、鲁国、邹国的国君,要求他们称臣朝拜自己。这三个国家害怕被齐国攻打,不敢不听从。湣王得意洋洋地说:“我灭掉了燕国和宋国,开拓了千里的土地,打败了魏国,割占了楚国的土地,我的威严已经让诸侯们都害怕了。鲁国和卫国都已经称臣,泗上的国家也都对我恐惧万分。我早晚要带领一支军队,兼并二周,把九鼎迁到临淄,正式称帝,到时候谁敢不听我的命令?” 孟尝君田文劝谏说:“宋王偃就是因为太骄傲了,所以齐国才能趁机打败他。希望大王以宋王为戒。周朝虽然已经衰落,但毕竟还是天下的共主。七国之间互相攻战,都不敢侵犯周朝,就是因为害怕坏了名声。大王之前去掉帝号,天下人都称赞齐国的谦让。现在如果突然又有取代周朝的想法,恐怕对齐国不是好事。” 湣王却不以为然地说:“商汤放逐了夏桀,周武王讨伐了商纣,桀、纣难道不是他们的君主吗?我为什么不能像汤、武一样呢?可惜你不是伊尹、太公那样的贤相!”说完,湣王就再次收回了孟尝君的相印。孟尝君害怕被诛杀,就和他的宾客们一起逃到了大梁,投靠公子无忌。 这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为人谦虚恭敬,喜欢招揽贤士,对待别人热情得很,就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有一次,公子无忌正在吃饭,一只鸠鸟被鹞鹰追赶,惊慌失措地飞到他的桌子下面。公子无忌赶紧用衣服把鸠鸟盖住,等鹞鹰飞走了,才把鸠鸟放出来。谁知道,那鹞鹰藏在屋脊上,看到鸠鸟飞出来,又追上去把它吃掉了。公子无忌非常自责,说:“这只鸠鸟是为了躲避灾祸才投奔我,我却没能保护好它,是我对不起它啊。”于是一整天都没吃饭,还命令手下的人去捕捉鹞鹰。一共抓到了一百多只鹞鹰,公子无忌把它们分别装在笼子里,然后拿着剑对着笼子说:“没有吃鸠鸟的,对着我悲鸣,我就放了你。”结果其他的鹞鹰都悲鸣起来,只有一只鹞鹰低着头,不敢看公子无忌。公子无忌就把这只鹞鹰拿出来杀了,然后把其他的鹞鹰都放了。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感叹说:“魏公子连一只鸠鸟都不忍心辜负,怎么会辜负人呢?” 从那以后,不管是有才能的还是没才能的士人,都像赶集一样纷纷归附公子无忌,他的食客也有三千多人,和孟尝君、平原君不相上下。 魏国有个隐士,姓侯名赢,已经七十多岁了,家里很穷,在大梁的夷门当守门人。公子无忌听说他品行高洁,而且足智多谋,当地的人都很尊敬他,都叫他侯生。于是公子无忌就亲自驾车去拜访他,还带着二十镒黄金作为礼物。侯生却推辞说:“我安于贫穷,坚守自己的操守,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钱财。现在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会为了公子您而改变自己的气节吗?”公子无忌也不勉强他,只是更加尊重他,想在宾客面前显示自己对侯生的礼遇。 有一天,公子无忌在家里摆下盛宴,宴请魏国的宗室、将相和各位贵客。大家都坐好了,公子无忌却特意空出左边第一个座位。然后他亲自驾车去夷门迎接侯生赴宴。侯生上了车,公子无忌请他坐在上座,侯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就坐下了。公子无忌亲自拿着缰绳,态度非常恭敬。侯生又对公子无忌说:“我有个朋友朱亥,在集市上杀猪,我想去看看他,公子能屈尊陪我一起去吗?”公子无忌说:“当然愿意,我很乐意和先生一起去。”于是就驾车绕道去了集市。 到了屠夫门口,侯生说:“公子您在车里稍等一会儿,我下去看看我的朋友。”侯生下了车,走进朱亥的家,和朱亥面对面地坐在肉案前,聊起天来,一聊就是老半天。侯生一边聊天,一边斜着眼睛看公子无忌,只见公子无忌的脸色始终很温和,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公子无忌的随从有几十个人,看到侯生没完没了地聊天,都很厌烦,很多人都在暗地里骂侯生。侯生也听到了他们的骂声,但看到公子无忌的脸色始终不变,这才和朱亥告别,重新上车,又坐到了上座。公子无忌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中午,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那些贵客们看到公子无忌亲自去迎接客人,还空出上座来等待,都以为是来了什么有名的大贤士,或者是大国的重要使臣,都怀着一颗恭敬的心等着。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来,大家都等得心烦意乱。忽然听到报告说:“公子迎接客人回来了。”众人赶紧又整理好衣服,摆出恭敬的样子出去迎接。结果一看,来的竟然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破旧的衣服,都惊讶得不得了。 公子无忌带着侯生一一向宾客们介绍,那些贵客们听说侯生只是一个夷门的守门人,心里都很不以为然。公子无忌请侯生坐到首席,侯生也不谦让。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公子无忌捧着金酒杯,走到侯生面前向他敬酒,说:“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成全先生您的贤名,让大家都知道我无忌尊重人才。”侯生接过酒杯,笑着说:“我不过是一个守城门的小吏,公子您却亲自来迎接我,还在集市上等了我那么久,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又让我坐在这些贵客的上面,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公子您这样做,确实让大家都看到了您礼贤下士的美名。”那些贵宾们听了,都在暗地里偷笑。 宴会结束后,侯生就成了公子无忌的上等宾客。侯生还向公子无忌推荐了朱亥的贤能,公子无忌多次去拜访朱亥,可是朱亥却从来都不回访答谢,公子无忌也不觉得奇怪。 公子无忌就是这样礼贤下士。 如今孟尝君到了魏国,就投靠了公子无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话,两人自然是情投意合。孟尝君本来就和赵平原君公子胜关系很好,于是公子无忌就通过孟尝君和赵胜结交,还把自己的亲姐姐嫁给了平原君为夫人。这样一来,魏国和赵国就通好了,而孟尝君在中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齐湣王自从孟尝君离开后,变得更加骄傲自满,整天想着取代周朝当天子。 这时候,齐国境内出现了很多怪异的现象:天上竟然下起了血雨,方圆几百里的地方都被血水覆盖,血水滴到人的衣服上,腥臭难闻;地面还裂开了好几丈宽的大口子,泉水从里面涌出来;还有人在关卡处放声大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老百姓们都人心惶惶,觉得朝不保夕。大夫狐咺、陈举先后向齐湣王进谏,恳请他召回孟尝君。可齐湣王正在气头上,不但不听,还把他们给杀了,将尸体摆在大街上示众,想以此来堵住其他进谏者的嘴。这下可好,王蠋、太史敫等大臣们都纷纷称病辞官,回老家隐居去了。 不知湣王如何结果?且看下回分解。 第95章 田单的火牛阵 话说燕昭王这主儿,自登基后,心心念念就想着找齐国报仇雪恨,那心思比谁都重。他对百姓好得没话说,跟士卒们同甘共苦,对贤士更是敬重有加,就这么着,四方的豪杰跟赶集似的往燕国跑。 有个叫乐毅的赵国人,是乐羊的孙子,打小儿就痴迷兵法。之前乐羊被封在灵寿,后代就在那儿安家了。后来赵国主父在沙丘闹内乱,乐毅带着家眷离开灵寿,跑到大梁,跟着魏昭王混,可魏昭王没怎么重用他。听说燕昭王筑了个黄金台,广招天下贤士,乐毅心里就琢磨着去投奔,找了个机会出使燕国,见着了燕昭王。他跟燕昭王一通唠兵法,燕昭王眼睛一亮,心里说:“这可真是个人才!”就以客礼相待。乐毅还挺谦虚,不敢当这客礼。燕昭王就说了:“先生生在赵,在魏当过官,到了咱燕国,自然就是客人。”乐毅连忙摆手:“我在魏当官,那是为了避乱。大王要是不嫌弃我这没啥本事的人,我愿意死心塌地给燕国当臣子。”燕昭王一听,乐开了花,马上封乐毅为亚卿,地位比剧辛那些人还高。乐毅也不含糊,把宗族都接到燕国,从此就成了燕国人。 那时候齐国牛气哄哄,到处欺负别的诸侯国。燕昭王呢,低调得很,默默养兵,体恤百姓,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出手。等到齐湣王把孟尝君给撵走,自己在国内横冲直撞,老百姓都受不了了。再看燕国,休养了好些年,国家富得流油,老百姓日子过得不错,士卒们也都盼着打仗立功。 燕昭王瞅准机会,把乐毅叫过来问:“我心里头揣着先王的仇恨,都二十八年了。我就怕哪天两腿一蹬,没机会亲手拿刀捅齐王那家伙,报不了国耻,这心哪,天天晚上疼得厉害。现在齐王那小子狂得没边,国内国外都没人待见他,这可是老天爷要灭他的时候。我想把燕国的家底都拿出来,跟齐国拼一把,先生您看咋整?” 乐毅眼珠子一转,说道:“齐国地盘大、人又多,士卒们打仗也厉害,咱可不能单干,得找帮手。大王您要是真想收拾齐国,得跟天下诸侯一起干。燕国旁边,赵国跟咱最亲,您先跟赵国搞好关系,韩国肯定跟着来;孟尝君在魏国,正恨齐国恨得牙痒痒,他肯定也愿意出兵。这么一来,齐国就好对付了!” 燕昭王一拍大腿:“好主意!” 马上准备好符节,让乐毅去赵国游说。 平原君赵胜在惠文王跟前一通说,惠文王就答应了。 正好秦国使者也在赵国,乐毅又跑去跟秦国使者唠伐齐的好处。秦国使者回去跟秦王一说,秦王本来就忌讳齐国太强盛,怕诸侯都跑去跟齐国混,不搭理自己了,一听这话,赶紧又派使者去赵国,说愿意一起出兵。剧辛也没闲着,跑去魏国见孟尝君,孟尝君果然主张发兵,还约上韩国一起干,各国都定好了出兵的日子。 燕昭王把燕国的精锐部队都拉出来,让乐毅当统帅。秦国的白起、赵国的廉颇、韩国的暴鸢、魏国的晋鄙也各自带着军队,按时赶到。燕昭王就任命乐毅统一指挥五国的军队,乐毅成了乐上将军,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齐国就杀过去了。 齐湣王亲自带着中军,和大将韩聂在济水西边迎战。 乐毅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四国的兵将一看,也都鼓足了劲儿往前冲,那场面,杀得齐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韩聂被乐毅的弟弟乐乘给咔嚓了,各国军队乘胜追击,齐湣王大败,撒腿就跑,跑回临淄,连夜派人去楚国求救,说只要楚国帮忙,就把淮北的地都割给楚国。同时,他赶紧清点军民,上城防守。秦、魏、韩、赵四国乘胜追击,各自分路去攻打齐国的边城。乐毅呢,带着燕军,一路长驱直入,每到一个地方,就宣扬燕国的威德,齐国的城池一看这阵仗,吓得纷纷投降,燕军势如破竹,大军直逼临淄。 齐湣王吓得脸都白了,跟文武大臣几十个人,偷偷打开北门就跑了。跑到卫国,卫君到郊外迎接,还称臣,让他们进城后,把正殿腾出来给齐湣王住,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可齐湣王这货,太骄傲,对卫君一点礼貌都没有。卫国的大臣们看不下去了,晚上就去把齐湣王的行李辎重给抢了。齐湣王火冒三丈,想等卫君来见的时候,狠狠骂他一顿,让他把盗贼抓起来。结果卫君那天压根就不露面,也不给吃的了。齐湣王这下傻眼了,饿着肚子等到太阳快落山,心里害怕卫君对自己不利,就跟夷维几个人连夜又跑了。那些大臣们一看国王跑了,也都四散奔逃。 没几天,齐湣王逃到鲁关,守关的官吏报告给鲁君,鲁君派使者去迎接。夷维扯着嗓子问:“鲁国打算怎么招待我们国君啊?”使者回答:“准备用十太牢的规格招待。”夷维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我们国君那可是天子!天子来巡视,诸侯得把宫殿腾出来,早晚在堂下伺候吃饭,天子吃完了,才能退下去处理朝政,就十太牢,打发叫花子呢!”使者回去跟鲁君一说,鲁君气得大骂,直接把关门关上,不让进。 齐湣王没办法,又跑到邹国,正好赶上邹国国君刚死。齐湣王想去吊唁,夷维又跟邹国人说:“天子来吊唁,主人得把棺材转个方向,背对着,站在西阶,朝北哭,天子在东阶上,朝南吊唁。”邹国人一听,撇撇嘴说:“我们国家小,不敢劳烦天子这么大的阵势来吊唁。”也把他拒之门外。 齐湣王这下没辙了,夷维又出主意:“听说莒州还没被攻破,不如去那儿吧。”于是他们又跑到莒州,招兵买马守城,抵抗燕军。 乐毅攻破临淄后,把齐国的财物、祭器都收了,还把以前燕国被齐国抢走的宝贝也都找回来,装了好几大车,运回燕国。燕昭王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亲自跑到济上,犒劳三军,封乐毅为昌国君。燕昭王回国后,留下乐毅在齐国,继续攻打剩下的城池。 齐国的宗室里有个叫田单的,这人鬼精鬼精的,懂兵法,可惜齐湣王没眼光,不重用他,就给了个临淄市椽的小官当当。燕王打进临淄的时候,城里的人都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跑,田单和族人也逃到安平。田单这人有主意,他把车轴的头都锯掉,跟车毂差不多平,然后用铁皮包上,整得特别结实。别人都笑话他,可没过多久,燕兵来攻打安平,城破了,安平人又争着逃跑,那些没改装车轴的,一挤,车轴头互相卡住,车走不了,有的车轴断了,车也翻了,都被燕兵抓住了。只有田单这一族,因为车轴改装得好,跑得顺溜,逃到即墨去了。 乐毅分兵攻打齐国各地,打到画邑的时候,听说以前的太傅王蠋家在这儿,就传令军队,在画邑三十里地之外不许进去,还派人拿着金币去请王蠋,想推荐给燕王当官。王蠋推辞说自己老了,又有病,不愿意去。使者就吓唬他:“上将军有令,太傅要是来,就封将军,给一万户的封地;要是不来,就带兵把这城给屠了。”王蠋抬头看着天,长叹一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听忠言,我才辞官回家种地。现在国家亡了,国君也跑了,我本来就不想活了,还拿兵来吓唬我,我与其不义地活着,不如死了全了忠义!”说完,就把自己挂在树上,使劲一挣,脖子就断了,死得那叫一个壮烈。乐毅听说后,直叹气,让人好好埋葬了他,还在墓前立了个碑,写着“齐忠臣王蠋之墓”。 乐毅出兵六个月,打下了齐国七十多座城池,都改成燕国的郡县,就剩下莒州和即墨两座城还在坚守。 乐毅就停下军队,让士兵们休息,废除齐国的残暴法令,减轻赋税徭役,还为齐桓公、管夷吾立祠祭祀,到处寻访以前齐国的贤才隐士。齐国的老百姓都挺高兴,乐毅心里想,齐国就剩这两座城了,跑不了,不用太着急,慢慢用恩德感化他们,让他们自己投降,所以也不使劲攻打。这是周赧王三十一年的事儿。 再说楚顷襄王,看到齐国使者来求救,说只要楚国出兵,就把淮北之地都割让给楚国。楚王心动了,就派大将淖齿,带着二十万军队,说是去救齐国,实际上心里惦记着那块地,还跟淖齿说:“齐王这是急眼了才求咱们,你去了看着办,只要对楚国有好处,咋干都行。”淖齿谢恩后,就带兵跟着齐湣王到了莒州。 齐湣王感激淖齿,封他做相国,大权都落到淖齿手里。淖齿一看燕军势头太猛,怕救齐国救不下来,自己两边不讨好,就偷偷派使者跟乐毅通气,说要杀了齐王,跟燕国平分齐国,让燕国人立自己为王。乐毅回信说:“将军杀了无道的齐王,自己建功立业,比齐桓公、晋文公还厉害,您说啥就是啥。”淖齿一听,美得冒泡。 他在鼓里摆开阵势,请齐湣王去阅兵。齐湣王傻乎乎地去了,刚到那就被淖齿抓住,淖齿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齐国要完蛋,有三个征兆,下血雨,这是老天爷给的警告;地裂开,这是大地的警告;有人在宫殿前哭,这是人的警告。你这昏君,不听劝,杀忠臣,废贤良,还想入非非,现在齐国都快没了,你还想咋的?”齐湣王低着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夷维抱着齐湣王大哭,淖齿先把夷维杀了,然后活生生地把齐湣王的筋抽出来,吊在屋梁上,三天后齐湣王才断气,死得那叫一个惨。 淖齿回到莒州,想找齐王的太子杀了,没找到。就写了个表奏给燕王,说自己杀齐王的功劳,让人送给乐毅,让他转交给燕王。那时候莒州和临淄还有秘密通道,两边的人来回走也没人管。 齐国大夫王孙贾,才十二岁,他爹没了,就剩个老妈。齐湣王可怜他,给了他个小官当。齐湣王出逃的时候,王孙贾也跟着,在卫国的时候走散了,他不知道齐湣王去哪了,就偷偷回家。他老妈看见他,就问:“齐王在哪呢?”王孙贾说:“我跟着齐王到了卫国,齐王半夜跑了,不知道去哪了。”他老妈一听,气得直骂:“你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我就在门口盼着;你晚上出去不回来,我就在巷口盼着。当妈的盼儿子,就跟当臣子盼国君一样。你是齐王的臣子,齐王半夜跑了,你不知道他在哪,还有脸回来?”王孙贾被骂得满脸通红,又辞别老妈,出去找齐王。 听说齐王在莒州,他赶紧跑去。到了莒州,才知道齐王被淖齿杀了。王孙贾火冒三丈,把左边的肩膀露出来,在集市上大喊:“淖齿这坏蛋,当齐国的相国还杀了国君,这是大不忠。有愿意跟我一起去讨伐他的,就像我这样把左边肩膀露出来!” 集市上的人一听,都互相看看,说:“这小孩有骨气,咱这些讲义气的,都跟着他!”一下子就有四百多人把左边肩膀露出来了。 当时楚国的兵虽然多,但都分散在城外驻扎。淖齿在齐王的宫殿里,正喝得高兴,让女人奏乐陪着。宫殿外面有几百个士兵站岗。王孙贾带着四百人,抢了士兵的武器,冲进宫殿,把淖齿抓住剁成肉酱,然后关上城门坚守。楚国的士兵没了头头,一半跑了,一半投降了燕国。 再看齐国的太子法章,听说齐王出事了,赶紧换了身破衣服,扮成穷光蛋,说自己是临淄人王立,逃难没地方去,跑到太史敫家当佣人,给人种地,干活累得够呛,没人知道他是太子。太史敫有个女儿,刚成年,有一天在园子里溜达,看到法章的模样,心里一惊:“这人长得不凡,怎么在这干粗活呢?”就让侍女去打听法章的来历。法章怕惹祸,死活不肯说。太史女就说:“白龙变成鱼的样子,是因为害怕才隐藏起来;这人以后肯定富贵,不得了!”就经常让侍女给法章送吃送穿,时间长了,两人越来越亲近,法章就偷偷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太史女,太史女就跟他私定终身,家里人都不知道。 这时候,即墨的守臣病死了,军队没了头头,大家想找个懂兵法的人当将军,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有人知道田单铁笼保车的事儿,就说他有本事,能当将军,于是大家就拥立田单为将军。田单也不含糊,亲自拿着工具,跟士卒们一起干活,他的宗族妻妾也都编到队伍里,城里的人又怕他又爱他。 齐国的大臣们四处逃窜,听说王蠋为国尽忠死了,都感叹:“他都退休了,还这么忠义,我们这些当官的,看着齐国亡了,不想着恢复,还算人吗?”于是大家都跑到莒州,投奔王孙贾,一起找太子。过了一年多,法章看他们挺诚心,就自己出来说:“我就是太子法章。”太史敫赶紧报告给王孙贾,王孙贾准备好车马,迎接法章即位,这就是齐襄王。齐襄王派人告诉即墨,两边约定互相支援,一起抵抗燕军。 乐毅围着莒州和即墨打了三年,也没打下来,就撤了包围圈,退后九里,建了营垒,还下令:“城里的人出来砍柴的,不要抓他们;有挨饿受困的,给他们吃的,冷的给他们衣服穿。”他想让城里的人感恩,归附燕国,这些事儿就不多说了。 燕国大夫骑劫,有点勇力,也喜欢谈论兵法,跟太子乐资关系不错。他看着乐毅掌兵,心里眼馋,就跟太子说:“齐王都死了,没打下来的城就莒和即墨,乐毅六月份就能打下齐国七十多座城,这俩城有啥难的?他就是故意拖着,因为齐国人还没归附,他想用恩威并施的办法,让齐国人归附,然后自己当齐王!”太子乐资把这话告诉了燕昭王,燕昭王气得直瞪眼,大骂:“先王的仇,不是昌国君,谁能报?就算他真的想当齐王,那也是他应得的!”说完,打了乐资二十板子,派使者拿着节杖到临淄,封乐毅为齐王。乐毅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发誓说死也不当齐王,不受这命令。燕昭王说:“我就知道乐毅的心思,他肯定不会辜负我。” 燕昭王喜欢神仙那一套,让方士炼金石做神丹吃,吃多了,体内发热生病,死了。太子乐资继位,就是燕惠王。 田单经常派奸细到燕国打听消息,听说骑劫想代替乐毅,还有燕太子被打的事儿,就笑着说:“齐国要恢复,是不是就看燕惠王这小子了?”等到燕惠王即位,田单让人在燕国散布谣言:“乐毅早就想当齐王,就是因为受了燕先王的大恩,不忍心背叛,所以才慢慢攻打即墨和莒,等着机会自己称王。现在新王即位,即墨的人就怕燕国换将,要是换了,即墨就完了!”燕惠王本来就怀疑乐毅,听到这谣言,跟骑劫说的一样,就信以为真,派骑劫去代替乐毅,让乐毅回国。乐毅害怕被杀,就说:“我是赵国人。”然后扔下家眷,往西跑到赵国。赵王封乐毅在观津,叫望诸君。 骑劫代替乐毅当将军后,把乐毅的命令全改了,燕国的军队都很不服气。 骑劫在营垒里住了三天,就带兵去攻打即墨,把城围了好几圈。即墨城里防守更严密了。田单早上起来,跟城里的人说:“我昨晚梦见上帝跟我说,齐国要复兴,燕国要倒霉,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神人来当我的军师,打仗肯定赢。” 有个小兵一听,心里明白,这是田将军的计谋啊!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凑到田单跟前,压低声音说:“将军,您看我能当这神人不?”说完,拔腿就跑。田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大声对周围人说:“我梦中所见的神人,就是他!”当下就给这小兵换上漂亮衣服,恭恭敬敬地请到营帐中上位坐下,面朝北像对待师父一样敬着他。 小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将军,我啥也不会啊!” 田单连忙摆手:“兄弟,你啥都别说,听我的就行。”从此,这小兵就被称为“神师”。每次田单下达命令,都要先向“神师”请示,然后才去执行。田单还跟城里人说:“神师有令,‘凡是吃饭的人,必须先在庭院里祭祀自己的祖先,这样就能得到祖宗的保佑。’”城里人都听他的,每次吃饭前都在庭院里摆上祭品。这事儿一传开,飞鸟都被吸引过来,在庭院里盘旋着吃祭品,早一次晚一次,天天如此。 燕军看到这情景,都觉得奇怪,又听说有神人在城里指导齐军,心里就犯嘀咕,都传言说齐国是有老天爷帮忙,这仗没法打,要是跟齐国作对,那就是违背天意,燕军的士气一下子就没了。 田单又让人到处说乐毅的坏话:“昌国君这人太心软,抓到齐国人都不杀,所以即墨城里的人都不怕。要是把俘虏的鼻子割掉,放在队伍前面攻城,即墨人肯定吓得要死!”骑劫这傻帽儿,还真信了,把投降的齐兵鼻子都割了。城里人看到投降的人被割鼻子,又害怕又愤怒,互相告诫一定要坚守,千万不能被燕国人抓住。 田单接着又放话:“咱们城里人的祖坟都在城外,要是被燕国人挖了,可咋办啊?”骑劫一听,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能让齐国人崩溃,就派兵把城外的坟墓都挖了,还把死人骨头挖出来烧了,骨灰撒得到处都是。即墨人在城上看到这一幕,都哭得稀里哗啦,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燕国人的肉,纷纷跑到军门前来,请求出城跟燕国人决一死战,为祖宗报仇。 田单一看,时机成熟了,就挑选了五千名身强体壮的士兵,藏在老百姓家里,其余的老弱妇孺轮流守城。然后派使者去燕军那里假装投降,说:“城里的粮食快没了,我们打算在某一天出城投降。”骑劫听了,得意洋洋地问手下将领:“我比乐毅怎么样?”将领们都知道他想听好话,就纷纷说:“您比乐毅厉害多了!”燕军士兵也都跟着欢呼:“万岁!” 田单又收集了城里百姓的一千镒金子,让有钱人家偷偷送给燕军将领,嘱咐他们在城破的时候,帮忙保护自己的家人。燕军将领收到金子,高兴得不得了,给他们每家发了一面小旗,让插在门上做标记,然后就天天盼着田单出城投降,一点防备都没有。 田单这时候开始行动了,他让人把城里的一千多头牛都集中起来,给它们披上红绸子做的衣服,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龙纹,牛角上绑着锋利的刀刃,又把麻苇浸满油脂,绑在牛尾巴上,拖在后面像个大扫帚。在约定投降的前一天,一切都准备妥当,大家都不知道田单要干啥。 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天黑漆漆的,田单杀牛备酒,让五千名壮士吃饱喝足,然后用颜料把脸涂得花花绿绿,拿着武器,跟在牛后面。又让老百姓在城墙上挖了几十个洞,赶着牛从洞里出去,点着牛尾巴上的麻苇。牛尾巴一着火,烧得牛疼得直蹦,发疯似的朝着燕营冲过去。五千壮士紧紧跟着,嘴里咬着枚(一种防止出声的东西),不发出一点声音。 燕军还以为第二天齐国人就要出城投降了,晚上都睡得死死的。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一千多把火炬照得像白天一样亮,一群画着龙纹、张牙舞爪的怪物朝着他们冲过来,牛角上的刀碰到人就死,碰到人就伤。燕军顿时乱成一团,这五千壮士不声不响,见人就砍,虽然只有五千人,可在慌乱中,燕军觉得像有几万人一样。再加上燕军一直听说有神人指导齐军,现在看到这些神头鬼脸的东西,都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是啥怪物。 田单这时候亲自带着城里人敲着锣打着鼓,大声喊叫着冲出来。老弱妇女们也都拿着铜盆、铁锅之类的东西,拼命敲打,声音震天动地。燕军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有心思抵抗,一个个只顾着逃命,互相踩踏,死的人不计其数。骑劫坐着车想逃跑,正好碰上田单,田单一戟刺过去,把他给杀了。燕军大败。这是周赧王三十六年的事儿。 后来有个史官写诗说: 火牛奇计古今无,毕竟机乘骑劫愚。 假使金台不易将,燕齐胜负竟何如? 田单整顿好队伍,乘胜追击,一路上势如破竹,所经过的城邑,听说齐军打了胜仗,燕军将领死了,都纷纷背叛燕国,重新归附齐国。田单的兵力越来越强,一直打到河边,收复了齐国的北方边界,燕国之前攻下的七十多座城,又都回到齐国手里。 齐国的将领们觉得田单功劳最大,都想拥立他为王。田单连连摆手说:“太子法章还在莒州呢,我就是个远房亲戚,哪敢自立为王?”于是他到莒州迎接法章,王孙贾给法章驾车,回到临淄。法章把湣王好好埋葬了,选了个好日子,到宗庙祭祀,正式即位。 齐襄王对田单说:“齐国本来危在旦夕,是叔父您让它转危为安,重新复国,这都是叔父的功劳啊!叔父的名声从安平开始,现在我封叔父为安平君,给您一万户的封地。”王孙贾也被封为亚卿。法章还把太史敫的女儿迎进宫,立为王后,这就是君王后。太史敫知道女儿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嫁给法章,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你这丫头,不找媒人就自己嫁人,不是我的种!”发誓一辈子不见她。齐襄王给太史敫升官加薪,他都不要,只有君王后时不时派人去看望他,礼节一点都不少,这是后话。 那时候孟尝君在魏国,把相印让给公子无忌,魏国封无忌为信陵君。孟尝君回到薛地养老,地位跟诸侯差不多,他和平原君、信陵君关系挺好。齐襄王有点怕孟尝君,又派使者去请他回来当相国,孟尝君没答应。于是齐国和孟尝君的薛地就互相通好,孟尝君在齐、魏两国之间来来往往。后来,孟尝君死了,没有儿子,几个公子争着继承他的家业,齐国和魏国就一起把薛地灭了,把地分了。 再说燕惠王,自从骑劫兵败后,才知道乐毅是个难得的人才,后悔得直拍大腿,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派人给乐毅送了封信,向他道歉,想请乐毅回国。乐毅回信说啥也不肯回来。燕王怕赵国重用乐毅来对付燕国,就又让乐毅的儿子乐间继承昌国君的爵位,乐毅的堂弟乐乘当将军,对他们都很看重。乐毅也为了燕国和赵国的友好,在两国之间走动,燕、赵两国都把他当成贵客,乐毅最后死在了赵国。 当时赵国的大将廉颇,勇猛善战,诸侯都怕他。秦国的军队多次侵犯赵国边境,都被廉颇挡回去了,没办法深入赵国。秦国就跟赵国通好。至于后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96章 蔺相如不辱使命 话说赵惠文王有个宠爱的内侍,叫缪贤,官拜宦者令,这家伙时不时地就爱掺和掺和政事。 有一天,有个外地人拿着一块白璧来卖,缪贤瞧那玉色温润光洁,一点瑕疵都没有,喜欢得不行,花了五百金买下来,还拿去给玉工看。玉工一看,眼睛瞪得老大,惊呼:“这可真是和氏璧啊!想当年楚相昭阳在宴会上不小心把这璧丢了,怀疑是张仪偷的,把张仪打得死去活来,张仪就这么逃到秦国去了。后来昭阳悬赏千金找这璧,偷的人不敢拿出来献,就一直没找着。今天这宝贝居然落到您手里,这可真是无价之宝,您可得小心藏好,千万别轻易给人看。” 缪贤听了,心里犯嘀咕:“虽说这是块好玉,可为啥就无价了呢?”玉工就跟他解释:“这玉放在暗处,自己就能发光,还能把灰尘挡开,那些邪魔鬼魅都不敢靠近,所以叫‘夜光之璧’。冬天把它放在屋里,暖和得很,都能当炉子使;夏天呢,又凉飕飕的。百步之内,苍蝇蚊子都不敢飞进来,有这么些奇妙的地方,别的玉都比不上,所以才是至宝。”缪贤一试,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就做了个漂亮的匣子,把璧藏在里头,放在自己的箱子里。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赵王耳朵里了,赵王就跟缪贤要这和氏璧。缪贤这时候犯了倔脾气,舍不得把璧交出去,赵王火了,趁着出去打猎的机会,突然就跑到缪贤家里,翻箱倒柜地找,还真就把装璧的匣子找到了,拿着就走。 缪贤这下慌了神,心想赵王肯定得治他的罪,说不定还得杀了他,干脆跑路吧。他的舍人蔺相如一看这情况,赶紧拉住他的衣服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缪贤哭丧着脸说:“我打算逃到燕国去。”蔺相如就问:“您咋就觉得燕王会收留您呢?”缪贤说:“以前我跟着大王跟燕王在边境上见面,燕王偷偷握着我的手说,愿意跟我交朋友。就因为这个,我才想去燕国。”蔺相如一听,直摇头:“大人,您这可就错了。赵国强燕国弱,您之前受赵王宠信,燕王想跟您交朋友,那是冲着赵王的面子,不是因为您有多厉害。现在您得罪了赵王,逃到燕国去,燕王怕赵王找他麻烦,肯定会把您绑起来送给赵王讨好,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缪贤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问:“那咋办啊?”蔺相如说:“您也没犯啥大罪,就是没早点把璧献给大王。您现在光着膀子,背着斧子和砧板,去跟大王磕头请罪,大王肯定会饶了您。”缪贤没辙,就听了蔺相如的话,赵王还真就赦免了他,没杀他。 缪贤这下可把蔺相如当成救命稻草了,觉得他太聪明了,就把他当成上宾招待。 再说那玉工,有一回偶然到了秦国,秦昭襄王让他治玉,他就跟秦王说起了和氏璧,还说现在这璧在赵国。秦王一听,好奇心就上来了,问:“这璧有啥好的?”玉工就把之前跟缪贤说的那些好处又说了一遍,秦王听了,心里直痒痒,恨不得马上见到这璧。当时昭襄王的舅舅魏冉是丞相,就跟秦王说:“大王要是想见这和氏璧,为啥不用酉阳十五城去换呢?”秦王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十五城啊,这可都是我心疼的地儿,咋能就换一块璧呢?”魏冉就说:“赵国怕秦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大王您要是用城换璧,赵国肯定不敢不给璧,等璧到了咱手里,城给不给还不是大王您说了算?这名义上是换城,实际上就是把璧弄到手,大王您还怕啥丢城呢?” 秦王一听,乐开了花,马上写了封信给赵王,让客卿胡伤当使者。信上大概是这么写的: 寡人惦记和氏璧好久了,一直没机会见着。听说君王您得到了,寡人也不敢随便要,就想用酉阳十五城来换,希望君王您能答应。 赵王接到信,赶紧把大臣廉颇他们都叫过来商量。要是给秦国吧,怕被秦国骗了,璧给了城拿不到;要是不给吧,又怕惹恼了秦国。大臣们有的说不能给,有的说给了算了,吵吵嚷嚷的,也没个准主意。李克这时候站出来说:“大王,要不派个智勇双全的人,带着璧去秦国,如果秦国给城,就把璧给他们;要是不给城,就把璧再带回来,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赵王听了,眼睛就往廉颇那儿看,廉颇低着头,啥也没说。这时候宦者令缪贤站出来说:“大王,我有个舍人叫蔺相如,这人是个勇士,而且很有智谋,如果要找使者去秦国,没人比他更合适了。”赵王一听,马上让缪贤把蔺相如叫来。 蔺相如来了,拜见完赵王,赵王就问:“秦王想用十五城换寡人的璧,先生您觉得能答应吗?” 蔺相如说:“秦国强赵国弱,不能不答应。” 赵王又问:“要是璧给了秦国,城拿不到,咋办呢?” 蔺相如回答:“秦国用十五城换璧,这价码可不低;要是赵国不答应,这理亏的就是赵国。赵国不等秦国给城就先把璧送过去,这是表示恭敬;要是秦国拿了璧不给城,那理亏的就是秦国。” 赵王又说:“寡人想找个人去秦国,保护好这璧,先生您能为寡人跑一趟吗?” 蔺相如一拍胸脯:“大王要是实在找不到人,我愿意带着璧去。要是秦国把城给了赵国,我就把璧留在秦国;要是不给,我保证把璧完完整整地带回赵国。” 赵王一听,高兴坏了,马上封蔺相如为大夫,把璧交给他。 蔺相如就带着璧往西到秦国去了。 秦昭襄王听说璧到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坐在章台上,把大臣们都叫过来,宣蔺相如进宫。蔺相如留下装璧的匣子,只用锦袱包着璧,两手捧着,恭恭敬敬地走进去,给秦王行礼,然后献上璧。秦王打开锦袱一看,哎呀妈呀,这璧纯白无瑕,宝光闪烁,雕刻的地方就跟天然生成的似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天下少有的宝贝! 秦王眼睛都看直了,嘴里不停地啧啧赞叹,看了好一会儿,才交给左右的大臣们传着看。大臣们看完了,都跪在地上喊:“万岁!”秦王又让内侍把璧包好,送到后宫给美人们玩赏,过了好半天,才送回到秦王的桌子上。蔺相如在旁边看着,等了半天也没听秦王说起给城的事儿,心里就琢磨开了:“这秦王看样子是不想给城啊,想白拿我的璧,没门儿!”于是他走上前说:“大王,这璧有点小毛病,我指给您看。” 秦王就让人把璧递给蔺相如,蔺相如拿到璧,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殿柱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脸怒气,跟秦王说:“和氏璧,这可是天下的宝贝!大王您想要这璧,写信给赵王,赵王把大臣们都叫过来商量,大臣们都说:‘秦国向来就爱欺负人,用空话来要璧,城肯定拿不到,不如不给。’我跟赵王说:‘咱老百姓交朋友,都还讲诚信呢,何况是大国的国君呢?不能用不好的心思去猜度别人,要是这么做,可就得罪大王了。’赵王听了我的话,斋戒了五天,然后才让我带着璧,恭恭敬敬地在朝堂上把璧交给我,送我来秦国,这可是对您最大的敬意了。可是今天大王您见了我,一点礼貌都没有,随随便便地坐在那儿就接受了璧,还让大臣们传来传去地看,又送到后宫让美人们玩,这也太不尊重人了,所以我看出来了,大王您根本就没打算给城。我把璧拿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王您要是逼我,我今天就跟这璧一起撞在柱子上,死也不能让秦国把璧拿走。”说完,就拿着璧,斜着眼睛看着柱子,做出要砸的样子。 秦王心疼璧啊,怕他真给砸了,连忙说:“大夫别冲动,寡人怎么会失信于赵国呢?”马上让人把地图拿过来,指着跟蔺相如说,从这儿到这儿,一共十五城给赵国。 蔺相如心里明白:“这秦王就是想骗我把璧给他,根本不是真心给城。”于是跟秦王说:“我们赵王不敢舍不得这宝贝,怕得罪大王,所以在派我来的时候,斋戒了五天,还把大臣们都叫过来,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才让我出发。现在大王您也应该斋戒五天,准备好车马和礼物,安排好隆重的仪式,我才敢把璧给您。” 秦王没办法,只好说:“好吧。”就下令斋戒五天,把蔺相如送到公馆休息。 蔺相如抱着璧回到公馆,心里还在想:“我之前跟赵王夸下海口,说要是秦国不给城,我就把璧完整地带回去。现在秦王虽然说斋戒,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耍心眼呢?万一他拿了璧还是不给城,我咋有脸回去见赵王呢?”于是他让随从穿上粗布衣服,打扮成穷人的样子,把璧藏在布袋里,系在腰上,从小路偷偷跑回赵国,然后给赵王写了封信说:“我怕秦国骗赵国,不给城,就先让随从把璧送回大王那儿了。我留在秦国,就算死也不辱没使命。”赵王收到信,感叹地说:“相如真是说到做到啊!” 再说秦王这边,说斋戒其实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真的斋戒。过了五天,秦王升殿,准备好礼物,让各国的使者都来,说是要一起见证接受和氏璧的仪式,其实就是想在各国使者面前显摆显摆,让他们看看秦国的威风。秦王让人把赵国的使臣蔺相如叫上来,蔺相如不慌不忙地走进来,拜见完秦王,秦王一看,蔺相如手里没拿着璧,就问:“寡人都斋戒五天了,准备好接受和氏璧,怎么使者没把璧带来呢?”蔺相如不紧不慢地说:“秦国自从穆公以来,一共二十多个国君,没一个讲信用的,净用些欺诈的手段。远的有杞子骗郑国,孟明骗晋国;近的有商鞅骗魏国,张仪骗楚国,这些事儿历历在目。我这次来,就怕被大王骗了,辜负赵王的信任,所以已经让随从带着璧从小路回赵国了,我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大王您要杀要剐随便吧,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过我这么做,就是想让各国都知道,秦国为了一块璧,就把赵国的使臣杀了,到底是谁有理谁没理,大家心里都清楚。” 秦王一听,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脸涨得通红,大声吼道:“你这使者太无礼了,寡人斋戒这么多天,你居然把璧送回去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寡人吗?”说完,就让左右的人把蔺相如绑起来。蔺相如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大王您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今天这形势,秦国强赵国弱,只有秦国欺负赵国的份儿,赵国可不敢欺负秦国。大王您要是真想要璧,就先割十五城给赵国,然后派个使者跟我一起回赵国取璧,赵国怎么会敢拿了城不给璧,背个不讲信用的名声,去得罪大王呢?我知道自己欺骗大王的罪不轻,就算死一万次也不够,我已经写信给赵王了,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大王您要是想把我扔到大锅里煮了,就让各国使者都看看,秦国是怎么因为一块璧就杀赵国使臣的,到时候大家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秦王听了蔺相如的话,跟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啥好。各国使者在旁边看着,都为蔺相如捏了一把汗。秦王的左右想把蔺相如拉下去,秦王喝住他们,跟大臣们说:“杀了蔺相如,璧也拿不到,还落个不讲道理的名声,破坏了秦赵两国的关系,不值当。”于是秦王就客客气气地招待蔺相如,然后把他送回赵国了。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人读到这段历史,就评论说:秦国到处攻城略地,各国都没办法,一块璧算得了什么呢?蔺相如这么做,就是怕秦国欺负赵国,拿了璧还看不起赵国,以后赵国就没法在各国立足了。要是秦国再跟赵国要这要那,赵国就不好拒绝了,所以蔺相如在这事儿上显示出了赵国的骨气,让秦王知道赵国也有厉害的人。 蔺相如回到赵国,赵王觉得他太了不起了,就封他为上大夫。后来秦国果然没给赵国城,赵国也没把璧给秦国。 秦王心里一直对赵国这事儿耿耿于怀,过了不久,又派使者约赵王在西河外渑池这个地方见面,说是要和好。 赵王接到信,心里就犯嘀咕:“秦国以前就用会盟的办法欺负楚怀王,把楚怀王扣在咸阳,到现在楚国老百姓还伤心呢。现在又来约我,是不是也想把我扣下啊?” 廉颇和蔺相如商量这事儿,跟赵王说:“大王要是不去,就显得赵国太软弱了。”于是一起跟赵王说:“蔺相如愿意陪着大王去,我廉颇愿意辅佐太子在国内守着。”赵王听了,稍微放心了一点,说:“相如都能把璧完整地带回来,陪我去渑池应该也没问题。”平原君赵胜这时候也站出来说:“以前宋襄公坐着车去参加会盟,被楚国劫持了;鲁君和齐君在夹谷会盟的时候,带着左右司马保护自己。现在大王去渑池,虽然有相如陪着,但是也得小心。我建议精选五千名精锐士兵跟着,以防万一,再派大军在三十里外驻扎,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赵王就问:“那这五千精锐士兵让谁当将领呢?” 赵胜说:“我知道有个田部吏叫李牧,这人是个将才。” 赵王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将才呢?” 赵胜就说:“李牧当田部吏的时候,收租税,我家的租税过期没交,李牧就按法律治罪,把我家管事儿的杀了九个。我当时很生气,去找他理论,李牧跟我说:‘国家靠的就是法律。现在要是纵容您家不奉公守法,那法律就没威严了;法律没威严,国家就弱。到时候各国都来欺负赵国,赵国都保不住,您还怎么保住您的家呢?像您这样尊贵的人,要是奉公守法,法律有了威严,国家就强大,您也能长保富贵,不是挺好的吗?’从这事儿就能看出他的见识不凡,所以我觉得他能当将领。” 赵王听了,就任命李牧为中军大夫,让他带着五千精兵跟着去渑池,平原君带着大军在后面跟着。廉颇把赵王送到边境上,跟赵王说:“大王您这一去秦国,就像进了虎狼窝,啥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我跟大王您约定,算上往返的时间和会盟的时间,最多三十天,如果超过三十天大王您还不回来,我就像楚国当年那样,立太子为王,绝了秦国的念头。” 赵王答应了,就到了渑池,秦王也到了,两人都住在各自的馆驿里。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位国君见面,互相行礼,然后摆酒设宴,看起来挺高兴的。 喝到一半的时候,秦王突然说:“寡人听说赵王您挺擅长音乐的,我这儿有个宝瑟,赵王您给弹一曲吧。”赵王一听,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心里很不情愿,但是又不敢拒绝。秦国的侍者把宝瑟拿到赵王面前,赵王没办法,只好弹了一曲《湘灵》。秦王听完,不停地叫好。弹完了,秦王还不依不饶地说:“寡人听说赵国的始祖烈侯就喜欢音乐,赵王您这是得到了家传啊!”说完,就回头让左右的人把御史叫过来,让他把这事儿记下来。秦国的御史拿着竹简和笔,写着:“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 蔺相如一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赵王吗?马上走上前说:“赵王听说秦王您擅长秦声,我这儿有个盆缶,请秦王您敲一敲,给大家助助兴。”秦王一听,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气得浑身发抖,坐在那儿不说话。蔺相如也不含糊,马上拿起一个盛酒的瓦器,走到秦王面前,跪下来,举着瓦器说:“大王您是不是仗着秦国强大啊?现在我离您就五步远,您要是不敲,我今天就把脖子上的血溅到您身上。” 秦王的左右一看,都冲上来喊:“蔺相如,你太无礼了!”想把蔺相如抓住。蔺相如瞪着眼睛,大声呵斥他们,那些人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秦王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有点忌惮蔺相如,只好勉强拿起筷子在瓦器上敲了一下。蔺相如这才站起来,回头叫赵国的御史也把这事儿记在竹简上:“某年月日,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缶。”秦国的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宴席上站了起来。 有个秦国大臣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对赵王说:“今日赵王大驾光临,实在是荣幸。我们秦王最近心情不错,要不赵王您割让十五座城,给秦王当贺礼吧?” 蔺相如一听,也不甘示弱,马上对秦王说:“这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赵国既然都打算给秦国十五座城了,秦国也不能没点表示吧?我们赵王也希望秦王能把咸阳城割让给赵国,给赵王贺寿呢!” 秦王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里暗暗叫苦:这蔺相如可真不好对付!他尴尬地笑了笑,对左右大臣说:“我们两国是来交好的,诸位就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说完,就赶紧让人继续上菜倒酒,假装高兴地继续喝酒,这场宴席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秦国的客卿胡伤等人偷偷地劝秦王,说干脆把赵王和蔺相如都扣留下来。秦王却皱着眉头说:“我们的探子来报,‘赵国的防备非常严密。’万一这事儿没办成,我们可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于是,秦王不但没扣留赵王他们,反而还对赵王更加敬重,跟赵王约定两国结为兄弟,永远不互相侵犯,还把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异人送到赵国当人质。秦国的大臣们都不太理解,纷纷说:“跟赵国约好就行了,何必送人质呢?”秦王笑着解释:“赵国现在还挺强大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打下来的。不送人质,赵国就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赵国相信了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才能稳固,这样我才能专心去攻打韩国。”大臣们听了秦王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都对秦王的决策表示佩服。 赵王辞别秦王,回到赵国,正好用了三十天。赵王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我有蔺相如,就像身上安了泰山一样安全,赵国也像九鼎一样稳固。蔺相如的功劳最大,其他大臣都比不上他。”于是,赵王就封蔺相如为上相,地位在廉颇之上。 廉颇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我在战场上攻城野战,立下了那么多的大功,蔺相如就凭一张嘴,耍耍嘴皮子,居然地位比我还高!而且他以前不过是个宦者舍人,出身那么低微,我怎么能甘心在他之下呢?哼,等我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蔺相如听说了廉颇的这些话,每次上朝的时候,都假装生病,不去跟廉颇碰面。蔺相如的门客们都觉得蔺相如太胆小了,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一天,蔺相如坐着马车出门,正好廉颇也坐着马车出来。蔺相如远远地看见廉颇的车队过来,赶紧让车夫把马车赶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躲起来,等廉颇的车过去了,才出来。蔺相如的门客们这下更生气了,他们一起去找蔺相如,气呼呼地说:“我们这些人,离开家乡,抛弃亲人,来投奔您,就是因为觉得您是个有骨气的大丈夫,所以才仰慕您,跟着您。现在您和廉将军职位相同,您的地位还在他之上,他都放出狠话要欺负您了,您不但不反击,还在朝堂上躲着他,在大街上也躲着他,您怎么这么怕他呢?我们都为您感到羞耻,您要是再这样,我们就告辞了!” 蔺相如连忙拦住他们,心平气和地说:“我之所以躲着廉将军,是有原因的,你们都没有看明白啊。” 门客们都疑惑地看着蔺相如,说:“我们就是些见识短浅的人,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请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吧。” 蔺相如笑了笑,问:“你们觉得廉将军和秦王相比,谁更厉害呢?” 门客们都不屑地说:“那当然是秦王厉害啦!” 蔺相如点了点头,说:“是啊,秦王那么威风,天下人都不敢跟他对抗,我蔺相如却敢在秦国的朝堂上呵斥他,羞辱他的大臣们。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难道会怕廉将军一个人吗?我是想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轻易攻打赵国,就是因为有我们两个人在啊。现在要是我们两个像两只老虎一样互相争斗,肯定不能同时活下来。秦国知道了,肯定会趁机来攻打赵国。我之所以这样忍气吞声,处处避让,是把国家的利益放在前面,而把个人的恩怨放在后面啊。” 门客们听了蔺相如的这一番话,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感叹:“哎呀,我们真是错怪大人了,大人的胸怀真是宽广啊!” 没过多久,蔺相如家的门客和廉颇家的门客在一家酒馆里偶然相遇了,两个人都争着要坐好位置,互不相让。蔺相如的门客想起蔺相如的话,就说:“我们家主人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才让着廉将军的。我们也应该体谅主人的心意,让着廉将军家的人。”这话传到廉颇耳朵里,廉颇更加得意忘形,觉得蔺相如就是怕了他。 河东人虞卿在赵国游历的时候,听说了蔺相如门客的话,就去对赵王说:“大王,您现在最倚重的大臣,不就是蔺相如和廉颇吗?” 赵王说:“是啊,他们两个对赵国都很重要。” 虞卿皱着眉头说:“我听说以前的大臣们,都能齐心协力,互相尊重,一起为国家效力。可是现在大王您最看重的这两位大臣,却像水火一样不相容,这可不是国家的福气啊。蔺相如越是谦让,廉颇就越不理解他的苦心;廉颇越是骄傲,蔺相如就越不敢跟他计较。他们在朝堂上遇到事情不能一起商量,作为将领,在战场上有紧急情况也不能互相支援,我真的很为大王担心啊。我愿意去调和他们的关系,让他们成为大王的得力助手。” 赵王高兴地说:“好啊,那就麻烦你去试试吧。” 虞卿就先去见廉颇,见面就先把廉颇夸奖了一番,说他战功赫赫,廉颇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虞卿话锋一转,说:“论战功,确实没人比得上将军您;可是论度量,还是蔺相如更胜一筹啊。” 廉颇一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气呼呼地说:“他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懦夫,有什么度量可言?” 虞卿不慌不忙地把蔺相如对门客说的话讲给廉颇听,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将军您要是不想在赵国待了,那也就算了;要是还想在赵国继续为国家效力,可不能让这两位大臣一个谦让一个争强,不然的话,这好名声可就落不到将军您头上了。” 廉颇听了虞卿的话,仔细一想,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地说:“要不是先生您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我还不知道自己错得这么离谱呢。我和蔺相如相比,差得太远了。”于是,廉颇就让虞卿先去跟蔺相如说自己的心意,然后他光着膀子,背着荆条,亲自到蔺相如家去请罪。到了蔺相如家门口,廉颇大声喊道:“我廉颇是个见识短浅、心胸狭窄的人,不知道相国您这么宽容大度,我真是罪该万死啊!”说完,就跪在蔺相如家的院子里。 蔺相如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扶起廉颇,感动地说:“我们两个人都是为了赵国,一起为大王效力,将军您能理解我,我就已经很幸运了,何必这样客气呢?” 廉颇低着头,懊悔地说:“我这个人脾气暴躁,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多亏您不计较,我真是无地自容啊。”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廉颇抬起头,真诚地看着蔺相如说:“从今天开始,我愿意和您结为生死之交,就是砍头也不变心!”