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门》 第一章 2010年，盛夏时节，深圳。 林俊男在会展中心地铁站出口的外面，望着马路上穿梭不停的出租和巴士，已经站了将近30分钟。临近中午的骄阳热辣似火，路面上的沥青被烘烤得腾起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即使是站在树荫下，也感觉不到一丝的阴凉。 他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担任雨虹科技公司研发部项目总监一年来，虽然老板刘志斌对林俊男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从不越俎代庖过问项目的进度，但他还是感到压力巨大。尤其是当前，林俊男和他的团队，正在全力以赴争取赢得一个价值超过千万的大单——深圳市政府网络安全系统升级项目，他为此倾注了全部的精力。目前，他们团队研发的“红盾”系统已经通过了最终测试和验证，业内一致看好它在这场竞标中的优势。 尽管如此，林俊男心里还是明白，雨虹公司在这个项目上最大的竞争对手，恰恰是他的老同学和现任室友孙凯所在的穿山甲软件公司。 近几年来，雨虹跟穿山甲这一对“冤家”在市场上交手多次、难分伯仲。听公司内部知情人的谈论，说穿山甲之所以能跟雨虹分庭抗礼，在很大程度上还要得益于它有着政府方面的资源，具体说，某位政府官员是穿山甲的隐形股东。不过这仅仅是众人在茶余饭后的牙穗，林俊男没有去证实，当然他压根也没打算去证实。 平时他跟孙凯两人也从不会去聊这种花边八卦，他们除了各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闲暇之时欢闹如常，根本看不到一丝因是竞争对手而带来的紧张和内敛。他们的这种轻松和坦然，也令合租的女孩王茜茜好生感动。 林俊男跟孙凯在大学是同班同学，而茜茜则是他们的同届校友。毕业后三个人在深圳打拼了两年，竟相互不知，直到后来为了租房在房介公司偶然遇见，这才凑到了一块儿。 说来也十分有趣，林俊男跟孙凯之间的相貌反差极大：前者身高达到一米八以上，肤色黝黑，健壮结实；后者却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白皙，身材消瘦，用茜茜的话形容——简直就像棵“小树苗”！在年龄上，林俊男比孙凯要小半岁，但在旁人看来，大都会做出相反的判断；林俊男性情温和、少言寡语，孙凯则活泼开朗、风趣幽默。 林俊男在心里一直暗恋着茜茜，却因腼腆而从不敢向她表白；孙凯则很善于讨好茜茜，事事顺着她的心意，甚至比茜茜自己还清楚她的喜好。 林俊男和孙凯相互间仿佛都懂得对方的心事，却又都没有率先挑开，彼此好像只是顺其自然、心照不宣罢了…… 大约两小时前，林俊男接到刘志斌的电话，说从当前情况判断，本次市政府网络安全系统升级的软件提供商，最终很可能就在雨虹和穿山甲两家公司之间产生。但据刚刚得到的消息，市里有关部门对穿山甲的解决方案似乎更有兴趣，这对雨虹的影响有多大，目前尚难判定。刘志斌要求林俊男立即与政府招标办沟通，表明态度，请求政府在此次招标过程中秉持公正立场。林俊男当即拨打市招标办徐元科长的手机，但对方未接，回复短信称正在外面开会，约定11点半在此会面。 徐元跟林俊男都是江西宁江市人，有了这层同乡关系，林俊男在跟他打交道时也就轻松随和了许多。但徐元毕竟是此次政府招标部门的主要工作人员，所以林俊男多少也会注意一点分寸。 林俊男准时到达徐元电话中指定的地点后，在热浪的烘烤之下苦苦等待，可徐元却迟迟没有出现。他只好再次拨打徐元的电话，对方还是未接。 几分钟后，林俊男收到徐元的短信，抱歉称因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回头再电话联系。林俊男无奈，本要趁地铁返回公司，看看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心想反正这儿离自己的住处不远，不如先回去冲个凉、换身衣服，下午再去公司算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坐上车后又给徐元发了一条短信，讲明自己的来意。徐元很快有了回信，称竞标的事没有必要担心，有关穿山甲的一些传闻纯属子虚乌有，请不要对市政府在此次项目招标过程中的公平公正有任何怀疑。 林俊男他们的出租屋位于福田南部的一个“城中村”中，这里大大小小、零零落落分布着上百家独栋小楼，道路杂乱无章、曲曲弯弯，骑着摩托车或自行车的人任意地在狭窄的胡同里穿行，房前屋后，锈迹斑斑的旧冰箱、弹簧外露的破沙发、合不上抽屉的老家具等等，几乎随处可见。 回到出租屋，林俊男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刚一推门，就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茜茜正捂着脸站在客厅中央，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胸罩和一条蕾丝三角裤，雪白的肌肤格外抢眼…… 林俊男愣住了，像个木桩一样。 