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又来找茬了》 第一章:成了人质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天地震荡,万邪归于沉寂。魔族之首启零身负重伤,仙界战神下落不明。 此时此刻,多战无益。为避免两败俱伤,最稳妥的退路便是暂时休战。同时,双方拟订了一条新的契约——休战时期,天魔双方派出一名地位出众的代表,在对方的领域交换研习三载,加强沟通,促进天魔之间的情谊。 这些……说的当然都是鬼话!什么交换研习,说的好听点是双方情谊沟通的代表,说的直接点,分明就是人质。 绮凰是做梦也没想到,她堂堂三界战神,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只可惜当初自己技不如人,没能一剑结果了魔君启零也就罢了,还落得个隐藏身份苟且偷生的下场,真是造化弄人。 想起出发前,天帝对自己说的话,绮凰仍深觉沉重。 “绮凰,今日大宴之时,魔君点名要你,定是察觉到了异样,你若是不去,只怕更会惹来非议。”后殿之上,天帝撤下众仙,唯剩其二人。 绮凰面色凝重,道:“您是说,他可能发现我的身份了?” “倒也未必,”天帝捋了捋胡子,郑重道,“你元神已封,真身不显,即便是你二人对而相视,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如今这天地间,知晓绮凰身份除了她自己,便只有天帝和她师傅元青上神二人罢了。 “可我真要去魔界三年,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绮凰皱眉,真是倒霉,怎么还碰上这么闹心的事。 天帝有些为难,这些事,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当前之计,能保住绮凰最好的法子,便是深入虎穴。 “但,若我方拒绝,只怕更会引火伤身。” 历年来,天魔交换人质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没有出现过魔君亲自点名要人的先例,更没有出现过天方拒不交人的举动。此时换人,只怕是此地无银。 “……”绮凰仍有些犹豫,似乎在想别的退路。 天帝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瞒了你许久,如今看来,不得不说了。” “什么?”绮凰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警惕抬头。 “你的师父,元青上神,曾出入过魔界。” “什么?!”绮凰怔住了,这老头已经消失好几百年了,她都没有任何线索,“怎么不早说?” “那时天魔大战刚结束,天界重建伊始,你又身负重伤。我知晓你的性格,若让你得知消息,龙潭虎穴你也敢闯,所以才瞒了下来。如今看来,此行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知道了……”良久,绮凰郑重开口,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找到师父。 关于大劫,关于那三枚指环,关于如何才能恢复灵力,她有着太多的疑问……但元青上神只留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隐了行踪。 而后天帝再三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谨慎,低调行事,直到她能将自己的话倒背如流,天帝才肯放心。 回过神来,绮凰已经到了魔界大殿。让她意外的是,这魔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阴森幽暗,这风景人情和天界比起来反倒也不遑多让。 大殿之侧,两岸莲池蜿蜒无尽,脂粉飘香。男魔女妖各个生得容颜倾城,也有别于话本中所描述的狰狞模样。 只是,这两侧的妖魔就这么直直的站成一列,不怀好意的盯着绮凰,倒有点让她发怵。 那接引她进殿的人只让她站在中间等着,等什么也没说。算算时辰,她也站了大半刻钟了,还是一头雾水。 耳边不断传来众妖魔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就是今年从天上换下来的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原定的人选不是天庭五公主吗,怎么换了个无名小辈……” “是啊,咱们夜姬殿下这回不是亏大了……” 这其中的声音或男或女,或不屑或好奇,但无一例外的让她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就像只刚被抓住的灵兽,供人观赏玩笑。 绮凰暗自翻了个白眼,鄙夷的嘟囔了一句:“你以为我想来你们这?还不是你们魔君耍赖!” 不过,这夜姬是谁,听着样子好像地位还不低。绮凰留了个心眼,看来以后要好好查一下这个人。 突然间,古钟长鸣,那声音似远不远,似近不近,却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钟声停止后,**肃穆,耳边再没有一丝纷杂声,两侧妖魔长跪,齐声高喊:“恭迎魔君殿下。” 绮凰这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在等魔君启零啊,想来也是,这魔界除了他谁敢配这么大的阵驾……她冷笑一声,一时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罢了,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低调行事为好。绮凰单膝跪地,左手撑膝右手靠地,低头埋于左腿之上。 魔君缓缓进殿,身后一众随侍,倒真有几分三界之主的架子,看来他野心不减……绮凰低着头,只看到一众人的鞋面,更觉得心里不痛快,她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正想着,那双黑金长靴竟在她眼底停留下来,一时间,绮凰开始紧张起来。 “起来。”那声音命令到。虽是不带情绪的言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想也知道,这是在跟自己说话,绮凰稳住气息,强装镇定,淡然起身。不能乱,现在这时候要是乱了,一定会引来怀疑。大小她现在也算个天界的交换使,启零现在还有所顾忌,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绮凰抬头,恍然间竟发现这位天地魔君生的还挺好看的。白净贵气,温润淡雅,眼睫长得不像个男子,眼底仿佛藏着一块黑玉石,气质安静的根本不像万人之上的魔君。 但是,绮凰总能察觉到他那绝色的皮囊之下深藏的隐隐邪气。这种感觉,很矛盾…… 启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她,就像她在注视自己一样。刚注意到绮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着什么很不一样的地方,让他觉得很特别,却也不是因为相貌。 到了这一层,或妖冶或脱俗的女子随处可见,招手即来,美貌就如同浮云流水一般不甚稀奇了。 启零就这么看着她,不紧不慢,不喜不怒。然而绮凰心里却开始慌了,难不成是认出来自己了?不太可能啊,当初她是以真身出现在魔君面前的,怎么也认不出来啊……不过,毕竟是重伤自己的仇人,这么面对面站在,总会有些异样吧…… 这种感觉可比当初大战之时恐怖多了。 就在绮凰做好准备鱼死网破之际,魔君手中的折扇缓缓勾起她的左手,带着不容回避的目光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这三枚指环很特别嘛。” 不愧是天地魔君,绮凰心中震动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蒙混过关,只颤抖道:“魔君好眼力,师长所赠,以保平安。” 那日大战之后,绮凰也身受重伤,灵力时好时坏,又逢三界大乱妖魔横行,元青上神便给了她三枚银环。 “这第一枚银环,隐你真身,可保你隐于世间,避开仇敌。”元青师父是这么说的。想来也是,如果被那些妖魔发现她当时的处境,早就死一万次了。这么做,还不都是因为仇人太多…… “第二枚银环,护你元神,可保你肉身虽毁,魂魄不散。” “第三枚银环……”师父说着的时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封你情根。”绮凰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了怔,实在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 前两枚就算了,第三枚的用途还真是有些诡异。可这老头除了她将有大劫之外,什么都不肯透露。 “哦,是吗?”魔君的声音让绮凰回过神来,他诡异一笑,道,“那可要好生保管。” “好,多谢魔君。”这算是,过关了? 绮凰愣了愣,仍未能放下警惕。启零转身,面向众妖魔,居高临下的命令到“都起来吧”,随即凛然的坐上主位,霸然开口:“司灯,带她去住所。要当心,可千万别亏待了我们天界来的使者。” “是。”左侧一位女子得令起身,领着绮凰离开了大殿。不知怎的,魔君话后那一笑,总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果然,她是真成了人质。 待绮凰离开以后,大殿右侧又一男子上前,恭敬作揖,道:“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启零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道。 “今日天界大宴上,您为何指名要那来路不明的女子?属下愚钝,实觉那天庭五公主于她相比,价值更甚。” 启零早就知道这帮家伙有此疑问,悠然反问:“谁的价值大,我倒真不是很在意。不过,你们看那女子有何特别?” “我看她无甚特别,”那男子似乎有些愤懑,“用夜姬殿下换了一位无名小卒,属下深觉不值。” “无甚特别就对了,”启零笑得不怀好意,“她真身未现,修为寥寥,却能出席于天帝身边,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像她这种修为的无名小辈,本该连天宫都进不去,能出现在天帝身边这也就罢了,再想起今日自己提出要将人质换成她的时候,天帝脸色都变了,看来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 第二章:下马威 这天夜里,绮凰并没有怎么睡好。初来乍到,又孤身一人深处魔界,必然心事重重。 在辗转反侧之后终于合上了眼,原以为第二天可以好好休息,却没想到这魔界的人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才刚到卯时,日头方才升起,绮凰将将入眠,毫无准备之际,一波冷水劈天盖地砸到头上。她猛然起身,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水,定睛一看,床前站着一位老妪手持空盆,脸色嚣张,眉眼间透着算计二字。 被这种方式叫醒,绮凰自然是一肚子火,她黑着脸,冷嘲道:“这魔界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待客之道?不过是天庭丢下来的人质,还真拿自己当根蒜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老妪的声音又尖又细又响。 不知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因为刚着了一盆冷水的缘故,绮凰耳边嗡嗡作响,难受的紧却气势不减:“老太太,你搞清楚了,不是天庭丢我下来的,是你们魔君硬要我下来的。你就这么对你们魔君的客人,也不怕他怪罪?” 绮凰双手撑着床板,悠悠的抬起头,阴冷一笑,竟真将她唬住了。 没想到,这回来的竟是个硬茬。老太太变了脸色,也害怕横生事端,不愿多做纠缠,蛮横道:“赶紧起身,还有半个时辰就该上学堂研习。若是迟到惹来惩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还要上学堂?!绮凰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定的破规矩! 一番洗漱之后,绮凰跟着老太太向学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所经之处,眼光异样,刚开始时让她有几分焦灼,习惯了之后倒也还好。 “这学堂里的学生,可都是我魔界名门正派家的子弟,你最好别乱说话。若是不小心惹了谁家的少爷小姐,”老妪说着,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正老实跟在她身后的绮凰,“谁也救不了你。” 虽是警告,绮凰却将重点放在里别的当面。魔界和“名门正派”这几个字凑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这么想的,她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老太太又是一个回头一个瞪眼,就当绮凰以为又要挨批评时,她却吐出两个字“到了”后便离开了。 绮凰在门口没站多久就进去了,她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怎么还能因为一些妖魔鬼怪害怕呢。 她记着老太太的话,也记着天帝的话,知道要低调行事,可总有一些人要跟她过不去。她刚进门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剥开似的。 绮凰强装镇定,只当是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在一处空位置坐了下来。耳边又开始传来那些大同小异的窃窃私语。 “诶,你看,这就是天庭来的交换使吧。” “什么交换使啊,不就是人质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夜姬殿下要是得知此事,得气昏厥过去。” 夜姬?又是这个名字,绮凰这回留了个心眼,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过为什么魔君殿下今年会把夜姬换出去了,看来她在殿下心里的位置不过如此嘛……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去跟她争争?” “得了吧,这夜姬还没当上魔妃呢,就俨然一副魔界女主人的做派。百年来敢跟她争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你还不知道嘛?再说了,人家夜姬在殿下身边都多少年了,凭你也能撼动她的地位?我还是收收心,老老实实当个侧妃也挺好。” “切,就你,想得倒挺美。多少魔界女子排着队往殿下身边凑,你也不看看自己凭什么。” …… 嚯,看不出来,这魔君还是块香饽饽呢。不过也是,论相貌论实力,他启零在魔界,不对,在三界都是一等一的。 绮凰正听的起兴,身后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她迅速侧了侧身子,勉强躲开,待回神过来,前方一颗红黑色的魔球将墙面撞出一个深坑,却依然在飞速转动。 好险,绮凰暗自庆幸。若是以往,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她现在肉体凡胎,这要是没躲过去,可就当场去世了。看来,这人质不好当啊。 后门一阵熙攘,听来应当就是惹事的那群人了:“嘿,你们看,她居然还能躲过我的魔球,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嘛。” 绮凰心绪已定,冷着脸起立转身,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场,歪着头看好戏一般的看着后门一群嬉皮笑脸的男子。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哟,怎么,还不服气了。”又一男子笑道。 绮凰并不接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阴沉,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在魔界生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的敌意居然那么大。看来想低调行事是没办法了,毕竟这身份如此。 最开始说话的男子一施法,将不远处的魔球召回,满脸未见一丝歉意,理所当然的笑道:“别生气嘛。这还只是刚开始,既然是人质,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觉悟吧。” “不过也是稀奇,魔君居然用夜姬换了一个草包,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绮凰依旧冷笑着。但说实话,她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这种场面,而且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不打算放过自己。周围算是看热闹的,在这种地方,也指望不上别人了。 “诶,邵昆,要不让她给咱们跳支舞吧。夜姬殿下不是说过吗,天界的女人最会这种魅惑人心的手段。” “说得有道理啊,我还没见过天界的女人是怎么勾人的呢……” 话音刚落,整个学堂的学子都在跟着附和“是啊,跳一个嘛”“别那么小家子气嘛,让我们开开眼”…… 一阵嬉笑调侃之声不断的环绕在绮凰耳边,若不是因为真身被封,她真想一把火烧了这破学堂。 绮凰黑着脸,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一步,一步,朝那群男子靠近。她是真的生气了。不知为何,虽然明知绮凰没多少灵力,她身上散发的气场依然让他们害怕,甚至有种甘愿俯首称臣的冲动。 她在为首的那位名为“邵昆”的男子面前停下,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但目光藏刀,笑得狡猾而迷人:“这位‘邵昆’同学是吧,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你们魔界的人质。但别忘了,你们德高望重的夜姬殿下,也是人质。” 既然他们这么敬重这位“夜姬殿下”,那何不从此突破。 “你!”那名男子似乎被触动了,瞬间变了脸色,若不是被身后的人拦着,绮凰只怕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不一样的是,她是被你们魔君送出去的,”绮凰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胆怯的意味,“而我,是你们魔君点名要的人。你质疑我,就是质疑他。魔君的话,天帝都要忌惮三分,而你却处处与我为难。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身居魔君之上?” 这张最无辜的脸上却挂着最危险的笑容,最温和的语气却说着最恐怖的话语。 此话一出,众人便瞬间慌了,邵昆颤抖着怒吼反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魔君的名讳也是你配提起的!” 她究竟知不知道魔君启零是怎样的人物?! “你,”绮凰盯着邵昆,并没有被他的话撼动,只是脸上不见了笑容,又看向另一众妖魔,警告道,“或者你们,都可以动我,只要保证这辈子都不识‘后悔’二字。” 一时间,整个学堂落针有声。两侧窗槛轻纱扬起,风穿过学堂,翻起桌上书页,在这么多人在场时,这般场景显得静谧的诡异。 谁都无法想象,不过是一个沦落异地的人质,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场和魄力。当然,众魔不过是一时被喝住罢了,心中还是不服气的。 就在此时,一位手捧教案的素衣男子走进,望了望堂上这般一点即燃的架势,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重重咳了几声,吼道:“怎么回事,都不打算上课了吗。” “先生来了,大家快坐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看热闹的学子纷纷转身,对峙的人群也迅速散了,邵昆理了理衣襟,看着绮凰冷哼一声也朝自己的座位大步流星。 绮凰松了口气,很庆幸有了台阶,也回到位置,就在她希望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时,那名素衣先生竟在她跟前停步。 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看来,今日是不好过了。 先生一手拿着书籍,一手背于身后,轻蔑的扫视了一圈绮凰,而后睥睨道:“你就是天上来的那个?” “是。”算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遭到哪去。绮凰此时已经有点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你今天不用上课,魔君吩咐你去巡视后山。”这位先生似乎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傲慢的很。这魔界的人还真是不留余力的给她下马威。 绮凰重重的拍了拍案桌,又无奈又气恼,要上课也就罢了,还要干活?这哪是来当人质了,分明是苦工。她起身,不服气的冷嘲:“你们魔界还真是资源紧缺。” 说罢,便也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学堂。 第三章:试探 已过酉时,日头早已落山,一入夜,这后山便弥漫着森森鬼气,阴冷至极,方才有了几分“魔界”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破山有什么好巡的。也没见着藏了什么宝贝啊……”绮凰嘟囔了一句。 不知是否是因为那月色凉薄,还是因为林间风寒,她总觉得四周透着阵阵阴气。 直到望见那对从黑暗中悠悠飘来闪着银光的狼眼,她才瞬间明白过来,这股危险的气息不是错觉。 “这哪是让我来巡山,分明是让我来送死。”恶狼朝她缓缓靠近,时不时低吼几声,利爪轻踏过地上落叶的声音在此刻更显诡谲。靠着幽蓝的月色,绮凰才望清这狼的身形,还真是大的离谱…… 时隔百年,绮凰再一次体会到了离死仅一步之遥的感觉。她曾经威风凛凛高高在上,不过现在只是半个废人,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她缓缓向后退去,额头开始渗汗,恶狼步步紧逼,气势汹汹。 不远处,藏于暗处的两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殿下,属下斗胆多嘴一句,您若是想了结那女子,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交给属下便是。”黑衣暗卫拱手作揖,恭敬道。 启零转头,面色冷淡的看着侍从,轻责道:“跟在我身边许久,倒是丝毫未有长进。” 暗卫闻言,慌了神色,生怕惹了魔君发怒,忙接话道:“是属下愚钝。” 启零并未打算与其追究,只又转头,将视线全然置于绮凰身上,微微眯眼,狡黠诡异,若有所思道:“这个女人现在留着还有用,我自然不会取她性命。今日之计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实力,也唯有在这四下无人之时,她才肯放松警惕吧。” 是真傻还是假蠢,是本就灵力浅薄还是刻意隐藏,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殿下英明,是属下愚昧了。”暗卫回应,启零却并未理会。 不远方,绮凰的境况已然十分窘迫,恶狼首次扑咬,绮凰虽侧身躲过,却十分勉强,肩头也隐隐渗血。 怪不得要让她来巡山,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不过,如果这狼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么她倒不至于会丧命在此。魔界的人,虽处处针对自己,不过大多只是想欺辱她一番罢了。 但若是,这狼并不是刻意安排的呢…… 不知道这狼听不听得懂人话,绮凰站在对面,强做镇静厚道:“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恶狼不予理会,继续前扑,她再一次惊险躲过,大口喘气再一次平复心绪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我死了,你们魔界可就没有人质了。” “还挺聪明。”暗处启零失声轻笑,知道用人质的身份保全自己,也不蠢嘛。 “若只是想欺辱我一番,点到为止即可。再继续可就真闹出人命来了。用我这条命换你们夜姬殿下,这笔买卖不值当吧。”绮凰笃定,如果这狼真是魔界之人派来的,那么其主人此刻一定躲在暗处。这些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绮凰额头渗汗,这场对峙,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了。恶狼又一次前扑,几乎是奔着性命而来。 绮凰不敌,已被扑倒,甚至能感觉到恶狼嘴里的气息,只能做最后的负隅顽抗。 “都这样了还不出手,是真的是无能为力,还是有恃无恐……”躲在暗处的启零观摩着这一场惊险的厮杀,无动于衷,只是心中多了几分疑惑,“看来今日,是试不出来了。” 不过,凭绮凰在恶狼面前的反应,他更加确定这个女人不简单。 绮凰被逼上死路,恶狼又是一次扑爪,她半只左臂已现出几道清晰的血痕,疼痛感不自禁的低喊出声。 暗卫见状都有些于心不忍,试探性的问道:“殿下,再这么下去,她可就真的要丧命了。” 启零叹了口气,不知做何言语,只觉得有些无奈,随即,用意念向恶狼下令道:“玄冥,可以了。” 虽是早就料到可能会是这种情况,但真就无功而返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启零离开后,那只叫玄冥的狼得令松手,呜咽了几声,便隐向黑暗。绮凰本已做好赴死的准备,还未反应过来恶狼便已了无踪迹。 这般情况,更是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衣襟染血挣扎起身,捂着左臂艰难前行,疼痛感让她几欲晕厥。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狼狈…… 绮凰苦笑着自嘲,一路强撑回了住所,魔宫路上所见宫女侍卫不少,却鲜少有人肯多管闲事,只步履匆匆视而不见。 她突然很庆幸伤口大多在前面,若是在后背,也无能为力了。撕下衣裳将伤口简单包扎后,便精疲力尽躺下了。 翌日清晨,老太太倒没有再用昨日那般蛮横的方式喊她起床,也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然而刚起来的时候,绮凰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先是整个人分外沉重,说话都没有力气。而后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恍惚无神,踩在地上也觉得也几分虚浮,也许是昨日受伤后的症状。 绮凰并未多想,也无力多想。到了学堂后,又是一阵嘈杂。 “诶你们看,那个女人今天还敢来,你说我们再去逗逗她怎么样?” “得了吧,她嘴那么厉害,我可斗不过她。” “你怕什么,她也就一张嘴厉害。再说了,今天尚桉公子也来学堂了,你就不想在他面前表现一次?” “就是因为他来了我才不屑跟那个女人斗,尚桉公子可最讨厌爱出风头的人了。” “你昨天不是还想着当殿下的侧妃吗,怎么今天就倒戈向着尚桉公子了?” “魔君殿下是一等一的夫婿,可尚桉公子也不差啊。若是能与他执手,与那魔君的侧妃之位相比,也不亏啊。” “你可真能做梦。” …… 今日绮凰似乎更加疲于应对那些流言,然而矛盾的是,今日的留言似乎又更加聒噪,吵得她脑袋生疼,只想一睡不起。 先生不知是几时来的,捧着书本念叨着什么“魔界第一至宝”“浮华宫”“昆仑宫”…… 魂魄尚在游离,突然间,先生猛然拍了拍绮凰的案桌,吓得她一抖。 “这位同学,麻烦你起来回答一下,我魔界的边防部署是如何安排的又是几年更换一次?” 先生的脸色带着傲慢,似乎故意要与自己为难,只是今日,绮凰是丝毫无力应对,只缓缓起身,目光游离,淡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些东西,我方才讲过,”那先生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四下有一阵嬉笑声,“看来比起听我讲课,咱们天界的使臣更愿去后山巡视啊。” 虽是无力,绮凰却仍是不服气的瞪了一眼先生。巡山就巡山,昨天喂狼,倒要看看今天喂什么。 而后正欲出门时,后方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先生,这题我来替她答。后山险峻,让一个弱女子几次巡视,怕是不妥。” 这魔界之中,居然有人替自己说话? 绮凰有些震惊,转身,只见一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身上似乎散着柔和的光芒。 “尚桉公子,你这是?……”先生有些疑惑。 突然间,耳边轰鸣之声逐渐加重,似乎要侵占绮凰整个脑袋,眼前开始闪现黑色星点,她下意识的俯身撑着案桌,额头冷汗岑岑,唇色也更加惨白。难不成是那狼爪有毒? 尚桉见状,察觉到不对劲,有些担忧,缓步上前,朝先生直言道:“我看这姑娘今日有些身体不适,这后山还是别让她去了吧。” “身体不适?”那先生似乎不依不饶,“这般身娇体弱,何不趁早回去,我魔界可伺候不起这娇包子。” “天人哪那么容易身体不适啊,我看她就是想偷懒不去后山。”嘈杂中,又一学子大声接话。 “就是啊,尚桉公子您别管她了。” 尚桉见众人这般为难绮凰,心中有些同情,一改平日温润的脸色,微微愠怒:“若众位执意如此,这巡视后山的差事,尚桉愿意代劳。” “尚桉公子,她可是天人啊,最擅心计城府。你何必这么向着她?”学生中又一女子发问,似乎有些吃味。 尚桉的脸上溢出淡淡的忧愁,恍然朝众人发问道:“诸位对天人这么大的意见,难不成是忘了,我可是半魔半仙的怪物。” “尚桉公子,大家不是这个意思。那群虚伪狡诈的天人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呢,还是莫要妄自菲薄。”先生慌忙接话讨好。 这一言一语,吵得绮凰更是头痛,她强撑着,吐出一句话:“好吵,我还是去巡山吧。多谢公子出言相助。” 尚桉微微扶住绮凰,柔声道:“你都这样了,何必再去吃那个苦头。” 她也并不是真想往那后山去,只是不愿再在这课堂上当那众矢之的。 最后这几个字甚至还未听清楚,所有人的脸都开始在绮凰眼前逐渐扭曲,各种声音异常嘈杂,而后竟慢慢的听不到了,最终头脑一阵发黑,再无意识。 第四章:不要老找茬 绮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堂的,只是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各类奇怪的梦。她梦见那场大战,梦见她的师父,梦见魔君起来站在她面前要复仇。随后,那些画面扭曲在一起…… 等到她彻底苏醒的时候才发现床边竟坐着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男子——尚桉。 尚桉见她已然清醒,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我说你这小姑娘心未免也太大了,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发烧,她怎么可能发烧?绮凰紧锁眉头,艰难爬起身,半坐直身子,不解道:“不可能,我从来不会发烧。” “我还能骗你不成,”尚桉无奈轻笑,“不过你好脆弱啊,我长这么大,还鲜少见过身边之人生病的。” 她是天界战神,有灵力护体,百病不侵,怎么会因为受了点伤就生病了。不对,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傍身了…… 反应过来后,绮凰只觉得有几分委屈,低沉道:“谢谢你。” “我救了你,你怎么反倒还一脸难受呢,”尚桉故作不满,试图调动绮凰的情绪,嗔怪道,“来,先把药喝了。” 说罢,尚桉起身端来桌上的药碗,温柔的盛了一勺汤药,递到绮凰嘴边。绮凰愣了愣,只觉得不妥,自顾自接过药碗汤勺,淡然开口:“我自己来就好。” 尚桉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一时竟没回过神来,随即笑道:“对对对,姑娘做的对,是在下唐突了。” 这小姑娘还真有几分特别啊。尚桉似乎来了兴趣,竟生了逗一逗她的念头:“不过我给别家的姑娘疗伤,都是这般亲密的,你若这般推辞,倒显得生疏了。” 绮凰吹了吹汤药,乖的像只兔子,平静道:“那我劝公子还是改一改这习惯为好,否则惹出一身风流债,怕是十个尚桉也不够分的。” 尚桉怔住了,似乎没想到绮凰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后调笑几声,道:“是是,姑娘说的有理。” 绮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喝药,尚桉再次开口:“我见你身上有伤,你这病许是伤口没处理得当所致。若是不介意,以后处理伤口可以来找我。” 闻言,绮凰猛然抬眼,警惕的看着尚桉,不悦道:“你看过我身子?” “不不不,姑娘你误会了,我是见你左臂衣襟渗才隐约得知,”尚桉连忙推脱,半晌后试探道,“你这是被魔界之人所伤的?” 绮凰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仍将目光置于药碗,无谓道:“每一个天上来的人质都像我这般凄惨吗?” 如果真是这样,等她回了天界,一定要废了这道规矩。 尚桉明白,她这算是默认了,笑着接话:“从前天上下来的,都是些地位颇高的仙使,在魔界的处境也不至于这般。你无名无份,又修为寥寥,他们自然拿你开刀。再者,与你交换之人可是魔界的二把手,这笔买卖,他们各个都觉得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到底是谁吃亏……绮凰暗自腹诽,手中的药碗已然见底,身体也舒服多了,她也开始在心里盘算起别的事情。 面前这个叫尚桉的男子,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敌意,又根据那日在学堂之上,那些学生与先生对他的态度看来,他在魔界的地位好像也不低。如果能从他身上入手,既可以省了被人找茬的麻烦,说不定也能早日找到师父的下落,这对她恢复灵力也有很大的好处。 “喂,你在盘算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许是因为绮凰许久未言,尚桉有些着急了,在她面前摆了摆手,试图引起注意力。 绮凰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多谢公子今日相助,此时我已无碍,就不再麻烦公子了。” “这是要赶我走嘛……”尚桉有些委屈,“也罢也罢,既然你已无碍,我便就告辞了。若是那群纨绔又找你麻烦,记得报我名号便是。” 她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靠着别人的名号耀武扬威的地步了……绮凰心里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只无奈回应了一句“好”。 尚桉今日闹了这一出后,整个魔界流言四起,就连魔君身边的暗卫夜焕也有所耳闻。 今日长廊之上,分外热闹。 “诶,你听说了吗,这才没几天,天界来的那个女人居然就勾搭上了尚桉公子。”一婢女捧着酒壶,朝身侧另众一姐妹凑近。 若是往时碰上这类窃窃私语之事,夜焕是要斥责一番的,只是今日这些婢子谈及的事,他竟也有几分兴趣。 “怎么说?”一名不明原委的婢女发问。 “我听我们家小姐说,才上学堂的第二天,那个女人就装病吸引尚桉公子的注意,没想到还真被她得逞了。” “我也知道,我们家小姐也说了。好像是那日课堂上,那女子故作头晕发热,眼瞅着就要倒地了。尚桉公子心性纯善,也没多想就接住了她。”描述之景,绘声绘色,仿佛她们就在现场一般。 又一女子不服气道:“那哪是尚桉公子接住了她啊,分明是她直直的朝人家身上倒好吗。你说都这样了,人家公子也不能推开是吧……” “就是啊,我听说接住那女子的时候,尚桉公子整个脸色瞬间铁青了下来。” “我就说嘛,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勾引尚桉公子,也不看看她配不配。”言辞刻薄鄙夷,丑态毕露。 这后来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便是绮凰如何勾引尚桉,而尚桉又是如何无动于衷的。夜焕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索性大吼了一声,嗔怒道:“都在干什么!如此散漫,若是撞见了魔君殿下,别说你们,就连自家的少爷小姐都要受牵连。” “是是是……”那几个女婢被吓了一跳,慌忙点头维诺。 夜焕也不再继续追究,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该向殿下报备一声的。如此想着,便步履匆匆的朝魔君寝宫行去。 至于宫内,夜焕撤下一众随从奴隶,朝正位上的魔君抱拳作揖,恭敬道:“殿下,属下探听到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你不会自己判断吗。当讲则讲,不当讲的,就憋着。”启零似乎有些不悦,这夜焕怎么许多年来丝毫没有长进,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早便革职查办了。 夜焕闻言有些为难,忸怩了半晌,道:“只是今日之事,有些特殊……” “哦?”启零来了兴趣,“如何特殊,说来听听。” “属下听闻,天界来的那女子似乎病了。还是尚桉殿下为她解得围。” “病了?”启零不自觉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尚桉寡断心善,能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稀奇,只是她怎么突然病了,“莫不是因为昨晚?怎么这般身娇体弱……” “殿下,您说会不会那女子就是个草包啊……”夜焕有些犹豫,说出了心中猜想。毕竟这事太过蹊跷,别说天宫之人,就连魔界之人也大多都有灵力护身,百病不侵,怎么她便那么容易就病了。 启零面色凝重,缓缓起身踱步至于窗前,狐疑轻言:“你见她那晚与玄冥对峙的反应,像是个草包吗。” “那您的意思是……” “我看她更像是故作愚弱,为的就是隐藏实力,”启零望向远处,微微眯眼,胸中城府尽显,“正巧半月后便是第一次月试之时,想办法再逼她一把。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算盘。” “是,属下这就去办。”夜焕得了命令,又一次拱手作揖准备离开。 “等等。” 夜焕停住,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启零面色冷淡,发令道:“我见她手上那三枚指环不太寻常,你去替我查查来历。还有,别让尚桉跟她走得太近。” 尚桉半仙半魔,有着极其强大的势力,最重要的是,在天魔之间,他尚未有个明确的立场。启零重伤未愈,修为又损失大半。如果他因为一个天界的女子而倒戈,对魔界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是,”夜焕爽快接话,只是这回并没有急着离开,似乎还有话说,随后为难道,“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又是当交不当讲!启零脸色黑了黑,却强压怒火,从嘴里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说。” “属下觉得,您是不是对那个天界女子太上心了点……”夜焕说出这话时声音越来越轻,还几次悄摸着观察启零的脸色,似乎有些心虚。 “什么意思。”这夜焕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启零这么想着,微微仰头,似乎就想看看他到底还能扯出些什么鬼话。 启零的脸色并不好,夜焕接话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属下觉得吧……只要别是那只凤凰,这女子到底是真草包还是故作愚弱对咱影响好像都不大啊,反正三年后都要给人送回去。您也不要老找她茬,又是喂玄冥又是月试动手脚的,显得咱们魔界小气……” “你说什么?!”启零的脸色更黑了,恨恨的勾起嘴角。他是不是平时太过仁慈了,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见状不妙,夜焕慌忙转了风向,连连后退,拱着手,支支吾吾道:“殿……殿下,属下这就去办您交代的事,您千万别上火!” 第五章:太子常欢 天宫后殿,天帝对着三界各处送来的奏折不眠不休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聚精会神之际,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悄然搭上天帝后肩,他已然知晓来人正是天后,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在安抚对方。 “这千百年来,真是辛苦你了。”言辞间满是担忧与心疼。 天帝转身,温声劝慰道:“职责所在,何须此言。”这时天后才注意到,他眉间竟也生了些许白丝,这百年来,真是沧桑了不少啊。 天后见状心中难受的紧,只叹气道:“可惜,欢儿尚且年幼,还无法替你分忧这三界事务。” 提到天子常欢,天帝情绪便开始激动了起来,转头拿起一册奏折,似乎在故意回避天后的视线,哼了一句,道:“都快四百岁了,可不小了。” 仙魔大战前夕,太子与天帝的感情父慈子孝,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天帝越来越忙碌,陪在常欢身边的时间也寥寥无几,二人便就此出现隔阂。再加上,针对天魔关系,天帝主和,太子主战,立场不一,争执也逐渐多了起来。 天后见状,便知晓他仍在与太子置气,也识趣的不再提及此事,只又叹一口气,转移话题担忧道:“也不知道绮凰这孩子在魔界怎么样了。” “绮凰虽灵力甚微,但好在心思聪敏,我倒不甚担心......比起她,我更担心欢儿啊,”天帝沉默了片刻,又想起太子,沉重道,“不知道欢儿几时才能成长起来。” “欢儿虽性子鲁莽了些,但好在心智淳朴,也算是个可造之才。要我说,当初的你跟现在的欢儿真是一模一样。你再给他些时间,好好教导一番,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是我不想给他时间,反倒是他自己过于心急了些,”提及这些琐事,天帝更是头疼,“前些日子,他竟让我将镇魔大将一位传于他,你说,就凭他目前的能力,何足以担此重任?” 天后见天帝动了气,忙安抚道:“欢儿他这不也是见你辛劳,想替你分忧嘛。” “替我分忧?”天帝冷哼一声,看着奏折,连头都没抬,道,“他不把我气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听闻此言,天后也上了火气,嗔怪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毕竟你儿子啊。” 每每涉及太子常欢的对话,总以不欢而散结尾,天帝都有些乏了,直言道:“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欢儿之事?” “你是我夫君,他是我儿子,我自然事事以你们为中心。我一个做母亲的,见你们置气,自然心中不好受,”天后轻声叹气,娓娓道来,“欢儿现在在殿外候着,我叫他进来,你可千万别再斥责于他。” 这是什么话,天帝觉得有几分稀奇,做父亲的来教训儿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愿再与天后在此事上有过多纠缠,也便不再言语,算是默认。 常欢进殿后,天后在他身侧轻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无须过多猜测,无非是“好好说话”“别惹你父亲不高兴”此类,也便随着他们去了。 待天后离开,常欢不情不愿的抱拳道:“父皇日安。” “嗯,”天帝故作冷漠看着奏折,绷着一张脸,却是不是悄悄抬眼轻瞥太子,“我儿近日功课如何?” “谢父皇关心,常欢虽愚钝,但好在师长用心,有所长进。”太子依然客套回话。 天帝点点头,随后竟无话可说,一时间,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半晌,太子接话道:“父皇,这几日我心里一直有个建议,想让您指点一番。” “哦,说来听听。”天帝合上奏折,似乎来了兴趣,神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日前,老师同我们说起天界和魔界当前的局势,如今魔君启零重伤,魔女夜姬又在我们手里,何不乘此机会,一举攻破?”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忽略了我们天界的弊势,”天帝认真道,“魔君启零是身负重伤不错,可是天界的战神也下落不明。况且,夜姬向来深得魔君器重,如今他竟甘心将她作为人质送上天来,未必没有隐情。” 常欢似乎没有将天帝的分析听进去,只是不满道:“父皇你往日也是一代枭雄,怎么如今这般优柔寡断,一口一个战神,难不成我们天界离了战神就一无是处了?!” 常欢向来莽直,胸无城府,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不顾忌后果。 “魔君真身阴蛇,战神真身阳凰,天命所制。能对付魔君的,唯有战神。” 天帝仍试图解释,常欢闻言却火气更甚,吼道:“战神都消失多少年了,这世间早便没了战神!莫不是真要等到那魔君启零重伤已愈,您才肯认清事实?!” “好,假使为父如你所言,攻占魔界,然现在这天界之上,谁人有把握能与魔君一战?” “我。”常欢言语坚持,未见丝毫动摇。 看来是该灭灭太子的火焰了,这般自是,将来如何治理这三界?天帝直言道:“你虽天赋出众,却缺少历练,与魔君一战,还早的远。” 常欢被父亲一顿教训,只觉得自尊受损,乱了心智:“您找了各种借口,为的就是让我打消攻占魔界的念头。您到底有什么顾虑,难不成是为了那个送到魔界的人质?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您何必如此上心,莫不是想将那天帝之位也传给她?” 这个逆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荒唐,”天帝动了怒,猛然起身拍了拍桌子,“绮凰师从为父师兄。既是同门,按照辈分,你本该喊她一声师姐,如今目无长幼也便罢了,还大言不惭,看来为父平时真是太惯着你了。” “呵,什么师姐,我看她更像是您在外边的私生女,我该喊她声长姐吧。”常欢冷笑一声,对峙道。 “你!”天帝一时间急火攻心,气势逼人,震得众女婢侍从纷纷下跪,长呼几声:“请天帝息怒。”然后太子常欢却无动于衷,丝毫不惧。 顷之,天帝终于平复心绪,但心中火气不减,今日分明是想与儿子重归于好,反倒又闹得不欢而散。随即冷着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太子常欢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罚,宣阳殿外长跪三日,不得进食。” 常欢冷哼一声,带着满腔怒火离开后殿。 罚跪一事闹得整个天界满城风雨,天帝正在气头上,索性连天后也避而不见,众人也不敢在天帝面前提及太子的名字,生怕触了逆鳞,此事就连夜姬也有所耳闻。 早便听闻太子与天帝不和,今日看来怕是传言无误了。若是能从太子常欢身上入手,扳倒天界指日可待。 既然都说太子心思纯良,那她不如比太子更纯良。 第三日,夜姬故意往宣阳殿方向走去,远远便望见常欢挺着身子跪在长廊之中,气势如虹,丝毫不肯低头。倒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子,夜姬宛然一笑,心生一计,跑上前去,带着一脸担忧,看着常欢,故作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跪在这啊,是有人欺负你吗?” 常欢抬了抬头,扫视一眼,只见面前一绝色女子正目光不安的凝视自己,便别过脸,傲然道:“家父下令,身为人子,不跪不行。” “你父亲好坏啊,我见你都跪了好久了,都不心疼的吗,”夜姬娇着声音,嗔责道,“来,快起来,不跪了。” 说着,正打算伸手去扶起常欢,却被躲开。常欢皱眉,心中疑惑,问道:“你不认识我?” 天界太子常欢,谁人不识。夜姬心中冷笑,不过,既然他这么问,答案当然是:“不认识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夜姬笑得一脸单纯,竟让常欢也有些脸色发红,不知为何竟想隐藏身份,只低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叫长安,姑娘你呢?” 在天界学堂研习的贵胄子弟众多,各路仙家也常来走动,有些面生的,倒也没什么稀奇。 夜姬笑容不减,道:“我叫夜姬。” 夜姬?常欢顿了顿,这就是那个魔女?他警惕了起来,带着怀疑的目光再一次打量面前女子,只见她一袭淡紫纱长裙着身,眉目含笑,俨然一个灵动少女。这......怎么不像啊。 常欢一时间有些疑惑。印象中那些妖魔之女各个面目狰狞,哪似这般绝色。莫不是同名同姓搞错了?这么想着,他试探着开口道:“你就是魔界送来是人质?” 闻言,她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已经那么久了,夜姬始终不愿提及,她的魔君,她的光,居然抛弃了自己。不过,她相信魔君只是一时迫不得已,只要他统一三界,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的魔妃。 夜姬隐藏的很好,就连眼底的恨意都不过转瞬即逝,而后换上了一张忧伤无邪的面容,委屈道:“是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天界,偶尔还挺孤独的。” 听到夜姬这么说,常欢心中竟也为她打抱不平,这魔界难道是没人了吗,居然派一个弱女子来当人质?!他愤然接话道:“你别怕,这天上谁敢欺负你,就来跟我说。” 这就算是,达成目的了?夜姬悄然一笑,道:“好。” 第六章:月试 来魔界这许久,不仅丝毫没有师父的消息不说,连她自己都举步维艰,难不成,天帝是诓骗自己的? 课室长廊外,绮凰抱着栏杆看向远方,目光游离,心中正思索着一些事。忽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肩,绮凰猛然转身,连连向旁边后退了几步,全身警惕。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尚桉,狐疑道:“你找我?” 这个人的气息好稳,她竟一点也没发现身后有人。他绝对不简单。 尚桉见绮凰这般拘谨敏感,只觉得好笑,道:“我帮了你一次,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你怎么还这般一惊一乍的。” 不过尚只有一面之缘,他竟以“朋友”自居,还挺自来熟啊……绮凰放下戒备,道:“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啊,”尚桉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显得绮凰小家子气了,“我是见你一个人在这愣了许久才来关心一番。怎么,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多谢公子关心了,我没事。”绮凰笑得敷衍。 尚桉闻言,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不满:道:“你这就是有事瞒着我呗,是觉得我帮不上你,还是对我抱有戒心啊?真是让我好寒心啊……”说罢,在绮凰面前故意重重的叹了几口气。 绮凰略微思索了一番,不如把师父的事说出来听听,如果真的能从他这套出点什么,那也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帮不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会害自己。 下定决心后,绮凰开口,柔声询问:“如果,要你们魔界要找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找人?”尚桉微微皱眉,“你要找什么人,说出来听听,可能我有线索。” “我师父。”绮凰不假思索的回答。既然已经打算坦诚相待,也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尚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试探道:“你师父也是天人?” “怎么了?”绮凰有些纳闷,难不成是他对天人也有偏见? “不应该啊,天人闯了魔界,本该引起轩然大波的,我却丝毫未曾耳闻,你确定你师父来过魔界?”尚桉踱步,思考着。 这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啊……难不成,她是被天帝给骗了?不应该啊,天帝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绮凰心中也深陷疑惑。 顷之,尚桉又信誓旦旦,一脸神秘道:“虽然我没有线索,不过我知道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什么?”绮凰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望着尚桉,丝毫不愿错过任何信息。 尚桉负手踱步,神情傲然:“天有乾坤殿,魔有浮华宫。这浮华宫是魔界藏置各类宝物的地方,内设‘日月’二区,日区所存之物,皆为三界至阳之宝,仅在白天开放。而这月区,与之相对,是存放至寒之物的地方,也只有在晚上才能进入。” 绮凰点了点头,这浮华宫,她倒是在课堂上听先生提起过。尚桉又道:“月区中,有一块千年寒冰所凝成的镜子,它不能印人衣冠容貌,却能感知你心中所想的行踪。换句话说,只要站到它面前,冰里就会出现你最想见到的人或物此时此刻在哪里,和谁一起。” “不对啊,”听了尚桉的话,绮凰只觉得心中满是疑惑,“若真有这么神奇的宝物,怎么没听先生提起过?” 先生上课时,将浮华宫内较为出众的宝贝都介绍过了许多,只是这块镜子,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尚桉拍了拍绮凰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笨蛋,你们天界的老师上课的时候会把所有消息都说给魔界的人听吗?” 说的也是哦。绮凰尴尬笑笑,尚桉再次开口:“不过,我觉得你找师父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通过月试。” “月试,什么月试?!”绮凰愣住了,眼睛微微张大,目光中饱含震惊。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月试”这回事? “你不知道吗,”绮凰的反应就连尚桉都有些吃惊,“魔界学子每个月都会有一场月试,十二场月试中的首场和末场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两场,不仅任何学子不得缺席,就连魔君都会莅临现场。这次,恰好是首场……” 早就听那些学生说尚桉修为出众,老师教的东西学不学都影响不大,因此也经常缺席,怎么这段时间天天来上课,原来是因为快首试了。 要上课就算了,怎么还要考试?当初她在元青手下的时候也没吃过这苦啊…… 绮凰呆住了,心中却心急如焚,谁都知道她绮凰是整个课堂,不,是整个魔界灵力最微弱的,她这样的去月试,不是相当于送死吗? 绮凰重叹一口气,精神也萎靡了下来,死气沉沉道:“算了,我这样的,基本已经没救了。出糗就出糗吧,只要脸皮厚,什么都不怕。” 闻言,尚桉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大笑出声,他还真没见过这种“破罐子破摔”法,只道:“你别这样啊,努力一把还是有希望的。月试分文试和武试,武试咱赢不了,文试也就考考一些书里的东西,现在努力一下还是有希望的。” 考考书里的东西,说得倒挺容易。绮凰翻了个白眼,丧气道:“开什么玩笑,考魔界的知识,我怎么跟人家比!”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考得也是人家的家务事。若是她真能一举夺魁,才是真的天赋异禀。 “那要不我教你些硬功夫吧,”尚桉略微思考,道,“你放心,首试是不会让你与他人对战的,不过是考一些骑马、射箭、捕猎类的项目,有灵力傍身自然好,可没有的话,也还有希望。” “好吧……”半晌,绮凰颓然答应。不过仔细想想,她又不是奔着魁首去的,只要别倒数,能凑个中截点,自然也不会引人注目。 尚桉与绮凰交谈之际,启零却将一切尽收眼底,他阴沉质问身后的夜焕,不悦道:“不是吩咐你别让尚桉跟那个女子走的太近吗。” 看这样子,尚桉与她的关系,似乎比他心中所想的还要亲密许多。 夜焕心虚道:“话是这么说,可……可殿下您也知道,那可是尚桉公子,拦不住的。” “真是一群废物。”启零低声斥责了一句,脸色相当难看。看来,还得他亲自出面去会会那个女人了。 第七章:心疾 什么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绮凰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一天之内,魔界两大交椅都抢着要教她练武,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好事成双,而对绮凰来说,只能算是祸不单行。 一个尚桉就已经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再加上个魔君启零,那群小姑娘还不得把自己撕了。 绮凰内心忧愁万分,只叫苦天道不公。耳边传来一阵调侃:“小仙女,认真点儿。” 这称呼喊的,可是让大太阳底下的绮凰背后寒了寒。 亭下,启零与尚桉对立而坐,身后夜焕笔直的站着伺候,二人中间摆着一道棋盘,谈笑风生,悠闲的很。 启零微微侧头看着正开小差的绮凰,笑得狡黠,微微眯起的眼眸流露出一丝致命的温柔,要不怎么三界都在说魔君启零是天生绝色,怕是女子见了这副皮囊也该自惭形秽吧。 绮凰勉强回应了一个讪笑,咬牙道:“是。”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在太阳底下扎马步扎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就是所谓的武试复习?传出去也不怕倒了魔界的牌面,绮凰暗自腹诽。 尚桉手执白子,望着棋面,微微低头沉思,轻言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下棋,不忙了?” “再不来看着点,你这魂都快被那小丫头勾走了。”尚桉一子落下,启零甚至未曾思索紧接一步。 闻言,尚桉微微抬头,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嗔接到:“你倒是实诚。不过就是见了两面罢了,我哪有那么轻易动心?” 启零依旧低头,将目光集中于盘中以落之子,云淡风轻道:“情之一字,可最难琢磨。有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自然也有惊鸿一瞥一见钟情,这世间有多少比翼鸳鸯相敬如宾,就有多少冤家路窄终成眷属。寥寥几面便念念不忘,这有什么稀奇的。” 听闻这番话,尚桉竟有些震惊,也不是因为话中自有玄机,只是因为,说出这话的居然是魔界君主……要知道他启零可是出了名的不为情动,很多时候,尚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修了什么断情之功…… “那照你这么说,你跟那只凤凰也能‘冤家路窄终成眷属’?”他所说的这只凤凰是谁,在坐之人心知肚明。 尚桉自以为反将一军,暗自得意,却不料启零黑着脸,道:“这三界之中我冤家可多了,难不成都能‘终成眷属’?”他最讨厌别人拿自己和那只凤凰相提并论。 尚桉顿了顿,悟了启零话中含义,连连拍手,棋也顾不上下了,稀奇道:“想不到你这不解风情的作风,竟也有这番见解,佩服佩服。” “别贫了,”启零依旧面不改色,只将目光投向仍扎着马步的绮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色,“你对谁互生情愫我都不管,偏偏一个她不行。” “怎么,担心我当叛徒?”尚桉微微一笑,无所谓道,“我不是都说了嘛,我不会干涉天魔之间的事,你别老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我看你最近真的是挨揍少了,大胆了许多。”启零看着尚桉,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威胁道。 虽说启零现在有伤在身,可尚桉也知道自己平日里不学无术,这身修为对付对付一群学生绰绰有余,真要跟启零斗起来,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挨打的份。 见情况不妙,便打算溜之大吉,迅速起身,连连后退讪笑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魔君殿下了。这小丫头你要玩就先借你玩玩,不送~” 还未等启零接话,尚桉便跑没影了。 绮凰见状,惊的连马步都不扎了。他跑了,就留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大魔头,他尚桉还是人?! 心中正惊慌着,眼瞅着那大魔头正一步步的从亭子朝自己走来,脸色还不太好的样子,绮凰这心就凉了一半。火是人家点的,却要她来灭,这属实有些倒霉了吧…… 那魔头到了跟前,绮凰故作镇定,勉强苦笑,磕巴道:“殿下,我去把尚桉追回来。” “不必。”启零微微勾唇,“你跟尚桉的关系似乎很好嘛。” “没有没有。”绮凰连连否认,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了,难不成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面? 启零狡黠一笑,缓缓逼近不知所措的绮凰,反问道:“是吗?” 他宛若雪地里凝视着毫无戒备的猎物的狐狸,心中一个新的念头油然而生,机会难得,不如乘机试试她身上还有何秘密? “我怎么敢骗您啊……我继续蹲马步吧,殿下放心好了,我可老实了,绝对不会偷懒,您就放心去忙吧。”说着,绮凰便摆出十足的架势,只求着他能尽快离开。 启零并不吃她这一套,渐渐逼近,低头,只淡淡道:“不用蹲马步了,我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这……不好吧?”完了,不出所料的话,她今天应该是要交代在这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绮凰整个人都瘫了,却还在抱着最后的幻想,直到她对上启零那双满眼写着威胁的双眸,似乎被明晃晃的反驳了一句“你敢反抗试试”,最终放弃了挣扎。 启零贴在她身后温柔上手,抓起她的手腕,伸展开她的双肩,而后出拳。两人贴的尤其的近,绮凰似乎都能感觉到耳边缠绕着他的鼻息,惹的她浑身发痒心跳加速却不敢动弹。 这也太暧昧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她越是慌张越是想躲开,启零便越是想使坏。恍惚间他竟觉得她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让他安心。不过,他依然清醒,自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一一掠过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果然最让启零觉得可疑的,还是那三枚指环。正在他左手即将触碰到指环的一瞬间,一阵急火攻心而来,启零心头似乎被点燃了一般燥热,躯体却寒冷万分。 绮凰见他变了脸色,惨白的吓人,下意识的扶住启零,焦灼万分:“喂,你怎么了?!” 几乎在一瞬间脸色惨白,眼瞳发红,绮凰都被惊到了,朝不远处的夜焕高声大喊:“别愣着了!快过来啊,你们殿下好像出事了!” 完了,启零要是在自己身边出了事,魔界的人估计要让自己陪葬。 夜焕闻声慌忙赶来,见状,并深知发生了何事,眉头紧皱,不安道:“许是旧疾犯了,真是怪事,这病许久未发作了,怎么今日又闹得这般严重。” “你别叨咕了,快想想办法啊。”绮凰催促道。 夜焕从怀中轻车熟路的掏出一个药瓶,道出一粒丸子,朝启零喂了下去。那药见效快,刚下肚,他的脸色便好了许多,绮凰松开手,却发现他依然虚弱。 待缓过神来,启零艰难调了调息,夜焕担忧道:“殿下,你这病许久未犯了,怎么今日突然发作了。” 启零漠然道:“只是不常发作,却不是自然痊愈。突如其来,有何稀奇。”一阵发病,身子弱了许多不说,他的心思也乱了许多,更何况是在一个天界的小丫头面前,更觉得丢份,只暗自置气,沉着脸离开。 夜焕刚准备跟上,却被绮凰拉住,转身疑惑道:“姑娘还有何事?” 绮凰为难道:“他这生的什么病啊?”怎么看他们这样子,好像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知道吗?”夜焕更觉得疑惑,反问了一句,“你可曾听说过三百年前的天魔大战?” 何止是听说过,她可是当事人,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绮凰今日听着这问题,已是物是人非,心里总觉得有些违和,她尴尬道:“听说过。” 同样是大战,同样是受伤,他启零还是万人之下的魔界君主,可自己却普通蝼蚁一般,修为几乎尽失不说,还深入魔窟,步步惊心…… “三百年前一场恶战之后,魔君身负重伤,修为大损。战神卑鄙,趁我们殿下放松警惕之时暗中偷袭。虽躲过一击,但殿下也从此患上了一种心疾,发作时心肺有若火烧一般,真是苦了我们殿下了……” 这……绮凰怔住了。她不是不知道启零被自己所伤,她只是没想到,偌大个魔界,居然没有人知道怎么治这病,好像也没这么复杂吧,说不定,这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护命金牌……等等,他说谁卑鄙呢?! 夜焕并未注意到绮凰那张不服气的脸,自顾自的吹嘘道:“不过听说那个战神好像伤的更重,从此下落不明,要我说啊,这可不是什么下落不明,要么就是修为全无躲在某处当缩头乌龟呢,要么就是早就没了。” 他还真说对了……一时间,绮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苦涩笑笑,附和道:“你说得对。” 夜焕也不再多说,只道:“今日还是多亏了姑娘在场,殿下才少遭了些皮肉之苦,你放心,改日我一定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让姑娘往后的日子好过些。” 让她往后的日子好过些?这话她咋听着这么别扭呢,罢了罢了…… 第八章:没有情根 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每天赶任务绮凰只觉得时间太过漫长,却发现一眨眼就到了月试的日子。 说来惭愧,到了今日绮凰才真正注意到魔宫究竟有多大。整个魔宫分东西二侧,启零的寝宫、主殿都在东侧,所以他很少在西侧出没。而西侧除了学堂、学子的住处外,还包括几大主楼:如玉殿、浮华宫、衔临阁。 第一场文试在学堂内举行,考的也就是些古章和魔界历年来的大事记,也没什么稀奇的,重头戏是接下来的武试。武试分上下两场,而考核内容,在开始之前没有一丝透露,这也是月试精彩的地方之一。 整个试炼场被几大主楼围成一个巨大的方形,正对如玉殿,右侧为浮华宫,左侧自然为衔临阁,而第一场比试在如玉殿一层举行,后方又砌一高台,供魔界贵族观赏学生的考核情况,魔君启零今日也会出席。 一想到自己的窘态会被这么多人看见,绮凰心中属实叫苦。 不过,比起自己,更惨的是尚桉。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月试对手是同窗学生,而尚桉的对手,居然是启零。 高城之上,尚桉显得特别兴奋,趴在前方围城边上,恨不得多生了对眼睛。身后如恶鬼低吟的声音冷不丁传来:“老规矩,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输了,在学堂里继续呆一年。” 尚桉顿了顿,迅速转过身,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前几天又发病了?” 启零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那日发病的缘由尚未查清,他总觉得心中不安,却并不打算继续谈及此事,只话锋一转,淡然道:“不要转移话题。” 深知今日是逃不过了,尚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耷拉了下来,无力的垂下嘴里,不快道:“这可就没意思了,这么多年,我哪次赢过你?” 每一回首试,尚桉都会与启零小战一次,算是对他一年时间的考核。 “知道赢不了我,也没见你上学堂多勤快。”启零暗嘲道。 尚桉听闻此话更是不服气,接话道:“我要是靠那老先生教的东西就能赢过你,那你这魔君当的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吧。” “本事不见长,嘴上功夫倒是厉害了许多,”启零微微眯眼,目光含着温柔的笑意,“那你说,今年你想玩什么花样?” 尚桉半魔半仙,身世成谜,从小受尽各种冷待,而启零生来便被尊为魔君,自幼护他安危,心中早已把他看做亲弟弟一般。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出了事,将魔君之位传与尚桉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尚桉虽天赋异禀,却向来顽劣,总招惹些莺莺燕燕也就罢了,还时不时荒废学业,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成长起来,真是让他头疼。况且,除此之外启零心中还有别的顾忌,毕竟尚桉身上留着一半的天人血液…… 尚桉略微思索,而后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似乎在打什么馊主意:“我没记错的话,下一场考试的内容是情爱幻境,不如我们就来赌一把,谁会是第一个破解幻境的人。” 考试的内容对学生是丝毫不能透露的,但对于尚桉启零来说却没什么稀奇。 情爱幻境,顾名思义,一个以情爱为中心铸就的幻境。进入幻境的人会在此遇上毕生挚爱,且经历各种生离死别,定力差的有可能会从此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你认真的?”启零微微眯眼,似乎想把尚桉看穿。 “那当然是认真的,跟你赌还有一丝胜算,跟你打,一丝胜算都没有。我猜对了,你不仅不能再逼我上学堂,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猜对了,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我们俩都猜错了,你就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用上学堂了。” “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点不公平啊……”启零微微揶揄。 尚桉尴尬笑笑,含糊道:“你是魔君,怎么能跟我一般计较,这么算才公平。” “好。那你说,你想把赌注压在谁身上?”罢了,他若真不想上学堂,强逼也没有任何意义,尚桉想胡闹,那他便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先压,省得你说我欺负你。”尚桉笑的得意,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底牌。 启零见他这副模样,早便猜到有异常,不过,一个条件他还是输得起的,他更想知道,尚桉究竟想干什么。 启零故作沉思,一个个分析道:“狐女纤云修为最佳,却心性不稳,最易受挑拨;狼族邵昆紧随其后,却过于莽撞直快。我认为幻境这关,龙王三公主令裳该是最快破解之人。” 龙王一族本是天庭贵胄,却因某次施雨细微延误,被剥神权,再不受人间香火供奉,转而投靠魔界,只为报一辱之仇。龙女令裳心高气傲,城府极深,照常理来说,她确实是最有可能破解幻境的人。 “你确定?”尚桉不怀好意的反问了一句。 启零心甘情愿钻进套中,淡淡的接了句:“确定。” “那我压天界绮凰!”几乎是在启零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尚桉便急着接话,似乎害怕他反悔似的。 听到这句话,启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与此同时,疑惑的不单单是启零,还有绮凰。说话间,第二场考试也开始了。 那老先生甚至连考什么怎么考都不曾透露,只下令一群学生同时开了门,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然而一进去绮凰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不对劲的原因在于——这房间太正常了。没有躲在暗处的杀手搞偷袭,没有站在明处的主考官问问题,偌大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是摆放着一些再正常不过的家具书籍。唯一的异常是从房内看不见甚至听不见外面一丝响动,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房内越是平静便越显得诡谲。绮凰挣扎了几次,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一想到也不能在这么个破房间里待到天荒地老,索性还是决定出了门去。 说不定是那出试题的人把自己给漏了呢? 就在她推门而出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连居高临下的启零望着她那副茫然无措的神情都有些被惊讶到了。 “怎么会是你?”那出题的老先生似乎对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不太满意,花白的胡子颤了又颤。 另一考官模样的女子郑重的瞥了瞥案桌上的香炉,皱眉惊呼:“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区区这等修为,不可能破得了幻境,这其中定然有诈!” 什么幻境,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啊……不过看他们这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房内待到天荒地老。 而后,另一位黑面考官横着脸,带着一身无名之火,纵身飞到绮凰面前,亮出长戟,质问道:“说,你是如何作的弊!” 声音震慑四方,洪亮万分,让绮凰都有些心战了。可问题是,她没作弊啊,不过就是出来的早了些,就遇上这么多人找茬,什么叫枪打出头鸟,她今天才算是见识了。 “我没作弊……要不,我再进去待会?”绮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试探的问了一句。此时此刻她只想着避开麻烦,毕竟被人拿武器指着这滋味论谁都觉得不好受。 黑面考官并不理会,只用余光瞄了瞄后侧方,洪武发言:“去检查一下幻境有无异常。” “是。”方才那位女考官点头回应,随即飞向绮凰刚才出来的房门口,挥一挥衣袖,一道蓝色结界便显现在众人面前,甚至还幽幽闪着光。 见状,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女官再三扫视,仔细打量一番,才无奈开口:“结界无异常。” 虽背对房门,绮凰的眼角还是隐隐察觉到了身后的蓝光,一时间也心生好奇,正欲转身看个究竟,那指着笔尖的长戟却带着满满的威胁意味,更近了几分。 黑面考官沉着声逼迫道:“一个无名小辈,修为还不如我养的一条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破解了幻境,今天,你若是不说出是如何作弊的,我决不轻饶!” 听这考官的意思,好像所有人都笃定她徇私舞弊,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话都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被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这也就罢了,还拿她跟一条狗相提并论,真是可笑。 扫视一圈,周围皆是鄙夷嘲讽之人,这些嘴脸,是她昔日身为战神时从不曾见过的。 绮凰微微歪头,勾了勾嘴角,试图强忍心中的情绪,暗嘲道:“师长,这可就有点过分了。” “何须与她多言,月试作弊本为大过,就地正法,是为王道!”不知是何人率先提议,四周群起附和。 绮凰不服气的辩驳了一声:“我说了我没作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激怒众魔的点并不是作弊与否,而是第一个破解幻境的人竟是天界的无名小卒。 “还敢嘴硬!” 眼见着双方僵持不下,城上尚桉有些慌了:“你怎么还不管管,都闹成这样了,真不怕出事?” “这帮老家伙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平日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想怎么放肆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如今竟这般明目张胆,未免太猖獗了。 启零沉着脸,冷哼一声,身上隐约散着一股极其寒凉的气场。 试场之上,黑面考官高呼一句,提起长戟正欲攻击,启零的声音传来:“住手。”言语间带着一丝愠怒。 众考官回身,惊讶下跪,绮凰受了委屈,只冷着脸别过头。 “几位考官好手段,空口无凭之事,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听这语气,启零是真的动怒了。 那黑面考官仍有些不服气:“可是……” 话尚未说出口,尚桉慌忙调解气氛,生怕再惹出事端:“没事没事,继续考试吧,人家确实是第一个破解幻境的人,别可是了。” “是。”众人虽是心中不满,却无奈应承,随后各自回位,继续监督试场。 绮凰终于意识到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比不上地位至尊之人的一句话,更觉得心中不快,而且,他们出现的这么及时,想必方才定是躲在暗处观察这一切。 到最后关头才出场,不是觉得事不关己就是想看她笑话,未免太黑了些。 转念一下,这二人不仅非亲非故不说,况且还立场不一,本就没有帮她的理由。 想到这一层,绮凰强撑笑颜,甩下一句:“谢了。”随后,便离开了试场。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启零竟觉得有些郁闷:“你怎么知道她会是第一个破解幻境的人。” “情爱幻境情爱幻境,要动心动情才入幻境,可是她根本没有情根啊,没有情根之人,自然不受幻境影响。”尚桉无所谓的解释道。 “你说什么,没有情根?” 第九章:意外 她居然没有情根,怎么会有人没有情根? 想起那天尚桉说的话,启零依旧心怀疑惑,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些迂堵担忧。据尚桉所言,他是在那日替绮凰看病时发现这件事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二人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二人的关系可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了。启零坐于城墙之顶睥睨俯视,望着试炼场已经准备就位的学生陷入沉思,一时间有些心事重重,不悦道:“不是吩咐你在月试之时动些手脚吗,怎么丝毫没有动静。” 身侧夜焕笑得不坏好意,故弄玄虚的接话:“殿下,别着急,好戏再后头呢。” 试炼场上,绮凰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这第二场武试,居然是射箭。虽说尚桉早就提前告知过自己月试的内容很少涉及灵力,但这种结果,绮凰是真没想到的。不过,若是单纯的比射箭,她还是有些胜算的。只是要找准一个度,既不能太突出,也不能太落后,属实有些为难人了。 规则很简单,前方有靶,靶分十环,学子们先后射出一箭,最接近中心者,也就是分数最高者获胜。这项内容有些简单的过分了,目前为止就已经有好几位十环选手。 当绮凰拿起送上来的弓时,启零终是明白夜焕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把弓的材质太特别了,他再熟悉不过。 后山有木,称为葵,生于至阳之顶,汲取至阴之水,用其为器,可激发出使用者最大的潜能。可惜,由于木材本身无法承受住使用者强大的力量,因此无法被广泛推用,只是个一次性的物件。 能想到用葵木做弓,这小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启零突然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绮凰接过侍者送来的弓,手握长箭,调整姿态,微微眯起一只眼睛,未曾多想便对着前方靶心射了出去。然而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绮凰放下长弓时,那支箭居然化出一团火,迅速焚了木箭身,成了一支火箭,直直的朝靶心射去,所掠之处,寸草不生。就连绮凰手中的弓都迅速燃烧,徒留一阵烟灰。 启零见状惊讶起身,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就连绮凰自己都大惊失色。那支火箭穿过靶子仍然未有停下来的趋势,竟气势汹汹的奔向正前方的如玉殿。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支火箭融于殿身,方才消失,然而一团大火熊熊燃起,惊天动地。 绮凰愣住了,她根本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台下各位主考官面面相觑,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快救火!”,煞那间,众人慌乱至极。如玉殿藏置着三界各种经文宝典,这一场大火过去,怕是损失惨重。今日怕是闯下大祸了。 绮凰知晓自己灵力不稳定,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受控制。焦急之际,绮凰突然想起龙女一族曾掌管四方云雨,后虽落没,但这施云布雨的本事想来应仍是三界之最。如此思来,她放眼四方,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龙女令裳的影子。 城墙之上,夜焕有些心虚,想着这回怕是闯大祸了。可他也没料到这小丫头居然有着这么恐怖的力量。夜焕怯怯的问了一句:“殿下,咱们要不要去救火啊......”神情谨慎,生怕火上浇油。 “他们要是聪明些,这火就烧不了多久。”他所指的自然是龙女令裳,只是如今这形势,怕是许多人都乱了阵脚,不一定能想起她来。然而比起如玉殿的大火,启零如今的关注点完全在绮凰身上。他的猜想没有错,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说话间,仓冥之上黑云密布,白龙飞腾,一声惊雷响起,大雨滂沱。如玉殿火势汹汹,那团红色的光似乎要吞了这天地一般,方圆几里,燥热难忍,众人皆不敢靠近,直至几刻钟后,那火才稍稍有了些孱弱下来的趋势。片刻后,火光渐黯,云上白龙收了身形,落地化为一曼妙少女。 绮凰上前,愧疚道:“多谢令裳姑娘,今日之恩,往后定然涌泉相报。”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绮凰心中自然是不安的。好在龙女出手,这场火才不至于烧了整个如玉殿。 令裳刚降了一场雨,身子还有些虚弱,却强撑着,冷脸道了一句:“无妨。”龙王一族虽以施云布雨闻名,但每一次降雨都是个大工程,劳心费力不说,况且令裳年幼,自然遭不住这罪。 尚未等她再多说些什么,只听见一句:“给我拿下!”一众魔界将士便受令擒住绮凰,狠踹了几下膝盖。 绮凰挣扎着单膝跪地,双手被扣压着,昨日寻她麻烦的黑面考官又上前来,阴阳怪气道:“好个天界神女,第一次月试,就让魔界大受创伤。” 完了,现在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会有人相信吗...... “昨日月试作弊,蔑视魔君,我等找不到证据便也就罢了。今日火烧如玉殿,众人有目共睹,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天界若是不给出个说法,决不罢休!” “决不罢休!”四周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皆怒火滔滔,她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了。令裳微微皱眉看了看一筹莫展的绮凰,显现出略微同情。 城墙之上,启零望着这般场景,想着也该出面了。毕竟今日之事由他而起。火烧如玉殿不论是对于绮凰还是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个出乎预料的变故。 众人见魔君现身,纷纷作揖,随后为首的考官急着开口,状告道:“殿下,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这女子分明就是在挑衅我魔界的尊严,如不惩戒,颜面何存!” 其实扪心自问,他是想保住绮凰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有些困难。他重沉一口气,冷峻道:“今日,武试之题是什么?” 众人有些纳闷,实在想不通魔君为何出此疑问。相视一番后,一考官弯着腰作揖,小心翼翼的接话道:“回殿下,比的是射箭。” “既是射箭,中靶心者为最佳,中外环者为最次。绮凰仅仅一箭,箭靶即燃,十环皆中。是否可以算是此次武试魁首。至于火烧如玉殿,应当是个意外,若是由此受罚,往后学子们只怕都不敢显露实力,未免过于拘谨,岂不是失了比试的意义。”说着,启零都觉得自己越发的尴尬,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能扯呢。 绮凰也有些诧异,烧了他们魔界的如玉殿,大魔头非但不怪罪自己,听这话的意思,还打算把第一的位置给自己?这其中怕不是有诈吧。 此言一出,魔界众人自然是不服气的:“殿下此话未免过于牵强。龙女今日救火有功,武试成绩出众,当是魁首最佳人选,而此天女为了争魁不择手段,相比之下阴险至极,您若是不加以惩戒,只怕会失了人心。”绮凰总觉得为首这人说的话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试炼场的位置安排本就不甚妥当,会出现今日之事,也不能全然怪罪于绮凰。”启零冷着脸无动于衷,甚至态度更加鲜明坚定,似乎铁了心要与众人背道而驰。 “魔界殿下为何如此向着一个外人!” 为何?当然是因为今日之事全是自己引起来的......不过这话他可不能当面说出来,只故作公正道:“就事论事罢了。倒是你们,因为绮凰天人的身份处处针锋相对,传出去只怕人人都要笑我们魔界小肚量了。” 话说的漂漂亮亮一本正经,然而启零心中却是有些没有底气的。 看不出来,大魔头长得矜持自贵风度翩翩的,这诡辩的本事还挺惊人。不过,他为什么这么坚决的护着自己?...... 众人并不理解启零的心思,只觉得不平,纷纷跪地,起义道:“请殿下严惩罪人。” “请殿下严惩罪人。” ...... 眼见着局势越发的失去控制,绮凰内心也开始逐渐沉重了起来。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吃些苦头了,不过怎么说毕竟这火确实是自己烧的,她也不能让大魔头为难,况且,他今天这么维护自己,就当还他个人情吧。思索了片刻后,绮凰镇静开口:“龙女救火有功,魁首之位非她莫属。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火烧了如玉殿是事实,但如果,我知道怎么治好魔君的心疾,众位是否可以给我个机会功过相抵?” “你说什么,你知道怎么治这心疾?”别说魔君,绮凰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将目光纷纷投下她,愣住了。 启零又一次震惊了,她怎么会知道如何医治自己的病,她怎么会愿意帮他治病。她难道不知道天魔从来都是死敌嘛! 今日启零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意外太多了,这个女人到底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魔君的心疾是百年前大战被战神所伤留下的,多少能人异士都无能为力,如今有望痊愈,如何叫人不激动。“你若真能治好殿下的心疾,不仅今日一事既往不咎,老夫亲自上你门前叩上三叩。” 那黑面考官哼了一声,语气也开始变得缓和了一些,毕竟在他们看来比起魔君的病,什么都是小事。 “好。”绮凰爽快答应,无意间瞥到启零那双看着自己深邃凝重的双眸,回应了一个微微勾唇的娇笑。 煞那间,启零怔住了,连神情都有些木讷,脸色悄然发烫发红。她作为一个天人,居然会救自己? 不知是否是心疾又犯了,他只觉得心口似乎有什么在猛烈跳动,这种异样的感觉逼得他只想躲开。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今天不受控制的事情太多了,他快承受不住了...... 第十章:不怀好意 “......” 沉默,一路的沉默。轿子上,二人大眼瞪小眼,皆一言不发,比的就是谁沉得住气。 “......” 处于如此尴尬的气氛之下,启零终于是忍不住了投降了:“差不多了小丫头,你可给我看了一路的脸色了。”不就是拽着她陪自己找她口中的漓泉罢了,至于这么憋屈吗。 “我可不敢给您脸色看。”绮凰抿抿嘴,反嘲一句。在魔界的地盘,找魔界传闻中的漓泉,也不知道这大魔头怎么想的,非要拉上自己一起。月试之事本就弄得自己筋疲力尽,现在又多了一个任务,要不怎么说她二人相克,否则这一天天的怎么老找茬呢。 玉轿之上,启零微微笑笑,道:“我带你出来不也是担心你被魔界那群老顽固欺负嘛,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闻言,绮凰更是气急,只反笑一声,道:“那可真是多谢魔君殿下了,说真的,您要是当初在天界不把我带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 “带都带下来了,你也知道我不会轻易放你回去,”启零这话似乎带着些耍赖的意思,“还是劝绮凰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绮凰也不再争论,只暗自瞪了他一眼,便不言语了。一路无言,送行的侍卫队到了漓山脚下便被启零撤走了。 传闻中这漓泉处于魔界最偏僻的漓山之顶,可以洗净世间一切污秽,自然也可以治愈魔君的急火攻心之痛。只是,这漓泉边上,栖息着魔界最为神秘的种族——魍灵。魍灵极其神秘,千百年来不问世事,于漓山之顶群居,鲜少有谁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不知这魍灵的性情,也是启零带着她的原因之一。万一这其中有诈,岂不是被坑惨了...... 魍灵一族避世而生,最恼被人打扰。当见到这二位不速之客时,一时间,族内众灵都警觉了起来。为首灵长浮于半空,面目千般变化,却无一例外带着不悦,身上散着幽幽蓝光,继而化为绝色佳人,浮向启零,质问道:“来者何人?” 虽说知晓漓泉的存在,但绮凰也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魍灵一族,今日一面,有些略微震惊。细细看来,目光扫视的方向,每一只魍灵变化非凡,时而幻化为妙龄少女,时而成了白发老妪,却从未显现出真面目。 不远处,魍灵聚集的地方中间,似乎有什么在隐隐发光。绮凰意识到,那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漓泉了。但是,她总觉得,他们好像在害怕...... 绮凰没见过这般场景,有些微微发愣,然而启零却镇静许多,虽惹恼了灵长,却只沉着气,淡然道:“魔界至尊,启零。” 哪有人自称是魔界至尊的,脸还挺大。绮凰暗自腹诽。 “你就是魔君?”虽避世而活,但启零的名号,这三界之中怕是没有人没有听说过。那灵长闻言,气息开始紊乱。怪不得面前此人有着如此恐怖的气场。不过,他身边的这个女子似乎......灵长有意的看向绮凰,目光意味深长,让绮凰浑身都不自在。 一时间,众灵不知该如何是好,谁也不知道魔君此次前来目的为何,是敌是友,只能按兵不动。虽说魔君修为大损,但真要斗起来,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启零端着冷然的架子,面不改色,道:“正是。” 灵长警惕了几分,语气更是生硬,道:“我魍灵一族从来不问世事,也不曾与魔君殿下为敌,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放心,我今日上这漓山不是为了找麻烦的,不过是有事相求罢了。” 见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绮凰只想一个转身躲到边上去,不得不承认,这大魔头还真是个战略方面的人才,如此沉得住气,真是让自己自愧不如。 魍灵对魔君的话感到疑惑,心中警戒之情丝毫未曾减退,反而更上一层。“魔君殿下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一众无名之辈,哪值得殿下此言。” 启零也没有心思继续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借你们漓泉一用,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原来是为了漓泉来的。这漓泉是魍灵之根本,其重要性非比寻常,怎么能轻易供他人使用。况且,若是魔君不怀好意,只怕会大损一族之脉。 灵长皱了皱眉,反诘了一句:“此事于我族类而言,没有一丝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 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启零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灵长闻言,嘲讽道:“笑话,我魍灵一族与世无争,向来不屑权力名位,看来魔君殿下没有什么诚意啊。” 啧啧,没想到这魍灵灵长还挺硬气。绮凰笑了笑,原以为这一路上顺通无阻,能快去快回,可没想到最后一关可比他们想象的难过多了。不过也无所谓,有戏谁不乐意看? “那你想要什么。”启零黑下了脸。虽说自己是有求于人,可毕竟从前只有别人求他的份,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他的耐心已经快经不住磨损了。 那灵长似乎就在等着启零这句话,想都没想,指着绮凰,脱口而出道:“我要她。” 这个女子身上藏着巨大的力量,甚至未必次于魔君。漓泉若是真就受损,以此女子之身供一族,倒也不算是得不偿失。 二人并不知晓灵长心中所想,怔在原地。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个貌若天仙的女灵长,没看上魔君反倒看上一个小丫头了?难不成着灵长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启零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绮凰,一时间不知所措,却发现身侧丫头更是神情木讷,只得又回过头,面向灵长,再三确认道:“你没搞错吧?” “殿下说笑了,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就看殿下舍不舍得佳人了。”灵长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逼迫,这话的意思,不交出绮凰,就不献出漓泉。 绮凰也没想到,看个热闹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在启零为难之际,她将其拉向角落,讪笑着朝灵长说到:“你先等等,我们考虑考虑。” 谁也不知道魍灵此举目的究竟为何,若是咬定启零不甘让出自己而借机为难,那这位灵长可就要失望了。 绮凰凑近魔君的耳畔,悄声问道:“你现在有把握打得过她吗?” 启零为难道:“不确定。”先不论自己如今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他二人对魍灵一族究竟有多少实力丝毫没底。 那就好办了,绮凰狡黠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在魔界大殿,她可是众矢之的,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的脱离大魔头的控制,她心中自然的不肯放过机会的。魍灵再恐怖,还能恐怖过魔界至尊? 想到这层,绮凰故作哀伤,大义凛然道:“魔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能为你治病,牺牲我一个不算什么,你就把我交给她吧。” “真的假的。”启零闻言,微微皱眉,目光紧紧的追随着绮凰,她几时开始对自己这么忠心耿耿了,甚至肯为此舍身?但是,他怎么总觉得这丫头不怀好意呢...... 第十一章:今日怎么了 当肌肤触到兰池的一瞬间,启零就笃定这个女人没有骗他。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出,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灌进肌肤。 岸边,绮凰背池而立,百无聊赖道:“你好了没有啊,不用泡那么久。” 尚未等来身后之人的回应,只隐约听见一阵流水之声,待反应过来时,一双有力的手将绮凰拉拽过身。 一时间,四目相对。那水没过启零的下半身,将上身健硕淌水的胸膛现于眼前,气氛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法子不管用? 她无法从启零那对幽深的双眸中读出任何情绪,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半晌,启零悠然开口,质问到:“漓泉治病这法子,你是从何得知?” 原来是因为这事……罢了罢了,总好过被发现身份,绮凰的心绪稍微安宁了下来。不过,看这魔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若是今日不从自己嘴里套出些什么,想来他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绮凰浅然一笑,讨好道:“偶然从一本古书中得知。” “哦?”启零来了兴趣,拽住她臂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的打算,不怀好意道,“什么古书如此神通广大,姑娘不妨拿来给我也学习学习。” “这……丢了。”绮凰有些为难,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这魔头怎么还没完了。 出乎她的意料,启零竟并未继续追究,只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便不再追问。也辛苦你能扯出如此蹩脚的理由。不过,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绮凰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到底,他这伤始终是因为自己而起,可是他们本来就是仇敌啊。是为了还他那日月试的人情吗,可这一切本来就是拜他所赐啊…… 这么说来,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绮凰开口,理所当然道:“我不太喜欢欠人情,那日在试炼场上,你护我一分,我自然要还你一寸。否则日后纠缠起来,定然不妥。正好今日之后,我便与殿下大抵是不会再相见了,自然两清为好。” 于情于理,绮凰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大魔头居然恼了。 好一个两清为好,这么急着算清关系,是怕自己吃人?启零黑着脸,似乎有些失望,道:“是不是没有情根之人讨论起人情来都同你这般漠然。” 绮凰愣住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情根? 待双方对峙之际,灵长于河岸现身,道:“魔君殿下,漓泉一浴,可满意否?” 这是在提醒启零,该结束了。他松开拽住绮凰的手,不知几时已上岸华袍着身,悠然道:“自然是相当满意,多谢灵长款待。” “既然如此,还请殿下遵守诺言。”灵长有意的看了眼绮凰,示意启零。 魍灵是何用意,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启零低头,笑得狡黠,道:“你想要她?” 魍灵见状,只觉得不对劲,警惕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言语中满是不悦之情。 启零踱步,悠然自得,似乎根本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半晌,道:“不好意思,我后悔了。这丫头我还没玩够,怕是不能给你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变了脸色,绮凰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义,魍灵怒吼一声:“欺人太甚!堂堂魔君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不怕魔界笑话!” “荒唐,整个魔界都是我的,谁敢笑话?” 绮凰不可思议的看着启零,不对劲,他太不对劲了。这哪是堂堂魔界的统治者,这分明是一个三岁幼童,居然说出这种话?!说到底还是不该相信他。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声令下,灵长借势冲击,启零反应很快,未动干戈便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他这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他的病是真的好了。如今虽修为大减,却有望早日重回巅峰。 先前这病虽要不了命,却就像官道上从山顶上上滚下来的泥石,带来了不少阻碍。 二人打的激烈,但足以看出来,启零是占了上风的,魍灵灵长明显有些吃力。最后一击,魍灵被重击在地,嘴角渗血,目光凶狠,只见魔君飞身而起,气势汹汹,似乎想就此了结魍灵。 绮凰被担心受牵连,潜伏在一边,见此情况发觉不妙,甚至未曾多想,只身冲出去双腕交叉格挡在魍灵面前。 启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扰的猝不及防,瞳孔不自觉放大,挣扎着欲图收了灵力,却似乎有些吃力。 索性未发生意外,只是绮凰没有注意到她左手的指环多了道微微裂开的痕迹。 “你疯了吗!方才若是没接上招,只怕你这条小命早就死千百回了。” 启零愠怒异常,却说不上是为什么。然而他没想到绮凰居然发了更大的脾气:“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真打算要了她的命?” “是啊。这天底下有谁敢跟我谈条件,区区一个魍灵灵长也想在我头上动土?”启零只觉得自己相当窝火,见绮凰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快,索性道,“还有,今日,是我为了解救于你,恶人我来做。我不需要你还我人情,这等小恩小惠,你自己留着慢慢算计吧。” 这么想和自己撇清关系,他便偏不让她遂意。 这是什么道理?合着他想取人家的命还是自己的错?绮凰反驳道:“答应了与人交易却出尔反尔,这是无信,在他人的地盘咄咄逼人,这是无理。启零,你就是这么当魔君的吗?” “我怎么当魔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启零面不改色,只是心中隐隐多了几分苦楚,“世人都只道我无情无义,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如何看待我吗。魍灵一族,隶属魔界,自然在我统治之下,我今日即便真的灭了其族,也是君要臣死,你一个天界之人,为何管起我魔界之事?” 灵长虽大战败下阵来,却心绪傲然,锐气不减,坚然嘲讽道:“既然如此,无需多言。就当是我们魍灵一族命该于此。不过有幸见识到了堂堂魔君的真面目,也算不上是亏了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啊,既然你这般凛然求死,那我便成全你。”魔君笑得阴鸷。 绮凰仰天长啸,哭号道:“大姐,你这时候就别捣乱了,好好活着不好吗,非得火上浇油。” 魍灵护胸,大口喘着粗气,狐疑道:“你是天人,怎么会帮我们?” 闻言,绮凰有些恨铁不成钢,转头瞪了魍灵一眼,道:“天人怎么了!魔人天人,生死关头非要分那么清吗。” “这会倒是有情有义的很呐,方才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启零微微一震,反应过来后暗嘲一句,不知为何言语中总带点酸溜溜的。 恍惚间,绮凰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皱着眉,失望道:“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启零从来没有如此肆意妄为过,今日是怎么了?望着绮凰倔犟而疑惑的双眸,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却有些不确定。 第十二章:这是事实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漓泉之事后,绮凰总觉得这大魔头像是在躲着自己。难不成是怕丢人? 想来也是,出尔反尔也就罢了,还大闹漓泉,虽说后续补偿给的相当足,但总归是不太光彩。罢了罢了,大魔头不找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管他在想什么。她只要老老实实在魔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又是一日晴空万里,学堂中聒噪非凡。大抵是因为启零这病终于是好了,这些天来魔界热闹了许多,只是众人对绮凰这个功臣依旧是横竖看不对眼。 不知为何,这教书先生今日进门之时绷着一张脸,一副被喂了臭鸡蛋的模样。 正当绮凰心中郁闷,叨咕着可千万别找麻烦的时候,先生果真不负所望的站到她位置面前,冷眼睥睨,道:“起来。” 绮凰叹了口气起身,罢了,碰上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遭学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窃窃私语道:“你看你看,就算治好了殿下的心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倒也是,不整治整治她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 绮凰并未理睬,只定神看着先生,一肚子气,这大魔头又想搞什么花样,好歹自己也算是他半个恩人,也不用这么急着找茬吧。 那先生冷声不情愿的宣告:“传殿下口谕,天女绮凰治疗心疾有功,赐花枝步摇十顶,霓裳罗裙百卷,金银玉饰三箱。” 怪不得那先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合着今日是来论功行赏来了?别说是学堂内众人,就是绮凰自己都愣住了。这大魔头有这么好心? 什么金银珠宝的,她还真不稀罕这些,但能让周围这些魔界子弟心里不痛快她当然是高兴的。 “东西都在门口摆着呢,一会自己搬回去。”先生冷笑。 哪有这种道理,绮凰暗自腹诽,这老先生还真是见缝插针的让自己不好过啊。多大的仇啊…… 不过此刻不能让他人看了笑话心中得意,绮凰调整心绪,故作镇定,笑容灿烂的有些扎眼刻意:“那就多谢魔君殿下,多谢先生了。”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就是赏了点东西,看她得意那样,真以为殿下多关照自己似的。” 隐隐约约绮凰似乎感觉到有人已经开始恼了,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这帮学子越是不痛快,绮凰便越好受。 “还有,”先生依旧不打算用正眼注视绮凰,只道,“殿下说了日后你有需要,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可比先前的什么衣服首饰诱人太多了,一听闻魔君开了如此金口众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不单单是一个条件的事,并且还间接提高了绮凰在魔界的地位。 以后这女子在魔界不得横着走?殿下是生了什么心思,难不成真要为其正名? 看不出来这大魔头还挺大方的嘛。想起那日月试尚桉说的话,绮凰狡黠一笑,来得真是时候。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我想去浮华宫看看。”既不要名声地位,也不要他启零磕头谢恩,不过就是想去他们魔界的藏宝阁参观一番,应该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吧。 谁知绮凰话音刚落,便有人冷嘲热讽:“哟,还想去浮华宫呢。毁了一间如玉殿还不够,是想把我们整个魔界都烧了吗。有的人真是狼子野心。” 如玉殿里的宝贝价值连城,当初这个天女一把火烧了多少经文宝典,不仅没受到丝毫惩治,反倒还让其钻了空子一举翻身,如何让人服气! 其实绮凰知道,不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会被想方设法的找茬,只要有人不想让她好过,那么她做什么都无法滴水不漏。 先前碰上这种情况,绮凰只想着忍忍算了,但如今她却生了玩心,转身面向狐女,低头看着她,笑道:“那纤云妹妹觉得我应该提出什么样要求呢?” “那我可不管,反正你是别想进浮华宫的大门。”狐女纤云手撑脸颊,并不正眼面对绮凰,一副无赖模样。 绮凰悄然一笑,云淡风轻道:“那不如让你们魔君殿下以身相许吧。” 此话如同一只火把,瞬间点燃了整个学堂,狐女猛拍课桌,起身,怒气冲冲道:“你在胡说什么?!怎敢如此大言不惭!” “是你们魔君说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既然纤云妹妹不让我去浮华宫,那我只能委屈一下,退而求其次了。” “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都对不起我手里这鞭子。”纤云眼瞳发红,隐隐露出白狐真身,四周散发出阴冷的气场。 自争执以来,那先生一句都未曾言语,如今见状况不受控制,再闹下去只怕得不偿失,才无关痛痒的安抚了一句:“好了纤云,我们魔界向来赏罚分明,她想去浮华宫便让她去就是了,免得天上诋毁我们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不是你们一贯作风嘛,上至大魔头,下到一个小丫头片子。 见绮凰并未怯场,狐女火气更甚,压声道:“殿下心疾已愈,一统三界指日可待,何须再看天人的脸色。” 半晌,绮凰微微仰头,目光犀利尖锐,冷声诘问:“你真的觉得没有人能够对付启零了吗,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纤云愣住了,一瞬间气场全熄,握着鞭子的手也无意识低垂,像是被冷水浇灭的火焰。 凤凰战神。即便已经过去几百年,此人依旧是魔界最大的死敌,最避讳的存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课堂唯留一阵带着浓重警惕的沉默,只有绮凰一人孑然的反常。 顷之过后,先生开口圆场:“好了好了,今日之事就此翻篇,日后切莫再提。你若想去浮华宫,我改日向殿下通报一声便是。” 狐女再不服气,却也只能忍一时,恨恨坐下。随后,身侧蛇姬倾摇悄悄推了推纤云的手肘,低声细语道:“这天上来的丫头未免太嚣张了吧。” 方才发生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试问谁心里服气?还敢说出让魔君以身相许这种话,真是大言不惭。 “这尾巴都快捅破天了。”纤云咬牙。 倾摇阴阳怪气接话道:“那能怎么办,人家现在可是大功臣,我们一群泛泛之辈怎么得罪的起。” “哼,我可不会让她这么好过。”纤云心生一计,眼露阴光。既然她那么喜欢火,那就让她好好尝尝这滋味。 “你想怎么做?”事实上,这也是倾摇心中算盘,却不敢第一个提出罢了,如今狐女既然发言,她自然是高兴的。 纤云并未直接回答倾摇的问题,只是半转身子,凑近后桌,意图吸引令裳的注意,轻声讨好道:“令裳姐姐,咱们聊聊好不好。” 令裳收起看着课本的目光,抬起头,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天女太讨人厌了嘛,本来就是天上送下来的人质还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到处沾花惹草,前些日子装病吸引尚桉公子,这几日又靠着歪门邪道招惹上了魔君殿下……” “你话好多,”尚未等纤云抱怨完,令裳便皱眉反问,“能不能直接讲重点?” 纤云闻言一时间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却并不打算转过身去,继续道:“还有哦,大家现在都在说,你这月试第一的位置,是她绮凰让出来的。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论灵力策略,她哪一项比得上你我,我确实是技不如人,在幻境那关出了差错,可姐姐你可是真凭本事,她一个作弊的拿什么跟你比。你就不想教训教训她?” 纤云说着,还时不时用余光观察令裳的脸色。传闻中龙王一族自命不凡高高在上,个顶个都清高的很,这龙女令裳更是冷面傲然,怕是最听不得这种话。 谁料令裳闻言竟丝毫没有反应,纤云不得已加重了语气:“你说天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凭什么要时刻被她打压?况且,她骑射纵火,本就是大过,最后还多亏姐姐你救场,这魁首之位本来就是你的,哪算是她让的?” “你说,外面都在说第一的位置是绮凰让给我的?”令裳终于有了反应,微微皱眉,手托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纤云见状有些兴奋,慌忙接话:“是啊是啊。” 谁料令裳不轻不重吐出一句:“可这是事实啊。” 第十三章:去人间 “殿下,查到了查到了。”夜焕火急火燎冲进门,言语兴奋,激动的失了礼仪。 启零见他这般沉不住气,面露不悦,皱眉道:“什么查到了?” 夜焕啧了一声,脱口而出:“线索啊!您不是让我查绮凰手上指环的来历吗。” “哦,是这件事啊,”启零随口接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办事效率太低了,我都快把这事忘了。” “殿下,您这嘴也太毒了……”夜焕委屈的嘟囔几句,“您都不知道她手上的指环有多特别,这段日子我可是上天入地,就为了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那你找到这指环是从何而来的了吗?”启零端起桌上茶杯,云淡风轻,眼神慵懒随意。 夜焕顿了片刻,欲言又止,而后直言:“那倒没有。” 闻言,启零抬起眼眸,笑容不怀好意,勾唇道:“去后山陪玄冥几天吧。” 玄冥,那只大灰狼?!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喂狼?夜焕瞬间慌了神,也不贫嘴了,忙接话道:“殿下您听我说完!虽然我没有查到这指环是谁给的,但是我知道这指环是谁造的!” “还不快说,等我请你?” “是,”不用喂狼了夜焕自然高兴,小步上前,贴近启零的耳边,轻声道,“绮凰手中的指环材质极为少见,乃是天山脚下千年玄铁化成。据属下所知,这种玄铁这些年来似乎就出了一块,且属性极为阴寒,能镇一切真火邪气。而且这天上地下有能力铸打这玄铁的人,只有老顽童。” “老顽童?”启零轻声重复了一句,紧锁眉头沉思。 这老顽童是三界铸兵第一人,却心性不羁放纵,难以捉摸,愿不愿意动手全凭心情。然而这名号摆在这,三界找他铸造兵器的人就越发多了,也许是不胜其烦,他竟玩起了失踪,近百年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且,既然这种玄铁是用来镇真火邪气的,那么,是谁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让老顽童动了金手造了这三枚指环,又是要镇什么? 这小丫头身上的秘密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既然二者有所牵连,想来他是有必要去会会这传说中的“铸兵第一人”了。 只是……目前老顽童下落不明,属实难办。 许是发觉了启零心中的顾虑,夜焕得意接话,一副求夸赞的模样:“殿下,您放心吧,这老顽童的下落我也替您查到了。据说有人曾在人间繁安镇感知到他的气场。” “总算干成了一件事。” “嘿嘿,谢殿下夸奖。”夜焕挠挠后脑勺,竟脸红了起来。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人间了,”启零起身,负手而立,目光置于远方,“对了,我昨日许诺应了绮凰一个条件,她要了什么?” 闻言,夜焕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半天只憋出个“不敢说”来。 “她是要回天界还是想谋权篡位当魔君,但说无妨。”像绮凰这么大逆不道的丫头,从她嘴里说出什么话来启零都不觉得稀奇。 见夜焕这般扭捏,他反而更是好奇了。 “她说……想让您以身相许……”夜焕不自觉压低声音,嘟囔了许久,有意识的察言观色。 让夜焕没想到的事,如此言论魔君竟未大发雷霆,只惊呼了一句:“什么,以身相许?”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愠怒也说不上是隐忍,只是带点意料不到。这小丫头还想当自己的魔妃?! 未雨绸缪,现在没发火不代表一会不发火,夜焕赶在启零发言之前忙道:“但是殿下您放心,这女子自知与您云泥之别,想当魔妃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下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她相当识趣,万念俱灰,随便提了个想去浮华宫的要求。” 难不成,她是倾慕自己?怪不得又是想方设法吸引注意又是帮他治病,原来是蓄谋已久啊。这小丫头还挺聪明的嘛,不得不说,手段还挺高明。 想起历来种种,启零莫名发笑,踱步半晌,喃喃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痴心妄想……” “啊?殿下您说什么,我没听清。”夜焕纳闷的问了一句。 启零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夜焕,敷衍道:“没什么。” “哦……没什么就行,”夜焕仍未打算离开,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却一时想不起来,而后猛然想起,“对了殿下,还有一事。据探子来报,夜姬殿下近日似乎与天界太子走得很近,似乎已经到了要谈及婚嫁的地步了……” 话已至半,夜焕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见启零毫无愠怒神色,才继续道:“不过您放心,夜姬殿下对您向来忠贞不二,绝不会倒戈他人,定是那探子得了假消息。” “呵,她要是真看上别人倒正合我心意,就怕她另有图谋。” 夜焕担忧一向死心塌地的女子突然转头他人怀抱,魔君听了愤怒,而启零担忧的却是她夜姬别有用心。 这事未免太过诡异,这千百年来夜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启零知道她的心意,奈何心中实在无感,但任凭如何明示暗示,夜姬依旧没有放手的打算,让启零十分头疼。 这次将夜姬换到天界,既是为了让她死心,也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喘息空间。但真听闻她与旁人示好的消息,启零依旧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甚至可疑。 夜焕纳闷起来,虽说他早便知晓魔君对夜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吧,“殿下,您就一点都不吃味?” “若是她真能就此罢手,我求之不得,何来吃味一说。” 那么多次拒绝,夜姬都故作不明,只怕是心中依然抱有念想,若去了趟天界就真想通了,启零自然高兴。 “怎么说夜姬殿下也跟了您这么久了,您就算不喜欢她,也不用如此狠心嘛。再说了,您就不担心,夜姬殿下真成了天界的人?这千百年来,魔界许多大事小事都由夜姬殿下一一过问处理,若果真如此对魔界只怕是巨大的损失。”夜焕讲心中疑惑一一道来,却发觉气氛越发的压抑。 启零依旧负手,似乎不愿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不休,睥睨道:“所以我现在不是将她的职权都交付于你了嘛,若是处理不当,你知道下场。” “属属、属下……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闻言,夜焕又喜又怕,竟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其实从一开始启零便有此打算。他不是不信任夜姬,只是她太过偏激,对自己的感情要远远胜于对魔界的,以至于这些年来的管制都带着极其浓重情绪色彩。 也就是说,她肯为魔界尽心尽力,只是因为心悦启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半个魔妃,一旦彻彻底底明白他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那么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夜焕跟在启零身边的时间不比夜姬短,心性耿直低调,从不爱出风头,行事也没有夜姬这般雷厉风行,但是,比起夜姬,启零却更信任夜焕。 只是这小子,似乎还没有开窍啊。启零扶额,有些恨铁不成钢,万般无奈,而后话锋一转:“你派人替我盯着天界夜姬那边,别让她搞出什么乱子。至于你,想个法子过几日让绮凰随我去人间一趟。” “殿下,您要是想带绮凰姑娘一起去人间,直接跟她说不就是了,何必寻借口呢。”夜焕不解。 “你见她像会是听我话的样子吗?” “说的也是哦……”想不到堂堂魔君殿下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第十四章:灿烂的扎眼 传闻“天有乾坤殿,魔有浮华宫”。 绮凰原以为这句话稍有些夸大其词的意味,虽说这浮华宫她还没进去过,但这乾坤殿她却是常客。 在她看来,用富丽堂皇一词来形容乾坤殿都稍显逊色,更别提其中珍宝万千,自是一番“乾坤天地”,多少仙尊上神见了都走不动道,这世间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藏宝阁能比及乾坤殿一半。 然而,当绮凰踏进浮华宫时,她突然发现以往确实见识浅薄了。宫外所见不过平平无奇,为掩其中千般浮华。 宫内琉璃玉罩安珍宝,锦罗纱屏掩宏光,随便一件宝贝都价值连城,边上再设玉石刻上藏品介绍,与天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壁灯光幽暗,却连绵不尽,一时望不到尽头,空气中浮着一丝丝久远的尘土之息。 宫内分“日月”二区,二区再细分隔间。日区存置至阳之物,是碰不到一丝寒气的,因此夜间并不对外开放。而月区珍宝属性极寒,仅在夜间开放。 绮凰所寻千年寒冰镜被安存于月区,也就是说,她目光所及不过半个浮华宫。她原以为拿到了大魔头的令牌进了门便可畅通无阻,却没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时间,绮凰有些欲哭无泪,她一一扫过身侧藏品介绍,敲起了退堂鼓:“这么多东西,我得找到什么时候……” 入门之前,除了守门护卫,绮凰借令撤走了宫内所有婢女随从,她本想着无人在旁可肆无忌惮些,却没料到还能出现一双眼睛不够用的情况。然而更让绮凰意外的是,不过一刻钟,她便已经发现寒冰镜所在。 倒也不是浮华宫没有想象中大,只是这镜子太特别了。其所在之处,蓝光幽幽,四下方圆皆寒气逼人,那玉石介绍道:“玄冰之镜,属性极寒,常人触之,可映念想之所在。” “常人触之?”绮凰右手食指轻碰下唇,低头沉思,“这个常人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才算常人?” 放眼四下,再无其他线索,绮凰也不甘就此放弃,毕竟下次再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如今真身被封,灵力还不受控,这都不算常人,什么才算常人? 这么想着,绮凰小心翼翼的轻点镜面。恍惚间,冰上寒霜褪去,冷雾四散,画面开始从模糊逐渐清晰。就连绮凰都愣了愣,她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如此管用! 那镜中画面逐渐清晰,先是元清上神的样子开始映现,似乎是在,钓鱼?这景致,难不成是在人间……尚未等绮凰反应过来,又一陌生的白头黑须老头出现,与元清有说有笑。绮凰正想看得仔细些,两个老头的形象居然逐渐消失了,而后隐约又显出一块镇牌,那上面好像写了繁安二字。 随后,画面彻底模糊。 这么说,果然是在人间?!师父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会来魔界一会又去人间,这回她该如何从魔界脱身啊…… 绮凰仰天长啸,心绪焦急,正欲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竟听见了滴答水流声。不应该啊,这浮华宫内又无水源,怎么会有滴水声?