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与酒客》 雨停以西 对于职业,我总觉得最自由的莫过于艺术家这个职业,声名显赫的艺术家赚的盆满钵满,一贫如洗的艺术家在底层随心所欲。介于这两种之间的,是伪理想主义者,他们一边不肯放弃难能可贵的理想又或者是难以释怀的某些记忆,一边又得为了残酷生活现实低头。 正如所说:小酒馆的酒并不便宜,就像我们一不小心就连情怀都养不起。我们大多数人是伪理想主义者,既没有理想主义的天马行空,也没有现实主义的物质至上,就这样半推半就,苟延残喘。 因为一次航程出误,我误打误撞来到雨停古镇。西南烟雨蒙蒙,轻掩着古老的石桥,温厚的石兽。这千年江流犹如时光般荏苒流淌,从初晨到迟暮,轻烟散尽细雨不绝。雨停古镇是座不落凡尘的古镇,没有太多的商业渲染,保留着古镇最初的模样,古镇的居民朴实无华,古镇的政府也不大肆宣扬,在这大山深处,顺其自然的发展。 这是个文艺的地方,文艺到不加任何修饰就能散发淡淡忧伤的地方,有人来这里的客栈常住,有人来这里疗伤,不小心闯进这里的流浪艺术家惊艳这么一座古镇的宁静与氛围,常常在古镇有感而发的即兴创作歌曲,又或者是苦思冥想一副画作。游客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去雨停古镇就一定要去南西街,踩着青石板小路,去31号咖啡店看看。石板铺满了狭道窄巷,湿漉漉的,并不平坦,曲径通幽的深街长巷,身旁紧紧偎依的一幢幢青瓦木楼和一户挨一户的小商铺,仿佛在述说着几百年来小小古城的富庶繁华,述说着这座古镇送走的人来人往,人情欲望。古镇音像店里那台老式的收音机总是播放着《天空之城》,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往复,像缠绕的藤蔓扎根在梦里: 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 感觉着你忽明忽暗 我想回到过去,沉默着欢喜 天空之城在哭泣,越来越明亮的你 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折磨着我也折磨着你 ………… 港岛妹妹,我们曾拥有的甜蜜的爱情 疯狂地撕裂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31号咖啡店只有二十平米,坐落在小镇最西,若不是刻意寻找亦或是缘分使然,31号咖啡店也许会在夜里静默直至天明。咖啡店里面放着几个书橱,参差不齐的摆放着旧到泛黄的书《你为锦瑟,我为流年》、《离城》、《月亮与六便士》、《源泉》……这些书本在书橱上呼吸着,有生命般看着来往的人。暖色调的几张桌子和凳子,昏黄的灯光照在这间小屋子里,让气氛变得温暖且感性。墙壁上挂着画,浓妆淡抹的田野油画,寥寥数笔的素描,细心勾勒的生活写实,一幅幅不相往来的画作突兀却又和谐的在墙壁上褶褶生辉。 咖啡店的老板叫罗本,浙江人,却偏偏在贵州这个小镇里艰难营生。罗本曾是个热爱自由与浪漫的人,南京艺术学院小有名气的画家学生。 正是旅游淡季,店里没有旅客,罗本坐在前台,前台很乱,一张未完成的油画油彩还没干,罗本出神的构思。我坐在位置上,看着罗本,满脸的胡渣,头发很长,蓬松的耷拉。罗本手里夹着烟,烟丝缓缓升起,烟灰即将落在油画上,罗本这才抬起头,蓦然看到我,他随即绽放出微笑,满是惭愧的说到:“对不起,刚才想作画,太投入,忽略了你!”罗本的声音很好听,随和中带着温柔的调调,又仿佛残留着极大悲痛沉淀下来的悲伤,散发着江南男人的婉约气质。 “没关系,没关系,倒是我打扰到你的创作了。”我回答到。 罗本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说到:“想喝什么?” “来一杯天空之城吧!” “好。”罗本转身去煮咖啡。“对啦,店里可以抽烟。” 我随即摸出烟来点燃,说实话,我是很喜欢在这样安静充满文艺气息的地方抽烟的,环境能够勾起我胸膛里对文艺的一种悸动,而抽烟,更会让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一边渡步抽烟一边欣赏着墙壁上的画作。 墙壁的中心位置是一幅青春女孩的肖像。齐肩的短发,俏皮的鼻子,秀雅绝俗,自有一股精灵之气,神态悠闲、桃腮带笑,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画作的整体是在繁华城市的某个转角咖啡店里,女孩托着红腮,美目流盼着行人车往。 烟灰燃尽,罗本端着“天空之城”递给我,随即他自己点燃一支烟含情脉脉看着画作里的女孩。店门外又来了一位穿着艳丽珠光宝气的女人,她打开店门,一股强烈的烟味呛入她的鼻腔,随即她咳嗽两声,用手堵着鼻子满脸厌恶的看着我和罗本,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无语,仿佛看着两个肮脏低趣味的人令她的精神与灵魂都感到恶心。我和罗本看着对方手里的烟,相视一笑。 罗本的咖啡是现磨的,根据他的心境自我创作的比例,咖啡加了少许的牛奶与糖,既保留了咖啡豆的磨砂感,又有着牛奶的润滑,散发香醇,我并觉得这叫“天空之城”,反而是“奈何之桥”更为贴切,奈何桥沟通生死,位于阴暗地府,本就是如咖啡豆般苦涩,却又承载着世界万物的转生释然。 呡了一口咖啡,回味其中的味道。“这女孩真好看,这是你女朋友吗?”我指着画作问到。 “有眼光,她是我的妻子小蔓。”罗本看着墙上温柔俏皮的女子,满是溺爱与自豪的答到。 “妻子?你已经结婚了,这太出乎我意料了。那嫂子一定很幸福,毕竟有你这么一个男子爱着她。”我再次呡了一口咖啡。 罗本闻言,身体细微颤动,没有言语,目不转睛看着画作,随后深深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蔓延在我们头顶,罗本转瞬即逝一抹悲伤。“对不起,这个话题我问的冒昧了。”我满怀歉意说到。“没事!”罗本答到。随即罗本离开墙壁,坐到店里的凳子上。那一瞬,这间咖啡店陷入令人生畏的宁静。 西南的天气由于大山阻隔,雾气重,于是局部降雨来的猝不及防。缠绵的雨打在瓦片上,滴在青砖上,红色的灯笼在雨里摇曳。寥寥数位游客用衣服顶在头上就往各自的客栈跑去。咖啡店里的玻璃窗被雨水分裂,折射人间,悄然浮现,铅色天空摇摇欲坠,风乍起吹斜了雨滴,在一阵嘀嗒的节拍中古镇该是怎样的宁静。隔雨看雨,不知是雨的清洌刺激了久封的神经,还是那石墙天然的明丽,一切都变得纯净,这一切便有如远古的意蕴缠绵的让人不忍心望断。 我渡步来到罗本的桌子旁坐下,对于刚才的冒昧我是深有愧疚的。罗本手里的烟已经燃烧到了过滤嘴,我拿出自己的烟递给他,罗本接过烟,又点燃起来。 “实在是抱歉,我似乎提起了你的伤心往事!” “没事,没事,倒是我自己的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让你看笑话了。”罗本对我粲然一笑。这让我愧疚的心有了一点点的宽慰。两人相对无言,陷入一种尴尬的境界。 “其实我也该释然了,你很幸运,可能你将成为31号咖啡厅最后的客人。”罗本说到。 “啊?为什么?咖啡厅不准备开了?”这让我很震惊。 “对啊,我来雨停镇已经五年了,你应该也看的出来,雨停古镇或许是中国古镇商业化最后的遮羞布,在这里的五年我永远是入不敷出的。所以,是时候离开这里,放弃我这不切实际的文艺选择。雨停真的是个世外桃源,适合慢节奏的养老生活,也适合逃避现实生活。我浙江的父母老了,也在催着我成家立业。所以,该回归外面的世界了。”罗本看似随意的说到,抽着烟,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对我无奈一笑。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笑着唱到。 外面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仿佛一位民谣歌者在撕心吟唱。 “罗本,来一杯天空之城!”咖啡厅的们被重重推开,一名高大魁梧不拘小节的男子捋着长发喊到。 罗本诧异的看向来人,随即熄灭了烟转身调咖啡去了,男子走到桌子前。从包里摸出烟来,因为雨水,烟已经打湿烂开。男子喊到又喊到:“罗本,搞支烟来!”罗本似乎没听到,依旧不急不缓的调咖啡。“我这里有!”我递给他一支烟,男子也不矫揉做作坐在我的对面接过去点燃。不小一会儿,罗本端着一杯“天空之城”递给男子。三人坐在一起慢慢熟络起来,新来的男子叫乔源,湖南长沙人,孤身一人从长沙出发,途径贵州,准备前往四川,再从318青藏线一路到达布达拉宫。被小镇的恬静生活吸引,停留了好几天,自然而然就爱上了罗本的“天空之城”! “罗本,明天我可能就要离开雨停,往四川出发了。”乔源大大咧咧的说到,语气里尽是对未知旅途的向往与期待。 “明天就出发,那感情好,还知道今晚来我这里喝最后一杯咖啡!”罗本调侃。 “是啊,明天就走了,这辈子或许都喝不到你这么有韵味的咖啡了。真是可惜!到时候我去了西藏,到了布达拉宫,就给拍照,让你看看真正的天空之城!”乔源呡了一口咖啡说到。 我和罗本一同笑起来,对乔源这种不拘一格的性格有天生的亲和力与好感。 “罗本,不是我说你,天空之城就应该是透明清澈清新的,而你的咖啡却调制的如此苦涩,苦涩中只有些许的甜,这不像天空之城,反而像是得过且过的苟且人生。”乔源摸起一支烟,随手叼在嘴里。罗本听到乔源的话,仿佛在做一个很大的抉择,身体微微颤抖,挣扎了好久,罗本也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烟点燃将尼古丁吸入肺里,这才平静下来,罗本深吸一口气,吐出烟圈,罗本深色悲伤,眼眶已经湿润,泪腺受到刺激,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之所以叫天空之城,是因为她曾经也想要去布达拉宫,她觉得西藏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而布达拉宫就是一座神秘庄严的天空之城。我说的她,就是墙上那副画上的女孩,我总是说她是我的妻子,可我们还没有熬过生活的柴米油盐她就离我而去。所以后来我开了这间咖啡店,主打的咖啡就是这一杯‘天空之城”,于你们而言,天空之城是一种神圣的向往,而对我来说,天空之城是一段不忍回首的过去。”因为剧烈的抽烟,罗本的嗓子卡了一口烟痰,这让他的声音越加沙哑。 “她不会再回来了,她去了天堂?”乔源显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种沉重的话他脱口而出,随即发现不对,只能满怀愧疚的捂嘴。 短暂的沉默,罗本点起一支烟,煤油的味道和烟的味道混合弥漫在咖啡店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她的名字很好听,叫蔓荆子,一种紫色小花的中药也交蔓荆子,她和花一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家碧玉的南京姑娘,温柔,懂事,知性,善良,我觉得用再多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她的,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罗本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仿佛她的蔓荆子就在天空之城上为他歌唱。 “后来呢?”我点燃香烟问到。 “那时候我还在南京艺术学院,我是学院的美术生,而她是学院的一名音乐生。蔓荆子的声音恬静优雅,这与她亭亭玉立的气质正好恰和,蔓荆子在学校的追求者很多,她总能在人群中发光,但是由于她家庭修养的原因,蔓荆子从来都是独善其身,这让她更加令人着迷!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akimbocafe,那天我和哥们喝完酒,恍恍惚惚的走到akimbocafe门口,蔓荆子坐在咖啡店里喝着咖啡,看着窗外,那一刻我们眼神在空气中交融。回到学校我画了墙上这幅画,托人送给了蔓荆子,从那以后,我与她渐渐相互了解,欣赏,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罗本说起这段经历嘴角微微上翘。 “这就是青春吧。”乔源说到。 “我是一个家徒四壁的美术生,却总想着成为一个声名显赫的画家。可是这世界本就残酷,我的画没人理解,也没人看好,可是蔓荆子支持我的梦想,并且她无比热爱我的画作,于是我总废寝忘食沉浸在画作的创作中,而我的那个害羞内向蔓荆子,为了我,第一次走上街头卖唱赚取金钱,第一次接受各色人等的指指点点,第一次光鲜亮丽的她与我灰头土脸蹲在马路牙子边吃泡面,我的的穷困与潦倒让这个女人做出了太多的牺牲与让步,她曾经的追求者朋友都为此感到惋惜。绘画的梦想依旧是沉重的,现实的残酷是:我摸打滚爬直到毕业依旧是默默无闻。我的蔓荆子从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孩子四处奔波,帮我联系画商,没有一个画商愿意在一个初出茅庐的美术生身上做利益未卜的投资。”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呀,天下人群熙熙攘攘皆为利而往之!”我抽着烟,不小心将烟灰弹在桌子上说到。 “荆子其实很可怜,她的家族非富即贵,但是她的家族重男轻女,荆子有一个弟弟,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给予荆子的只有金钱,在偌大的南京城里,荆子是孤独的。于是我和荆子互相取暖,互相依偎,企图在这么一座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层房子,一个温暖的家。我和荆子总坐在街头的椅子上,看着周围拔地而起的新写字楼,约定去那里面工作,看着飙升的房价,我们只能看着远处的旧城区,荆子说:‘以后呀,我们要是没有钱,那我们就搬去旧城区,那里房价便宜,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家’。那一刻我才知道荆子是如此的渴望拥有一个属于她的温暖的家。” “唉,现在有多少的年轻人,在一座城市打拼一辈子却无法在这座城市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即便是拥有,也只有70年的产权。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像我一样四处游走,四海为家,也是不错的选择吧。”乔源抽着烟,看向门外的雨。随即他又说到:“可四海为家一旦下雨便是汪洋大海!” “后来我的画作终于开始受到欣赏,我也得到一些小画商的支持,经历上逐渐好转,荆子也如愿以偿成为一名中学的音乐老师。于是,为了满足荆子的理想,在一个暑假,我们一路驾车,从南京出发,途径合肥,穿越湖北,转程湖南,到达贵州,到达贵州的那一晚,雨下的很大,在贵州的大山里,我和荆子一路向北,终于误打误撞来到了雨停古镇,我们住进了民宿,两个人第一次在异乡的雨夜里缠绵悱恻,那一晚,我们彻底融为一体,那一天是七月31号,这也是我咖啡店名称的由来。后来…………”话没有说完,罗本开始哭泣起来,烟呛的他眼泪溃堤,罗本情绪开始失控,抱着头,蒙住脸,泪水从他按着双眼的指缝间流淌下来,这一刻我看到一种真正的撕心裂肺。乔源拉住罗本的手,而我抚摸罗本的肩膀,只希望给予罗本些许的慰藉。罗本从小声抽起慢慢浑身颤动,我感受着他身体的颤动,那是一股庞大的悲伤在罗本身体里肆意游患。 后来罗本渐渐平稳,我为他点燃一支烟,罗本抽着烟说到:“离开雨停古镇,我和荆子进入四川地界,意外来临的时候,她还在车里为我唱着歌,是杨千嬅的《野孩子》,我们一同讨论着去了西藏拍出最美的天空之城,画出最美的她。车子突然打滑,方向盘失灵,就这样,车子飞离道路,坠下一个高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而我的荆子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去了天空之城,后来荆子的父母领回荆子的骨灰,把我打的半死不活,而我的父母对我失望至极,唉声叹气。后来我回到南京我和荆子的租房,收拾了一切,来到了雨停古镇开了咖啡店,因为我与她在咖啡店相识,而这里是我与她意义非凡的一个地方。咖啡店主打的‘天空之城’原本应当是润滑清馨的,但于我而言天空之城是一个不敢踏足的地狱。”罗本说完转头看着墙上的那副画眼里尽是温柔,蔓荆子的笑容依旧甜美。 “雨停是个美丽的地方,不太适合商业化,我注定在这里只是停留,毕竟我的父母还在浙江等我赡养,五年,我在雨停整整停顿了五年。现在是该回去了,我把年华都给了理想,她把青春给了我的荒唐,故事不长,也不难讲。”罗本看着画,不知在对我和乔源说,还是对墙上的蔓荆子说。 雨停的雨停了,青砖古石上坑坑洼洼映出红色的灯笼,古镇的河水倒映,像极了颠倒的世界,一座天空之城。而蔓荆子在这天空之城的深处也一如曾经深爱着罗本。 乔源的北方回忆 “近日,由于受到七月季风强降雨天气的影响,贵州省多处山体出现岩石松动,极易诱发大量的表层滑塌、崩塌、滑坡等灾害。今日地质灾害监测人员根据监测到的降雨数据和现场巡查的异常现象,判断泥石流极有可能会在多地发生,请各地居民做好防护保持高度警惕…………” 走到客栈一楼,客栈年轻老板娘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坐在前台看着狗血韩剧,客栈广播正播报着石流预警新闻。下午的班车,我还可以在雨停古镇闲憩半天,正合我意。 古镇里的游客依旧少的可怜,几对情侣手拉手闲庭散步,老大爷提着鸟笼哼着小曲走在青砖路上,河里有几艘游玩的小木船,可因为人流稀少停在岸边,散出圈圈涟漪。两对结伴而行潮气蓬勃的情侣准备登船游玩,坐在岸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的撑船老大爷把烟杵灭,烟杆别在腰间,老大爷起身向木船走去,坐在一旁老阿婆也准备陪同上船,却被老人给制止了。 他言语中充满担忧的抱怨道:“不是说了,不用给我送饭了吗?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弱,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小曲,大老远来这河边干嘛?” “我活着一天,就给你送一天的饭。”老阿婆说着又想上老人的小木船。老大爷死活不愿意让她上去,一旁准备登船的情侣看着这对老人也是喜笑颜开,显然他们羡慕着这般年纪相濡以沫的爱情,甚至此刻在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她们的老后生活。 老大爷让老阿婆留下保温盒后,硬催促她赶紧离去,老阿婆看向那两对情侣又唠叨了“年轻的时候是谁说给我撑一辈子船的”,“人老了,坐他的船都不愿意了”几句。这才摆摆手捋了捋乱在额头的几许白发恋恋不舍的离开。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阵微笑着的抱怨:“这老太婆,年轻的时候犟,老了还是这么犟!”那一刻的温馨触动我让我脱口呢喃: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他们终将是他们,而他们也曾是他们。 还未到下午,冷色调灰白的云层,便无可预料地遮住天空,风从山的那头呼啸而来,漫山的树木林草摇曳呻吟。惊雷颤抖云层,闪电撕裂天空,雨倾盆而下,这片刻人间陷入混乱,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味,袅袅炊烟混合鸡鸣鸭叫牛哞在天地间回荡。游客们踏着青砖古石,跳跃在各个屋檐下回到客栈,小店的伞店生意火爆。因为强降暴雨的来临,担心山路泥石流山体滑坡隐患,离开雨停古镇的交通停班,而我也被迫留在雨停。 天已经黑了,雨才渐渐变成绵绵细雨。在客栈吃完了晚饭,走出客栈,雨停河水暴涨,冲刷着古石岸边,浑黄流向镇外。雨停的红灯笼亮起来,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倒影摇曳,水里的影子像极了千万盏孔明灯,将这黑夜烫出了千万个洞。 我点燃一根黄果树走出客栈淋着小雨又向雨停古镇的西南走去,去看看今夜的31号咖啡厅。昏黄温馨的灯光从咖啡厅的窗户散出,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我推开门,咖啡厅大多数的桌椅板凳还在,唯独墙上的画作被罗本收拾起来,我感叹到这家别具一格充满悲伤故事的咖啡厅也终究抵不过现实将在古镇的夜里如同昙花一现般香消玉殒。罗本坐在靠窗的位置,乔源坐在罗本对面抽着烟,二人一言不发,看向窗外。 “呦,你还没回家呢?”乔源冲我喊到。 “你不也还没出发往四川赶路嘛。” “哈哈哈,新闻说今天有强降雨泥石流,我怕半路就被埋在你们贵州的大山里。”乔源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我。随即说到:“不得不说,你们贵州的这个黄果树真的抽起来不错,劲儿大,烟味足。” “这烟叫在贵州叫磨砂,硬通货。”我掏出打火机点燃。罗本转过头来说到:“店里还有些咖啡豆,要喝什么?” “还是天空之城吧,这种咖啡挺有韵味的。” “好!”罗本笑了笑,起身往咖啡机走去。我坐到乔源一旁。乔源是个粗犷豪放的男子,没有上海男人的温文尔雅。 “啥时候往四川出发?” “等几天吧,这几天强降雨路况不好,我还真怕一不小心被埋进土里。”乔源大笑着说到。乔源这般的诚实爱笑赢得了我的好感。我是极其喜欢和不矫揉做作的人做朋友的。 “问题不大,你要是被埋进土里,我一定先把你的那辆摩托车刨出来。至于人,看情况吧!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可以可以,我的摩托车陪我在中国版图上南征北战风餐露宿的,与其说是摩托车,他更像是我的另一个灵魂。”乔源抽着烟看着店外的那辆摩托车,这一刻,仿佛摩托车拥有了生命,在黑夜里与乔源穿越空间交流。 “来,你俩的咖啡,今天免费!”罗本端着三杯咖啡走过来,将咖啡放在桌子上。乔源迫不及待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惊喜得脱口而出:“罗本,今天的咖啡有点甜哦,这才像‘天空之城’嘛!”我闻言也端起咖啡呡了一口,咖啡入口润滑,浓浓的牛奶味在口腔里滋润味蕾,“不错,不错,今天的咖啡不同昨天哦!” “你俩人就在这里商业吹捧吧,早不吹捧,晚不吹捧,偏偏等31号咖啡厅开不下去了才吹捧!”罗本哈哈笑了两声,也端起一杯咖啡微呡一口,看向窗台一对手牵手打伞走过的情侣。我们三人也像极了一见如故有趣灵魂的朋友牛头不对马嘴的侃侃而谈。后来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所谓有趣的灵魂,实际上就是这个人的知识密度和信息层面都远高于你,并愿意俯下身去听你那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和你交流,提出一些你没听过的观点,颠覆你三观的话。确实如此,罗本有自己刻苦铭心的故事让我感到生活惋惜,乔源有见过的大好河山令我向往,而我所拥有的新时代青年的青春也让他们开怀大笑。 “罗本,31号咖啡厅真不准备开了?或许再过几年雨停名声大了,来的游客也会更多,你的咖啡厅真的会在这里脱颖而出。”乔源看向罗本,眼里有着期待有着不确定性,我想乔源是希望31号咖啡厅开下去的,就如同我也希望一样。 “不开了,过几天就把店面转出去,然后我就回浙江安安分分找个工作,陪在父母身边吧。”罗本淡淡说到。 “唉,生活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面对这操蛋的生活。”乔源叹了口气,满是可惜的环视这温馨的二十平米的咖啡厅。 “咋了,你还想从西藏回来后再来我这里喝咖啡!”罗本开玩笑说到。 “你的咖啡没有糖,却能让人回味甘甜!”我喝着咖啡插嘴说到。罗本环视31号咖啡厅,毕竟这里有着罗本好几年的点点滴滴意义非凡。罗本突然黯然神伤,随后说到:“喝酒吗?我还有几瓶茅台!”“喝!”我和乔源异口同声脱口而出。随即起身罗本走进储物间,而我和乔源转身一溜烟跑出咖啡厅。 幸运的是,这样的雨夜里雨停还开着几家熟食店铺。我和乔源买了许多花生米,酱鸡鸭肉以及动物杂碎,很显然,我和乔源都不是讲究的人,茅台酒就这样即将被我们糟蹋。乔源是个爽快的人,也不讲价议价,店铺老板为他抹的零头也一并付给了看起来老态龙钟抽着旱烟的店铺大爷。 我和乔源回到31号咖啡厅的时候,罗本已经把酒摆在了桌子上。罗本开瓶,斟酒一气呵成,刹那间,一股酱香酒气便在31号咖啡厅萦绕开来,我们三人端起酒杯,准备碰杯,出于平时的酒场礼仪,我很自然的将我的杯子低于罗本和乔源,毕竟罗本与乔源已经大学毕业在社会挣扎多年,显然已至而立之年,而我只是个初出茅庐刚上大学的学生,对他们的尊重是有必要的。 罗本见到我如此碰杯,对我说到:“把杯子提高,咱们三个人就别搞社会上那一套虚的,像朋友像哥们一样碰杯就行。” “对,对,对,把杯子提起来,跟我们俩还客气,装大尾巴狼呢!”乔源笑着说到。我也回应一笑,依旧不肯退步说到:“罗本大哥,乔源大哥,你俩比我大,我肯定还是要低一点的。”罗本和乔源见拗不动我,二人竟然同时低下各自杯子,与我杯子持平碰杯,而后二人仰头一饮而尽,而我摇头苦笑,也一饮而尽。杯酒下肚,茅台酒果真幽雅细腻、醇香馥郁、入口柔绵。而我已经开始脸色涨红,毛汗微出。三个人就在31号咖啡厅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推杯换盏,而后远到三皇五帝近到民族历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玄学科幻,鬼怪神兽,奇闻秘史在我们三人之间谈论开来。 虽然乔源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豪爽至极,拥有着北方汉子的粗犷,但是他的酒量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小娘们儿。酒过半场,乔源就已经脸红脖子粗,咿呀学语的胡话连篇,后仰在座椅上像只伸长脖颈的大白鹅。 “罗本,其实,其实,我说实话,我也挺惨的,对于爱情,我也有一个,真的,迄今为止也唯一有一个我无法拥有的北方姑娘。”乔源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来在空中乱舞着。 “哦?”罗本在座椅上挣扎着摆正姿势,拿起桌子上的黄果树,递一根给我,递一根给乔源,随即点燃又把打火机递给我,说到:“那你的北方姑娘呢?去西藏的路有她陪你岂不是一路美好?”我点燃我的烟把打火机递给乔源,乔源拿过打火机,又拿起筷子在一桌子上的鸡鸭肉里胡乱翻了一同,像个选择困难症的人最终夹起一块腰子准备送到嘴里却在半空中,腰子滑落。乔源放下筷子,点燃烟,深吸一口说到:“也罢,也罢,旅行了这么久,都是一个人的孤独,今晚难得有你们二人,那我就敞开心扉跟你们讲讲我的那段北方回忆。反正明天大家各奔东西,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就当我酒后失言吧!”乔源傻呵呵的笑起来嘀咕到。 “洗耳恭听!”我抽着烟,又夹起一块腰子送到嘴里。“等等,等等,罗本,把店里的音响打开,给我来一首尧十三的《北方女王》!”乔源指挥罗本。罗本起身去到前台,《北方女王》的前奏缓缓响起,像涓涓细流般沁人灵魂,在咖啡厅里回响。尧十三是贵州织金人,一位民谣歌手,至于《北方女王》是他的第一首个人原创单曲,我自然是听过他的歌的,至于罗本在贵州经营31号咖啡厅多年自然也是略有耳熟。于是三个人也跟着唱起来,三人乱不着调却在酒精的麻痹下自以为深情款款: 我会在每个柔软的黄昏喝一杯温柔的酒 管他是与非管他忧和愁只要你还在我的北方 这里的秋天忽然下起雨打湿了我的头发 我想我只能给你说这些话已经是我的全部 ……………… 乔源抽着烟翘着二郎腿说到:“《北方女王》讲的是,一个流浪者在旅游中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像女王一样对流浪者了如指掌,拿捏得当。流浪者很听女王的话,对女王百依百顺,告诉她要做她一辈子的奴役,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都很快乐,晚上的时候奴役每天都为自己的女王倒好热水,铺床盖被也是家常便饭。但他们从没有同床歇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们的梦想都注定是浪迹天涯,所以快乐的时光过后两人分开,各自流浪。”乔源讲到一半,突然拿起酒杯伸到空中,我和罗本也提杯相撞,一饮而尽。 “后来在一个慌张的夜晚流浪者看到自己往昔的女王独自喝醉在街头。他们四目相对,眼里皆是憔悴,女王有气无力的勉强一笑的问:‘你结婚了吗?’流浪者无话可说,只是微笑心如刀绞,他在心里偷偷的想,我想你一定也不能结婚,岁月啊……”乔源娓娓道来,其中故事我和罗本都觉得凄惨至极,唏嘘不已。 民谣圈里总流传着这么一段话:最温暖好妹妹,最沧桑宋冬野,最凌厉陈粒粒,最心疼赵小雷,而最深情是尧十三。尧十三的歌也确实如此,初听搞怪,越听,越克制不了,从搞笑到安静,到各中心酸,像入是一个蛊,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从我出生,母亲就难产死了,而我的渔民父亲也葬身在大海里,亲戚朋友避之不及。约定俗成的大多数人以为上海人都挺有钱。可惜我家穷的家徒四壁。我在上海金山区的郊区,跟你们平时网络上看到的陆家嘴徐汇区简直是天壤之别。金山区与浙江的接壤,周围全是排放毒气化工厂和人工绿化带。荒凉,贫穷,疾病,就连空气中都是刺鼻的化工味。幸运的是,刚好赶上大拆迁,我和爷爷有了拮据过活的资本,就这样,我一路读书读到大学,第一次离开爷爷去了北方,在山东师范大学遇到了我所谓的北方姑娘。”乔源波澜不惊的讲着他的故事,而我和罗本感到诧异与同情,如此一个乐观开朗的乔源,却在失去双亲的悲惨童年与爷爷相依为命下长大。 罗本叹了口气,随即拿起酒瓶帮我们的杯子斟满,罗本提杯,我和乔源也同罗本碰杯,随即一饮而尽,让酒精在喉咙里灼烧。桌子上的黄果树只有空烟盒杯白酒浸湿,我在身上的口袋摸索,终于找到一包未开封的黄果树,打开烟盒,递给了罗本和乔源,三人又开始吐云吐雾,烟雾缭绕。 “然后呢?后来大学期间遇到了什么,还有你的姑娘呢?”罗本询问起来,显然在酒精的放大作用下,他的好奇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她叫沐婉晴,一个济南土生土长的女孩子。她家很有钱,家族世代经商,她总能出入各种高档的娱乐场所,受邀参加各种酒会,在商业活动上也总能结识各种社会精英。于她而言的家常便饭对我而言就是不可高攀的纸醉金迷。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我是自卑的,在她身边的人大多光鲜亮丽,我时常感到自行惭愧,不知所措。所以,我把她当做女王一般对待。生活拮据的我只敢在学校吃素菜,而沐婉晴总会带着我去装潢精美华丽的餐厅吃饭。虽然我平时穿衣服干干净净,却没有一件能够拿得出手的商务服装,沐婉晴就给我买了阿玛尼的西装,在那之前,阿玛尼的服装是我完全不敢想象的。我们的感情向来不平等,她总能用一大把钱解决令我焦头烂额的事情。而我一事无成,能够给予的就是一文不值的陪伴和温柔,在她醉酒后背她去酒店为她洗漱,在她疲惫时给她按摩放松,我们曾不着一物注视亲吻,可我始终没能迈出结合的一步,与我而言,似乎与她再进一步便是一种对她最大的玷污。我和她的感情从不令人看好,她们都说这注定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经历。显然,她们说对了,大学毕业后,我不得不回到上海陪伴生病爷爷,而她留在了济南继续深造。三年后,爷爷走完生命的最后离我而去,而我的北方姑娘也逃不过家族的婚姻安排与一个济南豪门望族的公子哥结婚。听大学的朋友说公子哥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学历高的可怕,留学归来知识渊博,在商场的勾心斗角里应付自如。对于郎才女貌的一对我是自卑的,我删除了一切和沐婉晴的联系,自那之后归于人海。后来我发现爷爷离世,失去沐婉晴后这世上我已经是孤身一人,说真的,与其在上海那个寸土寸金的地界苦苦挣扎,还不如逍遥快活四处旅游的生活过得自由。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准备今年去了西藏留在那里支教,去天空之城,远离城市的喧嚣。”乔源说完又拿起黄果树抽起来,抽了两口,他把烟头咬住,给我和罗本的酒杯倒满,随即举杯,我和罗本一言不发,还在惊诧于曾经那个在北方自卑的乔源如何转变成了现在面前这个充满自信与光芒的男人。罗本摇晃几下脑袋撑着桌沿起身往储物间走去。 “没钱确实不要碰爱情,爱情是需要有物质础的。当你是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晚饭只不过只是一块面包和一块牛排的区别,当你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你就会因为你的那块面包而产生巨大的自卑感。任何感情吧,不都是有物质才有的嘛!”我醉醺醺的跟乔源说着,像个老气横秋的小大人。 储物间里传来一阵杂物落地的声响,罗本拿着一瓶酒蹒跚走出,他重重将酒瓶放到桌子上,如释重负的躺上座椅。“喝酒,对于31号咖啡厅除了那几幅画我没有再留恋的,小陈,书橱上的那几本书你明天可以带走,就当送给你的礼物。”罗本说到。“那感情好,罗本大哥我就要《月亮与六便士》和《我为锦瑟,你为流年》,真的超爱白落梅的书!”我叫嚷着。乔源听了大笑起来说到:“爷们家家的净读些男欢女爱痴男怨女的书,能不能爷们一点…………” “多年后你依旧一个人旅行,没有想象中孤寂,你一样可以放心吃喝,和陌生人结缘,嬉笑打闹,看风景辽阔,山还是山,水也还是水,没有因为你的悲伤溃不成军,更没有因为你的放不下就失去意义。你终会明白,失望是一副有色眼镜,那些年让你迷途的,不过是你自己不切实际的期盼罢了!”罗本抽着烟出神的看着窗外,一对情侣正在绵绵细雨中激情相吻,或许,罗本再一次想起了他的蔓荆子,那个天空之城中的美丽女子。 “请问,还有咖啡吗?”清脆悦耳的女生想起,我和乔源罗本循声望去,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位女子跳进来。天蓝色紧身的牛仔裤让她的身材显得修硕,上身的宽松卫衣也无法遮住她身材的傲人,女子很美,头发上残留雨滴,在昏黄的灯光下,女子像极了画里的美人,娇艳欲滴。 男人的天性果真是看到漂亮美女就目不转睛的打量。美女略有腼腆的看着我我们六只垂涎三尺的眼睛。我们三人屾屾收回眼光。 “姑娘,31号咖啡厅都要关门大吉了,你看老板都在这里伤春悲秋呢,哪里还有咖啡,当然,这里有酒,你喝吗?”乔源轻浮的挑逗着。 “对,对,对,没有咖啡只有酒,你敢喝吗?”我学着乔源的模样像个流氓。 “哦?喝酒?谁怕谁呀,喝酒就喝酒。”这么一个漂亮女郎眨着大眼睛不甘示弱,乔源帮她倒好酒,女孩拿过酒杯一饮而下,揩了揩娇颜嘴唇,说到:“南方的就果然名不虚传,空杯留香,干烈醇厚。再来一杯。”姑娘毫不见外的坐下。罗本乔源与我三人大眼瞪小眼,无奈微笑,看来是遇到酒瓶子了。 “漂亮的姑娘,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源,上海人,敢问姑娘芳姓大名呀?”乔源显然酒后乱性开始恬不知耻的胡言乱语。 “叶薇,山东人济南人。”姑娘也不含糊,一边用罗本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块鸭肉回答到。 “怪不得,遇到一个北方豪爽的娘们儿!”乔源小声嘀咕。叶薇听见后反唇相讥:咋滴啦,我们北方娘们儿虽然豪爽但是也有温柔的一面的。”乔源闻言,不作言语,应当是想起了他的北方女王或许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吧。 “叶薇姑娘,你这也太大胆了吧,和我们萍水相逢就敢和我们喝酒,要是把你灌醉了,做些禽兽不如的事你怕是肠子都得悔青。”我一边吃着卤菜一边大言不惭的说着。 “呸呸呸,你才多大个娃儿,看你这样子也才是个学生,毛都没长齐,我还怕你不是,再看这个乔源明显就是个一杯倒,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至于这个罗本的男人,看他就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姐姐我闯南闯北啥人没见过。”叶薇满是骄傲的对我们得意扬眉。 “走南闯北?你去过哪里呀?”我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是为了挑逗她故意做出的神态。 “上海,福建,浙江,江苏,广东,广西,海南,反正沿海城市我都走了个遍,现在一路从湖北走来,姐姐可是一个要去西藏的呢!”叶薇说着,眼里满是得意。 “什么?