说完,廉颇先给蔺相如下拜,蔺相如也连忙回拜。蔺相如让人摆上酒席,招待廉颇,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把以前的不愉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喝得非常尽兴才散场。后来人们把他们的交情称为“刎颈之交”,就是说他们的友谊非常深厚,愿意为对方舍弃生命。有个叫无名子的人还为此写了一首诗: 引车趋避量诚洪,肉袒将军志亦雄。 今日纷纷竞门户,谁将国计置胸中? 赵王为了表彰虞卿调和廉颇和蔺相如关系的功劳,赏赐给他黄金百镒,还封他为上卿。 在这个时候,秦国的大将军白起率领军队攻打楚国,占领了郢都,设置了南郡。楚顷襄王被打得大败,只好向东逃到陈地去避难。秦国的大将魏冉又带兵攻占了黔中,设置了黔中郡,楚国的势力越来越弱。楚国没办法,只好派太傅黄歇陪着太子熊完到秦国去当人质,向秦国求和。 白起等人又继续攻打魏国,一直打到大梁。魏国派大将暴鸢迎战,结果被打得大败,秦军杀了魏国四万人。魏国只好献上三座城,向秦国求和。 秦国因为白起战功赫赫,就封他为武安君。 没过多久,秦国的客卿胡伤又带兵攻打魏国,打败了魏国的将领芒卯,占领了南阳,设置了南阳郡。秦王把南阳郡赏赐给魏冉,魏冉被封为穰侯。 接着,秦王又派胡伤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攻打韩国,包围了阏与。韩厘王赶紧派使者到赵国求救。赵惠文王召集大臣们商量:“韩国的忙,我们到底帮不帮呢?”蔺相如、廉颇、乐乘都说:“阏与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救援起来很不方便,不太主张去救。”平原君赵胜却说:“韩国和魏国是赵国的屏障,就像嘴唇和牙齿一样,互相依存。要是不救韩国,魏国被秦国打败后,秦国马上就会转过头来攻打赵国。” 大臣们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只有赵奢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赵王注意到了赵奢,就单独问他的意见。赵奢想了想,说:“阏与的道路确实又险又窄,这就好比两只老鼠在洞里争斗,哪只老鼠更勇敢,哪只就能获胜。” 赵王听了赵奢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挑选了五万军队,让赵奢带领去救援韩国。赵奢率领军队出了邯郸东门三十里后,就下令安营扎寨,扎下营盘后,又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谁要是敢谈论军事,就杀头!”然后他就整天在营里躺着,啥也不干,军队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秦军在外面大声喧哗,操练士兵,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把阏与城里的房屋上的瓦片都震动了。有个军吏忍不住跑进来向赵奢报告秦军的情况,赵奢一听,二话不说,就把这个军吏杀了,杀鸡儆猴,让大家都不敢再违反命令。就这样,赵奢的军队在营地里待了二十八天,没有前进一步,每天只是派人加固营垒,挖深壕沟,一副要长期坚守的样子。 秦国的将领胡伤听说赵国派了援兵来,但是却不见他们有所行动,觉得很奇怪,就又派间谍去打探消息。间谍回来报告说:“赵国确实派了援兵,是大将赵奢带领的,出了邯郸城三十里就扎营不动了,还在不停地加固营垒。”胡伤不太相信,又派自己的亲信直接到赵军的营地去,对赵奢说:“秦国攻打阏与,马上就要攻下来了,将军您要是敢跟我们打仗,就赶紧来吧!”赵奢假装害怕地说:“我们赵王是因为邻国来求救,才派我来做做样子的,我可不敢真的跟秦国打仗啊。”说完,还热情地招待了秦国的使者,让他在营地里到处看看。秦国的使者回去后,把看到的情况报告给胡伤。胡伤一听,哈哈大笑,得意地说:“赵国的军队离开国都才三十里,就只知道加固营垒,不敢前进,看来是不敢跟我们打了。阏与肯定是我们的了!”于是,胡伤就放松了对赵国援兵的警惕,把心思都放在攻打韩国上了。 赵奢等秦国的使者走后,估计他差不多回到秦军营地了,就马上传令挑选一万名擅长骑马射箭、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作为前锋,其余的大军跟在后面,士兵们都悄悄地衔枚(一种防止出声的东西)前进,把铠甲卷起来,轻装疾行,昼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一夜就赶到了韩国境内,在离阏与城十五里的地方,又扎下了营寨。 胡伤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这赵奢居然敢耍我!”他留下一半的兵力继续围城,自己带着另一半老营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前来迎击赵军。 就在这个时候,赵营里有个叫许历的军士,写了一个竹简,上面写着“请谏”两个字,然后跪在营前。赵奢觉得很奇怪,就让人把他叫进来,问:“你有什么话要说?”许历说:“秦国军队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到来,现在他们士气正盛,元帅您一定要把阵势摆得厚厚的,防止他们的冲击,不然的话,我们肯定会打败仗。”赵奢点了点头,说:“好,就照你说的办。”马上传令让士兵们列好阵势,严阵以待。许历又说:“《兵法》上说:‘占据有利地形的一方才能获胜。’阏与这地方,只有北山最高,而秦国的将领不知道占据这个地方,这是老天留给元帅您的机会啊,您应该赶紧派人去占领北山。”赵奢又说:“好,你说得对。”马上命令许历带领一万士兵,迅速占领北山岭上。这样,秦军的一举一动,赵军在山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胡伤带领军队赶到后,发现北山被赵军占领了,顿时大怒,立刻下令士兵们去争夺北山。可是北山山势崎岖,秦军往上冲的时候,被赵军的飞石砸伤了不少人。胡伤急得哇哇大叫,指挥着士兵们四处寻找上山的路。 就在秦军乱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鼓声震天,赵奢率领大军杀了过来。赵奢把一万名射手分成两队,左右各五千人,朝着秦军不停地射箭。许历在山上看到时机成熟,也率领着一万士兵从山顶上冲下来,喊杀声如雷,前后夹攻,把秦军打得晕头转向,就像天崩地裂一样,秦军根本没有地方躲闪,被杀得大败而逃。胡伤骑着马逃跑的时候,马突然被绊倒了,他一下子从马上摔下来,差点就被赵兵抓住,幸好遇到兵尉斯离带领着援军刚到,拼死把他救了出来。赵奢率领军队追击了五十里,秦军实在是抵挡不住,只好狼狈地向西逃窜。 就这样,赵奢成功地解了阏与之围。韩厘王亲自到赵军营地慰劳军队,还写了感谢信给赵王。赵王非常高兴,封赵奢为马服君,他的地位和蔺相如、廉颇一样高。赵奢还向赵王推荐了许历的才能,赵王就任命许历为国尉。 赵奢有个儿子叫赵括,从小就喜欢谈论兵法,家里收藏的《六韬》、《三略》等兵书,他都能倒背如流,经常和父亲赵奢讨论军事,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目中无人,连赵奢有时候都辩不过他。赵括的母亲看到儿子这么聪明,心里很高兴,说:“我有这样的儿子,我们家真是要出大将领了!” 赵奢听了妻子的话,却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说:“括儿绝不能当将领,如果赵国不用括儿为将,那就是赵国的福气啊!” 赵括的母亲很奇怪,问:“括儿把您的兵书都读完了,而且他谈论兵法的时候,自信满满,觉得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您却说他不能当将领,这是为什么呢?” 赵奢叹了口气,说:“括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这正是他不能当将领的原因啊。战争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每一个决策都要慎之又慎,即使广泛地征求众人的意见,还担心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可是括儿却把打仗说得那么轻松容易。如果他将来掌握了兵权,肯定会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忠言良策,到时候肯定会吃败仗。” 赵括的母亲把赵奢的话告诉了赵括,赵括却不以为然地说:“父亲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过了两年,赵奢病重,临死前,他把赵括叫到床前,语重心长地说:“打仗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古人都很忌讳。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将领,今天才侥幸没有遭遇大败的耻辱,死也能瞑目了。你不是当将领的材料,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虚荣,就去担任这个职位,不然会坏了我们赵家的名声。” 赵奢又转过头,对妻子说:“将来如果赵王要召括儿为将,你一定要把我的遗言告诉他,让他推辞掉。要是他当了将领,导致军队失败,国家受辱,那可不是小事啊!”说完,赵奢就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了。 第97章 范睢的复仇 话说大梁有个叫范睢的,这人可不得了,能说会道,满肚子都是治国安邦的主意,一心想着在魏王跟前谋个差事,好施展自己的才华。可他家穷得叮当响,连个门路都找不着,没办法,只好先在中大夫须贾门下当个舍人,混口饭吃。 想当初,齐湣王昏庸无道,乐毅就联合四国一起攻打齐国,魏国也跟着凑热闹,派了兵去帮燕国。后来田单火牛阵破燕复齐,齐襄王法章上台当了国君。魏王这时候就害怕了,心里寻思着:“这齐国要找我报仇可咋办?”于是就跟相国魏齐商量,派须贾去齐国修好。须贾就带着范睢一块儿去了。 到了齐国,齐襄王见了须贾,就黑着脸问:“以前我先王和魏国一起攻打宋国,那时候大家关系多好啊!可后来燕国打我们齐国的时候,魏国也跟着瞎掺和。我一想起先王的仇,就恨得牙痒痒。现在你们又拿这些空话来哄我,魏国这不是反复无常嘛!叫我怎么相信你们?”须贾一听,这可把他问住了,站在那儿吭哧吭哧半天也答不上来。这时候范睢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就站出来替须贾回答:“大王,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当初我们先王跟着去攻打宋国,那是奉命行事。本来约好三分宋国,结果你们齐国背信弃义,把地全占了,还反过来欺负我们,这明明是齐国先失信于我们魏国啊!后来诸侯们都看不惯齐国的骄横残暴,这才跟着燕国一起攻打齐国,又不是只有我们魏国一家。而且我们魏国也没做得太过分,没跟着燕国打进临淄,这已经是很给齐国面子了。现在大王您这么英武,要报仇雪耻,重振齐国威风,我们魏王觉得您肯定能超过湣王,把以前的过错都弥补了,所以才派贾大夫来跟您修好。大王您可不能只知道怪别人,不看看自己的问题,要是不小心,湣王的下场可就要在您身上重演了。” 齐襄王听了范睢这一番话,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道歉说:“哎呀,是我错怪你们了。”接着又转过头问须贾:“这位是谁啊?”须贾连忙回答:“这是我的舍人范睢。”齐王听了,就上上下下打量了范睢好一会儿,然后才让人把须贾送到公馆,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齐王这边心里可就打起了小算盘,他偷偷派人去跟范睢说:“我们大王特别欣赏您的才能,想留您在齐国当客卿,您可千万别拒绝啊。”范睢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我和使者一起来的,如果不一起回去,这不是不讲信用、没有道义吗?那我还怎么做人呢?”齐王听了,更加喜欢范睢了,又派人去送给他十斤黄金和一些牛酒。范睢坚决不收,使者就不停地劝,说这是齐王的命令,不收不行。范睢实在没办法,就只留下了牛酒,把黄金退回去了。使者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回去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须贾耳朵里,须贾把范睢叫过来,瞪着眼睛问:“齐国使者为啥给你送东西?”范睢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齐王送了我十斤黄金和牛酒,我不敢收,他们再三劝我,我就只留下了牛酒。”须贾一听,心里就犯嘀咕:“齐王为啥只给你送东西,不给我呢?肯定是你跟齐国私底下有啥勾结。”范睢连忙解释:“齐王之前确实派人来,想留我当客卿,我可坚决没答应。我以信义为重,怎么会做这种事呢?”须贾听了,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对范睢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须贾办完了事,就带着范睢回魏国了。一回去,须贾就跑到魏齐那儿,添油加醋地说:“齐王想留范睢当客卿,还送了他黄金和牛酒,我看他肯定是把咱们魏国的机密告诉齐国了,不然齐王为啥对他这么好?”魏齐一听,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召集宾客,让人把范睢抓来,当场审问。 范睢被带到了,战战兢兢地趴在台阶下。魏齐扯着嗓子大声问:“你是不是把魏国的机密告诉齐国了?”范睢吓得声音都发抖了,连忙说:“我怎么敢呢?”魏齐一听,更生气了:“你要是跟齐国没勾结,齐王为啥要留你?”范睢哭丧着脸说:“齐王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我没答应啊。”魏齐又问:“那齐王送你黄金和牛酒,你为啥要收?”范睢委屈地说:“使者再三强迫我,我怕驳了齐王的面子,就只收下了牛酒,那十斤黄金我真的没要。”魏齐听了,暴跳如雷,大声吼道:“你这个卖国贼!还敢狡辩!就算只收了牛酒,那也肯定有问题!”说完,就叫狱卒把范睢绑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一百板子,逼他招认跟齐国勾结的事。范睢疼得死去活来,一边哭一边喊冤:“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魏国的事,叫我怎么招啊?”魏齐越看越生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咆哮:“给我往死里打,别留下这个祸根!”狱卒们一听,举起鞭子就拼命地抽,把范睢的牙齿都打断了,满脸都是血,范睢疼得实在受不了,最后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真是可怜范睢这个有信义、有才能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冤枉,差点死在这儿。这也让人感叹,那些当官的可得小心点,别随便冤枉好人啊! 旁边还有人写诗说:“张仪何曾盗楚璧?范叔何曾卖齐国?疑心盛气总难平,多少英雄受冤屈!” 魏齐还觉得不解气,亲自走过去看,看到范睢断了肋骨、折了牙齿,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挺挺地躺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就指着范睢的鼻子骂:“你这个卖国贼,死得好!正好给后人看看,这就是卖国的下场!”然后就让狱卒用苇席把范睢的尸体卷起来,扔到了茅厕里,还让宾客们在上面撒尿,说不能让他当个干净的鬼。 天渐渐黑了,范睢命不该绝,竟然又慢慢地苏醒过来。他从苇席的缝隙里偷偷往外看,看到只有一个狱卒在旁边看守,就轻轻地叹了口气。狱卒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范睢有气无力地对狱卒说:“我伤得这么重,虽然暂时醒过来了,但肯定活不了了。你要是能帮我回到家里,让我能好好地被安葬,我家里还有几两黄金,都送给你。”狱卒一听有黄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里琢磨着:“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于是就对范睢说:“那你还得装死,我去跟上面说。” 这时候魏齐和宾客们都喝得醉醺醺的,狱卒就跑过去跟魏齐说:“茅厕里那个死人太臭了,是不是应该弄出去?”宾客们也都跟着说:“范睢虽然有罪,但是相国您也教训得够了。”魏齐听了,挥挥手说:“那就扔到郊外去,让野狗把他的肉吃了吧。”说完,宾客们就都散了,魏齐也回内宅睡觉去了。 狱卒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把范睢背回了家。范睢的老婆孩子看到他这副惨样,哭得死去活来。范睢强忍着疼痛,让家人拿黄金酬谢狱卒,又把苇席交给狱卒,让他扔到野外去,免得让人起疑心。 狱卒走了以后,范睢的老婆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血肉清理干净,又包扎好伤口,喂他吃了些东西。范睢稍微缓过劲来,就对老婆说:“魏齐恨我恨得牙痒痒,虽然以为我死了,但肯定还会怀疑。我今天能从茅厕里逃出来,是趁着他喝醉了。明天要是找不到我的尸体,他肯定会来找我家的麻烦,我就活不成了。我有个八拜之交的兄弟叫郑安平,住在西门的一个小巷子里,你趁着天黑把我送到他那儿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等过了一个多月,我的伤好了,就想办法逃出魏国,到别的地方去躲起来。我走了以后,家里就假装给我发丧,就像我真的死了一样,这样才能让魏齐彻底放心。” 他老婆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马上让仆人先去通知郑安平。郑安平一听,立刻赶到范睢家,和范睢的家人一起把他抬到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魏齐果然起了疑心,派人去看范睢的尸体在哪里。狱卒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回报说:“扔到野外没人的地方了,现在只剩下苇席,可能是被野狗叼走了。”魏齐还是不太放心,又派人去范睢家查看,看到他家正在办丧事,这才放下心来。 再说范睢在郑安平家里,每天敷药养伤,慢慢地身体也好起来了。郑安平就跟范睢商量,说:“现在外面风声还紧,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于是两人就一起躲到了具茨山,范睢还改了名字叫张禄,山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以前的范睢。 过了半年,秦国的谒者王稽奉昭襄王的命令出使魏国,住在公馆里。郑安平就假装成驿卒,去伺候王稽。王稽看他做事机灵,说话也得体,就挺喜欢他。有一天,王稽偷偷地问郑安平:“你们魏国有没有那种很有才能但是还没当官的人啊?”郑安平一听,心里就想:“这可是个机会。”于是就回答说:“有才能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啊。以前有个叫范睢的,那可是个智谋超群的人,可惜被相国魏齐打得半死。”还没等他说完,王稽就叹了口气说:“太可惜了!这样的人才要是到了我们秦国,肯定能大展宏图。” 郑安平一听,赶紧说:“现在我们村里有个张禄先生,他的才智一点也不比范睢差。您想见见他吗?”王稽一听,眼睛一亮,说:“有这样的人,当然想见见。”郑安平就说:“他在魏国有点仇人,不敢白天出来。要是没有这个仇人,他早就当官了,也不用等到现在。”王稽说:“晚上来也行,我等着他。” 郑安平回去就跟范睢说了这件事,范睢也很高兴,就打扮成驿卒的样子,半夜里偷偷地去见王稽。王稽见到范睢,就跟他聊起了天下的形势,范睢说得头头是道,把各国的情况分析得清清楚楚,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王稽心里暗暗佩服,就问:“先生,我看您不是一般人。您愿意跟我一起到秦国去吗?”范睢连忙说:“我在魏国被人陷害,待不下去了。要是能跟您一起走,那真是求之不得。”王稽算了算日子,说:“我估计还得五天才能办完出使的事。先生到时候在三亭冈没人的地方等我,我来接您。” 过了五天,王稽辞别了魏王,魏国的大臣们都到郊外去送他。王稽办完了公事,就赶着车到了三亭冈。刚到那儿,就看见树林里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正是张禄和郑安平。王稽高兴得不得了,就像捡到了宝贝一样,赶紧让他们上车,一起往秦国走。一路上,王稽对范睢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个人聊得也很投机,越来越亲近。 没几天,就到了秦国的边界,到了湖关的时候,王稽突然看见对面尘土飞扬,一大群车马从西边过来。范睢就问:“来的是谁啊?”王稽仔细一看,认出了前面的人,就说:“这是丞相穰侯,他到东边的郡县去巡视。” 原来这个穰侯叫魏冉,是宣太后的弟弟。宣太后是楚国人,是昭襄王的母亲。昭襄王刚即位的时候还小,宣太后就代替他处理朝政,让魏冉当了丞相,还封他为穰侯;二弟芈戎也被封为华阳君,这两个人在秦国权力可大了。后来昭襄王长大了,心里有点怕太后,就封了自己的两个弟弟公子悝为泾阳君,公子市为高陵君,想分芈氏的权。但是在秦国,大家还是觉得丞相的权力最大。 丞相每年都要代替秦王到各地去巡视,检查官吏的工作,看看城池有没有问题,军队的装备好不好,还要慰问老百姓,这都是老规矩了。 王稽看到穰侯过来,赶紧下车去迎接。穰侯也下了车,跟王稽寒暄了几句,就问:“关东最近有什么事吗?”王稽连忙鞠躬回答:“没什么事。”穰侯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王稽的车上看,问:“你这次出使,有没有带那些诸侯国家的宾客回来啊?这些人就会靠一张嘴到处游说,想在别的国家谋取富贵,一点用都没有。”王稽又赶紧回答:“不敢。” 穰侯跟王稽说完话,就上车走了。范睢在车里看到这一幕,就跟王稽说:“我听说穰侯在秦国专权,嫉妒有才能的人,不喜欢接纳诸侯国家的宾客。他刚才看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怀疑我在车里。他虽然现在走了,但是一会儿可能就会后悔,肯定会回来检查的。我还是先躲一下比较安全。”说完,就叫上郑安平一起下了车,悄悄地走了。 王稽的车队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十里地,就听到后面传来了马蹄声。果然,二十个骑兵像一阵风一样追了上来,对王稽说:“我们奉丞相的命令,怕大夫您带了别的国家的人回来,所以回来检查一下,大夫您别介意。”然后就把王稽的车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回去了。王稽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道:“张先生真是个聪明人啊,我比不上他。”然后就催着车赶紧往前走,走了五六里地,又碰到了张禄和郑安平,就把他们接上,一起进了咸阳。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人还写了一首诗来赞美范睢逃离魏国的事:“料事前知妙若神,一时智术少俦伦。信陵空养三千客,却放高贤遁入秦。” 王稽回到秦国,就去见秦昭襄王,把出使的事情汇报完了,就跟秦王说:“魏国有个张禄先生,智谋出众,是天下难得的奇才。他跟我分析了秦国的形势,说秦国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就像鸡蛋堆在一起一样,随时可能完蛋。但是他有办法让秦国安定下来,不过得当面跟您说才行。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秦王听了,有点不太相信,说:“这些诸侯国家的人就喜欢说大话,经常这样。先让他住在客舍里吧,等我有时间再召见他。”就这样,范睢就在秦国的下舍住了下来,等着秦王召见。可是等了一年多,秦王都把他忘了,也没召见他。 有一天,范睢出去逛街,看到穰侯正在征兵,准备出征。他就悄悄地问旁边的一个老头:“丞相征兵,这是要去攻打哪个国家啊?”老头回答说:“听说要去攻打齐国的纲寿。”范睢又问:“齐国的兵有没有打到秦国来啊?”老头摇了摇头说:“没有。”范睢听了,心里就想:“秦国和齐国离得那么远,中间还隔着韩、魏两国,而且齐国又没惹秦国,秦国干嘛要跑那么远去攻打齐国呢?”于是他就把老头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老头就跟他说:“这其实不是秦王的意思,是因为陶山在丞相的封地里,而纲寿离陶山很近,所以丞相想让武安君白起带兵去攻打,把纲寿打下来,好扩大自己的封地。” 范睢听了,回到住处,就给秦王写了一封信,大概是这么说的: “我这个外来的臣子张禄,罪该万死,给秦王您写信。我听说英明的君主治理国家,有功劳的就赏赐,有才能的就封官,功劳大的就给很多俸禄,才能高的就给很高的爵位。所以没才能的人不敢随便当官,有才能的人也不会被埋没。我在下舍等了一年多了,您要是觉得我有用,就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说我的想法;要是觉得我没用,留着我干嘛呢?话是我说的,听不听在您。要是我说得不对,您再杀我也不晚。别因为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推荐我的人。” 秦王本来都忘了张禄这个人了,看到这封信,才想起来,就马上让人用传车把范睢接到离宫去见他。 范睢先到了离宫,远远望见秦王车驾浩浩荡荡而来,他心里迅速盘算着,决定佯装不知,故意加快脚步往永巷走去。宦者着急地在前面驱赶他,大声喊道:“王来了!”范睢却装作没听见,嘴里还嘟囔着:“秦国哪有什么王?我看只有太后和穰侯罢了!”说完便大踏步地径直前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王到了,他皱着眉头问宦者:“怎么跟客人吵起来了?”宦者赶忙把范睢的话复述了一遍,秦王听了,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当场发作,反而对范睢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便迎上去,将范睢引入内宫,还以上宾之礼相待。范睢假意推辞了一番,秦王见状,便屏退左右侍从,然后恭恭敬敬地长跪下来,诚恳地请求道:“先生有什么高见能教导寡人呢?”范睢却只是敷衍地应了两声“唯唯”,便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秦王又忍不住再次跪请,范睢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回答“唯唯”。如此这般反复了三次,秦王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了,他提高了音量说:“先生难道是觉得寡人不值得您教诲吗?”范睢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回答:“并非如此。从前吕尚在渭水之滨钓鱼,遇到了文王,只说了一句话,便被尊为尚父,文王采纳了他的计谋,最终消灭商朝,建立了周朝。而箕子和比干身为贵戚,竭尽全力劝谏商纣,商纣却不听,结果一个沦为奴隶,一个被诛杀,商朝也随之灭亡。这其中的差别,无非就在于信任与否。吕尚虽然与文王关系疏远,但却得到了文王的信任,所以周朝得以成就王业,吕尚也能封侯,子孙后代都能享福;箕子和比干虽然与纣王亲近,但却得不到纣王的信任,不仅自己身遭不幸,国家也无法挽救。如今我只是一个漂泊在外的臣子,与大王您的关系疏远,而我想要说的,又都是关乎国家兴衰的大事,甚至可能涉及大王您的亲族。如果我不把话说透,就无法挽救秦国;可要是说得太直白,又担心会像箕子、比干那样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大王您三次询问,我都不敢贸然回答,实在是因为我还不清楚大王您是否信任我啊。” 秦王听了范睢的这一番话,心中深受触动,再次跪下来,急切地说:“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寡人仰慕先生的大才,所以才特意屏退左右,专心聆听先生的教诲。无论是太后、大臣,还是其他的事情,只要先生认为有必要说的,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讲出来。”其实秦王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之前在永巷听到宦者转述范睢“秦止有太后、穰侯,不闻有王”的话后,心中便一直存有疑虑,这次是铁了心要向范睢问个明白。而范睢呢,也担心初次见面,如果言语不当,就会断绝日后进言的机会,何况旁边还有很多偷听的人,万一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才先拿外面的事情做铺垫,以此来试探秦王的态度。 见秦王如此诚恳,范睢便放下心来,下拜之后,开始切入正题:“秦国地势险要,天下无双,军队强大,无人能敌,然而这么多年来,秦国的兼并大业却屡屡受挫,称霸称王的事业也未能实现,难道不是因为秦国的大臣们谋划有误吗?”秦王听了,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那先生认为失误在哪里呢?”范睢见秦王如此急切,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秦王的重视,于是便更加自信地说道:“我听说穰侯打算越过韩、魏两国去攻打齐国,这可真是个糊涂的主意。齐国离秦国那么远,中间还隔着韩、魏两国,大王您要是派少量的军队去,根本不足以对齐国构成威胁;可要是派大军出征,那么军队还没到齐国,先得在韩、魏两国境内长途跋涉,消耗巨大,而且韩、魏两国要是在背后搞点小动作,那秦国可就危险了。从前魏国越过赵国去攻打中山国,虽然一时攻克了中山,可最后还不是被赵国占了去?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中山国离赵国近,离魏国远啊。现在秦国去攻打齐国,如果打不下来,那可就是秦国的奇耻大辱;就算打下来了,也只是便宜了韩、魏两国,秦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依我看,大王您不如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与远方的国家交好,让他们不插手秦国的事务,这样就能减少敌人;对邻近的国家发动进攻,逐步扩大秦国的领土。就像蚕食桑叶一样,由近及远,一步一个脚印,如此一来,天下各国迟早都会被秦国吞并。” 秦王听了范睢的话,不禁拍手叫好,对范睢的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拜范睢为客卿,还尊称他为张卿,并采纳了他的计策,停止了白起攻打齐国的计划,转而向东进攻韩、魏两国。 魏冉和白起在秦国掌权已久,看到张禄突然得宠,心里都很不痛快,可秦王对范睢深信不疑,对他的宠信与日俱增,常常半夜把他召进宫去商议国家大事,只要是范睢提出的建议,秦王没有不采纳的。 范睢见秦王对自己已经完全信任,便找了个机会,屏退左右侍从,对秦王说:“承蒙大王的厚爱,让我能参与国家大事,我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王的恩情。不过,我还有一个能让秦国长治久安的计策,只是一直没敢向大王全部说出来。”秦王一听,急忙跪下来问道:“先生有什么计策能让秦国长治久安?现在不告诉我,还等什么时候呢?” 范睢见秦王如此急切,便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我以前在山东的时候,只听说齐国有孟尝君,却没怎么听说齐王的事情;在秦国呢,也只听到太后、穰侯、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的事情,却很少听到大王您的消息。按理说,国家的权力应该掌握在大王您的手中,生杀予夺,都应该由您一人决定,其他人怎么能擅自专权呢?如今太后凭借着国母的尊贵身份,独断专行已经四十多年了;穰侯身为丞相,独揽大权,华阳君在一旁协助他,泾阳君和高陵君也各自拉帮结派,他们在秦国作威作福,生杀予夺全凭自己的喜好,家里的财富比国家的还多,而大王您却只能拱手坐在王位上,空有一个虚名,这不是太危险了吗?从前崔杼在齐国专权,最后竟然弑杀了庄公;李兑在赵国专权,最终也害死了主父。现在穰侯在国内依仗着太后的势力,在外面又盗用大王您的威严,他要是出兵打仗,诸侯们都吓得胆战心惊;他要是罢兵休战,各国又都对他感恩戴德。他还在大王您的身边安插了很多耳目,监视着您的一举一动,我看大王您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再过个千百年,秦国的王位恐怕就不是大王您的子孙能坐的了!” 秦王听了范睢的话,吓得冷汗直冒,毛骨悚然,再次拜谢道:“先生这是肺腑之言啊,寡人恨自己没有早点听到这些话。”于是,第二天秦王就收回了穰侯魏冉的相印,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地去。魏冉无奈,只好从官府那里要了些牛车,开始搬运自己的家财,好家伙,足足有一千多辆,里面装的都是些秦国国库里都没有的奇珍异宝。紧接着,秦王又把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都驱逐到了函谷关以外,把太后安置在深宫之中,不许她再参与朝政。做完这些,秦王便任命范睢为丞相,把应城封给他,还赐号为应侯。 秦国的人都以为丞相是张禄,根本没人知道他就是范睢,只有郑安平知道这个秘密,范睢告诫他不要说出去,郑安平也不敢多嘴。这一年,正是秦昭襄王四十一年,周赧王四十九年。 当时,魏国的昭王已经去世,他的儿子安厘王即位。安厘王听说秦王新任命的张禄丞相给秦王出了个主意,要攻打魏国,顿时慌了神,急忙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信陵君无忌站出来说:“秦国的军队已经好几年没有攻打我们魏国了,现在无缘无故地又要兴兵,这分明是欺负我们不敢抵抗。我们应该加强防备,严阵以待,不能让秦国小瞧了我们。”相国魏齐却不以为然地说:“话不能这么说,秦国强大,魏国弱小,要是真打起来,我们肯定没有胜算。我听说秦国的丞相张禄是魏国人,难道他对魏国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我们不妨派个使者,带上丰厚的礼物,先去打通张相的关系,然后再去拜见秦王,答应送质子去秦国求和,这样或许还能保住魏国的平安。”安厘王刚即位不久,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听了魏齐的话,觉得有道理,便采纳了他的建议,派中大夫须贾出使秦国。 须贾接到命令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启程前往秦国,到了咸阳后,便在馆驿住了下来。范睢得知须贾来了,心中暗喜:“这须贾来了,我的报仇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便换上一身破旧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偷偷地溜出丞相府,来到了馆驿。 须贾正在馆驿里唉声叹气,突然看到范睢走了进来,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惊讶地说:“范叔,你……你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魏相打死了呢!”范睢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当时他们把我扔到郊外,我命大,第二天早上竟然又苏醒过来了。正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商人路过,听到我的呻吟声,可怜我,便救了我一命。我不敢回家,一路辗转来到了秦国,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大夫您。”须贾听了,半信半疑地问:“那你在秦国靠什么为生呢?”范睢叹了口气说:“我给人当雇工,混口饭吃罢了。”须贾看着范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心中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留他坐下来,还让人拿了些酒食给他吃。 正值冬天,天气寒冷,范睢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须贾见了,心中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说:“范叔,你怎么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说完,便命人拿了一件绨袍给范睢穿上。范睢假意推辞了一番,说:“大夫的衣服,我怎么敢穿呢?”须贾说:“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呢?”范睢穿上绨袍,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接着,须贾又问:“大夫这次来秦国,是有什么事吗?”须贾说:“如今秦国的丞相张君正得势,我想拜见他,跟他疏通一下关系,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引荐。你在秦国待的时间长,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我在张君面前说句话呢?”范睢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以前的主人跟丞相关系很好,我曾经跟着主人去过相府。丞相喜欢谈论天下大事,我在旁边偶尔插几句话,丞相觉得我能言善辩,还时常赏我些酒食,所以我跟丞相还算亲近。大夫要是想见张君,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须贾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说:“那太好了!那就麻烦你帮我约个时间吧。”范睢说:“丞相事务繁忙,今天正好有空,我们何不现在就去呢?”须贾有些为难地说:“我来的时候坐的是大车驷马,可现在马的脚受伤了,车轴也折断了,没办法马上出发。”范睢说:“这好办,我主人那里有车马,我可以借来给你用。” 范睢回到丞相府,很快就驾着一辆大车驷马来到了馆驿前,对须贾说:“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我来给大夫驾车吧。”须贾高高兴兴地登上了车,范睢则坐在前面驾车。一路上,街市上的人看到丞相亲自驾车,都惊讶得不得了,纷纷站在两旁拱手行礼,也有人吓得赶紧跑开了。须贾还以为这些人是在尊敬自己,心里得意洋洋的,根本不知道驾车的就是范睢。 不一会儿,就到了丞相府前。范睢说:“大夫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如果丞相同意接见,你就可以进去了。”说完,范睢便径直走进了丞相府,留下须贾一个人在外面。须贾下了车,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只听到府里传来阵阵鸣鼓之声,大门上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在忙着传报“丞相升堂”,可就是不见范睢出来。须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问守门的人:“刚才进去的那个范叔,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你能帮我叫他一下吗?” 守门的人听了,一脸疑惑地说:“你说的范叔是谁?什么时候进去的?”须贾着急地说:“就是刚才给我驾车的那个人啊!”守门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刚才给你驾车的那个人就是我们丞相张君啊!他微服出访去了馆驿,你怎么连他都不认识?”须贾一听,顿时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完了,我被范睢给骗了,这次死定了!”可是他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脱袍解带,免冠徒跣,跪在丞相府门外,托守门人进去通报,只说:“魏国罪人须贾在外领死。”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丞相召见的命令。须贾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从耳门进去,一直爬到台阶前,不停地磕头,嘴里不停地说:“死罪!死罪!” 范睢坐在堂上,威风凛凛地看着须贾,冷冷地问:“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须贾趴在地上,颤抖着回答:“我……我罪该万死,就算把我的头发都拔下来数我的罪,也数不完啊。” 范睢哼了一声,说:“你犯了三条大罪:我的祖先都葬在魏国,我之所以不愿意在齐国当官,就是因为我对魏国忠心耿耿。可你却在魏齐面前诬陷我,说我私通齐国,这才触怒了他,这是你的第一条罪;当魏齐发怒,对我严刑拷打,甚至要把我打死的时候,你不但不劝阻,反而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是你的第二条罪;后来我被扔到茅厕里,已经奄奄一息了,你竟然还带着宾客在我身上撒尿,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这是你的第三条罪。今天你落到我手里,本来应该把你斩首,以报我心头之恨。但是看在你刚才给我绨袍,还算有点故人之情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你应该知道感恩!” 须贾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磕头谢恩。范睢挥了挥手,让他退下。须贾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丞相府。 第98章 纸上谈兵的赵括 话说须贾连滚带爬地回到大梁,那狼狈样就像被狗撵的兔子,见了魏王,结结巴巴地把范睢的话复述了一遍。可一提到要斩相国魏齐的头,他就像个闷葫芦,吭哧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为啥?这事儿太打脸了,他实在不知道咋开口。魏王呢,也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边魏齐一听风声不对,吓得脸都白了,心说:“这还了得!”他也顾不上什么相国的体面了,连夜收拾包袱,像个贼似的逃往赵国,投奔平原君赵胜去了。 魏王这边没办法,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大肆准备车马,装上黄金百镒、采帛千端,战战兢兢地送范睢家眷去咸阳,还陪着小心跟秦王说:“大王啊,魏齐那家伙听说风声就跑了,现在在平原君府上呢,这事儿可跟咱魏国没半毛钱关系啊!” 范睢听了,立马进宫跟秦王告状:“大王,您瞧这事儿闹的!赵国以前跟咱秦国不是在渑池会上还拜把子称兄道弟嘛,还把王孙异人送来当人质,不就是想跟咱交好;之前咱打韩国,围阏与的时候,赵国派李牧来救韩国,把咱的兵打得屁滚尿流,咱还没找他们算账呢。现在可好,他们明知魏齐是我的仇人,还收留他,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咱面子嘛!大王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这心里的火蹭蹭的,恳请大王出兵伐赵,一来报阏与之仇,二来把魏齐那家伙抓回来。”秦王一听,觉得范睢说得在理,当下就拍板决定,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任命王翦为大将,浩浩荡荡地向赵国杀去,没费多大劲儿就拿下了赵国三城。 这时候赵国也不太平,赵惠文王刚蹬腿儿咽气,太子丹即位,也就是孝成王。这孝成王还是个毛头小子,没什么经验,惠文太后在背后掌权。一听秦军都打到家门口了,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找大臣商量对策。 蔺相如这时候病得快不行了,已经告老还乡,虞卿就接替他当了相国。虞卿也不含糊,马上派大将廉颇率领军队去抵挡秦军,这两拨人就这么僵持上了,谁也奈何不了谁。虞卿心里着急啊,跟惠文太后说:“太后啊,这事儿火烧眉毛了!我看咱得把长安君送到齐国去当人质,求他们出兵帮忙。”太后琢磨了琢磨,觉得也只能这么办了,就点头答应了。 原来这惠文王的太后是齐湣王的女儿,巧了,这年齐襄王也刚去世,太子建即位,也是个年轻的主儿,君王后太史氏说了算。这两位太后是姑嫂,关系还不错,挺和睦的。长安君又是惠文太后的心头肉,这一去齐国当人质,君王后能不心疼?二话不说,就派田单为大将,带着十万大军来救赵国。 秦将王翦一看这形势,心里犯嘀咕:“赵国的将领都不是吃素的,还有平原君在背后出谋划策,不好对付啊!再加上齐国的救兵马上就到,咱这可有点悬,不如先撤兵,保住本钱再说。” 秦王一听,眼睛一瞪:“那怎么行!抓不到魏齐,我还有什么脸见应侯啊?”于是就派使者去跟平原君说:“平原君啊,咱明人不说暗话,秦国这次打赵国,就是为了抓魏齐。你要是识相,把魏齐交出来,咱们就退兵,既往不咎,怎么样?”平原君也不是好糊弄的,一口咬定:“魏齐不在我家,大王您是不是听错了?可别冤枉好人啊!”使者跑了三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平原君就是不松口。秦王这下可郁闷了,退兵吧,不甘心;继续进攻吧,又怕齐、赵两国联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鬼点子。 秦王写了封信给赵王,大意是说:“赵王啊,咱们以前是好兄弟,这次是我听信了谣言,以为魏齐在平原君那儿,所以才兴兵来问罪。现在知道错了,那三城我马上还给你,咱们还是好兄弟,以后继续友好往来,别伤了和气。”赵王收到信,乐得屁颠屁颠的,赶紧也派使者回信,感谢秦王的退兵之恩。 田单听说秦军撤了,也带着军队回齐国了。这时候秦王回到函谷关,又派人给平原君赵胜送了封信,邀请他来咸阳做客,说想跟他交个朋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平原君拿着信去见赵王,赵王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相国虞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大王啊,秦国那是啥地方?那是虎狼窝啊!以前孟尝君去秦国,差点就回不来了。现在他们正怀疑魏齐在赵国,平原君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嘛,千万不能去!” 廉颇却不以为然,瓮声瓮气地说:“以前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单身去秦国,不也平安回来了吗?秦国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要是平原君不去,反而显得咱心虚,好像真的藏了魏齐似的。” 赵王听了,也觉得秦王这次像是真心实意的,就说:“我也觉得秦王这是一番好意,不去的话不太好。”于是就命令赵胜跟着秦国使者去了咸阳。 秦王见了平原君,那热情劲儿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天天设宴款待,好酒好菜伺候着。过了几天,秦王趁着酒兴,端起酒杯对平原君说:“赵胜啊,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要是答应了,就把这杯酒干了。” 平原君心想:“这秦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好拒绝,就说:“大王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说完就把酒干了。 秦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以前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夷吾,敬他为仲父。现在范君就是我的太公、仲父啊!魏齐是范君的仇人,听说在你家,你派人回去把他的头取来,让范君出了这口恶气,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平原君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说:“大王,我听说‘贵而为友者,为贱时也;富而为友者,为贫时也。’魏齐是我的朋友,就算他真在我家,我也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何况他根本不在我这儿呢!” 秦王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冷冷地说:“你要是不交出魏齐,就别想活着离开秦国!” 平原君也不示弱,挺直了腰杆说:“出不出关,那是大王您的权力。但您要是用这种手段来威胁我,天下人可都知道谁对谁错了!” 秦王知道平原君是个硬骨头,不会轻易交出魏齐,就把他留在咸阳,派人给赵王送信,说:“赵王啊,你弟弟平原君在我这儿呢,魏齐的头什么时候送来,平原君什么时候回去。要是不送,我可就不客气了,亲自带兵去赵国抓人,到时候平原君可就回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王接到信,吓得差点晕过去,跟大臣们说:“我怎么能为了一个别国的逃犯,把自己的亲弟弟搭进去呢?”于是就派兵包围了平原君的家,四处搜寻魏齐。 平原君的宾客里有不少人跟魏齐是朋友,趁着夜色偷偷把他放了,让他去投奔相国虞卿。虞卿对魏齐说:“赵王怕秦国怕得要死,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我看咱们还是去大梁吧,信陵君喜欢招揽人才,天下的亡命之徒都往他那儿跑,而且他跟平原君关系好,肯定会收留咱们的。不过,你现在是个罪人,不能一个人走,我陪你一起去吧。”说完,虞卿就解下相印,写了封信向赵王辞职,然后和魏齐乔装打扮成平民,逃出了赵国。 到了大梁,虞卿让魏齐在郊外等着,安慰他说:“信陵君是个仗义的人,我去投奔他,他肯定会马上来迎接咱们的,你别着急,耐心等等。”说完,虞卿就徒步走到信陵君的家门口,递上名帖求见。 信陵君正在洗头呢,听到仆人通报,吓了一跳,心想:“这赵国的相国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就让仆人先把虞卿请到客厅坐下,自己赶紧洗完头,穿戴整齐,然后问仆人虞卿来干什么。 虞卿在客厅里等得心急如焚,见信陵君半天不出来,心里又气又急,就把魏齐得罪范睢的事,以及自己为了朋友舍弃相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仆人。 仆人进去把虞卿的话转告给信陵君,信陵君心里有点害怕秦国,不太想收留魏齐,可又觉得虞卿大老远跑来投奔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虞卿在客厅等了半天,不见信陵君出来,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知道信陵君不想帮忙,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信陵君见虞卿走了,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就问旁边的侯生:“你觉得虞卿这个人怎么样?”