还是茜茜率先反应过来，她迅速窜进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并从里面扣上。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茜茜隔着门嗔怪着。 “我是出来办事……太热了，想回来冲个凉再去公司……”林俊男心慌意乱地解释着，心里在嘀咕：就算你一个人在家，也不能穿成这样啊！ 茜茜在一家外企从事财务审计工作，由于公司离住处很近，基本上每天中午都回来休息。雨虹和穿山甲两个公司相对较远，林俊男和孙凯俩从来就不愿意来回折腾，于是只要茜茜中午回来，这里自然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久而久之，也就使她养成了中午在家自由自在的习惯，因此才会出现今天的意外走光。 茜茜穿好短袖衬衫和牛仔裤，打开房门出来，脸颊还残留着一抹绯红。 “天太热了！我刚洗了个澡……”她嘴上说着，视线在地面上来回扫动，显然还没完全摆脱刚才的惊吓和羞赧。 “哦……”林俊男附和着，低着脑袋从她身边经过，走进自己屋里，似乎再也不敢正眼看她一下了。 林俊男属于那种“大男孩”类型的人，连平时在公司跟女同事说话时都极少与她们对视，尤其是到了夏天，那些女孩子们常常穿得很薄，他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本来，茜茜也是个相对保守的女孩，即使在家，也始终以长裤或长裙的装束出现在两位男士的面前，言行举止从无轻佻造作之处。因此，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艳遇”，着实让林俊男的心脏急速扑腾了好一阵…… 林俊男匆匆冲了个澡，换了一件t恤，出门时发现，茜茜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心想这倒也好，省得两人都觉得尴尬。 他泡了一碗方便面，随便将就了一顿，然后又匆匆返回了公司。 第二章 孙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位于福田和南山交界处一座高档小区附近的隐秘会所。会所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宛如一座仿古的酒楼，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但走进门厅后，那雍容华贵大气精致的装修格调、和那价格不菲的名人字画及文物摆件，令人叹为观止。 一个身着浅色旗袍、面容娇美的少女迎向孙凯，从她的装束判断，应该是这家会所的服务员。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旗袍少女甜甜地问。 “我找方总。” “哦，请跟我来。”旗袍少女莞尔一笑，转身在前面引路。 孙凯上午被公司总经理赵栋梁叫进办公室，要他在中午十二点整赶到这家会所，说公司的老板方总点名要见他。自入职穿山甲两年来，孙凯曾多次听人提起过这个叫方永平的人，知道他是穿山甲的主要股东，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穿山甲的经营决策一直是都由赵栋梁定夺。今天，这个神秘的老板方永平竟然要单独约见孙凯，这不仅让孙凯疑惑不已，就连赵栋梁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旗袍少女领着孙凯沿长长的通道走着。孙凯注意到，在通道两侧的空档处，柔和的射灯照着几尊一人多高的金丝楠木根雕，间或还有几件名贵瓷品，会所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令人舒爽无比。他们穿过一个天井，又经过几间包厢，来到一扇紧闭的小门前，旗袍少女拿钥匙打开门锁，轻轻把门推开，侧身请孙凯进去。 “先生您从这儿一直走到头，方总就在最里边那间包厢。” 顺着她的指向，孙凯看到门里边还有一条通道，显得有些神秘，沿着通道有几间包厢，但只有最里边那间包厢门的格栅上透出了灯光。 “这里边这么神秘？”孙凯心里面暗暗想着。他沿通道走进去，来到那间包厢门外，定了定神，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请进！”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 孙凯推开门，进入包厢。包厢内摆放了一组红木沙发和茶几，一个身穿t恤、体态肥硕、戴着无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中间那张沙发上，正目光深邃地审视着孙凯。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女子。 “请问——”孙凯像是被对方的目光所刺痛，肩膀不由颤抖了一下，“您、您是方总？” “是我。” “我是孙凯，赵总让我上这儿来找您……” “哦，请坐吧！”方永平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然后又给了那个年轻女子一个眼神，女子起身走出包厢。