你要去西藏?”乔源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薇。 “当然,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一个女孩子家家敢四处旅行奔波。不过听很多驴友说去西藏特别危险,说实话我既害怕又期待。”叶薇说到。 “我们一起走吧,后天,我看了天气预报,后天没有下雨了,我也要去西藏,我去那里教书,我还可以照顾你嘞。”乔源突兀的说到。 “你确定?为什么要照顾我,我自己也可以,再说我们才认识,就这样结伴而行,万一你对我另有企图呢?”叶薇急忙缩进卫衣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乔源。 “你放心,我可对你没有狼子野心,就是我觉得你特别像我的一个故友,一个重要的故友,她也是山东济南的。”乔源一本正经的说到,眼神诚恳。“那好吧!”叶薇大方的答应。而后我,乔源,罗本,叶薇各自交换微信,时至今日我们依旧躺在各自的微信列表里。 那天夜里我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古镇的路上人来人往,白天的那两对情绪依旧情意浓浓的游玩,而我想摆船的大爷和送饭的阿婆也正在看着电视听着小曲,我们大多数人在这同一片空间擦肩而过,或许这辈子再无交集,31号咖啡厅里的我们不同,刹那相遇便冥冥中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就如我和罗本会在几年后的浙江相遇,而乔源和叶薇继续上演着一段北方姑娘的故事。 罗本的客栈老板娘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大家好!一路旅行辛苦了!列车伴随着欢歌笑语,我们的旅行已接近尾声,这趟列车由贵阳站开出,经过了29小时的旅行,就要到达终点站上海南站。旅客朋友,在您即要走下这趟列车与我们分别的时候,我代表列车全体工作人员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协助。同时,也希望下次旅行再乘坐我们这趟列车,愿我们再相逢!”列车里响起乘务员甜美的声音播报,昏恹恹的人们从夜的静默中苏醒,在凌晨操着大江南北的方言,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我看着窗外,火车缓缓行驶,数十条轨道交错蔓延消失在平原的天际。凌晨四五点的上海,太阳已经如同火球徐徐升空,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上海一览无际的平原空间,形成丁达尔效应,让我明白我的旅程也将到达终点。 火车里的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艰难的拖着巨大行李箱,在车厢过道,车厢交接处拥挤。我只有一个背包,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证件就只有充电宝和几包香烟了。这次的远行并非出于赏心悦目的旅行目的,而是赴约,这次的赴约也并不允许让我拥有闲情雅致。 上海南站很大,又是个近乎圆形的巨大建筑,我向来方向感极差,昏昏噩噩的在站里跟着人群不知西东。手机在包里震动,我拿出手机一条消息映入眼帘:“小陈,我在东南出站口等你。”发来消息的是罗本。原准备自己去找罗本的,可罗本非说怕我人生地不熟来到大城市像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索性从浙江一路抵达上海来接我。看着温和的手机屏幕发出信息荧光,我是倍感的欣慰和满足感的。脑海里又想起曾经在31号咖啡厅里那个沧桑却又温文尔雅的落魄画家。 粗略一算,我和罗本已经有近两年没见,未曾见面的这两年,我和罗本的唯一交集就是在各自的朋友圈底下留言评论。知道了罗本转让了贵州雨停古镇里的31号咖啡厅,知道了罗本的父母终于原谅罗本,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也知道了罗本来到了浙江嘉善的西塘古镇开了一间客栈。现在罗本的日子过得不瘟不火却又倍感真实,在充满烟火气的大世界里不再是雨停古镇般如梦似幻。 “罗本大哥!”隔着人群,我看到出站口的垃圾桶旁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男人闻声抬头看向我,随即咧嘴一笑,他把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向我走来。 “小陈?”罗本试探性的问道。 “唉,想不到啊,罗本大哥你就这样把我忘记了,我这么一个一米七的大傻个你都能认不出来!”我故意装作可怜反问。 “哈哈哈,你小子,除了身高还是这么矮,头发也变长了,以前的你胖的和奥尼尔一样,现在人瘦成这样,,我当然认不出来。”罗本边走边拍着我的肩膀,“不错不错,变的壮实了。” 我看向罗本,依旧是胡乱开叉的长发绑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庞,稀疏凌乱的青胡渣,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曾经般散发着艺术里的淡淡忧伤气质。我从包里翻出烟来,依旧是贵州的黄果树。罗本接过烟来点燃,深吸一口,仿佛清代躺在床上的瘾君子。“啊,真不错啊,两年没有抽过正宗的黄果树了。连空气里都是回忆的味道。”罗本吐出烟圈,看着燃烧着的黄果树含情脉脉的说着,眼神像极了看着与他刚翻云覆雨缠绵悱恻的女人对视。 “走吧,去前面的椅子上坐坐,金山铁路要五点半才开始运营。” “好。”我和罗本抽着烟,穿过进站出站的人群,坐到站外的椅子上。 “罗本大哥,现在还在画画吗?” “偶尔画画,也卖不了钱,当爱好罢了,画画赚不到钱。生活吧,还是得把柴米油盐酱醋茶放在首位呀。成年人的生活呢,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梦想。一半在崩溃堕落,爬向深渊,一半又在拼命自愈,向往阳光。”罗本抽着烟看着街头对面已经开始准备热火朝天工作的饭店宾馆。 “唉,果然网上说的挺对,我把理想卖了,换来了柴米油盐。”我故作伤春悲秋的说着。 “有时候办法呢,人啊,总得活着吧,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家人,如果不是因为有包烟,我连下雨都懒得打伞,如果不是因为家人,我连活着都觉得麻烦。”罗本把夹着烟的手指伸像路灯,路灯的光从指缝透过射入瞳孔。那一刹那的光芒中,我微微可惜:这双手原本是握着画笔,创造美好的。 “罗本大哥,你说为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唯独是柴排在首位呀?”我确实是疑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民以食为天,柴米油盐姜醋茶中应当是米首位才对,为何却是柴排第一? 罗本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他没有言语,一口接一口的吸烟,烟缓缓升空与空气稀释,消散开来,然后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的说到:“宋人吴自牧的的《梦粱录·鲞铺》中说:“盖人家每日不可阙者,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之所以排第一位是为了告诉我们美好的生活是需要有物质基础的。柴代表烟火气,试想一下,一个没有烟火气的家庭会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吗?一天天冰锅冷灶的,要么是单身狗,要么是孤寡老人,而这些都不属于完整家庭的范畴。有柴说明你有家,需要做饭。就跟现在的人不直接问你有没有房,而是问你有没有车位。只有有房的人人才会考虑车位,也只有有家需要做饭的人才需要柴。柴是一个家庭的物质基础的最低保证,有柴说明家里有基本的食物保障。米油盐维持基本生活,酱醋给生活以调剂,而茶这是开始享受生活,所以柴排第一,茶排最后。” “罗本大哥,听你一席话简直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人间至味是清欢,最美不过烟火气!平淡却真切的生活里,藏着人间最美的希冀。就比如街巷市井的嘈杂喧闹,也比如楼下店铺的豆浆油条,又或者是城南城北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一个接一个贯穿我们生活的场景重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是烟火的气息。”我侃侃而谈,满是得意。 “嗯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罗本大笑,把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然后用脚尖狠狠蹂躏直到烟头熄灭,过滤嘴烂成棉絮模样。“走吧,金山铁路马上就要营业了,我们去买票。” 几十分钟的车程,由于在火车上舟车劳顿,我很快就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后来罗本叫醒我,我麻木跟着罗本出了金山卫站,阳光照耀在这篇大地上,我沐浴其中如同重生。 跟着罗本出站来到附近的早餐店,两人对付着将就果腹。罗本去了附近的停车场,开出一辆破烂掉漆的大众。我站在路口,惊讶罗本才回浙江两年却已经买车,罗本摇下车窗对我喊到:“别看了,上车,二手的。”上了车,我才发现这辆车的确破烂的寒颤至极,内饰只能有简陋来形容,像极了一位得了皂癫疯的病人,罗本启动汽车,发动机轰鸣起来像一头得了肺病的老牛喘息。汽车像一片叶子,片刻进入车海,沿着新卫高速,亭枫高速向嘉善驶去。 到达嘉善后罗本一路回到西塘古镇——他的客栈。古趣盎然的街道、千古风流的木屋、质朴静谧的小镇,客栈院中绿树葱葱,潺潺河水从门前及院旁流过。“天空之城”,这是罗本客栈的名字。“叶薇还没有到,应该是下午才到,你先去客栈休息。”罗本说着便朝客栈里喊到:“沈研儿,安排出一个房间,给我小兄弟住!”“知道啦,早就安排好了!”客栈里传来甜美的女子回声,应声而来的是一名不落窠臼的清纯女孩,只见她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嘴角含着笑意,约莫着二十四五岁年纪,一袭白色的印花长裙。我感叹到:果然江南的女子都是小家碧玉,温柔可亲呀。 腼腆的打完招呼,跟着沈研儿就上了客栈二楼的房间,房间里干净整洁,被条整齐铺在床上,房间整体透露出古色古香的婉约氛围,墙壁上装裱着几幅画,是罗本的真迹,粗粗环视几眼,我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直到下午我才从疲惫中缓过来,窗外传来游客的欢心笑声,索性我也下了楼,沈研儿正在前台给几位旅客介绍客栈的房间。随后轻车熟路的给旅客登记办理入住。几位旅客满意的点头面露微笑走向二楼。 “姐姐,罗本大哥呢?他怎么不在?” “你家罗本大哥啊,一天天就知道当个甩手掌柜。”沈研儿微笑着假装抱怨。眼里却没能藏住喜悦。我知道,眼前的这位沈研儿姐姐和罗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那是,我罗本大哥生性自由,研儿姐姐你得好好管住他哦。”我故意提高音量像一只小鸭子叫吼到。 “哈哈哈哈,你和罗本一个样子,没个正行,你罗本大哥去接叶薇了,可能要晚点回来,第一次来西塘吧,你可以去转转,等罗本叶薇回来我们再吃饭。”沈研儿笑起来,声音像风铃一般直沁人心。 傍晚的西塘是热闹的,现在的西塘古镇仍保存着很完整的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尤其是廊棚和长弄堪称“双绝”,在诸多江南水乡古镇中可谓难得一见,又同时饱含了水乡古镇独特的平民文化和建筑文化,因此西塘古镇被称作是“活着的千年古镇”。所以每天都有许多游客前来旅游,烟雨长廊上人山人海,每座桥上都有许多人在合影留念。漫步古街,穿梭于一间间各具特色的小店,在这儿,我遇见了一个商贾繁华、特色鲜明不同于原始雨停古镇的西塘。过了古街,便来到桥边码头,傍晚的余晖均匀地洒在水面上,古镇的忧伤啊,就像是那青黑色的砖石在行人的脚下传来穿越亿万年的呻吟,就像是郁郁葱葱的千年古树年轮里的历史,就像是江南水乡,江南小船那独有的,缓缓的韵味儿。浙江是没有山的,日落在杭州湾。温厚的余晖像是温柔的火光,风里传来风铃的欢笑和柳絮的自由混着古镇居民的吆喝,像极了一处宁静的桃花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伤感意境油然而生,这让我明白,距离叶薇即将带来的东西越来越近了。此刻的我是迷茫的,因为我不知道最终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罗本的客栈老板娘 我回到罗本的客栈已经是九点多钟,游客们还在沉醉于西塘美轮美奂的夜景,客栈此刻并不忙碌。罗本,沈研儿以及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三人相对而坐。罗本神色黯然抽着烟,一言不发,沈研儿看向罗本眼里尽是怜惜,眸子里仿佛要滴出水来。 “叶薇姐姐,好久不见。”我走过去坐到叶薇的对面,叶薇缓缓抬头,眼圈泛红,显然是哭过的。我很难将她与两年前雨停古镇里豪放喝酒,豪迈走天下的那个女子重影。 “小陈?你变化挺大呀。”叶薇看着我,我总感觉她不再是那个我们调侃性感的女孩子而变成了一个都市知性女人。研儿走到后厨端出饭菜摆在桌子上,给每个人盛好饭,然后用温柔的声音说到:“好啦,好啦,大家先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一席人都默契的不说话吃着饭,其实食不知味。 后来大家吃完这一顿略感压抑的饭,沈研儿又收拾着剩菜剩饭回到后厨洗碗。客栈已经满客,所以沈研儿就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四个人坐在客栈里,气氛安静的可怕,唯一可以听见的是门外游客的嬉笑声和四人的呼吸声。不远处的文艺酒吧开始营业,眼前是灯光与音乐的世界、游人与乐队的海洋。安静听歌的人群、歌手抒情的演唱、浓浓忧郁的酒香,把半条街烘托得文艺非凡,罗本觉得这样的气氛也不是办法,开口说到:“我们去喝点酒吧!” 我们找了个傍水的一个四人桌坐下来,上了几壶小酒,一边吃一边欣赏台上歌手磁性嗓音。我和罗本叶薇喝了口嘉善当地有名的黄酒,不一会儿便觉脸一直红到耳根。沈研儿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她不喝酒,就拖着下巴看向郁闷的罗本偶尔有转头台上唱歌的人。 中场的时候,歌手在台上问:“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夜色真美,感谢有你们的陪伴,现在我诚挚邀请在坐的朋友上台唱歌,请问有没有愿意用歌声表达情绪的朋友呢?” 突然,叶薇站起身来向台上走去,叶薇本就身材窈窕性感,脸庞俊俏可人,在刚才酒精的作用下,叶薇的脸庞越加粉红,娇艳欲滴。叶薇的出场惊艳了清吧里的客人们,一个个满怀期待的在卡座里洗耳恭听。叶薇走上舞台,坐在话筒前,灯光打在她的身旁,像极了尘俗里的一朵雪莲花。叶薇选了一首民谣,是房东的猫演唱的《我可以》,舒缓前奏响起,人群也安静下来,叶薇的声音很好听,对歌曲节奏把握到位,至于情感更是真实流露,歌声像涓涓细流般滋润在听客的耳蜗: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不用再多说明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又再一次和你分离 我多么想每一次的美丽 是因为你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不用再多说明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又再一次和你分离 ………… 叶薇唱完歌曲,台上的观众还沉浸在她温柔的嗓音以及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直到叶薇走下台,歌手上台调试话筒,观众才反应过来剧烈鼓掌。叶薇没有因为掌声而笑,反而是端起一杯又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和罗本没有劝她,便任由她发泄。后来夜深了,西塘古镇也陷入宁静,罗本背着醉酒昏睡的叶薇回到客栈房间便出来与我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抽烟,沈研儿在房间里照顾叶薇,为她更衣盖被。沈研儿出了叶薇的客栈,整理了客栈的椅凳,打扫地面,核对账目后轻轻走到罗本身后说到:“你们俩快去休息吧,明天的事儿…………”沈研儿没有说完,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明天即将发生的事。罗本抽完烟,习惯性的把烟头扔到脚下使劲蹂躏直到烟头破烂成棉絮状。我们起身回到客栈,关了灯,各自回到房间,等待明天的日出。 清晨的光从客栈的木窗射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洗完漱下楼,叶薇和罗本已经等在客栈大厅里。叶薇的手里包裹着一件方形物体。心照不宣的只字不语,我,叶薇,罗本又上了罗本的二手大众。我坐在副驾驶,独留叶薇抱着物体在后排一言不发。我们要去海边,嘉善没有海,所以罗本一路高速往金山石化的海边。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恍惚而至。早上的原因,海边的娱乐设施都还用大棚遮盖,没有游人,只有两位清洁工大爷一边说笑一边弯腰捡起垃圾。太阳把海平面变幻成金色,早潮还没开始,潮水温顺的抚摸礁石,像极了大海在沉睡,发出的微弱平缓呼吸。我们找了一个远离游乐场所的偏角一隅,海风吹拂我们三人,叶薇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正如她小心翼翼捧着的物体上盖住的布。 “你们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那么心急着结婚,乔源是不是就不会死去,如果不是我,现在的他是不是依旧在那坐天空之城的地方教书?”叶薇嘴唇颤抖说着话,泪水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低落在礁石上,渗透进入。 我和罗本没有说话,罗本从包里拿出烟来,迎着海风点燃。罗本抽一半,风抽一半,罗本是抑郁的,这海风啊或许也被气氛渲染成悲伤的模样。叶薇和乔源在一起我是知道的,离开雨停古镇的时候我们各自留下了微信。我微信朋友圈大多更新的是好无厘头的笑话。而叶薇和乔源也更新着从雨停出发的所见所闻,有他们遇到山体滑坡绕路前行,他们到达四川在成都游玩,到达318零公里标志两人的打卡,他们甚至在新都桥到巴塘的路段南下去了稻城去了亚丁又一路北上去了左贡沿着八宿路段西行至拉萨………… 在那漫长的5000公里的道路上,川藏线是最为精彩绝伦的一段,从盆地文化的天府之国成都到高原风情的西藏拉萨,沿途风景千变万化,缤彩纷呈,每年都有无数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踏上川藏线,自驾、搭车、骑行、徒步。这条“中国人的景观大道”承载着无数人的宝贵回忆也见证了叶薇与乔源的爱情萌发。 那段时光叶薇与乔源互相搀扶,互相帮助,互相了解与欣赏,自然而然他们在一起了。我依稀记得那天,二人到达西藏,在神圣的布达拉宫前,夕阳照在二人的脸庞上,渡上一层温柔的气晕。乔源亲吻叶薇的脸颊,叶薇娇羞的眼里是喜悦,二人的照片定格在朋友圈里官宣,我和罗本都献上祝福,乔源和叶薇自然也是喜悦的同我们分享着爱情的甜蜜。后来他们花了不短的时间游玩西藏,大昭寺、八角街、哲蚌寺、色拉寺、仓姑寺、甲玛王宫、纳木措藏王墓、青朴修行地、敏珠林寺、碉楼遗址、结罗拉雪山…………照片里两人如胶似漆笑面嫣然。乔源如愿以偿留在西藏当起了老师,而叶薇也准备启程回到济南休整开启另一段走遍中国的旅程。分离的那天,二人一同发了个朋友圈: 各自坚守, 各自努力, 待到理想完成, 二人厮守一生 我关于未来所有的美好愿望, 都是想和你一起度过 朋友圈的配图是乔源与叶薇在高山上迎着夕阳,十指相扣的照片,照片上两人戴着藏银情侣戒指。罗本评论:结婚的时候我从浙江开车来接亲,千万别嫌弃我的烂车。叶薇回复:你就是开着共享单车来我们都把你当座上宾。我评论:我穷学生一枚,车费乔源帮我报销。乔源回复:小陈,你要来来回车票绝对报销。四人在朋友圈评论聊了很长一段,也开始期待下一次四人的相遇就是乔源和叶薇的美好婚礼。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的再一次相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叶薇拿下布,一个骨灰盒赫然出现,骨灰盒上是乔源的黑白照片。那个曾经在我们记忆里嘻嘻哈哈的乐观男子已经成为此刻的死者。我,罗本,叶薇和乔源的骨灰盒在海边相遇,不是婚礼而是葬礼和最后对乔源灵魂的告别。 “罗本,你说这一切是不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倔强一点,如果我没有向家里妥协,非要再晚几年结婚,乔源会不会此刻还在学校的操场与藏族儿童们嬉戏打闹?都是我,都是我的任性,都是我的一意孤行,如果我多考虑乔源,如果我不哭闹,他也不会回来。”叶薇蹲在地上大声哭泣,身体颤抖。太阳跳出海平面阳光普照,撒在乔源的骨灰盒上,照在那张黑白遗照上,我仿佛看见了乔源,那个在31号咖啡厅的夜晚发光的乔源。 罗本的客栈老板娘 罗本没有说话,任由叶薇的哭泣,当初我以为罗本也在怪罪叶薇的任性,后来罗本对我说与其让我们去劝慰她,还不如让她一直哭泣,哭到泪水流干,哭到声音沙哑,至少哭泣会让她好受的多。乔源是可怜的,他是孤儿,相依为命的爷爷多年前也驾鹤西去,至于那群势利眼的亲戚,乔源也从未联系,所以他在这世间就是孤身一人,直到叶薇和我,罗本那几夜在31号咖啡厅融入他的生命阶段。乔源本就生性自由,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在叶薇家庭的逼迫下准备放下理想回到都市结婚,在那之前,乔源说:结了婚,以后就得担当起责任,青春已经献给理想,那就把下半生交给生活与爱情。乔源准备回来与叶薇结婚,他给自己最后的一次疯狂就是同他的老朋友摩托车再一次从西藏回到上海,可是在这条5000多公里美景与危险伴生的路上,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夺走了他的生命,留下的是悬崖底支离破碎的摩托车残骸和乔源断成几截的尸体。所幸的是,乔源的手机卡里只有着叶薇的电话。看着地上已经逐渐哭声沙哑的叶薇,我无法想象她听到警察电话时候是如何的奔溃,又是如何跌跌撞撞领回乔源的骨灰与遗物,又是如何鼓起勇气拨通罗本电话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叶薇姐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乔源大哥在天堂看到你这么哭泣他也会难受的,就当是为了他,你也得好好活着,拿起勇气去面对新的生活!”我沙哑着对叶薇说着,我向来不喜哭泣,对于乔源的离开却是心痛至极,仔细想来,31号咖啡厅的那几夜倾心交谈,我,罗本。叶薇成为乔源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而后几人也总是联系分享生活与快乐,在这个隔着手机不联系就没有感情的时代,我们四人的感情因为联系而升华,不再是萍水相逢的点头问好,而是成了无话不说的莫逆之交。泪水出眼角渗出,也许是烟味熏的眼珠难受,又或许是海风吹来的细小沙粒迷了我的眼睛。 叶薇已经哭不出声来,依旧蹲在地上颤抖。罗本抽烟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把烟盒连同打火机扔进了海里。潮水又把烟盒冲回岸边。“叶薇,小陈,乔源是个偏爱自由与浪漫的人,或许这大海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就让他的骨灰承载他的灵魂去到海里继续他的路程,或许是在这大洋的深处,或许是在大洋的彼岸,或许是在好望角,也或许是在马里亚纳海沟,让他乘着海水,环游他所热爱的世界。”罗本转身把叶薇扶起来,叶薇的脸上全是泪痕,这一场哭泣用完了叶薇的精力,虚弱的叶薇在海风中摇摇欲坠。随后抬起乔源的骨灰盒走向岸边,看着骨灰盒上英俊的乔源,叹了一口气,打开骨灰盒,乔源大大小小的骨头碎片和骨灰混杂在一起。我和叶薇走上前去,颤抖的从骨灰盒里拿出乔源的骨头扔进海里,三人没有言语,只是机械的扔着骨头。最后剩下骨灰,罗本讲骨灰盒一扬,最后的骨灰散入空中,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在那一刻我再一次看见了31号咖啡厅里,318青藏线上乐观勇猛的乔源。 罗本放下骨灰盒,我们看着乔源的骨头沉入大海,他的骨灰与海水融合,灵魂在这流动的天空升华。“小陈,身上还有没有磨砂烟?以前在31号咖啡厅的时候乔源很喜欢。”罗本问到。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黄果树,蓦然想起了在31号咖啡厅记忆犹新的那晚: 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的乔源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我。随即说到:“不得不说,你们贵州的这个黄果树真的抽起来不错,劲儿大,烟味足。” “这烟叫在贵州叫磨砂,硬通货。” ……………… 罗本打开烟盒,又问我要了打火机,随即点燃一支烟扔进海里,“乔源,你喜欢抽烟,今天我们陪你抽最后一支烟。”罗本拿出烟抽起来,而我点燃一支烟,烟的味道被海风吹淡,而被罗本扔进海里的那支烟也沉入水里。一支烟抽烟,罗本把烟盒里剩下的烟扔进海里大喊到:“乔源,这包烟就归你了,小陈好不容易从贵州带来的黄果树。”那盒烟在海里飘荡,顺着潮水向远处飘去。我,叶薇,罗本坐在礁石边上,叶薇还在哽咽哭泣,我和罗本心有灵犀的沉默不语陪着叶薇。 “罗本,生命向来脆弱,命运也时常让人捉摸不透,人生,说到最后,简单得只有生死两个字。但由于有了命运的浮沉,由于有了人世的冷暖,简单的过程才变得跌宕起伏,纷繁复杂。生命无法证明爱情,就像我们无法证明自己可以不再相信爱情,在这个匆匆忙忙马不停蹄赶路的时代里,诚如劳力士是物质的奢侈品,而爱情就是精神的奢侈品,可是生命脆弱无比,根本没法承受那么多的奢侈,就好像我和乔源可以不顾一切相爱,却无法注定相守。所以珍惜眼前人吧,乔源跟我说过你和蔓荆子的故事,但我觉得你该放下蔓荆子了,别辜负了客栈里的沈研儿”叶薇吹着风苦笑着自顾自说着。 “我知道,研儿是个好女孩,文静细心温柔善良勤快,不出意外,她会是我客栈的老板娘。”罗本看着远海微笑着。 “罗本大哥,你们怎么认识的呀?”我问到。 “从雨停回来后,我父母就给我张罗着相亲,刚好我父亲的老单位一个同事有个女儿,也就是沈研儿。父母嘛,一辈子都是在为孩子而奔波劳累,沈研儿父母退休后就张罗沈研儿的婚姻大事,又凭借我妈妈以及媒人的多次搭线,出于对父母的愧疚,我赴了沈研儿约会,一来二去的,顺理成章我和沈研儿在一起了。她很喜欢我的画,每一次看到我的画作都会爱不释手的观摩,也会有她自己独特的见解。后来我想来西塘发展,沈研儿毅然决然辞去了工作陪我来到西塘从零开始,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挽起袖子就开始陪我在西塘装修客栈,制作广告,聘请工人,在她的陪伴与鼓励下我们走过了客栈的低潮期,现在客栈经营蒸蒸日上,等过几年我就和她结婚。”罗本轻描淡写的说着,其实这一路走来的其中心酸我和叶薇又如何不会明白呢。 “你们俩去走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陪陪乔源。”叶薇坐在礁石上说到。我和罗本没有动,依旧陪在她的身边。“你俩不会认为我会跳海吧,放心吧,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会有事的,快走快走,对了,罗本,沈研儿的饭菜很好吃,今晚我还想吃!”叶薇故作轻松的说到,挤出勉强的笑容。 离开了礁石,我和罗本两手空空的走在笔直的大路上,这条路越走越宽,契合着头顶之上的蓝天白云,我停下了脚步,抬头眺望着远方的城市,突然觉得无数种情绪在世事烦扰中的碰撞,而我们只能用被囚困的目光去追逐有时真实,有时虚幻的命运。 傍晚的时候,我们驱车回到西塘古镇,回到“天空之城”的客栈。游客依旧络绎不绝,小孩儿你追我赶,情侣正在你侬我侬,商贩也开始大声吆喝,一群老人唱着夕阳红,小木船摆动涟漪,风里传来歌声。 “你们回来啦,快来吃饭,就等着你们呢!”沈研儿在客栈里摆放饭菜一边温柔喊着罗本,罗本会心一笑。蓦然间,我仿佛看到了罗本说的烟火气,原来,她来自罗本的客栈老板娘——沈研儿。 再见,叶薇 把乔源重归大海,我和叶薇也准备离开西塘,罗本非要留我和叶薇在西塘多待几天,禁不住罗本的邀请和在罗本一旁跟着软磨硬泡的沈研儿,我和叶薇也就在“天空之城”住了下来。 叶薇依旧没有从乔源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整天沉默不语。这让我觉得她与在雨停古镇初相识那晚的古灵精怪的女子模样渐行渐远。想想也是,乔源和叶薇两个灵魂锲合的人原本应当走进婚礼的殿堂却经历了生死离别,这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在西塘的这几天,叶薇总一个人踏在拥有千年生命的古镇砖石路上,或许去看看夕阳,或许去古亭遥望。 人生任何事都总有落幕的时刻,在“天空之城”暂住的第五天,我决定回贵州,叶薇也打算不在西塘逗留,西塘和雨停一样,是人世间静谧的一处,文艺与理想在这里得到安放,就好如这里隔绝外界的世态匆忙,可我们总要回到人间,注定这种地方只能停留回忆,而我们也必须成为人海漂泊的过客。 离开的前夕,罗本决定为我和叶薇饯行,索性就把不算忙碌的客栈交给隔壁一个吉他店的老板帮忙照顾。起初沈研儿执意留在客栈照顾生意,不掺和我们的最后一晚,直到罗本一本正经说:“你将来是我的老板娘,而他们是我的朋友,说到底,你还是他们的嫂子,那肯定得为他们饯行呀。”平时不苟言笑的罗本说出这么句肉麻甚至略显轻浮的话时,让我们都惊诧不已,而我自然是脸皮厚厚的直接喊到:“走吧,走吧,研儿嫂子,研儿嫂子,或许下次一起吃饭就只能是你们的婚礼了。”沈研儿父母都是机关人员,从小家教颇严,从读书到工作都是父母的安排,至于青春期懵懂无知的恋爱更是从未涉足,或许这辈子她最勇敢的一次就是反抗了父母毅然决然陪着罗本来了西塘。沈研儿顿时脸红,眼里却藏着喜悦,甚至有着泪光闪烁,在这一刻,她最初的坚持都得到了答案与罗本的回应。沈研儿撩了撩额前飘忽的头发,看着罗本说到:“那我去整理一下!”“去吧!多久我们都等你。”罗本对着沈研儿宠溺的笑着。 我和罗本坐在前排,叶薇和沈研儿坐在后排,罗本的二手大众又像一头老牛喘息轰鸣。一路上叶薇靠着窗户,车外景色变幻,叶薇眼眸低垂。没多久,罗本带着我们来到一家饭馆,说不上碧丽堂皇,但也绝对干净整洁,老板是个中年油腻大叔,看到后罗本递过菜单,又掏出口袋里的烟,递给罗本,罗本接过烟,放到耳朵上,低头点菜,老板随后又递烟给我,我答谢寒暄,沈研儿和拒绝老板谄媚低腰递过来的烟,叶薇接过烟没有点燃,等老板拿回菜单回到后厨后,叶薇把烟给我说:“这烟不错,小陈给你,少抽点烟!”我嘿嘿一笑,接过烟放进口袋。 在包间坐了好久,菜品才上齐。看着桌子上诱人脾胃的菜,我不禁感叹中国八大菜系之一的江浙菜果真令人垂涎三尺。嫩香出名的“金陵桂花鸭”,汤鲜肉美肥而不腻的“扬州狮子头”,鸡肉鲜嫩异香扑鼻的楼外楼的“叫花童鸡”,香油润咸中带鲜的杭州酱鸭,绵软嫩香鲜爽可口的淮扬干丝…………我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滑头厚脸皮的说到:“罗本大哥,今天让你破费了,如有一日兄弟大富大贵也请你吃正宗的川菜。” 沈研儿在一旁传出风铃一般的笑声,叶薇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罗本笑着说:“等你小子大富大贵的时候,我罗本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嘿,罗本大哥,你怎么能瞧不起人呢,好歹我也是很优秀的,说不定以后哪个富婆看上我了呢?” “哈哈哈哈哈”包间里传来笑声。“喝点酒?”叶薇突然发话。 罗本停止笑声说:“等会儿玩开车回西塘呢!”叶薇眼神黯然,“你们喝,等会儿我来开车,放心,安安全全把你们带回西塘!”沈研儿说到。 “那好,老徐,来两瓶黄酒。”罗本打开包间的门冲油腻大叔喊到。一会儿,油腻大叔送来两瓶黄酒,罗本开始开瓶斟酒,随后我们四人举杯,当然,沈研儿喝的饮料。黄酒入喉,嘉善黄酒那具有独特的浓郁香气便在口腔扩散开来,随即在我的大脑皮层,毛细血管里温柔游荡。 “叶薇,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回济南吗?”罗本问到。本就食欲不佳光喝酒的叶薇放下筷子,许久才徐徐开口说:“我也不知道,突然发现我哪儿也不想去,但又哪儿都去不了。”正埋在食物间毫无吃相的我也抬头恍然:叶薇断然是不想回去济南的,毕竟若不是济南的那群人逼迫或许乔源我不会离世,可若不回家,这天地之大,叶薇或许可以到处旅行,但也只是孤独一人。 吃完饭沈研儿开车,一行人回到西塘,回到西塘的时候,时间还早,便决定在这夜晚的西塘逛一逛。远处传来人群的吵闹和柔美的歌声,我们跟着歌声走去。一支乐队在卖唱,乐队的主唱歌手磁性沧桑,一旁的鼓手踩着节奏摇头晃脑……刚好过去歌手切歌,听着前奏我实在想不出歌曲的名字直到歌词出来,我才恍然想起这是我孩童时代的歌曲,是郑钧的《私奔》:在熟悉的异乡 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 穿过鲜花 走过荆棘 只为自由之地 在欲望的城市 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 如果说郑钧大胆质朴充满力量的嗓音,唤起大家内心深处的情感,那么此刻的卖唱歌手则用绵柔舒缓的音线,不再是唤起情感,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向大家输入情感。现场很多人跟着唱起来,这世界上最动人的音乐不是录音棚里经过精心修饰的歌曲,而是一群三六九等,各怀心事的人儿在同一个空间里爆发出情感经过共融的和声。 我受到酒精的麻痹,回到客栈和叶薇罗本沈研儿草草道了晚安就上楼睡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退房不舍离开和满怀游玩期待的游客们出出入入,而我也应该背起行囊回到家乡。从西塘到客运站还有段距离,我准备和叶薇一同离去。等了许久,叶薇迟迟没有出现,恰好罗本忙完为客人的登记入住,跑到门口的石阶抽起烟来,我走过去问到:“罗本大哥,叶薇姐姐呢,我准备和她一起去客运站!”“她很早就走了,我和研儿起来开门的时候,她就离开了!”罗本抽着烟,吐出烟圈,在空气中萦绕。“走啦?完犊子了,我还准备和她一起走呢,下一次见面谁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罗本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来递给我。是他和叶薇的聊天框,一个突兀红色感叹号让我觉得振聋发聩,我看着叶薇发给罗本的消息:“罗本,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小陈还有沈研儿说再见,有可能这一次的再见是真的再也不见了。乔源的离开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就仿佛自己奈以生存的某样东西被强行抽离了我的世界,我说不出被抽离的是什么,也许是乔源的生命,也许是我的回忆,也或许是我的生命。乔源在我的生命里仅仅占据了短短的一年多,但是却灿烂了迄今为止我的生活,我和他的灵魂无限锲合,我觉得这已经超越了很多的情侣。现在的我像极了一个残疾人在世界摸打滚爬苟延残喘。我知道,所有人都希望我振作起来,毕竟生活不仅仅只有乔源,我还有父母,我还有兄弟姊妹,亲朋好友。可我不敢回去面对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么一段自己都千疮百孔的时段回去。