正纳闷着,绮凰忽然觉察脚边异常,低头一看,竟发现一道流水,顺着望去,才惊觉那面寒冰镜居然化了,化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绮凰整个人都懵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方才碰了碰这镜子?好嘛,原来她还真不是所谓的“常人”,忽然间,绮凰似乎明白为何了,她怎么忘了自己是世间属性极阳之身!一寒一阳,自然相克,也难怪这镜子化而为水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再定睛一看,那镜子已经成型不再,地上流水潺潺。真是倒霉,又闯惊天大祸。还想找师父,还想从魔界脱身?怕是要丧命于此了!一时间,绮凰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老天爷捉弄了。 如今这魔界,有能力帮自己并且肯帮自己的,只有尚桉与大魔头二人。尚桉行踪不定,无从找起,而大魔头…..绮凰犹豫了,此人太难以捉摸了,他可能会帮自己,也可能马上一个惊雷把她劈死。 “不管了,呆在这迟早得死,去找大魔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那块寒冰镜就剩点残渣渣了,她看了看地上流水,欲哭无泪,无奈下定了决心。 待出门之时,绮凰留了个心眼,亮出手中令牌,朝守卫们下令道:“你们在此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守卫们作揖回应。她的话是不管用,可大魔头赐的令牌却管用,可惜只能用一回,这么想着,绮凰只觉得有些惋惜。 望了望天色,此刻应当不过戌时,大魔头应该还没有休息。绮凰加快步伐,朝东侧行进,一路碰壁,眼见前方一处寝宫辉煌气派,大门紧闭,夜焕守于门口,侍卫人数众多,殿内灯火明朗,想来应该便是魔君寝宫了。 她该准备上前,为首一众侍卫亮长剑将其拦下,面无表情,冷声道:“殿下寝宫,擅闯者死。” “我找你们殿下有急事。”绮凰苦着脸。 “殿下寝宫,擅闯者死。”侍卫并未理会绮凰的话,只是刻板回应。 她深知侍卫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便也不再为难,只是招招手,欲图吸引门口夜焕的注意。待他上前,绮凰低声请求:“夜焕,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大魔头?” 夜焕有些为难,道:“魔君殿下应当是睡下了。” 开什么玩笑,房内灯火通明的怎么可能睡下。绮凰软声追言:“你帮我通报一声嘛,要是他睡了我马上就走。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夜焕紧皱眉头,垂首道:“不是我不想通报,只是殿下向来不喜有人夜间打扰。绮凰姑娘要不明日再来?” “明日,明日我可能就没命了。”绮凰哭丧着脸,似乎有了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不喜夜间打扰,难不成是房内娇妻美眷,温软在怀? 罢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死在大魔头手里还痛快些。“对不起了,娇妻美眷我下次赔给你,今日打扰了。” 如此想着,绮凰朝寝宫内喊了几声:“大魔头!” 见寝宫内未有丝毫动静,绮凰又喊了几声,就连夜焕也纳闷,寻常人这般闹腾早便死了千万次了,怎么今日殿下一点反应也没有,莫不是睡了?这么一想,夜焕又劝阻道:“绮凰姑娘,明日再来吧,您这般叫唤,若是吵醒殿下,只怕有性命之忧啊。” 绮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现在已经有性命之忧了。 然而寝宫内,启零并非已然入榻,相反,于他看来,绮凰从未这般焦急寻过自己,相反,平日里她见了自己就跟见了瘟神一般,恨不得躲开十万八千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倒是很好奇这丫头今日到底所谓何事,只是,也不该让她太过得意,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见她。 “三界第一美男!”门外高呼。 ….. 这这,如此奔放,难不成,是来引诱自己的? 启零一怔,理了理衣襟,而后轻拂广袖,敞开寝宫大门,朝众人下令道:“让她进来。” 绮凰得了命令,便迅速冲进寝宫内,只见魔君坐在红木椅上,衣衫完整,仪表得体,右手撑头在桌,放眼四下,哪有什么娇妻美眷,那为何还不许人夜间打扰,什么毛病….. 绮凰暗自腹诽,而后反应到正事要紧,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朝魔君主位上前。 不知怎的,启零此刻竟有些紧张,眼见着绮凰奔他而来,做足了准备,却不料她凑近后,竟直起上半身跪倒在地,微微仰头,乖巧可怜的反常。 启零被着变故打乱阵脚,纳闷的紧。 细看她双目盈盈注视着启零,面带苦相,嘴唇紧撅,娇声祈求,吐出二字:“救我。” 原来不是来引诱自己的……启零竟有些失望,却见其一副可怜模样,心脏揪了揪。怎么会如此娇憨可人……平时见她嚣张至极,事事不肯低头,怎么还有如此一面,这反差有趣的紧,竟让启零一时间心生愉悦。 “怎么了?”启零故作傲然,不去看她,挥挥手中折扇,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时无刻不被她吸引。 绮凰低头,朝启零腿边跪地挪步,小心翼翼的嘟囔道:“我把寒冰镜弄坏了。” 言辞含糊,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倒也不怪绮凰胆小,只是据尚桉所言,这寒冰镜可是千年宝贝,谁知道这大魔头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启零果然没有听清。只是绮凰如今贴在他腿边,一时心中悸动的很,却只能强忍着不动声色。 要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从前多少貌美女子在侧都无动于衷,如今怎么被一个小丫头搞得心绪缭乱。 “我把寒冰镜弄碎了。”此事终是要大白于世的,绮凰想明白后便大义凛然开口,似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让她没想到的是,启零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她想象的大发雷霆,似乎还有些失望,只敷衍了一句:“哦。” “哦?我都快没命了你还‘哦’?”绮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死的是你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见绮凰一脸认真的模样,启零似乎生了玩心。 闻言,绮凰换了副面孔,撒娇道:“啊哟,话不能这么说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帮我嘛……” “这可好笑了,”启零合上折扇,轻轻勾起绮凰的下巴,笑得如同鬼魅般勾人,“我可是大魔头,造浮屠干什么?” 这,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绮凰怔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得耍无赖道:“帮帮我嘛。帮我就是帮自己啊,你说万一我被你那群下属给弄死了,那你们魔界就没有人质了啊。万一天界一个发怒,把夜姬给杀了,那魔界不是亏大了嘛。再一个万一,天魔又打起来了,再再一个万一,那凤凰战神回来了……” 这么多个“万一”,启零听了实在头痛,扶额,制止道:“好了好了,别‘万一’了,保你一条小命还不简单,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正愁没借口带绮凰一起去凡间,如今这羔羊却送上门来了。 “什么事?”眼见事情有了转机,眼中暗淡的光又亮了起来。 “不告诉你,”启零卖起了关子,又狡黠一笑,故作为难道,“我能保你不受皮肉之苦,只需你隐瞒此事。只是这寒冰镜损坏一责,该由谁担呢?” “这……这什么意思?我不能承认是我干的?” “那是自然。你想啊,先前你火烧如玉殿将功抵过勉强渡过一劫。但此事之后,多少人盼着你再闯个大祸好借此做文章?我若再出面袒护你,只怕会引起众人不满,即便明面上不说,你暗地里所遭的罪不仅一丝不会少,还会更甚。” 绮凰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一时间有些发愣,颤声道:“那怎么办?” “简单啊,”启零说的云淡风轻,“只要你选个背锅之人,自然是分毫不受难。” 绮凰犹豫了,脸色沉重,似乎有些抵触这件事:“这不太好吧。” “我听闻那狐女芊云平日里嚣张跋扈,处处针对于你,不如就让她来承担这一责任,如何?”若说一开始启零提出这建议是玩笑之词,只是如今绮凰的反应有些让他意外,他突然很期待她接下来将作何抉择。 “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绮凰甚至都不曾思考,斩钉截铁的否决了启零的提议。 启零笑着追问:“若是让她来承担此事,既能保你不受牵连,又可借此打击狐女的气焰,一举两得,为何不行?再者,狐族是我魔界贵胄,有这层势力在,想必她也不会受到多大的责难,于我所见,此举最为上乘。还是说,你心中有别的人选?” 不得不承认,启零的话诱惑力相当的大,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绮凰甚至考虑都未曾考虑,直言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毁坏寒冰镜本来就是我的错,怎么能让其他人替我担责,就算狐女平日与我作对,就算她背后有家族撑腰,可在此事上她本就无辜,不能把她牵连进来。不对,是不能把任何人牵连进来。” “即便她是魔界之人?” “是,即便她是魔界之人。不对,在这件事上,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到底是什么人,”绮凰说着,捶捶腿起身,“算了,看来你是帮不了我了,没关系,虽是毁害宝贝,但死倒不至于吧。” 不在乎她是什么人?怎么能不在乎,他们可是死敌啊,斗了几百年的死敌啊….. 留下一席话后,绮凰掩门离去,背影竟有些潇洒。启零没想到,他又一次被这个小丫头震慑了,甚至心生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自卑感。其实他知道,若是自己面临这种情况,也许真的会受此提议,因为这确实是对任何一方而言利益损失最小的方法。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聪明、正直,灿烂的扎眼…… 她是自己可以触及的存在吗? 第十五章:莫名其妙 绮凰在亲眼见到自己房间只剩一片残火废墟时,才终于知道原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是开玩笑的。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与她今日的遭遇相比,塞牙算什么?她本以为寒镜意外被毁已经是黑到极点了,却没料到自己今晚只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绮凰的房间便被烧的一干二净。说来蹊跷,四下房间离的近,却偏偏只有她一间屋子遭殃,想来定是有人蓄意纵火。虽说绮凰的房间离得偏远,却不至于周遭没有一个守卫,看来纵火那人地位颇高,普通人就是见了此人行径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也讽刺,经历了种种倒霉后,见到这片废墟,绮凰现在的心绪反倒有些淡然了。比起查找真凶,她更苦恼今晚该在何处栖身…… 绮凰敷衍的翻动着,也并不抱有任何目的与希望,毕竟她也没什么重要之物留在房内。望着满眼灰烬,绮凰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在门外台阶坐了下来,手撑下巴,一时心思茫然,想着就此认命罢了,四下夜色都凄凉了几分。 就在此时,绮凰隐约发觉,那门外木梁柱上,似乎有一道长痕。她起身上前查看,紧皱眉头,这似乎,是鞭子的痕迹……果然是那只狐狸。 这痕迹她是认识的。照理来说,普通的鞭子是难以毁坏红木的,但狐女芊云常执一鞭,那鞭子自有异常,鞭身有倒刺,尖锐无比,别说是木头,就是石头也能留下痕迹。 想来也是,除了是她,还能是谁。今日是无力与她计较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栖身之所,但是,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如今她在魔界是举目无亲,大魔头那地方是不能再去了,也不可能会有别人来救济自己,在外面呆着万一后山上的那只大灰狼跑下来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绮凰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做了个决定。既然只有一天的试用期,那便物尽其用吧。今晚在浮华宫呆一夜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阴差阳错找到第二块寒镜所在呢?如此想来,绮凰便朝浮华宫大步向前。 这一觉本就辗转,却没料到从第二天开始,真正的折磨才到来。 她也不知道大魔头是抽了什么疯,明知道寒冰镜被毁,今日便是她的死期,却一大早便带着一众侍从赶来了浮华宫。 绮凰本就习惯浅眠,动静又有些闹腾,待她醒来时,日头尚未升起,外面只见微微晨曦之光。 看着面前启零难看到难以言喻的脸色,绮凰更是茫然,昨晚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火啊,怎么今日便换了副面孔。 绮凰站起身,半撑桌子,许是因昨夜未曾休息好,精神有些颓靡,睡眼惺忪道:“你干嘛?真要取我性命也不用那么着急吧,我又跑不了……” 谁知启零似乎并不是为寒冰镜一事而来,见绮凰这副憔悴模样,心中更是气懑。 他冷哼一声,黑着脸,紧抓起绮凰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沉声道:“昨晚居室被毁,为何不同我说?” 原来是因为这事。绮凰心中已然明了,但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手腕被抓的有些吃痛,挣扎着脱口而出了一句:“没必要啊。” 确实没有必要,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和大魔头讲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嘛,再说了,他也没有理由管她啊。 谁知这短短几个字竟然火上浇油,让启零本就郁闷的心绪更受刺激,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唇边却挂起阴鸷的笑,逼问道:“哦?没必要?是没想到我,还是觉得我帮不上你?又或者是,还想着互不相欠?” 也许绮凰并未放在心上,但是那日她在漓泉说的话,以及她没有情根一事,不知为何竟成了启零心中一根刺。他越是不想在意,便越是挥之不去。 这大魔头今天怎么那么莫名其妙。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本就扰的绮凰心情烦躁,早上又被吵醒连个觉都没睡好,现在大魔头又来找茬,到底要她怎么样?! 绮凰越想越气,反手挣开手腕禁锢,没好气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像也没得罪你吧,还是说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挑刺?” 启零的手掌在半空中微微顿了顿,绮凰的话让他的神情似乎落寞了几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干涉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将他作为可考虑的后盾呢? 绮凰根本没有情根,怎么会懂。他对她的干涉,在她看来,只是一种挑刺找茬罢了。 许是见启零脸色不对,绮凰冷静下来后竟心生了几分愧疚,低头服软示好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就是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想过去麻烦你。而且这几日确实变故太多,我确实有些烦躁。你不要生我气。” 有时启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能被一个人的言行随意影响。从前他最忌讳意气用事,而如今却总是被情绪所影响,尤其是和绮凰在一起的时候。 见绮凰服软,他竟也硬不下心来,只看着她,目光深沉,无比认真道:“我只希望,有我在时,你不必如此逞强。” 启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许下这般希冀,只知道,那是他当时最想说出口的话。 恍惚间,绮凰似乎见到了他眼里满目柔光。 许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照亮一路荆棘黑暗,不需要满天银河,一颗星辰足以。 而后,又一阵嘈杂,原是那看管浮华宫的主官带着侍从来接班了。 此时正已到了关闭月区,开放日区的时辰,只是他没想到魔君竟也在此,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率众人俯身下跪作揖,磕绊高呼道:“臣等恭迎魔君,拜见魔君!” 魔君今日怎么会来浮华宫,一般大官小将平日里是很难见启零一面的,如今近在眼前,不知是喜是怕。 启零并未将目光从绮凰身上移开,只平淡道:“免礼,起身吧。” 众人得了命令拘谨起身,低着头自觉排做两列,片刻之后,那主官上前一步,颤抖道:“殿……殿下,臣斗胆请您与绮凰姑娘移步前殿。日头即升,臣等要例行交接事物了……” 说这话的时候,主官内心忐忑不安,这不是摆明了要赶人家走嘛……万一魔界今日心情不佳,只怕是小命不保。可若是误了时辰,让月区的宝贝沾了阳气,损了灵气,也是个死,真是左右为难。 谁知启零丝毫没有怪罪,只轻言一字“好”,便准备携绮凰与随行人等退下了。 主官得到许肯,急朝负责擦拭检查的婢女下令巡视一圈,绮凰内心忐忑不安。果不其然,启零等人尚未踏出门槛,便只听见不远处婢女一声惊呼。 主官见状慌忙前去,低声咒骂道:“是谁这么管不住嘴!若是冲撞了魔君,我看你当如何是……” 那婢女一脸惊慌失措,如同见了鬼一般,浑身颤抖。主官话未说完,顺着婢女的目光望去,又是一声轻呼。只见本该安置千年寒冰镜的玉台空空如也,满地潮水。 这寒冰镜千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块,竟不知几时化成水了,这可是闯了大祸了!昨夜只有那天界女子一人来过浮华宫,此事定是她所为,若是无法将其正法,这责任只怕是要降到自己头上来了,果真如此,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那主官一时受不住刺激,连爬带跑跪倒在启零面前,浑身颤抖,将头深深埋地,道:“殿下,臣有要事禀告!” 绮凰见状,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九。想来昨夜忐忑了一晚上,此时竟也有些无所谓了。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说。”启零淡然道。虽然二人大抵都已知晓主官要说什么,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启禀殿下,月区至宝,千年寒冰镜,已遭贼人毁损……”那主官言辞恳切,似有一股极大的惋惜感。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说到“贼人”二字时,似乎有意无意的朝绮凰看了一眼。罢了,谁叫自己本来就理亏呢…… 虽说浮华宫内珍宝万千,但能映射人心中所想的寒冰镜毕竟特殊,且极其珍贵,千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块。 主官原以为魔君即便是再大气,也多少会有些震怒,却没想到启零只是轻飘飘回了句:“行,知道了。” 这般反常回应让主官极为不解,一时竟也不太恐慌了,只下意识抬起头反诘:“殿下,您怎……” “我怎么这般反应?”启零并未等他把话说完,自顾自批评道,“那镜子是我损坏的,我见它阴寒至极,拿去烤了烤阳火,怎么,有意见?不过毁了区区一块寒冰镜,尔等便这般惊恐,未免太过沉不住气。” 绮凰闻言看向启零侧脸微微一愣,昨晚不是说不帮她吗?不过,这借口,未免太蹩脚了些…… 区区一块寒冰镜,什么叫做区区一块寒冰镜?那可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啊,那可是浮华宫上上下下日夜伺候的心血啊!被人不明不白的毁坏,魔君竟然这般风轻云淡,那先前他们这般尽心尽力的看管,又有什么意义? 虽说魔君城府极深,行事毫无章法可言,但他绝不是愚笨之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传闻中殿下从来睚眦必报,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竟只字不提“追究”二字便也罢了,还解雇隐瞒,着实反常,莫不是因为那个女子? 主官低着头,将目光投向绮凰,只见她面露几分颓然不安之色,不见昔日嚣张傲然的奕奕神采。 昨夜浮华宫内只有那女子一人,这毁镜一事,很有可能是她所为。只是见如今这情形,想来殿下是保定她了。 一时间,那主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也不慌了,勾起上身,作揖道:“既然如此,是臣等冲撞殿下了。” 虽言行恭敬,但语气,总带了些气愤。 启零见状,已是知晓那主官应当是猜到了些什么了,只是自己这态度这般鲜明,他要是识趣些,也不敢做些什么小动作。 虽说事已至此,应该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但从方才开始,绮凰心中一直被一阵难以言喻的愧疚所折磨。那种过于强烈的正直感会拯救她,也很有可能会害死她。 终究,绮凰决定坦诚道歉:“不好意思啊主官,寒冰镜是我弄坏的。” 那主官似乎没想到绮凰会来这么一出,有些不知所措,只尴尬愣在原地。他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何从来不近女色的魔君殿下会对这个女子这般特别了。 虽说启零将罪责揽于自身,但他早便知晓,她不会就此糊弄过此事,坦诚相待是迟早的事,所以她这一举动倒是没让启零多意外。 但即便如此,对于此事启零还是有些不满的。倒也不是因为她未曾接受自己的好意,只是他气。气她太过无暇,容不得一丝不洁,难以染指。这般性格,只怕迟早要被自己害死。 明面上他能保她千千万万次,可背地里呢? “我知道这寒冰镜很重要,也怪我没有思虑周全便擅自使用。但事已至此,还请主官息怒,要打要罚,我自当领受。”绮凰说的大义凛然,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意味。 那主官愣神无言,半晌过后,竟朝绮凰又做一揖,道:“莫说一个寒冰镜,这浮华宫上上下下都隶属魔君殿下。此事自当由殿下定夺。”语气中再无先前那般冰冷不快。 闻言,她带着几分讪笑讨好的看向启零,道:“你说呢,魔君殿下?” 也只有在这时候她才会乖巧些,启零赌气的看了看绮凰,哼了一声,高声下令道:“今日一事,若是你们敢说出去,就别怪本殿下心狠手辣了。” “是。”众人作揖回应。 随后,启零大步出门,似乎在置气。 这又是怎么了?绮凰赶忙追上他的脚步,拽住衣襟,示好道:“你怎么了,今日为何这般莫名其妙……” 闻言,启零更是气恼,道:“是,我是莫名其妙。还不是某人气得?你是真不怕死是吗,昨夜我都说得多清楚了,一旦你认下这个罪,即便我保住了你,也定会惹来是非,你为何还要承认?” “惹来是非也没办法嘛,怪我自己手欠。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能真要了我的性命。既然犯错,便不能随意糊弄过去,况且,我该给浮华宫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像是在询问绮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启零此时的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第十六章:常欢赐婚被拒 天界后宫,芳华圆内,万红同开。 一衣着雍容男子端坐于玉石桌前,含情脉脉。对面,是另一绝色女子。 那男子面对倾城容颜,似有什么话说,却又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女子见状也不着急,只沉下心来,并不去催他。 半晌,那男子终于开口,轻抚女子面颊,愧疚道:“夜儿,有一事我瞒你许久。” 女子答曰:“什么?” “其实,我本名不叫长安,而是常欢,天界太子常欢。”那男子说出这席话来,似乎费了相当大的勇气。 闻言,夜姬故作惊恐嗔怪,愤而起身,质问道:“常欢,你是天界太子常欢?!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连真实身份都隐瞒于我?” 眼见夜姬那张好看的面孔爬上失望愤怒之色,似乎红了眼眶,常欢心中分外不是滋味,心疼得发颤。 他慌忙起身,伸出双手欲图安抚夜姬,却被其优雅躲开,一时慌了神,赶忙解释道:“夜儿,你听我解释。先前我深知你我身份有别,只担心你若知晓我是天界太子,我二人只怕会疏远。如今,我再不忍将此事隐瞒于你,夜儿,原谅我好吗?” 真想不到,堂堂天界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也有如此委曲求全的一日,何其讽刺。 见目的达成,夜姬狡黠一笑,却转瞬即逝,难以捉摸,随即立刻换了副柔弱面孔,道:“我怎么会疏远你呢,你是我在天界唯一的朋友。我只担心你介意我的身份,我的出身……” 说着似乎要哭了出来,目光莹莹,我见犹怜。 常欢见状心疼到窒息,慌忙将夜姬搂入怀中,温声安抚道:“夜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虽是魔界之人,却是我见过最为单纯的女子,我怎么会介意你的身份?我又何尝甘心只做你的朋友,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怀中夜姬目光轻蔑,只觉得这傻小子的真心未免太过好骗。 “太子,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又何尝不是呢……”夜姬依然娇声,故意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 常欢又是慌张,松开双手,搭住夜姬的双肩,目光炯炯,制止道:“夜儿,不许你唤我太子。在你身边,我永远是你的长安哥哥。” “可是……”夜姬犹豫了,“我自然希望你是我一人的长安哥哥。但你是太子,地位尊贵,而我只不过是魔界的人质,与你有着天壤之别,怎么敢痴心妄想……” “夜儿,我不允许你这般妄自菲薄!我不管你是仙是魔,我都要你,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吗,不要再推开我。”长安神情认真无比,让人无法拒绝。 夜姬依旧一副娇弱模样:“就算你不嫌弃我,可是,天界上上下下的仙人呢,各位公主名胄呢,他们会怎么看我?还有,天帝天后呢……他们,会接受我吗?” 想起天帝,常欢的脸色颓然了几分。是啊,他的父皇母后,会如何对待夜姬,他心中没有丝毫把握。 虽是如此,常欢又怎么忍心美人落泪,只朝她发誓道:“夜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皇和母后,让他们接受你。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因为你的身份对你冷眼相待。” “长安哥哥,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垂爱……”夜姬又入常欢怀中。 次日早朝后,天帝退于后殿正为天界大小事忧心,常欢求见。 这对父子关系紧张已是天界人尽皆知之事,二人互不照面。今日常欢前来,不知所谓何事,但天帝隐隐不安,毕竟二人每次碰面都以不欢而散结束。 虽是如此,天帝已经允了觐见。 不知怎的,不过几日未见,天帝竟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却也说不出来是哪里生了变化。 常欢上到殿中,拱手道:“见过父皇。” “免礼,欢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虽然二人关系僵冷,但常欢毕竟是天帝唯一的儿子,心中自然是疼惜的。 常欢并未直接回答天帝的询问,反倒低下了头,直身跪地,而后朝天帝重重磕了个头,道:“父皇,近些时日来,儿臣日夜反思,自知先前鲁莽,常惹得您与母后为我操心,深觉不肖,望父皇降罪!” 天帝被此举扰得一头雾水,待反应过来后,大笑几声,捋了捋胡子,欣慰道:“好啊好啊,你能有这番心意,为父高兴。我儿终是长大了,不枉我与你母后的一片苦心啊。欢儿快快请起,地面冰寒,莫要再受了凉。” 两次婢女慌忙去扶,去被常欢抬手制止。 他只挺立上身,朝天帝直言道:“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我儿所为何事,不妨起来说话,为父自当妥善考虑。”天帝皱眉。 常欢又重重磕一响头,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闻言,天帝放声大笑,豪情恣意,揶揄道:“儿啊,我说你怎近日来变了许多,原是有了心之上人,为父心中高兴。来,快说与为父听听,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今年几岁了?姑娘秉性如何?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你母后可曾知晓此事?” 虽是天帝,但在常欢面前,他也是个普通父亲,听闻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有些激动的。算算年纪,常欢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这也是种成长。 “禀告父皇,儿臣心悦之人并非是天界贵胄王族,她的身份怕是要让父皇失望了……”常欢依然低首呈磕头姿势,并不正视天帝。 “哦?”话虽如此,天帝却也并不太过纠结此点,只是又好奇了几分,道,“身份有别倒也无妨,只要这姑娘秉性良善,能在你身侧尽心辅助,也是无碍。” 听闻天帝许了这般承诺,常欢的心情激动了几分,他抬起头直视天帝,目光奕奕,信誓旦旦道:“父皇,这您放心,此女子是儿臣见过最为单纯善良之人。她虽深处逆境却不卑不亢,受尽冷眼却全然向善。先前儿臣隐瞒身份,装作是一无名小卒,她也未曾看轻儿臣,甚至还将真心托付。” “听你这么说,这位姑娘给了你许多帮助?”天帝来了兴趣。 “何止,”常欢骄傲道,“有她在身边,儿臣只觉得斗志十足,每一件事都意义非凡。” “那,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常欢斩钉截铁:“魔界的夜姬姑娘。” 话音刚落,天帝为之一振,脱口而出问道:“你说什么?!” 尚未等天帝再问些什么,常欢又一套说辞:“父皇,儿臣知道您对夜姬姑娘的身份心怀芥蒂,可您也说了,只要心性纯良,身份之别便也无妨。夜姬真的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还请父皇不要急着否定儿臣。” 虽说太子与那魔界女子往来甚密天帝早便有所耳闻,但他对这女子竟痴迷到了这般地步,天帝是怎么也想不到。 见常欢这般,怕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你可知那夜姬是什么人?”天帝面色凝重。 常欢笃定接话:“自然是知道的,魔界人质。” “你错了,她不单单是魔界人质,还是赫赫有名的魔界二殿下,你可曾想过她凭何会受万魔尊敬,登顶如此巅峰?” 这太子常欢像极了年轻时的天地,莽直倔犟,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吃软不吃硬,极难改变其所决定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不其然,常欢面不改色:“她是如何当上魔界二殿下的儿臣不管,儿臣只知道,她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天帝重叹一口气,看来这事情已经相当严重了,只分析道:“魔界地位之争见血见肉,若非有些手段,如何能走到这一步,我儿还是莫要妄下定论为好。况且,早便有闻夜姬对那魔君忠心耿耿痴心不改,怎会轻易对你交付真心?” 提及此事,常欢似乎面色不悦:“即便如此,那也是先前的陈年旧事罢了。三界流言不少,怎能确定每一条都货真价实?再者,就算她曾经所托非人,如今她已经脱离了魔界,离开了魔君,难道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吗?” “可她还会回去!” 常欢立即反驳:“她不想回去!” “你又如何得知?不过相处月余,你如何笃定她的为人?夜姬在魔界地位尊贵,谁也不知为何魔君会将她送上天来,此事不能妄下定论。你看上谁家姑娘为父都没有意见,唯独她不行。” 见天帝态度如此坚决,常欢也来了脾气,起身质问:“父皇,你身为堂堂天帝,为何对一个弱女子抱有如此之大的恶意,不觉得羞愧吗?” “夜姬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可是魔界殿下!”天帝怒拍案桌,“常欢,为父原以为你近日有所长进,行事却如此不明事理不顾后果,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儿臣习惯了,反正在您心中,能满足期望的,只有绮凰一人罢了。她与魔君启零关系越发亲密,与那半魔尚桉也交情匪浅,探子屡屡上报,怎不见您有一丝责备?到了儿臣这,就成了不明事理不顾后果。父皇,您真是好平的心啊。”常欢冷嘲热讽,心中又是一阵不平衡。 天帝回答道:“绮凰行事自有分寸,若真有悖借条为父自当惩戒。再者,你二人之事怎可相提并论?不过相处月余便提出成婚一事,未免操之过急,此事尚须考究,择日再议。” “既然如此,那儿臣便与您没什么好说的了。”常欢见事已至此,愤恼离去。 天帝望着太子背景,心生悲凉,直叹孩子尚未成长。 本以为今日之事已毕,却不料天后此刻正在门外候着,一见常欢怒气冲冲的出了后殿,更是焦虑。 常欢此刻也并无心情与天后再多言什么,只问了声好便离去了。 天后一早便得了侍女传来的消息,听闻常欢去找他父亲了,便慌忙赶来,只见这幅情景,便已猜到二人应该又是不欢而散了。 天后长叹一口气,朝店内走去。天帝见了来了,更觉头痛,闭眼按了按额头。 “陛下,欢儿今日与你所谈何事?”天后率先询问。 天帝未曾睁眼,只无奈道:“他说自己喜欢上了那魔界来的女子,求我做主允他二人成婚。” “什么?”天后一惊,花容失色,“魔界来的女子,是那夜姬?欢儿怎这般荒唐。” “谁说不是呢,我原以为他这些日子当有所长进,未曾想却更是放肆,唉……”天帝分外为难。 “那你允了他没有?”天后连忙追问。 “自然是没有,欢儿的婚事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心上人又是魔界殿下,如何能轻易许诺?” “那你可曾训斥过他?”天后又问。 天帝自然回答:“倒不是我要训斥他,只是你生的这好儿子,时刻不让我安心。我二人正讨论这夜姬的事情,他倒好,三句不离绮凰,非说我偏心。” “要我说,你对凰儿确实是比欢儿上心,”天后温声回应,似乎也有些说辞,“虽说欢儿这回确实是过分了些,可他定是受了那妖女的蛊惑,一时糊涂罢了。” 天帝却不以为然,担忧道:“一时糊涂?我见他这回不像是突然兴起,只怕是动了真情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天后反驳,“我见过这女子,那身段那容貌,生的确实是倾国倾城。或许欢儿只是一时被美色迷了眼,他天性聪慧,我相信过些时日他冷静下来了便就无碍了。欢儿从小要强,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同我们说,你也不要老是批评训斥他,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我看你真是越发的偏袒欢儿了。”天帝颇有些不满。 天后又道:“你要当严父,我自然要做个慈母。” “慈母多败儿。” “这叫什么话,”天后来了气,“你说说近些年来欢儿除了行事不妥了些,还有什么不让你满意的。论功课他虽不能与昔日战君相比,但在这天界之中,也少有敌手,论相貌,他生的英武不凡,哪一点丢你的脸了?” “好好好……”天帝越发头疼,只敷衍了几句,“既然如此,就烦请你这个做慈母的多开导开导欢儿,问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说的也是,”天后允了,道,“那我便去了,你莫要再同他置气。” 随后,便率领侍女们离开天帝后殿。 第十七章:辩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启零的特意警告,寒冰镜一事后,那主官似乎真未曾为难过绮凰,就连态度都好了许多,谦和的让绮凰只觉得后怕。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绮凰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只是,狐女毁她居室一事,还尚未找到机会报复报复。平日里懒得理会她那些小手段,如今看来再不惩治只怕会变本加厉。 绮凰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课堂,却无意对上芊云挑衅的目光,只不屑的转过脸去。 今日尚桉又没有来上课,要说尚桉此人,可真是神秘的紧,十日里能见他一面都算是侥幸,诡异的是,这魔界上下不仅不知他的去向,甚至对这种情况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倒是大魔头,近些日子怎么这么空闲…… 绮凰正百无聊赖,只听见室外人声鼎沸,而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最后,不知是谁高声宣告了一声:“魔君驾到!” 好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上课先生似乎被吓到了,赶忙朝众学子下令:“愣着干什么,还不起身跪安,那可是魔君!都不要命了吗?!” 随后,启零带着一身凌然贵气,踏进课堂大门,气场强大凌厉,让人不敢直视。众学子拘谨低首,高声道:“恭迎魔君殿下。” 绮凰只觉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尴尬至极。 正当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启零坐上主位,睥睨众人,随后笑着看向绮凰,道:“我知你不甘跪我,免了吧。” 绮凰讪然一笑,心中却隐隐担忧,说出这种话来,自己只怕是又要被做文章了。 那先生率先开口,讨好的凑近启零身边,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我等?”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突然想起,自从首试过后这些学子也已研习月余,一时心血来潮,想考考诸位罢了。” 启零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差点让人信以为真,只是绮凰知道,此人大概又是来找茬的罢了。 先生拱手,道:“既是如此,您吩咐一声,让这群学子去东大殿候着便是,何劳您大驾光临呢?” “让别人候着是不难,只是,”启零故意顿了顿,看着绮凰的目光写满了不怀好意四字,“只是某些人见了我便如同见了瘟神一般,恨不得躲开千百里,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这某些人,指的就是自己吧?绮凰暗自调侃,他今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既然如此,请殿下安座。微臣斗胆向您举荐一番,那左边第三排的女子,乃是狐族公主芊云小姐,论策略灵力,都能排个一等一,想必日后定能为您所用。还有那后排的意气少年,那可是狼王贵子,天资聪颖,尤擅远攻,可是个难得的人才。还有那蛇女…..” “行了行了,”启零听的有些头痛,他可是魔君,整个学堂的学子自然都是了解三分的,“今日本殿下不过是随便考察一番,诸位不必拘谨,都坐下吧。” “都听见没有,魔君让你们坐下呢,”先生听了命令,急朝众学子又强调了一番,“魔君仁善,给了大家一个表现的机会,但若是谁敢胡言乱语,冲撞了魔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欸,”启零立刻打断先生的话,“今日大家不必以君臣相称,只管直言不讳,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其实启零今日前来,倒也不是真的为了所谓的考察学子,只是有件事必须要去找绮凰。但她平日里似乎比自己还忙,请她都请不动,真是一面难求,启零便索性来了学堂,却没想到惹出这么大动静,只得找个借口。 众学子们高呼一声“谢魔君”,便纷纷入座。 要不怎么说大魔头是三界第一“负心汉”呢,纵使这浑身的气场冰冷阴沉,也架不住这些小姑娘疯了似的扑上去。 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芊云在启零面前都换了副乖巧可人的模样,那目光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麻的绮凰浑身发颤发冷。 为什么啊,不至于吧,有必要嘛?这虽说这大魔头的皮相生的确实出众,但若是因为一张脸就心生爱慕,未免也太肤浅了,再说了,这三界的美男子数不胜数,怎么就非要吊在一棵树上呢。 难不成是因为传闻中他骁勇善战,英勇不凡?可还不是被自己重伤了嘛。 想不通,着实想不通。绮凰带着疑惑,细细审视着启零,却被其目光捕捉。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 那双眼似乎有着勾魂摄魄的能力,确实好看的惊人。忽然间,启零勾唇一笑,温柔霸道…… “好像,确实挺好看的。”不知为何,绮凰的心口似乎被什么射中了一般,竟不自觉红了脸,慌忙移过眼神。 启零调笑一声,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半晌之后,朝众学子问道:“诸位,我想问问你们对三百年前那场天魔大战的看法。” 一时间,课堂内气氛焦灼。平日里,这场大战以及凤凰战神都是魔界不能提及的话题,倒不是戒律如此,只是大战过后,魔界损失惨重,魔君负伤,众人也便心照不宣不再谈论。 如今魔君重提此事,一时众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从你开始吧。”见学子们皆面面相觑,不敢出言,启零便随意指定了最前边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战战兢兢起身,目光闪躲,磕巴道:“仙魔大战……殿下英勇不凡,无人可敌。” 那先生本是相当紧张,见其如此回答后松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启零倒是面无表情,只道:“入座吧。” “是。”那姑娘坐下后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 接下来,回答的每一个学子都变着法溜须拍马,课堂上气氛诡异至极。绮凰心中越发不屑。 其中,又属狐女芊云的话更是惊人:“魔君殿下气宇轩昂天资不凡,天上地上,再无敌手。如今负伤痊愈,一统三界,指日可待!” 芊云此话即出,堂内掌声雷动,启零依旧冷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先生相当满意,又轻轻点手示意狐女下座。 下一位发言着,是龙女令裳。见她起身,绮凰坐直了身子,无比认真。不知为何,她对令裳一直有着莫名的好感,不自觉想与她亲近。 说起来,先前她火烧如玉殿,多亏令裳救场,自己还一直没有机会感谢过她。 令裳从来冷面,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更是不卑不亢:“关于百年前那场大战,令裳觉得,殿下有所失误。”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先生的脸色黑了黑。启零来了兴趣,笑道:“哦?什么失误,但说无妨。” “令裳虽未曾亲眼目睹那场大战,但有幸见过各类书籍中的记载,也曾从别处耳闻。殿下确实英武,只是有几招过于狠戾极端,杀气太重,若是稍有不慎,不仅会危及无辜,甚至可能玉石俱焚。而那凤凰战神选了一种以退为进的保险策略,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便不能占上风,也不会吃亏。” 原来如此,她就说怎么感觉当时那条金蟒气势汹汹的。绮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尚未等启零发表意见,狐女芊云便来了脾气,尖锐斥责道:“你少胡说八道!不过是一个小小龙女,你懂什么?魔君殿下也是你配妄自评论的。” “难道不是吗?”令裳反问。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副咄咄逼人模样像极了一个泼妇,绮凰也是心生不满,冷呵了一声,鄙夷的扫了一眼芊云。 狐女见状更是气急败坏,朝绮凰吼道:“你又有什么意见,何不当面说出口?” 那先生见堂上局势不受控制,战火一触即燃,也便想推绮凰出来顶起着风口,顺着狐女的话,道:“是啊,绮凰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启零也想听一听她心中所想,也便随了他们去。 事已至此,怕是避不开了。绮凰悠然起身,鄙夷的回了句:“我没什么好说的,魔君殿下英武不凡,我等望尘莫及,只配俯首仰望,可以了吗?” “呵,我怕这不是你真心所想吧,”狐女似乎不满绮凰这般傲气,挑衅道,“方才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害怕了?” 正愁没机会报仇,既然这芊云姑娘这么急着送上门来,那她便不客气了。 绮凰笑得清高漠然,道:“我真心所想是什么重要吗?反正尔等之辈,只喜听逢迎之词,目光短浅,固步自封。” 厉害,又怕死又大胆,真是个矛盾体。这样的话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说得出来的。只是,如果这个人是她,启零觉得倒也无甚稀奇。毕竟,她让他惊喜的地方可太多了。 “你说什么?!”狐女愤然起身,又扬起长鞭。 “难道不是吗,”绮凰丝毫不惧,她就不信在大魔头面前,这妖女还敢胡作非为,“尤其是咱们这位狐族公主,容不得一丝反对意见。恨不得每一个人都跪在地上,匍匐在魔君脚边俯首称臣。但是令裳的话有错吗?没有吧,既然不懂‘忠言逆耳’一词,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真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嘴居然这么厉害。狐女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居然被她噎得一个字都说出不来。启零望着绮凰失声轻笑,却无人发现他眼中多了丝别样情绪。 狐女见辩驳不过,只阴狠警告:“我一定要杀了你。” “放肆!”那先生终于是开口了,“在殿下面前,尔等怎敢出言不讳!” 出乎意料,启零非但没有怪罪,反倒笑意盈盈:“我怎么觉得挺精彩的啊。” 先生赶忙安抚:“殿下,让您见笑了,臣一定好好惩戒此三人。” “令裳心细如针,大胆谏言,当赏。绮凰嘛,这嘴确实厉害了些,但是错不在她,至于芊云,”启零故意停了片刻,众人一阵紧张,“这脾气是该改一改了。” 除了令裳,剩余二人未论赏罚,看样子魔君似乎并未动怒。先生松了一口气。 三人坐下后,令裳看向绮凰,冰霜似的面颊终于是露出了一份笑意,她轻声道:“谢谢。” 绮凰回敬温柔一笑,道:“应该的。” 自打令裳开了直言所想的口子,众人也不再只是一味的逢迎谄媚,所思所想天马行空,有趣多了。 待这一堂课完毕后,启零独自将绮凰唤到边上,提起了先前寒冰镜一事答应他的那个条件。正当她在苦恼这大魔头又想了什么招来对付自己时,却意外的出人意料。 让她没想到的是,启零居然提出了一同去人间繁安镇的要求便离开了。正巧她也查到师傅的线索在人间,怎么会如此巧合? 尚未等绮凰想出个所以然来,邵坤竟又不知为何来到她面前。 这男子她印象是最为深刻的,毕竟刚来魔界第一个给她下马威的人就是他。绮凰提高了警惕,却不料邵坤似乎并未打算找她麻烦,连身上的气场都温和了许多。 他率先开口,似乎有几分羞涩,连目光中都带着几分钦佩,道:“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嘛,那狐女被你说的毫无还嘴之力。” “所以呢,你是来替她报仇的?”绮凰反呛一句,并不给他好脸色看。 “我才不会帮她报仇。”邵坤这话说的颇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味道。 平日里芊云便嚣张跋扈,这学堂里众人都被她得罪了个便,又因为各种地位身份之因素,众人也便随她去了,并不与她计较。如今绮凰三言两语便大挫芊云的锐气,众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痛快的。 绮凰皱眉,不解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别误会,我对你可没什么想法,你可别想多了,”邵坤见情况不对,慌忙解释,随后又道,“不过,你是个人才,我欣赏你。以后在这魔界我罩着你,谁敢找你麻烦报我的名号。” 闻言,绮凰惊讶之际,不自觉反问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好心?” 这事也太过诡异了,也不怪绮凰心中怀疑。 “不信就算了。”邵坤似乎来了气,面色又红又白,极为羞愧,转身离去,只留下绮凰一人独自茫然。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第十八章:邵坤的异常 纤云有仇必报,嚣张惯了,先前绮凰在众人面前如此折损她的脸面,她心中自当是记着的。 正巧,又来了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一日实练课,众人在试炼场上集合,武官下了口令,要求学子们两两成对,互相练习。 这对绮凰来说犹如惊天噩耗,平日里在课堂上即便有人再看不惯她也不能动手,但如今来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简直是晴天霹雳。 果不其然,武官走后,狐女最先盯上了绮凰。她手持长鞭,得意洋洋的走向绮凰,挑衅道:“天女,敢不敢跟我一组。” 绮凰微微一笑,慵懒随意道:“不好意思,不敢,还是请纤云小姐另寻高明吧。” “呵,现在知道怕了,”纤云很是得意,神情未曾有放过绮凰的打算,“先前在课堂上不是嚣张的很吗。” “没办法,我从来贪生怕死,只能逞逞嘴上功夫。”绮凰顺势道。 纤云很是得意,冷笑回应:“好啊,既然如此,要不你跪下给本小姐磕两个头,我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麻烦大了。看现在这局势,纤云一时半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是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正当绮凰思索该如何是好之际,纤云一记厉鞭带风袭来。 霎时间,左肩一阵麻,疼痛感逼得绮凰倒吸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看向伤口,只见那鞭身所过之处,衣襟竟已开裂,血肉模糊。 这鞭子耍的还真是挺厉害的。 许是见此处喧哗,看热闹的人越发的多了,众人将二人团团围住,似乎很是唯恐天下不乱。 正当纤云又动手之时,人群中凛然走来一人出手挡下了纤云的鞭子。 绮凰转头望去,只见令裳依旧顶着一脸清高,道:“绮凰跟我一组,纤云姑娘,多有得罪了。” 随后,令裳望向她会心一笑,绮凰此刻竟油生一种敬畏安心感。 纤云被人打断很是不悦,阴阳怪气道:“怎么,这当狗的出来护主子了?” “纤云姑娘,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刺耳了。”令裳冷然回应,似乎并不为她的话所动气。 纤云依旧不依不饶:“龙女,我本想着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却不知好歹几次三番与我作对,到底是何居心?” “我并非有意针对于你,倒是纤云姑娘似乎过于针对绮凰了。” 纤云闻言冷笑一声,只道:“呵,不过区区一个天人,你何必屡次袒护,莫不是怀了二心,仍想着为天庭效力?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跪着,可没有人能扶你起来。” 此话似乎戳到了令裳的痛点,只见那张从来清淡冷静的脸竟多了分愠怒羞愧的神色。 绮凰发觉气氛不对,咬咬牙,扶着左臂,压低气场狠狠警告道:“狐女纤云,话别说的太过分了。” “哟,这就是所谓的同类相惜?真是一出好戏,本小姐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了,”纤云娇声大笑,“也罢,本小姐从来宽宏大量,自然不会与两只畜牲计较,今日便放你们一马。” 纤云并未继续纠缠,分外得意的收起了鞭子。 人群逐渐四散,令裳扶住绮凰,询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大碍,”绮凰朝令裳微微一笑,“多谢令裳姑娘了,你又帮了我一次。” “不必言谢,应该的。狐女的长鞭极其狠毒,整个课堂都鲜少有人能够招架,也亏你熬得住。”令裳面露隐隐担忧。 绮凰故作轻松,道:“我真没事,只是见了点红罢了。” 二人交谈之际,绮凰忽觉身后一阵强风掠过,她警惕转身,只见不远处邵昆的魔球滚落在地,燃出一道灰黑色痕迹。 邵昆的对面,纤云手执长鞭气势汹汹,似乎有些惊讶,质问道:“邵昆,你也跟我作对?” “臭狐狸,过分了吧,不是都说好放过她们吗,背后搞偷袭算什么?”邵昆微微仰头,意气风发。 怎么回事?……绮凰心怀疑惑。看着样子,似乎是纤云准备趁人不备袭击自己,却被邵昆拦下来了? 他是真打算帮自己? 如今场上气氛焦灼,绮凰并未插入狐狼二人的争执之中,只面色凝重,静观其变。 “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说,”纤云气急败坏,“邵昆,你与我家是世交。不帮我就算了,反倒跟我作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四遭议论纷纷,邵昆怎么会帮绮凰,众人不明就里。 邵昆义正言辞道:“不是我非要跟你作对,分明是你出尔反尔,手段如此下作无耻,传出去我怕丢了魔界的脸面。” “什么怕丢了魔界的脸面,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怎么,这贱人几时又跟你勾搭上了?” “你说谁是贱人?!”邵昆似乎动了怒。 纤云惊笑:“哟,怎么,心疼了?想不到这天女真是好手段,平日里瞧着不近烟火拒人千里的,也不知背地里多放荡呢。” 绮凰平日里收到的谩骂侮辱不在少数,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久了也便无所谓了。 这一席话刚落地,绮凰倒是面不改色,邵昆却被气的脸色煞青,道:“纤云,你别太过分了,否则即便你我是世交,也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可别忘了,你的鞭法再厉害,也未必敌得过我的魔球。” 纤云听闻此言,竟依旧不知收敛,只冷嘲热讽,朝四下围观者诋毁道:“大家快来瞧瞧,真是新鲜了,邵昆竟然护上了天界来的废物。想不到这贱人的手段竟比我狐族还高明几分,连狼王家的公子都被勾了魂……” 一时间众议纷纷,邵昆毕竟少年气盛,终是强压不住怒气,前扑上去,二人缠斗在一起。 虽说此事是因她而起,但绮凰只觉得麻烦,头痛不已,满脑子充斥着想避开的念头。 一个学堂内自然是有几人上道的,正当邵昆与纤云打斗之时,有人竟唤来了武官。 那武官怒不可遏,出手制止了二人,训斥道:“怎么回事!你二人乃是一众魔界子弟中的佼佼者,如今怎这般不明事理,竟当众斗殴!” 一时间,身边学子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绮凰带着令裳混在人群之中,尽可能不惹人注目,只盼着麻烦别找上自己。 邵昆脸上有隐隐血痕,似乎是被鞭子所伤,却气势不减,丝毫没有服输的打算。 纤云并未见明显外伤,只是发丝凌乱,衣襟磨损,裙摆被烧,分外狼狈。 见二人都不打算开口,武官随手指了个学生,命令道:“你,出来,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学生被点到是颤了一颤,周围推搡着她来到武官面前。 她看了看纤云,又看了看邵昆,面色为难。这两家她都得罪不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武官似乎察觉到她心中顾虑,放声道:“但说无妨,课后若是谁敢找你麻烦,只须同我来说,我看谁敢这么放肆。” 被点到的学子如获大赦,将前因后果全说给那武官听,随后二人分别被训斥了一番,这堂课便算是过去了。 此事传到了魔君耳边,夜焕汇报之时都觉得荒唐无比。 “狐狼二族本是千年世交,邵昆和纤云怎么会突然大打出手?”启零合上奏章,面色阴冷。 夜焕拱手,面色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殿下近日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很,谁知他听后会作何反应。 启零见他这副忸怩模样,更是毫无耐心,眼中藏着深沉的压迫,逼问道:“有什么不敢说的。” “听说……是为了绮凰姑娘,”夜焕为难开口,“今日试炼场上,狐女纤云似乎有意针对,狼少邵昆气不过,二人这才动起手来。” 果然是她又横生事端。只可惜,狐族他现在还动不得。 启零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那绮凰她……可曾受伤?” “禀告殿下,绮凰姑娘并无大碍。” “哦……” 并无大碍便好,如今他最听不得有关绮凰的消息。 启零现在心思烦躁的很。她太特别了,特别的让他害怕。 许是自觉不妥,关于绮凰的情况,启零并不再追问下去,只是邵昆为了绮凰而得罪龙女这事仍让他觉得心有芥蒂。 此事未免过于蹊跷,印象中,那邵昆可是最看她不顺眼,如今怎么转换了态度。 心中重重疑惑难以解释,启零又沉着声开口:“你可知,那邵昆为何会为了绮凰出头?” 完了。夜焕自觉不妙,他可最怕殿下问起这事,却没料到怕什么来什么。 夜焕用一种极其微弱心虚的声音回答道:“据传闻说,好像是那狼少喜欢上了绮凰姑娘……” “你说什么?!”启零惊怒起身,身上散着阴冷沉郁的杀气,那双素日里看着极其温和醉人的眉眼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 夜焕很是识相,见此情形赶忙安抚解释道:“殿下,您别动气,是传闻,传闻罢了。那邵昆平日里什么美人没见识过,绮凰姑娘灵力浅薄,又是天人,他怎么会看上她呢?……” 谁知启零听闻此言,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迷人却冰冷,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绮凰还入不了邵昆的法眼咯?” 夜焕微微一震,待反应过来后自知是触了魔君的逆鳞,忙道:“不不不,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邵昆真的喜欢上了绮凰姑娘,她也看不上他……不对不对……邵昆根本不喜欢绮凰姑娘……” “够了,”许是听得烦了,启零严声叫停,“去给我盯着邵昆,别让他做出越矩之事。” “好!”夜焕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便忙着转身准备出门。 “回来。”身后传来启零命令。 夜焕再次紧张,战战兢兢回头,苦笑着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启零说的风轻云淡,“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尚桉你看不住也便罢了,但若是区区一个邵昆你都看不住,那我也没有什么留下你的必要了。” “是!”夜焕欲哭无泪,苦着脸离开了寝宫大门。 次日,学生们照例进了课堂,昨日那事虽闹得挺大,但是绮凰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那邵昆不知为何神情有些尴尬,见绮凰进了门,竟立马低下了头。 这般情形绮凰也是注意到了的,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理会。 令裳只觉得异常,待绮凰坐下后拍了拍她的后肩,轻声询问:“昨日邵昆为你出头,你为何不曾答谢,似乎还刻意疏远他。这不像你一贯作风。” 绮凰从来知恩感恩,用真心待人,今日此举着实奇怪。 绮凰回答道:“我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现今我在魔界举步维艰,本就是众矢之的,若是与他关系过于亲密,只怕会连累他。” “原来你这般考虑的,”令裳点点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毕竟我已经连累了你,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绮凰有些愧疚。 经过昨日一事,可以很明确的看出来,纤云也将令裳作为她的假想敌了。 令裳见此,只制止道:“你若是这样想,便显得生疏了。” “也对,是我莽撞了,”绮凰温声道歉,随后又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邵昆一行人从来看不惯我,怎么会突然替我出头,甚至还因此与纤云大打出手?” “这是迟早的事,即使昨日他不站在你这边,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绮凰皱眉:“什么意思?” 令裳解释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你斗纤云、辩众人开始,那邵昆看你的目光越发的异常。或许那狐女昨日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可能真的是喜欢上你了。” “怎么可能?!”绮凰惊呼出声。 荒缪,这太荒缪了。她平日里与那邵昆根本鲜有接触,他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了自己? 令裳道:“你先别急着否认,先好好想想,他近日可曾对你示好?” 这么说来,那日堂上辩论之后,邵昆是有些异常。 绮凰有些苦恼,这不是她的本意啊!“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邵昆是狼王公子,有了他的庇护,你在魔界的处境也不至于会如此艰难。” 绮凰不假思索,只担忧道:“不行,如今这情况,谁对我示好谁便倒霉。我已经说过了,不能连累他。也多亏你将此事告诉我,否则迟早会酿成大祸。” “那你打算怎么办?见他昨日那副模样,只怕是用情不浅。” 绮凰紧皱眉头:“走一步看一步吧,为今之计,只能先躲着他了。” 此后几天内,绮凰一直心事重重,刻意回避邵昆的目光,几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尴尬。 第十九章:阳春灵草 今日学堂内来了一位特别的女子。 除绮凰外,能在魔殿学堂研习之人,各个身份尊贵,地位不凡,几乎都来自赫赫有名的魔界世家。可以这么说,这学堂内的学生背后的势力,几乎撑起了半个魔界。 绮凰是作为天界使臣来到魔界的,自然也便有进入学堂的资格。 而今日来的这小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势力傍身。 她生的清丽秀雅,神情怯怯,虽颇有几分小家碧玉之味,但在这美女如云的魔界,这样的容貌属实是普通了些。 自进门起,学堂内的众人便对她来了兴趣。 先生开门见山,介绍道:“这位新来的姑娘叫阳春,真身乃是白兰山上一株刚成人身的仙草。前些日子,尚桉公子与阳春偶然相遇,便将她送入魔殿研习。阳春姑娘毕竟是尚桉公子的友人,诸位可千万不要唐突了她。” 这么说,就是这小姑娘无权无势咯? “原来就是根草啊……”人群中不知是谁鄙夷的接了句嘴。一时间,唏嘘声越发的刺耳。 虽说她是尚桉安排进来的,但在这种情况下,绮凰突然开始有些担忧她日后处境了。 “大家好,我叫阳春,这名字也是尚桉公子赐给我的,我在白兰山刚修成人形,孤苦无依,是尚桉公子发现了我,把我带离了那片冰天雪地,他是我的大恩人。大家都是尚桉公子的同窗好友,就是阳春的恩人!” 那位叫阳春的小仙草似乎因为方才成人,言行举止总是怯生生的,目光躲闪,毫无底气,一来便将自己的身段放到最低。绮凰知道,她往后的日子大概是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有人阴阳怪气的接嘴:“尚桉公子也真是,什么人都往魔殿带。” “你别这么说,尚桉公子毕竟心善。许是见她可怜,一是心生怜悯罢了。” “那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 言语中恶意满满,羞的阳春脸一阵红一阵白,始终不敢抬起脸来,只尴尬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先生也是趋炎附势之人,只随意指了个角落让阳春过去坐下。 虽说阳春是尚桉的人,但他接济之人何其之多,又哪指阳春一人,况且,他来课堂的次数也少,自然是无暇顾及。为了一个尚桉未必放在心上的小姑娘得罪整个学堂,这样的事先生是做不出来的。 阳春现在所经历的事,绮凰再熟悉不过,想来那日她初到魔界时,情况又好到哪去呢? 阳春乖巧的有些不起眼,入座后便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众人也便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了。 倒是令裳,似乎对这小姑娘有几分兴趣,她朝绮凰低声道出心中疑惑:“白兰山距此地甚远,且常年冰雪覆盖,寒冷至极,方圆万里了无人迹,尚桉怎么会去那里,况且阳春姑娘也并不曾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尚桉又为什么要将她带回魔殿?” 绮凰不以为意,只觉得令裳有些敏感了,轻率道:“尚桉行踪不定,有时候连大魔头都不甚了解,谁知他怎会一兴起去了白兰山呢。至于阳春姑娘,虽说修为浅薄,但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气,他将她带来,想来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关于灵气这点,令裳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过既然绮凰这么说,那么也许尚桉确实是有自己的用意吧。 如此想来,令裳也不再纠缠此事,只回了一句:“你说的有道理。” 绮凰早就料到阳春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只是,见今日这样子,她的性子似乎有几分软弱顺迎,这让绮凰隐隐有几分担忧。 想当时她何其硬气,照样被欺侮的不轻。如今这丫头就是个软柿子,若真碰上了这事,只怕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果然,课后,一众贵族子弟将阳春围在中间。只见她面色窘迫不安,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众人对视,而那为首的邵坤以一种极其张扬的姿势坐在案桌之上,嘴边叼着一草根,隔岸观火,似乎还有几分戏谑。 平心而论,绮凰本是不想管这档子事的,毕竟她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本就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为别人出头。况且,她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而令裳从不喜欢多管闲事,自然也选择视而不见。虽有些冷漠,但对她而言,这是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 “小仙草,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啊?尚桉很风流嘛,又拐来一个纯情少女。”一男子调侃。 阳春臊的红了脸,又一人戏谑接话:“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讨她回家做老婆?” “去,这么丑,我才不要。你喜欢你娶回家。”那男子慌忙反驳。 “我可无福消受,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嘛,跟你配正正好啊。” 又一女子接话:“尚桉公子几时换了口味,竟喜欢上了这种类型。眼光怎么越来越短浅了。” 随即传来一阵喧哗调笑之声,唯有阳春脸色发烫,眼眶发红,显得格格不入。 以人容貌说事,甚至恶言诋毁,着实猥琐。况且其实阳春的容貌生的并不丑陋,只是有几分普通罢了。这般侮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当二人准备就此离去时,绮凰终是受不住内心煎熬,停下脚步,面色凝重,朝令裳道:“你先走吧。” “你?……”令裳愣了愣,望向她坚毅的双目,自然是知晓了她想干什么,一时竟也不愿就此离去了。 眼见着绮凰换了方向,步步朝一众纨绔走去,令裳心中竟油生一种敬畏之感。 那邵坤似乎发觉绮凰正向着他们而来,慌忙吐了口中草根,跳下桌来,脸上多了几分紧张神色,与先前恶霸模样迥然不同。 不知为何,见绮凰来了,这帮纨绔竟都鬼使神差的为其让开一道口子。绮凰只身穿过人群,拉上阳春的手腕,笑得大义凛然:“不好意思啊,阳春姑娘初来乍到,有些累了,就先走了。” “你算什么东西?人家阳春还没开口呢,凭什么你说了算。”人群中不知是谁自觉受到了挑衅,极度不满的吼了一句。 绮凰并未动怒,只道:“诸位要是觉得兴致未退,不如让绮凰陪你们玩玩。” 发觉绮凰将矛头转向自己,阳春怔住了,抬起头看向面前女子,被眼泪憋的赤红的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感激之情。 “哟,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自寻死路的,是活的不耐烦了吧。”人群中传来阵阵讥笑。 不远处令裳见情况不对,也提高了几分警惕,暗自聚集灵力,准备一搏。 自方才起,邵坤便不敢正视绮凰的目光,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异常窘迫,却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众人道:“行了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不会吧邵坤,你就这么放过她们了?”邵坤右侧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就连绮凰都有些意外。 “是啊,未免太扫兴了些。” “狼少,你不会真喜欢上那天女了吧。”又一女子附和。 邵坤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大发脾气:“谁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眼见着邵坤这般,众人也被吓了一跳,只敢轻声嘀咕:“不是就不是嘛,何必生这么大气。唉,没意思,散了吧散了吧。” 虽然在场的都是贵族子弟,但其中又属狐狼二族势力最为强盛,所以即便平日里纤云跋扈至极,但众人也是不敢得罪的。至于狼少邵坤,倒是与学子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些,也没有纤云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在课堂上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如今见他生了气,众人也自然识趣。 也是蹊跷,待人群四散,邵坤却跟随昔日好友一同离去,只矗立于原地。绮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只拽着阳春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此时,背后邵坤竟叫住了她:“喂,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绮凰漠然转身。 “你干嘛这副表情,我可没欺负她。”邵坤似乎有些不满,急着辩解。 绮凰想起令裳说的话,并不想与邵坤有过多接触,只道:“你不用跟我说。” 邵坤却只当绮凰是生了自己的气,言语更是焦急:“我真没欺负她,不信你问。” 绮凰将阳春护于身后,义正言辞道:“我说了,你有没有欺负她,不需要跟我说。再者,我看他们好像很听你的话,即便你没有对阳春恶语相向,但当你那群好友拿她找乐子的时候,你也没有出言制止。” “那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这么凶狠,哪像是喜欢她的样子,令裳是不是搞错了……绮凰暗自腹诽,皱了皱眉,一脸狐疑的转身。 许是见绮凰依旧冷言冷语,邵坤来了脾气:“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都说了以后不会再针对她了,你还想怎么样?” 绮凰叹了一口气,倒是很奇怪这魔界的男子怎么脾气一个比一个差。又万般无奈转过头,道:“那就多谢邵坤公子了。” “…….”邵坤低着头,并没有回应,但见他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说。 绮凰是最害怕面对这种情况的,但真碰上了,她的选择便是装傻。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愿意听,谁知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她正想着这回该能顺利脱身了,谁知那邵坤犹豫着竟还是说出来口:“喂,你明晚有空没?” “啊?” “你别想多了,我爹送来了几株千年人参,听说食用后灵力会大涨。我不喜欢那味,你要是有需要我明晚给你送来。”邵坤故作轻松,却不知声音发颤。 不喜欢千年人参的味道?这可真是稀奇了……见他这副样子,绮凰突然意识到令裳说的话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如今不快刀斩乱麻怕是不行了。 “不管怎么样,先多谢邵坤公子了。不过,这千年人参珍贵,无功不受禄,狼少还是自己留着为好。另外,绮凰自知身低位悲,入不了公子的法眼,我不知你为何会突然对我示好,但还是希望邵坤公子莫要同我有过多接触,否则自会招来非议,迟早会酿成大祸,对你的地位名声也极度不利。还有,只有弱者才会抽刀更向弱者,还请狼少日后不要再找阳春麻烦。” 绮凰面露难色,她是最不擅长拒绝他人的。 邵坤听闻此言,已是知晓绮凰心意,心中既羞又气,怒道:“你在说什么,都跟你说了别想太多。我邵坤是谁?堂堂狼王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虽说这话讲的难听,但绮凰明白她的意思大抵是传达到了,也不怒,只道:“说的也是,是我自作多情了。还是要多谢狼少今日高抬贵手。” 邵坤怒哼一声,气势汹汹的离开。 绮凰松了一口气,令裳上前,皱眉道:“你胆还真是挺大,什么话都敢说。” “总比拖着好。”绮凰回答。 身后阳春见大事已了,颤抖着抽身,哽咽道:“谢绮凰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今日只算是侥幸,我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你一世。”绮凰面露难色。 阳春言语委屈,似乎心生苦涩,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为何他们要这么对我……” 阳春方才修炼成人,心思单纯,如同一张白纸,自然是不懂人心险恶的。 她原以为这世人都如同尚桉一般温润如玉,却不想初出人世便备受欺辱。 绮凰见她这般,极其揪心,道:“阳春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他们欺负你,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都是最猥琐可悲的人渣。他们没有勇气直视魔君、直视纤云,直视任何比他们强大的人,只能靠欺侮弱者来填补内心的自卑感。” 令裳惊住了,心怀震憾看向绮凰,只见她双目藏着难以察觉的傲然,眼角似略带怜悯,有意无意的嘲讽世人。 见阳春不言语,绮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告诫道:“不想被人踩在脚底,只能先强大自己。魔界西侧如玉殿中放置着三界各类奇文金典,虽说前些日子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但还是留存了许多。那看守的侍首是个好说话的,你乖巧机灵些自然可随意进出。你天赋不低,闲来无事时可前去观摩一番,若是能寻到最适合自己的灵法,一定会有所长进。” 当然了,这个“可随意进出”所包括的范围,绮凰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 “多谢绮凰姑娘教诲。”阳春含泪言谢。 第二十章:引火烧身 大魔头今日很奇怪。 不,他每一日都很奇怪,只是今日奇怪的特别反常。好像是有什么事想问,却又不想问,而后又晃到亭下,自己跟自己对弈,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那目光老是朝绮凰身上飘。 怎么,是怕她扎马步偷懒吗?!绮凰有些窝火。 这大魔头今日传唤她前来寝宫后园,说是准备同她一起去人间,这几日需得加紧训练,学会御风飞行。而这一任务,他竟自己揽上身了。 绮凰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由他来传授自己,只是启零今日确实是过分反常,让她不寒而栗。 顷之,启零似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他缓缓走向绮凰,扭捏开口:“听说,邵坤心悦于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绮凰吃了一惊。 “怎么,还真有这件事?”启零面色一变,言语中透着几分不悦。 想来也是,整个魔界都是他的眼线,知道这件事很奇怪吗? 绮凰坦然一笑,似乎有些得意,自夸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这般聪慧,有几个追求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启零的脸色又黑了黑,质问道:“那你对他作何想法?” 绮凰故作为难,道:“唉,这弟弟太稚嫩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闻言,启零来了兴趣,笑得不怀好意,步步紧靠,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日头正好,启零背光而向,恍惚间,绮凰眼中的他身上似乎散着一种柔和温暖的光芒,竟让她觉得很是安心,不自觉的想要靠近。那双眉目笑意难掩,勾魂摄魄,不知不觉中,她竟无意识的红了脸。 反应过来后,绮凰推开他的胸膛,后退几步,有些窘迫的别过脸去,逃避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是,我忘了你没有情根。”启零言语轻松,眼底却藏着一抹黯然。 绮凰有些委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中的指环:“你干嘛总揪着这件事不放,不能因为我没有情根你就老嘲讽我吧。” “我不是嘲讽你,我只是…..”见她这般模样,启零着了急,却又欲言又止,半晌后,只叹了口气,“罢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没有情根?” 似乎没想到启零会问出这个问题,绮凰一时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她那不知去向的老师父封了吧….. “就是,天资愚钝,没长出来。”绮凰讪笑着敷衍了几句。 她也不知道大魔头为何如此纠结此事,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启零得知答案后脸色竟变了,原本那温和的气场也开始压抑冰冷,惹的绮凰更是心虚。 她步步后退,他便步步紧逼,那张绝色的面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字一句警告道:“小丫头,你最好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对你已是仁慈至极,可若是,你将我视为草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绮凰的一切都太过非比寻常,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在吸引他,靠近他,甚至伤害他。 此行人间,他一定要将她的身份查出个所以然来。 恐怖。恐怖至极。许是被启零身上的气息震慑到了,绮凰此刻冷汗涔涔,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只觉得心孤意怯,半晌才吐出个“好”字来。 启零似乎有意放过绮凰,也不再纠着此事不放,只又到那亭下下棋去了。只是,又让绮凰多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他是不是在哄骗自己,光是扎马步就能学会御风飞行,她以前怎么没听说? 况且,她都蹲了多久了?! 说来也奇怪,虽然二人之间相隔有些距离,那魔头就跟多了双眼睛似的,能轻而易举就察觉到绮凰面色不满。 “怎么,蹲累了?不如绕着我这寝宫跑两圈?”启零并未将目光转向她,只是专注的盯着桌上那盘残局。 “那我还是蹲着吧。”绮凰低声叨咕。开什么玩笑,他这寝宫这么大,两圈下来怕是小命都没了。 启零又道:“你也不要怪我严苛,只是你这灵力修为实在浅薄,普通的法子到了你这都没用,只能从最根本开始。” “这得练到什么时候……”绮凰心中颇有说辞,“就没有什么快一点的法子吗。” 这样的法子确实见效慢,又累人。从前她天资绝顶,何曾遭过这种罪。 “别的法子?”启零顿了顿,起身,又面朝绮凰而来,不坏好意的笑了,“有啊。” 不知为何,他这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 “什么?”绮凰下意识戒备起来。 眼见着魔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中也越发的别扭。待二人面贴面时,启零似乎仍未有停下的打算。 鼻峰相对,魔头的眼神越发的迷离勾人,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吞吐的气息。绮凰哪见过这种场面,惊得只想后退逃离,却不料这一回启零竟伸出左手,握着她的腰肢,微微一用力,竟逼得她又上前几分,几乎唇齿相触。 “跑什么啊,不是要个更快捷的法子吗。怎么,害怕了?”启零勾唇,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却无比清晰,扰得绮凰面红耳赤。 启零似乎很满意她这种反应,窘迫、羞涩、故作镇定,却又无处可逃。 绮凰红着脸,声音微微颤抖,警惕发问:“你想干嘛?” “渡气啊。”启零云淡风轻回应了一句,似乎未曾有丝毫慌乱。 “怎……怎么渡。” 他并未立刻回答绮凰,只是将温唇贴近她的耳畔,温声道:“当然是嘴对嘴渡了。” “你!你疯了!”话音刚落,绮凰脸色绯红更胜,欲图立刻挣扎,却被启零死死禁锢。 “怕什么。不是你想寻个便捷法子嘛?渡了我的灵气,别说是御风飞行,就是那狐女下回再找你麻烦,你也不必怕她。”启零玩心大起,如同鬼魅一般看着眼前的猎物,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绮凰见此情形,万分焦急后悔,连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哀求道:“我错了,我不找别的法子了,我不该急于求成,放过我吧。” 其实渡气这法子不过是启零随口胡诌的罢了,原只想逗逗她。但见绮凰这般抗拒,他心中竟有些不满,反诘道:“你嫌我?” 天上地下,谁敢嫌他?多少女子求着与他接触,绮凰却这般不识好歹。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求之不得。”许是怕自己惹恼了大魔头,更是不会放过自己,绮凰慌忙反驳讨好。 “这可是你说的。” 只不过刹那一瞬间,启零心血上涌,似乎有些克制不住了。他决定了。他要好好尝尝她,尝尝她的傲然,尝尝她的隐忍薄凉,尝尝她的不甘示弱和顽皮乖张。 倏忽间,似乎有什么贴近了她的唇瓣。柔软、霸道,似乎要侵占她的每一分每一寸,无法拒绝无法逃避。那一刻,她心中涌起异样之情,眼里再看不见其他。 启零只隐约嗅见她发丝的缕缕清香,甜而带苦,却意外让他安心。他下意识又将怀中少女搂紧几分,贪婪侵略。当隐隐察觉到几分推搡抗拒,他带着惩戒微微咬了咬绮凰的下唇,双臂的力道却又加重了些许。 绵绵长吻过后,启零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腰肢,似乎在暗自回忆方才的几分甘甜。那种感觉似乎很比想象中还要让启零上瘾。 他好像引火烧身了。 绮凰似乎尚未回过神来,愣在原地许久,脸上表情说不上是喜是忧,几近木讷。而后,她目光茫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好像不怎么管用。” “什么?”启零有些意外,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渡气啊,好像不管用。” 启零愣住了,半晌后为难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 他们二人方才可是有了肌肤之亲!她就这反应?即便惊慌失措也该有几分羞赧腼腆吧,她现在这反应未免冷漠的过头了。 一时间,启零仰天长叹,虽说早便知晓她异于常人,只是如今这情形还是很让他崩溃的。 绮凰哼了一声,只觉得这大魔头更是莫名其妙,道:“不是你说渡气有用的吗?” 启零闻言,又生玩心,想来不能将她当作寻常姑娘,只温声调侃道:“许是第一次难以见效,要不,再试试?” 话音刚落,绮凰用一种不容避讳的目光精明的打量着他,眼神微眯,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诓骗我?” 启零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得意笑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绮凰见状自然已是心知肚明,一时来了气,只自觉顶着日头扎起马步,也不再理会他。 见绮凰一言不发,启零深知自己这回确实过分了,只身上前,示好道:“怎么,生气了?” “我哪敢生你的气。”绮凰依旧阴阳怪气,不正眼瞧他。 “你自然是敢的,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你敢。” 绮凰并不接话,只别过脸去,故意不看他。 “好啦,别再同我置气了,说不定下回真的起了作用呢。再说了,我给你渡气,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启零心情大好,肆意揶揄。不知为何,他总想着挑逗绮凰。 绮凰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只道:“你还敢提!难不成你诓了我,还成了我轻薄你了?!” “难道不是嘛,多少女子对我投怀送抱,你见我几时起过心思?今日之事,你可占大便宜了。”启零轻巧回应。 “油嘴滑舌,胡言乱语,”绮凰见说不过他,只轻骂了两句,“谁爱占这便宜谁去占,我可无福消受。”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也不是来者不拒的。在魔界这些日子,你可曾听闻我立过妃子?”启零嘟囔了几句,似乎有些不服气。 这话说的似乎也没错,从来只听说哪家姑娘心悦魔君,可未曾耳闻大魔头有什么心仪对象。 然而绮凰正在气头上,自是不会示弱的,只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脾气古怪,人家姑娘经受不住。” 见她这般,启零又让步道,“别生气了,我补偿你。” “怎么补偿?”绮凰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尽管提。” 她早就等着他这一句话了。 虽说魔头准备与她共赴人间,但若是二人时刻在一起,即便他并没有监视自己的意识,行动也会极其不便。 她正愁没有办法提出单独行动一事,如今机会却送上门来了。 绮凰直言:“到了人间后,我二人分开行动,互不干涉。” “怎么,去会情郎,怕我打扰?”启零调侃一句。 其实关于此事,启零心中一直有所疑问。从前绮凰事事避之不及,然而当他提出去人间之时,她却爽快答应。这般上心,难免显得异常。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绮凰白了他一眼,反驳道。 “既然不是想着会情郎,为何要与我分开行动。难不成是起了什么算盘,想着逃离魔界?” “魔君殿下您神通广大,我哪有那个本事逃走。再说了,我又不傻,现在逃走,既得罪了天界又得罪了魔界,我哪还有什么活路,”绮凰反驳道,而后又精明质问,“倒是你,平时日理万机。近些日子竟罔顾魔界要事,毫无征兆提出要去人间,不怕你那群臣子造反?” “魔界事务,我自会交给尚桉处理。至于造反,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启零笑得深沉,似乎十分笃定。 怪了,也不知为何,绮凰有一瞬间竟觉得,他似乎对魔界事务并不太上心,好像不是很想当这魔界君主。不对啊,世人不是都说他野心勃勃吗。 绮凰满腹疑惑,又问道:“你此行人间,目的为何?” “找人。”启零并未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这让绮凰觉得相当意外。 其实启零赴人间寻老顽童,不单单是为了调查绮凰的身份,也是为了将其收为己用。毕竟这铸兵第一人的称号,在三界都是响当当的。 这么巧,整个人间这么大,二人的目的地皆为繁安镇也就罢了,但是,他也找人?难不成是和元清上神有什么关系? 绮凰下意识的又追问了一句:“找什么人?” “一个朋友罢了,”启零并不打算详言,话锋一转,又将矛头对准绮凰,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愿意与我同行?我没记错的话,你向来是最怕麻烦的。若说没有特别的目的,我是不会信的。” “我也找人。”绮凰淡然回应。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大魔头找的那个人也是元清上神,那也只能到时再寻对策了。 第二十一章:出发之日 邵坤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开始对绮凰有了异样之情的,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似乎依旧来不及了。 人间有句话说,少年见了喜欢到骨子里的姑娘,是会紧张害怕的。邵坤不知道自己对绮凰用了几分情意,但见了她害怕却是真的,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少年气盛,又是魔界狼王世家的公子,身边的阿谀奉承之人是从来没断过的,久而久之他的性子也自然多了几分自大骄横。 直到那一日,当邵坤与关系交好几位公子又寻起了乐子后,他偶然对上绮凰的目光,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卑感。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一张毫无攻击性的脸会有这样的眼神,不屑、傲然,带着隐隐嘲讽,又似乎悄无声息流露出些许怜悯。 整个学堂任何人的地位身份包括灵力都远远凌驾于绮凰之上,邵坤不知道她凭什么嘲讽他怜悯他。 这种感觉让邵坤很受侮辱,他非常气愤,却又无地自容。自此之后,那种难以形容的自卑感似乎刻进了骨子里,时刻提醒着他、吸引着他,他越是不想在意,便越是挥之不去。 其实邵坤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关于首试幻境,关于绮凰。幻境是没法预知未来的,却能感知人心中最深处的弱点和欲望。其实他早便知晓,自己会被一个很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吸引,只是邵坤忽然惊觉,绮凰与那幻境里看不清面孔的女子越发的相似了…… 即便那一日,她居然对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便那一日,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邵坤的目光依然很难从绮凰身上移开。 然而她今天并没有来学堂,不明就里,邵坤费了很大心力不去在意,但此事就如同梦魇一般在邵坤脑里萦绕不去。他已经习惯了故作不经意的瞥过绮凰的侧脸,看看她在干什么,但今天那张空荡荡的案桌扰得他心绪不宁极其烦躁。 邵坤索然无味的扫过课堂,偶然注意到那蛇姬倾摇带着一脸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凑近纤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只见纤云脸色大变,愤怒之极,眼中似要冒火。 见状,邵坤不屑的呵了一声,这狐女纤云真是愚蠢至极,见这样子怕是又受了旁人的挑拨,想来又有好戏看了。 邵坤慵懒随意的撑起脑袋,眼见着纤云愤而起身,扬起长鞭气势汹汹的朝龙女令裳的位子踏步而去,做足了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架势。 谁知狐女上前后,竟率先质问:“说,天女今日为何没来!” 邵坤来了兴趣,神情有几分认真起来,毕竟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事。 “无可奉告。”令裳起身,对而答曰。不卑不亢,未见有丝毫胆怯。 绮凰去了什么地方,她必然是知晓的,只是不想说罢了。 说起来,邵坤一直觉得,令裳和绮凰在某些方面莫名的相似,只是一个气质过于清冷脱尘,像是与生俱来一般,极度理智。而另一个,虽也有几分疏离之感,却有种历尽许多看空许多的淡然,且大部分时候更为有血有肉,洒脱随性。 纤云未得到满意答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令裳,又黑着脸,阴冷道:“我问你,那贱人是不是同魔君殿下一同去了人间?” 什么,她居然去了人间,还是跟魔君一起?! 课堂内一片哗然。 邵坤变了脸色,双手握拳,紧咬牙根,气场阴狠了下来。怪不得对自己恶言相向,原来早便与魔君有了关系。 “绮凰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令裳气势不减,一字一句说得明朗冰冷。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绮凰会突然去了人间,只留下一句有十分重要的事,但是令裳却笃定,这件事与魔君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才会这般决然的回应芊云。 绮凰也是料到若是让旁人知晓此事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所以才刻意隐瞒,却不知被何人泄了密,如今只怕是引起公愤了,她往后的日子许是更难熬。 “哟,这么说来是真的咯。那小贱蹄子本事真是见长,竟敢打起魔君殿下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纤云说话难听令裳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她与绮凰二人没少领教其嘴上功夫,纤云又心悦魔君,如今这事,相当于触了她的底线。 绮凰这事做的确实是有些瓜田李下之嫌。但在令裳的印象中,她是最不喜与魔君扯上关系的,如今一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才会出此下策。 如此想来,令裳心中镇定了几分,依旧面不改色,解释道:“纤云姑娘,令裳可以向你保证,绮凰此次与魔君共赴人间绝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谈情说爱,你大可以放心。” “呵,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又算什么。我一早便觉得那贱蹄子不安分,不曾想她竟这般痴心妄想,想来是最近日子太好过了些,让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令裳一时语塞,对答不上。这纤云未免太过难缠了些。 正当她思寻对策之际,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缓缓传来,温柔迷人:“纤云姑娘,既然令裳姑娘不能让你满意,那么我来向你保证。” 众人将目光头像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尚桉领着夜焕,身着一袭白衣背光而来,俊逸风流,才气翩翩。恍惚间,令裳似乎见到了他背后散着万丈光芒。 令裳有几分出神,四下那股浓烈的**味随着尚桉进门也散了许多,陆续有人发问:“尚桉公子,你怎么来了。” 尚桉合上折扇,咧咧嘴,风流一笑:“启零近日有要事缠身,我没办法,这几日只能替他料理魔界事务了。” 让尚桉来代理魔界事务,这是何其至高无上的认可啊。 “尚桉公子,那您千万要注意身子,可别累着了。”一女子面目含春,娇嗔道。 “那是自然的,多谢各位同窗的关心。” 夜焕轻声嘀咕了几句:“他累着,他能累着什么?”尚桉荒唐顽劣,天性喜闹这是人尽皆知的,此次虽说接下了启零给的任务,却未必放在心上。 尚桉上前,来到纤云与令裳中间,笑意盈盈,道:“纤云姑娘,你不必动怒,启零此次出行人间,确实是为公不为私。” 闻言,邵坤的心静下几分,他细细斟酌一番,深觉绮凰确实不像是会对魔君投怀送抱的人,心中怒气也便少了些许。 不过,绮凰与魔君殿下又能有什么公事,邵昆是想不通的。 纤云再如何跋扈,尚桉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毕竟如今这魔界,除了魔君当属他最是地位崇高。况且,他还是魔君的挚友知己。 纤云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极力克制住满腔怒火,道:“哼,什么公事,非要带着那个贱女人一起。” “启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启零最不喜旁人私自议论揣度他的行事作风,纤云姑娘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尚桉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却让纤云颤了一颤。 话里藏刀,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纵使心中再是不满,纤云也只得冷哼一声,含恨离去。毕竟,得罪尚桉的成本太高了,这点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至于绮凰,待她从人间回来后,自有千般种法子收拾她。 纤云此般行事,不过是一时心生妒意罢了,待冷静下来后,她细想了一番,自觉魔君根本看不上绮凰,也便就此罢休了。 毕竟那夜姬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也未见殿下有所回应,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样样比不上夜姬的天女动心。 尚桉见纤云悻悻离去,转身面向令裳,含笑关切道:“令裳姑娘,纤云可曾为难于你?” “无碍,多谢尚桉公子关心。”令裳淡然回答。 说来忏愧,二人虽是同窗,但这确实是令裳第一次同尚桉说话。这个男子神秘的紧,又是魔君启零的挚友,这类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令裳是从来不喜接触的。而如今他出言相助,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无碍便好,”尚桉温声道,“你是绮凰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尚桉的朋友,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令裳点点头,心中对这位翩翩公子已然生了几分好感。 令裳因为此事被纤云屡屡针对,但如今绮凰却也后悔万分。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绮凰一定不会答应和大魔头一起去人间,不单单是因为此事传出去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更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被大魔头坑了。 那魔头信誓旦旦的说要教会她御风飞行,没想到折腾几日,如何飞行没学会不说,灵力也未曾有丝毫见长,反倒这身子被训得精疲力竭。 这也就罢了,直到大魔头将她带到衔临阁,指了指一前方云海翻涌不见尽端的悬崖,让她跳下去时,绮凰才猛然想起,这魔界衔临阁是连接三界各处的通道。 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学什么御风飞行,从这悬崖往下跳便是了,她这几日吃的苦头全然没有必要。 这魔头的心未免太黑了。 绮凰恨恨咬牙,忍着满肚子火气看向启零,见他气定神闲,不为所动,质问道:“你不跳?” “你先跳,我断后。”启零笑得风轻云淡。御风飞行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但毕竟带着一个拖油瓶,自然是要以她的安全为首要。 绮凰质问:“既然选择通过衔临阁去人间,这几日为何要想方设法的让我苦训?” “我也没想到练了几日,你连御风都尚未学会……”启零扶额,故作为难。 “所以你这几日一直在耍我咯?”绮凰见他这副得意模样,心中窝火的很。 启零脸上依旧挂着讨嫌的笑容,卖乖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确实是想教你御风飞行来着,奈何你这资质……” 哪有劝人跳崖,还这种态度的? 说话间,启零故作为难,绮凰只回瞪他一眼,并不言语,他继而又解释道:“衔临阁直接连结人间与魔界,从这下去,自会降临所设界点,唯一的弊端便是下降之时强风过盛。但你如今这般情况,贸然御风只怕更为凶险。” 原来大魔头还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会有这么好心? 绮凰面色狐疑,又多问了一句:“那怎么回来?” “这你不必担心,衔临阁在人间自有界点,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便是。” 话虽如此,但绮凰心中仍是忐忑的,犹豫着不敢看向那口井底,倒也不是信不过启零,毕竟二人实力相差实在悬殊,他真要害她也不必用这种法子,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害她。 只是,这悬崖深不见底,云层翻涌厚重,远方日光挥洒,更显得气势恢宏。从这跳下去,怎么想都觉得吓人。 许是猜中绮凰心中所想,启零目光含笑,温声道:“怎么,害怕了?” “当然怕,谁知道这底下有什么。再说了,万一一不小心摔死了怎么办。”绮凰理所当然回应。平日里她再如何硬气,这心里面还是惜命的紧。 “放心,摔不死你。”启零轻声回应,满面温柔,言语中竟带了些难以捕捉的宠溺。 衔临阁这悬崖虽看着险峻,实则能给入者带来保护。反倒是是御风飞行,若是失事,便危险至极。 绮凰反问一句,语气中满是不屑:“你怎么知道?” 启零无所谓道:“我当然知道,想当初这悬崖我也是跳过的。” “那能一样嘛,你是堂堂魔君,有灵力护体的。我就是一肉体凡胎,怎么能跟你比?”要说是从前的绮凰见到这样的悬崖也未必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更别提如今她灵力失控,说不怕那是假的。 “别怕,往下跳。我会护着你。” 说话间,崖上正起微风,轻拂过绮凰的碎发,迷糊了她的双眼,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人不再是让三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不知为何,听闻此言,绮凰竟安心了几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这般信任大魔头,只是莫名笃定,他不会骗自己。 半晌,绮凰看着启零那双温柔深沉的双目,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纵身一跃。 管它尽头在哪,此时此刻,他说他护她,她信他,便够了。 第二十二章:仙女姐姐 在跳崖之前,绮凰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但从衔临阁跳下来之后,那种恐惧感竟淡了许多,她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唯一的感觉便是四周强风似要把她撕裂了一般。 这哪是风力过于强劲,分明是奔着取她性命而来。 一时间,眩晕感呕吐感接踵而来,绮凰面色苍白,已是意念模糊。就在此时,她竟隐约察觉体内生出了一股不明之力,似要与那强流对抗。 这股力量强大到恐怖,她如今肉体凡胎,如何能轻易忍受。不多时,绮凰终是不堪重负,沉沉的昏死过去。 启零突觉绮凰的异常,聚灵抗风,朝绮凰飞逝而去。他伸出双手,欲图将她护于怀中。正当此时,寸尺之间,绮凰直直下坠的身子爆发出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金红万丈,气势恢宏。 启零反应不及,被灼伤手掌,见此情形双目不自觉放大,震惊万分。待回过神来,他再一次试图跟近绮凰,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靠近。无可奈何之下,启零聚了八分灵力,欲图冲破那道环在绮凰身边的光环。 忽然间,他发觉周遭风流逐渐缩小,向下望去,以隐隐约约能望见些许人间烟火,又一时担心会两败俱伤,启零便极不甘心的收了灵力,退到一旁,只得无奈地眼睁睁看着绮凰飞速下坠。 这一日,人间皆口口相传,天上降下一金乌到了那繁安镇,却不知晓去向。 只有那谢府的世子承宜知道,那天上掉下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金乌,而是一容颜俏丽的仙女。 谢承宜年方,家世显赫,相貌俊朗,却尚未娶妻。倒也不是因为其品行不端,劝退了众家姑娘,也并非因其条件苛刻,眼界太高,而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说来蹊跷,几年前这谢承宜也是繁安镇赫赫有名的才子,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最难得的是家境殷实,上门说媒的婆婆摩肩接踵,多少公子小姐排着队想与他结交。 但天有不测风云,造化弄人,不知怎的,前几年那世子竟突然疯了。从前惊世才华不再也就罢了,言行举止像极了垂髫小儿,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话说那一日,这傻世子惹了祸,被嫡姐关在府邸的后院中反省,却亲眼见着天上掉下一个巨大的光圈,直直的落入自家莲池之中,激起数尺水花,整个后院都震了震,身侧女婢被那水花溅湿了衣襟簪发,面面相觑。 那谢承宜虽痴傻了些,却是个胆子大的。见此情绪非但不惧,还跳脱着朝那莲池中央走去,这才发觉池子里的水都几尽见底,定睛一看,不远处竟躺着一容貌出众却毫无意识的少女。 谢承宜赶紧唤人,将她带到客房中安置,此后,谢家长女承景守在床前,悉心照料了许久。 待绮凰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见自己身处一陌生房间,面前的婢女也相当眼生。绮凰一脸茫然,她只记得自己从衔临阁跳下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没有一点印象的。 但是,见此情形,想来自己是已经到了人间,而且,与大魔头失散了。 绮凰方才苏醒,正想着对策,门外便冲进一欢脱少年,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仙女姐姐你终于醒了!” 说着,便相当自觉的坐上床榻要来抱着绮凰的手臂,异常热情。 绮凰皱着眉分外尬尴,欲图抽开胳膊,却不料这小子力道不小,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仙女姐姐,承儿等了你好久呢。”那位自称“承儿”的少年眨巴着双眼,对绮凰投去满怀期待的目光。 绮凰紧皱眉头,见他这年纪似乎也不小,怎么一上来就管自己叫姐姐?而且,虽说这少年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这一言一行却给绮凰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 少年的过于热情让绮凰相当不舒服,她小心翼翼的抽开臂膀,道:“公子,不要这样。” “什么公子,我不叫公子,我叫承儿。”那少年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天真。 绮凰分外纳闷,一时间搞不清东南西北,她扫视一圈屋内,看了看婢女们,只见她们神色并无异常。 “仙女姐姐,你真好看,承儿喜欢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天上的仙女跟你一样好看吗?”少年肆无忌惮的撒着娇。 “承儿,不得放肆。”门外,又一女子声音传来,虽是制止之言,语气中却带了些宠溺的味道。 绮凰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来声方向,只见一华贵雍容的姑娘携着一众奴仆缓步走来。 少年听闻此声呵责,瞬间泄了气,恋恋不舍的起身,嘟着嘴道:“长姐。” 言语间满是委屈,让人好不心疼。 那女子并未再斥责,只看向绮凰,温柔道:“姑娘,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绮凰细细打量了这女子,只见她华服着身,行动优雅端庄,虽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几分沉稳。 “这是哪里?”绮凰问道。 那女子浅笑嫣然,一一道来:“这里是繁安谢氏府邸,我是谢家如今的当家人承景,那边那不争气的,是家弟,唤作谢承宜。” 绮凰又诘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承儿发现姑娘的。据他所说,昨日天降异象,掉下个容貌出众的仙女,我本是只当他又胡言乱语,直到他将我待到姑娘面前,我也一时愕然。又据众家仆所言,姑娘你确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见你晕迷不醒,身份神秘,便做主封了消息,将你留在这客房。” 谢承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是见过世面的,处理事情来行云流水,若是换了常人,未必有她一半妥当。 绮凰紧皱眉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来此地定是衔临阁设于人间的界点,那日昏迷后她应当是直接降下了,可是,大魔头呢?他不是说会护着自己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谢小姐,昨日我掉下来的时候,身边可有其他人?” “这……”谢承景似乎并没想到绮凰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也有些疑惑,“这倒未曾听承儿提起过。” 谢承景看向承宜,问道:“承儿,姐姐问你,昨日你见到这位仙女姐姐的时候,可曾看见别人?” “没有啊,承儿只看到了仙女姐姐。”说着,谢承宜便又想朝绮凰贴近。她便下意识的躲开。 怪了,大魔头是失踪了? “承儿,不许无礼,”谢承景轻斥责一声,转而又朝绮凰问道,“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绮凰。” 得到答复后,谢承景又道:“绮凰姑娘,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谈谈,不知你是否方便。” 绮凰点头示意,谢承景撤退众人,只有那谢承宜来了脾气,并不听从安排,耍赖道:“我也想跟仙女姐姐呆在一起。” 谢承宜有些无奈,只得温声细语,好言相劝道:“承儿,姐姐同绮凰姑娘有些话说,你先出去好不好?” “哼,你们都有小秘密瞒着承儿。”谢承宜有些不高兴了,脸上爬满了委屈之情。 绮凰见他这副举止,心中更是困惑,却未曾多少什么。 谢承景又温声耐心安抚道:“承儿,姐姐们怎么会有小秘密瞒着你呢,只是呀,外面好像有坏人要来了,承儿会去保护姐姐们的对吧?” “嗯,对!”谢承宜笑得天真灿烂,“承儿最厉害了,承儿这就去把坏人抓来!” “好。”谢承景笑着回应,待他出门后便掩上了房门。 待这房内只剩她与绮凰二人,谢承景的脸上便沉重了下来,开门见山道:“绮凰姑娘,我斗胆请教一句,你是为何会从天而降的?” 绮凰其实一早便猜中她要说什么,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想好应对之策,有几分迟疑。毕竟,她从天上掉下来是有目共睹的,若说只有一个目击者便也就罢了,还能以对方看错了为由,可如今这么多人看见了,想来是难以糊弄过去了。 况且,如今启零不在她身边,言行举止更要小心。 半晌,绮凰道:“是这样的,我呢,本是天界一侍者,奉了天帝的命令下凡到繁安镇寻个有缘之人,但途中突发意外,我一时反应不及,这才失去意识从天而降。” 毕竟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神仙就是妖魔,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从魔界来的吧,否则肯定会被乱棍打死。 谢承景闻言大喜,欣悦之色爬上眉梢:“我一早便觉得姑娘气质不凡,非寻常人等,原来果真是天界之人。承景能一睹天人之姿,属实三生有幸。姑娘你放心,这繁安镇这段日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承景一定竭力满足。” “那,绮凰在此先谢过承景小姐了。”绮凰有些心虚。 让绮凰没想到的是,片刻之后,谢承景又是一阵愁容,竟提起裙摆,跪在她面前。绮凰慌了神,赶忙伸出手欲图将谢承景扶起,问道:“承景小姐,你这是干嘛?” 谢承景并不就此起身,只面带几分愧疚忧愁,几欲哽咽,道:“绮凰姑娘,实不相瞒,承景有一事相求。虽你我今日是初次相识,承景自知不妥,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绮凰是最见不得这幅场面的,一时失措,只又伸手企图扶起谢承景,焦急道:“承景小姐,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谢承景见绮凰这般坚持,便也不再僵着,任凭她将自己扶起身,却不知几时以潸然落泪。 “承景小姐,到底怎么了?”绮凰焦心发问。 “绮凰姑娘,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承景斗胆问一句,你觉得我那家弟可有何异常?”谢承景依然难止珠泪。 这话也不知当不当讲,不过,谢承宜的一行一举确实不像个正常男子,半晌,绮凰为难开口,道:“承宜公子,似乎有些异于常人。” “实不相瞒,我那家弟先前也是风度翩翩惊才绝艳,只是几年前,不知为何毫无征兆的便痴傻了。自此后我寻遍名医,求遍高人,承儿的病也丝毫未见好转。我爹娘去得早,只有我姐弟俩相依为命,突发这等变故更是雪上加霜。我本已是心灰意冷,但如今定是老天心生怜悯,才让姑娘从天而降。绮凰姑娘,你可千万要救救承儿啊!” 谢承景哭的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这些年来,她因为谢承宜的病没少操心,本早就到了适嫁之龄,却为了照顾嫡弟,硬是一个人抗下许多。 如今有了希望,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怪不得她见那谢承宜确实像极了三岁幼童,可是,毫无征兆的便痴傻了,怎么如此可疑,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绮凰低头沉思,细细斟酌始末。 许是见绮凰并未给出答复,谢承景又焦急了几分,苦苦哀求道:“绮凰姑娘,承景给你跪下来,一定要救救承儿啊!” “你先别急,”绮凰冷静安抚,转念细细解释道,“我虽是天界之人,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只怕有心无力了。但此次我兄长与我同行,他手段相当高明,在三界鲜少有人敢同他叫嚣,脾气却古怪的很。只是,我二人在途中失散了,如今我身在谢府,但他却下落不明,如果能与他会合,我会想办法说服他救你弟弟。” 这话说是说的大了些,却是事实。 完了,绮凰内心自知不妙。让大魔头装天人已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更别说还跟自己成了半路兄妹,若让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折磨自己。罢了,到时候再说吧。绮凰已经有些豁出去了。 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需要靠大魔头的名号借势。 谢承景一时愣神,又道:“那,敢问绮凰姑娘这位兄长姓甚名谁,生得怎样的相貌?尽管一一道来,我谢府自会放出消息,帮姑娘一同寻找兄长下来。” “我兄长嘛,容貌惊人,心高气傲,脾气古怪,名唤启零。” 第二十三章:同一个人 “仙女姐姐,承儿要喂。”圆桌上,谢承宜紧紧挨着绮凰,奶声奶气的撒娇。 闻言,绮凰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这筷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好在谢承景倒是率先制止,批评道:“承儿,不得无礼。” “我不嘛,我就要仙女姐姐喂我。”谢承宜耍起了脾气。 虽说绮凰从前经历的事也不少,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个男子撒娇,对象还是自己。 她原以为自己可能会被腻的浑身发麻,但这几日相处下来,绮凰竟有些习惯了。而且,虽说谢承宜这脑子不太好,却完全没有普通幼儿那般闹腾无礼,除了有时有些逾矩,大部分时候反倒天真可爱,绮凰对他也逐渐卸下了了防备。 谢承景似乎见惯了这副场景,也并不慌乱,只厉声道:“承儿,你要是不听话,仙女姐姐可就走了。” “啊~不行,我听话的,仙女姐姐不要走。”谢承宜万般委屈的凑近绮凰,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 谢承宜见方才的话起了效果,趁胜追击道:“那承儿要听话,自己吃饭,这样仙女姐姐才会多陪陪承儿。” “好~”谢承宜笑得灿烂,倒是相当听话的拿起了筷子,也不再缠着绮凰喂饭了。 想不到这小孩还挺好哄。绮凰会心一笑。 接下来这顿饭吃的倒是安心多了,众人用过晚膳后,谢家姐弟二人将绮凰送回房间。 路上,谢承景与绮凰二人走在前侧。谢承宜方才被家姐教训了一顿,老实了许多,只一声不吭的拽着绮凰的后摆,紧跟其后。 她略带愧疚的朝绮凰柔声道:“绮凰姑娘,今日之事你不要见怪。承儿很少与人这般亲近,如今这般,当是打心眼里真心喜欢你。” “没关系。”绮凰大方回应。 谢承景又道:“对了,我已按照绮凰姑娘给的线索去寻找令兄的下落了,不过也没听闻繁安镇来了这么位人物,目前为止还没什么线索。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寻了。” “太麻烦承景姑娘了。”这大魔头到底去哪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绮凰心中隐隐担忧。 想来讽刺,没到人间的时候,她巴不得与启零分道扬镳,真到了人间,却又发现自己离了他寸步难行。 谢承景官端庄回应:“绮凰姑娘何须此言,本就是我有求于你,应当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谈话间,已到了绮凰房门前,谢承景抬眼瞧了瞧,也不再多说,只温声道别:“绮凰姑娘,今日你受累了,早些歇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人送来便是。” “好。”绮凰一笑回应。 正当她转身推开房门时,身后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道,她回身一看,只见谢承宜正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半晌扭扭捏捏的说道:“仙女姐姐,承儿要跟你一起睡。” 这……绮凰的脸色变了变,就连谢承景都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说谢承宜现在的心智与三岁孩童无异,可他毕竟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啊! 谢承景慌忙呵斥,道:“承儿,不许胡言乱语!” “我不管,我就要跟仙女姐姐一起睡。”谢承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见着长姐面带愠怒之色,又委屈又生气。 谢承景又道:“你再胡闹姐姐生气了。” “你老凶承儿,”谢承宜委屈至极,似要哭出声来了一般,“承儿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能跟仙女姐姐一起睡。” 绮凰有些无奈,现在跟他说男女有别他听得懂吗? 忽然,绮凰灵机一动,笑得无比温婉,柔声**道:“承儿乖,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仙女姐姐答应了哥哥,要自己睡觉的,如果我和你一起睡了,他就很生气很生气,再也不让仙女姐姐陪着承儿了。” 对不起了大魔头,再牺牲你一次。绮凰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哼,仙女姐姐的哥哥是坏人,承儿讨厌他!”谢承宜撅起嘴巴,似乎是来了气。 “好~承儿说得对,仙女姐姐的哥哥就是个大坏人。所以我不可以跟你一起睡觉哦,承儿回自己的房间睡好不好?” 谢承景的心智毕竟是个垂髫幼童,相当好哄,听到绮凰这么说,也便不再犟着,只撒娇道:“那等承儿打败了仙女姐姐的哥哥,你就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额……绮凰愣神,这不就尴尬了。但如今之际,只能先躲过眼前这关再说了。 绮凰心虚道:“那等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好!”谢承宜笑得灿烂,随即被承景拉走,仍不忘高声呼喊了一句,“那仙女姐姐可不能骗我!” 见二人走远,绮凰这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转身再开房门。 正当她毫无准备之际,黑暗中,一声完全在绮凰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倒是挺会哄小孩的。” 这声音熟悉至极,语气难以醋意。 绮凰被吓了一跳,只见黑暗中闪着一对夺目绚烂的眼睛,那人大手一挥,房内瞬间灯火通明。绮凰这才看清来人长相,这副勾魂摄魄的皮囊,不是启零是谁? 绮凰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 “怎么,谢府的痴傻世子都能跟你一起睡,我堂堂魔界君主连你房门都进不得咯?”启零脸上挂着慵懒讨嫌的神情,顺势坐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跟谢承宜一起睡了?”绮凰慌忙反驳。 启零只缓缓道:“方才不是你答应了他,等他打败你那个讨厌的兄长就一起睡吗?” 他端起桌上茶壶,心思却不在喝茶上,只随意的摆弄着,时不时撇撇绮凰的神情。 绮凰焦急解释道:“我哪有答应,我只是说再说!” “说起来,你那个坏人哥哥,是我吧?”启零看向她,笑得勾魂,眼中藏着不容避讳的光芒。 提及此事,绮凰自知理亏,讨好一笑,道:“这不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嘛,否则很难解释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总不能说你是魔界君主,我是天上人质吧?” “那为什么非得是兄妹?” 绮凰耍赖道:“知道您魔君殿下身份尊贵,我小小天女高攀不俗,但事到如今兄妹就兄妹吧,忍一忍。” 谁知启零闻言,竟悠闲起身,一步一步朝绮凰缓缓靠近,气场慵懒温和,脸上的笑容却不怀好意。 绮凰太熟悉他这个笑容了,一旦他这么笑了,估计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准备往自己身上发泄。 如此想来,绮凰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发问:“你想干嘛?” “不干嘛,”启零依旧步步紧逼,如同一只掌握全局的狐狸一般,戏谑道,“只是我觉得,我们的天女好像不太了解我。