当她从孙凯面前经过时，一阵诱人的奇香几乎令他窒息。 女子出去后，孙凯缓缓坐下，上身笔直地向着方永平，以示恭敬。他注意到，对方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皙光亮，几乎看不到皱纹；且无论是坐姿还是神态，都能给人以一种沉稳、庄重和威慑的感觉。“看上去他倒像是个领导干部！”他心里这样想着。 “小孙你今年二十几了？”方永平端起茶碗，随意地问着。 “二十七。” “哦，比我儿子还大一岁啊！”方永平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他也是做it的。” 对方以这种闲聊的方式开场，瞬间打消了孙凯心中的拘谨和忐忑。他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双手递到方永平面前——他平时抽的都是低档次的香烟，今天为了面见老板，特意买了一包市面上售价最贵的香烟。 方永平摆了摆手：“我不吸烟。” “您儿子也在深圳？”孙凯试探着问，他想附和着对方的话题往下交谈。 “不。他在美国！”方永平的嘴角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自豪。 “哦！是吗？那不简单！”孙凯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其实他在骨子里并不稀罕那些出国的人。 “好啦！说正事吧！”方永平看了一眼孙凯，“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在雨虹任职？” “是。他叫林俊男，是雨虹的研发部总监。”孙凯一面回答，一面思忖着老板的用意——“难不成他还想把林俊男挖到穿山甲来？” “我还听说你们现在在合租，是吗？”方永平继续问着。 “是……”孙凯心里开始打鼓了：他该不会认为我跟林俊男交往过密对公司有影响吧？！ “你清楚雨虹的背景吗？”方永平一脸认真地说。 “我不知道……” “雨虹幕后真正的投资人是一家美国的基金！” “美国的基金？！”孙凯迟疑地说，“林俊男从没有对我说起过。” “是啊。”方永平轻叹了一口气，“考虑到国家的信息安全，这次市政府的网络安全系统升级项目，是不可能交给雨虹来实施的！这事你知道就行，没必要去告诉你那位同学。”方永平说这番话时，两眼一直在盯着孙凯。 孙凯心里先是微微一震，片刻，又觉得有些纳闷：方总今天找我来单独会面，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有关雨虹的事？如果雨虹被pass掉，穿山甲自然也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难道不更好吗？！ “但是，就算是把雨虹pass掉，穿山甲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方永平像是读懂了孙凯的心思，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着，“而且，据网络专家了解，雨虹借用美国的技术，已经成功开发出了能有效阻止黑客攻击的‘红盾’系统，作为安防软件的核心。你有听林俊男说起过‘红盾’吗？” 孙凯摇摇头。他跟林俊男之间一般很少聊工作方面的事情。 “市里边的意思是，既不能让雨虹参与此次政府网络安全系统升级项目，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红盾’技术。所以，这对穿山甲和你个人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我？机会？！”孙凯不解地望着老板。 方永平将视线从孙凯脸上移开，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范曾书法，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孙凯也不好追问，于是默默地等待着。包厢内的气氛渐渐开始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方永平端起茶碗，优雅地用碗盖拨弄着飘在杯口处的茶沫，说：“如果你能想办法搞到‘红盾’技术，把它移植到穿山甲的软件中，那么就既能确保穿山甲中标，又能使我们迅速掌握这套最先进的安防系统。这事你要是办成了，也算是为国家安防技术的升级换代做出了贡献！作为奖励，我会让赵栋梁提升你为公司的项目部总监！” 听到老板这番直白的承诺，孙凯内心开始剧烈翻腾起来。大学毕业后，同样是在it行业里混，林俊男早就晋升为雨虹的研发部总监，而他孙凯在穿山甲却还是一名普通的主管。虽然林俊男和朋友们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看低他的意思，但他自己却始终对此耿耿于怀——他在心里一直在跟林俊男较着劲，并发誓一定要在事业上超越对方。 孙凯觉得老板说的这些不无道理，获得“红盾”技术，即使手段再见不得光，那也是对国家有益的事，就像间谍一样，谁也不会去责备间谍的道德问题。