侯生听了,哈哈大笑,说:“公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虞卿凭着一张嘴就当上了赵国的相国,还封了万户侯,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现在魏齐落难了,他不惜舍弃荣华富贵来帮助朋友,这种人天下能有几个?你还在这儿犹豫要不要收留他,你说你是不是傻?” 信陵君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让人备车,亲自追到郊外。 再说魏齐在郊外眼巴巴地等着,等了半天也不见虞卿回来,心里越来越凉,心想:“虞卿不是说信陵君是个仗义的人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来?看来是没希望了。”正想着,就看见虞卿泪流满面地回来了,说:“信陵君不是个东西,他怕秦国,不敢收留咱们。我看咱们还是从小路去楚国吧。” 魏齐听了,万念俱灰,长叹一声,说:“我当初一时糊涂,得罪了范睢,结果连累了平原君,现在又拖累了你。你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呢?”说完,就拔出佩剑,往脖子上一抹,虞卿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夺剑,可为时已晚,魏齐的喉咙已经被割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虞卿抱着魏齐的尸体,悲痛欲绝,放声大哭。这时候信陵君的车也赶到了,虞卿看见信陵君,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觉得他太不讲义气,转身就走,不想跟他见面。 信陵君看到魏齐的尸体,心里也很难过,后悔不已,拍着大腿说:“这都是我的错啊!”这时赵王没有抓到魏齐,又跑了相国虞卿,知道他们肯定去了魏国或者韩国,就派骑兵四处追捕。使者到了魏国郊外,才知道魏齐已经自杀了,就赶紧回去报告魏王,想要魏齐的人头去赎回平原君。 信陵君刚让人把魏齐的尸体收敛起来,心里还很舍不得,使者就苦苦哀求说:“公子啊,平原君和您是一家人啊,他对魏齐那么好,您要是不把魏齐的头交出来,平原君就要一直在秦国受苦了,您忍心吗?”信陵君无奈,只好割下魏齐的头,用匣子装起来,交给赵国使者,然后把魏齐的尸体葬在了郊外。 后来有个叫髯翁的人还写了一首诗来感叹魏齐的命运:“无端辱士听须贾,只合损生谢范睢。残喘累人还自累,咸阳函首恨教迟!” 虞卿自从舍弃相印后,对这世上的人情冷暖看透了,心也凉了半截,从此不再当官,隐居在白云山中,写了一本书叫《虞氏春秋》,用来讽刺时事。也有人写诗称赞他:“不是穷愁肯着书?千秋高尚记虞兮。可怜有用文章手,相印轻抛徇魏齐!” 赵王把魏齐的头连夜送到咸阳,秦王把它赏给了范睢。范睢让人把魏齐的头漆成溺器,恶狠狠地说:“你以前让宾客在我喝醉的时候往我身上撒尿,现在我就让你在九泉之下,天天含着我的尿!” 秦王以礼送平原君回赵,赵胜回去后继续当相国,代替虞卿的位置。范睢又跟秦王说:“大王啊,我以前不过是个穷光蛋,多亏大王赏识,让我当了丞相,还帮我报了仇,这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我能有今天,全靠郑安平救了我的命,王稽把我引荐给大王。我希望大王能降我的爵位,给他们升职,让我也能报答他们的恩情,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秦王说:“丞相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于是就任命王稽为河东守,郑安平为偏将军。从这以后,秦王更加信任范睢,专门采用他的计谋,先攻打韩、魏两国,同时派使者去跟齐、楚两国交好。 范睢对秦王说:“大王,我听说齐国的君王后很聪明,有智谋,咱得去试探试探她。”于是就派使者带着玉连环去献给君王后,说:“齐国要是有人能解开这个玉连环,我们大王愿意甘拜下风。” 君王后接过玉连环,冷笑一声,让人拿来金锤,“啪”的一下就把玉连环砸断了,对使者说:“回去告诉秦王,我已经解开了。” 使者回去把事情一报告,范睢说:“这君王后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能轻易招惹。”于是秦国就和齐国结盟,两国相安无事,齐国也因此过上了太平日子。 再说楚太子熊完在秦国当人质,一待就是十六年,秦王也不放他回去。正好秦国使者去楚国交好,楚国使者朱英也跟着一起来到咸阳回访。朱英跟熊完说:“太子啊,我听说楚王病得快不行了,您要是不赶紧回去,万一楚王有个三长两短,其他公子抢了王位,楚国可就没您的份儿了。我看咱们得想办法回去。” 太子熊完也着急了,说:“那怎么办呢?” 朱英说:“我看咱们得去找太傅黄歇商量商量。” 黄歇听了他们的话,说:“我去跟应侯范睢说说,看能不能让太子回去。” 于是黄歇就去见范睢,说:“应侯啊,您知道楚王的病吗?” 范睢说:“楚国使者跟我说了。” 黄歇说:“楚太子在秦国待了这么久,跟秦国的将相们关系都不错。要是楚王死了,太子回去当了楚王,肯定会对秦国感恩戴德的。您要是趁这个机会让太子回去,太子肯定会记您的大恩。要是不放他回去,楚国另立了其他公子,那太子在秦国就只是个平民了,而且楚国以后也不会再跟秦国交好,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范睢听了,觉得黄歇说得有道理,就把他的话告诉了秦王。秦王说:“那就让太子傅黄歇先回去看看楚王的病情,如果真的不行了,再让太子回去。” 黄歇听了,心里暗暗叫苦,知道秦王这是在敷衍他,要是太子不一起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于是他就跟太子商量:“太子啊,秦王这是想扣留您,像当年扣留楚怀王一样,逼楚国割地。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逃走。现在楚使者要回去,这是个好机会,我留下来应付秦王,您跟朱英扮成车夫,混在使者队伍里,偷偷出关。” 太子熊完感动得热泪盈眶,说:“太傅,要是这次能成功,楚国以后一定跟您共享荣华富贵。” 黄歇又私下跟朱英商量好,一切安排妥当。太子熊完就扮成车夫,跟朱英一起拿着缰绳,趁着夜色,偷偷地出了函谷关,一路上提心吊胆,还好没人发现。 黄歇则留在旅舍里,秦王派人来让他回去问楚王的病情,他说:“太子这几天生病了,没人照顾,等他病好了,我就回去。” 过了半个月,黄歇估计太子已经出关很久了,就去见秦王,“扑通”一声跪下,说:“秦王啊,我有罪啊!我怕楚王万一死了,太子回不去当不了楚王,没法跟您交好,就自作主张让太子回去了,现在他已经出关了。我知道我欺骗了您,您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秦王听了,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你们楚人怎么这么狡猾!”马上命令左右把黄歇抓起来,要杀了他。 丞相范睢赶紧劝道:“大王,杀了黄歇也没用,太子已经回不去了,反倒会让楚国与咱们彻底决裂。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他回去,楚王死后,太子必然继位,黄歇也定会成为楚国相国,到时楚国上下都会感激秦国的恩德,对咱们只有好处啊。”秦王听了,觉得有理,就压下怒火,还赏赐了黄歇,放他回楚。 黄歇回楚三月后,楚顷襄王驾崩,太子熊完继位,便是考烈王。考烈王念及黄歇的忠心和功劳,封他为相国,把淮北十二县赏赐给他,黄歇却推辞道:“淮北之地靠近齐国,防守压力大,不如将其设为郡,臣愿去江东之地受封。”考烈王便改封黄歇于故吴之地。 黄歇在江东大兴土木,修缮阖闾故城作为都邑,还在城内疏浚河道,四纵五横,使其与太湖相通,把破楚门改为昌门,好不热闹。当时孟尝君已死,赵国的平原君、魏国的信陵君都以养士闻名,黄歇也效仿他们,广招宾客,一时间门客多达数千人。平原君赵胜时常派使者到春申君家交流,春申君每次都将使者安排在上等馆舍,盛情款待。 赵国使者有意在楚人面前炫耀,头戴玳瑁簪,刀剑装饰着珠玉,金光闪闪。可当看到春申君的三千多门客,连上等宾客都穿着镶嵌明珠的鞋子时,顿时自惭形秽,满脸羞愧。 春申君凭借门客的智谋,向北兼并了邹、鲁之地,还任用贤士荀卿为兰陵令,推行新政,训练士兵,楚国再度强盛起来,重振雄风。 再说秦昭襄王,在与齐、楚交好后,便派大将王龁率大军攻打韩国,从渭水运粮,沿河洛东进,以保障军饷供给。秦军势如破竹,很快攻克野王城,致使上党与韩国本土的联系被切断,上党成为一座孤城。 上党守臣冯亭与当地吏民商议道:“秦国占据野王,上党必然保不住了。与其投降秦国,不如归附赵国。秦国恼怒赵国接收上党,必然会转而攻赵;赵国遭受攻击,定会与韩国亲近。韩、赵两国同仇敌忾,便可抵御秦国。”于是,冯亭派使者带着上党地图,前往赵国献给赵孝成王。 此时正是赵孝成王四年,周赧王五三年。赵王夜里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穿着左右颜色不同的衣服,一条巨龙从天而降,他骑上龙背,可还没等飞到天上,龙就坠落了。他环顾四周,看见两旁有金山、玉山,光彩夺目。赵王醒来后,心中十分疑惑,便召来大夫赵禹解梦。赵禹听后,满脸堆笑,奉承道:“大王,这偏衣乃是合二为一之意,乘龙上天象征着飞黄腾达,虽然中途坠落,但也意味着将得到土地。而金玉成山,那是财货满仓的吉兆啊!此梦大吉大利,大王必有广地增财之喜。”赵王听了,喜上眉梢。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召来筮史官敢占卜吉凶。敢却忧心忡忡地说:“大王,这偏衣实则是残缺不全之象,乘龙上天却中途坠落,预示着事情会有变故,看似美好却难以实现;金玉成山虽好,但终究是虚幻无用之物。此梦并非吉兆,大王一定要谨慎行事啊!” 赵王听了赵禹的话,满心欢喜,对筮史官敢的话不以为然。 三天后,上党太守冯亭的使者抵达赵国,献上书信和地图,信中写道:“秦国进攻韩国甚急,上党即将落入秦国之手。但此地吏民不愿附秦,而是心向赵国,臣不敢违背民意,特将上党十七城敬献给大王,望大王收纳。” 赵王看后,欣喜若狂,大声笑道:“赵禹所言果然应验,这真是上天赐予我的厚礼啊!”平阳君赵豹却劝谏道:“大王,无故之利往往暗藏灾祸,这上党之地不能接受啊!” 赵王眉头一皱,不悦地问:“上党百姓畏惧秦国而心向赵国,主动来归附,怎么能说是无故之利呢?” 赵豹忧心忡忡地解释道:“秦国蚕食韩国土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克野王,切断上党之路,本以为上党已是囊中之物。如今赵国却坐收渔翁之利,秦国怎会善罢甘休?这就好比秦国辛苦耕种,赵国却来收割,必然会招来大祸。而且冯亭不把上党献给秦国,却转而献给赵国,定是想嫁祸于赵,以解韩国之困,大王不可不察啊!” 赵王却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赵豹的劝告,又召来平原君赵胜商议。平原君兴高采烈地说:“大王,咱们出兵攻打他国,花费无数兵力和粮草,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攻下一座城池。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十七座城,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万万不可错失啊!” 赵王听了平原君的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点头说道:“平原君所言正合我意。”于是,赵王派平原君率领五万大军前往上党接收土地,封冯亭为华陵君,食邑三万户,仍让他担任上党太守,其他十七位县令也各封三千户,世袭称侯。 冯亭却闭门谢客,泪流满面,不愿与平原君相见。平原君再三恳请,冯亭才哭诉道:“我有三桩不义之举,无颜面对使者。身为上党守将,不能为国尽忠而死,此为一不义;未经主君同意,擅自将土地献给赵国,此为二不义;出卖主君土地以换取富贵,此为三不义啊!”平原君听了,不禁感叹道:“此乃忠臣啊!”便在冯亭门外等候三日,不离不弃。 冯亭被平原君的诚意所打动,终于出面相见,依旧涕泪不止,愿将上党交接给赵国,另选贤能之士担任太守。平原君再三抚慰道:“冯君之心,胜已深知。如今上党百姓皆仰望于你,若你不为太守,无人能安抚民心。”冯亭无奈,只得继续担任太守,但坚决不受封邑。 平原君准备返回赵国时,冯亭叮嘱道:“上党归附赵国,是因为无力独自抗秦。望公子转告赵王,速派大军,派遣良将,早做御秦准备。”平原君回朝后,如实向赵王禀报。 赵王只顾着庆祝得到上党之地,对于发兵之事却迟迟未决。 与此同时,秦大将王龁已进军包围上党,冯亭坚守两个月,赵国援兵却迟迟未到,无奈之下,他只得率领吏民逃往赵国。 此时,赵王任命廉颇为上将,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援救上党。大军行至长平关,与冯亭相遇,这才得知上党已失,秦军日益逼近。廉颇当机立断,在金门山下扎营筑垒,东西各有数十座营寨,星罗棋布,宛如列星。又分兵一万,让冯亭驻守光狼城;再分兵二万,派都尉盖负、盖同分别率领,驻守东西二鄣城;还派裨将赵茄前去侦察秦军动向。 赵茄率领五千军士,在长平关外二十里处巡逻,正巧与秦将司马梗相遇,司马梗也是出来侦察的。赵茄见司马梗兵少,便心生轻敌之意,贸然上前交战。双方激战正酣时,秦将张唐率领的第二队人马赶到,赵茄顿时心慌意乱,手忙脚乱,被司马梗一刀斩于马下,秦军趁势掩杀,赵兵死伤惨重。 廉颇得知前哨失利,传令各营坚守,不得出战,同时命令士兵挖掘深达数丈的壕沟,引来河水注入其中。众人都不明白廉颇此举的用意。 王龁大军抵达后,在距金门山十里处安营扎寨,率先分兵攻打东西二鄣城。盖负、盖同出战,皆战败身亡。 王龁乘胜进攻光狼城,司马梗奋勇当先,登上城墙,秦军随后蜂拥而上,冯亭抵挡不住,再次败走,逃至金门山大营,廉颇将他收留。秦军又来攻打赵军营垒,廉颇传令:“凡出战者,虽胜亦斩。”王龁屡次进攻,都无法攻破赵军防线,无奈之下,只得移营逼近赵营,与赵营相距仅五里,多次挑战,赵兵始终坚守不出。 王龁心中叹道:“廉颇老谋深算,行军谨慎稳重,不可轻易撼动啊!” 偏将王陵献计道:“金门山下有一条名为杨谷的溪流,秦、赵两军都在此取水。赵营在溪水南岸,而秦营在溪水西岸,水流自西向东流向东南。若截断此溪,使水流不向东,赵军无水可取,不出数日,必然军心大乱,到时我军趁乱出击,定能大获全胜。”王龁觉得此计甚妙,便命士兵截断溪水。从此,这条杨谷便被称为绝水,正是源于此事。 然而,廉颇早有防备,预先挖掘了深坎,储存了足够的水,因此秦军截断溪水的计策并未奏效。 秦、赵两军就这样相持了四个月,王龁始终找不到破敌之策,无计可施,只得派人回咸阳向秦王禀报。秦王召来应侯范睢商议对策,范睢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廉颇经验丰富,深知秦军强大,故而坚守不战。他料定秦军远道而来,难以持久,想以此拖垮我军,再寻机反击。若不设法除掉廉颇,赵国终难攻克。”秦王急切地问:“爱卿可有良策除掉廉颇?”范睢屏退左右,低声说道:“要除去廉颇,需用‘反间之计’,不过此计需耗费千金。”秦王听后,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除掉廉颇,千金又算得了什么!”当即拨付千金给范睢。 范睢派遣心腹门客,从小路潜入邯郸,用千金贿赂赵王身边的近臣,散布流言蜚语:“赵国的将领中,唯有马服君赵奢最为出色,听说他的儿子赵括比他还要勇猛善战。若让赵括担任主将,秦军必败无疑。而廉颇老了,胆小怯懦,屡战屡败,已损失赵军三四万人,如今被秦军逼迫,恐怕不久就会投降了。” 赵王先前听闻赵茄等将领被杀,又接连丢失三城,心中本就对廉颇不满,派人催促廉颇出战,可廉颇坚持“坚壁”之策,不肯出战,赵王对他的怯战之心已生疑虑。如今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便信以为真,立即召来赵括,问道:“你能否为我击退秦军?” 赵括一脸自信,拍着胸脯说:“若秦国派武安君白起为将,我或许还需费些心思谋划对策。但若是王龁,哼,根本不足为惧。” 赵王好奇地问:“为何如此说?” 赵括眉飞色舞地讲述道:“那武安君白起多次率领秦军作战,先在伊阙大败韩、魏联军,斩首二十四万;后又攻打魏国,夺取大小六十一城;接着南征楚国,攻克鄢、郢,平定巫、黔之地;再度攻打魏国,逼走芒卯,斩首十三万;又进攻韩国,夺取五城,斩首五万;还斩杀赵国将领贾偃,将其两万士兵沉入河中。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扬,秦军将士对他敬畏有加,我若与他对阵,胜负还在五五之数,所以需要仔细筹划。而王龁不过是新上任的秦将,趁着廉颇胆怯,才敢深入赵国境内。若是遇到我,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不堪一击!” 赵王听了赵括的这番话,心中大悦,当即拜赵括为上将,赏赐黄金彩帛无数,让他手持符节前往长平代替廉颇,并增派二十万精锐部队。 赵括检阅完军队后,满载着金帛回家看望母亲。母亲见他如此,便问:“你父亲临终前曾留下遗言,告诫你不要担任赵国主将,你今日为何不推辞?” 赵括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我不想推辞,只是朝中无人能比得上我。” 母亲见劝说无用,便上书赵王,劝谏道:“赵括只会死读他父亲留下的兵书,不懂得灵活变通,并非将才,望大王不要任用他。” 赵王召来赵括母亲,亲自询问缘由。赵母忧心忡忡地说:“赵括的父亲赵奢担任将军时,所得赏赐全部分给军吏;接受任命之日起,便住在军营中,从不问家中之事,与士兵同甘共苦;每逢大事,必定广泛征求众人意见,从不独断专行。如今赵括一旦担任主将,便面向东方接受朝拜,军吏们都不敢抬头看他。大王赏赐的金帛,他全部据为己有。哪有像他这样担任主将的?赵括父亲临终时,曾告诫妾身:‘若赵括担任主将,必然会使赵军大败。’妾身铭记此言,望大王另选良将,切不可任用赵括。” 赵王却心意已决,不耐烦地说:“寡人之决心已定,你不必多言。” 赵母无奈,只得说:“大王既然不听妾身之言,倘若赵括兵败,望大王不要牵连妾身一家。”赵王答应了她的请求。 赵括率领大军离开邯郸,向长平进发。 再说范睢派去的门客仍在邯郸,将赵括的一举一动打听得清清楚楚,得知赵王已拜赵括为大将,择日启程,便连夜赶回咸阳报信。秦王与范睢商议道:“看来非武安君白起不能解决此事。”于是,秦王秘密派遣白起为上将,王龁为副将,并传令军中严守机密:“若有人泄露武安君为将的消息,格杀勿论。” 赵括抵达长平关后,廉颇验过符节,将军队指挥权交给赵括,自己则率领一百多名亲军,返回邯郸去了。 赵括上任后,将廉颇制定的约束规定全部更改,将各个军垒合并为一座大营。冯亭在军中极力劝谏,赵括却充耳不闻。赵括又用自己带来的将士替换原来的将领,严厉下令:“秦军若来,务必奋勇争先;若能取胜,便全力追击,定要让秦军片甲不留。” 白起进入秦军后,听闻赵括更改了廉颇的军令,便先派三千名士兵出营挑战。赵括立即派出一万人迎战,秦军佯装败退,赵军紧追不舍,结果秦军大败而回。白起登上壁垒,观察赵军动向,对王龁说:“我已有破敌之策。” 赵括初战告捷,得意洋洋,派人前往秦营下战书。白起让王龁回复:“来日决战。”随后,秦军退兵十里,重新在王龁原来的营地扎营。赵括见状,欣喜若狂,以为秦军畏惧自己,便杀牛犒赏将士,传令道:“明日大战,定要生擒王龁,让诸侯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白起安营完毕后,召集诸将听令:命将军王贲、王陵率领一万人列阵,与赵括轮番交战,但只许败不许胜,目的是引赵军来攻打秦壁;再令大将司马错、司马梗二人,各率领一万五千人,从小路绕道赵军后方,截断其粮道;又派大将胡伤率领二万人,在附近埋伏,只等赵军出营追击秦军,便从侧翼杀出,将赵军截为两段;还派遣大将蒙骜、王翦各率领五千轻骑,随时准备接应各方。白起自己则与王龁坚守老营。 再说赵括吩咐军中,四更做饭,五更整装待发,天一亮便列阵前进。 大军前行不到五里,便与秦军相遇,双方摆开阵势。赵括派先锋傅豹出马,秦将王贲迎战,两人激战三十多个回合,王贲佯装不敌,败阵而逃,傅豹紧追不舍。赵括又派王容率军支援,结果遇到秦将王陵,双方交战数合,王陵也败下阵来。赵括见赵军连胜,心中大喜,亲自率领大军追击,冯亭见状,急忙劝谏道:“秦人狡诈,这几次失败恐有诈,元帅不可轻易追击。”赵括却根本不听,一口气追了十余里,直抵秦军营垒。 王贲、王陵绕着营垒逃窜,秦营却紧闭大门,不予出战。赵括下令全军一起攻打秦营,连续攻打数日,秦军坚守不出,赵括无奈,派人催促后军前来,准备移营齐进,合力攻打。 此时,赵将苏射快马赶来,报告道:“后营被秦将胡伤率领的军队冲出截断,无法前来。” 赵括大怒,吼道:“胡伤这小子竟敢如此放肆,我亲自去会会他。” 赵括派人探听秦军的行动,回报道:“西路秦军源源不断,东路却无人防守。”赵括认为有机可乘,便率领大军从东路迂回前进。 大军前行不到二三里,大将蒙骜率领一军从侧翼杀出,大声喊道:“赵括,你中了我武安君的计了,还不投降!”赵括气得暴跳如雷,挺起长戟,便要与蒙骜交战。偏将王容挺身而出,说:“不劳元帅动手,容某来取他性命。”说罢,王容便与蒙骜厮杀起来。 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王翦率领的一军又赶到,赵军顿时死伤惨重。赵括见形势不妙,急忙鸣金收兵,就地寻找水草丰美的地方安营扎寨。 冯亭再次劝谏道:“军队作战全凭锐气,如今我军虽初战失利,但只要奋勇拼杀,或许还能突出重围返回本营,然后合兵一处坚守拒敌。倘若在此安营,必然腹背受敌,以后就难以逃脱了。”赵括却把这些话当作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指挥军士筑起长长的壁垒,坚守不出,还一面派人飞速向赵王奏报请求援兵,一面催促后方运送粮饷。可他哪里知道,运粮的道路早已被司马错、司马梗率领的秦军截断了。 白起大军在前方死死围困,胡伤、蒙骜等军在后面围追堵截,秦军每天还传达武安君白起的命令,招降赵括。赵括此时才如梦初醒,得知白起真的在秦军之中,顿时吓得心胆俱裂,脸色惨白如纸。 再说秦王得知武安君白起初战告捷,赵括大军被困长平,兴奋不已,亲自驾临河内,征发当地所有年满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全部编入军队,分路去抢夺赵国人的粮草,阻断赵国的救兵。 赵括被秦兵围困了整整四十六天,军中粮食早已断绝,士兵们饥饿难耐,开始相互残杀,以人肉为食,赵括虽然心急如焚,却根本无法制止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军队分成四队,傅豹一队向东,苏射一队向西,冯亭一队向南,王容一队向北,命令他们一同击鼓突围,如果哪一路能够打通,其他三路就跟着这一路冲出去。 可白起早就料到了这一招,预先挑选了许多神射手,在赵军营地周围设下埋伏。只要看到赵军从营垒中冲出来,不管是兵是将,一律射杀。赵括的四队军马反复冲击了三四次,都被秦军的乱箭射了回来,死伤无数,战场上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又过了一个月,赵括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困的煎熬和煎熬,心中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他精心挑选了五千名上等精锐士卒,个个身穿厚重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准备孤注一掷,拼死突围。赵括自己手握长戟,一马当先,傅豹、王容紧紧跟随在后面,奋勇冲向秦军的包围圈。 王翦、蒙骜二将见赵括率军杀来,立即上前迎战。赵括与他们大战了几个回合,却始终无法突破秦军的包围。他心中焦急万分,想要转身回到长垒,却不料战马突然被绊倒,赵括从马上摔了下来,瞬间被秦军的乱箭射中身亡。 主将一死,赵军顿时大乱,傅豹、王容也相继战死。苏射带着冯亭奋力突围,冯亭却万念俱灰,仰天长叹道:“我三次劝谏,元帅都不听从,如今落到这般田地,这都是天意啊!我还有什么脸面苟且偷生?”说罢,拔剑自刎而死。苏射拼死杀出重围,逃往胡地去了。 白起见赵军已无抵抗之力,便竖起招降旗。赵军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弃兵解甲,投降秦军,口中高呼:“万岁!” 白起命人砍下赵括的首级,拿到赵军营地去招抚。营中还有二十多万军士,听说主帅被杀,顿时没了主心骨,无人敢再出来抵抗,也都纷纷投降。一时间,赵军的甲胄器械堆积如山,营中的辎重粮草等物资,全部被秦军缴获。 白起和王龁商议道:“之前秦国已经攻克野王,上党本就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是当地的吏民不愿意归秦,而一心向往赵国。如今赵国士兵先后投降的,加起来将近四十万之众。这些人要是突然反叛,我们该如何应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决定将降卒分成十个营,派十名将领分别统领,并给每个营配备了两万秦军,还赐给降卒们牛酒,假惺惺地宣称:“明天武安君将挑选赵国士兵,凡是身体强壮、精锐能战的,发给武器,带回秦国,编入军队,跟随出征;那些年老体弱、胆小怯懦的,全部放回赵国。”赵国降卒们听了,信以为真,心中暗自庆幸,对秦军的警惕也放松了下来。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一场残酷的屠杀阴谋。当天夜里,武安君白起秘密下达了一道命令:“起更时分,凡是秦军士兵,都要用白布一片裹住头部;凡是头上没有白布的,就是赵国降卒,格杀勿论。”秦军接到命令后,立刻展开了血腥的杀戮。赵国降卒毫无防备,手无寸铁,只能束手待毙,任人宰割。那些侥幸逃出营门的降卒,又被蒙骜、王翦等率领的巡逻军截住,一旦被抓住,便被当场砍杀。 一夜之间,四十万赵国降卒就这样被秦军残忍地杀害,鲜血像河流一样汩汩流淌,杨谷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从此这条河便被称为丹水。 白起命人收集赵军士兵的头颅,堆积在秦军营垒之间,形成了一座小山,人们称之为头颅山,后来还在上面修筑了一座高台,叫做白起台,台下就是杨谷。许多年后,大唐玄宗皇帝巡幸至此,看到这惨烈的场景,不禁凄然长叹,命令三藏高僧设水陆道场,做了整整七昼夜的法事,超度这些坑杀的降卒亡魂,从此这里便被叫做省冤谷,这都是后话了。 史臣有诗云:“高台百尺尽头颅,何止区区万骨枯?矢石无情缘斗胜,可怜降卒有何辜!” 这一场长平之战,前后秦军斩首、俘虏的赵军士兵共计四十五万人,连王龁先前投降的赵军士兵,也都被一并诛杀,只留下了二百四十名年少的士兵放回邯郸,让他们回去宣扬秦国的威严。 赵国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国内一片哀鸿遍野。赵王得知赵括战死、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噩耗后,悲痛欲绝,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而秦国则凭借这场胜利,进一步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和威名,在战国七雄中的地位更加稳固,其统一天下的野心也愈发膨胀。 且说赵国在长平之战后,面临着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国内人心惶惶,局势动荡不安。赵王一面忙着安抚百姓,稳定国内局势;一面又不得不重新谋划抵御秦国的策略,四处寻求援兵和支持。然而,秦国的虎狼之师并未就此罢手,白起更是欲乘胜追击,一举灭掉赵国。赵国的命运究竟如何?是奋起抵抗,力挽狂澜;还是在秦国的强大攻势下,最终走向覆灭?且看下回分解。 第99章 吕不韦做的大买卖 话说赵孝成王一开始接到赵括传来的捷报,那家伙,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心想着:“这下咱赵国可扬眉吐气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噩耗传来:“赵括那小子战死了,四十多万赵军全都投降了秦国,被武安君白起一夜之间给坑杀了,只放了二百四十个倒霉蛋回来报信。”赵王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差点晕过去,大臣们也都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这赵国上下可就乱套了,老百姓们哭天抢地,儿子哭爹,爹哭儿子,哥哥哭弟弟,弟弟哭哥哥,爷爷哭孙子,老婆哭老公,满大街都是号啕大哭的声音,那场面,简直比世界末日还惨。 只有赵括的老妈没掉一滴眼泪,还冷冷地说:“自从这小子当上将军,我就没把他当活人看了。”赵王因为赵母之前说过那些话,也没怪罪她,反而赏赐了些粮食布匹,安慰安慰她。同时,赵王也派人去给廉颇赔不是,毕竟之前错怪人家了。 赵国这边正人心惶惶的时候,边境的守将又跑来报告:“大王啊,不好了!秦军已经攻下上党,十七座城池全都投降秦国了。现在武安君白起亲自率领大军朝咱们这儿来了,还放狠话要包围邯郸呢!” 赵王这下可慌了神,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哭丧着脸问:“各位爱卿啊,你们谁有本事能挡住秦军啊?”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平原君回到家,把门下的宾客全都召集起来,挨个问:“你们谁能想出个办法来救赵国啊?”这些宾客也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没人敢应承。 正好苏代在平原君这儿做客,一看这情况,就站出来说:“平原君大人,我要是去咸阳走一趟,一定能让秦军停止进攻赵国。”平原君一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跑去跟赵王报告。赵王二话不说,拿出大把的金币,资助苏代去秦国。 苏代到了秦国,去拜见应侯范睢。范睢见了他,客气地请他上座,然后问:“苏先生,你大老远地跑来,有什么事要指教我吗?” 苏代笑嘻嘻地说:“我是为了您的前途才来的。” 范睢一听,有点摸不着头脑,就问:“哦?这话怎么说?” 苏代就问:“武安君白起是不是已经把赵括那小子给收拾了?” 范睢点点头说:“是啊。” 苏代又问:“那他是不是现在要去包围邯郸了?” 范睢又点点头说:“嗯。” 苏代就开始忽悠了:“您瞧啊,这武安君白起用兵如神啊!他身为秦国的大将,打下了七十多座城池,杀了将近一百万的人,就算是伊尹、吕望那样的大功臣,也比不上他啊!现在他又要去攻打邯郸,赵国肯定完蛋了。赵国一完蛋,秦国就能统一天下,建立帝业。到那时候,武安君白起可就是头号功臣了,就像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吕望一样。您虽然现在地位尊贵,可到时候也得乖乖地排在他下面,您甘心吗?” 范睢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前凑了凑,问:“那依您之见,该怎么办呢?” 苏代就说:“您不如劝秦王答应韩国和赵国割地求和。这样一来,割地的功劳是您的,还能把武安君白起的兵权给夺了,您的地位不就稳如泰山了吗?” 范睢一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顿时喜笑颜开。第二天,他就进宫跟秦王说:“大王啊,咱们秦国的军队在外面打仗也挺长时间了,士兵们都累得够呛,也该休息休息了。我看不如派人去跟韩国、赵国说说,让他们割地求和。” 秦王有点犹豫,就说:“这事就由相国您看着办吧。” 于是,范睢又拿出好多金银财宝,送给苏代,让他去跟韩国、赵国谈判。韩王和赵王本来就害怕秦国,一听苏代这么说,都乖乖地听了他的话。韩国答应割让垣雍一城,赵国答应割让六城,还各自派了使者去秦国求和。秦王一开始嫌韩国割的地太少,使者就说:“上党那十七个县,本来就是我们韩国的,都被赵国占了,现在我们割一城,已经很够意思了。”秦王一听,也就笑着答应了,还下令让武安君白起撤军回国。 白起在前线连着打了胜仗,正准备乘胜围攻邯郸呢,突然接到撤军的命令。他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应侯范睢在背后搞的鬼,气得咬牙切齿,大骂:“这范睢真不是个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从这以后,白起和范睢就结下了仇。白起还到处跟人说:“自从长平之战后,邯郸城里的人吓得晚上都睡不好觉,一天夜里要惊醒十次。要是当时咱们乘胜进攻,最多一个月就能把邯郸攻下来。可惜啊,应侯这小子不懂形势,非要主张撤军,这下可好,错失了良机!” 这话传到秦王耳朵里,秦王也后悔得直拍大腿,说:“白起既然知道邯郸能攻下来,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于是,秦王又想让白起带兵去攻打赵国,可白起这时候正好生病了,没法出征,秦王就改派大将王陵率领十万大军去攻打赵国,包围了邯郸城。 赵王派廉颇去抵抗王陵。廉颇那可是个老江湖了,防守得严严实实的,还拿出自己的家产招募敢死队,时不时地趁着夜色,用绳子把士兵从城墙上放下去,去偷袭秦营。王陵的军队被打得晕头转向,吃了不少败仗。 这时候,武安君白起的病也好了。秦王就想让白起代替王陵,白起却上奏说:“大王啊,邯郸这地方可没那么容易攻下来。之前长平之战,赵国大败,老百姓都吓得够呛,那时候去攻打,他们防守也不牢固,进攻也没力气,咱们肯定能很快攻下来。可现在都过去两年多了,他们的伤痛也过去了,而且有廉颇这样的老将守城,可不是赵括那种菜鸟能比的。再说了,诸侯们看到秦国刚和赵国讲和,又转过头去攻打赵国,都会觉得秦国不讲信用,肯定会联合起来救赵国。我看这次攻打赵国,咱们没啥胜算。” 秦王听了白起的话,心里不太高兴,可还是想让他去试试,就强行命令他出征。白起死活不愿意,坚决推辞。 秦王没办法,又派应侯范睢去请白起。白起因为之前范睢阻止他攻打邯郸的事,心里正有气呢,就借口生病,闭门不见。秦王就问范睢:“白起这小子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范睢就说:“他病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看他这态度,坚决不肯当将军,这心思倒是挺坚定的。” 秦王这下可火了,生气地说:“难道秦国除了白起,就没有别的将军了吗?当初长平之战,一开始带兵的是王龁,他也不差啊,凭什么非得白起不可?”于是,秦王又给王龁增加了十万兵力,让他去代替王陵。王陵灰溜溜地回到秦国,被免了官职。 王龁带着大军围攻邯郸,可攻了五个月,也没能把邯郸攻下来。白起听说了,就对他的门客说:“我早就说过邯郸不好攻,大王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怎么样?” 白起的门客里有个人和范睢的门客关系不错,不小心把这话给泄露出去了。范睢知道后,就跟秦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非要让白起当将军不可。白起这下更火了,干脆就假装病得更重了。秦王一听,气得暴跳如雷,下令削去白起的爵位和官职,把他贬为普通士兵,流放到阴密去,还立刻让他离开咸阳城,一刻都不许停留。 白起离开咸阳的时候,心里那个郁闷啊,长叹一声说:“范蠡说得对,‘狡兔死,走狗烹’。我为秦国打下了七十多座城池,现在也该被煮了。”他出了咸阳西门,走到杜邮这个地方,停下来休息,等家人收拾行李。 应侯范睢又在秦王耳边吹风说:“白起这小子走的时候,心里不服气,嘴里还嘟囔着有怨言呢。他这病啊,说不定是装的,要是让他跑到别的国家去,肯定会对秦国不利。” 秦王听了范睢的话,就派了个使者去给白起送了一把利剑,让他自杀。使者到了杜邮,传达了秦王的命令。白起拿着剑,仰天长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想了半天,他又说:“我也确实该死。长平之战的时候,赵国四十多万士兵来投降,我却用诡计把他们一夜之间全给坑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罪呢?我这是罪有应得啊!”说完,他就挥剑自刎了。这时候是秦昭襄王五十年十一月,也就是周赧王五十八年。 秦国的老百姓都觉得白起死得冤枉,都很同情他,还经常给他立祠祭祀。后来到了大唐末年的时候,有一天打雷,劈死了一头牛,有人发现牛肚子上有“白起”两个字。有人就说,这是因为白起杀人太多,所以几百年后,还受到畜生被雷震的报应。这杀人的罪孽可真是太重了,当将军的可得引以为戒啊! 秦王杀了白起之后,又派了五万精兵,让郑安平率领,去帮助王龁,非要攻下邯郸不可。 赵王听说秦国又增兵来攻打,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派使者分路去向诸侯求救。 平原君赵胜就说:“魏国是我的亲家,而且平时关系也不错,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楚国地盘大,就是有点远,不拿‘合纵’的道理去说服他们,恐怕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于是,平原君就打算从门下的食客里挑选二十个文武双全的人一起去楚国。可三千多个食客里,文的不懂武,武的不懂文,挑来挑去,只挑出了十九个,还差一个人。 平原君急得直挠头,长叹一声说:“我养了这么多年的食客,关键时刻怎么就找不出二十个能用的人呢?这找个有用的人咋就这么难呢?” 这时候,有个坐在末位的食客站起来说:“像我这样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凑个数呢?”平原君看了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人回答说:“我叫毛遂,是大梁人,在您门下已经三年了。” 平原君一听,忍不住笑了,说:“贤士在世上,就像锥子放在口袋里,锥尖马上就会露出来。先生在我门下三年了,我都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本事,看来你在文武方面都没什么长处吧。” 毛遂却不慌不忙地说:“我今天就是来请您把我放在口袋里的。要是早把我放进去,我早就脱颖而出了,何止是露出个锥尖呢?” 平原君听他说得有点意思,就决定让他凑够二十个人的数,当天就辞别了赵王,向楚国出发了。 到了楚国,平原君先去见了春申君黄歇,黄歇和他关系不错,就帮他通报给了楚考烈王。第二天一大早,平原君就进宫去见楚王,见面行完礼后,楚王和平原君坐在大殿上,毛遂和那十九个人都站在台阶下等着。 平原君就开始跟楚王说“合纵”抗秦的事,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可楚王却不太感兴趣,打着哈欠说:“这‘合纵’的盟约啊,最开始是赵国牵头的,后来听了张仪那小子的忽悠,这盟约就不怎么牢固了。以前楚怀王当‘纵约长’,去攻打秦国,结果没打赢;齐湣王也当过‘纵约长’,可诸侯们都不买他的账,最后也散伙了。现在各国都对‘合纵’这事儿忌讳得很,这事儿就像一盘散沙,不好办啊!” 平原君赶紧说:“自从苏秦提出‘合纵’的主张后,六国结成兄弟之盟,在洹水发誓,秦国的军队有十五年都不敢出函谷关。后来,齐、魏两国被犀首骗了,想去攻打赵国;楚怀王被张仪骗了,想去攻打齐国,所以这‘合纵’的盟约才慢慢瓦解了。要是当初三国能坚守洹水的誓言,不被秦国欺骗,秦国能把我们怎么样呢?齐湣王名义上是搞‘合纵’,实际上是想兼并别国,所以诸侯们才都背叛他,这可不是‘合纵’不好啊!” 楚王还是摇摇头,说:“现在的形势,秦国强大,各国都弱小,我们只能各顾各的,保住自己的地盘,怎么能互相帮助呢?” 平原君着急地说:“秦国虽然强大,可要是分开来对付六国,它还没那么大本事;六国虽然弱小,要是联合起来对付秦国,还是有胜算的。要是大家都只想着自己保命,不想着互相救援,那秦国就会越来越强,我们就只有等着被灭了!” 楚王又说:“秦国的军队一出马,就攻下了上党十七城,还坑杀了赵国四十多万士兵。就算韩国和赵国加起来,也不是武安君白起的对手。现在秦国又进逼邯郸,楚国这么远,能帮上什么忙呢?” 平原君连忙说:“我们赵王这次用人不当,才导致长平之战的失败。现在王陵、王龁率领二十多万大军,在邯郸城下折腾了一年多,也没能占到赵国一点便宜。要是各国的救兵一起来,一定能把秦军打得屁滚尿流,这样大家都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 楚王还是畏畏缩缩地说:“秦国最近刚和楚国交好,我要是答应‘合纵’救赵国,秦国肯定会迁怒于楚国,这不是替赵国挨打吗?” 平原君苦口婆心地说:“秦国和楚国交好,是想专心对付三晋。三晋要是被灭了,楚国还能独善其身吗?” 楚王心里还是害怕秦国,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毛遂在台阶下看着太阳,都已经到中午了,这事儿还没个定论,心里着急啊。他“嗖”的一下拔出剑,顺着台阶就冲上去了,冲着平原君大声说:“‘合纵’的利弊,两句话就能说清楚,怎么从早上说到中午了,还没个结果呢?这是干什么呢?” 楚王一看,吓了一跳,生气地问:“这家伙是谁?”平原君赶紧说:“这是我的门客毛遂。”楚王一听,更火了,骂道:“我和你的主人在商量国家大事,你一个门客插什么嘴?赶紧给我滚下去!” 毛遂却一点也不害怕,又往前走了几步,拿着剑说:“‘合纵’这可是关系到天下的大事,天下人都有资格议论。我的主人就在这儿,你凭什么赶我走?” 楚王看毛遂这气势,有点怂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问:“那你有什么话说?” 毛遂就开始长篇大论了:“楚国的地盘有五千多里,自从楚文王、楚武王称王以来,一直都是天下的强国,号称盟主。可自从秦国崛起后,几次打败楚国的军队,楚怀王还被秦国囚禁,死在了秦国。白起那小子,打了几次仗,就把楚国的鄢、郢都给占了,逼得楚国迁都。这可是楚国的百世之仇啊,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都觉得丢人,大王您难道就不记得了吗?今天我们说‘合纵’,是为了楚国好,可不是为了赵国。” 楚王听了,低着头说:“嗯,嗯,你说得有道理。” 毛遂又问:“大王您到底决定好了吗?” 楚王说:“我决定好了。” 毛遂赶紧叫人拿来歃血的盘子,跪在楚王面前说:“大王既然当了‘纵约长’,就先歃血,然后是我的主人平原君,再然后就是我毛遂。” 就这样,“合纵”的盟约就这么定下来了。毛遂歃完血后,左手拿着盘子,右手招呼那十九个人说:“你们也赶紧在堂下歃血吧,你们啊,就是那种靠别人才能办成事的人!” 楚王答应了“合纵”,就马上命令春申君率领八万人去救赵国。 平原君回到赵国后,感叹地说:“毛先生这张嘴巴,比百万大军还厉害啊!我以前自认为阅人无数,没想到今天在毛先生这儿看走眼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评价天下的士人了!”从这以后,平原君就把毛遂当成了上宾。 这时候,魏安厘王也派了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去救赵国。秦王听说诸侯的救兵都来了,亲自跑到邯郸去督战,还派人去对魏王说:“秦国攻打邯郸,马上就要攻下来了。诸侯要是有谁敢来救赵国,我就先派兵去打他!”魏王一听,吓得胆战心惊,赶紧派使者去追晋鄙的军队,命令他们不要前进。晋鄙就把军队驻扎在邺下,不敢动了。 春申君的军队也停在了武关,远远观望,不敢贸然前进。这事儿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那秦王孙异人,自从秦、赵两国在渑池会盟之后,就被送到赵国当人质。这异人是安国君的次子,安国君名叫柱,字子傒,是昭襄王的太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姬妾所生,没有嫡长子。他最宠爱的是楚妃华阳夫人,可华阳夫人没有孩子。异人的母亲叫夏姬,不受宠,又早早去世了,所以异人在赵国当人质,很久都没有和秦国通信。 后来王翦攻打赵国,赵王迁怒于异人这个质子,想要杀了他。平原君赶紧劝阻说:“异人这小子没什么地位,杀了他也没啥好处,还会让秦国找到借口,断绝以后两国讲和的路。”赵王虽然生气,但还是听了平原君的话,把异人安置在丛台,派大夫公孙乾陪着他,出入都有人监视,还削减了他的俸禄。异人出门没有好车坐,手头也没什么钱,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当时有个阳翟人叫吕不韦,父子俩都是商人,平常在各国之间做买卖,低买高卖,赚了不少钱,家里有千金的家产。有一天,吕不韦在邯郸偶然看到异人,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异人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然落魄,但身上还是透着一股贵气。吕不韦心里暗暗称奇,就指着异人问旁边的人:“这是谁啊?”那人回答说:“这是秦王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在赵国当人质呢。因为秦国经常攻打赵国,我们大王好几次都想杀了他。现在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被关在丛台,没钱花,跟个穷人没啥两样。” 吕不韦心里琢磨着:“这可是个奇货可居的好机会啊!”回到家,他就问父亲:“爹,您说种田能赚几倍的钱呢?” 他父亲说:“十倍吧。” 吕不韦又问:“那贩卖珠宝玉石呢?” 父亲说:“那能赚百倍。” 吕不韦接着问:“要是扶持一个人当国王,掌握国家大权,那能赚几倍呢?” 父亲一听,笑了:“你这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扶持一个人当国王的?要是真能做到,那赚的钱可就数都数不清了,没法计算啊!” 吕不韦听了父亲的话,心里有了主意。他拿出一百金去结交公孙乾,慢慢地和他混熟了,也就有机会见到异人。一开始,吕不韦假装不知道异人的身份,故意问他的来历,公孙乾就把实话说了。 有一天,公孙乾请吕不韦喝酒,吕不韦就说:“今天这酒桌上也没别人,既然秦国王孙在这儿,为啥不请他一起来坐坐呢?”公孙乾听了他的话,就把异人叫出来和吕不韦见面,三个人一起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公孙乾起身去上厕所,吕不韦就趁机低声对异人说:“秦王现在年纪大了,太子最宠爱的是华阳夫人,可华阳夫人没有儿子。您兄弟二十多人,也没见谁特别受宠。您为啥不趁着这个时候想办法回到秦国,去讨好华阳夫人,让她收您做儿子呢?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当太子呢!” 异人听了,眼泪汪汪地说:“我哪敢想这些啊?只是一提起秦国,我心里就像刀绞一样难受,恨自己没有办法脱身。” 吕不韦说:“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我愿意拿出千金为您去秦国活动,去说服太子和夫人,救您回国,您觉得怎么样?” 异人一听,激动地说:“要是真能像您说的这样,以后我要是富贵了,一定和您共享荣华富贵。” 他们正说着呢,公孙乾回来了,问:“吕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呢?” 吕不韦就说:“我刚才问王孙秦国的玉价,王孙说他不知道。” 公孙乾也没多想,就继续喝酒,大家尽情畅饮,喝得很高兴才散场。 从那以后,吕不韦和异人就经常偷偷见面,吕不韦还给了异人五百金,让他去收买身边的人,结交一些宾客。公孙乾和他手下的人都收了异人的钱,大家都成了一伙的,对异人也就不再那么提防了。 吕不韦又用五百金买了很多奇珍异宝,告别了公孙乾,直接去了咸阳。到了咸阳,他打听到华阳夫人有个姐姐,也嫁到了秦国,就先买通了她家里的下人,通过他们和华阳夫人的姐姐搭上了话,说:“王孙异人在赵国,一直想着太子和夫人,特意准备了一些孝顺的礼物,托我转交给夫人。这些小礼物,也是王孙异人向姨娘您表示敬意的。”说着,就把一匣子金银珠宝献上。 华阳夫人的姐姐一看这么多宝贝,高兴得合不拢嘴,亲自出来在帘子后面见吕不韦,问:“这是王孙的一片心意,不过也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了。现在王孙在赵国,不知道他还想不想回秦国呢?” 吕不韦就说:“我和王孙住得很近,他的事我都知道。他日夜思念太子和夫人,说自己从小就没了母亲,一直把夫人当成亲生母亲一样,一心想回国伺候夫人,尽自己的孝心。” 姐姐又问:“王孙在赵国过得怎么样?” 吕不韦就添油加醋地说:“因为秦国经常攻打赵国,赵王好几次都想杀了王孙,还好赵国的臣民都替他求情,这才保住了一条命。所以他现在想回国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姐姐接着问:“赵国的臣民为什么要保他呢?” 吕不韦说:“这王孙可真是个贤孝之人啊!每逢秦王、太子和夫人过生日,还有元旦、初一这些节日,他都要斋戒沐浴,面向西方焚香叩拜,祝福你们。赵国的人都知道他的贤孝之名,所以都愿意保他。”吕不韦说完,又拿出价值五百金的金玉宝玩献上,说:“王孙不能回国伺候太子和夫人,这些薄礼就先表表他的心意,还请王亲您帮他转达。” 姐姐就让家里的下人好好款待吕不韦,自己拿着礼物进去告诉华阳夫人。华阳夫人看到这些珍贵的礼物,心想:“这王孙还真是惦记着我。”心里很高兴。 华阳夫人的姐姐出来回复吕不韦,吕不韦就趁机问:“夫人有几个儿子呢?” 姐姐说:“没有。” 吕不韦就说:“我听说,靠美貌侍奉人的,一旦容颜老去,宠爱也就没了。现在夫人事太子很受宠爱,却没有儿子。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应该从太子的儿子中选一个贤孝的做养子,以后太子即位,夫人的养子当了国王,夫人不就能一直保住自己的地位了吗?不然的话,等以后夫人容颜不再,宠爱消失,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现在异人贤孝,又主动依附夫人,他也知道自己排行中间,当太子的机会不大。夫人要是能把他收为养子,那夫人以后在秦国不就能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了吗?” 姐姐把吕不韦的话又跟华阳夫人说了一遍,华阳夫人觉得很有道理,就说:“客人说得对。” 有一天晚上,华阳夫人和安国君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华阳夫人突然哭了起来。安国君很奇怪,就问:“夫人,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华阳夫人就说:“我有幸能进入后宫侍奉您,可不幸的是没有孩子。您的儿子中,只有异人最贤孝,各国的诸侯和宾客都对他赞不绝口。要是能让他做您的继承人,我以后也就有依靠了。” 安国君听了,就答应了她。 华阳夫人还是不放心,说:“您今天答应了我,明天要是听了别的姬妾的话,又反悔了怎么办?” 安国君就说:“夫人要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刻个玉符为证。”说着,就拿了一块玉符,刻上“适嗣异人”四个字,然后从中间劈开,自己留一半,给华阳夫人一半,当作信物。 华阳夫人又问:“异人还在赵国,怎么才能让他回来呢?” 安国君说:“等有机会我跟父王说,让他把异人接回来。” 可是这时候秦昭襄王正在生赵国的气,安国君跟他说要接异人回来,昭襄王根本不听。 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阳泉君正受宠,就又花钱买通了他的下人,求见阳泉君,见面就说:“您知道吗?您现在已经大祸临头了!” 阳泉君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我没犯什么罪啊!” 吕不韦就说:“您看看您手下的人,个个都当大官,拿高薪,您的马厩里都是骏马,家里美女成群。可太子手下的人呢,没几个有富贵权势的。现在秦王年纪大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太子即位,他手下的人肯定会恨您,到时候您可就危险了!” 阳泉君一听,慌了神,赶紧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吕不韦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您保住荣华富贵,长命百岁,您想不想听?” 阳泉君赶紧跪下说:“先生快说,我一定照办。” 吕不韦就说:“秦王年纪大了,太子又没有嫡长子。现在王孙异人在赵国,贤孝之名传遍诸侯,却被扔在赵国不管。他天天盼着能回国,您要是能请王后跟秦王说说,把异人接回来,让太子收他做养子,立为继承人。这样一来,异人本来没有国家,现在有了国家;太子的夫人本来没有儿子,现在有了儿子。太子和王孙都会感激王后和您的大恩大德,您的爵位不就能保住了吗?” 阳泉君听了,连连道谢:“多谢先生指教,我这就去办。” 当天,阳泉君就把吕不韦的话告诉了王后,王后就跟秦王说了这件事。