其实比起兄妹,我更想当夫妻,怎么办?” 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迟早要被这大魔头吓出心疾来。不过也不知是喜是忧,跟那傻世子待久了,听到这样的话,绮凰也并不如先前那般一惊一乍了。 “你再胡说八道些什么。”绮凰皱眉,淡然回应,似乎对启零这些把戏已经免疫了,神情相当不屑。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魔头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似乎确实比以往都严肃了许多。 绮凰一时摸不着头脑,这魔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喜欢戏弄自己,也不见得对他有一丝好处。 许是见绮凰脸色沉了几分,启零变了脸色,瞬间笑出声,心口却一阵抽疼,嘲讽道:“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真信了吧?放心,我看不上你。” 闻言,绮凰来了气,斥问道:“你为什么老耍我?” 最关键的是戏耍自己还这般理直气壮。 启零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只低着头,无比认真的喃喃道:“你若是信,我便从未戏弄过你,你若是不信……” 启零顿了顿,半晌颓然接话:“那便不信吧。” 绮凰似乎没搞明白启零这是怎么了,只觉得纳闷。而后,又直言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先告诉我,来人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我为什么会跟你失散还出现在谢家?” 来人间那天……想起那日,启零的目光深沉了几分,似乎在回忆那日绮凰的异常,她爆发出来的万丈金光,以及…… 启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似乎又想起当时的感觉。他太清楚那种感觉了,那日被她所伤之时,他心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相当重大的事。 他抬起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绮凰,似乎又有几分不确定。 绮凰注意到启零手中伤痕,又震惊几分,这世间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把他伤处这样? 她咬咬唇,有几分于心不忍,下意识的凑近启零身边,伸出手欲图抚摸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却被启零无意躲开。 绮凰见他这般,微微一愣。大魔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变了。 启零故意不去理会此事,也不想和绮凰谈及心中所想,只收回手心置于背后,负手而立,眼光飘向远方,严肃道:“那日出了些意外,我被人所伤,所以才没能护住你。” “什么人能伤的了你?”绮凰狐疑。 启零目光深邃,叹了口气,深沉道:“一个让我觉得害怕的人。” 见启零并不愿再多透露什么,绮凰也不再多问,只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待着。” “待着?”绮凰又重复了一遍,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实在没搞明白大魔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启零解散道:“我所寻之人行踪不定,身份隐秘,只偶然间听闻他曾出没于繁安镇。也算你运气好,误打误撞,谢氏府邸,恰好是此人气场最足的地方。” “你找的这个人叫什么?” “老顽童。” 绮凰茫然道:“没听说过。那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找的这个人可能藏在谢府?” 启零深沉道:“这几日我早便将府内上下纠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此人踪迹。” 这件事就连启零都觉得诡异,明明这谢府是老顽童气场最强之地,怎么会找不到他的下落。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这几天一直在谢府待着,却没跟我说?”绮凰笑得阴险。 “是啊。”启零无所谓的接话,似乎并未注意到绮凰脸色有变。 得知此事,绮凰气上心头,道:“那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咯?” “是啊,还知道你乱攀亲戚打着我的旗号耀武扬威,知道那傻世子不知缺了哪根筋瞧上你了,也知道你这几日除了忙着找我还忙着哄小孩了。” 等等,她几时耀武扬威了? 绮凰放声质问道:“那你怎么今日才现身?!” “说你蠢你还不服气,我未现身之前敌在暗我在暗,一旦现身行事必然诸多不便。”启零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如今这谢府他已经搜了个遍,也没什么继续隐藏身份的必要了。 “那你至于瞒我瞒那么久嘛,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绮凰说着,竟油生了几分委屈。 大魔头就是大魔头,没心没肺。 启零只皱眉,不可思议的诘问一句:“你会担心我?你不是就盼着我离你越远越好吗。” 绮凰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那不一样。虽然你平日里挺讨人嫌的,但我肯定不希望你出事啊。” 一时间,启零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却故作镇定,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了。说说吧,你又要找什么人,可有线索了?” 绮凰仔细斟酌了一番,这繁安镇这么大,她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人去,况且她还没有灵力傍身,更是寸步难行。 如此想来,把线索告诉大魔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说不定他一时高兴帮自己一把呢? 只是,师父的线索她是不能透露的。 正当她危难之际,绮凰灵机一动,想起与元青上神呆在一起的老头,抬眸道:“我要找的这个人,虽然不知姓名身份,但他是个白头黑胡,长相相当古怪的老头。” “白头黑胡?”启零愣住了,半晌后,为难开口,道,“我觉得我们找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你倒是仁慈 当绮凰将启零带到谢承景面前时,她脸上的表情用瞠目结舌来形容都不为过。 谢承景见了面前颇有几分傲慢的男子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恍然开口,一阵哗然:“姑娘已是生的气质脱俗,想不到令兄更是容貌绝尘。” 此男子太有味道了,一见到他,谢承景便知道他不是凡人,人间不可能会生出如此气质的男子。 别的不说,大魔头的皮囊绮凰还是服气的。 只是,她最见不到启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便揶揄道:“承景姑娘,你别夸他了,你看看他那样,尾巴快翘上天了。” “怎么,不好看吗?”启零理所当然的反问一句。 这魔头的脸皮还不薄,绮凰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敷衍两句道:“好看好看。” 谢承景见二人嘻笑打闹模样,油生几分艳羡之情,只道:“想来二位感情定是极好的。” 从前谢承宜并不痴傻之时,姐弟俩相处也更正经,虽说彼此间相敬如宾,但总是有些陌生疏离之感。 说来讽刺,如今谢承宜傻了,二人关系反倒更亲近了些。 “嗯……还行,”绮凰心头发虚,底气不足,“让承景姑娘见笑了。” “说起来,绮凰姑娘可曾与令兄提及过承儿一事?……”谢承景欲言又止。 虽说初次见面便提及此事,难免有些急功近利。谢承景也自知此举功利性太强,但她为了谢承宜的事已经付出太多,不能再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好在,启零从来是个喜欢开门见山之人。 绮凰有些犹疑,昨夜事发突然,她也一时没有想起谢承景的请求,所以,绮凰也并不清楚启零到底知不知晓此事,若是不知晓,待会会是什么反应。 让绮凰没想到的是,启零听了谢承景的话,只慵懒随意的轻抿了口茶水,未见丝毫异常神情。 见他这副模样,绮凰猜到他大约是早便知道谢承宜在说什么了。 绮凰眉头微琐,试探道:“你什么看法?” “可以啊,”启零回答的分外轻松,几乎脱口而出,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精锐了几分,“但是我有个条件。” 那谢承景闻言面露喜色,言语中难掩兴奋,道:“只要公子肯出手相助,上刀山下火海,不管什么要求,我谢承景定当竭尽所能。” “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启零淡然道,“只需将你府上若干人等带到我面前盘问一番便可。” “这……”谢承景似乎没有想到启零会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的接了句嘴,“公子这是何意?” 绮凰自然知道启零心中在打什么算盘,并不言语。 但有件事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她和大魔头找的竟会是同一个人? “不该问的就别问。”启零的语气并不好。 谢承景被噎了一句,自知逾越,只愧疚道:“是承景唐突了,只是,我这府内上上到管家,下到伙夫,人员成百,公子若是一个个盘问,怕是要费些心力。” 启零只道:“这倒不用你操心。” “是……”谢承景被启零强大而阴郁的气场震慑到了,一时也不敢多言,只唯诺回应,“那,我现在把奴仆们都喊来?” 启零点点头,面目冷淡,算是默认。 这魔头现在倒是端起魔君的架子来了,绮凰暗自腹诽一番。 随后,谢承景让一众奴仆皆聚在主厅外,五五成列,三列一组排着队进门等着启零盘点。 说来奇怪,虽是盘点,启零并不细细追问,大部分时候只是抬眼匆匆扫过一眼便让人下去了,有时甚至连瞥都懒得瞥一眼,只挥挥手又换上一批。 但即便如此,仍然费了半个上午有余。 谢承景虽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开口多问,倒是绮凰几度徘徊于崩溃边缘,在又是一批婢女杂役退下后,绮凰叫苦连天:“我好累啊,大魔头,你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像你这样的能查出什么来?” 启零不屑的扫过一眼绮凰,道:“你懂什么,魔族仙族皆有灵,有灵者可修真身,成真身者自形气场。每个人的气场各不相同,灵力高深者可凭气场判断一人身份。所以只要那老头站到我面前,即便他刻意改变容貌隐藏身份,也依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瞧不起谁呢,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绮凰不服气的回呛了一句,“不过这老头能在人家藏那么久而不被人发现,肯定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否则也不至于这千百年来也没人发现他的行踪。” “我启零是谁,别人没办法,不代表我也没办法,你不要太小看我好吗?” 正谈论着,门外一阵喧嚣,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都欺负我,我要跟姐姐说!”听这声音,那起哄之人好像是谢承宜。 谢承景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时不时的有意扫过启零的脸,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这男子脾气果真古怪,若是承儿不慎得罪了他,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门外又道:“世子,您真的不能进去,大小姐特意吩咐一定要看好您,您千万不要为难小的们啊……” “仙女姐姐和姐姐都在里面,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谢承宜分外委屈。 谢承景见情况不受控制,慌忙起身,愧疚道:“启零公子,绮凰姑娘,家弟愚笨,行事不妥,还请二位不要见怪,我这就去将他带走。” 谁知启零竟笑得顽邪,道:“不用,让他进来吧。家仆查的差不多了,也该与这位小世子聊聊了。” 谢承景闻言心中一惊,浑身发颤,不知为何,绮凰虽说面前这男子来自天界,她却隐隐觉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极其恐怖的邪气,让她不寒而栗。 但如今,她却不敢反驳启零的话,只面露难色,鬼使神差道:“是。” 说罢,谢承景转身,朝大门走去,不多时,便将谢承宜带到启零面前。 谢承宜低着头,不知是否是谢承景在门外同他嘱咐了些什么,他进来后便有些怯生生的。 “承儿,快同哥哥问好。”谢承景推推他。 谢承宜不情不愿的吐出几字,道:“哥哥好。” 启零冷嘲道:“免了,被十八九岁的男子如此招呼,我瘆得慌。” 绮凰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别这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启零对谢承宜有着很深的恶意,似乎相当讨厌他。 启零闻言,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甘心,却并不多说什么。 “启零,今日天色也晚了,看来也查不到什么了。要不,你先看看谢承宜的病?”绮凰试探性的问了句。 谢承景闻言便借势推了推谢承宜,示意他上前。他扭扭捏捏,似乎并不愿意凑到启零面前,脸色相当委屈。然而家姐催的急,谢承宜只得不情不愿的小步上前,微微抬头,正巧装上启零那副勾人却恐怖双眸,更是害怕。 他便又朝绮凰快步跑去,躲到她的身后,捏着她的肩头,委屈巴巴道:“仙女姐姐,我害怕。” “不好意思,我也怕他。”绮凰讪然一笑。 谢承宜又委屈道:“仙女姐姐,救我。” “别怕别怕,没事的,哥哥就是长得凶了些,不吃人,承儿不怕。”绮凰安抚道。 启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承宜那对一直搭在绮凰肩头的手,又听见她对他这般柔声细语,心中怒火更盛,脸色黑沉,还真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四周散发着阴郁而恐怖的气息,一字一句警告道:“把手拿开。” 谢承景眉头紧皱,心中有些纳闷,她怎么觉得这二人的关系不像是普通兄妹呢?这当哥哥的对妹妹的管束未免太过严苛了些…… 那谢承宜听了这话更是害怕,手中劲头又加重了几分,朝绮凰道:“仙女姐姐,哥哥好凶,承儿害怕。” 绮凰有些尴尬,干笑几声,又面向启零,祈求道:“你别那么凶嘛,他都不敢靠近你,怎么看病?” “你倒是仁慈,想不到谢府家教这般松弛,连男女授受不亲几字都不曾告知自家世子吗?”启零冷嘲热讽,话语间难掩醋意。 绮凰劝道:“他现在就是个痴傻小儿,哪懂什么男女有别。” “痴傻小儿?”启零笑得阴冷,“我见他天资出众,倒是聪明的很啊。” “曾经是,现在不是傻了吗……”说来也怪,绮凰看向启零时,竟有几分心虚。 “哼,”启零冷哼一声,“好啊,既然如此,就请仙女姐姐让你的傻世子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一瞧。” 这大魔头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也管自己叫起了“仙女姐姐”,似乎在有有意膈应她。 启零既然发话,绮凰便也顺势劝慰:“承儿乖,到启零哥哥那边去,仙女姐姐不走,就在这等着你,好不好?” 听了绮凰的话,谢承宜这才点点头朝启零靠近,眼睛一直不敢正视启零。 启零虽是坐着,打量谢承宜时却总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难以靠近,半晌,他朝谢承景无谓开口:“你们家的傻世子五官皆全、天根尽在,没有半点痴傻的症状。” “那公子的意思是?……”谢承景闻言心中隐约泛起一股不安之情。看来这情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几分。 启零若有所思道:“我的意思是,他不该是个傻子。” 此事未免过于蹊跷了,就连启零都觉得可疑。这谢承宜的天资不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远超常人,本应当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怎么会这般?而且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着实诡异。 “啊?”绮凰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大魔头你能把话说明白了吗?”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我看比起他,你更像个傻子。”启零鄙夷的看了眼绮凰,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嫌弃。 绮凰气不打一处来,只又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他是不是傻子就算我不知道,承景小姐还能不知道吗?” 真是有意思,这二人居然为了谁是傻子斗论了半天。 闻言,启零转头,朝谢承景问道:“你弟弟是生来如此,还是突然疯的?” “实不相瞒,承儿原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但两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不知为何承儿突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疯疯癫癫,谁也不认识。”谢承景缓缓解释道。 “突然就疯了,还昏迷了三天三夜?”启零独自喃喃,眼神直勾勾的望着谢承宜,仿佛想把他看出一般。他缓缓起身,朝谢承宜步步逼近。 天上地下,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一般人痴了疯了,要么便是生了病受了伤坏了脑子,要么便是受了刺激,像谢承宜这种情况,倒是闻所未闻。 那谢承宜更是害怕了,把头尽可能的埋低,启零见他这副模样,来了兴趣,勾唇冷嘲道:“怕什么,不是要把你仙女姐姐的坏哥哥打败吗,不敢动手了?” “……”谢承宜一言不发,只悄悄的看向绮凰,似乎在向他求救。 这人怎么那么记仇呢,绮凰心中谩骂了两句,出言制止道:“你温柔点嘛,别吓他了。” “你对他倒是上心。” 启零又是一副争风吃醋的模样,让绮凰左右为难,只无奈道:“你跟一个傻子置什么气。” “我就是试试他,你为何对他这般上心,我还能吃了他不成。”说话间,启零的言语中总带着点委屈。 绮凰也不与他再多做纠缠,只敷衍了几句:“是我的错,我向您认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专心给谢承宜看病吧。” 启零闻言,只又哼了一声,此时幼稚模样与那谢承宜比也不遑多让。他细细打量了一圈谢承宜,半晌,朝众人漠然开口:“我查不出病因。” 有意思,倒是第一次见大魔头吃瘪。绮凰有些兴奋。 谢承景闻言,心口高悬,连天界之人都这么说,承宜这病怕是相当棘手,她颤抖道:“那,承儿的病,还有救吗?……” 初次试探虽未获线索,但启零依旧傲气不减,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言出必行。” 第二十五章:争吵 在谢家府邸呆了两日,不论是谢承宜的病因还是老顽童的线索,二人皆一无所获。然而,启零竟不见丝毫慌张神色,整日悠闲淡然,似乎完全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倒是绮凰,这些时日心中焦急的很。于是这日,她便索性决定出府转转,侥幸的盼着能从外人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让她没想到的是,谢承宜粘着她也就罢了,这大魔头也几乎是寸步不离。最要命的是这二人还互相看不对眼。她夹在中间简直是左右为难。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大爷,您这橘子怎么卖?”绮凰弯腰,朝街边卖蔬果的白发老人家礼貌询问。 那老人家见来了客人,微微起身,殷勤回答道:“姑娘,好眼光,我这橘子可都是一个个挑出来的,个顶个都圆滚滚,包你不苦。两文钱十两。” “那给我拿几个吧。”绮凰笑着回应,从怀着掏出银两。 待接过那老者的盛好的橘子后,绮凰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又问道:“对了老人家,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吗?” “有什么事姑娘你尽管问。”或许是因为那袋橘子的交情,老人家相当爽快的答应了。 绮凰精明一笑,其实这橘子倒是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接下来的话。 绮凰探听道:“大爷,您在这繁安镇待了多久啦?” “我啊,我就是繁安镇本地人,一辈子就呆在这小镇,不打算出去啦。”那老人家热情一笑。 “那您这些年,可见过镇上曾来过一白头发黑胡子的铁匠?这年纪约莫跟您差不多。”这些情报,向市井百姓打听是绝不会错的。 他们或许不了解当今江湖风云,不知政局变故,但是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的姑娘嫁给了谁家的公子,这些小百姓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跟我年纪差不多,又是个白头发黑胡子的铁匠?”老人家皱了皱眉头,道,“这倒没怎么听说过,姑娘你要不找开客栈的钱老板打听打听?他的宝来客栈就开在镇最东头,什么人出了镇什么人进了镇,钱老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绮凰闻言,有些丧气,依然道:“知道了,谢谢大爷,那我先走了。” “好嘞,姑娘你小心。” 待与大爷打过招呼后,绮凰便转身朝不远处的二人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启零臭着一张脸,神情相当不屑,而身侧的谢承宜倒是欢腾许多,就是对那启零依旧不敢亲近。 眼见的绮凰缓缓而来,谢承宜慌忙跑上前去,又试图抱着她的臂膀,撒娇道:“仙女姐姐你回来啦,承儿刚刚一直在等你哦,我乖不乖。” “乖,承儿最乖了。” 绮凰敷衍的回应了两句,却未曾注意到启零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而后,冷嘲热讽道:“像你这样问,要问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有时候这些小老百姓可比你那些探子还管用,只要老顽童来过这繁安镇,就一定有人见过他。”绮凰没好气的反呛一句。这魔头最近这段时日怎么脾气那么大。 启零闻言,并不再多说什么,心中被一股邪火罩着,却找不到发泄之口。 “那卖橘子的老人家说,他并未曾见过老顽童。不过,让我们可以去镇东头的宝来客栈问问。”绮凰将方才所得的情报悉数道来。 启零却不为所动,脸上相当阴郁难看,道:“带着个拖油瓶,行事不便。” 启零不喜欢谢承宜,这是绮凰心知肚明的,至于原因,她倒是也想知道。 不过,有一说一,启零这话说的虽刻薄了些,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其实带谢承宜出来也并非绮凰本意,只是他实在难缠,不带他出来便一哭二闹的,搅得整个谢府上下都不得安宁,绮凰没了办法,这才将他带出来。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绮凰安抚道:“启零,你不要有所芥蒂,谢承宜我来照顾,不会妨碍到你的。” 谁知启零听了这话非但没安稳些,语气反倒更愠怒:“你来照顾他?绮凰姑娘几时这般宅心仁厚了,我怎么记得你是最不喜麻烦上门的。” “这不是情非得已,实在没办法嘛……”绮凰尴尬回应。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谢承宜突然注意到了绮凰手中的橘子,脱口而出撒娇道:“仙女姐姐,给承儿剥橘子~” “好。”绮凰淡然回应,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 见此情形,启零心中更是窝火万分,一把夺过绮凰手中已经剥开一半的橘子,分开一瓣赌气似的放入嘴中,道:“不好意思,这橘子我要了。” “你跟一个小孩子争什么?”绮凰万分不解。 启零只赌气道:“我就乐意跟小孩子争,怎么,不行?” “行行行……”绮凰此刻只觉得百般无奈。这两人凑到一起简直是人间炼狱,早知如此她就该想尽办法把谢承宜留在府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谢承宜心智残缺,哪懂什么察言观色,见二人这般,又童言无忌,万般委屈道:“仙女姐姐,哥哥好凶……” 绮凰仰天长叹,转过脸看向谢承宜,无奈的示意道:“不要乱讲话,不然仙女姐姐也救不了你了。” “哥哥还能更凶呢,想见识见识吗?”启零笑得不怀好意。 “你不要吓唬小孩子嘛……”绮凰无奈讨好道。 启零闻言,心中郁郁不平,愤怒道:“小孩子,你真拿他当小孩子?我看这谢承宜简直聪明的很,你对他倒是言听计从,怎么,接下来是不是他再提出与你同睡你也打算惯着他?” “大魔头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分寸?!”绮凰闻言也来了气,“你这几日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就对他言听计从了?” 她原先就觉得这魔头有些莫名其妙,现如今更是奇怪,稍不留神便会得罪了他,让她难以招架。 “上街要带着他,吃饭要带着他,去哪都要带着他。你对这小子真是相当上心嘛。”启零言语中流出几分醋意。 绮凰只板正道:“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况且我们还受了谢府的恩情,我对谢承宜当然要上心。” “呵,好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启零笑得阴鸷,言语冷嘲热讽,“既然如此,那就请谢世子自行回府,有他在,我没办法忠人之事。” “你什么意思?” 启零直言道:“很简单,我看不惯他,你要他还是要我?若是绮凰姑娘觉得这位谢世子的用处比我大多了,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从此我找我的老顽童,你看你的谢承宜,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除非你让他自行回府,我便考虑考虑原谅你方才的一言一行。” 绮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大魔头我说你能别这么幼稚吗。谢承宜本来就痴傻,你还让他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哟,看来绮凰姑娘是舍不得了。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启零含恨回应,眼神中却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不奉陪就不奉陪。”绮凰恨恨回应,相当不服气。 “你!”启零被气的够呛,咬牙切齿,“好,这可是你说的。” 这个榆木脑袋也不知几时才能开窍,他堂堂魔界君主,偏在一个女人身上几次三番吃瘪,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造了什么孽。 说罢,启零便转过身,离开之际,他轻蔑的扫了眼谢承宜,那种眼神让谢承宜浑身打颤。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阴冷,恐怖,此刻明明日头高悬,但启零的眼睛里却似乎冒着阵阵寒气,似乎要将他吞噬一般。 谢承宜止不住的发抖,又朝绮凰身后缩了缩,始终不敢正视启零,哪怕是他离去的背影也依然让谢承宜觉得害怕。 “仙女姐姐,哥哥好像生气了。”谢承宜似乎感知到此事是因自己而起,语气中透着些许愧疚与不安。 绮凰看着启零头也不回的背影,怒而回应:“不用管他。” 走就走,还真觉得自己离了他就什么也不行了吗! 大魔头生气,她绮凰也生气。绮凰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魔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找她茬。 其实启零也不知为何自己碰上绮凰的事便这般易怒偏激。先前三界皆道他隐忍至极,城府极深,但自从和她相遇后,什么隐忍什么城府,都化成了灰烬。 她的一个眼神,既能让他欣喜,也能让他疯狂。 三人争执之时,拐角阴暗处,一众地痞聚而嬉闹,其中一嘴角长痦子的流氓指了指谢承宜,招呼其余人等,道:“诶,你们看,这不是谢家那傻子吗?” “傻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另一流氓不屑的应了一声。 “蠢货,傻子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是旁边那姑娘。”张痦子拍拍大腿,语气有些激动。 几个流氓见他这般,心中依然是不屑的,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你能不能别给哥几个丢人。” 张痦子有些不服气,慌忙叫唤道:“你们懂个屁,来瞧一眼就知道滋味了。这姑娘气质可真不像凡人,那身段那小脸,可太有味道了。” “不像凡人还能是仙女不成。”众人哈哈大笑,调侃几句,又道,“来来来,让哥几个见识见识这仙女长什么样。” 说罢,又几人起身朝张痦子所指方向望去,一时间,一阵轻呼:“啊哟你还真别说,张痦子你可以啊,这姑娘确实是别有滋味。” “我的眼光几时出过错。”张痦子骄傲的接了句嘴。 又一人啧啧道:“这般姿色的姑娘要是能搞到手送到风月楼去,指定是一笔大买卖。” “谢家人的主意你都敢打,也不怕那当家的母老虎寻你来。” “一个傻子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张痦子接话道,“富贵险中求,这种货色送到风月楼,少说也得有一百两银子。” 张痦子的眼中闪起了精明的光,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眯起眼睛,似乎将不远处的绮凰当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她。 “那傻子我倒没有放在眼里,就是,这女人对面的男子,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对付的样子。”一时间,商议之声不绝于耳。 这所谓“不太好对付”的男子自是启零。不知怎的,虽说启零一直背对着众人,未曾露面,但张痦子依旧感受到了他那股强大而恐怖的气场。 他知道,此人定不一般。 但是,他和兄弟们毕竟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各个胆大包天,如今大好机会在前,怎么会轻易便打消念头。 这帮地痞流氓平日里在镇上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谢府是繁安镇大户,应百姓请求曾经出面惩治过一番,奈何这帮小贼实在狡猾,人数又多,教训一顿消停几日又出来作恶,老百姓们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又一人轻蔑的回应了一句:“你怕个屁,有什么不太好对付的,打一顿自然老实了。”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上,每次抄家伙你都躲到一边当我不知道?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了劫个姑娘祸害了我这帮兄弟,这比买卖可不值当。”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争论着,突然间,一人高喊了一句:“别吵了别吵了,快看,那男的走了,就剩那姑娘和谢家那傻子了!” 一行人等纷纷朝绮凰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只见那锦衣男子头也不回的便离了现场,见那样子,似乎是起了争执受了气。 这回机会不就来了。 那张痦子相当高兴,道:“真是天助我也,正愁不明这男子的身份,他却自己走了。送上门来的买卖,哪有推开的道理,兄弟们,咱们今日就干票大的。” 张痦子看着绮凰的眼神多了几分奸邪。 “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也不能就在大街上这么给人劫走吧,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放心,我自有法子。”说话那人阴笑回应,眼光中满是不怀好意。 第二十六章:你怎么才来 “仙女姐姐,兔子!承儿真的看见小兔子了!”谢承宜语气分外激动,兴奋的拽着绮凰的衣袖喊了两句。 绮凰万分不解,狐疑道:“这大街上哪来的兔子,承儿你是不是看错了?” “承儿没有看错,真的有小兔子!”谢承宜慌忙辩解。 话音刚落,他的眼光似乎瞟到了什么,突然间放大了几分,明亮了起来。谢承宜指着不远处,慌张到:“仙女姐姐你快看,就在那!” “嗯?”绮凰满腹狐疑,朝谢承宜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望见一团飞速略过的白色影子。 还真是兔子,这大街上怎么会有兔子?绮凰紧皱眉头。 谢承宜撒娇道:“姐姐~承儿要小兔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说不过是一只兔子罢了,但是,如今绮凰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启零也不在她身边,她自然要小心些的。 绮凰安抚道:“承儿乖,我们先回家,一会再把小兔子带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承儿现在就要小兔子!”谢承宜毕竟是个心智残缺的傻子,撒起泼来谁也拦不住。 绮凰只觉得万分头痛,这谢承宜和大魔头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说到启零,绮凰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居然就真的这么把自己丢下了,就这样不管她了?! 尚未等绮凰回复,谢承宜便急着朝那兔子消失的街口跑去。 就算是他是个头脑不太好的傻子,可也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子,这力气一介女子当然是比不上的。 可想而知,绮凰并未拦得住谢承宜,只能无奈的朝他喊了一句:“谢承宜你慢点!” 这照顾小朋友的差事怎么比伺候大魔头还苦! 说罢,便也跟上了他的步子。 要说这繁安镇,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去,跑了几步便出了那集市,哪还能再见到什么人气,四下越发的荒芜,绮凰心中越发的不安。 突然间,绮凰眼见着前方的谢承宜竟在前方小巷转角停了下来。她心口一悬,只觉得不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不应该啊,她在人间能有什么仇人? 尚未等绮凰反应过来,只见谢承宜又转身朝她奔来,神色惊恐万状,躲到绮凰身后,道:“仙女姐姐,承儿害怕。” 绮凰放眼一看,这才发觉那不过斗大的巷子,竟能钻出十几号面目猥琐的地痞来。 只见那群流氓各个手持棍棒,气势汹汹,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 “这会你倒是知道害怕了。”绮凰下意识的将谢承宜拦在身后,提高了万分警惕。 那看起来像流氓头子的男子率先开了口,咧着嘴道:“小妞,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你骗到手了,你放心,哥哥们会好好疼疼你的。” 一众地痞闻言笑得肆无忌惮。 绮凰问了一句:“各位,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你们。” “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要怪就怪你这张脸长得太勾人了,哥哥们见着你都走不动道了。”又一人阴笑着接话,言语间透着一股浓重的油腻感,让绮凰不自觉的反呕。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想带你换个地方享福罢了。” 绮凰不是傻子,这话说的虽隐晦,但其中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想来这群人应该是蓄谋已久了,那只来路不明的兔子应当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说不怕是假的,但也只能故作镇定,此时乱了阵脚,只怕更会出差错。 她突然很想念启零,比任何时候都想。 看这样子,这群人的目的应当是求财,她镇静道:“诸位,有什么事不妨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我猜各位都是为了求财,只要大家能高抬贵手,这金银珠宝自当是源源不尽。” “高抬贵手?我呸,你当兄弟几个是傻子啊。小妞,你今日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我们的掌心了,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心思,免得吃了苦头。” 看这情形,怕是智取不成了。绮凰心中紧张万分,直念叨着启零的名字。 今日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绮凰朝谢承宜低声叮嘱了两句:“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是我,一会打起来你找到机会就马上跑,然后回府里喊人来,听到了没?”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承宜身上了。绮凰此刻颇有几分豁出去了的样子。 “我不,我要跟仙女姐姐在一起,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谢承宜信誓旦旦的直言,说着便要冲到绮凰面前。 听闻此言,绮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傻了,拍了拍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逞什么强啊?!” “兄弟们,上啊!记着了,要捉活的,可千万别伤着这张貌美如花的小脸蛋!” 话音刚落,众人便齐刷刷的朝绮凰二人冲来,那谢承宜也是个有血性的,果真冲到绮凰面前,用后背替她挡了一棍子。 这谢家的世子从小吃香的喝辣的,身娇体贵,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如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闷棍,一时没站住倒在了绮凰身上,哭到:“仙女姐姐,承儿好痛。” “承儿,姐姐现在没时间哄你了,一有机会你就快跑,跑回家去喊人来,听见了没?!” 谢承宜这一举动倒是有几分触动绮凰的,但此时此刻也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谢承宜被绮凰这一吼吓得不轻,三魂七魄似乎瞬间回身了一般,含着泪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小妞,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挣扎吧,对你我都好。”又一人提着棍来势汹汹的扑向绮凰。 绮凰疲于招架,格挡不住,不多时,身上已然挨了数记棍头,但依然嘴不饶人:“你们这群无耻小贼,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她并非不知嘴硬吃亏,只不过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给那谢承宜创造逃脱的时机。 “我管你是谁。只要进了那风月楼,哥哥们便都是你的恩客,等你尝了那云雨滋味,就知道感谢我们了。”那地痞笑道。 谢承宜听了绮凰的嘱咐,也在思索着如何出逃,但奈何对方实在人多势众,也吃了不少亏。 绮凰毕竟是当过战神的人,逮着机会眼疾手快的踹了对手一脚,夺走他手中的棍子,归为己用。 地痞们见她身上气场惊人,似乎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只恨恨道:“这小妞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能打。有意思,大爷就喜欢刺激的,兄弟们,给我拿下!” 这种情形,谁碰上都怕。绮凰瞥了一眼谢承宜,只见他已是被收拾的惨不忍睹,有些慌了阵脚。 就这一时分心,她身后那人逮着机会闷声下去,那棍子便重重的落在后背,一时间,绮凰猛吐了口鲜血,连脊背似乎都断了,再站不住身子,只勉强半跪在地,靠手中的棍子强撑着身子。 “他妈的,让你别打脸,你给老子下死手?!”又一混子朝方才动手那人唾骂了几句。 “我他妈怎么知道,就是没控制住。放心,死不了,她这回应该是跑不了了,让后边那几个把麻袋拿上来,快快快!” “启零,你在哪……”绮凰的脸上满是鲜血,脑子一阵眩晕,胸口反胃,视线终是不自觉的开始模糊。 当老天收回了她所有天赋,她才发觉自己有多无能可悲。 少了万众瞩目的禀赋和那层身份,她不过就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就在绮凰即将绝望之时,一抹玄色身影现于绮凰面前,霸道依旧,傲气依旧。方圆百米都散着一股阴寒恐怖的气场。 透着日光与血色,绮凰竟发觉面前这人的背影竟如此的高大,高大到让她觉得安心。 她强撑着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却不曾想这副模样更是狼狈的让人心疼。 绮凰勾唇一笑,似苦涩,似安心,似嗔怪,似感谢,哽咽着道:“大魔头,你怎么才来。” 她很少在外人面前示弱,但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 “哥哥,他们欺负姐姐!”从来害怕启零的谢承宜此刻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他委屈哭诉。 这时候绮凰猛然惊觉自己竟不知几时开始,逐渐习惯了躲在大魔头的身后,不需要逞强,不需要嘴硬。可以哭,可以害怕,因为她相信,他一定会出现的。 启零并不回头看向绮凰,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此刻心中揪疼,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脸色有多么恐怖。 “敢动我的人,你们胆子很大嘛。”启零阴鸷一笑,朝那领头的张痦子步步逼近。 不知为何,阅人无数的地痞流氓们此刻竟怕的连逃都不敢逃。他们这样的人,见识过太多险恶,但只有启零给他们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仿佛他身后自带十八层地狱,轻而易举的便能激发众人心中的恐惧。 虽四肢颤抖,那流氓头子却自认为人多势众,强壮起胆子,恐吓道:“呵,你的人?你算什么东西,趁早给大爷滚,别多管闲事!” 启零微微仰头,并不言语,却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绮凰在后方,虚弱的呼喊了一句“启零”,似乎有话要说。 启零定了定脚步。 “别杀人。”绮凰此刻气若游丝,更是扯动着启零的心弦。他觉得自己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启零负手而立,站在原地,并不回头,因为他不敢回头。 启零眼瞳明亮却冰冷万分,没有人知道他想干嘛,但没有人不被他冰冷沉重的气场所震慑。 他久久的站着,如同看待猎物一般打量着面前众人。这时,启零的身后金光恢宏,竟逐渐的凝成一条硕大的透色金莽,似要吞天食日一般! 谢承宜见此情形,目瞪口呆,竟直直的倒地昏了过去。 那帮流氓再强硬不起来,纷纷被吓倒在地,小便失禁,“妖……妖怪啊!”众人惊恐万状,几欲晕死过去。 “别过来别过来!”众人哭号道。 “妖怪大老爷,我们知道错了,饶我们一命吧……”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磕起了头。 “都是张痦子的鬼主意,妖怪大老爷您要吃吃他,跟我没有关系啊!……” “闭嘴,吵死了。”启零低吼了一句。 那群流氓更是战战兢兢,冷汗岑岑。 启零低沉道:“你们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好人,碾死你们轻而易举。但今日那傻女人在场,我放你们一码,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我便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现在,赶紧给我滚。” 众人听闻此言连连磕头,“是是是,多谢妖怪大老爷不杀之恩。” 随即,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启零这才转过身走向绮凰,他看着她脸上的鲜血,看着她凌乱不堪的衣衫,揪心万分,更是愧疚。 其实,启零从未离开过绮凰与谢承宜二人身边,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知道那只可疑的兔子,知道这帮地痞的图谋,也知道谢承宜那臭小子替她挨了一棍。 启零算准了时机,要在绮凰最需要他的时候现身,然后得意的看着她,要让她承认离了自己不行,要她保证下次不再同自己置气。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但他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 绮凰看着启零那副心疼模样,终是忍不住了,委屈示弱道:“大魔头,我好痛……” 启零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情绪,紧紧抱住绮凰,将头低埋于她的肩头,认输道:“我错了。我不该同你置气,不该抛下你不管。但是我也很难受,我看到那帮贼人出言调戏你,看到你受伤,我恨不得马上冲出来把他们全都杀了。我还看到谢承宜那臭小子刚刚都扑到你身上来了,我当时有多恨你知道吗。我以为我是在惩罚你,没想到快把我自己气死了。” 启零将这几日想说的话尽数道来,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撒娇道:“可是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过分,这几日你的心思全在谢承宜身上,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也很委屈……” 启零这才发觉,他在她面前,是赢不了的。 “痛……”绮凰似乎并没有听清启零的话,她的注意全然被脊背猛烈的疼痛感吸引了。 启零似乎察觉到了,微微松开些力道,柔声安抚道:“不痛不痛,回去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不好!” “不识好人心......” 第二十七章:老顽童现身 出去三个,伤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昏迷不醒,谢承景见到这副场景,简直花容失色。 房内,谢承景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承宜掩面而泣,抽噎道:“启零公子,绮凰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承儿怎么会……” “不好意思啊承景姑娘,途中遇到了一群流氓,没能保护好承宜公子,是我的错。” 绮凰面露愧色,心中忧心忡忡,毕竟这群流氓倒不是什么关键,谢承宜昏迷的真正原因,是看见了启零的真身。 如今他昏迷了还好糊弄,但若是他醒了,事情就不太好控制了。 然而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启零此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丝毫不见有所愧疚。 绮凰万般无奈,贴近启零的身边,压低声音,小心询问道:“等谢承宜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启零反问一句,语气理直气壮,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绮凰在说什么。 “嗯?”绮凰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他都看见你的真身了,还‘什么怎么办’,万一人家一气之下把我们都赶出去怎么办?” “他们敢。”启零不冷不热的吐出三字。 绮凰扶额长叹,算是已经明了和他是说不通了,只心怀愧疚,目光柔软的上前,拍了拍忧心忡忡的谢承景,安抚道:“承景姑娘,你别担心了,承宜世子方才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多谢绮凰姑娘,”谢承景礼貌回应了一句,双目颓然,“只是承景今日实在疲惫,怕是无力再与二位交谈了,烦请二位先出去吧。” 既然谢承景都这么说了,绮凰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她本就受伤不轻,能撑到此时完全就是运气好。 绮凰本想与启零就此离开,但在房内搜寻他的身影时,却发现启零此时再无方才玩世不恭的姿态,盯着谢承宜房内墙壁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绮凰一时纳闷,缓步上前至启零身边,这才发觉他注视的不是墙壁,而是墙壁上摆挂的物件。 那墙壁之上,大大小小摆着十余件兵刃,短匕长剑柄身锋利无比,毫无瑕疵磕巴,似能映人,尚未靠近便感知到了那股森森冷气。 启零抬起手,随意拿起墙上其中一件短匕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几圈,凝重评论道:“削铁如泥,触而生寒,锻造工艺熔铸火候都是极好的,好兵器。可惜啊,这铸造铁材却次了些。” 绮凰对兵器并没有什么研究,听了启零的描述,也并不为之所动,只为难的吐出一句话:“嗯……我觉得,人家的东西还是不要随意翻动比较好。” “啊?”似乎没料到绮凰会说出这话,启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过脸,故作忧愁道,“这么笨,可如何是好。” 绮凰实在无心与他争执,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并不言语。 启零将匕首随手一扔抛到桌上,不容逃避的质问道:“这兵器是哪里来的。” 谢承景愣了愣,起身,老实道:“这房内的兵器物件,都是承儿打造的。” “是谢承宜造的?”启零闻言眉头紧皱,眼精微眯,神色变得深沉了起来。 “说来奇怪,自打承儿痴傻了后,行事举止虽像极了个孩童,却意外有了这锻兵铸器之才,从那以后,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承儿都会躲在自己屋内,不吃不喝的锻造兵器。虽是古怪,却也无伤大雅,我便吩咐下人随了他去。怎么,公子,承儿造的兵器可有什么异常?”谢承宜难度疑惑,她是在想不通启零为何会突然对这兵器来了兴趣。 话音刚落,启零挑眉一笑,得意至极,似有什么事恍然大悟了然于心一般。 明白了,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半晌,启零故弄玄虚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弟弟的病,有治了。” “什么,此话当真?!”谢承景的语气中难掩兴奋,脸上的疲惫清了半数,再不见方才的黯淡颓废。 绮凰虽是惊讶,却依然满腹狐疑,开口询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谢承宜这病这几天来一直毫无进展,怎么突然就有了良方? “不告诉你。”启零看向绮凰那双警惕的瞳孔,宠溺一笑。 “你别是有什么阴谋吧?……”绮凰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放心不下。 本来把人家吓晕了已经很过分了,如今这心里头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叫绮凰如何能不担忧。 启零此刻心情大好,只调侃道:“想知道?” “想。”绮凰点点头,乖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启零微微弯腰低头,眼睛闪着盈润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之人。 还想要报答?她可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绮凰不屑一顾,道:“爱说不说。” “启零公子,发现了什么请你一定要直言不讳,您的大恩大德谢府上下一定永世难忘。”谢承景心中万分焦急。 曾经她以为谢承宜的病怕是要跟着他一辈子了,如今有了希望,谢承景只觉得自己身上这担子瞬间轻了许多。 但此刻,她又害怕一切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启零闻言,也不再调侃绮凰,只换了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命令道:“把这房内之人都撤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否则,误了时机,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是。”谢承景闻言,慌忙撤下众奴仆,随后又看了眼启零,也自觉退下。 他在搞什么鬼?绮凰见众人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心中更是疑惑,试探的问了一句:“我也要出去?” “当然,你身上的伤不打算上药了?”启零温声细语回应道。 他并非有意避开绮凰,只是,从进府起,她便强忍着身上的伤,启零一直是知道的。他最讨厌她事事都要逞强,却又最心疼她步步不肯退让。 果不其然,绮凰仍是放心不下,只道:“我身上的伤不要紧,倒是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至于连我都瞒?” “我说了,想知道的话,先去把药上了,好好睡一觉。否则,你就什么都别想知道。”启零笑得万分讨嫌。 若是不将此事有意瞒着她,又该拿什么借口让她乖乖顺从呢?况且,有些事,还不真能让她知道。 见启零执意如此,绮凰虽并未理解他心中用意,却也便不再逞强,只轻哼了一声,便也退出房内。 待偌大的一间居室只剩下启零与昏迷不醒的谢承宜二人时,气氛竟安静的有些诡异。 启零虽撤下了所有人,却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悠闲的踱步到了那床榻前的圆桌边坐了下来,随即,无所事事的翻过一只下扣的茶杯,倒了口浓茶。 一时间,室内回荡着流水之声,茶香四溢。 启零淡然的轻抿了一口,半晌,才悠然道:“古言有之,二灵入一身,可隐其形,散其味,亲友相视而不觉察,仇家面睹而无行踪。只可惜,这法子虽是隐藏踪迹最好的法子,却过于歹毒了些,大部分被入身的宿主肉身无法承受两副灵体,都会出现症状不一的后遗症,更有甚者便会就此丧命。” “入了谢家世子这身子,从此天地间再无人可以寻到你的踪迹,你是舒坦了,可这谢承宜却成了个傻子。老顽童,你很聪明嘛,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去。” 启零说着,故意朝那床上卧躺之人瞥了一眼。他知道他是听得到的。 见他毫无反应,启零也不恼,只又倒上一杯新茶,不紧不慢接着道:“其实,你这法子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原本只要你忍得下去,便可在人间安安稳稳的藏匿于谢承宜的身上。可惜,你太管不住自己了。平日里,那犯了疯病的确实是谢家世子本人无疑,可每逢月圆之夜现身铸铁之人,便就是你了吧。” “你这铸兵之才确实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区区人间的破铜烂铁也能被你造的削铁如泥。”启零说着,冷笑着拿起边上的匕首把玩。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于你,只要你现身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定会替你另寻出路,保你不受他人烦扰。”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启零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一盏茶功夫已过,床上之人依旧毫无反应,想来是打算装死到底了。 启零动了怒,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甩过,谢承宜散落在外的发丝被匕首带来的风微微扬起,那尖头一方,恰中床头。 启零起身,面向床榻,无比阴沉的警告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应该听过我的名号。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果你还不肯现身,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从谢承宜的躯体之中突然抽出一道光,那光凝结后竟落地化做一白头老者。 终于肯现身了,启零挑眉。 那老者现身,脸色又愁又苦,忙开口道:“啊哟,我说魔君殿下,我老顽童既没伤天害理,也没得罪过您,您干什么老盯着我不放啊!” “呵,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启零冷笑一声,“那谢家的世子被你强入魂灵,可是痴傻了好几年啊。” 老顽童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殿下,您几时管起了这档子事。” “废话少说,”启零并不打算与老顽童在此事上有过多的纠缠,他从来不喜欢浪费时间,直言道,“我既已答应了谢家的嫡女,便不会让你再近谢承宜的身子,你若是识相些,就该知道同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老顽童闻言叫苦不迭:“魔君殿下,您这可就太为难人了。您若是不让我再靠近谢承宜,那我该如何是好?这天地虽大,哪还有我的藏身之处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简单,跟我回魔界,为我所用,我保你一世清净,再不为琐事烦扰。” 老顽童千辛万苦的寻觅藏身之处,甚至不惜与一凡人共用一具身子,不过就是因为这千百年来找他铸兵造器的人实在太多了。 但是启零忘了,老顽童生性不羁,最不喜受人拘束。“跟您回魔界?殿下,您可别为难我了。我老顽童最不喜欢与人为臣,您还是放我在这浮华天地间自已潇洒吧。” “放过你?可以啊。”启零不怀好意道,“只是我既然答应了要治好谢承宜的疯病,那自然是要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的。这万一,有些碎嘴之人将此事传了出去,也不知你老顽童以后的处境会如何呢?” “威胁,您这可是明晃晃的威胁。您可是堂堂魔君,威胁我一个小老头,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老顽童无奈只能撒起泼来,他这是明白了,这魔头果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启零并不为之所动,脸色甚至未有丝毫的变化,只云淡风轻回应道:“无碍,反正我本来在外名声也不太好听。” “魔君殿下,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行不行。”老顽童万分无奈,索性拉下脸来恳求道。 启零冷呵了一声,斜睥一眼老顽童,道:“我看你真是不识好歹,不分轻重。” “此话怎讲?”老顽童歪头,有几分不解。 “闹出这样的祸端,你觉得那谢府上下能轻易放过你吗?就算你侥幸躲过一劫,此事尘埃落定后,你又打算去往何处?谢承宜的身子你是占不得了,难不成再寻个凡人躯体藏进去?且不论能受得两副魂灵的凡人躯体本就可遇不可求,即便你运气好再碰上一个,有心之人知晓了前因后果,若真要寻你,只怕这凡间都要因你而不得安宁。” 老顽童虽是个造兵奇才,却修为寥寥,也就是说,什么人找他铸造兵器,他都得尽心尽力,否则少不了吃几顿苦头。 真有铁了心的一定要揪出老顽童藏身之躯,定会使尽各种法子,届时只怕整个人间都会被扰得人心惶惶。 老顽童愣住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启零这话说的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启零趁此时机,接着道:“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放心,主要你甘心为我所用,我便能保证这世间再无人寻你麻烦。我也不会拘束于你,这魔界风光旖旎,随你闯荡,但我一声令下,你就要出现。与你在人间东躲西藏相比,如何?” 若是能将老顽童收归己用,于魔界而言,百利无一害。 第二十八章:暴露 次日,当启零将老顽童待到众人面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解释完后,谢承景那张端庄大气的脸瞬间花容失色。她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事,更没想过,谢承宜的痴病竟是因为被人强注了魂灵。 相比之下,绮凰虽是惊讶万分,但态度明显镇定许多。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老顽童,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两副灵体共用一个躯体,这话的意思是,平日那向她撒娇耍赖的谢承宜,还带着半个老顽童的意识?回想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件,绮凰只觉得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 老顽童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也不敢过于放肆,见了众人只是讪笑。 不过,这老顽童的性子长相与她那日在玄冰镜中所见当真是一模一样。同样的白发黑胡,同样的不羁放纵。 既然已经找到了老顽童的下落,下一步绮凰自然是要找机会私下好好盘问一番的。 那谢承景强撑着身子,柔声询问道:“那敢问启零公子,如今这位老顽童已经从承儿的身子里出来了,承儿几时能苏醒过来?” “......”绮凰心中有些心虚,不知该不该说话。这让谢承宜痴傻的原因是老顽童,可让谢承宜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可是大魔头啊。 启零倒是直快,似乎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只道:“他被我吓着了,什么时候醒,我说不准。” “被公子吓着了?”谢承景更是纳闷,“这是什么意思?”今日让她意外的事实在太多了。 “没事没事,承景姑娘你放心吧,承儿并无大碍,待他苏醒过来后,这痴病也便会好了。”绮凰慌忙打圆场。 既是为了启零也是为了自己,她现在还不能让启零的身份暴露。 “承景明白了。承景谨记公子与绮凰小姐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此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二位。”谢承景信誓旦旦的许诺道。 启零有几分不屑,似乎是烦了,只云淡风轻道:“小事罢了,不用你做牛做马。” 这位公子虽生得一副让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好容貌,脾气却确实有些古怪,让人难以亲近。谢承景也并不多说什么。 顷之,启零朝绮凰微微一笑,不怀好意道:“你要找的人,我帮你带来了,接 “看你这样子,好像图谋不轨啊?”绮凰警惕发问。她是想好好盘问一番,只是如今见启零这反应,绮凰反倒是有些怯场了。 “我还能诓你不成?你放心,我没什么阴谋诡计。让我猜,你想干什么,应该也不会愿意让我在场吧?”说着,启零缓缓起身,示意众人退下,就连自己也没有留下的打算。 待大门紧掩,唯剩下绮凰与老顽童二人时,她暗自腹诽了一句,怎么在人家的府上,他一个外人反倒喧宾夺主了。 那老顽童见众人都退了下去,也长舒了一口气,放松的坐到绮凰面前。 想不到这谢家还真挺给启零面子,倒是真没怎么为难自己。 绮凰见此情形,只觉得有些不服气,道:“你这老头,方才在大魔头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怎么在我面前就换了副脸色。” “切,”老顽童毫不客气的回应,神情甚是嚣张,“他是魔君,你是谁?” “你......”都说爱屋及乌,她好歹是跟在启零边上的人,这老头就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绮凰也不与这老头计较,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你可曾见过元清上神?” “元清上神,什么元清上神?”老顽童似乎毫不知情。 “就是一个胡子白头发也白的老头,你们俩之前还一起钓鱼呢。就在繁安镇。”绮凰有些焦急。 老顽童细细思索了一会,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那个老头啊,见过,怎么了?那老头欠你钱?” 绮凰闻言,心中属实激动,脱口而出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那我哪知道。”老顽童不假思索,回答的理直气壮。 “你不知道?”绮凰懵了,虽说她早便料想过这样的结果,但此刻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他有没有跟你说要去什么地方?” “啊呀,别问了别问了。一个小姑娘家家话这么多,听得我头都大了,我都说了不知道了。” 说话间,老顽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绮凰左手的指环,若有所思。原来那老头造这三枚指环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丫头,这丫头莫非?...... 绮凰见状,自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再逼迫,心情瞬间低沉了几分,只无力回应道:“好吧,那劳烦您想到了什么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说罢,绮凰也准备起身准备离开,待开门之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无比严肃的告诫道:“还有,我向你打听元清上神行踪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切,看我心情。”老顽童并不将绮凰的话放在心上。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相信后果一定会让你后悔。”绮凰微微一笑,眼中却散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光芒,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想不到自己跟在大魔头身边久了,竟也学会了这种威胁人的套路。一时间,她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不过,即便老顽童将此事透露出去,对自己也未必会有什么影响,因为天上地下知晓她师父名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毕竟,他这回唤作元清,上回可是唤作长清,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心血来潮管自己叫方清了呢。 大魔头要是真从老顽童嘴里套出些什么,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搪塞过去。 老顽童倒是很吃这招,那神情果真不似方才一般嚣张,只怯怯的点点头。 待绮凰出门后,才发觉启零一直在门口,她被吓了一跳,提高了几分戒备,质问道:“你没有偷听吧?” “我是这种人吗?”启零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微笑反诘了一句。 “你是不是这种人,还真不好说……”绮凰反呛道,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三字。 “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下三滥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寒心呢。”启零故作捶胸模样。 绮凰似乎有些无奈,道:“别贫了。怪丢人的。我相信,偷听这种事,也不是堂堂魔君做得出来的。” 见绮凰这般戒备模样,启零又揶揄道:“放心,谢府这居室隔音相当好,站在门口什么都听不到。” 话虽如此,但绮凰总觉得,他那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不过,绮凰也并未打算继续纠缠,只身离开了此地。启零敞开房门,丝毫没有打算给老顽童空闲的时间。 问完一个又来一个,这还有完没完。老顽童此刻心中是暴躁万分,只是面对启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心中不满发泄出来的。 见他进了房内,老顽童便慌忙起身,道:“魔君殿下,你可还有什么吩咐啊?” 启零见了他那副讨好模样,只觉得浑身难受,道:“你能不能正常点。放心,我就问你个事,用不着你这般。”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你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我老顽童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行了,”启零烦的连连摆手制止,“我问你,方才进来那姑娘手中的指环你可曾见过?” 老顽童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启零会问及此事,下意识的反问道:“您不问问方才进来那姑娘问了我什么?” 没有必要,他太了解绮凰了。启零从来知道绮凰心思缜密又敏感,她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问老顽童的事,要么是真的无关紧要之事,要么就是她很有把握不会泄露秘密之事。 况且,虽说他确实很想知道绮凰到底和老顽童说了些什么,但他更想听她自己说出来,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如果她真的愿意告诉自己,那么他迟早会知道的,如果她不愿意,那便等,等到她愿意为止。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启零不耐烦的回应道。 “是是是,”老顽童讪笑道,“殿下,那您可问对人了,这姑娘手中的指环我还真见过。” “就是你造的吧。”启零云淡风轻道。 老顽童闻言竟有些难为情,道:“嗨哟,殿下好眼力啊,想不到这您都看出来了。” 要说天上地上,除了他老顽童,谁还有能力造这三枚指环?启零这态度也算是对他能力的认可,老顽童自然是得意的。 “开门见山吧,我就问你两件事,一,谁让你造的,二,这指环有什何作用?”启零直言问道。 启零虽然知晓千年玄铁能镇真气邪火,那日下凡意外过后,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事。但他要一个更加确切的答案。 他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知道她心中到底有什么想法。 老顽童并不打算隐瞒,娓娓道来:“这指环是由千年玄铁所制,第一枚,能隐真身,第二枚,能护元神,第三枚,能封情根。话说当初,一老头拿着这块玄铁来找我,要我给他造出这三枚指环,我老顽童是谁,凭什么他让我造我就造?那我肯定一万个不同意,后来,他就把我给打了一顿!唉,可怜我老顽童被这贼老头欺负,硬是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把这三枚指环都给造了出来。可惜了,当初这块玄铁也没剩点,否则我哪还需要靠钻人家身子来藏身。” “你说什么?”启零心中为之一振。 老顽童的话似乎证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始终不敢承认。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指正着一件事。启零好像知道她的身份了。 那日下凡,他亲眼看见她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场,那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时他便猜到,她似乎是那只凤凰。 原来她一直在骗自己,原来绮凰不是没有修出真身,而是将自己的真身封印了。她这般处心积虑的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封存了情根,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然后给自己致命一击吗? 现在看来,昔日种种都似乎有些可笑。细细回想,她几时对自己有过一丝情意呢?封了情根,是为了不让自己动心吗? 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今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堂堂魔界君主,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会为了她动情。又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罢了。难道自己一步步都走在她的牵制之下吗? 在自己抱着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在心中偷笑,笑自己愚蠢? 一时间,启零有些怒火中烧。 不,绮凰不是这样的人。启零似乎还在挣扎。这一切还只是猜测。 但是,如果她不是刻意为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自己? “当初那让你造指环的老头是谁?”启零黑着脸,语气相当不好。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冰冷至极。 老顽童也觉得奇怪,怎么自打自己说出了这件事后,这魔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虽是不解,却也无可奈何,启零既然发了问,老顽童也只有老老实实回答的份:“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听刚才进来的那小丫头说,好像叫什么元清?” “元清,元清......”又是一个让他疑惑不解的名字。 绮凰,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你是来要我性命的吗。 “殿下,您怎么了?”老顽童见启零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实在不对劲,壮着胆子凑近他,轻声询问。 启零并不言语,目光看向远方,深沉的可怕。半晌,他似乎决定了什么事,眼中的光变得暴戾蛮横,似乎还混着些许决然,道:“无碍。”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既然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既然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招惹上了我,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你。选择隐藏身份潜伏,那我便陪你演好这一出戏。 第二十九章:芥蒂 虽说没有直接证据,但绮凰的真实身份,启零几乎已经确定了个十之八九。 若说那一日下凡之日出现的意外,启零本还可以找借口欺骗自己,但如今老顽童的一席话,已经容不得他再逃避了。 他本想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些年来,冒充各种身份潜伏在启零身边的人数不胜数,他原以为这一次也能轻巧应付。但他错了。他总是忘不掉她靠近自己又欺骗自己,这种感觉让启零相当愤怒。 什么隐忍自负,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在绮凰面前,他根本做不到。 启零这两日的异常,要说绮凰没有任何察觉倒也不至于。只是她只当这魔头自我惯了,不过是偶然发病罢了,索性也不去理会,却没想到绮凰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是让启零心生芥蒂。 谢承宜之事已然完结,老顽童也现了身,那谢承宜昏迷了几日,也终于是清醒了过来,让绮凰意外的是,那谢承宜丝毫未提及启零真身一事,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昏迷了几日糊涂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启零二人算上新收的老顽童也没有再在人间逗留的理由。这一日,他们是打算向谢家姐弟二人告别的。 来到二人面前,启零依旧臭着张脸,倒是绮凰,随性许多,率先开口道:“承景小姐,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和我兄长二人便不再在府上叨扰了。” 谢承景闻言,慌忙起身,似乎有些不舍,制止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怎么如此仓促。在谢府这段时间,承景还没来得及好好款待二位一番,如今承儿大病已愈,自当是要宴请四方还了二位恩情的。” 那谢承宜虽不痴傻了,对绮凰还是一如既往的依赖,听闻她打算走了,更是难受,上前挽住绮凰的手,依依不舍祈求道:“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再多呆几日?” 仙女姐姐?绮凰愣了一愣,原先他痴傻着这么唤自己也就罢了,如今好了,怎么还不打算改口?...... 绮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她这才反应过来谢承宜的言行举止与以往有了相当大的不同。原先这小世子痴痴傻傻的,她只当他是个三岁孩子,如今谢承宜衣袂飘飘,明目若星,分明是个翩翩少年郎。 尚未等绮凰开口,启零便黑着脸,抓起谢承宜握住绮凰的手腕,加重了几分力道,似在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的威胁他,冷声道:“多谢小姐世子款待,不过我们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别啊,人家谢小小姐谢公子这么客气,咱们多待几日又怎么了。”老顽童帮腔作势道。他就盼着在人间能多享几日福,在谢府顿顿大鱼大肉,好酒好菜,谁知道回了魔界等着他的是什么苦日子,这么一算,自然是回魔界吃亏。 启零暗声警告道:“再多一句嘴试试。” “好好好......”老顽童闻言,怯怯的躲到边上,生怕这魔头脾气上来了对付自己。 那谢承宜不痴傻了,竟也不惧怕启零了,见他这般,只揉揉手腕,笑着看向绮凰,温柔逼问道:“是这样吗,仙女姐姐,你们真的有要事吗?” 绮凰处于二人中间,冷汗涔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不痴傻的谢承宜,倒也不像是个普通人。这身上的气场,与启零相比,也未必让她好过到哪去。 “说啊,告诉他。”启零也看向绮凰,虽是嘴角微勾,眼中却散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似乎在警告她什么。 她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在暗自较劲啊......不过,她一个看热闹的,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考虑到轻重关系,绮凰还是选择了站在启零这边,毕竟她在魔界的日子好过与否,完全取决于这大魔头。“是啊,谢承宜公子,我们真的有要事在身。” “谢承宜公子?仙女姐姐怎么这么叫我,未必生疏了些,我记得你先前不是唤我‘承儿’的吗?” 谢承宜一副伤心模样,竟让绮凰莫名心生愧疚。启零倒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似乎很是看不上这种把戏,嘲讽道:“不过是对痴傻幼儿的称呼,如今世子已然痊愈,还这么叫,不好吧?你说对吗?”说着,启零竟冷笑着看着绮凰,简直是恐怖至极。 绮凰疯了似的点头,算是附和启零的话。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那谢承宜见状,似乎有些吃味,道:“启零公子与仙女姐姐不是兄妹关系吗,这当哥哥的,如此严苛霸道,不太好吧?” “不好意思,我妹妹就喜欢我这么霸道。”启零回击。 我喜欢个鬼,你启零是谁?堂堂魔界君主,三界最恐怖的人物,你说的都对,我哪敢得罪你。绮凰暗自翻了个白眼,却并不把话说到明面上。 “好吧,”谢承宜似乎是妥协了,却并不失望,道,“既然二位如此坚持,那我也不再强留了。” 启零并不多言,只是神情相当得意,眼中写满了“算你识相”四字。 这魔头几时变得这么幼稚了,怎么与传闻中“隐忍至极,城府极深”二词没有一点搭边的。 谢承景见状,也自知留不下这行人了,便组织了众奴仆将启零三人送至谢府门前,排场相当盛大,倒是让绮凰有些不适应。 门外,谢承景微微弯腰,低身俯首,恭敬道:“恭送三位。”身后一众家仆也随之高呼一句“恭送三位”。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老顽童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这么大面呢。”老顽童见这气势,相当得意,止不住的大笑。 绮凰微微一笑,道了一句谢,算是回应。 临行之时,那谢承宜看着绮凰,突然若有深意的说了句:“仙女姐姐,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绮凰怔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他的反应,也丝毫不像是随口道别,反倒更像是一种预言?...... 启零直截了当接话,道:“放心,你们肯定不会再见面的。”语气强硬,似乎根本不打算给绮凰回话的机会。 “那可未必。”谢承宜正面回应,相当有底气,就好像是已经预知到此事一般。 启零也并不恼怒,只是又看向绮凰,一字一句郑重警告道:“如果,你再敢和他见面,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绮凰整个人都傻了。虽说这魔头一直都相当霸道蛮横,但是他从未对自己说话这样的重话,而且见他今日的样子,似乎对自己一直都带着点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不好好问问他只怕是不行了。 在外人面前,绮凰并未直接驳回了启零的面子,只闷声低头,并不言语,心中却沉重万分。这魔头到底是怎么了,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他啊。 话已至此,双方再次告别。衔临阁在繁安镇设置的界点一共有二,第一个便是谢府后院莲池,如今已被绮凰那日捣毁,第二个便是西郊后山。 途中,待与谢府的人辞别之后,绮凰跟上启零的步子,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启零,你今天怎么了?” “嗯?此话怎讲。”启零故作疑惑,步子并不放慢。 绮凰继续道:“你不觉得自己今日很不正常吗?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启零停下脚步,转身,质问道,“难不成绮凰姑娘是觉得我这段时间温柔惯了,见不得我本来面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绮凰一时语塞,“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好像心情特别不好。如果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麻烦你直接说出来。” “就是啊,您就直接说出来嘛......”老顽童在旁帮腔作势。这两个人闹别扭,他跟在边上也相当尴尬。 启零冷哼一声,反问道:“我直接说出来?我说出来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 “你不说怎么知道改变不了。”绮凰也来了气。 “好,”启零顺势回应,“那我问你,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启零在给她机会,也在给自己机会。他在赌,只要她现在说出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会原谅她。但是,她真的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吗,她真的信任自己吗,她真的对自己有过一分真情吗? 启零心中没有一丝把握。毕竟,她可是没有情根之人。这件事始终是他心口芥蒂。 绮凰原本打算直接回应一句“没有”,因为除了身份一事,她确实没有任何别的事再瞒着他了。但是,她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始终狠不下心撒谎。他好像在害怕,又好像在渴望什么,单纯的就像一只初生的麋鹿,只是眼睛里总闪着受伤的光,她从未在启零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芒。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绮凰心头一惊。但是,如果他知道了,不应该早就将自己杀了吗?绮凰心中有些摇摆不定,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最终,绮凰信誓旦旦开口:“有。”她好像豁出去了,既然要赌,何不赌一把大的。 这个答案让启零也愣神了许久。她真的打算把一切都告诉自己吗,她真的信任自己吗。还是说,她又会扯出难分真假的谎言。 但是绮凰又一次让他意外了,她平淡而严肃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如此,只是因为目前处境为难,情非得已罢了。你别看我平日里挺嚣张的,其实我特别贪生怕死。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天收走了我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在我没有把它找回来之前,我必须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我自己。” 这样东西,就是她的天赋。刚发觉灵力不受控的时候,绮凰还并未察觉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直到她成了魔界的人质,直到她面临纤云的挑衅而无能为力,直到她在曾经自己视为蝼蚁般的人物面前次次吃瘪。绮凰这才知道,原来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老天给她的,没有这项恩赐,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废物。 这些话,面前之人听得懂吗? 恍惚间,启零心头又一阵悸动。他曾经最讨厌被人欺骗被人利用,更别谈这样的人还因此走进他的心里。他原以为自己恨她入骨,他原以为他会将她千刀万剐,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食髓知味”四个字,他今日才知道该怎么写。 “明白了......”半晌,启零叹了口气,“你若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不过,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说出来的那一刻。” 他决定给她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谢谢你。”绮凰温柔一笑,似认真似随意。 这就是和好了嘛,真是太不容易了。老顽童长舒一口气。 然而此时启零话锋一转,不快道:“不过我还有一事。” 难不成又要吵起来了?老顽童心头一惊。跟着这两个人,他这几天心口上下难安。 虽仍是不悦的模样,但相比方才少了几分沉重阴郁,这也算是好了许多。 绮凰纳闷道:“什么?” “你与那谢承宜关系很好嘛。”启零不怀好意回问,语气中难以醋意。毕竟这件事,他可是介怀好几日了。 绮凰连连摇头,笃定道:“没有没有,原先他不是傻了吗,我才一时心软与他走得近了些,现在他痴病已痊愈,我跟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焦急。” 说来也是奇怪了,绮凰甚是害怕启零介怀自己与谢承宜的关系,生怕他胡思乱想,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 “你若是真的这么想便好。方才我和谢承宜说的话可是认真的,如果被我发现你同他私下见面,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舍不得动你是真,但对那谢承宜,我可就未必像对你这般仁慈了。”语气虽是风轻云淡,这话说的却简直恐怖。 绮凰忙保证道:“你放心,回了魔界我哪还有机会与他见面?” “这倒也是。”启零满意的点点头。 第三十章:似乎动了心 尚桉平日里潇洒惯了,如今却硬着头皮接了这管理魔界事务的任务,成了个半吊子魔君。 这对别人来说确实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但尚桉玩心大,丝毫并未把这魔君之位放在眼里,启零又归期不定,这段日子,他简直是几欲崩溃。 这时,衔临阁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声称魔君殿下回来了。 尚桉激动的难以言喻,恨不得此刻立刻冲到他的面前,侍卫们拦都拦不住。 就在他吵吵嚷嚷之时,大殿门外传来一声稳重却不沉厚的调侃:“魔君殿下如此匆忙这是要上哪去啊?” 虽未见其人,但听闻其声尚桉便知来者定是启零无疑了。他满怀欣喜的上前,一时间竟觉得如释重负,高声回应道:“当然是去见你这个‘正牌魔君’。” 启零不紧不慢迈向尚桉,又是一阵揶揄:“哦~原来是去见我啊,我还以为你又看上哪家的小姑娘,急着赴约去呢。” “我的日子哪有你过得潇洒,”尚桉颓然的走向玉椅坐下,如获大赦,似乎对这些日子来的遭遇颇有说辞,“我天天对着那堆破文章眼都快看瞎了,你可倒好,与小佳人共赴人间游山玩水。我看你这是都不打算回来了吧。” “什么游山玩水,”启零反驳一句,“别人不知道我是去做什么了,你还不知道?” 提及此事,尚桉的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随意,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怎么样,事情查清楚了吗?” “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了。”启零淡然的回应了一句。 在人间那段日子,他大概已经确定了绮凰的身份。若说下凡时的灵场是意外是巧合,那么老顽童的话几乎已经将此事板上钉钉。 启零的目光飘向远方,若有所思。他突然想起那一日首试之时的那支火箭,这天底下也只有她有如此能力,还有,她为何会知道漓泉治病的方法,就都说的通了。 这曾经看来可疑到诡异的事件,在此刻都显得再正常不过。 尚桉回问了一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不能说。”启零脱口而出,几乎想都没想便回绝了尚桉的提问。 他还不知道绮凰这样做到底目的何在,现在暴露,只怕会打草惊蛇。况且,他想听她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亲口将一切和盘托出。 在此之前,启零还不打算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连尚桉也不行。这对绮凰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尚桉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没有意料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连我都瞒?” “对,连你也要瞒着。”启零的态度相当坚决,不带一丝动摇。 尚桉不满的哀嚎了几句:“为什么啊,连我都要瞒着,难不成你还不信任我?” 启零闻言,转头望向尚桉,认真且无奈道:“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她还不信任我。” “好吧……”尚桉见启零态度坚决,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转移话题,顽劣一笑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就不打扰魔君殿下了,再会。” 说罢,便起身脚底抹油打算溜走。再在这呆上哪怕一刻,尚桉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些日子天天处理那些公文要务,导致他现在闻到笔墨味都觉得想吐。 如今启零回来了,尚桉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谁知启零竟顺势拉住尚桉的臂膀,待他怀着一脸错愕痛苦的表情回过头时,不怀好意道:“着什么急啊,我这才刚从人间回来,身心疲惫,你就打算溜之大吉,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这话的意思是…… 尚桉心头大急,慌忙甩开启零的的手,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委屈又坚决道:“你不会还要让我当几天魔君吧?!我跟你讲过分了啊魔君殿下,你要说别的什么事我尚桉可能还考虑考虑,就这件事绝对不行。您就放过我吧,殿下……” “你倒是奇特,人人可都是盼着求着坐上这个位置,哪跟你似的,避之唯恐不及。”启零嘲讽一笑,只觉得相当有意思。 尚桉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这魔君谁爱当谁当,可千万别再来烦我,我尚桉先再此谢过魔君殿下了。” 说着,尚桉刻意的拱了拱手,神情坚决,似乎摆明了若是启零一定要赶鸭子上架,他便以死相逼。 启零见状,嗤笑一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把这魔君的位置让给尚桉。他便是吃准了比起当个万人之上的魔君,尚桉只想做个一人之下的逍遥公子。 但是,这也是最让启零头疼的地方,尚桉过于顽劣,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也不知几时才能成长。况且,尚桉毕竟是半身天人,目前还不知道他的明确立场,这也是启零心中的顾忌之一。 启零本有意待时机成熟之时将魔君之位交于尚桉,因为,这本该就是他的位置。 如今看来,想是遥遥无期了。 启零负手而立,睥睨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放心,不会再让你做魔君了。暂时。” “暂时?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尚桉连忙追问。 启零并不直接回答,只含糊道:“暂时就是暂时,我这话的意思是提醒你,平日里老实些,否则我便将你拉上这魔君的位置好好体验几日。” “你放心,我保证你那时绝对找不到我。”尚桉又拱拱手,眼中写满了欲图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欲望,好像多待一分都吃了极大的亏。 更重要的是,他太担心启零反悔了…… 启零看出尚桉心中所想,轻啧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放心,我说了暂时不会再将魔君之位交与你了。” “那我就多谢魔君殿下的大恩大德了,告辞。”尚桉欣喜万状,转身正欲离开。 “等等。”启零又再次出言拦下。 尚桉不情不愿的再次转身,道:“魔君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啊?” 启零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脸色相当为难。半晌,才无奈开口:“我似乎动心了。”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却发觉自从遇见绮凰后,自己的心便完全跟随着她跳动。他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是挥之不去。 在启零眼里,她是特别的,美好的,遥不可及的,灿烂的让他觉得自卑的存在。 启零从来自负,却几次三番在绮凰身上吃瘪。他这才发觉自己竟如此的蛮横可悲,不可理喻。 更让启零觉得害怕的是,他觉得自己心中那种想要控制她抓住她的心思越发的浓烈。 “切,我当是什么事呢,”尚桉长舒一口气,而后狠狠调侃道,“想不到堂堂魔君也有今天。” “……”启零并不言语,脸色暗了暗,他就知道尚桉会是这种反应。不过,这件事,他也只能和尚桉开口。 平日里启零没少占尚桉嘴上便宜,如今被他钻了空子,尚桉自然是要狠狠反击的。 他微微仰头,故意不去看启零的表情,飘然道:“也不知道是谁啊,日日嘲讽我流连温柔乡,嘴上说着‘杀人无形唯有情字’,结果呢,自己转身就坠入情网了。” “别贫了。”启零微声道。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说到底你毕竟也不是块石头,难免动心。只可惜那夜姬只一心追随于你,在你身边侍奉许多年也未换你一眼柔情,还有那狐女纤云,早便对你情根深种,打定主意要做你侧妃,若是听闻了此事,不知会作何反应……” 尚桉认真了几分,神色中透着些许惋惜。 启零却起了疑惑,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悦之人不是夜姬或狐女?” “你当我傻啊,”尚桉直言不讳,明摆摆的在鄙夷启零这话,“你对绮凰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如今啊,不知多少姑娘要心碎难寐了。也罢,我尚桉牺牲几分,安慰安慰那些姑娘,替你还了这风流债。” 启零不屑的掠过一眼尚桉那副故作为难的神情,道:“我将此事告知于你,可没打算让你出去胡言。” “怎么,这就心疼起绮凰的处境来了?看不出来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这时候倒是柔情似水嘛。说吧,那你为何将此事告诉我?所说不是有事相求,我可不信。” 尚桉倒是十分理解启零,言语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 的确,在感情之事上,启零确实应当向尚桉请假。 启零低头,举止中难掩哀愁,道:“她的身份太特别了,特别到让我害怕。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让你都觉得害怕?有意思,”尚桉皱起眉心,似乎也在斟酌启零的话,“不过这也确实无奈。且不论她到底是谁,光是她天界人质的身份,就已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 “她若真只是个小小的天界人质也便罢了……”启零欲言又止。 尚桉来了困惑,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身份真这么恐怖?” 启零的眼色又添几分黯淡,道:“更重要的是,她说她不信任我。那我又该如何去信任她。” “所以你现在并不确定她的心意?不过在我看来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你是谁,你可是启零,这三界多少姑娘对你情深一往她绮凰就算一开始没有想法,与你日夜朝夕相处,再安排个几次英雄救美,还怕人到不了手?”尚桉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言一语都说的分外随意。 启零黯然道:“你忘了吗,她没有情根。而且,她的情根是自己封的。” “你说什么,她自己将自己的情根封了起来?”尚桉大吃一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想起来了,绮凰确实没有情根,此事还是他告诉启零的,不过……竟是她自己封的,这倒出乎尚桉的意料。 他确实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将自己的情根封了。 “可……这是为什么啊?”尚桉疑惑不解。 “我若是知道,也不必如此了。可笑吧,我竟对一个没有情根之人动了心。”启零暗自嘲讽,笑容中难掩苦涩。似乎相当受伤。 尚桉心口一沉,他从未见过启零如此受挫,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半晌,尚桉才郑重反问道:“所以你怀疑,她到魔界目的不纯?” 启零并不言语,算是默认。其实他并不担心她目的不纯,却害怕她心中无情。 “既然如此,何不试她一试,看看她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尚桉似乎有计划已经了然于心,只等启零的指示。 “怎么试?” 尚桉回答:“这就不需你操心了,我已经有了想法,你只管配合我就好。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让你失望了,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他打算怎么办。启零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杀了她吗?他自然是不舍的。放过她吗?这又让他如何甘心。 其实启零一直都知道,她从未主动靠近过他,她来到魔界,包括这之后的每一件事,绮凰似乎都处于一个极其被动地位,站在她的视角上仿佛一切都是被无可奈何的推动着。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场阴谋呢,如果每一件看似无关紧要之事都是这场阴谋中最关键的串口呢? 如果绮凰根本不像她表面上那般呢? “启零,你要想好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尚桉语重心长的劝告了一句。 许久许久,启零缓缓踱步,看向远方,气场冰冷,眼光却炙热万分,道:“若是她对我有心便也就罢了,可若是她对我无情,那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启零……”不知为何,尚桉看着启零心中隐隐担忧。 但是,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启零,三界魔君,启零。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也该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敢靠近我、敢欺骗我,就该做好负担后果的准备。” 启零眼神狠戾阴鸷,似乎将她看做一只看不透摸不透却让他魂牵梦绕的猎物。半晌,终是下定决心。 他要抓住她,控制她,直到她无法逃离。 第三十一章:和令裳的坦白 人间之行后,绮凰还是那个绮凰,魔君也还是那个魔君。 但是有些东西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比如她和启零的关系似乎更加微妙了几分,比如她对那魔头的看法也趋于缓和。 今日来到学堂时,众魔界子弟的反应都相当诡异,那纤云的眼中似要冒火。 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放在心上,让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几日绮凰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终有一日恢复真身,一切真相大白之时,她该站在怎么样的立场上,又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启零呢?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绮凰甚至有一丝期待自己的灵力、身份可以不那么快恢复。 直到她无意间摸到手中指环的裂痕,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谁。 是了,被指环禁锢着、保护着的她,仅仅只是个来自天界的人质,仅仅只是个名叫“绮凰”资质低下的庸人。但当她挣脱束缚之时,她便不能只是“绮凰”。 有时候,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立场和前方。 但她真的想与他为敌吗?绮凰开始迷惑,开始询问自己为何会选择成为天界的战神,就因为自己身而为天人吗?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她也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这些。只有有能力活过当下,才能去思考未来。 而目前,指环的裂痕对绮凰来说无疑是燃眉之急。 她想了很久,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向谁求助。 在绮凰后方的令裳注意她很久了,许是发觉异常,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起身。 她走上绮凰,关切询问:“你怎么了?为何自从人间之行回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绮凰被这些事折磨的出了神,一时竟被吓的微微一惊,反应过来后忙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令裳,我这几日没休息好,你别担心。” 说起来,她刚来魔界的时候可是相当警觉,绝不会出现有人在身后却毫无反应的情况,而如今却不知怎么了,戒备降下了许多。 令裳闻言,脸色依旧并未缓和,反倒更担忧了几分:“你这可不像没休息好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何不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你。” 令裳的话让绮凰心头一暖,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魔界也能遇上这样的的朋友。 令裳聪明、心细、外冷内热,在与纤云几次对峙中都不顾一切的站在绮凰这边,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太好了,然而就是因为她太好了,绮凰才会如此为难。这件事太过事关重大,她不能连累她。 况且,绮凰也不知道如果让令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会怎么看自己。 绮凰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与担忧,似乎相当为难委屈。 令裳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不,应该说她再熟悉不过了。 每当绮凰为了她自以为一件连累了别人的事而觉得愧疚之时,她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令裳知道,她这样的人必须被一遍遍的认定,被一遍遍的肯定,才会有安全感。 所以这一次,令裳并没有选择任由绮凰将所有的事情憋在心中,而是强硬了几分态度,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不如将你心里的烦恼和我说说。不要再想什么会连累我,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令裳……”绮凰心头翻涌一阵异样之情,似苦涩似温暖。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从前的她配不上惊世骇俗的天赋异禀,如今的她配不上令裳这般真心实意,甚至配不上邵昆的莫名示好。 能和令裳结交,是她三生有幸。 “怎么样,打算说了吗?”令裳勾唇浅笑,温柔至极,竟让绮凰在这步步惊心的魔界,第一次生出了安心的感觉。 绮凰微微哽声,似在挣扎着,为难道:“可是这件事,真的太事关重大了。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此时此刻,比起自己身份暴露被魔界众人为难,她更在意令裳的反应,更在意这位难得的挚友会怎么看待她。 “没有可是。你若是信任我,只管开口便罢。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令裳似乎在向绮凰发起了保证。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绮凰心头最敏感的那根弦,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这般坚决的认定。不带一丝犹豫,没有分毫退路。 不是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战神,只是因为在令裳看来,她值得深交,值得被信任。 不知怎的,她竟有几分想哭。 似乎是发觉了绮凰心疼悸动,令裳故作轻松,轻轻浅笑一声,调侃道:“我原只当你是个淡薄之人,却没想到你也这般多愁善感。怎么,可是想哭鼻子了?” “才没有……”绮凰哼哼一声,反驳了一句。 见气氛不似方才这般沉重,令裳也放松了几分,直言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绮凰沉默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将一切告诉令裳。 她可以信任她,她也该知道这一切,即便最后,令裳还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绮凰知道自己也该给她选择的权利。 片刻之后,绮凰起身,与令裳对而平视,严肃着脸,提议道:“此处人多,我们出去再说。” 令裳点点头。二人出了学堂,寻了块安静地。不远处邵昆与纤云只觉得有几分蹊跷,心中更是疑惑。 长廊外,绮凰为了缓解心中紧张不已的情绪,将目光置于远方。 也不知是不是在魔界待久了,绮凰此刻竟觉得这地方天高水清,远山如黛,果真如启零所说风光旖旎,与天界相比也不遑多让,倒也是个绝佳的去处。 令裳也不催促,只等绮凰做足准备。 许久,绮凰似乎终于是想开了,连眼神都变得淡然了许多,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令裳,在你看来,那传闻中叱咤风云的凤凰战神,会是怎么样的人?” 令裳有些许纳闷,搞不懂绮凰为何会无故提起这件事来,却也如实答道:“我虽有幸目睹魔君真容,却不曾与凤凰战神有过一面之缘。这个问题,我倒真答不上来。” “那你觉得,我又是怎么样的人呢?”绮凰此刻看开了许多。 她幻想过有一日将真实身份说与他人听时,自己会用怎么样的口吻,又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却始终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她竟会这般风清云淡。 “很特别,”令裳先用三字概括,随即详细道来,“你资质平平,修为寥寥,照理来说像你这般的人物,来到魔界,面对这四面楚歌的境地,要么该唯唯诺诺,要么该寻死觅活。可是你不一样,你敢与那狐女纤云正面对峙,敢直接拒绝狼少邵昆的示好,也敢出手救下阳春。若论大胆,你许第一,这学堂内没人有资格许第二。” 绮凰闻言,心口微微犯甜,卖乖道:“这算是夸我吗?” 想不到原来自己在令裳心中的形象还挺高尚。 令裳并不直接回话,继续道:“可是你有时又特别胆小。你不愿与人亲近,害怕自己连累别人也害怕被别人连累。担心太多、顾虑太多,我却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些时候,行事有些优柔。” “……”绮凰有些尴尬,“你怎么这么实诚,好话赖话都说了。我还以为人家问你这种问题,你会捡好听的说呢。”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令裳反问一句,而后又开口,“不过,我还有一句话,不知算好听还是不好听。你身上有一种很与众不同的气质,相当特别,根本不像是普通姑娘。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人会被你的这种气质扎伤。” “什么意思?”闻言,绮凰心生疑惑。她根本不知道令裳口中所谓“与众不同的气质”到底指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什么人会被自己扎伤。 令裳眼角微微下垂,丹唇轻启,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罢了,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你为何会突然问起我对你的印象来?” “如果我说我是凤凰战神,你信吗?”没有一丝犹豫,因为绮凰知道,她不能犹豫,一旦犹豫了,许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事便会再次偃旗息鼓。 令裳愣住了。 风过,带起廊上菱纱,绮凰的面容在令裳眼前竟突然开始模糊了几分。 待风停纱落,令裳才恍然惊起。“你说什么?” 话中是错愕,是疑惑,却并未听到责怪厌恶之情。但绮凰心中依旧增添了几分愧疚。 “我说,我是凤凰战神。三百年前与魔君启零大战后下落不明的凤凰战神。” 令裳重沉一口气,似乎是在调解心头的震惊之情。此时此刻,她看着绮凰,竟觉得有几分陌生与肃然。 是了,如此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为何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天女会有这般强大的气场、深远的格局,为何她修为寥寥真身不显却气势不减,毫无惧色……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凤凰战神,曾经叱咤风云的凤凰战神。 她从未想过凤凰战神会是怎样的人,当得知一切后,竟觉得她就该是绮凰这样的人。 令裳所受冲击似乎有些超乎想象,她下意识的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踉跄崴脚。 绮凰虽早已料到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真面对如此情形时,还是有几分不安难忍。 顷之,令裳抬眼,直视绮凰,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 “为何会没有真身?为何会来到魔界?”绮凰轻巧接话,似乎想让这件事听起来不那么沉重,“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要说那大魔头也确实厉害,那日大战后,我的灵力几乎全失,只偶然会有片刻爆发,却完全不受控制,就比如那日首试如玉殿失火,便全在我意料之外。” 绮凰停了片刻,似乎在给令裳反应时间,随后道:“所以,我师父为了保我性命无忧,造了三枚银环。” 绮凰说着,抬起左手,一一指过这三枚指环,解释道:“这第一枚的作用,便是封我真身,也正因如此,你们还发觉不了我到底是谁。第二枚是为了封我的元神,据说是以防肉身被毁,护我元神。这第三枚嘛……好像是为了封住我的情根,不过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和作用。至于我为何会来到魔界,这就要问那大魔头了,在大宴之日,双方交换人质之时,好好的天界五公主不挑,非要换成我。我来到魔界也实属无奈。” 想起昔日种种,绮凰只觉得气急。要不是这大魔头,她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潇洒呢。 令裳面色凝重,对此事一时不知该发表什么样的言论。片刻后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会上报魔君吗?” “我想过,但是你说了啊,你会站在我这边,我当然要选择相信你。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绮凰微微一笑,神情竟有几分天真无邪,“还有,我也想过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大魔头。不过,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就算你真的选择这么做,我也应该尊重你。因为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利。” 令裳闻言,愣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想到面前这丫头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 半晌,她只吐出一句:“绮凰,你怎么这么傻……又傻又轴。” 绮凰嘿嘿一笑,只当这话是夸赞,随后道:“我这几日苦恼主要是因为这个。” 说着,她将左手抬起凑到令裳面前,示意她看向第一枚指环。 “这……裂缝?”令裳心头一惊,“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从人间醒来后突然发现的。” 令裳闻言,忧心忡忡:“如你所言,这指环至关重要,如今生了裂缝,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所谓的“出什么问题”指的是什么意思,绮凰心知肚明,但很遗憾,这件事她也不太清楚。 绮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一旦这枚指环脱落,那么我的真身便藏不住了。” 第三十二章:你怎么会喜欢我 喝个药还要人伺候,怎么这么大排场......”绮凰暗自腹诽。 先前绮凰躲着大魔头,是为了避嫌,如今却是为了保命。毕竟当真身暴漏后,裂开的可不仅仅是这枚指环,还包括她的小命。 而大魔头却似乎故意跟绮凰作对,人间之行后,时不时的找借口让她到东侧大殿来。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倒也不是真要你伺候,不过是想见你罢了。”长桌前,启零微微屈身而坐,目不转睛的望着手中的折文,并不将目光投向绮凰,这般随意慵懒的态度让她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 绮凰满腹疑惑,反问道:“想见我?没什么事为什么想见我?” “没事就不能想见你了吗?”启零回答的风轻云淡,相当悠然,似乎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不管你信不信,见不到你时,我便心绪颓然。你倒是好了,没心没肺,怎能懂我这相思之苦。” 话音刚落,绮凰的眼中众闪烁着疑惑惊讶的光芒,全身发麻,不自觉的警惕起来,毕竟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绮凰小心道:“你说话一直都这般阴阳怪气吗?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启零来了兴趣,放下手中文章,抬眸笑意盈盈的注视着身侧的绮凰。 这话还真将绮凰问住了。她突然发觉,从前自己对启零的印象都是从别人嘴里得来的,彼时她对他确实没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 这便形成了两个极端,天界之人对启零的印象,不外乎是“城府极深”、“野心勃勃”、“凭借一副上好的皮囊蛊惑人心”,无一例外,而魔界众人口中的启零,又成了“气质矜贵”、“天生帝王相”、“骁勇善战”之人。 但是,这些日子与启零相处以来,绮凰逐渐开始发现,这位传说中的大魔头,既不像天人口中这般险恶阴毒,也不似魔界众人口中这般高高在上。反倒有些幼稚、蛮横,偶然会有几分无伤大雅的狡猾腹黑。 不过,天生帝王相却是真的,绮凰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会是那个将三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这也是绮凰害怕他的原因。但是,让她觉得矛盾的是这位传说的天地魔君在很多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盛大的野心。 “怎么,说不出来了?”见绮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始终未曾言语,启零轻声调侃了一句。 绮凰回神,随口道:“说不出来不是很正常。” “你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在意。” 绮凰皱眉,问道:“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别人觉得你是什么样的,和你本身是什么样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别人觉得你是什么样的,和你本身是什么样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启零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口中的评价。 许久许久,启零的思绪被拉回,看着绮凰,沉声告白道:“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的想法我都可以不在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人说话间,门口传来几声叩门声:“殿下,您的药来了,需要属下给您送进去吗?” 药,想起来了,这魔头是让自己来伺候他喝药的。不过,他怎么了,为何要喝药。绮凰起了几分疑心,问道:“这是什么药,我见你身强体壮的,也不像需要喝药的样子。” “没什么,不过是昔日心疾的后遗症罢了。”启零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 绮凰闻言,嘟囔道:“后遗症?没听说这病还有后遗症啊......” 见绮凰这副模样,启零生怕她再追问下去,换了副语气,不怀好意道:“你是没听说,也不知罪魁祸首凤凰战神知不知晓。想来她下手也真是狠,若不是本殿下运气好,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只落下个心疾。要是当日没有躲过......” 说着,他时不时的朝绮凰瞥去,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逐渐低头,脸上爬上了愧疚神色,启零心中相当得意。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给你拿药去。”绮凰面色羞红,恨不得转身就走,却又怕露馅,只得寻了个借口转身背向启零。 启零也不戳穿她,只双手环胸而坐,相当嚣张的看着朝门口大步而去的绮凰。 绮凰低头开门,只见那送药之人正是夜焕,也未曾多心,接过他手中的药碗送到启零面前的桌上。 “你知不知道怎么才算伺候?”启零看了看桌上药碗,又看了看绮凰,茫然发问。 绮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再三确认道:“什么意思,要我喂?” 