但是，如果要他孙凯去利用林俊男，则难免会伤害了同学之间的友情，为此他感到有些犹豫。 “能让我先考虑几天吗？” “没问题！但你也知道，很快就要投标了，恐怕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很多！”方永平的语气中隐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有，今天的事情，也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懂吗？” 孙凯点点头：“我明白，请方总放心！” 从会所出来，孙凯的耳畔还在回旋着方永平最后的警示，他的心中充满疑惑：“这么重大的事情，方总怎么连赵栋梁都没有告知，而是越过他直接安排给我？是方总不信任赵栋梁？还是天将降大任于我孙凯啊？” 第三章 林俊男回到公司后，带着他的团队继续对“红盾”系统做最后的修补完善，临近午夜才全部结束。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排排测试数据，他如释重负地仰靠在椅背上。 “各位，我宣布一件事——”林俊男环视着团队的伙伴，激动地说，“我们的‘红盾’终于成功诞生了！” “乌拉！……”“万岁！……”格子间里一片欢呼雀跃。 “明天是周末，全体放假休息两天！” “不会吧，老大，周末休息也算放假呀？！”有人噘着嘴做出一副抱怨的样子。同时更多的人纷纷开始打起电话，约定周末的活动，无所顾忌地宣泄着各自的喜悦。 林俊男的团队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休过周末了！ 同事们相继离开后，林俊男又认真查对了一遍“红盾”的数据，然后像往常一样，将全部数据拷贝到自己便携电脑专设的硬盘中——他有个习惯，凡是自己或团队的项目，无论完成与否，都会随着工作进度拷贝一份到便携电脑里，他觉得这样可以做到双保险。至于针对什么保险，他心里也不清楚，完全是一种本能而已。一切收拾停当，他独自离开公司，打出租返回了住处。 孙凯还没有睡觉，此刻正穿着t恤和短裤，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欧洲足球比赛。 茜茜的房门紧闭着，听不到一点动静。林俊男的眼前又闪现出中午那阳光灿烂的一幕，心里一阵翻腾和紧张。 “这么晚才回？”孙凯问道。 “嗯。” 孙凯懒洋洋地起身，说：“我还备着宵夜呢，要不要吃点？” “好啊！”林俊男将电脑包往茶几上一撂，身体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他在公司通常6点半开始吃晚饭，无非都是些商务套餐什么的，晚上还要接着干活，往往到10点多钟就会感到饿了。况且现在已经过了半夜，一听说有宵夜，那是不饿也馋啊！ 孙凯进了厨房，叮叮当当捯饬了一会儿，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一阵卤香随之在客厅里飘散开来。 “咱小区里新开张了一家卤味店，我下班从它门口过，实在忍受不了这香气的诱惑，就买了些。诺，一只烧鸡、半斤口条，还有卤香干，想着晚上大家一起解解馋！”孙凯边说边把盘子摆在茶几上，又返回厨房拎出来几瓶啤酒，“谁知你今天回这么晚，茜茜也不知犯什么毛病，拿着架子就是不吃，我还真不好意思吃独食，只好在这儿等你回来了！” “够兄弟！”林俊男挥拳在孙凯的胸口锤了一下，“孙凯，告诉你吧，我们团队的项目今天完成啦，正好想庆贺庆贺呢！” “是吗？那真要恭喜你了！”孙凯附和着说。 两人分别开了一瓶啤酒，举起来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正准备动筷子，茜茜突然像幽灵般出现在她的门口。 “深更半夜的，你们成心折腾人哪！”她冲了过来，伸手抓起一只鸡腿，坐在孙凯旁边大口啃了起来。 林俊男偷偷看着茜茜的馋样儿，不经意间跟她的眼神对上了，慌忙避开。茜茜脸上一红，像是感觉到什么，咀嚼的动作似乎有些收敛。 孙凯并没有察觉到林俊男和茜茜两人表情的细微变化，此刻他正在想着中午方永平说的那件事。经过了大半天时间的反复思考，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拿定主意。平心而论，林俊男在事业上已经走在了他的前头，要是他再不把握机会，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拉越大，以致最后自己只能永远望其项背。况且，如果这次深圳市政府真的从维护国家安全利益角度出发遏制美资公司进入网络安全防护系统，那么自己从林俊男这儿获取国外技术机密则理应得到国人的谅解甚至是尊重……渐渐地，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想什么呢？”林俊男碰了碰孙凯，“吃啊！” “我想到了咱们在大学那会儿。还记得一起到你们宁江的西海去旅游那次吧？” 林俊男不知道孙凯是在搪塞，以为他真的在讲他们大二时的事情。 那年，班上有十几个同学打算利用暑假结伴去趟西海，于是来自宁江的林俊男就责无旁贷的肩负起组织者兼导游的重任。