秦王说:“等赵国人和我们讲和了,我就把这孩子接回来。” 太子把吕不韦叫来问:“我想接异人回来做继承人,父王没答应,先生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吕不韦赶紧磕头说:“太子要是真的决定立王孙为继承人,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太子和华阳夫人听了,都很高兴,拿出三百镒黄金交给吕不韦,让他转交给王孙异人为结交宾客用。王后也拿出二百镒黄金,一起交给吕不韦。华阳夫人又给异人做了一箱衣服,还另外给了吕不韦一百镒黄金,预先拜吕不韦为异人太傅,让他给异人带话:“你很快就能回来了,不用担心。” 吕不韦拿着这些东西回到邯郸,先去见了父亲,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父亲也很高兴,觉得儿子这步棋走得妙。 第二天,吕不韦就带着礼物去拜见公孙乾,然后见了王孙异人,把王后和太子夫人的话详细地告诉了他,又把黄金和衣服交给他。异人大喜过望,对吕不韦说:“衣服我留下,黄金就麻烦先生先收着,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先生尽管拿去花,只要能救我回国,我一定感恩不尽。” 再说吕不韦之前在邯郸娶了一个美女,叫赵姬,这赵姬能歌善舞,长得如花似玉。吕不韦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想:“这王孙异人以后回国肯定能当国王,要是把赵姬献给他,万一以后生个儿子,那可就是我的亲骨肉啊!这儿子要是当了国王,那嬴氏的天下不就变成吕氏的了吗?我这生意做得可太值了!” 于是,吕不韦就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里喝酒。酒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还有歌舞表演,热闹非凡。喝到一半的时候,吕不韦就说:“我最近新娶了一个小妾,跳舞跳得特别好,想让她出来给二位敬杯酒,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说着,就叫两个丫鬟把赵姬带了出来。吕不韦对赵姬说:“你快拜见二位贵人。”赵姬迈着小碎步,在地毯上给异人和公孙乾磕了两个头。异人和公孙乾一看赵姬,眼睛都直了,这赵姬长得太漂亮了!只见她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微开笑靥,就像褒姒要勾引幽王一样;缓动金莲,好似西施迷惑吴王夫差。真是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赵姬给异人敬酒的时候,异人抬头看着她,心里像有只小鹿在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赵姬。 赵姬敬完酒,就开始跳舞,跳的是大垂手小垂手,只见她身体像游龙一样轻盈,袖子像彩带一样飘动,转起来就像羽毛随风飞舞,轻盈得好像要和尘雾融为一体。公孙乾和异人看得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嘴里不停地赞叹。 赵姬跳完舞,吕不韦又让她给大家倒酒,三个人一饮而尽。赵姬敬完酒,就回屋里去了。 宾主又继续喝酒,喝得非常尽兴。公孙乾不知不觉就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异人心思全在赵姬身上,借着酒劲,红着脸对吕不韦说:“我在赵国孤身一人,客馆里冷冷清清的,实在寂寞。我想求先生把这位美女让给我做妻子,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知道先生要多少钱,我一定想办法给您。” 吕不韦假装生气地说:“我好心请你喝酒,还把自己的妻妾叫出来给你敬酒,你却想夺我所爱,这也太过分了吧!” 异人吓得赶紧站起来,给吕不韦赔不是,说:“我这是在赵国待久了,心里苦闷,酒后胡言乱语,先生千万不要怪罪我。” 吕不韦假装不情愿地说:“我为了帮你回国,连自己的千金家产都快花光了,也不在乎一个女人。只是这女子年纪小,脸皮薄,怕她不愿意。要是她自己愿意,我就把她送给你,让她伺候你。” 异人听了,高兴得连忙道谢。等公孙乾酒醒了,他们就一起告辞离开了。 当天晚上,吕不韦就对赵姬说:“秦王孙看上你了,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赵姬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而且还怀了你的孩子,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吕不韦就悄悄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赵姬:“你跟着我,以后也就是个商人的老婆。可王孙异人以后有可能当秦王,你要是跟了他,以后就是王后。要是你生的是个男孩,那就是太子,到时候我和你就是秦王的父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就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答应我的计划吧,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赵姬听了,流着眼泪说:“你这计划也太大胆了,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听你的。只是我舍不得离开你。” 吕不韦就安慰她说:“你放心,等以后我们的儿子当了秦王,我们还是夫妻,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赵姬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于是,吕不韦和赵姬对天发誓,当天晚上就在一起睡了,两个人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第二天,吕不韦去见公孙乾,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公孙乾说:“我正想和王孙一起去你家,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呢,你怎么还先来道歉了?” 过了一会儿,异人也来了,大家互相客气了一番。 吕不韦就说:“承蒙殿下不嫌弃我的小妾,想要娶她为妻。我和小妾商量了一下,她已经勉强答应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把她送到您的寓所,让她以后好好伺候您。” 异人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地感谢吕不韦:“先生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 公孙乾说:“既然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就当这个媒人吧。”说着,就叫人准备喜宴。 吕不韦告辞离开,到了晚上,就用一辆马车把赵姬送到异人那里,让他们成亲。有个老头还为此写了一首诗:“新欢旧爱一朝移,花烛穷途得意时。尽道王孙能夺国,谁知暗赠吕家儿?” 异人娶了赵姬后,对她百般宠爱,两个人如胶似漆。过了一个多月,赵姬就对异人说:“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异人不知道这孩子是吕不韦的,还以为是自己的,高兴得不得了。 其实赵姬在嫁给异人之前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嫁给异人八个月后,就到了分娩的时候。可这孩子在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这孩子是个真命天子,和普通人不一样,一直等到十二个月才出生。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红光满室,百鸟飞翔,长得丰准长目,方额重瞳,嘴里还长着几颗牙齿,背上有一片龙鳞,哭声响亮,整个邯郸城都能听到。这一天,正是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初一。 异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我听说凡是应运而生的君主,出生的时候都会有奇异的征兆。这孩子长得就不一般,而且还生在正月,以后肯定能当皇帝,统治天下。”于是,异人就用赵姬的姓,给孩子取名叫赵政,这就是后来统一六国的秦始皇。 当时吕不韦听说赵姬生了个男孩,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春申君的军队也停在了武关,远远观望,不敢贸然前进。这两边的事儿啊,咱们先放一放,来说说秦王的孙子异人。 异人是安国君的次子。这安国君叫柱,字子傒,是昭襄王的太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姬妾生的,没有嫡长子。他最宠爱的是楚妃华阳夫人,可华阳夫人没有孩子。而异人的母亲夏姬,不受宠,又早早去世了,所以异人就被送到赵国当人质,时间一长,跟秦国也没啥联系了。 王翦攻打赵国的时候,赵王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拿异人撒气,打算杀了他。平原君赶紧劝说道:“异人这小子在秦国本来就不受宠,杀了他也没啥用,还会让秦国找到借口,断了以后和谈的路,这可不好啊。”赵王虽然还是很生气,但听了平原君的话,就把异人安置在丛台,派大夫公孙乾陪着他,说是陪着,其实就是监视,还削减了他的生活费用。异人出门没好车坐,手头也紧巴巴的,整天唉声叹气,心情低落得很。 当时,阳翟有个叫吕不韦的人,他们家是做生意的,靠倒买倒卖赚了不少钱,家里富得流油。有一天,吕不韦在邯郸街上偶然看到了异人,这一眼可不得了,他心里就琢磨开了:“这异人长得眉清目秀,虽然落魄,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说不定是个潜力股,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他就向旁人打听:“这帅哥是谁啊?”人家告诉他:“这是秦王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在赵国当人质呢。因为秦国老来攻打赵国,赵王好几次都想杀了他,现在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被关在丛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跟个穷人没啥两样。” 吕不韦回到家,心里还想着异人,就问他老爹:“您说,种地能赚几倍的钱呢?”他老爹说:“也就十倍吧。”吕不韦又问:“那贩卖珠宝玉器能赚几倍呢?”老爹回答:“那能赚个百倍吧。”吕不韦眼睛一亮,接着问:“要是扶持一个人当上国君,掌握国家大权,那能赚几倍呢?”他老爹一听,笑了:“你这孩子,净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哪有那么容易扶持一个人当国君的?不过真要是成了,那赚的钱可就没法算了,得有千万倍吧。” 吕不韦听了老爹的话,心里有了主意。他就拿出一百金,去结交公孙乾。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吕不韦也就有机会见到异人了。见面的时候,他还假装不知道异人的身份,故意问公孙乾,公孙乾就把实情告诉了他。 有一天,公孙乾请吕不韦喝酒,吕不韦就说:“今天这酒桌上也没别人,既然秦国王孙在这儿,为啥不请他一起来坐坐呢?”公孙乾觉得有道理,就把异人叫来了,三个人一起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公孙乾起身去上厕所,吕不韦就趁机低声对异人说:“秦王现在年纪大了,太子最宠爱的是华阳夫人,可她没有儿子。您兄弟二十多个,也没个特别受宠的。您为啥不趁着这个机会,想办法回到秦国,去讨好华阳夫人,让她收您做儿子呢?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当太子呢!” 异人一听,眼泪汪汪地说:“我哪敢想这些啊?每次想到回不了秦国,心里就像刀绞一样,可就是没办法啊。” 吕不韦赶紧说:“我虽然没多少钱,但我愿意拿出一千金,去秦国帮您活动活动,去说服太子和华阳夫人,想办法把您弄回秦国,您觉得怎么样?” 异人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说:“要是真能像您说的这样,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和您共享富贵。” 他们正说着呢,公孙乾回来了,问:“你们俩在说啥呢?”吕不韦就笑着说:“我问王孙秦国的玉价,他说不知道。”公孙乾也没多想,就继续喝酒,三个人喝得尽兴才散场。 从那以后,吕不韦和异人经常见面,吕不韦还偷偷给了异人五百金,让他去收买身边的人,结交一些有势力的宾客。公孙乾和他手下的人都收了异人的好处,慢慢地就把异人当成自己人了,也不再那么严格地监视他了。 吕不韦又花了五百金,买了很多奇珍异宝,告别了公孙乾,就去了咸阳。到了咸阳,他打听到华阳夫人有个姐姐,也嫁到了秦国,就先买通了她家里的下人,通过他们见到了华阳夫人的姐姐。吕不韦献上礼物,说:“王孙异人在赵国,一直想着太子和夫人,特意让我给您带了些礼物,表达他的孝心。” 华阳夫人的姐姐一看这些金银珠宝,眼睛都直了,高兴地说:“这王孙还挺有心的,麻烦您大老远跑一趟。不过这王孙在赵国,还想不想回秦国呢?” 吕不韦就开始编故事了:“我和王孙住得近,他的事我都知道。他每天都念叨着太子和夫人,说自己从小没了母亲,一直把夫人当成亲生母亲,就盼着能回秦国,在夫人身边尽孝呢。” 姐姐又问:“那王孙在赵国过得怎么样?” 吕不韦叹了口气说:“唉,因为秦国老攻打赵国,赵王好几次都想杀了王孙,还好赵国的百姓都替他求情,这才保住了一条命。所以他现在特别想回秦国,想得都快发疯了。” 姐姐有点疑惑地问:“赵国的百姓为啥要保他呢?” 吕不韦就开始夸异人了:“这王孙人品好啊,又孝顺又贤能。每逢秦王、太子和夫人的生日,还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他都要斋戒沐浴,朝着秦国的方向烧香磕头,祝祷祈福,赵国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孝子。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结交各国的宾客,大家都夸他有贤德,所以赵国的百姓才愿意保他。”说完,吕不韦又拿出价值五百金的金玉宝玩,说:“这是王孙让我转交给夫人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但也是他的一片孝心。” 姐姐很高兴,就留吕不韦吃饭,还让人好好招待他。吃完饭,姐姐就去把这些事告诉了华阳夫人。华阳夫人看到那些珍贵的礼物,心里也很感动,觉得异人这孩子真不错,还挺惦记她的。 姐姐把吕不韦的话转达给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开始琢磨着收异人为子的事。 有一天晚上,华阳夫人和安国君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华阳夫人突然哭了起来。安国君吓了一跳,连忙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华阳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说:“我有幸能伺候您,可一直没有孩子。您的儿子们当中,异人最孝顺,名声也最好,大家都夸他。我想收他做儿子,以后也好有个依靠。” 安国君本来就很宠爱华阳夫人,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就答应了。 华阳夫人还不放心,说:“您今天答应了,明天要是听了别的姬妾的话,反悔了怎么办?” 安国君就说:“夫人要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刻个玉符,写上‘适嗣异人’四个字,一人一半,作为凭证,这样总行了吧?” 华阳夫人这才破涕为笑,说:“那异人还在赵国,怎么才能把他接回来呢?” 安国君说:“等有机会跟父王说说,让他把异人接回来。” 可这时候秦昭襄王正生赵国的气呢,安国君跟他提了几次,秦王都不同意。 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阳泉君很受宠,就又去贿赂阳泉君的手下,求见阳泉君。见到阳泉君后,吕不韦就吓唬他说:“您知道吗?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都快大祸临头了!” 阳泉君一听,吓得脸色苍白,问:“我怎么就大祸临头了?我没做错什么事啊!” 吕不韦就说:“您看看您,手下的人都当了大官,享受着荣华富贵,家里养着那么多骏马美女。可太子的手下呢?没几个有势力的。秦王年纪大了,一旦驾崩,太子即位,他手下的人肯定会怨恨您,到时候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阳泉君听了,吓得浑身发抖,赶紧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吕不韦就笑着说:“我有个办法,能让您保住地位,还能长命百岁。您想不想听听?” 阳泉君赶紧跪下,求吕不韦告诉他。 吕不韦就说:“秦王年纪大了,儿子傒又没有嫡长子。现在王孙异人在赵国,名声很好,又特别想回秦国。您要是能说服王后,让她在秦王面前说说好话,把异人接回来,让太子收他做嫡子,这样异人以后当了国君,肯定会感激您和王后,您的地位不就保住了吗?” 阳泉君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连忙道谢:“多谢先生指点,我这就去办。” 当天,阳泉君就把吕不韦的话告诉了王后,王后又跟秦王说了。秦王想了想,说:“等赵国求和的时候,我就把这孩子接回来。” 太子听说后,就把吕不韦找来,问:“我想把异人接回来当继承人,父王还没答应,先生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吕不韦赶紧跪下说:“太子要是真的决定立王孙为继承人,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太子和华阳夫人听了,都很高兴,给了吕不韦三百镒黄金,让他转交给异人,作为结交宾客的费用。王后也拿出二百镒黄金,一起交给吕不韦。华阳夫人还让人给异人做了一箱衣服,又给了吕不韦一百镒黄金,还拜吕不韦为异人的太傅,让他给异人带话:“很快就能见面了,别着急。” 吕不韦带着这些财物回到邯郸,先去见了父亲,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父亲也很高兴,觉得儿子这步棋走得妙。 第二天,吕不韦就带着礼物去见公孙乾,然后又去见了异人,把王后和太子夫人的话详细地告诉了他,还把黄金和衣服都交给了异人。异人高兴得热泪盈眶,对吕不韦说:“这衣服我收下了,黄金您就留着吧,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您尽管用,只要能把我救回秦国,我一辈子都感激您。” 再说吕不韦之前在邯郸娶了一个美女,叫赵姬,这赵姬能歌善舞,长得如花似玉。吕不韦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这异人以后说不定能当秦王,要是把赵姬送给他,生个儿子,这秦国的天下不就有我吕氏的一份了吗?” 于是,吕不韦就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里喝酒。酒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还有漂亮的歌女跳舞助兴。喝到一半的时候,吕不韦就说:“我最近新娶了一个小妾,跳舞跳得特别好,让她出来给二位贵人敬杯酒,希望不要嫌弃。”说完,就叫丫鬟把赵姬带了出来。 赵姬袅袅婷婷地走出来,向异人和公孙乾行了礼。异人抬头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见赵姬云鬓高耸,眉如远黛,唇若樱桃,齿白如玉,微微一笑,简直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吕不韦让赵姬给异人敬酒,异人接过酒杯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了。赵姬敬完酒,就开始跳舞,她的舞姿轻盈优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看得异人和公孙乾目瞪口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赵姬跳完舞,就回内室去了。异人和公孙乾还沉浸在刚才的惊艳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公孙乾因为喝得太多,醉倒在座位上。异人借着酒劲,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吕不韦说:“吕先生,我在赵国孤身一人,实在是寂寞。我看这赵姬真是太漂亮了,我想求您把她送给我做妻子,您看行吗?” 吕不韦假装生气地说:“我好心请你喝酒,还让我的妻妾出来敬酒,你却想把她抢走,这也太过分了吧?” 异人吓得赶紧跪下,说:“我是喝多了,说错了话,您千万别生气。我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我。” 吕不韦赶紧把异人扶起来,说:“我为了帮您回秦国,连家产都快赔光了,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女人呢?只是这赵姬还年轻,怕她不愿意,要是她答应了,我就把她送给您。” 异人听了,高兴得连忙道谢。 等公孙乾酒醒后,吕不韦和异人就一起告辞了。 当天晚上,吕不韦就对赵姬说:“秦王孙看上你了,想娶你做妻子,你愿意吗?” 赵姬有点舍不得吕不韦,就说:“我已经跟了你,而且还有了身孕,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吕不韦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赵姬:“你跟着我,以后也就是个商人的老婆。可要是嫁给王孙,以后他当了秦王,你就是王后,要是生个儿子,就是太子,以后秦国的天下就是我们吕氏的了。你放心,等以后得了天下,我们还是夫妻,不会分开的。” 赵姬听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吕不韦的计划很重要,就流着泪答应了。两人还对天发誓,绝对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第二天,吕不韦去见公孙乾,说要把赵姬送给异人。公孙乾也很高兴,还帮着他们操办婚礼。 异人娶了赵姬后,对她百般宠爱,整天形影不离。过了一个多月,赵姬就告诉异人自己怀孕了。异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其实,赵姬早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嫁给异人八个月后,才生下一个儿子。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红光满室,百鸟飞翔,长得丰准长目,方额重瞳,口中还含着数齿,背上有龙鳞一样的胎记,哭声响亮,整个邯郸城都能听到。这一天,正是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初一。 异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我听说凡是有帝王之命的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有奇异的征兆。这孩子长得这么不一般,又正好生在正月,以后肯定能当天下的主人。”于是,异人就给孩子取名叫赵政,也就是后来统一六国的秦始皇。 吕不韦听说赵姬生了个儿子,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自己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到了秦昭襄王五十年,赵政已经三岁了。这时候,秦国围攻邯郸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吕不韦就对异人说:“赵王现在随时可能迁怒于您,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逃走,回秦国去。” 异人也很害怕,说:“这全靠先生您想办法了。” 吕不韦就拿出六百斤黄金,用三百斤贿赂南门的守城将军,对他说:“我是阳翟来的商人,一家人在邯郸做生意,现在秦国围城,我们想回家乡去。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行个方便,放我们出城。”守城将军收了钱,就答应了。 吕不韦又拿出一百斤黄金送给公孙乾,说自己要回阳翟,还让公孙乾跟南门守将说说好话。公孙乾也收了钱,就帮着吕不韦说话。 吕不韦早就把赵姬母子秘密地送到了她娘家。这天,吕不韦请公孙乾喝酒,把他灌得酩酊大醉,守城的士兵也都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个都呼呼大睡。 到了半夜,异人穿着便服,混在仆人中间,跟着吕不韦父子偷偷地走到南门。守城将军也没仔细看,就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了。 他们本来想去投奔秦军,可没想到走到半路,遇到了秦国的巡逻兵。吕不韦赶紧上前说:“这是秦国王孙,在赵国当人质,现在逃出来了,要回秦国,你们赶紧带我们去见王龁将军。” 巡逻兵听了,就把马让给他们骑,带着他们去见王龁。王龁问清楚情况后,就请异人进帐,还让人给他们准备饭菜,换了衣服。王龁说:“大王就在附近督战,行宫离这儿不远。”于是,就准备了车马,把异人送到了秦王的行宫。 秦昭襄王见到异人,高兴得不得了,说:“太子天天都想着你,今天总算是把你从虎口里救出来了。你先回咸阳,让你父母也高兴高兴。” 异人告别了秦王,和吕不韦父子一起回到了咸阳。 这异人回到秦国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他能不能顺利地当上太子呢?咱们下回再说。 第100章 信陵君窃符救赵 话说吕不韦陪着王孙异人,跟秦王告别后,火急火燎地就往咸阳赶。一到咸阳,就有人跑去跟太子安国君报信,安国君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赶紧跟华阳夫人说:“咱儿子回来了!”华阳夫人也激动得不行,赶紧在中堂坐好,眼巴巴地等着。 吕不韦就跟异人说:“华阳夫人是楚国人,殿下既然要做她的儿子,就得穿楚国的衣服去见她,这样才能显出您的心意。”异人觉得有道理,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就去东宫拜见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一见到他们,异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着说:“儿子不孝,这么久没在你们身边伺候,你们可别生我的气啊。” 华阳夫人一看异人这一身楚国人的打扮,头上戴着南冠,脚下穿着豹舄,穿着短袍革带,惊讶地问:“儿啊,你在邯郸,怎么穿成这样?”异人赶紧跪下说:“儿子在赵国的时候,天天想着母亲,就特意做了这身楚服,就是想让母亲知道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您。” 华阳夫人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美啊,笑着说:“我是楚人,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以后我就把你当亲生儿子!” 安国君也在旁边笑着说:“那咱儿子以后就改名叫子楚吧。” 异人赶紧谢恩。安国君又问子楚:“你是怎么回来的?” 子楚就把赵王一开始想害他,后来多亏吕不韦花了大钱,又是送礼又是打点,这才保住他的命,还把他送回秦国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安国君听了,马上把吕不韦叫过来,感激地说:“要不是先生,我差点就失去这么好的儿子了!我先把东宫俸田二百顷,还有一所宅子,五十镒黄金给你,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等父王回来,再给你加官进爵。”吕不韦谢了恩,就退下了。子楚呢,就住在华阳夫人的宫里,这事儿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再说公孙乾,一直到天亮了,酒也醒了,左右的人跑来跟他说:“秦王孙一家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一听,脑袋“嗡”的一下,赶紧派人去问吕不韦,结果回报说:“吕不韦也不见了!” 公孙乾吓得脸都白了,大喊:“吕不韦说三天后才走,怎么半夜就跑了呢?”他赶紧跑到南门去问,守城的将军说:“吕不韦的家属早就出城了,这是奉了大夫您的命令啊。” 公孙乾又问:“有没有看到王孙异人?”守将说:“只看到吕氏父子和几个仆人,没看到王孙。” 公孙乾这下彻底傻眼了,一跺脚,长叹一声说:“那些仆人里肯定有王孙,我这是上了吕不韦的当了!”他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就写了封信给赵王,说:“我没看好质子异人,让他跑了,我罪该万死。”然后就拔剑自刎了。有个老头听说这事,还写了首诗感叹呢: 监守晨昏要万全,只贪酒食与金钱。 醉乡回后王孙去,一剑须知悔九泉。 秦王听说王孙异人逃回了秦国,气得暴跳如雷,攻打赵国就更来劲了。赵王没办法,又派人去求魏国出兵。这时候,客将军新垣衍想出了个主意,他跟魏王说:“秦国为啥这么着急围攻赵国呢?以前齐王和秦王争着称帝,后来齐王又不称了,现在齐王死了,齐国越来越弱,就秦国最强,可秦国还没正式称帝,心里肯定不痛快。我看啊,秦国这次攻打赵国,就是想让赵国尊它为帝,要是赵国派个使者去尊秦为帝,秦国一高兴,说不定就退兵了,这就是用个虚名来免去实祸啊。” 魏王本来就不太想救赵国,听新垣衍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就派新垣衍跟着赵国的使者去邯郸,把这主意跟赵王说了。赵王一听,也有点犹豫,就跟大臣们商量。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平原君这时候也慌了神,完全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候,齐国有个叫鲁仲连的人,这人可不得了。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把辩士田巴说得哑口无言,当时的人都叫他“千里驹”,田巴还说:“这哪是千里驹啊,简直就是飞兔!”鲁仲连长大后,也不稀罕当官,就喜欢到处游历,专门帮人解决难题。 他当时正好在赵国,被困在城里。听说魏国使者来劝赵国尊秦为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就跑去求见平原君,见面就问:“我听说您要尊秦为帝,有这回事吗?” 平原君哭丧着脸说:“我都被吓破胆了,哪还敢想这些事啊?这是魏王派新垣衍将军来跟我说的。” 鲁仲连一听,眼睛一瞪,说:“您可是天下有名的贤公子,怎么能听魏国使者的话呢?这新垣衍将军在哪儿?我得去好好说说他!” 平原君没办法,就跟新垣衍说了。新垣衍虽然早就听说过鲁仲连的大名,知道他能说会道,怕他把自己的计划搅黄了,就不太想见他。可平原君一个劲儿地劝,他也只好答应了,就跟鲁仲连在公馆见了面。 新垣衍抬头一看鲁仲连,只见他长得眉清目秀,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心里不由得有点敬佩,就说:“我看先生这模样,也不像是有求于平原君的人,怎么一直待在这被围的城里,也不出去呢?” 鲁仲连笑了笑说:“我虽然没求于平原君,可我有求于将军您啊!” 新垣衍有点奇怪,问:“先生求我什么呢?” 鲁仲连说:“我求您帮帮赵国,别让赵国尊秦为帝!” 新垣衍撇撇嘴说:“先生怎么帮赵国呢?” 鲁仲连自信满满地说:“我能让魏国和燕国来帮赵国,齐国和楚国本来就已经在帮赵国了!” 新垣衍一听,笑了:“燕国我不知道,可魏国,我就是魏国人,先生您有啥本事能让魏国帮赵国呢?” 鲁仲连说:“魏国是还没看到秦国称帝的危害,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帮赵国的!” 新垣衍问:“秦国称帝有啥危害呢?” 鲁仲连一听,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秦国这国家,根本不讲礼义,只知道靠杀人立功。它还只是个诸侯的时候,就这么残暴,要是真称帝了,那还不得更加无法无天啊!我鲁仲连就是跳东海淹死,也不愿意做秦国的臣民。难道魏国就愿意屈居秦国之下吗?” 新垣衍说:“魏国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就像仆人跟着主人,十个仆人跟着一个主人,难道是仆人不如主人聪明吗?是怕主人啊!” 鲁仲连眼睛一瞪,说:“魏国把自己当仆人?我看啊,秦国要是称帝,肯定会把魏王煮了!” 新垣衍吓了一跳,生气地说:“先生您怎么能让秦王把魏王煮了呢?” 鲁仲连就开始讲故事了:“以前九侯、鄂侯、文王,是纣王的三公。九侯有个女儿长得特别漂亮,就献给了纣王,可这姑娘不喜欢纣王的荒淫,纣王一生气,就把她杀了,还把九侯剁成肉酱;鄂侯去劝纣王,纣王连鄂侯也一起煮了;文王听说了,偷偷叹了口气,纣王就把文王关在羑里,差点就死了。难道三公的智慧不如纣王吗?这就是天子对诸侯的做法。秦国要是称帝,肯定会让魏国的大臣都听它的,把它不喜欢的换掉,换上它喜欢的,还会把秦国的女人嫁给魏王,魏国能这么干看着吗?将军您又怎么能保住自己的爵位呢?” 新垣衍听了,心里一惊,沉默了半天,也没说话。鲁仲连又说:“不光这样,秦国称帝后,还会到处欺负诸侯,到时候魏国可就惨了!” 新垣衍这下彻底被说服了,赶紧站起来,向鲁仲连拜了两拜,说:“先生真是天下少有的能人啊!我这就回去跟魏王说,不敢再提尊秦为帝的事了!” 秦王听说魏国使者来商量尊秦为帝的事,本来挺高兴,就放缓了进攻,等着消息。后来听说这事没成,魏国使者也走了,叹了口气说:“这被围的城里还有能人啊,不能小看。”就退兵到汾水,让王龁小心防备。 再说新垣衍走后,平原君又派人去邺下求晋鄙出兵。晋鄙却说要听魏王的命令,就是不动。平原君没办法,就写信给信陵君无忌,说:“我以前跟您结为亲家,就是看重您是个讲义气的人,能在别人困难的时候帮忙。现在邯郸马上就要被秦国攻破了,魏国的救兵却还不来,您这不是辜负了我对您的期望吗?您姐姐天天担心城破,哭得死去活来,您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看在姐姐的份上吧?” 信陵君收到信,三番五次地去求魏王让晋鄙进兵,魏王却不耐烦地说:“赵国自己不肯尊秦为帝,现在被攻打了,就想靠别人来救,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是不答应。信陵君又让宾客辩士们想尽办法去劝说魏王,可魏王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同意。 信陵君急得直跺脚,说:“我不能对不起平原君,大不了我一个人去赵国,跟他们一起死!”于是,他准备了一百多辆车,把宾客们都叫上,打算直接去跟秦军拼命,去救平原君。 宾客们也都很讲义气,有一千多人愿意跟着他去。他们走到夷门的时候,信陵君去跟侯生告别。侯生却淡淡地说:“公子加油吧,我年纪大了,不能跟您去了,您别见怪。” 信陵君看着侯生,心里有点纳闷,心想:“我平时对侯生那么好,现在我要去送死了,他怎么连句好话都没有?也不劝我,这也太奇怪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就叫住宾客,自己又回去找侯生。宾客们都劝他:“这侯生就是个快死的老头,啥也不懂,公子您何必回去找他呢?”信陵君没理他们,还是回去了。 再说侯生站在门外,看见信陵君又回来了,笑着说:“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会回来!” 信陵君奇怪地问:“您怎么知道?” 侯生说:“公子对我这么好,您现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要是不送送您,您肯定会恨我,所以我就知道您会回来。” 信陵君赶紧给侯生行了个礼,说:“我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了先生,先生不理我了,所以回来问问。” 侯生说:“公子养了这么多宾客,也没见他们想出个好主意,就这么跟着公子去跟秦军拼命,这不是拿肉往饿虎嘴里送吗?有什么用呢?” 信陵君着急地说:“我也知道没什么用,可我跟平原君关系好,不能看着他死,先生您有什么办法吗?” 侯生把信陵君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听说如姬很受魏王宠爱,是不是真的?” 信陵君说:“是啊。” 侯生又说:“我还听说如姬的父亲以前被人杀了,如姬求魏王给她报仇,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仇人。后来公子您派门客把仇人的头砍下来,送给了如姬,有没有这回事?” 信陵君说:“确实有这事。” 侯生眼睛一亮,说:“这就对了!如姬一直感激公子的大恩,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现在晋鄙的兵符就在魏王的卧室里,只有如姬能偷出来。公子您要是跟如姬开口,她肯定会答应。公子拿到兵符,就能夺了晋鄙的兵权,去救赵国,打败秦国,这可是像春秋五霸一样的大功劳啊!” 信陵君一听,如梦初醒,赶紧给侯生道谢,然后让宾客们在郊外等着,自己一个人回去找如姬。他让自己的心腹内侍颜恩去跟如姬说偷兵符的事。如姬听了,毫不犹豫地说:“公子的事,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当天晚上,魏王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如姬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把兵符偷了出来,交给颜恩,颜恩又赶紧转交给信陵君。 信陵君拿到兵符,又去跟侯生告别。侯生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子就算合了兵符,晋鄙要是不相信,再去请示魏王,那就麻烦了。我的门客朱亥,是个大力士,公子可以带着他一起去。晋鄙要是听话,那就好;要是不听话,就让朱亥杀了他。” 信陵君听了,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侯生问:“公子是不是害怕了?” 信陵君说:“晋鄙老将没有罪,要是杀了他,我心里难受,不是害怕。” 于是,信陵君和侯生一起去找朱亥,把事情跟他说了。朱亥笑着说:“我就是个杀猪的,公子以前多次照顾我,我一直没机会报答。现在公子有难,正是我朱亥效命的时候!” 侯生说:“我本来也应该跟着公子去,可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就把我的魂送给公子吧。”说完,就拔剑自刎了。 信陵君悲痛欲绝,给侯生的家人留下很多钱,让他们好好安葬侯生。然后,他不敢耽误,和朱亥一起上车,向北出发了。有个诗人还写了首诗感叹呢: 魏王畏敌诚非勇,公子损生亦可嗤。 食客三千无一用,侯生奇计仗如姬。 再说魏王在卧室里丢了兵符,过了三天才发现,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如姬叫来审问。如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魏王又让人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兵符。他又让颜恩把宫里的宫女内侍都抓起来拷打,颜恩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假装审问。 又折腾了一天,魏王突然想起信陵君,心想:“这小子以前一直劝我让晋鄙进兵,他手下那些鸡鸣狗盗的人多了去了,肯定是他干的!”于是,他派人去叫信陵君,结果回报说:“四五日前,信陵君已经带着一千多宾客,一百多辆车出城了,听说去救赵国了。” 魏王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派将军卫庆率领三千人,连夜去追信陵君。 再说邯郸城里,老百姓天天盼着救兵,可一个也不来,都快绝望了,很多人都开始商量着投降。赵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有个传舍吏的儿子叫李同,他跟平原君说:“老百姓天天在城墙上守城,累得要死,可您却在这里安享富贵,谁还愿意为您卖命呢?您要是能让夫人以下的人都去当兵,一起守城,把家里的钱财都拿出来分给将士们,将士们在这危急关头,肯定会感激您,守城就更有力了。” 平原君觉得有道理,就照他的话做了。果然,招募到了三千敢死队,让李同带领着,趁着夜色,从城墙上用绳子吊下去,去偷袭秦营。这一下,杀了一千多秦兵,把王龁吓得够呛,赶紧退兵三十里扎营。 城里的人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可李同却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回城后就死了。平原君哭得死去活来,让人厚葬了他。 再说信陵君到了邺下,见到晋鄙,说:“大王看将军在外面辛苦了这么久,特意派我来接替您。”然后让朱亥拿出虎符给晋鄙看。 晋鄙接过兵符,心里犯起了嘀咕,心想:“魏王把十万大军交给我,我也没犯什么错啊。现在魏王没给我写一封信,公子就这么空着手拿着兵符来接替我,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啊。”于是,他对信陵君说:“公子先别急,等我把军队的册子整理好,明天再交给您,怎么样?” 信陵君着急地说:“邯郸马上就要被攻破了,我们得赶紧去救,哪能等啊!” 晋鄙说:“实不相瞒,这可是军机大事,我得再去请示一下魏王,才能交军。” 他话还没说完,朱亥突然大喝一声:“元帅不服从王命,就是反叛!” 晋鄙刚问了一句:“你是谁?”朱亥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四十斤重的铁锤,朝着晋鄙的脑袋狠狠砸去。晋鄙哪里来得及躲闪,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脑袋瞬间被砸得稀巴烂,脑浆迸溅一地,当场气绝身亡。 信陵君拿着兵符,对着众将大声说道:“魏王有命,让我代替晋鄙将军救赵,晋鄙违抗命令,已经被诛杀,现在三军都要听从我的指挥,不得违抗!”营中的将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才纷纷表示听从信陵君的命令。 等到卫庆追到邺下的时候,信陵君已经杀了晋鄙,接管了军队。卫庆见信陵君救赵的决心已定,知道自己也劝不住,便想告辞回去。信陵君却对他说:“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先留下看看我是怎么打败秦军的,到时候再回去向魏王复命也不迟。”卫庆无奈,只好先留下,同时派人给魏王送去密报,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 信陵君随后犒赏三军,又下令说:“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回去;兄弟都在军中的,兄长回去;独子没有兄弟的,回家赡养父母;有疾病的,留下来治疗。”这一番命令下来,大约有十分之二的士兵选择回家,最后剩下八万精兵。信陵君将军队整顿好,严明了军纪,然后亲自率领宾客和士兵们,向秦军营地发起进攻。 王龁根本没想到魏兵会突然杀到,一时间手忙脚乱,仓促之下只能组织抵抗。魏国的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杀得秦军节节败退。平原君也趁机打开城门,带领赵军出城接应。双方一场大战,杀得昏天黑地。秦军抵挡不住,王龁的军队折损了一半,只好狼狈地逃向汾水大营。秦王见形势不妙,只好传令解围退兵。 郑安平率领的两万人在东门另扎营寨,被魏兵截断了退路,无法归营。他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我本来就是魏国人啊。”最后只好向魏国投降。 春申君听说秦军已经解围退兵,也带着楚军班师回朝。韩王趁机出兵,重新夺回了上党。 这一年是秦昭襄王五十年,周赧王五十八年。 赵王亲自带着牛酒前来犒劳信陵君的军队,见到信陵君后,赵王感激地再次下拜,说道:“赵国能够转危为安,全靠公子的鼎力相助啊!自古以来的贤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公子的。” 平原君则背着弩矢,在前面为信陵君引路,就像个仆人一样。信陵君刚开始还有些得意,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功之色。 朱亥看到后,走上前对他说:“公子,别人对您好,您可不能忘记;但您对别人有恩,可不能老记在心上。公子这次虽然救了赵国,可在魏国那边,您擅自矫命杀了晋鄙,这也算是有罪啊。公子怎么能把这当成自己的功劳呢?” 信陵君听了,顿时满脸羞愧,连忙说:“无忌多谢先生教诲,我记住了。” 进入邯郸城后,赵王亲自打扫宫殿,来迎接信陵君,对他行主人之礼,十分恭敬。请信陵君从西阶上去,信陵君却很谦虚,不敢以客自居,小心翼翼地沿着东阶缓缓而上。 赵王向信陵君敬酒,赞颂他保全赵国的功绩。信陵君却局促不安地推辞说:“无忌在魏国是有罪之人,在赵国也不敢称有功。” 宴会结束后,信陵君回到住处。赵王对平原君说:“我本来想把五座城封给魏公子,可看他那么谦虚推辞,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我打算把鄗地作为公子的汤沐邑,麻烦你转交给公子吧。” 平原君把赵王的意思转达给信陵君,信陵君再三推辞,最后才敢接受。 信陵君觉得自己得罪了魏王,不敢回魏国,就把兵符交给将军卫庆,让他带兵回魏,自己则留在了赵国。他那些留在魏国的宾客们,听说后也都纷纷离开魏国,跑到赵国来投奔信陵君。 赵王又想封鲁仲连一个大邑,鲁仲连坚决推辞,赵王又送给他千金,他也不接受,还说:“与其富贵但却要屈从于人,不如贫贱而自由自在。”信陵君和平原君一起挽留他,鲁仲连还是不肯留下,飘然而去,真是个高洁之士啊!有个史官还写了赞语来称赞他: 卓哉鲁连,品高千载。 不帝强秦,宁蹈东海! 排难辞荣,逍遥自在。 视彼仪秦,相去十倍。 当时赵国还有个隐士叫毛公,整天混在赌徒之中;还有个薛公,隐居在卖浆的人家。信陵君早就听说他们是贤人,就派朱亥去拜访他们,可这两人却躲着不见。 有一天,信陵君打听到毛公在薛公家里,就决定亲自去拜访。他也不坐车,只带了朱亥一个人,穿着便服,装作买浆的人,直接找到了他们。 毛公和薛公正在一起喝酒,看到信陵君突然进来,都吃了一惊。信陵君赶紧自报家门,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仰慕之情。两人见躲也躲不开了,只好和信陵君相见。 四个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相谈甚欢,直到尽兴才散去。 从那以后,信陵君常常和毛、薛二公一起游玩。 平原君听说了这件事,就对他的夫人说:“以前我听说你弟弟是天下豪杰,公子中没人能比得上他,可现在他天天和赌徒、卖浆的人混在一起,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不是自毁名誉吗?” 夫人把平原君的话告诉了信陵君,信陵君听了,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以前还以为平原君是个贤能的人,所以才不惜得罪魏王,夺兵来救赵国。现在看来,平原君所结交的宾客,都只是些喜欢摆阔气、讲排场的人,根本不懂得寻访真正的贤士。我在魏国的时候,就常常听说赵国的毛公、薛公是贤人,一直想和他们结交,现在能跟他们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平原君却觉得这是羞耻的事,他怎么能算得上是好士之人呢?看来平原君也不是什么贤者,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于是,信陵君当天就命令宾客们收拾行李,准备去其他国家。 平原君听说信陵君要走,吓了一跳,赶紧问夫人:“我没对令弟做什么失礼的事啊,他怎么突然要走呢?夫人你知道原因吗?” 夫人就把信陵君的话告诉了他,平原君听了,懊悔得直拍大腿,用手捂住脸说:“赵国原来有两个贤人,信陵君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比起信陵君来,真是差得太远了!和他一比,我简直都不是人了。” 于是,平原君赶紧亲自跑到信陵君的住处,摘下帽子,向他磕头赔罪,承认自己说错了话。信陵君这才答应留下来。 平原君门下的宾客们听说了这件事,有一大半都离开平原君,跑去投奔信陵君了。各地来赵国游历的宾客,也都纷纷归附信陵君,平原君的门客越来越少,渐渐地没人再提起他了。有个老头还写了首诗来嘲笑平原君: 卖浆纵博岂嫌贫,公子豪华肯辱身。 可笑平原无远识,却将富贵压贤人! 再说魏王接到卫庆的密报,得知信陵君果然偷了兵符,杀了晋鄙,还带兵留在赵国,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就要下令抓捕信陵君的家属,还要把他在魏国的宾客全都杀掉。 如姬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跪下来求魏王说:“这不是公子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 魏王怒目圆睁,大声咆哮道:“是不是你偷了兵符?” 如姬哭着说:“我父亲被人杀害,大王作为一国之主,没能为我报仇,是公子帮我报了仇,我感激公子的大恩,无以为报。看到公子因为念及姐姐的缘故,日夜忧愁,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才擅自偷了兵符,让公子能出兵救赵。我听说,‘同室相斗,要披头散发去解救’,赵国和魏国就像同室兄弟一样,大王忘了以前的情义,可公子却能在赵国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如果公子有幸打败秦军,保全赵国,大王的威名也会远扬,仁义之名也会传遍四海,到时候就算把我千刀万剐,我也心甘情愿。可要是大王现在抓捕信陵君的家属,诛杀他的宾客,万一信陵君兵败,他自然会回来领罪;但要是他得胜了,大王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魏王听了如姬的话,沉默了许久,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一些,又问:“你偷了兵符,肯定有人帮你传送,是谁?” 如姬说:“是颜恩帮我传送的。” 魏王立刻命人把颜恩绑来,问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信陵君传送兵符?” 颜恩装作一脸无辜地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见过什么兵符。” 如姬看着颜恩,使了个眼色说:“那天我让你送花胜给信陵夫人,兵符就在那个盒子里。” 颜恩立刻会意,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不听?当时只说送花胜,盒子封得严严实实的,奴婢真不知道里面是兵符啊!今天可真是冤枉死奴婢了。” 如姬也哭着说:“都是我有罪,不要连累别人。” 