启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你想的倒挺美。快喝了,喝完我还要回去呢,这东西二侧离得那么远,我平日里下了学堂还要跑来伺候您,接着还要跑回去,太累了。”对于此事,绮凰似乎有一肚子火气。 启零却将重点错开,只道:“你说的有道理。要不然干脆这学堂你也别去了,就留在我这东侧当个随身侍女吧,先生教的东西我都会教你,也省得你来回奔波,如何?” “如何?当然不好!”绮凰想都没有便拒绝了此事,让她当随身侍女,这不是变相取她性命吗。且不论那群魔界的小姑娘会作何想法,光是指环一事,便足以让她日日提心吊胆。 启零似乎早便料到了她会是这般反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闷声将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绮凰只听见一声清冷明朗的碎裂之声,她回身一看,只见启零面色异常,额头冷汗涔涔,唇色惨白,地上,是破碎的药碗。 绮凰丝毫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慌了神,俯身半跪,贴近启零身边,焦急道:“大魔头你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快死了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力不支,启零这话听起来相当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绮凰动了气,怒道:“别开玩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不知道。可能,这药里有毒?”启零微微挑眉,似乎在询问绮凰的看法,言语中不带一丝焦急,甚至总带点无所谓。 “不可能,这药是夜焕送来的,不可能会有问题。”绮凰相当笃定。 这药从进了这个房间开始便再没有第三个人碰过,况且,夜焕跟在启零身边许多年,做事相当小心谨慎,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除非...... 启零扶着胸口,强撑眼睑将目光投向绮凰,淡淡道:“你想到了?在魔界就是这样,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信。”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绮凰似乎还不愿意承认这毒是夜焕下的,连连摇头。 她实在想不通夜焕有什么原因对启零出手。 启零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无谓道:“巧了,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我是命不久矣了,他应该也已经料到药效发作了。我现在这样是保不了你了,趁他还没来,你快走吧。” “不对,这周围的守卫呢?”绮凰似乎并未将启零的话听进去,从方才起便一直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启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这魔殿的守卫都由夜焕统领。他今日敢对我下毒,就一定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你现在去找人,是找不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绮凰闻言仰天长号,“平日里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属下想谋权篡位你都看不出来?” “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瓮中之鳖是我,不是你。他是冲着我来的,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也不会让你替我报仇,若是我死了,能换你两滴眼泪,也无憾了。”启零深情的看着绮凰,将心中的话娓娓道来。 绮凰闻言更是暴躁,反问道:“大魔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平时也不见你这般宽宏大量,今日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早就放弃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毕竟你死了,我也活不成。这话绮凰虽放在心中并未说出口,却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此时,一阵寒风拂来,大门敞开,果然是那夜焕。 他倒也是大胆,孤身一身就敢来与二人对峙。 绮凰见了此人相当恼火,起身,气势汹汹的质问道:“毒是你下的?” 不知为何,那夜焕见此情形,竟有几分躲闪,言语却故作狠戾,道:“这还用说?不是我下的难不成还是你下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启零在位之时待你不薄,魔界众人敬你、尊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启零要是出了事,整个魔界只怕都是沦为天界的囊中之物。”绮凰句句珠玑,字字紧逼。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为天界人人共愤的大魔头说话。启零死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虽说那群魔界子弟绝不会放过她,但是,有了天界的庇护,启零不在,又有谁能够威胁到她呢? 一时间,绮凰的心中竟有些无所适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变得与从前不再一样。 不过,绮凰知道的是,如果此刻她选择冷眼旁观,她一定会后悔。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夜焕怒吼一声。 他的答案让绮凰更是惊讶茫然,反驳道:“什么叫因为我?” “你可知,那夜姬是什么人?”夜焕回问一句。 不远处,启零别过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在逃避此事。 “夜姬”二字,绮凰是熟悉的,毕竟当时她初来魔界,可没少因为这个女子吃苦头。不过,关于夜姬,绮凰知道的也唯有她是魔界二殿下的身份罢了。 夜焕负手踱步,做足了恶人模样,道:“除了魔君殿下,夜姬便是我们魔界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她生得品貌极美,又忠心耿耿,一心追随我们魔君殿下。最难得的是,她还将魔界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简直是魔妃一位的最佳人选啊。” 哦......原来又是这魔头惹的风流债。绮凰恨恨的瞪了启零一眼,只见他心虚的转过脸去,并不与她对视。 绮凰问道:“她是不是魔妃的最佳人选,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魔头欠的风流债,你惩罚他就惩罚他,干嘛要把黑锅丢在我头上......”言语中透着几分酸味。 “夜姬殿下心仪魔界殿下,可魔君殿下却瞎了眼,对这样绝色倾城的大美人视若无睹,偏偏喜欢上了你!” 夜焕的斥责让绮凰整个人都懵了,她愣在原地许久许久,才惊讶的转过身,看向瘫倒在红木椅上的启零,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你喜欢我?” “嗯。”启零相当淡定的点了点头,似乎方才谈及之人并不是自己,如同一个看客一般悠然。 一时间,绮凰只觉得天旋地转,脑瓜子嗡嗡作响。什么情况,死对头居然喜欢上了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关键是,她怎么一点情况都没有察觉到。 绮凰惊的难以合嘴,又转身朝启零再三确认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启零再次点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你怎么会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绮凰欲哭无泪。这下完了,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她死定了。 当初大战的时候,绮凰可是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日。 “巧了,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很少见到像你这么蠢的,觉得稀奇吧。”启零淡淡回应了一句。 绮凰回敬了一个白眼,咬牙道:“等会再收拾你。” 说罢,她便转身,看向夜焕,劝告道:“他喜欢我,你把他毒死了,也没什么好处啊。” “这......”让绮凰没想到的是,夜焕听闻此言居然怔住了,连神情都有些木然。 第三十三章:我又该如何是好 绮凰见夜焕神色似有触动,自知抓到重点,欲图趁胜追击,进一步深入道:“就算真如你所言我是启零心悦之人,但难保他对我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说不定等新鲜劲过去了,启零认清了现实,这魔妃之位还是夜姬的。让他活下去,夜姬还有机会,但如果他死了会有什么后果,还需要我多言吗?” 尚未来得及分析夜焕的反应,一旁启零却阴阳怪气接话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有理有据,漂亮极了。我喜欢你,你却盼着我娶别人,也不怕寒了我的心。” “你还要不要命了。”绮凰别脸看向启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多言。 “不要,死就死呗。”启零的话接的相当轻松随意,似乎根本未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总带些玩乐意味,“我说了,死之前若能换你两滴眼泪,也不枉我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启零淡然到轻浮的态度绮凰相当气恼,她咬了咬牙,冷言道:“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启零道:“那你现在快走吧,只要你开口,我相信夜焕会留你一命的。”他的眼里闪着几分期待,似乎很是在意绮凰的反应。 绮凰只觉得启零这话说的相当不称心,脱口而出道:“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怎么,怕守寡?”启零勾唇一笑,几度调侃。 “你想得倒挺美,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要是死了,魔界之人怎么可能放过我?” 启零点点头,故作恍然,随即又道:“你说的有道理,何止他们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放心,若是我今日丧命于此,下辈子投胎转世,还找你。” “疯子。”绮凰低声咒骂了一句。都死到临头了,这魔头怎么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只有她一人在想尽办法救他性命,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随后,绮凰又朝夜焕劝慰道:“你现在放下屠刀,我向你保证,启零绝不会追究你的过错。而且,魔妃的位置也还是夜姬的。但如果你对他下了手,不论成功与否,你的处境都会相当危险。” 夜焕闻言神情闪烁,愣在原地,一时接不上话。片刻后,他下意识的朝启零瞥了两眼,似乎在征求意见。 启零漠然回应,眼中闪着清冷精明的光,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随后,夜焕便换了副强硬模样,朝绮凰狠声道:“我可不管怎么多。事已至此,我也回不了头了,今日,我一定要取启零性命!” “这么狠?” 尚未等绮凰回神过来,夜焕便聚起灵气,朝启零所在方向发散而去。 绮凰几乎想都没想,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整个人背着灵气,扑倒在启零身上。 启零心头悸动,却愣神许久,双目不自觉微微放大,待反应过来后已是满脸通红,忙又聚起灵气,欲图护她周全。 彼时夜焕再想收手已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绮凰被灵力所伤,不自觉的惊叹一句:死定了…… 原本的计划只是夜焕发力,由启零挡下一击,随后便假装吐血身亡。但没想到的是,这肉体凡胎的丫头居然冲出来替魔界殿下出头。 绮凰以肉身护住启零,夜焕本以为她该吃些苦头时,她的背后却突然爆出一对金光万丈的羽翼,轻而易举的将那灵力抵挡了下来,四周一阵强流席卷而过,殿内顿时一片狼藉。 夜焕被那金光晃了神,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眼前,却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炙热强烈。 待一切风平浪静,绮凰沉沉的晕死在启零怀中,她眼中浮现的最后一幕,是启零那张错愕、不安、受宠若惊的绝色容颜。 他一定在想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可惜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不希望他死在自己眼前罢了。 风涛过后,一切归于沉寂。绮凰身后那对金色羽翼也隐去行踪,若不是周遭狼藉,碎瓦斑驳,夜焕甚是都开始怀疑方才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他愣在原地许久许久,目光中难掩震撼,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启零怀抱着失去意识的绮凰,面色郁郁。 “殿下.....咱们的剧本里,好像没这出啊。”夜焕茫乎无所知,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将目光投向启零,等待他下令。 “是没有这幕。”启零低声喃喃,温柔的抚摸着绮凰的发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愧疚还是庆幸。 今夜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启零安排的一场戏罢了。原计划是启零假中毒,被夜焕重伤假死身亡,以观测绮凰的反应,但他没想到,她竟会冲出来为他挡下攻击。 仔细想来,绮凰会做出这样的事,启零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就像那日漓泉一浴,她拼死护住那灵主一般。若说她为灵主出头是心生同情,那么她今日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又是因为什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自己有一丝丝心动?还是说,在绮凰心中,他与那灵主相比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又或者说,世间众生在她心中都区别无二......启零迷茫了。 他原以为今夜过后,是爱是恨、是放是留,自己对绮凰的选择和态度会更鲜明,却没想到,发生这一切后,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绮凰,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唯一确定的便是,他不想、也绝不会放开她。 启零垂下眼帘,眉目间深情款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怀中的绮凰,心疼的难以言喻。 夜焕的灵气被绮凰突然爆发的羽翼挡下了大部分,她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昏迷不醒,想来定是因肉体凡胎一时承受不住这两股力量的重压,才会如此。 启零从红木椅上将她横抱起身,欲图离开。 望着启零的身影,夜焕已是知晓他的打算,斟酌再三,仍是决定说出心中的疑惑:“殿下,那对羽翼......” 那对羽翼,他是见过的。 不知为何,金光过后,夜焕突然发现绮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甚至隐隐看见了她的真身。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那个平平无奇、默默无名的天界小丫头,竟是魔界最大的死敌——凤凰战神。他更不愿意相信,魔界至高的存在,启零,居然对自己的死对头动了心。 “没有什么羽翼。记住,今晚,魔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启零抱着昏迷不醒的绮凰,背对着夜焕,冷声下令。 这话的意思是要夜焕守口如瓶,任何事都别透露出去。夜焕跟在启零身边许久,这点潜台词他还是听得懂的。 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殿下早就知道了绮凰的身份?夜焕忧心忡忡,垂首道:“属下明白了。属下斗胆多嘴一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绮凰姑娘就是那凤凰战神?” 启零重沉一口气,并不言语,算是默认。 “那您对绮凰姑娘,可是真的动了心?”夜焕紧皱眉头,只等启零一个答复。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可为什么又偏偏是她。 启零有些不悦,诘问道:“你觉得呢。” “殿下,您与绮凰姑娘,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况且,她如今出现在魔界,又刻意隐藏真身,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殿下,您可千万要认清局势啊......” 夜焕长叹一口气,双眉又朝中间凑紧几分,无奈的看向启零,似乎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对他大胆谏言。 许久的沉默,殿内只听见微弱的喘息声,气氛异常的尴尬沉重。 半晌过后,启零郑然回应,霸道而坚决,未见一丝质疑动摇:“我不管她到底是谁,也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轻易将她放开。” “您的意思是,要将绮凰姑娘留在身边?”夜焕闻言更是愁苦。 “不行吗?”启零反问一句,却并不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 “且不论她到底目的为何,但若是被魔界知晓了她的身份,您觉得您护得住她吗?将绮凰姑娘留在身边,对您和对她,都无疑是百害无一利。” 启零沉声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如今魔界知晓此事的唯你我二人,若是绮凰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 启零又何尝不知道夜焕说的这些话,又何尝认识不到当今局势。但是,一想到他要放过她,要离开她,要默许她与别人双宿双飞,他便恨不得杀人。 他从来冷静、沉稳、城府深到恐怖,众人因此怕他、敬他,甚至倾慕他。但启零知道,唯有与绮凰在一起时,那个幼稚蛮横霸道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启零自知不是个好人,他骄傲惯了,怎么会允许有人靠近他却又离开他。哪怕是囚,他也要不择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可是,您对绮凰姑娘的心意,若是被夜姬殿下知道了,只怕她不会这么轻易的便罢休啊。” 夜姬是什么人,夜焕是再熟悉不过的。论起心狠手辣来,就连他启零都要自愧不如。夜姬一直心悦魔界,这是魔界人人心知肚明之事,如今绮凰失了灵力,拿什么与夜姬斗? “她敢动我的人,我就一定会让她后悔。”启零的言语中难掩阴鸷之气,看这样子,夜焕知道,他是要定绮凰了。 夜焕心头忧愁万分,只觉得此刻气氛相当压抑,直言道:“那您这么做,可曾在意过绮凰姑娘心中的想法?” “什么意思?” 夜焕似乎豁出去了,语气也不再像方才那般软弱,道:“您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绮凰姑娘所经历的这些都并非是出于她的本意。您可曾问过她,她对您是什么心意,又是否愿意留在您的身边?” 唯有这一席话,深深的触动了启零。是了,她好像从来都是不愿意的。从一开始起,她就在躲着自己避着自己。启零突然觉得很心虚,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他不敢想,更不敢问。因为,他一直知道绮凰的答案。 夜焕见启零似有触动,继续道:“殿下,人间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我相信您也看出来了,绮凰姑娘有别于寻常女子,不仅仅是她的身份,还包括她的格局和立场,都相当的远阔,甚至让夜焕都自愧不如。您若是真的心悦于她,该尊重她的想法,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抛开绮凰凤凰战神的身份,在某些时候,夜焕由衷的欣赏她的想法,也正因如此,他早便隐隐感知到绮凰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但是,夜焕没有想到,她过于不普通了,不普通到让夜焕觉得,这二人相遇,是这世间最大的祸事。 “你想说什么,劝我放了她?”启零嗤笑一声,“可笑,这世间名、权,我想要便夺来,不见你有一丝不安。怎么如今一个女人,你却跟我说强扭的瓜不甜?” “殿下,这不一样,感情是相互的,您要尊重她。”夜焕见启零这般模样万分担忧。他从未见启零动过情,自然没料到会这么恐怖。 启零微微仰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回应道:“你说得对,感情是相互的。既然如此,我更要留她在身边,让她也对我早日动心。”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夜焕着了急,“您身份尊贵,这天上地下,有多少女子对您心生倾慕,就算您真的不愿意接受夜姬殿下,那狐族公主纤云又何尝不是个良配?论相貌,她二人各有千秋,论身份立场,绮凰姑娘更是不利,更难得的是,纤云姑娘也对您一往情深。属下知道您不喜她日常骄纵,但性子是可以改的,您又何必苦苦执着于绮凰一人?” “这世间美色千朵,但唯有一个绮凰。我碰上了她,动了心,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又该如何是好。”启零黯然几分。 “是......”夜焕无奈应声。 启零怀抱着绮凰出了殿门,他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两瓣碎裂的指环。 第三十四章:七针取血法 自那一夜后,绮凰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但好在情况并无大碍,苏醒只是时间问题。这几日,启零将她安置在东侧,鲜少有人知道她的行踪,甚至令裳邵坤一行人。而这一切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护她周全。 然而,比起绮凰的身体状况,启零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翌日,老顽童受魔君命令被召到东侧后殿,一路上忧心忡忡,忐忑不安。 来魔界还没潇洒几日,怎么就被找上事了? 进了后殿大门,那接引之人也应声退了下去,徒留老顽童一人面对魔君。虽说这后殿内金碧辉煌,相当宏伟,但此时此刻四下再无其他人,难免显得空寂。 定睛望去,那高高在上的魔君慵懒的坐在主座前,一手手肘靠着案桌,四指背微微撑头,一手握着折文,目不转睛,神情相当严肃认真。见他这样子,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来了,老顽童一时有几分尴尬,不知该不该出声。 此时,启零慵懒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别愣着了,上来吧。” “上......上来?”老顽童又一阵忐忑,“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怕我吃了你?”启零放下手中折文,微微直了直身子,言语中多了几分严肃和不耐烦,朝老顽童再一次下令。 老顽童无奈,只能战战兢兢撞着胆子朝启零缓步前行。待到了那案桌之前,启零又仰起头,将眼神转向案桌,示意他顺着视线望去。 这时,他才发觉这案桌上,竟摆着一件再熟悉不过的物件——当初自己费尽心血造的指环。只是,如今再见,竟已是碎成了两边。 老顽童一时激动,心痛不已的托起那两瓣残渣,哭嚎道:“这这这......这是哪个天煞的毁了我的好宝贝。” 想当初自己为了铸造这一枚指环,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夜以继日,时时刻刻都不敢合眼。 虽说老顽童素来不喜被人逼迫铸兵造器,可真要动起手来,对每一件兵器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费尽心血悉心照料。而这几枚指环,从工艺、器材,以及他所花费的心力来说,都可以说是老顽童此声最为满意的成就,如今被毁,让他如何能不心疼? “定是那丫头,我找她去,真是气死老夫了!”老顽童心酸不已,小心翼翼的收起指环的残件。这指环一直在那个丫头手里,如今被毁,一定是她所为。 谁料此时,启零开口,坦率道:“是我干的。” 老顽童瞬间怔住了,怒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虽是惋惜不已,却也不敢对魔君有过多的指责,只吞声道:“魔君殿下,您可知这指环是什么样的宝贝啊......怎么说毁就毁了呢。” 若说以前,启零自负傲岸,不论是对是错,谁也不敢对他有哪怕一丝丝指责,但绮凰的出现,却潜移默化的在影响着他,让他不再像从前那般专制自我。 启零一直明白,众人怕他、敬他,对他的所作所为唯唯诺诺,不过是因为他强大到让他们害怕罢了。启零深知,抛开魔君这层身份,他不过是一个狠毒阴险的小人罢了。 但正因为启零知道自己是个小人,所以当那一束本不该出现的光毫无征兆的降临在在他的生命里,他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去握住的。 “意外罢了。我知你指环被毁一时心生悲痛,此事过错在我,放心,我定会补偿你。不过,不是现在,我且问你,你能不能再造一枚指环出来?越快越好。” 什么,再造一枚指环?还越快越好。说得挺轻松,但这根本就是完全没可能的事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老顽童也不敢得罪启零,只万分为难道:“魔君殿下,您这可就过分了。重点不是我能不能再造一枚,而是我拿什么造。我就直接跟您说了吧,这指环的材质可是千年的玄铁,当初造这枚指环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真火。三界就这么一块玄铁,这一块就这么造了三枚指环。如今一枚被毁,您让我上哪再去给您找块玄铁?”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启零皱眉。 老顽童说得这些他早便料到了,玄铁属性极阴,能镇压真火是真,也正因如此,才能封住绮凰的真身,如今指环被毁,她的真身怕是藏不住了。而三界就这么一块玄铁,也是真。 当日那出戏,本是为了试探绮凰的心意,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绮凰现了真身,在魔界更是举步维艰。难道,他要关她一辈子吗? 绮凰生性如火,只怕不会甘于禁锢。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半晌,老顽童犹豫着开口,眼神躲闪,似乎在为难该不该说出心中所想之事。 启零闻言,忙接话道:“什么?” 老顽童欲言又止,反复几次,最终低沉开口,长叹一口气,道:“这玄铁能镇真火,不过是因为其属性极其阴寒,二者相克。玄铁没了无甚要紧,只要能找到第二件至阴宝物,将其寒气附着于普通铁材之上,移花接木,造出第二枚指环,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我魔界浮华宫月区,多得是至阴之物,随你取用。”启零见事情有了希望,也多了几分放松。 谁知老顽童闻言丝毫不为所动,似乎还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半晌,才又道:“殿下,您魔界浮华宫里的宝贝,顶多算个‘极阴’,哪称的上是‘至阴’。千百年来,能称的上是‘至阴’的,唯二。其中之一便是那块玄铁,另外一件......” “另外一件是什么?但说无妨。”启零霸然接话。不论这第二件至阴之物在哪,是什么,只要他想要,便一定要夺到手。 虽说启零下了如此命令,但老顽童心中依旧万分忐忑,毕竟这物件确实有别于一般宝贝,非同小可。 启零见老顽童这副犹豫忸怩模样,有几分不耐烦,沉着脸,道:“需要我求你开口吗?” “不敢不敢,”老顽童连连摆手,长叹一口气,万般无奈道,“殿下,这可是您要我说的。这第二件至阴之物,便是您的血骨。” “什么?”启零轻呼一声,似乎万般疑惑。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这老头方才这般为难。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老顽童索性全盘托出,道:“您是金蟒真身,血骨是难得一见的阴宝,论起‘至阴’来,这玄铁算的上什么。若能取您几分鲜血,我再以其炼化铁材,再造一枚指环,不过是小菜一碟。” “既然如此,那便动手。这血,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启零言辞相当慷慨。 老顽童继续道:“殿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何不简单?”不过是区区取血小事罢了,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用普通法子取出来的血,包括您平日里负伤流的血,都不过是死血。虽也有些成效,但未必显著。唯有用那七针取血法取出来的血,才是最纯粹的。” 启零的脸上并无一丝惧色,微微仰头,慵懒睥睨一眼,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在这几日内再造出一枚指环来,我都会配合你。” 老顽童拍拍大腿,焦急为难道:“殿下,您还是想好了再做决定吧。这七针取血法可不是说着玩的。受针者会大损修为不说,还要遭受极其残忍的折磨。此法相当偏门,要用六根银针,分别扎进您的额心、锁骨间、两侧琵琶骨、左右两食指间。施第一针时,受者未必能有所感触,但第二针扎入锁骨中心时,血脉封流,极其痛苦,更别谈接下来琵琶骨处的两针。我相信您肯定听说过‘穿骨之刑’,也肯定知道这‘骨’指的就是琵琶骨。用于惩罚犯人的法子用于取血,已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却还要忍着继续受最后两针,其中痛苦岂是常人能忍受得住的?” “‘岂是常人能忍受得住的’,”启零低声重复了一句,不怀好意的一笑,“我听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在嘲讽我。” 见他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把老顽童的话放在心上。 “是是是,殿下,是我失言了。可您要知道,这七针取血术真不是儿戏。”老顽童极力劝阻道。 启零并不为之所动,言语唯有一丝不安,似乎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低喃了一句:“七针取血法?这好像才六针啊。” 老顽童解释道:“是六针没错。这第七针是多少人受不住折磨,求着施针人一针封其顶,自尽而亡,因此才得名‘七针取血法’。这古法成效显著,却过于歹毒,才被封了门路。也难怪殿下您没有听说过。” “你倒不必管我有没有听说过,只需做足准备取血。” 启零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的神色轻松的违和,与老顽童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仿佛二人谈及的不是同一件事,又仿佛将被取血之人是老顽童自己,而不是启零。 “唉......”老顽童见启零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应承,垂首道,“殿下,您可想好了,这是您非要我这么做的,到时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赖在我老顽童身上。” 启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追究你。” “好吧,”老顽童这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您与那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您为何要为了她如此这般啊。” 启零狡黠一笑,淡然道:“这你不用管。我就是要让她欠着我、记着我,对我心生愧疚,忘不掉我。” 话已至此,老顽童便开始准备施针之事。 此事是瞒着众人的,就连夜焕都不曾耳闻,所以当日现场,唯有老顽童与启零二人。敢如此大胆,启零自然是笃定,骗他,这老头是不敢的,而且,他相信自己完全能受住痛苦。 启零直立上身冥坐,老顽童面色沉重,似乎相当紧张,启零甚至能感知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闭眼调侃了一句:“老头,你行不行啊,这万一我受住了,你却被吓死了,谁来替我造指环?” “哎哟,殿下,您可别说笑了。我老顽童这心现在都快吊到嗓子眼了。”老顽童额头冷汗涔涔。 虽说这七针取血法对银针、对施针者的要求都相当的低,却是最考验受针者的意志的,若是启零出了事,三界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启零也不再多言,任由老顽童动手扎针。 果真如他所言,额心一针刚扎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痛苦的,反倒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让启零的身心相当放松。 当第二针扎进锁骨中心时,启零突然明白所谓的“血脉封流”是什么意思,彼时,他只觉得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围,整个身子像是在沉沉的往下坠,而意识也开始混沌模糊。 随后,他开始感知到第三、四针扎进血骨。顿时,疼痛感让启零的意识开始无比清晰起来,身上每一分每一寸似乎都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着,直到裂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被银针扎进皮肤,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他体内迸裂而出。 他快喘不上气了。那种尖锐、强势的疼痛感是他先前从未体会过的。 启零的额头、后背开始渗出汗珠,却依然不动声色。此时此刻,他再次感知到第五、六两针也扎进指间了。 一时间,血液倒流,启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而后,宛如万剑穿心一般,心口开始发热,似乎要将自己灼烧殆尽。 他突然在想,值得吗。为了她,值得吗。 六针已过,老顽童如释重负,抽出指间两针,霎时,几滴晶透的鲜红血液从指间针眼处流出。彼时启零全身的血液冷到极致,待思绪回神他已是知晓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在施针时请求第七针封顶自尽了。 第三十五章:给我一点回应 绮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醒来的时候,依旧头痛脑胀,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当她恍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而床榻边坐着的人,正是她昏迷前最后看见的人——启零。 启零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满目笑意,柔声道:“醒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现在的样子,总让绮凰觉得温柔的有些虚弱,仔细看来,好像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这魔头本就生得阴柔,肤白若雪,此刻更是不见一丝血色。一时间,绮凰总觉得隐隐有几分担忧。 等等,他不是该?...... “大魔头你没事吧?”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一股脑全部涌上心头,绮凰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启零故作疑惑,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夜焕不是叛变了吗?你不是中毒了吗?现在怎样了,你有没有事?”绮凰焦急发问。 “哦,原来是这事啊......”启零故作恍然大悟,云淡风轻道,“假的。” 绮凰闻言紧皱眉头,脱口发问,道:“什么假的?” “夜焕没有叛变,我也没有中毒。那一晚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场戏罢了。”启零娓娓道来,却发现绮凰的脸色越变越暗,似乎是动了气。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是合伙骗我的?为什么要这么做。”绮凰低吼一句。 原来自己那日为了保下启零的性命奋死抵抗,在他二人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那么,他当日所说的喜欢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是说,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让自己放下戒备,不起疑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位魔君殿下,可真是名不虚传,太擅于蛊惑人心了。 绮凰一时心生苦涩。 启零悠然道:“好玩。” 原本启零这般轻浮随意的态度就已经让绮凰心生不满了,听闻此言,更是怒上心头,道:“什么叫‘好玩’?骗我很有意思吗?你到底想干嘛!” 谁知启零见她动了怒,反倒卖起乖来,故作委屈道:“谁叫你有事瞒着我,我怎么知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想法。这万一,你的心里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那我不是亏大了。不试试你,叫我如何放心?” “嚯,这可真是有意思了,”绮凰被气笑了,“难不成你骗了我,还成了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启零故作乖巧的点点头,气得绮凰一时哑口无言。 顷之,绮凰只觉得气不过,站起身套上长靴便准备离开,启零出言拦下,道:“你去哪?” “和你有什么关系。”绮凰愤愤回应了一句。 话音刚落,启零更是委屈了几分,只失落回言道:“怎么那么凶啊。” 笑话,他骗了自己,还指望她给他好脸色看?绮凰也并不理会启零,甚至都未曾正视过他一眼,只横了心朝门口径直走去。 就在她准备开门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似乎相当痛苦的模样。绮凰一时心生不安,正欲转身瞧瞧,却又担心自己再受蒙骗,仔细盘算了一番,仍是打算不理会他。 见绮凰态度坚决,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启零又开始捂住胸口,微微弯腰耍宝,撒娇道:“疼。” 疼?哪里疼,为什么会疼?大魔头中毒不是演的吗,为什么会疼?难不成又是打算诓骗自己,可是,见他今日这副模样,好像确实不太对劲啊。 绮凰犹豫着,还是决定转身瞧瞧,只见启零面色惨白,样子似乎相当痛苦。绮凰心生疑惑,见此情况也有几分心疼,就在她茫然之际,启零似支撑不住,几将倒下。 绮凰慌忙上前扶住,关切询问道:“大魔头你怎么了?” 谁料此时,启零竟反身将她压在床榻之上身体之下,左手紧握住她的手腕,将脸埋在肩头。 这突如其来的压制禁锢让绮凰无处可逃措手不及,她的心口猛烈的跳动着,似乎带动着此刻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启零也一同起伏。 绮凰一时又羞又气,面色绯红,手腕狠狠挣扎,欲图挣脱禁锢,却不料这看起来病怏怏的魔头力气还挺足,任凭她如何甩动也无济于事。绮凰无奈,只能气得用右手狠狠推了推身上的启零,最终却也只能放弃。 “大魔头你疯了吗?!”绮凰怒嗔一句,心口因激动起伏更加明显。 启零仍未有起身的打算,只在她肩头淡然吐出一句话:“你好香啊。”听这语气,似乎相当惬意轻松的样子。 绮凰闻言更是恼羞成怒:“疯子,再不起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心跳的好快。”启零依旧言语轻佻,好似在故意调侃绮凰一般。 “三番两次的戏弄我,你到底想干嘛?很好玩吗?”言语中,是无奈,是委屈,是不甘。 脖子间隐隐能感觉到启零微微喘动的气息,这种暧昧的感觉让绮凰无所适从。她真的是怕了这魔头了。 她看不到启零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此刻,他好像有些不安和惶恐。 启零急切解释道:“夜焕背叛是假的,但他说的话却是真的;我中毒是假的,但我喜欢你,却是再真不过了。” 这话的意思是,这魔头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但是,他的话能信吗。三界都在传闻魔君心机深沉,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那么,这魔头几次三番的戏弄自己,到底目的为何? 不过,若说是假的,也就罢了,绮凰只管提高戒备便可。但就怕是真的,那么她与这魔头之间必定会扯不清算不尽,届时,当自己身份恢复,她又该怎么面对启零? 绮凰顿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启零的话。只能咬牙,进一步试探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我说你这心可真是够狠的,我都对你这般深情告白了,你不为之所动也就算了,还对我冷言冷语,谁家的姑娘跟你似的,”启零这话总带了些抱怨的意味,似乎相当委屈,“罢了罢了,你若是对我投怀送抱,倒才是真的搭错筋了。” 启零一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似乎相当享受,毫无忌惮的撒泼卖乖,并未有丝毫起开的打算。倒是绮凰,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绮凰无奈,哀声道:“你有什么话非得这么压着我说吗?” “我不敢看你。让我把话说完,一会就起来。”启零祈求道。 不敢看我你倒可以把脸包起来啊,非要这么折磨我吗。 绮凰暗自腹诽,却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做过多纠缠,只想速战速决,斟酌过后无奈开口道:“好吧,那你快点,不要太低估自己的分量......” “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欢你是真的。我知道你没有情根,难以动心,但是,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一点回应,哪怕一丝一毫。” 绮凰沉下心绪,静听他将心中想法尽数道来。启零这话说的,似乎带了些祈求的意味在里面,想他堂堂魔君,一直高高在上,他想要的、不想要的,都有一大批人排着队给他送来,他几时这般卑微过?如今这般,倒真是 让绮凰受宠若惊。 一时间,绮凰竟徒生了几分愧疚和害怕。愧疚的是她不能回应他任何感情,害怕的是,如果有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怎么对付自己。 绮凰无言以对,只能静静沉默。 启零继续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没有经验,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取悦自己喜欢的女子。所以如果日后我有什么地方唐突了你,希望你不要太讨厌我。你知道的,我是个小人,向来自负阴毒,但那日你肯以身护我,就证明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吧?” 彼时,四周的气氛变得慢了下来,似乎都在等绮凰的答复。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羞赧,微绮凰脸色涨红,微声回应了一个“嗯”字。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老实待在我身边?你知道吗,这些时日我都觉得自己快魔怔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把你搞到手。你的一言一行能轻而易举的影响我,我快被你逼疯了。” “我也快被你逼疯了.......”绮凰再也忍不住了,微弱出声反抗,似乎相当难受,“求求你了,起来再说吧,你真的好沉。” 启零闻言,有些尴尬,微微一愣后嘟囔了一句:“没情调。”随后,便从她身上爬起身,在床前矗立。 绮凰如释重负,赶忙起身,大喘几口粗气,启零见状嫌弃的瞥了一眼,道:“有这么夸张吗,你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 “你来试试?”绮凰没好气的反诘一句。 谁知启零非但不恼,还相当期待,笑着接话道:“好啊。” “懒得理你,”绮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相当难堪。 “不跟你闹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当我的魔妃?”启零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唇边笑意不减。比起强迫,他还是期待绮凰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启零原本相当自信的以为绮凰会答应他的条件,却根本没有料到她的反应。 “不太行。”绮凰憋了许久,却并不是在同意或者拒绝之间纠结,而是在思考如何拒绝。但最终也意识到,无论是哪种拒绝方式,都一定会触怒这魔头。 “你说什么?”启零似乎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唇角瞬间下垂,眼神阴冷几分。 他都已经这般卑微的祈求了,竟然还只换来她这样的态度。 他再一次沉声逼迫:“为什么拒绝我,是觉得我不够好?” “我不是觉得你不好,就是......”绮凰见他脸色不对,一时有些心虚,声音也越来越轻,“就是有难言之隐。” 要是稀里糊涂的成了他的魔妃,那不就完蛋了。况且,谁知道这魔头是不是真心的,他之前骗了自己那么多次,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这情况真的是左右为难,拒绝他是死,不拒绝他也是死。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死的体面点。 启零仰头临视,咄咄逼人道:“什么难言之隐?” “因为我是......”绮凰看着他,一瞬间几乎将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 不行,不能说。说了她就死定了。不过,这魔头身上的气场真是太恐怖了,她竟然差点就自爆了。这万一没忍住不是直接去世了。 “是什么?”启零黑着脸,并不打算放过绮凰。 绮凰无奈低头,只能畏缩道:“没什么。” 霎时,屋内再听不见其他声音,气氛沉默恐怖,压抑至极,逼得绮凰只想逃离。 他步步紧逼,绮凰甚至不敢后退,只能呆滞的站在原地。待四目相对之时,启零蛮横勾起她的下巴,轻声而强硬道:“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用强迫的?” “不是,”绮凰挣开控制,目光执着如火,“你相信我,我真的有不能告诉你的原因。” “你曾说过,不能告诉我,是因为不信任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我而言,你的出现有多可疑,我又该怎么相信你?尽管如此我依然选择靠近你,而你却不肯朝我走来哪怕一步。在你眼里,我就这般廉价可笑吗?”启零的眼中多了几分黯然神伤。 绮凰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更是愧疚。但是,她深觉启零愿意靠近自己,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真相大白,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如此想来,绮凰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能漠然垂首而立。 启零又道:“绮凰,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愿意珍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也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你若是三番五次的挑战我的底线,我也是会发怒的。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不是非要采取强取豪夺的手段,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言语中,威胁意味满满。 死定了。绮凰在心中暗自哭嚎。 第三十六章:一个比一个难缠 这枚指环不对劲。这是绮凰近段日子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它好像变得更加阴寒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强势,似乎要将宿主整个吞噬一般。而她昏迷前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更重要的是,指环上的裂缝也突然消失了。整个环身完美无缺,还隐隐散着寒光,甚至让绮凰的身体不自觉的排斥它的禁锢。 这些日子以来,启零以她身体抱恙为由,将绮凰安置在魔殿东侧,日夜派人悉心照料,却并不来与她见面,好像是生了那日的气。不过,说是“安置”,与启零的行为相比这词总归是轻了些。 他不许她出门,不许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简直就是变相监禁。 然而几日后,启零竟下了命令,许她去学堂了。绮凰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无非是吃准自己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罢了。 不过,不管他在打什么主意,能放自己出去绮凰自然是高兴的。 “失踪”几日后,当她再次踏进学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引起了一阵不算小的轰动的。 尤其是令裳,见绮凰终于露面,慌忙起身,那张向来镇定自若的面孔此时也平静不起来了,她忙询问道:“绮凰,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哟,还敢回来,本小姐还以为某些人终于是滚回天上去了呢。”这跋扈发言之人自然是纤云。 绮凰并不打算理会纤云的挑衅,她这几日的事情太多了,早已精疲力尽。 然而纤云未曾想过就此罢休,朝邵昆所在方位挑了挑眉,滋事道:“邵昆,你心心念念的天女现身了,不表示表示?” 绮凰离开多久,邵昆便念了她多久。如今她终于现身,邵昆自是心中悸动,却又不甘显露出来。 那日他被拒绝已是耿耿于怀,再加上纤云这般挑拨,邵昆更是恼火,冷着声嘲讽道:“臭狐狸,你少犯贱。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扯上我。” “哼,这时候装什么清高,那女人不在的时候可没见你消停的过,这做的事啊,一件比一件厉害。怎么,她一来,你这胆子就蔫了?”纤云依旧嘴不饶人,嚣张的看着邵昆。 纤云的话让绮凰心中隐约徒增几分不安,她皱眉,看向邵昆,警惕道:“你干什么了?” 邵昆并不言语,趴在桌子上将头转向一边,似乎并不想面对绮凰。 若要将人截然的分成两类,那邵昆生的也算是潇洒,又是贵胄世家之子,但他真正的价值在于血性方刚,少年气盛。若能加以正确引导,一定能成就大器。 只可惜,他目前还太稚嫩,分不清是非,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心情。这就意味着,邵昆此人,很容易走错歪路。 绮凰左右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角落处一直低着头的阳春身上。 这学堂与绮凰交好的人唯有令裳,但令裳毕竟是龙王一族的公主,他们还是有几分忌惮的。那么这群人迁怒的人只能是当日她出面帮过一次的阳春了。 绮凰惴惴不安的朝她走去,心中满是愧疚。她突然开始怀疑那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的。 阳春察觉到了绮凰的靠近,却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言,只是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绮凰站在她身侧,温声发问道:“阳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阳春言语哽咽。 “阳春,抬头看看我。”绮凰心中荡起一股不安的情绪。虽说阳春胆怯,但是,她从来不会躲避绮凰的目光。 阳春颤抖着回答道:“不了……绮凰姐姐你不用管我,我没事。” 她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没事。 绮凰心口揪疼,蹲下身子,欲图与她更亲近几分,却发现了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昔日阳春那张白净、稚嫩的侧脸上,竟被刻刀生生刻了一个“丑”字! 怪不得她不敢抬头……这该多疼啊。 绮凰见状差点没支撑住,喉咙泛起一阵疼痛,眼睛也开始酸涩。她愤怒起身,红着眼眶,朝众人怒吼一句:“谁干的?!” 一时间,课堂上所有人都被绮凰震住了。就连纤云也愣在原地不敢吭声。 令裳察觉异常,上前到阳春身边,也弯下腰,这才注意到此事。此时此刻,心中也是愧疚万分。原先绮凰不在的时候,令裳见阳春一直低着头,只当是她生性自卑胆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片刻过后,邵昆起身,嚣张直言:“我干的,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绮凰动了怒,更伤了心。这样的侮辱对任何人来说都难忍承受,更何况是一个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似的小丫头。 不知为何,对上绮凰的目光邵昆竟也一时心虚,他别过脸去,故作硬气,反呛一句:“什么为什么。反正你不是都不管这丫头了吗,你管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昆,你到底想干嘛?” 启零也好,邵昆也好,一个比一个难缠。 若麻烦的是自己也就罢了,如今竟牵连上了其他人,这让绮凰无所适从,心中万分茫然生愧。 邵昆冷笑几声,毫不示弱:“我邵昆是谁,堂堂狼王公子。我想干嘛就干嘛,用不着你管。”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起,绮凰便明白了,他在报复。报复自己当日折损了他的面子,报复自己没有给出让他觉得满意的答案。 绮凰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一个邵昆尚且如此,那启零呢?如果她的所作所为惹恼了启零,这位天上地下皆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那么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种无力感将绮凰慢慢包围。 她近乎哀求道:“邵昆,不管你想干什么,冲我来,别动他们。” 邵昆心口又一阵疼痛。这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他不知道。他原以为他就是想看到绮凰落败,想看到她跪地臣服,想看到她求自己回心转意。 但是,当邵昆触及绮凰眼角的那抹光时,突然发觉自己到底有多卑劣可笑。 绮凰转过身,再次弯下腰,凑近阳春的脸边,无比温柔的安抚道:“阳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治好你的脸的。” 阳春哽咽的点点头,却依旧不敢对视绮凰的目光。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相当丑陋。 绮凰长叹一口气,沉痛的走近令裳的身边,将她拉到角落。 令裳率先开口,抱歉道:“阳春的事,我并不知情。”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绮凰神色黯然。她根本不想这样的。 “先不谈这个了,阳春的脸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你先告诉我,这几日你究竟去了哪里?”令裳问道。 绮凰调整好心绪,让自己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压低语气,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孱弱发言道:“我被启零监视了。” “你说什么?”令裳花容一震,“魔君殿下怎么会监视你?难不成是你的身份暴露了?” 说真的,这件事绮凰不是没有怀疑过。而且就目前启零的种种行为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为什么要缄默不言。 绮凰紧皱眉头,忧心忡忡道:“我也不知道。启零最近很奇怪。” “此话怎讲?”令裳一时不解。 一想起启零近段日子来的反应和态度,绮凰只觉得既尴尬又诡异,忍不住的浑身发抖,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道:“他说,要我做他的魔妃。” “怎......怎么可能?”令裳闻言,被惊的哑口无言。 “巧了,我也在想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绮凰漠然回应。她早就料到令裳会是这样的反应。别说令裳了,就连绮凰自己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活在梦里。 不过,绮凰凤凰战神的身份令裳都已经接受了。比起这件事,启零的所作所为,倒显得不那么让令裳震惊了。 令裳长舒几口气,似乎在调节自己的心情,半晌,又镇静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怀疑,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以此来试探我,不然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绮凰郑重开口,眼底泛起一抹警戒。 “你的真身隐藏的很好,魔君怎么会突然察觉到异样?那日你去人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令裳顺着绮凰的思路,沉下心来思考。 绮凰细细回忆,在谢家的时候,她应该确实没有什么引起他怀疑的地方。要说唯二疑点,其中之一便是那日她问老顽童的几个问题,可是,启零应当并不知晓元清上神的身份。就算他那日察觉到了异常,也不该那么快就有所反应,所以问题应该不是出在此事上。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日下凡之时让启零起了疑心。可是她昏迷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绮凰沉默不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裳只能无奈劝慰道:“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岔了,说不准魔君对你是真心的呢?” 绮凰抬眸,对令裳说出这样的话感到相当震惊和疑惑:“这可能性也太小了。启零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对我动心?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和理由啊。” “会不会是你戒备心太重了根本没注意到?”令裳依旧试探改变绮凰的想法。 绮凰不安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的对我上了心,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启零能走到今日,就一定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且不论他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又能坚持几日,一旦我的身份真相大白,启零一定会觉得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另有图谋。我骗他、耍他,凭他的性格怎么会善罢甘休,到时三界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启零负伤已然痊愈,即便他如今修为尚不如前,天界未必有人能够制衡他。两方相斗,或许是魔界之人最想看到的场景,但对绮凰来说,一定是噩耗。 而龙王一族虽后期转投魔界,却未必甘愿见生灵涂炭。况且,臣服于魔界之下,令裳心中一直是怀有芥蒂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令裳忧心发问。 绮凰重叹一口气,其实关于此事,目前为止她也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只能妥协道:“启零和邵坤不一样,我得罪不起他,只能先躲着他了,就希望他过几日脑子不热了能放过我。” “他能放过你,魔界其他人却不一定会放过你,尤其是夜姬一方势力,若是让她知晓此事,只怕你更是步步惊心。不管怎么说,目前你的处境都是最危险的,这两方的压力都不容小觑。”令裳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其实若能得到启零的庇护,绮凰在魔界也不至于如此四面楚歌。但问题难就难在,她不能,也不愿意为了自保利用启零。 令裳突然想到了什么,严肃发问:“绮凰,我想知道你对魔君有何看法?” 态度虽是认真,却有别于方才那般沉重。 绮凰似乎根本没有料到令裳会突然提及此事,出神一愣,而后郑重其事开口道:“我猜不透他。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个人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很真诚,但是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害怕。” 令裳闻言,无奈长嗟:“魔君若真对你动了心,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反正对我来说肯定是不幸,”绮凰想起近些日子以来他的所作所为,没好气的接了一句嘴,“不过,抛开启零这几日的异常,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相当蹊跷。” “什么?”令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绮凰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左手,示意她看向食指那枚指环。 令裳立刻便抓到了重点,愣神许久:“这.....裂缝呢?” “我也觉得奇怪,我就是昏迷了几天,怎么这裂缝突然就消失了,没听我师父说它还有自愈的功能啊。”绮凰欲哭无泪,怎么这几日诡异的事越来越多,扰的她头都大了。 第三十七章:因为我也喜欢她 “魔君殿下,您今日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也不通知属下一声,这要是唐突了您,让属下如何自处啊......”一见启零来了,那先生殷勤万分,恨不得跪在地上。 一时间,整个学堂都沸腾了起来。唯有绮凰在这片欢天喜地中显得格格不入,心中隐隐泛起一阵忧愁。这魔头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 启零畅然一笑,轻松写意:“今日闲来无事,又恰好心有疑惑,想来请教请教先生。”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绮凰只觉得心中不妙,若有深意看向启零,凝眉难舒。 启零坦然的很,丝毫不回避绮凰的目光,反倒自然接应,冲着她宛然一笑,俊美更甚,难怪能让这群小姑娘神魂颠倒,要不是知道启零的真面目,就连绮凰自己都要犯浑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他显得如何人畜无害,绮凰都是不敢放松警惕的。 先生殷勤接话:“魔君殿下,您这话说得可就折煞属下了。属下不才,哪值得您不耻下问啊。” “别废话了。”启零见先生这般谄媚,只觉得心头有几分不耐烦,索性直言制止。 “是是是,是属下多嘴了。魔君殿下请上座。”先生连连拱手,神情焦急,似在赔罪。 启零也并不理会,只淡淡的吐出“不必”二字来,随后径直朝绮凰所在之处走去,在尚桉的位置下座。 顿时,绮凰只觉得全身汗毛竖立,不自觉的挺了挺上身。因为,尚桉的位置就在绮凰的右侧,与她仅一步之隔。 虽说尚桉平日也很少来学堂,众学子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而此刻绮凰突然很苦难为何他今日没有来。 那先生见状也觉得相当诧异,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入座之后,绮凰并没有将脸面向启零,反倒朝着前方更目不斜视,端庄的有些刻意。片刻之后,她率先开口,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发问:“你今天到底干嘛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虽见绮凰这副模样,但启零知道她这话一定是在对自己说。他笑盈盈的看向绮凰的侧脸,微微托腮,显得人畜无害,像极了人间未受苦难,干净贵气的公子。 但绮凰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公子哥,他就是一只披着一张绝美皮囊的恶狼。 “你想我干什么,你可千万别想我。”绮凰万分惶恐,像是被什么**烦找上门了一般。 她就知道这魔头不会那么好心放过她。 启零轻言浅笑,故作嗔怪道:“你不来找我,那么只能我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 绮凰怪里怪气道:“欢迎,我哪敢不欢迎,整个魔界都是你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你知道就好。”启零狡猾生笑。 午间日头正好,学堂内亮堂清明,启零专注的观赏着绮凰的侧脸,气氛暧昧平和。 平时绮凰的戒备心太重了,张牙舞爪像只受了惊的猫咪,印象中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绮凰。 她鼻梁很挺,鼻尖有一颗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风清,让绮凰的鼻梁显得相当有味道,清冷感和柔和感恰到好处,反而没有什么攻击性。眉目温柔但不讨好,没有表情时唇角微微上翘,整个侧面形成一种完美的和谐。 这种炙热霸道的目光让绮凰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意的投起右手遮住侧面,似警告似哀求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什么才算奇怪的举动?”启零脸色笑意不减,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 绮凰惴惴道:“比如你现在的举动就挺奇怪的。你小心点,这学堂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不对,主要还是盯着你,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我就死定了。您就大发慈悲,装作和我不认识,放我一马可好?” 启零诚恳邀言:“你就这么怕死?既然如此,与其日日看人脸色战战兢兢,不如安心受我庇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绮凰心知肚明。一时间,她只能沉默不言。 这种沉默既是一种回应也是一种逃避。以前绮凰生性如火,行事张扬,可自从到了魔界,每一步都走得步步惊心,逃避成了处理事情最有效的法子。 简单来说,就是可耻,但有用。 启零也识趣,自知绮凰这反应代表了什么,也不再步步紧逼。他虽未尝情果,却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从来自诩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但不知为何,碰到绮凰的事,启零便越发的没有耐心了。 况且,启零越靠近她,越了解她,就觉得她越来越遥远。他不想赌,也赌不起。 二人尴尬之际,不远处先生微微弯腰看向启零,恭敬开口询问道:“魔君殿下,敢问您有何疑惑?” 一时间,课堂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启零身上。只有绮凰一人微微遮住脸,生怕与谁无意间对视上。 启零悠然起身,举止投足间,四下泛起一阵高雅的清香,却显得有几分冷冽。 启零直视先生,开口道:“我想请问一下,如何才能与心仪的女子携手共赴此生?” 话音刚落,哗然一片。 绮凰就知道他出现在学堂肯定没什么好事,方才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低调行事,结果转头就语出惊人,杀的她措手不及。 绮凰暗觉不妙,右手扶额,重垂眉目,贝齿轻咬丹唇,面色凝重,似在思考该如何是好。 纤云身形轻颤,启零的话让她脸色瞬间惨白。这话的意思是,魔君殿下有了心仪之人了? 不,不可能。那夜姬生的这般貌美,惊才绝艳,又一心追随魔君,也未曾见他动过一点心思,他怎么会突然有了心仪的人? 先生愣在原地,根本没有想到启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魔君对情爱之事从来兴趣寥寥,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片刻后,先生瞠目答曰:“既是两情相悦,若是父母尚在便上门讨一个媒妁之言,礼聘三百即可。若是父母不在,许下千金一诺。而后八抬大轿纳为妃子。” 这的确是男婚女嫁最流通的步骤,但如今问及此事的人可是魔君,又如何能用一般人的手段来搪塞于他? 让先生没有想到的事,启零听了这样的回答,竟坦然接受了,还狡黠追问一句:“可若是,我心仪之人并不心仪我呢?” 四下又一阵喧闹,多少学子脸上神情变化万分,或惊讶或恐怖。纤云紧握双拳,把牙根都快咬碎了。 而令裳作为这一切事件的知情人,万般担忧的看了一眼绮凰,却无意间瞥见邵昆竟也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脸上相当难看,眼神中难掩妒意。 死定了。绮凰将头埋的更深,恨不得一个遁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此时此刻,极尽煎熬。她算是明白了,这魔头就是来找茬的,她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好过。 先生闻言已是大受刺激,磕磕绊绊道:“魔君殿下,这您可就说笑了,这世间哪有敢不为您动心的女子啊。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此人自知高攀不上,不敢痴心妄想罢了。” “可是,”启零故意顿了顿,将眼神转向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绮凰,唇边勾起狡黠一笑,道,“我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不敢痴想妄想。你说是吧,绮凰。” 听闻二字,绮凰颤了一颤。她已经想方设法的将自己埋没于众人之间,可这魔头倒好,千方百计的将她推向千夫所指之位。 启零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他心仪之人是谁,纤云已是了然于心,但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是这个贱人? 纤云再抑制不住心中情绪,眼眶泛红,起身,含恨不甘道:“为什么要问她,难不成魔君殿下心仪之人竟是这个天女?” 纤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只等启零否认。 但启零却依旧眉目含笑,未见一丝波澜,坚定而温柔的宣告道:“是。” 邵昆咬牙,令裳长叹,众人哗然。 魔君殿下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天界人质?!纤云得到了答复,险些没有站直身子,一滴美人泪悄然落下,心中万般不解无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你是不是存心的?”绮凰再忍不下去了,也不再回避众人的视线,她放下遮脸的右手,拍了拍案桌,带着几分愠怒对上启零的目光直言质问,似乎是动了气。 他为什么就一定要让自己不好过? “此话怎讲?”启零故作疑惑,脸上笑意不减。 然而这种看似明媚温柔的笑容,却让绮凰深深地觉得不寒而栗。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绮凰到底是谁的人,她可以不接受他,但也不允许她的眼中有别人的影子。不管任何时候,他的目光都会一直追随着她。 他就是要让她没有别的选择。 要得到她,就要先毁了她。 但是,启零不知道的是,这种压迫只会让绮凰更想逃离。 绮凰起身,直视启零,沉重而严肃的逼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发现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不管怎么样,既然你招惹了我,我就不会放过你。懂了吗?”启零脸上笑意更深,眼底却宛若藏着寒冰千丈,似乎要将目光所及之处皆吞噬冰封。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所见的,唯绮凰一人啊…… 那种眼神根本没有看向心仪之人该有的柔情肆意,而更像是一种看向猎物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戏谑和玩弄。 绮凰更加笃定,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让自己身处险境。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他是在玩弄她吗,又或者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只是天性如此罢了。 一时,所有人都对目前发生的情况有了深刻的了解。 事情好像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一定是那贱女人用了手段引诱了魔君!纤云恨意更甚。 邵昆心中震动。魔君怎么敢承认自己喜欢绮凰,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 他难道不知道,一旦他承认了,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他,夜姬会怎么看他?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反对,甚至是为此事勃然大怒。 然而魔君居然承认了…… 而且,他说他心仪之人并不心仪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可是,他有把握和魔君争吗? 邵昆的心此刻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但是,这震动似乎有失偏颇,导致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不受控制。 邵昆也沉稳起身,大义凛然道:“魔君殿下,绮凰姑娘似乎并不心悦您,天下女子千千万,您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苦苦追逐?” 绮凰又是一阵惶恐。邵昆的言语让她更是心生不安。 “哦?看来我们的狼少有话要讲。”启零将注意力放在邵昆身上,脸上虽是笑着,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邵昆一瞬间竟对面前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君少了几分惧怕,道:“相信殿下也听说过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既然如此就不要揪着绮凰姑娘不放了吧。” 绮凰心中忧愁万分,苦着脸和邵昆开口道:“虽然我很感激你替我说话,但是这个关头,还是请你少说两句吧……” 毕竟说多错多,火上浇油,最后结果还是要让她来承受。 “我要勉强她,与你何干?”启零气势逼人。 “当然与我有关,”邵昆脱口而出,目不斜视,郑重道,“因为我也喜欢她。” 绮凰瞠目结舌的看着邵昆,似有几分不可思议。 邵昆对她有意思绮凰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四下震动更甚。 绮凰最为忌讳的事,在邵昆的眼里竟成了他与启零之间的较量。 “有意思。你敢跟我抢人?”启零冷嘲嗤笑。 邵昆正面回应:“绮凰既然还未有表示,何来‘抢人’一说,公平竞争罢了。” 绮凰苦笑着,无奈又愤怒道:“你们两个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笑。” 第三十八章:不要随意改变他人的命运 魔有三宫:衔临阁上通天,下至地;浮华宫网罗三界各项至宝;如玉殿内藏经文宝典无数。 虽说当初被绮凰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但还是留存了许多经典。要想治疗阳春脸上的伤,使其恢复如初,免不了上如玉殿搜寻一番。 如玉殿内的宝典既见不到光,也受不得湿气,因此殿内常年昏暗,全凭几盏鲛油灯照明。 是日,令裳在如玉殿文架上一遍遍扫视着,企图能从书里找出有用的法子。 就在此事,她无意间瞥到了一个在她印象里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的身影——尚桉。 人人都知道尚桉向来玩世不恭,最不喜欢舞文弄墨,这如玉殿又是整个魔界书生气最重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意思的是,他手中的书,令裳曾翻阅过,印象中那好像是篇有关起死回生的文章。 不过那时,令裳只觉得这本书满纸荒唐言,便只是随意翻了翻,并没有做过多的深入,毕竟哪有人可以起死回生? 想不到尚桉居然还对起死回生感兴趣。 令裳留了个心眼,有意的观测他的行为,却不料正是这种满怀探究欲望的目光吸引了尚桉的注意。 尚桉也察觉到有人正在注意自己,抬头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不远处的令裳。 他和煦一笑,向令裳招了招手,问候道:“令裳姑娘,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既然尚桉都已经率先开了口,令裳也不回避,大方回应道:“是啊,来找些东西罢了,不过能在此处遇见尚桉公子还真是出乎意料。” 尚桉合书朝令裳走来,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是有求知欲的嘛。” 令裳歉然一笑:“尚桉公子看的书很特别啊。” “哦,你说这个?”尚桉的目光顺势看向手中的书,毫不避讳,“无意间翻到的,觉得这作者说得蛮有意思的,就多看了几眼。说起来,今日绮凰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去后山了。”令裳回应道。 尚桉闻言,皱了皱眉头,相当纳闷:“后山地势险峻,危机四伏,她一个弱女子,去后山做什么?难不成又是被先生为难了?” “公子说笑了,自从那日魔君直言心悦绮凰后,先生哪敢再为难她,不过引起了众怒倒是真的。” 自从那一日,魔君和狼少邵坤都直言喜欢上了绮凰,她的处境便更加危险了几分。若以前她被人处处针对不过是因为身份有差,但现如今,她又落得个勾三搭四、引诱魔君的罪名,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这么想来,启零那一日行事确实不妥。 尚桉为其辩解道:“启零如此行事确实有失偏颇,不过,他也是着急了。毕竟绮凰交换期将满,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会就此错失良机。” 这么一说,她好像想起了了。魔界、天界人质三年交换一次,不知不觉中,绮凰竟然在魔界已有些时日,再过旬月,她便可以就此脱身了。 尚桉又道:“既然先生没有为难绮凰,她又为何突然上了后山?” “阳春面颊被毁,我二人正在想法子救治。昔日月试,绮凰一场大火烧了如玉殿,也自然就进不了这殿门了。所以也便由我来如玉殿内找法子,她上后山寻草药。”令裳抬头,一五一十道来。 “阳春脸被毁容了?”尚桉闻言凝眉不舒,表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怎么毁的?” 令裳冷言答曰:“邵坤心悦绮凰,却得不到回复,自然想法子报复。” “这狼王家的公子居然那么嚣张。”尚桉神色不悦。 阳春好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邵坤居然连他的人都敢动? 谁知令裳闻言不屑一笑,道:“何止是嚣张,简直狂妄。那日魔君到学堂内,直称要纳绮凰为妃,是邵坤出言制止。” 尚桉大惊:“什么意思,他还敢跟启零抢人?” 这邵坤不愧是狼王亲子,果然有血性,只是,如今这种情况,不知他的这种血性到底是福是祸。 令裳又反驳一句:“绮凰对魔君也没有别的心思,‘抢人’一词怕是不妥。” 尚桉闻言一愣,而后连连道歉:“是是,令裳姑娘此言在理,是尚桉唐突了。” 令裳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依旧的冷淡,依旧的难以接近。许久之前尚桉甚至怀疑过这姑娘的心是不是冰块做的,仿佛没有任何事能使她有片刻心动,对她的印象也唯有“冷漠”二字,此外再无交集。 但直到她与绮凰相遇,尚桉才开始逐渐发现,这姑娘可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冷若冰霜,反倒率真可爱,不轻易交心,但一旦交心,必定会毫不动摇。 令裳并没有回应尚桉的歉意,只是依旧冷着脸,娓娓开口:“尚桉公子,令裳有句话想跟你说,若是公子听了不高兴,权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讲。” “哦?什么话?”尚桉来了兴趣。 “尚桉公子,希望你以后不要随意改变他人的命运轨迹,除非你能保证自己有能力负责到底。”令裳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清高的光。 事实上,若是原先的令裳,只怕是不会和尚桉提及此事的,但与绮凰接触后,她越来越觉得,今日若是不把这话说明白了,自己一定会后悔。 尚桉不解,见她这样子,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满。他开口询问道:“令裳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从白兰山上将阳春带来,是可怜她孤苦无依,一片好心好意昭昭可视,可是,你确定这么做是对的吗,或者说,你想好后果了吗?”令裳言语直接,不带丝毫闪躲。 “令裳姑娘,尚桉不解。”尚桉凝眉,一改常态,素来轻浮的脸上挂起来严肃的表情。 “阳春是白兰山上的灵草,当初若是没有你的干涉,此时此刻想必也定是栖息于白兰山。而你却因为一时的于心不忍,不计后果将她带来魔界大殿,让她与一众魔界子弟在一起。在白兰山上,她所承受的只是孤独和漫天冰雪,再不济会受到周遭野兽的攻击,但总归会成长起来。在魔界,她既要饱受孤独,又要面对众人的欺侮,而你,这个将她带来的人,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心力去保护她,去干涉之后的事。这么看来,将她从白兰山带来魔界,无疑是一件极度不负责的蠢事。在白兰山上她总归会自己成长起来,但是到了魔界,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周遭的陌生和恶意。” 其实令裳对尚桉原先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只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又无谓名利之人,但在阳春这件事上,她觉得他确实做得有失偏颇。 这些事,就连绮凰都没有考虑过。只有令裳知道,毫无由来的示好和不计后果的帮助,看似是恩赐,其实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尚桉听后,哑口无言。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做好事要顾及后果。原来自己所认为的好事,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事。 诚然,他将阳春带来,从来没有考虑过她来了魔界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处境,自己有没有心力去继续对她负责,只是当时一阵脑热,便付诸行动了。 尚桉久久未曾开口,心底反复涌起一阵羞愧。半晌,尚桉喟然道:“令裳姑娘说的是,多谢教诲,尚桉一定铭记。是我疏忽了,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阳春的脸被毁了,说不定可以靠各种偏方药物恢复好,但是她所遭受的那些屈辱谩骂,是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化的。公子在的时候,邵坤可能会收敛些,但是你不在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况且,少了一个邵坤,还有纤云、还有倾摇......他们每一个人都把阳春当作任人宰割的鱼肉。诚然,这一次阳春毁容,看似是因为绮凰惹恼了邵坤,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阳春地位微小,修为低下,没有你的庇护,她根本不适合在魔界生存。谁能保证绮凰走了以后邵坤一行人就不会再针对阳春了?” 令裳将心底的话尽数道来。她不知道尚桉在此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只知道,如果不让他意识到这些事,那么以后可能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阳春。 “对不起......”让令裳没想到的是,尚桉闻言后沉默了许久,而后居然垂下头向她道歉了。 令裳怔了怔,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管怎么说,他这种行为虽说未引起令裳的反感,却也让她有几分无所适从,只能冷着声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受到任何损失。你该做的,应该是去问问阳春的想法。” “我明白了,今后行事我一定会多加考虑。希望令裳姑娘不要因此对我心怀芥蒂。”此时此刻,尚桉似乎很在意令裳的想法。 “是令裳说话直了些,希望公子听了不要怪罪。”令裳客套的回应了一句。她心中有没有芥蒂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阳春如今该如何是好。 尚桉见状也是发觉了令裳敷衍随意的态度,没忍住轻笑一声,看向令裳,道:“令裳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漠。” 明明是个好人,明明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却有着如此冷漠、让人难以接近的性格,这让尚桉觉得既好笑又好奇。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令裳直言回应,依旧面无表情。 自小,便有人说令裳性格薄凉,她早便已经习惯了,更何况,这还是事实,有什么好反驳的呢。 其实令裳也无所谓,生性薄凉之人,才不会被人辜负,生性薄凉之人,看待事物也更加客观。这不正是她所追求的吗。 “我倒是觉得相当稀奇,绮凰性子矛盾,时而张扬时而内敛,却感性意气。薄凉如你,冷静如你,与她交好,相当的蹊跷啊。”尚桉很好奇此事。 的确,从性格上来看,这二人是相当不搭的,毕竟一个冷静一个冲动,一个客观现实一个感情用事,尚桉是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令裳和绮凰会成了交心的挚友。 令裳浅浅开口:“绮凰性子如火,感情用事,但实则外热内冷,不愿意轻易与人扯上关系,更别提交心示好,她才是真正薄凉之人,但这薄凉是对她自己,总归是源于心中不安。我冷面冷心,自然能克制绮凰的冲动,让她素日不要意气用事,而绮凰的热烈张扬,又恰好是我所欠缺的。要我说,我们成为挚友,应当是命中注定。” 尚桉又是一愣,而后调笑着开口,道:“你冷面冷心?可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外冷内热呢?否则又怎么会为了阳春来跟我说这些话呢?” 诚然,若说令裳真是心性全然薄凉,倒也说不通。毕竟在绮凰的影响下,她开始不再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既会因为阳春的遭遇心怀愧疚,也敢公然嘲讽纤云的跋扈和邵坤的幼稚。 但是,令裳又怎么会承认这些呢。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尚桉,诘问一句:“你想说什么?” “我啊,”尚桉看着令裳不解的眼睛,柔和一笑,如银月般温柔,“我就是希望你平日里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薄凉之人啊,明明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姑娘,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可爱。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令裳心头一阵羞赧,似有几分悸动,却未曾现于脸颊。她算是知道这尚桉为何那么受魔界女子欢迎了。 都说魔君启零是蛊惑人心的高手,他尚桉又何尝不是个善于拿捏女子心意的采花贼呢? 不行,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的便为此改变。 令裳故作镇定,回避道:“尚桉公子,逾矩了。” 这才是她,静定、淡然。 “什么逾矩不逾矩的,姑娘何必如此生疏。都说了,要多笑笑才对啊。”尚桉故作不悦。 令裳不愿再做过多纠缠,尴尬回应道:“尚桉公子,令裳先告辞了。” 第三十九章:奇怪的女子 那日如玉殿大火一事,果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是绮凰在后山上见到一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数木时突然反应到的。这颗树实在是太特别了,特别到即使实在草木丛生的后山,也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她刚靠近此地时,就隐隐发觉体内的灵场开始紊乱,自从她灵力失控被封了真身后,这是绮凰第一次感受到她身体内的灵力。 只可惜,那种感觉依旧是难以捉摸、难以把控的,似乎要冲出自己的身体一般。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她步步前行步步探索便越发的强烈。 很快她便注意到了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是那棵树,是那棵抬头便能望见其枝叶的巨大的不知名的树木。 当绮凰靠近它的身边,体内的异样越发的强烈。强烈到让绮凰怀疑自己的灵力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她不自觉的抬起手贴近壮硕且粗糙的树身,那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什么。是当日月试时,她的那把弓。 绮凰早便觉得月试那日情况有异,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的重点居然是在一把弓上。如今,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靠近这树便觉得体内灵场强烈,难受控制,想来那把弓,定是那魔头用来试探自己而用此树树干特质而成的。 理顺前因后果,绮凰冷笑一声。看来她还是小看这魔头了,原来他一早便发现了自己身份有异。 所以,便有了如玉殿大火、有了漓泉一浴、有了这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而起因,竟只是一棵她不知道名字的树木。 这魔头果然心思深沉,想到启零戏弄了自己许久,绮凰越来越气不过,恨恨的踢了踢树身。 不过,总算是快结束了。半晌之后,绮凰终于是抑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冷静了下来。 她此次后山之行是为了给阳春找草药的,没想到这草药还没下落,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件被隐瞒许久的大事,也不知该喜该愁。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是昏暗。夜间的后山更显阴森恐怖,月色凄冷,四周寂静无声,唯可闻风吹叶动。 正当绮凰决定先离开此地,择日再想办法时,她突然听见了一阵空灵曼妙的女子召唤:“绮凰,别走。” 霎时间,绮凰冷汗直流。有人,这里怎么会有人?! 她背靠巨树,警惕的向四周查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草木,再无其他。是幻听吗? 不对,一定不是。 那声女子的呼喊虽万分飘渺,却仿佛又近在耳边,而且那一字一句,分明喊得是自己的名字。 绮凰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如何是好。离开此地,是未知的风险,呆在此地,又何来出路? “向上看。”又是那个声音!而且这一回,“她”让自己向上看? 绮凰双手握拳,做好了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紧张兮兮的缓缓抬头。气氛阴冷恐怖,此时此刻,绮凰只觉得四下寒气逼人,但她却早已冷汗涔涔。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若说不怕那倒是假的,可是,她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绮凰的目光逐步向上探索,突然间,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交错横生的树干上,竟坐着一位“没有脸”的白衣女子。 所谓的“没有脸”也并非真的没有脸,只是绮凰每每定睛想细看这女子的容颜时,都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然而不知为何,虽未见其真容,绮凰却总觉得这女子应当生得倾国倾城。 她平定心绪,仰着头,看向树上女子,警惕质问一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女子轻挑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绮凰耳边,“我是夜姬。” 夜姬?这二字使绮凰眼神变了变。夜姬怎么会出现在这,她明明应该在天界啊。 “不可能,”片刻思索后,绮凰斩钉截铁的反驳,“夜姬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怎么会突然从天界现身?不过,真想不到自己竟然与这位传说中的夜姬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见面。 万一这女子一时激动,那二人斗起来,绮凰可是难以招架的。 想到此层,绮凰又提高了几分戒备之心。 那位自称“夜姬”的女子听见绮凰这般回应,竟未有丝毫的触动,这让她相当意外。 “我会出现在这,都是因为你。”那位女子绵绵答曰。 绮凰满腹疑惑:“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我?” 难不成魔界的人讲话都这般拐弯抹角,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吗? “因为启零爱上了你。”那女子轻巧脱口而出,语气却带着些沉重隐怒。 原来是因为启零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心中吃味,才来到魔界找自己算账来了。 绮凰坦然应对道:“那你是为启零而来,并非因我而来。” “不。我是因你而来。”那女子语气信誓旦旦,柔声细语却不容反驳。 绮凰闻言皱眉,心中更是不安,直言质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果然是打算来找自己算账的。可是启零这事,她也觉得自己何辜之有? “我想让你离开他。”自称夜姬的女子毫不避讳的说出心中所想,语气说不出是逼迫还是请求。 绮凰无所谓道:“那你大可以放心。十月之后,交换期满,你就能正大光明的回到魔界,继续当你的内定魔妃。而我也会从此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启零面前。” 绮凰的话音刚落,那女子便脱口反驳:“不对。”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绮凰猜到,此刻她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绮凰多问了一句:“哪里不对?” 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无论启零再怎么折腾,一旦三年交换期满了,从此山高水远,他们二人也许会再无交集。 “我会回来,你也会走,”那女子只是肯定了前半句话,这就意味着,对于绮凰的看法她确实有不认同的地方,“但你还是在启零的眼里、心里。他忘不了你,他会一直追随你。” 绮凰只觉得有几分好笑。这话说得严重了吧,毕竟她自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论相貌、才华,这位夜姬姑娘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论启零是不是真心的,就算他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也未必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说不定等果断日子冷静下来了,还会嘲讽自己当时如此冲动。 况且,就算真的像这女子说得那般,问题也不出在她身上啊。绮凰嗤笑道:“姑娘,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这事你应该去和启零沟通,我只需要负责在他眼前消失就好了。至于我离开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吧。” 那女子悠悠然接话道:“没有那么容易的。小凤凰,你太不了解启零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小凤凰?绮凰心头一震。“你叫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大战后灵力失控,知道你那三枚指环的作用,知道你有个失踪的师父叫做元清。绮凰,你的任何事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那女子毫不避讳提及绮凰的一切。不知怎得,绮凰总觉得这些话中有些古怪。 看来,她还是小看这个夜姬了。绮凰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此了解自己,知道所有前因后果,为何不去和启零上报,反倒在此处埋伏。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想让你从启零的世界永远消失。”白衣女子突然厉声警告,语气不再温柔淡然。 这女人真是三句话离不开大魔头。不过,如果她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离开启零,倒也好办,就怕她意不在此。 绮凰微微腹诽,直言道:“我说过,我不会纠缠他,一旦交换期满了,我一刻也不会在魔界多呆。” “我觉得你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永远消失。”那女子的语气又温和起来,只是这一字一句,都透着几分恶毒。 “你?......”绮凰愣了神,似乎没想到这女子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希望她永远消失......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女子摆明了是来找茬的。看来今夜,免不了一场恶战啊。绮凰心口高悬。 那女子又换了副语气,几近哀求的柔声道:“求你了,去死好不好。” “你疯了吗?” 疯子,这女人现在的样子,分明有几分魔怔了。难不成是爱而不得,精神错乱了? 那女子也不恼,反倒幽幽开口:“启零他从没有爱上过什么人,你是唯一一个。他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他不能有弱点。所以,他不能爱上任何人。一旦他爱上了,整个天地间都会因此被掀起腥风血雨。” 世间最强大的存在,谁封的,问过她的意见了没有? 绮凰有些不服气,毫不避讳道:“不对啊。启零不能有弱点,不能喜欢上任何人,那你应该去找他去教训他啊,为什么药来威胁我?” “因为你是一切事情的起因。”那女子盈盈答曰。 绮凰冷笑几声:“笑话,当初把我带到魔界的人是他,月试之日动手脚的也是他。什么叫我是一切事情的起因?你要偏心也不必这么明显吧。劝我自尽也就罢了,还非要把黑锅甩到我头上来,过分了吧......” 这话说得有些扎人,但是如今这情况,也难怪绮凰会这般。 那女子听了,也不恼,只是又道:“小凤凰,你的嘴上功夫很厉害。但也只有嘴上功夫厉害。” “你又想说什么?”绮凰冷傲回应。小凤凰,口气倒挺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叫她。 她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说是要让自己永远消失,却也不动手,只是一直数落自己、教训自己。 “你好好问问自己,你到底凭什么能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邵坤也好,令裳也好,甚至启零也好,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选择你?因为你是凤凰战神吗?可你所有的天赋都是老天给的,当它被毫不留情的收回时,你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罢了。”女子娇笑着,似乎在嘲笑绮凰的无奈。 不得不承认,这话着实触到了绮凰的痛点。恍惚间,她无意间竟发觉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了变化,甚至逐渐模糊,让绮凰有种分不清梦与现实的感觉。 但是此时此刻,不能让她发觉自己的异样。绮凰面不改色,故作镇定,傲然回应:“就算你这么说,令裳、邵坤,还有你的启零还是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既然这女人这么在乎启零,那么她就偏偏要以启零为突破口。 谁知那女子闻言竟是丝毫不为之所动,娇声道:“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你到底有多可笑。你怯懦、自卑,失去战神的名号给你带来的那层光芒,你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 绮凰不是没有听过那些刺耳的话语,尤其是到了魔界以后,她所受的折辱也不轻,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直白那么残忍的抓住了她的痛点。 是啊,她说得有错吗,没了战神的名号,她确实只是一个毫无价值之人。从前她靠着天赋,享尽荣华,她什么都没付出,却拥有了不该有的一切。如今金指不再,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绮凰的意识开始不再清晰,但她依旧在强撑:“说我嘴上功夫厉害,姑娘简直是自谦了。” 那女子依旧柔声细语,却气势更甚,道:“仔细想想,那个传说中的战神真的是你吗?不,这个称号属于那个天赋异禀的绮凰,去掉‘天赋异禀’四个字,你什么都不是。” 去掉“天赋异禀”四个字,她什么都不是。这句话生生的刻在了绮凰的心头,让她的血液因羞愧开始发热,开始燃烧。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晕眩,无法抵抗的晕眩感。绮凰开始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也许这女子从一开始就说对了,她确实是这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人。比任何都了解。 第四十章:魅妖勾魂 翌日,天气很好,夜焕却火急火燎的冲向启零后殿,也顾不上作揖行礼了,慌忙禀告道:“魔君殿下,绮凰姑娘失踪了。” “你说什么?!”启零惊慌起身。 夜焕一一道来:“听令裳姑娘说她昨日上后山采药,一夜未归。” 夜焕此时心中紧张万分,生怕启零大发雷霆,毕竟他一碰上绮凰的事,什么沉着冷静都不复存在。 果不其然,启零闻言后怒而斥责:“一夜未归,为何现在才来跟我说?后山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她随随便便出入?” 魔界后山潜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入夜之后更是险情更甚,她一个一没灵力二不知地势的弱女子,孤身一人上后山干什么?有什么药非要自己去采,为什么不能和他开口。 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蠢!启零心头冒火。 “是属下失职,一时疏忽,让绮凰姑娘去了后山。”夜焕低头握拳作揖,心甘情愿的承受启零的责备。 启零面目严峻,开口质问道:“龙女令裳现在在何处?” 此时再多的责备都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搞清前因后果,找到绮凰。 “回殿下,她和邵坤公子现在已经上后山找人去了。” 邵坤,又是邵坤。看来这龙女还挺依赖他的。不过,现在可顾不上吃味。 启零依旧凝眉难舒,沉声道:“现在带人跟我去后山,找不到绮凰,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是。” 夜焕得令,召集大批人马朝后山行进,声势相当浩大。 后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意相逢,虽说不一定是轻而易举,但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四人最终在后山相遇,此时,整座山已被完全包围,完全在启零的掌控范围之下,水泄不通,一只鸟都难以逃出他的视线。 如此费心费力,找到绮凰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担心的并不是找不找得到人的问题。他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邵坤早就想到绮凰失踪一事避不开魔君的眼线,他二人总会因此相遇,但真到了此时,还是有几分尴尬的。毕竟当日他与魔君可是正面对峙了。 然而,让邵坤没想到的是,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情况焦急容不得胡思乱想,还是因为魔君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见到他时,脸上竟没有丝毫的异常。 启零四人站在端顶,俯瞰全局,身侧夜焕见其面色凝重,心事重重,担忧开口道:“殿下,都这么久了,你说绮凰姑娘到底去哪里了。”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怕说多错多,最终火上浇油,却也不敢什么都不说,启零沉默不语的时候是最煎熬的。 令裳一直冷冰冰的,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但此时此刻,夜焕能感觉到,她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令裳若有所思开口道:“无故失踪,这不是绮凰的风格。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和我一声不吭。也许,真的是出事了。” “闭嘴,现在是什么情况,见到尸体了?说什么丧气话,是不是就盼着她出事。”邵坤听了令裳的话,满肚子火气,也顾不得启零在场,毫不掩饰。 令裳此时也没心思争吵,并不理会邵坤,倒是夜焕,见邵坤发了火,只觉得有几分不妥,生怕他火上浇油,出言阻止道:“邵坤公子,令裳姑娘也是推测,她是绮凰姑娘的挚友,怎么会希望她出事。倒是您,我知道您担心绮凰姑娘,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 “说得倒是轻巧,”邵坤虽说平日里嚣张惯了,但很少这么没分寸,此时也是被担心冲昏了头脑,没好气的回呛道,“失踪的又不是你看重的人,你当然沉得住气了。” 这小子怎么说不通呢?绮凰失踪一事本来就让魔君忧扰万分,如今邵坤又不识抬举,出言毫无遮拦,这万一惹怒了魔君殿下,可是要殃及池鱼的。 邵坤皱眉,道:“邵坤公子,您何必口出狂言,不觉得失礼了吗。” “哟,怎么,一个小小的侍卫头子也敢来教训我?好啊,本少爷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呢。”邵坤冷笑,露出锋利的虎牙,似乎是起了敌意。虽说邵坤平日里也相当猖獗,但此时却冲动的反常,更像是因绮凰失踪迁怒旁人。 “别吵了。”启零终是受不了这场闹剧,沉着开口。 邵坤见启零动了怒,不敢再得寸进尺,便也未打算纠缠夜焕。 就在此时,下方侍卫突然发来一声宣禀:“禀告魔君殿下,找到绮凰姑娘了!” 一时间,四人面色一变,迫不及待的来到侍卫所指示之处。 葵木树下,绮凰昏迷不醒,静静坐地依偎在树身旁,日光披身,貌美的容颜依旧,远远望着显得安逸而遥远。走进发觉她眼睑紧闭,唇角淡淡上扬,神情乖巧,呼吸平缓。 启零慌忙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温柔而焦急的轻声呼唤了几声。邵坤见此情形,心中吃味,却也无可奈何,不服气的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怎么没反应?”许久呼唤,令裳见绮凰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问。 本来找到绮凰,令裳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但她现在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一时间,令裳的心绪又开始不安。 夜焕也察觉到异常,问道:“是不是昏迷了?” 令裳向四下扫视一圈,心中更是疑惑。 “身上没有伤口,四周也没有打斗痕迹。况且绮凰气息平稳,温度无异,不像是昏迷了,反倒更像是.....”令裳顿了顿,似乎对自己的看法相当不自信,“倒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会叫不醒?”邵坤反问一句。 沉默半晌,就在众人都没有答案之际,启零淡淡开口:“不是睡着了,而是入冥了。” “入冥了?”邵坤不解,“什么叫入冥了?” 这下麻烦大了。 夜焕面颊阴沉,并不因找到了绮凰而放松下来,缓缓解释道:“传闻魔界后山上有一魅妖,生性不羁随意,行事无章。曾在月圆之夜现身,幻化作宿主最害怕,或是最不想见到的人。而后激起起内心最伸出的恐惧与欲望,最后使宿主迷失其中。这种现象,就是入冥。可是,虽说传闻中这魅妖亦正亦邪,但从来不会轻易勾人魂魄的。我在魔界这百年来,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如今这魅妖怎么会突然对绮凰姑娘下手?” 邵坤闻言惊讶不已,几近失言,这世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半晌他才缓定情绪,抒发道:“我看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像是有什么欲望的样子啊,怎么会被魅妖迷惑,还因此昏迷不醒?” 夜焕道:“魅妖所激发的,也许是绮凰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或者是不敢承认的欲望和恐惧。”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绮凰。她的欲望,她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能让她迷失其中,不负苏醒? “绮凰,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启零低声喃喃,言语中满是不解和心疼。 关于她,启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隐藏身份的目的,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自己的情根封锁,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有何看法,甚至不知道,她在恐惧什么。 他只知道,她好像从未信任过他,从未靠近过他。 启零黯然神伤。 令裳又起疑心:“先前从未听说过魅妖勾人的事,况且绮凰并非是那种毫无分寸之人,定然是不会主动去招惹魅妖的。魅妖怎么会突然对她出手?” “这个......”夜焕闻言也开始疑惑起来,“传说中魅妖来自于冥界,受辖于冥王,虽栖息于后山,但与魔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 启零依旧不言语,只是面色冷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是,绮凰被魅妖勾魂,是冥王的指示?”令裳一针见血。 虽说夜焕有此想法,但却不敢妄下定论,毕竟此事实在过于蹊跷。冥王动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夜焕欲言又止,而后为难道:“冥王没有动绮凰姑娘的理由啊。” 令裳沉着接话,却语出惊人:“除非......魅妖的目标不是绮凰,而是魔君。” “什么意思?”邵坤并不理解令裳的话。 冥王为何突然对启零有此恶意,没有听说冥界和魔界还有仇啊。况且,既然目标是魔君,为何要对绮凰下手? 令裳解释道:“魔君殿下在三界树敌无数,多少人盼着他死,但奈何实在无法近殿下的身,只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然而,当日魔君殿下亲口承认心仪绮凰,那么一些不轨之人自然便会对她出手,为的就是以此牵制魔君。” “你的意思是,魅妖这次勾走了绮凰的魂魄,是为了逼殿下现身?”夜焕已经全然了解令裳这话是什么意思。 令裳说得这些,启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又何尝不知晓一旦表白心迹,绮凰便会面临来自各界的针对麻烦。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能保护好她。明明他只是想让她服软,想让她无处躲避。 所以,他错了吗?靠近她,占有她,他错了吗? 随时心中担忧,但令裳神色无异,言语淡薄,道:“原则上是这样。” “那入冥了该怎么办?难不成要一辈子睡下去?”邵坤有些焦急。比起什么阴谋诡计,他更担心绮凰的状况。 夜焕跟在启零身边许久,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一时也答不上来,只为难道:“我只听说过魅妖勾魂的传说,却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入冥了会怎么样,这我还真不清楚......” “我知道。”沉默许久的启零终是开了口,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四字。 众人不再争执,只鬼使神差的静然默立,听启零继续开口道:“入了冥之人,魂魄会游离到冥界。” 夜焕闻言隐隐担忧,他太了解启零了,此时此刻,夜焕再清楚不过启零想干什么。夜焕为难制止道:“殿下,您不会想去冥界吧?”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的魂魄是我的,我自然要带回来。”启零的语气中满是不容置喙。 有人想利用绮凰来逼自己现身,那么启零就如其所愿。不论有什么在等着他,这冥界,他去定了。 魔君殿下果然是这么想的。夜焕虽是猜到了启零会说什么,却依然万分不愿,为难道:“魔君殿下,这冥界可不是一般地方,属下请您三思而后行。” 邵坤见夜焕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不屑道:“不过是区区冥界罢了,有什么好怕的。不仅魔君要去,我也要去。” “邵坤公子,你可知那冥界是什么地方?”夜焕反问。 邵坤丝毫未将夜焕的担忧放在心上,理直气壮地接话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没去过就对了。天地三界分别为天、魔、人。三界之人元神既灭,皆入冥界入轮回。这冥界之所以跳脱三界之外,就是因为其神秘诡谲,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进出过此地,这里面可都是猛鬼恶煞。正因如此,才危险之极。况且,冥王此人非比寻常,千百年来,从未在三界现过真身,从不参与三界纷争,谁知道他这次到底想干什么。”夜焕愤愤反呛,似乎为邵坤的不自量力感到可笑。 邵坤毕竟血气方刚,地位尊贵,从来被人奉承着阿谀着,又未曾如启零这般见识过险恶人心,胸中城府自然不深。夜焕的这些话,他是不会听的。 邵坤道:“不过就是一个都是死人的地方罢了。活人我都不怕,怕什么死人,谁敢挡我的路,就是在跟整个狼族作对。” 想不到这小子胆子还真是挺大的。 夜焕见劝不动邵坤,便将目光移向启零:“殿下,您怎么看?” 启零只觉得好笑:“怎么看?我看狼少邵坤此言有理。这冥界我是去定了,敢动我的人,不管这冥王是什么样的角色,我都要会上一会。” 第四十一章:冥王 不知昏迷了多久,绮凰终于是开始逐渐恢复了几分意识。模模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和启零极为相似的身影。 待头脑清晰过来后,见眼前的景象,绮凰彻底傻了眼。她挣扎起身,脱口惊呼道:“谢承宜,怎么会是你?” 谢承宜微微笑笑,宠溺道:“仙女姐姐好像很失望嘛,怎么,你希望是谁?” 倒也不是失望,只是太让她意外了。绮凰从没想过还会与谢承宜相见,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绮凰环顾一圈,只见四周灯光幽暗,不见窗槛,给她的感觉像是在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之中,但是,见着装潢布置,豪华辉煌,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洞穴。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绮凰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向后挪了挪。 谢承宜并不直接回应,只是话锋一转,朝绮凰勾唇一笑,问道:“仙女姐姐,许久未见,可曾想我?” 不知为何,绮凰总觉得谢承宜好像不一样了。这种感觉让她有几分反感,万般戒备,试探性道:“你不是谢承宜,你到底是谁?” 夜姬之后,又来一个谢承宜,怎么近几日她见到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难道,她还身处幻觉之中? 谢承宜闻言,轻巧接话:“此言差矣,我当然是谢承宜。只不过,在人间我是谢府世子承宜,在冥界,我便是冥王。” 绮凰大惊失色。“你居然是冥王?所以,这里是冥界?!” 她怎么会突然在冥界现身,谢承宜又怎么会成了冥王?一时间,绮凰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都快炸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谁料谢承宜一话将绮凰的念想全然打消,他肯定道:“你说对了。此时此刻,你身处冥界。” “我怎么会在冥界?”绮凰试图平复心绪,却难以把持,情绪依旧有几分激动。 谢承宜微微一笑,似有意调侃,戏谑道:“那日人间一别已有些时日,虽山高水远,但架不住我心生思念,所以,我便下令让魅妖将你请来冥界做客了。” 原来那日在魔界后山之上她突然出现幻觉,是中了魅妖的招数。 知晓了前因后果,绮凰有些许不满,质问道:“冥界就是这么接引客人的?” 谢承宜被抓住了把柄,有些尴尬,歉然道:“我承认,魅妖的手段属实是有些不堪了。但是,冥魔相隔,这世间没有任何活物能出入冥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冥界?”绮凰并不在意谢承宜的解释,直言发问。毕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绮凰还是有些戒备的。 “叙叙旧罢了。”谢承宜淡淡回应,未打算深入此事。 绮凰相当敏感,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可疑,追言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承宜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正经道:“好歹是一场旧相识,居然连我的话都不信,仙女姐姐,你好狠的心啊。” 这种轻浮、随意的态度,让绮凰想起了一个人。此时此刻,她对谢承宜的反应更是抗拒。 绮凰略微思索,恍然道:“所以你当日说得‘一定会再见’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当时早就打起了今日的主意,看来绮凰还是把谢承宜想的太简单了。启零说得没错,傻的不是谢承宜,而是她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谢承宜无所谓道。 