昨天你问我以后要去哪里,我彻夜未眠,想了很多的退路与未来,记得昨天晚上的流浪歌手唱的《私奔》吗?里面有几句歌词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在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乔源真的是一个人格魅力很强的人,所以我觉得在雨停能够遇见他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所以在这欲望的城市,他是我最后的信仰,我无法放下他,或许以后会放下,也或许这辈子都难以忘怀,马上就将和乔源步入婚姻殿堂却失去了他,我觉得这和丧偶没有区别,所以我决定了,他在海洋里继续旅行,那我就在陆地上同他一道流浪。你,我,小陈,还有乔源都是在雨停古镇认识的,冥冥之中我们几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因果,而这些因果关系会让我的生活更加凌乱,所以,在没有放下乔源,没有能够去释怀的这段时间,我想把你和小陈删除了,在这个时代,没有联系你们也不会闯入我的生活,或许我也能更快释然乔源,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正在服下的毒药。情至最后,满是遗憾,来日方长,勿念祝安!”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叶薇离去的决绝,以至于罗本发出去的最后一句“愿你安好,归来平安”的红色感叹号是那般刺眼。我还手机给罗本,点燃一支烟说到:“罗本大哥,叶薇姐姐有她自己的选择,而我们呢,祝福她就够了,本来这是世界相遇就很不容易了,相守就别再奢求。好了,我也走了,有时间你和研儿姐姐来贵州玩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罗本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沈研儿走过来与我握手,离别总让人伤感,我不想走的那般沉重于是故作轻松说了一句:“研儿姐姐,你和罗本加油,到时候结婚记得帮我报销车费!”“行,我和你罗本大哥等着你!”沈研儿抱着罗本的手臂,满是期盼的说到。“你小子,走吧,一路顺风!”罗本笑骂跟我做了最后的道别。 再见,叶薇 一路晕头转向,看着地图,打着导航,我回到了上海南站,买了车票,进入检票亭。车站里人们接踵而过,各怀心事,在这狭小的空间了盛满了人间。旁坐的哥们要去青海旅游;后座的大叔要去新疆收割棉花;对面的女孩心怀期待要回到甘肃见男友;西装革履的白领行程满档身心疲惫的出差;忧心忡忡的青年也带着十九岁的女朋友火急火燎回家结婚……也许此刻的叶薇也在候车厅的某个座位听着歌,也许她已经坐上了车靠在窗边,也也许再一次回到金山的那片海岸,我拿出手机,点开我与叶薇的聊天框,发了几个字“再见,叶薇姐姐”。果然不出意料,红色感叹号赫然出现。我合上手机,广播里传来检票的提示,跟着人群检票去了月台,上了火车,火车缓缓开动,单行的轨道承载人群向着西南而去,擦肩而过的是另一条单行轨道上的火车,向着东北而行………… 回到贵州的几个月,出人意料的,我和罗本断了联系。罗本成了大忙人,他的客栈在众多民宿客栈中脱颖而出,这绝大部分的功劳来自于他客栈布置的画作。这个网络盛行的时代,让一个人跌下神坛很容易,但是也能在流量之中成就一个人。罗本的客栈本就干净素雅,墙上的画作与西塘的忧郁气质相得益彰,于是在网络上几经转载与传播,“天空之城”客栈成了很多痴男怨女或者文艺青年们的西塘首选。自然而然,罗本和沈研儿为了“天空之城”不至于被慕名而来的人群挤的崩溃,所以“天空之城”分店在东南角应运而生。 “最美女孩来到西藏陪伴孩子们成长……”大半夜罗本在微信上发给我一个链接。我点开后是一个新闻报道视频:一位漂亮的女孩在西藏的一座贫困落后的小学里,周围是一群有着高原红的孩子,孩子们衣服并不干净,甚至稍显破烂,孩子们流着鼻涕,围绕在哪个漂亮女孩身旁,漂亮女孩用温柔的嗓音唱着歌: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隔,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孩子们安静的听着,看着学校里迎风飘扬的红棋,孩子们的眼里尽是亮光,光里折射出对祖国的热爱与归属。一首歌唱完,孩子们一起鼓掌,他们笑容洋溢,欢快得在狭小的操场奔跑,喊着“叶老师唱歌真好听,叶老师唱歌真好听……”“叶姐姐,我还要听,你给我们唱《明天会更好吧》…………”漂亮女孩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她也泛起微笑,这个笑容没有掺杂杂质,和此刻的天空一般湛蓝,就仅仅是出自于内心的满足。视频里的叶薇褪去在都市里的化妆品,回归素颜,却反而越加美丽出尘,像极了一朵天空之城的紫色格桑花。 “原来她去了西藏,继续做着乔源未完成的那些事。”我发消息给罗本。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知道她是安全的,还好不是绝对的杳无音信。”罗本秒回。 “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踏过你踏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喜欢你,从一而终’我想现在叶薇姐姐就是在走乔源来时的路,看乔源爱过的景和物。” “行了,我去忙了,现在游客对客栈的需求越来越高,为了不被潮流抛弃,我得对客栈进行改造升级让旅客拥有新的舒适体验,这样才能抓住旅客。” “哈哈哈,看来罗本大哥现在挺不错哦,我期待你的“天空之城”分店开遍江南水乡。哈哈哈哈,做不成美术家,那你就好好做个商人。” “哈哈哈,别贫嘴了,到时候你来西塘,我给你免费安排最好的客房。” “一言为定!” 2019年九月中旬,罗本再一次给我发来了消息:“小陈,我要结婚了,我和研儿在浙江都没多少朋友,所以索性也不办什么酒宴了,你得来啊。”随即一个转账红包过来上面留言:赴约车费。我很惊讶,,蓦然想起二月份在金山海边送别乔源的一个场景: 面对叶薇的劝解,罗本轻描淡写的说“她很喜欢我的画,每一次看到我的画作都会爱不释手的观摩,也会有她自己独特的见解。后来我想来西塘发展,沈研儿毅然决然辞去了工作陪我来到西塘从零开始,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挽起袖子就开始陪我在西塘装修客栈,制作广告,聘请工人,在她的陪伴与鼓励下我们走过了客栈的低潮期,现在客栈经营蒸蒸日上,等过几年我就和她结婚。” “罗本大哥,你不是说过两年和研儿姐姐结婚吗?这才七个月啊,你就要结婚?” “研儿怀孕了,我和她不忍心打掉孩子,毕竟一个新生命的的诞生总归是美好的。反正现在客栈生意越来越好,我也有了能力给予她们舒适的生活。” “果然艺术家都适合创造,创造艺术,创造生命。”我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罗本发了个捂脸的表情,我正准备回他个表情,看到他正处于“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索性等着他。“小陈,最开始研儿父母非要打掉孩子,并且不同意研儿再跟我交往,不忍心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被我这么糟蹋。她父母说我是个没有出头之日的穷画家,过于理想化生活,在这个社会里我太轻浮,沉不下来,稳不住脚,扎不住根,怕研儿跟着我伤心受苦。甚至后来研儿被她父母接回家。研儿回了娘家,也不敢绝食,毕竟肚子里有个宝宝,研儿说整天在家里以泪洗面换取父母的心软。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拿着新买的房子的房产证以及近段时间客栈的营业额和客栈扩展计划奔去她家,她父母终于松口同意我与研儿的婚事。她爸爸说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好好对待研儿,如果有一天不想好好对待研儿了,那就把研儿送回娘家,他还有能力负担得起研儿的后半生。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令人感到闻风丧胆的中国天价彩礼她们家全部还给我了,并且说彩礼是给两位新人创造新生活的资金,而不是婚姻交易的所得财产!” “如此看来研儿姐姐家人不是势利眼,他们只是怕你还是个穷画家,把别人的宝贝儿女儿拐到西塘就算了,给不了好的生活论谁也不愿意。你得好好对待研儿姐姐,研儿姐姐对你可是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哦。” “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我和研儿去置办家家具了,婚期在国庆,你必须得来。如果可能的话,你问问叶薇来不来,问不合适,但是我和研儿都极其希望她能来的。” “放心吧,我就是骑着骡子都来!”脸不红心不跳收下了罗本的车费转账,毕竟我是个一贫如洗的人。翻着微信联系人页面,赫然看到叶薇的头像,鼓起勇气再一次发起好友验证。 晚上打完篮球看手机的时候,叶薇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她问:“小陈,怎么了?发生啥事儿了吗???”一连几个问号,心中微暖,或许也有我自作多情的因素,我总觉得叶薇是在乎我和罗本这两个朋友的,不愿意就如她所说再也不见。我立马回了个消息:“叶薇姐姐,罗本要结婚了,研儿姐姐怀孕了,所以婚期提前,我知道这可能打扰到你了,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来。”等了一夜的消息,叶薇的聊天框也没能够亮起,向来敏感的我在自我怀疑和惭愧中昏昏睡去。归根结底,也许是我和罗本太过自私打扰了叶薇,或许再一次扰乱了她得之不易的清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略有忐忑与期待的打开手机,叶薇的消息出现在我们的聊天框里:“小陈,我现在和两位驴友在骑行穿越无人区,所以网络时断时续,罗本的婚礼我一定会来的!”“好,我们在西塘等你。”我回了消息截图给罗本。 “太好了,朋友本就不多,有你们的参与与祝福我和研儿会幸福的。” “罗本大哥,你为啥不办婚宴呀?”我自然是好奇的,在这个人情至上,物欲至上的时代,或许一场婚宴的份子钱也能成为一笔不小的财富。 “与我而言,我总觉得现在的婚宴是一种变态的另类乞讨。研儿父母在机关的同事很多,如果办了婚宴,人情就欠下了,至于我父母这边的亲戚朋友我已经和研儿在领证的那天宴请过了。” “哈哈哈哈,那你现在的婚礼是不是我就不用出份子钱啦?” “大学毕业我在贵州待了五年,相当于五年的与世隔绝,所以我曾经经营的人际关系大多已经断裂,反而31号咖啡厅里邂逅了一群人,到时候他们应该也会来我的婚礼,至于研儿,她本就是个文静的女孩,她的朋友圈也只有几个朋友还在联系。我和研儿都一致认为,我和她婚礼是神圣的,是幸福的,而不是用金钱物质来衡量与填充的的世俗仪式。总的来说婚礼是一种宗教仪式或法律公证仪式,其意义在于获取社会的承认和祝福,防止重婚,帮助新婚夫妇适应新的社会角色和要求,准备承担社会责任。究竟婚礼是办给别人照耀的还是为自己的爱情而办的,除了父母朋友,我可以现实的说或许没有谁会真正的关心你的爱情故事多么辛酸苦辣,轰轰烈烈。所以如果说婚礼是作为为自己的恋爱生涯画上圆满句号走向新的起点的仪式的话,那只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便是最好的做法。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远一点的亲戚对我的今后的生活其实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对他们而言只是吃一顿饭,给多少份子钱的饭的关系而已。自从我和研儿领了结婚证,我们就已经可以确定,不管有没有婚礼,我们都是合法夫妻了,我们都彼此相爱,那不是一场或隆重或简朴的婚礼就可以改变的。” “果然你的骨子里还有着艺术家的疯狂,还有着与世俗对抗的因子。值得庆幸的是,研儿姐姐愿意陪你去疯狂,与世俗对抗。” “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几包黄果树。” “好!” 九月二十九号,我从贵州启程再一次赴罗本的约。第二次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罗本的“天空之城”时至傍晚。。进入客栈,看见客栈前台只有一位阿姨在工作,这与我脑海中的沈研儿无法重叠,顿时懵胧,我走出客栈,看着客栈上“天空之城”的招牌,反复确认后走到前台问到:“阿姨,这家店的老板呢?”“老板啊,老板要结婚了哇,带着小媳妇忙去了。”前台阿姨满脸笑容,温柔可亲。“哦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家店换人了呢,差点不敢进门。”我嘀咕着。“你是要住宿吗?”阿姨询问我问到。“住宿不着急,我主要是找你们老板。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我回答。“朋友?”阿姨怀疑的打量着我,语气里也是疑惑,也确实,稚气未脱的我看起来确实和老到沧桑的罗本不像是朋友。“你要不等等吧,老板也应该快要回来了!”阿姨对我说到。“好,既然他们小两口去忙去了,我也不好意思给他们打电话打扰他们,那就等等吧。” 温柔的余晖是温柔的火光,风里传来风铃的欢笑和柳絮的自由混着古镇居民的吆喝,傍晚的这里像极了一处宁静的桃花源。我独自走在西塘岸边,水光太过惊艳让空气中微微蕴藏着温柔。我百无聊奈的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突然一位久不联系的故友发的朋友圈映入眼帘,是她的国庆旅游行程图,终点是:西塘古镇。这个消息闯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我心跳加速,血液沸腾。毕竟她是一个任岁月荏苒,时过境迁让我想起她的面庞依旧会让我心口微微发烫的女孩,我曾以为我与她之间唯一值得我去纪念的就是我曾紧握住她的手,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躺在你的朋友列表里却不敢再去提起。多年过去我和她各自头像换了又换,签名见证着一段一段的成长,空间更新后再更新。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鼓起勇气我打开聊天窗口,发了一句:近来可好? 手机铃声打破傍晚古镇的安宁,消息铃声响的猝不及防,让我的心停跳一刻。 “挺好的呢,怎么想起找我了,好几年没联系了吧。”这般诙谐可爱夹杂着玩笑话的语气,果真让我的心口微微发烫,内心深处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再次浮现出来。 “看到你的朋友圈,想不到你要来西塘,我也在西塘参加婚礼,我们见一面吧。” “什么,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世界上除了我竟然还有人看得上你,难道你浪子回头,然后感动了哪家的单纯姑娘。尽会祸害人,乱拱别人大白菜。” “因为我遇见了一个让我想要给她美好生活的女孩,并且我愿意为之去奋斗,去努力,去拼搏。” “那祝你幸福吧,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谢你的祝福,我回转达给我的老婆的。”我调侃到。 过了许久,手机再一次传来震动,我打开一看,“我才想起你根本就还是个学生,你结个屁的滚,我们俩一样大,我都才20岁,你拿什么去领证。”后面配的表情包是几个发怒的表情和流血的菜刀。“哈哈哈哈,你还是个猪脑子,就这样被我骗了,跟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参加朋友的婚礼,然后刚好在西塘,如果你来西塘我们可以见一见。”“那行吧,到了西塘我给你打电话。记住,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总感觉见你就是羊入虎口。” 我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蓦然想起曾经我与她度过的一段时光,那些回忆都被镀上了泛黄的温柔,我拿出一支黄果树点燃,让风吹走如烟般的愁绪。“我等你,这一次,一定要见到你,就像是实现一个深藏很久的念想。”这段话在手机输入框里组织很久,我始终没能按下发送键,只能在心中呢喃盘环。 西塘的红灯笼亮起来,折射在河 旧城北门 罗本果然信守承诺给我安排到“天空之城”中一间名叫“油画”的房间,房间内装潢华丽,各种电器一应俱全,空间宽敞,走到窗台眺望,西塘的景色尽收眼底。 之所以房间名字被罗本取名“油画”,是因为房间内的墙壁上挂满了罗本的画作,绿色葱茏的山野,湛蓝如天空的明湖,唯美可爱的起舞女子,色彩浓重的秋山红叶……冷暖是油画的精髓,在自然光的照射下亮部呈暖色,暗部冷色,冷暖的对比就产生了空间,而空间就让二维平面的油画拥有了三维的立体感,锦上添花的是房间暖色复古的灯光赋予油画生命,在墙壁上仿若一群女子对我低声轻吟,有的女子恬静优雅,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有的热情奔放,她笑一笑漫山遍野的风声都要消息。有的却又天生绵软,仿佛我朝她挨过去,就像碰着了一团云儿………… 罗本的婚礼定在十月四号,原因很简单:国庆黄金周西塘游客络绎不绝,甚至有时挤得水泄不通。罗本和沈研儿的朋友陆续到了西塘都“天空之城”里。十月二号傍晚,“天空之城”来了一位吉他手。 灰白的长发,胡渣凌乱,整个人在空间中散发着淡淡的沧桑气质。罗本看到来人,从包里掏出一包利群,随即递烟给吉他男子。 吉他男子把吉他放到桌子上然后笑着接过烟点燃。“罗本,没有失约吧,我可是推掉好几个商演也不愿意错过你这里的义务演出哦。”“带着你的这把斯摩曼来演出,我的婚礼蓬荜生辉。”罗本随后转身向吉他男子介绍在场沈研儿,以及我,林嘉歌,沈纪豪,乔冰儿等人。叶薇刚从楼上房间一来,罗本看着说到:“她叫叶薇,唱歌很好听,你俩可以合作哦。” “大家好,我是吕晨阳,来自四川成都,一个名不经传地下乐队的吉他手。”吉他男子谦虚的打着招呼,赢得在坐一群人的好感。 一旁的乔冰儿突然来了一句:“晨阳哥哥,来首歌呗!”乔冰儿是一名大二的美术生,是个古灵精怪,外向开朗的女孩子。偶然一次来到西塘住进“天空之城”被罗本的画作吸引,索性就在“天空之城”住了一个月,在此期间,乔冰儿和罗本对艺术的看法一拍即合,两人互相指导,共同创作,后来罗本就认了乔冰儿为妹妹。经过乔冰儿一喊,周围一群人也开始起哄,客栈的其他住客也驻足观看。 “那好吧,我就献丑了。”吕晨阳也不矫情,抽完烟把烟蒂扔进桌子上的烟灰缸。随即小心翼翼打开桌子上的琴包,一把斯摩曼古典吉他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在场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 毕竟这把来自澳大利亚的吉他在国际上通常售价都在2万美元以上,当今最伟大的古典吉他演奏家约翰·威廉斯,当今最受欢迎的古典吉他演奏家杨雪霏以及著名吉他作曲家?těpánrak,也是使用斯摩曼吉他。 斯摩曼吉他之所以能吸引一大批一流演奏家、名人使用,自然是与它无以伦比的演奏效果脱不了关系,所以在场的人们也期待着吕晨阳的演奏。 吉他是乐器,而不是艺术生和工具,吕晨阳的吉他并没有花里胡哨,古朴原色的背板侧板,略有斑驳划痕的面板,让这把吉他反而充满岁月的厚重沧桑感。 吕晨阳抱着吉他,动作娴熟的开始演奏,罗本对周围的人解释道:“这是《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西班牙著名音乐家泰雷加的杰作中的杰作。 客栈里的听客们连连点头,或许大多数人并没有听过《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这首曲子,但是却被吕晨阳的演奏折服,在吉他声中流连陶醉。 吕晨阳全曲用轮指弹奏,从而流露出颤动性的抒情曲调,表现出吉他多姿多彩的风格和美妙的音响,让人感觉到精妙地描画出阿尔罕布拉宫宫殿的景致,又给人以深的感受和回想。曲中的旋律在分散和音中缓缓流出,充满温柔和浪漫的气息。 一曲到终,屏息静气聆听的人们依旧在吉他的回响中沉浸。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游荡消失,客栈外一名驻足观看的游客鼓起掌来,听客们才从恍惚中醒来,热烈的掌声不绝于耳。“谢谢大家的掌声!”吕晨阳放好吉他,随即优雅鞠躬谢幕。 手机振动,我漫不经心瞥一眼,眼神却久久不愿移开,“小陈子,我到西塘了,我在送子来凤桥,你来不来,我等你啊!”一阵错愕,小陈子这个外号时隔三年再一次响起,让我再一次回到过去的某些场景里:离别晚会结束的那么异常欢快,同学们,老师们在一次的醉酒,一次又一次的拥抱,连绵不断的流泪中说着未来依旧可期。人走茶凉,剩下我和她,在林径的剪影里步履蹒跚,背影婆娑。 “小陈子,以后我们一起去一所西北的大学吧,那样我们可以天天看雪山,冬天你和我在大雪纷飞里尽情舞蹈。” “西北太远了,我就想留在南方,南方多好啊,山清水秀,南方四季如春,听话,留在南方吧。” 气氛在一刹那沉默下来,我们没有说话就这样走着,任凭酒精的挥发,煽动我的悲伤,那晚,分手的字眼是我在楼下亲口说出的,也难怪,我们总爱吵架,分手也总是挂在嘴边,分开似乎也成了必然。填志愿的时候互相就已经断了联系,命运捉弄我们与与宋冬野的歌应景了: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依稀记得那个夏末,我和她相约看着日落而息的人从田间回来,或三五成群,或追赶鸡鸭,或肩扛锄头,夕阳从两座山的间隙穿过来,像铅华落尽的珍珠,为这纯粹的人们啊,染上了一层回忆的滤镜,他们的皱纹消失了,他们衣角随风飘荡,他们抽地旱烟与阳光在路上共舞,翱翔天宇。? 她就站在那座听说有两百年历史的桥上,面朝大山,大山也是爱她的,为你投下一大片阴影。她的身影倒映在河水里。苗条,婀娜,出净,这些词藻都不足够形容她,我只知道她与这大山,与这河水,与这座小桥,甚至是桥底挂着的那把古剑,亦或是天上的麻雀,田间的水稻,玉米,辣椒,西瓜形成了一种和谐。 她面容姣好,青丝柔顺,衣襟飘然,以自于很多人都说白菜被我这头猪拱了。我默默的来到她的身旁,心照不宣的只字不提,许久许久,等到鸭子扑棱翅膀上了岸,等到月光洒满山谷,等到村舍亮起黄灯,等到犬吠四起。我看向她的眼眸,尽是深情与温柔。泪滴打湿睫毛,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你我仿佛穿越时空。 我拥她入怀,你低声抽泣,遥远的梦,近在咫尺的你。我抬起你的头,凑近你的面庞,抚摸你的头发,便吻了下去,混合她的泪水,混合她的不舍,他们都在口腔里悲伤的游荡。这水的深处是长情,我与她平静而欢畅而各道离别。这一刻是天上和人间的一处深情。 后来各奔东西,甘南川北,身边的人走了又走,床单也换了又换。我的面容沧桑而忧郁。路过舞阳河,才知古镇的忧伤。风里传来啤酒和民谣。? 从回忆里惊醒才发现我没能忘记她,就像夜空没能忘记星辰,她的温柔似水啊,我是个浪迹江湖的无知故人。从她的山海路过却没能带走她的人情世故。 人声嘈杂,人群涣散。匆匆而过。我点燃一支黄果树,烟灰散尽。“罗本大哥,我有个朋友来西塘了,我去见见她。”我冲着罗本喊到,罗本是个敏感的人,而我又正是个不善于掩饰情感的人,落寞夹杂悲伤就写在脸上,罗本说:“去吧,早点回来,我们等你,顺便把你的朋友也叫来吧。” 旧城北门 我走出“天空之城”,混入人群相向二行往“送子来凤桥”赶去。路程很短,我也来到桥的对面,突然全身无力,再也不敢迈开半步。我停在原地,点燃一支烟,周围的游客向我投来厌恶的眼光。一支烟很快抽完,随即又点燃一支,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一种恐惧感期待感混杂在一起的神秘情愫。直到喉咙发痛卡痰,我才缓慢往桥上走去。桥上人很少,记忆里她的模样开始如同泛黄影片开始播放。依旧是短发,粉红色的蝴蝶发夹,一袭淡青色长裙,她学会了化妆,娇艳欲滴的嘴唇,淡淡的腮红,眼影却出奇的重,眼眸含情望着桥下缓慢流动的河水。此刻的她与我记忆里的她重叠。也许是时间的缘故,也或许是成长的原因,但我总感觉是我脸皮太厚,走近她的身边我反而释然很多,刚开始的恐惧感消失。 “夏瑶小姐姐,好久不见,不错,出落的越来越亭亭玉立了。”我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说到。 她缓缓转头,对我嫣然一笑,随即捂着鼻子说到:“小陈子,你怎么越长越丑,身上的烟味道好重,你是被烟给腌透了吗?”我一阵错愕,这与我构想的前男友前女友相遇场景完全不同。 “我不长得丑点,怎么能衬托你的漂亮呢,再说,你再漂亮,还不是被我这头猪拱过。”我义正言辞故作庄重的说到。 “哈哈哈哈,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嘴贫。”夏瑶瞬间脸红,呵呵呵的笑起来,声音像极了贝壳风铃。 “你脸红啥?”我厚起脸皮不打算放过她。 “你管我,天热,脸才红。”夏瑶撅起嘴巴转头看河。 “《骆驼祥子》里有一段话: “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可后来有了胭脂, 便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站在她的身后故作深沉的说到。 “行了,行了,就你读的书多。”夏瑶对我翻着白眼。 “其实,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见我,以前真的很对不起。”我与她一道靠在桥栏上,看着河水的流逝,我点燃一支烟,烟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进入她的鼻息,她微微蹙眉,略有不满,随即摇头苦笑,这让我想起曾经为了让我戒烟哭笑不得的日子,说来也是惭愧,把这样一位曾经对我死心塌地的女孩搞得遍体鳞伤。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这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人竟然还能记得我。”夏瑶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挤兑与不愉快。 “你和萤火虫有两个共同点,在我的眼里都会发光,同时,都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我把烟头熄灭准备放进包里,而她瞥见随即递给我一张纸:“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喜欢在身上带纸。”曾经的我烟瘾极大,走到哪里烟就点到哪里,有时候在路边烟抽完了却没有垃圾桶,我就把烟头放进口袋里,时间久了,口袋里全是烟灰,身上也是令人作呕的烟味道,后来和夏瑶在一起,她总会在我把烟头放进口袋里之际递给我一张纸包住烟头,那个时候当然大言不惭的说着:这辈子我的烟头都交给她。而她也会开心的笑起来抱住我的手臂说到:“那好,你以后要是把烟头给别的女人,我就把你的肺都给切了。”可是情侣间的山盟海誓这东西向来都只是情侣间胰岛素上升的表现,可能为了一次索吻,可能因为一次想听的情话便脱口而出,哪里经得过时间的考验。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两人各怀心思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夕看多时。”这就是形容送子来凤桥的。始建于清康熙48年,1997年重建,其造型及结构别致,适于旅游观赏,为西塘重要景点之一。”为了避免尴尬,我转移到送一来凤桥上企图打开话题。 “你还是啥都懂点,就是不求上进。”夏瑶看着天幕聚集的乌云低声到。 傍晚即将入夜的小镇是安静的,红色的灯笼营造出万家烟火。在桥上静静看着,那一盏盏明灯,一闪一闪的,慢慢地燃烧。阴霾聚集在古镇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破碎河流,溅起一小点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于是不多时,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笼络了整个世界。 “走吧!”夏瑶抬头看我。 “去哪里,下着雨呢,等会儿把你淋湿了。”我看着她单薄的裙子。 “以前我们又不是没有淋过雨,怎么现在的你也会害怕淋雨?”夏瑶噘着嘴吧质疑到。每当这个表情的出现我就知道她的决定再也无法改变。 “走!”二人闯入雨中。 我们一路在西塘木屋的房檐躲避,买了一把雨伞,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学会打伞,所以把雨伞给啦她撑着,出了西塘,就没了西塘的古老建筑和青砖古石,沥青的马路旁矗立着饭店,这里大多数的建筑都是陈旧的,这是一座慢节奏的城镇。我们一路向北,终于找到符合口味的饭店,饭店很大,与众不同的是饭店没有小包间和隔间,来来往往的人各自寻了位置便坐了下来,等着饭店小二上菜。夏瑶点的菜,我则是跑到店外的垃圾桶旁抽烟。 店里突然吵了起来,哄哄鸣鸣的像一群争抢粪便的苍蝇。我回到乐瑶身边,看向吵闹的地方。一群人正在喝酒,一位西装革履的大肚子油腻老板已经满脸通红,正叫一位初出茅庐的青稚员工喊到:“小王啊,今天你把这瓶酒干喽,咱们这个合同我就同意签字,你要是不干就蒙谈了,这个单子可是个香饽饽,下面还有好几个公司在如狼似虎的盯着呢,你们不要有的是人要。”大肚子油腻老板轻蔑的瞥着青涩员工,而那个青涩员工则是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喝到了极限,他一脸为难的看向一旁同是西装革履的人,应当是他公司的上司。他公司的上司看到青稚青年求助的目光,随即小声说到:“小王啊,你看人家龙总都发话了,龙总可是个大忙人难得赏光来这个饭局,这杯酒你一定得干,这可是龙总看得起你才叫你喝,今天你把酒喝了拿下合同,明天回到公司我放你两天假,以后升职加薪我也会优先考虑你。”上司说完斟酒起身,向着油腻男子谄媚到:“龙总,你放心,小王这员工机灵得很,你叫他喝的酒,他一定会喝,来来来,我先敬您一杯。”油腻男子没有说话,一脸玩味的看向青稚员工,上司的杯子就在空中暂停着,空气中竟是尴尬的滋味,上司依旧皮笑肉不笑的端着杯子说到:“龙总,这杯酒我就喝了,我干杯,您随意。”上司一饮而尽后坐下,油腻男子满是不屑的举杯点一下,又放下了杯子,接着看着青稚员工,员工的上司也满脸憎恨咬牙切齿看向员工。青稚员工左右为难,随即心一横,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白酒就喝起来。员工喝的很艰难,甚至有好几次都要呕吐,最后终于喝尽瓶中酒,员工说到:“龙总,张经理,我去一下卫生间。”油腻男子点头,员工上司也堆笑说到:“去吧,去吧,龙总同意了。”青稚员工离开座位,圆桌上的人都笑起来,员工上司满脸阴翳,随即也笑起来。上司惶恐问到:“龙总,你看这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合同的事?”“既然你们如此识抬举,那就签了吧。”油腻男子大笑,周围的一众员工的符合着大笑。 夏瑶看着这一幕满脸的嫌弃,看着刚从厕所呕吐捂着肚子蹒跚回来的员工却是满脸的心疼与可怜。夏瑶终于主动开口说到:“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喜欢喝酒,每一次我责备你喝酒,你就说是为了练好酒量,以后工作要应酬。原来,这是真的。”“嗯嗯。”我敷衍回答没有多说话,沉浸在曾经每次喝醉酒我都躺在她的怀里咿呀学语的回忆中。 “喂,小陈子,你现在变哑巴了?快跟我说话。”夏瑶显然对我突然冷淡的样子感到生气,翻着白眼看着我,故意装作怒目圆睁。 “好,好,夏瑶小姐姐,你要说啥话题呀?”我陪笑着回答。 “小陈子,你说就一个合同而已,为什么那个什么龙总的大叔要咄咄逼人呢?”夏瑶是个单纯的女孩,显然对于人性的认知出于孟子的性善论中。 “那个龙总是为了压小公司一头,彰显权利带来的快感,满足自己的虚荣以及可能补充他在某些方面的缺失。说实话如果有一天我是甲方你可能提的要求更过分。”我看着夏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凶狠。 “小陈子,你别这样吓我。你以前总对我说教人性,金钱物质权利会让人扭曲。”夏瑶装作害怕鼓着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若不是我知道她有随意流出眼泪来的特殊技能,看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给她温暖。 “这才是最真实的,其实你不断提升自己你就会发现,你根本就没有提升自己,你只是进了新的圈子,新的交际,新的游戏,新的人格。你是身价一千万的老板,我跟你说话,会很有气质,我跟另外一个身价几十万的老板,我们可能就聊妹子,爆粗口,嘻嘻哈哈。其实不论人达到什么高度,都不会像电视剧里面那么正经,只有对自己实力之上的人正经而已。在我们这里的社会中,科技不发达并不需要多聪明的头脑,钱并不难赚,只是你需要关系,放大了说,一个工程3个亿,你需要什么头脑技术?都是读书的去管理,一人管一样,你只需要拿出你的实力跟关系,或者买通,根部不需要动脑,难道拿下一个工程还需要智力考试?并没那么复杂,简单的人性存在各个层次。”我答非所问的回答着夏瑶,随即又想到几年后的自己是否也要低头认输,圆滑世故。很快,饭菜端上桌子,我和夏瑶埋头吃饭。 旧城北门 吃完饭付完账,我和夏瑶迫不及待逃离喧闹的饭店。西塘镇其实很小,只是因为西塘古镇才有了存在感。雨已经停了,难得一见的是,今晚的月亮与银河清晰可见。我和夏瑶踏在月光下。夏瑶背着手,一蹦一跳,而我跟在后面看着这个不在属于我的姑娘,一阵伤感,忍不住又点起烟来。 “小陈子,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你吗?毕竟你长的那么丑。” “可能是因为我很优秀吧,长得丑恰好可以衬托你的美!” “正经点行不行?你总是吊儿郎当的。以前的你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你总是很浪漫,也喜欢给我制造很多惊喜,跟着你我也能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和你在一起我的日子是新奇的,是快乐的。”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还有这个作用呢。可后来痛不欲生的生活不也是我给你带来的嘛。” “我喜欢你的文艺,可也讨厌你所谓的文艺。这让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漂浮不定的人,为了你所谓的文艺,你可以抛弃很多东西,就例如你可以为了在街角卖唱而放弃去上课,你可以为了所谓的电影情怀,翘课翻墙都要去电影院,你也会在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情绪失控的胡乱抽烟,像个癫痫病的疯子一般又哭又笑。” “我有那么不堪吗?” “你看,你现在都没有认知到你自己的缺点。理想主义的人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你很善于运用直觉去认识世界,运用情感去对世界作出判断。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是高于现实并能调校现实的一种思想倾向,所以也总是乘兴而去,兴尽而归。曾经你和我准备了好久的旅行,就因为你突然兴致全无,我们被迫终止,你可以跟着几个所谓的流浪歌手彻夜长谈睡在大街,你可以淋雨骑着车不顾危险来见我,你以为我会感动,而我只觉得你幼稚,你太容易被主观臆断主宰自己的肉体。你的突然神伤,你的固执,你的毫无征兆的情绪起伏,你的疑心重重,你的极度缺乏安全感,你的胡思乱想,你的不思进取都成了后来我对你失望的积累。”夏瑶没有回头,我静静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我并不是不懂别人口中的现实,我只是不信,事情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总有人为了利益和怠惰做出这样那样或好或坏的事情,有人会开脱找借口,说着现实就是如此啊,无力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啊。