一天晚上，大家在湖畔观景台上举办所谓“啤酒之夜”，结果忽然大雨倾盆，人人都淋得浑身透湿，但却依然开心地冲着雨夜叫喊着、打闹着……警察巡逻至此，以为发生了什么群体事件，便不由分说强行将他们塞进警车带回派出所训诫，幸得林俊男让父亲通过熟人连夜给当地公安分局的领导打电话作了解释，警察这才把他们送回旅馆。 “现在再来跟那时相比，真的感觉岁月的色彩越来越单调了……”林俊男摇着头说。 “俊男，你对你们的项目有把握吗？”孙凯举起啤酒瓶跟林俊男碰了一下，像是随意地问。 “我对我们团队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幸亏你在穿山甲没有涉及这个项目，否则要是赢了你，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我说，你们怎么就不能到一家公司呢？”茜茜嘟囔着，“你们都这么出色，随便哪个向自己的公司引荐一下对方不就行了！这万一哪天雨虹和穿山甲为了市场互掐起来，岂不是害得你们反目成仇？！” “妇道人家真少见识！”孙凯瞥了她一眼，“工作归工作，兄弟归兄弟！你不知道吧？我们穿山甲的赵总跟俊男他们公司的刘总也是朋友呢！” 茜茜举着啃剩下的鸡腿，做出要敲打孙凯脑袋的样子，瞪着眼说：“说谁‘妇道人家’？！看我不敲死你！” 孙凯抬手护着头，咧着嘴说：“得得得！你饶了我吧！小心把油甩我身上了，我这刚洗了澡换的衣服，弄脏了你可要给我洗啊！” “哼！想得美！”茜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扔掉鸡骨头，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不跟你们聊了，睡觉！拜拜！”说完瞟了林俊男一眼，回自己房间去了。 孙凯碰巧注意到了茜茜丢给林俊男的眼神，心里嘀咕：“怎么茜茜今天看林俊男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背后藏着什么故事？” 平日，孙凯有事没事就喜欢跟茜茜黏糊在一起，尽管他在外面也有几个相处不错的女孩子，但他自己觉得跟她们无非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而对茜茜，则真的还有些动了心。何况，他不想在跟茜茜的感情交往上也输给林俊男！ “这丫头眼睛里像是有什么秘密！”孙凯对林俊男说。 “什么秘密？你看出什么来了？”林俊男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茜茜刚才的眼神他也觉察到了，那实在是一种难以揣测的心语。 “她不是在盯着你的嘛！”孙凯不无揶揄地说，“不会是你们俩有什么‘勾当’吧？” 林俊男看出孙凯心中藏着妒意，便低声说：“看来你心里一定是有想法了！” 孙凯知道，如果他向林俊男坦陈自己对茜茜真的有想法，那么他定会逼得林俊男退出的。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借茜茜来博得林俊男对他的同情，因此只能暂时把对茜茜的想法搁一边了。 孙凯抓起酒瓶，一口气把剩下的大半瓶啤酒灌进肚里，将瓶底在茶几上重重地磕了几下，叹着气说：“唉！我知道，你对茜茜的感觉很好，我怎么能夺你所爱呢？！” “我跟她？”林俊男摇摇头，喃喃地说，“两个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说实话，我是感觉她不错！不过，也仅仅是到这个程度罢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不过，俊男，我今天在这儿先跟你挑明了，要是让我发现你还有其他女朋友，那就不能怪我对茜茜下手呦！” 林俊男为孙凯的坦诚和率直所感动，他在孙凯肩上重重一拍，举起酒瓶：“兄弟，冲你这句话，我干了它！”说罢，仰起脖子咕嘟咕嘟把一瓶酒全部倒进肚子里。 “明后天你没什么安排吧？钟毅又来电话了，约咱们明天去他那儿玩。”孙凯说，“因为你一直在加班，咱们已经失约好几回了。” 第四章 钟毅最早是林俊男在工作中结识的朋友，后来，林俊男又介绍了孙凯跟他认识。钟毅人很豪爽，也很喜欢热闹，时常召集一些朋友去他家打牌消遣，林俊男和孙凯都在这个圈子里。不过，今天钟毅并没有打电话来，这只是孙凯编造的由头。 “明天怕是不行。”林俊男感觉到脑袋开始发胀，都怪刚才那瓶酒喝得太快了。“项目很快就要投标了！明天我还想再给我的‘红盾’做一次检查，不能在最后时间出岔子啊！” “怎么，你明天还得去公司加班啊？你不是说项目已经完成了吗？” “不用去公司，我带回来了，就在家里做。这套系统毕竟花了我们团队十几个人一年多的心血啊！” 孙凯心里一惊：“红盾”就在林俊男的便携电脑里？！ 原本孙凯还一直在犹豫不决，可老天硬是把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就像是山林中的野兔主动跑到猎人的枪口前蹲下——这要是再放过它可就天理难容了！ 孙凯瞟了一眼林俊男，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复杂的表情，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刚刚当上父亲的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激动、懵懂而又惴惴不安。 “干嘛弄的那么紧张？总得给自己放松一下吧！”孙凯说，“再说，钟毅已经约了咱们多次了，不去真的会让别人失面子！” “好吧！要不你就跟他说明天下午吧，我想我一个上午就够了。”林俊男也知道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跟钟毅聚会了，再爽约实在也过意不去。 “行！明天上午你忙你的，中饭我来准备。吃完饭咱们就过去！”孙凯爽快地说。 第二天上午，林俊男把自己关在房中，对“红盾”系统重新又做了一次认真检测，直到中午孙凯喊他吃饭，这才迟迟地关闭了电脑——他还完全沉迷于自己的作品之中！ 吃完午饭，林俊男跟孙凯一同乘公交来到福田南的益田村，自从年前钟毅在这里租了套房子，这儿也就基本成了圈内朋友每周聚会的场所。 为了避免穿帮，孙凯早上已经偷偷跟钟毅和几个牌友打好了招呼，对他们说今天一定会把林俊男拉来。因此，当两人进屋时，钟毅那二十平左右的客厅里已经聚了七八个牌友了。见林俊男到场，众人均不约而同地发出“久违了”的感叹，抢着给他让座，倒是把孙凯晾在了一边。 看到林俊男如此抢风头，孙凯不仅不嫉妒，反而暗生欣慰，他正希望达到这种效果，好让前者难以分心。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让林俊男先上了牌桌，自己则借口为大家提供茶水伺候，心安理得地在一旁观战。 几轮下来，林俊男已经完全陷入了牌局之中。孙凯看看时机已到，便趁人不备悄悄溜出屋子，来到楼下花园中的僻静之处，拿起手机拨通了茜茜的电话。 “茜茜，你在家吗？” “在啊，有事吗？” “那太好了！请你帮我个忙好吗？有个重要客户刚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需要立即处理。我这边没法上网，你能打开我的电脑帮我收一下那个邮件吗？……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他的报价是多少就行！” “切！我都快成你的秘书了！”茜茜在电话里嘟囔着。 “拜托！改天我请你吃饭！”孙凯讨好着。 “好吧，过会我打给你！” 孙凯挂上电话，焦急地等待着。昨晚他已经对今天的行动进行了全盘设计和周密准备，最终确定的这个方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现在，只需利用一下茜茜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即可！ 几分钟后，茜茜的电话来了。 “孙凯，你搞什么搞？！你的电脑怎么也开不了机，好像出故障了！” “啊？！不会吧？！怎么这么不巧？！要不用你的电脑试试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把电脑带回来过呀？！” “哦！那怎么办？”孙凯装出一副万分焦急的样子。“对了，俊男的笔记本好像在家，要不你就用他的吧！” “那不好吧？”茜茜语气中显出一些犹豫。 “哎呀！咱们仨还谁跟谁啊？！你就快帮帮我吧！我qq邮箱的密码跟我电脑的开机密码一样！”孙凯催促着。 “那回头你可要跟俊男说啊！”茜茜再次挂断电话。 以前，只要林俊男或孙凯的电脑在家闲着，茜茜也会偶尔用用，两人对她几乎就是开放和不设防的。孙凯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接下来的几分钟，孙凯的心里一直在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茜茜能否顺利打开林俊男的电脑——万一俊男更换了开机密码怎么办？还有，她会找到那个“特制的”邮件吗？在那个邮件中，他专门植入了一个木马病毒，只要打开它，就会自行启动远程操作程序……焦急的等待中，孙凯隐隐感到一丝紧张和不安，他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茜茜的电话如期而至。 “孙凯，怎么电脑在报警啊？不会有病毒吧？” “应该不会吧？！你进入我的邮箱没有？” “刚进来，什么都还没做呢，这就报警了。” 孙凯心里一震：看来林俊男的“红盾”还真厉害，竟能发现未读邮件有病毒！再继续下去会不会被林俊男发现？不管他，只能冒险一搏了！ “也许是他电脑的问题，”孙凯感觉到汗水已经浸透了背部，“你先把报警的对话框关掉……看到有未读邮件了吗？” “有一封未读邮件。” “对，应该就是那个邮件。” “电脑又在报警了，”茜茜像是有些烦躁，“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真怕把俊男的电脑搞坏了！” “应该没关系，别管它，你快看看邮件吧。” “那好吧，你电话别挂啊……哎呦！糟了！孙凯，电脑好像真的中毒了！”电话那头茜茜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孙凯装作关切地问。 “这电脑突然控制不了！……关也关不掉……怎么办呐？！你说我要不要强行把电板取下来呀？” “不要慌，你先别乱动！”孙凯急忙稳住茜茜，“别把俊男的文件弄丢了。