魏王让人把颜恩放了,关到监狱里,把如姬贬到冷宫,同时派人去打探信陵君在赵国的胜负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过了两个多月,卫庆带兵回朝,把兵符交还给魏王,奏报说:“信陵君大败秦军,不敢回魏国,留在赵国了,还让我给大王带话,说以后会回来领罪。” 魏王又详细询问了交战的情况,卫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大臣们听了,都纷纷向魏王祝贺,高呼“万岁”。 魏王听了也很高兴,马上让人把如姬从冷宫接出来,把颜恩从监狱里放出来,赦免了他们的罪。如姬谢恩后,又对魏王说:“这次救赵成功,让秦国畏惧大王的威严,赵王感激大王的仁德,这都是信陵君的功劳啊。信陵君是魏国的栋梁之才,怎么能把他扔在外面不管呢?恳请大王派人把他召回魏国,一来可以成全兄弟亲情,二来也能显示大王尊贤重才的美名。” 魏王却不以为然地说:“他不被治罪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功劳?”只是吩咐说:“信陵君名下应得的邑俸,还是照旧送到他的家里,让他的家眷使用,但不准把他迎回魏国。” 从那以后,魏国和赵国都暂时太平无事。 再说秦昭襄王兵败回国后,太子安国君带着王孙子楚到郊外迎接。子楚趁机向秦王夸赞吕不韦的贤能,秦王就封吕不韦为客卿,赐给他一千户的食邑。 秦王听说郑安平投降了魏国,气得暴跳如雷,下令把郑安平全家都杀了。 郑安平是丞相应侯范睢推荐的,按照秦国的法律,推荐的人如果出了问题,推荐人也要连坐。现在郑安平投降了敌人,已经被灭族,范睢也难逃罪责,吓得赶紧跪在草席上请罪。也不知道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且看下回分解。 第101章 秦王灭周 话说郑安平带着兵投降了魏国,这可把应侯范睢给坑苦了,按照秦国的律法,他这个举荐人得跟着受牵连,吓得他赶紧在草垫子上跪着请罪,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秦王却摆摆手说:“任用郑安平,本来就是我的主意,跟丞相没啥关系。”不但没治范睢的罪,还一个劲儿地安慰他,让他继续当官。可大臣们在底下议论纷纷,秦王怕范睢心里不踏实,就下了道命令:“郑安平有罪,灭他全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要是再敢提,我就砍了谁的脑袋!”这一下,秦国人才不敢吭声了。 秦王还特意让人给范睢送好吃的,比平常给的还多。范睢心里那叫一个过意不去啊,就想着怎么讨好秦王。想来想去,他觉得劝秦王灭周称帝这主意不错,说不定能让秦王高兴高兴。于是,他就派张唐当大将去攻打韩国,打算先把阳城拿下,打通三川的路。 再说楚考烈王听说信陵君把秦军打得屁滚尿流,回头看看自己这边,春申君黄歇啥功劳也没有,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不禁长叹一声说:“平原君搞的那个‘合纵’的主意,看来不是瞎说啊,我恨不得让信陵君来当我的大将,要是那样,我还怕秦国干啥!” 春申君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要命,赶紧凑上前说:“以前搞‘合纵’这事儿,大王您是带头的;现在秦国刚吃了败仗,气势都没了。大王您要是赶紧派使者去跟各国约定,一起攻打秦国,再去跟周王说说,让他出面主持公道,咱借着天子的名义去讨伐秦国,这功劳可比春秋五霸大多了。” 楚王一听,乐坏了,马上派使者去周国,把攻打秦国的计划跟周赧王说了。周赧王早就听说秦王惦记着打通三川,就是想灭了周国,现在听楚王说要伐秦,心里琢磨着这正应了《兵法》里“先发制人”那句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楚王就跟其他五国定下了“合纵”的约定,定好了日子一起出兵。 可这周赧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实力,虽说占着天子的名号,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指挥不动谁。韩国和赵国把周国的地盘分成了两半,把雒邑的河南王城那一块叫做西周,把巩附成周那一块叫做东周,还派了两个周公去管理。周赧王从成周搬到了王城,靠着西周公过日子,整天无所事事,啥也干不了。 到了这会儿,周赧王想发兵攻打秦国,就命令西周公去召集壮丁,好不容易才凑了五六千人,连车马的费用都不够。没办法,他只好去找国内有钱的老百姓借钱,写了借条,答应等打完仗回来,用抢到的战利品连本带利还给人家。 西周公带着这些人在伊阙扎营,等着其他诸侯国的军队。 这时候,韩国正被秦国攻打,自己都顾不过来;赵国刚解了邯郸之围,还心有余悸;齐国跟秦国关系不错,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只有燕国的乐闲、楚国的景阳带着两支军队先到了,可他们也都在那儿扎营观望,谁也不肯先动手。 秦王听说各国人心不齐,根本没心思进攻,就更来劲了,增派兵力去帮张唐攻下了阳城,又另外派将军嬴樛带着十万大军在函谷关外面耀武扬威。燕国和楚国的军队在那儿驻扎了三个多月,一看其他国家的兵都不来,自己也没了士气,干脆就撤兵回去了。 西周公一看,也只好带着兵回去。周赧王这次出兵,啥好处都没捞着,还白白费了一番力气。那些借钱给他的老百姓拿着借条来找他要钱,天天聚在王宫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大得连内宫都听得清清楚楚。周赧王又惭愧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干脆躲到高台上去了。后来的人就把这个高台叫做“避债台”。 再说秦王听说燕国和楚国的兵都散了,马上命令嬴樛和张唐合兵一处,从阳城出发,去攻打西周。周赧王这边兵也没有,粮食也不够,根本守不住,就想逃到三晋去。西周公劝他说:“以前太史儋说过:‘周、秦五百年后会合并,会有称王称霸的人出现。’现在时候到了。秦国统一的势头很明显,三晋过不了多久也会被秦国吞并,大王您可不能再受辱了,不如捧着周国的土地主动投降,说不定还能像宋国、杞国那样,保住一点封地呢。”周赧王实在没辙了,只好带着大臣和子孙们,到文武庙里大哭了一场。 哭了三天后,周赧王捧着剩下的地图,亲自到秦军那里投降,说愿意跟着去咸阳。 嬴樛接受了他的投降,西周一共有三十六座城,三万户人家。 这下子,西周的地盘全没了,只剩下东周还在。嬴樛先派张唐护送周赧王君臣子孙去秦国报捷,自己带着兵进了雒阳城,去划分地界。 周赧王见到秦王,不停地磕头谢罪。秦王看他可怜,就把梁城封给他,让他降为周公,跟附庸差不多。原来的西周公降为家臣,东周公的爵位也被贬为君,这就是东周君。 周赧王年纪大了,在周、秦之间来回折腾,累得够呛。到了梁城还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秦王就把周国给灭了,又命令嬴樛征发雒阳的壮丁,去毁掉周的宗庙,把祭祀的器具都运走,还要把九鼎搬到咸阳去。周国的老百姓有不愿意给秦国干活的,都逃到巩城去,靠着东周君过日子,可见这些人心里还是忘不了周国。 在搬九鼎的前一天,老百姓听到鼎里面有哭声。等到九鼎运到泗水的时候,有一个鼎突然从船上飞起来,“扑通”一声沉到水底去了。嬴樛赶紧派人潜水去找,没找到鼎,却看到一条苍龙,张牙舞爪的,一下子掀起了大风浪。划船的人都吓坏了,谁也不敢靠近。 嬴樛当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周武王坐在太庙上,把他叫过去,狠狠地骂道:“你为啥要搬走我的重要器物,还毁掉我的宗庙!”说完,就让人用鞭子抽了他三百下。嬴樛从梦中惊醒,就得了背疽,病得爬不起来,只好让人把剩下的八个鼎献给秦王,还把梦里的情况奏明了。秦王一看,丢的那个鼎正好是豫州鼎,不禁长叹一声说:“天下的土地都归我秦国了,怎么这鼎就不肯跟着我呢?”他还想多派些人去把鼎捞回来,嬴樛赶紧劝他说:“这是神物,有灵性,不能再去捞了。”秦王这才打消了念头。没过多久,嬴樛就因为背疽死了。 秦王把八个鼎和祭祀的器具都摆在秦太庙里面,在雍州祭祀上帝,还通告各国,让他们都来朝贡祝贺,谁不来就攻打谁。韩桓惠王第一个跑来朝拜,跪在地上磕头称臣;齐国、楚国、燕国、赵国也都派国相来祝贺;只有魏国的使者还没到。 秦王很生气,就命令河东守王稽带兵去偷袭魏国。这王稽以前就跟魏国暗中勾结,收了魏国的钱,就把这事给泄露出去了。魏王知道后,吓得够呛,赶紧派使者去秦国谢罪,还把太子增送到秦国当人质,表示愿意听秦国的命令。从这以后,六国都乖乖地服从秦国了。这一年是秦昭襄王五十二年。 秦王后来查出来王稽跟魏国私通的事,就把王稽杀了。范睢知道后,心里更不安了。 有一天,秦王上朝的时候不停地叹气。范睢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君主忧愁,臣子就觉得耻辱;君主受辱,臣子就该去死。’现在大王上朝叹气,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些臣子没干好,不能为大王分忧啊?我愿意领罪。” 秦王愁眉苦脸地说:“东西平时不准备好,到时候就应付不了突发事件。现在武安君白起被我杀了,郑安平又背叛了我,外面强敌不少,国内又没有好的将领,我能不发愁吗?”范睢听了,又惭愧又害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退下去了。 这时候,有个燕国人叫蔡泽,这人学问大,口才也好,心高气傲的,坐着破车到处游说诸侯,可一直没碰到赏识他的人。到了大梁,他遇到了善于看相的唐举,就问:“我听说先生给赵国的李兑看过相,说他‘一百天之内就能掌握国家大权’,是不是真的?” 唐举说:“是啊。” 蔡泽又问:“那您看我怎么样?” 唐举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先生的鼻子长得像蝎子,肩膀比脖子还高,额头凸出,眉毛皱在一起,两个膝盖弯曲,我听说‘圣人是不能看相的’,大概说的就是先生您吧?” 蔡泽知道唐举在拿他开玩笑,就说:“富贵我自己会有,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唐举说:“先生您啊,从现在开始还能活四十三年。” 蔡泽哈哈大笑,说:“我能吃好的,穿好的,坐着马车,带着黄金印,在君主面前威风凛凛地过日子,四十三年足够了,还有啥可求的呢?”后来他又去韩国、赵国游说,还是没人理他。回到魏国的时候,在郊外遇到了强盗,连做饭的锅碗瓢盆都被抢走了,没东西做饭吃,只好在树下休息。没想到又碰到了唐举,唐举笑着问:“先生您还没富贵起来吗?” 蔡泽说:“我正在找机会呢。” 唐举说:“先生您这面相,是该在西方发达。现在秦国的丞相应侯范睢,因为郑安平、王稽的事都得了重罪,他心里又惭愧又害怕,肯定想赶紧把相位让出去。先生您为啥不去秦国试试呢?还在这儿死守着干啥?” 蔡泽说:“秦国太远了,我怎么去啊?” 唐举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送给他,说:“拿着这些钱当路费吧。” 蔡泽有了钱,就往西去了咸阳。他对旅店的老板说:“你给我准备白米饭和肥肉,等我当了丞相,一定重重地酬谢你。” 老板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是谁啊?还想当丞相?” 蔡泽看出了老板的心思,就说:“我叫蔡泽,是天下最有口才、最聪明的人,专门来见秦王的。秦王要是见了我,肯定会喜欢我的主意,把应侯赶下台,让我当丞相,到时候丞相印马上就能挂在我的腰上。”老板听了,觉得他简直是在说梦话,就把这事跟别人说了。 应侯范睢的门客听到了这些话,就告诉了范睢。范睢不屑地说:“五帝三代的事,百家的学说,我哪样没听过?那些能说会道的人,碰到我都没话说。就他蔡泽,还想来说服秦王,抢走我的相位?做梦去吧!”不过,他还是派人去旅店把蔡泽叫来了。 老板对蔡泽说:“您这下可要倒霉了。您到处说要代替应侯当丞相,现在应侯派人来叫您,您要是去了,肯定会受大辱的。”蔡泽却笑着说:“我去见应侯,他肯定会把相位让给我,根本不用见秦王。” 老板撇撇嘴说:“您这人太狂了,可别连累我。” 蔡泽穿着粗布衣服,趿拉着草鞋,去见范睢。 范睢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儿等着他。蔡泽见了范睢,只是拱了拱手,也不跪拜。范睢也不叫他坐,板着脸问:“外面传言,说要代替我当丞相的,就是你吗?” 蔡泽站在旁边,不慌不忙地说:“没错,就是我。” 范睢生气地说:“你有什么本事,能抢走我的爵位?” 蔡泽说:“哎呀,您怎么这么糊涂呢?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该成功的就成功,该退位的就退位,后来的人就该上去。您现在也该退位让贤了!” 范睢说:“我不自己退,谁能把我赶下去?” 蔡泽说:“一个人要是身体强壮,手脚灵活,又聪明又有道德,能在天下施行德政,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大家都尊敬羡慕的贤能豪杰吗?” 范睢说:“是啊。” 蔡泽又说:“这样的人要是既能实现自己的志向,又能安乐长寿,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世世代代相传,一直到天地毁灭,这难道不是大家所说的吉祥好事吗?” 范睢说:“是啊。” 蔡泽接着说:“可是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虽然功成名就,最后却不得好死,您觉得这样的结局好吗?” 范睢心里一惊,心想:“这家伙开始说利害关系了,一步步地逼我,如果我说不好,就掉进他的圈套里了。”于是,他假装镇定地说:“有什么不好的?商鞅辅佐秦孝公,大公无私,制定法律治理国家,作为秦国的将领,开拓了千里疆土;吴起辅佐楚悼王,废除贵族特权,培养战士,向南平定了吴、越,向北击退了三晋;文种辅佐越王,能把越国从弱变强,吞并了强大的吴国,为越王报了会稽之仇。他们虽然死了,可是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在当时建立了功勋,名垂后世,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时候,范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已经有点不安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到堂下听蔡泽说话。 蔡泽又说:“君主圣明,臣子贤能,这是国家的福气;父亲慈爱,儿子孝顺,这是家庭的福气。做孝子的,谁不想有个慈爱的父亲?做贤臣的,谁不想有个圣明的君主?比干忠诚,可殷朝还是灭亡了;申生孝顺,国家却陷入了混乱。他们虽然不愿意死,可对君主和父亲有什么帮助呢?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君主和父亲不圣明、不慈爱。商鞅、吴起、文种他们也是不幸死了,难道他们是自己想死,好成就后世的名声吗?比干被剖心,微子就离开了;召忽被杀,管仲却活了下来。微子、管仲的名声,难道比不比干、召忽差吗?所以大丈夫活在世上,能身体和名声都保全,这是最好的;名声能流传下去,身体死了,这是其次的;只有名声不好,身体却保全了,这是最下等的。” 这一番话把范睢说得心里畅快极了,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座位,走到蔡泽面前,说:“您说得太对了!” 蔡泽又说:“您觉得商鞅、吴起、文种杀身成仁是好的,可是他们跟闳夭辅佐周文王、周公辅佐周成王比起来,怎么样呢?” 范睢说:“商鞅他们比不上。” 蔡泽说:“那么现在秦王信任忠臣良将,厚待老朋友,跟秦孝公、楚悼王比起来怎么样呢?” 范睢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怎么样。” 蔡泽说:“您自己估量一下,您对国家的功劳,有没有商鞅、吴起、文种大呢?” 范睢又说:“我比不上。” 蔡泽说:“现在秦王对功臣的亲信程度,既比不上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而您的功绩又不如商鞅、吴起、文种,可是您的俸禄和地位却比他们高得多,家里的财富也比他们多好几倍。像这样还不想急流勇退,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他们三个人都不能避免灾祸,何况您呢?翠鹄、犀象,它们所处的形势本来离死还远,可最后却死了,是因为被诱饵迷惑了。苏秦、智伯的智慧,本来足以保护自己,可最后也死了,是因为被贪利迷惑,不知道停止。您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得到秦王的赏识,当上了丞相,富贵到了极点,仇也报了,恩也报了,还贪恋权势,不知道退下来,我怕苏秦、智伯那样的灾祸,您也免不了。俗话说:‘太阳到了中午就会西斜,月亮圆了就会亏缺。’您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把相印交出去,推荐一个贤能的人呢?被推荐的人贤能,您推荐贤人的名声也会更大。您名义上是辞去荣华富贵,实际上是卸下重担。然后您就可以去游山玩水,享受长寿,子孙后代世世都能当应侯,这比您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却冒着不可预知的灾祸,不是好多了吗?” 范睢听了,叹了口气说:“先生您真是能说会道,有智慧啊,我听您的。”于是,他把蔡泽请到上座,用客人的礼节招待他,还留在宾馆里,摆上酒菜款待。 第二天,范睢上朝,对秦王说:“最近有个从山东来的客人,叫蔡泽,这人有辅佐帝王的才能,对时局看得透彻,能随机应变,完全可以把秦国的政事托付给他。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我跟他比,那真是差远了。我不敢埋没贤才,所以特意来向大王推荐他。” 秦王听了,就在便殿召见蔡泽,问他兼并六国的计策。蔡泽不慌不忙,一条一条地详细回答,说得头头是道,秦王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里想:“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当天就拜蔡泽为客卿。 范睢呢,趁机说自己身体不好,请求归还相印。秦王一开始还不答应,范睢就干脆称病不起,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秦王没办法,只好拜蔡泽为丞相,代替范睢,还封他为刚成君。范睢呢,就回到自己的封地应地养老去了。 咱们再来说说燕国的事儿。燕国自从昭王复国后,昭王在位三十三年,然后传给了惠王;惠王在位七年,又传给了武成王;武成王在位十四年,传给了孝王;孝王在位三年,传给了燕王喜;燕王喜即位后,立他的儿子丹为太子。燕王喜四年,正好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 这一年,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死了,赵王就任命廉颇为相国,封信平君。燕王喜因为燕国和赵国接壤,就派相国栗腹去赵国吊唁平原君的丧事,还特意带了五百金作为赵王的酒资,想跟赵王套近乎,结拜为兄弟。 栗腹这小子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着赵王能送他一份厚礼,可赵王只是按照平常的礼节招待他。栗腹心里那个不痛快啊,回到燕国就跟燕王说:“赵国自从长平之战吃了败仗后,年轻力壮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孤儿还小,而且相国刚死,廉颇也老了,咱要是趁他们不注意,分兵去攻打赵国,一定能把赵国灭了。” 燕王听了栗腹的话,有点心动,就把昌国君乐闲叫过来问他的意见。乐闲摇摇头说:“赵国东边挨着燕国,西边跟秦国接壤,南边和韩、魏交错,北边连着胡貊,这地方的老百姓天天打仗,民风彪悍,可不能轻易去攻打。” 燕王不甘心,又问:“那我用三倍的兵力去攻打他们,怎么样?” 乐闲还是说:“不行。” 燕王急了,提高声音说:“那用五倍的兵力呢?” 乐闲干脆不说话了。燕王这下火了,生气地说:“你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坟墓在赵国,所以不想攻打赵国?” 乐闲说:“大王要是不相信我,那就让我去试试吧。” 大臣们都知道燕王想攻打赵国,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天底下哪有五倍兵力还打不过一倍的道理?” 只有大夫将渠一个人站出来苦苦劝谏,他说:“大王先别管兵力多少,咱得先讲讲道理。大王您刚和赵国交好,还送了五百金给赵王过生日,使者刚回来,您就要去攻打人家,这不是不讲信用、不仁义吗?这样去打仗,肯定赢不了。” 燕王根本听不进去,还任命栗腹为大将,乐乘为副将,率领十万大军去攻打鄗城;任命庆秦为副将,乐闲为佐将,率领十万大军去攻打代地;燕王自己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作为中军,在后面接应。 燕王刚要上车出发,将渠一下子冲过来,拉住燕王的衣服带子,眼泪汪汪地说:“大王要是一定要去攻打赵国,就别亲自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啊?”燕王气得七窍生烟,一脚就把将渠踢开了。将渠也不松手,抱着燕王的脚哭着说:“我这么劝大王,是为了燕国好啊,大王要是不听,燕国的大祸可就来了!”燕王更生气了,让人把将渠关到监狱里,说等打完胜仗回来就杀了他。 燕国的三路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军旗飘扬,遮天蔽日,士兵们一个个杀气腾腾,都想着能踏平赵国,扩大燕国的疆土。 赵王听说燕国的军队打来了,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相国廉颇站出来说:“燕国以为我们赵国刚吃了败仗,士兵不够用,要是我们在国内大肆奖赏,让十五岁以上的老百姓都拿着武器来帮忙打仗,咱们的军威一振,燕国的士气自然就没了。栗腹这小子就想着立功,其实根本没什么带兵的本事;庆秦就是个无名小卒;乐闲、乐乘因为昌国君的缘故,在燕国和赵国之间摇摆不定,不会为燕国拼命的。燕国的军队,我们马上就能打败!”廉颇还推荐了雁门的李牧,说他有当大将的才能。 赵王就任命廉颇为大将,率领五万大军,去鄗城迎战栗腹;任命李牧为副将,率领五万大军,去代地迎战庆秦。 廉颇的军队到了房子城,知道栗腹在鄗城,就把年轻力壮的士兵都藏在铁山,只派了一些老弱残兵在营地里。 栗腹派人去侦察,看到赵国的军队都是些老弱病残,高兴得手舞足蹈,说:“我就知道赵国的士兵不行了!”于是,他就率领大军猛攻鄗城。鄗城的人知道救兵快来了,就拼命坚守,一连十五天都没被攻破。 这时候,廉颇率领大军赶到了。他先派出几千名疲惫的士兵去挑战,栗腹留下乐乘继续攻城,自己亲自出城迎战。刚一交手,赵国的士兵就假装抵挡不住,大败而逃。栗腹在后面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士兵追赶,追了大概六七里地,突然四周响起一片喊杀声,赵国的伏兵全都冲了出来。当先一员大将,坐着战车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廉颇在此!来将还不快快投降!” 栗腹一看,吓得脸都白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挥舞着大刀冲了上去。可廉颇是什么人啊?那武艺高强得很,他手下的士兵也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一个能顶一百个。没几个回合,燕国的军队就被杀得大败,廉颇还亲手活捉了栗腹。 乐乘听说主将被擒,吓得赶紧解围想跑。廉颇派人去招降他,乐乘想了想,就投奔了赵国。 正好这时候,李牧在代地也打了胜仗,杀了庆秦,派人来报捷。 乐闲率领剩下的军队退到清凉山防守。廉颇就让乐乘写信去招降乐闲,乐闲也投降了赵国。 燕王喜得知两路大军都全军覆没,吓得连夜往回跑,一直跑回中都。 廉颇乘胜追击,包围了中都。燕王没办法,只好派人去求和。乐闲对廉颇说:“这次挑起攻打赵国的主意的人是栗腹。大夫将渠早就有先见之明,苦苦劝谏,可惜大王不听,还把他关在监狱里。要是想答应燕国求和,必须得让燕王任命将渠为相国,让他来送求和的文书才行。” 廉颇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燕王喜没办法,只好从监狱里把将渠放出来,任命他为相国。 将渠推辞说:“我不幸言中了这场灾祸,怎么能趁着国家失败来谋取自己的利益呢?” 燕王着急地说:“我不听你的话,才落到这个地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跟赵国求和了。” 将渠这才接受了相印,对燕王说:“乐乘、乐闲虽然投降了赵国,可他们的祖先对燕国是有大功的。大王应该把他们的妻子儿女送回去,让他们不忘燕国的恩德,这样和议才能尽快达成。”燕王赶紧照办。 将渠就去了赵国的军营,替燕王向赵国谢罪,还把乐闲、乐乘的家属都送了回去。 廉颇见燕国态度诚恳,就答应了求和,还把栗腹的脑袋和庆秦的尸体送回燕国,当天就带兵回赵国了。 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乐闲还是称昌国君。任命李牧为代郡守。 这时候,剧辛在燕国守蓟州。燕王因为剧辛以前和乐毅一起辅佐昭王,就想让他写信去招降乐乘和乐闲。可乐乘、乐闲觉得燕王不听忠言,根本不愿意回来,就留在了赵国。 将渠虽然当了燕国的相国,可燕王心里还是不太喜欢他。没过半年,将渠就借口生病,辞去了相国的职位。燕王就任命剧辛代替他。 咱们再把目光转回秦国。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年纪快七十了,到了秋天,生了一场病就死了。太子安国君柱即位,这就是孝文王。孝文王立赵女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韩王听说秦王死了,赶紧穿着丧服来秦国吊唁,就像臣子对待君主一样,其他诸侯也都派了将相大臣来参加葬礼。 孝文王守孝三天后,大摆宴席招待群臣。没想到宴席刚散,回宫的路上就突然死了。 秦国国内的人都怀疑是客卿吕不韦想让子楚快点当王,就重金贿赂了孝文王身边的人,在酒里下了毒药,把孝文王给毒死了。可是大家都害怕吕不韦,没人敢说出来。 于是,吕不韦就和大臣们一起拥立子楚即位,这就是庄襄王。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太后,立赵姬为王后,儿子赵政为太子,把名字里的“赵”字去掉,就叫政。 蔡泽知道庄襄王很感激吕不韦,估计他会当丞相,就借口生病,把相印让给了吕不韦。吕不韦就当了丞相,被封为文信侯,食邑在河南雒阳,有十万户。 吕不韦很羡慕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的名声,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们,就也开设了馆舍招揽宾客,一下子就招了三千多人。 再说东周君听说秦国连着死了两个王,国内肯定乱糟糟的,就派宾客去游说各国,想搞“合纵”来攻打秦国。 丞相吕不韦对庄襄王说:“西周已经被灭了,东周这一点残余势力还在,他们还自称是文王、武王的子孙,想以此来煽动天下人。不如把他们也灭了,断绝了人们的念想。” 庄襄王觉得有道理,就任命吕不韦为大将,率领十万大军去攻打东周,抓住了东周君,把巩城等七座城都收了回来。 周朝从周武王己酉年受命建国,到东周君壬子年灭亡,一共经历了三十七代王,八百七十三年,就这样被秦国灭掉了。有个歌诀是这么说的: 周武成康昭穆共,懿孝夷厉宣幽终, 以上盛周十二主,二百五十二年逢。 东迁平桓庄厘惠,襄顷匡定简灵继, 景悼敬元贞定哀,思考威烈安烈序。 显子慎靓赧王亡,东周廿六凑成双, 系出喾子后稷弃,太王王季文王昌。 首尾三十有八主,八百七十年零四, 卜年卜世数过之,宗社灵长古无二。 秦王趁着灭周的势头,又派蒙骜去攻打韩国,攻下了成皋、荥阳,设置了三川郡,秦国的地界一下子就逼近大梁了。 秦王说:“我以前在赵国当人质的时候,差点被赵王杀了,这仇我可不能不报!”于是,他又派蒙骜去攻打赵国,攻下了榆次等三十七座城,设置了太原郡,接着又向南平定了上党,去攻打魏国的高都,可没攻下来。秦王又派王龁率领五万大军去帮忙,魏国的军队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时候,如姬对魏王说:“秦国之所以这么急着攻打魏国,是因为他们觉得魏国好欺负;觉得魏国好欺负,是因为信陵君不在魏国。信陵君的贤名天下皆知,他能得到诸侯的帮助。大王您要是派人带着厚礼,言辞谦卑地去赵国把信陵君请回来,让他搞‘合纵’,联合各国一起抵抗秦国,就算秦国派一百个蒙骜来,也不敢小瞧魏国。” 魏王这时候形势危急,没办法,只好听了如姬的话,派颜恩为使者,带着相印,还有很多黄金彩币,去赵国迎接信陵君。还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 公子以前不忍心看到赵国的危险,现在难道忍心看到魏国的危险吗?魏国现在情况紧急,我天天盼着公子回来,公子可别计较我的过错啊。 信陵君虽然住在赵国,可他的宾客经常往来于魏、赵之间,消息很灵通。他听说魏国要派使者来接他,生气地说:“魏王把我扔在赵国十年了,现在情况危急了才想起我,根本不是真心的!”于是,他在门口贴了张告示:“谁要是敢为魏王的使者通报,就死!”宾客们都知道信陵君的脾气,互相告诫,没人敢劝他回魏国。 颜恩到了赵国,等了半个月,连信陵君的面都见不着。魏王又不停地派使者来催促,可还是没用。颜恩想找信陵君的门客帮忙说说话,可门客们都不敢去通报。他想等信陵君出门的时候在路上拦住他,可信陵君为了避开魏国的使者,根本不出门。颜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信陵君到底会不会回魏国呢?咱们下回再说。 第102章 信陵君击败蒙骜 话说这颜恩啊,眼巴巴地想见信陵君一面,可那些宾客根本不给他通传,把他急得抓耳挠腮,正没辙呢。嘿,巧了!博徒毛公和卖浆薛公这俩公子的上客来拜访公子了。颜恩一看,这不救星来了嘛,眼泪汪汪地就把事儿跟他们说了。这俩公拍着胸脯说:“你就放心吧,赶紧准备好车马,我俩去劝公子。”颜恩那是千恩万谢:“全靠二位爷了,全靠二位爷了!” 这俩公见到信陵君,就笑嘻嘻地说:“听说公子您要回魏国啦,我俩特地来送送您。” 信陵君一脸懵:“哪有这事儿啊?” 他俩马上严肃起来:“秦兵把魏国围得水泄不通,都快急死个人了,公子您难道不知道?” 信陵君撇撇嘴:“知道啊。可我离开魏国都十年了,现在是赵国人,魏国的事儿我可不想管。” 他俩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公子,您这说的是啥话?您在赵国能吃得开,在诸侯间能声名远扬,还不是因为有魏国这个后盾。再说了,您能养那么多门客,让天下的豪杰都来投奔,那也是靠魏国的力量啊。现在秦国攻打魏国越来越猛,您要是不管,万一哪天秦国把大梁给攻破了,把您祖宗的宗庙都给毁了,您就算不念自己的家,难道也不念祖宗的香火吗?到时候您还有啥脸在赵国混饭吃呢?” 这话说得信陵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就像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嗖”地一下站起来,脑门儿上直冒汗,赶紧拱手道歉:“二位先生说得对,我差点成了天下的罪人。”当天就命令宾客收拾行李,自己跑去朝堂向赵王辞行。 赵王拉着信陵君的胳膊,哭得那是稀里哗啦:“我自从没了平原君,一直把公子您当成长城一样依靠。您这一走,我可咋办呢?谁来跟我一起守护赵国啊?” 信陵君无奈地说:“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魏国的宗庙被秦国毁掉,不得不回去。要是运气好,魏国还能保住,以后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赵王一抹眼泪:“公子以前带着魏国的军队救了赵国,现在公子回去救魏国,我怎么敢不全力支持呢!”说完,就把上将军的大印交给信陵君,还派将军庞煖做副手,带着十万赵军去帮忙。 信陵君带着赵军,先让颜恩回魏国报信,然后又派宾客给各国写信求救。燕、韩、楚三国早就佩服信陵君的人品,听说他要带兵,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派大将带着军队到魏国,听他指挥。只有齐国这家伙,哼,铁公鸡一毛不拔,不肯发兵。 再说魏王,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呢,颜恩跑回来报告:“信陵君带着燕、赵、韩、楚四国的军队来救魏国啦!”魏王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就像渴了好久突然喝到了甜美的泉水,立马让卫庆把魏国的军队都拉出来,去接应公子。 这时候,蒙骜围着郏州,王龁围着华州。信陵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秦国听说我带兵,肯定会猛攻。郏州和华州东西相隔五百多里,我带一部分兵在郏州牵制蒙骜,然后带奇兵去华州。要是王龁兵败了,蒙骜自己也站不住脚。”众将都纷纷点头:“高,实在是高!”于是信陵君让卫庆带着魏军和楚军筑起连营,插上自己的旗号,坚守不出;自己则带着十万赵军,和燕、韩的军队,像闪电一样奔向华州。 到了华州,信陵君把众将召集起来商量:“少华山东边连着太华,西边靠着渭河,秦国用船运粮,都停在渭水。少华山里有很多树木,正好可以埋伏。要是派一支军队去渭河劫粮,王龁肯定会带全部兵力来救,我们就在少华山设伏,来个瓮中捉鳖,肯定能赢!”说完,就派赵将庞煖带一支军队去渭河劫粮船;让韩将公孙婴、燕将将渠各带一支军队,假装去接应劫粮的,在少华山左右等着,一起攻打秦军。信陵君自己则带着三万精兵,埋伏在少华山下。 庞煖带着军队先走了,秦国的伏兵早就发现了,赶紧报告给王龁:“魏信陵君带兵,直接往渭口去了。”王龁吓得差点跳起来:“信陵君这小子太狡猾了,现在来救华州,不正面交锋,却去劫我的粮道,这是要断我的后路啊!我得亲自去救。”于是传令:“留下一半兵力围城,其余的都跟我去救渭口。”刚到少华山附近,就看到山中冲出一队大军,打着“燕相国将渠”的旗号。王龁赶紧让士兵列阵,和将渠打了起来。 没打几个回合,又有一队大军冲过来,打着“韩大将公孙婴”的旗号。王龁急得直跺脚,又分兵去抵挡。这时候,手下又来报告:“渭河的粮船被赵将庞煖给劫了!”王龁咬咬牙:“事已至此,先顾着眼前的厮杀吧。要是能杀退燕、赵两国的军队,再想办法。”三国的军队搅在一起,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还没分出胜负。信陵君看秦国的士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就带着埋伏的军队冲了出来,大喊:“信陵君亲自领兵在此!秦将赶紧投降,免得丢了小命!” 王龁虽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可这时候也没辙了,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打得过呢?再说秦国的士兵早就听说过信陵君的威名,这时候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个个都想保住小命,拼命地逃跑。 王龁这一仗大败,损失了五万多士兵,粮船也都被抢走了,没办法,只能带着残兵败将,往南边逃,一直逃到临潼关才停下来。信陵君带着得胜的军队,分成三队,去救郏州。 再说蒙骜,听说信陵君带兵去了华州,就把老弱残兵留在营里,插上自己的大旗,和魏、楚两国的军队对峙,自己则带着精锐部队,悄悄地向华州赶去,想着和王龁会合。 可谁知道信陵君已经把王龁打得屁滚尿流,正好在华阴界上碰上了。信陵君一马当先,冲向敌人,左边是公孙婴,右边是将渠,两边一阵猛杀,蒙骜的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损失了一万多人,只好鸣金收兵。然后赶紧扎营,整顿军队,准备再和信陵君决一死战。 这边魏将卫庆和楚将景阳,知道蒙骜不在军中,就攻破了秦国的老弱营寨,解了郏州之围,也朝着华阴追了过来。正好碰上蒙骜列阵准备战斗,两边夹攻,蒙骜就算再勇猛,也挡不住五路军队啊,前后受敌,又被打得大败,只好赶紧往西逃跑。 信陵君带着各路军队,一直追到函谷关下,五国军队扎下五个大营,在关前耀武扬威。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秦国的士兵紧闭关门,不敢出来应战,信陵君这才带着军队回国。各国的军队也都各自回本国了。 后来啊,魏王听说信陵君大破秦军,高兴得像个孩子,出城三十里去迎接。兄弟俩十年没见,这一见面,又是哭又是笑,然后一起回朝。魏王论功行赏,拜信陵君为上相,又多封了五座城给他,魏国的大小政事,都让信陵君说了算。还赦免了朱亥擅杀晋鄙的罪,让他做了偏将。这时候,信陵君的威名,那真是响当当,震动了天下。各国都带着厚礼来求信陵君的兵法,信陵君把宾客们平时写的书整理了一下,编成二十一篇,还有阵图七卷,取名叫《魏公子兵法》。 可秦国那边呢,蒙骜和王龁吃了败仗,回去见秦庄襄王,低着头说:“魏公子无忌联合五国的军队,兵多将广,我们打不过,损兵折将,罪该万死。” 秦王倒是很大度:“你们以前也立了不少战功,这次是敌众我寡,不是你们的错。” 这时候,刚成君蔡泽出了个主意:“各国之所以联合起来,都是因为信陵君。大王您派个使者去魏国修好,顺便请信陵君来秦国见面,等他进了关,就把他抓起来杀了,这样就一劳永逸了,多好啊!”秦王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派使者去魏国修好,还请信陵君来秦国。冯谖赶紧劝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都被秦国扣留过,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公子您可不能再走他们的老路啊!” 信陵君也不愿意去,就跟魏王说了,让朱亥作为使者,带着一双玉璧去感谢秦国。秦王见信陵君不来,气得吹胡子瞪眼,蒙骜又悄悄跟秦王说:“魏国的使者朱亥就是那个用锤子砸死晋鄙的人,是个勇士,应该把他留下来为秦国效力。” 秦王就想封朱亥官职,可朱亥根本不领情,坚决推辞。秦王更生气了,让人把朱亥扔到虎圈里。虎圈里有只大老虎,张牙舞爪的,看到朱亥就扑了过来。朱亥眼睛一瞪,大吼一声:“畜生,你敢对我无礼!”这一吼,眼睛瞪得像两个血盆,眼眶都快裂开了,鲜血溅到老虎身上。老虎吓得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好久都不敢动。旁边的人赶紧把朱亥拉了出来。秦王叹了口气:“这朱亥比乌获、任鄙还厉害啊!要是放他回魏国,那不是给信陵君助力吗?” 秦王越想越不甘心,就想逼朱亥投降,可朱亥就是不从,秦王让人把他关在驿舍里,不给吃的也不给喝的。朱亥心里想:“我受了信陵君的大恩,就算死也要报答他。”于是一头撞在屋柱上,柱子都撞折了,可他的头没事。他又用手伸进喉咙里,把自己掐死了。真是个义士啊! 秦王杀了朱亥,又和群臣商量:“朱亥虽然死了,可信陵君还在魏国掌权,我想离间他们君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刚成君蔡泽又出主意:“以前信陵君偷了兵符救赵国,得罪了魏王,魏王把他扔在赵国,不让他回来。后来秦国攻打魏国,没办法才把他召回。虽然他联合四国打了胜仗,可也有震主的嫌疑,魏王肯定对他有猜忌。而且信陵君杀了晋鄙,晋鄙的宗族宾客肯定恨他。大王您要是拿出一万斤金子,派奸细到魏国,找到晋鄙的党羽,给他们很多钱,让他们散布谣言,说诸侯都怕信陵君的威严,想让他当魏王,信陵君很快就要篡位了。这样的话,魏王肯定会疏远信陵君,夺了他的权力。信陵君没了权力,各国诸侯也就散了,我们再出兵,就容易多了。” 秦王笑着说:“你这主意不错。不过魏国打败了我们的军队,他们的太子增还在我们国家当人质,我想把他杀了,出出这口气,怎么样?” 蔡泽赶紧说:“杀了一个太子,他们还会再立一个,对魏国没什么损失。不如利用太子增来搞反间计。”秦王一听,恍然大悟,对太子增越来越好。同时派奸细带着一万斤金子去魏国办事,还让自己的宾客和太子增多来往,偷偷跟太子增说:“信陵君在外面十年,和各国诸侯关系好,诸侯的将相都很敬重他,也很怕他。现在他是魏国的大将,各国的军队都听他的,天下人都知道信陵君,不知道魏王了。就算我们秦国,也怕信陵君的威严,想立他为王,和他联合。要是信陵君当了魏王,肯定会让秦国杀了太子您,来断绝魏国的希望。就算不这样,太子您也得在秦国待一辈子,这可怎么办呢?” 太子增吓得哭了起来,求他们出主意。宾客说:“秦国现在想和魏国和好,太子您为什么不给魏王写封信,让他请您回国呢?” 太子增哭着说:“就算我写信,秦国会放我回去吗?” 宾客笑着说:“秦王想拥立信陵君,不是他的真心话,只是怕他而已。要是太子您愿意让魏国和秦国交好,这正是秦国想要的,还怕他们不放您回去吗?”太子增听了,就写了一封密信,信里说了诸侯都归附信陵君,秦国也想拥立他为王这些话,然后又说了自己想回国的意思。把信交给宾客,让他偷偷带给魏王。秦王也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告诉魏王朱亥病死了,把他的尸体送回去;一封是祝贺信陵君,还送了金币等礼物。 魏王本来就因为晋鄙的宾客散布的谣言,对信陵君有了疑心。收到秦国使者的信,看到里面都是对信陵君的敬慕之词,又接到太子增的家信,心里就更疑惑了。使者又把秦王的信和金币送到信陵君府里,还故意泄露了信里的内容,让魏王听到。 信陵君听说秦国使者来求和,就跟宾客说:“秦国没什么战事,为什么要求和呢?肯定有阴谋。”话还没说完,门人就来报告:“秦使者在门口,说秦王也有信祝贺您。”信陵君摇摇头:“我是魏国的臣子,不能和外国有私交,秦王的信和金币我不敢收。”使者再三说明秦王的意思,信陵君还是坚决推辞。 正好魏王派使者来,要拿秦王的信看。信陵君无奈地说:“魏王既然知道有信,我要是说不收,他肯定不信。”于是让人把秦王的信和金币原封不动地送给魏王,说:“我已经再三推辞了,不敢打开,现在魏王要看,我只好送上来,任凭魏王处置。” 魏王心想:“这信里肯定有文章,不看不知道。”于是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公子的威名传遍天下,天下的诸侯都很仰慕公子,都盼着公子能当魏王呢。不知道魏王什么时候让位啊?我先送上一点薄礼,表示祝贺,公子可别怪罪我。” 魏王看完,脸色铁青,把信给信陵君看。信陵君赶紧上奏:“秦国人很狡猾,这封信是离间我们君臣的。我之所以不收,就是怕信里有这种话,中了他们的圈套。” 魏王哼了一声:“公子既然没有这个心思,就在我面前写封回信吧。”说完,让人拿来纸笔。信陵君写了回信,大意是:“我受魏王的大恩,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当魏王这种话,不是臣子该说的。承蒙秦王夸奖,我实在不敢当,只能以死相拒。” 信陵君把信交给秦使,让他把金币也带回去。魏王也派使者去感谢秦国,还说:“魏王年纪大了,想请太子增回国。” 秦王答应了,太子增回到魏国后,又跟魏王说不能太信任信陵君。信陵君虽然问心无愧,可也知道魏王心里有了疙瘩,没办法,就借口生病,不再上朝,把相印和兵符都还给了魏王,和宾客们整天喝酒玩乐,还亲近很多女人,没日没夜地寻欢作乐,好像生怕时间不够用似的。 后来啊,秦庄襄王在位三年就生病了。丞相吕不韦去看望他,还让内侍偷偷给王后送了封信,说了以前的誓言。王后旧情难忘,就和吕不韦私通了。吕不韦给庄襄王吃了药,庄襄王一个月后就死了。吕不韦扶持太子政即位,这时候太子政才十三岁,尊称庄襄后为太后,封他的母弟成峤为长安君。国家大事都由吕不韦说了算,大家都把他比作太公,叫他尚父。吕不韦的父亲死的时候,各国诸侯的宾客来吊唁的人多得像赶集一样,车马把路都堵住了,比秦王死的时候还热闹。 秦王政元年,吕不韦知道信陵君退隐了,就又开始商量着出兵。派大将蒙骜和张唐去攻打赵国,攻下了晋阳。三年,又派蒙骜和王龁去攻打韩国,韩国派公孙婴抵抗。王龁咬咬牙说:“我以前败在赵国,又败在魏国,秦王赦免了我,这次我一定要拼死报答!”于是带着自己的一千多个亲信,直接冲向韩国的军营,拼命战斗,最后战死了。韩国的军队乱了套,蒙骜趁机大败韩军,杀了公孙婴,夺取了韩国的十二座城。 自从信陵君退隐后,赵国和魏国的关系也不好了。赵孝成王派廉颇去攻打魏国,包围了繁阳,还没打下来,孝成王就死了。太子偃即位,就是悼襄王。这时候廉颇已经攻下了繁阳,还想乘胜进攻。 可是大夫郭开向来善于谄媚,被廉颇所厌恶,还曾在宴会上被廉颇当面呵斥,因此怀恨在心,便在悼襄王面前诋毁廉颇,说:“廉颇已经老了,不能担当重任,攻打魏国这么久也没成功。”悼襄王听了,就派武襄君乐乘去接替廉颇。 廉颇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我从侍奉惠文王开始做将军,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乐乘算什么东西,也想取代我?”于是带兵攻打乐乘,乐乘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回赵国。 廉颇也没办法,只好投奔魏国。魏王虽然表面上尊敬他,让他做了客将,可心里却对他有疑虑,并不重用他。廉颇就这样住在大梁,整天唉声叹气。 秦王政四年十月,蝗虫从东边飞来,遮天蔽日,庄稼都被吃光了,疫病也开始流行。吕不韦和宾客们商量,想出了一个办法,让百姓缴纳一千石粮食,就可以封爵一级。这就是后世纳粟封爵的开端。 也是在这一年,魏信陵君因为沉迷酒色,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得病去世了。冯谖哭得死去活来,太过哀伤,也跟着死了。信陵君的宾客们有一百多人自杀殉葬,由此可见信陵君是多么得人心啊! 第二年,魏安厘王也去世了,太子增即位,就是景湣王。秦国知道魏国新君刚立,信陵君也死了,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就派大将蒙骜攻打魏国,攻下了酸枣等二十座城,设置了东郡。不久,又攻下了朝歌和濮阳。卫元君是魏王的女婿,只好向东逃到野王,靠着山住了下来。景湣王唉声叹气地说:“要是信陵君还在,怎么会让秦国的军队这么嚣张呢?”于是派使者去和赵国交好。 赵国的悼襄王也正为秦国的不断侵扰而烦恼,刚想派人去联合各国,重新订立信陵君、平原君那样的合纵之约,边境的官吏突然来报告:“燕国拜剧辛为大将,带领十万军队,来攻打我们的北部边境了。” 这剧辛原本是赵国人,以前在赵国的时候,和庞煖是好朋友。后来庞煖在赵国做了官,剧辛就投奔了燕昭王,昭王让他做了蓟郡守。之前燕王喜被赵将廉颇围困都城,靠将渠讲和才解了围,燕王觉得很丢脸。将渠做燕国的相国,本来就是赵国人安排的,不是燕王的本意,所以燕王对他也不太信任。将渠做了一年多相国,就借口生病,把印绶交了回去。燕王就把剧辛从蓟召回,让他做相国,一起商量着报复赵国的事儿。可燕王一直忌惮廉颇,不敢轻易动手。 现在廉颇投奔了魏国,庞煖做了赵国的大将,剧辛就有点小瞧庞煖了,为了迎合燕王的心思,上奏说:“庞煖就是个平庸之辈,没法和廉颇比。何况秦国已经攻下了晋阳,赵国的士兵都很疲惫,我们现在趁机攻打赵国,一定能洗雪栗腹之耻。” 燕王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也正有这个想法,相国你能为我出征吗?” 剧辛拍着胸脯说:“我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如果您信任我,我一定能生擒庞煖,把他带到您面前。”燕王大喜过望,马上让剧辛带着十万军队去攻打赵国。 赵王得到消息,立刻召庞煖来商量对策。庞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剧辛这家伙自认为是老将,肯定会有轻敌之心。现在李牧守在代郡,我们让他带兵从南边的庆都过来,截断剧辛的后路。我带一支军队去迎战,让剧辛腹背受敌,这样就能抓住他了。”赵王觉得这个计策不错,就照办了。 剧辛渡过易水,取道中山,直接向常山地界进发,军队的气势很凶猛。庞煖则带着大军驻扎在东垣,深挖壕沟,高筑营垒,等着剧辛来。剧辛一看,赵国军队坚守不出,着急地说:“我们深入敌境,如果他们一直不出来交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啊?”于是问帐下的将士:“谁敢去挑战?” 栗元是栗腹的儿子,一心想着为父亲报仇,马上站出来说:“我去!”剧辛看了看他,说:“你一个人去不行,还得再找个人帮忙。”末将武阳靖也请战,剧辛就给了他们一万精锐士兵,让他们去攻打赵国的军队。 庞煖派乐乘、乐闲在两边张开两翼等着,自己则亲自率军迎战。两边一交锋,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庞煖一声令下,两边的军队一起用强弓劲弩向燕军乱射。武阳靖躲闪不及,被箭射中,当场身亡。栗元见势不妙,抵挡不住,赶紧回车逃跑。庞煖带着两位将领从后面追杀,燕军的一万精锐士兵,一下子就损失了三千多人。 剧辛气得暴跳如雷,急忙催促大军亲自去接应。等他赶到的时候,庞煖已经收兵回营了。剧辛攻打赵国的营垒,可怎么也攻不进去,没办法,只好派人给庞煖下战书,约好第二天在阵前,两人单车相见。庞煖答应了,两边都各自准备。 到了第二天,两边的军队列好阵势,还特意吩咐士兵:“不许放冷箭!”庞煖先坐着单车来到阵前,请剧辛出来见面。 剧辛也坐着单车出来了,庞煖在车里欠了欠身,笑着说:“将军,好久不见,看您身体还不错啊!” 剧辛也笑着回答:“想当年我离开赵国,不知不觉已经四十多年了。我已经老了,你也不年轻了,人生真是过得飞快啊!” 庞煖叹了口气说:“将军当年因为昭王礼贤下士,所以离开赵国去了燕国,那时候燕国人才济济,就像云跟着龙,风跟着虎一样。可现在呢,金台已经长满了荒草,无终的坟墓上树木都长得很粗了,苏代、邹衍也都相继去世,昌国君也回到了我们赵国,燕国的气运,也能看出一二了。老将军您都六十多岁了,还在燕王那个昏庸的朝廷里贪恋兵权,拿着武器去做危险的事情,这是为了什么呢?” 剧辛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说:“我受燕王三世的厚恩,就算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完,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想为国家洗雪栗腹的耻辱!” 庞煖冷笑着说:“栗腹无缘无故攻打我们的鄗邑,是他自己找死,这是燕国侵犯赵国,可不是赵国侵犯燕国!”两人在军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庞煖突然大喊一声:“谁要是能拿到剧辛的脑袋,赏三百金!” 剧辛气得满脸通红:“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难道我就拿不到你的脑袋吗?” 庞煖哈哈大笑:“那就各凭本事吧!” 剧辛恼羞成怒,把令旗一挥,栗元就带着军队冲了出来。这边乐乘、乐闲也驾着双车迎战,燕军渐渐处于下风。剧辛不甘心,驱赶着大军向前冲,庞煖也带着大军迎上去,两边混战一场,燕军比赵国的军队损失更多。天黑了,两边只好鸣金收兵。 剧辛回到营里,心情郁闷得像六月的梅雨天。想退兵吧,在燕王面前夸下了海口;想继续打吧,又很难取胜,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守营的军士进来报告:“赵国派人送来了一封信,在辕门外面,我们不敢擅自拿进来。”剧辛让人把信拿进来,信封封得很严实,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代州守李牧,带着军队袭击督亢,截断将军的后路,将军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我才不得不告诉你。” 剧辛看完,心里想:“庞煖这小子肯定是想动摇我的军心!就算李牧的军队真的来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把信还给赵国的使者,说第二天再决一死战。赵国的使者走了以后,栗元进来担心地说:“庞煖的话,不能不信啊。万一李牧真的带兵袭击我们的后路,我们腹背受敌,可怎么办呢?” 剧辛笑了笑,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刚才那么说,是为了稳住军心。你现在赶紧去秘密传令,让士兵们虚扎营寨,我们连夜撤回,我亲自在后面断后,挡住追兵。”栗元领命而去。 可谁知道庞煖早就探听到燕营是虚设的,于是和乐乘、乐闲分三路追了上来。剧辛一边抵抗一边逃跑,跑到龙泉河的时候,探子来报告:“前面到处都是旗帜,好像是代郡的军队。” 剧辛吓得脸色苍白:“庞煖这小子果然没骗我!”不敢再往北走,只好带着军队往东,想去阜城,然后往辽阳方向逃。庞煖在后面紧追不舍,最后在胡卢河追上了剧辛,双方展开大战。