他们对现状摇摇头然后果断投入到漆黑的污水里去,义无反顾地。看着这满目漆黑的世界,但我依旧相信世界有洁白、干净这回事。现实道理我都懂,我也明白的比很多人透彻,知道世界很残忍的这部分,是很多人用了很多代价换来的。但我依旧不会停下对美好的东西的向往,还有向光明的地方行走的脚步。”我对着夏瑶的背影说到,许久夏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小陈子,你还喜欢唱歌吗?我好久没有听过你唱歌了。” “喜欢是喜欢,但是烟抽多了,嗓子已经不适合唱歌。” “你可以为我唱歌吗,像以前一样。” “我尽量唱的好听点。” 可能触景生情,脑海里出现的歌曲是李翔的《写给正在难过的人》,我向来喜欢唱歌,只是总不去学习歌曲里的技巧与flow,自然而然的随性且疯狂: 你总说着你的坎坎坷坷像没结局的小说 也像你像你疲惫的生活 可是谁不是在梦醒之后变的更加失落 再见吧再见往日的蹉跎 是不是不在那么执着 理想被打破 是不是在被嘲笑之后 还一样洒脱 是不是一切不复从前 像一把枷锁 不值一提不得思索 也偶尔做作 ……………… 离开旧城以北,原以为我和夏瑶就要分道扬镳,我回“天空之城”,她回她的旅店。“小陈子,我告诉你哦,我来西塘人生地不熟,来的第一刻就给你打电话了,小女子的生命安全落脚处就拜托你了。”夏瑶一阵委屈,我不得不带着她回到“天空之城”。回到“天空之城”的时候,吕晨阳,罗本,乔冰儿,叶薇等人在客栈大厅里唱歌,林嘉歌和沈纪豪是情侣应当早就进了温柔乡里。 我领着夏瑶走进去,一群人齐齐抬头。吕晨阳放下吉他冲我一喊:“小兄弟,不错哦,一下午不见,就带来个女孩。”随即一群人起哄。我没好气的说到:“去,去,去,别瞎说,这是我朋友,刚好在西塘遇见。”我没敢跟罗本他们说清楚我和夏瑶的关系,毕竟前男友前女友还有着理不清的关系,说出来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大家好,我叫夏瑶,是小陈子的朋友。”夏瑶像个小媳妇一般在我背后扭扭捏捏的自我介绍。客栈里的人对夏瑶微笑还礼貌, “罗本大哥,客栈里还有房间吗?她好像没有住处。”我看着扭扭捏捏的夏瑶一阵头大,于是向罗本询问到。 “研儿,客栈房间还有没有?”罗本温柔的看向孕妇研儿。 “好像没有了,白天还有几间,但是两小时前已经被客人预定了。”研儿满脸为难和愧疚的看向罗本。 “哦,没事,实在不行可以和叶薇一起休息一晚。明天就有客人走了腾出房间。”罗本笑着说到。 “小妹妹,你可以跟姐姐一起睡。”叶薇看着夏瑶,对她点头一笑。 “谢谢姐姐,不过我可以和小陈子一起睡。”夏瑶眨眨眼说到, “这怎么行!”我顿时语气暴起反问道。 “有什么不行,以前又不是没有睡过。”夏瑶在我身后小声嘀咕,她却小瞧了在坐的几位用耳朵创作的音乐人,一群人看着我坏笑起来,我也只能红着脸讪讪然的回笑。 随即我拉着夏瑶往“天空之城”二楼的“画作跑去。”打开房间门,夏瑶惊呼:“哇,这间房间也太好了吧,肯定很贵,小陈子变有钱了,可不能奢侈度日啊。”“这房间是罗本给我免费安排的,过两天他结婚。”我没好气的回答,或许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这些画作也也太美了吧。落款人罗本,罗本?就是楼下的客栈老板?”夏瑶一脸不可思议的问到。“是的,他曾经是个艺术家,可惜也在向生活低头,过两天是他的婚礼。好了,你自己洗漱吧,我下去跟他们玩会儿,晚点回来。”说着我就下了楼。夏瑶极其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楼下的人陆续离开回到房间,沈研儿收拾了账目也回了房间,客栈挂起停止营业的牌子。罗本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抽着烟。我走过去点支烟,坐到罗本旁边。 “那个女孩不错哦,你小子,一中午就勾搭来了。”罗本半开玩笑的说着。 “其实她不是我朋友,她是我前女友。”我抽着烟,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回答。 “前女友?前女友还愿意见你,还愿意跟你睡一间屋子,你这前女友有点,额,一言难尽。”罗本皱着眉头,抽了口烟,停顿后憋出一个词。 “其实,她不是你想的那种随便的人。她很奇怪,不愿意跟别人同一张床睡觉,甚至共处一室她都觉得别扭,就连和她的母亲姐姐都不愿意,后来和我在一起,也就和我睡过。”我抽着烟,仿佛又回忆起一幕幕我与她在床上的过去。 “怎么分开的?”罗本问到。 “唉,一言难尽,那段折磨的岁月我也不想提起。”我抽着烟,吐出沉重的的烟圈,没有再说话。 “时候不早了,上去睡觉吧。”罗本抽烟最后一口烟回到店里去了一个小房间。 罗本从小房间里抱着一床被条递给我,说到:“去睡觉吧,当然你小子还是睡沙发上,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你忍不住,给别人姑娘应有的尊重和爱护。” “放心吧,我虽然狼心狗肺,至少现在还懂得礼仪仁耻。”我接过被条回到“画作”。 夏瑶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刷着五花八门的抖音视频,我看向她一眼,把被条扔到沙发上就去了洗浴间洗漱。等我出来的时候,夏瑶依旧刷着抖音,我索性关了灯,就去了沙发上睡着,没有言语。 “小陈子,你不来床上吗?”夏瑶小心翼翼的问到。 “我虽然算不上君子,但也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小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气氛焦灼了,睡在一张床上成何体统。”我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呵斥夏瑶。 “可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像头饥渴的狼。”夏瑶一脸鄙夷不屑嘀咕道。 “睡觉吧!夏瑶。”夏瑶的话让我想起了曾经某些不愿再提起的岁月,所以我关了手机背身睡觉。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夏瑶的呼吸声。 “小陈子,真的睡了?”许久,夏瑶打破寂静试探问到。 “睡了。” 一夜无言。 一夜无眠。 夏瑶出走 阳光从窗户漏进来,刺激我的眼眸。楼下传来人群行走的骚乱,商贩的吆喝,古镇再一次从静默中开始苏醒。我看向床上的夏瑶,昨天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只有漫长的睡眠才能恢复她的精气神。依旧闭紧眼睛,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弹落,被条落在地上,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咪。我起身关闭了窗户,捡起地上的被条为她盖上,她缓慢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后转身拉紧被条继续睡觉。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我下了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每天醒来总要抽一支烟才能精神抖擞。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抽着烟,路过的几位客人用厌恶的眼神审视我两眼后疾步走开。我向来脸皮厚,依旧特立独行的抽烟。罗本从转角的早餐店带回来一大包七零八怪的包子馒头,油条豆浆。“快吃早餐,等会儿跟我去接个人。”罗本扔过来一份早餐。随即把一大包的早餐放到客栈的桌子上等着还在睡觉的吕晨阳,乔冰儿,叶薇他们起床。 我坐在门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缓慢流动的河水,河水里一对鸭子在一同觅食,形影相随,时而拨动着红黄色的脚掌,时而一同钻进水里扑腾着翅膀叫唤。 “你的小女朋友还没有起床吗?”沈研儿向我走来笑问我。 “哎呀,研儿姐姐,你们咋就不相信呢,她就是我的朋友!”我满脸堆笑辩解着。 “哦?是吗?姐姐可不相信。”沈研儿一脸怀疑看着我,我和沈研儿眼神在空中交汇,她的目光犹如审讯室里的强灯煎熬着我。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干脆死不要脸的耍起赖皮来。 “哈哈哈,不逗你了,对了,早餐在桌子上,给你的小女朋友带上楼吧。”沈研儿风铃般笑了几声后转身就走。 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回想着沈研儿的话,我无奈摇头苦笑。我站起身来,拿了一杯豆浆,两根油条上了楼。悄悄打开房门,夏瑶还在睡觉,她平静而和缓的匀称呼吸着,脸上白色的绒毛在阳光的透视下清晰可见,此刻的夏瑶像极了婴儿,在某一刻,我竟然产生了想要抱她的不易察觉的悸动。我摇头苦笑下楼。 跟着罗本开车出了西塘,再一次向金山卫站赶去。 “时间走的真是让人惊慌,明天就是你的婚礼了,罗本大哥。” “哈哈哈哈,过几个月,我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呢!”罗本握着方向盘大笑。 “哈哈哈哈,你不会孩子的名字都想好吧?”我狐疑的盯着罗本。 “你小子果然聪明,我和研儿初步取名罗梵。你懂的,梵高是一位伟大的画家,我和研儿希望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能成为画家。也算是圆了我的梦想,毕竟现在我的经济情况不出意外,足够负担孩子的未来。”罗本说完,加速超过了正前方的一辆崭新大众。 很快我和罗本就到了金山卫站,我和罗本停好车,蹲在马路旁的垃圾桶抽烟。金山卫站人流量并不多,旅客三三两两从站里出来,一脸迷茫的看着并不繁华的周围,不知所措。罗本突然起身走向出站口一位穿着朴素至极的旅客,唯一令人感到与众不同的是,旅客背着一把吉他,这让旅客毫无存在感的气质陡然变成不拘小节的艺术家。 两人握手而后罗本递过烟去,旅客点燃,随即两人朝我走过来。旅客越来越近,脸庞逐渐清晰,我也越加惊讶。 “你,你,你是烟鬼!”我因为惊诧结巴大喊到。 “哈哈哈,我认识你,在贵州的时候我们一起在街头唱过歌,抽过烟,那时候你叫我等你回来请我喝酒,后来我却不告而别,实在是抱歉。”烟鬼大笑起来,从他宽大的衣服掏出烟来递给我,我接过烟点燃。 “错过,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嘛,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在上海。而让我们相遇的是罗本。” “你们俩认识?”罗本在一旁反而被我和烟鬼孤立开,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和烟鬼像老朋友般打招呼的场景。 “认识,以前我离开雨停古镇后,一路向北走,后来在遵义的一座小县城卖唱,这小子陪我一起好一段时间。”烟鬼抽着烟说着。 这世界上相遇本就不易,有了交集更是缘分使然,与这亿万人海分离,却再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逢,我只能感叹世事如棋,人海茫茫,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相知,或是相亲相爱,是必然,也是偶然。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说法或叫缘分的东西牵连,缘是什么,缘是一次机遇的把握或流失,是人际间的分分合合,是生活中演绎出的许多恩恩怨怨,也是似是而非的因果关系。 三人上了罗本的二手大众,我和烟鬼坐在后排,刚好他的吉他盒可以斜放着,看着吉他盒我再一次回忆起我与烟鬼在小城的相遇: 我不知道烟鬼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从我在贵州的小城里遇见他,我就叫他烟鬼。烟鬼是一名落魄潦倒的流浪歌手,他说他是浙江一个小渔夫的儿子,但是却能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也黑黑的,不知道是他的皮肤本就黑还是因为很久没有清洗。眼睛里没有神采,像一个木偶一样走着,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耳朵上总别着一支烟。 我觉得他就是以为行吟的诗人。 他唱歌的地方不在人潮拥挤的十字路口,不在灯火通明的商场,只是找了一个街道角落,前面正好有一棵树,可以挂上他黑色的外套。 偶尔一首民谣小调如同涓涓细流让人感动了,有人往琴盒放张一百的纸币,红色的纸币在绿色的零钱里显得鹤立鸡群。小朋友更专注的看他的演出,小男孩跺脚,小女孩跳舞,不会走路宝宝的在妈妈怀抱里笑着拍手直扑腾…有的妈妈会交给宝贝一块钱,让他丢进琴盒,宝贝拿着钱直接走到我面前递给他,他边唱边笑着冲他招招手,嘴里说着谢谢,露出一口被香烟腐蚀的黄牙,下一秒又开始扫弦。 记得有一晚,他在唱着《玫瑰》,前奏刚弹完,一着长裙的姑娘直直地立在正对面,他、话筒、姑娘,三点连成一线,他没法不注意到她,姑娘笑咪咪地看着他,二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时间被按下暂停。烟鬼慌了,忘记了第一句歌词,而后又口齿不清的唱起第二句。周围的人们哄堂大笑,他抱着吉他,挠了挠鸡窝一般的头发,自顾自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包云烟,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试了好几次打火机都没有打出火来,他又尴尬的朝人群笑着,准备抱起吉他弹。,我走过去,把打火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接过打火机,香烟在他黑暗的角落烫出一个洞来,那晚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集。 他说他可能会在这座城市停留很久,所以我总是去找他,听他唱很久的歌。久而久之,两人熟络起来。 一次去找他的时候,没有观众驻足观看,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他坐在地上休息,我走过去,递了一支烟给他,他接过来,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把打火机递给我,我点燃一支烟,两个人一同抽了起来,烟在低空缭绕,最后消散。 “我去吃饭,你帮我唱一会儿?” “啊,我唱歌很难听,会把你的观众吓跑的!” “没事,你就随便唱,想唱什么唱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把倚靠在一旁的吉他递给我,我接过吉他。而他,随意从吉他盒里抓起一把钱就混入人群寻找饭店去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木木然的看着聚过来的人群,不知所措。我急忙翻看他的歌单,第一首映入眼帘的是《玫瑰》。我自顾自的唱着。 生活越来越压抑 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个人站在悲催的风里 玫瑰你在哪里 你说你爱过的人都已经离去 不要欺骗自己 你只是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玫瑰你在哪里 你总是喜欢抓不住的东西 请你不要哭泣 我们都只剩下一堆用青春编织成的回忆 或许是缘分使然,或许是我声色迷离,也或者是这座城市太小,小到只有寥寥数几的步行街,我看到已经与我分手的夏瑶恰巧在街道的另一侧,我的歌声向来好听辨识度高,阿姨在她的旁边,她频频回头,最后被带离了人声的嘈杂,现场的人们向我投来掌声和赞扬。一曲终罢,我平添些许伤感。 烟鬼回来了,嘴里叼着一支烟,手上提着几瓶酒,穿着破烂的衣衫的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我正在唱着,是简弘亦的《就算我唱遍所有情歌》,简弘亦的歌曲向来深沉沧桑又声嘶力竭,而我像素描一样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曲终完,我把话筒吉他物归原主,他说:“继续唱吧!”我说:“不了,不了,你来!”他没有世故的推搡,接下话筒,就开始唱起《遥远的她》。烟鬼的嗓音或许因为香烟的侵蚀,磁性且富有沧桑,源远流长,浸透人心。 午夜街头,人群散去。只有昏黄的灯光为秋投下阴郁的剪影。我们两个人坐在地上,他递了一支烟给我,我接下来点上。 “你是哪里的?” “浙江。” “你从沿海城市跑到内陆来,一路上路过多少城市?” “广西,广州,江西。”他顿了一下说:“湖南长沙,湖北武汉,贵阳!” “去过这么多城市,带着喜欢的吉他,你的生活简直是精彩极了吧!” 他没有说话,猛吸几口烟,半晌,他的眼神开始清澈起来。 “诗人西川曾在《饮水》一诗中写道:“‘生活的赐予太丰富了,有时像海水一样,不能喝。’” 我哑然。 他摇晃手中的两瓶酒,递给我一瓶,我没有矫情,接过来,和他碰见一下杯,两个人就喝了起来。 “生活确实精彩啊!原本我是浙江的小渔村的孩子,前两年大学毕业就娶了一位四川的妻子,后来妻子难产,顺便带走了还未能睁眼看世界的孩子。父母悲痛生疾,也终究没有逃过生老病死。”他无奈的笑起来,泪水在眼角闪着光芒,又喝了几口酒,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我再次哑然不知言云,从包里摸出云烟。递给他,他接过去,别在耳朵上,看着另一侧街道走过去的一位女子,他突然开始哽咽的唱起歌来: 我的宿命分两段 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 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我静静的听着,在某一个他的转音中灵魂颤抖。 后来他指着消失在街角黑暗的窈窕女子说到:“那女的身材真好!”我笑笑说到:“万一是个背影杀手呢,看着背影是个出水芙蓉,实则长得像是恐怖霸王龙!”我们两个人笑着,又碰了碰酒瓶,一饮而尽。 “为什么在这座城市待这么久?” 他笑道:“不知是否有人认为我在装逼,反正我我们认真演唱,不做作不搞怪不扮酷。在每一个城市有人驻足,也有人不屑一顾,但只有城管会来赶我走。这里不一样,城管喜欢,就听我唱一会儿,可能还递烟给我,不喜欢,他也就走了。” “那是,咱这儿的城管人情味最足了。” “下一个城市去哪。” “往四川走吧,去我老婆的那个山村看看,就回浙江当渔民,人啊,还是得稳定下来。” 他抓了抓头发,又出裤兜里摸出烟来,递给我。 “未来一段时间可能我就不来啦,有点事要去忙,等我忙完事儿,我再来你这里唱歌,到时候,请你喝酒。” 他咧嘴一笑,伸出手,我伸手过去,二人在午夜的街头捂手约定,各道离别。后来我再次回到小城,我去到那个熟悉的角落。没有人,没有吉他,连一个烟头都不曾留下。 夏瑶出走 “烟鬼,你和罗本怎么认识的?” “那个时候我从湖南到达后就贵州身无分文,正好路过雨停古镇,索性我就想在雨停卖唱赚点饭钱和烟钱。天不遂人愿,雨停的雨总下的毫无征兆。饥肠辘辘的我为了吉他不被淋湿就找了个屋檐躲雨,最后饿着饿着我就睡着了,后来罗本叫醒我邀请我去他的店里吃了饭,喝了“天空之城”咖啡。可是雨一直没停,我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罗本让我和他睡一张床,我们聊的很投机,甚至一度让我觉得相见恨晚。我也在雨停呆了一段时间赚够了继续流浪的钱,当然,那段时间一直在打扰罗本。” “白落梅说:‘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罗本在操纵方向盘转头说到,随即又打开车载音乐,是许巍的《旅行》,三个男人极有默契的一同合唱: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 歌曲不长,但第一个音符就抓住了我的耳朵,歌词也不长,但就是美得象一首诗,没有华丽词藻的无病呻吟胡乱堆砌,这短短的一段歌词,无论跟歌名还是跟旋律,都锲合的无比完美,这首歌有着入世的深情况味,也有着出世的随缘囟在。那些简单的意象:松涛,风铃,蝴蝶,晚霞,犹如随手拈来的缤纷花朵,在副歌中囟由流露的儿童的天真与长者的睿智形成水乳融合般的完美和谐。这场名叫人生的旅途,那些生命中都遇见过的美好的人或事物,那些我们不得不告别的人和事,一边高兴相遇一边又要伤感告别——“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也许沿途的风景让你偶尔流连怠返,但有时并非如人愿,“谁让我们哭泣,又让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爱枫遇…………” 再一次回到西塘,乔冰儿抱着画板往安境桥赶去,安境桥是立于到西塘的交通中心,桥呈拱圆形,桥头高耸,环顾四周,可以将3条河道3座桥收入眼中,感叹于千百年前的以河为道、以舟代步,是一个极其适合写生的地方。 林嘉树和沈纪豪这对情侣是与沈研儿一个大院长大的欢喜冤家。而至于叶薇或许再一次去了金山的那个海边。吕晨阳坐在河岸边的石阶上抽着烟弹奏。 “晨阳,给你介绍个人,他叫郑方,一位流浪歌手,我在贵州认识的朋友。”罗本冲吕晨阳喊到。 吕晨阳回头起身抱着吉他,看着烟鬼,烟鬼依旧背着他那把几百块钱的破烂廉价吉他。 “你好,我叫吕晨阳,玩古典吉他。”吕晨阳伸出手。 “你好,我叫郑方,唱唱民谣,四处流浪。”烟鬼伸出手与吕晨阳握手。 “等明天罗本婚礼结束,我们可以合奏,一起开个临时演奏会。”吕晨阳大方的笑着。 “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到时候你可不能怪我把你的演奏会搞砸了哦。你的吉他我一看就价格不菲,你应该是专业人士。”烟鬼笑着打趣到。 “哪里的话,吉他只是对音乐的肉体承载,而音乐的灵魂是人给予的热爱。遇到同样热爱音乐的人,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专业人士,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贝多芬不也说过:领悟音乐的人,能从一切世俗的烦恼中超脱出来。音乐不是文字和旋律的合作曲,它还有更深刻的一面,使我们获益匪浅…………” “那么,期待合作。” 一行人进了客栈,我跑上二楼“画作”,推开门夏瑶不见踪影,桌子上的豆浆油条也没有被夏瑶消灭。我急忙拿出昨晚就已经关机的手机充电,手机开机后一系列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小陈子,早呀,你去哪里了?” “小陈子,说实话,昨晚我睡觉你有没有对我行不轨勾当。” “小陈子,你能不能回我一个消息?” “小陈子,你又像以前一样半天不回我消息。” “小陈子,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到底去哪里潇洒了?” “小陈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我消息,不然我就走了。” “小陈子,不回我消息就已经是答案了,再见。” 看到消息,我一阵头疼,夏瑶有着极强的不安全感并且敏感至极,所以她对我不回消息有着不小的脾气和情绪冲动。我曾经不回她消息她可以哭泣打闹。我坐在床上思考如何寻找夏瑶,按照对她的了解,不出意外此刻的我应该已经进入了夏瑶的黑名单。 走出“天空之城”,愤怒的人群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冲刷我。夏瑶此刻应当不会待在西塘,第一天遇见她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行李,只背了个小小的背包放着手机充电器以及化妆品,她应当是将行李放到了西塘外的旅馆,毕竟西塘内的客栈都不便宜。 于是我逆水行舟般出了西塘。站在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有数百辆车从这里川流而过,红绿灯提示行人及车辆注意安全,我与各色的人擦肩而过,人流攒动,像极了一条条白丝带,在夏末白花花阳光的照耀下,打着结,又迅即四散了开来,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从身边走过,我羡慕他们,他们知道自己为了目标而奔波,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而我,很迷茫,看着路口有条路可能通向僻静的远方,也可能是更繁华的街市,我不知怎么走,也不知如何寻找。 在这座城镇,我寻找着坐落在四方的宾馆客栈酒店,偏安一隅的落魄宾馆,城市繁华的高档酒店,可我却没能再一次看到夏瑶的身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焦急的寻找,宁愿漫无目的的走着,寻求虚无缥缈的相遇,也不愿意停下,就像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喜欢夏瑶,还是需要一个影子,放在心里,让我喜欢。 暮色傍晚,依旧没有夏瑶的消息,这世界很小,数千里外的人也能相遇,世界有时也很大,不愿见的人在转角也能错过。 我颓废的回到西塘,烟火袅袅,日以西落,伫立在一座石桥上,看着从桥下飘然而过的轻舟,看着蜿蜒到远处的水巷,看着两岸风雨长廊下行走的零散人们,看着那悠闲淡泊的西塘本地人家,此刻的西塘是唐诗、宋词、古画交融的诗画意境,而我低落又感伤。从包里拿出烟来点燃,此处是禁止吸烟的,那一刻我对标语嗤之以鼻,某一刻我对自己充满了鄙夷,在心底的自我咒骂。 “小陈,你在这干什么?”背后传来声音,我转身看到叶薇和夏瑶向我走来。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一天了?我真的像个傻子一样在西塘到处乱逛,在西塘外面的旧城一家又一家的宾馆找你。”我看着夏瑶生气询问道。 “你凶什么呀,我和夏瑶去金山海边看乔源了。”叶薇一脸诧异的看着生气的我,这应当是她第一次看到不苟言笑生气的样子,却维护着夏瑶,如此说来,女人之间的革命友谊建立的快速且奇妙。 “我就和叶薇姐姐去海边看看,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夏瑶从叶薇的身后探出脑袋回击。 “你去海边就去海边,那你为什么拉黑我?” “难道只允许你不回我消息,我就不能拉黑你了,看到你的消息就烦,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拉黑你有什么不对吗?”夏瑶在叶薇身后得寸进尺。 “你,你,你…………”我被夏瑶说的无力反驳,气鼓鼓的词不达意。过了半天,手上的烟已经燃尽,火星燃烧过滤嘴散发一股难闻的塑料刺鼻味,桥上没有垃圾桶,在景区里自然也不能随意扔掉烟头,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夏瑶从叶薇身后递过来纸巾,我接过纸巾灭了烟头说到:“走吧,回客栈。” 夏瑶出走 回到客栈的时候,沈研儿,林嘉歌,乔冰儿打包少数行李等着叶薇,今晚,沈研儿要回到嘉兴的娘家,等着罗本明天的接亲。 “夏瑶妹妹,你愿不愿参加我和罗本的婚礼呀?”沈研儿如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夏瑶惊讶的“啊”了一声,显然她是想参加的,却又觉得萍水相逢也不好意思直说愿意,索性红着脸待在原地玩着手指。 “研儿姐姐,她愿意。”我站在一旁说到。 “那就太好了,你快和叶薇去收拾下,车还在外面等着我们,我父母那边也布置好了,化妆师在等着我们呢。”沈研儿催促着二人。叶薇和夏瑶上了二楼收拾衣物。 楼下一群男人七零八落的像葛优般随意躺着,前台的阿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鄙夷眼神在吕晨阳,郑方,沈纪豪身上扫荡。 罗本和沈研儿站在门口。 “研儿,明天一定得漂漂亮亮等我来娶你。”罗本撩了撩沈研儿乱在额前的头发。 “嗯嗯。”沈研儿娇羞的点头。 罗本俯身在沈研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引来屋里的我们一阵骚乱起哄,几只单身狗更是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来无用咆哮。很快,叶薇和夏瑶整理好下楼,一行女子准备出发。 “夏瑶,明天见!”夏瑶踏出门口的刹那,我神不知鬼不觉冒出一句话。 “好,明天见。”夏瑶停顿在门槛上,没有转身,温柔回我。 送完沈研儿一行人,罗本回到客栈点燃一支烟躺在沙发上,自顾自的感慨着:“以前总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现在我才明白婚姻,对于不愿付出的人来说是坟墓,对于懂得爱的含义的人来说是爱的乐园。” “一个人在适当的时期可以染上爱情,就像传染上麻疹一样,然后也会像麻疹病人一样,靠一贴牛油和蜂蜜的合剂,在婚姻的怀抱里舒舒服服地渡过难关。”烟鬼抽着烟说到。 “经历过卿卿我我的浪漫爱情之后,我们亦然选择走进繁琐的生活,建立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堡垒,忽视别人的闲言碎语,享受完美自己的幸福生活。”吕晨阳睡在沙发上抽着烟。 “行了,行了,一个个像诗人一样竟说些我听不懂的骚话。走走走,吕晨阳我们上楼打游戏。”沈纪豪硬拖着慵懒的吕晨阳上了楼。 “对了,明天作为伴郎,你们要穿的衣服都放在你们房间。”罗本冲在楼梯上打闹的沈纪豪和吕晨阳大喊。 “我先去房间收拾收拾自己,这发型不错吧,今天下午才做的。”罗本大步流星潇洒离开。前台阿姨看着我们眼里的滑稽本性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年轻的美好。 曲径通幽的深街长巷,身旁紧紧偎依的一幢幢青瓦木楼和一户挨一户的小商铺,仿佛在述说着几百年来小小古城的富庶繁华。 苔痕茵绿的石桥和北门简陋的木板,清澈的河水水在月光下闪烁跳荡,铮铮琮琮如一典与自然两相忘的和谐乐章。 西塘的夜,端重而宁静,迷离的灯笼,会将浪游者的影子牢牢地拴在水边的廊柱上长椅上,就像拴住一张倦航的归帆,一只心底柔软的猫。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销魂味。 游人渐少西塘的夜色迷离,一盏盏一串串红灯笼被点亮,融融的红光照亮了白墙青瓦,也在水里倒进了鲜亮的颜色,站在石桥顶俯瞰这两岸如梦似幻的寂静街景,仿佛置身于梵高笔下流动的油画中。 我走到门外的石阶坐下,点燃一支烟,寂寞而黯然。 “在想什么?”烟鬼一同坐在石阶上。 “想那个女孩。” “罗本说,那个女孩是你小子前女友。” “嗯,其实我感觉不止是前女友,更像是前妻,大张旗鼓的见了双方的亲戚朋友,以至于同居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像极了夫妻。可惜还没走到最后我就把她搞丢了,满是遗憾,尽是心酸。” “现在这女孩不是回来了吗,小伙子抓紧啊,追回来,别信啥好马不吃回头草,不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的混账话。” “烟鬼,我和她其实已经好久音信全无,久到我自己模糊了概念,我和她在贵州的时候就已经各奔东西,分道扬镳。这一次真的是缘分,我竟然和她能够在西塘遇见。缘分这东西真的奇妙。” “人生旅途中,总有人不断地走来,有人不断地离去。当新的名字变成老的名字,当老的名字渐渐模糊,又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和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在不断的相遇和错开中,其实你会胡思乱想:身边的人只能陪着自己走过或近或远的一程,而不能伴自己一生;陪伴一生的是自己的名字和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所带来的感动走。或许某一天你走在大街上,看着忙碌的行人,你会迷茫,思考是否通过不懈的努力,前方就一定能花开成海,但其实事与愿违所有的一切可能落地成冢。你猛的想起她,你又会发现原来你终究没把她遗忘。于是在花开某个的季节,等待着你们再次的相遇。”烟鬼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着,随即从包里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缓慢吐出。 “其实我始终无法明白我与她现在的关系。别人前男友前女友向来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我到好,朋友不像朋友,仇人不像仇人,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之前恋爱分手的那些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梦魇的场景现在却释然了,都以为可以做到山前没相遇,山后不相逢。我也不怕你嘲笑,我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屁孩跟你说着这些不成熟的儿女情长。说实话今天夏瑶赌气出走,我立马就慌了,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她。”我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脑海里竟然构思出夏瑶的模样。 “你还喜欢她,也可以说你对你们的曾经念念不忘,亦或者你还对你们的今后抱有希望,而她,或许也是如此想的呢,你向来是个矛盾体,所以你有时候很胆大,胆大到在人海中脸不红心不跳的高歌,你也胆小,胆小到畏首畏尾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我很惊讶烟鬼的一针见血,仿佛烟鬼透视着我,似乎我心脏的跳动,毛细血管的涌动都在他的视觉下无处遁形。 “你看过一则新闻吗?在一场战争中一对情侣走散了,而他们再次相见时隔却几十年,老奶奶终身未嫁,老爷爷子孙满堂,原来是老奶奶高估了他对她的爱,老爷爷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我啊,本就生性多疑,所以才猥琐至极。”我笑哼两声,抽完最后一口烟。 “最羡慕的爱情,就是从青春开始,却不止步于成熟,每一步成长都有对方见证,每一步前进都有对方扶持,甜蜜于少年,浪漫于白头。我从不觉得你们小屁孩的爱情是所谓的禁果,这个社会太现实,女人很懂事,知道男人没钱,所以离开男人为他减轻负担,有钱的男人也善良,为了不让女人辛苦,寻找三妻四妾一同打理后宫。我想你也明白我话中的讽刺,所以啊,年少轻狂的爱情确实经不住现实的磨炼,但是却是最纯净的一段人间感情。”烟鬼因为抽烟太多,卡着痰嘶哑喉咙低沉说到。 叹了一口气,我和烟鬼坐在石阶上对坐无言。 “外面的娃娃,晚上西塘冷,一天天伤春悲秋,要死不活的像什么年轻人的样子,抽的烟比我家老头子都抽的多,快进来。”前台的阿姨叫喊到。 我和烟鬼相视一笑,烟鬼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进了客栈。而我也回到“画作”。 临睡前我打开夏瑶的聊天框,发了一句“晚安”,事实证明,夏瑶把我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夏瑶回了一句:“晚安,小陈子。”我关了手机,心里温暖导致痒痒的,随即在床上大笑。 婚礼散场,暮色渐沉 凌晨五点半,还在咿呀梦呓的我被罗本踹开房门推醒,半梦半醒中,烟鬼,吕晨阳七手八脚把我从床上抬起胡乱穿着伴郎装,随即我又被推进洗手间洗漱,一气呵成,毫不拉拖。 推开“天空之城”的木门,在这寂静的凌晨传出呻吟。一行人蹑手蹑脚鱼贯而出生怕吵醒了客栈的客人。 凌晨的西塘已不再是暮色茫茫,启明星跑到天空的左边,而月亮也渐渐为在海平线挣扎的太阳腾出天空。晨风徐徐,带着些许冷意,我蜷缩在衣服里还未从被突然叫醒的惊恐中走出,一副睡眼朦胧,外星人刚来地球的迷茫模样。此刻的烟鬼和吕晨阳在西装的衬托上再也不是沧桑流浪的荒野故人,那曾经背着吉他就仗剑走天涯的肩膀背上一包稀奇古怪的婚闹工具,这一刻的他们不再是二十六七岁为生活为理想奔波的人儿,而是返璞归真的少年。 