绮凰追问道:“既然贵为冥王,为何要去人间当个傻世子?” 谢承宜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似有几分悲凉,缓缓开口,长叹道:“我一主冥界,不老不死,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难抵岁月悠悠,徒增寂寞。日子久了,便生了一戏人间的念头。” 绮凰见他那样子,也生了几分怜悯之心,但不知道他这话到底可不可信,不过看谢承宜也不像是在撒谎。但是,他既然之前能把她骗得团团转,现在也照样可以。 若论起心思深沉来,此人未必不及启零。 绮凰并未放松警惕,一针见血道:“所以你一直在装疯卖傻?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 她言语笃定,没有丝毫疑问的意思。 “错了。”谢承宜直言反驳。 绮凰皱眉:“哪里错了?” “当初被那老家伙上身时,我的确是失去了意识,并非有意装疯卖傻。至于你们的身份,我也是恢复真身后才有所察觉的。说起来,此事我还要多谢魔君启零呢。” 那“老家伙”三字所指,自是老顽童,若让他知道自己无意间上了冥王的肉身不知会作何反应。 不过,对于谢承宜的话能不能信这一问题,绮凰仍是犹豫的。绮凰自诩敏感多疑,尤其这谢承宜欺骗在前,她当然是不会再轻信于他的。 绮凰又生一念,多心问道:“那谢承景又是什么人,难不成她也是你安排过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他们在人间经历的所有事,都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骗局罢了。 “她确实是凡人之身,也确实是我在人间的亲嫡姐。”好在谢承宜这话算是反驳,这倒给了绮凰一丝安慰。 不过,细细想来,还真是恐怖,简直是恐怖至极。谁能想;到至亲之人竟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绮凰突然开始对谢承景有了几分同情,不平道:“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谢承宜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是不知的。” 他的话让绮凰又是一阵恶寒。 “那你现在把我带到冥界,到底是为了什么?”绮凰对此事耿耿于怀。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像她当初想象中那般单纯,反倒心机深沉。 想起谢承宜当初痴傻的模样,绮凰觉得可比他现在这样可爱多了。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绮凰有些无所适从。 谢承宜依旧言语轻浮:“单纯的为了见你。” 绮凰只觉得浑身发颤。她原以为这话只有启零才说得出口,却没想到又来了一个谢承宜。 等等,启零,想到启零她突然一阵惊悚。这种恐慌倒不是真的源于启零,而是因为面前此人。 绮凰沉思几分,细细斟酌。如此想来,她终于知道谢承宜给她的异样到底是因为为什么了。 这人的一言一行,包括束发衣冠,都像极了启零,似乎是在有意模仿。 绮凰察觉真相,冷目凝视,一字一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启零。” 谢承宜顿了一顿,依旧在想方掩盖,故作轻松道:“仙女姐姐,这叫什么话,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你。” 见他的反应,绮凰知道自己应当是抓住了重点,她趁此时机逼问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刻意模仿启零,这也是为了我?” 谢承宜脸色又是一变,似有些恼羞成怒,他彻底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应对,半晌只能又磕绊掩饰道:“我怎么会模仿他?” “你完全可以否认,但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况且,你骗得了我也骗不了自己。”绮凰气势更甚,不容避讳。 她不知道谢承宜的目的,如今想来,他此举实在诡异。 谢承宜见瞒不下去,索性承认了此事,反问了一句:“这么明显吗?” 绮凰疑惑更深:“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崇拜他。” 谢承宜刻意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也是启零常有的态度。轻浮,淡然,又随意,说得每一句话都似乎认真无比,经过了反复斟酌,又似乎是随口一提,完全不放在心上。 但是,因为崇拜他而模仿他?绮凰不解。不对,一定不是这样,谢承宜身上的敌意的太重了,明显的让她难以忽视。 如此看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目的,显得更加可疑了。 但是,绮凰并不就此直言揭穿,她顺势道:“为什么会崇拜他?” “启零贵为天地魔君,出世即巅峰,名号令人闻风丧胆,不值得被崇拜吗?”谢承宜道。 这话说得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是,绮凰却并不信这是谢承宜心中真实的想法。 谢承宜给她的感觉,不像是崇拜,更像是嫉妒,一种看似隐晦实则灼热的嫉妒。 绮凰并不明说,不动声色。不过,她算是知道谢承宜的目的了。她完全顺着他的话,推言道:“所以你把我引到这里,是为了让启零现身?如果是这样,你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凭你冥王的身份,他会见你的。但若是用这种手段算计启零,他是会动怒的。” 谢承宜微微仰头,神色似有些不屑,直言不讳道:“我不怕他。” 如此一来,绮凰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警惕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绮凰此举,让谢承宜完全卸下了伪装。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继续掩盖的必要了。 谢承宜面色阴冷,反问一句:“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吧,我并非真的崇拜他。” 绮凰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谢承宜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而且,自己此时在他的地盘,还是不要轻易惹怒他比较好。 谢承宜眼中满是不解和不甘,理直气壮的侃侃道:“我只是好奇,明明都是天选之人,凭什么他坐拥魔界,享浮华万千,与那凤凰战神二人声名远播,并驾齐驱。而我只能守在这黑暗、冰冷的冥界,不见光芒,不闻音律。他的身边美人若浮云,我却日日与死人为伴。到底为什么,凭什么。” 绮凰恍然,原来他对启零竟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她早该看出来的。怪不得当初在人间之人,这二人便处处针锋相对,原来是有原因的。 绮凰并不想惹怒谢承宜,也不想在意他对启零到底有和想法,敷衍了一句,道:“我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凭什么。” 其实在绮凰看来,她也觉得这魔头的运气太好了些,自从大战之后,倒霉的都是自己,这魔头受到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名声尚在、地位依旧,大病也已然痊愈,唯一不如意的便是修为减少了些。 但是,谢承宜对启零的看法似乎更为偏执,他咬着牙,沉声道:“我想知道我跟他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老天要把一切都给了他,包括你。” 绮凰突然意识到这小子好像钻进了什么奇怪的牛角尖里,再不点醒怕是要误入歧途了。 如此想来,绮凰换了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苦口劝解道:“人间有一句话,叫做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意思是,老天它是无意的,它根本不爱任何人也不恨任何人,它不认识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偏爱谁针对谁。众生在他眼里皆为平等。既然老天给了启零无尚的光荣,自然也会从他身上收走一些东西,你又何必如此纠结得与失。” 谢承宜闻言愣在原地许久。他突然觉得绮凰身上有一种淡然疏离的气质,就像是一个看客,漠然的注视着浮世中发生的一切,嘲笑他们,怜悯他们,无欲无求,如此温柔,又如此残忍。 半晌,谢承宜才颓然开口,严肃道:“我倒是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究竟在魅妖的幻象中看到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会让她这样的人迷失其中? 谢承宜的话将绮凰的思绪带回当日,想起幻象中所发生的一切,绮凰一时心生恐惧,不愿再提及。她退避几分,敷衍道:“散财破相。” 见绮凰不愿意深谈,谢承宜也不逼迫,转言道:“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启零他要什么都有了,身边美人数之不尽,是不会珍惜一个你的。况且启零其人,城府极深,他对你的青睐未必是真。不如跟在我的身边,冥妃之位名号虽未及魔妃,但他能给你的,我一分也不会少,甚至更甚。” “谁跟你说我要当魔妃了?”绮凰皱眉反驳。 谢承宜道:“启零他喜欢你,我能看出来。” 话已至此,绮凰是全部明白了,她诘问一句:“所以你是故意要跟他争,证明自己没有一点比不上他?” “你可以这么想,但我自认为对你是真心的。” 第四十二章:是你的启零 自打绮凰到了冥界后,谢承宜便一直将她软禁于房中,手段与启零如出一辙,甚至比他还要强硬几分。 如今,绮凰更觉得自己像只笼中鸟,在哪都被囚。 又一日,谢承宜现身。 绮凰试探性的劝解,企图让他回头。“启零到现在都未曾现身,看来未必会现身了。既然如此,你关着我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看在昔日情分,放我一马?” 谢承宜抱着玩闹心思,调侃一句:“我关着你并非全然因为魔君启零。况且,你何必妄自菲薄,淡漠你二人之间的情分,相信我,他一定会来的。” 对于此事,他相当笃定。况且,绮凰在打什么主意谢承宜也自然是清楚几分的,自然不会轻易随她的愿。 绮凰相当不解,问道:“你引他现身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了杀他吗?你觉得他会那么蠢自己送上门来吗?” 谢承宜并没有直接回答绮凰的问题,他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尖,似乎在嘲讽绮凰的较真,不明不白道:“除此之外,你认为我还有什么目的?我已经在魔界部署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我就有把握他有来无回。” 闻言,绮凰疑惑更甚。此人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嫉妒吗,因为嫉妒,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这是绮凰想象不到的事。“你到底为什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照理来说,他二人素不相识,应该不至于此。难道是眼红启零的魔君之位? 谢承宜认真了几分,道:“我说了,想试试他到底有几分实力,想看看他到底凭什么能坐登顶峰,更想有个跟他公平竞争佳人的机会。” 什么叫公平竞争佳人的机会,分明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亏他能日日挂在嘴边。况且,谢承宜真的觉得她这样做合适吗,将自己当作一种媒介和工具。绮凰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倒霉透顶。 邵坤为了挑战启零的权威,接踵公示心仪她,如今谢承宜为了引启零现身让他动怒,也设计擒住绮凰。 什么喜欢她,他们真正喜欢的人是启零吧...... 绮凰突然觉得自己相当可怜,没好气的接了一句:“原来我不仅是你用来牵制启零的手段,还是你和他之间的筹码。” 谢承宜似乎不愿意承认,故作无谓,虚浮一笑,道:“‘筹码’二字,可难听了些。” “你做的事又好看到哪去。”绮凰冷笑着,让人难以亲近。 “说得也是,”谢承宜索性顺了绮凰的话,不再做辩解,直言道,“总之,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为好,我是不会放你离开冥界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但是绮凰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低下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事。 枕头底下,藏着一片破碎的镜子。如今,看来是要兵行险招了,但是,只有一次机会,她在斟酌自己到底该不该出手。不出手会被谢承宜一直软禁,直到启零现身,出手了还有一线希望,而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的手段与启零比起来,未必温柔。 片刻沉思后,绮凰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想明白了,谢承宜将自己作为裹挟启零的棋子,她又怎么能连累大魔头。既然如此,何不出手一搏。 绮凰迅速抽出枕下碎镜,紧握在手中,将毫无准备的谢承宜扑到在床上,一只腿的膝盖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按住他的肩头,防止他轻易反击,而另一手攥着碎镜抵在他的脖颈之处以示威胁。 这一举动,无疑让绮凰占了上风。 碎镜的锋利程度于普通匕首相比也分毫不差,但绮凰紧握在手,一刻也不曾放松。 让她没想到的是,都这样了,谢承宜脸上竟然未见毫分惊讶恐惧之色,反倒大笑了几声,眼角流露出几分欣赏,但更多的是同情。 这样的感觉让绮凰相当不舒服,就好像自己被嘲笑了一般。 谢承宜率先开口:“仙女姐姐,你倒是很能给我惊喜。” “别一口一个仙女姐姐,真拿我当小白兔了?你说我这一击出手,你会怎么样?”绮凰的语气并不好,谢承宜现在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她握着镜子的手更加用劲,将其向前靠了靠,威胁意味更重。 那掌心已经开始淌血。一滴、一滴,落在谢承宜的脖颈和衣领上。 谢承宜察觉此时,心中定然是生了疼惜之情的,见她此举未曾动怒,只关切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不如现在把镜子放下,让我瞧瞧你手上的伤。今日一事,一笔勾销,我绝不会追究你的过失。” 绮凰相当不屑,并不将谢承宜的示好放在心上,只当他又起了诡计之心,毫不示弱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相当厉害的战术。况且,我不过是挨些皮肉之苦,你可是有性命之忧。要不要考虑考虑,放我离开?” 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离开冥界。 谢承宜知晓绮凰心性高傲矜持,不肯轻易低头,却还是对她的倔强生了几分不满,道:“你真觉得这些凡物能伤得了我?” 看来这丫头,以后还得治治,否则实在是太嚣张了。 绮凰嗤笑一声:“伤不伤得,试试不就知道了。” 正当绮凰有所欲图之际,谢承宜一个发力将其反扑在身下,此时二人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承宜在上,绮凰在下,只是他未曾如绮凰方才一般抵着她,却足以给她带来完全无法逃脱的禁锢。他的动作相当快,快的让绮凰有几分吃惊。 一时间,绮凰再次感受到了绝对的力量压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生悲凉。 谢承宜似乎有意激怒绮凰,调戏着道:“你说,现在这副场景,若是被启零看到了会怎么样?” 举止轻浮,态度得意,绮凰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自己的失败和不堪。 但她很少将挫败感表现在脸上,因为她知道,这无疑会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满足感。 绮凰不动声色,佯装镇定道:“你就这么想激怒启零?那你可就太不了解他了,他没那么沉不住气。” 谢承宜直言反驳:“是你太不了解他了。” “要不你把我杀了试试?说不定启零会真如你所愿动怒。”绮凰冷嘲热讽,表情淡薄,相当扎人。 果不其然,谢承宜见她这般,似有几分不满,皱眉卖乖道:“姐姐,我不喜欢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对我抱有那么大敌意呢?刚刚还想杀了我。” 这会倒撒起娇来了,绮凰一阵作呕。“巧了,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大概是因为,你太虚伪了吧。说什么想试试启零到底有几分能力,配不配得上他所得到的一切,实则不过是嫉妒罢了。嫉妒他要什么有什么,嫉妒他比你高尚得多。” 谢承宜脸上多了几分愠怒神色,却不甘轻易示人,只有意的嘲讽道:“高尚?可笑,看来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嘛。” 绮凰云淡风轻,无所谓道:“那倒也不是,高尚是与你相比。他在我看来也是个相当麻烦的人。” “看来你是真的不太了解他。启零其人,可比我心狠手辣多了,别忘了,他可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君。”谢承宜听闻绮凰如此评价,相当不服气,心中吃味的紧。 绮凰丝毫不惧,道:“杀人如麻不假,心狠手辣不假。不过启零要杀的人杀便杀了,可从来没有听说他曾用老弱妇孺做人质威胁。真要论起来,他是真小人,而你却是个伪君子。” 为什么,她明知道自己动了怒,却不肯有哪怕一丝的示弱,甚至还火上浇油,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会对她下手,还是真的无所畏惧,连死也不怕? 谢承宜变了脸色,试探道:“仙女姐姐,你胆子很大嘛,就不要我真的杀了你?” 绮凰依旧云淡风轻,即便谢承宜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脸色仍然挂着敷衍的表情,道:“杀了我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欠启零人情。与其被你当做用来威胁启零的棋子,倒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痛快。” 事已至此,倒不如真让谢承宜动手杀了自己。反正她也累了,受够了当人质,也不想欠启零人情,更不想连累任何人。 “既然你这么想,我偏不。我偏要看启零为你动怒,为你痴狂。”谢承宜道。 绮凰长叹一口气,有些欲哭无泪。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不过,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了。这几次她遭的罪,哪一次不是因启零而起? 绮凰万般无奈不解,道:“你对启零有意见,你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我是启零吗?” 他们是不是都有病。绮凰心头咒骂了几句。 “你不是启零,但你对启零来说,意义非凡。”谢承宜郑重答曰。 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魔头要当众承认心仪自己,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啊,将针对他的矛头转到自己身上来,这招实在是高! 谢承宜起身,理了理衣襟,道:“不论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放过你的。” 绮凰万般颓然,甚至连起身的欲望都没有了,只静静摊着身子,听他还要说些什么。 这时,谢承宜注意到绮凰那只握着碎镜的手仍在流血不止,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道:“手上的伤我会派人来替你包扎,好生休养。我本以为撤走了女红物件便能安然无恙,却没想到别的姑娘家用来梳洗打扮的铜镜,在你手中竟成了反击的武器。这倒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了。” 听闻此言,绮凰来了气,愤然起身,将手中镜子摔在地上,迸发出一阵清脆冷冽之声。 绮凰坐直上身,毫不示弱,冷然对上谢承宜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那你也大可放心。这屋里的物件随你撤,但只要还剩一砖一瓦,它们都是我反抗的武器。就算只剩一张床、一条椅,我也会拆了。要么你干脆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在冥界,你就别想安心。” 谢承宜冷笑几声,心中思绪万千。 这丫头果真是不识抬举,这么不怕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样的绮凰倒是让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气”。从前来往冥界的,都是些已死的亡灵,要么颓然不堪,死气沉沉,要么不甘长号,让人心烦。 他早就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了,他想看看真正的人,真正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尔虞我诈,哪怕是人心不古,他也想体验一次。也正因如此,贵为冥王的他才会选择去人间走一遭。 谢承宜发现,绮凰似乎和他以前在人间见过的那些人极为相似,一样的热烈张扬,一样的不甘命运,一样的善良正直。然而,她好像又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她太特别了,特别的让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或许正因如此,从来不近女色的魔君启零才会对她动心吧。但是,凭什么一切都是启零的?他不甘心。 回过神来,谢承宜压低声音回应了一句:“如此说来,我是拦不住你了?不过,我倒有几分期待了。” 期待是真。他真的想看看,这丫头能把这死气沉沉、幽暗寂静的冥界折腾成什么样。来吧,让他好好感受感受这股热闹。 就算是因为这个理由,谢承宜也要将绮凰留在冥界。 二人交谈之际,一冥府侍卫在门外高声宣呼:“报!冥王殿下,前线来报,有人擅闯冥界,来路、目的不明。” 闻言,二人一愣。 片刻后,谢承宜得意的看向绮凰,道:“看到了吧,你的启零还是来了。”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魔君动作这么快。 绮凰似调侃似嘲讽道:“不,是你的启零。比起我,你更想见他。” 她一直知道他会来,只是不希望他来罢了。不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莫名徒生一阵安心感。 第四十三章:永恒的禁锢 启零攻入冥界,谢承宜于冥界护城墙上带兵对峙。 他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远远的便看见启零孤身一人负手而来,没有一兵一卒,甚至未见任何兵刃。但是,他缓缓走来之时,谢承宜竟隐约有着错觉:启零的身后似乎带着千军万马。 这一刻,谢承宜无疑是盼了许久的。但真来临的时候,那种兴奋中略带恐惧的感觉还是让他相当意外。 城墙之下是一片熔岩之河,灼热无比,就连谢承宜无意轻触都多少会有些难以承受,曾经多少亡灵魂散于此,但启零就这么从容的,云淡风轻的步步而来,未见一丝异样的表情,反正他步履所涉及之处不过是一片花海罢了。 启零终是到了冥界城门之前,他悠然的抬起头,对上谢承宜的目光。 此时此刻,纵使谢承宜居高临下,但启零的气场竟将这种优势给淡漠了,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魔君殿下,别来无恙。”谢承宜率先开口。启零为什么不意外,这不是他要的表情。 启零淡淡道:“彼此彼此。” 谢承宜又斡旋道:“知道我的身份你好像并不意外嘛。” 启零挑眉,言语淡然,无所谓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但冥王的身份,我还是没想到的。” 谢承宜冷着声:“不愧是天地魔君,即使是面临意料之外的事,也如此处变不惊,甚至连一个表情都吝啬不予。说起来,绮凰的反应倒是比你有意思多了。” 提及“绮凰”二字,启零的神情终于有所触动。他微仰起头,质问道:“她果然在你这。把她还给我。” 谢承宜闻言大笑几声,似有意嘲讽启零,以试图扰乱其心绪,道:“什么叫把她还给你,她是你什么人?” 启零被问住了。绮凰是他什么人?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又霸然开口,宣布道:“她是我要抢的人。” “如果我说不呢。”谢承宜的眼神开始严肃了起来,看来,该是时候准备出手了。 话音刚落,启零便飞身跃到城墙之上,与谢承宜正面相视,眼神中满是傲然与目中无人。他还从没有怕过谁,哪怕在谢承宜的地盘,哪怕前途未知,他从未有所惧色。 启零警告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至于我,倒是不建议魔界再多几寸土地。” 这话的意思是,他要踏平冥界。谢承宜唇边挂上一抹阴鸷的笑意,他也是真想看看启零到底有几分实力。谢承宜冷嘲一句:“不愧是魔君,口气很大嘛。不过,我偏想见识见识魔君的实力。” “我不止口气大,脾气更大。别让我再说第三遍,把绮凰还给我。”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谢承宜提高了几分戒备,不依不饶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一声令下,谢承宜身后恶鬼大军朝启零前扑上去,场面一度相当混乱。冥界这些兵将与启零先前所接触的都大不相同,先前的敌将会犹豫,会踟蹰,会因恐惧而颤抖。但这些人更像是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傀儡,只知道接受命令去刺杀启零,不知进退,不顾死活。 也正因如此,这一场仗启零应对起来还是有几分吃力的。但仅仅是有几分为难罢了,很快启零便占了上风。战况后期,在躲避期间,他寻准机会,一个飞身,将谢承宜踹倒在地。谢承宜原本想凭借冥界大军克制启零,却被启零击倒在地。顿时,大军溃散。 启零这脚毫不留情,谢承宜扶住胸口,闷声吐了一口鲜血。“魔君果真英勇,在下佩服。” “客套话就别说了,绮凰到底在哪,把她交出来。”启零此时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谢承宜染血的嘴角勾了勾,似还有后招,阴笑道:“那就要看她肯不肯跟你走了。” 启零闻言,只觉得相当好笑,面带讽刺神情,看向谢承宜,道:“哦?看来我们的冥王殿下是认为比起我风光旖旎的魔界,她更愿意呆在你这寸草不生荒芜幽暗的冥界咯?” 言语中,满是无情冷嘲,精准的抓住了谢承宜的痛点,让他那张本就因受伤而苍白的脸色更羸弱了几分。 “魔君殿下未免太自信了。”谢承宜故作淡然,言生反讽。 突然间,一红衣女子现身,径直奔向流血不止的谢承宜,扶住他,关切询问道:“承儿,你怎么了?” 言语中满是担忧。只是启零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待他定睛细看,却发现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绮凰。启零有些许震惊,眼光暗了暗,却未曾言语。 谢承宜含情脉脉的看向绮凰,温声道:“无碍,不过是与远道而来的客人切磋一番罢了。” 绮凰闻言,含着怒火迅速起身,转向启零,厉声斥责道:“魔君,你好狠的心,怎么能把承儿伤成这样!” 言辞冷淡,语气冷厉。启零紧皱眉头,并不说话。 此时,谢承宜突然出言制止,道:“仙女姐姐,罢了,是我技不如人,怎么能怪魔君殿下。” 启零只觉得有几分可笑,分明是他挑衅在先,怎么如今看来,他倒成了受害者。 绮凰心疼接话:“承儿,你别这么说,分明是这魔头卑鄙下流。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我好心疼......” 谢承宜柔眉善目,言语含情:“我既然从魔君手下将你解救出来,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仙女姐姐,你不必担心我。” “原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再细看来,绮凰眼眶竟已然发红,几滴滚烫的热泪落下。美人落泪,本该柔情万种,然而此时看来竟有些违和。 谢承宜孱弱答曰:“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嘛?自从当初在人间与你朝夕相处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奈何你当时被魔君挟持,我只能忍气吞声。直到我回到冥界,我才找到机会向你表白心迹,只是,今日过后,只怕是要生死相隔了。” 如此浓情蜜意,倒叫启零有几分无言了。 绮凰眉目含情,带着哭腔,嗔柔答曰:“承儿,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对我的心意我已然明了,我又何尝不是呢?魔君无道,但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戏演够了没有?”尚未等谢承宜接话,启零烦躁制止。 谢承宜怔住了,就连绮凰都尬然立住。 “怪不得这么轻易的就让我攻上了城门,原来重头戏在这啊。我是很想看看你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的,但是,能不能不要顶着绮凰的脸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回想方才一幕幕,启零只觉得相当的可笑又让他作呕。 谢承宜故作整定,回诘道:“魔君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启零冷嘲热讽道:“要假扮绮凰也麻烦你们先好好调查一番。我承认,这女子的扮相的确出众,连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但凭绮凰的秉性,可从来不会对他人投怀送抱,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戏演过了,破绽也就越明显。简直是自作聪明。” 启零的话说得毫不留情,让谢承宜的脸红了又白。 但虽如此,谢承宜依旧不打算承认,看来是打算装蒜到底了,他强撑道:“她未曾对你示好,却不代表她不会对我示好。” “哦?是吗?”启零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继而悄然发力,将旁边的“绮凰”擒住,左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假绮凰无力反击,面目涨红狰狞,似乎相当痛苦。她用尽力气,看向谢承宜,竭尽所能想发出声音,却只是低声哀嚎求助:“冥王殿下,救......救我。” 启零似乎生了玩心,有意要让谢承宜难堪,并不打算直接弄死这个假绮凰,只是别有用心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便直接了结了她。毕竟我可最看不过我看上的东西被别人夺了去,又怎么能接受从来不对我示好的人对别人示好?我得不到的,自然要毁了,怎么会让你得到?” 启零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将眼神移到假绮凰脸上,睥睨一眼,神情相当不屑。 “魔君殿下,点到为止,我认输。”眼见着假绮凰被启零禁锢,随时有性命之忧,谢承宜不再嘴硬。 启零松开手,那假绮凰大喘几口气,随后慌忙化作一团白色烟雾消失在众人面前。 启零从来自负,如今一役又大获全胜,自然是相当得意,洋洋道:“冥王殿下,这就是你的手段?太让我失望了吧。” “魔君好眼力。”谢承宜扶胸起身,调整运气,再不像方才那般羸弱。 这才正常,否则堂堂冥王不过是被魔君踹了一脚便半死不活,传出去也是个笑话。虽说启零骁勇,但冥王也不至于废物到如此地步,刚才的一切,果然是装出来的。 谢承宜恢复体力,道:“我原以为魅妖化形成绮凰能扰你心绪,不料你连一丝触动都吝啬给予,这场仗,我输得彻底。” “我没心思跟你论输赢,”启零并不理会他此刻的窘迫,开门见山道,“我再问一遍,绮凰在哪?” “在回答你之前,我倒是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谢承宜若有深意的看向启零。 启零相当不悦,脸色已经明显挂上了愠怒的神色,烦躁道:“你没资格问我任何问题。” 要不是为了绮凰,他才不会跟此人废那么多口舌。 “怎么,害怕了?”谢承宜有意激怒启零。 启零动了气,又是一次聚灵,左手掌带风朝谢承宜的脖颈击去,然而这一次,却被谢承宜完美避开。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曾拖泥带水。 启零微微意外,看来此人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若真要斗起来,自己还是要费些心力的。方才的一切,果然是一场戏。 谢承宜笑着道:“魔君殿下,偷袭可非君子所为。” “怎么,你还想耍什么花招?”启零傲然回应,“信不信我踏平你这幽幽冥界。” “冥界被毁,万千恶鬼无处藏身,人间只怕又是一场浩劫。”谢承宜客套发言。 说到底,他倒是真有些期待。他太想看看人间恶鬼横行会是怎样的场景了,太想从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脱身了。 启零无谓推辞,道:“若真如此,也是你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回答让谢承宜相当意外,但仔细想来,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又似乎全然处于情理之中。 毕竟他启零,可是无情无心的魔头。人间血肉模糊,他又怎么会在乎呢? 谢承宜深沉道:“我很好奇,像你这般狠心之人,应当是断情绝爱的。可为什么偏偏会对绮凰念念不忘?”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有资格知道吗?”启零毫不客气的回应,“我没心情再听你的废话,若我真动怒将你这冥界毁了,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谢承宜沉默许久。为什么,为什么启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自己却要顾及冥界秩序,要顾及天下苍生,要顾及人间安危?凭什么所有的禁锢都被压在他身上? 这让他如何甘心。 半晌,谢承宜咬牙,沉声道:“她在东侧厢房。” 知晓了绮凰的下落,启零不再沉于二人之间的对峙,转身欲图离开,刚走出几步,有回过身,看向身后的谢承宜,一字一句郑重威胁道:“她在冥界这些时日,你最好什么都没做。否则,哪怕你动了她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 谢承宜此刻也没有再继续纠缠的意思,直然回应道:“放心。我倒是想做些什么,但她性子列的很,我连她的身都进不得。但我也警告魔君殿下,今日我是完璧归赵了,却不代表我已经放弃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放弃追寻她的下落。” “真不怕我会杀了你?” 谢承宜淡然开口,似苦涩似无奈,道:“启零,我是冥王,不死不灭的。” 不死不灭,对谢承宜来说,早已成了一种永恒的禁锢。与冥界的恶鬼相比,或许自己才是这漫长岁月真正的囚徒吧...... 第四十四章:你又诓我 启零相当顺利的便找到了谢承宜口中的“东侧厢房”是哪一间,毕竟,这么大的锁挂在门口,他想不知道也难。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期待绮凰见到自己时的反应,甚至,竟有几分激动和兴奋之感油然而生。这时候的启零,像极了一个盼念玩具的三岁孩童。 他刚到门口,却踌躇了一番,只因此刻徒生了几分玩心。 启零狡黠一笑,怀着腹黑的念头化形成谢承宜的模样,而后广袖一拂,房门大开,一阵冷风袭进。 绮凰戒备几分,见了来人,似有些意外和惶恐,冷声质问道:“怎么会是你?” 启零对她的反应还是相当满意,毕竟这起码证明她对谢承宜没什么好感。想到此事,启零心中偷笑。 他玩闹着,明知故问道:“这么失望吗?那你希望是谁?” 绮凰此刻心中仍抱有几分侥幸,警惕道:“启零呢?” “我和他只有一人能现身于此,既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我,那么自然说明他已经被我擒住了。”扮作谢承宜模样的启零此时脸色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却在暗自幸灾乐祸。 绮凰不愿承认此事,嘴硬不屑道:“你把启零当成什么人了?就凭你也能擒得住他?” “看来他在你心中地位非凡嘛,”启零坏笑着走到床边,自然的坐下,悠然平视绮凰,戏谑道,“可这毕竟是在冥界的地盘,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优势也在我这边,他被擒住,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有几分道理。绮凰沉默了几分。难道启零真的落到谢承宜手里了?不应该啊,他不该如此落魄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绮凰总觉得面前此人与启零更加相似了,可是谢承宜本就有意模仿他,相似也不慎奇怪吧。但是,今日的这份“相似”,怎么让她觉得如此熟悉呢? 绮凰心中疑惑更甚,眼底满是迷茫的目光。 启零见她当了真,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只觉得有意思,玩心更甚,坏笑道:“既然启零都已经已经被我擒住了,你也不要指望会有别人来救你了,不如就留在我这冥界,当个冥妃如何?” “你有什么毛病?”绮凰听闻此话,言语更是嫌恶,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只要我还在冥界一天,就绝不会甘心沉沦于此。你以为启零被你抓了我就会万念俱灰吗?冥妃,简直是做梦。你放心吧,别说是我自己,就连启零,我也会解救出来。” 毕竟这魔头也是因为自己才身陷囹圄的,若是只顾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去。 启零心头窃喜,却故作嗔怪不甘,道:“启零对你就这么重要?” “随你怎么想。”绮凰敷衍一句。 启零阴阳怪气道:“看来绮凰姑娘很是有情有义嘛。” 绮凰姑娘?这四个字让她微微一愣,不自觉道:“怎么,不叫仙女姐姐了?” 启零闻言,已是了然一切,不自觉吃起醋来。原来这小子还一直叫她仙女姐姐。如此想来,他试探意味更重。 绮凰见他没了反应,又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自然是被我关押在冥界大牢之中了。”启零顺嘴接了一句。 只要人没死,还有希望。 绮凰故作高深道:“你也说了,启零其人,心思深沉,城府深远,哪有那么容易失手?说不定他入冥界大牢也是在酝酿阴谋诡计罢了,他现在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不想让启零把你这冥界搅得天翻地覆,我劝你还是趁早将他请出去把。” 启零笑意不减,调侃道:“你真的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把他放出去吗?你太天真了。” 被说中心事,激将法失效,绮凰一时面色窘迫。这谢承宜还挺聪明。 见其态度尴尬,启零继续戏谑发言:“就算你说得是真的,不论他此时在打什么主意,只要我一声令下,启零也定然会丧命于死。若你想救他,与其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不如想想怎么做实际些。” “什么意思?”绮凰起了心思。 这谢承宜好像真的不一样了。这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讨嫌。 “你喜欢启零吗?”他开口问道,眼神严肃认真,满是期待。 绮凰愣神,这种问题叫她怎么回答?她喜欢启零吗?她不知道啊,她没有情根的啊…… 片刻后,绮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既是回应,也是一种逃避。她真的答不上来。若说喜欢倒也说不上,可若说不喜欢,又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当矛盾,矛盾的让她只能选择逃避。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被这大魔头蛊惑了吗?绮凰犹疑万分。 启零的期待落了空,他并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有又加重语意,进一步逼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当你是不喜欢,那便无所谓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反正你也没有心仪的人,不如乖乖就范,做些牺牲,当我的冥妃。说不定我一时高兴,就把他放了呢。”启零笑得蹊跷,明显是存心不良。 这“做些牺牲”四字,可是明晃晃的将他的意图暴露出来了。 绮凰闻言,脱口斥责了一句:“下流!” “你说我下流也好,卑鄙也罢。如果真的让你在我和启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如何抉择?想清楚了,启零的命,可掌握在你手里呢。” 此刻的逼迫,意图竟开始不明朗起来。启零突然不知道自己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是自己的名字,还是谢承宜?如果是谢承宜,绮凰这么选择,又是不是为了他? 但让启零更没意料到的是,这两个名字绮凰都未曾考虑。 她的回答完全超出启零的考虑范围:“想借此来囚住我,别痴心妄想了。启零既然落到了你手里,我相信你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我告诉你,启零死了,我也绝不会苟活。你最好能一天到晚盯着我,否则,只要我找到机会一定会和你同归于尽。” 毕竟就算她能活着从冥界脱身,启零出了事,魔界众人也不会放过她。况且,他也是为了自己才会沦落至此,绮凰又怎么能做那无情之人呢? 启零闻言,又是一怔。这小丫头果然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但绮凰的回答总归还是很让他满意的。若不是今日一番试探,还真不知道她竟会为了自己做到这般。虽然绮凰没有表示出任何过界的情意,但对启零来说,已经是足够了的。 想来也真是凄凉,他堂堂魔君,几时需要这般委曲求全过?怎么偏偏碰上一个绮凰能轻而易举的扰的他方寸大乱。 试探已然至此,启零也不再继续玩闹,现了真身,笑得万分讨嫌,戏谑开口,调侃道:“嘴上说着对我没有感觉,却不知几时早已对我情根深种,都想着为我殉情了。” 那句“启零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 也大概也算是她对自己满腔真情的一种回应吧。 发觉面前的谢承宜竟是启零假扮的,绮凰又怒又惊,却说不出到底是怒多了些还是惊多了些。 她嗔责一句:“你又诓我!” 但是,这样的结果可比启零被谢承宜擒住好多了。 “怎么,见到我你好像不开心啊。”启零笑容里藏着邪气。 绮凰没好气道:“谁叫你老是耍我!” 启零依旧卖乖,毫不避讳道:“怎么能这么说,打情骂俏罢了。要不是方才一试,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果然,铁树也是会开花的嘛。” “你少臭美了,”绮凰恼羞成怒,面颊因激动而绯红,慌忙否定道,“我这么说是因为如果你为了救我出了意外,我当然也活不成。” “别解释了。”启零的目光中满是怜爱,他似乎很喜欢看着她因激动而抓狂。 绮凰此时相当难为情,却也自知越抹越黑,只能故作冷漠道:“我懒得搭理你。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快离开这里吧。对了,你没杀谢承宜吧?” 虽说谢承宜这事做的确实卑鄙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过。况且,冥界若是没有他的管辖,只怕会一片大乱。绮凰当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的。 要说如此,这谢承宜也是相当可怜。魂魄不老不灭,却只能永生被困在这冥界之中。或许正因这种孤独、寂寞和黑暗,才会让他对自己,对启零都增生了一种畸形病态的心理。 “当然没杀。”提到谢承宜的名字,启零心中还是有些不悦的,就连语气都淡漠了几分。 “那就好,”绮凰松了一口气,毕竟启零他行事狠戾,不计后果,“你没杀他就好。” “不要搞得我好像在恃强凌弱一般,他没你想象的那么羸弱,相反才智过人。”启零见她如此在意谢承宜的生死,心生几分不满。 绮凰反驳道:“毕竟是冥界之主,如此厉害的角色,我当然知道他并不简单。” 绮凰只是无心的一句反驳,但启零却将此放在了心上。他有些不服气,争辩道:“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冥界之主就厉害了?那我还是魔君呢,我不厉害吗?” 绮凰一时语塞,只觉得有些尴尬。这魔头怎么能这么幼稚…… 但此时是不能违抗他的,只能无奈顺应:“厉害,你也厉害。” “什么叫‘也?’”启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那我和他比,谁更厉害一些?” “你……”绮凰窘然。 说话间,启零突然注意到她手掌上包着白色纱布的伤口。 启零愠怒几分,似有些心疼,道:“你的手是怎么了,谁干的?” 这谢承宜还敢说自己没近过绮凰的身。 绮凰看了看手心,淡淡道:“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怎么回事?”绮凰有意回避,启零却有意逼问。 绮凰见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也自知是躲不过他的纠缠,索性全盘托出,道:“我想偷袭谢承宜,没成功。” 启零闻言,眉心紧锁,不悦道:“就你这修为灵力还敢偷袭谢承宜,胆子怎么那么大。你是真觉得所有人都跟我似的不舍得动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等着我来救你吗?” 她为什么就不肯对自己有哪怕一丝的依赖的呢?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倔强、傲慢。想偷袭别人,却把自己弄伤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绮凰也不知为何他会因此事对自己发脾气,这受伤也不是她希望的啊…… 一时间,绮凰只觉得自己相当委屈,道:“那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来,况且,我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啊。” 绮凰的话让启零的心寒了几寸。原来,总归还是来源于对自己不信任。启零心中有几分苦涩。他还以为她对自己是早就有所接纳了呢……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救世主,她的救世主一直是她自己。 启零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满是无奈。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拥有她。 罢了,对待她这样的人,该慢些。 启零压制心中的苦楚,淡然转移话题道:“在人间我便跟你说了那谢承宜不是什么好人,你还处处袒护他,甚至不惜为此跟我争执。现在好了吧。我看你下次还老不老实。” 绮凰见他这般,更是心中不快,撒泼道:“我被抓来冥界已经很可怜了,现在手又受伤了。本来就已经够倒霉了,你还劈头盖脸的指责我......大魔头就是大魔头,果真没有什么同情心。” 启零自知理亏,也一时语塞,见她撒起娇来,也再发不动脾气,只觉得心头触动,连连讨好:“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指责你。手还疼不疼。” 绮凰本来想说“不疼”的,因为这才是她一贯的作风。况且,这不过是小伤罢了,她确实并没有觉得有多疼。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启零那宠溺的眼神,竟真的不自觉开始委屈了起来,软声道:“疼......” 第四十五章:生辰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冥界回来后,绮凰总觉得这大魔头对她的监视意图似乎更浓重了几分。 倒也不是说限制了她的出行,只是每次在外,绮凰用隐隐约约觉得身边好像有人跟着。不过,只要他没做的太过分倒也无所谓了。毕竟冥界那一事,她确实给启零添了很多麻烦。 次日,学堂之外,绮凰与令裳正就阳春一事投心交谈。 “绮凰,你在冥界这些日子,阳春身上发生了一件怪事。”令裳面色犹豫,似万般不解,却说不上是沉重。 闻言,绮凰却有些焦急,只以为阳春又被他人欺辱了,忙追问道:“阳春怎么了?” 令裳见绮凰这般,自知她是为阳春担忧,劝慰道:“你先别着急,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有些奇怪罢了。那日阳春被邵坤毁容,你也是为了帮她采药才中了魅妖的圈套被勾走了魂灵。但是,等你从冥界归来之时,阳春的脸竟不知几时已然痊愈了。” “阳春的脸好了?”绮凰闻言,一时间也不知是欣喜还是疑惑更多些,只又警惕道,“可是尚桉帮了她?” 尚桉对阳春本就有恩,得知阳春的事,若是他出手相助也没什么稀奇的。 谁料令裳竟否认了此事:“并不是,我问过尚桉公子,他对此事毫不知情。阳春来找我谈及此事时自己都相当差异,她好像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这一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二人沉默片刻,似乎在为此思考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 半晌,绮凰犹豫着开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阳春的灵草真身?” 白兰山汲日月精华,阳春是山上灵草化成人形,若真有什么奇效,也是相当正常。 令裳认可道:“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如今她身处魔界,又懵懂无知。如果真如你所言,这样的能力,对阳春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后果未知。” 令裳的话中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绮凰只能提议道:“总之,先把此事瞒下来吧。也先跟阳春嘱咐一声,此事切忌声张。” 近些日子来,绮凰在魔界经历的怪事太多了。阳春的变化让她又回想起昔日指环不知为何突然被莫名修复了。种种事件,让绮凰不得不生了疑心。 她担忧道:“在魔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太蹊跷了。我总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他也知道我的身份,甚至知道未来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他好像并不打算干涉我们,只是藏在背后,确保每一件事情都不会影响他的期望。他好像在牵引着我们朝着他所设定的目标行进......” 令裳听闻绮凰这么说,脸上也开始涌现出了隐隐的担忧,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多心了。如果真如你所言,要在魔君的眼皮子底下设下如此大的一盘棋,此人的手段虽未必比魔君高明,却一定是分庭抗礼。可是,我可从未听说除了你之外,三界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也有可能......”绮凰犹豫着。说到底,令裳的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但是却不能完全打消绮凰的顾虑。 令裳话锋一转,又言:“对了,过些日子,还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绮凰疑惑又不安。想起尚桉也说过类似的话,绮凰突然开始头痛。该不会又是什么考试吧,每个月一次的月试已经把她逼得喘不过气来了。 也不知道这魔头定下这样的规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看她出糗? 令裳看着绮凰,严肃开口,道:“魔君的生辰。” 绮凰微微一怔。大魔头的生辰?“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过生辰?” “魔君隐忍寡淡,从来不喜这些繁琐之仪,所以魔界也很少会为此操办生辰。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的千岁生辰。” 千岁生辰?他怎么这么老......原来距离那次大战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原来,凤凰战神已经消失那么长时间了。一时间,绮凰有些恍惚。既是因为对前途的未知感到恐惧和迷茫,也是因为,她好像已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与启零相处的越久,她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令裳见绮凰失了神,轻轻呼唤了一声,道:“绮凰,魔君的这次生辰宴,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绮凰不解,反问一句:“他的生辰,为什么我要多加小心?” “魔界很重视这次的宴会,或许会提早旬月便开始准备。凭魔君的影响力,此次大宴,定然是热闹非凡且鱼龙混杂,难保会混进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届时,只怕你又会身处险境。”令裳娓娓道来。 她的意思是,这次的宴会,什么样的人都有?令裳的话说得是没错,可是,若真有不轨之人混进了,他们的目标也应该是启零啊,关她什么事?虽说小心些是对的,但令裳的意思怎么像是这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呢。 想到此事,绮凰并未将令裳的话放在心上,轻飘飘道:“令裳你话说得严重了,他的生辰宴,和我关系也不大啊。” “错了。”令裳脱口反驳。 绮凰有些意外,疑惑道:“怎么错了?” “虽说此次生辰宴是为魔君操办,但知情的人不难猜出其背后真正的主角应当是你。毕竟魔君可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过哪怕一丝夹杂情谊的关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你是他心悦之人。魔君是何等身份,在三界的影响力有多恐怖,相信你比我清楚。就凭他与你之间的关系,你就已经是出头之鸟了。况且,还有一个邵坤。邵坤地位虽不及魔君,但他背后可是整个狼王世家。此次生辰,你自当是四面楚歌。” 令裳的话让绮凰心情沉重了几分。动机不纯之人不敢对启零和邵坤出手,只能将矛头转向自己,这确实是一大隐患。况且,此二人在魔界地位如此之高,也难保一些姑娘小姐不会心生不甘。 如此想来,绮凰只觉得自己相当委屈。本来她在三界就已经树敌无数了,灵力失控后只能隐藏真身,却没想到将真身藏了起来,还因为这二人惹来了一身的麻烦,简直是举步维艰左右为难。 不过,对启零和邵坤的目的,绮凰自以为看得相当的透彻。她淡薄道:“这二人,一个别有所图,一个是为了挑战权威,血性冲头,都未必是真心的,却要让我来承担后果,简直是惨绝人寰。”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被当作这二人的挡箭牌?绮凰只觉得相当气郁。 谁料令裳却并不任同绮凰的话。 她静静的注视着绮凰,目光清透冷冽,夹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温柔,道:“虽说魔君的目的未必单纯,可是,你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为了你做了很多。还有邵坤,他没有魔君那般深沉的城府,喜怒自然直接,他既然说过心悦于你,就算是一时冲昏了头,也是真心实意的。况且那日我等商议要入冥界,前途难测,邵坤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可是第一个直言要勇赴冥界的。不过后来也确实被启零制止了。” 绮凰闻言,一时语塞,只觉得无话可说,低着头,并不言语。 令裳又言:“且不论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你的反应,看似全然不将他二人放在心上,故作淡漠,实则怯懦至极。” 令裳眼明心细,纵使绮凰再如何装蒜,也无法再反驳令裳的话。她说对了,自己确实是相当怯弱。她不想对任何人的感情负责,也不想接受任何人的示好,所以,如果真的有人那么坚定的靠近她,想要了解她,绮凰的第一反应是逃,是有意的否定。因为这是在魔界,因为他们一个是魔界至尊,一个是魔界贵胄。 她和他们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罢了。 但既然已经发生了,绮凰所能做的,只有逃避。 “令裳,你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我承担不起。” 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是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绮凰不敢想。比起被启零被邵坤斥责自己的卑鄙,她更害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 但是令裳对绮凰而言是不一样的,不单单是因为龙王一族并非全然隶属魔界,更是因为,绮凰能感觉到,令裳并不愿意或是并不甘心为天魔任何一方效力。 而与她相似的还有另外一人——半仙半魔的尚桉。但尚桉跟令裳又不完全相似。 令裳看似坚毅,其实,她的立场并不明确。而尚桉看似纨绔,对天魔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实则早已有所选择。 令裳见绮凰这般凝重,一时心生怜惜,也不愿再纠缠此事,随即转移话题,道:“你若真不想谈及,我又怎么会勉强干预于你。不过,魔君生辰宴一事,你不能再这般没心没肺了。而且,就算魔界其他人忌惮魔君,不敢对你有所针对。但有一个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谁?” “夜姬。” “夜姬?她不是在天界吗,怎么,她要回来?”绮凰来了兴趣,只觉得令裳的话相当奇怪。这夜姬作为魔界的人质被安插在天界,行动自然是受了限制的。即便是启零的生辰宴,天界也未必给予她资格出入魔界。 令裳解释道:“魔君此次大宴非同小可,自然要宴请天界使臣。而夜姬作为魔界人质,当然也要出席。” 令裳的言语中透着淡淡的愁苦,似乎为绮凰的安危很是担忧,但绮凰闻言却兴致大涨。 “会宴请天界的使臣?那天帝会出席吗?”绮凰焦急发问。 令裳皱了皱眉,怎么这丫头听闻了夜姬的名号也丝毫不见害怕呢。“这......天帝作为天界至尊,按理来说,应当是要出席的。而且,不止天帝,天后、太子也应该一同前来。” 令裳的话虽未完全笃定,却让绮凰相当兴奋。能见到天帝,她自然是高兴的。正巧她心中一直有许多疑惑还未曾有机会发问。 见她眼中发亮,唇边挂上了轻松的笑容,令裳算是知晓了,她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恨铁不成钢的轻嗔了一句:“你怎么完全不见担忧神色,可是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绮凰讪笑着讨好道:“怎么会,你的话,我自然是要奉为金科律令的。” 见她卖乖,令裳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叹了口气,道:“这夜姬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的。” 绮凰轻松道:“不就是一个夜姬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绮凰此时得知了能见到天帝这个好消息,很是欣喜,说起话来也开始狂妄轻浮了几分。 令裳又劝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夜姬可与纤云不同,从不将喜怒挂在脸上,心机深沉,况且,她又一直心悦魔君。若是让她知晓了魔君对你的情意,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喜怒不形于色,又心机深沉?怎么听着这传闻中魔界的二殿下夜姬,与这魔头倒是相当般配呢...... “这个夜姬,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漂亮吗?”绮凰有几分好奇。又是娇纵大小姐纤云,又是貌美女助手夜姬,看不出来这魔头还挺吃香的。 不知为何,绮凰心中竟滋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感,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令裳道:“相当貌美。说是三界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如此说来,她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三界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样。绮凰道:“既然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启零不喜欢她?” “这谁能知晓呢,别说是魔君,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心思也极其难猜。不过,夜姬对魔君的确是忠心耿耿,一往情深。虽是个难得的美人,手段却相当毒辣,所以我才会如此担心你的处境。”令裳直言。 可惜了,生得那么漂亮,却是个缺心眼的。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为何偏要挂在启零这一棵树上,她也没觉得这魔头有什么好的。 绮凰喟然叹息。 第四十六章:狐后 令裳的预料果然没错,离启零的生辰尚还有近一个月,这魔界的氛围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且不论四下宫殿装潢布置都翻新了一遍,这几日,绮凰走在长廊之中,总觉得身侧穿行之人都是些陌生面孔。原先魔殿虽大,但走在路上放眼望去只见蔓延无尽的长廊楼道,只偶然经遇几个婢子侍卫,难免寂寞冷清,并不如这几日一般。不,应该说就是因为这魔殿太大了,才冲散了本就不盈余的人气。 然而这几日,殿内外的嬉笑打闹声逐渐多了起来。 据令裳所言,最近会有大批外界使臣和魔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安住殿内,倒也解释了为何会出现此类情况。 而令裳之母和邵坤之父,是启零之下割据魔界大半江山的人物,自然也应邀出席此次大宴。 魔殿东侧,客房之中,纤云听闻狐后一行已到达此处,相当激动,慌忙赶来。 纤云虽娇纵,但见了自己的母亲,还是宛若寻常少女一般天真烂漫的。 “母亲!~”纤云娇嗔喜呼。 狐后见她依旧这般放纵不羁,既无奈又怜爱,轻责了一句:“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没个正形,这若是嫁到夫家,可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纤云娇笑着扑进狐后的怀抱,撒泼道:“母亲,云儿只是想你了嘛。” 狐后万般柔爱的摸了摸纤云的头,道:“你这孩子,也不知几时才能长大。这女孩子家家的,总该端庄些,成日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疯疯癫癫的了呢?我自己就是女孩子,可用不着别人告诉我女孩子平日里应该如何行事。”纤云嘟了嘟嘴。 狐后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可是被自己宠坏了。“话是这么说,可总归优雅些,才好寻夫家。” “云儿可不会为了寻夫家就委屈了自己。再说了,这世道对女子束以那么多规矩,要我们牢记什么女德啊、三从啊,可却从未听说过有男德这一说,不公平。”纤云娇哼一声。 狐后见她撒泼,心头万般宠溺,也一时无法回答纤云的话,便不再指责纤云平日里的作风,只轻戳了戳纤云的额头,道:“你啊,就是被我宠坏了才会如此无法无天。说什么不会为了男子委屈自己,可碰上魔君却又未必这般刚直。” “魔君”二字让纤云面颊瞬间绯红,眼底掀起一阵柔波,她羞赧道:“好好的,提起殿下做什么。” 狐后见状,只又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道:“唉,你对魔君可真是动了心了。但只怕是妾有情郎无意。魔君殿下从不近女色,况且,虽为册封,但那夜姬早已自诩是魔妃,你如何与她争?” “哼,只要没册封,魔妃之位是谁的还乾坤未定呢。况且,就算魔妃之位已被夜姬霸占,当不了正妃,我当个侧妃也心甘情愿。” 纤云话尚未说完,狐后便皱起了眉头,嗔怪道:“没骨气,堂堂狐族的公主,怎么能给人当侧妃?” “母亲,那可是魔君殿下。”纤云郑重回答。 女子慕强,或许在纤云看来,启零是这世间至尊,哪怕是做他的一个小小侧妃也好过下嫁他人。 狐后又是一阵叹息:“我倒不是看不上这魔界的侧妃之位,只是启零其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不露情意,或许男欢女爱对他而言,不过是累赘罢了。你若真跟了他,只怕会苦了自己啊。” 虽说狐族势力庞大,但与启零相比还是相形见绌,若成了启零的侧妃,一朝飞上枝头,对整个狐族来说也是如虎添翼。从地位名利角度而言,这无疑是一招漂亮手段,但是,身为人母,狐后自然是希望纤云能过得幸福的。 毕竟启零此人深不可测,她没有任何把握他会善待纤云。 “哼,什么不动真心不现真情,他的心,可都被一个贱人给勾去了。”纤云甩开狐后的手,气冲冲的回应。 狐后闻言慌忙捂住纤云的嘴,目光向四下探了探,见并无异常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魔君的谣你都敢造,也不怕隔墙有耳。” 纤云拽开堵住嘴的手,气愤的跺了跺脚,严声道:“我可没有造谣,殿下本来就被绮凰勾了魂。” 对于纤云来说,她又何尝不希望这不过是一个谣言罢了,但是,魔君对绮凰的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启零的心意。 即便是谣言,他能为了绮凰做到这份上,也足以扎痛纤云的心。 狐后闻言,万分惶恐,不可置信的多问了一句:“绮凰?那个天界来的人质?” “就是她。殿下日日对她示好,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一提起绮凰,纤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贱人到底何德何能? 狐后听了纤云的话,对此事表示深深的怀疑,道:“不可能,魔君可不是那种囿于儿女情长之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天界的小丫头。依我看,魔君这么做,定然是别有深意。” “可是,我看他那样子,倒像是动了真心了......我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纤云有些委屈。 狐后面色凝重,似有些震惊,郑重接话道:“你的意思是,魔君有意立一个天界之人当后妃?” 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古怪至极。 纤云万般委屈,不满的嘟囔道:“有没有立妃的打算倒不知晓。若说以前,我们这群人,哪有机会轻易见到魔君殿下。但是魔君殿下近来日日来学堂巡视,万般殷勤,为的就是能多看这贱人一眼。哼,我们也算是拖了她的福,才能见到殿下。也不知道她到底给殿下下了什么药。” 纤云话语间满是酸涩之味,显得极度阴阳怪气。 “此事竟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狐后有些震惊,似乎在质疑纤云的话。照她看来,魔君绝不是会做出纤云口中之事的人。 纤云又道:“那女子本就嚣张,如今有了魔君殿下的庇护就更不得了了。” 狐后在心头细细思索着,抬眸凝眉而视,忧心忡忡,问了一句:“那夜姬可曾知晓此事?” 纤云无所谓道:“我可没有心思去关心她。” 一个绮凰、一个夜姬,都是纤云的眼中钉,一提她们,她自然是相当不快的。 顷之过后,狐后又重叹一口气,喟然曰:“罢了,不论魔君在打什么主意,这趟浑水,你还是别去搅合了,否则只怕是会惹祸上身。要我说,你不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魔君身上,也别做什么侧妃的梦了,不如把目光放宽远些,另寻他婿。我看啊,这邵坤就不错。邵坤这孩子生得一表人才,又气宇轩昂,我们两家还是世家,你二人修为灵力也不相上下。他配你啊,可正正好。” 狐后只是好心推言,却不知又哪里惹恼了纤云,她气愤更甚,直呼:“邵坤邵坤,每次我跟您见面您都要提起邵坤。这回可不巧了,您心头的如意女婿邵坤,也喜欢上了绮凰。” 纤云这话说出来本是打算刺激狐后,却发觉自己也为此动了气。她真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天界人质,到底好在哪里,邵坤也罢魔君殿下也罢,为何会甘心排着队向她示好? 她纤云,堂堂狐族的长公主,又天资出众,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连真身都尚未成型的贱人? 狐后万般疑惑,心中更加震惊,神色中似有几分瞠目结舌,但狐后毕竟老谋深算,也算是见过许许多多的大场面,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 她极其不可置信的试探了一句:“你说什么,邵坤也喜欢上了绮凰?”言语中,满是疑惑。 这传闻中的天界人质到底有什么能耐,狐后倒真想见识见识了。 “是啊。邵坤这小子也是个没眼光的,还为了她跟我作对。”想起历来种种,纤云更是不甘。 狐后喃喃道:“这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是生得倾国倾城,还是惊才绝艳?” 纤云仔细斟酌了一番,似乎也在考虑此事,下意识道:“若论相貌,虽说是有几分过人之姿,但与夜姬比起来,也未必夺目;若论才气,她资质平庸的很,次次月试都排个倒数,也不见得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偏偏魔君殿下对别人都视而不见,唯独对她死心塌地。” 听闻纤云的分析,狐后面色越发的沉重了。若说这这女子貌绝三界,才惊众人,魔君对她伤心也无可厚非,但奇怪就奇怪在,在纤云的口中,这女子好像毫无特色。 “如此说来,此事倒是蹊跷的很了。”狐后道。 纤云又接话:“何止是蹊跷,简直就是诡异至极。” 狐后沉默了片刻,来回踱步,眼中闪着精明且阴寒的光,似乎心有思虑。 片刻后,狐后心生一计,朝纤云道:“既然如此,我倒真要见识见识这女子到底有什么稀奇的了。” 纤云疑惑:“母亲,您要见她?” 狐后和绮凰本不相识,若是贸然出面,只怕不妥。 “魔界来了这么一位人物,我自然是要见见的。何止我要见,你那些叔叔伯伯也该见见让魔君都动了心的女子。”狐后成竹在胸。 “您想怎么做?”纤云来了兴趣。 狐后侃侃道:“去通知你狼王叔叔,就跟他说,邵坤在学堂有了喜欢的姑娘。狼王性情高傲,看不上普通人间,听闻此事,定然会出面引见绮凰。我也可借此试探试探这女子。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异常之处,不用我们出手,你狼王叔叔也定不会放过她。” 纤云算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是想借狼王之手与绮凰会面,狼王出手,她定然是要吃些苦头了,这是纤云求之不得的事。 但是,纤云心中依旧有些迟疑。“母亲,如今魔君殿下对这女子如此上心,我们的行动只怕瞒不住殿下。他若是知道我们私下为难绮凰,万一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狐后并不将纤云的顾虑放在心上,淡然回应道:“这便是为何我要以你狼王叔叔的名义来接见绮凰的原因。若是瞒得住也就罢了,若是瞒不住倒也无甚要紧。你狼王叔叔对魔君有知遇之恩,他未必忌惮我们的身份,却一定会给狼王几分面子。所以,即便魔君知晓了此事,大抵也不会对我们降下罪责。除非,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天界人质而得罪狼王。” 邵坤的父亲狼王,老骥伏枥,雄心勃勃,应当是整个魔君资历最深之人。最难得的是,幼年的启零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最后登位,也少不了狼王的匡扶。虽说三界一直传闻启零是天生的魔君,但如果没有狼王,他这一路走得未必如此顺利。 后来狼王老来得子,正宫夫人诞下邵坤,这二人也算是半个兄弟。但狼王从来严厉,对邵坤鲜少有什么慈爱脸色,邵坤只当父亲因启零过于耀眼而对自己并不满意,因此,即便他平日里隐藏的再好,这心中还是会不自觉的和启零暗暗较劲。 也正因这层身份,从来杀伐果断的启零才对会邵坤几番纵然,即便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和自己作对。 启零登位后,狼王虽未以主将的身份入主魔殿,但他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狼王的话,启零是怎么也要听进去三分的。 纤云听闻母亲的计策,依旧心有顾虑:“可是,绮凰多疑敏感,且相当自负,怕是不会轻易接受狼王叔叔的应邀。” “这有何难,想想她担心何事在意何事,以此未要挟便好了。”狐后说得相当轻松,似乎平日里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纤云垂下头,摸着下巴,认真道:“她在魔界倒是有几个交好之人,一个是龙王家的三公主,这女子也不是什么善茬,怕是打不了她的主意了。还有一个......是个叫阳春的丫头,她倒是无名无份,也没什么修为,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既然如此,此事那便交予你去办了 第四十七章:狼王 纤云完成狐后安排下来的事后,便径直来到了绮凰的房内。 她脸上挂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笑容,双手环胸,嚣张宣布:“绮凰姑娘,狼王邀你一聚。” 纤云上门已经很让绮凰吃惊了,她的话更是掀起一股疑云。 绮凰会想起令裳好像说过这狼王是邵坤的父亲,地尊位高,资历深厚,对启零也有知遇之恩。如此一位大人物突然要见她,这让绮凰心中隐隐不安。 或许,是因为邵坤的事? 绮凰直言询问:“狼王为什么要见我?”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纤云没好气的回应道。 对方目的不明,谁知道贸然前往会有什么后果。绮凰从来惜命,对于这种冒险的事,她当然是能避就避的。 绮凰讪笑,道:“不好意思,不想去。” 纤云的反应相当出乎绮凰的意料。若说以往,绮凰没有遂纤云的意,她定然是要闹上一闹的,可今日,纤云似乎早就料到了绮凰会这么说,无所谓的回应了一句:“你不想去也行,我也不能把你绑过去。不过,那个叫阳春的丫头片子,可能就要因为你吃些苦头了。” 为了威胁她,他们居然绑架了阳春?未免太过卑鄙了。绮凰心头一震,对狼王的印象急转直下。 绮凰质问道:“阳春不过就是白兰山上一株灵草罢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和她过不去?” “你说得对,阳春是无辜。不过,我们也不是跟她过不去,而是跟你过不去。阳春被绑,全责在你。至于她能不能留住性命,就看你的了。我话摆在这了,去不去随你。只是,我动不了你,但狼王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想保证阳春安然无恙,我劝你还是小心斟酌为好。” 纤云的话让绮凰心中更加沉重了几分。她说得对,他们不是跟阳春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阳春不过是个被连累之人罢了。 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逃避了,只能无奈应邀:“我跟你走。” 二人到了狼王下榻的宫殿门口,纤云便退了下去。只留绮凰一人壮壮胆子进了殿门。 这时她才发现,这哪单是狼王想见她,半个魔界的大人物全在此处聚集了。 正门相对,主坐之位上悠闲的喝着茶水的,应当就是狼王了。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哪怕两鬓发白,气势却依然能轻易震慑旁人。在他面前,连绮凰都不自觉的恭敬了起来。 这位传闻中的狼王,身着玄色长袍,头戴金冠,皮肤有些黝黑粗糙,眉宇间有种德高望重的深沉气质,不怒自威。 那种气质与普通人家的老者不同,寻常老者身上所散发的多是和蔼亲切感,但这位给绮凰的感觉,却更多了几分威严感,虽让她有些不敢靠近,却不由的心生敬畏。 而两侧分别坐着一众高权,看样子,这位子安排也是有讲究的。想来定是越靠近狼王的地位越高。 “你就是邵坤的心上人绮凰?”狼王察觉到绮凰的到来,只言语淡然的吐出一句话,甚至并不抬眼看她。相当的居高临下。 像这种地位的老人,都是有些自负的,毕竟他们的见识和阅历可远超小辈,难免会得意起来。 绮凰深谙此理,也不因狼王的轻视而气急,只不卑不亢道:“回狼王,我是叫绮凰,至于是不是邵坤的心上人,我不敢断言。” 邵坤的心上人、启零的心上人,某某的心上人......凭什么她要被冠以这样的身份? 她就不能单单纯纯的只是绮凰吗? 况且,因为邵坤和启零二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遭了多少难,心中对这层身份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 狼王尚未发言,他右侧的华服女子倒是接了话:“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还看不上邵坤了?” 言语中满是逼迫,咄咄逼人。绮凰能察觉到,她对自己毫无好感。可是,绮凰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绮凰有些奇怪,问了一句:“这位是?” “放肆,连堂堂狐后都不认得,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些。”华服女子身后的侍女尖牙利嘴的斥责了一句。 狐后,纤云的母亲?怪不得如此盛气凌人。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也难怪她对自己这般了。 绮凰尚未接话,狼王倒是有些烦忧,道:“好了,娴雅,小辈不懂事冲撞了你,是她不对。可她毕竟是坤儿的心上人,就当给老夫几分薄面,饶她这一回吧。” 虽是开口求情,但狼王气场沉稳万分,没有半点讨好意味。这种求情,更像是一种委婉的命令。 绮凰又是皱眉,不过就是为了一句她是谁罢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冲撞了狐后啊。但此时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又人多势众,绮凰也不愿意辩驳些什么。 狼王既然开了口,狐后也便收敛了些,但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绮凰,反而转向狼王,故作忧心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知趣的。只是,我见这丫头着实不懂事,在我们面前非但不见一丝恭敬神色,甚至连礼都未曾行过。想来是平日里仗着有邵昆和魔君撑腰嚣张惯了,我们这群当长辈的,自然要好好教导一番。” 狼王身后的侍从察觉到狐后的意思,相当识趣,严声喝令绮凰道:“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绮凰不想得罪众人,万般不甘也只得老实跪下,眼神里却写满了不服。 那狼王见她跪下,也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似乎是想给绮凰一个下马威。 谁料她都已经跪下了,狐后对面的女子又寻起了麻烦:“狐后此言有理,我听我们家倾摇也说这天女素日来嚣张得很。别说倾摇了,就连纤云都不放在眼里,可没少跟她作对。纤云这丫头心眼直,性子又单纯,哪有那么多心计,想来定是没少受这天女的欺负。” 这回绮凰倒是不用问这女子是谁了,见她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想来定是蛇女倾摇的母亲。要说这对女子的性子还真是相似。 不过,纤云和她母亲的性格比起来,简直是大相径庭。看来,狐后平日里没少惯着这位公主,才导致了纤云今日这般嚣张跋扈的性格。 绮凰刚想反驳,却又被狐后接话:“我们家纤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如今邵昆和魔君都受了这女子的蛊惑,怕是要吃些亏啊……” 这深明大义的模样,让绮凰都目瞪口呆。什么叫“我们家纤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谁敢让纤云受委屈?她不为难别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再说了,她也没有蛊惑大魔头和邵坤啊,分明是他们日日找麻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受这种委屈。 绮凰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很是不痛快。 “说来这天女的手段也真是高明,连魔君都着了她的道,要知道咱们殿下可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我瞅着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蛇后万般鄙夷的瞥了绮凰一眼,满脸嫌弃的啧啧了好几声。 狐后又忧心道:“启零虽贵为魔君,但毕竟还是个少年,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但好在他腹有大略,城府深远,相信过些时日冷静下来了,也便认清了这女子的真面目。只是,邵昆这孩子向来意气风发又年轻气盛,怕是很难走出来啊……” 提及邵坤时,狐后屡屡望向狼王,似有意挑拨他的情绪。 但狼王毕竟久经沙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即便狐后几番拨弄,依旧面不改色毫无反应,只淡淡的喝着茶,眼神深沉冷漠。 倒是绮凰闻言,却更觉得可笑。 一个跋扈嚣张,以欺辱他人为乐的娇小姐被形容成单纯直爽;一个纨绔张扬,凭一己之怒毁损少女容颜的公子哥被形容成意气飞扬。人果然是想尽办法掩盖不堪丑陋。 而自己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不想得罪任何人也不想连累任何人却偏偏成了众矢之的。想来也真是凄凉。 “狐后姐姐说的是,谁知道邵坤怎么就这般不小心,中了这女子的圈套呢。这天界来的女子,果然是最善引诱男人的贱货。也不知她到底用得什么手段......”蛇后咋舌道。 一口一句蛊惑也就罢了,如今又直言她是贱货,绮凰自然是来了气的,反讽一句:“怎么,您想学?” “你!”蛇后闻言,恼羞成怒,怒拍案桌起身。 见气氛焦灼起来,狼王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好了,你们少说几句。坤儿是老夫亲子,启零又是老夫一手带大的。他们俩的秉性,老夫还是清楚的。这二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被蛊惑。既然他们都对这女子动了心,想来她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老夫也想听听,对于邵昆和启零,她是怎么看的。” 蛇后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狐后也不再开口。果然,狼王的话说出来是最管用的。 狼王的目光锁向绮凰,示意她开口,绮凰却并不想谈及二人。但是,阳春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即便是跪着,绮凰依旧镇定自若,不卑不亢道:“我对他们没什么看法,但我对您,可就有些意见了。” “哦?”狼王来了兴趣,沉笑几声,道,“你说说看,你对老夫有什么意见?” 绮凰娓娓开口:“论地位尊卑,您在上,我在下。您做什么我没有任何评论的资格。可您应邀我出席今日会面,那您便是主,我是客。这世间,哪有主人为难客人的道理?更何况,您还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做出用绑架的手段来威胁后辈的事,不觉得有些失礼了吗?”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只觉得这女子简直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在狼王面前也这般为所欲为。 真要说起来,绮凰自然是怕死的。但是,不能因为怕死就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已经害的阳春受尽无妄之灾,怎么能因为胆怯而不去尝试解救她呢? 但她敢直言此事,更重要的是因为,绮凰一直觉得很奇怪,狼王给她的感觉是不屑做出此事的,绑架阳春很有可能是听了他人的佞言。如果提出来,说不定能趁机说服狼王放了阳春。 “放肆,一个小小的天女,怎敢在狼王面前为所欲为!你给我老实跪着,再胡言乱语,小心小命不保!”身后侍从生怕狼王动怒,严声斥责。 绮凰傲然道:“狼王殿下,绮凰跪您,是因为敬您。可您若是如此独裁专制,绮凰不仅不会跪,更不会敬。” 狼王闻言,爽朗大笑几声,似乎心情大好,看向绮凰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慈爱,道:“好,好一个跪我是因为敬我。邵坤若真对你动了心,这眼光也不算低俗。丫头,你说的话,老夫相当欣赏。但是,有三件事,你大错特错。” “什么事?”绮凰皱眉。 “其一,你说老夫以绑架为手段来威胁你,可老夫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话音刚落,绮凰脱口而出:“您说什么,阳春不是您绑的?” 狐后脸色一变。 狼王又笃言道:“老夫根本就没听说过你口中的‘阳春’是谁。” 这么看来,她好像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了。 绮凰暗自沉思,又抬头问道:“那我错的另外两件事呢?” 狼王道:“其二,要认清局势,不要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就算真如你所言,我派人绑架了你的友人借此威胁于你,如今你在我的地盘,这周遭都是我的人。你和我初次见面,并不了解老夫的秉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你是万万不能说出方才那席话的。否则,我随时可以以‘大不敬’为罪名杀了你。” “其三,你太冲动了。你性情傲然,沉稳不足,意气有余,若真要成就大事,还是该学着隐忍几分。我知你听不惯狐蛇二后的话,方才我未曾制止她二人,也想看看你能容忍到几分。你修为寥寥,面对讥辱,心中再如何不服,也该忍着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日后有机会,你自可讨回来。” 绮凰出言不敬,但狼王想的却是教诲她如何行事才能明哲保身。绮凰只觉得狼王的格局,果非一般人可比拟。 第四十八章:她会是打破隔阂的人 狼王殿气氛焦灼,绮凰在审讯期间,已是难以应付。 此时,殿外又传来一阵高宣:“魔君殿下驾到!” 一时,狐后脸色又变,似乎在奇怪为何启零会突然驾到,难不成,是这么快便得了消息?狐后心中警惕起来。 随后,殿内众人除绮凰与狼王二人外皆起身,为迎接启零。 纵使嘴上再如何说着看不惯启零,但此时这种情况,听到他来了,绮凰心中还是有几分庆幸的。起码,她不会孤立无援了。 门外熙攘之声越发的近了,想来定是侍从们跪安的动静。 狼王殿内众人目不转睛的敬视着门槛,恭候启零驾到。就连绮凰也不自觉的转过头,期盼那个身影的到来。但只有狼王一人,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着茶水,似乎完全不在意此时发生的任何事。 启零逆光进门,身影高大却有些遥远,让绮凰一阵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他掠过绮凰的身边,径直到了殿中,恭敬的朝狼王拱了拱手,问安了一句:“见过叔父。” 从进门起,他便没有对自己投来哪怕一丝的目光,仿佛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这让绮凰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并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不过,启零对狼王的态度倒是很让她意外。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这大魔头对任何人有过这般好脸色。 狼王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神态平常。启零随后便径直坐到了狼王身边的位子上,与其平起平坐,放眼众人。 一众妖王妖后也随之客套的朝启零行了行礼,便也坐下了。 行礼过后,众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气氛有些尴尬。毕竟这殿内地位最高的便是启零和狼王,他二人不说话,其余的人怎么敢轻易喧宾夺主。 倒是狐后,她的身份地位,紧接狼王之下,底气自然是有的。 她捻了捻金玉之冠,神色冷漠,率先开口,道:“不知魔君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若真要说所为何事,狐后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她偏偏要明知故问,为的就是试探启零一番。 “启零听闻众位叔父伯母在此处开大会,一时好奇罢了。说起来,众位到了魔殿,怎么也不通知启零一声。” 这魔头依旧神色淡然,装模作样,可惹恼了绮凰。她就看不得他这般模样,总觉得这“云淡风轻”并不单纯,其中总混着几分得意和嚣张感。 狐后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阴森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魔君殿下是为了这天女而来。” 启零听闻此话倒也毫不动容,淡然回言道:“不知狐后何出此言?” 二人一来一往,相互博弈,气氛冰冷。狼王却也视若无睹,并不干预。其余的人更是没有胆量插嘴到这二人的较量中来的。 绮凰怕事,也嫌麻烦,自然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当是看热闹了,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狐后笑得阴冷,似有逼迫意味。看此情形,魔君似乎并不如纤云所言对这女子上了心。 她试探道:“倒也不能怪你狐伯母我胡思乱想。只是这整个魔殿都在传言,说是有个天界来的小丫头引诱了魔君,还将那邵昆迷的五迷三道的。这谣言传的是有板有眼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伯母我自然是清楚的,这样的谣言我是不信的。只是无风不起浪,既然魔殿掀起这么一股风气来,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们这群当长辈的,自然是要整治整治这罪魁祸首的。” 狐后的目光投向绮凰,这所谓“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她如此污蔑,启零却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打算帮自己,为自己出头。这让绮凰心中颇有些说辞,她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既不正视狐后的目光,也不求助启零。 启零闻言,果真反应冷淡,与平日里护短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此刻处于风口浪尖之人并不是绮凰,而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罢了。 他微微挑眉,神色清淡的问道:“您想怎么做?” 绮凰暗自咬咬牙。 狐后见启零这般,心也放松了下来。看来纤云的话有误嘛。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把苗头扼杀在生根之前的。 她接着道:“当然是要严惩这痴心妄想之人。” 绮凰愤懑不已,什么叫她痴心妄想?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却又要无故遭受罪责,真是倒霉透顶!这魔头不帮自己就算了,还想尽办法的找茬,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这魔头,她在魔界的日子怎么会那么难过? 绮凰双手握拳,对启零投以含恨的目光。 启零却并不给予理会,只又朝狐后发问道:“如此说来,您想怎么严惩呢?” “按照魔界的规矩自然废其四肢,断其筋骨,去其灵根的。不过,这丫头也就是个废物,再如何修炼也无所突破。这灵根去不去倒也无甚要紧。只是,我见她那张嘴可是相当厉害,不如剜了其舌如何?” 狐后见启零无动于衷,似乎不为此话动容,便放大了胆子,越说越过分。除了给绮凰一个教训外,这一番举动,也是为了试探启零。 启零悠然的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装模作样道:“狐后真是好手段,启零自愧不如。” 狐后笑道:“对付这等顽劣之人,不狠心些,是不行的。否则日后人人都敢如此谣言,毁损的可是魔君您的名声。何不借此杀一儆百。” 既要断筋骨,还要剜口舌。这一狐一莽,果真是禽兽不如。想来自己堂堂战神,竟成了别人案板上任其宰割的鱼肉,真是凄凉。 不过狐后话虽至此,绮凰也只是对启零的所作所为颇有腹诽,心中却并不觉得自己今日会受此遭遇。 或许,是因为其实她一直是相信着他的...... 果然,启零没有让她失望。但狐后洋洋得意之时,启零话锋一转,睥睨道:“谁说这是谣言?” 狐后愣神,启零的话让她相当意外。她皱着眉头,再问一句:“魔君殿下,你这是何意?” “你方才说的话,全都大错特错,”启零气场阴郁,似乎终于是打算反击了,“不是她想引诱我,是我想引诱她。” 说话间,启零依旧不看向绮凰,只是言语中尽显暧昧,让殿内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绮凰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奇怪,奇怪他到底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魔君殿下,玩笑可不能乱开。”狐后再警告一句,脸色极度阴郁。 看来纤云所言极是。 “我可没在开玩笑。”启零随意接话,态度慵懒,似乎不忌讳他的话会给众人带来如何反应。 绮凰早知他行事毫无章法可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每每再遇见此等情况,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魔头一定要把她推向风口浪尖,是嫌她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吗? 狐后见启零态度决然,不容置喙,心中大觉不妙,又逼言一句:“难不成,你是真打算立她为魔妃?” 启零随意道:“她若是愿意,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丫头的心是铁打的,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未见有分毫心动。我倒要请教请教各位,我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狐后大为震怒。她不是不知道启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不计后果。他如今这话,分明是不把这殿内众人放在眼里。 她厉声道:“魔君殿下,她可是天人。你若是这么做,就不怕引起众怒吗?!” 狐后年轻时风华绝代,如今虽已为人母,但依然风韵犹存,若是平时,倒也是个优雅的妇人。只是,她此刻的气质神色,实在是让人不敢靠近。 启零毫不忌惮,道:“我不在乎。不过,我倒是要告知狐伯母一声,绮凰她是我的人,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她的主意。” 他在警告狐后,也在警告魔界任何对绮凰抱有恶意之人。 绮凰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说心中毫不触动那是假的。但是,触动只是小部分,更多的是害怕。 启零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害怕。她怕自己还不起启零的情,更怕他因失望而变得极端。毕竟,启零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恐怖之人。 所以他越靠近她,就越压得她喘不过气。那种无形的压力逼得绮凰无处可逃,却也只能想尽办法的逃。 狐后大怒,重拍案桌,茶盏倾倒,她目光凶狠的看向启零,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贱蹄子的修为还不如一条能修炼的狗,凭什么登我魔界后妃之位?况且,天魔隔阂,历来有之,立一个天人为魔妃,简直是荒唐至极!你难道真要为了她,得罪整个魔界?” 毕竟狐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她自以为启零对此是有所忌讳的。 但是,启零并没有如她所愿服软,反倒气场更是低沉,眼底也更为阴冷,装模作样道:“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的话,大大的折损了狐后的面子。 狐后放话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魔君殿下,好自为之。” 说罢,便率领侍女天也不回的离开狼王殿,连背影都写满了愤怒。 今日一事,虽称不上是启零和狐后的决裂,却依旧是加深了二人间的芥蒂。一时间,殿内其余妖王妖后面面相觑。 他们实在想不到,魔君居然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修为不堪的天女得罪狐后。 闹剧已然平息,一直未曾发言的狼王似乎也乏了,淡然朝众人下令道:“你们也走吧。” 妖王妖后们得了命令,纷纷作揖离开狼王殿。毕竟,谁也不愿意惹祸上身。 绮凰闻言,也挣扎着起身,想要一同离去。从方才起她便一直跪着,这腿都快废了,她巴不得马上离开。 谁知狼王却又开口道:“你留下。”他甚至连眼都未曾抬起,说出的话却让人不敢抵抗。 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绮凰再如何不情愿也只得咬牙呆着,只是一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相当窘迫。 挣扎片刻后,她还是选择老实跪下。万一又得罪狼王,可就不单单是跪着这么简单了。 启零见状有些心疼,看她的样子,好像跪了许久了。他皱着眉头,看向狼王,轻问道:“您让她跪的?” 狼王道:“小辈不懂事,见了老夫未曾行礼,方才还出言顶撞,自然是要小惩一番的。” “您说得是。”启零闻言,虽是心疼,却也不敢有所忤逆。这倒也不是因为惧怕,只是,启零对狼王从来尊敬。 狼王又问道:“启零,你是真喜欢上了这姑娘?” 虽说见他的反应,狼王知晓此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他还是要从启零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启零确实是动了凡心,让您失望了。” 狼王对他的教诲从来严厉,一直告诫他不要轻易动心,启零也一直将狼王的话奉为金律。但绮凰的出现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底线。 所有的意外都是不受控制的。就像他二人的相遇,就像,他奋不顾身的对她动了心。 狼王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未见责备的打算,只忧心道:“你若只是动了心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你狐伯母的话虽说难听了些,但毕竟忠言逆耳。这魔与天之间的界线隔阂,可远比你想象的要顽固的多。” “绮凰她会是那个打破隔阂之人。”她看向仍然跪在殿中却目光游离的绮凰,眼神中满是笃定。 狼王闻言,似有些意外,又道:“也难得见你对一个女子有如此评价。” “那是因为,在遇见绮凰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魔人天人并无区别。她的出现让我开始疑惑,是魔是仙,究竟是由谁定义的?” 未曾注意他二人谈话的绮凰突然察觉到启零炽热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魔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罢了,你若真认定了她,老夫也无话可说。”狼王的话中,似无奈似欣慰。 第四十九章:野心 恍恍惚惚近一个月过去了,启零的寿宴也终于是正式来临。 魔界相当重视此次寿宴,各项准备都尽力做到顶尖。包括来客在魔殿下榻时的吃穿用度,以及魔殿内的装潢布置,都相当的考究。 大宴当晚,一众人等陆续在百花园中陆续登场。 明月高悬,袅袅花香中夹杂着些许女子淡妆浓抹的脂粉味。金步摇玉发冠当啷作响,魔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这园中心有一长台,正对着主坐,四下摆着案桌,位置安排别有深意。 主坐之位自当是启零的,而左侧为客,依次是天帝天后、太子常欢,以及其余人等;右侧狼王狐后为主,再下去是尚桉,而后是魔界其他妖王妖后。 若论身后尊卑,尚桉本是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的,但他是启零的友人,又深受其器重,启零有意对其委以重任,未来可期。 绮凰的位置被安排在后方偏侧,身侧分别是令裳和阳春,她毕竟是天界的人质,在明面上怎么也该有几分面子的。 待众人都相继入座后,绮凰突然察觉到,太子常欢身边有意留出了一个位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吉时已到,侍从高呼:“魔君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等待启零。见他步履近了,狼王和天帝二人率先拱手,道:“恭贺魔君喜迎千岁诞辰。” “恭贺魔君喜迎千岁诞辰!” 一时间,所有人都跟着附和,场面相当的壮观。绮凰暗自想来,天帝居然肯作为天方代表给以致辞,真是给足了这魔头面子。看来,启零的实力远比她想象的要恐怖的多。 “诸位不必拘谨。”启零的声音透过前方人群传来。 众人受了命令,纷纷入座。 绮凰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这魔头今日一袭墨绿锦服着身,腰别金色玉穗,发冠似有意打理过一番,显得更加矜持贵气。 俗话说人靠衣装,启零虽容貌惊人,但他的气质相当特别,沉稳阴冷,穿起衣服来也相当挑剔。若是身着亮色衣裳,只怕会掩盖其特色,有喧宾夺主之嫌。但若通身玄色,又显得沉闷。 所以墨绿色,倒确实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矜贵高雅,阴冷淡然,期间还隐隐透着些许邪气。 一时间,绮凰竟看的有些出神。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被这魔头迷得神魂颠倒,这副皮囊确实是人间绝色。 而后,尚桉起身拱手,朝启零致贺词:“魔君寿诞,普天同庆。君临三界,万载千秋!” 君临三界,万载千秋,这贺词何等霸道!简直是野心勃勃。 众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绮凰怎么也想不到尚桉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魔头的野心简直是要吞天蔽日! 他到底想干什么,在天帝天后面前如此挑衅,就不怕引起争端吗? 但是,很快绮凰便发觉到异常,尚桉说出这番话后,启零的脸色也并不好,似乎,此番行动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绮凰又懵了,一时茫然不已。 难道,这不是大魔头的本意? 再看天帝天后,无一不为之变色,常欢脸色更见愠怒,低吼了一句:“简直是欺人太甚,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常欢正欲图起身反驳,被天后制止,她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不可。 见此,常欢也只得含恨坐下,但看向启零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服和阴鸷。 什么魔君,竟这般嚣张。 尚桉话后,气氛有些尴尬。 夜焕在此时圆场,干笑几声,道:“各位,尚桉公子年幼,还不太懂事,若是出言顶撞了各位,还请不要往心里去。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因此坏了心情。” 说罢,便示意歌舞上奏。 顿时,乐声四起,交谈声多了起来。 见此事算是落幕,启零暗自朝夜焕下令传来尚桉。 待他上前,启零沉声嗔怪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虽说启零并不畏惧天帝一行人,但是,在今日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要给些面子的。无故生起事端,对任意一方来说都百害无一利。 尚桉言语随意,似乎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骄傲道:“当然知道,说你厉害。” 启零语塞,道:“我原先只当你是顽劣成性,却没想到竟目不识丁到了这般地步。君临三界的意思,可不单单是夸我厉害。下次,还是莫要在这种场合口无遮拦了。” “这有什么,假以时日,三界肯定是你的。”尚桉似乎并未认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即便启零这么说了,也依然面不改色。 启零严肃反言:“尚桉,我劝你还是收敛点为好。” 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尚桉也察觉到不对劲,询问道:“怎么,你不打算一统三界了?” 启零并未回答尚桉的问题。他的目光下意识的飘向不远处的绮凰,见她谈笑生花,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尚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已是了然启零心中所想,他的目光开始暗沉下来,劝告道:“启零,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坚守至此的信念?” “仔细想来,一统三界好像并非是我的意愿。只是因为,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启零独自喃喃,似有些出神。 与绮凰相处越久,他就越疑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挑起三界大战,为什么要君临三界?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世间繁华。不,应该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谁主沉浮,不在乎君朝叠换。他一点都不关心这天下在谁手中。 其实说到底,在启零的内心深处,搅乱这三界,他并没有任何目的。若真要找出个原因,他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尚桉心头一沉,又问道:“是为了绮凰?” 启零并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 “如果真的是为了绮凰,那你更不该放下你的野心。”尚桉一改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启零眉头一抬,“什么意思?” “别的姑娘是孱孱娇花,是盈盈明月。只要你愿意,她们自会排着队跟在你的身边。但绮凰不一样,她生性如火,张扬热烈。如果用寻常的法子靠近,你真的觉得你有把握能抓得住她吗?仔细想想,你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但是她呢?可曾给你哪怕一丝回应?” “你想说什么?”启零的目光中掀起一股阴寒。他知道,尚桉说得对。 他抓不住绮凰,甚至从未靠近过她。 “别的东西你想要,轻而易举。但是如果是烈火,却未必。若论才貌,放眼整个三界,谁有资格与你匹敌,但绮凰依旧未曾上心。你有没有想过,她没有给予你任何回应,无非是忌惮你二人身份有别。既然如此,如果三界都隶属于你的统治,那么又何来天魔之分?启零,你要想得到她,就要重燃战火,让她自甘在你脚下为臣为妃。” 尚桉的眼里闪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野心。 是了,如果三界都是启零的,那么绮凰自然也是他的。但是,他真的想这么做吗?这一席话让启零难以平静,他开始犹豫,开始慌乱,开始不知所措。 启零突然觉得,他好像并不了解尚桉。 他上下审视着面前这个一直被自己认为是“顽劣成性”的翩翩公子,一时起了疑心,不容逃避的质问道:“尚桉,我记得你从不关心天魔之事。” 尚桉闻言,有些慌乱,讪笑着掩饰道:“我是不在乎天魔之事,但我不是关心你嘛。我是不忍见你为情所困,才给你支招,我还能害你不成?真要统一了三界,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第五十章:拒绝 后宴,尚桉又借故离开。 原先邵坤的位置被安排在前端,但当大宴进行到中后期时,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坐到了绮凰的后边。 绮凰只觉得不妙,却也未曾多说什么,此时台上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相当的热闹,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与天帝取得联系。 邵坤戳了戳绮凰,示好道:“喂,一会下宴后,众公子小姐们会约着一同登花船,放花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绮凰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邵坤身上,只是观赏着台上歌舞,也不知是刻意躲避还是被这繁华吸引了。 邵坤有些不悦,皱眉道:“为什么不去,多热闹啊。机会难得,你就不想见识见识我魔界的旖旎风光?” 绮凰道:“登花船放花灯,无非图一个开心。我若是去了,谁都不会开心,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邵坤不服道:“什么叫你去来了谁都不会开心,谁敢不开心试试?” 绮凰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那么固执。”邵坤又被拒绝,只觉得丢份。 令裳接话道:“她不愿意去自有原因,你就不要再逼她了。” 启零再远处凝视着三人,见气氛越发融洽,脸色越发暗沉。 说话间,台上又换一批新人。 这回的节目似乎有些特别,一众舞女簇拥着中心一位蒙着面色持着长剑的女子而来。乐声四起,顿时,场上大半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 那女子身段妖娆,虽看不清脸,但绮凰觉得,面纱之下定是一张绝色容颜。 邵坤还在试图说服绮凰共赴花船,霎时,那女子的长剑直直的对准绮凰而来,邵坤反应迅速,忙抓起桌上茶盏飞去,长剑落地,清脆冷冽。 绮凰懵住了,怎么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出手? 邵坤起身,霸道的将她护在身后,朝蒙面女子气势凌人的质问道:“你是谁,竟敢在我邵坤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 启零见二人如此,一抹怒色爬上眼角,不自觉的攥紧双手。 那蒙面女子不说话,行动虽被打断,但整个人的姿态分毫未见慌乱之感。 令裳安抚住绮凰,关切道:“你没事吧?” 她唇色有几分发白,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邵坤转身,朝绮凰问道:“臭丫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谁都想杀你?” 绮凰已是无心应对。 这女子出剑干脆利落,灵场沉稳,应当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而此次被邵坤制止,未必是行动失败,也有可能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罢了。 待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主坐之上启零居高临下的开口:“夜姬,你放肆了。” 一时间,众人将目光投向启零,或诧异而慌乱。 蒙面女子揭开面纱,果真如启零所言。她朝启零浅然一笑,作揖道:“拜见魔君殿下。” “夜姬殿下为什么要针对绮凰?”邵坤万般不解,看向绮凰,似想从她嘴中得出答案。 令裳直言:“当然是因为你和魔君。” 主坐之上,启零的脸色并不好,可以说是黑得瘆人。他阴冷道:“夜姬,从天界回来,你就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夜姬笑曰:“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诸位不必惊慌。” 启零未再多言。夜姬说得是事实,她确实没有下死手。 台上这一幕幕,绮凰看呆了。这女子果真是美的惊心动魄,她一个女子都被夜姬的一颦一笑轻而易举的牵动着。 这样的美人,能歌善舞,举止大方,启零怎么会看不上她?......她才应该是那个被启零喜欢的人。 不知怎么的,绮凰竟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许是见场上气氛尴尬,狼王沉着开口:“夜姬,你这演得是哪出?” 夜姬又朝狼王行了一礼,温婉大方,道:“回叔父,殿下大宴,机会难得,夜儿担忧寻常舞乐怕是尽不了兴,这才导了一出舞剑,为殿下祝寿。” 狼王轻抿茶水,也不在乎夜姬所言是真是假,下令道:“既然如此,一舞已毕,快快入座吧。”见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一场闹剧深觉疲乏。 “是。”夜姬应声坐到太子常欢身边。 既然狼王都已经开口,启零也不好再追究,但是,有另外一件事,他是不得不做的。他已经快被逼得发疯了。 启零沉冷而霸道的呼唤了一声:“绮凰。” 绮凰原是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一声呼唤,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发声方向,茫然的应了一句:“嗯?怎么了?” 不知为何,从见了夜姬的第一眼起,她的心情就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低沉。她找不到原因,却依旧试着调节心绪。 “过来,到我身边来。”启零淡淡开口,言语尽可能的温柔,但眼底已见冰寒千尺。 四下一片哗然,夜姬眼中难掩妒意。 直到常欢察觉到不对劲,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尽力收敛。 启零的话中带着不容拒绝,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刚从风口浪尖上走了一遭,绮凰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怎么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启零又道:“来我身边,我可以保护你。” 他会保护她,至死都会。 启零言语温柔却冰冷,如同一只来自炼狱的恶鬼,在诱惑她,逼迫她。 他已经不想看到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将绮凰护在身后了。从方才起,启零被一直被名为“嫉妒”的火焰所折磨着,以至于连眼眶因承载恨意而都微微发红。 绮凰从来张扬,遇事不肯轻易低头,但如今,她却有几分害怕了。她没有勇气回应启零,更没有勇气面对众人的恶意。 邵坤看向绮凰,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不止启零,他也在等绮凰的答案。 “不了......魔君身边的位置,不应该留给我。”绮凰低着头,话音越来越轻,一字一句中却分明都是拒绝之意。 这大魔头到底在想什么,一个夜姬还不够吗?他怎么就不懂,她越靠近他就越危险。 而且,那个位置不该是她的,应该是夜姬的,或者是纤云的,总之绝对不该是她的...... “你说什么?”启零微微仰头,轻勾唇角,冷笑着。 他不是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不可置信罢了。 绮凰依旧垂首,不敢直视启零阴冷而霸道的目光,心虚道:“我说我不过去了。” 好奇怪,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害怕对上大魔头的目光。难道该感觉到愧疚的人不应该是大魔头吗?明明自己几次三番的因他涉险,明明自己所承受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他而起。 “好,好样的。”启零苦笑几声。 真是有意思,他喜欢的人,他唯一喜欢的人,又一次拒绝了他,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她拒绝了他,她怎么能拒绝他,她怎么敢?! 难道,她就连一刻都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吗? 启零此时似乎有些疯魔了。 让绮凰意外的是,他不再坚持,反倒沉着声,将目光转向台上瑟瑟发抖的舞女们,抬起手,随意的指了指,下令道:“你,过来,陪本殿下好好喝两杯。” 那被点到的舞女又惊又喜,颤颤巍巍的上前。 启零脸色挂着轻浮的笑容,霸道的将她搂入怀中,顿时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他调笑道:“美人,机会难得,今晚你就好好陪陪本殿下,把本殿下伺候高兴了,重重有赏。” “是~”那女子闻言,惧色减半,欣喜着回应。只是她没注意到启零那双星目已散满血丝。 第五十一章:别后悔 夜宴结束后,绮凰依然没有选择和邵昆登上花船。 她已经太累了,累的不想再去干涉任何事。 更重要的是,启零最后的反应,太让她难受了。 不知怎的,绮凰竟觉得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她错了吗?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这是她来魔界后第二次有想哭的冲动。 绮凰回了卧房,将大门死死的掩住,一个人立在黑暗中,思绪如潮水般涌动。她突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该走什么路。 突然,身后一阵阴冷,绮凰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全身戒备起来。 好在她还站在门口,若真有意外,敞开大门跑了也还有一线生机。 身后那人尚未开口,绮凰已是冷汗岑岑。 忽然,一双手向她探索而来,竟环住了她的腰身! 绮凰只觉得浑身发颤,已是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身后那人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时间,气氛又暧昧又惊悚,简直是诡异至极。 而后,那人温柔开口:“嘘。别动,是我。” 大魔头?他怎么会在这?绮凰又懵了。但松了一口气,戒备已消半。 “你想干什么。”绮凰问到。 忽然间,她突然闻见一股极其浓烈的酒气。想来定是方才太过紧张了才未曾察觉。 这魔头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启零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话,只自顾自的问道:“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逃离我?嗯?” 言语间,环着绮凰腰身的手更紧了几分,霸道不减,温柔更甚。 这种感觉让绮凰有些无所适从,她试着挣脱他的禁锢,却无意间触到了启零的手,一阵惊讶。 “你怎么这么冷?”绮凰惊呼着转身,看着他的眼睛。 这时她才觉得,他的灵力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回巅峰,整个身子都相当虚弱。 可是,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习惯了。”启零言语淡然,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更让她揪心。 “你的病不是好了吗?也不像是被冥王所伤,怎么突然这副模样了?”绮凰有几分焦急。 她太想知道在大魔头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启零闻言,勾唇一笑,却总有些苦涩,自嘲道:“你在关心我?” “别废话了,快说怎么回事。你的病应该早就好了呀,怎么会这么虚弱?” 启零随意解释了几句:“病是好了,但早在人间回来后,我便又被人所伤。昔日对峙冥王,也亏得他没有显出真凭本事,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救你出来。” 难道他平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绮凰心头一惊。若不是今夜喝醉了,她又怎么会察觉到此事。 绮凰凝眉,言语中满是担忧:“什么人伤的了你?若真有这事,怎么魔界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啊。” “我?什么意思?”绮凰闻言一脸茫然,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这魔头说话怎么老是这么高深莫测,让她深觉处于云里雾里。 “骗你的。但这伤虽不是你动的手,却是因你而起。”启零风清云淡的接话。 他怎么会让绮凰知道什么是七针取血,他怎么会让她察觉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真实身份不显她还有理由留在他的身边,可若是一旦事情真相大白,她一定会选择离开。 绮凰茫然的反驳:“什么叫因为我,我怎么一定印象都没有……” “因为你不肯信任我。”启零黯然神伤,透着月光,眼神更显清冷苍凉。 绮凰不解,又皱眉道:“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头脑不太清醒?” 无任何预示,启零又蛮横的将她搂入怀中,温声道:“见不到你,我便日日思,夜夜想,头脑如何清醒。