也许真的是有病毒，你别急，照我说的试试吧……” 孙凯开始在电话中口授指令，指挥茜茜现场操作，在她一筹莫展之间，轻易解除了林俊男电脑中的安全防护，将“红盾”的全部数据上传到了他预置的网盘中。 “怎么样？现在病毒清除了没有？”孙凯问。 “好像是没事了，我再试试……嗯，现在电脑已经好了！”茜茜语气轻松了许多，“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咦？奇怪，刚才那个邮件怎么没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一定是不小心打开了其它的垃圾邮件！” “不可能！你的qq邮箱里就只有那一个未读邮件！” “不会吧？！你确认那个邮件不见了？奇怪！”孙凯假装半信半疑。“要不我再打电话问问我客户吧。对了，茜茜，你确认俊男的电脑已经没事了吗？” “已经恢复正常了，要不我还是关了吧……你别忘了跟俊男说啊！” “放心吧！总的来说还是谢谢你！拜拜！”孙凯心中一阵得意。 孙凯回到了钟毅家的客厅，见林俊男面前已经堆起了一摞百元大钞，估计有个二三十张，便大叫了起来：“哎呀！俊男你的手气可太红了！我这才出去打了个电话，你就赢了这么多钱！看来今天的晚饭你得多贡献点喽！”他们每次到钟毅这里聚会，吃饭一律都是aa制的。 “今天晚餐就我请吧！”林俊男信心满满地说。之后，他又赢了几把，起身对孙凯说，“好啦！我得歇会儿。孙凯你来吧！” “哎！别别别呀！俊男你接着玩，接着玩！这正火着呢！还不乘势再多赢点……”孙凯伸手拦着林俊男，硬要把他往椅子上摁。 “我可不敢再玩了！我要是再玩下去，在座的可就要输得脱裤子了！”林俊男笑着起身，从面前那一摞钞票中抽出一半，拿在手上掸了掸，“这些是晚餐买单的钱。孙凯，桌上那些算我给你的投资，赢了就把本还我，输了就算了！”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孙凯一屁股坐在林俊男刚让开的座位上，而后者则坐在边上观战。 不知是心里边有事，还是输别人的钱不心疼，孙凯上桌后，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把林俊男留给他的那些钱输得精光，自己还倒贴了不少，林俊男见了直摇头……孙凯越输越不肯作罢，吃完饭执意还要玩下去，结果不仅输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还把林俊男开始赢的钱也都给输了回去。 眼看着已经快到半夜了，孙凯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还要继续向林俊男借钱，林俊男这回坚决不答应了，硬是把他从牌桌上拽了下来。在钟毅他们的哄笑中，孙凯灰头土脸地跟着林俊男告辞离开。 回到出租屋，林俊男发现搁在床头柜上的电脑被移动了位置，心想肯定又是茜茜干的，也没多想，洗完澡，倒头便睡。 孙凯虽说输了不少钱，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难受，反倒在为自己今天成功盗取了“红盾”而激动不已。他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偷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直到确认林俊男已经熟睡后，便又悄悄爬起来，打开了电脑。当他从网盘中调出了那个叫“红盾”的文件包时，握鼠标的右手也不禁随着心脏的剧烈搏动而颤抖起来…… 第五章 “红盾”在深圳市政府网络安全系统升级项目采购中顺利中标，雨虹为林俊男和他的团队举行隆重的庆功宴会。宴会上，林俊男突然看到了孙凯和茜茜——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正当他纳闷之际，却发现庆功宴竟变成了孙凯跟茜茜的婚礼现场……眼见着这对新人正手牵着手双双步入被鲜花和彩球簇拥的t型台，他冲到他们面前，可是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什么也说不出……他看到了茜茜眼中的泪水，也看到了孙凯诡异的微笑…… 林俊男惊醒了！ 他环视周围熟悉的一切，意识从梦境回到了现实。他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这间屋子是他们合租的这套房子中面积最小的一间——大的那间让给了茜茜，另一间朝南的孙凯要了，剩下这间朝北的小房间，估计当初是用来做书房的，是林俊男的卧室。三个人当中，他是被公认为最好说话的一个。 林俊男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上午10点过了.这是他睡醒最晚的一次，也许是因为项目完成后，精神得到了彻底放松的缘故。 起床后，林俊男在卫生间门口差点跟茜茜撞了个对脸，她刚好洗漱完毕从里面出来。 “起来啦？”茜茜甜甜地一笑，似乎前日那次尴尬的场面早已在她心中烟消云散。“昨晚你们几点回的？” “大概凌晨一点多吧！”林俊男回道。 “真是两个夜猫子！孙凯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还从来没见过！” “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是啊。