罗本从包里打开一包崭新的香烟,抽出一根咬在嘴上,把烟盒递给我,我也咬出一根香烟夹在嘴唇上把烟盒递给烟鬼。火焰在朦胧的黑暗中跳动燃烧烟草散发香味。 我们一路上叼着烟很快就出了西塘,西塘外的马路也褪去了白天的繁华,偶尔几辆车从路的尽头打过远光又转进一个黑暗的沉睡街角。 我们像是一群老鼠跟随着罗本在昏黄灯光给予的剪影下稀碎疾步。远处突然车灯通明,豪华气派的彩车霸道照出金黄光柱,彩车的后面是十几辆车壳锃亮,贴着喜悦红囍,结成连理的画儿。婚庆公司果然服务至上,新郎都未到场就已经开始等待。罗本从吕晨阳背着的包里翻出两条中华一一打开向司机们散烟,司机们自然喜笑颜开说着新婚快乐的祝福话语接下烟来。蓦然发现车队后方其中混杂几辆价值不菲的轿车,原来是罗本在浙江的一群朋友,罗本的枢纽作用,让我们两群人自然而然的握手寒暄。 西塘到嘉兴沈研儿家有段不少的距离,六点钟,迎着夜色,这条车队便往嘉兴赶去。陶渊明“带月荷锄归”的意境悄然而生,而我,在车队的颠簸起伏中沉沉睡去。 七点多我们一行人停好车守在沈研儿小区楼下徘徊。 “小陈子,研儿姐姐化好妆了,她今天好漂亮,你们可以准备上来接新娘了。”夏瑶突然发来消息。 “兄弟们,准备出发,跟我一起去把我娘子接走!”坐在椅子上的罗本一拍大腿,把手里的烟头使劲一扔站起身来,拿过罗本浙江朋友手里开的正艳的捧花。而我和烟鬼如同上了战场的枪手抱着几门礼炮鱼跃而上。 电梯里张贴喜字以及多有打扰请多海涵的告示,沈研儿娘家也在楼梯间里摆放了喜糖瓜果。很快出了电梯来到沈研儿家门口的楼道。 罗本此时也变得喜悦掺杂焦虑不安,毕竟第一次结婚任谁都会不知所措。罗本敲门,门里传来回答: “谁呀?”叶薇清澈悦耳的声音传出伴随着门里一阵窃窃欢笑。 “我是罗本,我来接研儿了。”罗本朝门内喊到。 “哦,你是罗本啊,罗本是谁呀,不认识,从小父母就告诉我们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呢。姐妹们,是不是啊?”“对!”门里面的女人们齐声回答。 “姑娘们,小小红包不成敬意,请打开房门我把红包递给你们。”沈纪豪显然是婚场老手。 果然见钱眼开的女孩们把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来,却依旧小心翼翼守着门。沈纪豪满脸坏笑递过去一堆红包,他也不推门,原路退回来,姑娘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闭房门。 “哎呀,红包怎么这么小呀,不开,不开。”里面的女孩抱怨到。 “姑娘们,那你们再开一次门,我把大红包给你们。”沈纪豪深谙此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果然女孩们打开一条缝接过红包随即关啦门, “姑娘们,我这里还有大红包呢,再开次门呗。”沈纪豪走上前去,左手背在后面用手指倒数着。 果真里面的姑娘放松警惕打开房门,而我们在外的十几人一拥而上打开房门,里面传来姑娘的尖叫和沈研儿父母老阿姨们的魔性笑声。 我和烟鬼紧随其后一路长驱直入进入沈研儿的房间,沈研儿坐在床上,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和娇羞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生动的酒窝也在笑。此刻的沈研儿美得象一首抒情诗,她全身充溢着的纯情和浪漫的风采,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看着局促不安的罗本,那长长的一闪一闪的睫毛像柳絮般轻盈,有着期待,有着娇羞,有着探询。我和烟鬼猝不及防打开礼炮,无数金光闪闪的纸片飞舞。 “还不快点找新娘子的鞋子,看到新娘子这么漂亮就失神了,找不到鞋子可回不去哦。”沈研儿的大学闺蜜同学斥责到。 我们一群男人在房间里到处寻找起来,衣橱,书桌,床底,化妆台,收置柜翻了底朝天依旧不见新娘子鞋的身影,罗本的朋友们甚至去了客厅把丈母娘坐的沙发也翻得凌乱。一群大老爷们儿毫无所获抓耳挠腮窘迫之极。伴娘团咯咯咯笑着看我们丑态百出。此时的沈研儿突然从裙子里拿出鞋子扔给罗本,罗本接过鞋为沈研儿穿上,引来伴娘们阵阵尖叫。 罗本来到正襟危坐的沈研儿父母沙发前,一旁有人端来茶水。罗本接茶递给沈研儿父亲母亲,随即自己拿起一杯颤颤巍巍的说到:“叔叔,不是,不是,岳父,请岳父岳母放心,我会给研儿一个温馨舒适有爱的港湾,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我会承担起责任,让她有安全感。”沈研儿父母眉开眼笑喝完茶,人们欢呼尖叫, 罗本站起身来背起沈研儿就往婚车奔去,而我和烟鬼吕晨阳再一次打开礼炮。车队随即开动向罗本在嘉兴购买的新房奔去,车队在公路上行驶,形成靓丽的风景线引来路人的羡慕驻足。 婚礼在一点钟进行,我和烟鬼吕晨阳等人提前去酒店等待。 婚车按时而至,精心挑选下来并不算多的迎客们目不转睛盯着气派霸道的彩车停下。一身新郎正装的罗本先从婚车走了出来,然后去车的另一侧帮沈研儿打开车门,将沈研儿从车上抱了下来,这一抱让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洋溢着的幸福,瞬间将我淹没。人群的起伏中,我终于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夏瑶,她手上捧着一束鲜花,穿着宝石蓝的得体礼服,正午的阳光撒在她的手臂上,而她精致的妆容也令我心口一颤,一双柳叶细眉下,桃花似的眼睛好似有水波晃动。 宾客们欢欣喜悦入座,音乐灯光有条不紊,主持人声情并茂活跃婚礼气氛。沈研儿在她父亲的领导下缓缓走过舞台来到罗本身边。聚光灯下的沈研儿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羞涩。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这一身洁白长裙,更加衬托她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婚礼主持此刻开口说到“请两位幸福的新人来到我的面前,面对面站立,左手相牵,右手放在心脏跳动的位置,请你们深情的凝望。请你们相信爱是理解,爱是包容。” 婚礼主持转头看向罗本开口:“请问新郎;你是否愿意娶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作为你的新婚妻子,不论今后她是青春靓丽还是容颜老去,健康还是疾病,你都会爱她,呵护她,照顾她,和她共同度过未来的人,请问你愿意吗?” “我愿意!”罗本在婚礼主持递过来的话筒上铿锵有力的说到。 婚礼主持转身看向沈研儿:“请问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眼前这位帅气的男士作为你的新婚丈夫,无论今后他是成功败,健康还是疾病,你都会爱他,呵护他,照顾他,和他共同度过未来的人,请问你愿意吗?” “我愿意!”沈研儿眼眸含光,泪水流动斩钉截铁的说到。 宾客们鼓起掌来,欢呼着。 “爱的指环因为你们两人的铮铮誓言而变得栩栩生辉,戒指的珍贵不再于价值,而是他代表的承诺。请伴娘呈上爱的指环。”夏瑶为沈研儿和罗本呈上戒指,我实在无法明白,才认识两天,沈研儿,罗本,叶薇都把夏瑶当做了妹妹,这一切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只能厚着脸皮想到。 “新郎新娘,请你们相向而立,并把它放在心脏跳动的地方,默默的闭上双眸,为你们的婚姻许下一个今生今世最美好的心愿。在未来的旅途中,你们会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也会有你们的孩子,但请记住,最终能够留在你身边的,也许只有你眼前的这个人,所以在这里,请你们用真心、真诚为彼此的无名指戴上这一枚一生一世的爱情信物。”婚礼主持渲染这欢愉的气氛。 罗本和沈研儿为对方带上戒指,在宾客的起哄下亲吻在一起,婚礼的流程在主持人的主持下进行着,直到开了香槟,喝了交杯酒,饭店的宴席正式开始,沈研儿和罗本也洋溢着笑容逐杯敬酒,各种祝福的话语让罗本沈研儿应接不暇。 “小陈子,你记得吗?曾经你也说过要给我一个婚礼。可惜我们…………”夏瑶看着幸福的罗本沈研儿在我身旁说到,语气不喜不悲。 “记得,曾经我们说着要一起踏进婚礼的殿堂,走过红地毯,其实今天不也实现了吗?我是伴郎,你是伴娘,我们也算是一同进了婚礼的殿堂,只不过,只不过是身份不同罢了。”我和烟鬼吕晨阳等同桌的男人喝着酒,显然我已经在被酒精逐渐支配,糊里糊涂说出一些屁话来。 “小陈子,你有新的女朋友吗?”夏瑶喝着酒问我。 “没有。”我举杯倒头猛灌。 “为什么没有,难道真的浪子回头了?像你这种人最会骗女孩子了。”夏瑶依旧不喜不悲的问我,我向来敏感,所以也总能去揣测人的心思,此刻或许是酒精的麻痹作用,我没能看透夏瑶话里的情感。 “如果那天我们不受情绪挑拨,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我们是不是也能走到现在甚至在遥远的将来我也能为你披上婚纱,你也能为我带上戒指?你说是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女孩和一个敏感软弱的男孩注定没有结果?”夏瑶喝着酒,夏瑶曾经从未碰过酒,就是闻到酒味都能让她蹙鼻眩晕,此刻的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好像熟透的樱桃,眼神迷离。 “可惜没如果不是吗?”我低声回到。 “你说,离开我后,你又睡了多少个女孩子,又有多少女孩被你骗上床单?” “像爱情这种昂贵且易贬值的东西最好的办法不是购买而是租赁。如果花几百块钱就能搞定的事,就不必再去费尽心思的经营毫无未来的情感。”我显然被夏瑶问的恼火,不耐烦的想要结束话题。 “我觉得谈恋爱还是有点仪式感。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 这句话说完才算谈恋爱,对吗?曾经的我们不明不白的开始,最后不知不觉浑浑噩噩的结束。”夏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脸嘲讽的笑着。 “对不起。”男人向来如此,面对感情认错道歉反而是一种本能。 “小陈子,如果当初的我矜持,如果在你脱下我衣服,让我一丝不挂的时候我反对,如果在你的的甜言蜜语在你的山盟海誓下的哄骗下迟疑,是不是就不会留下床单上鲜红的血迹,是不是你也能珍惜着我?”夏瑶眼里渗出泪花问着我。 我最怕的就是夏瑶哭泣,夏瑶的泪水像是高强度的硫酸刺痛我的心脏。看着此时柔弱梨花带雨的夏瑶,我逐渐情绪失控,鼻头发酸,眼角滚烫着些许的泪花。 “夏瑶,曾经的我很爱你,现在的你依然让我觉得美好且心动,但是我己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拥抱你了 你让我非常有感触,你依然在我脑海,依然在我的心底占有特别特别的重要的位置,我也对你抱着些许幻想,我承认我无法控制对你的难以忘怀,可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没有了期待。虽然还是会想,但是己经不是非你不可了,毕竟那一段撕心裂肺,折磨至极的日子谁都不想重蹈覆辙。我想,你也是这样吧?”我的眼神与夏瑶在空中交汇,透过空间,我能清晰看到她放大的瞳孔。 “所以你宁愿错过也不愿意再主动一次?”夏瑶颤抖嘴唇问我。 “夏瑶,读了这么多年书,你还不明白吗?当你重新拿起一本读过的书,你可能会有新的感触,新的领悟,新的见解,可是书结果不都一直是注定的吗?”我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瑶用手背抹干净泪水起身离开,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也许是厕所,也许是酒店外,也许是西塘,也许回到贵州。 “让大家见笑了。”我转头冲着烟鬼吕晨阳他们满怀歉意。 “你不追出去?”烟鬼说到。 “追什么,重蹈覆辙只会让她在我这里受到伤害。烟鬼,在贵州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场酒没有喝,来,来,来,今天补上。”我抹干眼泪站起身打开一瓶白酒为烟鬼倒上。 “好,来,今天陪你喝。”烟鬼拿起烟递给我,我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瞥向夏瑶离去的方向。 恍惚中,烟来鬼端着酒杯向我轻轻一点,,我又 我提起起酒杯一饮而尽,等烟鬼继续倒酒时我己经给囟己倒上满满一杯酒,冲烟鬼喊道:“烟鬼,今天难得的机会,我要把你喝趴下。”烟鬼笑了笑道:“谁趴还不一定呢!从走上社会后,我己径不会像大学时那样傻喝,但今天我陪你疯狂一次。”我哈哈大笑,样子狂妄且疯癫努力睁开眼睛换了个大规格的高脚杯,我倒上了几乎满杯的白酒,端起酒杯对烟鬼说道:“烟鬼!喝不下去了,赶紧停下,别装死,别求饶,听你解释解释!”我像一只发情的大鹅伸长脖颈乱唤。 众人被我的话逗乐,一阵哄笑,只当作我们在开玩笑,我却不眨红眼,真的提起杯子两口喝掉了满满一杯自洒,然后将杯子刺下示意己经喝完。在饭桌上的吕晨阳惊叹声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琳琅满目的食物上转移到我和烟鬼吕晨阳的身上,包括已经走向门口转身的夏瑶看向了这边。 “小陈,不瞒你说,你叫我烟鬼,一转眼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了,其实曾经的我也被人送外号“酒鬼”。今天这酒我一定会喝!”说完也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哈哈哈哈,你哥俩真不够意思,喝酒怎么能少了我。”一旁的吕晨阳端起满满当当的酒杯也喝干了酒。沈纪豪看了一眼林嘉歌,林嘉歌回以一笑,点头同意,随后沈纪豪提杯灌酒说到:“哈哈哈,我们能相遇本就缘分不浅,这酒必须喝的尽兴!”我们点头附和继续倒酒,我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烟雾缭绕中我看向夏瑶,夏瑶停留在门口看着我,眼里尽是担忧,我们眼神交汇,夏瑶却投过来厌恶,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决定放弃她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哭到了凌晨四点。情绪失控。崩溃了无数次。心脏疼了一晚上。”推杯换盏中我靠近烟鬼,在他耳边嘀咕, “世间都是有因果报应的,你曾让一个人为你辗转难眠,让她再爱你的道路上层层艰辛,这些感受都会通通再次还到你身上,直到还清,这是命运,也是你活该。”烟鬼说到。 看着面前的场景,脑海里冒出《史记滑稽列传》:“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这桌子微醺,那桌子半酣,杯盘狼藉,言语喧哗。 如果我的心是一座城市,那此刻,这座城市被酒精和泪水混合着淹没。 婚宴在人群的沸腾中逐渐接近尾声,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互相道别,互相寒暄说着有缘再聚。我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独自向酒店外走去。酒店外的阳光照耀的正好,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扶住身边的一根立柱,眯着眼睛看着蓝夭自云,酒醉的眩晕中,我好似看到了我曾经多次许诺给夏瑶的婚礼场景,那一件薄薄的婚纱,承载着我曾经许多的梦想和期望。幻想的场景蓝天自云结合,后来渐渐变得晶莹剔透,而我倒下身躯坐在地上。 婚礼散场,何以别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急忙下车佝偻惶恐吐了一地的荒唐,鼻腔里灌满腥臭难闻被胃酸分解的酒精。使劲点头的时候右脑耳根后面的神经撕裂般牵扯性的剧烈疼痛,就像脑袋里面住着发狂的怪物扯着我的血管。我看向车子,烟鬼躺在后座呼呼大睡,吕晨阳躺在烟鬼怀里半睁着眼睛像极了蜷缩的猫咪。又是一阵眩晕,肠胃痉挛过后我又吐了一地,剧烈的呕吐让我满头大汗,口水四溢。叶薇守在我的身边,我直起身来她递给我纸巾扶着我再次上了车。 回到西塘,我坐在“天空之城”门口的石阶上。对于西塘的夜景,我觉得最美的应该就是墨色下沿河蔓延的红灯笼,他们悄悄为河道换上了这片红色的霓裳,伴来一阵微风,摇曳了水中的灯笼,也朦胧了酒客的梦境。 桥与水,水与木屋,木屋与你侬我侬的情侣构成的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偶然间微风席过,在水面上荡起了涟漪,倒影在水面上的如画般的荒唐人间。灯影绰绰,情侣游人虔诚的放着荷花灯,满载心愿的灯光微弱漂向远方,他们眼中闪烁动人的亮光,隔壁酒吧里轮唱的民谣歌手自弹自唱,歌声飘荡天上,点缀着西塘,璀璨了星光,幻想着西塘的千年沧桑: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 头重脚轻上了二楼,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夏瑶坐到窗边也看着我。头昏眼花中,我看到夏瑶长着三个脑袋,六只眼睛。这让我一阵错愕,我揉了揉眼睛,晃动脑袋,才让夏瑶的模样清晰起来。 “你来了,我以为你………我去睡沙发。”我艰难的准备起身,浑身却瘫软如同一滩烂泥,挣扎了好久才站起身来。迈开步子的时候,我一个踉跄倒在地板上,酒精麻痹了我的痛感神经,只是闷闷呻吟。夏瑶受到惊吓尖叫一身从床的另一头急忙跑过来扶起我,将我拉回床上。 “我不睡床上,你得睡在床上呢!”恍恍惚惚中我像个孩子一般调皮语气对夏瑶说着,这让夏瑶哭笑不得,发出风铃般妩媚人心的笑声。我抬头看向夏瑶的面庞,心中一阵悸动,蜻蜓点水般伸出手来抚摸。夏瑶恼怒的拿开我的手,重重砸在床上。我假装吃痛呻吟,夏瑶眼光传来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都这样子了还让你睡沙发我过意不去,毕竟我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就勉为其难让你占占便宜,先说好,你不许再对我做那种事,毕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像以前一样强迫我,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夏瑶一本正经的说到。 “怎么能这样呢呢,这可是你自己引狼入室。怪不得别人。”我吊着语气调侃到。 夏瑶把我拉回床上,为我脱了鞋和外衣,盖上被子这才去了洗漱间洗漱,回来的时候,夏瑶手里拿着毛巾为我洗脸,胡乱擦了几下夏瑶便回到洗漱间,我朝夏瑶的背景喊到:“简直是风水轮流转啊,曾经都是我帮你洗脸洗头,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两极反转。”夏瑶没有说话,顿在那里,也许在构思对我的回答,最后还是摇摇头离开。 夏瑶回到床上一言不发躺在我的身边。而我因为乙醇的后作用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最开始夏瑶无动于衷,或许是她本性善良,侧躺着问我:“小陈子,你很难受对不对,以前你喝酒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你怎么这么傻,不再一起就不再一起,你喝那么多酒这么自己干吗。”夏瑶的语气终于不再是冷如冰窖,温柔中透露着关心,关心中嘈杂着心疼。 我没有说话浑身轻微颤抖,在与身体里的酒精做着斗争,看谁能够占据身体的控制权。突然,夏瑶将我抱在她的怀里。 “小陈子,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啊?你是不是发烧了?”夏瑶询问到。 夏瑶似乎想起了什么,乞求到:“小陈子,别这样,别这样!求求你,你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轻易…………”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我置若罔闻。夏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这反而让我恢复一丝理智,从夏瑶散发香味的身体上抬头看向夏瑶,夏瑶闭着眼睛,泪水从她眼角渗出打湿了洁白的枕头,她轻声抽泣,这一刻的她备受凌辱却无法反驳的无力感让我恢复理智。我的身体渐渐不再暴躁,安静下来。“小陈子,你答应过我的,你承诺过只有结婚后才会…………原来,原来承诺真的一文不值,原来你们男人永远都只会用甜言蜜语欺骗女人获得生理上的快感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夏瑶,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你知道我的,我简直是禽兽不如,永远用下半身思考。”我幡然醒悟坐在床边,看着瘦弱的夏瑶,对欲望冲昏头脑的自己尽是懊悔扇着自己的耳光。 “小陈子,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如果那一次不是因为你被欲望冲昏头脑,我也不会去了医院备受医生冷眼打掉孩子,那个时候你跪在我的面前声泪俱下说过些什么你都忘记了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的你让我感到恶心,恶心的想要作呕。”夏瑶整理好凌乱的衣物下了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夏瑶,你去哪里?” “离开这个房间,跟你在一起再一次被你…………?”夏瑶回头,眼里冷漠至极,嗤笑一声。 “别走,别走,我出去。我换个房间。”我祈求着夏瑶喊到,这一刻的夏瑶让我倍感心疼。 “你放心吧,我去找叶薇姐姐,不必你大发慈悲委屈自己。”夏瑶重重的关门离开。 夏瑶离开了,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人沉重的呼吸。我在衣服里摸索着香烟,衣服里没有,我翻身下床在行李包里床头柜里胡乱翻着,家具碰撞发出巨大声响,而我直到最后也只找到空空的烟盒。 烦躁,忧郁,神经涣散的烟瘾后遗症让我浑身颤抖,我看向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面静静地残留着不少的烟头。拿起烟灰缸里肮脏的烟头点燃,尼古丁进入肺里,在血液里游荡,我狂乱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小陈子,你记得曾经声泪俱下跪在我面前…………”“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感到恶心…………”“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让医生一脸鄙夷看着我打掉孩子……”这一幕幕的场景在大脑里回旋放映,让我心如刀绞。直到烟头传来刺鼻的海绵烧焦味道,抽完最后一个烟头,我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婚礼散场,何以别离 傍晚的时候,我从昏睡中醒来,脑壳沉重,依旧在内部撕裂着疼痛。 缓步走到窗前,西塘乌蓬小船荡漾在碧波潾潾的河面,穿梭于各式桥洞,船上的游人与桥上行人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上下影接波底月,往来人渡水中天”和谐景色。 屋檐下拍照亲吻的青春伴侣,踏在砖石上牵手搀扶的夕阳恋爱,这一刻的西塘人声嘈杂,最是人间烟火气。蓦然想起一首诗来: 炊烟袅袅芡实香,青瓦蒙蒙问月光。 巷径回音追客步,石桥曲影探船舱。 评弹一段江南韵,吴语数声嘉善腔。 团扇半遮谎往事,何人寻梦访西塘? 我下了楼,也许是“天空之城”已经满宿的原因,迎客厅里冷冷清清,夏瑶和叶薇不知所踪,依稀记得烟鬼昨天与吕晨阳两人因为游戏输了,多喝了许多酒以至于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估摸着现在两人还在酣甜大睡,于是偌大的“天空之城”就只有前台阿姨声音外放看着电视剧。 “西塘忆,其次弄堂中。花雪斜飞青石板,跫音长送阁楼风。回首雨蒙蒙。” 于是我随走进意几条幽深的巷弄,踏步其中就仿佛读着一页页古老的志书,听他们述说着西塘古镇的沧桑。来到石皮弄:粉墙黛瓦挤压出的一条又细又长的巷子,框出一片又细又长的天。 漫无目的的走着,在郁郁葱葱的树林游荡,在人声鼎沸的场所穿越,走一段路,心中便有一段莫名出现的黯然伤感,于是走走停停抽着香烟,一包刚买的烟很快就见了底。 夜色渐沉,天幕昏黑。我站在桥上,看着河水反射着灯笼,河水通明流向远处。手机振动,我拿出手机是罗本的语音电话,接通后传来罗本的声音:“小陈,你在哪里,我们回西塘了,今晚是郑方和吕晨阳的露天即兴演唱会,快回来。” “我在石皮弄这边,马上回来。”挂了电话,我朝着“天空之城”走去。 转过一个桥头,我就看到了“天空之城”,远远的看到了罗本,烟鬼,吕晨阳,沈研儿等人在客栈里外跑进跑出忙上忙下,搭建着简易的演唱台。 “天空之城”周围的几个吉他古玩店铺的老板也来到现场帮忙布置音响设备,与这幅场景格格不入的是:夏瑶,她站在岸边看着流动的河水,淡绿色的长裙,更衬托出夏瑶的肤色干净素雅,眼神优雅、娴静,双眼回盼流波,像是俏丽的江南女子;但又挂着一丝倔犟的波纹,细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散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又带着西南女儿的神韵。 对于昨晚兽性大发让夏瑶哭泣的事情让我头皮发胀,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态再去面对夏瑶:懊悔?老死不相往来?亦或是厚着脸皮一切如常?我顶着头皮走了过去。 “呦,不错嘛,我还以为你没有起床呢!”烟鬼扔出手中的一截连接线说到。 “去去去,我醒来的时候你和吕晨阳两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你俩,咦,你俩在床上互相交缠的样子让我差点认为你们昨晚上外中路对狙。”我故意放大音量打趣到,企图让夏瑶听到,至于原因,应当是来自动物间原始的展示自己而产生的求偶行为。 “小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和郑方可是清白的。作为一位好男人的底线就是应该守身如玉呢!”吕晨阳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说到。 “晨阳,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找不到女朋友就找不到女朋友嘛,还非要搞个守身如玉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找不到女朋友的单身状态。”罗本走到面前的一番话让我们哄堂大笑,罗本散出香烟来递给我们,几个人接过香烟点燃,而夏瑶依旧在岸边看着流水不言语,这至使我心情落寞。 “你们几个大男人天天就知道抽烟,我都怀疑你们的肺都是黑的了,特别是你小陈,身上全是烟味,你是想用香烟把自己熏成腊肉吗?就不能少抽点吗?研儿还在呢,肚子里的孩子可抽不得二手烟!”叶薇过来对我们一阵呵斥,随即她挽着夏瑶的手臂说到:“夏瑶妹妹,我们进去,别跟这群人在一起乱混。”我转身看向叶薇,叶薇回了我一个嗔怒的白眼,我也只能讪讪的干笑。 搭起的简易舞台上亮起灯光在黑夜里如同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天色微微暗,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远处安静的桥上,就连乌篷船里的人儿都停下了划桨,仿佛赴约一般都留在“天空之城”,像是渴求光亮的飞蛾围绕在舞台周围。期盼,等待,各怀鬼胎………… 烟鬼走上舞台,摆好话筒。他抱着那把痕迹斑驳的吉他,在灯光下他安静的样子宛若一场恍惚的梦境。拨着吉他的弦,奏出弯曲的平行线,前奏在空气中传播,在人群耳蜗里振动,在心灵的深处穿行。人群静谧下来,有的人坐在“天空之城”的石阶上,有的人从隔壁的吉他店里取来椅凳,有人在河对面的客栈二楼探出头来,有人从乌篷船上踏上岸边,有人踮起脚尖围的水泄不通,也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烟鬼……他们默契的一言不发,打开手机手电筒,为这夜营造即兴的气氛: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我内标致的女朋友 给你看看照片吧 就是那个胸大的姑娘 ………… 你好奇的问我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我摇着头跟你说 我现在还爱着她 烟鬼的声音向来沧桑温柔,感染度高,这让人总能揣测他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折磨。在这夜晚里他的情感似乎也被酝酿到了高潮,或许他也想起了曾与他老婆的快乐时光,或许也思念着他老婆身上的体香与白绒绒的汗毛,更或许幻想着没有难产的妻子已经学会写字的孩子………… 现场没有人言语,有的人变得神情黯然,似乎也回忆独属于他的过去回忆,有人眼角含泪,有人眺望远方,人群沉浸在烟鬼的歌声中无法自拔。我看向坐在叶薇一旁的夏瑶,从夏瑶眼里折射出不悲不喜,像极了冷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太,盯着台上的烟鬼歌唱。 索性回了头看着烟鬼继续弹唱,看着台上深情演唱的烟鬼,多少次烟鬼曾因生活的无奈而去流浪,多少次曾在不眠的夜里,他拿起那把老吉他,轻轻的哼唱那难忘的歌谣陪伴他度过每一个空虚寂寞的夜晚。 一曲结束,烟鬼摸出口袋里的香烟点燃。 吕晨阳抱着吉他上了台,环顾四周,他拿起话筒说到:“虽然我玩的古典吉他,但是烟鬼唱的民谣,那我今天也唱一首《安河桥》,有没有观众会打鼓的,我需要一个非洲鼓或者箱鼓一起合作。” 没有人上台,索性我走了上去,隔壁吉他店的老板雷子从店里扛出一把非洲鼓递给我,我走上台去,试了试非洲鼓的音色——绝佳。 “咚,哒哒,咚,咚,哒……”这首歌鼓声循环了66次,共敲了396下,每一下都重重的敲在心上,马头琴从2分04秒持续到2分34秒,持续30秒。优美的马头琴是短暂的,平庸的鼓声更能让人回味,生活处处平庸。我一边打鼓,眼神却注视夏瑶的位置: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吹过的牛*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 ………… 音乐会仍在继续,叶薇出乎意料的上台唱了一首英文歌,乔冰儿果然不改聪明伶俐上台唱了一首儿歌让人们捧腹大笑,沈纪豪,林嘉歌这对情侣深情对唱,台下的观众也上台唱歌。来西塘的人大多卧虎藏龙,他们也许是尘世里的流浪歌手,也许是来西塘疗伤的艺术家,又或许有着一段又一段充满故事的离奇回忆,而歌声是所有情感的宣泄口。 凌晨三点的火车,午夜十二点结束了音乐会,人群散去,我也收拾行李和“天空之城”的人一一告别,出乎意料的是,乔冰儿竟然在拥抱我的时候哭泣,离别向来伤感,一行人目送我离开,我故作随意的挥手告别, 曾经很羡慕弹着吉他,四处流浪的人。如今长大才发现只有心灰意冷,没有牵挂的人才能走得如此洒脱、才能释然面对如此多的离别!显然,我做不到。 莉莉安还是董小姐 清晨打扫车厢的阿姨拍醒我,叫我把鞋子收拾一下,她好打扫车厢地面。索性迷迷糊糊就起了床走到车厢连接处靠在铁皮上摇摇晃晃抽清晨的第一支烟。回来的时候坐到窗户旁,耳机里的歌单循环播放《莉莉安》,看窗外景色后退掠影而过。 宋冬野说莉莉安是个真实的故事。宋冬野说莉莉安其实是他的一个女性朋友。一个曾患精神分裂的朋友。这个朋友在自己内心幻想出一个男人,并与他相爱,后来男人走了,她很想他,于是又幻想出另外一个女人,并让这个女人帮她去寻找那个她爱的那个男人。并且告诉她我的名字——莉莉安。《莉莉安》这首歌。总是能让人回想起很多事情,不经意的,突然听懂一这首歌,总是能随时把你带入一场大雨,在泥泞的路上,拾起一份踉踉跄跄的回忆,想起她的名字。 有人说:董小姐是黑白的,她坐在阴暗的角落,幽暗的灯光,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她有着好看的嘴唇和好看的侧脸。 也有人说:莉莉安是彩色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倔强女子,在黄昏的海滩赤足奔跑,静驻,遥望,期盼,回头看着每个人笑,她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就连长发在夕阳中都被赋予着温柔。 她们说莉莉安就像彩虹一样遥不可及,而董小姐犹如河流一样润透着你的心,尽管污浊,融入无数不同的河水,可是到了你的面前,你依旧接受了…… 上海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座钢筋猛兽堆砌城的城市,但在狭小的地缝里也生活着一群挣扎彷徨到极致的人,街头流浪的人数不胜数,酩酊大醉的人被迫回到酒桌,写字楼里西装革履回到家里廉价出租屋彷徨挣扎………… 一天一夜,火车极速西行往贵州奔赴,逃离上海。 列车上的人来自天南地北,操着不同的方言粗话讨论着变换的天,变换的云,变换的山野湖泊。人群走走停停,列车上上下下,直到最后只留下了我。于西塘出发抵达上海南站,途径福建,江西,湖南。 路过江西时,我旁边的一位大叔下车了。他靠着窗户,从上海到江西十几个小时,他没有睡觉,也没有同我说话,也没有把弄手机,十几个小时里,除了去上厕所,他把时间打发给了窗外变幻的轨道。 上饶站的时候,我的上铺来了一位姑娘。 齐肩短发,文艺的金丝眼镜,削肩细腰,微胖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便让人忘俗。她拿着车票拖着笨重的密码箱寻找座位, 我颇有礼貌的问到:“需要帮忙吗??” “我上铺,可以的话帮我把行李放在上面呗,我好像力气有点小。”她俏皮一笑。 “好。”我站起身来给她让开座位。顺便展示了下男人的力量。 随即我们两人靠在窗边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去哪儿?”女孩问到。 “贵州。” “去干嘛?” “听说贵阳隐形富豪多,我去看看能不能傍上个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女孩闻言,咯咯咯的笑起来,我看向她,四目相对。只觉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听说上饶的弋阳年糕很好吃。” “怎么,刚才外面就有人在卖,你没有买?” “没有,我买一包庐山香烟。” “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还没有我们贵州的磨砂好抽!” 她又咯咯咯笑起来,问到:“你很喜欢抽烟?” “不喜欢,偶尔抽!” 她的笑声像风铃一般响起来,听的我一路上满面春风。 抵达贵阳的那晚,一种无以轮比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上饶的女孩始终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她只是拍了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廉价项链,就转身拖着行李箱混入人群,之所以觉得廉价,是因为我似乎在两元店大甩卖的时候见到过。 我目送她进入东南出口,也只能说目送。这让我想起了离开西塘的那晚,夏瑶站在“天空之城”的门口看着我渐行渐远。 我准备同站转乘回遵义,却发现没有车票了,于是被迫在人生地不熟的贵阳胡乱的转。 城市里华灯初上,人群却焕散,上一秒擦肩而过的人群,下一秒就因为红绿灯鸟兽般散去,消失在另一个不知名的街角。城市里乱七杂八的灯光温柔的打在脸上,歌声,叫喊,哭泣,鸣笛声粗暴的充斥耳膜,我在人潮里夹缝行走,背道而驰。与其说我在贵阳找富婆,倒不如说是在流浪,没有固定的旅游目标,没有既定的旅游路线,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随着人群挤上地铁,跟着公交车在城市里穿行,跟着人群,我不说话,我就看着不同的人与我在同一个空间里擦肩而过,我观察他们的神色,紧张,疲倦,欣喜,就像在读一本本书。 