可你却几次三番的拒绝我,伤害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嗯?” “我没有不要你啊……”绮凰挣扎着。不行了,为什么今夜她的心这么乱? “没有不要我,为什么不肯到我身边来,为何不肯让我保护你?”虽一直温声细语,但言语间启零句句逼迫,不容逃避。 “我怕死啊,绮凰干涩答曰,而后话锋又转,”“不是大魔头,你能别这么说话吗,我怪害怕的……” 今夜她本就心烦意乱了,如今启零这么一闹,绮凰更觉得心中堵得慌。 启零闻言,难掩醋意:“那你希望我怎么说话?像邵昆那样,还是像冥王那样?”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启零的话让她又是一阵诧异,他什么意思啊?绮凰无奈讨好道:“就……正常一点。” 这群人怎么都那么不对劲,冥王模仿启零已是奇葩,如今这魔头又想模仿冥王。简直是蹊跷。 启零早便听懂她话中意味,也不打算再调侃,脸上多了几分认真和无奈,叹了口气道:“好吧,看来你听不得甜言蜜语,那我便把话说开了。反正你情根缺失,无法对任何人动心,既然如此,何不跟在我的身边?” “不太行……” 任凭他如何真诚,绮凰知道自己都是不能动摇的。但即便心知如此,她的态度依旧有些怯弱。 因为此时的启零太不对劲了,让她觉得相当恐怖,甚至比当日大战之时还要让她害怕。 “为何不行?”启零气场阴郁。 虽说他早便知晓了她会给出如此答案,但是,他还是失望了。 绮凰惶恐道:“我还是比较想回家。” 且不论别的,元清上神她是一定要找到的。但是,在魔界处处受限,步步为营,她应对那些诡计阴谋已是相当疲乏,哪还有心力去想别的。 “回家?”启零被她的答案激怒了,逼问道,“你想回哪去?天界?” “交换期满,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你就连一刻都忍不了我?”为何她心心念念想回家,眼神中不见一丝不舍。 绮凰只觉得此时的启零的相当偏执,只能一改常态,尽量柔声细语,叹了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天下无不散宴席,再说,你是堂堂魔君,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天界侍女,你我相识,本来就是一场意外罢了。” “好,好一个天下无不散宴席。你到底是没有情根还是没有心?”启零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头,疯魔逼问,她的话再一次深深的中伤了他。 绮凰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什么叫她没有心?……她诘问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推开他时的决然再一次提醒着启零:她始终是不属于他的。 他几近痴狂,逼迫道:“我再问一遍,绮凰,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绮凰自知自己是惹怒了他的,但事到如今,她说出去的话已是覆水难收。况且,她不能给他希望。 这一回,启零的语气中不见温柔。 这一回,绮凰的神色中也不见闪躲。 她坚然开口,道:“启零,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立场不一。而且,我有自己的信念和必须要做的事。我不能待在魔界。” 恍惚间,启零突然发觉他今日才终于看清了昔日大战之时,那个傲然、清高,坚定且不动摇的战神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绮凰,战神绮凰。 但是,她太坚定了……正是因为太坚定了,才会囿于成见立场。 什么信念,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她要离开,无非是因为,她是天人,而自己是魔界君主罢了。 原本启零以为她是能打破隔阂的人,却没想到是她受禁锢最深的人。但是启零不一样,他是天地间最恐怖最无情的魔头,没有什么能困的住他,他更不会在乎什么天魔有别。 既然绮凰还是选择要当她的战神,那么,就该由他来打破禁锢。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有些事,启零在今晚也有了选择。 第五十二章:引火烧身又如何 深夜。绮凰房门外,重重树影后,夜姬在此中潜伏着。 望着房内灯光明朗,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女人,是不能留了。 夜姬目光一狠,向房内投掷了三枚飞镖。下手狠戾果断。 突然间,三枚飞镖连环着被同一异物打落在地。她万般戒备,朝飞镖落地方向望去,发觉方才那异物竟只是一块小石子罢了。 她心头一惊,后方传来一阵不悦的斥责:“夜姬,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慌忙转身,半跪在地恭敬道:“魔君殿下。” 作揖后抬眼,她分明所见,启零的眼中已然是起了杀心的。 夜姬心口一沉。 “许久不见,你的胆子见长啊。怎么,在魔界待久了,连自己主子都不认了?” 被当场抓包,夜姬已是心虚,如今闻言,更是惊恐,慌忙解释道:“殿下,夜儿对您忠心耿耿,不曾生过异心。” “哦?是吗?”启零勾唇一笑,如同鬼魅般危险诱人,阴冷道,“既然如此,那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下令对绮凰动手。” 夜姬未曾起身,依旧拱着手低头道:“是夜儿擅作主张了,望魔君降罪。” 夜姬从来端庄得体,今日行动既然被启零打断,她自当不会再做什么狡辩的。因为在她看来,启零是相当讨厌浪费时间的。 “方才在大殿上,我未曾追究你,是念在你为魔界尽心尽责,可不想竟助长了你的气焰。看来,还是本殿下过于仁慈了。”启零眉目中不见一丝温柔,气场阴郁的可怕。 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魔界君主。 “属下知罪。”夜姬又沉着声认错道。 若要问她如何看待启零,心悦自然是心悦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惧怕启零。在夜姬心中,他一直遥不可及,一直高高在上。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启零被别人所染指呢? 她对绮凰出手,不是不知道绮凰对启零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因为她太知道了,所以,她不能留下她。 启零并非不知夜姬心中所想,他暗声警告道:“我劝你不要打她任何主意,否则,可别怪本殿下不留情面。” 启零的眼中闪着精明而清冷的光,刺得夜姬心口一阵痛楚。 她咬了咬下唇,强装镇定,最终吐出一个“是”来。 想来是在天界待久了,她竟觉得,这魔界入夜后的风竟比她印象中清冷许多。 启零负手,傲然又问:“你在天界情况如何,可有探听到什么?” 原本,当绮凰出现的时候,他已是无心再应付天魔之间的斗争,但如今,他又因为她改变了念想。 既然绮凰选择回到天界,既然比起魔妃,她更愿意当个战神,那么,他便如她所愿。 他会让天界和魔界都成为囊中之物,也会让身为战神的绮凰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启零此时野心更甚,夜姬有些看呆了,心中涌动怀春之情。 这才是她的魔君。野心勃勃,叱咤风云。 夜姬恭敬回应道:“回殿下,这些时日,我已将天界的情况大致掌握。目前,天帝仍是天界主要当权人,其次是他麾下几员大将。整个天界朝堂大致分为主战派与主和派,天帝明面向和,但真实立场未必……” “哦?此话怎讲?” 夜姬迟疑道:“天帝似乎十分在意那凤凰战神,甚至几次三番因此人与太子常欢起争执。若说是无心再战,又何必纠结于战神行踪。依我看,天帝主和,倒更像是无奈之举。只因如今这天界,鲜少有谁能与您直面一战。” “凤凰战神……”提及这四字,启零又是一阵呢喃。 夜姬只当他是心中对大战耿耿于怀,脸色一沉,阴狠道:“殿下,要不要我去探听探听一番这战神的下落?” 让启零忧心的人,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启零闻言,目光狠戾的看向她,沉声警告:“本殿下没有吩咐的事,不要擅作主张。战神一事,与你无关。” “是……”夜姬一愣,而后又是一阵不甘和委屈。但她毕竟是启零身边的人,自然知晓他性情古怪,早已习惯了如此。 启零又睥睨了一句:“那太子常欢呢?” 若说天界其余人不必上心,这传闻中天界未来的接班人,他还是要了解几分的。 提及常欢,夜姬毫不留情的直言道:“这太子是个极其自负的蠢货,难成大器,殿下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呵,有意思,”启零闻言冷嘲一声,“本殿下可是听闻你与那常欢关系交好,他甚至还有意将你纳为妃子。怎么如今,你这话说出来竟这般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夜姬神色慌张,她只当是启零听了流言蜚语心中不快,忙解释道:“殿下,我也常欢交好,不过是为了获取信任,绝无二心。” 她知道他最讨厌背叛。 启零却似乎并不在意夜姬心中真实所图,也并不为此事吃味,只广袖一副,又冷着声,高高在上的发令道:“天界那边,你继续给我盯着。一有情况,即刻上报。不过,不要什么都相信。” 天帝一方若是真的主和也便罢了,但他自然希望战事重启的。 启零生了玩心,又对天魔间的博弈上了心思。他可不愿意这场游戏结束的太草率。 “是。”夜姬受令,而后又抬眸,多问了一句,“殿下,您对那女子可是真的生了情谊?” 所谓“那女子”所指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启零本就因绮凰的态度而心生不悦,此时又从夜姬口中听见此事,愠怒更甚。 他冷漠回应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不该问的,就别问。” “殿下,夜儿斗胆多嘴一句,图一时新鲜尚可,但若是动了真心,只怕是引火烧身。”夜姬的眼中闪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狠戾。 启零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夜姬不是没有想过他是另有目的,但他在大宴之上的一举一动都显得莽撞幼稚,意气用事,丝毫不见往日城府。 夜姬不想看到这样的启零,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永远得不到的。启零对她,就跟对待任何人一样,那般冰冷理智,那般不近人情。 若不是绮凰,她真的不知道,原来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君,竟还有这副模样…… 这种感觉让夜姬心生苦楚。打击感并非全然来源于妒忌,更是因为她发觉自己跟在启零身边多年,竟从未真正走近过他的内心。 原本,她以为他天性薄凉,无心无情,却不曾想,他只是对除了那个女人外的所有人无情罢了。 但是,他不能如此,也不该如此。他是天地间最恐怖的魔君,怎么能爱上任何人,怎么能为了任何人黯然神伤? 启零不懂,夜姬不会不懂。 “引火烧身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未有得不到的。”启零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焰,却又显得冰冷阴郁,矛盾至极,恐怖至极。 即便是引火烧身,他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殿下,那女子究竟为何值得您这般?”夜姬疑惑了,像在询问启零,也像是在询问自己。她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女子? 启零未曾回答,神色却有几分黯然。 夜姬又道:“先前在大宴之上,她都敢如此折损您的面子,分明是没把您放在心上。这天下美人无数,您喜欢什么样的,夜儿都会为您寻来,您又何必如此执着于她?” 有一句话,夜姬说对了。绮凰确实没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启零是何许人也。即便她从未动心,他也要留绮凰在身边。 第五十三章:你到底想干什么 启零生辰宴已毕,过些时日,众仙使也该准备回天界了。 而这段时间,又恰好人多眼杂,绮凰选择了这么一个时间段去面见天帝,无非也是笃定魔界此时繁忙,无人顾得上她。 一日,绮凰有意避开人群,朝天帝下榻的客殿小心行进。 客殿内,天帝一见了绮凰,有几分感慨:“许久不见,凰儿倒是消瘦不少啊。” 想当初绮凰死活不愿以人质的身份来到魔界,可如今一晃,竟也有些时日了。 她本来心中无感,但如今见了天帝,听闻他这般说,又想起自己在魔界的遭遇,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委屈,哽声道:“师伯,我想回天界了......” 天帝心生愧疚,慈爱安抚道:“凰儿,你再忍些时日,一旦交换期满,我天府自会风风光光的把你接回去。” “嗯......”绮凰轻喃一声,表情说不上是委屈还是遗憾,又道,“不过,我还没有探听到师父的下落。” 她看着手中的指环,若有所思。元清上神给她留下的疑惑太多了。 天帝叹息道:“情报不该有误,如此情况,应当是是元清他刻意隐瞒了行踪。若真如此,除非他自己想现身,否则,谁也找不到他。” “可是师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绮凰万般不解。 天帝安抚道:“元清行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自有主张。他既然有意隐瞒于你,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依我看,你也不要过多纠结此事,安安心心的在魔界等着,期满之后,自可重回天界。届时,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制约你。” “知道了。”天帝既然这么说了,绮凰即便是有些失望,却也无理再纠缠。 只是,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魔界这些时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帝又关切问道:“凭你此时修为,处境本就岌岌可危,如今又孤身一人到了魔界,想来也真是委屈你了。在魔界这些时日,那魔君可曾为难过你?” 天帝自然知道凭启零的身份,只要他没认出绮凰,就不会对她施以责难。毕竟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他从来不屑在这种毫无意义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但是,天界收到的情报,包括大宴当晚,魔君的反应,都极其的不正常。 一想起启零,绮凰的态度便更消极几分,她颓然道:“为难倒是没有,只是,他说他喜欢我......” “什么?”虽说已是知晓二人关系并不简单,但真从绮凰口中得出答案,天帝还是颇有几分震惊的。 这魔头可是向来不近女色的,怎么会心悦绮凰,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夜姬,就更不可能对她有所贪恋。此事,其中定然有诈。 想到此,天帝警惕的反问了一句:“可是那魔君发现了你身份有异,才会出此下策来试探于你?” 绮凰叹了口气,道:“我想过。可是,如果他真的发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反倒几次三番对我示好,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 话音落下,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启零之城府,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顷之,天帝安抚道:“你先不要慌。若他真的别有所图,交换期满,他也没有理由再强留你在魔界。总之,当今之计,只能先忍着,顺着他。切忌冲动,坏了大事。” “好。”绮凰今夜一直态度消沉,她心底压得事实在太多了,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哪一件最终会变成一块巨石,砸的她鲜血淋漓。 “说来也蹊跷,魔君向你示爱,那夜姬却又与常欢结了好。这魔界之人行事怎都如此极端……”天帝难度疑惑,捋了捋胡子。 绮凰惊呼出声:“什么,夜姬跟常欢……?” 不可能啊,夜姬不是喜欢大魔头吗。这事情怎么越发的诡异了。怪不得当日大宴,夜姬身为人质竟有资格坐到常欢身边,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天帝满面愁苦:“如今,常欢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前些日子甚至还要我给他二人赐婚。” 绮凰闻言更是震惊,警惕道:“谁都知道夜姬对魔君忠心耿耿,怎么会跟常欢扯不清?常欢平日虽莽撞了些,但不该如此大意啊。况且,他不是最忌讳天魔立场的吗,怎么会突然要娶一个魔界女子?这女子还不是别人,而是魔界二殿下啊。” “谁说不是呢……若是真让夜姬成了天界的太子妃,谁知会出什么乱子来,”提及常欢一事,天帝更是万般无奈,“我并非是不满夜姬的身份,只是如今这情况,这女子摆明了是另有所图,欢儿怎么就不懂呢。” “您觉得,夜姬如此行事,会不会是魔君的安排?”绮凰小心发问。 想起当日大宴之时夜姬看待启零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已经移情他人了。那么,她接近常欢,很有可能是受了启零的指示。 那么,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抱着如此想法? 天帝似乎也想到了绮凰的顾虑,忧心忡忡道:“如此看来,欢儿一事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若真如此,你在魔界也要更小心谨慎些,谁也不知道那魔君在打什么算盘。” “是。”绮凰若有所思,警惕回应。 毕竟是在魔君的地盘,二人自然还是要收敛些的。天帝再交代几句话后,二人也分道扬镳。 待绮凰回到屋中,夜已经深得彻底,四下一片寂静,冷风萧瑟,更显苍凉孤寂。 她轻掩房门,点燃烛火,独自一人趴在案桌之上发愣。她在想,以后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又该拿启零怎么办。 在毫无戒备之际,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去见谁了?”言语中带着几分愠怒。 又是他。绮凰咬咬牙,起而转身质问启零:“你怎么会在这?” 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还是说,他一直就在这房内等着自己…… “这是在魔界,我想去哪就去哪。”启零慵懒的朝她走来,目光一直紧锁在她身上。 想起前些日子的种种,绮凰尚未消气,谁曾想这魔头今日又来找茬,她自然是不快的。 绮凰冷着脸,没好气道:“魔君殿下竟还有擅闯姑娘闺房的癖好,真是闻所未闻。” 启零自然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飘飘回应道:“我就喜欢闯你的闺房,怎么了?” “哼,”绮凰冷哼一声,威胁道,“就不怕我喊人?” 魔界众人就该看看他们一心追寻的魔君究竟是何等的轻浮。 谁知她这话说出口,启零竟觉得相当好笑。茶落杯中,他却一口未尝,又起身,逼近绮凰,食指勾起她倔强的下巴,笑得狡黠,道:“好啊,你喊啊,我还求之不得呢。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绮凰闻言,面色一阵绯红,慌忙退后几步,别过脸去,强装镇定道:“当然会觉得你就是个淫贼!” “那你喊啊,”启零轻巧一笑,但气场依旧阴冷,“不过,即便我是个淫贼,只怕也没有人敢抓我呢。” 启零的神色举止相当的狂妄,他就是吃定绮凰拿他没办法。 闻言,绮凰只能低着头,极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似受到了奇耻大辱。他说得对,这里是在魔界,这魔头想做什么都没有人敢阻止他。 绮凰吸了吸鼻子,又抬眸,倔强清冷的质问道:“所以,你今天晚上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十四章:该做的事 启零步步紧逼,始终凝视着她,目光中的寒气似要将她完全吞噬了一般。 启零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干什么了?” 绮凰突然察觉到,这魔头今日的心情似乎也不好。她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当然,她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去见了天帝的。她目光躲闪,敷衍道:“没干什么,觉得有些闷,去找令裳聊了聊罢了。” 话音已落,绮凰的余光却瞥见他的脸色越发的黑沉。 他冷着声,道:“绮凰,你太不听话了。” 绮凰心头一悬。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骗过他。 “你去见天帝了,还跟他说,你想回去?”启零阴声质问。 “你跟踪我?”绮凰怒气突增。 启零冷笑道:“你去见了谁,说了什么,我都知道。” 他的话让绮凰毛骨悚然。这里是魔界,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启零的掌控之中了。恐怖,太恐怖了。 原来他方才不过是想试探自己一番罢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绮凰脱口质问。 启零那副绝色皮囊此时如同鬼魅一般,让她望而生畏。 他笑着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她颤抖着,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冷,不知如何应对面前如恶鬼般的魔头。 启零又抬起她的下巴,不容她的目光有一分躲避和逃离。 他阴沉质问道:“你就这么想回去,哪怕连这仅仅几月都忍不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绮凰只觉得怒火中烧,她愤怒的躲开他的手,为逞一时之快,一字一句冷漠道:“是,我就是想回去,我就是一刻都忍不了。” 绮凰的决然再一次深深的中伤了启零。 她不在乎他,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启零的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眼眶已是微微泛红,目光中流露出的狠戾让她毛骨悚然。此刻的他,仿佛要杀人一般。 他看着绮凰,眼神中既流露出几分恨意,又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意吗?”他狠狠道。 “你什么意思?” 启零故作高深,回应道:“你不听话,我只能采取些特殊手段了。绮凰,是你逼我的。” 她分明所见,他眼中闪现着让人恐惧的欲望。绮凰被吓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启零又朝她靠近,脸上依旧挂着让她不寒而栗的笑容。这时,他却不知为何,广袖一拂,熄灭了桌上烛火。 绮凰心头一惊,步步后退。 完了,这魔头恼羞成怒了,怕不是要杀了自己。绮凰已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真是傻了,在人家的地盘,逞什么强?!他要是真发起疯来,哪怕是把自己生吞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就不能再忍忍嘛!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啊……绮凰此刻已是肠子都悔青了。 见她如此反应,启零冷嘲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她强装镇定,声音却已经开始发颤:“不是,魔君殿下,即便这是在魔界,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拦你,但你也要试着克制一点啊......” 她还不想死啊。 “你这般冷漠,让我如何克制?”启零冷笑着反诘,似在嘲讽绮凰的天真,“我说过,我没什么自制力。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可是,你却非要三番两次的激怒我,怎么,是觉得我舍不得动你吗?” 他既然说出这话来,今日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了。 绮凰的脸上已然是生了畏惧之色,但他依旧不打算放过她。启零又道:“平日里我惯着你,让着你,但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我会管不住自己的,知道吗?” 绮凰苦着脸,道:“你要是真杀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啊。” “杀你?”启零闻言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又是一副诡谲模样,道,“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那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淫贼该做的事。”启零话中意思已然明朗。 尚未等绮凰反应过来,他便蛮横的将她横抱起身到了床榻之上。此时的启零,如同一只野兽一般,毫无理智又霸道的压制着绮凰。 她已是慌了神,头脑都开始不清醒,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什么镇定、什么理智,都依旧烟消云散。即便她是战神,在如此情况之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姑娘罢了。 “疯子,放开我!”绮凰挣扎的越发激烈。 “放开你?你在想什么啊宝贝,我不仅现在不会放开你,以后也不会放。”启零狠声回应。 绮凰咬牙,警告道:“大魔头,你若是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虽是如此言语,启零闻言却嘲讽的笑了:“好啊。那往后余生,你就老实待在我身边,想想如何才能杀了我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提前交代后事,若我死了,也会跟你同归于尽。我至死都不会放开你。”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 启零如同野兽般蛮横的将她禁锢于身下,带着惩罚的意味,在她脖颈处轻咬了咬,喘息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一种极其致命的屈辱感狠狠的击打着绮凰的内心,终是打破了她所有防线。 怎么会这样,她是谁啊!她是堂堂战神啊,怎么会受到如此侮辱!谁都好,杀了她吧。 “求你了,别碰我......”她终是受不住了,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两滴清泪。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启零愣住了。 他从来没见到她掉过眼泪。她从来倔强骄傲,不肯轻易示弱,从来嘴上不饶人,今夜却哭了...... 他愣在原地,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太可笑了,他想要的东西,竟要靠这种方法却得到吗?他太想要她了,但是,也不愿意见她委屈。 绮凰的眼泪似唤醒了启零仅有的理智。见她哭了,他再不忍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待她。 启零心生愧疚,万般疼惜的抱住她,将头贴在她的脖颈处,示弱道:“宝贝,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蛮横,让你害怕了……但我也好害怕,怕你离开,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怀中绮凰依旧在止不住的发抖,她挣扎着推开匍匐于身的启零,勉强坐直了身子,向后退了退。目光中,满是警惕与戒备。 启零见状,心中又起一股悲凉,满怀期盼的看向她,示好道:“宝贝,过来,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绮凰尚未定魂,心中依旧被绝望与恐惧笼罩着,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启零又试着朝她凑近几分,伸出手,欲图将她搂入怀中,道:“宝贝,别闹了。” 绮凰见他动作有异,慌而开口:“别过来!” 启零顿了顿,眼神中本就黯淡的光又熄了几分,半晌,才挣扎着开口哀求道:“好……我不过来。你别怕我。” 绮凰强忍落泪,言语抽噎,冷然道:“你走。”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启零见她如此,苦涩不已,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他方才那般对待她,她怎么可能还会想看见他?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走。”绮凰再强撑着重复了一遍。 见绮凰态度强硬,启零心中一阵苍凉,却也再不忍坚持,只负手,微仰着头,高高在上宣布道:“好,我走,但不代表我会放开你。绮凰,你要记得,你躲不掉的。除了我身边,你哪也去不了。” 第五十五章:只能是她 天界使团欲行,魔君大摆宴席,为众人践行。虽说今日在场的主角不过是天界众人以及绮凰,但其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昔日生辰宴,殷勤的有些诡异。 这一顿酒席,众人心中疑惑重重。绮凰更是惴惴不安,一个人坐在角落,刻意不去注视启零的目光。 在发生那日之事后,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启零了。 待时辰差不多,天帝起身朝启零道:“魔君,多谢今日款待,时辰不早了,本尊也不便再魔界久留,就先行一步了。” 启零居高临下,沉着声,向众人宣布道:“慢着。” 一时间,众人脸色皆变。天帝早该知道,他今日另有目的。 不知怎的,绮凰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听闻启零如此反应,也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去。只是,眼神中仍带着深沉的恨意与警惕。 所有人都在等着魔君的下一句话。 “交换期满后,绮凰她不会回去了。”他看向绮凰,笑意吟吟,却如寒冰般瘆人。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天帝气势不输,直面问道:“魔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她不会回去了,这是什么意思?绮凰戒备之心再燃,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这一切,等着看这魔头到底有何花招。 启零勾唇一笑,凛然直言道:“我说,绮凰她不回去了。她要留在魔界,做我的魔妃。” 风止云停。周遭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幻境般虚无缥缈。他在说什么,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绮凰的梦碎了,她回不去了。 夜姬的梦也碎了,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只是一场笑话。她爱了他那么久,他怎么能娶别人! 绮凰木然的看着启零,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逐渐的扭曲,那张绝美的容颜也变得狰狞,最终化为一匹有着强大野心的黑狼。 他果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她红着眼,欲图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放过她。 但是很快她便发现,她连声嘶力竭的喊出声都做不到。 哑咒。绮凰心中一顿。他对自己施了哑咒。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她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留在魔界,所以,他连让她连说“不”的机会都不曾给予。 太悲凉了。 以前她斗不过他,现在,她更斗不过他…… 绮凰看向启零无声苦笑,似在自嘲,又似乎在嘲笑他。 天帝见情况不对,又问道:“魔君,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曾问过绮凰的意见?虽说你是魔界之主,但感情之事,还是要看双方的自愿。若绮凰不愿意,你再做出强取豪夺之事,只怕是要遭天下人笑话。” 启零嗤笑一声,起身,目光含情,朝绮凰步步走来,放言道:“可以啊。问吧。” 他的眼中,写满了不怀好意四字。他自然是知道绮凰的答案的。只是,此时此刻,他并不打算给她选择的机会。 “绮凰,你可愿留在魔界?”天帝看向绮凰发问。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绮凰身上。但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缓步朝她走来的启零,绝望,茫然,平静…… 他来到她的身边,目中含情,嘴角含笑。他今日身着一席白色锦服,少了些邪气金贵,多了些温润如玉,身上轻披一层日光,好看到难以言喻。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最真实的模样,绮凰怎么能想象,如此绝色的皮囊之下藏着的,竟是这日头下最深最沉的黑暗。 启零来到她的身边,温声细语的祈求道:“凰凰,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凰凰?可笑。绮凰的眸底掀起一阵嘲讽,绝望冰冷。 待众人呆滞着,只等着绮凰的答案时,她的袖中划出一柄匕首,却被启零迅速的抓住手腕。 “你想杀我?”启零的瞳孔分明震了震,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与愠怒。 她居然想杀他……她怎么能想杀他?启零的心狠狠的抽了抽。疼,太疼了。比当日大战之时那直刺心口的一剑还疼…… 那柄匕首,是在那日经历过绝望后,她藏在身上用于防身的。至于防谁,不言而喻。 只是想来也可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启零是天地魔君,这一柄破匕首如何能伤他分毫? 绮凰说不出话来,只依然用一种嘲讽中夹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颇有几分随他处置的意味。 启零的反应让她相当意外。他既没有追究她的罪责,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用一种如同被抛弃的小狗般无助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凰凰,别闹了。”他在祈求,在讨好。只是在轻微触碰后,绮凰便沉沉的晕倒在了启零怀中。 不远处天帝紧锁眉头,朝启零发问:“魔君,这演得是哪一出?” 启零紧搂着怀中失去意识的绮凰,冷着声下令道:“凰凰今日身体不适,就不久留众位了。来人,送客。” 虽说魔君下了逐客令,但今日此事确实是诡谲。天帝脸上相当难看,道:“魔君,今日一事,你不觉得自己失礼了吗?” 绮凰的反应,怎么看怎么不正常。他竟敢挑衅到如此地步。 “怎么,天帝陛下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启零傲然回应。 真要说起来,他倒是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是天帝又如何,在启零眼里,这世间万物都不过是浮云。 只有绮凰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会对绮凰生了爱恋之心,他只知道,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启零知道,他想要她。 想要她一生只能看着自己,想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绮凰,怎么能离开他?…… “哼,魔君,你未免太不把天界放在眼里了。绮凰毕竟是天人,你若真有心结秦晋之好,也该给天界考虑的时间。今日这般,算什么样子?”天帝脸色愠怒,天后在一旁不敢多言。 夜姬此时已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一直看着启零,似爱,似恨,似不解。但她心心念念的启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她的光,消失了…… 启零仰头,俯视道:“有什么好考虑的。绮凰她是我的人,无论你们愿不愿意,我都要她。我的魔妃,也只能是她。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话已说开,天帝知道他这已然是没有任何谈判的念头。 但是,绮凰若是落到魔君手里,不知会有何下场。 天帝直面道:“魔君,你若是真没有诚意商议结亲一事,那本座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可曾想过,若你真的执意要立绮凰为妃,她会处于如何境地?” “不论她处于如何境地,我都会保护她。”启零笃定道。 天帝冷笑一声:“呵,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今日你敢在众人面前大言不惭,就分明是未把绮凰放在心上。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该想到,若是将她强留在身边,她定然是深处虎穴之中。你能保证魔界没有别有用心之人吗?他们不敢动你,却未必不敢动绮凰。” 天帝的话不曾有错。这些事,启零又何尝未曾考虑过呢?只是,他太自负了,自负的觉得他是最能保护绮凰的人。 启零傲然道:“这就不劳天帝陛下费心了。天界只需要为绮凰准备好嫁衣便可。” 好个魔君,真是狂妄至极。天帝怒而拂袖,毫不示弱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座劝魔君还是谨慎些为好。今日绮凰这般,也不适宜再谈及此事,还是等日后时机成熟,再一同商议为好。绮凰不是一件物品,她有自己的意愿和思想,你若真将她当个活生生的人,就该尊重她的想法。” 他又何尝不想听绮凰亲口说出她愿意三字,只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五十六章:好好聊聊 是日,天气晴和,绮凰房内气氛安静惬意。 启零坐在床榻之上,柔情脉脉的看着尚在昏睡的绮凰,一时有些疑惑。 他下手这么狠吗,怎么还没有醒? 突然间,那对紧闭的眸子开始有了反应。 “醒了?” 绮凰挣扎着爬起身,拍了拍酸胀的脑袋,一边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当她苏醒时,便一眼望见了床榻边的启零。 他眸底怀着至深的寒意,却依然笑着看着她,而手中,把玩着那柄匕首。 “凰凰可是让我好等,”启零不怀好意的笑着,“睡得一点戒备都没有,看来是对我很放心嘛。” 呵,什么叫睡得没戒备,她分明是被这魔头弄晕了好嘛,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蒜? 绮凰刚准备反驳,又想起先前被他失了哑咒,也懒得再废心力,只下意识的冷哼一声,却突然惊觉,自己竟能发声了。 她张嘴,嘲讽道:“怎么,现在肯让我开口说话了?” “凰凰说笑了,我怎么舍得让你一直说不了话呢。”启零微微笑着。 绮凰只觉得一阵阵发寒,没好气道:“别叫我凰凰,跟你什么关系啊!” 凰凰这称呼,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前几日叫她宝贝,这几日又唤她凰凰,简直是腻的发麻! 她别过脸,话后朱唇紧抿,倔犟而清冷。一方面是不想看到启零,而另一方面,是怕他。 怕他又恼羞成怒做出恶事来,毕竟经历了这两次事情后,她就知道,没什么事是面前这魔头不敢做的。 也亏得他生了副谦卑安静的皮囊,看上去像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实则最为狂妄自负,看不上这世间一切。 绮凰早就从他身上见识过了什么叫做“表里不一”。 启零笑曰:“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但过些时日你我大婚之后,可就有关系了。” 提及大婚二字,绮凰心头一震,原本不带一丝攻击性的脸布满阴云,竟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味。 她紧凝眉心,道:“启零,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启零闻言,竟有几分黯然神伤,他眼眸低垂,看向手中的匕首,道:“除了这么做,我还有什么办法让你老实待在身边?可是,我竟不知你居然那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 绮凰愣住了。见他这副受伤模样,她心中竟有几分揪心。不应该啊,明明错的是他。 说起当日一事,她也并非是真的想杀了他。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她不知道他居然会做到这份上,甚至不惜给自己施了哑咒。 这让她如何不恨他? 绮凰无话可说,只怔怔的愣在原地。似愧疚,又似无奈。 启零叹了口气,温声道:“罢了,那日是我唐突了你。你有反抗之心也无可厚非,好生休息吧,别再执着于痴心妄想之事了,我说过,你逃不掉的。这匕首,我便收走了,如此危险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语气中虽含情脉脉,说出来的话却让绮凰不寒而栗。 见启零转身准备离去,她下意识的拽住他的衣袖,委屈示弱道:“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别走”二字让启零心生触动。他看着绮凰,惋惜道:“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也不至于如此。” “你坐下,”绮凰软声示意道,“我们好好聊聊。” 她在想,为什么一定要走上刀锋相见的地方,如果好好和这魔头交谈一番,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他听得进去吗? “好,”启零挑眉,又坐到她身边来,揶揄道,“还没成婚呢,凰凰便这般粘人了吗?” 绮凰好不容易冷静起来的心绪被这话搅得天翻地覆,这魔头怎么什么时候嘴里都没个正形…… 待平复片刻后,她道:“启零,魔妃之位,我真的无福消受……” 话音刚落,启零的脸色又是一阵黑沉,他最听不得也不愿听这些话。 别人也就罢了,可这话从绮凰嘴里说出来,杀伤力十足。他一直在靠近,换来的却是她的步步后退。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可是,为什么连一点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她怎么能残忍到这般地步。 “为什么,”启零冷着声质问,“因为你是天人我是魔人?” 这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是凤凰战神,迟早有一日要回到天界,若真与启零扯上关系,待双方对立时,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天帝,如何面对师父?…… 况且,她确实是未曾对任何人动心,要让她真的一辈子困在魔界不得自由,她又如何甘心? 绮凰并非是一个欲望深重之人,大部分时候,还勉强称得上是“随遇而安”,只是,这种情况即便是她真想随遇而安也未必遂意,让她困在魔界绝对不行。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忌惮天魔有别。如果你真的执意要立我为魔妃,即便是我同意,魔界其他人又怎么会同意?况且,如今天魔之间关系紧张,你若执意如此,便相当于挑衅天界,就不怕引起争端吗?你毕竟是魔君,要顾忌整个大局,凭一己之欲这么做,不觉得有些太任性了吗。”绮凰娓娓分析道。 启零嗤笑:“凰凰所言极是,但你有一件事说错了。” “什么?”绮凰皱眉。 “如今这天界,怕是还有所忌惮,自然是不敢轻易掀起争端的。况且,你若真成了魔界后妃,对天魔之间的关系,倒是起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牺牲自己,成就大义?” 绮凰愣神,这魔头可太擅长诡辩了。不过,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启零又严肃道:“绮凰,别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愚弄我,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想知道你到底为何不肯留在我身边。” 半晌,绮凰犹豫着为难开口,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原因……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 “哦?”启零又是嘲讽挑眉,“又是因为不能说的原因?绮凰,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绮凰尴尬道:“我说就一件事你信吗……” “信,”启零脱口而出道,“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了,我们再来商议要不要成婚一事。” 他突然在想,会不会有一日她真的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而不是疏离的回应一句“因为我还不信任你”。 但是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奢求罢了。 无所谓,反正,能得到她的心和信任最好,得不到也无甚要紧。只要她乖乖的在自己身边待着就好。 绮凰万般无奈,丧气道:“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为什么你偏要和我过不去?夜姬也好纤云也好,多少小姑娘排着队想当这魔妃,你能不能别那么死心眼?” “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也只有你敢几次三番的拒绝我。”启零直面回应。 “你这个人怎么软硬不吃的!”绮凰仰天长叹。 启零邪气一笑,狡黠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软。” “臭流氓!”绮凰冷声咒骂一句,又道,“你向来自负傲岸,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前有冥王,后有魔君,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病态,就仗着自己权势滔天强取豪夺。经历了一次她已经精疲力尽了,现在又要对付大魔头。 虽说这魔头原先也蛮横了些霸道了些,可哪会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事啊,这才多久,为什么他就变成这样了? 启零淡淡道:“我也不想的,还不是被你逼得。” “我逼你什么了……”绮凰脸色茫然,“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呀。”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我才会这样。你若是给我一些反应,我也不至于如此极端。”启零无辜的看着她,恍然倒真让她徒生了几分愧疚感。 第五十七章:囚禁 想不到委屈斡旋那么久,绮凰还是被囚禁了。 若说先前只是软禁与监视,这一次便是真真实实的囚禁。 她确实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自己房间。绮凰想要什么,只要一开口便有大批奴仆给她送来,再一挥手,又急匆匆的撤下。 除了不能离开这一亩三分地,这些时日,她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但是,绮凰依旧“贼心不死”,让她一辈子待在这,她怎么可能愿意!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就不信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出去。 绮凰被魔君囚禁一事已悄然传到了魔界各个角落,邵昆与令裳也有所耳闻。 毕竟是狼王亲子,邵昆在这魔界已经张扬惯了,即便是启零,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也自当是要去斗碰一碰的。 相比之下,令裳就显得沉稳多了。但她毕竟也劝不住邵昆,只能随他去了。 邵昆欲闯魔界大殿,却被侍从们拦下。他本就在气头上,又偏逢侍卫们不将他放在眼里,心中火气更甚,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拦!知不知道我是谁?” “邵昆公子,殿下在内,莫要放肆。”为首的侍卫冷冰冰的回应。 邵昆闻言冷笑一声,道:“莫要放肆?我偏不!” 邵昆本就是个不怕死的,又仗着狼王亲子这一层身份,平日里虽不像纤云那般跋扈,却也相当的傲岸。他就不信启零能拿他怎么样。 待众人争执之际,启零带着一身冰冷现于邵昆面前,悠悠然道:“邵昆公子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邵昆顿了顿,尚未反应过来。侍卫们慌忙行礼,道:“魔君殿下。” 启零摆摆手,撤走了众人,与邵昆面面相对,冷声质问:“不知邵昆公子今日闯我这魔殿,所为何事?” 毕竟是外界传言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如今站在邵昆面前,若说不怕,那是假的。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恐怖了。 原本邵昆想好好质问质问启零,可如今他现了身,邵昆的气势竟迅速减了半。他强撑着故作镇定道:“听说你把那臭丫头关起来了?” 臭丫头?启零眉头一皱,醋意难掩,冷着脸诘问:“谁让你这么叫她的?” “魔君殿下未免太过霸道了些,还管起我怎么叫她来了。”邵昆轻浮回应。 启零脸色越发黑沉,警告道:“邵昆,你是我叔父的儿子,我不追究你。但是,我劝你还是别太放肆了,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邵昆闻言更是气急,从小到大,他哪听过这样的话?这一时间,他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也顾不上害怕了,直言道:“魔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绮凰她是我的人。除了我之外,谁都别想碰她。”启零眸中含刀,尖锐冷厉。 邵昆被镇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因为一个女子和魔君对峙。 曾经,他可是他最敬佩、最害怕之人啊…… 他愣神许久,半晌才又开口,漠然道:“你打算关她多久,一个月,一年?” 启零冷笑道:“关到她听话为止。” 邵昆又怔住了。不知为何,虽未动刀剑,但此时的魔君,比平日里更要让他觉得恐怖…… 但是,邵昆又怎么能因此退缩。他郑重道:“好,你要关她,我劝不了你。但是,我一定会救她出来。” “有意思,”启零挑了挑眉,“邵昆,你是在挑衅我吗?” “……”邵昆未敢接话这话,只怔怔的站在原地,似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得罪魔君到底值不值得。 “邵昆,长大了呢,”启零看着他,似笑非笑,“有志气是好事,但也不要自不量力。” 说罢,启零并没有给邵昆回话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只留邵昆一人在原地踌躇。 启零来到囚禁绮凰的房前,推门而入,只见绮凰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抛着一枚苹果。 这闲散模样,丝毫不像是被囚禁了。 见了来人,绮凰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又别过脸去,并不见明显反应,手中的动作似乎也不打算停下。 启零见状,轻笑一声,道:“凰凰今日相当悠闲嘛。” 他还好意思说…… 绮凰不屑冷哼,道:“不悠闲能怎么办,我每天待在这破房间里,哪也去不了,还能干什么?” “凰凰,别动气,”启零朝她走近,言语示好道,“你若听话些,我便放你出去。” 这些话绮凰已经听腻了,也反驳腻了。此时,再从他口中听闻此言,她竟有些见怪不怪了,甚至未曾有一丝触动。 不过,她只是忌惮启零的脾性,懒得与他争执罢了,并不意味着,她已经死心了。 启零来到她的床边,自然的坐下,动作优雅温柔,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夺目的贵气。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翩翩少年竟会做出此等卑鄙之事。 绮凰已经不止一次在怀疑到底是自己过分了还是这魔头偏执了。 启零望着她,目光温柔却难掩其中炽热的欲望,他轻声道:“今日邵昆来找我了。” 绮凰心中一惊,竟没接住那枚苹果,任它直直的坠到小腹上,疼得她有些难以招架,忙坐直了身子捂着肚子。 启零见此情形,眉头一皱,刚要伸出手去揉揉绮凰的小腹,却又见她警惕的向后退了退。一时间,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也不再坚持。 绮凰回过神来,挺直上身,追问道:“邵昆来找你干嘛?” 启零闻言,阴阳怪气道:“呵,我竟不知凰凰几时对邵昆上心到了如此地步。一听见他的消息,竟这般惊慌失措。”言语中难掩醋意。 其实要说“上心”倒也不至于,只是绮凰莫名觉得,邵昆去找启零,一定跟自己有关,否则,他不会对她提及此事的。 “你别怪里怪气的,有话就直说,”绮凰没好气道,“邵昆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启零冷笑道:“他找我,自然是为了你。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啊,一听说你被我关了起来,便找我对峙来了。” 绮凰冷言道:“所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邵昆也是个蠢的,明知这大魔头是什么人,还敢与他对峙,也不怕出事。绮凰暗自腹诽。 “自然是杀了。”启零挑眉,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言语中满是不屑。 “杀了?!”绮凰惊呼出声,“你怎么能杀了他!” 这魔头做起事来还真如传闻中那般果断暴戾,杀个人竟毫不放在心上,其城府其心机果真深不可测。绮凰一阵阵发寒。 这邵昆若是死了,她便是最大的罪人。 “怎么,心疼了?”启零吃味反问,毫不回避的接话,“和我作对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绮凰转念一想,这邵昆毕竟是狼王亲子,也算是启零半个弟弟,他怎么会说杀就杀?不对劲,难不成,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见她为邵昆沉思冥想,似出了神,启零心中又泛起一阵酸味。他逼问道:“你在想谁,又在想邵昆?我不准。” 绮凰只觉得头疼不堪,没好气道:“想你!想你为什么老要耍我。” 启零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她已是知晓实情,无奈道:“罢了,这也算你是想着我的,你放心,我没有杀他。不过,我也和他说了,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带走你。谁都不行。” “疯子。”绮凰见他如此偏执极端,只觉得不寒而栗,低声咒骂了一句。 启零并不理会,话锋一转,又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边疆,你乖乖等我。” 第五十八章:我答应你 他的话让绮凰心生困惑。 她皱眉,问道:“好好的,为何要去边疆?” 启零含糊道:“有几个老家伙不听话了,竟敢发起暴动。我自然是要去收拾一番的。”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若说是没回答绮凰的问题吧,倒也回答了,可若说是回答了,她还是没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绮凰心中更是诧异。一般来说,臣起暴乱,原因有二:一是心怀不轨,图谋夺权,二是君王无道,奋起反抗。 要说先前,这魔界一直在启零的统治之下,众妖王也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启零,从未听说过有谁敢图谋不轨。 可若说是君王无道,似乎也说不上。毕竟启零在位期间,魔界越发的壮大。况且启零治理有方,也鲜少出现苛政重负之事。 她静静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眸一闪,抬起头,问道:“是因为我?” 如果一般的原因都不合理,那么,只能是特殊原因了。 启零的神色中似有躲闪之意,他转移话题,故作调侃道:“你想什么呢。” 看他这副样子,绮凰深知自己应该是猜了个大概。否则他不该是如此反应。 想当日,堂堂魔君当众宣言要立一个天女为妃,何等的狂妄任性,若说此事不引起下属腹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此次边疆暴动,想来也定是西方妖王不满启零的所作所为,才造成这一局面。 “是不是因为你方言要立我为魔妃,才引起的下界不满?”绮凰追问时的眉毛稍挑,眼角微扬,颇有几分等着看热闹的得意之色。 启零轻嗔:“你这是什么表情,惹出这么大的祸来,还挺得意?” 绮凰闻言,忙反驳道:“什么叫我惹出这么大的祸,分明是你惹出的好吗……早跟你说了,不要意气用事,你还不听,现在好了吧。我跟你说,这还只是一个开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要派兵镇压是镇不住的。除非你废除先诏,否则,此事没有那么快了结。” “见凰凰这样子,倒是很盼着此事嘛。怎么,还想着我收回诏言?”启零笑得狡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意的。镇压一次不够,那便两次,两次不够,便三次。总之,这魔妃之位,只能是你的。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成了如今这副讨嫌模样。绮凰自知他此时魔怔,定然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索性也不急着斥驳,顺势道:“你要是不嫌麻烦,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总之,我这条小命可全掌握在你手里了,可千万别轻易给我交代了出去。” 启零闻言嗤笑一声,道:“瞎想什么呢,有我在,谁敢动你这条小命?” 绮凰如今这样,与当初刚得知自己的觉得时可有着天壤之别,随性多了,也温和多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在慢慢的接受此事了呢?…… 启零心中燃起几分希望。 绮凰又接话道:“想动我小命的人可多着。”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动你一狠汗毛的,不过,”启零顿了顿,脸上的笑意逐渐趋于寒冷,“前提是你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绮凰并没有给予回应。 他又道:“此次出征,我本想带你一起去。但又想起边疆地偏,路途遥远不说,还黄沙漫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去吃这个苦头了。” 绮凰闻言,不屑的嘁了一声:“我吃过的苦头可不少。” 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我自知你是吃过不少苦头的,”启零目光温柔,“只是,沙场多危,我怎会舍得让你身处如此险境?” 话说得倒是好听,不就是想把自己关起来嘛……绮凰暗自腹诽。 他又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多少听话些。我已经吩咐下去,这些日子,只要不离开魔殿,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你。” “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要把我关起来……”绮凰独自嘟囔着。 “只要你听话,待我边疆归来之时,便将你放出去,”启零许下承诺。 原本这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如今竟成了要人应允才可受命的奢求。绮凰原以为当初被带来魔界已是举步维艰了,却没想到短短数十月后,她来最基本的自由行动都被限制了。 绮凰又恳请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启零淡然回应。 绮凰侃侃答曰:“我不出去可以,但你要让别人进来。” 这些日子,除了伺候的婢女们,她唯一见过的人便只有这魔头。再不见见别人,她简直快被逼疯了!别说是令裳了,哪怕是那个张扬跋扈的纤云她都觉得分外想念,形象竟也变得可亲了起来。 说起来,令裳长什么样,在绮凰的心中竟有些模糊了……难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实在是大事不妙。 启零的反应让她相当意外。他爽快答应道:“好。但是,邵昆不行。” 他知道她想见令裳,想见阳春,但是,唯独邵昆不行。这小子觊觎绮凰不是一天两天了,评日里他便明着暗着要跟自己争,如今启零又欲图西征,不在魔殿的这些日子,谁知道这小子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况且,虽说绮凰没有情根,但孤男寡女,你侬我侬,又少了自己的看束,万一生了不该生的情愫,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要求,绮凰倒是答应的相当痛快。她对那邵昆本就没有任何逾越之情,不见他,对于绮凰而言倒是无所谓的。 只是如今自己想见什么人都要听从这魔头的安排,想来还真是凄凉。 她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但你别忘了,我们说好的,等你回来后就放我出去。” “好,”启零笑着伸出手,揉了揉绮凰的头,“我说过,只要你听话,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我不太想做魔妃,你能不能收回成命?”绮凰本想着躲开他的动作,却担心自己又惹怒了这魔头,只怔怔的疆在原地,不敢动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然而这次,她再提及此事,启零竟未如先前那般极端,只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收回,妥协道:“此事等我回来后再商议。若你真的这般不愿,那我也没有理由强逼于你。” “此话当真?!”绮凰闻言万般激动。不枉她日夜祈祷,一直给这魔头做思想工作,他总算是听进去了些。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事情还有希望。 “嗯。”启零点了点头,又道,“但是,你要把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告诉我,还有……不准离开我!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次西征,给他一个试探她的机会,也给了她考虑的时间。 如果她真的愿意信任他,把一切都告诉他,那么,他又何必担忧她会就此消失,又何必将魔妃的身份强加于她? 如果,他能用正常的方法靠近她,他又何必一定要对她施加禁锢?…… 启零的话让绮凰愣住了。这魔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还是说,他一直都知道? 她犹豫了,该把一切都告诉他吗?他会怎么对待自己?他对自己是真的动了真心,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启零策划的一场诡计,为的就是逼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绮凰不敢轻易断言,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罢了,若真如此,即便自己不说,这魔头也能将她关个天荒地老…… 她抬眸,下定决心郑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九章:往事 所有人只知道纤云对魔君的感情炙热张扬,久念不忘,却没有人知道情之所起。就连狐后原先也只当她是娇小姐性子,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却不料,她这一恋,便恋到现在。 其实,纤云很早以前就见过启零了,久到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那时候,启零还不是魔君,只是一个寄住在狼王叔叔家的稚嫩少年。 “云儿,一会到了狼王叔叔家,可千万要收敛些。”马车上,狐后再三叮嘱。 这些话,年幼的纤云都会背了。她趴在窗槛上,任凭一路风景略过,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母亲依旧在叨叨念着:“这回你狼王叔叔终于有了个儿子,云儿可千万要小心说话,别惹得叔叔伯伯们不高兴了。” 前些日子,魔界传来喜号,膝下久无子女的狼王,终于是有后了。狼王肖勇,说是魔界第一大将也不为过,只可惜,狼后一直无所出,他又是个轴的,熬了几百年,愣是不肯纳妾,青年俊面的大将军,终是胡子也长了,头发也白了。 许是上天可怜狼王为了魔界鞠躬尽瘁,眼看着这条血脉将断,在众人都放弃之时,狼后终于诞下贵子,赐名邵昆。 今日,便是这位贵子邵昆的百岁诞,狼王特意设下宴席,宴请众人。 毕竟是百年大事,狐后受了邀约,自然是相当重视的。况且,纤云与邵昆年岁相差不大,若是能与狼王结亲,她倒也不用担忧纤云此生荣华了。 见纤云上窜下跳,极不安分,狐后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身边,苦口婆心道:“云儿,方才和你说的话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记下了。”纤云撒着娇扑入狐后怀中,一脸天真。 “那你给娘亲背来听听。” “嗯~”纤云蜷缩在狐后的怀中,来回磨蹭,“云儿知道了,您就别担心了。” “这般顽劣,看以后谁敢娶你。”狐后故作嗔怪。 纤云又撒娇道:“我要嫁的人,一定是世间最厉害的人,才不会不敢娶我。”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在一路欢闹中,马车辗转到了狼王府邸前。 “狐后娘娘,咱们到了。”赶车的小厮轻着声报备。 狐后漠然的应了一声,牵着纤云小心的下了马车。 狼王在府前迎客,意气风发,笑意吟吟的招呼着往来宾客。狐后有些触动,很少见他那张严肃的脸有如此开怀的笑容,但他身边站着的少年,却让狐后一阵阵的发冷。 那千年年纪不大,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莫名的有些冷冽,气场也相当特别。狐后震了震,很少见到这个年纪的少年有如此城府的…… 她牵着纤云的手下意识的加重了几分力道,端庄的朝狼王走去。 狼王看向二人,笑着问候:“娴雅,来了啊。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你了。” “这叫什么话,来看看我侄子,有什么辛苦的,”狐后故作嗔怪了一声,而后推了推纤云,催促道,“云儿,快跟你狼王叔叔问好。” 纤云闻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道:“叔叔好。” “诶,好,”狼王笑得更欢,揶揄道,“云儿啊,许久不见,倒是发福了不少。” “才没有~”纤云紧紧抱着狐后大腿反驳了一句。 一时,四下气氛暖意洋洋,只有狼王身侧少年气场依旧冰冷,显得格格不入。 纤云的脑袋依旧深埋在狐后小腿的裙摆里,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眼眸,时不时的朝面前的少年瞥去。 不知怎的,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纤云,见了这个少年,竟生了几分羞赧之情,连招呼都不敢打。 她犹疑了片刻,终是红着脸,怯生生的朝少年发声道:“你好。” 少年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从小泡在蜜罐里的纤云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先前狐宫,她招招手便有大批侍卫婢女们哄着她陪着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纤云气不过,道:“喂,本小姐同你说话呢,为什么不理我?难不成是个小哑巴?再不理人,我就让母亲割了你的舌头。” 启零皱了皱眉头,将头别向一边去,似有些不耐烦。 纤云见状,朝狐后撒泼道:“母亲,这个哥哥他不理我!” 狐后朝狼王又问了一句:“这位是?” 狼王惊笑,道:“你瞧我这脑子,还是老了。差点忘了和诸位介绍,这位,便是启零。” “启零?” 四下一片哗然,狐后闻言竟怔住了。 启零这二字,她是听过的。传闻中的这位少年天赋异禀,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连狼王当时见了他,都直接断言“此子日后定成大器”,而后更是将他收入狼府悉心栽培。 狐后愕然,道:“他就是启零?” 四下聚集的人更多了,但都只是在狐后后方围成个圈子窃窃私语。纤云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好奇的抬起头仰视着众人的面孔。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在害怕狼王叔叔边上的那个哥哥,明明他生得很好看啊……只是这个哥哥,好像不太喜欢理人,这让纤云很苦恼。 狼王见局势不受控,既有些无奈也有些庆幸。他面向众人,拱手,郑重道:“诸位,其实我今日设宴请众位前来,除了为我儿庆生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众位商议。” 一时,所有人心中茫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值得狼王借着自己亲儿子为由召集众人? “狼王所谓何事?”狐后率先发问。 狼王长舒了一口气,似在平复心绪,宣布道:“诸位,我打算匡扶启零为魔君。” “你说什么?”狐后惊呼一句,四下议论纷纷。 魔界立储一事,非同小可。 那好看的少年闻言竟也皱了皱眉,似乎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始终一言未发。 “魔界群龙无首已数百年,如今那天界越发壮大,似生野心。若魔界止步不前,日后在天魔斡旋之际,定然不利。好在天赐启零,禀赋异于常人。于我看来,他是天生的魔君。”狼王侃侃而谈,神情庄重,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反对之见:“那少年来路不明,怎能轻易将魔界交付于他?若他是天界的奸细可如何是好!” 狼王答曰:“对于此事,诸位完全可以放心。启零的来路,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绝不是来历不明之辈,更非天界来的奸细。只是,他的出生此时还不方便透露。” 狐后又道:“就算真的如此,可这孩子尚且年幼,如何能担当起魔君的大任?依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纤云在身下不敢出声,她从未见过母亲在她面前如此严肃。是因为这个哥哥嘛……纤云又朝少年投向疑惑的目光。 真好啊,不过是说了个名字,便能惹来如此多的关注。 “娴雅说的是,”狼王附和道,“如今启零自然是不能担此大任的。所以,便需要众位的悉心栽培了。待时机成熟之日,启零他定能让众位刮目相看。” 看来狼王是铁了心要立启零为魔君了。众人心知肚明,对这位少年投来的目光也更复杂了些,或不屑,或恐惧,或期待…… 朝大厅走去的路上,纤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通,她奶声问道:“母亲,什么叫‘魔君’啊?” “魔君,就是魔界的君主。”狐后喃喃着回应。 纤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朝问道:“母亲,那‘魔君’是不是世间最厉害的人物?” 她依旧一脸天真烂漫,乖的狐后心都要化了…… 第六十章:执念 生辰宴后,狐后本该随着一众妖王们离开魔殿,但当启零宣言要立绮凰为妃时,纤云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狐后心疼女儿,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便在魔界又多留了几日,为的是照顾纤云。 狐后没有别有别的孩子,所以纤云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眼见着这个从小被自己宠到大的女儿如此憔悴,她心中自然是万般不好受的。 床榻之上,纤云脸色苍白,目光空洞。若说病倒也不是真的病了,只是,心里不好受罢了。 狐后接过下人送来的补药,祈求道:“云儿,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听母亲的话,多少吃点吧……” 纤云的眼神依旧游离空洞,有气无力的回话:“母亲,我不饿。” 狐后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个开朗大方的女儿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 “唉,你说说你。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送进这魔殿,”她恨铁不成钢的发言,语气中满是揪心,脸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纤云的眸子又低垂几分,嘴角无力,娇软开口道:“对不起,母亲,让您失望了,是云儿不争气了……” 这一席话又让狐后心生哀愁,放在以往,纤云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泪眼婆娑道:“云儿,待你的身子养好了,咱们便离开魔殿,再也不回来了。” 在魔殿纤云不过是个骄纵大小姐,但在狐宫,她还是众人的掌心宝,既然在魔殿已受尽委屈,狐后怎么还能让她孤身一人在此待着? 谁料纤云闻言竟又反驳道:“母亲,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狐后见状揪心万分。她看着纤云那副憔悴孱弱的模样,眉心不自觉的又缩紧几分,哭声道:“殿下殿下,你心里只有那魔君吗?莫不是中邪了,怎么如此魔怔!你这样,让母亲如何不心疼?” 狐后说着说着又激动了几分,眼角竟不自觉落下几点珠泪。这为人父母的,怎么能见得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这般呢? “母亲……”纤云抬起头,注视着狐后,一字一句恳求道,“别送我走,我不想离开魔殿,不想离开殿下……”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狐后长叹一口气,“虽说那魔君是位奇才,可天底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你为他癫狂,为他消瘦,他呢?可曾多看你一眼?云儿,听母亲一句劝,这男人就算再好,不适合自己的,咱要不得。” 纤云的目光飘向前方,眸底含愁,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母亲,你应该知道我的。从小,我便觉得,我纤云,要么就不嫁,要嫁,便要嫁这世间最厉害的人物,否则怎么能配得上我?后来,这个最厉害的人,真的出现了。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一样的仪表堂堂,一样的骁勇不凡。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魔君的最佳人选。” 狐后静静的听着纤云的阐述,并不出言打断。 她突然想起一段往事,那时候,启零还不是魔君,只是狼王府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罢了。 说起来,在那些日子里,纤云、邵昆和启零三人也没少碰面,纤云的情愫应当是那时生的。可后来启零越走越远,越爬越高…… 其实在他们小时候,纤云便对狐后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启零的感情,但当时,狐后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并未放在心上。 况且,她从很早之前便注意到了,启零他是个薄凉之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她相信她的云儿如此聪慧,一定能很快的认清事实,但是,她失策了。 纤云的确很快便发现了启零并非常人,但是,她依旧未曾打算放弃他。 狐后心疼的看了看纤云,说出来吧,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了,她便好了,便又是那个活泼的狐族公主了…… “您知道吗,在云儿心里,殿下就是一个传说。传说中他力挽狂澜,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天魔局势扭转过来,传说中他叱咤风云,所有身怀异心之人见了他都忍不住发怵……” 纤云的脸上泛起憧憬的笑意,那是她的光。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决定,她要朝着那束光追去,哪怕拼尽全力,哪怕飞蛾扑火。 纤云又缓缓道:“您知道来魔界的第一天我有多高兴吗。我原以为,进了这魔殿,我便又能日日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人。可是,魔殿太大了……他根本不会时时出现在我目前,更不会注意到我。于是,我便越发的骄纵,越发的放肆,为的就是,让他不要忘记我,让他一直记着我。” 狐后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女儿,竟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思。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云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纤云并未回应,只自顾自的又继续道:“但是后来,殿下他居然从人间带回来一个女子!” 纤云所说的女子是谁,狐后心中是一清二楚的。夜姬,同样是个迷一般的人物。 “那时候,大家都在传闻,说这女子本是个普通女人,靠着殿下赐的一抹魔气化为为妖。殿下将她从人间带回来,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色与能力,要立她为魔妃。” 魔界确实一直有这样的传闻。尤其是当初夜姬初来乍到,这传闻更是方兴未艾。 只是,过了这么许多年,也未见启零对夜姬动过立后的心思,更何况如今这局势看来,他更是不可能立夜姬为后了。 虽说夜姬的出现对纤云来说是第一次重大打击,但好在启零对她并未有所表示。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说,正是因为夜姬出现,纤云才笃定,这位叱咤风云的天地魔君,根本不会囿于儿女情长。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 但是,绮凰的出现,却完全打破了她心属的魔君不属于任何人这一禁锢。 原来他是会动心的,原来他不是不属于任何人,只是不属于她罢了…… “云儿,听母亲的话,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狐后哽声恳求着。 纤云向来死心眼,一旦决定好的事,谁劝都没有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 纤云看向狐后,眼神中掀起一阵波澜,委屈道:“母亲,我并非一定要当什么魔妃,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会喜欢上那个女人?我宁愿他不喜欢任何人,甚至可以接受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是,为什么他会喜欢上那个女人!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纤云言语越发激动,狐后赶忙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云儿,你别这样,母亲看了太心疼了。你并非不如她,是魔君瞎了眼,咱们别去想这些事了,好不好?你跟我回家,回狐宫,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可是,云儿这一生,都在为了让殿下能看到我而努力,您让我放弃,我如何甘心,”纤云推开狐后的手,“我为了殿下,没日没夜的练这魔鞭,没日没夜的去背那些枯燥的典文,为的就是他能多看我一眼。在魔殿的这些日子,我的鞭子都不知坏了多少,每一次月试我都拼尽全力,甚至连邵昆我都未曾手下留情,可最后我换来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罢了!” 纤云说着说着便激动的流下眼泪。她怎么甘心就此放下执念,又怎么能放得下? 第六十一章:夜姬现身 夜已深了,狐后将纤云安抚睡下后,便轻声轻脚的离开了房门。 到了寝殿后,她原本也想就此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便浮现出纤云那副憔悴模样,狠狠的揪着狐后的心。 她便索性起身,披上了一件厚裘衣,点起一盏红油灯,在那案桌前暗自神伤。一想起纤云,狐后便忍不住连连叹气。 “如此寝食难安,狐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黑暗中,传来一声娇软嘲笑。 狐后心头惊了惊,戒备了几分,理了理衣衫,朝前方黑暗睥睨了一眼,傲然方言道:“什么人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黑暗中,一倩丽身影双手环胸,悠然现身。霎时间,整个寝殿都明亮了几分。 “夜姬?”狐后见了来人,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心中满腹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夜姬不是跟着天帝一行人回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魔界? “狐后娘娘,这就不需要您操心了,”夜姬并不打算将前因后果告知天后,只又挑挑眼角,神情清高傲慢,“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的纤云。” 夜姬在天界有了常欢的庇佑,虽谈不上自由出入,但要使些手段来魔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只是,她与常欢的事,还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当狐后问及的时候,自然是要避开的。 狐后眉心紧皱,眼中藏着犀利的锋芒,警惕反诘,道:“夜姬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夜姬巧笑嫣然。不得不说,这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一举一动都勾魂摄魄,她把弄着芊芊玉指,故作淡然,轻飘飘的发言:“想不到,这魔界竟还有人对殿下如此一往情深,可真是叫本殿下我都自惭形秽呢。” 这么说来,方才她与纤云的谈话,夜姬都听见了?…… 狐后心中警惕万分。所有人都知道夜姬善妒,如今让她知晓了纤云对魔君的心意,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来也讽刺,夜姬费尽心机,削尖了脑袋往魔妃的位置爬去,魔君非但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说,还对其情谊几番推避,导致她最终还是落得个成为魔界人质的下场。 若说魔君待所有人都如此薄情也便罢了,可他偏偏却钟情一个姿色、修为皆不如夜姬的女子,这让夜姬又如何甘心? 她的处境,与纤云相比,怕是更加凄凉。 狐后傲然的别过脸去,否认道:“云儿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对魔君的情义也不过是幼时的执念。待过些时日,我带她回狐宫,她自会冷静下来。” 夜姬冷笑:“一时糊涂?我看纤云姑娘如今这副模样,倒不像是一时糊涂。” “你想说什么?”狐后闻言,对其投向冷厉的目光。难不成这妖女还打算对纤云出手?未免太小看她了吧。 看狐后这架势,夜姬自然知晓她在担心自己祸害纤云。 她冷笑着顺势坐下,红油灯光下,又是一副旖旎风光。 她娇声道:“你放心,纤云怎么说都是我魔族中人,我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残害同类。” 狐后闻言冷嘲一声:“这些年来,你残害的同类还少吗,如今说出这话来,也不怕臊得慌。” “那是因为他们都太不听话了,”夜姬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而后又道,“狐后娘娘,你何必对我如此恶语相向,在纤云姑娘的事情上,我们应当是同一战线的朋友。” “夜姬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狐后闻言,生了几分兴趣。 夜姬又起身,靠近狐后,一字一句娓娓道来:“魔妃的位子,不论是我坐,还是纤云坐,最起码都是我魔界中人。可若是,殿下的心思被外人牵了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狐后娘娘,有没有合作的打算。” 夜姬话中意思,狐后心知肚明,这“外人”二字指的是谁,她自然是清楚的。 狐后道:“魔君连诏言都发了,即便你说的再有道理,也无济于事。这个叫‘绮凰’的丫头,怕是坐定了魔妃一位。你我又何来的‘合作’可言。” “话虽不假。可是,人间有句话,叫做‘红颜多薄命’,谁也难保这位前途光明的未来魔妃,会不会在大婚前便香消玉殒。”夜姬语气淡然,神情优雅,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狐后都为之发怵。 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对绮凰出手?” 夜姬端庄一笑,白骨生花,丹唇轻启道:“狐后娘娘果真是聪明人,不枉夜姬今日此行。” “既然如此,夜姬殿下尽管去做便是,来找本宫做什么。”狐后冷哼一声,傲然回应。 夜姬行事,有章有法,在事成之前也从来不喜太过张扬。然而她今日既然私下面见狐后,那么就意味着,她一定有需要她的地方。 “狐后娘娘,绮凰害的纤云如此,你难道就不想为她报仇?”夜姬面露狠色,连掩饰都不曾打算掩饰。 狐后直言质问:“你是想借我的手杀了绮凰?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除掉绮凰,你的纤云还有机会。可绮凰若是还在殿下身边,纤云姑娘便一直会是那副模样。我是恨绮凰,可是,你不恨吗?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横空出现,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也害的纤云姑娘失魂落魄,你难道就不恨她吗?没有绮凰,我夜姬还是堂堂魔界的二殿下,你的纤云,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狐族公主。” 诚然,狐后对绮凰的恨意,未必比夜姬少。如果能除掉这个眼中钉,她自然是再乐意不过的。 眼见着狐后沉默了,似乎被自己的话所打动,夜姬又乘胜追击道:“狐后娘娘,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以得到纤云一直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殿下的宠爱?况且,即便不是为了纤云,为了整个魔界,也该杀了绮凰。堂堂魔妃一位,怎么能让一个天界的女子坐拥?殿下被迷惑了,难道你也被迷惑了?” 狐后久久未言,夜姬的话让她心中摇摆几分。 “话虽如此,可如今整个魔界上下都知道魔君将那绮凰看作块宝,派人日夜守在她身边,寻常人连她的身子都近不得,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再者,我若真要对绮凰出手,又该如何避开魔君的视线?”半晌,狐后冷着声回应。 其实比起此事,她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夜姬有心除去绮凰,却不亲自动手,反倒来委托自己,谁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她若是贸然答应,只怕会钻进一个未知的圈套里。 夜姬闻言,又轻巧一笑,娇着声道:“你说得对,此时确实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但过几日,殿下要去边疆镇压暴动,这意味着什么,狐后娘娘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明说吧。” “你为何不自己动手?论手段论谋略,夜姬殿下都是佼佼者。”狐后阴沉着脸,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夜姬意味深长的回应道:“我毕竟是殿下安插在天界的人质,行动多有不便。况且,别忘了你们狐族的强项是什么。整个魔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执行此事。” 狐族的强项?……狐后愣了愣,而后灵光一闪,迅速反应到了什么。 这夜姬果真有些手段,也难怪她不过用了短短百年便爬上了如今这魔界二殿下的位置。 不过,她聪明,狐后也不傻。绮凰她是要除的,只是,也不能全然遂了夜姬的意。 第六十二章:计谋 人真的很容易在无尽的深渊中习惯。纵使一开始再斗志昂扬的发誓要脱离困境,可在黑暗中待久了,便又极容易对这种黑暗形成依赖,甚至会害怕再见光明。 这是绮凰被困不知道多少天后得出的经验。起因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听闻大魔头已经出征离开后的消息,第一反应竟不是想办法逃走,甚至还生了希望他早日归来的念头。 从那时起,绮凰便发现自己有些不正常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期待是源于对启零的承诺还是因为反抗之心已被磨平。 但不管是哪一种猜测,对绮凰开始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对自己是谁、对启零是谁,以及往后该怎么做的看法和打算更加的模糊且不确定。 正当绮凰百无聊赖之际,门外侍卫传来一声请示:“绮凰姑娘,狐后娘娘和龙女令裳请求一见。” 闻言,绮凰迅速从床上坐起,眼神中难受不可置信。 令裳来找她合情合理,这狐后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这俩人还是一起来的?况且,距离大魔头的生辰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狐后怎么还没走? 绮凰多了个心眼,朝门口问了一句:“令裳,是你吗?” “是我。绮凰,让我们进去。我有些事要和你说。”门外又是一阵回应,还果真是令裳的声音。 绮凰心中难度疑惑,又问道:“什么事?” “此事不宜外扬,还是等我进去再说吧。” 真是奇了怪了,令裳和狐后怎么会走在一起。这事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也便没有马上接话。 此时,门外又是一阵喧哗,原是那狐后不服此时情景,闹了起来:“呵,绮凰姑娘好大的架子。还没当上魔妃呢,就敢以下犯上,这日后若是登顶妃位,这气焰岂不是更加嚣张。也罢,既然你没有合作的打算,那本宫也无心应付你的处境。龙女,不要再来找本宫帮什么忙,这一次别说是跪三天,即便是跪十天,本宫也不会再来看这妮子的脸色。” 听她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令裳为了让自己脱困去求狐后相助了? 虽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绮凰分明的听到了狐后一声冷哼,想来此时她的脸色定然是相当不好。 门外令裳又诚恳接话:“狐后娘娘,你先别走,绮凰并非有意如此。” “并非有意如此?”狐后冷嘲,“龙女,别忘了,是你们有事相求,既然如此,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绮凰,别让我为难……”令裳出言。 闻言,绮凰顾虑虽未消,却什么也顾不上了。罢了罢了,即便启零不在,她就不信,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狐后还能害自己不成。 她心一横,朝侍卫道:“快请她们进来。” 门口众侍卫得令后敞开大门,随后,狐后在前令裳在后相继进了房门。 狐后脸上一阵傲慢,写满了不悦,想来定是方才被气到了。她端着脸坐下,始终不给绮凰好脸色看。 方才种种,属实是有些不尊不敬。况且万一她真是来帮自己的,那不就显得更没道德了嘛…… 不过,她真的是来帮自己的吗?绮凰的眼光飘向令裳,只见她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绮凰自知理亏,朝狐后示好道:“不好意思啊狐后娘娘,我刚睡醒,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这才怠慢了你。” “呵,绮凰姑娘的日子过得好生悠闲,”狐后广袖一摆,眉眼一挑,相当傲然,“倒辛苦了我这个老东西,来见小辈,还要差人请命。真是世态炎凉啊。” 绮凰的脸色沉了沉,却尽量不显露出来,只又道:“是绮凰怠慢了,我向您赔罪。” 好家伙,自己这是请来一尊大佛啊。绮凰心中腹诽一句。 令裳看向她,接话道:“绮凰,你想不想出去?” “嗯?”绮凰下意识的疑惑发声。虽说她早便猜到令裳今日此举,很有可能是为了搭救自己出去。但当她真的开口询问的时候,绮凰心中还是有些震动的。 她紧皱眉头,低头沉思。这要是前几日,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说想出去,可是现在,她已经答应了大魔头,会等他回来的…… 见绮凰犹豫不定,令裳又道:“绮凰,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了。你若是想出去,我和狐后便想办法将你送出魔殿,从此山高水远,你逃到哪去都好,千万别再回来便是。你若是不想出去,只当我今日这话没说。” “我……”绮凰接不上话,不知该如何回应令裳的问题。 狐后见状,又是一阵嘲讽:“龙女,亏你还费尽心机的想救她出来,甚至为此不惜日日夜夜跪在我狐殿前。只是我见她这副模样,怕是早便生了贪恋荣华之心。想来也是,毕竟,那可是魔妃之位,你想着救她出去,可人家说不定觉得你是多管闲事了呢。” 这狐后说话可真是毒啊,怎么老是阴阳怪气的,魔界中人都这么说话的吗…… 令裳看向绮凰,眼中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逼迫,问道:“绮凰,你真的生了登顶魔妃之位之心?” 想到令裳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绮凰就觉得心中满是愧疚。 “不是……我说过,我不会当这个魔妃的,”她苦着脸解释道,“只是我答应了大魔头,要等他回来的。” “可若是殿下回来了,你哪还有机会离开此地。如今殿下出征,我们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救你,你怎么能枉费我们一番苦心呢?”令裳劝慰道。 绮凰无奈回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救我出去啊……” “这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找你,便自然是想好了万全之策,”令裳信誓旦旦的回应,“只要你想出去,狐后娘娘自会将你我容颜互换,到时,你只管光门正大的走出这门房便可。” 且不论绮凰愿不愿意走,这方法听着可行,实则漏洞百出,实在称不上令裳口中的“完全之策”。 首先,门外的侍卫们已经见到狐后和令裳二人出入这寝宫了,若是绮凰失踪,启零自然会查到狐后身上来。 其次,绮凰与令裳若互换了身份,那么便是置令裳于不利。为了自己去祸害别人,这样的事,食堂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说起来令裳一向谨慎,今日却提出如此一个满是纰漏的法子,实在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不过,也可能是她为了救出自己而莽撞了吧。 半晌,绮凰还是决定放弃,她开口道:“令裳,还是算了。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也多谢狐后今日能出手相助。但是,我跟启零已经说好了,我会等他回来,会把一切都告诉他。而且,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身处险境。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出去?”面前的令裳闻言,脸色一变,整个五官都有些诡异。 虽然平日里她便冷冰冰的,但如今,她的表情更趋于阴冷,阴冷的让绮凰觉得后怕。 这是令裳从未对她有过的表情。 她惊了惊,不自觉的脱口质问:“你不是令裳,你是谁?” 面前女子并不接话,只一直诡异的笑着。端坐的狐后冷笑了几声,道:“算了?不好意思,这可由不得你。本想让你少吃些苦头,既然绮凰姑娘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狐后几句话尚未说完,绮凰便逐渐的失去了意识,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最终瘫倒在地…… 第六十三章:夺得妃位 狐后计谋得逞后,与纤云踏上了回狐宫的旅程。 一路上,纤云一直忐忑不安,时不时掀开马车帘,观测后方有无追兵。毕竟这还是纤云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启零的命令。 她知道启零的手段,如果让他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果难以想象。 许是见纤云一直心事重重坐立难安,狐后终是忍不住开口了:“云儿,何必如此焦躁?母亲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虽然纤云此时依旧不如以往活泼,但比起前几日已是好多了,狐后的心也放下了些。 纤云吐了口气,忧心忡忡道:“云儿自然是相信母亲的,只是,此事太过事关重大……” 狐后劝慰道:“云儿,莫要多虑。我狐族向来是最擅长幻变之术的。如今那寝宫里,有我安插的替身冒充着绮凰的身份,外到容貌气味,内至言行举止,都可以说是以假乱真。虽未必瞒得过魔君,骗骗这群侍卫丫鬟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直接杀了这贱人,反倒要将她带回狐宫?”纤云对狐后的做法表示万般不解,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的将绮凰解救出来。 狐后闻言,轻责了一句:“傻丫头,幻变之术再如何惊绝,也总有露馅的一日。待魔君从边疆归来,定能猜到此事是我所为,若是杀了这丫头,岂不是置整个狐族于不利,用狐族的利益去换这丫头的命,简直是得不偿失。况且,母亲设计抓她,也并非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是为了挑拨她与魔君之间的关系。”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纤云闻言,万般纳闷。 狐后解释道:“魔君一心要册封绮凰为妃,但在母亲瞧来,这丫头却是未必有这番心思。你说,若是她趁魔君出征之时,设计逃走,待魔君归来,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 “您的意思是,要将此事嫁祸到绮凰身上,让她为此担责?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您既然不打算杀她,就免不了她与魔君见面,这二人一见面,事情不全都败露了吗?要我说,还是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纤云张扬回话。 纤云毕竟年轻,没有那么多弯心思,对于恨之入骨的人,她只想杀之而后快。 想来这个女儿是被自己宠坏了,在魔殿待了那么许久,行事竟还如此莽撞。一时间,狐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傻丫头,为逞一时之快罔顾大局是要出事的。你放心,母亲既然敢如此行事,就一定准备好了万全之策。况且,留下她,可比杀了她有用多了。” 虽是责备的语气,狐后的目光中却仍藏着几分怜爱。说到底,她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纤云罢了,这世间除了她,谁还能让狐后如此费尽心机呢。 纤云虽不知晓狐后所谓的“万全之策”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听闻此言,又见母亲一副笃定模样,纤云的心竟也沉下来几分。 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回应了一个“嗯”字。 马车轻颠,狐后端了端身子,话锋一转,又朝纤云郑重其事的发问:“云儿,母亲问你,你待那魔君究竟是动了真心,还是幼时执念作祟?” 纤云似乎没有料到狐后又会提出如此问题,微微一愣,话尚未说出口,脸颊却先红了,片刻后,神情却又落寞了几分,许是想起来历来发生的种种,心中不甘罢了。 她双目低垂,娇弱回应道:“母亲,云儿知道您不喜我一心扑在殿下身上,可是,我已经发过誓了,此生非殿下不嫁。否则,即便孤苦一生,云儿也绝不后悔。” 神情娇软黯然,语气却铿锵有力。她的云儿,果真是长大了…… 一时间,狐后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又追问了一句:“云儿,你可要想好了,那魔君可是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况且,前有夜姬,后有绮凰,魔君身边的这个位置,可真非一般人能坐的上的。” “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又如何,那夜姬跟了殿下许久,当初盛传她是内定的魔妃,可如今不照样是无名无份吗?区区一个夜姬,我倒真不担心。如今殿下被天女绮凰迷惑,但日后定能认清事实。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即便没有,我也会一直等着,一直看着。这天地间,只有我能与殿下作配。纵使粉身碎骨,云儿也不怕。” 纤云的眼中闪着少见的坚毅之光。她本就生得容貌不凡,如今少女怀春,便更如晴空落雪,明而生媚,娇而不纵。 狐后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无奈,似欣慰。但是,她知道,她的纤云是真的长大了。 狐后道:“既然如此,母亲便帮你一把。你想做什么,母亲都会支持你。即便是魔妃之位,只要云儿想要,母亲便帮你夺来。” 纤云闻言,眼眸底掀起一阵波澜,言语欢喜雀跃,道:“母亲,此话当真?!” 她本来从未觊觎过魔妃之位,以前是因为夜姬,现在是因为绮凰。区区一个侧妃,便是纤云数百年来的肖想,但如今,母亲却告诉自己,她可以帮她坐上魔妃的位置,可以帮她得到殿下的青睐…… 一时间,纤云兴奋的有些失神。 狐后宠溺接话道:“那自然是真的,母亲几时骗过你。你若真想当魔妃,母亲又怎么忍心见你为此黯然神伤。只是,这魔妃之位可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近明月者知其瑕,近金乌者受其势。魔殿之中,尔虞我诈数见不鲜,可不如狐宫一般逍遥自在。况且那魔君待你不过尔尔,少了他的庇护,即便是坐上了魔妃之位,也未必落得个好下场,云儿,你可要想好了。” 她的云儿自小便嚣张惯了,锋芒毕露,张扬跋扈,没什么弯心眼,想要什么便伸手,想说什么便开口,从不忌讳任何规章制度。 如此性格在狐宫,倒是受利于其公主的身份非但没吃过什么苦头,还造就了其一身锐利锋芒。 可若是,深处勾心斗角的魔殿之中,纤云怕是会举步维艰。 虽说纤云若真能成魔妃,对整个狐族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要送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吃苦,狐后还是舍不得的。若非由于纤云对启零实在是一往情深,她也不会许下如此承诺。 纤云未曾多虑,神情中难掩喜悦:“母亲,您放心,云儿已经想好了,只要能让我当上魔妃,我什么都不怕。” 只要能当上魔妃,只要能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哪怕是几番涉险,哪怕是勾心斗角,她也什么都不怕。 “好,好,不愧是我狐族唯一的公主,有傲气。”狐后言语赞许,怜爱的揉了揉纤云的脑袋,只是,眼神中却隐隐透着几分黯然,说不出究竟是担忧还是不舍。 第六十四章:惑心之术 要想挑拨绮凰与魔君之间的关系,就要先改变她的记忆。这样的能力,狐族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人间向来传闻“狐妖出世,天下大乱”,也不过是因为狐族最擅变形与蛊惑人心之术,要改变一个人的记忆轻而易举。 绮凰修为低下,与寻常凡人无异,狐后惑心之术要对付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狐宫内,绮凰又被囚禁于一地牢之中,心中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她还真是在哪都被关,条件还越来越寒碜了! 先前在冥府和魔殿,谢承宜和启零再如何过火,也并未拿铁链子拷着自己,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一转眼到了狐宫不说,还被关在了地牢之中,四周阴暗潮湿,吃的也是粗茶淡饭。 一对比之下,大魔头对她可好多了…… 不过,虽然被狐后囚禁于比,但绮凰心中竟也不怎么慌乱,好像是笃定启零一定会去救她。所以当狐后端着大架,一脸傲慢的来到地牢时,绮凰甚至未有丝毫的恐惧。 虽说相比之下,启零确实是对她最好的人,但不知为何,他也是唯一让她产生恐惧感的人,而且,这种恐惧感,有别于当初大战。 狐后见绮凰态度硬气,不屑的睥睨了一眼,嘲讽道:“看来绮凰姑娘在此处是相当惬意嘛。” “狐后娘娘,您要请人作客,也不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吧。”绮凰不甘示弱,冷笑着回应,眼中闪着凛冽的光。 狐后闻言,冷着脸笑笑,道:“绮凰姑娘的嘴上功夫本宫是见识过了,只是本宫也佩服你,落到了我手里,竟不哭不闹,莫不是破罐子破摔,被吓傻了?” “该闹的人该是您,”绮凰挑一挑眉,语气轻松写意,“您觉得您闹出这么大的事,魔君会放过狐宫吗?” “呵,”狐后冷笑道,“看来绮凰姑娘是真把自己当魔妃了,你觉得,魔君会为了区区一个你放弃整个狐族吗?不对,魔君若是因你而对狐族出手,便是分裂了整个魔界。其中利害关系,本宫不信他不知道。既然如此,做出如何选择,也不言而喻。” 狐后的话说的确实没错,若是一般人,可能确实被唬过去了,可惜,她的对手,是绮凰。 说来也怪,寻常人见来,绮凰的性子是极其张扬热烈的,就连谢承宜都当她是不甘屈服决心反抗。然而,却嫌少有人知道,她这样的表象下,藏着一个讳莫如深的“特点”。 绮凰与寻常人有着很不同的一点便是在很多不涉及底线的问题上相当无欲无求。 诚然,她确实是希望启零来救她的,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希望。她怕麻烦,怕回到启零身边后又要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事。 她确实是不希望落在狐后手里,但是,也没有那么不希望。虽说在启零手里总归是待遇好些,但免不了一些心底的折磨,这可比拿鞭子抽她难受多了。 正是因为她这种心态,所以,也便造就绮凰那种“怎么样都行”的性格,当然,前提是不损害到自己的小命。 师父曾不止一次的就此斥责过她,若不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此生绝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谁料绮凰竟回答说没大作为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的天赋也是老天给的,哪怕收回去平平淡淡过这一辈子也挺好。她的敷衍可是让元青上神气的个半死,直呼“孺子不可教也”。 但是,这样的性子虽略显得没志气,从好的一面来说,却也乐观。所以,狐后的话并未太过于震慑到绮凰。 她轻然道:“魔君虽未必对整个狐族赶尽杀绝,但你若要是杀了我,便是挑衅君权,难保他不会对你和纤云出手。所以,你不仅不能杀我,还要保我。若我在狐宫出了事,即便不是你下的手,也难保他不会迁怒于你。毕竟大家都看见了,把我拐来这的人,可是狐后娘娘你啊。” 不能杀她,还要保她?可笑。 狐后嘴角抽抽,眼中带着嘲笑的光,不怀好意道:“谁说是本宫将你拐来的?若是我偏要说,是你求着我,设计带你离开魔君的桎梏呢?” 绮凰愣了愣。她不是没有听懂狐后的话,只是没搞清,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自己也不是没长嘴,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和大魔头交代啊。 等等,莫不是狐后要割了自己的舌头?还怪狠心的。可是,即便是割了自己的舌头,她还有手可以写啊……难不成手也要砍了? 若真如此,狐后的话不是更不可信了嘛。 绮凰茫然开口,意味深长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说也行。” 谁料狐后闻言,脸上的笑容又更阴险了几分,让绮凰不寒而栗,不自觉的颤了颤。 狐后笑着,暗中施法,双眼直勾勾的对着绮凰的瞳孔,不怀好意道:“不是我要这么说,而是你要这么说……” 绮凰茫然更甚,脸上神情发木,双目似乎也有些空洞了起来。 狐后暗自得意,看来是施法奏效了,这丫头的心智,已被自己控制住了。如此想来,她嘴角的弧度又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未及片刻,绮凰便打破了她的幻想,嫌夷开口道:“狐后娘娘,是你傻还是我傻?让我自己跟大魔头说我与你暗自勾结,企图出逃,这不是自己送死吗。” 狐后见状怔了怔,不可能,她怎么会抵挡的了自己的惑心之术?! 一定是方才发力不足,想不到这丫头还有些水平。如此想来,狐后又加大发力,依旧试图魅惑绮凰的心绪。 绮凰见此情形却有些疑惑,甚至还多了几分不耐烦。她又皱眉问道:“狐后娘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刚才是在对自己施法?察觉到异常,绮凰也有意提高了戒备,不去直视狐后的眼睛。可见她方才的样子,好像是失败了。 好险,这要是被她施法成功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惊险之余,绮凰竟还有几分得意,想不到自己的灵力都失控了,连真身都封了,居然还能抵挡住狐后的诱惑,还挺厉害的嘛…… 又一次失败,狐后诧异万分,她已经是彻底懵了。 她的惑心之术在整个三界都难逢对手。虽说未必对启零这样的角色有所影响,但一般情况下,别说绮凰,哪怕是邵昆在她面前都未必抵制的住。 但是绮凰,一个修为低下,连真身都未曾修炼出来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难不成,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伪装? 狐后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竟有几分让她恐惧。她看向她,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完了,被发现了……绮凰心中忐忑了起来。这万一狐后施法失败恼羞成怒,将自己杀了可怎么办。 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装傻了。她回避道:“狐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是什么人?” 见绮凰这般,狐后冷静了几分,暗自沉思。 也是。如果真的是刻意伪装,即便骗过了自己,也骗不过魔君。惑心之术对这丫头无效,说不定真的只是因为她的意志力要强于常人罢了。但是,真的有那么凑巧吗?…… 狐后心中隐隐不安,可再如何放眼,绮凰依旧是那个修为低下,没有真身的绮凰,未有丝毫异常。 她冷哼一声,摆着架子离开了地牢。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第六十五章:上古神镜 那面镜子有异常。 模糊中,一只雪白雪白的巨大九尾狐盈斥整个镜面。 更诡异的是,它好像认识她,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这种“认识”,和启零、和师父都不一样。这种“认识”,好像更久远,更模糊……而且,它的眼神中,好像有几分寂寞。 好久不见,谁跟谁好久不见?她和这只九尾狐吗?可是,在绮凰的印象中,他们从未见过啊。 “你是谁?”绮凰警惕发问。她知道,它一定听得见。 “你连我都忘了吗,”那回应似男似女,似喜似怒,话锋一转,又道,“不,你不该记得。” 九尾狐自问自答,绮凰还未发言,它又有意告诉绮凰一些事,意味深长道:“快逃吧。” 逃?逃去哪?是从狐宫逃走吗?她倒是想啊……但是,直觉在告诉她,九尾指的不是这件事。 绮凰追问:“什么意思?” 尚未等绮凰反应过来,那镜中画面又消散了,静逸的如同绮凰产生的一场幻觉。很快,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镜中雾气消散,她在其中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画面。是血,是禁锢,是屈辱。 是魔君启零穿着鲜红的锦服,面如白冠玉,眼藏千尺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狼狈的自己,轻蔑傲然;是脚下镣铐沉重,连着生死,既不能生,也不能死。 四下一众嬉笑,只有她如同一只被猎人逮住的野兽。 …… 不对!这镜子一定有古怪! 绮凰挣扎着别过脸,紧闭双眼,但那些画面依旧在脑中挥散不去,那些声音已经在耳边萦绕三尺。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她就知道,狐后突然派人将她带来此处,一定别有图谋。她想干什么?用幻境来摧残自己的抑制吗,绝不! “逃的了便是幻境,谈不了便是未来。” 九尾的声音又毫无预兆的传来,似能捕捉到绮凰心中的念想。 这绝对是幻境! 她睁开眼,眼眶竟已然因刺激和愤怒发了红。绮凰抡起镜子,正准备砸了它,却又听见,其中传来一声嗤笑。 他说,凤凰战神,之前的能耐呢。 凤凰战神,之前的能耐呢?…… 凤凰战神! 他,他们,什么都知道…… 眼前模糊,意识又似乎无比清醒。她看见,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她说:“绮凰,是你要逃离魔君,是你要离开他。你怕他,你恨他……” 对,她怕他,她恨他…… 绮凰直直的晕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纤云没有想到,不过是区区一面铜镜,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如果她没有猜错,从刚进门开始,绮凰便在无形中被其影响了。 她的反应让纤云为之生颤,甚至生寒。太诡异了,诡异到恐怖,她从来没有见过绮凰如此疯魔,像是恼羞成怒到极致失去了理智,又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眼睛微微发红,唇角发颤,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绮凰的眼中竟会流露出这样的光。似愤怒,似绝望,又似恐惧,就像一只野兽,一只原以为逃出生天却最终发现不过是猎人戏耍的野兽。 纤云紧皱眉头,朝狐后问道:“母亲,那面铜镜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镜子看似平平无奇,甚至察觉不到其一丝妖气,但这里面关着的,乃是青丘狐帝。这可是世间仅存的几件上古神器之一。能预来日,能照往昔,也能影映幻境,看到什么,全凭运气,”狐后一一解释,神情似有些惆怅,末后又喃喃道,“想不到,对付一个区区天女,竟也需要请出上古神镜。” 这上古神镜可是狐宫的镇宫之宝,千百年来一直被安置于藏宝阁中。可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天女重见天日,想来也真是讽刺。 “青丘狐帝?”纤云眼神中难掩震惊,虽说她是知道狐宫有这么一件宝贝,但有关青丘狐帝的事,纤云是毫不知情的,“那可是上古神兽,怎么会被关在一面铜镜里?” 在纤云幼年时狐后时不时的同她讲述有关青丘狐的传说。可传说毕竟是传说,别说是亲眼一见,时过境迁,就连传说都渐渐消无模糊了。如今再次提及,纤云自然是难以置信的。 请出了上古神镜,绮凰的心智确实被扰乱了,狐后也趁此时机施法,目的自然也达成了。如今,在绮凰的记忆中,她被强行带来狐宫一事已被篡改为是与狐后协商一致的决定。 只是,虽说大功告成,但狐后的心还是难以放下,甚至还更加不安了。 她失神道:“只是传说罢了。虽有闻镜中关着上古神兽,但谁也没有见过。况且,每一个靠近此镜的人,心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即便真的见到了什么,世人也只当是胡言乱语罢了。” 闻言,纤云疑惑更甚,又问道:“若照母亲所言,那为何我们没事,偏只那绮凰中了招?” 毕竟,她与狐后二人,可是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如果神镜真有如此大的力量,为何她们不受影响? 狐后解释道:“母亲早便在我二人身边设了结界,又离得远,神镜的影响自然是轻的。否则,今日要疯的,可就不单单是那丫头一人。” “她到底在镜中看到了怎么样的画面……”想起方才种种,纤云依旧心有余悸。 狐后意味深长道:“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母亲,那如果即便改了记忆,这丫头见了魔君时若有心撒谎,照样可以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届时又该如何是好。”对于狐后的做法,纤云一直心有顾虑。 为什么狐后笃定改变了绮凰的记忆,便能从此事中脱身。 狐后淡淡开口,道:“不诚之人,面对魔君时必然神色有异,目光闪躲,没有人瞒得过他。况且,且不论她敢不敢在魔君面前撒谎,会不会也未必。我一早便发觉这丫头是个性子轴的,只要我求求情,她便自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担下来。” 这话说得但是不错,纤云点点头。若真如此,狐族不仅不受牵连,又挑拨了绮凰与魔君的关系。 事成之后,想来魔君应当便不会执意要立绮凰为妃了。毕竟,他最讨厌背叛与轻视。这丫头闹出这么大的事,便明摆着是在挑衅魔君,是在向三界宣告,她不想当魔妃。 如此折损魔君的面子,他即便对她有再深的情义,也不会再显露一分一毫。 虽事情已几近大功告成,但狐后似乎并未放松。 纤云见狐后似乎一直心事重重的,目的达成了,也开心不起来,多问了一句:“母亲,这丫头的记忆已经被您改了,您怎么看上去还是不开心啊。” 狐后叹了口气,看着晕倒在不远处的绮凰,独自喃喃道:“云儿,你方才可曾看见,那丫头发狂时的眼神?” 眼神?纤云一愣。难不成让狐后忧心忡忡的,不过是绮凰的一个眼神? 仔细想想,确实是相当瘆人,但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狠戾了些,恐惧了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狐后怎么会被一个眼神吓到。 纤云纳闷了,问道:“她的眼神怎么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狐后出神呢喃,“到底在哪见过呢?……” 纤云劝慰道:“母亲,会不会是您多虑了,您以前怎么可能见过她?” 半晌后,狐后无奈的重叹一口气,道:“若真是我多虑了倒还好,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六十六章:欺骗 启零出征凯旋归来,便第一时间奔赴绮凰所在的寝殿。那群随行的将士们也各个都是人精,见此情形,也猜中了启零的心思,便也没在继续跟着,暗自隐去了行踪。 寝宫前,众把手的侍卫们见了来人,脸色一变,而后纷纷跪地行礼。 启零似乎心情很好,只淡然道:“都起来吧。” 侍从们得令纷纷谢礼起身,启零踱步至前,问话道:“这段时日,绮凰情况如何,都见过什么人?” “回殿下,绮凰姑娘一切安好。常见的人唯有令裳姑娘、阳春姑娘,再无他人,”话半,侍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还有狐后。” 启零心中疑惑,又徒生几分不安。狐后来找绮凰做什么? “狐后来找她做什么?”启零问道。 侍卫恭敬回应道:“回殿下,这属下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她是和令裳姑娘一起来的。而且,绮凰姑娘一开始似乎并不是很想见她。不过,自打那日以后,绮凰姑娘便变得安生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狐后同她说了些什么。” 启零皱着眉,心中疑惑更甚,道:“知道了,开门吧。” 随即,那侍从便大开房门。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他便也顾不上其他异常了。 启零面色含笑,逆着光步步而来。 房内女子惊讶着喜悦着慌忙起身,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期盼,嘴里吐出一句:“殿下!” 启零愣住了。这不是他的绮凰。甚至无须凑近细望,只需匆匆一眼,他便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绮凰。 她怎么能骗他,她怎么敢骗他?! 从欣喜到愤怒不过短短一瞬,身上披着的光化为森森寒气,眼神中溢出残忍的杀戮之心。他伸出手,施法将房内和绮凰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禁锢于虎口处,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质问:“说,她在哪!” 那女子脸色煞白煞白,原本红润的丹唇也不见一丝血色,却仍强撑着,挣扎着道:“殿……殿下,您在说什么?” 启零笑了,笑得如鬼魅般阴冷狡黠。他将那女子甩开在地,阴鸷道:“这张脸、这味道,确实像极了她。” 但是,谢承宜不懂,这个女子也不懂。他的绮凰,从来不会喊他殿下,他的绮凰,从来不会对他流露出那种近乎谄媚的眼神。 她只想着逃避他,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欺骗他,才会出现另外一个女人顶替她。 “殿下,我真的是绮凰……”那女子依旧试图挣扎些什么。 “你想死吗?”启零笑得阴鸷。 那女子显然是被吓到了,怔怔的呆愣在原地,除大口喘气外,不敢有任何动作。她知道魔君的手段,面露惧色。 