剧辛的军队被打得大败,他长叹一声:“我还有什么脸去做赵国的俘虏呢?”说完,拔剑自刎而亡。这一年是燕王喜十三年,秦王政五年。 栗元也被乐闲抓住杀了,赵国的军队砍下了两万多燕军的脑袋,剩下的燕军有的逃跑,有的投降。赵国取得了大胜。庞煖和李牧约好一起出征,夺取了武遂、方城等地。燕王没办法,亲自到将渠的家里,求他去赵国做使者,向赵国认罪求和。庞煖看在将渠的面子上,就带着军队凯旋而归。李牧则回到代郡继续驻守。 赵悼襄王亲自出城迎接庞煖,高兴地说:“将军您这么英勇,就像廉颇和蔺相如还在赵国一样啊!”庞煖说:“燕国已经被我们打败了,现在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联合各国,一起对抗秦国,这样才能保证赵国的安全。” 可这合纵的事儿到底能不能成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3章 樊於期背叛秦国 话说庞煖打赢了燕国后,那是信心爆棚,想要联合各国一起对抗秦国,搞个“合纵联盟”。除了齐国这个跟着秦国跑的“小跟班”,韩、魏、楚、燕四国都派出了精锐部队,多的有四五万,少的也有两三万,还推举春申君黄歇当上将。黄歇把各位将领召集起来商量说:“咱以前多次攻打秦国,都盯着函谷关,可秦国在那儿防守得严严实实的,咱一直没占到便宜,而且咱自己的士兵也知道仰攻函谷关有多难,心里都有点发怵。这次咱不如从蒲坂出发,经过华州往西,直接偷袭渭南,再去打潼关,这就叫‘出其不意’,咋样?” 众将领一听,眼睛都亮了,纷纷点头说:“高啊,就这么办!”于是,大军分成五路,都从蒲关出发,朝着骊山方向前进,直奔渭南。结果没打下来,只好把渭南围了起来。 秦国的丞相吕不韦那也是个厉害角色,他派将军蒙骜、王翦、桓齮、李信、内史腾各自率领五万人马,对应着去对付五国的军队。吕不韦自己当大将,统一指挥。在离潼关五十里的地方,分成五个营地驻扎,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排列着。王翦对吕不韦说:“这五国军队看起来挺厉害,可打一个渭南城都打不下来,可见他们也没多大能耐。三晋离秦国近,经常和秦国打仗,熟悉秦国的套路;楚国在南方,来得最远,而且自从张仪死后,三十多年都没和秦国打仗了。咱们要是选五个营地的精锐部队,合起来攻打楚国,楚国肯定顶不住。楚国这一路被打败了,其他四路军队肯定会吓得四散而逃。” 吕不韦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让五个营地照常设置堡垒、竖起旗帜,暗地里各抽出一万精兵,约定在四更天一起出发,去偷袭楚国的营地。 这时候,李信因为粮草供应晚了点,正想杀了督粮的牙将甘回,众将领求情才免了死罪,不过还是被抽了一百多鞭子。甘回怀恨在心,晚上就跑到楚国军队那里,把王翦的计划告诉了他们。春申君黄歇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心想要是赶紧通知其他营地,恐怕来不及了,于是马上传令,让军队拔营起寨,连夜跑了五十多里,才敢放慢脚步慢慢走。等秦国的军队到了,楚国的营地早就没人了。王翦叹了口气说:“楚国的军队先跑了,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虽然这次没成功,可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就去攻打赵国的营地,赵国的营地壁垒坚固,怎么也攻不进去。 庞煖拿着剑站在军营门口,大声喊着:“谁敢乱动,我就砍了谁!”秦国的军队闹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时候,燕、韩、魏三国的军队都来救援了,蒙骜他们这才收兵。庞煖见楚国的军队没来,觉得很奇怪,派人去打听,才知道他们先撤了。庞煖气得直跺脚,说:“这‘合纵’的事儿,以后算是没指望了!”众将领都请求撤军,于是韩、魏两国的军队先回国了。 庞煖气齐国只跟着秦国,就带着燕国的军队去攻打齐国,拿下了饶安这座城,才返回去。 再说春申君黄歇回到郢城,四国都派人来问:“楚国是‘合纵’的盟主,怎么不打招呼就先跑了呢?给我们个说法呗。”考烈王也责备黄歇,黄歇又惭愧又害怕,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当时有个魏国人朱英在春申君门下做客,他知道楚国害怕秦国,就对春申君说:“别人都觉得楚国以前很强,到您这儿就变弱了,我可不这么认为。以前楚王的时候,秦国离楚国远,中间隔着巴蜀和两周,而且韩、魏两国在后面虎视眈眈,所以三十年都没有秦国的祸患,这不是楚国真的强,是形势造成的。现在两周都被秦国吞并了,秦国又和魏国结仇,魏国早晚要完蛋,到时候陈、许就成了秦国进攻楚国的通道,恐怕秦国和楚国的争斗,从现在才真正开始。您被责备,以后还会有更多麻烦。为啥不劝楚王搬到东边的寿春去呢?那里离秦国远,以淮河为界,能守住自己的地盘,还能安稳些。”黄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跟考烈王说了,于是选了个日子迁都。 楚国一开始在郢都,后来搬到鄀,又搬到陈,现在又要搬到寿春,这都搬了四次家了。有个史官还写了首诗:“周王东迁王气就没了,楚国因为老是搬家,称霸的希望也落空了。从来躲避敌人其实是招来敌人,可别把搬到岐山的古公亶父当成榜样啊。” 再说考烈王在位时间挺长了,可一直没有儿子。黄歇到处找能生孩子的女人送进宫,可就是没生出儿子来。有个赵国人叫李园,也在春申君门下当舍人,他有个妹妹李嫣长得很漂亮,李园想把妹妹献给楚王,可又怕以后因为没生孩子失宠,心里很纠结:“我得先把妹妹献给春申君,等她怀孕了,再献给楚王,要是运气好生了儿子,以后当了楚王,那就是我的外甥啊。”又一想:“我要是直接献妹妹,显得不珍贵,还得想个小计谋,让春申君自己来求我。” 于是李园就请了五天假回家,故意过了期,直到第十天才回来。黄歇怪他回来晚了,李园说:“我有个妹妹叫李嫣,长得可漂亮了,齐王听说了,派人来求亲,我和使者喝了几天酒,所以回来晚了。” 黄歇心里一动,想:“这女的在齐国都有名,肯定是个大美女。”就问:“齐王下聘礼了吗?” 李园说:“还在商量呢,聘礼还没到。” 黄歇赶紧说:“能让我见见她吗?” 李园笑着说:“我在您门下做事,我妹妹不就是您的妾婢一样嘛,当然听您的。”于是把妹妹精心打扮了一番,送到春申君府里。黄歇一看,眼睛都直了,当晚就给了李园两对白璧、三百镒黄金,让李嫣留下来陪他睡觉。不到三个月,李嫣就怀孕了。 李园偷偷对妹妹李嫣说:“你当妾和当夫人,哪个更尊贵?” 李嫣笑着说:“妾怎么能和夫人比呢?” 李园又问:“那当夫人和当王后,哪个更尊贵?” 李嫣又笑了:“王后那是最尊贵的。” 李园说:“你在春申君府里,也就是个受宠的妾。现在楚王没有儿子,幸好你怀孕了,要是把你献给楚王,以后生了儿子当了楚王,你就是太后,这不是比当妾强多了?”然后就教李嫣怎么跟春申君说,在枕头上跟黄歇嘀咕了半天,说什么楚王没儿子,以后兄弟即位,黄歇会失宠,还可能有大祸,要是把她献给楚王,生了儿子就是黄歇的儿子当楚王,楚国就是黄歇的了,总比以后担惊受怕强。黄歇听了,就像从梦里突然醒过来一样,高兴地说:“真是‘天下有智妇人,胜于男子’啊,说得太对了!” 第二天,黄歇就把李园叫来,把意思说了,还偷偷把李嫣搬到别的房子里住。然后黄歇进宫跟楚王说:“我听说李园有个妹妹李嫣长得好看,相面的都说她能生儿子,以后肯定大富大贵。齐王刚派人来求亲,大王您可不能落后啊。”楚王一听,马上让内侍去把李嫣接进宫。李嫣特别会讨好楚王,楚王可喜欢她了。到生孩子的时候,一下生了两个男孩,大的叫扞,小的叫犹。楚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就立李嫣为王后,大儿子扞为太子,李园成了国舅,又受宠又有权,和春申君平起平坐。 李园这人特别狡猾,表面上对春申君更恭敬了,可心里特别嫉妒他。到考烈王二十五年,楚王病了好久都不好。李园想起妹妹怀孕的事儿,只有春申君知道,以后太子当了王,和春申君不好相处,不如杀了他灭口。于是到处找勇猛有力的人,收到自己门下,给他们好吃好喝,拉拢他们。 朱英听说了,心里怀疑,说:“李园养了这么多敢死队,肯定是冲着春申君去的!”于是就去见春申君,说:“天下有想不到的祸,也有想不到的福,还有想不到的人,您知道吗?” 黄歇问:“啥叫‘想不到的福’呢?”朱英说:“您当楚国的相国都二十多年了,名义上是相国,实际上和楚王差不多。现在楚王病了好久不好,万一哪天死了,少主即位,您辅佐他,就像伊尹、周公一样,等少主长大了,再把政权还给他。要是运气好,大家都拥护您,您就可以当楚王了,这就是‘想不到的福’啊。” 黄歇又问:“啥叫‘想不到的祸’呢?”朱英说:“李园是楚王的舅舅,可您的地位在他上面,他表面上顺从,心里可不服气,而且同行是冤家,肯定会这样。听说他暗地里养了好多敢死队,都养了好久了,这是要干啥呢?楚王一死,李园肯定先进宫掌权,然后杀了您灭口,这就是‘想不到的祸’啊。” 黄歇再问:“啥叫‘想不到的人’呢?”朱英说:“李园因为妹妹的关系,在宫里消息灵通,您住在城外,有啥事儿都比他慢一步。您要是让我当郎中令,我就能管着那些侍卫,李园要是先进宫,我就帮您杀了他,我就是那个‘想不到的人’啊。” 黄歇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说:“李园就是个胆小鬼,平时对我又恭敬,哪会有这种事!你是不是想多了?” 朱英着急地说:“您今天不听我的话,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黄歇不耐烦地说:“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要是有用到你的地方,我就去找你。”朱英等了三天,也没见春申君有啥动静,知道自己的话他没听进去,叹了口气说:“我不走,大祸就要来了!我还是学学鸱夷子皮吧。”于是也没告辞,就跑到东边的吴国,在五湖之间隐居起来了。有个老头还写了首诗:“漂亮妹子带着孩子进了王宫,这种偷国的奸计天理难容。老天让春申君有这想不到的祸,可惜朱英没当成郎中令。” 朱英走了十七天,考烈王就死了。李园早就和宫殿的侍卫商量好了:“一有啥动静,就赶紧告诉我。”这时候听到消息,马上进宫,吩咐先不发丧,偷偷让敢死队埋伏在棘门里面,等到天黑了,才让人慢慢去告诉黄歇。黄歇一听,吓了一跳,也没和宾客商量,就赶紧坐车去王宫。刚进棘门,两边的敢死队就冲出来,喊着:“奉王后的密旨,春申君谋反,该杀!”黄歇这才知道出事了,赶紧想回车,可手下的人都被杀散了,最后脑袋被砍下来,扔到城外,城门也关上了,这才发丧。 李园拥立太子扞即位,就是楚幽王,这时候才六岁。李园自己当了相国,独揽楚国大权,让李嫣当王太后,还下令把春申君的家族都杀光,没收了他的封地。唉,自从李园掌权,春申君的宾客都散了,公子们也都被疏远,不掌权了,少主年幼,太后守寡,国家的政事越来越乱,楚国从这以后就不行了。 话说两头,吕不韦因为五国攻打秦国的事儿,气得咬牙切齿,想报仇,说:“这事儿的主谋是赵将庞煖。”于是派蒙骜和张唐带着五万军队去攻打赵国,三天后,又让长安君成峤和樊於期带着五万军队当后援。有个宾客问吕不韦:“长安君还年轻,能当大将吗?”吕不韦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 蒙骜的前军出了函谷关,经过上党,直接去攻打庆都,在都山扎营,长安君的大军在屯留扎营,互相支援。 赵国派相国庞煖当大将,扈辄当副将,率领十万军队抵抗,还让庞煖可以随机应变。 庞煖说:“庆都的北边,尧山最高,登上尧山能看到都山,我们得先去占了。”于是派扈辄带两万军队先走,等他们到尧山的时候,已经有一万秦国军队在那儿驻扎了,扈辄冲上去把他们杀散,就在山头扎营。 蒙骜派张唐带两万军队去争夺尧山,庞煖的大军也到了,两边在山下摆开阵势,打了一场大仗。 扈辄在山头拿着红旗指挥,张唐往东,旗就往东指,张唐往西,旗就往西指,赵国的军队就朝着红旗指的地方围攻过去。庞煖下令:“谁要是抓住了张唐,就封给他一百里的地。”赵国的军队都拼命作战。 张唐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就是冲不出重围,幸好蒙骜的军队到了,把他接应出来,一起回到都山大营。庆都的人知道救兵到了,防守得更厉害了,蒙骜他们打不下来,就派张唐去屯留,催后面的军队赶紧来。 长安君成峤这时候才十七岁,不太懂军事,就把樊於期找来商量。樊於期一直讨厌吕不韦纳妾偷国的事儿,让左右的人都退下,把这事详细地跟成峤说了一遍,说:“现在的秦王不是先王的亲生儿子,只有您才是正宗的继承人。文信侯吕不韦今天把兵权交给您,可不是好心,他是怕以后事情败露,您和秦王闹起来,所以表面上对您好,实际上是想把您支出去。吕不韦在宫里和王太后乱搞,啥都不顾了,他们夫妻父子都在一块,就怕您。要是蒙骜这次打仗没赢,他就会把这事儿算在您头上,轻的话把您的官职免了,重的话就杀了您。秦国就要变成吕氏的了,大家都知道会这样,您得想个办法啊。” 成峤听了,气得脸通红,按着剑说:“大丈夫死就死,我可不能给吕不韦那商人的儿子低头!将军您说咋办吧。” 樊於期假装对使者说:“大军马上就转移营地,替我向蒙将军问好,让他做好准备。” 使者走了以后,樊於期就写了一篇檄文,大概是说:“长安君成峤告诉中外的臣民,继承国家的规矩,正宗的继承人才是尊贵的;毁灭宗族的恶行,阴谋是最严重的。文信侯吕不韦,本来是阳翟的一个商人,却想着夺取咸阳的王位。现在的秦王政,根本不是先王的儿子,是吕不韦的儿子!一开始他用怀孕的妾迷惑先王,后来用这个私生子冒充先王的后代。他靠花钱走关系,把先王骗得团团转,先王死得早,就是被他害的,这能忍吗?他现在大权在握,谁能管得了他!现在的秦王哪是真的,实际上秦国已经变成吕氏的了;他当秦王的假父亲,最后肯定会篡夺王位。国家要危险了,神和人都很生气!我是正宗的继承人,要替天行道,带着军队,就是为了正义;子孙臣民,都要想着先王的恩德,一起努力。檄文到的地方,都要准备好;我们的军队到的时候,大家不要惊慌!” 樊於期把檄文到处传播,秦国很多人都听说过吕不韦进妾的事儿,看到檄文里说的怀孕、私生子这些话,都觉得是真的。虽然大家害怕文信侯的权势,不敢跟着起兵,可也都在观望。这时候,彗星先在东方出现,又在北方、西方出现,算卦的人说国内要有战争,大家都很不安。樊於期把屯留附近的青壮年都编成军队,攻下了长子、壶关,势力越来越大。 张唐知道长安君造反了,连夜跑到咸阳去报告。秦王政看到檄文,气得暴跳如雷,把吕不韦找来商量。吕不韦说:“长安君还年轻,不会干这种事,肯定是樊於期干的。樊於期有勇无谋,出兵就能抓住他,不用担心。” 于是秦王政拜王翦为大将,桓齮、王贲为左右先锋,率领十万军队,去讨伐长安君。 蒙骜和庞煖对峙着,等不到长安君的接应,正奇怪呢,看到了檄文,吓了一跳,说:“我和长安君一起办事,现在攻打赵国没成功,长安君又造反了,我肯定也有罪。要是不反过来平定叛乱,我怎么说得清楚?”于是传令撤军,把军队分成三队,自己在后面断后,慢慢往回走。庞煖听说秦国军队移动了,选了三万精兵,让扈辄从小路埋伏在太行山林木茂密之处,并嘱咐道:“蒙骜那可是沙场老将,必定会亲自殿后。等秦军过完,咱们从后面突袭,这仗就稳赢了。” 蒙骜见前面的军队顺利通过,没什么异常,便放心地继续前行。谁料,突然一声炮响,扈辄带着伏兵冲了出来,蒙骜只得仓促应战,与扈辄杀作一团。激战良久,庞煖的大军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秦军前面过去的那些士兵,听到后面的喊杀声,吓得魂飞魄散,早就没了斗志,顿时阵脚大乱,纷纷四散奔逃。蒙骜虽奋力拼杀,身上也带了重伤,但仍然拼死抵抗,又杀了几十个人。他瞅准机会,亲自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庞煖的肋部。可赵国的军队实在太多了,将他团团围住,乱箭像雨点般射来,蒙骜转眼间就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就这样,秦国的一员名将,不幸战死在了太行山脚下。庞煖大获全胜,班师回赵。不过,他身上的箭伤一直没好,没多久也去世了。这事儿就先说到这儿。 再说那张唐和王翦等人率领大军抵达屯留。长安君成峤得知后,吓得脸色惨白,六神无主。樊於期却镇定自若地说道:“王子,如今咱们是骑虎难下了,必须拼一把。何况咱们手握十五万大军,依托城池,背水一战,胜负还未可知,有啥好怕的?”说完,便列阵于城下,准备迎敌。王翦也迅速列阵对峙,他对着樊於期大声呵斥道:“国家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引诱长安君造反?” 樊於期站在战车上,挺直身子,高声回应:“秦政是吕不韦那奸人生的野种,这谁不知道?我们世世代代深受国恩,怎能眼睁睁看着嬴氏的江山被吕氏夺走?长安君是先王的血脉,我们拥护他,天经地义。将军如果还念着先王的恩情,就跟我们一起起义,杀向咸阳,除掉那个淫乱的吕不韦,废掉那个假秦王,扶立长安君为王。到时候,将军您不仅能保住荣华富贵,还能封侯拜相,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王翦听了,气得满脸通红,怒骂道:“太后怀胎十月,生下当今秦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却在此造谣生事,污蔑王室,犯下这灭门之罪,还敢巧言令色,蛊惑军心。等我抓住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樊於期被骂得火冒三丈,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吼一声,挥舞着长刀,如猛虎般直扑秦军。秦军见他如此勇猛,吓得纷纷后退,无人能挡其锋芒。樊於期在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王翦见状,立即指挥大军将他团团围住。樊於期毫不畏惧,接连数次杀退秦军,突破重围。秦军在这场混战中损失惨重。 天色渐晚,双方各自收兵。王翦把军队驻扎在伞盖山,心中暗自思量:“这樊於期如此勇猛善战,要想速战速决拿下他,绝非易事,必须得想个计谋才行。”于是,他向帐下的将士询问:“有没有人认识长安君?”这时,有个叫杨端和的末将站了出来,他是屯留人,上前说道:“我曾经在长安君门下当过门客。”王翦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说道:“我写一封信,你设法送与长安君,劝他早日归顺,不要自寻死路。”杨端和面露难色,说道:“小将我怎么才能进得了城呢?”王翦微微一笑,说道:“等交战的时候,趁他们收兵之际,你装扮成敌军的模样,混入城中。只要看到我们攻城紧急,你就去见长安君,到时候肯定会有转机。”杨端和领命而去。王翦随即写好书信,封好后交给杨端和,让他伺机行事。然后,王翦又派桓齮率领一军攻打长子城,王贲率领一军攻打壶关城,自己则继续围攻屯留,让长安君的军队无法相互救援。 樊於期对成峤说:“如今秦军分兵攻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他们兵力分散,我们与他们决一死战。要是长子、壶关守不住,秦军的势力就会更大,到那时我们就更难抵挡了。” 成峤吓得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地说:“这事儿都是将军您出的主意,我全听您的,您可千万别把我坑了。”樊於期无奈地摇了摇头,挑选了一万多名精兵,打开城门,出城迎战。王翦见樊於期出城,故意佯装败退,率军后退十里,在伏龙山驻扎下来。樊於期以为王翦真的害怕了,得意洋洋地率军回城。而杨端和趁着这个机会,顺利地混入了城中。因为他本来就是本地人,自有亲戚朋友收留照应,所以并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成峤焦急地问樊於期:“王翦的军队没有退走,这可怎么办?”樊於期信心满满地回答:“今天这一战,我们已经挫败了秦军的锐气。明日我们全军出击,一定要生擒王翦,然后直捣咸阳,扶立王子您登上王位,这才遂了我的心愿。” 只是不知这胜负究竟如何?欲知后事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104章 嫪毐祸乱宫闱 话说王翦退兵十里后,下令深挖壕沟、高筑营垒,还分兵守住各个险要关卡,严禁士兵出战。同时,调派两万兵力去支援桓齮和王贲,催促他们尽快拿下城池。樊於期这些日子天天带着精锐部队出城挑战,可秦军就像缩头乌龟一样,根本不应战。樊於期觉得王翦胆小怕事,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分兵去救援长子和壶关这两座城呢,突然,哨兵来报:“不好了,这两座城已经被秦军攻下了!”樊於期大惊失色,赶紧在城外扎营,好稳住长安君的心。 再说桓齮和王贲听说王翦移营到了伏龙山,就赶来拜见,说:“两座城都收复了,我们也都安排好了兵力防守,一切都妥妥当当的。” 王翦听了非常高兴,说:“屯留现在孤立无援了,只要抓住樊於期,这事儿就好办了。” 话音刚落,守营的士兵进来报告:“将军辛胜奉秦王之命来了,已经在营外。” 王翦赶忙出去迎接,把辛胜迎进营帐后,就问他来干啥。辛胜说:“一来呢,因为军士们打仗辛苦,秦王让我带了些犒赏给大家;二来呢,秦王特别恨樊於期,让我传话给将军:‘必须活捉这个人,亲手用剑砍下他的脑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翦一听,眼睛一亮,说:“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于是,先把秦王赏赐的东西发给三军,然后下令,让桓齮、王贲各带一支军队,分别在左右两边埋伏好,又让辛胜带五千人马,去叫阵挑战,自己则带着大军准备攻城。 成峤听说长子、壶关两座城失守了,急忙派人叫樊於期进城商量对策。樊於期说:“就在这一两天,咱们跟秦军决一死战。要是打不过,我就和王子您往北逃到燕、赵两国,联合其他诸侯,一起讨伐那个假秦王,这样才能保住国家。” 成峤忧心忡忡地说:“将军您可要小心啊。”樊於期回到自己的营地,哨兵又来报告:“秦王新派的将军辛胜,现在来挑战了。” 樊於期不屑地说:“无名小卒,看我先收拾了他。”说完,就带着军队出营迎战。刚打了没几个回合,辛胜就装作不敌,开始后退。樊於期仗着自己勇猛,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大约走了五里地,桓齮、王贲两路伏兵突然冲了出来,樊於期被打得措手不及,大败而逃。他赶紧收兵往回跑,可王翦的军队已经把城围得水泄不通了。樊於期奋力拼杀,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回到城里,城里的人赶紧打开城门,把他接应进去。王翦合兵一处,更加猛烈地攻城。樊於期亲自在城墙上巡逻,日夜都不休息,累得眼睛都红了,像只发狂的豹子。 杨端和在城里,看到形势危急,趁着夜色去求见长安君成峤,说:“我有件机密事要跟您说。” 成峤一看是以前的门客,就把他叫了进来。杨端和让成峤把左右的人都打发走,然后悄声说:“秦国的强大,您是知道的。就算六国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您现在想用一座孤城对抗秦国,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肯定没好果子吃。” 成峤无奈地说:“是樊於期说‘现在的秦王不是先王的亲生儿子’,才劝我这么做的,我本来也不想啊。” 杨端和说:“樊於期就知道逞匹夫之勇,也不管能不能成功,就想拉着您干这冒险的事儿。现在各地都没人响应他的檄文,而王翦将军攻城又攻得紧,城要是破了,您可怎么办呢?” 成峤着急地问:“那我逃到燕、赵两国,联合其他国家,您觉得怎么样?” 杨端和摇摇头说:“‘合纵’这事儿,以前赵肃侯、齐湣王、魏信陵君、楚春申君都试过,刚联合起来就散了,根本成不了,这是明摆着的。六国哪个不怕秦国?您去了其他国家,秦国只要派个人去指责,他们肯定会把您绑起来献给秦国,您还能有活路吗?” 成峤六神无主地说:“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杨端和说:“王翦将军知道您是被樊於期蛊惑的,他有一封密信,托我交给您。”说着,就把信递了过去。成峤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您是秦王的亲弟弟,又有侯位,怎么能听那些没根据的话,做这种危险的事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带头造反的是樊於期,如果您能杀了他,把脑袋献到军前,然后束手投降,我会向秦王保奏,秦王肯定会饶恕您。要是您还犹豫不决,等城破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成峤看完信,流着泪说:“樊将军是个忠诚正直的人,我怎么忍心杀他呢?” 杨端和叹了口气说:“您这就是妇人之仁啊!要是您不听我的,那我就告辞了。” 成峤赶紧说:“您先别走,留下来陪陪我,这事儿等我再好好想想。” 杨端和说:“您可千万别把我的话告诉别人。” 第二天,樊於期驾车来见成峤,说:“秦军势力太强了,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这城早晚都守不住,咱们还是赶紧出逃避到燕、赵两国,再做打算吧。” 成峤犹豫地说:“我的宗族都在咸阳,现在逃到其他国家,他们会接纳我们吗?” 樊於期着急地说:“各国都被秦国欺负得够呛,肯定会接纳我们的,您就别磨蹭了。”正说着呢,外面报告:“秦军在南门挑战。”樊於期不停地催促:“王子您现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成峤还是拿不定主意,樊於期没办法,只好提着刀上车,冲出南门,又和秦军打了起来。 杨端和劝成峤到城墙上看看,成峤就去了。只见樊於期在城下和秦军厮杀了好久,秦军越来越多,樊於期渐渐抵挡不住,只好往回跑,跑到城下,大喊:“快开门!”杨端和拿着剑站在成峤旁边,大声说:“长安君已经全城投降了!樊将军您自便吧,谁敢开门就杀了谁!”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写着“降”字的旗,左右都是杨端和的亲戚,他们马上把降旗竖了起来,成峤根本做不了主,只能站在那儿哭。 樊於期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说:“这小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秦军把樊於期围了好几层,因为秦王有命令,要活捉他,所以不敢放箭。樊於期又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朝着燕国的方向跑了。王翦想去追,但是没追上,气得直跺脚,像只斗败的公鸡。 杨端和让成峤打开城门,迎接秦军进城,把成峤关在公馆里,派辛胜去咸阳报捷,顺便请示怎么处置长安君。秦太后急得不行,把头上的簪子都摘下来,替长安君向秦王求情,求他免了长安君的死罪,还转过头求吕不韦帮忙说情。秦王政气得脸都红了,大声说:“反贼不杀,以后亲戚们都要造反了!”于是派使者命令王翦马上在屯留杀了成峤,凡是跟成峤一起造反的军吏,都抓起来杀了,城里的老百姓,全都迁到临洮去。同时,还悬赏捉拿樊於期:“谁要是能抓住他献给我,就赏五座城。”使者到了屯留,宣布了秦王的命令,成峤听说自己不能被赦免,就在馆舍里上吊自杀了。王翦还是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军吏死了好几万人,老百姓被迁走后,城里空荡荡的,就像一座鬼城。这事儿发生在秦王政七年。有个老头还写了首诗:“不是好种子却长在好苗里,就应该拔掉,不过做事得看看形势。屯留守到最后也没救,造反的罪名就落在那封信上了。” 这时候秦王政已经长大了,身高八尺五寸,长得英俊潇洒,特别聪明,志向远大,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不再全听太后和吕不韦的了。平定了长安君的叛乱后,秦王政就想着要为蒙骜报仇,把大臣们召集起来商量攻打赵国的事儿。刚成君蔡泽进言说:“赵国和燕国是世仇,燕国依附赵国,不是真心的。我请求出使燕国,让燕王派太子来当人质,表示臣服,这样就能孤立赵国。然后我们和燕国一起攻打赵国,就能扩大河间的地盘,这好处可大了!”秦王觉得有道理,就派蔡泽去燕国了。 蔡泽到了燕国,对燕王说:“燕国和赵国都是大国,可打了一仗栗腹死了,再打一仗剧辛也死了,大王您忘了这两次败仗的仇,还和赵国一起对抗强秦,打赢了好处都让赵国占了,打输了灾祸就落到燕国头上,您这么为燕国打算,可不对啊。” 燕王无奈地说:“我也不想跟着赵国,可没办法,燕国实力不如赵国啊。” 蔡泽说:“现在秦王想报五国‘合纵’的仇,我觉得燕国和赵国是世仇,燕国跟着赵国是迫不得已。大王您要是派太子去秦国当人质,让我好说话,再请秦国的一个大臣来当燕国的相国,那燕国和秦国的关系就像胶水和油漆一样牢固,两国一起攻打赵国,要报仇就不难了。” 燕王听了他的话,就派太子丹去秦国当人质,还请秦国派一个大臣来当相国。吕不韦想派张唐去,让人算了一卦,是大吉大利。可张唐却推说生病,不肯去。吕不韦没办法,亲自坐车去请他。张唐推辞说:“我以前多次攻打赵国,赵国特别恨我。现在去燕国,肯定要经过赵国,我不敢去。”吕不韦再三劝说,张唐就是坚持不去,像头倔驴。 吕不韦回到府里,坐在堂上生闷气。他门下有个叫甘罗的,是甘茂的孙子,当时才十二岁,看到吕不韦不高兴,就上前问:“您为啥不开心呢?” 吕不韦没好气地说:“小孩子懂什么,别来烦我。” 甘罗说:“您门下的人,不就是为了能帮您分忧解难吗?您有事儿不让我知道,我就算想效忠也没机会啊。” 吕不韦不耐烦地说:“我之前让刚成君去燕国,燕太子丹已经去当人质了;现在想让张卿去燕国当相国,卦象也吉利,可他就是不肯去,我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甘罗说:“这事儿简单,您怎么不早说呢?我去劝他。” 吕不韦生气地说:“去去去!我亲自去请他都不行,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甘罗不服气地说:“以前项橐七岁就能当孔子的老师,我现在都十二岁了,比项橐还大五岁呢。您让我试试,要是不行,您再骂我也不迟,怎么能小瞧我呢?” 吕不韦听他这么说,觉得这孩子不简单,就改变了态度,笑着说:“你要是能让张卿去燕国,办成了我就给你个卿位。” 甘罗高兴地走了,去见张唐。张唐虽然知道甘罗是文信侯的门客,可看他年纪小,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问:“小孩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甘罗说:“我是来给您吊丧的。” 张唐惊讶地说:“我好好的,有什么事可吊丧的?” 甘罗说:“您觉得自己的功劳和武安君比怎么样?” 张唐说:“武安君在南边打败了强大的楚国,在北边威震燕、赵两国,打了无数胜仗,攻下好多城池,我的功劳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甘罗又问:“那应侯在秦国受重用的程度,和文信侯比怎么样?” 张唐说:“应侯不如文信侯受重用。” 甘罗接着问:“您明知道文信侯的权力比应侯大吗?” 张唐说:“这我当然知道。” 甘罗说:“以前应侯想让武安君攻打赵国,武安君不肯去,应侯一生气,武安君就被赶出咸阳,死在了杜邮。现在文信侯亲自请您去燕国当相国,您不肯去,您觉得文信侯会容忍您吗?您离死不远了!” 张唐听了,吓得脸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说:“小孩子,你说得对,谢谢你提醒我。”于是,通过甘罗向吕不韦请罪,当天就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甘罗对吕不韦说:“张唐听了我的话,是不得已才去燕国的,可他心里还是怕赵国。您给我五辆车,我先去赵国给张唐打个前站。”吕不韦已经见识了甘罗的才能,就进宫对秦王说:“甘茂的孙子甘罗,虽然年纪小,但是出身名门,特别聪明有口才。之前张唐说生病不肯去燕国,甘罗一去劝说他就答应了,现在甘罗还请求先去赵国通报一声,您就让他去吧。” 秦王让人把甘罗叫进来,一看这孩子身高才五尺,长得眉清目秀,心里就挺喜欢,问:“你去见赵王打算怎么说呢?”甘罗回答:“我到时候看他的表情,是高兴还是害怕,随机应变,说话就像波浪一样,随风转动,不能事先定好。”秦王很高兴,给了他十辆好车,一百个仆人,让他去赵国。 赵悼襄王听说燕、秦两国和好,正担心这两国算计赵国呢,突然听说秦国使者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出城二十里迎接甘罗。见到甘罗年纪这么小,心里暗暗称奇,问:“以前为秦国打通三川之路的也是姓甘,和你是什么关系?” 甘罗说:“那是我爷爷。” 赵王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甘罗回答:“十二岁。” 赵王疑惑地说:“秦国难道没有年纪大的人了吗?为什么派你这么个小孩子来?” 甘罗说:“秦王用人,是根据人的能力来的。年纪大的人做大事,年纪小的人做小事。我年纪最小,所以就被派来赵国了。” 赵王看他说话条理清晰,又暗暗佩服,问:“你这次来赵国,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甘罗说:“大王您听说燕太子丹去秦国当人质了吗?” 赵王说:“听说了。” 甘罗又问:“那您听说张唐要去燕国当相国了吗?” 赵王说:“也听说了。” 甘罗说:“燕太子丹去秦国当人质,说明燕国不欺骗秦国;张唐去燕国当相国,说明秦国也不欺骗燕国。燕、秦两国互不相欺,赵国可就危险了。” 赵王紧张地问:“秦国为什么要和燕国亲近呢?” 甘罗说:“秦国和燕国亲近,是想一起攻打赵国,扩大河间的地盘。大王您不如割让五座城给秦国,让秦国扩大河间的地盘,我回去跟秦王说,让他阻止张唐去燕国,断绝和燕国的关系,和赵国交好。赵国这么强大,去攻打弱小的燕国,秦国又不帮忙,赵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五座城啊。” 赵王听了,眼睛一亮,非常高兴,赐给甘罗一百镒黄金,两对白璧,还把五座城的地图给他,让他回去向秦王报告。秦王高兴地说:“河间的地盘,多亏了这小孩子才能扩大。这孩子的智慧,比他的身材大多了。”于是不让张唐去燕国了,张唐也很感激甘罗。赵国听说张唐不去燕国了,知道秦国不帮燕国了,就派庞煖、李牧合兵攻打燕国,攻下了上谷三十座城,赵国自己拿了十九座,把十一座给了秦国。秦王封甘罗为上卿,还把以前封给甘茂的田宅也赐给了他。现在人们传说甘罗十二岁当丞相,就是这么回事。有诗为证:“几句话就换来河间的地盘,上谷的土地又从燕国割来。这么大的功劳出自小孩子之手,天生的智慧可不分年龄。” 还有一首诗说:“甘罗早早成名,姜子牙大器晚成,成名早晚和命运有关。就像春天的花和秋天的菊,时机到了自然就绽放。” 燕太子丹在秦国,听说秦国背叛了燕国,和赵国交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想逃回燕国,又怕出不了关,就想和甘罗交朋友,借助他的智慧想办法回燕国。有一天晚上,甘罗梦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官吏拿着天符来,说:“奉上帝的命令,召你回天上去。”然后甘罗就无疾而终了。这么有才华的人却早早去世,真是可惜啊!太子丹只好留在秦国了。 话说两头,吕不韦很得庄襄后欢心,得以自由出入宫闱,以前那是胆子大得很,啥都不怕。可后来见秦王政渐渐长大,又聪明过人,心里就开始发毛,害怕哪天事情败露,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太后又很寂寞,时不时就宣他进甘泉宫。吕不韦琢磨着得找个人代替自己,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能让太后满意的人。 有一天,他听说市面上有个叫嫪毐的人。在秦国,人们管那些没品行的人叫“毐”,所以大家都叫他嫪毐。这嫪毐不小心犯了点罪,吕不韦就想办法把他给赦免了,还留在自己府里当舍人。 秦国的风俗,农事忙完后,全国会放纵地玩乐三天,各种杂耍表演都能上场。吕不韦想出个奇葩的主意,用桐木做了个车轮,让嫪毐去转。周围的人都看见了,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有的忍不住掩口偷笑,有的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太后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儿,私下里就问吕不韦,言语之间好像还挺感兴趣。吕不韦心里一动,说:“太后想见见这个人吗?我找个机会把他送进来。”太后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是开玩笑吧,外面的人怎么能进得了宫呢?”吕不韦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个主意,让人揭发他以前的罪行,判他腐刑。太后您再拿重金贿赂行刑的人,让他们假装阉割,然后把他当成宦官送进宫里,这样就能长久了。”太后一听,眼睛放光,高兴地说:“这主意太棒了!”于是给了吕不韦一百金。 吕不韦偷偷把嫪毐叫来,把计划跟他一说,嫪毐本来就是个登徒子,一听有这等“好事”,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要走大运了,连忙点头答应。 吕不韦真的让人揭发了嫪毐的罪行,判了他腐刑。然后用那一百金贿赂主刑的官吏,弄来驴的阳具和一些血,假装是嫪毐被阉割了,还把他的胡子眉毛都拔掉。行刑的时候,行刑者故意拿着给周围的人看,大家都信以为真,一个个吓得不轻,纷纷议论说这嫪毐真是个怪物,以后可不敢惹他。 嫪毐就这样假装成宦官进了宫,太后见了他,当晚就让他侍寝。这一试,可把太后高兴坏了,觉得比吕不韦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第二天,太后重重地赏赐了吕不韦,吕不韦也暗自庆幸,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脱身了。 从那以后,太后和嫪毐整天黏在一起,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没多久,太后竟然怀孕了。太后吓得不行,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就假装生病,让嫪毐拿着钱去贿赂占卜的人,让他们说宫里有邪气,得搬到西边二百里外的地方去住。 秦王政本来就对吕不韦和太后的事儿有点怀疑,听说太后要搬走,心里还挺高兴,觉得这样他们就能少来往了,就说:“雍州离咸阳西边二百多里,以前的宫殿都还在,太后就住那儿吧。” 于是,太后就搬到了雍城,嫪毐也跟着去了,住在雍城的大郑宫。在那里,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一点都不避讳。两年的时间里,太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偷偷地在密室里养着。太后还私下和嫪毐约定,等秦王政死了,就让他们的儿子当秦王。这事儿慢慢地也有一些人知道了,但谁都不敢说,就像有个大石头压在心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太后看嫪毐这么“尽心尽力”,就上奏说嫪毐代替秦王照顾自己有功,请求封给他土地。秦王政听了太后的话,就封嫪毐为长信侯,把山阳那块地给了他。 这下嫪毐可抖起来了,越来越放肆。太后每天都给他好多赏赐,要啥有啥,宫室、车马、打猎、玩乐,只要他想,没有得不到的。不管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就像他才是这秦国真正的主人。他家里养了几千个仆人,那些想当官、想发财的人,都争着来当他的舍人,一下子就有一千多人投靠他。嫪毐还用钱贿赂朝中的权贵,让他们都成为自己的党羽,那些追逐权势的人,也都纷纷归附他,一时间,他的声势比吕不韦还大,走路都带风,眼睛里根本放不下别人。 秦王政九年春天,天上出现了彗星,长长的尾巴划过天空。太史占卜后说:“国内恐怕要有兵变啊。” 原来,以前秦襄公立了鄜畤来祭祀白帝,后来德公迁都到雍,就在雍立了郊天之坛,秦穆公又建了宝夫人祠,每年都去祭祀,后来虽然迁都到咸阳,但这些规矩都没废。太后住在雍城,秦王政每年到郊祀的时候,都会去雍城拜见太后,顺便举行祭祀仪式,每次都住在祈年宫。 这年春天又到了郊祀的时候,正好赶上彗星出现。出发前,秦王政让大将王翦在咸阳炫耀兵力三天,和尚父吕不韦一起守城;派桓齮带三万军队,驻扎在岐山,然后才起驾去雍城。这时候秦王政已经二十六岁了,但还没有举行冠礼。太后就命令在德公的庙前,给秦王政举行冠礼,还让他佩剑,又赏赐百官,让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了五天酒。太后还和秦王政在大郑故宫设宴庆祝,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实则暗藏危机。 嫪毐这阵子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所谓乐极生悲,该出事的时候躲也躲不掉。有一天,嫪毐和左右的贵臣赌博喝酒,从早喝到晚。到了第四天,嫪毐和中大夫颜泄赌博,手气特别背,一直输。喝得醉醺醺的他,非要再来一局,颜泄也喝醉了,死活不同意。嫪毐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冲过去就揪住颜泄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颜泄眼冒金星。颜泄也不甘示弱,借着酒劲,一把扯下了嫪毐的帽子和帽带。嫪毐这下更怒了,大声吼道:“我可是当今秦王的假父,你这个穷鬼,怎么敢和我作对?” 颜泄一听,吓得酒都醒了一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刚巧碰到秦王政从太后那里喝完酒出来。颜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着说自己不想活了。秦王政是个有心机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让左右的人把颜泄扶到祈年宫,然后才问他怎么回事。颜泄把嫪毐打他、自称假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还奏报说:“嫪毐根本不是宦官,是假装受了腐刑,偷偷地伺候太后,现在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就在宫里藏着,说不定哪天就要篡夺秦国的王位了。” 秦王政听了,气得暴跳如雷,肺都要气炸了,暗暗咬牙切齿,心想这还了得!他马上秘密地用兵符召桓齮,让他带兵到雍城来。 有两个官员,内史肆和佐弋竭,一直收了太后和嫪毐的钱,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知道这事儿后,心急火燎地跑到嫪毐府里报信。 嫪毐这时候刚醒酒,一听就傻眼了,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自救。当天夜里,他偷偷地跑到大郑宫,求见太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说:“现在这情况,除非趁着桓齮的兵还没到,把宫里的骑兵、卫士和宾客舍人都召集起来,去攻打祈年宫,杀了秦王政,咱们夫妻才能保住性命。” 太后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说:“宫里的骑兵能听我的吗?” 嫪毐着急地说:“太后您把玉玺给我,我假传秦王的命令,就说‘祈年宫有贼,秦王有令,召集宫骑去救驾’,他们肯定会听的。” 太后这时候已经六神无主,慌乱地说:“那就依你吧。”说完,就把玉玺拿出来给了嫪毐。 嫪毐拿着玉玺,伪造了秦王的诏书,还盖上太后的玉玺印文,到处召集宫骑卫卒和自己府上的宾客舍人。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来了。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中午,人才凑齐。嫪毐和内史肆、佐弋竭把这些人分成几路,气势汹汹地去围攻祈年宫。 秦王政站在宫台上,看到下面乌压压的一片人,大声问他们来干什么。下面的人回答说:“长信侯说宫里有贼,我们是来救驾的。”秦王政冷笑着说:“长信侯就是贼,宫里哪来的贼?” 宫骑卫卒们一听,一下子就懵了,有一半人觉得不对劲,悄悄地溜走了;另一半胆子大一点的,反过来和嫪毐的宾客舍人打了起来。秦王政趁机下令:“谁要是活捉了嫪毐,赏钱一百万;杀了他把脑袋献上来的,赏钱五十万;抓住一个叛乱的人的,赏爵一级。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差的,都一样有赏。” 这一下,那些宦官、马夫、园丁什么的,都拼命地冲上去和叛军战斗。老百姓也听说嫪毐造反了,纷纷拿着棍棒赶来帮忙,一个个义愤填膺,喊着要保卫秦王。一时间,宫里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嫪毐的军队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哪能打得过秦王政的正规军呢?没一会儿就兵败如山倒。嫪毐见势不妙,拼命地杀出一条血路,从东门逃走。刚出门,就碰上了桓齮的大军,这下他可真是插翅难逃了,被桓齮的士兵像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就给抓住了,五花大绑地带了回来。内史肆、佐弋竭等人也都被擒获,一个都没跑掉。 秦王政把他们交给狱吏严刑拷问,这些人受不了刑罚,就把实情都招了。秦王政听了,气得眼睛通红,亲自带人去大郑宫搜查,果然在密室里找到了嫪毐和太后生的两个儿子。秦王政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一阵厌恶,脸色铁青,冷冷地说:“把这两个孽种给我装到布袋里,摔死!”左右的人不敢违抗,只好照做。太后在一旁看着,心里像刀绞一样,暗暗流泪,可又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处死。 秦王政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拜见太后了,直接回到祈年宫。因为太史的占星预言应验了,秦王政还赏了他十万钱。狱吏把嫪毐的供词呈上来,上面写着:“嫪毐假装受腐刑进宫,都是吕不韦的主意,他的同谋死党,像内史肆、佐弋竭等,一共有二十多人。” 秦王政看了,怒不可遏,下令把嫪毐五马分尸,在东门示众,还灭了他的三族;把肆、竭等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墙上,让大家都看看造反的下场;那些跟着嫪毐叛乱的宾客舍人,都杀了;就算是没有参与叛乱的,也都被流放到蜀地,一共迁走了四千多家,一路上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太后因为用玉玺帮助嫪毐叛乱,不配再当国母,秦王政削减了她的俸禄,把她迁到棫阳宫居住。棫阳宫是个很小的离宫,秦王政还派了三百个士兵守着,任何人出入都要严格盘查。太后这下可真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整天以泪洗面,就像个被囚禁的犯人一样,哪里还有一点太后的威风呢? 吕不韦因为害怕被牵连,假装生病,不敢出门去拜见秦王政。秦王政本来想把他也一起杀了,就问大臣们的意见。大臣们大多都和吕不韦有交情,纷纷为他说情:“吕不韦扶持先王上位,对国家有大功啊;而且嫪毐的事也没有当面和他对质,到底是不是他干的还不清楚,不应该把他牵连进来。”秦王政听了大臣们的话,就赦免了吕不韦的死罪,但免去了他的相国职务,收回了他的印绶。桓齮因为抓住了反贼,立了大功,被加封进爵,风光无限。 这年夏天四月,天气突然变得特别寒冷,竟然下起了霜雪,好多老百姓都被冻死了。民间纷纷议论说:“秦王政把太后迁走,儿子不认母亲,这是违背天理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异常天气。” 大夫陈忠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进宫向秦王政进谏说:“天下哪有不认母亲的儿子呢?您应该把太后迎回咸阳,尽尽孝道,也许这样天气就能恢复正常了。” 秦王政听了,顿时火冒三丈,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大声吼道:“你这个大胆的家伙,竟敢来教训我!”他立刻下令把陈忠的衣服剥光,扔到长满蒺藜的地上,让士兵用棍棒狠狠地打,直到把他打死为止。然后把陈忠的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还在旁边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谁要是再敢为太后的事来进谏,这就是他的下场!”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秦国的大臣相继来进谏,他们觉得秦王政这样做不对,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秦王政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觉得这些大臣都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不知道这些大臣能不能让秦王政改变主意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5章 两位法家大师入秦 话说秦大夫陈忠被秦王政给弄死,还把尸体摆在宫阙下后,那些大臣们可没被吓住,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去劝谏秦王政,让他把太后迎回来。秦王政这暴脾气,谁来劝就杀谁,前前后后一共杀了二十七个人,那尸体都堆成小山了,可血腥了。 这时候,齐国的王建和赵国的悼襄王都来秦国朝拜。他们在咸阳宫喝酒的时候,看到宫阙下那些尸体,打听是咋回事后,都忍不住摇头叹息,私下里都在议论秦王政这不孝的事儿,觉得他做得太过分了,简直是违背天理。 在沧州有个叫茅焦的人,刚好来咸阳游玩,住在旅店里。有一天,他听到同住的人说起这事儿,一下子就火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儿子把老妈给囚禁了,这不是乱了套嘛!” 他让旅店老板给他准备洗澡水,还大声说:“我要好好洗个澡,明天一早就进宫去劝谏秦王。” 同住的人都笑话他,说:“之前那二十七个去劝谏的,都是秦王平时的亲信大臣,可秦王根本不听他们的,他们刚说完就被砍了脑袋。你一个小老百姓,去了不是送死吗?” 茅焦却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劝谏的人到二十七个就停了,那秦王肯定不会听了。但要是这人数没让他止住,那他到底会不会听,还不好说呢!” 大家都觉得他傻得可爱,还在做白日梦,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就笑着看他准备去送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茅焦就起来了,让老板给他弄了顿饱饭吃。老板看他这架势,心里着急,上去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说:“你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茅焦用力一扯,把衣服扯破了,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那些同住的人都认定他死定了,还商量着怎么瓜分他的行李呢,就像一群等着分食猎物的秃鹫。 茅焦来到宫阙下,看到那些尸体,一点也不害怕,还大声喊:“我是齐国来的茅焦,要进宫劝谏大王!” 秦王政听到了,就让内侍出去问问:“这家伙要劝谏什么事?是不是跟王太后有关?” 茅焦大声回答:“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内侍回去跟秦王政报告:“这家伙果然是为太后的事来劝谏的。” 秦王政一听,火冒三丈,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说:“你去指着那些尸体告诉他,让他看看劝谏的下场。” 内侍出来对茅焦说:“你没看到宫阙下这么多死人吗?怎么还不怕死呢?” 茅焦却镇定自若地说:“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宿,对应地上的正人君子。现在已经死了二十七个人了,还差一个。我来就是为了凑够这个数的。从古至今,哪个圣贤不死呢?我有啥好怕的!” 内侍又回去报告,秦王政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这个疯子,故意来触犯我的禁令!