漫无目的的我来到一个黑色的小巷子前,在那里看见一名女子,苗条婀娜,身材火爆,媚眼勾魂,一大片白花花的腿暴露出来。她 并没有所谓的浓妆艳抹,乌黑的短发在冷风中凌乱,精致的五官,特别是鼻子,可爱中又带有少于的酷感,她靠在墙面上看到我,抽了一口烟,我立马看出来是红双喜,八块钱一包。她在暗处,我在明处,我们四目相对。 “小弟弟,来玩吗?” “玩什么?”我浑身血液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一种来自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你觉得跟我这种人能玩什么?”她笑了起来,呵呵呵的声音回荡在黑色的巷子里。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跟我这种人啊,你想怎么玩,我就能陪你怎么玩!” 她的声音婉转又好听,仿佛能够勾引我的魂魄。 我不说话,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我面色发烫。 “怎么,不敢?还是不是男人了!”她的语气中透露出狡黠和嘲笑。 “我怕染病!”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我看向她,眼里反射出点点光芒,她低下头去,把香烟送到嘴边,猛吸一口,把剩了一大半的烟头扔到地上,她抬起她匀称且诱惑的腿,用高跟鞋端把烟头踩灭,烟头被蹂躏成稀烂。 “既然怕,你还不快走,我确实有病,快走,快走,老娘要继续拉客啦。”她抬起头对我笑到。笑容里满是无奈和心酸,哪有最开始的放荡与诱惑。 总有荒唐胜流年 回遵义的第二天,蓦然发现我的国庆假期已经尽底,辅导员统计归校人数,唯独我还没有启程回到学校,索性多批了几天假期给我。于是我又火急火燎的告别父母朋友往乌鲁木齐奔赴。 在机场跑道航灯中起落架上升,几个小时的飞行,看着地面的墨绿色山地逐渐转换成了浑黄色的戈壁荒漠,西北的一座座沉默的雪山开始若隐若现。 到达乌鲁木齐是在夜晚。听人们说,乌鲁木齐没有爱情,只有深夜的孤独和酒,而我,显然低估了乌鲁木齐的寒冷。那种冷到心扉里,冻住血液的流动的孤独。十月,当内地的人们还穿着短袖在田野里收割稻谷的时候,乌鲁木齐的人民已经穿上羽绒服躲暖气出的家里不肯出门。 新疆的城市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地域宽阔,地价低到马路都可以随意扩宽。所以,天山脚下乌鲁木齐的街道里肆无忌惮的充斥着冰川不近人气的呼吸。站在地窝堡机场的出站口,虽然位于机场,但在乌鲁木齐这样的城市触景生情,却让我想起了刀郎在《再见乌鲁木齐》里唱的: 从乌鲁木齐出发的列车, 载着长长的忧伤, 紧压着冰冷的轨道, 执着的伸向远方。 从乌鲁木齐出发的列车, 摇晃无边的惆怅, 望着你挥手的身影, 蓦然惊醒已离你而去…… 刀郎离开乌鲁木齐前往喀什看遍胡杨树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交叉缠绕的忠贞不渝却又倍感凄美的爱情。 而于我,我从夏瑶的城市出发,在我一次次的背叛迷离中夏瑶终于落荒而逃,我们分道扬镳,形同陌路,而我竟然还伤春悲秋的怨天尤人,说起来对自己也真是讽刺至极。 高中死党老彭来接的我,他早早的等候在出站口,他是我高中最好的兄弟。 两个人在冷风中猥琐前行,一人一支烟,边走边笑,勾肩搭背,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他安排我到他学校的寝室睡觉,两天的舟车劳顿,我早就困意丛生,倒头就睡,至于回到位于千里之外的我的大学我却不慌不忙。 直至傍晚,我从劳累中醒来恢复了些许精气,我们相约去吃饭。 他有两个大学哥们,一个是江苏的老邹,人高马大,大平头,络腮胡,刹那间让我觉得与宋冬野一样。他眼睛里总有一丝若有若无落寞与沧桑却与身上无处遁形的土豪气质诙谐融合。 老邹是江苏常熟人,幸运的家里拆迁,在城市中心里拥有几套房,几个门面和一大笔天价赔偿费。而这些祖上积德得到的财产让绝大多数的人羡慕不已甚至眼红至极。 一个是重庆的小高,小高身材高挑,思维灵动,大大咧咧,但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细腻的男孩子。之所以觉得他内心细腻是因为看到他与在成都读书女友视频时的温柔与腼腆。 刚一见面,四人都极为拘谨,出于礼貌握手自报家门,然后走在乌鲁木齐的街道上,寂静无语,为了避免尴尬,大家都拿出手机,漫无目的点点看看。 我们来到一家酒吧。复古的装潢,柔和的煤油灯,人很少,没有喧嚣,歌台正在唱着林俊杰的《可惜没如果》。 酒吧着力于打造艺术的氛围,于是乎墙壁上写满了爱情语录与文艺的插画:对于一个人最好的就是放下,无论再想念也不去打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原来失去比拥有更踏实……似乎在唤醒人们味觉的同时也把十有九悲的爱情唤醒了。 老彭在四个人中间担任着枢纽的作用:“来,来,来,我们敬一杯!”四人拿起酒杯在火锅上方轻微一碰,便做结束。“来,来,来,一起抽支烟。” 老彭把烟拿出来,一支一支的递,只有一个打火机,四人就等着打火机传过来,比间无语。推杯换盏中,酒气高涨,四人脸上都有红晕。恰好店里唱起了简弘亦的《你一定要幸福》: 有些爱却不得不各安天涯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 送的那些花 还说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 赌一把幸福的筹码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起她 她现在好吗 可我没有能给你想要的回答 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啊 幸福啊…… 简弘亦的声线沧桑且极富感染力。像是被魔鬼亲吻过的嗓音!我停止夹住羊排的筷子,看着歌台屏幕,一眼不眨,也许是歌声太过优美,也或许是酒性使然,我从最开始的注目凝视到小声哼唱,从小声哼唱到最后的泪流满面,从泪流满面到声嘶力竭。 我与夏瑶曾经的经历犹如电影剪辑在脑海里放映:2016年冬天第一次牵夏瑶的手十指相扣,2017年第一次吻夏瑶的脸庞怦然心动,2018年第一次去夏瑶家见父母如坐针毡,2019年毕业我们穿情侣装在校长面前招摇过市,2019年于前两天在西塘终于分离………… 一曲终断,我拿起桌上的香烟,茫然的找着打火机,后来老邹把打火机递了过来,我点燃香烟,深吸一口,任凭浓重烟在喉咙里肆无忌惮的灼烧,在肺腔了横冲直撞,我猛烈的咳嗽,刺痛着我的喉管,似乎都能咳出血来,眼角再一次被滚烫的液体蔓延。 老彭是知道我在西塘与夏瑶重逢的事情的,他一言不发,只是拿起一支烟,点了起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旁的老邹首先打破了沉默:“老陈,听你唱歌,看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如果真的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就当酒后放纵一次!”我看着老邹说:“老邹,不瞒你说,我这次是真的把一个互相占据对方青春的女孩子搞丢了。并且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没有交集。这世界的感情真的奇妙,爱而不得,偏爱又有恃无恐,得不到却又永远骚动。”我仰头大笑,又猛吸一口烟。 “哈哈哈哈,缘分啊,老陈!”老邹大叫一声。 其实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却有着自我对号入座的身临其境。 老邹放下他厚重的眼镜,我蓦然发现,他的眼角也盘桓着泪花,“老陈,你知道吗?老子用六年去爱了一个女孩,所有来回的机票我自己都数不清,我浪费了几十万,浪费了六年的青春啊,最后还不是搞得一无所有,那些所谓的青春都像是喂了狗!” 老邹拿起桌子上的烟点了起来,随后,他拿起酒杯,我也举起酒杯,透明的江小白在透明的被子里散发着猛烈的味道,酒杯相撞,一饮而尽。“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服务员,继续上酒!”前台的服务员巴心不得我们消费,于是屁颠屁颠的抗着酒过来。 老邹叫唤着,像是一个醉酒的人,我知道他还没有在醉酒的边缘徘徊,只是趁着酒劲放大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行为失控。 “来,去他妈的爱情,去她妈的青春,这一杯酒咱们干了,与过去一刀两断!”我拿起酒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老彭,老邹,小高也举起酒杯,于灯昏之时,于人潮寂静的午夜,于乌鲁木齐冷气之中,于酒杯碰撞中发出怒吼,热酒下肚,爱情消散:“干,干,干!” 或许成长就是将哭声调成静音,约酒就是将情绪调成震动。 听很多老酒鬼说,喝白酒别碰江小白,江小白里充斥着很多化学物质。我向来不屑于喝江小白这种酒精勾兑出来的廉价酒,可是这家店里只有江小白这一种白酒,这或许是老板的偏爱,我想这得益于江小白成功的文案策划和广告效应,还有就是当代青年被放大无数倍的非爱情不可的无病呻吟。 我也听说江小白加雪碧有个文雅的名字:情人的眼泪。最开始我以为这是江小白文案的独出心裁,可是,当江小白和雪碧在透明的水晶杯里相互渗透,在一次又一次酒精,化学物质,二氧化碳的碰撞后与人体血液的融合我才发现情人的眼泪不也是如这酒一般吗?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我们沉溺其中,回首而来,后劲极大,胸膛里翻江倒海,就犹如我们曾经亲临的心如刀绞至呼吸困难。 一瓶瓶的江小白被横七竖八的丢在桌子上,那些或温暖或黑暗或励志的文案在这个夜里被我们翻来覆去的研读:天涯是虚无的概念,海角也并不存在,爱与不爱其实并不是现实的;忘不掉的是回忆,继续的才是生活;早知如今,思念如潮涌般袭来,何必当初,我假装潇洒离开;把一部分过去忘掉,现在会更开心…… “说句实话,老彭是我高中最好的哥们,大学我们又阴差阳错来了新疆,看到他身边有你们两个朋友,我很欣慰。”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老彭这人重义气,懂感情,为人随和。而我和小高和老彭是一类人自然而然能和他成为朋友。你是老彭的好哥们,这是缘分让我们四人相遇。”老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几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我们这叫臭味相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不胜酒力的小高在脑海里检索出一系列的成语。 “小高,行了行了,没那金钢钻,别揽瓷器活,你用的这些成语都是贬义词,形容我们应该用褒义词,例如志同道合,一路货色!”老彭一脸得意说完也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我们四基友,这杯酒喝了大家就是兄弟,虽然第一次相见,但是一见如故。”老邹举杯倡议到。 我把酒杯倒满,老彭,小高也举杯,四人碰杯,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对古代大侠的侠肝义胆,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的义气被放大的淋漓尽致。 直到深夜。我们四人浑浑噩噩的结账,互相搀扶走出饭店,如同西塘的那天晚上:街道上没有情人,没有行人,零零落落的出租车慵懒的驶进黑暗的转角,留下渐行渐朦胧的尾灯,像是黑夜最后的窥探。 我看着老邹一字一句的点头顿足说:“你我皆是无名之辈,都有道不完的无奈。 ”“蝼蚁流下眼泪,烂泥开出花蕾,鼠辈也有名姓,憨匪为爱而生,你我啊都他妈是无名之辈。” “聋子听见哑巴说瞎子看见了爱情,驼子站直身体摸了摸秃子的头发,瘸子飞起一脚把驼子踢飞,麻子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老彭插了进来,地上的易拉罐被他猛的一踢,滚像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呻吟就静了下来,我看像老彭,他的眼里泛着红光,像是一匹狼,一匹落魄的,掉光皮毛的狼。 小高看着我们,傻笑着,嘲笑着,笑声划破已经进入宵禁的乌鲁木齐的黑夜,但是笑着笑着就戛然而止,一片静默,我看像他,眼里也有泪水,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似乎在今夜,我们四人都怀揣着伤感。归其原因,也许是我所见识的人都是一群有故事的人。 我们勾肩搭背,甚至被夜里巡逻的警察盘问,发现我们确实是良民而不是可疑人物后叮嘱着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几个人在偌大的乌鲁木齐各个区行走吹牛,夜里刮来冷风,却被酒精烤的炙热的皮肤阻挡。 跌跌撞撞的来到八楼,八楼公交站一片漆黑,这里早就已经被废弃,一片荒芜。网上预订的廉价酒店是在八楼的一个黑暗角落,我们四人即将在这里分别,老彭,小高,老邹没有向学校请假,如果不回去就是严重的夜不归宿,这向来处分不轻,于是他们三人匆匆拦住一辆从街角冲出的出租车向学校赶去,出租车排除尾气后扬长而去。 我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点燃一支香烟,又想起了此刻应该位于内地大学的夏瑶。 一阵伤感,我迷迷糊糊的觉得这辈子我与她或许都不会有再续前缘的机会,我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将成为过去,成为我们难以割舍的回忆。下一次的见面也许在充满铜臭与炫耀意味的同学聚会,又或许在一身白裙洋溢幸福的夏瑶婚礼上。 记得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中唱到: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是留在乌鲁木齐难舍的情结 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忘不了把你搂在怀里的感觉 以前听到“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在想公交车是怎么开上八楼的。到后来听说乌鲁木齐有个地方就叫“八楼”,只是十几年过去了,八楼的2路车站早已没了,只剩下“八楼”这个独具特色的地名和时代一样成为了永远的记忆。而或许夏瑶,也将成为我回忆中的“八楼”。 与世界和解的男孩 工地下午下班是男人女人最快乐的时候。一大群洗完披上件衣服的男人提着桶,抗着渔具就往护城河跑去钓鱼。女人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工棚院子里话话家常,年轻人们骑着车在凉爽的道路上你追我赶开着黄腔。 而我发小也会下了班来找我,经过他的引荐,我倒是与工地上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聊的投机,下了班留点精力同他们打打篮球,吹吹牛逼,日子过得但也自由。 白天热火朝天的工地在夕阳里陷入静默。而这时候王子松也会去小卖部买上一包五块钱的大前门,一瓶四块钱的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马路牙子边,吹着晚风,他也不玩手机,喝一口白酒,抽一口烟,看一眼远方。 等到钓鱼的男人们回来,等到远处城市喧嚣四起,等到年轻人们吵闹的回到工棚,王子松也提着剩下的半瓶白酒,左脚深右脚浅的回到工人宿舍倒头就睡。 他说:“总看着手机发呆,晚上又睡不着,喝点酒就容易睡着了,但我不敢喝太多,毕竟第二天天微微亮就得起床上班。”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话多,更谁都可以聊得来,所以就和王子松反而成了朋友。 越是沟通与了解,越发现王子松是个憨厚淳朴的不善言辞心里却又着猛兽般的机车骑士梦的男人。 直到一天,工地终于做完一个项目,暂时陷入休息。工人们也都可以得到久违的休息。傍晚的时候,雨停了,王子松叫上我说:“喂,小陈,走,请你吃烧烤!” 于是我和王子松就来到工地不远处的一家烧烤店。 王子松点菜去了,店里的伙计搬来一箱啤酒,两瓶牛栏山。王子松点完菜就与我坐在一起,他把五块钱的大前门丢在桌子上说:“随便抽,虽然烟不好,但是这样味道大,劲儿足!” 我说:“记得多年前的时候大前门才两块钱,变化真大,现在竟然都五块了!” 王子松看着远处一个独自玩耍的小孩说到:“是啊,变化真大,这社会的变化都大!” 烧烤被伙计搬上桌来,王子松说:“随便点了点,开始吃吧!”他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拿起酒来。熟练的用牙齿咬开,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等他拿起他的牛栏山与他碰杯。于是两人你来我往的喝的头晕目眩。 王子松开始醉了,满面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借着酒劲儿,我问到:“子松,平时你为啥都不喜欢说话勒?” 王子松翻着桌子上的烧烤说到:“怎么不说话,你看我这不在和你说话嘛,平时工地那么累,哪有精力说话,一天为了赚点钱,非得把半条命都搭在工地的钢管上!话说你小子,正是读书的年纪来工地干什么?” 我憨憨大笑:“我也是为了那点钱嘛。” “你说儿豁,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王子松递给我一支烟说到。 “实话跟你说吧,我本来就还是学生,只是放假在家里无聊,所以出来打打工嘛。你不说,工地上累是累了点但是赚的钱比工厂酒店多的多呢!” “哈哈哈,要不是工地上赚的钱多,谁愿意每天灰头土脸的累死累活呢!”王子松一转玩笑腔调变得深沉惆怅起来。 “生活总是这样,万般不由人,你是为了你的孩子吧?” 听到小孩这个词王子松突然沉默不说话了,拿起白酒就猛灌几口。脸色青黑,看着桌上的某一串烧烤不说话,我明白自己说话不当了,尴尬踌躇。 王子松突然苦笑,随即拿起酒来与我碰杯,说到:“对啊,为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只能靠着奶奶拉扯的苦命小孩儿!” 我不说话,自然明白王子松话里有话。我拿起酒瓶与他碰杯。 “我总是对生活报有希望,所以它也总是一次次敷衍我。如果不是老婆跑求了,我应该也不会来工地工作。在四川的时候,有着份不入流的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坐着公交车,吃着三块钱的早餐,守着一个月两三千的工资,日子过得不瘟不火。可是啊,天不遂人愿,我的父亲得了肝癌,就这样,平淡日子开始成为我的梦魇!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应接不暇。家里父母曾经的积蓄在十几天内就油尽灯枯,从那以后不敢吃肉,抽烟也抽最便宜的,孩子要的玩具不敢买,老婆要的衣服不敢看,最后,三千块的工资再也撑不起家庭的运转,索性就来了工地,一个月要多好几千,可是…………”说着说着王子松就抱着酒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烧烤店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瘆人可怕。拉长嘴角,露出满是烟垢的曲折牙齿,眼睛睁大,像极了要吃人的精神病人,呕哑的笑声直接从喉咙传出,他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手指不合理的弯曲。这是人在极度悲伤情况下无奈的表现。 深秋的雨,夜晚又开始下了起来,毛毛细雨低落在桌子上。王子松又喝了几口白酒,眼角显然有泪花在翻腾,显然没有走的意思。 人啊,越长大越哭不出来,特别是男人,在断骨流血的情况下都可以咬牙硬挺假装坚硬,如果一个老男人哭了,那可想而知的是他遇到的事已经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向来是个感性的人,索性就陪着王子松。 从小就知道这么一句话:“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从我脑袋里极力搜寻安慰人的语句。转念觉得用我仅有的几年教育知识去安慰一个在社会上摸打滚爬的男人实属可笑。 于是我拿起已经被雨水淋湿的香烟递给他,他接过去,打火机好几次终于在黑夜里烫出一个洞,点燃了香烟。 王子松笑了好久,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说到:“现在的人对爱情不就是当作一种调味剂么,这个味道不喜欢了,随便就可以开始下一个。可能经历多了心里就会没有波澜了吧,反正我也算是经历了,哭到天昏地暗的日子,开始还想着是自己没有能力给不了别人好日子的错,想要拼命抓取,拼命改变,直到一个跟我好多年的那个女人,在别人的床上一丝不挂。那一刻我大发雷霆,我甚至试图将那对狗男女杀死,但是那个女人说了句话‘我跟着你王子松我还有什么,看到的衣服不敢买,看到的包包摸都不敢摸一下,你父亲的肝癌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你这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说实话海底捞吃一顿饭,买双鞋,买一套衣服,喝一杯奶茶我一个月工资就没有了,我不怪她物质,真的只怪我自己没本事!” “我终于知道平时为什么你讨厌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了!”我敬了杯酒给老杜。 “后来我吃东西越来越清淡,抽烟越抽越便宜,喝酒度数越喝越高,对待人情世故越来越宽容,不乱发脾气也学会了忍让。也开始害怕听到任何与病痛有关的事,最大的心愿变成了全家人身体健康。相比曾经迫不及待升职加薪,我更希望花十分之九的时间在温柔灯光下和我父亲吃完最后一餐,可是,任凭我在工地上流血流汗,依旧无法填上父亲的无底洞,今年五月父亲也走了!”王子松笑着说出故事,而我沉默听着。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此刻的王子松在这里伤春悲秋,说着没钱,远处的城市里的却有人遍地撒钱,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远处黑暗角落里跑出一只流浪狗,皮毛耷拉在一起。他来到桌子钱转悠,也不乱吠,王子松看到了,拿起几串烧烤扔到地上,流浪狗也吃起来,王子松也笑起来。 不知道远方城市里的宠物狗又穿着如何的衣服,吃着多么昂贵的狗粮。后来王子松结了账,摸起打湿的烟,我们步履蹒跚回到工棚。 后来我离开工地回到学校,王子松和发小送我来到车站,依旧是递给我一支五块钱的大前门,蹲在火车站在抽完,看着王子松与这城市格格不入的穿着,我突然想起《白日梦想家》的一段话:“走走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中国,去看大熊猫,看三只小熊猫,如果饿了的话,去一些有好吃的地方,去三星级酒店,去吃那些人们向往的食物,去吃爆炒的鲜花牡蛎,喝它的汁,去和有趣的人交朋友,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你可以迷失自己,然后找回自己,去洛杉矶,去看湖人队打球,去那家只有你知道的店!” 回到贵州不久,百无聊奈看着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里很突兀的出现一辆红色的铃木机车,配文:低价出售!因为七块五的红双喜都八块一包了。 我一阵愕然,想到我在工地辞职报告到期那天他帮我收拾东西,临走他告诉我:“生活挺难的,好好活。” 或许,他可能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与这个世界和解,只是,那天的他,是先与自己和解还是与这个世界和解呢? 与世界和解的男孩 愉快的假期生活还没开启,期末成绩就如期而至,极其不幸的是我的大学微积分挂科严重的地步已经到了一蹶不振来形容,所以学校准备让我留级重修。 其实对于自己几斤几两的数学水平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些看不懂的公式,像虫子一样扭曲的符号,国外拗口的数学家的名字都让我焦头烂额。 父母与我吵的不可开交,他们总认为我没有尽力去学习,我也承认在大学数学上我没有花过精力,我不是懒得花费时间,而是害怕数学,已经从潜意识已至生理上都放弃和抵触数学。 从小到大向来我对数学就没有天赋,像只苟延残喘的癞皮狗。能够考上大学全靠其他学科死撑,以至于上了大学那些更加高深的公式理论让我再也无力回天。经不住父母的整天唠叨,索性出了远门去南方繁忙城市的工地贡献自己过剩的劳动力。 我的发小是个天资聪颖的人,但却在读书学习上总不挂心,所以早早辍学去了工地,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工作赚钱娶媳妇。” 以至于他的知识水平限于同人礼貌交流看的懂手机,却把众多社会知识摸索的明明白白,就好如他可以在几天内和包工头称兄道弟对他格外照顾,他却永远没搞得懂如何理财,让财富扩大化而不是躲在银行卡里缓慢增长几块连早餐都买不上的利息。 所以,我决定前往上海与他在工地上挥汗如雨,劳动致富。 第一次踏上发小安排的漫天飞尘的工地,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四川的工友。 每一次翻看他的朋友圈都是展露生锈钢管,尖锐杂乱无章的钢筋,庞大的吊机以及沿海地区一览无余的日落。 到达工地已至夜深,发小来接的我,由于口齿伶俐,处事圆滑,溜须拍马有的一套自然风生水起当上了安全员的轻松职位。 我看着寒冷陌生的工地,黑漆漆的一片,远处施工现场摆放着不同用途的庞然大物,钢筋猛兽的框架在黑夜里越发静默。 很快就被发小安排好住宿问题,住进了工棚。工棚里三个人,两个年过四十的大叔躺在床上刷着各色女人的搔首弄姿。 还有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四川小伙坐在凳子上抽着七块五的红双喜。可能是出于年纪的相仿,也可能是出于对工地生活的害怕与孤独,迫切需要结交朋友度过工地生活,总不能让自己整天沉默寡言度过一个月的想法,又或许因为云贵川的口音相似,所以我对面前的四川小伙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所幸递了烟给他,二人自然而然的闲聊熟络。 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为工地的尘土渡上一层光晕。 工地就开始忙碌起来,人群像是蚂蚁觅食一般,进入各自不同的建筑,机械,坑洞里。我随着四川小伙也爬上了钢架。 后来太阳越来越大,汗水混合空气里的尘土在身体上发酵,紫外线刺激皮肤,一种没由来的无力与眩晕感席卷而来。 刹那,我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从钢架上落下,幸好安全带的存在,我没有自由落体在楼下横七竖八的钢材上摔成七零八落的模样,而是在悬崖般的钢架上摇晃。 四川小伙见状,急忙将我拉回来。他说他叫王子松,来自四川南充,比我大两岁,唯一不同的是,工地生活他已经来了三年了,并且已经有了个破败不堪的家庭和可爱懂事孩子。 只不过在那个还未年满22岁得不到结婚证的年纪,结了婚,有了孩子,没有法律的约束,他的女人一声不吭同另外一名男孩离家出走,从那以后杳无音讯。留下还是孩子的他照顾着他们的孩子。 因为下雨,工地难得的一次放假,我还躺在床上憨憨大睡时,他把我摇醒,我睁开朦胧的眼睛与他对视,那一刹那,我似乎看见星辰的光芒。 “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机车!” 机车,钢甲对男人是一种永远的浪漫,不亚于女人的亲启皓唇。 我翻身下床,没有洗漱,俨然已经适应了工地上的生活状态,我也乐于这种自由,不修边幅,无拘无束的生活状态。 “你确定是机车?” 我充满疑惑,毕竟一辆上的了台面的机车价格不斐,并且机车后期维修改装的价格也并不廉价。 “当然,铃木gsx-r750,拥有75的排气量,四冲程引擎,传动系统为湿式多片6前速链传动,每一次工地放假,我就骑着他去海边,听着他的轰鸣声,就感觉在听着我老朋友的呼吸声!”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工地宿舍的一个角落,机车盖在墨绿色的塑料布下,他掀开塑料布的刹那,我惊艳于在这灰扑扑的工地竟然有一辆红色机车点缀工地单一的色调。机车很霸道,鲜艳的红色,邮缸棱角分明,发动机充满了科技感,排气管被改装后像极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上车!”他娴熟发动机车,发动机运转起来,低沉的轰鸣声,像一位充满磁性的男低音音乐人。他拍了拍机车的油箱,就像在与老朋友打着招呼。 “好勒!”我闻言一喜,迫不及待的坐到机车后座,戴上头盔。排气管排放出好闻的油气,一骑绝尘! 时至今日想起来,我还是会心一笑。那时候我和他穿着肮脏的工地衣服,与颜值颇高的机车形成鲜明对比。我们穿梭在大城市干净清新的街道上,看着来往衣物美丽的人群各奔东西,对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吹着口哨,还恬不知耻的自认为自己是一位格调极高的骑士,实则用2020年的词语来形容,我们就是早期的精神小伙,就差穿着一豆豆鞋紧身裤和嘴里嚼着槟榔在快手里吐舌头,乱摆手了。 他车技不错,速度保持在七十迈,迎着风,任凭头发被风拨弄的凌乱一通。很快我们就来到海边,一望无际的湛蓝,一马平川的海堤,我们从海的东边骑到海的西边,终于在一个可以下到海涛的决口停车。 海鸥盘旋在空中,发出呕哑的吼叫,仿佛在宣誓着他们的领土。浪花撞击在礁石上化作水雾,混杂着咸咸的味道。而他,拿出七块五一包的红双喜递给我一支。两个少不经事的男孩学着大人的样子沧桑起来。 “为什么出来打工?”我试探问到,毕竟我觉得这是一个稍微有点突兀的话题。 而他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说到:“我学习不好,父母觉得浪费钱,本来我就不去学习的料子,后来仔细想想与其在学校浑浑噩噩,还不如早点进去社会,十八岁的时候经不住父母的安排逼迫找了个邻村的女孩结了婚,再到后来,女人跑了留下个孩子,为了多赚钱,所以就跟着四川的老乡一路南下来到这里!” “说实话,我才来这个工地五天,我已经受不了折磨,我挺佩服你的,坚持了这么多年!” 他手上的烟头已经燃烧到过滤网,发出的再也不是烟草味,而是浓烈的焦臭,他继续抽了一口,才故作优雅的把烟头扔进礁石缝隙里。 “长的不成熟的人,连努力挣扎活下去都被别人看成是可爱。你无法想象肩膀稚嫩的我,从学校来到社会上经历了什么,没有成年,没有任何一个岗位敢用我,最开始进入工厂,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老板就把我辞退了,害怕被监管部门罚款,后来没有工资来源,没有住的地方,我睡过桥洞,睡过下水道,当你们在学校寝室里躺在舒适的床上凌晨两点谈天说地的时候,而我可能已经在某一个桥洞里睡着了,那是饥饿迫使我进入梦乡,梦里也许有大鱼大肉。” “为什么不回去,在家里,至少你还有一个自己的床,至少你还不至于挨饿!” 他苦笑一声,满是无奈与沧桑,点燃一支烟说到:“你知道什么时候最难熬吗?从学校过渡到社会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人和异性甜蜜的时候,身边没人相信你的时候,一个人难过需要亲人好友陪伴却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看到家人朋友有困难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迫不得已对最重要的人撒谎的时候,当你累的时候,大概等你把这些事都熬过去的时候。那一年,我爸爸醉酒被车撞的血肉模糊,家里唯一微薄的经济支撑倒下,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又正好检查出了肝癌,而我,好像被迫需要成长成一个扛起家庭的成年人。” “兄弟,说实话,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一个稚嫩的男孩却肩负着这个年纪不还有的责任!”那一刻的我理屈词穷,即使在学校我学到无数的词语,却没能找到一句所谓的名人警句来安慰他。 “从学校走出来的那一刻,走向汹涌的人潮站在十字路口,那种悲壮,酸爽无可附加。下午十分的阳光肆意地洒在大地,街道和金黄的银杏树上,却唯独没有洒向我的心里。后来我也曾想过不再管四川的那个家,可我做不到,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死磕到底吧,总不能读书不行,就连做人的道德仁义都没了吧!” “那你还买铃木,保守下来也有万把块钱出头了吧?” 他哈哈大笑,“这辆机车是二手车,并且还是辆黑车反正来路不明,最开始其实他是蓝色的,破旧不堪,但是我花了很低的价格然后把他喷漆成红色,至于改装也只是我胡乱改的,如果被交警抓住,车被扣留,可能我还得被拘留。不过我有一个梦想,虽然工地扼杀了我太多思想,禁锢我太多所谓的自由灵魂,但我想要从我的家乡出发,一路跟着318青藏线前往西藏,看一看巍峨至极的雪山!每一次在四川看到无数自驾游,骑行的人,我发现他们好自由,好快乐,似乎他们发着光,眩晕着我的眼睛。”说到这里时,他眼里饱含光芒,那一刻的他仿佛才是踌躇满志的青少年! 我看向远处的那一辆红色机车在阳光下越发鲜红霸道,谁又能想象这辆车曾经的不堪与破旧,就像我也不能想象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所经历的人世沧桑与酸甜苦辣。 后来我们骑着机车回到工地,继续每天在钢筋中闪躲,在钢管上爬行,在宿舍与建筑顶楼喝着冰红茶,抽着五块钱,七块五的红双喜。 芦花姑娘——夏瑶 坐着一路向西南而行的绿皮火车,我在车厢连接处靠在晃动的车厢上抽着烟,看到一处平原地区的芦苇,不经思绪万千,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曾经夏瑶穿着淡蓝色的裙子在西塘的芦苇间翩翩行走的场景。 刹那间一转而过的灵感刺激大脑皮层一阵发麻,于是恰好就写了一首诗: 你是否还在, 柠檬般的月亮下, 挥动轻盈的步伐? 摆渡人还在呢喃, 金竹古水,白墙灰瓦, 多么仓促的脉搏, 如同那海堤的—— 呼唤, 带着晚霞,伴着夕阳, 唱那一首远古的诗歌。 若是你已进入梦乡, 又恰好流星划过, 我, 双手合十, 许一首爱你的愿望, 照耀在琉璃瓦上, 顺过瓦楞,溜进窗棂, 于那墙上的贝壳, 祝福你。 这远方的我啊, 会知道, 银河躺在村落里, 藏着一塘芦苇, 芦苇的深处, 应该还有一位叫芦花的姑娘。 耳机里放着尧十三的《瞎子》,这是一首奇特异常的民谣,我自认为是尧十三的巅峰之作。 在没有任何心境下去听这首歌,可能会被这首歌逗笑,无论是歌词的方言还是歌手的腔调演唱,多少都会让人忍俊不禁,甚至太多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在唱歌,咱不扯虎皮拉大旗说什么荒诞主义色彩,从歌曲的立意到总结,都仅仅只是一段让人感到鄙夷的乡土爱情。 然而,如果在特定的心境下去听这首歌,你会发现,你的眼泪会被“酝酿”出来,即使你不懂贵州的方言。但是这首歌哭腔里包裹着一股野性原生的力量,让人悲从中来。就如同在这个绿皮火车上,人群上上下下,前一秒的相谈甚欢,下一秒的调侃离别,我总能把绿皮火车赋予一层独特的,散发淡淡忧伤的光晕以来满足自己的触景生情。 独特的喀斯特地貌也造就了贵州大多数的公路火车都得绕开巨山穿行,所以山路十八弯水路九连环的景象在贵州随处可见。索性就在镇远古镇下了火车,准备第二天乘坐客车回家。 镇远古镇我向来是轻车熟路的,因为夏瑶的家就在这里。我和夏瑶的认识也确实是缘分一场,天公作美。 在贵州这种唯一没有平原的山地省份,多数城市都只能在大山的夹缝里艰难扩展。于是人们走四方,闯关东,下南海只为碎银几两,镇远古镇的夏瑶从小就被父母托付给了在遵义边陲县城的姑姑家,而后我们相遇。 走出简陋破败的镇远火车站,迎面而来的是人群的嘈杂。