启零居高临下,手中幻化出一柄寒剑,剑头轻挑的抵着女子的脸颊,一一略过眉心、眼角、鼻梁骨…… 俯视着冷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她在哪。” “我说,我说……”那女子浑身颤抖,目光紧紧的跟随着剑头,冷汗岑岑,“她在狐宫。” 狐后,狐宫……原来如此。启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居然敢对他的人出手,看来狐族内部,也该清扫一下门户了。 不明女子的答案让启零有几分庆幸。这起码证明她也许是被迫的。她也许根本没有打算骗他呢? “区区几只小狐狸,也敢在本殿下面前造次。”启零的眼神中,又燃起一阵杀戮的欲望。 女子一惊,恍然明了此话意味,忙跪地磕头,颤抖着道:“殿下息怒,此事并非狐后娘娘的意愿。而是那女子与龙女令裳勾结,以妃位为条件,威胁娘娘出手救她离开。” 启零面色一沉,压抑道:“什么叫做以妃位为条件,威胁狐后救她离开?” “那女子听闻狐族最擅幻形之术,便生了歹心,差令裳请来狐后娘娘。称,只要狐后娘娘肯出手相助,她便将魔妃之位拱手相让于纤云公主。奴婢知道狐后娘娘此举是犯了欺君之罪,可无奈纤云公主待您一直是一往情深,娘娘爱女心切,才犯下大错,还请殿下千万要网开一面啊……况且,狐后娘娘自知此等雕虫小技瞒不过殿下,所以才又设计将那女子扣押在狐宫之中,只等您来发落。方才奴婢自诩是绮凰,也是一时利益熏心,才异想天开,妄图能瞒过殿下您……” 女子连连磕头,诉中带泣。 启零越发的疯魔了,脸上的神情似怒似笑,苦涩道:“你说她为了逃离魔殿,甚至不惜拿妃位来跟狐后做交易?” 魔妃之位,是她想换就换的吗?她以为他是谁,一件可以被随时替代的物品吗? 他放笑几声,神色中却不见丝毫的喜悦。 真是讽刺,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在她眼里,竟这般廉价。可是,他答应她了,他明明答应她了,只要她等他回来,他就会给她时间给她机会。 她也说过,她会等他回来的。她说谎了。 “绮凰啊绮凰,我深知你情根不现,不念情爱。可你怎么能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启零手中长剑潇然落地,冰冷绝望。 他的眼角,竟盈盈几点湿润。 他可以接受她的淡漠,她的无情,偏不能接受她佯装靠近,却又狠狠的给了他一刀。 “你最好能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胆敢有一丝欺骗,我便要整个狐族陪葬!”启零狠戾放话。 那女子慌忙磕头,一刻也不敢停下,哽咽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字欺骗。现在狐后娘娘已将那女子收押在狐宫之中,全凭殿下发落。我狐族对您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倒是那女子,不识好歹,一心想着欺瞒殿下,挑衅您的权威。殿下,您可莫要再被她蛊惑了啊……!” 他知道她不敢骗他,唯一敢骗他的人,只有绮凰。 若照以往,启零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而如今,这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是了。不识好歹是她,几番欺骗也是她。从前启零惯着她顺着她,她不想暴露身份,那他便用自己的精血炼兵,她不想不明不白的当这个魔妃,那他便重新给她机会给她时间。 可是她呢? 他承认,在处理绮凰的事情上,自己确实蛮横霸道,可是,如果她能给他一点回应,如果她能听话些,他又何至于此?…… 启零突然明白“引火烧身”四个字该如何写了。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身上的气场却极其冰冷恐怖。恍惚间,寝宫内外众人似隐约察觉到了地面上几分异样的震动,原本众人只当是错觉,却不料那震感越来越强。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互相搀扶。 随后,四下的寝宫琼楼,竟在这场震荡中不击而塌,逐渐化为一片片废墟,声势浩荡,震耳欲聋。 尘烟飞舞,黄沙漫天,混沌了晴空明日。从一片虚无中,一个凛然、傲慢,又绝望的身影逐渐明朗。 那是他们的魔君,至尊无上的魔君。此时此刻,他眼里藏着的杀戮之欲,足以毁灭世间一切柔情蜜意。这是一种来自深渊的绝望。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互相对视一眼,匍匐在地,高呼一句:“恭迎魔君殿下。” 他们知道,魔君变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启零发这么大的火,虽说从前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但大多时候总是明事理的,愤怒也好喜悦也好从不轻易挂在脸上。 不,也许是因为,从前没有什么人能让启零感觉到愤怒或喜悦。 第六十七章:对不起 她又见到了启零。不过这一次,是在狐宫大殿。 她被一众随侍压着送到启零和狐后面前。 从相见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变了。模样更俊美,眼神也更冷厉。更重要的是,他看她时的眼神,比以往多了几分恨意。 也是,毕竟自己骗了他。他该恨她。绮凰低垂眉眼,无法回应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明明是她骗他,怎么心里那么委屈呢。好委屈啊……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明明吃到了那颗最酸的果子,却还是被冤枉成得了便宜卖乖。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她骗了他,为什么她会那么委屈。是因为被狐后反间了吗?…… “绮凰,好久不见,”启零冲着她阴鸷笑笑,纵使极力压制,眸中的寒意依旧四下而溢,“是不是没有想到,如此费尽心机,最终却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启零从御座之上起身,带着一身压抑冷冽朝着她步步而来。绮凰低着头,却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目光。 他勾起她的下巴,不容分毫逃避,嘴角刚又扬起一抹冷嘲,却分明的望见,绮凰的眼里竟倔强的噙着几点水雾。 她,是哭了吗? 一时间,启零的心竟被揪得生疼。不对。不能这样。 启零强迫着自己变得冷漠,变得狠心。他迅速甩开手,举止间带着难以压制的愠怒,冷声道:“怎么,这回是苦肉计?你是真当本殿下不敢杀你吗?别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的把戏,本殿下见了恶心。” 恶心……他居然说她恶心?! 绮凰咬了咬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索性故作凶狠道:“殿下果真英明,什么情绪在您看来都是计谋。” “呵,”启零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苦涩,“你还敢跟我使性子?是你骗了我。” “我……”绮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只能歉然而望,半晌,愧疚的别过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了?她真的说了要用妃位换自由这样的话,她真的,她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眷恋! 启零绝望放笑几声,自嘲道:“你就这么恨我吗,连这仅仅半月都忍不了?我说过,只要你等我回来,我就会给你时间。你答应我了,你明明答应我了,会等我回来的……为什么要骗我?!” 对啊,为什么要骗他?明明当时已经决定好了,要等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好奇怪,心里怎么这么委屈。 绮凰双眸低垂,眼中再不见往日光芒,也无力接话。 “但凡你对我有一丝真情实意,就不会拿魔妃之位来跟狐后交换。但凡你聪明一点,就该料想到最后还是会落到我手里。但也怪我,怪我太自作多情,也怪我对你太过仁慈。你说,如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不如就此杀了你,换你我一个解脱,如何?” 启零的眼中,是绝望,是期盼,是痛苦……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委屈,她心里真的好难受,一阵阵抽疼。绮凰抬头,抽了抽鼻子,无所谓道:“那你杀了我吧。”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可能和理由了。想来她以前步步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讽刺。 启零一愣,苦笑道:“怎么,现在不怕死了?还是说,你宁愿死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说我愿意你相信吗?再说了,留在你身边有什么好处,荣华富贵、名位权利,我要来做什么?反正,你也只会一直关着我吧。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大不了再入轮回,反正我这辈子也过得够精彩了。”绮凰反讽一笑。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启零目中含着苦涩,却故作冷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本殿下便偏不让你遂意。不想被关着,那我便废了你的双腿,关你一生一世。” 绮凰的心震了震,只觉得恐怖。或许,正是因为他总是如此,她才会想着逃离。 “殿下,绮凰图谋出逃,若非由于我狐族忠心,只怕奸计早便得逞了。虽说狐族上下都全心全意为您效力,但是,殿下也该赏罚分明些。客套话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本宫直说了吧,绮凰身上,已中了本宫下得隐毒。您要想将她平安,就要先答应本宫一件事。” 主座之上,狐后冷声发言。这丫头的意志再顽强,终究不过是个肉体凡胎,下下毒还是容易的。 “你在威胁我?”启零阴着脸转过身,“就不怕我杀了你?” 小小狐族,竟敢对她下手。怪不得会留下绮凰,原来是另有所图。 绮凰倒是反应不大。毕竟她现在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下了什么毒,什么时候死,她好像都有些无所谓了。 “殿下,绮凰闹出这么大的事,三界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您前些时日刚立下诏言要封她为妃,她便企图出逃,今时今日,若是再执意如此,只怕让三界看了笑话。况且,因为绮凰的事,魔界众人多少有些说辞,边疆一战,便是最好的证明。我相信,您也不想失了民心吧。纤云对您的心意,您不可能一丝都不曾察觉。若是您肯立她为后,不仅能平息魔界众人的情绪,而且,我向您保证,纤云绝不会对绮凰出手。换作他人,可就未必这般仁慈了。娶了纤云,一举两得,对你我都大有裨益,何乐而不为呢?” 她是要他娶了纤云?绮凰愣住了。这狐后为了自己的女儿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啊…… 启零的脸色越发黑了,冷言睥睨道:“想用绮凰的命来换一个妃位,狐后好计谋。” “本宫相信殿下是聪明人,个中利害,应该清楚。立纤云为后,这对您来说,百利无一害。本宫知晓您对绮凰的心意,也不强求殿下能马上喜欢上纤云,我要的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妃位罢了。纤云与这位绮凰姑娘相比,容貌才情也差不到哪去。况且,纤云不过是表面嚣张了些,但心思单纯,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若换作夜姬,见您对绮凰姑娘如此上心,她的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当然了,如果您不愿意,本宫也不能强求。只是,绮凰姑娘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狐后一字一句分析的明朗。 这话摆明了,如果他不娶纤云,也带不走绮凰。 启零从来不喜被人威胁,更别提是如此耻辱之事。此时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似乎被为难住了。 绮凰也犹疑了,不自觉的看向启零,也在等他发言。但是,她却不知自己渴望从他嘴里得出什么样的答案。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故作轻松道:“大魔头,你想娶谁都无所谓,不用管我。我死不死无所谓。” 她确定了,她不想他答应。 她还不起他的情谊。心里的异样应当是源自于此吧,也只能源自于此。 “你告诉我,”启零转过脸,冷着声发言,“你希望我娶纤云吗?” 她会在乎吗,在乎自己真的娶了别人?如果她有哪怕一丝的不愿,那么,即便是毁了整个魔界,他也会反击所有的威胁,保下她的性命。哪怕以命换命。 可是,对上她的目光的时候,他迷惑了,只因她的眼中,也藏着迷惑和不愿,却又好像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不愿。 他在等她的回答,她说:“我不知道……” 对了,这才是她说的出口的话……启零苦笑几声。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好,好样的。”启零苦涩大笑。 第六十八章:她自找的 他还是同意了狐后的条件。 从即日起,纤云一举飞升,登顶妃位,三界震撼。谁也不知道,魔君为何会娶纤云。 一朝变幻,几人欢喜几人忧。 从狐宫回来后,绮凰所面临的,依旧是无休无止的禁锢。不一样的是,启零不会再来看她了。而她的两脚踝间和左手腕上,多了两条锁链,唯有在每日换衣梳洗时,伺候的婢子才会打开镣铐。 从前她骄傲、张扬,如今的模样狼狈至极,再不如往昔。不知是因为屈辱还是不舍,她的心已近乎绝望,似乎都没了出逃的念头。 好奇怪,大魔头娶了纤云,不是她所希望的吗,为何心里这么难受…… 尚桉得知此事后,对启零的做法深感不解,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魔殿,要冲进去质问。 侍卫们将其拦下,夜焕进门禀告:“殿下,尚桉公子求见。” 启零手中动作不停,略略沉思。尚桉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举,怕是为了绮凰的事。他淡淡道:“让他进来。” 尚桉进门后,便急着脱口质问道:“启零,你要娶纤云?” “有什么问题吗?”本在批阅折文的启零闻言,淡然的放下白毫笔,抬眸,清冷发问。 尚桉见状,有几分气不过,道:“你明明对纤云没感情为什么要娶她?” 为什么要娶她……当然是为了另一个她。只可惜,他有感情的那个她,偏偏寒透了他的心。 启零有几分黯然神伤,却故作轻浮,道:“这话可就有意思了。狐女少女容颜俊美,才情出众,又出身高贵,我如何对她没有感情?我对她没有感情,对谁有感情?” 他这样子,摆明了是在置气。尚桉已然明了,道:“对谁有感情,你心里不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娶了纤云,绮凰怎么办?” “呵,我娶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启零故作狠戾,“她不是就盼着我娶别人吗。如今此举,不正合她的心意?” 尚桉劝慰道:“先前诏言以下,天界那边都得到了消息,若是魔妃之位突然换了人选,研习期一到,你就要把绮凰送回天界了。启零,你可想好了。” “我不会娶她,也不会送她回去。”启零冷声道,语气中不带一丝动摇,似在起誓,又似在宣言,身上散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阴厉气息。 他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 “那你想怎么做?”尚桉眉头紧锁。启零话中含义再明了不过。 他又理所当然直接道:“强夺。” 一时间,尚桉怔怔的看着启零,冷声道:“你就不怕引起三界争端?” 他脸上愠怒不安的神情有些刻意,其中又似乎混夹着几分无奈。 “若真引起争端,恰能借此一举攻入天界,倒正合我的心意。”启零风轻云淡的回应,似毫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三界免不了一场恶战,而天界战神下落不明,现在的天界,未必能与启零抗衡。 半晌,尚桉只轻声回应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对绮凰做的太过分了吗?” 囚禁也便罢了,怎么能……怎么能用镣铐将她锁起来,是拿她当犯人,还是宠物? 绮凰从来骄傲,要如何容忍这样的屈辱。 启零阴声道:“她自找的。” 他试过用正常的方法去靠近她,可是,她太不听话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不近人情了。毕竟,放过她,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尚桉皱着眉,道:“话是这么说,可你总该去看看她吧。听侍女们说,绮凰最近似乎都不太开心。” “苦肉计罢了,谁知又在耍什么手段。这样的把戏,本殿下可见惯了。”启零故作轻松,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只是这心中,总是忍不住阵阵抽疼,却强撑着并不显现。 她不开心,她凭什么不开心?明明是她骗了他…… “你二人若是有什么矛盾,为何不面对面商议一番,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呢。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 在尚桉心中,启零和绮凰都是他的朋友,他又怎么忍心见他二人如此。 启零闻言冷笑一声,阴鸷道:“呵,矛盾?我同她之间的矛盾,便是她根本就没有情根。我倒是想见她,但她想见我吗?只怕是恨不得杀了我吧……” 尚桉颤了颤,只觉得有几分无言以对。 启零又道:“我同她之间的事,你还是少干涉为好。”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冷落她躲着她,打算一辈子将她当做宠物一般圈养起来?”尚桉忧心忡忡,见这样子,这样闹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启零微微仰头,傲然道:“既然她将本殿下的真心视若草芥,那我又何必仁慈。将她留在身边当一辈子的宠物有何不可,高兴了便去瞧瞧,不高兴了,便任由她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启零握握拳,脸色阴狠。 尚桉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无奈问了一句:“启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启零挑眉回应,故作凶狠。 绮凰和启零两个人,迟早得疯一个。 尚桉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你不愿意去看她,那便让我去,再不济,也该让令裳去看看她。否则,这丫头只怕是要魔怔了。” 这样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绮凰现在怎么样了。 启零闻言冷笑一声:“呵,她谁都别想见。” 让她见别人,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这种折磨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开了,他要将她彻彻底底的攥紧在手中,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启零,你这可就太过分了!她现在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连话都说不出,真不怕她痴傻了?”尚桉有几分气急败坏。 “痴傻了也好,”启零轻飘飘回应,眼中却带着黯然,“痴傻了,便不会满脑子歪心思了,痴傻了,便会听话些了吧。” “启零,你还在恨她?”尚桉见他神色有异,自知他对绮凰出逃一事依旧耿耿于怀,便欲图开导一番。 “自然是恨的。”恨不得杀了她,恨不得将她溶于血骨之中。 启零的眼中藏着难以掩饰的冰冷。 尚桉又道:“启零,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古怪,可能并非是你我想象中那样。狐后诡计多端,心机颇深,又向来看不上绮凰,她这般聪明,怎么会想着与狐后合作?” “就是因为她太聪明了,才会想到利用狐后。狐族擅幻化之术,三界皆知,所以她才会以妃位为条件,与狐后勾结,找了个狐族之女顶替自己。可是,她没料到,狐后居然为了纤云倒戈相向,才最终导致她又落到了我手里。” 一想起此事,启零便觉得心如刀绞,眼神中杀意波动。 尚桉又疑惑道:“可绮凰拿什么确定自己能帮纤云夺得魔妃之位?狐后又怎么会相信她有这个资格?” 这件事最大的漏洞便出在这。启零从来聪明,即便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也不至于想不到这件事。 半晌,他看着远方,双手握拳,身上掀起一股欲图吞天蔽日的杀伐之气,牙根似乎都快被咬碎了,一字一句分明道:“可是,她承认了。她承认了!” 即便他再不想承认,她也真的做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第六十九章:我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让开!本小姐可是未来的魔妃,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模模糊糊中,绮凰耳闻一阵喧嚣。这是她被囚禁后少有的热闹,甚至热闹的有些聒噪了…… 自打从魔宫回来后,启零便再没有来过她的寝宫。周遭的侍女们也不知这二人之间是出了什么事,只当绮凰是被魔君殿下打入了冷宫,总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她,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在这样的氛围下,绮凰越发的觉得无奈可笑,却也疲于应对,索性随他们去了。 管他们怎么想呢。她倒是丝毫不担心启零的状态,谁知道他过几日会不会又抽起疯来,况且,他不来也好,不来,她倒还图得个清净。 门外这做派,这语气,一听便知是那狐女纤云大驾光临了。绮凰翻了翻身,闭上眼准备继续安睡,并不打算理会门外躁动。 反正她也进不来,随她折腾去吧。 上一刻还这么想着,下一刻,那紧避的大门竟毫无预兆的被敞开了,瞬间,门外强光袭来,刺得绮凰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目,不耐烦的起身,用另一只没有被拷住的手揉了揉眼。 好家伙,还是让她闯进来了,看来今天是不得安生了。绮凰暗自腹诽。 “哟,天女姐姐这,怎这般冷清啊。”纤云鄙夷的扫了扫四下,不屑开口,身后是一众卑躬屈膝的奴仆。 果真是要当魔妃的人,这阵驾可比先前气势了不少。 也不知纤云是从哪学的这副姐姐妹妹的做派,矫揉造作,听得绮凰一阵阵的生寒。 她学着纤云的样子,故作讪笑道:“我这破地方地偏人稀,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纤云妹妹今日大驾光临,简直是蓬荜生辉,却不知是所为何事?” “呵,地偏人稀?我看不见得,”纤云冷着脸,“殿下待你还真不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囚犯罢了,住的地方竟这般堂皇,女婢侍从也一个都不见少。” 果真是来找茬的。住是住的舒坦了,可出不去有什么用。绮凰晃了晃手上的铁链,嘲笑道:“纤云妹妹要是羡慕,我跟你换换啊。” 纤云目光探索而去,只见绮凰一手被连着墙壁的铁链拷着,两脚踝间也悬着镣铐。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她衣冠整齐,神情坦然,虽说是被囚着,但绮凰现在的样子,真不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也正因如此,反倒触怒了纤云,她是来看绮凰出糗的,不是来看她一副被囚禁了还嚣张至极的模样的。 她阴着脸,道:“天女,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更要认清本小姐的身份。如今我已是魔妃唯一的人选,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还不快跪下磕头谢罪!” 绮凰轻笑一声,淡然道:“被拷着呢。别说下跪了,床都下不去。不好意思了,未来的魔妃殿下。” 在她看来,纤云这丫头虽跋扈了些,不过是因为从小含着金钥匙,被狐后宠坏了罢了。实际上却没什么坏心眼,做不出大奸大恶之事,逗逗她还蛮有意思的。 更何况,自打从狐宫回来后,绮凰便一直被困在这里,还没怎么见过人呢。如今这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了,找找乐子也挺好。 绮凰的挑衅彻底惹怒了纤云,她亮出鞭子,恶声道:“哼,贱人,从前你仗着殿下撑腰在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如今殿下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你大势已去,却还这般不识好歹。不教训教训你,就对不起我手里的鞭子!” 说罢,纤云扬鞭欲挥。这丫头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便挥鞭子。 不过,绮凰的脸色倒是未曾有太大的异常。她已经安逸太久了,太需要一阵强烈的疼痛来唤醒她的理智,提醒她,她还活着。 所以鞭子朝她挥过来的时候,绮凰并没有特意躲闪的打算。但一众侍从们却慌了手脚,赶忙跪下倒在纤云脚边,拦下她的动作,恭敬劝告道:“纤云小姐,魔君殿下有吩咐,偏要不能让绮凰姑娘受伤,否则奴婢们都要受罚,还请纤云姑娘千万不要冲动啊!” 纤云闻言,心中更是气愤不已。她来找绮凰麻烦,无非是因为心中吃味,而如今这群侍女们又恰巧戳中了她心中的痛点,自然是火上浇油了。 她怒气冲冲的踢开的最身边的侍女,咬牙切齿道:“给我滚开!本小姐要教训的人,还从来没有碰不得的!再不滚开,我连你们一起打!” “纤云小姐,真的使不得啊!您今日强行入宫,已是犯了大忌,若是再伤了绮凰姑娘,魔君殿下得知此事,只怕会降下罪责啊。”侍女们哭成一片,苦口婆心的劝解。 这一席话让纤云怒火中烧,她咬牙切齿,怒吼道:“本宫可是魔妃!你们敢拦我,我连你们一起杀了!” 说着,她便扬起鞭子,朝方才出言制止的侍女身上挥去。那侍女灵力本就难以与纤云抗衡,又顾忌地位尊卑,便连躲都不敢躲,只能任由纤云动手,皎白的身躯顿时皮开肉绽。 这些侍女虽然是奉了启零的命令才来服侍于她,但毕竟相处久了,见她们因自己而受了气,绮凰心中一阵触动。 纤云鞭子的厉害,她可没少尝,她咬牙道:“纤云,你冲我来,为难一群侍女做什么?”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逞一时之强。嘴上胜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要别人替她受罚?! 纤云闻言,冷笑着道:“怎么,心疼起一帮侍女来了?你倒是仁慈。既然如此,本小姐便偏不如你的意。你越是心疼她们,我便越要折磨她们。” 说着,她便笑着又挥起手中的鞭子,房内时不时传来一众侍女们的惊呼之声。那群姑娘们匍匐在地,任由纤云折磨,面对长鞭如剑,既不敢躲也不敢反击,只能屈微于纤云的强势,瑟瑟发抖。 绮凰见状,愧意更甚。她咬着牙,故作嘲讽,挑一挑眉,傲然道:“呵,忌惮启零的秉性,不敢对我出手,只能欺负欺负一群侍女们。纤云姑娘,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纤云闻言果然有所触动,她黑着脸,怒吼一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叫本小姐不敢对你出手,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本小姐可是未来的魔妃,而你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殿下怎么可能会为了你跟我动怒?” 语气虽万般强硬,但纤云的眼中却明显底气不足。 绮凰见此便知计谋奏效,乘胜追击道:“纤云姑娘,你是怎么当上魔妃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启零娶你,是因为我,是因为,狐后对我下了毒,他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在启零心中,他最疼爱的人是我,我才是他心尖上的人。没有我,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纤云越在乎启零,她便越要以此威胁。 这丫头是个沉不住气的,果然中了绮凰的激将法,她眼眶越来越红,牙根都快咬碎了,握着鞭子的手越发的用力,而后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挥起鞭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绮凰挥去,嘴上怒吼一句:“我杀了你!” 被鞭子抽中时的一霎那,是察觉不到痛感的,直到身子完完全全的反应过来后,才深知什么叫“刀割火灼”。 纤云的鞭法一如既往的果断狠辣,又因此时她怒火中烧,力度更甚。 鞭身略过之处,锦服撕扯开裂,绮凰的脸颊上,竟也出现了一道不小的伤痕,流血不止。 第七十章:火上浇油 千钧一发之际,邵昆现身。他看了看绮凰流血不止的脸颊,怒火攻心,朝纤云怒吼了一句:“臭狐狸,我杀了你!” 而后,邵昆施法凝出一颗红色魔球,拼力向纤云发射而去,四下掀起一阵强流。 纤云反应过来后,全力躲闪,却明显有些吃力。待强压过后,纤云强撑着半跪在地,额头渗汗,惊魂未定。这邵昆是真想杀了她,若是方才没有躲过去,非死即伤。 纤云冷笑着,嘲讽道:“出现的这么及时,想来应当是在门外蹲守多时了吧。邵昆公子还真是有情有义,二位情深义重,让纤云见了可真是羡慕不已。” “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这丫头根本就没得罪你,干什么老追着她不放?仗着有狐后撑腰耀武扬威,真当我怕了你了?”邵昆亮了亮虎牙,信誓旦旦的警告。 纤云一手紧拽着鞭子,一手扶胸,起身,冷笑道:“说我仗着母亲撑腰耀武扬威,邵昆公子自己又何尝不是。三番两次挑衅殿下的君权,若不是因为看在狼王的面子上,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 “臭狐狸,本公子没心思跟你斗嘴。我警告你,这丫头是我的人,如果你再敢对她出手,我一定会杀了你。” 邵昆眼中火气越甚,丝毫不对纤云示弱。 绮凰暗自苦恼,这小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多亏那大魔头没在场,否则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呵,你的人?既然是你的人,就麻烦你看紧点,别再让这贱人来勾引殿下。”纤云咬着牙嘲讽。 邵昆回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削尖了脑袋往魔妃的位置上爬。绮凰她可不稀罕这个位置,更不屑跟你争。” 好样的,火上浇油了,看来又免不了一场恶战。今日这场好戏,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正当绮凰心中苦涩又无奈,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宣:“魔君殿下驾到!” 他怎么来了?绮凰心头一惊。 谁也没料到启零为何会突然来场,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下跪,高呼顺应:“恭迎魔君殿下!” 唯有床榻上的绮凰既不能跪,也不能起,尴尬万分,只能垂下眼角刻意不去注视来人。这一瞬,她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启零。 他今日来此,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得知纤云之事,才赶来救场的吗?他会朝她走过来吗? 绮凰心中有几分忐忑,有意的将受伤的脸别到一边去。 然而,启零并没有朝她凑近,脚步反倒停在了纤云与邵昆之间。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睥睨道:“诸位真是好兴致。连本殿下的命令都敢违抗,怎么,是觉得本殿下平日行事太仁慈了吗?!” 众人低着头不敢回应,气氛一片沉寂冰冷。他瞥了瞥四下狼藉,故作无意的朝绮凰望去,虽是有意掩饰,但她脸上的伤还是被启零尽收眼底。 他已然动怒,阴沉着道:“纤云,好鞭法。” 言语中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与仇恨。 纤云颤了颤,心中一惊,慌忙解释道:“殿下,云儿只是担忧绮凰姐姐在此待久了会闷着,才想着进来陪她聊聊天,却不料她几次三番出言挑衅,云儿一时气不过,才没忍住动了手。” 邵昆闻言,勃然起身,朝纤云吼道:“臭狐狸,你要不要脸,分明是你硬闯绮凰寝宫,对众侍女出手在先,才会造成如此局面。”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人都知道邵昆心悦绮凰,说话行事自然也是向着她的。方才云儿刚要对绮凰出手,他便现身制止,出现的如此及时,定然是在暗地里蹲守多时了,他才是那个真正居心叵测之人。”纤云污蔑道。 启零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低沉着道:“事情到底怎么样的,本殿下自有定夺。” 纤云闻言,这才闭上了嘴。 绮凰被囚,邵昆已是心中不平,如今她又被纤云所伤,他更是气愤不已。如此情形之下,邵昆也豁出去了,对上启零的目光,郑重道:“殿下,既然您已经有了纤云,就不要再揪着绮凰不放了。设了那么严的关卡,不让任何人跟她接触,连令裳想见她都难于登天,却还是让纤云有了可乘之机。纤云是未来的魔妃,侍卫婢女不敢拦她,我理解。但是,既然您护不了她,那便将她放了,我自会护她周全。” 邵昆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这一段话摆明了是要跟启零作对,听得绮凰心惊肉跳,生怕这魔头一时没克制住毁了这寝宫。 她看向启零,果不其然,他的眼底已然泛起了杀意。他阴鸷道:“邵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敢杀了你?” “您可是魔君,这天底下,哪有您不敢的事。可即便是杀了我,我也要救出绮凰。” 邵昆大胆了一次,接下来便也越发的无所畏惧了,连与启零对视时的目光都少了几分躲闪。 启零冷笑着,并不回应邵昆,只看向绮凰,阴阳怪气道:“想不到,邵昆公子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你说,本殿下要不要成全你们?” 绮凰太了解他了,深知他此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敢说出这一席话来,若换作他人,早便死了千千万万次了,可偏偏是邵昆。 狼王毕竟对启零有深恩,邵昆再如何放肆,他只能忍。但是绮凰不敢保证,他能忍多久。 绮凰故作镇定道:“邵昆年少轻狂,才胆大妄为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跟他计较。” “呵,怎么,这就心疼上了?”启零言语中难掩醋意,冷着声发令,“传令下去,封锁玉楼寝宫,再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启零既已下了死令,纤云也便相当识趣,准备退下。而邵昆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绮凰皱着眉,劝告道:“快走。” 呵,她就那么关心邵昆,那怎么不关心关心他?! 邵昆看了看绮凰,又看了看启零,纵然心中再如何不甘,也无处发泄,只能怒哼一声,而后离开此处。 碍事之人退下,除绮凰外,屋内唯剩一众侍从与启零。他只冷冷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却也不打算离开,眸底暗藏愠怒之气。 许久未见,她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哪怕是一句问安,一句示弱也好。 流了那么多血,她脸上的伤该有多疼,她会不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现?她怎么可以那么关心邵昆,是因为最先出现的人是他吗? 见绮凰目光如炬,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启零心中气结,冷哼一声便转身率领一众侍从准备离开,然而此时,绮凰却终于开口道:“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替我解了镣铐?” 话刚一说出口,她便有几分后悔了。现在大魔头摆明了还在气头上,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但是,面对启零,她还是有几分尴尬的,不这么说,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这就是她要和他说的话?启零又是一阵怒火攻心,大拂广袖,冷然道:“等到你听话为止。” 说罢,便大步离开,又命人关上大门。屋内,又唯剩一片黑暗与冰冷。 屋外,启零又将一名侍从唤来身边,阴着脸傲然道:“传话下去,让御医如禧去看看绮凰的伤。还有,告诉狐女纤云,本殿下娶她,既是为了平息魔界怒火,也是为了将原本对准绮凰的矛头转移到她身上来。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做些痴心妄想的傻事。如果,她还敢对绮凰出手,那就别怪本殿下心狠手辣了。” “是。”侍从得令,拱手作揖。 第七十一章:媚香 后殿寝宫,夜已深了,启零依旧在批阅折文。自从他宣布要娶纤云之后,四下反对的意见倒是少了许多。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好绮凰吧。 一想起绮凰,他便又想起那日邵坤对他说的话,想起绮凰对他的态度。一时间,心中更是气愤不已,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殿下,纤云姑娘求见。”就在此时,夜焕进门,拱了拱手,作揖禀报。 启零本就思绪纷扰,闻言,又是一阵烦乱:“她来做什么?” “回殿下,纤云姑娘自称,因上次一事惹恼了殿下,回去之后她便深刻反省了自己,今日是来向您赔罪的。说是以后,绝不会再找绮凰姑娘的麻烦。”夜焕一五一十的禀告。 启零皱眉,向他赔罪?谁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冷声道:“不见。” 夜焕为难有几分为难,犹豫道:“殿下,您还是见见吧。纤云姑娘料到您不肯轻易见她,已经在门口跪着了,说是见不到您就一直跪着。” “那便让她跪着吧。”启零未有一丝触动,似乎毫不将纤云放在心上。 夜焕又劝解道:“殿下,怎么说纤云姑娘也是未来的魔妃,她要是一直跪着,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您也不希望狐族再借此做文章,有意针对绮凰姑娘吧。” 启零沉默了。他为了这丫头娶了不想娶的人,做了不想做的事,能做的都做了,可在她心里,他又算什么呢?说不定,连邵坤都比不上。 他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 夜焕得令转身出了门,吩咐下属将纤云放进启零寝宫。 那纤云今夜一改常态,目光盈盈,似还含着几滴清泪,显得娇柔万分。朝启零款款而来,愧声道:“殿下,是云儿错了。云儿不该违抗您的命令,更不该针对绮凰姐姐。是云儿心胸狭隘,见您对绮凰姐姐如此上心,一时生了妒意,才会伤了绮凰姐姐。云儿知道她是您心尖上的人,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出手,殿下,云儿知错了......” 话说着,纤云又嘤呀啜泣了起来。启零见状有些许烦躁。他最不喜见女子哭泣。 况且,这纤云今日似乎换了种香脂,总让他觉得有几分怪异,只想着将这个**烦快些送走。 启零道:“行了。既然你已知错,也不必哭哭啼啼的了。只要你老实些,自然没有人跟你争这魔妃之位,可若是不老实,我随时可以将你换下来。” 依旧的拒人千里,不近人情。 纤云知道,他是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绮凰。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悲。最不能让纤云接受的,不是启零喜欢上了别人,而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甚至并未将他的真心放在心上。 绮凰好像从来都不争不抢,也不求,不需要耍任何手段,只是无声的站在那。但纤云知道,她的殿下,她的启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绮凰奔去。 多可笑啊,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在绮凰眼里,却只是负担。 她赢了,赢得彻底。 但是,纤云又怎么甘心认输?! 恍惚间,启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这脂粉香味,绝不正常! 他开始神志不清,体内涌起一阵阵难以压抑的邪火。启零强撑着运气,却发觉那阵脂粉香一直萦于鼻尖,挥散不去。朦朦胧胧间,烛火跳动暧昧,连平日里他见了最为烦心的纤云此时竟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启零迅速反应过来,她果然动了手脚!他发力掐住纤云的脖颈,逼问道:“说,你做了什么!” 纤云被禁锢的说不出话来,面色开始发白。 热,好热。热得启零不得已放开纤云。 她猛喘几口气,道:“殿下,放弃吧。这是我们狐族的媚香,您越是运气,影响便越深。” “你居然敢对我用媚香?!”启零闻言,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杀了她,却不得有任何动作。 这媚香也是狐族的至宝之一,传闻其能轻而易举的激起世间任何男子的情欲,且对灵力越高深者越有效。一个时辰内,若是不交欢解毒,便会灵力尽失,若强行压制体内邪火,很可能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个女人,竟如此恬不知耻。启零心生厌恶,但耐不住体内的欲望越发的强烈。 “殿下,让云儿来服侍您,有何不好?云儿到底哪点比不上绮凰,是我还不够漂亮吗?”纤云边说边脱起了衣服,媚眼迷离,朝启零步步靠近,“殿下,给云儿一个机会,好不好?” 启零别过脸去,强撑着高声下令:“给我滚!” “殿下,您好狠的心。”纤云脸色一变,却仍不打算放弃,又朝启零凑近,“您不想要云儿吗?” 寻常中了媚香的人,早便神志不清任人摆布了,他居然还有如此意识,这让纤云有些没有料到。 “来人,把狐女纤云拖下去,仗击三百!” 门外侍卫冲门而入,虽对殿内情况毫不知情,却依旧受令将纤云带离后殿。 夜焕见情况不对,紧皱眉头,多问了一句:“殿下,您怎么了?” 绮凰。他要去找她。 启零并没有回应夜焕,只猛然推开他,扶住胸膛,咬着牙,朝绮凰所在的寝宫艰难行进。 他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满脑子想着的,唯有“绮凰”二字。 他要她。 夜深风寒,启零却察觉不到一丝寒意,身上的气场逼退所有欲图朝他靠近的人。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嗜血的野兽,而他的猎物,便是绮凰。 启零步步走得艰难沉重,体内的火似要将他吞噬了一般,却坚定万分。 如此深夜,绮凰本已睡下了,却又一阵冷风惊醒。 她慌忙直其上身,警惕的看向门口,只见大门不知几时已然敞开。 怎么回事,门外侍卫呢? 尚未回神之际,只见启零强撑着倚靠在门梁边上,神色痛苦万分。黑暗中,那双渗着寒气的眼明亮璀璨。 绮凰心中疑惑,问道:“大魔头,你怎么来了?” 见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受伤了,可为何会这么痛苦? 启零并不言语,只大喘着气,一步步勉强朝她靠近,脸色阴郁,似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你怎么了?”绮凰察觉异样,不自觉的提高警惕。 “救我。”他跃上床榻,单膝跪着,捏起她的下巴,似在祈求,又似在命令。 入夜以后,为让绮凰睡得舒坦些,她手上的锁链是开了的。她相当自然的推开启零的手,却被他那炙热的体温吓到了,只道:“到底怎么回事?” 绮凰并未等来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躲避的制衡。他将她扑倒在身下,凑近她的耳畔,喘息道:“我中了媚香,不与心爱的女子交欢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帮帮我,好不好,嗯?” 闻言,绮凰面色一阵羞赧,奋力将他推开,挣扎起身,向后靠了靠,警惕万分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毒?你别是在诓我吧?” “你不信我?”他的眼底闪着受伤的神色,“那边杀了我。”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匕首,送入她的手中。 绮凰手心一凉,那柄匕首,是她前些日子,欲图行刺启零用的。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收着,看来那日对他的打击着实不轻。 “与其死于媚香之毒,倒不如死在你的刀下来的痛快。杀了我。杀了我你便能重获自由,杀了我,便再不会有人囚禁你了。” 他眼中闪着难以掩饰的**,身上散着难以压制的燥热,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不寒而栗。 关于媚香一事,他确实骗了她,但是,他想试试看,她是否真的会为了自己做出牺牲。 第七十二章:欺骗 “凰凰,我真的爱你。” “你别碰我……” “对不起,凰凰,我忍不住了。” 红烛昏罗帐,暗香迷灯影。 …… 一夜暧昧,待绮凰苏醒后,启零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不着痕迹,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但身体的酸痛,脖颈的吻痕,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为什么事情总是脱离意料之外,为什么老天老是要戏耍她欺辱她? 她不自觉的想要抱紧双膝,却突然发现,脚踝上的镣铐早便不知几时被打开了。她自嘲一声,什么意思,这算是报酬吗? 门外传来一阵扣门,侍女恭敬的声音传来:“绮凰姑娘,可曾醒了?奴婢来伺候您梳洗了。” 绮凰摆摆手,心烦意乱道:“进来吧。” 随后,一众婢女颔首低眉排排进门,为首的那几个端着玉盆铜镜,自觉点站在床榻两侧,恭敬的等着绮凰吩咐。 见状,她皱了皱眉头,道:“东西放着,人都出去吧。” 她从来是不习惯惯被人无微不至的伺候的,再者,平日里她也是这么吩咐的,自然觉得没什么不妥。 况且,她今日真的太难受了,不想再去应对任何人任何事。 她太痛了。既是身痛,也是心痛。 谁料今日,侍女们竟没有离开的打算,反倒回应道:“回绮凰姑娘,殿下说了,您昨夜劳累,今日可千万不能让您再受累了。还是让奴婢们来伺候您吧。” “他有病吧?!”绮凰怒嗔一句,下身被无意牵动,又是一阵痛苦。 什么意思,故意让自己难堪吗?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还恨不得人尽皆知,真不愧是天上地下最恶的魔头! 侍女又恭敬的回答,言语忍不住的喜悦,忙道:“回绮凰姑娘,托您的福,殿下非旦没病,今日似乎心情大好,重赏了三方女婢八方将士,还大赦魔界,四海同庆。” 这话她怎么越听越不舒坦。他是心情好了,又没吃什么亏。 “行了行了,知道了,”绮凰气急不已,“我说了,下去吧,不用你们伺候。” “那怎么能行。殿下特意吩咐,让奴婢们伺候好您,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们了。殿下还吩咐您好好歇息,待会他便过来看您。” “让他离远点,”绮凰怒气冲冲道,“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 反正这魔头,除了一天天摆着张臭脸囚禁她,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油嘴滑舌。 “绮凰姑娘,殿下还说了,您用过早膳后便可自由出入魔殿。”侍女又道。 绮凰眼睛一亮,追问道:“此话当真?” “奴婢自然是不敢欺瞒绮凰姑娘的。” 打了一巴掌,再给颗枣,这做派,倒也附和启零的行事风格。 僵持之际,又一倩丽身影现身。 绮凰见了来人,难掩喜悦,不自觉的出声:“令裳,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令裳倒是一点没变,她笑道:“听闻殿下解除了对你的禁锢,我知你定会来找我,却也按耐不住,先来见你了。” 说起来,从来隐忍傲岸,不显喜怒的魔君不知为何今日心情似乎分外愉悦,魔界上下皆对此疑惑万分。 绮凰迅速的套上白金布靴,洗漱一番,便撤退了一众侍女随从。 她道:“这魔头把我关在这一关就关了半个月,还搞来了两副铁链,日日派人来监视我。我都快闷死了!” “我自然是知你委屈的,却也无奈魔君下了死令,不能来见你。说起来,你倒是消瘦不少。不过,日后便好了,魔君应当不会再囚着你了。”令裳言语中满是怜惜。 她曾经可是战神啊,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绮凰摆摆手,故作轻松,毫不在意道:“他要是再敢关着我,我一定要他好看。管他什么魔君,回了天界,从此我与他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但是,经过昨日一事,她心中对启零的态度又更迷茫了起来,说辞不见少。 他说,中了媚香的人,必须要与心爱的女子交欢。那么,原来她真的是他心爱的人? 这么一想,研习期将满,很快,绮凰便能从这潭漩涡中抽身了。 不过,令裳心中依旧隐隐担忧,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或许是因为研习期满的那一刻,也是魔君大婚的之时吧。 她道:“先别高兴的太早。若是殿下不肯放你离开,你又该如何是好?我见他这样子,似乎确实没有这打算。” “他都要娶纤云了,还有什么理由留着我?况且,就算他想留,且不论天界愿不愿意,那夜姬可能是千万个不愿。”绮凰回应道。 令裳低头,低声喃喃道:“说得也是,殿下也不该会不顾及大局。只愿你能顺利脱身,再不必纠缠于魔界。” 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偏偏与她有所瓜葛的人又是魔君。这二人凑在一起,一定会出大事。 绮凰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低着声神神秘秘问道:“令裳,你可曾听说过‘媚香’?” 令裳闻言脸色一变,似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疑惑,吞吐道:“听倒是听说过,可是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 见令裳神情有异,绮凰也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追问了一句道:“怎么了,为何如此紧张?” 令裳为难开口道:“听闻昨夜,纤云对魔君下了媚香之瘾,后被责罚仗击三百,禁闭寝宫,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毒是纤云下的?”绮凰万般惊讶,不单单是因为纤云,更是因为启零。 她没想到这魔头居然那么狠。媚香是诱男色之香,纤云对启零用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怎么说她好歹是他未来的妃子,也亏这魔头能如此狠心,将此事公之于众。这对纤云的自尊和名声来说怕是不小的打击。 见绮凰和此事似乎有些了解,令裳疑惑更甚,道:“绮凰,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媚香来?” 绮凰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垂下眼眸,沉思一番,问道:“中了媚香会有何后果?” 令裳侃侃道:“听闻这媚香也是狐族至宝之一,受香者会意乱情迷神志不清。若是一个时辰内不与女子交欢,便会灵力尽失,若是强行压制,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令裳的话让绮凰愣住了,她目瞪口呆道:“你说什么,只有强行压制才会死?” 什么心爱的女子,她根本只是他发泄的工具罢了! 突然间,一阵强大的屈辱感混着愤怒涌来。他骗她,他居然又骗她?!还是用这种最为卑鄙无耻的手段来骗她。 绮凰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阵恶心。想起昨夜缠绵,她便恨不得亲手杀了这魔头! 什么意思,这算是报复吗?报复自己几次三番出逃,报复自己当日的欺瞒?他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来骗她! 绮凰浑身颤抖,紧咬牙根,双手紧紧握拳。她怎么会那么蠢!居然每一次都中了这魔头的圈套。 怪不得这魔头今日心情极佳,原是因为计谋得逞,不知在哪笑话自己。 什么媚香,什么七窍流血而亡,昨夜她就不该听那魔头的鬼话,任他去死,关她什么事? 绮凰气的浑身发抖,令裳察觉异样,关切道:“绮凰,你怎么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紧下唇,手心一刻也不肯放松。许久后,她抬眸,看着令裳,万般委屈道:“令裳,我好像被大魔头骗了……” 她要杀了他,一定要! 第七十三章:之前的能耐呢 “凰凰,一日未见,可曾想我?”深夜,绮凰寝宫内,启零笑得万般讨嫌。 绮凰脸色相当难看,并不开口回答启零的话,只是眼神如同一把利刃,似要将面前此人千刀万剐一般。 启零并不恼,经历昨夜一事,他已然确定,在她心中,始终是留着他几分位置的。 他卖乖道:“看来是不怎么想我嘛,可我却想你想得紧,这可如何是好?” 言语中,欲望满满。 初尝人事,他已然食髓知味。原先他见了她便已然满心的占有欲,如今更是恨不得时时拥她入怀,难以把持。从前,他只当自己是个自制力极佳之人,可遇上了她,喜欢上了她,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冲动。 他伸出手,刚触到绮凰的一瞬间,便被她毫不留情的躲开了。启零愣了愣,而后歉然道:“是我唐突了,昨夜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毕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却索求无度,也难怪她会怕他。 闻言,绮凰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她向后退了几步,万般警惕,眼神冰冷,道:“你骗我。” 启零怔住了,他自然是知道她所说的是何事。 从来自负、无所畏惧的他,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他眼神躲闪,故作无知,示好道:“凰凰,你在说什么?” “中了媚香,不与女子交欢,根本就不会死。”绮凰一字一句说得冷淡,神情中满是漠然之味。 启零久久无言,脸色也越发的冰冷。沉默半晌后,他冰冷开口道:“谁告诉你的?” “怎么,承认了?”绮凰微微挑眉,自嘲一声,“什么心爱的女子,这都是你编出来的谎话,我不过是你发泄的工具罢了。现在目的达成了,殿下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满意?昨夜,我就该杀了你。” 启零面带愧色,又朝她凑近几步,安抚道:“凰凰,不是这样的。媚香一事,是我骗了你。可,我待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难道真的丝毫无所察觉吗?” “呵,话说得倒是漂亮。若真的心悦于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来欺骗我?”绮凰连连后退,似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启零服软道:“凰凰,我错了。只要你不要记恨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哪怕是,他的性命...... 启零心中一阵抽疼,似快窒息一般,胸口万般沉闷。 绮凰冷笑道:“殿下这又是在耍什么把戏?既然话说得那么好听,那便去死啊。” 反正,这不过是他说出来哄骗自己的话罢了。她绝不能绝不能再上这魔头的当! “好。”启零苦涩一笑,淡淡回应,“我说过,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死便死吧,若能换她几滴眼泪,若能让她相信,他待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也无憾了。 启零淡然的闭上眼,张开双臂,似在等着绮凰动手。 即便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大魔头,面对心上的那个姑娘,也只能弃甲曳兵不战而降。 他输了,早便输得彻彻底底,且毫无回头之路。 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抽出昨夜的匕首,紧紧握着朝他步步走进。但是,双手却忍不住一直颤抖,眼眶也开始发酸。 怎么回事,她不是这世间最恨他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敢杀了他? 这种不舍到底源自什么?她不知道。 魔头果真是魔头,哪怕自己情根被封,竟也不知不觉中受了蛊惑。 不行,她一定要杀了他!她说过的。 绮凰眼眶含泪,咬紧下唇,高举匕首,猛然朝启零胸膛刺去。 鲜血直涌。 原来他真的不会躲,原来,哪怕是大魔头,也是会流血的。 她突然怕了。怕他真的死在自己手下。匕首落地,清冷凌然。他勉强一笑,将她搂入怀中,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凰凰还是舍不得了。” 此时此刻,绮凰近乎绝望。她怎么那么没用。为什么会不敢动手。 她挣扎着推开启零的怀抱,哽咽道:“你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今日留你一命,不过是忌惮你们魔界人多势众。日后战场相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可是我想见到你。”她的话让启零有几分受伤,他黯然道,“你就真的这般厌恶我吗?” “怎么,做出这样的事,还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吗?”绮凰又一阵冷笑,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到让他觉得万般遥远。 启零缓缓踱步,朝她慢慢逼近,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喜欢你,想要你,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触动吗?媚香一事,是我有错在先,我日后慢慢补偿你,可好?” 虽是言语示好,但神情中,总带了些逼迫意味。 绮凰眼角一挑,又是嘲讽,故作漠然道:“喜欢我,补偿我?还是免了吧殿下,一旦研习期满,我绝不会再在魔界多呆一刻。还请殿下手下留情,放我一马。从此山高路远,此生不复相见。” “我不准。”他的话说得很轻,轻到她几乎没有听见。但他眼中所蕴藏着的占有欲,却让绮凰难以忽视。 他又抬眸,傲然宣告:“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绮凰已经快要崩溃了。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这位所谓的“天地魔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凰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启零温柔低喃,却让四周溢生寒意,“我可以不在乎你会不会喜欢上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情根,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便好。” “你妄想!”绮凰咬着牙,漠然回应。 他柔情万种的轻抚过她的发丝,温声细语道:“那我便只能关你关到死了。” 她又向后退了几分,毫不示弱的对上他的目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启零道:“凰凰,我给过你机会的。方才杀了我,你便能重获自由。可是,你却错失了机会。究竟是因为心软了,还是因为,舍不得?” 绮凰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她竟无法回答。她怎么会对一个疯子,心生了怜悯?难道,她真的对他生了情愫吗?不可能啊,她没有情根的啊。 “呆在我身边不好吗,只看着我一个人不好吗,喜欢上我不好吗?”此时的他就像只从深渊中爬上来的恶灵,带着至深至寒的黑暗,似要将世间所有日月星辰都吞噬了一般。 绮凰步步后退,却发现后方早已没了退路,她紧靠在后墙,咬牙切齿的警告道:“你走!” 她看着他,只觉得不寒而栗,浑身忍不住发颤。 他贴近她的耳畔,带着几分痛苦与无奈,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是邵坤,你都愿意笑脸相迎,却偏偏不愿将我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疯了。”她咽了咽口水,紧张万分。这种被极力压制的感觉,这种力量相差极度悬殊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她太怕他了。却也不单纯是因为他是魔君,更是因为,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扰乱她的心绪,让她身处一片迷茫之中。 都说战神是魔君最大的克星,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对她而言又是怎样一种压制。 “怎么了,回答不上来了?”启零再次逼迫,而后,他轻然的说出了那句如同梦魇一般的话。 他说,“凤凰战神,之前的能耐呢?” 凤凰战神...... 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那我呢 “殿下,夜姬来迟了。”魔界后殿,夜姬拱手作揖,单膝跪地,恭敬朝启零问安。 自从夜姬作为人质被交换到天界后,魔君很少下令要会面,没有命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今日,是魔君第一次传令相见。 启零负手而立,漠然道:“三年之期将近,本殿下安排下去的任务,可曾准备就绪?” “回殿下,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在天界各区悄无声息的安插了探子和眼线,全听您一声令下。” 夜姬手段高明,又借有常欢的势力,许多事情处理起来也容易多了。 这些时日,魔界之人就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一般,以夜姬为中心,向四下渗透。 “好,”启零淡淡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研习期满后,你便可回归魔界,继续当你的二殿下。” “是,属下明白,”夜姬汇报完毕后,竟有些欲言又止,“只是……” 启零冷声诘问:“只是什么?”语气中明显有几分不耐烦。 夜姬担忧道:“只是属下觉得,这毕竟是在天帝的地盘上,即便我等下手再如何隐蔽,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您说,会不会是天帝早已设下计谋,欲图将计就计?” 事情进展相当顺利,但夜姬却隐隐有些担忧,太过顺利了,反而显得可疑。她总觉得,有时候多些阻碍反倒更让她安心。 启零闻言,诡谲一笑,道:“夜姬,你倒是聪明的很嘛。” “殿下谬赞。”夜姬低头道。 夜姬的话,启零并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在乎天帝到底起没起疑心,在天界内部安插眼线,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没起疑心最好,起了疑心,也无碍。启零真正的赌注,在于天魔边防。 在夜姬动手之时,启零早已毫无声息的派下隐军驻扎边防阵地。 夜姬也好,与纤云大婚也好,这种种件件不过是他用来吸引天帝注意的棋子。 即便是日后天界意识到其暗度陈仓之计,也为时已晚,掌控了天魔边防,便相当于控制了半个天界。即便天帝手腕再如何高明,届时也将疲于应对。 况且,漓泉一浴,启零重伤痊愈,本就对天界造成了不少的震荡。人间之行,又得了一个老顽童,炼兵造甲之术举世无双,大大增强了魔界战力。 此时的魔界,除了人员略显不足外,在任何方面都胜了天界一筹。 他就是要一步登天,侵吞三界,就是要她再无处可逃。 空中冷月入眸,启零眼中的寒气更甚。他道:“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不该管的,就别管。本殿下自有安排。” 夜姬被这么一反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道:“属下明白。” “不日后,便是本殿下与狐女纤云的大婚之日,在此之前,确保万无一失。”启零冷漠着下令,言语中不带一私温度。 夜姬咬了咬唇,压着声,万般不甘道:“殿下,您真的要与纤云成婚?” 走了一个绮凰,来了一个纤云。她没想到,虽说服了狐后对绮凰动手,却导致狐族生了异心,痴心妄想要与殿下攀上关系。 也怪自己过于单纯,竟被那狐后阴了。既然如此,那便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魔妃之位,只能是她的。她知道自己是因魔君而生的,也是为妃位而生的。 这个位置,谁也抢不走。绮凰不行,纤云更不行。 启零目光中藏着几分狠戾,无所谓道:“这件事,本殿下自有主张。既然狐族那么想要这个魔妃之位,那本殿下给他们便是。” 夜姬见状松了口气,看来,她的殿下并未对纤云动心。 她又犹豫着问道:“殿下,若您真的攻下了天界,打算怎么处置绮凰姑娘?属下的意思是,她毕竟是个天人……您若是待她太上心了,只怕会引来不满。况且,若是让她知道您欲图攻下天界,奋力制止,您又该如何是好?” 夜姬倒是很想知道,权利和绮凰,他到底会选择什么。但她怎能预料到,启零夺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绮凰。 启零闻言,高仰起头,不容置喙的宣告道:“不论是天人还是魔人,她都是我的人。” 提及绮凰,他总是如此深情又蛮横。明明近在眼前,却让夜姬觉得分外遥远。 他是她的光,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他所追寻的,是另一束光。 “那我呢?”夜姬仰头看着面前的启零,又几分痴迷又有几分黯然,不自觉的开了口,问出了心里话。 仅仅片刻,见启零脸色一变,她便迅速反应了过来,慌忙道:“是属下逾越了。” 启零面色淡漠到了近乎冰冷的地步,字字句句都充斥着嫌恶的意味,道:“夜姬,本殿下留着你,是因为你够聪明。” “殿下,您?……”她的眼中闪着迷惑与期盼的慌忙。 启零不冷不热,轻然道:“你和狐女纤云不同,纵使心中有着极大的欲望,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纤云看上了魔妃的位置,狐后便敢做出以下犯上之事来达成目的。 而夜姬不同。她即便是再想坐那个位置,也不敢算计启零。这也是为何他一直知她身怀二心却愿意留她在身边的原因。 启零的话让夜姬心中五味杂陈,难道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心中真的没有丝毫触动吗?在绮凰出现以前,她真的幻想过,幻想过她的殿下终有一日会对她打开心扉。 可是,她的幻想破灭了。 夜姬抬眸,仍有几分不死心,泪光盈盈道:“殿下,难道您的心中,真的容不得我一分一毫的位置吗?” “夜姬,不是你的,就不要痴心妄想。”启零拒绝的不留任何余地。 “可是,我是为您而生的,我是属于您的啊……如果您不要我,我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他的话寒透了夜姬的心。 从前夜姬不是没有被他拒绝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出现任何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即便她知道,她的殿下心中没有她也无碍。因为,那时候,他的殿下心中没有任何人。 她原以为他是天生薄情,她原以为她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只能看着他。只要他的身边不再出现任何别的女人,她便笃定,她在殿下心中依旧是不同的。 她可以等,她等得起。 但是后来,绮凰出现了。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威胁。 夜姬深情款款的说道:“我原本只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凡人,谁都可欺我辱我。多亏殿下出手相救,我才不至于早早命丧他人之手。后来,我便借了您一口魔气,才幻化成魔,从此以后我便一直跟在您的身边为您效力。这千百年来,我不停的修炼,只为追上您的步伐,只为了能有幸站在您的身旁。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对我,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丝情义吗?” 启零依旧漠然万分。虽然这是夜姬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道:“夜姬,你是我的下属。除此之外,我二者再无关系。你因我而生,却并非是属于我的。” 原来,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下属罢了。夜姬苦涩笑笑。虽然答案她早就知道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心中痛苦万分。 她不明白凭什么,凭什么她跟在殿下身边那么久,换不来一席之地,而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殿下身边不过区区三载,便赢走了他的心。 凭什么?她到底哪一点输给了那个女子。她不甘心! 第七十五章:大婚之日 青铜镜前,红鸾星动,脂粉飘香。纤云染黛涂唇,额头中心轻着一点红脂落梅,玉肌锦服,美的不可方物。 妆容已成,再封上一金凤步摇,落一红丝盖头。一切,恍惚的如同梦境一般。 片刻之后,她便要与她心爱的殿下高拜天地,共入洞房,从此魔界繁华,他二人执手相望。 这是她求了多久的事啊,可如今,怎么开始害怕了起来,甚至生了几分想要逃避的心思。 也许是因为,他还是不爱她吧,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偷来抢来的吧。 吉时已到,古钟长鸣,侍女们上前,毕恭毕敬道:“纤云小姐,时候到了。” 红盖头之下,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竟有几分想哭的冲动。侍女上前,扶住她的手,一步步朝大殿走去。 裹了嫁服,上了红装,连一向骄纵的纤云也显得端庄万分。 大殿之上,宾客熙攘,一侧是外宾,出席者以天帝一众为主,一侧是魔界本族贵胄,包括狼王狐后一行人。 狐后望着一身华裳的纤云,既是欣慰又是无奈。 启零漠然的负手而立,神情分外淡薄,眼中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款款朝他而来的纤云。 待侍女扶着纤云站到他身边时,他甚至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 又一阵钟鸣,到了该拜堂的时候了。在场所有人都期待着看着启零与纤云二人,半晌之后,他仍未有丝毫动作。 纤云也只能尴尬的矗立在原地。 侍女状着胆上前,低声提醒道:“殿下,该拜天地了。” “是啊,魔君,难得吉时,还是莫要耽误了为好。”狐后催促道。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魔君今日似有别的目的,也许,今日之事怕不会那么简单。 说起来,那个叫绮凰的女子呢?魔君如此疼爱她,怎么今日这么重大的场面,却没见她出席。此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顷之,启零终是开了口,他冷声下令:“慢着。” 众人愣神,面面相觑。 “魔君,你这是何意?”狐后从玉座之上勃然起身,眼中藏着难以掩饰的恶意。 今日是纤云的大婚之日,如果他胆敢有一丝逾越,即便他是魔君,她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启零本就生得容颜俊美,虽说今日这身赤色锦服于他而言颇有些喧宾夺主之味,却也难掩盖启零一身的矜贵脱俗。 只是,他的眼中依旧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仰头,傲然开口道:“如果本殿下没有记错的话,今日,似乎也是研习满期之日。” 这又如何?四下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为何要突然提起此事? 天帝皱着眉,道:“魔君说笑了,与魔君的婚事比起来,研习满期算得了什么。” “哦?是吗?”启零不怀好意道,“天帝自谦了,在本殿下心中,可没什么比得上这件事呢。” 红盖头之下,纤云羞窘万分,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忍不住浑身发颤。 天帝见状,自知启零不怀好意,他沉住气场,镇定回应道:“魔君,你这是何意?不妨开门见山。” “好吧,既然天帝如此爽快,本殿下若是再绕弯子,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启零挑挑眉,“难得今日众位齐聚一堂,本殿下倒是想问问,从今往后,这三界到底谁说了算。” 魔君这是要重启战事。 天宾为之一振。虽说众人早便察觉启零今日目的未必单纯,但敢如此明目张胆,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天帝起身,决然道:“自然是你我平起平坐。” 他气场沉稳,脸上不见丝毫畏惧。 这场大宴,他是有备而来的。自那日魔君诞辰之后,天帝便察觉其野心勃勃,战事一触即发,对此人的戒备也更加重了几分。 尤其是那日之后,魔界的眼线又在天界四散而开,他不动声色,只为了不打草惊蛇。 后又逢魔君大婚,这种种件件目的已然明了。他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却突然摆下大婚之席,又恰好应了研习期满之日,怎么想来都知他别有用心。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魔君既然允下应邀,若是天界拒不出席,只怕正中他的下怀,让其有了可乘之机会,可利之借口。 席下,狐后脸色越发的难看,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许给纤云的大婚,只是他用来聚引三界的借口? 他怎能如此之狠心? 纤云已忍不住浑身发颤,热泪顺着脸颊夺眶而出。好在有着盖头掩饰,没人注意到她的窘迫。 魔君傲然道:“那本殿下便偏要改改这规矩。从今往后,魔界、人间和天界,我都要。” 此时此刻,那身红的渗血的婚服竟成了这场闹剧最大的笑话。 天侧坐席一角,夜姬看着叱咤风云的魔君,心中油生几分苦涩。 果然,他还是如此傲慢,如此狠心,如此的目中无人。连纤云的婚事他都敢算计,当真是世间最为薄情之人。 可偏偏这最为薄情之人,心中对另一个女子又藏着至深的温柔。 后来夜姬才明白,原来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得不到。无关时间无关地点,它根本就不属于她。 “魔君,你真的有把握敢与我天界较量?”天帝沉稳逼问,底气十足。 他料到魔君别有用心,今日出席大宴,自派千万天兵驻守魔殿之外。 若真动起手来,魔界未必讨得到好处。 启零冷笑:“有何不敢,倒是天帝,是不是有把握与魔界较量呢?” 天帝有如此气场,无非是仗着天界人多势众,可他根本就不怕他们。 看来,今日一战,怕是不得不打了。 常欢恨恨咬牙,拍桌起身:“魔君,你别欺人太甚。你真以为天界治不了你了吗?” 一声令下,众天宾纷纷起身,各个盛气凌人。 大战一触即发,启零冷笑道:“看来天界的各位心中颇有微词嘛。本殿下本想着仁慈一番,若是尔等甘心臣服,便放你们一码,却不料这天界诸位竟都如此血气方刚。好啊,既然不服,那看来这场仗,是不得不打了。” 一席话罢,一众魔兵气势汹汹来袭,而后,天兵又至。 魔界妖王纷纷起身,气氛万分焦灼,混乱之中,狐后将纤云护在身边。 躲避之时,纤云头顶红纱落地,在众人的踩踏之中变得污秽不堪。她心中万般凄凉,仿佛经历了一场抽心剥骨的浩劫,眼神也随之沧桑空洞起来。 眼见着气势难挡,战事一触即发,狼王依旧端坐于玉座之上,从容的端起面前酒盏,不悦开口道:“启零,你今日放肆了。” 借大婚一事欲攻下天界,如此重大之事,即便是不打算与自己商议一番,也不该瞒着他。 气氛凝成冰霜,尴尬万分。 启零看向狼王,故作歉然,开口道:“叔父,今日一事,是启零思虑不周了。但天魔之间的矛盾,也该找个时间好好解决了。” 依旧清冷,依旧傲慢,不留丝毫情面。 “是该解决,但不是现在,”狼王道,“今日,可是你与纤云的大婚之日。” 狼王这话的意思是让启零此时此刻暂且平息战火。 启零并不开口,只是看着狼王,眼中难掩阴鸷之色。 他确实相当敬重狼王,但也不愿意放过今日的机会。若是此时不与天帝做个交涉,下次,可就不一定有其他机会了。 他犹豫着,似乎心有不甘。 狼王又问道:“那个你说的,能打破天魔隔阂的女子呢?” 第七十六章:狼王令 主殿战事一触即发,邵昆与令裳却趁乱匆匆朝绮凰寝宫奔去。 门槛之前,侍卫们又将二人拦下,冷漠发言道:“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先前绮凰一直被关着,后有段时间魔君不知怎的竟发了善心,许她自由出入,但最近却又将她囚了起来。 邵昆气急,亮出手中令牌,盛气凌人道:“狼王令在此,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众侍卫们一瞥,只见邵昆手中的确是那货真价实的狼王令牌,不由惊了惊,纷纷下跪迎令:“恭迎狼王!” 邵昆见状,有几分得意,万般小心的将那令牌收入怀中,与纤云二人进了大门。 绮凰手腕依旧环着那副镣铐,见了来人有几分惊讶:“你们怎么来了,门口的侍卫肯放你们进来?” 邵昆得意道:“我身上有狼王令,谁敢拦我?” 绮凰万般疑惑,皱眉道:“什么是‘狼王令’?” “狼王令,是狼王殿下的信物,执此令者其地位尊如魔君,能号八方魔神,能使四海妖军。更重要的是,持狼王令者,不受魔君之令桎梏。也就是说,拿到了狼王令,便可以不必听从魔君的命令。” 令裳侃侃解释,绮凰恍然大悟,又问了一句道:“真有这样的东西,怎么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狼王令至尊至贵,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示人的。若是请了此令,也就相当于,魔君和狼王意见有所分歧。”令裳一字一句慎重万分。 绮凰疑惑更甚,看向邵昆问道:“若真如此,这令怎么到了你手里?” 邵昆轻松道:“我从我爹身上偷得呗。从前这令他可是当宝贝一样供在狼王殿里,今日他却带在了身上,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正好我瞅见了,就借来用用。” 闻言,令裳紧皱眉头。魔界皆知魔君对狼王极为敬重,因此,这千百年来此令还从未现世过。 而今日,狼王出席魔君大婚,竟在此令带在了身上,难不成,他是早就察觉到魔君的动作了?…… “所以你偷令牌是为了救我出去?”绮凰诘问一句,心中隐隐担忧,“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邵昆朝她靠近,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刀,朝锁链砍去,嘴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么多。魔君今日可跟疯了似了,赶紧趁现在他还没发现,赶紧走吧。告诉你,过了今日,你再后悔可没机会了。” 长刀砍向锁链,星火迸散之际,镣铐解除。 “什么意思?”绮凰揉了揉一直被禁锢的手腕,皱眉发问。 再一抬眼,却见令裳和邵昆二人脸色分外难看,似欲言又止,相当为难。 见状,绮凰的心坠了坠。逼问道:“到底怎么了?” 二人又是一阵犹豫,半晌,邵昆终是忍不住了,朝令裳道:“啊哟,就跟她说了吧,反正也瞒不住的。” “好吧,”令裳无奈开口,看向绮凰,一字一句郑重道,“绮凰,魔君要夺三界之权。” “什么?!”绮凰惊呼出声,瞳孔不自觉放大了几分,似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之言。 他是不是疯了! 邵昆接话道:“现在大殿之上可乱的很,魔君和天帝还在僵持着,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魔君此举,绝对是瞒着我爹,否则他方才也不会是那副反应。” “连狼王都瞒了?”绮凰震惊不已,“这魔头到底想干什么?不行,我要去大殿。” 说着,她正欲移步,却被邵昆拉住,制止道:“你傻啊,现在过去,不就相当于送死吗?我们辛辛苦苦救你,你倒好,眼巴巴的往火坑里钻。” “可是就任凭他在天帝面前放肆吗?”绮凰怒号着反驳。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胸火气难舒。 邵昆毫不留情道:“可你过去能做什么啊?” 令裳又接话:“邵昆说得对。即便你现在到了大殿,不仅不能阻止战火,更可能会激怒魔君。今日他大婚,又是研习期满之日,按理来说本该邀你出席,可他却将你囚禁于此,定是不想让你参与此次事件,你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那我该怎么办?”绮凰长号道。令裳的话,她又何尝不清楚呢,可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令裳安抚道:“总之,你先离开魔界再说吧。照我看来,魔君对你的态度绝不单纯。过于真如邵昆所言,你今日不走可就真没机会走了。先前你不过是天界的人质,他都如此待你,若是魔君再将天界收入囊中,你的下场如何,就未必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你若是落到了魔君手里,一切可就都毫无转机了。” 绮凰冷静了下来,暗自沉思。 令裳说得对,如今,她是这天地间唯一能与启零对抗的人。如果她落到了他手里,那么一切就真的都完了。 从这一层面来说,她现在尽快脱身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绮凰心中依旧有所顾虑。 她问道:“如果我走了,大魔头追究你们的过错该怎么办?” 毕竟邵昆和令裳带着狼王令闯进来,侍卫们可都有目共睹。 令裳早便料到她会因此不安,娓娓道:“你放心吧。邵昆有狼王撑腰,魔君自不会太过为难他。待今日之事过去后,我便返回龙族,再不干涉天魔之间的事,他也拿我没办法。至于阳春,我已将她托付给尚桉了。” 要说细心果真还是令裳细心,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她早已账号了退路,这也是绮凰佩服她的原因之一。 话已至此,绮凰却突然有几分不舍。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令裳相见。 “喂,臭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邵昆见她一脸不舍,心中也是不好受,却故作轻松开口,“我们救你,可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魔君的确做的过分了。不过说到底,我邵昆毕竟还是魔界的人,看今日这架势,天魔之间的仗是不得不打了。日后若是你我战场相见,可千万记得要机灵些,别再被抓住了。” “放心,再见面之时,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绮凰笑得意味深长。 大殿之上,三方僵持不下之际,一侍从匆匆上前,凑近启零的耳边,低声报备了一句,霎时,他脸上猛然一沉。 他看向狼王,极力压制怒火,阴声问道:“叔父,您的令牌呢?” 狼王闻言,低头一沉思,而后微惊:“不好。” 启零见状面色越发阴冷,也顾不上此时场面尴尬,只决然的率领一众侍卫离开了大殿。 第七十七章:真实身份 绮凰一行人不是没料到魔君会发觉他们的行动,只是没料到追兵来的那么快。 前方为崖,后有追兵。当启零骑着高头大马,掀起一阵漫天黄沙,率领一众侍从赶至三人面前时,绮凰便知道,她今日是跑不掉了。 在位置上的对峙,启零本就已经居高临下,而面对三人时,他又微微仰头睥睨着,更显得盛气凌人。 他沉着声,桀骜且冷漠的宣告道:“绮凰,你又输了。怎么,还想着跑?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跑不掉的,为何还要做这种无用的挣扎?” 此时此刻,绮凰的心已经沉入海底。她面无表情道:“是我要私自出逃的,与邵坤、令裳无关。你要杀要刮,冲着我一个人就好。” 闻言,启零更是冷漠,他阴鸷一笑,冷嘲热讽道:“一个为了救对方出去不惜犯下大过偷令牌,一个在生死关头替对方揽下全责。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如此看来,倒真的是本殿下不近人情了。” 其实他知道,他知道绮凰对邵坤根本没有如何过界之情,因为她根本没有情根。可是每每在她替邵坤说话,为邵坤开脱时,他都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嫉妒的发疯。 邵坤怒哼一声,朝启零道:“魔君殿下,你别听这丫头的,是我自己要偷令牌的,也是我把她拐出来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坤儿,不得放肆。”魔君身后,狼王沉着声制止道。 启零见状心头又冒起一股无名火,冷笑着看着绮凰,道:“邵坤公子对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原先他可是最看不上天界的人,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三载也被你这张小脸给惑住了。本殿下倒是很好奇,他对你的真实身份又是如何看待的。” 他是在拿自己的真实身份作为威胁。在先前,这对绮凰来说无疑相当致命的,而如今经历了那么多,她竟也有些不在乎了。 所以,在启零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并不见多大的波澜,倒是邵坤,却为二人之间的哑语着了急。 他看看启零,又看了看绮凰,只见二人目光冷冽对峙着。他只能无奈看向令裳,却见令裳也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这丫头还能有什么身份?”邵坤长号一句。 见着样子,似乎大家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如此想来,他更是郁闷了。 启零阴笑着道:“原来他还不知道。看来邵坤在凰凰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嘛。” 这一席话,是在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 此时,邵坤与绮凰还有令裳站在同一阵线上,而他们的对面,是启零。也不知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心痛,面对这种情况,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之气。 “臭丫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邵坤很快便中了启零的离间计,朝绮凰逼问一句。 绮凰并未回应他的疑问,只是一直定定的凝视着启零,眼神中流露出的光,似鄙夷,又似同情。 启零见状却也不恼,只是一直笑着,却不带一丝温度。他就是笃定她不会把真实身份告诉邵坤,这样一来,二人之间必有隔阂。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让启零没想到的是,半晌之后,绮凰看着他,却突然开口,清冷傲然,问道:“邵坤,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启零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唇角上扬的弧度不再。 令裳上前,看向绮凰的眼神难掩不安,轻声呼唤了一句:“绮凰,冷静。” 绮凰未有回应。 片刻之后,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宣布:“我是凤凰战神。是你们魔界,最痛恨的人。” 冷风萧瑟掠过,掀起飘渺黄沙,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邵坤看着面前的女子,久久说不出话来。倒是狼王,震惊之色不过转瞬即逝,而后,似有恍然大悟一般。 这场闹剧,真正被震慑到的人,除了邵坤,还有一人——启零。 虽说他早便知道了绮凰的身份,但是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在如此场景之下,她居然将此事悉数述之于众人。 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毫无牵挂了,还是因为,不愿意再欺瞒邵坤? 他突然觉得有几分凄凉,又有几分嫉妒。 “臭丫头,你?......”邵坤言语依旧带颤,“你说得是真的?”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绮凰看向他,郑重又歉然的点了点头。 “不可能,你修为那么低就算了,连真身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凤凰战神?”邵坤看着她连连摇头,又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很是不能相信此事。 他居然喜欢上了魔界最大的敌人? 这绝对不可能! 无意间,他又瞥到令裳一直低着头,毫不言语,便又猜到了些什么,朝她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令裳点点头。 “为什么要瞒着我?”邵坤有些崩溃,朝二人高声质问道。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话已至此,前因后果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绮凰伸出左手,道:“我修为低下,是因为那日大战受了伤。至于我没有真身,是因为被这几枚指环封住了。但这么做,不是为了有意潜伏,而是为了自保。但事已至此,魔君殿下似乎早便发现了此事,我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你说是吧,殿下?” 绮凰挑挑眉,面色中带着挑衅。 她自然是怕死的,只是如今,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居然也有几分坦然了。 “是。”启零淡淡道,眼中再冰冷不过。 “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作猎物一般,肆意玩弄。我原以为自己熬过了三年研习期,就能脱离魔界,脱离你的控制,却没想到,你早就布下了这一盘大棋。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做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将我控制在你手里。因为你知道,我是这个世间唯一能制止你的人。你不能任由我这个最大的祸患离开魔界,所以,便不计后果将我囚禁起来。我说得对吗,魔界殿下?” 她看着他,眼中是不解,是困惑,也是受伤。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 不得不承认,在城府这一块,她确实是输给他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无法翻身。 她怎么斗得过他? 原来在她心里,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力地位吗?一时间,他竟觉得心中有几分苍凉。 启零冷着脸,索性道:“随你怎么想,放弃吧,绮凰,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呆在魔界,除了呆在我身边,你再没有第二条路了。过来,跟我回去。” “没有第二条路?”绮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悬崖,又别过脸朝他狡黠一笑,“不见得吧,殿下。” 突然间,启零意识到了什么。 她想做什么?! 他纵身飞下马,却依旧迟了一步。 他的绮凰,张开双臂,笑得骄傲,笑得狡黠,沉入了万丈悬崖。他输了。他还是没有抓到她。 不,还没有。 途经的风挟着她身上的脂香朝他拥来,而后又不着痕迹的消散。 几乎没有一丝丝犹豫,启零追着那阵风而去,一同涌向未知。 即便前路是万丈悬崖,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第七十八章:人皮面具 魔历三万年,新帝启零欲图吞并三界,在与天界逃兵凤凰战神斡旋一番后,二人双双坠入悬崖,下落不明。 谣言之所以会成为谣言,不过是因为其真相过于枯燥无味,或者是,难以让人接受。 所以便有了这么一群人,对其进行了加工涂抹,使得此事更具传奇色彩,也就导致了启零和绮凰当日坠崖一事在三界口说纷纭。 先前启零在位时,屡次挑衅天界,而今魔界无主,天界自然借机打压。 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魔界几近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只是无奈启零坠崖之时,尚未留下子嗣,按照关系亲疏来说,当由其后妃纤云掌位。只是无奈那日大婚礼未成,且纤云其人也实在不是这块料子,所以,这一段时日,魔界所有的事务都掌握在狼王手中。 又一日,深夜,夜姬于魔宫后殿现身。 启零坠崖后,纤云一直惶惶度日,虽说狼王给依旧以魔妃的待遇施加于她,但纤云却再明白不过,在众人眼里,她不过是个笑话。 所以见了夜姬时,她虽是惊讶,却不过低沉一望,再无过多神情。 夜姬率先开口,故作惋惜道:“纤云妹妹,近些时日,可真是憔悴了不少。” 纤云有气无力道:“殿下下落不明,我如何能不憔悴?” “也不知殿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抛下所有人跟着她跳了崖。偌大一个魔界,都敌不过区区一个绮凰吗?”夜姬咬着牙,心中万般不甘。 她很少将显现喜怒,但每每一想起此事,她便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三界都在传闻,魔君是因以战神斡旋不慎坠崖,但真正目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但夜姬和纤云却心知肚明。 她们没想到一个废物草包,居然是叱咤风云的三界战神,更没想到,魔君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夜姬爱他,又恨他。 恨他如此薄情,什么可以都不要,也恨他如此深情,种种件件,不过是为了区区一个绮凰。 说到底,还是嫉妒罢了。 纤云并不言语,只是眼中的光又暗淡了几分。当日大婚,启零以此为借口挑衅天界已然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而后,他又抛下她,跟着绮凰跳了崖,又让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夜姬又道:“纤云妹妹,殿下是天地魔君,至尊至贵,即便是坠了崖,也未必会有性命之忧。殿下归位,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妹妹还真无须过多担忧。” 纤云低着头,略略沉思片刻。夜姬说得对,不过是一座悬崖罢了,还真不能将堂堂魔君怎么样。这是她一直知道的事。那么,她如此惶恐,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夜姬捕捉到她脸上神情异样,自知是戳中纤云心中的痛楚。她又故作怜惜道:“倒是妹妹,比起担心殿下的安危,还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今后啊。” “什么意思?”纤云抬眸,眼中闪着几分警惕与担忧。 夜姬叹了口气,道:“虽说如今人人都在传殿下是为了统一三界才会坠崖的,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他是为了那个女人。如今殿下下落不明,你还是备受尊敬的魔妃,可一旦殿下回来了,可就不一定了。” 纤云面色凝重,却透着几分愤怒,冷声道:“你是说,他会废了我?” “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可从来不讲情义,你也知道,他娶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如今目的达成,待他归来之时,自然要除掉你。”夜姬笑得冰冷狡黠,一字一句郑重万分,纤云却总能从这其中听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在嘲笑她,嘲笑她费尽心机当上魔妃,却还是沦落到如此下场! 是了,原来这才是她一直担心的事。 怎么可以,她不甘心!别人就算了,凭什么这个女人也敢嘲笑她! 纤云恼羞成怒道:“那你呢,你觉得你算什么?千百年来,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人是你,为他费尽心机的人,甚至不惜自降身份被送到天界当人质的也是你。可你得到了什么,殿下有正眼瞧过你吗?先前人人都在说你会成为殿下的魔妃,可最后呢,这位子还不是成了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日后的处境指手画脚。” 一席话罢,夜姬眼中的光越发的狠戾,连牙根都快被咬碎了。 但她却依旧佯装出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笑着看向纤云,道:“妹妹,你说得对。所以,我便也不再痴心妄想了,魔妃的位置是你的,姐姐不会再跟你争了,也争不过你。但是,绮凰可就未必了。” “哼,绮凰与殿下都坠入了悬崖。殿下有灵力护体,自当安然无恙,可绮凰如今不过是一个废物,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定然是必死无疑。” 说话间,纤云虽是面目狰狞,眼神中却难掩躲闪之意。 果不其然,夜姬闻言嘲笑几声,道:“纤云妹妹,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她可是凤凰战神,哪那么容易丢了性命?且不论绮凰灵力全失一事,是真是假,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真的,她真成了一个废物,你觉得她与殿下一同坠下悬崖,凭殿下的手段,他难道还救不了她吗?” 纤云再无法挣扎,只恶狠狠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绮凰如果真的回来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嘲笑我?” 夜姬步步朝她走进,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光芒,阴冷一笑,道:“纤云妹妹,你说得对,如果绮凰回来了,不仅对你没有好处,对我自然也没有好处。我虽心悦殿下,却也知他不过将我看作下属,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魔妃的位置,只能是魔界中人的。所以,我非但不是来嘲笑你的,还是来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纤云瞳孔中带着警惕的神色,却依旧对夜姬的话动了心。 夜姬缓缓道:“三界皆知,狐族最擅化形,能蛊惑天下所有男子。既然殿下如此执着于绮凰,不如,你便抛下自己的身份容貌,做一回绮凰又如何?” “你是让我幻化成绮凰的模样?”纤云疑惑道。 夜姬却反驳道:“非也,化了形,即便外貌再如何相似,假的还是假的。况且,狐族的化形之术再如何高超,也未必瞒得过殿下的眼睛。” 纤云闻言,没好气道:“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 夜姬并未马上接话,只是笑得诡谲阴鸷。半晌后,她狡黠道:“妹妹,与其幻化成绮凰,不如直接成为绮凰。你可听说过魔界施文?” “施文?”纤云略略沉思。 这施文也是魔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传闻他一双巧手,能改变天下任何人的容貌,造出来的人皮面具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就连本人都未必能发觉有何异常。 夜姬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带上绮凰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一旦带上了,便再也摘不下来了。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只是,戴上面具的过程极其痛苦不说,在此之前还要先剥除自己的面颊,方才能成型。一旦戴上了面具,她便成了半个真真正正的绮凰,却再也不是完完整整的纤云了。 难道,她真的要为了启零,放弃自己的一切吗? 纤云犹豫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夜姬又道:“纤云妹妹,殿下喜欢上绮凰,无非是阴差阳错。如果,那女子真的回来了,那我便除掉她。届时,你再顶着绮凰的脸,来到殿下身边,一切便都天衣无缝了。你再也不必担心殿下会为了她抛弃你了,魔妃的位置,还是你的。” 第七十九章:绝不放过她 绮凰的真实身份暴露后,天界已然震荡,恰又所见战神和魔君同坠悬崖,更是在三界掀起一波风云。 天界大殿,众仙议论纷纷,后殿常欢亦是愤懑不平。 “哼,想不到凤凰战神居然是绮凰,怪不得父皇那么宠爱她。”常欢咬着牙,一拳冲向身侧石柱。 夜姬慌忙上前,拂住常欢已经渗血的拳头,万般心疼道:“常欢哥哥,你这又是做什么?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如此作践自己啊。” “哼,外人?她在我父皇眼里可不是外人,”常欢愤愤道,“我父皇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远远超过了我这个亲儿子。怕是真打算传位给她了。” “常欢哥哥,夜儿是真的心疼你,天帝陛下对绮凰如此疼惜,却忽略了你的感受。真是让夜儿好不恼!不过,这也无可奈何,毕竟这天地间,除了魔君,还真没有人能与战神匹敌呢。他对绮凰上心,说不准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她战神的身份。” 夜姬脸上带着怜忧之色,说出来的话却悄无声息的再激怒常欢,燃起了他的妒心与胜负欲。 常欢反驳道:“哼,战神又怎么样?有本事让她真刀实枪的跟我比试比试,我还真不怕。” “常欢哥哥,不用比,你在夜儿心中永远是最厉害的。”夜姬娇声安抚道。 常欢闻言,心中又是怜惜,他轻巧又霸道的将身侧佳人搂入怀中,眼中含星,温声问道:“不提那个女人了。倒是夜儿,如此研习期已经满了,你也不必再作为人质留在天界。往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 “夜儿自然是想留在常欢哥哥身边的,”夜姬慌忙接话,而后明眸一垂,又哀声道,“只是,三年期满,如今我一个魔界之人,再没有任何借口逗留在天界。即便是我想留下,天帝陛下还有众众天神却未必愿意让夜儿留下来啊……” 如今启零下落不明,夜姬也没有立即回魔界的必要。比起守着一座空城,她更愿意留在天界,替启零暗中渗透魔界的势力。 况且,当今局势勘危。如果贸然回了魔界,只怕常欢这张底牌,她是留不住了。 常欢闻言,心头一热,感动道:“夜儿,你真的愿意为了我,留在这举目无亲的天界吗?” 回到魔界,夜姬便是高贵的二殿下,可留在天界,她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他没想到即使是深处如此处境,他的夜儿还愿意为了自己留下来。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愿意的。常欢哥哥可是夜儿最重要的人。”夜姬面色绯红,万般娇羞,低头回应道。 常欢感动万分,道:“夜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这番情义。你放心,待过些时日,战神的事情过去后,我便向父皇请旨,立你为太子妃。” 夜姬的眼神稍显躲闪,却极力掩饰,道:“常欢哥哥,此事先不要急。如今天魔之间的局势如此紧张,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此事为先,儿女情长,定是要放一放的。” 先前她未曾制止常欢的要求,不过是笃定天帝忌惮魔君的实力,担心自己别有所图,绝不可能养虎为患。 可如今,启零失踪后,她的靠山不在,魔界也处处受天界压制,恰有逢常欢要立妃,难保天帝不会借此时机吞了魔界。 届时,她可真的是要成了常欢的妃子了,但绝不会是太子妃。 只是,若真要她放弃常欢这张底牌,夜姬还是不舍得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他。 她相信,魔君殿下总有一日会平安归来的。她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平衡关系,让天界对魔界的压制不至于太过。 常欢见他如此深明大义,更是欢喜又愧疚,道:“夜儿,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即便父皇攻下魔界,我也绝不会让你成为阶下囚。他想赶你走,更不可能!” “常欢哥哥,你有如此心意,夜儿已经很开心了,”夜姬回应道,只是心中已明显生出了不悦之情,却故作忧心,“只是,天帝陛下若想统一三界,怕是没这么简单。” 还想攻下魔界,简直是痴心妄想! 常欢纳闷道:“这叫什么话,如今魔君和战神都失踪了,魔界群龙无首,你我又结了秦晋之好,天魔日后自然是要成了一家的。” 话是这么说,但在地位尊卑上,天界之人千百年来便一直压魔界一头,若是让天帝统一了三界,魔界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再者,她又怎甘心臣服于天界之下? 二人最大的矛盾点便在此,但常欢却浑然不知。 夜姬又生一计,道:“坠下悬崖的若是常人,那定然必死无疑。可那日下落不明的可是战神与魔君。魔君就不必说了,一个小小的悬崖,如何能困得住他?倒是绮凰,也不知她到底是真废物还是假草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真的灵力尽失,但若是魔君保下了她,二人终有一日会归来,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常欢并不言语,只静静的听夜姬阐述。 她又道:“坠崖那日常欢哥哥不在场,也难怪你不知情。虽说三界盛传二人是在打斗中才双双坠崖的,可其实,分明是魔君对绮凰动了真心,见其失足才不顾一切一跃而下。先前魔君与绮凰之间本就纠缠不清,天帝陛下却偏偏对此毫不关心。若是在经过悬崖一事,二人生了情义,你侬我侬,她绮凰虽是天界的战神,却难保她的心不会向着魔君。” 常欢闻言,大恼道:“哼!即便如此,她敢回来,我就杀了她!” 夜姬勾唇一笑,爱怜道:“常欢哥哥,这你可就天真了。天帝如此看中绮凰,又怎么会相信她与魔君之间有不轨之事?她若是真的回来了,只怕天帝陛下会大张旗鼓的迎接她呢。到时,只怕常欢哥哥的地位也不保了。” “只要她敢回来,我绝不会放过她,即便是战神,我也不怕!” 太子常欢与绮凰之间本就有隔阂,如今再经夜姬一挑拨,常欢对其的恨意也自然加深了几分。 第八十章:日月同天 当绮凰苏醒过来时,眼中所见全然是陌生的场景。 她挣扎着起身,拍了拍额头,极力思索着先前发生的一切。她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坠崖之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印象中,大魔头好像跟着她一起跳崖了...... 如果是真的,那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当日跳崖,主要还是因为一时冲动,但是,也不能否认她确实是想脱离启零的控制。如果他也跟着跳了下来,那她做的一切不都没什么意义了吗? 她心怀不安,无意扫了扫四下,只见周遭空无一人,但家居摆设古朴典雅,倒是个幽静别致的去处。 她起身,朝门外探索而去,却瞬间被所见场景震惊了。 放眼望去,前方漫着大片大片的极光,青蓝交错,其中夹着几分赤金之色。青天之上,金乌与明月高悬,似昼似夜,星辰如棋,天与地恍恍惚惚有着一道不明显的交界线。 绮凰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在如此浩荡间,她终是彻彻底底感知到自己的渺小,宛若沧海一粟。 在出身之际,一阵呼唤拉回思绪:“姑娘,你可算醒了。” 绮凰顺着声音来时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佝偻着一苍苍老者。想来应当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绮凰朝老者走去,问道:“老大爷,这是哪里啊?” 谁料那老者竟神秘兮兮道:“这是哪里,该问问你自己。” “嗯?”绮凰愣了一下。 “老夫倒想问问姑娘了,你是如何到了此处的?” 老者眉眼含笑,只是看着绮凰朝他而来,却依然负着手,勾着腰,并不朝她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绮凰竟觉得自己方才那几步根本没有缩短二人间的距离,她与这位老人,反倒离得越发得远了...... 她心中怀着疑惑,索性便停在原地,道:“我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一睁眼便到了您这,所以想问问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说来也蹊跷,当日那悬崖深不见底,气势磅礴,她原以为自己如今肉体凡胎,跳下去定然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苏醒后发现自己竟安然无恙,连一根汗毛都未曾伤着。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玄虚道:“如此说来,此处便是悬崖底了。” 绮凰更是纳闷,怎么这是哪里,他一个在此生活的人难道还不清楚? 罢了罢了。绮凰不再纠结于此,又问道:“大爷,这里的天为何是这样的?” “难道天不该是这样的吗?”老者含笑反问一句。 绮凰心中咯噔一跳,完了,这位老大爷该不会是什么得道高人吧?说得话高深莫测,又住在悬崖底,应当是没跑了。 她道:“我在外面所见的天空,极少会出现如此浩荡的极光,而且,日月是绝不会同时出现的。” 老者笑着道:“小姑娘啊,这你可就错了。天空一直都是这样的。世人都说日月交替,阴阳对立。可其实,从来都是日月同天,阴阳同理。” “大爷,这不对吧,”绮凰皱眉,纳闷道,“日月交替是事实,阴阳对立也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何来日月同天阴阳同理之说?” 这到底是得道高人还是大忽悠啊?一时间,绮凰竟有些犹豫。 恍惚间,她似乎又察觉自己与老者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老者淡然一笑,道:“囿于成见,自然见不得何为日月同天。你抬头瞧瞧这天,盯着左边,便是金乌高悬,盯着右边,又是明月当空。可其实,看全了,看对了,才知千万年来轮回交替,日月同在一片天上。” 绮凰眉头紧锁,道:“大爷,什么意思啊,我好像听不太懂……” 这是要让她看待事物更全面些?可她总觉得,这老大爷的话中还藏着别的意思。别的更晦涩难懂,更显而易见的意思。 老者依旧含笑,道:“日月之理,即如阴阳。二者从不对立,日月能同天,阴阳能相融,天魔亦能相合。” 绮凰恍然,原来,这大爷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么一件事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明明一直试图挑起天魔事端的是启零啊。 难不成这大爷是看中自己天赋异禀?可她现在能做什么啊…… 事到如今,她已经笃定,这老大爷绝对不简单。 绮凰又抬眸问道:“大爷,您是不是想让我阻止天魔之间的战事?” 话音刚落,她视线又更恍惚几分,老者摇摇头,道:“孩子,你心里在想着一个人。” 这他都知道?绮凰吃了一惊。不过,说到天魔之间的较量,除了启零,她还能想到谁? 毕竟他挑起的事可真不少。 “是,晚辈心里想着的是欲图挑起三界纷争的大魔头。”绮凰回应道。 “孩子,你贸然了。成见太深,可是会一叶障目的。挑起战事的人虽不是你,但事情却是因你而起啊。”老者道。 绮凰茫然万分,有几分不服,回应了一句:“大爷,实不相瞒,晚辈的三界权位并不十分看中,您这么说,似乎有误。” 真要说起来,对于天魔之间的事,她好像确实不太在意,昔日身为战神时,她对启零出手也不过是为了顺应天帝和师父的心意。 而且,这位大爷所谓的日月可同天,阴阳可相融她不懂,但这天魔可相合她却是懂的。 老者回应道:“孩子,你对他的偏见太重了,也太坚定了。坚定是好事,但太坚定了,反倒容易陷入泥沼,就如同这望天一举。世人认定日月交替,太阳落下月亮才会升起,也就难以接受日月同天之理。就如同你认定,魔头是天生的魔头,其心中藏着吞并宇内八荒的欲望,自然不愿意承认,其实他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 绮凰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替启零开脱吗?什么叫“他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每桩每件都大逆不道。 “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她回应道。 老者却反驳道:“不,孩子,你明白的。千万别再被成见所捆住,也千万别被世人的话所迷惑。要看全,看情。” “您的意思是说,这么久以来,一直是我误会他了?”绮凰凝眉难舒。 她错了吗,难道她真的误会大魔头了吗?人人都在传魔君启零,叱咤风云,眼中藏刀,欲吞三界,欲踏八荒。她真的误会他了嘛? 不过,仔细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她好像确实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如此炙热的欲望。究竟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他真的没有那个心思?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再也无法理解他做的每一件事,桩桩提出来皆骇人听闻?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吞并三界,又是因为什么?即便真如他所言,是对自己动了心,这份真心能比及他对权力名位的渴望吗? 一时间,绮凰只觉得茫然万分。身处如此天地间,她更觉得无所适从无能为力。 老者笑着道:“孩子,是不是误会,只有你自己知道。去找他吧,去搞清楚这一切。” “我该去哪里找他?”绮凰发懵道。她连那日他究竟有没有跟随自己一同坠下悬崖都不清楚,四野如此旷阔,她又该何去何从? 老者并未直言,只是指了指远方,极光凝聚的方向。 随后,绮凰的意识又开始恍惚起来。不过片刻,便失去了意识了。 随后,从旷野突然现出一人影,似忧愁似怪罪,朝老者道:“千鹤,你不该干涉他们的事。” 第八十一章:钟山山神 绮凰苏醒后,又是一阵茫然,这四下皆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哪有什么别致的茅屋,更别提什么奇怪的老人了。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不对,太真实了,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梦。那个老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一切的一切,绮凰都没有任何答案。 她再向远方眺望,只见依旧极光漫天,日月同行,忽然间,她愣住了。 这青蓝之中,那股金光太夺目了。它根本不是极光,更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天生散发出的光芒一般。它比极光更近,仿佛就在远处山头盘旋。 这么说起来,梦里的那个老人曾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难道,他是在暗示她朝那座山头走?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走吧。反正呆在这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如此想来,绮凰便动身朝那座山头走去。 越向前,她便越恍惚越茫然。 走了那么久了,这旷野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也太诡异了。 等等。 风呢? 绮凰怔住了。这绝对不是悬崖底,或者说,这不单纯只是悬崖底。即便再与世隔绝,也不可能能避免风的流动。 这地方绝对有问题。它给绮凰的感觉,既非魔界也非天界,更不可能是人间。此时此刻,她更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他人的梦境之中。 她突然很担心自己能不能从此脱身。 不知不觉中,绮凰也忘了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突然心生几分寒意,如果外面的世界也如此一般,日月不再交替,昼夜不再更换,连风也不再流动,那么花还会开吗,还会有四季吗? 忽然间,越来越强烈的金光打断了她的思绪。 绮凰抬眼一看,再次被面前的景象所冲击。 面前矗立着一座高山,四周黑雾围绕,压抑不堪,有着吞天蔽日的气势。而山上,却又盘旋着一条金色巨蟒! 而那团让绮凰深觉诡异的光,正是来源于这条金色巨蟒。这一明一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更是挑拨着绮凰的瞳孔。 但是,真正让她震惊的并非这山,这蟒。她之所以愣在原地久久不敢出声,皆是因为,这蟒的真身她在熟悉不过了。 它是启零。是那个叱咤三界,无人能及的魔君。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此时灵力失控,被其毫无悬念的压制,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的真身了,此时此刻,站在他的面前,绮凰心中竟不自觉的生了恐惧之心。 她愣了一会,片刻后,绮凰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朝金莽喊到:“喂,大魔头!” 那金莽察觉异常,整个身子动了动,脑袋朝声音方向移去,瞬间,天崩地动。 而后,金莽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身子移开。 绮凰懵了,这算什么意思? 这金莽刚刚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分明就是启零本人,但是,他好像不认得她?!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不认得她! 绮凰不死心,又朝金莽喊了两声:“启零,我是绮凰啊!你快现人身!我们商量一下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金莽依旧对其不理不睬。 这回绮凰是真懵了,他好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一时间,她竟有几分茫然不知所措。在他们掉下悬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启零会不认得她了? 难道是认错人了?不应该啊,这副模样,摆明了就是大魔头本人啊…… 再一恍惚,金莽逶迤之际,定睛望向那座山,绮凰再次颤了颤。 先前因被金莽身躯所挡,她根本没发现,这坐诡谲、黑暗又压抑的高山之上,竟刻着“钟山”二字! 这里是钟山,那面前这条金莽,难道是钟山之神? 一时间,种种疑惑强压而来,绮凰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钟山可是传闻中的神山,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到了这里? 可是,传闻中钟山之神不是赤色巨蟒吗,怎么会是金色的。而且,钟山山神的真身怎么会和启零长得一模一样,又或者说,他就是启零? 她原以为听从老者的指示到了这什么疑惑便都能解开了,却没想到,面前的场景却让她疑惑更甚。 罢了,看这样子,面前的这条金莽好像确实不认识自己,如果它真的不是启零,那反倒是自己先入为主认错人了,也难怪面前的金莽不愿意理会自己。 不过,在如此情形下,她所能仰仗的也只有面前这位“钟山山神”了。 如此想来,也顾不得这位古神会不会烦自己了,毕竟能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她又扯开嗓子,朝金莽道:“请问您是钟山山神吗?这里是不是钟山?” 那金莽此回终于是不再忽视绮凰,它正视绮凰,发声,庄重呵问道:“来者何人。”寒气逼人。 绮凰心中一颤,看这样子,这位古神脾气也太不好嘛……想来也是,毕竟是自己扰了人家的清净。 不过,长得像也就算了,怎么声音也那么像大魔头?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她讪讪一笑,歉然道:“晚辈绮凰,无意间误闯您的地境,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哼。”金莽冷哼一声,虽是不悦,却也似乎未打算怪罪。 绮凰又尴尬道:“前辈,晚辈真的是无意扰您清净的,只因晚辈到此,却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想请您指教指教。” 金莽闻言,嘲讽道:“呵,知道该怎么来,却不知该怎么离开,也亏得世人都不像你这么蠢。” 绮凰讪讪一笑,心中却腹诽直言。这条金莽的性子怎么和大魔头一模一样,都这么毒舌。要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怕是还难以让人幸福。 只是,大魔头为何会不认她呢?而且,虽说启零是天地魔君,可钟山山神可是创世古神,按辈分来说,大魔头也不够格啊……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她又朝金莽道:“前辈,晚辈想再问问您,您在此可曾见过其他人?” “什么人?” “一个男子,生得很好看,他跟您一样,也是金莽真身。”绮凰道。 金莽未曾多加思索,直言道:“没有见过。” 绮凰有几分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道:“那好吧,那打扰您了。” 不过,他真的不是启零吗?绮凰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第八十二章:我可能会和你相遇 金蟒的答案让绮凰有几分失望,但仔细想来,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垂首,故作轻松道:“啊......那好吧,打扰您了,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看这金蟒的样子,也不打算告诉自己该如何从此处脱身,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在这金蟒身上浪费时间。如果因为没有方向就选择停滞不前,那么便永远也找不到方向。 