来人啊,在院子里架起大锅,把水烧开,我要把他活活煮了,看他还怎么凑数!” 秦王政气呼呼地按着剑坐在那里,眉毛都竖起来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要怎么弄死茅焦,那表情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随时准备扑上去把人撕成碎片。 内侍去叫茅焦,茅焦故意慢慢地走,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的,就是不着急。内侍在旁边催他:“你快点走,不然有你好看的!” 茅焦却不紧不慢地说:“秦王马上就要死了,我晚一会儿又有啥关系?” 内侍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还隐隐有些同情他,就扶着他往前走。 茅焦走到台阶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然后磕头说:“我听说,‘活着的人不忌讳谈论死亡,拥有国家的人不忌讳谈论灭亡。忌讳灭亡的人不能生存,忌讳死亡的人不能活命。’ 生死存亡的道理,是英明的君主应该认真思考的,不知道大王想不想听我说说呢?” 秦王政听他这么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心里想着这家伙是不是真有什么高见,就问:“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茅焦说:“忠臣不会说阿谀奉承的话,英明的君主也不会做荒唐的事。君主有荒唐的行为,臣子却不劝谏,那是臣子对不起君主;臣子有忠诚的劝告,君主却不听,那是君主辜负了臣子。大王您现在有违背天理的行为,自己却不知道;我有逆耳的忠言,大王又不想听。我担心秦国就要危险了!” 秦王政听了,心里一震,沉默了好久,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了,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事?我愿意听。” 茅焦接着说:“大王您现在是不是想统一天下呢?” 秦王政说:“那当然。” 茅焦说:“如今天下之所以尊重秦国,不只是因为秦国的武力强大,还因为大王您是天下的英雄,有很多忠臣烈士都聚集在秦国。可是现在,大王您车裂了假父嫪毐,这有点不仁;用袋子装着扑杀了两个弟弟,这有点不友;把母亲迁到棫阳宫,这有点不孝;杀了那么多劝谏的忠臣,还把尸体摆在宫阙下,这简直就是桀、纣的行为啊!您想统一天下,却做这些事,怎么能让天下人信服呢?以前舜对他那糊涂的母亲非常孝顺,最后还当上了帝王;桀杀了关龙逢,纣杀了比干,结果天下人都背叛了他们。我知道我这次来肯定是死路一条,但我怕我死了之后,就没人敢像我这样进谏了。到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怨恨和诽谤就会越来越多,忠臣都闭了嘴,秦国上下离心离德,诸侯们也都会背叛秦国。可惜啊!秦国眼看就要成就帝业了,却要毁在大王您的手里。我说完了,您把我煮了吧!” 说完,他就站起来,解开衣服,朝着大锅走去。 秦王政这下可真着急了,赶紧从座位上跑下来,左手拉住茅焦,右手对左右的人喊:“快把锅撤了!” 茅焦却不依不饶地说:“大王您之前已经贴出榜文拒绝劝谏了,不煮了我,怎么能让大家相信您的话呢?” 秦王政没办法,只好让左右的人把榜文收起来,又让内侍给茅焦穿上衣服,把他请到座位上,还感谢他说:“之前那些劝谏的人,只是数落我的罪过,却没有说清楚生死存亡的道理。今天多亏先生您让我开窍了,我怎么敢不听您的话呢!” 茅焦又拜了两拜,说:“大王既然听了我的话,就赶紧准备车马,去把太后接回来吧。宫阙下这些忠臣的尸体,都是为了秦国好,希望您能让人好好安葬他们。” 秦王政马上让人把那二十七个人的尸体收起来,准备了棺材,一起葬在龙首山,还在上面立了个碑,写着“会忠墓”。当天,秦王政就亲自驾车,去接太后。他还让茅焦坐在旁边,一起往雍州赶去。 南屏先生读史的时候,写了一首诗:“二十七人尸成堆,解衣赴死有茅焦。命中注定不该死,留下忠名传万代。” 秦王政的车马快到棫阳宫的时候,先派人去通报。秦王政一见到太后,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太后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大哭。太后也忍不住流泪,母子俩抱头痛哭。秦王政又把茅焦介绍给太后,说:“这就是我的颍考叔啊,要不是他,我们母子哪能团聚呢!” 当天晚上,秦王政就住在棫阳宫,陪着太后。 第二天,秦王政请太后坐上车,自己跟在后面,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回咸阳去了。路上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称赞秦王政孝顺,秦王政听了,心里也挺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挽回了一些名声。 回到咸阳后,秦王政在甘泉宫摆了酒席,和太后一起欢欢喜喜地喝酒。太后也另外摆了一桌酒席,感谢茅焦,说:“要不是茅先生,我们母子哪能和好如初呢。” 秦王政为了感谢茅焦,封他做太傅,还赐给他上卿的爵位。秦王政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吕不韦,怕他和太后再有什么联系,就把吕不韦打发到河南老家去住,让他离咸阳远远的,免得再生事端。 其他国家听说吕不韦回封地了,都派使者来问候,还想请他去当相国。秦王政看到这情况,心里着急了,他可不想让吕不韦去帮其他国家,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吕不韦,大概意思是说:“你对秦国没啥功劳,却封了十万户;你和秦国也没啥亲戚关系,却号称尚父。秦国对你够好的了!嫪毐的事,就是你引起的,我看在你以前的功劳上,不忍心杀你,让你回封地去。可你不但不反省,还和其他国家的使者来往。这可不是我对你宽大处理的本意。你带着家属搬到蜀郡去吧,就住在郫城,在那里度过余生吧。” 吕不韦接到信后,看了气得直哆嗦,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通红,大声说:“我为了秦国,把自己的家都弄没了,扶持先王上位,谁的功劳有我大?太后以前是我的女人,秦王还是我儿子呢,谁和秦国的关系比我亲?秦王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是个商人,靠阴谋手段进入秦国,和别人的老婆私通,还杀了先王,灭了人家的国家,老天爷怎么会容我呢?我今天死都算晚的了!” 说完,他就拿了一杯毒酒,一饮而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吕不韦门下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偷偷地把他的尸体运走,埋在北邙山下,和他妻子葬在一起。现在北邙道西有个大坟墓,大家都叫它吕母冢,其实就是吕不韦的坟墓,只不过他的那些门客不敢明说,就用吕母冢来代替了。 秦王政听说吕不韦死了,派人去找他的尸体,却没找到。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就下令把吕不韦的那些门客都赶走。还在全国范围内搜查,只要是其他国家来的人,都不许留在咸阳;已经当官的,就削去官职,三天之内必须离开秦国;要是有人敢收留这些人,就一起治罪。 有个楚国上蔡人叫李斯,是荀子的弟子,学问可大了。他以前来秦国,在吕不韦门下当舍人。吕不韦看他有才能,就推荐给秦王政,秦王政封他做客卿。这次逐客令一下,李斯也在被驱逐的名单里,已经被赶出咸阳城了。 李斯在路上写了一篇文章,托人送给秦王政,还假装是机密文件。文章里大概是说:“我听说,泰山不嫌弃土壤,所以能那么高大;河海不挑剔小水流,所以能那么深;王者不排斥百姓,所以能成就德行。以前秦穆公称霸的时候,从西边的戎族那里得到繇余,在东边的宛地找到百里奚,从宋国迎来蹇叔,在晋国求得丕豹、公孙枝;秦孝公用商鞅,制定了秦国的法律;秦惠王用张仪,破坏了六国的合纵联盟;秦昭王用范雎,得到了兼并六国的谋略。这四位君主都是靠任用客卿才成功的,客卿哪里对不起秦国呢?大王您要是一定要驱逐客卿,这些客卿就会去其他国家,为秦国的敌人效力,到时候您再想找人为秦国出谋划策,可就找不到了!” 秦王政看了这篇文章,一下子就明白了,赶紧下令废除逐客令,还派人去追李斯。在骊山脚下追上了李斯,把他带回咸阳。秦王政让李斯官复原职,还像以前一样重用他。 李斯趁机对秦王政说:“以前秦穆公称霸的时候,诸侯还很多,周朝的势力也还没衰落,所以不能用兼并六国的办法。自从秦孝公以来,周朝越来越弱,诸侯之间互相兼并,现在只剩下六个国家了。秦国已经统治诸侯很久了,凭秦国的强大和大王您的贤明,消灭其他国家就像打扫灶台上的灰尘一样容易。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行动,等诸侯们又强大起来,再次合纵联盟,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秦王政问:“我想吞并六国,该怎么办呢?” 李斯说:“韩国离秦国近,而且比较弱,先攻打韩国,让其他国家害怕。” 秦王政觉得有道理,就派内史腾当将军,带十万军队去攻打韩国。 这时候,韩国的桓惠王已经死了,太子安即位。韩国有个公子叫非,很擅长刑名法律之学,他看到韩国越来越弱,多次给韩王安上书,提出建议,可韩王安就是不采纳。 秦国军队攻打韩国的时候,韩王安害怕了。公子非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想在秦国施展才华,就主动请求去秦国当使者,希望能让秦国退兵。韩王安同意了。 公子非到了秦国,见到秦王政,说韩国愿意割让土地,做秦国的东边藩属。秦王政很高兴。公子非又趁机说:“我有办法可以破坏天下的合纵联盟,帮助秦国实现兼并六国的计划。大王要是用我的计谋,要是赵国不被攻下,韩国不灭亡,楚国、魏国不臣服,齐国、燕国不归附,您就砍了我的头,让大家都知道不忠于秦国的下场!” 说完,他就把自己写的《说难》、《孤愤》、《五蠹》、《说林》等书,一共五十多万字,献给秦王政。 秦王政看了这些书,觉得写得很好,很欣赏公子非的才华,想让他当客卿,和他一起商量国家大事。 李斯嫉妒公子非的才能,就在秦王政面前说坏话:“诸侯的公子肯定都是为自己的国家着想,怎么会真心为秦国效力呢?秦国攻打韩国,韩国着急了就派公子非来秦国,说不定这是像苏秦那样的反间计呢,不能任用公子非。” 秦王政问:“那把他赶走吗?” 李斯说:“以前魏公子无忌、赵公子平原都在秦国待过,秦国没任用他们,放他们回去后,都成了秦国的祸患。公子非很有才能,不如杀了他,剪掉韩国的翅膀。” 秦王政听了,就把公子非囚禁在云阳,准备杀了他。公子非觉得很冤枉,问:“我有什么罪?” 狱吏说:“一个地方不能有两只雄鹰,现在这个世道,有才能的人不是被任用就是被杀死,何必问有没有罪呢?” 公子非听了,心里很悲愤,写了一首诗:“《说》果然难,《愤》何时已?《五蠹》未除,《说林》何取!膏以香消,麝以脐死。” 当天晚上,公子非就用帽带勒住自己的脖子,自杀了。 韩王安听说公子非死了,更加害怕,就请求向秦国称臣,把国内的土地都献给秦国。秦王政就下诏让内史腾退兵了。 有一天,秦王政和李斯商量事情的时候,还在夸奖公子非的才能,可惜他已经死了。李斯就趁机推荐说:“我推荐一个人,叫尉缭,是大梁人,精通兵法,他的才能比公子非强十倍!” 秦王政问:“这个人在哪里?” 李斯说:“现在在咸阳,不过他这个人很自负,不能用对待臣子的礼节去对待他。” 秦王政就用对待宾客的礼节去召见尉缭。尉缭见了秦王政,只是拱手作揖,并不下拜。秦王政也不生气,还很客气地回礼,让他坐在上位,称他为先生。 尉缭对秦王政说:“其他国家对于强大的秦国来说,就像郡县一样,分散的时候容易消灭,联合起来就难攻打了。以前三晋联合起来,智伯就灭亡了;五国联合起来,齐湣王就被赶走了。大王您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秦王政问:“怎么才能让他们分散而不联合呢?先生有什么办法?” 尉缭回答:“现在各国的大事都由权臣决定,这些权臣哪有几个是真心忠诚和聪明的?他们大多都是为了钱财。大王您不要舍不得府库里的钱财,多拿些钱财去贿赂各国的权臣,让他们为秦国办事,破坏他们国家的谋略。这样花不了三十万金,就能把各国都拿下。” 秦王政听了,非常高兴,把尉缭当成上宾,和他平起平坐,吃穿用度都和自己一样,还经常亲自去尉缭住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请教他。 尉缭却悄悄地对别人说:“我仔细观察秦王政这个人,鼻子高高的,眼睛长长的,胸脯像老鹰一样突出,声音像豺狼一样难听,心里怀着虎狼一样的心思,残忍刻薄,没什么恩情。用人的时候能屈尊,不用人的时候就轻易抛弃。现在天下还没统一,所以他不惜对我这样的平民弯腰。要是他统一天下了,天下人都得遭殃,就像被放在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宰割。” 有一天晚上,尉缭连招呼都没打,就偷偷地离开了。馆吏发现后,急忙跑去报告秦王政。秦王政一听,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急得直跺脚,马上派了好几辆轻便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去追尉缭,那阵仗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好不容易把尉缭追回来后,秦王政拉着他的手,对天发誓说一定会好好对待他,还拜他做太尉,让他掌管军事,尉缭的弟子们也都被封为大夫。 从那以后,秦王政大把大把地从国库里拿出钱来,派了好多宾客和使者到各国去。这些人到了各国后,专门盯着那些受国君宠信、掌握大权的臣子,只要发现目标,就用大量的金银财宝去贿赂他们,顺便打探各国的情况。 过了一阵子,秦王政又问尉缭,攻打各国的顺序应该是怎样的。尉缭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韩国比较弱小,离秦国又近,容易攻打,应该先拿韩国开刀。接下来就是赵国和魏国。等三晋被拿下后,再对楚国用兵。楚国要是完了,燕国和齐国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秦王政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难地说:“韩国已经表示愿意做我们的藩属国了,而且赵王之前还在咸阳宫和我喝过酒,我要是无缘无故地去攻打赵国,这好像不太好吧,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尉缭眼珠子一转,笑着说:“赵国地域广阔,兵力也挺强,还有韩、魏两国给它撑腰,一下子灭掉它不太容易。现在韩国既然已经归附我们,赵国就少了一半的助力。大王要是担心攻打赵国没有借口,那就先对魏国动手。赵王有个宠臣叫郭开,这人贪心不足,爱财如命。我派我的弟子王敖去魏国,让他想办法让魏国贿赂郭开,让郭开劝说赵王出兵救魏。到时候赵国一出兵,我们就有理由攻打赵国了。” 秦王政一听,眼睛一亮,笑着说:“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于是,他命令大将桓齮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函谷关,对外宣称是要去攻打魏国。同时,又派尉缭的弟子王敖带着五万斤黄金去魏国,让他见机行事。 王敖到了魏国后,马上就去见魏王,一脸严肃地说:“三晋以前之所以能对抗强秦,是因为它们相互依存,就像嘴唇和牙齿一样,谁也离不开谁。现在可倒好,韩国已经把土地割让给秦国,做了秦国的藩属;赵王也亲自跑到咸阳去讨好秦王,和秦国打得火热。这韩、赵两国要是联合起来一起侍奉秦国,秦国下一步肯定就要对魏国下手了,魏国可就危险了。大王您怎么不想想办法呢?依我看,您不如把邺城割让给赵国,向赵国求救。赵国要是派军队来守邺城,那不就相当于赵国替魏国防守了吗?” 魏王听了,心里有点犹豫,担心地问:“先生,您觉得赵王会答应出兵救我们吗?” 王敖心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赵国现在掌权的是郭开,我和他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我去跟他说,肯定能行。” 魏王听他这么说,也就相信了,把邺城的三城之地和国书交给王敖,让他去赵国求救。 王敖拿到东西后,先拿出三千斤黄金去贿赂郭开。郭开一看到这么多黄金,眼睛都直了,笑得嘴都合不拢。王敖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起魏国割让三城求救的事。郭开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办事,就对赵悼襄王说:“秦国攻打魏国,那是想把魏国吞并了。魏国要是没了,赵国也跑不了。现在魏国愿意割让邺城的三城来求救,大王您可不能不管啊。” 赵悼襄王听了郭开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派扈辄率领五万大军去接收魏国割让的土地。 秦王政得到消息后,立刻命令桓齮进攻邺城。扈辄也不含糊,马上出兵抵抗。双方在东山固山展开了一场大战。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喊杀声震耳欲聋。结果扈辄的军队兵败如山倒,被桓齮打得屁滚尿流。桓齮乘胜追击,一口气攻下了邺城,还接连攻破了九座城池。扈辄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宜安,赶紧派人向赵王告急。 赵王接到消息后,马上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有的说:“以前廉颇将军能抵挡秦国的军队,庞氏、乐氏也算是良将,可现在庞煖已经死了,乐氏也没人能挑大梁了,只有廉颇将军还在魏国,要不把他召回来吧?” 郭开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和廉颇可是有仇的,要是廉颇回来了,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想到这儿,他眼珠子一转,就在赵王面前说坏话:“廉颇将军都快七十岁了,身体不行了,精力也跟不上了。再说了,以前他和乐乘还有过节呢。大王您要是把他召回来,万一用不了他,他肯定会心生怨恨的。大王您不妨先派人去看看,如果他身体还硬朗,再召他回来也不迟。” 赵王听了郭开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派内侍唐玖带着一副名贵的犭唐猊名甲和四匹良马去慰问廉颇,顺便看看他的身体状况。 郭开知道这件事后,偷偷地把唐玖请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着。酒过三巡,郭开出拿出二十镒黄金,满脸堆笑地说:“这是一点小意思,给您祝寿。” 唐玖一看,这么多黄金,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敢收这么重的礼呢?” 郭开却拉着他的手,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您要是收了这钱,我才敢跟您说。” 唐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下了,问:“郭大夫,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郭开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廉颇将军和我一直不对付。您这次去,如果看到他身体衰弱,那就不用说了;要是他还挺强壮,您就多说几句,就说他老得不行了,连饭都吃不下,身体毛病一大堆,赵王肯定就不会再召他回来了。这事儿就拜托您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唐玖收了人家的钱,只好答应了。 唐玖到了魏国,见到了廉颇。廉颇看到赵王送的礼物,心里挺高兴,以为赵王要重用他了,就问:“秦国的军队是不是来攻打赵国了?” 唐玖故意装作不知道,问:“将军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廉颇笑着说:“我在魏国待了这么多年,赵王从来没给我送过东西。现在突然送我名甲和良马,肯定是有战事,想用我了。” 唐玖又问:“将军您不恨赵王吗?” 廉颇一脸严肃地说:“我天天都盼着能为赵国效力,怎么会恨赵王呢?” 到了吃饭的时候,廉颇为了显示自己身体好,故意吃得很多。只见他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一斗米,还吃了十几斤肉,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吃完饭,他又穿上赵王送的铠甲,敏捷地一跃上马,在院子里来回驰骋,还在马上挥舞着长戟,虎虎生风。 表演完后,他跳下马,对唐玖说:“您看看,我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勇猛?麻烦您回去告诉赵王,我廉颇还想为赵国出一份力呢。” 唐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知道廉颇身体不错,可他收了郭开的钱,回去后就对赵王说:“廉颇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饭量还不错,身体看着也还行。不过,他有个毛病,和我坐在一起没一会儿,就上了三次厕所。” 赵王听了,失望地叹了口气,说:“这打仗的时候哪能老是上厕所呢?看来廉颇将军真的是老了。” 于是,就不再考虑召回廉颇的事了。 不过,赵王也知道形势危急,还是增派了军队去帮助扈辄。 这时候,楚王听说廉颇在魏国,就派人去召他。廉颇没办法,只好去了楚国。可是在楚国,他总觉得不得志,因为楚国的军队和赵国的不太一样,他指挥起来不太顺手。再加上他心里一直想着赵国,心情郁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真是可惜啊! 有个史官写了一首诗:“老成名将说廉颇,遗矢谗言奈若何?请看吴亡宰嚭死,郭开何事取金多!” 再说王敖,他还在赵国。有一天,他看到郭开整天吃喝玩乐,一点也不担心赵国的安危,就问:“你难道不担心赵国灭亡吗?为什么不劝赵王召回廉颇呢?” 郭开不屑地说:“赵国的存亡关我什么事?廉颇是我的仇人,我怎么能让他回来呢?” 王敖一听,心里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没把赵国的利益放在心上。于是,他又试探着问:“要是赵国真的灭亡了,你打算去哪里呢?” 郭开想了想,说:“我就去齐国或者楚国,随便找个地方安身吧。” 王敖笑了笑,说:“秦国现在有吞并天下的趋势,齐国和楚国也迟早会被秦国灭掉。依我看,你不如现在就投靠秦国。秦王是个大度的人,很尊重贤才,你要是去了秦国,肯定会受到重用的。说不定还能当上上卿,赵国的那些良田美宅,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郭开听了,有点心动,问:“你是魏国人,怎么会对秦王这么了解呢?” 王敖得意地说:“我的老师尉缭子现在是秦国的太尉,我也在秦国当官。秦王知道你在赵国有权有势,所以让我来和你交朋友。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黄金,其实都是秦王送的。要是赵国灭亡了,你一定要去秦国,秦王不会亏待你的。” 郭开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要是你真的能推荐我,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 王敖看他上钩了,又拿出七千斤黄金给他,说:“秦王给了我一万金,让我来结交赵国的将相。现在我把剩下的都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得帮忙。” 郭开拿着黄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秦王对我这么好,我要是不尽心尽力为他办事,我还是人吗?” 王敖完成任务后,就回秦国去了。他见到秦王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还得意地说:“我用一万金收买了郭开,就相当于用一个郭开灭掉了赵国。” 秦王政听了,哈哈大笑,对王敖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 后来,秦王政得知赵悼襄王去世了。原来,赵悼襄王因为赵国的战事吃紧,整天忧心忡忡,身体越来越差,最后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世了。 赵悼襄王有个嫡长子叫嘉,本来应该继承王位。可是赵悼襄王生前喜欢一个赵国的女娼,这个女娼能歌善舞,把赵悼襄王迷得神魂颠倒。后来,女娼给赵悼襄王生了个儿子,叫迁。赵悼襄王因为宠爱女娼,就废了嫡长子嘉,立庶子迁为太子,还让郭开当太傅。 这个太子迁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学习,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是斗鸡走狗,就是听曲看舞。郭开不但不教导他,反而还顺着他的性子,经常带他去一些声色场所,让他玩得不亦乐乎。两个人臭味相投,关系好得不得了。 赵悼襄王去世后,郭开就扶持太子迁即位。新王即位后,封了公子嘉三百户,让他留在国内。而郭开则当上了相国,掌握了赵国的大权,整天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桓齮趁着赵国办丧事,率领大军再次进攻赵国,在宜安大败赵军,杀了扈辄,赵国的士兵死伤无数,战场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不忍睹。秦军乘胜追击,一直逼近邯郸。 赵王迁这时候可慌了神,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突然,他想起了代守李牧的威名,就赶紧派人带着大将军的印信,快马加鞭地去召李牧。 李牧在代地,手里有一千五百辆精选的战车,一万三千匹精良的战马,还有五万多名精兵强将。他接到命令后,留下三百辆战车、三千匹战马和一万名士兵守代,其余的全部带回邯郸。李牧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邯郸城外,自己一个人进城去拜见赵王。 赵王见到李牧,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急切地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击退秦军。李牧不卑不亢地说:“秦国的军队刚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锋芒锐利,不能轻易和他们正面交锋,得想个巧妙的办法才行。希望大王能给我一些自主权,不要用那些死板的法规来约束我,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发挥才能,打败秦军。” 赵王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接着,赵王又问:“代地的士兵战斗力怎么样?能打得过秦军吗?” 李牧想了想,说:“如果和秦军正面硬拼,我们可能稍微差一点,但要是防守的话,我们绝对没问题。” 赵王听了,说:“现在国内能召集的精锐士兵大概还有十万,我让赵葱、颜聚各带五万,听从你的指挥。” 李牧领命后,马上开始行动。他在肥累扎下营寨,修筑了坚固的壁垒,准备和秦军打持久战。每天,他都让人杀牛宰羊,犒劳士兵,让士兵们吃得饱饱的,睡得香香的。同时,他还组织士兵们分组进行射箭比赛,获胜的小组有丰厚的赏赐。士兵们的积极性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纷纷摩拳擦掌,请求出战。可是李牧却很沉得住气,不管士兵们怎么请求,他就是不答应,让士兵们坚守营寨,不准擅自出战。 桓齮看到李牧的这种打法,不禁想起了以前廉颇用坚壁清野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事,心里暗暗叫苦:“这李牧不会是想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我吧?” 他想来想去,决定分兵一半,去袭击甘泉市,想以此来引赵军出城救援,然后再趁机消灭赵军。 赵葱看到秦军去袭击甘泉市,急忙向李牧请求出兵救援。李牧却冷静地说:“如果我们去救援,就会被秦军牵着鼻子走,这是兵家大忌。我们不如趁着秦军主力去攻打甘泉市,他们的营寨空虚,而且他们看我们一直坚守不出,肯定也放松了警惕,没有做好防备。我们现在去偷袭他们的营寨,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桓齮知道我们的厉害。” 于是,李牧分兵三路,趁着夜色悄悄地向秦军的营寨摸去。秦军怎么也没想到赵军会在这个时候来偷袭,顿时乱成了一团。赵军如猛虎下山,杀得秦军鬼哭狼嚎。这一仗,赵军杀死了秦军十几名有名的牙将,秦军的士兵死伤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把大地都染红了。 那些败兵们拼命地往甘泉市逃去,向桓齮报告了营寨被偷袭的消息。桓齮听了,气得暴跳如雷,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立刻率领所有的军队回来和李牧决战。 李牧早有准备,他把军队分成左右两翼,严阵以待。当秦军冲上来的时候,代地的士兵们毫不畏惧,奋勇当先,和秦军展开了激烈的拼杀。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喊杀声震耳欲聋。就在秦军渐渐不支的时候,李牧指挥左右两翼的军队同时出击,像两把钳子一样,把秦军紧紧地夹住。秦军哪里抵挡得住,顿时大败而逃,桓齮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回到了咸阳。 赵王迁得知李牧打了胜仗,高兴得手舞足蹈,对李牧赞不绝口,说:“李牧就是我们赵国的白起啊!” 为了表彰李牧的功劳,赵王迁封他为武安君,还赐给他一万户的食邑。 秦王政得知桓齮兵败的消息后,气得大发雷霆,把桓齮的官职给撤了,让他做了一个普通老百姓。接着,秦王政又任命大将王翦、杨端和各率领一路大军,分道去攻打赵国。 赵国的命运将会如何呢?李牧能否再次抵挡得住秦军的进攻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106章 李牧因反间计被害 话说赵王迁五年的时候,代地发生了大地震,那场面可真是惊心动魄。房屋就像纸糊的一样,倒了一大半,地面也被震得裂开了大口子,足有一百三十步宽。这还不算完,紧接着邯郸又遭遇了大旱,地里的庄稼都快旱死了,老百姓们都愁眉苦脸的。 就在这时候,民间开始流传起一首童谣:“秦人笑,赵人号。以为不信,视地生毛。” 大家听了都觉得心里慌慌的,可郭开这个奸臣,为了自己的私利,把这些消息都给瞒住了,不让赵王知道外面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第二年,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竟然长出了白毛,足有一尺多长。这事儿要是放在平时,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可赵王被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还在宫里吃喝玩乐呢。 这时候,秦王嬴政又派大将王翦、杨端和兵分两路攻打赵国。王翦带着军队从太原一路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杨端和则从常山那边进军,同时,秦王还派内史腾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上党,作为后援,随时准备支援前线。 当时,燕太子丹正在秦国当人质。他看到秦国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去攻打赵国,心里就琢磨着:“这秦国打完赵国,下一个肯定就轮到燕国了,我得想个办法。” 于是,他偷偷地派人给燕王送了一封信,让燕王赶紧做好打仗或者防守的准备。他还出了个主意,让燕王假装生病,然后派人去秦国请求让太子丹回国。 燕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照着做了。使者到了秦国,见到秦王政,说明了来意。秦王政听了,冷笑一声,说:“燕王不死,太子就别想回来。除非乌鸦的头变白,马长出角来,否则这事没门儿!” 太子丹听了使者的回报,气得仰天大吼:“这秦王也太欺负人了!” 谁知道,他这一吼,怨气直冲云霄,竟然把天上的乌鸦都给惊动了,那些乌鸦的头还真的变白了。可即便如此,秦王还是不肯放太子丹回去。 太子丹没办法,只好乔装打扮,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扮成一个佣人,偷偷地逃出了函谷关,不分昼夜地往燕国赶去。现在真定府定州南有个台,叫闻鸡台,据说就是太子丹逃秦的时候,听到鸡叫就早早出发的地方。秦王当时正忙着攻打韩国和赵国,也没功夫去追究太子丹逃跑的事儿。 再说赵国的武安君李牧,带着大军驻扎在灰泉山,营寨连着营寨,绵延好几里地。秦军的两路兵马看到李牧的军队这么严阵以待,心里都有点发怵,谁也不敢轻易进攻,就这么和李牧的军队僵持着。 秦王嬴政听说了这个情况,就又派王敖到王翦的军中。王敖对王翦说:“李牧可是赵国北边的名将,不太好对付。将军你不妨先和他假装讲和,但是先别定什么盟约,就在使者来回走动的时候,我自有办法。” 王翦听了王敖的话,就派人去赵营讲和,李牧也派人回复,说要考虑考虑。 王敖这边呢,又跑到赵国,去贿赂郭开。他对郭开说:“李牧和秦国私下里已经讲和了,他们约定好了,等攻破赵国的时候,就把代郡分给他。你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赵王,让赵王用别的将领把李牧换下来,那秦王肯定不会亏待你,你的功劳可就大了。” 郭开这个家伙,早就有了二心,听了王敖的话,眼睛一亮,心里琢磨着:“这可是个讨好秦王的好机会。” 于是,他就偷偷地向赵王奏报了这件事,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赵王听了,心里有点怀疑,就暗中派人去李牧的军中查看。这一查,还真看到李牧和王翦的信使有往来,赵王这下就信以为真了,赶紧和郭开商量怎么办。 郭开说:“赵葱、颜聚现在都在军中,大王您只要派个使者拿着兵符,到军中拜赵葱为大将,把李牧换回来,就说让李牧回来当相国,李牧肯定不会怀疑。” 赵王也没什么主见,就听了郭开的话,派司马尚拿着节符到灰泉山的军中,宣布赵王的命令。 李牧听了,皱着眉头说:“两军对垒,国家的安危可都系在我这个将领身上。虽然有君王的命令,但这事儿太蹊跷了,我可不敢从命!” 司马尚看左右没人,悄悄地对李牧说:“郭开在赵王面前说您要谋反,赵王听信了他的话,所以才召您回去。说让您当相国,那都是骗您的!” 李牧听了,气得脸都红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郭开这个家伙,以前陷害廉颇,现在又来陷害我。我现在就带兵回朝,先把这个奸臣除掉,然后再去抵御秦国!” 司马尚赶紧劝他说:“将军您要是带兵回朝,知道内情的人会说您是忠臣,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谋反呢。这样正好让那些奸臣有了借口。以将军您的才能,到哪里不能建功立业呢?何必非要在赵国呢?” 李牧听了,叹了口气,说:“我以前还常常为乐毅、廉颇在赵国不能善终而感到遗憾,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他又想了想,说:“赵葱这个人根本就不能代替我当将领,我不能把将印交给他。” 于是,李牧把将印挂在营帐里,趁着半夜,穿着便服偷偷地逃走了,打算去魏国。 赵葱因为感激郭开的举荐之恩,又恨李牧不肯把将印交给他,就派了几个大力士去追捕李牧。他们在一个旅店里找到了李牧,当时李牧喝醉了,这些人就趁机把他绑了起来,一刀就给杀了,然后把李牧的脑袋砍下来,回去献给了赵王。 可怜李牧这么一位名将,就被郭开这个奸臣给害死了,真是太冤枉了!有个史官写了一首诗:“却秦守代着威名,大厦全凭一木撑。何事郭开贪外市,致令一旦坏长城!” 司马尚看到李牧被害,也不敢回去复命,就带着妻子儿女偷偷地跑到海边去了。 赵葱就这样代替李牧当了大将,颜聚做他的副手。代地的士兵们一直都很佩服李牧,现在看到他无辜被害,都非常愤怒,当天夜里,就有很多人偷偷地越过山谷,逃走了,赵葱想拦也拦不住。 秦军听说李牧死了,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在军中摆酒庆贺。王翦、杨端和两路军马,马上就约定好时间,一起向赵国进军。 赵葱和颜聚商量着,打算分兵去救援太原和常山这两个地方。颜聚说:“咱们刚换了大将,军心还不稳定呢。如果把军队合在一起,还能守得住;要是一分兵,力量就弱了,这可不行啊!” 颜聚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哨马来报:“王翦攻打狼孟,形势非常危急,眼看着就要攻破了。” 赵葱着急地说:“狼孟要是一破,秦军就会直接长驱直入井陉,到时候一起攻打常山,邯郸可就危险了。咱们不得不去救援啊!” 于是,赵葱不听颜聚的劝告,传令让军队拔营起寨,一起去救援狼孟。 王翦早就探听到了赵葱的行动计划,事先在大谷埋伏好了军队,还派人在高处了望。等赵葱的军队过了一半,就放起号炮,埋伏的军队一下子全都冲了出来,把赵兵截成了两段,首尾不能相顾。王翦带着大军就像洪水决堤一样,杀了过来。赵葱赶紧迎敌,可他哪里是王翦的对手,没几下就被王翦给杀了。 颜聚看到赵葱死了,只好收拾残兵败将,逃回邯郸。 秦军就这样攻下了狼孟,又从井陉进兵,攻打下邑。杨端和也把常山周围的地方都占领了,然后一起围攻邯郸。 秦王嬴政听说两路兵马都打了胜仗,就命令内史腾移兵去韩国接收土地。韩王安吓得不行,只好把整个韩国都献了出来,自己也入朝做了秦国的臣子。秦国把韩国的土地改成了颍川郡。这一年,是韩王安九年,秦王政十七年。 韩国从武子万受邑于晋开始,经过三代传到献子厥,厥开始执掌晋政,厥又传了三代到康子虎,虎灭了智氏,再传两代到景侯虔,开始成为诸侯,虔传了六代到宣惠王,开始称王,又传了四代到王安,韩国就被秦国灭掉了。从韩虎六年到宣惠王九年,韩国做侯一共八十年;从宣惠王十年到王安九年国灭,做王一共九十四年。 从此以后,六国就只剩下五个了。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万封韩原,贤裔惟厥,计全赵孤,阴功不泄。始偶六卿,终分三穴,纵约不守,稽首秦阙。韩非虽使,无救亡灭!” 再说秦军围攻邯郸,颜聚带着所有的士兵拼命抵抗。赵王迁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想派人到邻国去求救。 郭开却在这个时候说:“韩王已经入朝做了秦国的臣子,燕国、魏国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能来救咱们呢?依我看,秦国的兵力这么强大,咱们不如干脆投降,还能保住个封侯的位子。” 赵王迁听了郭开的话,有点心动,可公子嘉却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先王把社稷宗庙传给大王,您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我愿意和颜聚一起拼死抵抗,万一城破了,代郡还有几百里的地方,咱们还可以在那里继续抵抗,怎么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做人家的俘虏呢?” 郭开听了公子嘉的话,不屑地说:“城要是破了,大王肯定会被俘虏,还能到得了代郡吗?” 公子嘉气得拔出剑来,指着郭开说:“你这个误国的奸臣,还敢多说废话,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赵王赶紧上前劝解,这才把他们拉开。赵王回宫后,一点办法也没有,整天就知道喝酒,想用酒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 郭开一心想和秦军勾结,把邯郸城献出去,可公子嘉带着他的宗族宾客,帮助颜聚防守得非常严密,一点机会也不给郭开。 这时候,正好赶上连年灾荒,城外的老百姓都逃光了,秦军在野外什么也抢不到。好在城里还有很多粮食,吃的倒是不缺,所以秦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 王翦和杨端和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退兵五十里,先解决粮食运输的问题。 城里的人看到秦军退走了,防守就稍微松懈了一些,每天还打开城门一次,让老百姓出入。 郭开趁着这个机会,派了一个心腹出城,把一封密信送到了秦营。信里大概是说:“我早就有献城的打算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赵王已经非常害怕了,如果秦王能亲自来一趟,我一定尽力劝说赵王投降,举行衔璧舆榇的仪式。” 王翦收到信后,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地报告给秦王。秦王嬴政听了,非常高兴,亲自率领三万精兵,让大将李信保驾,从太原路出发,很快就来到了邯郸,又把邯郸城围了起来,不分昼夜地攻打。 城上的人看到秦王的大旗上有“秦王”两个字,赶紧飞报给赵王。赵王听了,吓得浑身发抖,差点晕过去。 郭开却在旁边说:“秦王亲自带兵来了,看样子不攻破邯郸是不会罢休的。公子嘉、颜聚这些人根本靠不住,大王您得自己拿个主意啊。” 赵王哭丧着脸说:“我想投降秦国,可又怕被秦王杀了,这可怎么办呢?” 郭开说:“秦国连韩王都没杀,怎么会杀大王您呢?您要是把和氏璧和邯郸的地图献出去,秦王肯定会很高兴的。” 赵王犹豫了一下,说:“你觉得这样行得通吗?那你就帮我写封降书吧。” 郭开很快就写好了降书,又对赵王说:“降书写好了,可公子嘉肯定会阻拦的。我听说秦王的大营在西门,大王您假装去巡城,到了西门,直接开门投降,还怕秦王不接纳您吗?” 赵王本来就没什么主意,一直都听郭开的话,现在到了这个危急关头,更是六神无主,就照着郭开的话做了。 颜聚正在北门清点士兵,突然听到报告说赵王已经出西门投降秦国了,他大吃一惊。公子嘉也骑着马飞快地赶来了,说:“城上已经竖起了降旗,秦兵马上就要进城了。” 颜聚咬着牙说:“我就是死也要守住北门,公子您赶紧带着公族的人到这里来,我们一起逃到代地去,再想办法恢复赵国。” 公子嘉听了他的话,马上带着几百个宗族的人,和颜聚一起从北门冲了出去,连夜往代地赶去。 到了代地后,颜聚劝公子嘉自立为代王,这样才能号令众人。公子嘉听从了他的建议,还表彰了李牧的功劳,恢复了他的官爵,亲自设祭,想以此来收买代地的人心。 然后,公子嘉又派使者到东边和燕国联合,在upper谷屯兵,时刻防备着秦国的入侵。就这样,代国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不过这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以后的日子还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说秦王政,他接受了赵王迁的投降,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邯郸城,直接住进了赵王的宫殿。赵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恭恭敬敬地以臣子之礼拜见秦王,秦王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一脸得意地接受了他的朝拜,赵国的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觉得赵国这是彻底完了,心里那个憋屈啊,可又没办法。 第二天,秦王政拿着和氏璧,在大臣们面前显摆,还笑着说:“这就是以前先王想用十五座城来换都没换到的宝贝,现在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宫殿里回荡,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接着,秦王政下了一道命令,把赵国的地盘改成了巨鹿郡,还派了郡守去管理。至于赵王,被他安置到了房陵。而那个卖主求荣的郭开,秦王还真封他做了上卿,这可把郭开高兴坏了,他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以后就可以跟着秦王吃香喝辣了。 赵王到了房陵后,才如梦初醒,意识到郭开是个卖国贼,他后悔得直拍大腿,长叹一声说:“要是李牧还在,秦国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吃到我们邯郸的粮食,占领我们的土地呢?都怪我啊,听信了郭开的谗言,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房陵这地方四面都是石头房子,赵王就住在其中一间里。有一天,他听到外面有水声潺潺,就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声音?” 身边的人回答说:“楚国有四条河,江、汉、沮、漳,这是沮水的声音,它从房山流出来,一直流到汉江里。” 赵王听了,心里一阵凄凉,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悲伤地说:“这水虽然无情,但它还能自己流到汉江里去。可我呢,被囚禁在这里,离故乡千里之遥,这辈子恐怕是回不去了。” 于是,他有感而发,作了一首《山水之讴》:“房山为宫兮,沮水为浆,不闻调琴奏瑟兮,惟闻流水之汤汤!水之无情兮,犹能自致于汉江,嗟余万乘之主兮,徒梦怀乎故乡!夫谁使余及此兮?乃谗言之孔张!良臣淹没兮,社稷沦亡,余听不聪兮,敢怨秦王?” 从那以后,赵王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想起赵国的过去和自己的遭遇,就忍不住唱这首《山水之讴》,歌声哀怨,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泪。时间一长,赵王就生病了,而且病得越来越重,最后就这么死在了房陵。 代王嘉听说赵王迁死了,就给他谥号为幽谬王。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来感叹这件事:“吴主丧邦繇佞嚭,赵王迁死为贪开。若教贪佞能疏远,万岁金汤永不隤。” 秦王嬴政在邯郸处理完这些事后,就带着军队回咸阳了。回到咸阳后,他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的征战。 郭开在邯郸积累了很多金银财宝,他想把这些财宝都带回咸阳,可又太多了,没办法一下子带走。于是,他就把财宝都藏在了邯郸的宅子里,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取。 过了一段时间,郭开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向秦王政请假,说要回邯郸把家里的财宝搬回来。秦王政心里觉得好笑,他早就看透了郭开的贪婪,但还是笑着答应了他。 郭开兴高采烈地回到邯郸,一进宅子就赶紧去挖地窖,把藏在里面的金银财宝都挖了出来,装了好几车。他看着这些财宝,眼睛里直放光,心想:“这下我可发财了,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他的死期。 郭开带着装满财宝的车队刚出城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伙强盗。这伙强盗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刀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郭开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说:“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强盗们哈哈大笑,说:“干什么?当然是要你的命,抢你的财宝!” 说完,他们就一拥而上,把郭开和他的随从都杀了,然后把财宝都抢走了。 也有人说,这伙强盗是李牧以前的门客扮的,他们是为了给李牧报仇。不管怎么说,郭开这个卖国求荣的家伙,最后落得个被人杀死、财宝被抢的下场,真是报应不爽。 再说燕太子丹,他从秦国逃回来后,对秦王嬴政恨得咬牙切齿,整天琢磨着怎么才能报复秦国。他把自己的家产都拿了出来,到处招揽宾客,想找到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的人。 他找到了勇士夏扶、宋意,对他们非常好,把他们都收留在自己门下。还有一个叫秦舞阳的人,才十三岁,就敢在大白天的集市上杀人,而且杀完人后还面不改色,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靠近他。太子丹觉得这个人胆子够大,就赦免了他的罪,也把他收到了门下。 秦国的将军樊於期得罪了秦王,逃到了燕国,躲在深山里。后来听说太子丹喜欢招揽宾客,就出来投奔他。太子丹对樊於期也很客气,把他当成上宾,还在易水的东边专门给他建了一座城,叫樊馆,让他住在里面。 太子丹的太傅鞠武看到他这么做,心里很担心,就对他说:“秦国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和恶狼,正在不停地蚕食其他诸侯的土地。现在我们燕国和秦国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怨,可你却收留了秦国的仇人,这不是故意去招惹秦国吗?就像去摸龙的逆鳞一样,肯定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樊将军送到匈奴去,这样也许还能保住燕国。然后再和西边的三晋、南边的齐、楚、北边的匈奴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秦国,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太子丹听了鞠武的话,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太傅,你的计划虽然长远,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啊。我现在心急如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想着怎么能尽快报复秦国。再说了,樊将军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来投奔我的,我怎么能因为害怕秦国就把他抛弃在荒漠里呢?我做不到,就是死也不会这么做的。太傅,你还是再给我想想别的办法吧。” 鞠武叹了口气,说:“燕国这么弱小,要对抗强大的秦国,就像用鸡蛋去碰石头,肯定是没有好结果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能帮你想出什么好计策,但我认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这个人叫田光,他智谋深远,而且很有胆量,还认识很多有本事的人。如果你真的想报复秦国,非找田光先生不可。” 太子丹听了,眼睛一亮,说:“我以前没和田先生打过交道,那就麻烦太傅帮我把他请来,我想见见他。” 鞠武说:“好,我这就去。” 鞠武立刻驾车来到田光的家里,对他说:“太子丹非常仰慕先生的才华和品德,想请先生去帮他出谋划策,解决燕国的危机。先生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田光笑了笑,说:“太子是燕国的贵人,他能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是我的荣幸。既然他有事情找我商量,我怎么敢不去呢?我这就跟你走。” 鞠武高兴地说:“先生真是深明大义,那我们现在就去太子宫吧。” 