旅游城市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声鼎沸,天南海北的人们结对报团唱着歌谣,说着笑话朝远处的青龙洞走去。 面对着镇远古镇的忧伤啊,像是那吊在山顶欲坠的风动石传来穿越亿万年的呻吟,像是舞阳河旁高塔边千年古树年轮里扑朔迷离的历史,像是百年小桥上那包浆反射灯笼的桥栏杆,像是舞阳河里小船那缓缓的如同舞女般独特的韵味儿,生在我的心头,久久不愿散入。 自从西塘一别,我与夏瑶也有了好几个月未曾见面。我始终没有明白我对夏瑶的情愫到底是什么:是水乳融合的执迷不悟?还是对她曾经伤害的满怀愧疚?亦或是对夏瑶给予过我的单纯青春懵懂爱情的恋恋不舍? 原来真的会有人占据你心中某一个位置,而你也乐于把她藏在心底深处,像酿酒一般,把让两人的回忆筛选除杂,发酵沉淀,浅尝一口,个中滋味,酸甜苦辣都成了难以释怀的味道,醉得一塌糊涂。 离开西塘后我和夏瑶有过联系,我们分享着各自在大学的奇闻异事,加上我的恬不知耻自然总能找到许多话题可聊,那段时间,感情回温剧烈,暧昧的语言像是黑暗蔓延在一望无际的黑夜。只是,谁都保留着对感情最后的底线与尊严,直到后来慢慢淡出各自的生活,不再问津。 镇远是没有云的,日落在舞阳河。 余晖像是温柔的火光,风里传来风铃的欢笑和人群的嬉戏混着古镇居民的吆喝,像极了一处宁静的桃花源。 我独自走着。或许是水光太过惊艳,或许是空气中微微蕴藏的伤感,我打开手机找出与她的聊天框,一个“晚安”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前。 很快跟着人群在镇远古镇到处闲逛。从天后宫到傅家大院,从和平村到青龙洞,从儒家书院到道家道馆佛家寺院。这些地方我与夏瑶都曾一同走过,如今一个人重走一遍,心里自然感慨万千,索性来到舞阳河畔坐在岸边抽着烟。 后来想想我和夏瑶这种蜻蜓点水的世俗爱情像是平凡的生活里她是我不敢再触及的一船清梦,似水的年华里她是我不敢再扰动的涟漪,平庸的时光里她是我不敢再染指的纯净温柔。 或许只能在某一个缓慢的梦里,才敢让她如同春天的花朵般点缀我的夜晚。 看着日落从青龙洞的回来的人,大人们或三五成群,小孩们或追赶奔跑,夕阳从两座山的间隙穿过来,像铅华落尽的珍珠,为这纯粹的人们啊,染上了一层回忆的滤镜,他们的皱纹消失了,他们衣角随风飘荡,他们抽地香烟与温柔的阳光在路上共舞,翱翔天宇。? 我是特别喜欢古镇傍晚的,远山静默,层林丛花,归鸟鸣蝉,和风旭旭。刻意去摒弃世俗地喧嚣,只是一刻,一刻便好,我走在某条陌生不知名的小路上走着,小路用红色地砖石参差黑色地石头堆砌地,旁边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舞阳河,河底的石头被夕阳赋予一层光晕,小鱼小虾也缓慢游动,顺水而行。 舞阳河的右畔是一条美食街,贵州不知名却奇特的小吃在这条美食街散发香气,折耳根,豆豉,丝娃娃,手打糍粑,舞阳河烤鱼的各种味道嘈杂在一起,烟火气萦绕在半空。 夜幕降临,镇远的灯笼亮起来,将舞阳河染成红色的一天绸缎。古镇的房子大多是复古的西南特色建筑,舞阳河左边被无数怀着文艺梦想的民谣歌手打造成清吧,小酒馆。董小姐酒吧,以梦为马小酒馆,小城故事bar、魔岩酒吧、素年锦时酒吧、彼岸bar………… 他们矗立在舞阳河畔,酒吧里驻唱的民谣歌手调试着音响唱着自己创作的民谣歌曲,随着舞阳河缓缓流动。 我自然是不敢进入小酒馆的,毕竟小酒馆的酒并不便宜,所以生活拮据的我连情怀都养不起。索性就坐在一家露天酒馆外面对舞阳河抽着烟听着歌手沧桑沙哑的演唱。 “小陈子,你怎么来镇远了?”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听到“小陈子”这个外号,潜意识里我笃定是夏瑶。刹那瞬间,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即使深秋的晚风略显寒冷,可我的毛细血管却渗出汗水。 “想从镇远抄近路回遵义,没想到来了镇远发现客运站暂停营业了。所以只能在镇远呆一晚上,明天再回家。”我脸色涨红,挠了挠头,词不达意的支支吾吾。 她看我窘迫的样子笑起来,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她的嘴角上扬的美丽的弧度,像是农历月初的月亮。 “哦哦,小陈子,这是我在镇远的闺蜜,李莉文,至于安娜你应该还记得吧。”夏瑶满脸笑意的向我介绍着面前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你好,我是夏瑶的同学,也是……朋友!”我向李莉文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我讪讪然挤出丑陋的笑容面对安娜。 “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丑!”安娜笑着打趣到。 “虽然我帅的不够明显,但是丑的出奇,这也是我的一大优点。”对于安娜的回答我释然大笑。 以前和夏瑶在一起的时候安娜总是嘲笑我长得丑,夏瑶和我在一起用鲜花插在牛粪上形容最不为过。还好我有着些许才华与温柔才打消了安娜拆散我和夏瑶的想法。 “莉莉,我们走,让她们俩待一会儿!”安娜一边拉着一旁的李莉文一边把夏瑶推到我的身旁,还不及夏瑶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把背影留给了我们。 我和夏瑶肩并肩站在一起,我能清晰听见夏瑶的呼吸自己嗅到夏瑶身上纯牛奶味儿的体香。 两人看着热闹的人群以及舞阳河上巨大游船上欢呼的游客。二人一言不发,这反而让我局促不安起来。 “小陈子,说实话,我真的很搞不懂你耶,为什么后来你又突然不理我了?”夏瑶一改之前的灵动活泼模样满脸无奈的问我。 “啊……没有吧,后来那段时间比较忙那,忙着考试,忙着考证,所以就没有太多时间去跟你联系!”我脸红心跳四处张望仓皇回答夏瑶。“那你后来不也没有联系我嘛,如果你给我发消息,大概率我是会回你消息的!”为了掌握主动权不使自己尴尬,我把问题转移到夏瑶身上。 “你刻意回避,那我也得故作轻松呀,错过就错过,毕竟我夏瑶总要有点性格。”夏瑶嘟着嘴说到。 “爱要怎么说出口,堵在心里好难受,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漩涡。”为了让此刻久别重逢气氛轻松起来,我用着搞怪的调调唱着歌。 “行了,行了,没个正行,你现在唱歌越来越难听了。”夏瑶终于被我逗的喜笑颜开。舞阳河为背景,夏瑶宛若仙女。 “真的明天就走,不多玩几天?”夏瑶询问到。 “实不相瞒,你以为我是误打误撞来到镇远的吗?凭我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误车,其实我是心怀目的而来!”我看向舞阳河,一股大气凛然的姿态被我装的惟妙惟肖。 “对了,你父母回来没?虽然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但是没必要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我决定去拜访拜访我曾经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我开着玩笑挑逗着说到。 夏瑶脸色变成渐渐转作绯红,孩子似的眼里射出一点惊喜,但是夹着多许惊疑的光,极力避我的视线,张惶地似乎要腾飞出去。 到后来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而且蔓延到身后颈间,仿佛温柔甘美的肉的气息正在燕发出来。 夏瑶似乎镇静下来,便很腼腆地对我一笑说:“今年他们不回来过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紧随夏瑶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我们像是两条自由的鱼。 她带着我在青砖古路上奔跑,在红灯笼巷子里吃着美食,在民谣酒吧里听流浪歌手深情歌唱,在黑瓦建筑里挑选琳琅满目的各类饰品。在千年古树下绑上红绳许着愿望。 “你许的什么愿望?”夏瑶眨着眼睛问我。 “不能告诉你,愿望告诉你就不灵了。”我像哄骗小孩一般哄骗着夏瑶。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会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知道我好奇害死猫呀!”夏瑶装着满脸委屈的模样,用乞求的语气,仿佛能滴出水来。 “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我笑着面对夏瑶。 “切!”夏瑶抱着手臂自顾自向前走去。 “怎么,不相信吗?”我问到。 “相信,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你就希望世界和平,那个时候除了每天埋头学习,我什么都不懂,唯独你告诉我世界上还存在着战争,有人在硝烟弥漫的废墟里失去亲人,告诉我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亡,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喝不到水被晒成人干,你告诉我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而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你也告诉我这世界上并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不听,甚至觉得你小题大做,后来你生气了,我们还闹了分手。”夏瑶笑着说着往事一幕幕的回忆。 “再近半个世纪的和平之后,人们哪里知道什么是战争,战争已然变成光荣和浪漫的传说,变成了课本里的故事和博物馆的画作,里面尽是穿的漂亮制服的英勇奇兵在战场上迅疾如风,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他们以为战争是一场豪迈慷慨的冒险,是一次美妙世界的经历,所以他们欢呼着,雀跃着,拿起了手中的键盘鼠标,以为这样就是英雄的表现。”我一边抽着烟,一边渡步走到岸边提高音量说到,此刻的装的实在从容不迫。 “小陈子,有时候我真的看不透你。你说你吧,明明就是个狼心狗肺玩世不恭的人,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心怀天下。看你打架斗殴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流氓,可你却总能关注天下新闻,历史政治。看你有时候情绪上头的癫疯模样,我又觉得你是个自虐狂,可你对我对别人又极其温柔,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分裂症啊。”夏瑶在背后玩笑的说到。 “没错,我是小陈子的另外一个人格。现在我是个暴虐狂,你完了,我要抓到你!”我面露怒睁色,张牙舞爪扑向夏瑶。 夏瑶吓得花容月颤,尖叫一声逃跑,我大笑,模仿魔鬼的声音在夏瑶后追着。 我们像两只蝴蝶在夕阳下奔跑,沿途的人们笑着看着我们,羡慕着青春真好。 唱一首歌给我听 古镇隐藏着小巷,蜿蜒错枝,像人体肌肉血管般连接,赋予这座古镇以生命。灯火通明的古镇,小巷却是黑夜的弥漫。 我和夏瑶追赶着,从热闹的人群跑出,遇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最后跑进一条小巷。 古镇的热闹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仿佛一瞬间陷入空明的奇异空间,深入巷子的时候,我总怀疑我与夏瑶走在时间的末端。 黑暗笼罩着路空空荡荡,只有一盏破旧的路灯孤零零的站在路旁,透出昏暗斑驳的光。小巷窄而漆黑,冷风灌进来,让月光都显得寒颤。 头顶上有星点,却是稀疏的,就像一根吃剩的玉米棒子,或有几粒漏网的玉米。 夏瑶像只森林里黑暗的精灵拐进小巷拐角。我摇头苦笑停了下来。 由于抽烟太多的缘故,我的心肺功能自然是亚健康状态。心肺器官在隐隐作痛,呼吸道也变得咽呕干燥接连咳嗽,我向来是个放纵不羁的人,索性气喘吁吁的靠在小巷的墙边坐下,抽出香烟点燃。缓慢的吐出烟圈,这一刻的我无疑是幸福的,充溢着满足。 “啊,小陈子,小陈子!你在哪儿?”夏瑶的哭声从巷子转角传来。哭声中伴随着极大的恐惧。 我心头一震,一股巨大的不安感席卷全身,让我大脑皮层一阵颤抖归其原因是害怕夏瑶遇到意外,我扔掉烟头,跳跃起身,向巷子转角冲去。 巷子转角更加黑暗,周围的房屋都是破烂至极,腐烂的木板交横在空中,散发出阵阵潮湿的腐烂味道。 夏瑶从巷子另一个转角跑出来,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突然夏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巨大的恐惧与疼痛让夏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夏瑶转头看向巷子的转角,眼里尽是泪珠与惊恐。 我急忙跑到夏瑶面前准备扶起她,夏瑶被我突然伸出企图抱起她的手吓的歇斯底里尖叫哭泣。夏瑶闭着眼睛对我手打脚踢似乎做着保护生命最后的挣扎。 “夏瑶,是我,是我,我是小陈子!”我躲开夏瑶的攻击,抱住夏瑶。 因为恐惧失去理智的夏瑶停顿下来,睁开眼睛,看到我丑陋的面孔。随即夏瑶抱住我大声哭泣起来。 “小陈子,我好怕,我刚才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小陈子,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夏瑶因为哭泣一停一顿含糊不清的抽噎。 我回给夏瑶拥抱。用最温柔的语调回应着夏瑶“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呢!”“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尽力抱紧夏瑶,用巨大的胸膛包裹着夏瑶,企图继续夏瑶温暖安抚。 终于夏瑶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夏瑶松开了我的怀抱,眼泪在她脸颊上四处游走,花了夏瑶精致的妆,我拿出卫生纸,为她揩净眼泪。看着夏瑶猫咪般的模样,我不经感叹夏瑶可爱的面庞,在为夏瑶抹眼泪的时候捏了捏夏瑶吹弹可破的脸庞。 “没事了,我在呢,我保护你!”我看着夏瑶信誓旦旦的说到,夏瑶点了点头,眼里含光。 “小陈子,那里,有鬼!”夏瑶躲在我的身后用颤颤巍巍的语气说到。 “小傻子,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你好歹也是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曾经政治学的唯物论呢,你应该是个坚决的唯物主义者呀。”我打趣到,试图搬出唯物主义打消夏瑶的恐惧。 “真的,我刚才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爬在地上蠕动!”夏瑶斩钉截铁的说到。 “那我真得去看看了!”我一副从容不迫仿佛出征战场的模样向巷子转角走去。夏瑶开始没有移动,随即她拉住我的手说到:“我陪你!” “桀桀桀桀…………!”巷子转角传来阴森恐怖的笑声。像是停止工作的拖拉机发出的最后几声轮响回荡在安静的巷子里。这笑声让我头皮发麻,心头一颤。 “啊,真的有,真的有!小陈子,你啊保护好我!”夏瑶突然发声,她拉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汗水出她的手心渗出。我自然是不相信鬼的,我只相信搞怪的人。我握紧夏瑶的手,慢慢向转角走去。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不由得慢慢的我来到转角,黑暗浓重,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这片区域。四周静的可怕,那弯诡异的钩月早已不知不觉的把自己藏进云层里,仿佛在恐惧着什么。原本残留些许惨白的光立即变成了无底的暗。天愈黑了,翻滚着的阴云带着梦魇遮住仅有的一点点光。 我看到了一具尸体白骨般腐朽的枯手,双手伸向天空,像是做着无语申诉。他的头颅以奇怪的姿态落在墙上,脸部肌肉向下收缩,而喉咙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无神地盯着地面,衣衫湿透的尸体微微摇晃。 由于夏瑶在我身后这让我的肾上腺素疯狂支配身体。我一步步走向尸体,紧盯着生怕一眨眼尸体在爬到我的面前。 “桀桀桀桀………”尸体再一次笑起来,这让我后背发麻,大气不敢喘。 越走越近,一股恶臭伴随着酒精扑面而来。 来到尸体的面前,原来这不是一具尸体,只不过是一位喝醉酒丧失行动能力吐了一地污秽的酒鬼。 夏瑶从我背后探出脑袋。 “小陈子,我认识他!”夏瑶说到。 “认识?他是什么人!”我惊诧问到。 “他是我们这里的一位精神病,儿女抛弃了他,后来他的老伴儿死了,他就每天喝酒,喝醉酒就耍酒疯,说一些污言秽语,所以我们都讨厌他。”夏瑶如实回答。 “他这样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我想送他回家。” “不用不用,他的家就在前面巷子的尽头!每次喝醉酒都是他自己回去的呢!”夏瑶连忙摇头,显然对面前的醉汉满是厌恶。 “桀桀桀桀…………”面前的醉汉突然大笑起来,挣扎着身体,却发现身体软弱成一滩烂泥,像丧尸般不受控制。 醉汉抬头看到我和夏瑶,眼里露出凶光,随即他像毒蛇一般在地上快速蠕动,向我和夏瑶扑来。 夏瑶大叫,我拉紧夏瑶的手转身就跑,在黑暗的巷子里狂奔。 一会儿,我拉着夏瑶跑出巷子,迎接光明,街道上行人匆忙,游客散漫。远处商场促销的声音,小镇喇叭里舒缓的音乐,对面牛肉面馆发出的香味,脚边跑出追赶的小孩,这让我和夏瑶感到重回人间。 我和夏瑶大笑起来,殊不知二人的身上都有着一身冷汗。 夏瑶的笑声戛然而止,我看向夏瑶,夏瑶正盯着我们十指相扣的双手,我急忙松开手哈哈大笑,为了避免尴尬我从包里摸出香烟点燃。 二人漫步在昏黄的灯光下。贵州处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性气候。所以他的深秋不像北方树叶凋零而是四季常青叶落后总有新的落叶顶替。 叶子的剪影落在地上,映出水墨丹青画儿,落在我和夏瑶的身上。 直到夜深,游客渐渐减少,和夏瑶再一次爬上祝圣桥。 小镇宁静下来,我们看着波光粼粼的舞阳河,吹着大山里可爱的风,两个人心照不宣只字不提过了很久。 突然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我拿出手机,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我点击接通。 “陈杨,你个混账玩意儿,你准备在外面当野人了吗?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还不回家?你是要待在外面自己成家了吗?”电话里传来母亲不快的斥责声。 “亲爱的母亲大人,回来了,回来了,你还知道担心你儿子!这太让我感动了,果然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厚着脸皮冲母亲笑着。毕竟中国有句谚语: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呀你,都快成大人了,还一天天没个正行。什么?你回来了?你在哪里?” “我在镇远,原本准备今天坐车回来的,但是客运站停止营业了,我只能明天坐车回来。”我把手机转向舞阳河让母亲看着周围的夜景一览无余。 “哦哦,那就行,记得明天回来,快过年了,回来帮帮忙,准备准备年货!一天天好吃懒做,吃的多,做事情又不下力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懒惰玩意儿!”母亲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到。 “嘿嘿,放心吧!明天一定回来,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你叫我切葱,我绝不切蒜,你叫我端菜,我绝不盛饭,你叫我快睡觉,我绝不早起床!”我拍拍胸脯保证到,像极了一个无赖。 “你在镇远,那你是不是和夏瑶在一起?”听到母亲的这句话我不经感叹母子同心的伟大之处。 我把手机递给了夏瑶。 夏瑶出神的看着舞阳河没有注意到我与母亲的通话。她狐疑的结婚手机,随即喜笑颜开,一副天生可爱单纯善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呦,瑶瑶你果然和陈杨这个小混蛋在一起啊,他有没有欺负你啊,他要是欺负你,跟阿姨说,阿姨帮你出气。”电话那头的母亲一改同我通话的冷酷模样,对夏瑶是体贴有佳,这让我一阵无语,仿佛夏瑶是她的宝贝儿女儿。 “哈哈哈哈,阿姨,我很好呢,放心吧,小陈子对我很好。”夏瑶跟着视频里的母亲打着招呼,随即转头对我蹬鼻子对眼吐着舌头。 “瑶瑶啊,你父母今年有没有回来?” “阿姨,妈妈说他们今年工作比较忙,所以不回来了,让我一个人在镇远过年。” “这怎么行,大过年的,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阖家团圆,要是别人家除夕夜吃着团圆饭,放着鞭炮,难道瑶瑶你就自己吃外卖吗?不行,不行,就我的瑶瑶一个人守在冷清的家里,阿姨心疼呢!明天你就和陈杨一起来我们家,我们一起过年。阿姨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饭菜,听见没?”母亲苦口婆心一改同我通话时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夏瑶说着话。 “啊……这不太好吧!”夏瑶支支吾吾低头迟疑着,不敢对视视频里的母亲,处于对大人的礼貌没有立马拒绝。 “什么不好,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对,明天你们两个一起回来。你就是阿姨的闺女,我见我闺女一起来过年怎么啦!明天阿姨跟你父母说一声!”母亲在视频对面嗔怒说到。 “嗯嗯,好!” “还是瑶瑶听话,你一来,我们家里今年更热闹啦!明天儿阿姨就去赶集给你多买点你爱吃的菜!”母亲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暴露了村口的大妈本性。 “你在跟瑶瑶打电话吗!”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男低音,这声音的出现让我头皮发麻,面露恐惧,就像极了动物世界里的血脉压制,而这种感觉来自于我那不苟言笑整天板着脸的父亲。 “妈,你放心,我可没有欺负夏瑶,明天我们就回来,没其他是就挂了呀!”我从夏瑶手里抢过手机,急忙挂了电话,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哈哈哈哈,小陈子,我发现你和叔叔就是卤水煮豆腐——一物降一物!”夏瑶在一旁偷偷发笑。 “你不懂,这叫血脉压制,看到我爸的那张脸我就怕!” “叔叔人很好的!”夏瑶反唇相讥。 “不不不,那是对你对别人,我爸爸从小对我就是严厉苛刻,一张没有表情的臭脸!”我耸了耸肩无奈回答。 我从包里掏出烟来点燃看着水面行驶而过的游船,夏瑶背靠在桥栏上,满城都是五颜六色的灯笼,红光反射在她眼珠里,像极了星辰大海。 手机再一次震动,是母亲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但是好好珍惜瑶瑶。 父母是知道我和夏瑶曾经恋爱分手的事情的。甚至那段时间一度我母亲认定了夏瑶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对夏瑶极好,甚至去神庙里为我和夏瑶算了生辰八字,这倒是让人出乎意料,毕竟中国的婆媳关系从古至今就落任诟病。也有可能是我母亲认为长相丑陋的我,运气爆棚遇到了眼瞎的夏瑶,生怕没了夏瑶,我们老陈家就要多一名光棍。 我摇头苦笑,仿佛瑶瑶才是她的亲闺女而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便宜儿子。 岸边的酒吧传来歌声,是董小姐酒吧里自弹自唱的歌手。 “小陈子,唱首歌给我听呗。” “你要听什么歌?” “就唱酒吧里唱的那首民谣,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哦~这是赵雷的《少年锦时》。” “对,就是《少年锦时》,小陈子可以给我唱一首吗?” “可以。” 我抽烟最后一口烟,烟头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些许火花,夏瑶递过来一张纸,我把烟头包进纸里熄灭随即跟着酒吧的吉他声唱起来: 又回到春末的五月 凌晨的集市人不多 小孩在门前唱着歌 ……………… 情窦初开的我 从不敢和你说 仅有辆进城的公车 ………… 唱歌的时候,这首歌本身音调就不太高,我还故意降调,声音温柔富有磁性,像缓缓流动的舞阳河,流进这无边的夜空。 直至夜深,我再一次抽烟一支烟。安娜和李莉文从桥的右边嘻嘻笑笑走来。 “嘿,我要回客栈了,明天我来接你。” “嗯,嗯……好吧,记得明天早点来,我给叔叔阿姨买点礼物!” “好。”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里有些复杂的情愫,混着不舍,混着意犹未尽,混着落寞与无奈。 那一刻,时间静止下来,我似乎有某种悸动从胸口喷薄而出,我浑身血液沸腾起来,浑身的毛细血管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瞬间被风儿蒸发。 两个人各道离别,语无伦次的互道晚安,一座小桥,一座古镇,灯笼依旧亮着,河水依旧东流,而月亮再一次藏在大山的后面。 我向桥的左边而行,走出古镇去镇远县的宾馆,毕竟古镇里的宾馆并不便宜。 “夏瑶,人家都走远了,还恋恋不舍目送呢!快走,快走,我们也得回去了。” “哪有,哪有,安娜你又取笑我!” 渐行渐远,身后传来三位女生的笑声,缓缓吹进风里。 带你回家 第二天早上,还在宾馆床上呼呼大睡的我被母亲打来电话的电话吵醒,随后睡眼朦胧的接通。 “陈杨,还在睡,还在睡,你一天要变成睡神了,硬是懒得烧蛇吃,快点起床,晚了没车了看你怎么回来,记得一定要把瑶瑶带回来。”母亲在电话那头冲我大吼着,唯恐我没心没肺把夏瑶一个人留在镇远。 “好,好,好,我马上就起床。”由于窗外溜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导致我的眼睛卡了异物一般,我半睁着疲惫的眼睛含糊应付到。 挂了电话,我翻身睡去,再一次陷入温暖柔软的被窝,忘记了母亲的嘱咐。 在睡觉与起床中我艰难的做着抉择,一念之间我挣扎着猛的翻身起床,穿上外衣搜索出香烟来跑进卫生间一阵手忙脚乱的洗漱。 收拾好随身的物品,去宾馆前台退了房。 其实此时也并不算起的太晚,假期的八点多钟,对于新一代绝大多数的年轻人的确还在床上磨蹭。 贵州的大多数县城都是富有人情味的,城管也不会大声追赶摆摊的小贩,这倒是形成了别有滋味的一番景象。 城市道路车柔顺行驶,道路两旁卖蔬菜的大爷大妈憨厚淳朴,卖水果的大叔满脸慈祥也不缺斤少两,早餐店里热气腾腾,排队买早餐的人们唠着家常,笑声远扬。我买了豆浆油条就往夏瑶家走去。 我一直没搞清楚镇远古镇和镇远县的从属关系。从镇远火车站出发几公里就到了镇远古镇步行街,再往前走就到了祝圣桥,可是镇远县城也是实实当当存在的。所以大多数人说去镇远,实则是去镇远古镇。 舞阳河成s型穿城而过,将古镇分割成一个优美的神秘太极图案。 沿河而建的是一座座具有徽派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排列在舞阳河。人户和做生意的门店夹杂在一起,相映成辉。 房屋的前门开在与河并行的街道上,后门则直通河岸。河边没有沿河通道,门窗下面就是河水,几位年逾古稀的老大爷正坐在后门口悠哉悠哉钓鱼。 走在小街之上,脚下是整齐的石板路,一切整洁有序。建筑中不乏历史悠久的明清古迹,保护完好。街头巷尾分布着几座石头牌坊和长廊凉亭,把着早晨点缀得恰到好处。 古镇很美,尤其难得的是古镇没有流于人们所司空见惯的宰客商业化模式,这不仅是一个旅游胜地,还是一个镇远人民世代居住生活的地方。 小镇外围盖了不少居民自建房,而夏瑶家也位于镇远古镇外围,沿着蜿蜒的舞阳河而建。 由于景区整体建设的需要,夏瑶家的房子外形也修缮成复古模样。大城市里大多数的楼房像极了套子,禁锢了大多数人的半生年华。而夏瑶家的自建房却让人感到自由和浪漫。 ………………………… “夏瑶,夏瑶,起床了,起床了!”我站在夏瑶家楼下大喊着。 “小陈子,你上辈子是个大喇叭吗?整片地方都有你的回音。”夏瑶从二楼窗户上探出脑袋噘着嘴巴责怪到。 “嘿嘿嘿,我这不是怕你这只小懒猫起不来嘛,所以才大声叫你!”我挠了挠头憨憨回答。 “呸,你才是大懒猫,阿姨说你最懒了,我早就起床了!”夏瑶回击。 “行了,行了,快点下楼开门,我给你带早餐来了!”我举起手中的早餐向夏瑶摇了摇。 夏瑶缩回窗户,应当是来给我开门了。 “陈杨,原来是你小子啊,来镇远了啊?”左边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我转头看去,原来是夏瑶家的邻居,我们叫他王叔。前两年过年来夏瑶家的时候,恰好王叔务工回家请周围几家邻居吃饭,我自然也恬不知耻以夏家未来准女婿赴约,我本就是个长袖善舞的人,那次在酒气氤氲中和王叔相谈甚欢,颇有引为知己的的感觉。 “王叔,几年不见,早上好!”我走过去递烟给面前这位笑声爽朗的男人。 “对呀,几年不见,在王叔家门口都不进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杨!”王叔接过烟点燃装作嗔怒的样子看着我。 “哪里,哪里,这不来了嘛!”我厚着脸皮笑着说到。 “你小子,还是那么油嘴滑舌!”王叔笑到。 “王叔,早上好。”夏瑶收拾好行李关了门来到楼下院子。 夏瑶化了淡淡的妆,蓝白色的紧身裤,上面套了一件粉红色的卫衣,一双三叶草的小白鞋,像极了一尘不染的一朵兰花。朴素可爱而又精致干净。 “瑶瑶啊,早上好呀。穿这么漂亮,要去哪儿呀你们?”王叔宠溺的看着夏瑶问到。 “带她回家!”我随口而出。 “哈哈哈哈,小媳妇见公婆去了。”王叔大笑。 这让脸皮本来就薄的夏瑶羞涩起来,夏瑶们愣原地腮红初显,像桃花点点。 “王叔,那我们就走了,得早点去赶车,夏瑶今年而过年就不回来了,家里没人,就麻烦你多多照看她家的房子。”我又递过去一支烟。 “放心吧!”王叔接过烟说到。 和王叔说了再见,路边刚好一辆出租车路过,索性两人上了车前往镇远的步行街。 “小陈子,我该给阿姨买什么东西呀?”夏瑶鼓着腮帮子一脸无辜的模样看我。 “我妈妈啊,我想想,嗯…………不用买,妈妈啥都不缺。”其实我是拒绝夏瑶买礼物去我家的,但是夏瑶出于家教问题非要买不可,所以陪着她在镇远步行街逛起来。 女人对逛街的天分不亚于男人对游戏角色的选择,不辞辛苦,货比三家,眼光独特,考虑周到,并且乐此不疲。我也只能像只要死不活的狗子跟在活奔乱跳的夏瑶身后。 “小陈子,我决定了,给阿姨买这一条围巾,你看好看吗?”夏瑶终于选好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好看,我妈一定会喜欢的。”我回答到。在我的认知里无论夏瑶买什么我妈妈都会喜欢。 “那叔叔应该给他买什么?”夏瑶结了账水汪汪看着我。 “啊,我觉得哈,你就不用给老陈头买什么礼物了,他什么都不需要。”我打着哈哈回答。 “不行,不行,必须买。”夏瑶走出衣品店网步行街其他地方逛着。我也只能疾步跟上夏瑶,实在搞不通平时身体羸弱的夏瑶为何在逛街的时候能够精力旺盛,是出于女人的天性,还是出于要给我父母精挑细选礼物? 夏瑶突然看到一家烟酒商店停在店外。 “小陈子,你和叔叔一样,都是大烟鬼,我给他买一条香烟吧一瓶镇远的土特产清酒!”夏瑶看着我问到。 “可以,可以,你给老陈头买香烟去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至于酒,老陈头年轻的时候喝多了所以已经不喝酒了。”我连忙点头答应,心里暗算着我可以偷偷去老陈头那里拿几包烟抽。 终于买完礼物。我拖着夏瑶的行李箱来到客运站取票,昨晚在宾馆的时候我就已经为我们二人定好车票了。值得庆幸的是刚进车站不久客运车就准备出站。我和夏瑶上了车坐下,我在靠窗的位置,夏瑶在我旁边。 贵州的公路大多由盘山公路,穿山隧道,架山大桥组成,一路翻山越岭,走走停停。车厢里的人们在客车的摇晃中昏昏睡去。我是个奇怪的人,坐车喜欢靠窗,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 耳机里循环着夏瑶的歌单,殊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只听流行音乐的女子却收藏着我喜欢的民谣。 夏瑶睡着了,车厢抖动,导致夏瑶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取下耳机看着夏瑶微微张开的嘴唇,露出些许白呀,能若隐若现听见夏瑶的鼻息。 ………………………… 直到下午我和夏瑶终于回到我的一个边陲小镇。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喊了一声:“项少侠,你回来了?” 面前的身影摇摇晃晃回头:“嗯嗯,你好。你去哪儿呀?” “我回家呢。”我回到。 “她呢?”面前的身影指着夏瑶。 “我带她回家。”我像哄小孩一样回答。 “她好漂亮,要是做我老婆就好了。”面前的身影憨憨笑起来。 “不行,不行,她不能做你老婆。”我哈哈大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夏瑶带着夏瑶离开。 “他是不是傻子?”夏瑶古怪的问我。 “嗯嗯,从小精神就有问题。”我答到。 “那你为啥叫他项少侠?”夏瑶打破砂锅问到底。 “客运站到家还有一段距离,我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吧。”我对夏瑶说到,一来是我对项少侠感触颇深,二来正好打发走路回家的时间。 带你回家 “其实项少侠应该同我们一般年纪,小时候我们生在交通闭塞的山间小镇里。他的功夫,他的招式都来自一台大大的老式电视机,小小的卫星锅接受电信号把武功传给项少侠。项少侠皮肤天生病态暗黄,故而又唤作黄蛮儿,生而体块强大,铜筋铁骨。从生下来便没哭过,读书习字一窍不通,六岁才会说话。 怎么说呢,项少侠是个可怜的人儿,家里母亲早年疯癫坠河而亡,父亲是个没担当的人,没了女人便跑到隔壁镇勾搭别家女子,东窗事发,两人没有脸皮待在人言可畏的大山里,于是私奔去了大城市,不知死活。 后来项少侠的不同之处终究是被发现了。项少侠不怎会说话,项少侠也不会认字,口水总会从嘴角倾泻在胸前。 别家的小孩从幼儿园里学得1+1=2欢呼雀受到父母表扬,在院子里左蹦右跳。 项少侠脾气好时像个低能儿,走路总是低头,嘴里自我嘟嘟,脾气不好时,连相依为命的爷爷也不搭理,平日最喜看河里悠然自得的鱼儿,拿着一柄木剑也在院子里到处飞奔。” “他没有去读书吗?”夏瑶问到。 “他那个样子哪里能读书,家里父亲走了,家里过得拮据,都是靠邻居朋友接济过日子。再说,学校也不愿意接收一个低能儿当学生。”我回答。 夏瑶没有说话,所以我继续讲了下去。 “那个时候孩子们是纯真的,读书的孩子照样会跟着项少侠舞剑,项少侠也会拿着一把木剑坐在院子门口等待他去上幼儿园的江湖兄弟。 有时候项少侠就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有时候项少侠会把木剑放在膝盖上默默流泪,也时候也会笑的不知疯癫。 项少侠其实不傻,只是天生有了沟通障碍,他无法去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总是词不达意言不由衷,在这样没有包容性的农村,项少侠便成了傻子。 小镇的人皆是嘲笑,项家出了个低能智障儿。出于人道的本性,大致人都是可怜项少侠的,这家嫂子给项少侠一个炊饼,那家三姨娘给项少侠一件旧衣服,隔壁的二大爷也总是叫项少侠吃点荤腥,项少侠也不会说谢谢,拿着他的木剑学着电视的样子作揖,日子过得不急不缓,就像这山里田间傍晚回家的老牛不紧不慢。 后来,读书的孩子慢慢长大,上了一二年纪便也明白了项少侠是个傻子,也就不和他一道舞剑单挑了,衣着干净的读书人儿总会一边跑着一边唱着:“项家出了个大傻瓜,没了爹爹没了妈,一天到晚不回家,写字不行说话都耷拉!” “好过分啊,直到是个傻子,还这样欺负人家。”夏瑶皱起眉头说到。 我一口咬定站在夏瑶立场也附和到:“对,太过分了。” “起初小镇的里的大人们会呵斥自家小孩,可项少侠不怒反喜,痴痴发笑,于是大人们也就默认了一首民谣的诞生,代替项少侠流泪,是项少侠爷爷,一个六十多岁的驼背白胡子龙钟老人。 