但对这金蟒的身份,绮凰依旧心中存疑,不过无论他是不是启零,既然他不愿意与她相认,她也没有理由强求。 说着,她便转身,打算离开。这钟山之下再如何壮观,也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就在她正欲另寻出路之际,身后金蟒的声音再次传来:“站住。” 绮凰顿了顿,却不知他所为何事。她转身,却又怔住了。 方才盘旋在钟山之上,巨大的金蟒已然化为一翩翩公子,只是,那张脸,分明是启零啊。 鼻梁,嘴唇,尤其是那如黑曜石般,藏着万丈深冰的眼瞳,和启零一模一样,他就是启零! 面前此人见绮凰呆在原地,悠然上前,却依旧怀着一身不容躲避的气场,勾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神中写满了“认真”二字。 片刻之后,他依旧捏着她的下巴,蛮横又疑惑道:“虽然本尊没有见过你,但是,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什么意思?”绮凰反问道。 “我不知道,”面前男子的眼中依旧满是疑惑,“但是,为什么本尊的胸口会这么难受......本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这话分明是启零这魔头才说得出来啊。如此情形,她更加笃定,面前的人,一定是启零,她绝不会认错! 她试探道:“敢问前辈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男子松开绮凰的下巴,甩了甩手,负手回应,回答的万分傲然:“哼,连本尊都不认识,是只有你那么蠢,还是这世间所有人都如你这般?” 绮凰压制着想怼话的冲动,故作讪笑道:“不好意思,前辈,只有我一个人那么蠢,还望您不吝赐教。” “本尊,乃是钟山山神,烛龙启零。” 闻言,绮凰没忍住笑出声来:“什么,烛龙启零?钟山山神?大魔头,你莫不是从山上摔下来脑子摔坏了?” 看来,面前这位,确实是大魔头无疑了。 “哦?你不信我?”男子脸色一沉。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的,”绮凰道,“只是,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不认我,我承认之前的事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这些琐事还是等出去了以后再来细细追究,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从此处脱身比较好。” 男子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反问道:“你认识本尊?那你说说,本尊是谁,你又是谁?” 绮凰有些无奈,这玩笑他到底打算开到什么时候...... 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到底,她道:“你啊,你是天上地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地魔君,启零殿下。至于我呢,我的真身是你们魔界的宿敌,凤凰战神。” “原来如此......”男子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又凑近绮凰,道,“或许,你说得都是真的。但是,本尊也确实是这钟山之神。” “好了,别闹了,这玩笑你还想开到什么时候?传闻中钟山之神可是创世古神,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开起前辈的玩笑可就不太好了吧。”绮凰依旧对此抱着深深的怀疑。 男子又道:“你说得对,钟山之神确实是创世古神。那你又可知,‘启零’二字是何意?” “什么意思?”她皱着眉,顺着男子的话问了一句,但心中总隐隐不安。 他开口,一字一句凛然霸道:“万物之始,启于零。” 说话间,四周竟风起云涌,青冥浩荡,日月星辰轮回交替,山崩地裂又复原。 太恐怖了。不过顷刻之间,这世间就如同历经了几番变幻轮回一般。这回,绮凰彻底相信,面前此人有着创世灭世之能。 能轻而易举的改变整个世界,即便是巅峰时期的大魔头,也未必能及。 “你到底是谁。”惊魂未定,半晌之后,她才勉强平息战栗,望着面前男子,警惕万分。 男子见了她的反应,只觉得有几分好笑。轻飘飘道:“本尊说了,我是钟山之神,只不过你不信罢了。” 此时此刻,绮凰万般后怕。她想不到这世间众人为名为利为权纷扰一生,却不过是这所谓“钟山之神”捏在手中的一朵残花,一片落叶,甚至是一粒灰尘。 不对,比那还可怕。 他所能轻易毁灭的,不只是简简单单一个人,而是整个八荒四海。 但是,他跟她所认识的“启零”,又是什么关系?二人为何会同名同姓,甚至有着同样的容貌真身? 她问道:“你和魔君启零,是什么关系?” 面前男子道:“你猜。” 这说的......她要是猜的出来,也不至于会如此困惑了。 她尴尬道:“我猜不到。” 男子依旧未打算直接回答,只道:“猜不到就算了。本尊是谁,或者他是谁,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或许本尊不是他,又或许本尊不是他。”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总觉得好高深的样子。 尚未等绮凰回话,男子又朝她靠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似郑重又似随意,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本尊倒是知道为何对你会有如此异样的感觉了。” 绮凰纳闷道:“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会和你相遇。”他温声道。 他的话让绮凰更是疑惑,今日碰到的到底是什么事啊,“前辈,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不是很懂,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相遇了吗?” 什么叫可能会跟她相遇? “不对,不是这种相遇,”男子摇了摇头,眼中深藏清冷又炙热的光,“是我只为了你,向你奔赴而来的那种相遇。” 第八十三章:真正的苏醒 一切的开始都悄无声息,一切的结束都毫无预兆。 绮凰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就已经从这场幻境中苏醒了过来。 “醒了?”熟悉悦耳的声音传来。 她茫然的看向四周,像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此处的天,唯烈阳高悬,远方也并无极光漫野,四下堆砌着杂草乱石,放眼望去,深林叠嶂。 这里,才应该是真正的“悬崖底”吧。那么,她之前经历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中梦?她皱着眉,思绪难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恍然若失。 身侧又传来一声呼唤:“怎么了?” 绮凰这才注意到身侧还有其他人。她转身,看着面前男子,眼神疑惑又警惕的注视着他,小心翼翼道:“你是......大魔头?” 启零微微一愣,忧愁道:“连我都不认得了?难不成是从悬崖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 “才不是。”绮凰没好气的接话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钟山,烛龙,还有奇怪的老头,日月同天的异景......难不成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可是,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烛龙搞出来的,现在的场景,才是真正的梦? 绮凰疑惑更甚,始终难以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启零见状,凝眉道:“你到底怎么了,昏睡了几日,把脑子都睡糊涂了?” “昏睡了几日?”绮凰闻言,眼中的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这几日,我一直就没醒过?” “是。” “那这里是哪里?”绮凰又问道。 启零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从悬崖上摔下来,这里还能是哪里?” “这里是悬崖底?”她犹疑的问了一句,似乎很不能相信这个答案。 启零故作夸赞,道:“嗯,对,你真聪明。” 难不成,这几日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她突然有种恍然若失的无措感,却再清楚不过现在才是真正的苏醒。 “大魔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低下头,低声喃喃道。 也不知是因为当时梦中老人给的启示,还是因为如今这情况,能仰仗的唯有启零,绮凰对他的确少了许多的抗拒感,甚至,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心中竟有几分安心。 仔细想来,她好像确实不知在几时起习惯了依赖着这位曾经的死敌。 启零淡淡接话,目光却温柔写意,问道:“什么梦?” “我梦到我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就连太阳和月亮都是同时挂在天上的。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老人,他说我对你的偏见太深了,还告诉不该局限于世俗的偏见中,魔头可能并非是真正的魔头。”绮凰仔细的回忆着梦中的一切。 说来也奇怪,寻常的梦,大多数都是醒了之后变遗忘的差不多了,可是,这回的这个梦,她却能清晰的记得每一处细节。这更加让她心存疑惑。 启零静静的听着,脸上笑意越发的诡谲和深邃,道:“这位老人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嘛。” 见他的反应好像丝毫不意外,她疑心道:“我怎么觉得,这老人像是你变得呢。该不会又是你在诓我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启零否认道。 绮凰略略思索了一番,而后承认道:“也是,你不是那种喜欢大费周章的人。不过,我这个梦做的确实诡异,梦到一个奇怪的老人也就罢了,我还梦到,一个跟你同名同姓,连真身容貌都丝毫不差的男子,自称是钟山山神。” “钟山山神?”启零怔了怔,低声喃喃了一句,又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自古以来三界便盛传钟山山神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所谓的钟山,更别提什么山神了。 原先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听到这一番话,启零心中也涌起了一阵异样之感。 “因为他长得真的跟你一模一样,我一开始还怀疑他是不是你假扮的,但是他真的不认识我。而且,我觉得这位所谓的钟山山神,真的有创世灭世的能力。在梦里,不过是一呼一吸间,他便颠覆了整个三界,其力量之恐怖,真的是难以想象。他还说什么可能会跟我相遇。” “可能会跟你相遇?”启零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也没搞懂。但是他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原话好像是‘我只为了你,向你奔赴而来的那种相遇’。”绮凰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想来也是诡异,这场梦境,她居然能清晰的记得每个人说得每一句话。 我只为了你,向你奔赴而来?...... 闻言,启零怔住了,心中异样更甚,这中感觉既怀念又悲伤,搅得他心绪不宁。 见其许久未有反应,绮凰发声道:“大魔头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这句话相当熟悉。”他恍然若失,不自觉的回应道。 绮凰闻言又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见这反应,难不成这大魔头还真是烛龙,或者说他真的跟梦里这位钟山山神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联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半晌,绮凰转移话题道:“要不,我们还是从这里出去了再说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地方好诡异。” “你的感觉是对的。”启零沉着脸,吐出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这让绮凰心中更是难以安定。 她紧皱眉头,道:“什么意思?” “可能我们一时半会出不去了,否则,我也不会让你被困在这里那么久。”他语气中有几分愧疚与不安。 “这是为什么?这天底下还有能困得住你的地方?”绮凰大惊。 启零其人,可是三界至尊,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区区一座悬崖之下?这话他敢说她也不敢信啊...... 他并未直言,只是自顾自的聚起灵气,绮凰心头一慌,忙问道:“你干什么?” “别问,看着。”说着,他看着绮凰,却凝起一团火,朝侧方树从攻去。 绮凰都已做好要面临一场百里焚林的准备,却没想到,四周树木未有一丝动静,连鸟群都未曾惊动分毫。 那团火带来的影响,甚至还不如一阵风。 她愣住了,震惊道:“这......怎么回事?” “似乎是有人在此设下了结界,所以,我的灵力在此是发挥不料作用的。而且我怀疑我们眼中所见的,也许并非是真实场景。”启零轻然却又严肃道。 连启零都破不了的结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什么目的,才会在此如此大费周章的设下如此结界? “那该怎么办?......”绮凰不安道。 见她一副担忧模样,启零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可爱,调侃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跳崖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一丝犹豫啊。” 他还敢提这事,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会沦落至此吗?!一想到这件事,她便更是烦心了。 她没好气道:“我跳崖,还不是因为你!” “哦?此话怎讲?”他坏笑道。 “现在跟我装什么傻。我承认,也许先前是我对你的偏见太深了。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做的那些事,像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吗?” 三番两次的诓骗她就算了,还......还设计破了她的身。这不是摆明了在羞辱她吗?! 启零悠悠然道:“凰凰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可不是正常人啊。” 第八十四章:留在我身边 “照这么说,我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从此脱身?”搞清楚前因后果后,绮凰有几分黯然愧疚。 启零神情却不太凝重,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为此担心。不过这也并不在绮凰的意料之外,她深知启零此人从来自负傲慢,轻狂的很,还真没什么事能让他有挫败感。 然而绮凰不一样,毕竟事情还是因她而起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沦落至此。 她低下头,有几分愧疚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启零挑挑眉,似玩笑似认真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不过,帮忙就免了,老实点,脑子里别再想些歪门邪道就行了。” 绮凰一时语塞,什么意思,什么叫脑子里别想些歪门邪道,还怕她逃了不成? 她又不傻,如今的情况,逃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 想来也真是凄惨,那日跳崖,她本是带着必死之心的,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情况。她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在想什么?”见她许久不曾言语,启零忽然凑近她的面前,望着她那双迷茫又愧疚的双眸,轻然发问。 这双眼睛,又让她想起了梦中所见的那位“钟山之神”。 如果容貌姓名相似哪怕是一模一样,也许是施了灵力,刻意为之。但是,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便是刻意模仿,其中神韵光芒也绝不可能会如此相似。 她愣住了。面前此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秘密。 又未曾等来回应,启零淡淡勾唇,调侃道:“怎么了,看的那么入迷,是喜欢上我了?” 一瞬间,绮凰突然开始心跳加速,面颊也不由自主红了几分。 她回过神来,后退一步,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真的,都这么久了,你对我,难道就没有动过一丝情意?”他看着她,目光中有几分期待,却又极力克制着,相当矛盾。 果然,虽然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绮凰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有几分愧疚道:“你不是都知道我没有情根的吗。” “罢了罢了,”闻言,启零摇了摇头,“那你告诉我,先前,你为何要隐瞒身份潜伏在魔界,又为什么要封了自己的情根?” “什么叫我‘隐瞒身份潜伏在魔界’?分明是你当初硬要把我换下来的好嘛......”绮凰颇有说辞。 说起来,自从她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后,便没有好好跟他聊过。 不对,应该说很久之前他们之间就有了一层隔阂。这层隔阂是他对她的猜忌,也是她对他的偏见。 她笃定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为了控制自己。而他却在对她一步步的试探中,越发的暴戾蛮横。 他太没安全感了。因为对他来说,她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身边。 “这一切呢,就要从那次大战说起了。当初虽然我刺了你一剑,但是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从那以后,我的灵力就失控了。我师父为了保全我,造了三枚银环,封了我的真身、元神和情根。至于为什么要封情根,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说,我命里会有情结,别的什么也没有透露。本来三界之中知道我身份的,除了我师父就只有天帝了,可当初交换人质的时候,你却死活要把我换下来,这下好了,搞得人尽皆知,我就算从这破地方出去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说起来我就气,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想到日后的处境,绮凰越说越激动。她怎么就能这么倒霉! 见状,启零不自觉的轻笑几声,慌忙安抚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换下来。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不过,我倒不是很后悔,否则又怎么能与你结识。事情走到这一步,罪责还真的不全在我是身上,要怪就怪你太警惕了,或者说,天帝待你太过器重了。你可知当初我为何一定要将你换下来?” “为什么?”绮凰来了兴趣,眨眨眼问道。 “你当时真身被封,也没有元神,却能跟随在天帝身边,这不是摆明了身份特别吗。我一开始,也不过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还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你就是凤凰战神。”启零娓娓道。 绮凰闻言,又好奇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第一次起疑是那日你我共赴人间,我亲眼所见你的身上爆发出极其强大的灵场,那时我便隐约有所察觉。后来,又从老顽童口中得知了你手上银环的来历,我便猜到了个十之八九。” 绮凰一时间有几分意外。怪不得当初从谢府回来后,他的反应会如此奇怪。 那时她只笃定启零并不知道她师父的身份,却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已经起了疑心,也难怪种种件件串联起来,他便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把话说开了,绮凰心中也轻松了几分,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又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揭发我。” 他笑道:“说来可笑,在那之前,我便对你生了情意。我三番两次的给你机会坦白,但是你每一次都让我失望了,我舍不得杀你,却又气你,担心你别有用心。所以,我便与夜焕策划了一场戏,试探你的反应,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替我挡下攻击。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绮凰怔了怔,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为难。她原以为大魔头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早就想到这魔头对自己应当是动了心的,却没想到,他的情意竟已如此深重。重的她拿不起也放不下。 她回避道:“我当时那么做,也不能说全是为了你吧......换句话说,哪怕当时被夜焕为难是的别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但是,仔细想想那时候她确实是冲动,有些思虑不周了。再让她想清楚了,她还真不一定会如此莽撞的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启零闻言,眸中的光更加的炙热,道:“但是我不会。我只会为了你如此。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的生死都跟我没有关系。天上地上,古往今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如果当初,你肯将一切告诉我,你没有欺骗我,或许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知为何,提到那次欺骗,她依旧觉得相当委屈,却也只能无奈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他回答的相当轻松随意,“总之,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对我有没有感情,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闻言,她更是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别过脸,心虚道:“这事还是等我们出了这鬼地方再说吧。” 先前她拒绝他,是因为忌惮他的身份,也害怕他确实是别有所图,如今真相大白,她也感知到了他的心意,就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情意了。 启零气场阴沉,朝她凑近,一字一句温柔却又不容拒绝,道:“凰凰,在遇见你之前,我是没有心的。杀人放火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不值一提。遇见你之后,我就变了。我不再沉迷于三界权势,也无心挑起战火。但是,你我都知道,我是个天生的魔头,所以,留在我身边看紧我好不好,否则,我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八十五章:缺口 绮凰二人已经被困在此处不知多久了。 不过,凭感觉来说,应该是有些时日了的。只是不知为何,启零这魔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又是一个雨夜,二人在一处洞穴中,围着羹火面对面坐着,情况已是狼狈,又恰逢阴雨连绵,绮凰心中更是压抑。 她看向对面的启零,低着头,沉声道:“启零,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启零轻巧一笑,揶揄道:“怎么,想走了?” “嗯。”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被困在这里太久了,绮凰的心情已然有些低沉。 “可是我还不太想出去,怎么办,”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欢悦跳脱的笑意,言语却带着狡黠,“在这没有人打扰,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可惜了?” 绮凰抬眸,向后挪了挪,看着他警惕发问:“你想干嘛?” 他又拍了拍衣襟,狡黠着向她步步而来。 绮凰见状不妙,又慌忙起身欲图逃开,却被启零拽住手腕,向后轻轻一推一靠,她整个背部都顺势贴在了洞穴壁上,两手被温柔又蛮横的按在墙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鼻梁近乎相抵,气氛暧昧至极。 她看着他,只觉得脸颊上都隐约能感知到他鼻间呼出的暖气。她挣扎着,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启零眼中闪着炙热又清明的光,“自那日起,我便已经食髓知味了。我想你想了好久,可你却始终不让我靠近。怎么办,我快忍不住了。” 疯子疯子!“食髓知味”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这魔头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你这几日来一直在想这种事,”她有些急了,吼道,“你快放开我!” “我不,若不是怕在此行事会委屈了你,我又何必压制的如此辛苦。凰凰,出去后好好奖励奖励我好不好?”说着,他松开她的手腕,却又环上了她的腰肢,将脸埋进她的肩头,鼻尖薄唇轻掠脖颈。 霎时间,她只觉得浑身发麻,挣扎更甚,颤抖着道:“你快放开我!” “那你答应我,出去后要好好奖励奖励我,”他柔着声祈求道,“凰凰,我憋的好辛苦……” 怎么回事,他还好意思委屈上了?! 她没好气道:“先出去再说吧!” 现在困在这破地方已经那么久了,他还有心情想这些事,这心也太大了吧。 启零并没有如她所愿,只是环的更紧了,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那你这算是答应我了?” 又是一阵发麻,绮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奇了怪了,不是都说这魔头未曾动过情欲,可如今撩拨起姑娘来,手段竟这般高明。难不成这种事也是有天赋的?! 她欲哭无泪,道:“我说了,先出去再说。你要是再逼我,我真的生气了!” 启零顿了顿,半晌之后,终是松开了她。只是神情中依旧有几分无奈与委屈,道:“好嘛,我这一下子就没动力了。费尽心思却讨不得好,我这心里,苦啊……” 绮凰惊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还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堂堂天地魔君说的出来的。 她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奖励。”他看着她,眼神明静单纯,倒真让她有几分于心不忍了。 这不是摆明了趁人之危吗,一时间,绮凰有些气不过。算了,先出了这地方再说吧。如此想来,她咬咬牙,道:“好吧。” “此话当真?”启零的眸中的光瞬间亮了起来,言语跳脱欢悦。 绮凰并未回应,只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启零笑着道:“放心,既然凰凰这么想出去,甚至都做出了如此牺牲。那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见他如此,绮凰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你有把握了?” “自然是有了的,否则,我怎么会如此恬不知耻的跟你要奖励呢?”启零笑得讨嫌。 她有些无言以对,原来他也知道这行为挺恬不知耻的啊......她追问道:“那你发现什么了?” “一般情况下,设立结界的原因无非有二。一是为了保护结界内的事物,使其与外界隔绝,二是为了困住来者。我原以为此处设下的结界,是为了困住我们。后来我发现好像并非如此,甚至也并非是第一个原因。”他轻飘飘道,似乎对自己的发现分外自信。 启零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绮凰闻言更是焦急,好奇心被完全挑拨了起来,直言道:“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施法者定然会将整个空间封闭,在其中构建一个以假乱真的幻象。但是幻象毕竟是幻象,虽有云却无风,无风则云不动,云不动则无雨。” 启零的话点到为止,但绮凰却已然知晓了其中含义,沉思道:“但是这几日,此结界中,既有风,又有雨。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是有出口的?施法者根本没打算把我们困死在这!” “不愧是我看上的丫头,聪明的很嘛。”启零赞许的点点头。 不错,这正是他的意思。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昔日二人坠崖落入此处,无意间触发了结界,照理来说,应当会被全方位困住,但是并没有,有风有雨,便证明此处定然有个缺口,并非全然与外界相隔绝,而那个缺口,就是他们脱离此地的突破口。 “你怎么不早说,”她轻声嗔怪了一句。看这魔头的样子,应当是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却一直憋在心里不曾透露,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害得我们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启零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故作委屈道:“发现如此重大的线索,等不来一句夸赞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如今情况,绮凰也无心再与他贫嘴,只又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突破结界,而是要想办法找到出口?不过,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设下如此结界的人,更不知道这结界到底有多大,又该怎么去找这个‘缺口’?” 启零点点头,道:“既然这位施法者有如此打算,那么说明他根本无心为难闯入者,所以,结界之中定然有所指示,能提醒我们该如何走出结界。” “照你这么说,那这位施法者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大费周章?”绮凰皱着眉,思索道。如果不是为了困住误闯者,他又何必设下如此结界? 能设下结界抑制启零,此人的灵场应当是在他之上的,起码是现在的他。原来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物吗?...... 启零目光深远,喃喃了一句:“或许,这幻境之下,有着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吧。” 他倒是想知道,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 第八十六章:回宫 绮凰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顺着风流就找到了结界出口。 一切都来的莫名其妙,她还没反应过来,却突然察觉身边景色再不似原先那般郁郁葱葱。再定睛抬眼,上空悬壁当头,果然,他们是已经出结界了。 她习惯性的转身,向后望了望,并无丝毫异常。 二人伫立而望,绮凰有几分唏嘘,道:“想不到,困了我们几日的结界,就这么走出来了。” 启零并不言语,只是在掌心聚起一团灵火,向身侧玄壁试探性的发散而去,霎时间,悬崖之上落石纷滚。 她有些站不住脚,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你干嘛?” “凰凰不想知道结界之下到底是什么吗?”启零笑得狡黠。 等等,他不会是想?...... 尚未等绮凰有所制止,他便又伸出臂膀霸道的将她搂入怀中,凝起十足的灵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散射出强烈的气场。一阵黄沙漫天,地动山摇。 待一切平息后,她才从启零的怀抱中抽身而出,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来时的方向,甚至整个崖底,都化作了十里荒芜,满地黄沙间,甚至还隐约可见几处森森白骨。 这里,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人间,而像是一处与世隔绝,被世人遗忘的上古战场残局。 她强压着震惊转身,看着启零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惶恐道:“你怎么还把结界给破坏了?” “好奇啊,”启零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句,“凰凰不是也想知道施法者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吗?” “既然这位先辈在此设立了结界,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想将此处暴露于众,虽说你我在其中困了一些时日,可这位前辈根本没有怎么为难我们,你这么做不觉得有些蛮不讲理了嘛......”绮凰欲哭无泪。 “我是魔头,要讲什么理。”启零挑挑眉,“不过,这地方还真有诡异。这里有一股很强大的灵场,或许,之前在此处生存的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恐怖的多。看来,有必要查查此事了。” “你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此人设下的结界连你都能压制了,那么就说明他的灵力未必在你之下。你可倒好,刚一脱身,把人家结界都毁了,也不怕惹出事来!” “嗯?”启零微微一挑眉,“怎么,凰凰是觉得,我没这设下结界之人厉害?” 察觉到他的异常,绮凰顺顺嘴,故作讪笑道:“怎么可能,你最厉害......” “真的?”他将信将疑,眼中有几分期待。 绮凰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那好,跟我回魔殿,做些该做的事。”他狡黠一笑,又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她脸色羞赧几分,又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奖励啊。” 糟了,忘了这茬了。绮凰心头一凉,这下完蛋了。这魔头可不是吃素的,若又骗了他,不知他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可是,真要从了他,她还真的不太愿意啊! 半晌,她只得故作凶狠,警告道:“青天白日的,你克制点!” “青天白日我自会克制,可今夜你却跑不了。”启零又勾唇一笑,将她搂得更紧,而后顺势御风飞行。 绮凰如今失了灵力,只能无奈仰仗着他的庇护。 途中,启零起了几分歪心思,几次三番的加快速度,时不时的看向怀中佳人,调侃道:“害怕的话就搂紧点。” 绮凰不屑一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就算我现在灵力尽失,但我之前大小也算个战神,这点小场面都害怕,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哦?是吗?”启零故作恍然,眼中宠溺更甚,“如此说来,倒是我小看你了。” 不以多时,二人便回到了魔殿。 站在正殿门口,她竟有几分害怕了。如此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从此以后,她该何去何从啊?......难不成真要留在魔界?可是,如今启零已经娶了纤云,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魔界之人更是容不得下她。 见她神情有异,启零关切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还不是因为你。如今这么一闹,别说魔界了,就连天界都未必容得下我......” “嘘,”绮凰话尚未说完,启零便听不下去了,他轻轻堵住她的丹唇,愧疚又笃定道:“凰凰,你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绮凰尴尬一笑,并不回应。她可不想惹恼这魔头,虽说自己至此的几乎所有险境都是因这魔头而起的,但她也不能说什么..... 启零见状,略微一皱眉,阴沉道:“怎么,不信我?还是说你还想着走?凰凰,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常欢对你更是厌恶,天帝忌惮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天界根本不可能再收容你了,你唯一的出路只有呆在魔界。” 他怎么会对天界的局势那么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常欢对自己的态度? 忽然间,她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质问一句:“你故意的?你早就想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让我回不去的天界?” 启零并未反驳,半晌后,他看着她,神情黯然道:“是,只有这样,你才会留在我身边。” 绮凰闻言,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似哭似笑,苦涩质问道:“所以,即便我那日不自己暴露身份,你也会将此事公之于众,是不是?!” 启零太害怕她这副模样了,他上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近乎讨好道:“凰凰,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 从前他确实是认为,要得到她就要先毁了她,只有让她众叛亲离,无处藏身,她才肯接受自己的庇护。只是,他实在见不到她如此疏离又冷漠。 绮凰冷着脸向后退了退,并不理会他的话。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伤害她,这让她如何不想要逃离!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她怎么斗得过他? 二人争执之际,魔殿正宫大门敞开,一众声势浩大的侍从排着长列,跪倒在启零面前,拱手作揖高呼道:“恭迎魔君殿下回宫!” 第八十七章:纤云之死 纤云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状况惨烈。 首先发现她的尸体的是伺候的侍女。天方既白之时,她端着金盆玉汤,在纤云寝宫门口扣了又扣,却始终没有听到回音。终于,当她状着胆开门,却只瞥见满地鲜红,她惊的大叫,手中的金盆摔落在地,滚烫的热水与地上鲜血混合在一起,一股强烈刺激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尖叫声引起了门外侍卫的注意,众人提枪进门,只见纤云躺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那张脸皮已然剥落,只见血骨,她的手中,仅仅握着一张人皮面具。侍卫上前一看,才发觉那张人皮面具赫然印着绮凰的脸。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纵使启零费尽心力向绮凰隐瞒此事,她还是得知了一些风声。得知纤云死了的时候,她恍惚了很久很久,又当了解到她死前,手中抓着的是自己的人皮面具,绮凰的心中更不是滋味。 或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吧。 她不知道纤云死前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她为何要造出这么一张人皮面具,但是,难过是免不了的。 她突然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到魔界。 又是一日,寝宫侍女慌慌忙忙的跑来跪在绮凰面前,磕磕绊绊道:“绮凰姑娘,不好了,狐后闹到魔殿来了。” 绮凰一愣,却并不吃惊。想来也是,狐后如此疼爱纤云,如今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让狐后如何能甘心? “走吧。”绮凰起身,坦然回应。 婢女依旧长跪不起,道:“绮凰姑娘,您这说得是什么话。魔君殿下的意思,是让您先避避,如今时节,可千忘别撞上狐后。” 绮凰轻皱眉头:“启零的意思?他让你带我躲起来?” “绮凰姑娘,您可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如今局势,狐后不见到您誓不罢休,但殿下又如何舍得让您受一丝委屈?况且,照奴婢看来,纤云姑娘的确死的很惨,虽说她死前手中握着您的人皮面具,也不能证明此事与您有关啊。狐后的架势,却是扬言要您一命偿一命呢!” 婢女娓娓劝慰,言语有些焦急。 绮凰却犹豫了,半晌,她下令道:“纤云的死无论与我有没有关系,但的确是因我而起。而且,即便是与我无关,我也该现身与狐后说清楚。她死了女儿,难免情绪激动,纤云生前又与我有过矛盾,也难怪狐后会怀疑我。走吧,带我去正殿。” 婢女见拗不过绮凰,也只能接了命令,引着她到了魔殿。 正殿之上,众人见了绮凰,只觉得诧异。谁都知道狐后现在怒不可遏,她却还敢现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因为仗着魔君撑腰有恃无恐。 启零见了她,脸色一变,又阴沉几分,她到底想干什么? 狐后怨恨的看着她,眼眶发红,想来定是当时得知消息时哭得凄厉。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绮凰撕碎了一般:“哼,贱人,你害我女儿,我一定要你偿命!” 绮凰自知她是爱女心切,毕竟如果遇上这种事情的人是自己,她的反应也未必会比狐后冷静多少。 她愧疚安抚道:“狐后娘娘,纤云姑娘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你相信我,我并不是害她的凶手。” “呵!还敢狡辩!我要杀了你!”说着,狐后半现原形,掏出利爪,向绮凰发动攻势。看着架势,是真打算要她的命啊。 启零轻松反击,保下绮凰,将她护在身后,冷着脸道:“狐后,别太过分了。” 狐后大笑几声,眼中却含着泪,声嘶力竭道:“想不到纤云对你如此情深意重,如今她命丧他手,换不来你的一滴眼泪也就罢了,你却还处处护着这罪魁祸首。纤云啊纤云,是母亲的错,母亲当初就不该把你送来这魔殿!你等着,母亲一定会替你报仇,杀了这对狗男女,然后马上来陪你!云儿,你可千忘要等等母亲啊!” 说着,她又几乎现了原形,眼眶发红,龇牙咧嘴的扑向二人,启零刚想出手,却被绮凰制止。他怔了怔,只能抱着她躲开。 情势危急之际,她大吼了一句:“狐后,你到底想不想查出杀害纤云的凶手!” “哼!贱人,别跟我装蒜,我的云儿就是你害死的!”狐后此时依旧听不进任何言语了,上一击扑空,她又亮出獠牙,正欲出击。 一想到纤云临死前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启零已是有些恼了:“狐后,你别太放肆了。否则,别怪本殿下不客气了。” “杀人偿命,古来有之。我的云儿死了,你们谁都别想活!魔君又怎么样,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绮凰顺势慌忙接话:“你也说了,杀人者,偿命。可若是抓错了凶手,于我们而言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你、对纤云,可就不一样了。我说了我没有,你却一口咬定我就是杀害纤云的凶手。一味意气用事,不仅不能为她报仇,还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也不知道纤云泉下有知会作何反应!” 闻言,狐后的反应已是有几分平静了下来,却依然咬牙道:“哼!我的云儿之前都好好的,可偏偏你一回来后,就香消玉殒,若是与你无关,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 “我灵力尽失,根本不是纤云的对手,又怎么可能杀了她,剥下她的脸皮?这也就罢了,若凶手真的是我,我又怎么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人皮面具?”绮凰反驳道。 “即便如此,纤云之死也绝对与你脱不了干系!魔君,我知你对纤云无情,可她好歹是你半个妃子,如今,她却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不给狐族、魔界一个交代,你启零算什么魔君!”狐后声嘶力竭,奋力吼道。 从前她忌惮启零的身份,如今纤云走了,她的生活已然没了盼头,又怎么会再去顾及启零的面子? 绮凰忙接话:“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查出杀害纤云的凶手。若是期限已到,结果不能说服你,我自愿向魔界请罪!” 闻言,启零面色不悦,怪罪道:“你说什么呢?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为何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绮凰并不理会他的担忧,只看向狐后,坚毅又歉然道:“怎么样狐后,我绮凰说到做到。” 半晌,狐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查不出凶手,我就要你给纤云偿命!” 第八十八章:别有意图 从纤云死亡现场的痕迹来看,不像是有人恶意闯入过。 在现场勘察的时候,绮凰几乎找不到任何属于第二个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就是说,在纤云出事的这一段时间,可能并没有别人在场。 这让绮凰犯了难,她本想着从案发现场上找到突破口,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就算真的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么,如此看来,她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人皮面具上了。 这张面具极其逼真。她看着那张脸,就像是看到了死去的自己,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发怵。 据令裳所言,能造出如此逼真面具的人,整个魔界乃至整个三界,都只有一人——施文。 既然如此,纤云的死和他一定有什么关系。随后,绮凰以启零的名义,将施文召到了寝宫之中。 寝宫之内,令裳示意施文看向桌上摆放的面具,率先开口问道:“施文,你可认得此物?” 施文脸色一变,道:“这正是几日前纤云姑娘吩咐属下造的。” 绮凰倒是有些意外:“你还挺实诚的,还没问你,就什么都说了。” 施文也不避讳什么,只捋了捋胡子,恭敬道:“纤云姑娘一死,整个魔界便掀起腥风血雨。属下又听闻她死时手中正攥着一张人皮面具,便猜到你们会查到我头上来。却没想到,今日召见属下的不是魔君殿下,而是绮凰姑娘。” 言语间,他竟有几分可惜。毕竟魔君殿下的尊容还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闻言,绮凰有几分尴尬。这魔头因为自己擅作主张揽下纤云的事情,正在同自己置气,又怎么会替她出面呢?不过,虽是如此,他却也并未为难绮凰的行动,甚至默许她动用了最大的权力。 她转移话题道:“你要是想见启零,待事情水落石出后,我自会向他进言。届时,你的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当务之急,是你该告诉我,为何纤云会去找你做这么一张人皮面具。” “说来惭愧,施文虽提不动刀枪,也造不了兵器,但造人皮面具的本事,在三界也是顶顶有名的。那日,属下记得应当是绮凰姑娘与魔君殿下归来之日吧,纤云姑娘便来找属下,吩咐属下在三日之内,以您为原形,造出一张人皮面具。” “她有说是为了什么吗?”绮凰问道。 施文尴尬的笑笑:“姑娘,在魔界,最看重地位尊重。纤云姑娘可是差点成了魔妃的人,又是狐族公主,她吩咐去做什么,只管做便是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哪有问的资格。即便是问了,人家肯不肯说是一回事,说不定还会因此怪罪呢。” 令裳闻言,多心问了一句:“你之前见过绮凰吗?为何能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这倒没有。不过,绮凰姑娘与魔君殿下的事迹,属下还是听说过几分的。如今这魔界谁不知晓绮凰姑娘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再说了,除了绮凰姑娘,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以魔君的名义召属下前来啊。”施文的回答看似轻浮,却相当合理。 令裳又逼问道:“既然没有见过绮凰,又如何能造出她的人皮面具?” 施文直言道:“姑娘,您是不是忘了,纤云姑娘可是狐族公主,她只需幻化成绮凰姑娘的容貌,属下就是只看一眼,也能造出来。”言语间,有几分得意。 “行了......那当日,纤云可有何反常的地方,或者是有没有透露过是谁让她来找你的?”绮凰追问几句。 “绮凰姑娘,您就放过属下吧。属下除了替纤云姑娘造了张面具,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参与,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施文摆摆手。 突然间,绮凰只觉得头有些疼。什么意思,线索到这又断了吗? 她无奈叹了口气:“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先走吧。” “得嘞。”施文受令,弯腰作揖便退了下去。 二人有些茫然。令裳面色严肃,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看这样子,从他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令裳疑心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有所隐瞒?”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他跟纤云无冤无仇,纤云死了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况且,纤云的死状太惨了,活生生的被剥下脸皮。若非是什么苦大仇深的敌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做。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和灵力都在纤云之下,连魔殿都不一定能闯得进来。” 如此说来,二人这是又陷入瓶颈了。 令裳忧心忡忡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三日之期,可不久了......” “我知道,接下来只能再去纤云出事的寝宫看看了,也许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绮凰安抚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说得倒轻巧,你让我如何能不担心?纤云的死本来就与你无关,你却偏偏揽下了罪责,狐后其人你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三日之后,若是我们还不能给她一个结果,她只怕是真要你死啊。”令裳有几分气急。 绮凰故作释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是我命该如此了。况且,纤云的死就算不是我害的,也跟我脱不了干系。我该对她负责,也该给狐后一个交代。” 令裳又道:“话虽如此,可我怀疑,事情不会如你所愿,更不会如狐后所愿。你在殿下心中的份位不用我多说,若是你出了事,殿下只怕是要疯。这几日,殿下并没有干涉你我二人的调查,但是他一定不会冷眼旁观。所以,如果这次我们查不出凶手,可能出事的不单单只有你一个人。” 绮凰冷眉,问道:“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令裳这席话让绮凰心中万般不安。 令裳将心中见解道出:“我怀疑,殿下想趁机吞了狐族。” “你说什么?他要灭族?”绮凰大惊。狐族失了公主,已是大不幸,若启零真有此打算,简直是灭顶之灾。 令裳道:“有这个可能。殿下从来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凭他对你的情意,若是三日之后,我们没有查出凶手,狐后又有心为难于你,只怕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时间,绮凰只觉得天旋地转。怪不得自从那日她与狐后定下协议后,启零就很少现身了。她原以为他还在同自己置气,却没想过他可能真的在暗中谋划要一举灭了狐族。她早该料到的!他启零是谁,可是天上地下最大的魔头啊,他的野心、城府,又岂是常人所能比及的? 她知道他做的出来。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吗?明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单纯又无辜,像只不想惹事的小动物。 如此想来,如果狐族真的出了事,那么自己倒成了最大的罪魁祸首! 她道:“所以,我现在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包括整个狐族,对吗?” 令裳有些于心不忍,却只能直言:“是。三日之后,狐族的命运,可全掌握在你手里了。狐后千不该万不该打起你的主意,而你也千不该万不该将矛头引到自己的身上来。殿下是容不得任何人动你的。绮凰,如今你已经是举步维艰了,除了找出真正的凶手,你没有第二条路了。魔君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应该知道他做的出来。” 第八十九章:真相 尚未等三日之期到限,绮凰与令裳二人的调查就出了意外。 起因皆是因为一人——夜姬。她声称自己知道纤云之死的始末,绮凰二人听闻她在魔界大殿摆下了鸿门宴,便匆匆赶来。 夜姬见了二人,唇角勾起狡黠一笑,朝启零拱手作揖,道:“殿下,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夜儿可就开始了。” “有话快说。”启零单手托着太阳穴,神情慵懒随意,语气中却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绮凰突然有几分厌恶。纤云死了,那个那么喜欢他的姑娘死了,他竟没有一丝触动。这样的魔头真的有心吗? 她凝视着他,似想将他看穿一般。启零却刻意回避她的目光,不知是因为尚在置气,还是因为心中有愧。 绮凰扫视了一圈,狐后果然又憔悴了几分,纤云的死已经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是。”夜姬恭敬回应,转身,站在大殿中央,朝众人道,“各位,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前些日子,我们的魔妃,纤云姑娘不幸去世了。夜姬虽身在天界,但心系魔界,对于纤云姑娘的死,夜姬也深表同情。” 话是这么说,只是脸色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有什么怜悯。看这样子,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绮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令裳,却发现她也在注视自己。看来二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狐后已是万般憔悴,眼眶发红,却强撑着,冷声道:“夜姬殿下,这些话就不要多说了。我的云儿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又是什么人害死了她?!” “狐后娘娘,先不要那么着急嘛。我自然会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夜姬乔然一笑,“各位可还记不记得,纤云姑娘死时,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绮凰闻言,微微一皱眉,怎么,这场鸿门宴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夜姬的言行举止。 “自然是记得的,纤云手中拿着的,可是绮凰姑娘的人皮面具。”大殿两侧,一妖王接话。 绮凰只觉得有几分讽刺。先前魔界并不知晓启零的心意,更不知道自己的真身,对自己的称呼不是“天女”就是“贱人”,如今,启零摆明了是看上自己了,众人又一口一个“绮凰姑娘”,也不忌惮她的身份了。 “趋炎附势”这四个大字,她绮凰可真是看的真真切切。 狐后催促道:“夜姬,你还想卖什么关子!” 如今真相就在眼前,让她如何能不着急。 “那夜姬就想问问各位了,大家觉得,纤云姑娘为何要找施文造这么一张人皮面具?”夜姬已经不理会狐后的催促,自顾自道。 话音刚落,众人议论纷纷。绮凰紧皱眉头。看不出来这夜姬还真有点东西,说实话,纤云造人皮面具的原因,确实是此事的一大疑点。如果能将这件事搞清楚了,那么,纤云为什么而死,也会水落石出。 不过,她到底是真知道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糊弄众人? 绮凰心中没有答案,只能静观其变。 人群中,有人疑惑接话道:“一般来说,使用人皮面具的目的,是为了伪装成另外一个人。难不成,纤云姑娘这么做,是为了伪装成绮凰姑娘?” 夜姬笑着接话,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她道:“没错,纤云造面具的目的,就是因为绮凰。” 话音刚落,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边上的绮凰,窃窃私语。 如今这情形,她怕是不能再沉默了,绮凰双手环胸,冷着脸对上夜姬的目光,质问道:“你想说什么?” 夜姬看着她,笑得人畜无害,眼中却夹着几分狡猾的光,道:“众所周知,纤云姑娘可是殿下的魔妃。可是,为何当日大婚之时,殿下与纤云连礼都未成,他便率着众侍卫夺门而出了?” “当日未成礼,是因为殿下起了制压天界的心思,大殿之内局势焦灼,方才为能顾及的上纤云。”令裳轻松接话,试图将重点从绮凰身上转移。 闻言,夜姬别过脸看了看她,轻蔑又不屑道:“这不过是最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殿下得知了绮凰要出逃的消息,这才率兵制止。我说得对吗,绮凰姑娘?” 又是一阵压迫,看来,她不承认是不行了。绮凰冷声道:“是又如何?” “也正是在那一日,三界得知了绮凰姑娘的真实身份,也正是那一日,邵坤公子大受刺激,从此闭门不见来客,也正是在那一日,绮凰姑娘与魔君殿下双双坠崖.....” 提及邵坤,绮凰心中依旧有几分愧疚。她的身份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或许他还在记恨她吧,否则,她回魔界后,他又怎么可能一面都不与她相见呢? “即便如此,这些事和纤云的死又有什么关系?”绮凰故作镇定,冷着脸反问。 主座之上,启零居高临下,面色越发的深沉,一字一句警告道:“夜姬,聪明如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在摆明了是在警告她。若是换作以往,夜姬早便服从指令了,但是现在,她已经不一样了。 她冲启零温柔一笑,道:“殿下,夜儿今日此举,不过是为了找出杀害纤云的凶手。若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冒犯了您和绮凰姑娘,还请多多担待。”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尚未等启零有所回应,绮凰便接了话,“我倒是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绮凰姑娘倒是大度,”夜姬看向她,嘴中吐出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又转身叙述道,“那日起,纤云便知晓了绮凰姑娘的真实身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绮凰一个天人,还是殿下曾经的死敌,会如此轻易的便夺走殿下的宠爱。别说是殿下,整个魔界对凤凰战神可都是恨之入骨的。可即便如此,纤云却还是争不过她。” 绮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夜姬又道:“她知道殿下与绮凰一同坠下了悬崖,却也知殿下神通广大,自然是不会出事的。她所担心的,是绮凰跟着殿下一同归来,夺走他所有的宠爱。届时,她这个魔妃,变成了三界最大的笑话。所以,她慌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绮凰的身份如此特殊,即便她三番两次的欺骗殿下推开殿下,但殿下的心却依旧在她身上。”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 绮凰的身份,确实是魔界最大的禁忌之一。 众人敬她,尊她,不过是因为看在魔君的份上罢了。真说到底,魔界之人没有人不恨她。 “于是,一个念头便在纤云心中疯狂增长。那日,纤云差人来请我,她问我,是不是她真的没有机会了,是不是只有她成了绮凰,殿下才会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也怪我,向她透露,这世间,能将一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人的方法,只有戴上人皮面具。可是,其中过程相当痛苦,必须要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再戴上面具。若是成功了,从此以后,她便是另外一个绮凰。”说着,夜姬眼中泛起泪花。 狐后闻言,已是大受刺激,哭嚎道:“我的云儿啊,你怎么那么傻......” 绮凰心中万般沉重,她不知道原来纤云竟生了这样的心思。她原先多骄傲啊,却为了启零甘愿放弃自己的身份和自尊。 “所以,杀害纤云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剥脸之术何其残忍,何其痛苦,稍有不慎便流血不止,纤云妹妹应当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如此凄惨吧......” 第九十章:天雷 纤云一事已经水落石出,虽然夜姬的话证明了她的死并非绮凰所为,但是,却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也正因如此,又挑拨了绮凰与魔界的关系。魔界对绮凰的身份本就有所忌惮,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众人心中自当是愤愤不平的,哪怕是有启零撑腰,她的处境也越发的为难。 得知纤云是意外而亡后,狐后万般不甘,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在夜姬一席话的挑拨之下,她将怒火发泄到了绮凰身上。 狐后向启零要求,请来三道天雷,以此作为对绮凰的惩戒。 虽说狐后并没有直言要取绮凰的性命,但是三道天雷下去,她的性命也难以保存。 后殿之上,启零勃然大怒,怒吼道:“哼,区区狐族,也敢在本殿下面前造次!” 他的眼中,燃着让人战栗的火焰,似要将一切都吞灭了一般。 绮凰与令裳知道,他是因为那三道天雷的事在置气。 二人半晌不曾言语,许久之后,绮凰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低着头,轻声却又坚定道:“启零,答应狐后吧。” “你说什么?”启零闻言,极度不可置信,他愣了愣,脸色越发的阴沉。 令裳不安的看了她一眼,却大抵猜中了她心中的想法,只又郑重劝慰:“绮凰,你可想好了,三道天雷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想好了。”绮凰故作轻声。 “天雷降身,我都不一定支撑的住,更何况,你要忍受三次。况且,你现在肉体凡胎,一道都够你灰飞烟灭了!狐后此举,摆明了是要取你性命,可此事本就非你所为,不该由你承受这苦果。”令裳面色凝重。 事到如今,绮凰竟有些超脱了:“无所谓,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吧。大不了再入轮回,几百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种种事件的起因,无论纤云是不是我害死的,也跟我脱不了干系。这条命,就当是我给魔界赔罪了吧......” 她似乎还有话说,启零眼中的光却越发的阴冷,他微微仰头,轻挑眉峰,矜贵又傲然,却又透着几分压抑。 他冷着声,笑得阴鸷:“你倒是深明大意,慷慨的很,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想以死谢罪,换一个清白之身?不好意思,你说了可不算,我不准。狐后敢打你的主意,我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她就知道启零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他说出这么一席话来,绮凰倒是并不意外,只抬眸,清冷质问了一句:“启零,你告诉我,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在盘算着如何灭了整个狐族。” 那日令裳的话让她耿耿于怀,对此既是失望,又是不敢相信。 他犹豫了片刻,眼睑微微下垂几分,半晌后,又扬起眼角,邪气四散,嘴中吐出一个“是”来。 “你不觉得这么做太不仁道了吗。”她看着他,心中颤动。 启零有几分失望,他不知道,原来她还是这么想他。罢了罢了,反正他本来就是个魔头,又何求她一丝怜悯高看? 他苦涩一笑,冷嘲道:“凰凰,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何必顾及仁不仁道。我只知道,他们要伤害你,我就要他们死。谁也不能动你。如果你执意要顶下那三道天雷,也别怪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恐怖,他太恐怖了。他对她的情意太深重了,重的她拿不起也放不下。 绮凰倒吸一口凉气,尽力平复心绪道:“启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我拒绝了,不单单我会受到魔界的唾弃,更重要的是,你的地位威严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你怎么就不懂呢?” “绮凰说得对,”令裳沉稳接话,“纤云的事虽说与绮凰无关,但在魔界众人看来,种种件件也确实因她而起。如果殿下包庇绮凰,只怕会民心不稳。但是,顶下三道天雷,必死无疑。在令裳看来,何不与狐后商榷一番,取一个折中的方法,既能稳住民心,又能保下绮凰的性命。” 绮凰道:“令裳的话虽有道理。但是狐后偏执,如今又在气头上,只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条件。这天雷,我是不得不受了。” “你别想,”启零冷着声,不容置喙,“我说过,谁敢动你,我就要谁死。什么民心不稳,威严不再,我启零何尝稀罕过这些。即便是赔了整个魔界,我也要你安然无恙。” 如今之情形,看来,他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绮凰重叹一口气,朝令裳道:“令裳,你先走。”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很可能会惹怒启零,她不能让令裳受到牵连。 令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无能为力,留下一句叮嘱,便只身退了出去。 待殿内唯有二人时,绮凰对上他的目光,质问道:“启零,难道你真的要想让我被三界唾弃吗?你若是个普通人就罢了,可你是魔君,是三界最为尊贵的人物,为了一个女子罔顾大局,与人间为美色戏弄诸侯的周幽王有什么两样?”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事,在三界都是人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为了一个女子,赔送了整个江山不说,还遗臭万年,这周幽王入轮回时,应该相当后悔吧。 她原以为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不能做褒姒,不能做妲己,她不想承担这些莫名其妙又沉重的责任,她担不起。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以身谢罪,哪怕是必死无疑。 启零闻言,却轻抚她的面颊,指尖掠过她那倔强又骄傲的眼角,深情款款道:“为了你,做一回周幽王又如何。” 绮凰向后退了几步,别过脸,道:“但是我不想做褒姒,也不能是褒姒。” 自从遇到他后,她的命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她那么清白又脱俗,是天界的骄傲,可是自从灵力失控,自从到了魔界之后,她就不得已淌进了一滩又一滩浑水中。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很奇怪,她明明没想着怎么样,为什么事情偏偏不受控制。就好像,是老天觉得从前的她活得太顺利了,所以在惩罚她,捉弄她一般。 这一席话似乎刺伤了启零,他顿了顿,却故作冷漠:“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哪怕赔了整个魔界。你可以不是褒姒,但我只想是周幽王。” 绮凰隐隐察觉到了他这番话中蕴含的意思。他还是想为难狐族吗。不行,纤云已经死了,她怎么能再让狐族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半晌后,她咬紧牙根,下定决心,一字一句道:“启零,放过狐族。天雷的事情过去后,我就留在魔界,哪也不去了。” “你是说,愿意留在魔界,做我的魔妃?”一时间,启零心中悲喜交加,个中滋味却混生出了一个“苦”字。 “是,”她道,“你相信我,我一定能顶过三道天雷。” 不知为何,她明明知道自己如今已是肉体凡胎,却敢说出这样的话。 第九十一章:决裂 狐后要求绮凰受三道天雷,既是为难她,也是为难自己。 虽说受天雷者几乎必死无疑,但是,引天雷者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原因在于这三道天雷皆需由狐后费尽灵力,从三十三重天上引渡下来。 这对其修为和身体都是极大的损伤,看着样子,她是打算和绮凰同归于尽了。 月试试炼场上,唯有绮凰一人伫立在中央,四周围着她在三米开外之处形成一个四方形。 正前方,启零镇位,神情凝重。他本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绮凰去受这三道天雷的,奈何绮凰实在过于倔强,如果不答应她,只怕会玉石俱焚。 二人最终达成的协议是绮凰在受刑之日穿上魔界至宝——护体金纱。但护体金纱也未必能挡下三道天雷的攻击,所以,他的第二个条件,便是如果绮凰在这其中有察觉到一丝异样,便一定要叫停,由他来处理后事。 但是,凭她的性格,她真的肯这么做吗? 一时间,启零心神恍惚。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狐后上场,绮凰的视线不自觉的向她飘去,印象中,狐后好像比二人上次相见之时又更憔悴了几分,或许纤云的死对她来说真的打击不小吧,也难怪她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绮凰的思绪尚在漂浮,狐后便冷着声,憔悴发言:“天女绮凰,不守妇道,几次三番与魔君殿下纠缠不清。狐族纤云,魔界正妃,不堪其忧,欲换脸争宠,却突发意外,走上不归之路......” 说着,狐后不自觉的开始啜泣起来。听这判词,绮凰心中相当不是滋味,什么叫她不守妇道?这事说到底,最大的罪魁祸首,难道不说大魔头吗?罢了罢了,毕竟狐后痛失爱女,又何必跟她计较。 如此想来,绮凰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听由狐后发落。 她又道:“今,我狐族之后,引渡天雷,以惩恶女,匡扶道义!” 一声宣判,众人紧张万分。绮凰知道,该来的还得来。 狂风萧瑟,绮凰抬头,方才晴空万里的天瞬间乌云密布,似要压倒整个魔界一般。 轰隆。 层云之后,恍惚传来几声响动,宛若猛兽低吼。 轰隆隆—— 那响动逐渐大了起来,近了起来,众人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 启零眼眶发红,紧紧攥起拳头,气场阴郁的吓人。 夜焕察觉如此,壮着胆子,安抚道:“殿下,您放心吧,绮凰姑娘穿上了护体金纱,一定会没事的。” 启零望着试炼场正中央的绮凰,咬牙切齿道:“如果她出了事,我便要整个魔界陪葬。” 夜焕闻言,也再不敢多说什么,只端着心绪,忐忑不安的看向试炼场。 绮凰头顶的天空之上,忽现几道亮光,伴随着劈里啪啦的声音,那道亮光也越发的靠近、变大。 事已至此,她竟有几分期待了。 绮凰闭上眼,忽然间仿佛置身于当初日月同天的梦境中,听不见四周任何声音。 轰隆! 第一道天雷来了。 那道雷,劈开她的头脑,直刺她的脊柱,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阵痛之后,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 她终于是没站住,摔倒在地,整个人似被生生剥了魂魄一般。 好在有金纱护身,这一道雷,倒是未曾要了她的性命。 启零见状,心中抽疼,牙根都快咬碎了。 尚桉在侧,有些于心不忍,朝他道:“启零,别看了。” 启零并未理会尚桉的劝告,一时间,似乎要杀人一般。他的绮凰,他那么宝贝的绮凰,捧在手心的绮凰,怎么能受如此折磨! 狐后见绮凰的反应,有些意外:“想不到,虽是肉体凡胎,却能挡得下天雷,战神不愧是战神,本宫倒是相当佩服。不过,第二道天雷之后,绮凰姑娘是死是活可就不一定了。” 说着,狐后又开始施法引雷。 绮凰扶着胸口,大喘粗气,发丝有几分凌乱,嘴唇也惨白起来,脸上却依然挂着清冷倔强的笑:“狐后,我等着呢。这三道天雷,就当是我偿了之前欠你的债,天雷劫过,从此我们再不相欠,若你再要为难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狐后冷笑道:“好,绮凰姑娘果真厉害。你放心,今日三道天雷过后,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我再不会寻你麻烦。废话少说,接招吧!” 绮凰半跪着,又闭上眼,等着第二道天雷降身。 轰隆——! 又是一阵轰鸣,绮凰突然察觉到,这一道天雷的气场,似乎要远超过第一道,看来狐后是动真格的了。 来不及多想,只见天空中那道亮白直直的击向绮凰。霎时间,全身犹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痛彻心扉,这种痛直击骨髓,五脏六腑似要爆裂了一般。 突然间,护体金纱,碎了。 她失去了所有庇护,全凭一具肉体凡胎强撑着。她再咬不住牙根,忍不住痛叫出声。 场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场景吓住了,那道光亮的刺眼,让人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颤。 “狐后是真要绮凰死。”尚桉面色难安,再转头望向启零,只见他此时宛若疯魔了一般,眼眶发红,眼角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他是真的动怒了。 又一道天雷已过,亮光之后,绮凰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依旧强撑着。她全身上下的衣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嘴角渗出大片大片的血,发髻凌乱不堪,双眼深深的塌陷了进去,却依旧藏不住倔强。 狐后有些意外:“想不到,两道天雷过后,你居然还活着。” 绮凰气若游丝,已近乎丧命,道:“是啊,不好意思狐后,让你失望了。” 一话未毕,她又猛咳出一股鲜血。 狐后知其气数将近,冷嘲一笑:“那就等着第三道天雷吧。” 正要引雷之际,启零飞身上前,施法打断。他将身负重伤的绮凰抱进怀中,朝众人怒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启零此时身上的气场宛若一只野兽,仿佛要杀尽天下人一般。 狐后脸色大变:“魔君殿下,莫不是要反悔吧?” 绮凰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血,孱弱道:“启零,你快走,现在反悔,就是功亏一篑。我前面那两道天雷就白受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了。”启零看着她,万般心疼。 “你快走,算我求你了!”绮凰有些激动了。 “凰凰,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了吗?让我看着你受伤,看你着丧命,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他已近乎哽咽。 绮凰又吐两口鲜血,却依然坚持:“你不能让我之前受的伤都白受啊......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没事的。” “凰凰,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你了,谁都不行。”启零眼中的光阴险而又温柔。 狐后相当愤怒:“魔君殿下,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包庇这女子了。就不怕狐族不平?!” “狐族不平又如何?狐后,是你欺人太甚了。” 狐后又狠声道:“哼,魔君,若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狐族不忠了。从今往后,狐族,再不受魔君统领。魔君,你好自为之吧。若是你还留着这女人,今日割裂的是狐族,下一次可就未必了。除非,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断送整个魔界。” 狐后这席话说得对,绮凰当时同意受天雷,很大一部分也是源自于此。 只是启零却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与绮凰相比,狐族算什么,魔界算什么,三界又算得了什么? 他冷着声,宣告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殿下不顾及往日情面了。” 第九十二章:夜姬的异常 三道天雷,虽只受其二,绮凰都已经近乎魂飞魄散了。若不是第一道天雷有金纱护体,只怕她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于此了。 她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被抽筋剥皮了一般。 “凰凰,总算是醒了,可还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一见她挣扎着欲图坐直身子,启零便慌忙上前去扶。 她昏迷了三天,他便守了三天。时间越久便越觉得难受。 虽是苏醒了,但绮凰的脸色依旧相当难看,她扶住胸口,孱弱道:“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凰凰,你不该如此逞强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当时你察觉到有一丝撑不住了,就该立刻叫停,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绮凰半晌未曾言语,片刻之后,她低垂双眸,嗔怪了一句:“启零,那日你不该上前阻止的。” “不该?”他有些心疼,“难不成一定要等到你丢了性命,我才该去阻止?凰凰,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了吗。” “我也不想死啊......可是纤云呢,我每次想到纤云,都觉得好难过。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绮凰心中万般难受。 启零见了,更是不好受,他本来就是个绝情之人,对纤云更是没有感情的,可是,却也见不到她如此。他安慰道:“纤云的事,真的不怪你。你受了两道天雷,已经是还了所有的债了。我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可是,这么一来,事情便越发不受控制。狐族分裂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服你的统治。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她紧皱眉头。 启零道:“凰凰,你知道我的,跟你比起来,魔界算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却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为一个女子负了江山。若说之前,他踏破万里山河,征战三界八荒,却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世人都认为,这是一个魔君应该做的。 他的确是一个天生的魔头,哪怕没有任何原因和目的,也能轻而易举燃起硝烟战火。哪怕沉尸遍野,流血万里,他也毫不在乎。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弱点和软肋,如今他不一样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也开始尝尽了七情六欲的滋味。 “启零,可是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被所有人唾弃的。”她万般揪心。 “怪了,凰凰不是天界的战神吗,不费吹风之力便能搞垮魔界,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启零挑挑眉,调侃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道:“虽然天魔势不两立,可你若是因为我一个人毁了魔界,或者说我用这种手段毁了魔界,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况且,我并不想重燃战火,也不想让魔界分崩离析,像之前一样,江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闻言,启零却意味深长道:“话虽如此,可是凰凰,你还是天真了。你想双方停战,相敬如宾,只怕有的人却未必如此。” 绮凰警惕了起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什么意思?你指的是天帝?不可能,天帝温厚,只要你肯停战,他一定不会主动掀起战事。” 况且,现在的天界若真要和魔界打起来,也未必会讨到好处。 再者,昔日启零大婚之时他再三挑衅,天帝都未曾震怒,足以说明,他的确是不想也不愿意挑起战事的。 “凰凰说得是,可我所说之人,并非是天帝。”启零道。 这她可就懵了,直言发问:“那还能有谁?这世间能有这么大能耐的,无非是你和天帝二人,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凰凰可还记得,昔日夜姬揭发纤云一事的真相时,是什么样的反应?”启零言语中藏着深不见底的猜忌。 绮凰有些急了,这魔头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也不知道是要急死谁。她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那日种种并非是我所指派,但夜姬却擅自行动。期间我曾暗示过她也警告过她,但她似乎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启零深沉道,“那时起我便猜到她应当是生了二心了。果不其然,之后天界探子来报,太子常欢几次三番向天帝请旨与夜姬成婚,原本夜姬对此是有几分抗拒的,如今,倒是比常欢还急。” 不知怎得,这席话听得绮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酸道:“怎么,昔日相好要跟别人成亲了,殿下这是心里不舒坦了?” 他白了她一眼:“傻丫头,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夜姬这么做,很有可能是为了巩固她在天界的地位。”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在天界搞这些名堂,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啊......”绮凰微微低头,沉思片刻,而后明眸一闪,“该不会她是奉了你的命令吧?难不成你还想着要吞并天界?” 闻言,启零故作受伤,委屈道:“凰凰,我发现你这个人把谁都想得很好,哪怕是狐后几次三番的为难于你,你都觉得这是自己欠人家的。可偏偏对我冷嘲热讽,动不动便将我比作猛虎野兽,我要是真想吞并天界,还用得着这种手段?况且,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我真的对天界没有兴趣。我要的只有你一个,何必再为了不必要的事情惹你生气。” 想不到这魔头情话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 “那会不会是夜姬真的对常欢动情了?”绮凰尴尬一笑,自知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若真如此,倒是我们多心了,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想着打什么坏主意。” 启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时候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夜姬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真的不清楚吗?哪怕是你喜欢上我,她也不可能喜欢上常欢。她比你更像是没有情根的人。” “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呢......”绮凰喃喃了一句,“可是,即便真如你所言,夜姬真的别有用心,天帝也不可能让她真的成了天界的太子妃。所以你不用担心,她掀不起什么风来的。再说了,她先前对你如此忠心耿耿,不可能会背叛你的。” 启零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却欲言又止,半晌,只无奈道:“罢了,我也不舍你为这些勾心斗角烦忧。所有不平,我来替你摆平,你无需再想太多。” 日光和煦,清风爬进窗槛,温柔尽显。 一时间,她的心竟又为面前之人颤动几分。虽说她早便知道启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每每再细细瞧来时,都觉得心动。 “谢谢你。”她温声道。 第九十三章:祸水红颜 修养几日过后,绮凰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日,令裳与尚桉前来探访。 绮凰见了二人,便察觉到其中微妙的气氛,她笑着,问道:“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 令裳脸颊一红,不曾言语,尚桉倒是爽快接了话:“怎么,就许你跟启零两个人你侬我侬,就不许我跟令裳交交好?” 什么叫她跟启零两个人你侬我侬...... 绮凰翻了个白眼,只道:“倒也不是不许,我就是好奇,你们俩什么时候就看对眼了。” “这你别管,感觉来了挡都挡不住。”尚桉的回答相当得意。 绮凰笑了笑,道:“好吧,那我倒是想问问二位了,今日是为何大驾光临啊?尤其是尚桉公子,平日里连启零找你都不一定找得到,今日怎么那么空?” 说起来,尚桉的行踪倒真是魔界的一大谜团之一。 “当然是见你受了伤,来探望你的。可没想到某些人这般薄情,不欢迎欢迎也就罢了,还对来客冷嘲热讽,还真是世态炎凉啊......”尚桉叹气连连,故作心酸。 令裳见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行了尚桉,别闹了。” “好!”方才依旧欢腾的尚桉闻言,赶忙严肃了起来,反差如此之大,倒真让绮凰应接不暇,看不出来,令裳还挺厉害的嘛,居然能治得住这位风流公子。 “绮凰,你这几日,可好些了?”令裳上前,关切询问。 绮凰回应道:“我好多了,别担心。过几日应当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要我说你这丫头还真的挺厉害的,”尚桉啧啧道,“居然真的能挡下两道天雷,尚桉佩服。可惜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令裳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多嘴。 绮凰自知令裳是顾及她的感受,也不避讳,直言道:“没关系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隔阂。想说什么直说嘛。不过,上次还真的是可惜,一提起来我都快气死了。” “魔君也是心疼你,毕竟你当时的样子,我看了都忍不住,更何况是他。你也不必怪他,若不是魔君制止,只怕你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令裳道。 绮凰低下头,惋惜道:“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况且,我真的很担心,这次事件过后,魔界不知道又会掀起怎么样的风雨。一想到我是种种事件的起因,我就觉得难受。” 令裳劝慰道:“你别太自责了,说真的,即便你这次顶下了天雷,魔界众人也未必会接纳于你。决断,只是时间问题。” “你的意思是,之后我还会遇上这样的事?”绮凰凝眉。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难说,”令裳道,“毕竟你的身份太特殊了,与魔君之间又有如此渊源,从今往后,不单单是你,就连魔君也是举步维艰。只要他有一点做的不对的地方,众人一定会把原因归咎到你身上。” 天哪,她这辈子到底是个什么命......令裳的话让她欲哭无泪。 沉默半晌,尚桉见气氛焦灼,便道:“你们俩至于这么担心嘛。要我说,你们就是想太多了。什么举步维艰的,启零是谁?堂堂天地魔君。你们不知道他的本事,我可知道,谁敢为难他,为难绮凰?” “尚桉,你不懂,”令裳叹了口气,“正因为他是魔君,所以事情才会那么难办。他对绮凰如此,甚至不惜为了她分裂狐族,整个魔界只怕都会民心不稳,分崩离析。再说了,从前魔君难逢敌手,皆因其薄情寡性,没有软肋也没有弱点,如今,他对绮凰的情意越深,绮凰的处境就越危险。” “行了令裳,你别说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头有点晕......”听了令裳的话,绮凰更觉得头脑昏眩。 “怕什么啊,启零那么厉害,谁敢跟他作对?什么人敢拦他?”尚桉依旧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整个魔界都要仰仗启零的庇护,什么人敢不自量力,在太岁头上动土?哪怕真如令裳所言,出了几个不怕死的,启零随随便便就能处理了。” 令裳却道:“心怀不轨之人,未必是魔界的,也有可能是天界的。” “什么意思?”绮凰的头更痛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今后不管走什么路都难留全尸。 “绮凰,你毕竟曾经是天界的战神,即便你现在灵力失控,但难保有一日不会恢复。如果你真的留在魔界,留在魔君身边,我只能告诉你,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天帝。”令裳忧心忡忡道。 绮凰已是猜中了她话中的意思,却有些难以接受。 尚桉闻言慌忙接话:“这话的意思我听懂了,这么说,天界的人也可能会针对绮凰?” 说得也是,毕竟,如果绮凰一旦灵力恢复,倘若又与启零交好,便相当于无形之中增长了魔界的势力,为虎添翼。虽说启零现在承诺不会对天界出手,可天界难保他不会后悔,果真如此,天界的处境便更加危险。 从这一层面来看,天界也不会留下绮凰。 她有些不敢相信,否认道:“天帝不会那么狠心......” 话虽如此,但她始终有些心虚。 “即便天帝不想除掉你,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令裳道。 毕竟,与天界的利益比起来,她一个小小的战神算什么? “绮凰,总之,你好自为之吧。”令裳看了看她,长叹一口气。 这还真是进退两难。她苦着脸,小心翼翼道:“你说我现在回天界还来得及嘛?” 尚桉失声轻笑,调侃道:“这话若是被启零听了去,别说天界要对你出手,就连魔界都要追杀你了。届时,你可真的是无处藏身了。”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绮凰万般无奈。 令裳道:“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呆在魔君身边,起码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你连他都惹怒了,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放心吧,”尚桉笃定道,“只要有启零在,谁都动不了你,哪怕是天界。” 她干笑两声:“谢谢,但是你这话说了我更难受。” 魔界已经因为她四分五裂了,若是再掺个天界,她就真成了那祸国红颜了。 第九十四章:二心 一日,常欢又至夜姬寝宫,却见其神情躲闪,满面愁容。 常欢见情形有异,直言发问:“夜儿,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夜姬低垂双目,故作轻松,笑道:“常欢哥哥,夜儿没事。” 常欢闻言更是不悦:“夜儿,你连我都要瞒!到底怎么了?和我说,我一定会替你出头的。” “好吧,”半晌过后,夜姬叹了口气,“常欢哥哥,你可知道魔君已经回来了?” 常欢面色不悦,高傲道:“自然是知道的。” 提及此事常欢便觉得心中不平,先前魔君失踪之时,本来是攻占魔界的最佳时机,天帝却迟迟不肯下手,顾及这顾及那,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今魔君已经回来了,他们天界又错失了良机,让常欢如何能够平心静气? 夜姬道:“唉......常欢哥哥,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几日,魔君派人传话,要夜儿将天界的情报送入魔界。我不肯,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常欢闻言,大怒道:“竟有此事?!夜儿你怎么不早说!” “常欢哥哥待夜儿如此,夜儿早便将你当作这世间最重要的人。反观那魔君,几次三番的对夜儿施加威胁恐吓,甚至还强迫夜儿做不愿意做的事......夜儿虽心中不悦,但又忌惮魔君的力量,恐连累常欢哥哥,着实是心中有愧。” 夜姬美目盈盈,腰肢孱弱,情到深处竟也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更是一副春光旖旎,叫常欢好不心醉。 他环住夜姬,劝服道:“夜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知道先前你在魔界受尽了折辱,自然是害怕魔君的,可我不怕,他敢欺负你,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如今你身在魔界,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可是,这情报......” 常欢又道:“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与他为伍,从今往后他所有的命令,你都大可不必听去。他若是敢威胁你,我便向请旨去讨伐魔界!” 他怎么能让他的夜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呢? 再者,常欢对魔界本就是恨之入骨,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倒正是给了他理由向天帝请旨。 夜姬闻言,嫣然一笑,自知是计谋得逞,却又故作为难,道:“话虽如此,可是哥哥,原先魔界本就有魔君的庇护,如今战神也身在魔界,若是其生了二心,判友投敌,天界的胜算又小了几分。” 说到此事,常欢的怒火更甚,什么战神,居然与魔君苟且相安,整日厮混在一起,还算什么战神! 他咬牙道:“哼,魔君我都不怕,还怕什么战神?!况且,这女人如今灵力尽失,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我这便向父王请旨,问罪魔君!” 望着常欢远去的背影,夜姬勾唇一笑,眉目间满是“算计”二字。虽说魔君并未下旨让她递送天界情报,但是,要挑拨天魔间的关系,利用常欢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既然魔君待她如此无情,那也怪不得她狠心了。她不仅要挑拨天魔关系,更要分裂天帝与太子,然后,将整个天界控制在手中。 常欢大步流星,已然到了天界大殿之前,又不等通报,便只身闯了进去,侍从们见其怒气冲冲,也拦不住他,便也无可奈何随他去了。 彼时,天帝正与众仙商议要事,见常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面露不悦,道:“欢儿,你怎么来了?” 常欢怒哼一声:“父王,如今都火烧睫毛了,您居然还能如此平静,不愧是天帝,欢儿佩服。” 天帝闻言心情更是不快,道:“欢儿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别再在众仙伯面前丢人现眼了!” “哼,是,我做什么都是丢人现眼,倒是您的心头宝,绮凰,可真的是好本事,在魔界不过呆了三年,便勾搭上了魔君。如今啊,只怕天界和魔界怕是要成亲家咯。”常欢冷声嘲讽。 “常欢,莫要放肆!”天帝怒而拍桌。 常欢又道:“怎么,您的得意战将,我这个做儿子的还说不得了?罢了罢了,说不得便不说,只是如今,情势危急,那魔君勾搭上战神,若是有心与天界停战也就罢了,可危就危在,他贼心不死,依旧打着要吞并我天界的意图。您可知,前些日子,他可是派人威胁夜姬,让她递送天界的情报呢。” “你说什么?”天帝微微一顿。 他实在搞不清,魔君到底有何意图。若说要统一三界,可迟迟不见他有所实际动作,就连当日,他大婚之时扬言宣战,天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换来一个他与战神双双坠崖的结果。 彼时,常欢便极力要求天界趁此时机攻占魔界,他又何尝未曾动过这样的心思,可为难的是,当时魔界的掌权人——狼王,却直言魔界无心与天界开战。 而后魔君回归,也的确未见其动什么心思,不过,若真照常欢所言,难不成他真是野心不减? 既然如此,先前几次三番的变更又是因为什么? 天帝陷入了沉思,莫不是其中有诈? “怎么,父王,您是不相信欢儿所言?”常欢见天帝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与为难,心中不快。 天帝沉重道:“欢儿,你先别急,此事为父自然会调查清楚的。魔君若是真有二心,天界自当奉陪,但如果是误会一场,引发了争端,对三界来说都是极大的祸事。” “父王,您还真是‘慎重’,”常欢闻言冷笑一声,“罢了,反正我早便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倒是很好奇,凭什么打不打都由魔君说了算,凭什么天界就要看魔界的意思?这样看来,打不打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您也不敢挑衅魔君。” 天帝道:“欢儿,魔君敢如此肆无忌惮,不单单是因为他有有野心也自认为有这个实力,而是因为,他是个天生的魔头,毫无顾忌也毫无弱点。但是天界不一样,天界要维持三界的秩序,顾虑自然也就多了。若是天魔真的打起来,受苦受难的还是三界的生灵,身为天帝,应当要对三界负责。” “哼,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您的借口罢了。先前不战,说是因为战神下落不明,如今战神已经现身,甚至还与魔君纠缠不清,您却又说,要维持三界的秩序。常欢愚钝,不懂为什么,但是,如果您还是这么畏缩不前,我自当采取手段。” 第九十五章:想回一趟天界 “启零,我想回一趟天界。”启零寝宫之中,绮凰站在他面前,为难祈求道。 那日令裳的话让她耿耿于怀,有些事,还是当面跟天帝讲清楚比较好。即便天帝真的要怪罪于她,也是她活该,如果躲在背后,避而不见,反倒是不负责了。况且,她也该为自己的身份和天界做出解释。 她不敢去看启零现在的表情,就连提出此事,她都下了很大的决心。倒也不是因为她胆小怕事,只是因为她发现,每次只要涉及到此事,这魔头就跟疯了一样。 如今三界局势紧张,她不能冒险再得罪了启零。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启零闻言,面色瞬间黑了下来 是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还是要走。 察觉到他语气异常,寝宫内气氛极其压抑冰冷,她慌忙解释道:“不是,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说!” “好,你说。”此时启零心中已是极度恼怒,却强压着怒火。 虽是如此,她却依然有所察觉,小心翼翼道:“我回天界不是因为在魔界不好,我就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有一些事情我想跟天帝商量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绝对不会骗你!” “我不准。”启零冷着脸,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她万般无奈,“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不老实了,”他回答的理直气壮,“嘴上说着一定会回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我放你走了,你再躲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绮凰欲哭无泪,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冒不起这个险。”他理所当然道。 这魔头无理取闹起来,还真是软硬不吃。绮凰又道:“你想想,现在三界局势如此紧张,天魔之间的大战打不打全凭你一句话,我敢骗你吗?再说了,即便我真的躲起来了,凭你的本事,我藏得住吗?” 启零闻言,沉默半晌,却依旧不改口,“你说的有到底,但是,我还是不准。你若是想见天帝,我可以把他请下来,但是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你这话口气很大嘛,天帝是什么人,如果想请就请,不是太折煞他的身份了吗?”绮凰似有些不可思议,完全想不到这魔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真是狂妄至极。 他随意道:“如果他不愿意下来,那便算了,总之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留在身边,又怎么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险?不单单是因为绮凰自己,更是因为,他知道如今的三界对其别有用心的不再少数,稍一个不留神,他的绮凰便可能万劫不复。 “启零,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再挑起天魔之间的战事了?”片刻之后,她抬眸,清冷而又傲然的发问。 他轻松道:“是,前提是只要你听话,只要你老实呆在我身边。” “那你就更要放我去天界了。如今我跟天帝之间已经是完全断了联系,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投奔魔界,所以我才要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更要向他保证,你真的不会再打天界的主意了。” “这样的事,任何人都可以去做,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大可派一线人向天界禀告,也可以设下停战宴,立下宣言。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那么多人都盯着你,尤其是天界,若是他们真将你当作叛军处置了,又该如何是好?先前那么怕死,怎么现在反倒不怕了?还如此大义凛然。”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有些事必须要我去做,”她道,“实在不行,你可以派人跟着我,也可以让令裳保护我。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跑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之所以没提他,是因为他是最不合适的人选。如果让他跟着去天界,只怕门都还没进,就已经引起大乱了。 二人僵持片刻,他终是低头服软,道:“好,三天时间。你可以带任何人跟你一起去天界,但是,凰凰,如果三天之后,你不能平安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怪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启零眼中含情脉脉,绵绵暖意中,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她一阵发颤,只觉得这话让她不寒而栗,她有时候真的在想,这魔头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直到许久之后,她才认识到,他的确是这世间最病态的人。 绮凰前脚刚出门,夜焕后脚便跟着进去了。 见启零心情并不太好的样子,夜焕小心调侃了一句:“殿下,如今您已是抱得美人归了,还有什么烦心事啊......” 启零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抱得美人归,只要这三界还有一丝不太平,她就不可能真正留在本殿下身边。” 夜焕本是调侃,见其如此回应,却也有几分困惑了起来:“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绮凰姑娘跟您说了什么?” “吩咐下去,绮凰这几日要去一趟天界,派人手暗中跟着,切忌不可惊动了任何人。”启零道。 虽说他同意由绮凰自己带人去天界,但是如果让他一点都不干涉,他也是做不到的。 夜焕受了命令,又道:“殿下,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 “属下查明悬崖底下的异常原因了,”夜焕脸上凝重,道,“传闻中此处乃是钟山之神的栖息之地,后来不知为何,千万年前,众上古神灵在此爆发了一场大战,从此万神归于沉寂,世间也再不见任何上古神灵的踪迹。而此处也不知被何人施了封印,常人不见,也亏得当日殿下与绮凰姑娘意外闯入,此地才重见天日。” 启零皱了皱眉,钟山之神?又跟钟山之神有关。 他再问道:“引起大战的神灵,都有谁?” 夜焕犹豫了片刻:“这......此事悬乎,也没个正统说法,属下也是从民间传闻中捕风捉影罢了。据说,当时参与大战的,除了钟山之神,还有青丘狐帝,灵兽朱雀......” 彼时间,启零已对种种生了疑心。他越来越觉得绮凰当日做的梦不该只是个巧合。难道,他真的是钟山之神?那么当日大战又是为了什么,绮凰在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身份,此时那些参与大战的神灵又何去何从了? 他思绪纷扰,半晌,淡淡下令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九十六章:都是因为你 翌日,绮凰与令裳正在商议回天界一事,却不料夜姬却在此现了身。 见了此人,绮凰是有几分诧异和疑惑的:“夜姬姑娘,这是所为何事?” 虽说这是在魔界,门外也都是启零的人,她心中却依然难以放下戒备。 夜姬作为魔界的人质,居然能随意出入天界,看来,她在天界混的不错嘛。绮凰暗自调侃。 夜姬娇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二位好好聊聊罢了。” “我们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令裳冷脸反问。夜姬对绮凰一直心存匪意,如今突然出现在此,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夜姬故作受伤,道:“令裳姑娘,这话说得可就相当寒我的心了,你们没有话同我聊,可我却有许多话想同二位说啊。” 绮凰见来者不善,警惕道:“有什么话,夜姬姑娘不妨直说,正巧四下无人。” “我要说的话,在此处可不太方便。”夜姬笑得倾国倾城,却总带点阴暗的气质。 令裳见此,警惕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夜姬殿下回去吧。否则,就别怪我们喊人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谁料夜姬闻言非但不怒,反倒不徐不急的调笑一声:“看来邵坤的命,你们是不打算要了。” 闻言,绮凰心头一惊,凝眉质问道:“你把邵坤怎么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邵坤在她手里?不可能啊,他不是跟狼王一同回宫了嘛?......绮凰满腹疑惑。 “想知道?”夜姬勾唇,“跟我来便是。” 见状,令裳却拦在她面前,警惕万分道:“绮凰,小心有诈。” “怎么,不信?”夜姬闻言,挑眉一笑,相当有恃无恐,丝毫不惧怕二人的质问。 令裳并不言语,只是依然将绮凰护在身上,目光如炬的盯着夜姬,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夜姬见状,又是一阵轻笑,只是其中总带点嘲讽意味:“也不知这天女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竟让生性薄凉的令裳姑娘为了她都如此肝脑涂地。” 她突然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那么多的偏爱,她到底何德何能?想想自己,为了魔君,费尽心机,什么都给了他,却依旧换来一个被抛弃的下场,凭什么,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这天女?! 罢了,没关系。殿下不愿意给她的,她抢来便是。 令裳见其四周气场有变,隐隐察觉到有几分危险,她故作镇静,淡然开口道:“夜姬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到底把邵坤怎么了。”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就此脱身......令裳心中一时没有底。 “我说了,想知道,就跟我走。”夜姬轻笑着回应。 绮凰突然发现,这夜姬不愧是跟在启零身边最久的女人,活脱脱的一只笑面虎。只是在面对绮凰时,启零与她相比,更真性情些,也更容易动怒。 如果他的反应和表情并非可以伪装,她便能很容易猜中他的心事,也能轻易影响他的心绪。但是夜姬不一样,她比他更恐怖,也更阴冷。 她可以对任何人笑脸相迎,哪怕面前此人是她毕生最恨的人。 如此想来,绮凰并不打算躲在令裳身后,让她替自己出头。 她上前一步,正视道:“如果我们拒绝呢。” “你当然可以拒绝,只是......”夜姬故意顿了顿,“邵坤公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哼,你现在在魔界,外面到处都是启零的人,插翅也难飞,何来底气威胁我们?”绮凰斡旋道。 夜姬狡猾一笑:“绮凰姑娘,你怕是太小看我在魔界的地位了。况且,如果我出了事,邵坤也别想活着。你真的愿意和我赌吗?” 说话间,她左手慢慢托起一面铜镜,镜中画面逐渐清晰,二人定睛一看,镜中,邵坤浑身是伤,被巨大的锁链铐住,身上没有一处完好,鞭痕清晰可见,眼神中却依然难掩骄傲,那对锋利的虎牙若隐若现。 片刻间,又一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她手执一长鞭,冷冽又利落的朝邵坤打去。 邵坤难忍疼痛,闷哼一声,却依然不可服软,叫嚣道:“怎么,狐后娘娘,没吃饭吗,就这么点力气,还不够给小爷挠痒的!” 狐后?!对邵坤出手的人居然是狐后!二人一惊,这才发觉,狐后手中拿着的鞭子,正是纤云生前所用的。 看来纤云的死对她打击不小,可是,此事与邵坤无关,她与狼王又是世交,又为什么要对邵坤出手? 画面中,狐后又高举鞭子:“邵坤,先前本宫拿你当半个亲儿子般对待,自认为是待你不薄,可你却为了一个外人,处处与纤云作对。你和纤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啊!可纤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你为了区区一个天女,与纤云决裂,甚至不惜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呵!小爷我愿意!” 想想还真是窝囊,先前狐后伪装成绮凰的样子混入狼王殿,他竟然没有看出来,就这么中了她的圈套。不过这也无可厚非,狐后毕竟是三界中最善变幻之术的人,可是,邵坤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跟夜姬同流合污。 “好,看来你真是被那个天女迷惑的不轻,本宫今日就打醒你,也算是为你父王清了门风了!”狐后说着,又一鞭扬去。 邵坤猛吐一口鲜血,却依旧不肯服输。 绮凰愤怒不已,再看不下去镜中画面,朝夜姬恶狠狠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为什么要为难邵坤!” 夜姬笑道:“这也是情非得已,毕竟绮凰姑娘喜欢当缩头乌龟呢。” “你!”绮凰被气得语塞,半晌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当然是想让你们去救邵坤公子了。” 绮凰咬着牙犹豫几分,如果跟她走了,一定凶多吉少,可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邵坤受苦。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令裳在她耳畔,轻声道:“绮凰,慎重,别答应她,这是个陷阱,我们若是去了,也未必能换回邵坤。我们同魔君商议一番,说不定能......” “别挣扎了,”令裳一话未尽,便已然被夜姬打断,“如果你们今日不跟我走,邵坤公子的命怕是留不住了。绮凰,你在魔界的时候,邵坤公子可没少为了你冒险,怎么,如今轮到你为他出头了,却害怕了?你要记得,邵坤也好,令裳也好,他们今日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九十七章:可能是因为运气好 邵坤是怎么也没想到,绮凰和令裳居然会出现在此。 即便明知这一切都是夜姬设下的圈套,即便明知凶多吉少。绮凰她还是来了,到底是因为有恃无恐,还是真的因为不怕死? 他不知道。 只是见到她的第一眼,他觉得相当愤怒:“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邵坤,对不起......”眼见邵坤伤痕累累,绮凰心中无比揪心,愧疚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谁要你救了,别自作多情了,还不快走!”虽是身受重伤,邵坤眼中却丝毫不见惧色,即便戴着镣铐,依然难掩满目意气。 绮凰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担心,并不言语,只是低头,在心中迅速的想起了对策。 言语间,狐后却又施法擒住了令裳,绮凰心头一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思绪,吼道:“狐后,你干什么?” “别担心,本宫对他二人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希望绮凰姑娘能够老实点罢了。”狐后轻描淡写道。 一时间,局势更加危机。她咬牙看了看令裳,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令裳自知此时她已是心绪烦扰,反倒镇定回应:“绮凰,别担心。她们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既然留了我们一命,定然是别有目的。一时半会,我们还死不了。” 绮凰知道,她这是在告诉她别自乱阵脚。 “令裳姑娘倒是看得开。”夜姬拨弄着发丝,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绮凰转身,目光如炬的质问道。 虽说她早便猜到夜姬有意利用令裳来牵制自己,可是,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夜姬笑道:“邵坤公子为了你,几次三番顶撞魔君,甚至不惜盗取狼王令也要救你出来;而令裳姑娘为了你,屡次涉险。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何德何能?” 绮凰心头一愣,一时答不上来。是啊,她到底何德何能呢,除了闯祸,她什么都不会,又凭什么得到大魔头,得到令裳和邵坤的偏爱? 仔细想来,这么许久以来,纤云因她而死,魔界因她四分五裂,如果不是她,邵坤和令裳今日也不会涉险。 见绮凰情绪明显低沉了几分,夜姬又道:“绮凰,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只是有时候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被魔君殿下坚决认定,被令裳和邵坤护在身后的人偏偏是你?我到底是哪点输给了你?” 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女子是因为对大魔头爱而不得心生妒意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 她突然觉得夜姬相当可怜,也隐约觉得自己属实有几分可恨。 绮凰故作清冷,回应道:“这都是命,还请夜姬姑娘放下执念,否则,很容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 话虽如此,但此时此刻,面对夜姬时,她还是有几分愧疚与害怕的。 “你说得对,”夜姬道,“也许真的只是我们命不好罢了。你一出生便是战神,命真的是好到让我等嫉妒呢。” 绮凰有几分心虚:“可能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啊......”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如今你到了我手里,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想干什么,杀了我?”绮凰挑挑眉,面色中毫无惧色。 若说以往,她确实是最怕死的,只是如今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她反倒觉得“死”的确是最好的解脱。 “放心,绮凰姑娘可是殿下的心头宝,我怎么敢对你出手。”夜姬笑笑。 虽说语气轻巧,但绮凰怎么越听越觉得这话中意味不明。 容不得她再多想什么,夜姬口中又出一语:“我只是想知道,在绮凰姑娘心中,邵坤和令裳,到底是谁的分量更重。” “你想干什么?”话音刚落,绮凰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面色凝重,警惕质问,反倒是令裳,相当镇定,只道:“夜姬殿下,今日在场的几人中,你碰了谁,魔君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劝殿下还是三思为好。” 绮凰又接话道:“邵坤的父亲可是狼王,连魔君都要对其礼让三分。至于令裳,她的父亲可是四海龙王,他可是魔界一直想笼络的人。如今你将他二人擒来也就罢了,还欲图借此来威胁我,今日的事,若是让殿下知道了,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虽是心中万般紧张,但绮凰却依旧尝试着不让自己在夜姬面前失了方寸。她不能输,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否则,受牵连可不止她一人。 她原以为搬出狼王和龙王,对夜姬多少能有些震慑,最起码能让她有所收敛。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夜姬听闻此言,反倒面不改色,只道:“绮凰姑娘还是天真了,既然我敢做,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你放心,今日的事,别人查不到我头上来。即便查到了,自有人保我,绮凰姑娘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有人保她? 绮凰心中一愣。照她所言,此人在三界定然有几分权力,只是,绝不可能是魔界的人,难不成,是天界? 她微微思索一番,满腹疑惑,转而抬头,毫不示弱的回应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干脆杀了我,放了他们。” 她倒是想试试夜姬的底线到底在哪,又是什么人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和信心做这种事。 “你放心,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与其动这种歪心思,不如好好想想,令裳姑娘和邵坤公子,你到底该选择哪个?” 三个人之中,她最想杀的人当然是绮凰。只是她也不傻,如果绮凰出了事,魔君一定会查到她的头上,她现在的实力,还无法与魔君匹敌。 但如果出事的是令裳或者邵坤,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届时,狼王和龙王定然会迁怒于绮凰。即便知道是自己出的手,她也自可利用常欢抗下部分罪责,那么她与这二人间的矛盾,便又上升到了天魔之间上。 如果令裳或者邵坤出了事,狼王与龙王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而绮凰又如此忌惮天魔大战,自然是不愿意将矛盾深化的。如果魔君顺其心意,平息了此事,定然又会引起魔界不平,但若是魔君并不打算息事宁人,那么,势必会挑拨他与绮凰之间的关系。 所以无论绮凰选了谁,对夜姬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