于是,鞠武和田光一起上了车,来到了太子宫。太子丹听说田光来了,亲自出宫迎接。他看到田光后,赶紧跑过去,亲自拉着马缰绳,等田光下了车,又退到一边,给田光引路,还不停地鞠躬行礼,那恭敬的样子就像对待自己的长辈一样。 旁边的人看到太子丹对一个老头子这么恭敬,都忍不住偷偷地笑。太子丹却不管这些,他把田光请到屋里,让左右的人都退下,然后离开自己的座位,向田光请教说:“现在燕国和秦国的形势非常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听说先生智谋过人,有很多奇思妙想,您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来救救燕国呢?” 田光看着太子丹,摇了摇头,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一匹强壮的千里马,一天能跑一千里路。可是现在我老了,身体不行了,精力也不如以前了,就像一匹劣马一样。鞠太傅只知道我年轻时候的本事,却不知道我现在已经老了。” 太子丹着急地说:“先生,您虽然年纪大了,但您的经验和见识还在啊。您在您的朋友中,有没有像您年轻时候那样智勇双全的人呢?能不能推荐给我,让他来帮我出出主意呢?” 田光又摇了摇头,说:“这可不容易啊,这可不容易。不过,太子你可以看看你门下的那些宾客,有没有可用之人,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太子丹听了,马上把夏扶、宋意、秦舞阳都叫了进来,让他们和田光见面。田光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问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对太子丹说:“我看了看太子您的这些门客,觉得他们都不太合适。夏扶是个血勇之人,一发脾气就脸红脖子粗的;宋意是个脉勇之人,生气的时候脸就会发青;秦舞阳是个骨勇之人,发怒的时候脸就会变白。他们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这样怎么能办成大事呢?我知道有一个人叫荆轲,他是个神勇之人,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脸上都看不出来,我觉得他比这些人都强。” 太子丹好奇地问:“荆卿是什么人?他是哪里人氏?” 田光说:“荆卿名叫轲,本来是庆氏,是齐大夫庆封的后代。庆封逃到吴国后,住在朱方。后来楚国攻打吴国,把庆封杀了,他的族人就逃到了卫国,成了卫国人。荆轲曾经用剑术游说卫元君,可是卫元君没有用他。后来秦国攻打魏国,把魏国东部的土地都占领了,濮阳也变成了秦国的东郡,荆轲就又逃到了燕国,把自己的姓改成了荆,大家都叫他荆卿。荆轲这个人喜欢喝酒,燕国还有一个叫高渐离的人,擅长击筑,荆轲和他关系很好,每天都和他在燕国的集市上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高渐离就击筑,荆轲就跟着唱歌,唱完歌后,荆轲就会流着眼泪叹气,说天下没有人能理解他。这个人深沉有谋略,我和他比起来,差远了。” 太子丹听了,说:“我以前没有和荆卿接触过,那就麻烦先生帮我把他请来,我想见见他。” 田光说:“荆卿家里很穷,我经常给他一些钱买酒喝,他应该会听我的话。” 太子丹送田光出门的时候,把自己坐的车送给了田光,还让自己的内侍给田光驾车。田光正要上车的时候,太子丹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先生,我今天和您说的都是燕国的大事,希望您不要告诉别人。” 田光笑了笑,说:“太子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没什么用了,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田光上了车,直接来到集市上找荆轲。荆轲和高渐离正在喝酒,喝得半醉半醒的。高渐离正在调筑,田光听到筑音,就下了车,直接走了进去,喊了一声:“荆卿。” 高渐离看到田光来了,就拿着筑躲到一边去了。 荆轲看到田光,赶紧站起来,把田光请到自己家里,说:“田先生,您怎么来了?” 田光坐下后,对荆轲说:“荆卿,你以前常常感叹天下没有人能理解你,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没有精力再去为知己做什么事情了。你还年轻,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荆轲说:“我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和人罢了。” 田光说:“太子丹是个礼贤下士的人,燕国的人都知道。现在他不知道我已经老了,还来找我商量燕国和秦国的事情。我和你关系好,知道你的才能,所以我想推荐你去代替我。你现在就去太子宫见太子吧。” 荆轲说:“既然先生这么说,我怎么敢不听呢?” 田光为了激励荆轲的斗志,就拔出剑来,叹了口气说:“我听说,‘品德高尚的人做事,不会让人怀疑。’ 现在太子把国家的大事告诉我,又嘱咐我不要说出去,这是怀疑我啊。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我还是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吧。荆卿,你赶紧去太子宫告诉太子,就说我已经死了,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的。” 说完,田光就拔剑自刎了。 荆轲看到田光死在自己面前,悲痛欲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正在这时,太子丹派来的使者来了,问:“荆先生来了吗?” 荆轲知道太子丹是真心想找他帮忙,就擦了擦眼泪,坐上田光来的车,来到了太子宫。 太子丹看到荆轲来了,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迎上去,对荆轲的礼遇和对田光一模一样。见面后,太子丹问:“田先生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荆轲流着泪说:“田先生因为太子嘱咐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他觉得太子怀疑他,就拔剑自刎了,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太子丹听了,捶胸顿足,大哭起来:“田先生是为了我才死的,这不是我的错吗?我怎么这么糊涂啊!” 太子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止住了眼泪。 太子丹把荆轲请到上座,自己离开座位,向荆轲磕头行礼,荆轲赶紧站起来还礼。太子丹说:“田先生不嫌弃我,把你推荐给我,这是我的福气。荆卿,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荆轲说:“太子您为什么这么担心秦国呢?” 太子丹说:“秦国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和恶狼,贪得无厌,不把天下的土地都吞掉,不把所有的诸侯都变成他的臣子,是不会满足的。现在韩王已经把韩国的土地都献出去了,做了秦国的郡县;王翦的大军又攻破了赵国,把赵王也俘虏了。赵国一亡,下一个肯定就是燕国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就是担心这个啊。” 荆轲说:“那太子您有什么打算呢?是想和秦国打仗,还是有别的计策呢?” 太子丹说:“燕国这么弱小,又经常被别的国家欺负,现在赵国公子嘉虽然自称代王,想和燕国联合起来抵抗秦国,但是我觉得我们燕国的兵力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就算加上代王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秦国。魏国、齐国一直都依附秦国,楚国又离我们太远,帮不上忙。其他诸侯都害怕秦国的强大,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联合起来抵抗秦国。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如果能找到一个天下闻名的勇士,让他假装去秦国出使,用重利诱惑秦王,秦王这个人很贪婪,肯定会接见他。到时候,勇士就可以趁机劫持秦王,让他把侵占诸侯的土地都还回来,就像曹沫劫持齐桓公一样,那就太好了;如果秦王不答应,就把他杀了。秦王一死,秦国的大将们肯定会为了争夺权力而互相争斗,秦国就会陷入混乱。我们再联合楚国、魏国,一起拥立韩、赵两国的后代,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打败秦国,恢复以前的局面。荆卿,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荆轲听了,沉思了好久,说:“这是国家的大事,我怕我没有这个能力,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太子丹赶紧向前磕头,恳求说:“荆卿,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我把燕国的命运都托付给你了,你就不要推辞了。” 荆轲再三推辞,最后还是答应了。 太子丹非常高兴,马上尊荆轲为上卿,在樊馆的右边又建了一座城,叫荆馆,专门给荆轲住。太子丹每天都去荆轲的住处看望他,给他送各种好吃的,有时候还送给他车骑、美女,荆轲想要什么,太子丹就给他什么,就是想让荆轲高兴,全心全意地为他办事。 有一天,荆轲和太子丹在东宫游玩,看到池子里有一只大乌龟。荆轲随手捡了一块瓦片,向乌龟扔过去。太子丹看到了,马上让人捧来金丸,递给荆轲,让他用金丸代替瓦片去砸乌龟。 又有一天,荆轲和太子丹一起试骑一匹千里马。荆轲无意中说:“听说马肝的味道很鲜美。” 那匹马杀了,取出马肝送给荆轲吃。荆轲看到太子丹对自己这么好,心里很感动,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 荆轲知道要完成太子丹交给自己的任务,难度非常大,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樊於期。樊於期在秦国的时候,因为得罪了秦王政,不仅自己的家人被秦王杀害,自己也被迫流亡在外,对秦王政可谓是恨之入骨。荆轲觉得,如果能得到樊於期的首级,作为献给秦王政的礼物,秦王政一定会放松警惕,这样自己就有机会接近他,实施刺杀计划。 于是,荆轲找到太子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子丹听后,面露难色,说:“樊将军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我的,我怎么忍心杀他呢?” 荆轲知道太子丹不忍心,便决定自己去见樊於期。他来到樊馆,见到樊於期后,开门见山地说:“樊将军,您与秦王政有深仇大恨,如今燕国也危在旦夕,我有一个计划,或许可以为将军报仇,也能拯救燕国,但需要将军的帮助。” 樊於期听了,急切地问:“什么计划?只要能报仇,我樊於期万死不辞!” 荆轲说:“我打算去刺杀秦王政,但需要用将军的首级去骗取秦王的信任,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他。不知将军是否愿意?” 樊於期听了,沉默片刻,然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我樊於期日日夜夜都想着报仇,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又何惜这颗头颅!”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 荆轲看着樊於期倒下的身影,心中既敬佩又悲痛。他默默地收起樊於期的首级,回去向太子丹复命。 第107章 荆轲刺秦王 话说荆轲这人,平日里跟人唠嗑儿,一提到剑术,那是眼睛里放不下谁,就觉得榆次有个叫盖聂的挺厉害,心里暗暗佩服,还跟人家结成了好哥们儿。这回呢,荆轲受了燕太子丹的大恩,想着要去秦国干一票大的——劫持秦王嬴政,就派人去找盖聂,想让他来燕国,一起商量商量这事儿。可谁知道盖聂这家伙就像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一时半会儿还找不着人。 太子丹也知道荆轲是个了不起的大侠,对他那是一天到晚好吃好喝伺候着,不敢有一点儿催促的意思。 突然有一天,边境上的探子跑回来报告:“不好啦!秦王派大将王翦带着兵,都快打到咱们燕国南边的地界了。代王嘉派人来跟咱们说,要一起发兵,守住上谷,挡住秦国的进攻。” 太子丹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去找荆轲,着急忙慌地说:“秦兵眼瞅着就要渡过易水了,您虽说想为燕国出份力,可这也来不及了啊!” 荆轲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早就想好了。这次去秦国,如果没有能让秦王相信的东西,根本就靠近不了他。樊将军之前得罪了秦王,秦王现在正花大价钱悬赏他的脑袋呢,说什么黄金千斤,封邑万家。还有那督亢这地方,土地肥沃得流油,是秦国人做梦都想要的。要是能拿到樊将军的脑袋,再加上督亢的地图,献给秦王,他肯定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这样我才有机会见到他,才能报答太子您的恩情。” 太子丹一听,眼泪汪汪地说:“樊将军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我咋忍心杀他呢?不过那督亢地图,要是能派上用场,给就给了吧!” 荆轲心里明白太子丹心软,就偷偷地跑去见樊於期,一脸诚恳地说:“将军,您被秦国害得那叫一个惨啊,父母宗族都被杀了。现在听说秦王悬赏您的脑袋,您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 樊於期仰天长叹,眼泪止不住地流,说:“我每次一想到嬴政那家伙,恨得牙痒痒,就想跟他同归于尽,可就是没找到机会啊!” 荆轲眼珠子一转,说:“我有个主意,既能解燕国的大难,又能报将军的仇,将军您想听不?” 樊於期眼睛一下子亮了,着急地问:“啥主意?快说!” 荆轲故意犹豫了一下,不说话。 樊於期急得直跺脚,说:“荆卿,您咋不说话呢?” 荆轲这才慢吞吞地说:“这主意倒是有,就是有点不好说出口。” 樊於期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报秦仇,就算把我这一身骨头都碾碎了,我也不在乎,有啥不好说的?” 荆轲凑近他,小声说:“我这笨主意就是想去刺杀秦王,可又怕靠近不了他。要是能拿到将军您的脑袋献给秦王,秦王一高兴,肯定会见我。到时候,我左手抓住他的袖子,右手拿刀直捅他胸口,这样将军的仇报了,燕国也能躲过这一劫,将军觉得咋样?” 樊於期一听,二话不说,把衣服一脱,露出半边膀子,挥舞着胳膊,又跺脚又大喊:“这主意太好了!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就想着咋报仇,今天可算是听到好办法了。”说完,“嗖”地一下拔出佩剑,往脖子上一抹,脖子没完全割断,荆轲赶紧又补了一剑。 这时候有个诗人写了一首诗:“闻说奇谋喜欲狂,幽魂先已赴咸阳。荆卿若遂屠龙计,不枉将军剑下亡。” 荆轲派人飞跑去告诉太子丹:“樊将军的脑袋到手了!”太子丹一听,坐车飞快地赶来,趴在樊於期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然后让人好好地把他安葬了,把脑袋放在一个木盒子里。 荆轲问太子丹:“太子,您找到锋利的匕首了吗?” 太子丹说:“有一把赵国人徐夫人打造的匕首,一尺八寸长,可锋利了。我花了一百金才买到,还让工匠在上面淬了毒药,试过,只要划破一点皮,血沾上丝缕,人立马就死。早就准备好给荆卿您用了,就是不知道您啥时候出发?” 荆轲说:“我有个好朋友盖聂还没到,我想等他来,让他跟我一起去,这样更保险。” 太子丹着急地说:“您这朋友就像海里的浮萍,飘到啥时候还不知道呢。我手底下有几个勇士,其中秦舞阳最厉害,让他跟您一起去,咋样?” 荆轲看太子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叹了口气说:“这次拿着一把匕首,去那强大得让人害怕的秦国,肯定是有去无回。我本来想等我的朋友,就是想把事情办得周全些。既然太子您等不了,那我就去吧!” 于是太子丹赶紧写好国书,说要献上督亢的土地和樊将军的脑袋,都交给荆轲,又拿出一千金给荆轲置办行装,让秦舞阳当副使,一起出发。 出发那天,太子丹和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交情好的宾客,都穿着白衣戴着白帽子,送到易水边上,摆好酒席给荆轲送行。高渐离听说荆轲要去秦国,也拿着猪蹄子和一大壶酒来了。荆轲让他和太子丹见面,太子丹让他一起入座喝酒。 喝了几轮酒,高渐离拿着筑,弹奏起来,荆轲跟着唱歌,声音特别悲伤,唱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歌声凄惨得很,宾客和随从们听了,都哭得稀里哗啦,就跟参加葬礼似的。荆轲抬头对着天空大口呼气,那气一直冲到云霄,变成了一道白虹,穿过太阳,看到的人都惊讶得不得了。接着荆轲又大声唱起来,声音变得激昂雄壮,唱的是:“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这声音一出来,大家都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就像要上战场似的。太子丹又端起一杯酒,跪着递给荆轲,荆轲一口喝干,拉着秦舞阳的胳膊,跳上车,扬起鞭子,飞快地走了,头也不回。太子丹爬上一个高土堆,望着荆轲远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才失魂落魄地带着眼泪回去。 后来晋朝有个叫陶靖节的诗人写了一首诗:“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左席击悲筑,右席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荆轲到了咸阳,知道中庶子蒙嘉在秦王跟前挺得宠,就先拿出一千金贿赂他,求他帮忙在秦王面前说几句好话。蒙嘉收了钱,就进宫对秦王说:“燕王被大王您的威严吓得不轻,不敢出兵抵抗,愿意整个国家都做秦国的臣子,跟其他诸侯一样,给秦国交税,像郡县一样听您的话,好保住他们祖宗的宗庙。燕王吓得不敢自己来说,就恭恭敬敬地斩了樊於期的脑袋,献上燕国督亢的地图,燕王亲自把这些东西装在盒子里封好,在朝堂上拜送使者。现在上卿荆轲就在馆驿等着大王的旨意呢。” 秦王一听樊於期死了,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赶紧穿上朝服,安排了九宾的大礼,让人把使者叫到咸阳宫来见面。 荆轲把匕首藏在袖子里,捧着装樊於期脑袋的盒子,秦舞阳捧着装督亢地图的匣子,跟着走进宫殿。 快要上台阶的时候,秦舞阳吓得脸色苍白,跟死人似的,身体还不停地发抖。旁边的侍臣问:“使者,你咋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荆轲回头看了看秦舞阳,笑着对秦王说:“大王,这秦舞阳就是个北方的蛮夷,没见过啥世面,从来没见过天子,所以吓得不行,有点失态,大王您可别见怪,饶了他这一回吧,好让他能完成这次出使的任务。” 秦王传旨,只让正使一个人上殿,左右的人把秦舞阳呵斥下台阶。秦王让人打开盒子,看看是不是樊於期的脑袋,一看,还真是。就问荆轲:“你们为啥不早点把这个叛徒杀了送来?” 荆轲不慌不忙地说:“樊於期得罪了天子,逃到北方的沙漠里藏起来了。我们燕王悬赏千金要他的脑袋,好不容易才抓到他。本来想把他活着送到大王您这儿,又怕路上出啥岔子,所以就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了,就是想让大王您消消气。”荆轲说话稳稳当当,脸上还带着笑,秦王一点儿也没怀疑。 这时候秦舞阳在台阶下捧着地图匣子,低着头跪着。秦王对荆轲说:“把舞阳拿的地图拿过来,我看看。” 荆轲从秦舞阳手里接过地图匣子,亲自递给秦王。秦王打开地图,刚要看,荆轲藏在里面的匕首一下子露了出来。秦王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荆轲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抓住秦王的袖子,右手拿着匕首就往秦王胸口刺去。 秦王反应也快,使劲一挣,袖子扯断了。因为那时候是五月初,天气热,秦王穿的是罗縠单衣,很薄,所以一下子就扯裂了。秦王座位旁边有个八尺长的屏风,他一步跨过去,屏风倒在地上。荆轲拿着匕首在后面紧追不舍,秦王绕着柱子跑,想找机会脱身。 原来秦国的法律规定,大臣们在殿上伺候的时候,不许带一点儿兵器。那些郎中宿卫的官员拿着兵器的,都在殿下站着,没有秦王的命令,不敢擅自进殿。这突然出了事,秦王也来不及叫人,大臣们只好用手去挡荆轲。荆轲可厉害着呢,靠近他的人都被他打倒了。有个侍医叫夏无且,拿起药囊就朝荆轲砸过去,荆轲胳膊一挥,药囊被打得粉碎。 虽说荆轲很勇猛,大臣们拿他没办法,不过也多亏他要对付这些人,秦王才能在东边跑西边窜,没被荆轲抓住。秦王身上佩的宝剑叫“鹿卢”,有八尺长,秦王想拔剑刺荆轲,可剑太长,一时拔不出来。 这时候有个小内侍赵高着急地喊:“大王,您把剑推到背后再拔!”秦王一听,恍然大悟,照着他的话做,把剑推到背后,前面就短了,很容易就拔出来了。秦王的力气也不小,不比荆轲差,匕首才一尺多长,只能近身刺,剑有八尺长,可以远远地砍。秦王拿到剑,胆子就大了,朝着荆轲砍过去,一下子砍断了荆轲的左腿。荆轲“扑通”一声倒在左边的铜柱旁边,站不起来了,就举起匕首朝秦王扔过去。秦王一闪身,匕首从他耳边飞过去,直直地插进右边的铜柱里,火星直冒。秦王又拿着剑砍荆轲,荆轲伸手去挡,三个手指头都被砍掉了。 荆轲身上被砍了八处伤口,靠在柱子上,看着秦王,哈哈大笑,还像簸箕一样张开腿坐着,骂道:“你小子运气好!我本来想学曹沫,把你劫住,让你把诸侯的土地都还回去,没想到没成功,让你跑了,这不是老天爷不让我成功吗?不过你靠着武力,吞并诸侯,你这国家也长不了!”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把荆轲杀死了。 秦舞阳在殿下,看到荆轲动手了,也想冲上去,结果被郎中等众人给杀了。这是秦王政二十年的事儿。 可惜荆轲受了燕太子丹那么长时间的供养,专门跑到秦国来,结果啥事儿也没办成,不但自己丢了性命,还白白害了田光、樊於期、秦舞阳三个人的命,把燕丹父子也给害了,这是不是他剑术不精呢?有个老头写了一首诗:“独提匕首入秦都,神勇其如剑术疏?壮士不还谋不就,樊君应与觅头颅!” 秦王吓得心“砰砰”直跳,眼睛发花,坐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稍微安定一些。他走过去看看荆轲,荆轲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跟活着似的,满脸的怒气。秦王心里害怕,让人把荆轲、秦舞阳的尸体,还有樊於期的脑袋一起拉到集市上烧了。燕国的随从都被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秦王这才回宫,宫里的后妃们听说了这件事,都赶紧来问安,秦王让人摆酒,压压惊,庆祝一下。 有个胡姬,原来是赵王宫里的人,秦王攻破赵国的时候,把她选进了宫,这胡姬琴弹得好,秦王很宠她,还给她封了妃位。秦王让她弹琴解闷,胡姬就弹起琴来,唱道:“罗縠单衣兮可裂而绝,八尺屏风兮可超而越,鹿卢之剑兮可负而拔,嗤彼凶狡兮身亡国灭!” 秦王喜欢她反应快,赏赐给她一箱子丝绸。这天晚上,秦王就在胡姬的宫里过夜,后来胡姬生了个儿子,就是胡亥,也就是后来的二世皇帝。这是后话。 第二天早上,秦王上朝,要论功行赏。首先就想到了夏无且,赏赐给他二百镒黄金,说:“无且对我好,拿药囊砸荆轲!”接着又把小内侍赵高叫过来,说:“‘背剑而拔之’,多亏你教我!”也赏赐给他一百镒黄金。大臣们当中跟荆轲搏斗过的,根据受伤的轻重,都给了赏赐。殿下郎中等众人杀死秦舞阳的,也都有赏。蒙嘉因为给荆轲说好话,被处以凌迟的刑罚,全家都被杀了。蒙骜之前已经病死了,他的儿子蒙武,是个裨将,因为不知道这件事,特别赦免了他。 秦王的气还没消,又增派军队,让王贲带领,去帮助他父亲王翦攻打燕国。 燕太子丹气不过,带着所有的兵力在易水西边迎战,结果燕兵被打得大败,夏扶、宋意都战死了,太子丹逃回蓟城,鞠武也被杀了。王翦合兵把蓟城围了起来,到了十月,城被攻破了。 燕王喜对太子丹说:“今天燕国破了,家也没了,都是因为你!” 太子丹说:“韩国、赵国被灭,难道也是我的罪过吗?现在城里还有两万精兵,辽东那地方靠着山,挨着河,还能守得住,父王您赶紧去吧!” 燕王喜没办法,只好上车,从东门出城,太子丹带着精兵断后,护送燕王往东走,退到辽东,把都城定在平壤。王翦攻下蓟城后,派人回咸阳报捷。 王翦因为一直劳累,病倒了,就上表给秦王,说自己老了,想退休。秦王说:“太子丹的仇我可忘不了,不过王翦确实老了。”就派将军李信代替王翦,去追燕王父子,把王翦叫回来,给了他很多赏赐,王翦就回到频阳养病去了。 燕王听说李信的兵来了,派人向代王嘉求救。代王嘉给燕王回信说:“秦国急着攻打燕国,就是因为恨太子丹。大王您要是能杀了太子丹,向秦国谢罪,秦国的气肯定就消了,燕国的宗庙也许还能保住。” 燕王喜犹豫不决,下不了手。太子丹害怕被燕王杀掉,就和他的宾客们躲到桃花岛去了。 李信在首山驻扎下来,派人给太子丹送了一封信,历数太子丹的罪行。燕王喜吓得不行,就假装把太子丹叫回来商量事儿,用酒把太子丹灌醉,然后勒死了他,把脑袋砍下来。燕王喜哭得可伤心了。 这时候是五月,突然下起了大雪,地上的雪有二尺五寸厚,冷得就跟冬天似的。大家都说这是太子丹的怨气造成的。 燕王把太子丹的脑袋装在盒子里,送到李信的军中,还写了一封信谢罪。李信派人快马加鞭地报告给秦王,还说:“五月下雪,士兵们又冷又苦,好多人都生病了,请求暂时退兵。” 秦王和尉缭商量,尉缭说:“燕国躲在辽东,赵国躲在代地,就像没了魂儿的人,迟早要散。现在应该先攻打魏国,再打楚国。这两个国家被平定了,燕国和代地不用费多大劲儿就能拿下。” 秦王说:“好。”就下诏书让李信收兵回国。 然后又任命王贲为大将,带领十万军队,出函谷关攻打魏国。 这时候魏景湣王已经死了,太子假当了三年国王。自从秦国攻打燕国的时候,魏王假就忙着加固大梁的城墙,在城里城外都挖了很深的护城河,提前做好防守的准备。还派人去跟齐王交好,跟齐王说:“魏国和齐国就像嘴唇和牙齿一样,嘴唇没了,牙齿就冷了。魏国要是被灭了,齐国也跑不了。咱们应该齐心协力,互相救援。 齐王那边呢,自从君王后去世后,他的弟弟后胜当了相国,掌权管事。这后胜啊,没少收秦国的金子,就在齐王耳边吹风说:“秦国肯定不会亏待咱们齐国的,现在要是跟魏国搞什么‘合纵’,那可就把秦国给惹恼了。”齐王建也是个没主意的,听了后胜的话,就把魏国的使者给打发走了。 王贲这边可厉害着呢,带着兵打仗,那是连战连胜,一路杀到魏国,把大梁城给围了起来。也巧了,那段时间老是下雨,王贲坐着油幕车,到处去查看水势。他发现黄河在城的西北边,汴河从荥阳发源,也从城西流过。王贲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就命令士兵在西北边挖渠,把两条河的水引过来,还在下游筑起堤坝。士兵们冒着雨干活,王贲亲自拿着伞在旁边催着。 等到渠挖好了,嘿,这雨还就不停了,连着下了十天,水势那叫一个大。王贲一看,时机到了,就下令决堤放水,城里城外的沟都被水淹了,大梁城被泡了三天,好几处城墙都塌了。秦军就趁着这个机会,攻进了城。 魏王假正在和大臣们商量着写投降书呢,结果就被王贲给俘虏了,押上囚车,和宫里的人一起被送到了咸阳。可惜魏王假在半路上就病死了,王贲把魏国的地盘都占了,改成了三川郡,还顺便把野王地也收了,把卫君角废为庶人。 魏国这事儿啊,得从晋献公那时候说起,毕万受封,后来毕万生芒季,芒季生武子犨,犨辅佐晋文公成就霸业,犨再传四代到桓子侈,灭了范氏、中行氏、智氏,侈生文侯斯,和韩、赵三分晋国,一共传了七代到王假,这魏国就被灭了,前后有二百年呢。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毕公之苗,因国为姓,胤裔繁昌,世戴忠正。文始建侯,武益强盛,惠王好战,大梁不竞。信陵养士,神气稍振,景湣式微,再传而陨。” 这是秦王政二十二年的事儿。 同年,秦王听了尉缭的计策,又琢磨着要攻打楚国,就把李信叫过来问:“将军啊,你觉得攻打楚国这事儿,得用多少人够呢?” 李信年轻气盛,拍着胸脯说:“二十万人足够了!” 秦王又把老将王翦叫来问,王翦皱着眉头说:“李信用二十万人去攻打楚国,肯定得吃败仗。依我看,非得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心里就犯嘀咕了:“这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胆子这么小,还是李将军年轻勇猛靠得住。”于是,秦王就没听王翦的,让他回家养老去了,任命李信为大将,蒙武当副将,带着二十万兵马去攻打楚国。 李信带着兵,那叫一个勇猛,一鼓作气就攻下了平舆城,接着又往西打,攻下了申城,还派人送信给蒙武,约他在城父会合,打算合兵一处,去攻打邾城。 咱再说楚国这边,自从李园杀了春申君黄歇,立了幽王扞,这幽王扞就是黄歇和李氏生的儿子。幽王当了十年国王就死了,也没留下儿子。这时候李园也死了,大臣们就立了王室宗亲公子犹,就是哀王。这哀王刚当了两个月国王,他的庶兄负刍就跑来把他杀了,自己当了国王。 负刍当了三年国王,听说秦国的兵都打到楚国地盘来了,赶紧拜项燕为大将,带着二十多万兵马,从水路和陆路一起出发去迎敌。项燕探听到李信的兵从申城出来,就亲自带着大军在西陵等着,还派副将屈定在鲁台山各个地方设下了七处埋伏。 李信仗着自己勇猛,一路往前冲,碰到了项燕,两人就打了起来。正打得激烈的时候,那七路伏兵一下子全冒了出来,李信哪招架得住啊,被打得大败,撒腿就跑。项燕在后面紧追不舍,连着追了三天三夜,杀了秦国七个都尉,士兵死了一大片。李信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冥厄,项燕又攻破了冥厄,李信没办法,只好弃城逃跑,项燕一直追到平舆,把之前丢的地盘又全夺回来了。 蒙武还没到城父呢,听说李信兵败了,也赶紧退回赵国境内,派人向秦王告急。秦王这下可气坏了,把李信的官爵和封地全给削了,亲自坐车跑到频阳去见王翦,着急地说:“将军啊,之前你说李信用二十万人攻打楚国肯定不行,现在可好,真让秦军丢面子了。将军您虽然病着,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再辛苦一趟,带兵去攻打楚国呢?” 王翦赶紧下拜,推辞说:“大王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病得脑子都糊涂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您还是找个年轻能干的将军去吧。” 秦王着急地说:“这次出征非得将军您不可,您就别推辞了。” 王翦叹了口气说:“大王您要是实在没办法,非得用我,那没有六十万人可不行。” 秦王一听,瞪大了眼睛说:“我听说以前大国也就三军,中等国家二军,小国一军,就算军队不全出动,也没听说缺人的。春秋五霸那么厉害,统治的国家也就千乘战车,一乘战车七十五人,加起来也不到十万。现在将军您非得要六十万,这也太多了吧。” 王翦不紧不慢地解释说:“以前打仗,都约好时间摆好阵势,有规矩地打,不轻易伤害已经受伤的人,声讨罪行但不兼并土地,就算打仗,也透着一股礼让的意思,所以帝王用兵,从来不用太多人。齐桓公治理国家的时候,能打仗的兵不过三万人,还轮流着用。可现在不一样了,各国都争着抢地盘,以强欺弱,以多打少,见人就杀,遇地就攻,一说杀敌就是好几万,围城都能围好几年。现在连农民都拿着武器上战场,小孩子都登记在册当兵,没办法,就是想用少人也不行啊。再说楚国,地盘大得很,东南边都是它的,只要一声令下,能召集上百万的人。我要六十万,还怕不够呢,怎么能再少呢?” 秦王听了,叹了口气说:“要不是将军您对打仗这么在行,我还真不明白这些道理。行,就听将军您的!” 于是秦王用车子把王翦拉回朝廷,当天就拜他为大将,把六十万兵马交给他,还是让蒙武当副将。 王翦要出发了,秦王亲自到灞上摆酒送行。王翦端起一杯酒,对秦王说:“大王,您喝了这杯酒,我有个请求。” 秦王把酒一口喝干,问:“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简,上面写着咸阳几处好田好宅子,对秦王说:“大王,您看能不能把这些批给我家啊?” 秦王笑着说:“将军您要是打了胜仗回来,我跟您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还怕没房子住?” 王翦却一本正经地说:“大王,我这把年纪了,您就算给我封侯,我也没多少日子享受了,就像风里的蜡烛,说不定啥时候就灭了。不如趁着现在,多给我些田宅,好给子孙留个产业,也让他们世世代代都念着大王的恩情。” 秦王哈哈大笑,就答应了他。 王翦到了函谷关,又派人回去跟秦王要几处园子池塘。蒙武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老将军,您这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王翦偷偷地跟他说:“秦王这人,性子又强又多疑,现在把全国的精兵都交给我,等于把国家都托付给我了。我多要点田宅园子,就是为了让秦王放心,知道我没啥野心,就想着回家养老。” 蒙武听了,竖起大拇指说:“老将军,您这一招高啊,我可想不到。” 就是不知道王翦带着这六十万大军去攻打楚国,到底会怎么样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108章 秦始皇统一华夏 话说王翦替代李信做了大将,带着六十万大军,吆喝着要去攻打楚国。项燕在东冈守着,一看秦兵乌央乌央的那么多,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地报告楚王,让楚王多派些兵马来帮忙。楚王也不敢含糊,又凑了二十万兵马,让将军景骐带着去增援项燕。 王翦的大军驻扎在天中山,营帐连着营帐,足有十多里地,天天加固营垒,就是不出去打仗。项燕这边呢,天天派人去叫阵,可王翦就像个缩头乌龟,死活不出来。项燕撇撇嘴,跟手下人说:“王翦这老家伙,胆小怕事,不敢出来打,正常!” 王翦在营里也没闲着,让士兵们休息洗澡,还天天杀牛摆宴,自己也跟士兵们一起吃饭喝酒。那些将领和士兵们都特别感动,一个个拍着胸脯说要为将军效力,争着抢着要去打仗。王翦呢,每次都笑着给他们灌酒,把他们打发走。就这么过了好几个月,士兵们白天没啥事儿干,就玩投石、超距这些游戏。 这投石啊,就是用十二斤重的石块,架个木头机关发射出去,能扔到三百步远的就算赢,近的就输了。有力气大的,能用手把石头扔出去,那就更厉害了。超距呢,就是弄个七八尺高的横木,跳过去,大家比赛看谁跳得好。王翦让各营的军吏偷偷把士兵们的胜负记下来,这样就知道谁力气大谁力气小了。 王翦在外面还装出一副只守不攻的样子,不让士兵到楚国那边去砍柴,要是抓到楚国的人,就好酒好肉招待一番,再放回去。这么一来二去的,两边就僵持了一年多。项燕一直没打上仗,心里就想:“王翦这老小子,名义上是来攻打楚国,实际上就是在这儿自保呢。”慢慢地,也就不怎么防备了。 有一天,王翦突然召集将士们,大声说:“兄弟们,今天咱们就去把楚国给灭了!”将士们早就憋足了劲儿,一听这话,都兴奋得摩拳擦掌,嗷嗷叫着往前冲。王翦挑了两万身强力壮、特别勇猛的士兵,组成一支先锋队。然后把大军分成好几路,吩咐他们,等楚军一败,就各自去占领地盘。 项燕没想到王翦突然杀过来,仓促之间就带着人出去迎战。那两万先锋队的士兵,早就憋得难受了,这下可算有机会了,一个个像猛虎下山一样,大喊着就冲进楚军的阵地。这些人可厉害着呢,一个人能顶得上一百个,楚军一下子就被打得稀里哗啦。屈定在战场上战死了,项燕和景骐带着败兵往东跑。王翦乘胜追击,在永安城又打了一仗,楚军又败了。接着,王翦攻下了西陵,荆襄一带的人都吓坏了。 王翦让蒙武带着一半的军队,驻扎在鄂渚,给湖南各郡发檄文,宣扬秦王的威风和德行。自己带着大军直奔淮南,直捣寿春,还派人回咸阳报捷。 这时候项燕去淮上招募新兵还没回来呢,王翦就趁着寿春城空虚,猛攻了上去,很快就把城攻破了。景骐在城楼上绝望地自刎了,楚王负刍也被俘虏了。秦王政亲自跑到樊口接受俘虏,指责负刍杀了国君的罪过,把他废为庶人,又让王翦在鄂渚会合军队,去收复荆襄。这么一来,湖湘一带的郡县,一听秦军来了,吓得纷纷投降。 再说项燕,好不容易招募到二万五千人,来到徐城,正好碰到楚王的同母弟弟昌平君逃难到这儿。昌平君哭着说:“寿春已经被攻破了,楚王也被抓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项燕咬咬牙说:“吴、越这地方有长江挡着,地方也挺大,还能再建立个国家。”于是就带着这些人渡过长江,拥护昌平君做楚王,住在兰陵,修城墙,准备坚守。 王翦这边已经平定了淮北、淮南,到鄂渚去见秦王。秦王一个劲儿地夸奖他厉害,然后又皱着眉头说:“项燕又在江南立了个楚王,这可咋办呢?” 王翦满不在乎地说:“楚国能不能撑得住,就看江淮这一带了。现在整个淮河一带都被咱们拿下了,他们剩下的那点人,只要咱们大军一到,马上就得投降,没啥好担心的。” 秦王笑着说:“王将军虽然年纪大了,可这心气儿还挺高啊!” 第二天,秦王回咸阳了,留下王翦的军队,让他去平定江南。王翦让蒙武在鹦鹉洲造船,过了一年,船造好了,顺着水流往下走。守江的楚军根本挡不住,秦军就上岸了,留下十万士兵驻扎在黄山,堵住江口,大军从朱方进军,包围了兰陵,在四周扎营,喊杀声震天。像夫椒山、君山、荆南山这些地方,都布满了秦军,断绝了越中救兵的来路。 项燕把城里的士兵都集合起来,在城下和秦军交战。刚开始的时候,秦军故意往后退了退。王翦趁机把那两万先锋队分成左右两队,拿着短兵器,大喊着冲进楚军的阵地。蒙武也厉害,亲手杀了一个裨将,还活捉了一个。秦军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起来,比之前厉害了十倍。项燕又被打得大败,赶紧跑回城里,关上城门,拼命防守。 王翦让人用云梯攻城,项燕就用火箭射云梯,把云梯给烧了。蒙武在旁边着急地说:“项燕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咱们赶紧修个和城墙一样高的堡垒,从四面加紧攻城。咱们人多,他们人少,防守肯定有漏洞,用不了一个月,这城肯定能攻破。” 王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照着做了,攻城攻得更急了。昌平君亲自到城墙上巡视,不小心被流箭射中了,士兵们赶紧把他扶回行宫,结果半夜就死了。项燕哭得稀里哗啦,说:“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想着芈氏这一脉不能断啊。现在可怎么办呢?”说完,仰着头对着天大声喊了三声,然后拔出剑来,抹脖子自杀了。城里一下子就乱了套。 秦军趁机登上城墙,打开城门,王翦带着军队整整齐齐地进了城,安抚城里的老百姓。接着,王翦又带着大军南下,到了锡山。 士兵们埋锅做饭的时候,挖地挖出一块古碑,上面刻着十二个字:“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 王翦把当地的人叫过来问,那个人说:“这山是惠山的东峰,从周平王东迁到雒邑以后,这山就产铅锡,所以叫锡山。这四十年来,一直不停地开采,最近产量越来越少了,这块碑也不知道是谁立的。” 王翦听了,感叹地说:“这块碑现在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天下从此就慢慢安宁了呢?难道是古人早就看出了这个定数,所以埋下这块碑来告诉后人?以后这地方就叫无锡吧。”这就是无锡县名字的由来。 王翦的军队经过姑苏的时候,守城的官员直接就投降了。接着,秦军渡过浙江,平定了越地。 越国王室的子孙自从越国灭亡以后,就分散在甬江、天台之间,靠着海住,各自称自己是君长,谁也不服谁管。这次听说秦王特别厉害,都乖乖地来投降了。王翦把他们的地图和户口册子都收起来,派人飞快地报告给秦王,又平定了豫章,设立了九江、会稽两个郡,楚国祭祀祝融的传统也就断了。 这是秦王政二十四年的事儿。 楚国这事儿啊,得从周桓王十六年说起,那时候武王熊通开始强大起来,还称王了,从那以后,楚国就年年吞并小国。传了五代到庄王旅,楚国开始称霸,又传了五代到昭王珍,差点被吴国给灭了,再传六代到威王商,把吴越都给占了,那时候江淮一带都是楚国的地盘,差不多占了天下的一半。后来怀王槐重用奸臣靳尚,被秦国骗得团团转,楚国就慢慢衰弱了。又传了五代到负刍,国家就被秦国给吞并了。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鬻熊之嗣,肇封于楚,通王旅霸,大开南土。子围篡嫡,商臣弑父,天祸未悔,凭奸自怙。昭困奔亡,怀迫囚苦,襄烈遂衰,负刍为虏。” 王翦灭了楚国,班师回咸阳,秦王高兴得不得了,赏赐给他一千镒黄金。王翦说自己年纪大了,要退休,就回频阳老家去了。 秦王又任命王翦的儿子王贲做大将,去攻打辽东的燕王。秦王对王贲说:“将军啊,你要是平定了辽东,趁着这股势头,就顺便把代地也收了,省得再跑一趟。” 王贲带着兵渡过鸭绿江,包围了平壤城,很快就攻破了,把燕王喜俘虏了,送到咸阳,也废为庶人。 燕国这事儿呢,从召公开始受封,传了九代到惠侯,那时候周厉王逃到彘地。又传了八代到庄公,齐桓公攻打山戎的时候,给燕国开辟了五百里的土地,燕国才开始强大起来。再传十九代到文公,苏秦用“合纵”的办法说服了燕国,文公的儿子易王开始称王,成为战国七雄之一。易王传位给哙,燕国被齐国给灭了,哙的儿子昭王又复国。再传四代到喜,燕国就灭亡了。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召伯治陕,甘棠怀德,易王僭号,齿于六国。哙以懦亡,平以强获,一谋不就,辽东并失。传四十三,年八九伯,姬姓后亡,召公之泽。” 王贲灭了燕国以后,就带着军队往西攻打代地。代王嘉打了败仗,想逃到匈奴去,王贲在猫儿庄追上了他,把他抓住关了起来,嘉后来自杀了。王贲把云中、雁门这些地方都占了,这是秦王政二十五年的事儿。 赵国这事儿啊,从造父在周朝当官开始,世世代代都是周朝的大夫。幽王无道的时候,叔带跑到晋国,侍奉晋文侯,这才有了赵氏。传了五代到赵夙,侍奉献公。再传两代到赵衰,侍奉文公。赵衰的儿子赵盾侍奉襄、成、景三公,晋国称霸的时候,赵氏一直都是重要的辅佐。赵盾的儿子赵朔这一代差点绝后,赵朔的儿子赵武又重新振兴了赵氏。又传了两代到简子鞅,鞅传位给襄子毋恤,和韩、魏三家分晋。毋恤传位给侄子桓子浣,浣传位给儿子籍,开始称侯,谥号烈。传了六代到武灵王,开始实行胡服骑射,又传了四代到王迁,被俘虏了,公子嘉就自立为代王,延续赵国的祭祀。嘉做了六年代王,赵国就彻底灭亡了。从这以后,六国就灭亡了五个,只剩下齐国了。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赵氏之世,与秦同祖;周穆平徐,乃封造父。带始事晋,夙初有土;武世晋卿,籍为赵主。胡服虽强,内乱外侮;颇牧不用,王迁囚虏。云中六载,馀焰一吐!” 王贲的捷报送到咸阳,秦王高兴得手舞足蹈,给王贲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将军你一出马,就把燕国和代地都平定了,跑了两千多里地,和你父亲相比,真是劳苦功高,不相上下啊。不过呢,从燕地到齐地,正好顺路。齐国还在,就好像人身上少了一条胳膊。希望将军你借着这股威风,把齐国也拿下,将军父子对秦国的功劳,那真是没人能比了。” 王贲接到信,就带着兵攻下燕山,从河间一路往南走。 再说说齐王建,这小子听了相国后胜的话,别的国家被秦国攻打,他不但不帮忙,还每次都派人到秦国去祝贺。秦国也大方,每次都送很多黄金给齐国的使者。使者回来,就对齐王建说秦王怎么怎么好,齐王就以为和秦国和好没问题了,根本不准备打仗。 等听说其他五国都被灭了,齐王建这才慌了神,赶紧和后胜商量,派了些兵去守西边的边界,防备秦国突然袭击。可他没想到,王贲的兵从吴桥绕过来,直接就打到济南了。 齐国自从王建即位以来,四十多年都没打过仗,从上到下都过得太安逸了,根本没人练习武艺。现在一看秦国几十万大军像泰山压顶一样压过来,吓得腿都软了,谁还敢去抵抗啊?王贲从历下、淄川一路打过来,直逼临淄,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如入无人之境。临淄城里的老百姓吓得到处乱跑,城门都没人守了。后胜站在那儿干瞪眼,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劝齐王投降。 王贲没费一兵一卒,两个月就把山东一带都拿下了。秦王听说后,下了一道命令:“齐王建听了后胜的馊主意,不和秦国来往,还想捣乱。现在幸亏将士们厉害,齐国被灭了。本来应该把齐王和大臣们都杀了,但是看在建王这四十多年还算听话的份上,就饶他不死,把他和老婆孩子都送到共城去住。当地官员每天给他一斗粮食,让他过完这辈子。后胜这小子,就地斩首。” 王贲接到命令,就把后胜杀了,派了些士兵押送王建到共城。共城这地方,只有几间破茅屋,在太行山下,周围都是松柏,连个邻居都没有。王建的家眷虽然走散了一些,可还有几十口子人呢,一斗粮食根本不够吃,当地官员又不按时给,王建只有一个儿子,还小,半夜饿醒了就哭。王建心酸地坐起来,听着风吹松柏的声音,心里那个后悔啊,就想:“以前在临淄的时候,我是多么富贵啊,现在听了奸臣后胜的话,落到这个地步,在这穷山沟里挨饿,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没几天就死了。 王建的宫女们都跑了,他的儿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人说王建是饿死的,齐国的人听说了,都很同情他,还编了一首歌:“松耶柏耶,饥不可为餐。谁使建极耶,嗟任人之匪端!”后来这首歌就被叫做“松柏之歌”,大家都说是后胜误了齐国。 齐国这事儿啊,得从始祖陈定说起,陈定是陈厉公佗的儿子,在周庄王十五年,为了避难跑到齐国,就在齐国当官了,还把姓从陈改成了田。传了几代到田桓子无宇,又传两代到僖子乞,这小子喜欢给老百姓好处,很得民心,田氏就越来越强大了。乞的儿子恒杀了齐国的国君,再传三代到太公和,就篡了齐国的王位,开始称侯。又传三代到威王,齐国更厉害了,开始称王。再传四代到王建,齐国就灭亡了。有个史官写了一段赞语:“陈完避难,奔于太姜。物莫两盛,妫替田昌。和始擅命,威遂称王。孟尝延客,田单救亡。相胜利贿,认贼为祥。哀哉王建,松柏苍苍。” 这时候是秦王政二十六年,六国都被秦国吞并了,天下统一了。 秦王觉得六国以前都称王,这称呼不够威风,就想改成称帝。以前也有过东西二帝的说法,可秦王觉得那也不够霸气,不能让后世记住,也不能威震四方的少数民族。想来想去,秦王就想到上古的君号,三皇五帝,那功德都在三王之上。秦王觉得自己的德行比得上三皇,功劳超过了五帝,就把两个称号合起来,称“皇帝”。还追尊他父亲庄襄王为太上皇。 秦王又觉得周公制定的谥法不好,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国君,这不合规矩。所以就废除了谥法,说:“我是始皇帝,以后就按数字往下排,二世、三世,一直到千世万世,永远传下去。” 皇帝自称“朕”,大臣们上奏事情的时候要称“陛下”。 秦王让人找手艺好的工匠,把和氏璧雕琢成传国玉玺,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秦王还研究了终始五德的说法,觉得周朝是火德,水能灭火,秦国应该是水德。所以秦国的衣服、旌旗都改成黑色。水的数字是六,所以秦国的器物尺寸都用六这个数字,把十月初一当成正月,朝贺都在这个月。 “正”和“政”读音一样,皇帝的名字不能随便叫,就把“正”的读音改成“征”。这“征”字本来不是啥吉祥的意思,可这是秦始皇定的,谁也不敢说啥。 尉缭看着秦始皇现在志得意满,不停地改这改那,心里偷偷地叹气说:“秦国虽然得了天下,可这元气也损耗得差不多了,还能长久吗?”当天晚上,尉缭就和他的弟子王敖悄悄地溜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秦始皇发现尉缭跑了,很是纳闷,把大臣们叫过来问:“尉缭这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就弃朕而去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有人小心翼翼地说:“尉缭辅佐陛下平定四海,功劳那是最大的,他可能是盼着陛下像周之太公、周公那样给他分封土地呢。如今陛下尊号已定,可这论功行赏的事儿还没个动静,他心里失望,就走了呗。” 秦始皇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周室那种分封诸侯的制度,现在还能实行不?” 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燕、齐、楚、代这些地方离得远,不好管理,不封王的话,怕是镇不住。” 这时候李斯站出来说:“周初封了几百个诸侯国,大多数是同姓的,可后来呢?子孙们为了争地盘,自相残杀,没个消停。如今陛下统一了海内,要是都改成郡县,就算有功臣,也多给他们些俸禄,不让他们有一寸土地和一个百姓,这样就能从根源上杜绝战乱,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啊!” 秦始皇听了李斯的话,觉得挺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把天下分成了三十六郡。都有哪些郡呢?听我给您细细道来,有内史郡、汉中郡、北地郡、陇西郡、上郡、太原郡、河东郡、上党郡、云中郡、雁门郡、代郡、三川郡、邯郸郡、南阳郡、颍川郡、齐郡(也就是琅琊郡)、薛郡(也就是泗水郡)、东郡、辽西郡、辽东郡、上谷郡、渔阳郡、钜鹿郡、右北平郡、九江郡、会稽郡、鄣郡、闽中郡、南海郡、象郡、桂林郡、巴郡、蜀郡、黔中郡、南郡、长沙郡。 那时候北方有匈奴捣乱,所以渔阳、上谷这些郡,地盘划得比较小,还派了重兵把守;南方水乡太平些,九江、会稽等郡的地盘就大些,这些都是李斯安排的。每个郡都设置了守尉一人、监御史一人,互相牵制。 秦始皇还下令把天下的兵器都收集到咸阳,熔化了铸造成十二个金人,每个金人有千石重,放在宫廷里,说是应了“临洮长人”的祥瑞。 不仅如此,秦始皇还把天下的富豪大户都迁到咸阳来,一共二十万户。又在咸阳北坂,照着六国的宫殿样子,建造了六所离宫,还大兴土木建阿房宫,那工程浩大得,老百姓都苦不堪言。 接着,秦始皇提拔李斯做丞相,赵高做郎中令,那些立了战功的将帅,像王贲、蒙武等人,都封了万户侯,其他的人也按功劳大小,封了几千户不等,这些封邑的赋税,都由官府统一供给。 可秦始皇还不满足,又干了焚书坑儒的事儿,把好多珍贵的书籍都烧了,还活埋了不少读书人,搞得天下读书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而且他还喜欢到处巡游,每次出去都浩浩荡荡,劳民伤财。 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秦始皇征发大量民夫修筑“万里长城”,老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天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只能唉声叹气。 后来秦始皇死了,秦二世继位,这小子比他爹还暴虐,把老百姓往死路上逼。结果陈胜、吴广这些人带头起义,天下人纷纷响应,秦朝很快就摇摇欲坠,没几年就灭亡了。 有个史官写了一首《列国歌》,是这么说的:“东迁强国齐郑最,荆楚渐横开桓文。楚庄宋襄和秦穆,迭为王霸得专征。晋襄景悼称世霸,平哀齐景思代兴。晋楚两衰吴越进,阖闾勾践何纵横。秦秋诸国难尽数,几派源流略可寻。鲁卫晋燕曹郑蔡,与吴姬姓同宗盟。齐由吕尚宋商裔,禹后杞越颛顼荆。秦亦顼裔陈祖舜,许始太岳各有生。及交战国七雄起,韩赵魏氏晋三分。魏与韩皆周同姓,赵先造父同嬴秦。齐吕改田即陈后,黄歇代楚熊暗倾。宋亡于齐鲁入楚,吴越交胜总归荆。周鼎既迁合纵散,六国相随渐属秦。” 还有个叫髯仙的人读《列国志》,也写了一首诗:“卜世虽然八百年,半由人事半由天。绵延过历缘忠厚,陵替随波为倒颠。六国媚秦甘北面,二周失祀恨东迁。总观千古兴亡局,尽在朝中用佞贤。” 这诗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国家的兴衰,有一半是靠人自己的作为,另一半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能长久延续的,大多是因为忠厚仁义;要是衰落了,就像随波逐流一样,倒得很快。看看这六国,都讨好秦国,甘愿当小弟,周朝东西二周失去祭祀,也是因为东迁后没了底气。总结这千古的兴亡大事,关键就在朝廷里是不是用了奸臣和贤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