穷山恶水的,老人也不去和小镇居民理论争辩,每当看到项少侠被人戳着脊梁背唱着小曲,项少侠爷爷穿着一双破了个大洞的解放鞋边走边叹气,叹着叹着,就抽一口旱烟,流滴眼泪。 后来小镇里来了一只流浪狗。流浪狗是只幼犬,总在垃圾桶旁徘徊,导致身上的皮毛被油水凝固,随意耷拉,肮脏至极。瘦的皮包骨,四脚踏在地上颤颤巍巍。 放假的读书小儿们看到一只如此肮脏的狗子,于是心中邪念横生,几个小儿用石子砸向流浪狗,吓的流浪狗四处逃窜,疯狂大叫。 流浪狗叫的越是声大,小儿们便越是兴奋。几个人奋力狂追,抓到流浪狗,瘦小的流浪狗以车裂姿态抓住,眼里尽是惊恐。这些读书儿郎竟是如此邪恶! 小儿们架着流浪狗就来到河边,几人将流浪汉大力一扔,流浪狗“噗通”入水,本就瘦弱的流浪狗皮毛受到水的打湿,瞬间就成了一只耗子大小,在水里吠叫。小儿们一个个站在岸上欢呼雀跃,连连拍手。于是变本加厉,捡起岸边的石头扔向向岸边游来的流浪狗,流浪狗越是惶恐,只能任由石头砸在身上。后来流浪狗体力透支,在水里不再呼唤,奄奄一息。远处正在用木剑砍荆棘灌木的项少侠终于来到河边。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狗!” 项少侠义愤填膺,用木剑指着小儿们吼道。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项家那个既没爹也没妈的傻子黄蛮儿呀,你管不着我们!”受到傻子叫吼领头的大龄孩子反唇相讥。 “电视上的大侠们从来不欺负人,都是帮助别人,你们,你们,你们这一群人还这么欺负一只小狗,你们根本就不是大侠!”项少侠结结巴巴终于从嘴里组织出语言来。 “大侠,大侠,你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傻子,还想当大侠,你能不能像我们一样去学校学习写字算数,都多大了,还在学着电视里当大侠!”和项少侠一个院子长大的一个孩子吼道。曾经,他也是跟在项少侠屁股后面的小小少侠, 一群小儿哈哈大笑起来,嘴里依旧唱着“项家出了个大傻瓜,没了爹爹没了妈,一天到晚不回家,写字不行说话都耷拉!”突然一个小儿向项少侠扔来石子,项少侠本能的躲过,这倒是勾起来小儿们的好奇心,于是一个个捡起石子扔向项少侠,石子砸在项少侠的额头,鼻子,脊背,以及那只握着一柄木剑的手。项少侠被砸疼了,他不再躲避,就开始哭,泪水划过脸颊混合着鼻涕流下来,一群小儿见势不好,转身继续像即将死亡的流浪狗扔石头。 项少侠看到狗子受到如此虐待,大声吼道:“你们根本就不配成为大侠!”于是项少侠举起木剑冲向几个小儿,用力一劈,打在一个小儿身上,小儿一阵吃疼,于是一群小儿怒目圆睁看向项少侠。项少侠丝毫不怕,反而两眼一睁,学着电视里的招式,再一次砍向一人。刹那间,一块石头飞出,重重砸在项少侠额头,项少侠两眼昏花一个踉跄倒地,鲜血流出。一群小儿见到发狂的项少侠倒地,不顾此刻疼痛难忍的项少侠,一群人轰然而上,左一脚右一脚踹上项少侠的庞大身体,而项少侠一改之前哭泣模样,此刻一言不发,暗自忍受。” “啊~~怎么这么坏,连傻子都打!”夏瑶惊讶的打断我疑问到。 “小孩子嘛,那里知道什么轻重深浅。”我回答夏瑶随即继续讲到“小儿们脾气渐小,停下脚来,说到:“项成啊,项成,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智障傻蛋,还想当什么大侠,你根本就不是大侠,你这种人活在我们小镇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浪费土地的东西!”几句话语振聋发聩,字字珠玑。大龄男孩拿起项少侠的木剑,狠狠放在膝盖上奋力一掰,木剑断做两截,落在地上。 小儿们便转身离去,趴在地上的项少侠此刻浑身酸痛,衣物肮脏,鲜血凝固在脸庞上,项少侠用双手挣扎撑起身躯,看着离去的小儿们,举起已经断作两截的木剑说到:“你们都认为我不是大侠,总有一天我会是大侠!”项少侠跑到河边,救起流浪狗。至那以后,小镇里总有一人一狗的欢快身影。 项少侠的生活改变是在他十六岁那年。 那一年,小镇里突然闯进一辆崭新大气的奔驰。在这样的小镇里,一辆奔驰足以让人羡慕。而奔驰车上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穿着大气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人旁边是个打扮珠光宝气的妖娆女子牵着一个脸蛋白皙皮肤细腻的女孩。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新奇礼物走进项少侠四壁苍白的家里。坐在门口的项少侠爷爷正抽着旱烟,看着夕阳落在山里,项少侠此刻正坐在地上,旁边是一只四肢健硕的英气非凡狗子。 男人走过去,也不说话,老人家迷糊看着高调的三人,突然眼眶一红,泪水便流了出来,老人家哭起来,嘴里含糊大喊着:“建宏,建宏,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建宏,你是建宏吗?”中年男子再也无法伪装自己的好冷,礼物扔在地上,狰狞着脸,试图掩饰自己即将到来的哭泣。 中年男子走向前去,抱住老人,哭到:“爹,爹,建宏回来啦,建宏不是人啊,建宏不是人啊!”此刻观望的人群才想起来,若干年前,项家儿子勾搭隔壁镇的女子二人此后私奔,不知生死。 小镇的消息传的很快,铺天盖地的消息发酵在大山里:项家儿子项建宏外出打工多年,终于混的风生水起成为大老板,如今家缠万贯,荣归故里。那一晚,小镇的居民来到从不问津的项少侠家嘘寒问暖,项建宏出手横,好烟好酒,好菜好饭招待客人!项少侠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不为所动。 那个与项少侠同父异母的女孩来到项少侠面前:“项哥哥,听爸爸说,你从小就喜欢当大侠,那你是大侠吗?我也好喜欢大侠!” 项少侠闻言,憨憨一笑,看着升上半空的月亮说到:“嗯,我一定是大侠!,你也可以成为大侠!”小女孩听到回答笑面嫣然拍手道:“我也可以是大侠喽!我也要成为大侠”身旁的狗子也大吼一声,似乎在回应着。 而后的几天,更多的人来到项少侠家里,曾经欺负项少侠的孩子父母带着自家孩子拜访项建宏,而那些欺负项少侠的孩子们也跟着项少侠,一根木棍,一根竹条当做刀剑在院子里演练。原因无他,孩子的父母们告诉孩子:“如今项家出了大老板,你们也可以跟着项成玩,帮助帮助项成!” 人之常情说白了就是巴结别人。 后来,项建宏把项少侠,项爷爷接到城里居住,搬家的时候,项少侠什么都没有带,只是牵着他的狗子,还有一柄断成两半的腐烂木剑!” “哇,原来刚才那个人还有这么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夏瑶吧砸吧砸着小嘴惊讶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话说,他其实挺像大侠的。小陈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夏瑶一脸坏笑的突然发问道。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释然开口说到:“因为我曾经也想成为大侠,只不过,后来我成为唱歌谣殴打他那群人的其中一人。” 一路上夏瑶嘲笑着我曾经的做行,我们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家。 家里的门关着,索性我就在门口大喊:“妈,我回来了!”家里没人应答我又连续喊了几声“老爸,我回来了”。 “陈杨回来啦呀!”邻居刚好出家门看到我。 “黄阿姨,对呀,才回来!”我回答到。 “这女娃娃真好看,陈杨你把你们陈家儿媳妇都带回来了。咯咯咯咯……”邻居阿姨像一只老母鸡一般笑起来离开。 我和夏瑶早就习惯了别人认为我们还在一起的错觉,索性也懒得解释。 “来了,来了,你自己没带钥匙了,一天天吼着个大嗓门,生怕不知道你陈杨回来了!”隔着门我就听到了母亲气鼓鼓的骂声。 门应声而来开,母亲探出头来。 “阿姨好!”夏瑶甜甜的对母亲一笑。 “瑶瑶来了,来,来,来,快进来。”老妈走出门来拉着夏瑶走进家里,把我晾在一旁。我只能重重出了口气进门感叹差别对待。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门。 我看到老陈头破天荒放下一本生涩难懂的书和颜悦色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夏瑶。随后老陈头看到我又垮拉着一张如同木板的脸。 “阿姨,这是我给你买的围巾。”夏瑶从我手中拿出礼物递给妈妈。 “哎呦,瑶瑶,你来就行了,还买什么礼物,你个女娃娃浪费钱。”母亲嗔怪到,可是手里却接过围巾爱不释手,最起码我感觉是因为夏瑶送的礼物让母亲爱不释手。 “咱家瑶瑶眼光真好,这围巾真好看。老头子,你看好不好看?”母亲把围巾展示给老爸。老爸仔细端详一眼后竖起大拇指到:“好看,好看,还是瑶瑶心细!” “叔叔,这是给你买的香烟和我们镇远的土特产清酒!”夏瑶把烟和酒递给老陈头。 老陈头受宠若惊的接过礼物,把酒放在手上摩挲说到:“好酒,叔叔已经好久没有喝过酒了,今晚上瑶瑶来了,叔叔得喝几杯!陈杨他妈,今晚多烧几个菜!” “瑶瑶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休息!阿姨这就去做饭!”母亲收拾好礼物后说到。 “阿姨,我给你打下手吧!”夏瑶甜甜的回应母亲。 “行勒!”母亲和夏瑶便往厨房走去。留下我和老陈头尴尬的站在客厅。 “爸,好久不见。”我贱兮兮的呼唤着老陈头。老陈头没有理我,想必还在因为两个月前我与他大吵一架后一声不吭去上海打工生气。 我也只能悻悻的站在一旁。 “爸,夏瑶给你买的烟不错!”为了打开话匣子,我拿起夏瑶买的烟准备打开。 “去去去,这是瑶瑶给我的。”老陈头打开我的手,把烟拿回手中。 “嘿,嘿,嘿!咱俩谁跟谁啊,你是我最好的父亲,你的就是我的哇。”我依旧一副贱兮兮的样子笑着回答。 “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别打扰我看书。你快去给瑶瑶收拾出一间卧室。”老陈头拿起他的书摆摆手说到。 “好勒!”我像个得到命令的标兵保证回答到。随后拖着夏瑶的行李箱去了客卧。 “对了,去橱柜里拿新的被褥床单给瑶瑶房间换上!”老陈头从客厅向我喊到。 我一阵头疼,对自己充满了自我怀疑,我到底是亲儿子还是夏瑶是亲闺女? 市井小事,爱至金诚 客卧里母亲本来就打扫的干净,一切都摆放的错落有致。找了一套粉红色的被褥为夏瑶换上回到客厅。 夏瑶和母亲在厨房里忙上忙下,老陈头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看着书。 老陈头抬头看我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老陈头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严厉,古板,不善表达却给予我大山般的父爱。仔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若不是老陈头严格至极的悉心教导以及老陈头的道德引导,大概率我会成为一个街头流氓地痞般整天惹是生非。 虽然老陈头总不给我好脸色,我也明白这也得自于我的自作自受。 索性来到窗台自顾自的抽烟,第一眼望过去,我就看到了对面三爷爷的家。房屋依旧矗立在哪里,这不禁让我触景生情想起一段往事: 2018年在坟场奠念一位古稀之年的亲戚。倒不是血亲,同姓为陈,加之祖辈世交,在中国的乡镇,关系自然不言而喻,剪不断,按照辈分,我应当叫他三爷爷。 2018年辞世,留下已过中年事业高升的儿子和同样古稀身体硬朗的妻子。 听父母谈起过三爷爷,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进入部队,意外在部队落下残疾,退伍后便娶了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的三奶奶。 后来又服从当时地方武装部对退伍军人的专业安排,三爷爷便成为一名护林员。 之所以对这么位老人记忆犹新,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曾经是军人,第二个原因则是他与三奶奶二人矢志不渝让人动容的爱情。 现在总能在网络上看到某恩爱多年的明星出轨,跟着自媒体感叹着这世间爱情的荒唐,而后想起三爷爷那个时代的爱情却让人为之动容。 与三爷爷见的最后一面是2018年的正月,父母带着我去三爷爷家拜年,这是我第一次从某种意义上明白一个瘫痪老人的痛苦。 少不知事的年华只在乎玩具的多少,青春稚嫩情感敏感的时候才知道人世多多少少的无奈。 三爷爷的儿子早就与他的儿媳妇离婚,唯一的孙子继承三爷爷的秉性毅然进入部队,鲜有假期,而他的儿子也出差在外。 我不知道,在那一年,当街道上响起热烈的鞭炮声的时候,两个孤独老人是否也曾偷偷的揩拭眼泪。 那一年我和父母带着大包小包的极品推开三爷爷家沉重的房门,木头做的门发出绵长的呻吟声,仿佛诉说着一段又一段艰苦岁月。 明明是白天,房屋里却是出奇的昏暗,小木屋的墙上铺满了略有年代的报纸,从新中国成立到经济特区的建立再到北京奥运会,一张张报纸阐述着历史。 三爷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尊与沙发融为一体的古老沧桑石像。若不是眼珠反射着微弱的光亮,我大概会大逆不道的认为三爷爷人已经死去啦。 三奶奶听见动静,从厨房里火急火燎跑来,看到我们一家人站在客厅中央,我明显看到她松了一口气,随即说到:“原来是你们来啦,我还你为你们三爷爷又乱动,生怕他从沙发上掉落下来! ”寒暄几句,妈妈便随三奶奶进入厨房忙碌起来。而我,木然站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几人围坐在3一起,父母和三奶奶有意无意聊着家常。而我也只是看着电视吃着饭菜不发一言。 父母端起碗吃饭,而三奶奶却没有。 三奶奶端着小碗,碗里盛满了剁碎,煮到糊状的肉粥,三奶奶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给三爷爷喂饭,三爷爷只是木然的张开嘴,小部分的粥进入口腔顺着食道滑入胃里,大部分则因为三爷爷无法灵活控制的口腔肌肉散在下巴,三奶奶急忙帮三爷爷擦拭下巴,又小心翼翼的喂起第二口粥。看着三奶奶如此往复,像极了一个母亲在哺育她的孩子。 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饭局,却整整在两个小时后才堪堪收尾。妈妈帮三奶奶洗碗去了,爸爸帮三奶奶修理家里老旧的电器。三爷爷依旧躺在沙发上,我能听见的是电视里各色各样的广告和三爷爷沉重的呼吸。 突然,三爷爷发出声响,沙哑模糊的声音从一个像极了年久失修毫无美感的八音盒里传出。我一阵诧异,正准备呼唤父母时,厨房里的三奶奶就已经在瞬间来到三爷爷面前,然后她慢慢把三爷爷扶起来,又抱起已经骨瘦如柴的三爷爷坐上轮椅,推入一个小小的隔间,不多时,尿液流动的声音传出,空气中也弥漫淡淡的尿味。 夜幕降临,我们准备启程回家。父亲说到:“叫叫你三爷爷吧,拉拉他的手,你才出生的时候,他也没有瘫痪,那时候他抱着你,你还冲着他笑!几个小辈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愕然,实则在印象里,我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迫于父亲的威严。我并不情愿,甚至带有抵抗情绪走到躺在沙发上的三爷爷,拉着他浮肿无力的手,说到:“三爷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杨呀!” 原本如同石像的三爷爷在那一刻苏醒过来,他无法用肢体去表达感情,却用眼睛散发光芒。 三爷爷看着我,蠕动着嘴唇,说着我并听不懂的话,并不是三爷爷的需要与我不通,而是在他无法控制自己声带口腔时,于我而言,他说的都只是“嗡嗡嗡”的形声字。 三奶奶站在一旁,笑着说到:“你三爷爷说想不到以前那么一个病恹恹的孩子现在还张成的肥头大耳啦!” 闻言,我惊诧三爷爷三奶奶二人间的心有灵犀。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也懂事的叮嘱三爷爷要注意身体之类的白话,我就准备起身随父母离开,可三爷爷却是用极小的力气拉住我的手,与其是拉住我的手,说成是三爷爷的手动了几下更为贴切。 三爷爷的眼角溢出泪水,如同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泪水在长满老年斑的面庞上滑落,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老人哭,也第一次被震撼到,时至今日,那张淌满泪水的脸依旧记忆犹新…… 听奶奶说,年轻的三爷爷并不是如今这幅瘫痪无力的样子。曾经的三爷爷意气风发,刚从部队里回来,上山打鹿,下田插秧,潜水抓鱼,无所不能。 三爷爷本就是临近乡镇怀春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三奶奶在说媒的第一天就同意了交往,托媒人送给三爷爷她亲手纳的鞋垫,火急火燎的不顾父母反对几个月后就匆匆结婚。 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三爷爷就这样有了媳妇,那个时候的穷结婚,没有所谓的彩礼,也没有随礼。嫁来三爷爷家的三奶奶把多年省吃俭用存的血汗钱在新婚之夜交给了一贫如洗的三爷爷。 在那个吃着树皮,嚼着草根,啃着观音土的灰暗时代。邻里之间竟然左拼右借的送给新婚夫妇一床新的棉被,几个简陋的凳子,椅子。 三爷爷也只能硬着脑袋把三奶奶的血汗钱买了喜糖,操办酒席,分发给邻居们。这让本就家徒四壁的三爷爷的经济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三爷爷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刚出生的女儿。三奶奶没有奶,所以他们的女儿夭折了。紧接着大儿子也在瘟疫中受尽折磨死去。三爷爷拼命开垦荒野,丢下尊严在乡绅世豪那里换取粮食,终于留住了三奶奶与剩下的唯一儿子的命。 三爷爷五十岁的时候,依旧是护林员。某一个夜里,三爷爷觉得林子里有奇怪的声音,于是告诉三奶奶他去林子里了,那夜下着雨,淅淅沥沥,小路泥泞。 三爷爷半夜未归,三奶奶不顾大雨叫起村里的人们,直到天明,三爷爷正躺在一个地陷的坑洞里,满头是血,三奶奶也晕了过去,三奶奶醒来的时候,三爷爷就已经因为大脑受创瘫痪了,于是,三奶奶又晕了过去。 此后的十几年,三奶奶没有再离开过那栋小木屋,整天照顾着瘫痪,难以言语,大小便失禁的三爷爷。 上高中的一天,在外工作的父母打电话通知我三爷爷已经走了。 后来在父母的聊天中我才知道三爷爷生病住院,三爷爷的儿子放弃工作,等到将近一年后三爷爷情况稳定就又投身商场败的一塌涂地。 三奶奶在满是现代科技的大城市的医院照顾三爷爷,三奶奶啥都不懂,在医院里尽是出尽窘态,受人背后谈笑指点。 后来向学校请假我匆忙赶到三爷爷家,看见骨灰盒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努力去与曾经泪流满面的模样重合。 葬礼进行的有条有序,没有多么浓重的悲伤气度,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三爷爷解脱了,三奶奶也是这么觉得的,她说:“我家老头子瘫痪十几年,天天锁在家里,睡在沙发上,现在反而死了,做鬼轮回后就自由了。” 那一刻的我想:三爷爷自由了,三奶奶也可以自由了,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照顾三爷爷了,可以自己享享晚年清福。出人意料的是,三爷爷的葬礼结束,落叶归根后一个月,三奶奶打理好三爷爷的遗物,也在一次睡梦中悄然离去, 或许,三奶奶就是为三爷爷而活,三爷爷也曾为三奶奶而死。 想起木心先生的一首情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过去年代的爱情,多么简单和纯粹,大家心有所属,便定了婚姻。但是如今这一代,总有人在社交平台发布着:愿你真情不被辜负,愿你余生都有人陪的语录,可是在这个灯红酒绿,纷繁复杂,婚外情、三角恋,那些人却没有人静的心下来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对待一段感情。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至极。 抽烟香烟我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一个不善言辞的严格父亲,一个无所事事甚至有着多动症嫌疑的儿子在这块空间里,让气氛微微发生变化。 “爸,烟花买了没?”我试探凑到老陈头旁边。 “原本打算不买烟花的,今年瑶瑶来家里过年,等会儿吃完饭你去买吧。”老陈头终于理了我。 “那好吧。但是哈,爸,最近手头拮据,所以,所以………”我故意将语速放慢,暗示老陈头能够慷慨解囊。 “多买点,今年过个热闹年。好好招待人家瑶瑶!”老陈头没好气的看我一眼随即拿出手机转账给我。“瑶瑶多好的一个女孩子,漂亮,善良,勤快,勤俭,机灵,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陈头有耷拉着脸色看着我。 “爸,感情这种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我只能无奈回答。夏瑶似乎有种魔力,让我们全家人都乐于去接受她,对于我们的分开,父母似乎更为上心。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们俩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吧?难道明天我出去散步,张老头问我:老陈,你们家来的女娃娃是谁呀,我总不能回答说是陈杨的同学吧,谁的女同学大过年跑你家来?”老陈头头也不回依旧翻着他的书问我到。 我愣在原地,一向古板严肃的老陈头竟然会讨论我和夏瑶的儿女情长,于是我的思绪慢慢起雾,迷茫起来………… “吃饭了,吃饭了!”夏瑶从厨房里端出菜来,母亲跟在后面说到:“来,来,来,今天瑶瑶也下厨了,你们爷俩尝尝瑶瑶的手艺!” 她们的声音将我从思考的自我独立空间拉了回来,老陈头放下书,走到厨房跟着端菜盛饭。老陈头破天荒的打开了夏瑶送来的酒,准备好了几个杯子。 我将自己独立出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这个家因为夏瑶的融入让人感到舒适与满足。 路遥马亡的人间 很快,满桌的美味佳肴被摆在餐桌上。 西南地区由于大山阻隔,雾气下沉,树木繁多,湿气浓重,所以西南地区的食物大多要用辣椒来增加菜品的火气,这也间接导致西南的菜品色香味不同于淮扬菜的清淡素雅,更显得浓烈奔放,诱人心脾,下酒极佳。 “陈杨,喝杯酒?”老陈头用询问我的语气看着我,说是询问实则老陈头的威严更让我觉得是逼迫。 “当然可以啊,我可不能当个逆子扫了您的兴致。”我笑脸相迎,顺手拿起夏瑶给老陈头买的酒为老陈头斟上。 “来,来,老头子,尝一尝瑶瑶的手艺!”母亲夹起面前的辣子鸡给老陈头送去碗里,老陈头立马变的一副脸庞,笑嘻嘻的将辣子鸡送进嘴里咀嚼,然后点头称赞。 “哈哈哈哈,谢谢叔叔夸奖!”夏瑶笑成月牙的模样,着实可爱。 我埋头吃饭,一声不吭,只顾着狼吞虎咽。 “陈杨!”老陈头叫了我一声,只见老陈头提起酒杯。 我急忙与老陈头碰杯,随后一饮而下。镇远的清酒入喉绵柔,没有爆裂的酒精冲击,反而顺着食管,进入胃里,温热着身体里的细胞。 刚吃完饭,笨手笨脚帮忙母亲收拾餐桌,手机电话响起来。 “陈杨,碧丽煌都等你!”电话那头是高中死党以及大学一起去了新疆的老彭咆哮的声音,随即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鬼哭狼嚎的男女合唱歌声中。 说起老彭,这人实在是与我投缘。起初高一并不相识,直到后来发现在管理严格到男女不准同行走路,垃圾桶里不准有垃圾,每天进行烟酒违禁品大检查的魔鬼高中我们俩同为烟鬼,在与政教处的猫捉老鼠的猥琐时光中索性就成了“烟友”,后来宿舍大调整,我们正式成为室友。以至于最后一间寝室的关系极其和睦,毕竟每个人都想成为另外五个人的爸爸,因为父子从来没有隔夜仇! 还没有等我回答,老彭又喊了一声“快点来,等你!”随即便挂了电话,鬼知道他又唱着什么歌,改着什么调,亦或是学着周杰伦咬字不清。 “夏瑶,他们在碧丽煌都唱歌,你去不去?”我转身问正在和母亲看电视的夏瑶。 “嗯…………”夏瑶迟疑没有直接回答,想必是因为父母在旁边也不好意思脱口而出去ktv唱歌。 “去吧,去吧,你俩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就行,正好我和你叔叔要去串门!”母亲反而显得开朗大方。 “老妈,那我们走了!”我和夏瑶起身,找到我摩托车车钥匙就下楼开车。 小镇是县城的附属,不属于城区,却近的离谱,开车几分钟就能到县城。 为夏瑶戴上安全帽,我启动了久违的摩托车,摩托车发出平稳的轰鸣,这得益于老陈头每月对我的车进行的保养。大抵来说,老陈头是个细心入微的人,只是不善于把爱对我说出口,藏在心里,附于言行。 夜晚的风有些许寒冷,索性夏瑶便靠在我的肩膀上,缩成一团,依偎在身后。 “陈杨,你的车修好了?”夏瑶问到。 “嗯,修修补补还能用。”我回答。 很快我们驶离小镇进入县道。周围静悄悄的,摩托车强烈的光速照向远方最后散射消散在远处,田野,在月光的衬托下,像被铺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 柔弱的月光与灯光反而因为夜晚的湿气融合构造出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我抬头,今晚的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努力地在发光,零星地分布着,像是被人丢弃的玻璃弹珠,整个夜空如一墨盘,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更添迷蒙,这让我不经想起曾经的一个夜晚,那晚的星星也如同今夜一般和孤独。 高三那一年。数不清的题目如同海浪般压抑在每个同学的心头。紧张,惶恐,不安各种负面的情愫充斥在教室的天花板久久不能消散。 难得的是,学校或许考虑到怕学生在庞大的压力下出现心理问题和反抗情绪,索性国庆节放满假期。 和宿舍哥们约好度过一个属于我们男人的快乐时光——去邻近县城的王伟家。王伟父母常年外出务工,偌大的房子也只有王伟一人居住,我们幻想着白天驱车钓鱼,晚上喝酒游戏,一觉睡到日上杆,一梦梦到大唐朝。 那年的九月三十一号,学校正式通知放假。学生们迫不及待从寝室奔出校门,如同一群猛兽奔出森林进入城市的街道,宾馆,网吧…………王伟和宿舍的其他三人乘坐大巴车往隔壁县城出发。 和夏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在公园分别。我和老彭抽着烟,为我的摩托车加满油,戴上头盔去往王伟县城。 国庆假期的那几天,我们寝室一行人在王伟家里尽情抽烟喝酒,大谈未来,烟雾缭绕中我们欲仙欲死。 王伟家里也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西南的国庆,节气虽已秋分,暑气却不减少。 索性乘着夜晚,一行人驱车出了城市,来到一个水库夜钓。我们幻想着钓上大货然后今晚又可以喝上一顿。年少轻狂啊,酒下肚肠,便是豪气冲天! 那夜的风儿吹,吹的树影下的人想睡。王伟老彭还有外号叫肥子的胡宇热爱钓鱼,双眼瞪大守在鱼竿边。我和阚磊林和田康林来到岸边树下,田康林渐渐睡着,而我正和夏瑶聊天。 “小陈子,我肚子好疼!”夏瑶发来一句话带着难受的表情包。 “姨妈来了?”我算着日子,猛然一惊。 “嗯嗯,你给我买的药和红糖放学校了!” “你小姨在家吗?” “不在,他们去湖南了,明天才回来,” “下楼去买点药吧!” 发完消息,夏瑶很久没有回我消息,这让本就是青春期与情窦初开以及爱情至上年纪的我显得敏感随即方寸大乱。 我急忙拨通夏瑶电话。过了很久,夏瑶接通。 “夏瑶,很严重吗?”我急切问到。 “嗯嗯,我刚才疼的都要打滚了!”夏瑶有气无力的回答。 “你去用热毛巾敷在自己肚子上!” “去楼下买点药!” 我极力说的语气温柔。夏瑶没有回我消息。夏瑶身体很奇怪,每一次的生理期都仿佛要迈过一次痛不欲生的关卡。 这让曾经那个单纯,热血沸腾,奋不顾身的我倍感心疼。 “等我,我来照顾你。”我发给夏瑶最后一个消息后起身。 “幺儿,肥子,王伟,我回夏瑶家一趟!”我朝着远处几个摇头晃脑守着鱼竿浮漂喊到。 “你疯了,这里到夏瑶家四十多公里!现在天都要黑了!”老彭疑惑喊到。 “她家里没人,现在肚子疼的不能自理,我怕她出事!”我焦急的回答。 “我陪你一起去吧!”老彭站起身朝我走来。 “那行,你俩去吧,来回三个多小时,现在才八点,等你们回来吃烧烤!注意安全!”胡宇和王伟喊到,他们都知道我是个为了夏瑶言出必行的人索性也不强留。 我和老彭开着摩托车朝着夏瑶家赶去。车速不快不慢,风声从耳边吹过,模糊老彭的尖呼。 一个多小时后我买好药与红糖来到夏瑶家。 夏瑶始终没有回我消息,打电话也没人接通,这更让我手足无措。我使劲敲门,过了很久,门终于打开,夏瑶满头大汗虚弱的站在门后,一阵惊讶随即病恹恹的样子仿佛一株不禁风的草。 我推门而入,扶着夏瑶送她回到卧室。 “对不起啊,小陈子,刚才我太难受了,后来疼着疼着我就睡着了!”夏瑶拿起手机看到我的消息满是愧疚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你躺好,我去给你冲药,给你泡红糖水!”我走出卧室。 “夏瑶没事吧?”老彭坐在沙发上问我。 “我给她冲点药。”我一边回答,一边冲药泡糖水。 我端着红糖水和药来到夏瑶床前,夏瑶依旧疼痛,咬牙切齿,仿佛虚脱一般。吃完药,我又给她泡了红糖水放在床头柜上。 “夏瑶,我得回去了。明天你小姨他们回来看到我睡在这里,人言可畏,我怕他们多想!”我抱着夏瑶,夏瑶像一只温驯的猫咪躺在我的怀里,极力的躲在这个对她而言温暖的港湾。 “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夏瑶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到,这让我对她的呵护感保护欲更加强烈。 “嗯嗯,我陪着你!”我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亲一吻。夏瑶笑起来说到:“就知道占我便宜!”随即夏瑶抬头吻住我的嘴唇,许久,我们的唾液交融,房间温度升华。 “满嘴的烟味儿!”夏瑶松开我的嘴唇,嘀咕抱怨到。 直到她躺在我的怀里慢慢睡去,我为她盖好被子关了卧室的灯来到客厅同老彭离开夏瑶家。 “值得吗?大老远跑来,生理期嘛,那个女生没有。”老彭递过来一只烟。 “值得,幺儿,我告诉你她刚才亲我了!”我哈哈大笑,在小区的楼下公园,笑声回荡。 我和老彭开着摩托车,准备离开华灯霓虹车流不息的城市,繁华的街道是宽敞的柏油大路,特别干净,不再尘土飞扬了,街道两边的绿化带犹如两条绿色的丝带把街道装扮的更加美丽,形态各异的路灯使夜晚绚丽多彩。 在城市的外围上行驶,街道晚风吹动着树叶,月光拉长着一对对恋人的身影。这里的夜色,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精心的点缀。这该是个静寂而又热闹,冷清而又浪漫的夜吧! 穿过一段冷清的郊区隧道,再一次骑着车踏上县道。 代表死亡的黑暗,心灵深处向外肆无忌惮扩散的黑暗。漆黑的县道,除了远处转弯汽车的滴答声和树枝的摇摆声以及摩托车的轰鸣声,周围反而让人觉得静的可怕。 近几年贵州人民政府秉着“要想富,先修路”的伟大目标,于是遇山开山遇桥架桥的高速公路迅速发展,以至于县道逐渐被冷落。 贵州的县道大多是在山间穿行,有的路段有路灯,有的路段漆黑一片。大山的夹缝里修着路,山体的岩壁中凿出来,野地里县道一望无际蜿蜒消失在山的那头,有时马路又会钻进森林,路的两旁是不是出现墓地这让本就破烂不堪的县道显得阴风阵阵,寂寥瘆人。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和老彭两人唱起歌来,歌声回荡在大山里。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疲惫的双眼带着期望 ………………… 突然,摩托车熄火,刹那间我们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我惊慌之中松开离合,导致摩托车急顿,我和老彭一个踉跄差点摔下车去。 我尝试启动摩托车,可每一次打火石响起后摩托车都未能启动,油箱里有着白天才加的油,这让我们陷入一阵抓耳挠腮。经过几十次的自动以及人工启动,摩托车依旧如同冰冷的钢铁不再有任何启动迹象的回应。 老彭打开手机,我们仔细检查后确认无法修复,只能推着车前进。 所幸的是,已经行驶到了路程的最后一段,约摸着还有十公里左右就能够回到王伟的家。 “完了,今晚看来要很久才能回去了!”老彭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装着哭腔大喊,可是这野外却只回到着他的声音。 老彭是个性格开朗的人,遇到事情向来是顺其自然不会因此而闷闷不乐。他总能理智的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始终保持乐观开朗。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我停下车,拿出烟来递给他,两个人没心没肺的蹲在路边抽烟。 “陈杨,你和夏瑶要是不结婚,你都对不起兄弟几个,以后你们的儿子就当我干儿子吧!”老彭在一旁调侃到。实然,我和夏瑶确实在很多人眼里确实算得上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同学们都认为我们的爱情能够从所谓的校服走到婚纱。 “什么叫我的儿子当你的干儿子!你就是我儿子,我和夏瑶的儿子就是你的弟弟,没大没小,违背常伦!”我玩笑到。 “哈哈哈哈哈,又被你绕进去了。”老彭抽烟最后一口烟,我们又开始推车前行。 十几分钟后王伟开车来到筋疲力尽的我和老彭面前。老彭上了车,二人扬长而去。“陈杨,等我来接你!”王伟一边开车一边大喊,我看着红色的尾灯如同血色的魔鬼眼睛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路上只有我一人独自推车。我向来是个胆大的人,却也并不觉得害怕。 景色一直在倒退,视觉细细溃动,模糊白色光电,重叠巨大而模糊的黑影。我只能听到山上不知名动物的惨叫自己轮胎摩擦的声音,这让我孤独难堪,想到离别前夏瑶主动的那一吻却也倍感温暖。半小时后,王伟摩托车远光灯出现在远处,由远及近,我停好锁住摩托车在路边的错车位随后跟着王伟回家。 我将思绪拉回,夏瑶依旧依偎在我后背,不再去回忆两年前的那个一腔孤勇只为夏瑶的夜晚,因为我们已经进入县城街道来到了碧丽煌都ktv。 老彭给我发来房间号在314,我带着夏瑶直奔三楼而去。 装潢的金灿灿的各等房间,玻璃墙壁上印出我和夏瑶的模样。我丑的惊世骇俗,夏瑶美得不可方物。 走廊上充斥着不同的歌声,有的歌声黯然伤感,有的歌声鬼哭狼嚎,有的歌声沙雕搞怪,在小小的空间里交汇成为噪音。有人打开房门摇头醒酒,有人躲在角落接吻抚摸,有人坐在地上不省人事………… 找到314打开,房间里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是一群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沉默不语的熊明华,精灵古怪的李辛沫,曾经与我臭味相投的王伟,胡宇等人,寻眼望去,我看到了杨一伦,一个曾经夏瑶摆脱猜不透的追求者。 房间里昏暗极了,吊顶上的彩灯旋转,迷离在每个人的脸上,如同音响里旋转的歌声。 我和杨一伦的目光在空中对接,若隐若现出一股不太友好的意味。我愣在原地。 “陈杨,你终于来了!”老彭扔过来一包烟,我抽出来点燃。 “咦,夏瑶也来了!”王伟大喊。 “他们俩好像是一起来的!”宿舍损友胡宇阴阳怪气的说到。 “哇,你们俩什么情况啊?”一群人开始起哄。一阵哄堂大笑!这让夏瑶红了脸,小碎步跑到紫伊旁边坐下,紫伊是夏瑶高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一群人眼色古怪看着我! 被这样一群打量猴子的眼光锁定,这让我略感无奈,为了避免他们的追问,我决定唱歌。 “话筒给我,老彭给我来一首周杰伦的《搁浅》!”我喊到。 “要不换一首?”老彭狐疑的看着我。老彭是周杰伦的粉丝,自然知道《搁浅》这首歌key极高,怕我唱不上去,演变成鬼哭狼嚎。 “不用!”我抽烟香烟,大手一挥,拿起话筒前奏响起: 久未放晴的天空 依旧留着你的笑容 我拉着线 复习你给的温柔 曝晒在一碰的寂寞 笑我给不起承诺 怎么会,怎么会 你竟原谅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