他说公司临时通知开会！” 林俊男一边漱口，心里一边想着：孙凯去公司开什么会？穿山甲的项目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渐渐地，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难以名状。 洗漱完毕回到自己房间，林俊男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脑，突然，界面上弹出一个小小的对话框，提醒他“红盾”系统已经关闭，他愣住了——他的电脑除了装有普通的安全软件外，还加装了“红盾”系统，开机后会自动运行，除非人为操作，是不可能自行关闭的。 林俊男呆呆的盯着电脑界面上的对话框，大脑开始翻腾起来：昨天茜茜动过这台电脑了？她为什么要关闭‘红盾’？！而且，‘红盾’是在后台运行，她怎么能看见？！”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开始逐一检查“红盾”系统和其它安全软件记载下来的信息，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红盾”检测到一个自毁型木马的入侵记录，时间刚巧就在昨天下午！ 林俊男心里猛地一震，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茜茜！”他叫了起来，“昨天下午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是啊，怎么啦？”茜茜在她房里回答。 “那……你昨天下午动过我的电脑吧？” “对呀！我帮孙凯查看他的邮件。” “你是不是不小心关闭了电脑里的什么东西？”林俊男不想让茜茜感到为难或误会，尽量注意自己的语气和措辞。 “孙凯没告诉你吗？”茜茜走进林俊男的房间，“他本来是要我用他的电脑帮他接收邮件，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电脑怎么也开不了机。孙凯说那个邮件是一个重要客户的报价，他需要马上知道，我就打开了你的电脑……后来、后来好像是中毒了……” 林俊男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倏地站起身，走到茜茜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的电脑？！中毒了？！怎么可能？！” “是啊！”茜茜被林俊男盯得有点发憷，“我刚打开孙凯的邮件，电脑立刻就中毒了！” “等等！你是说你打开孙凯邮件后中毒的？！”林俊男追问。 “就是啊！”茜茜于是把昨天下午孙凯如何求她帮他查看邮件、如何导致林俊男的电脑被木马感染、又如何按照孙凯的指令清除木马和杀毒，等等，详细地向林俊男讲述了一遍，最后埋怨道，“这个鬼孙凯！叫他跟你说清楚的！我还不是为了帮他！” 林俊男一边仔细地听着茜茜的叙述，一边分析着她所讲到的每个细节，以求从中得出他所需要的答案。 “你确认是在打开孙凯的那封邮件后中毒的？！” “就是！孙凯还怪我点错了邮件，可他的邮箱里只有这一封未读邮件呀！” “是这样……”林俊男迅速检查了一下电脑中的资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稍微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孙凯跟你说过这事呢！”茜茜还在嘟囔着。 “也许他忘了，昨天他输了不少钱，心里边肯定不好受！”林俊男此话既像是说给茜茜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孙凯打电话给方永平，称东西已经到手，问怎样交给他，方永平说直接交给赵栋梁就行，并且一再叮嘱不要扯过多的话。孙凯立即联系赵栋梁，后者说他刚好在公司，孙凯便打车直奔公司而去。 周日的写字楼空空如也，全然没有上班时人来人往的那种热闹气氛，电梯也不需要长时间等候，几乎是随叫随到。孙凯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穿山甲软件公司总经理办公室，身材高大魁梧的赵栋梁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浏览着电脑中的资料。 孙凯将存有“红盾”软件全套数据的移动硬盘放在了赵栋梁面前。 “这是什么？”赵栋梁问。 “这里面是雨虹公司的‘红盾’系统！”孙凯得意地说。 “你从哪儿弄到的？” “从雨虹的研发部总监那儿搞到的！” “林俊男？！” “是的！他是我的同学和室友。”孙凯挺了挺胸脯。 “是他给你的？！”赵栋梁疑惑地问。 孙凯脸上闪过一丝快意，他哼了一声，“怎么可能？！这可是雨虹的核心机密啊！我黑了林俊男的电脑！” 赵栋梁闻听后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两道寒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射向孙凯。 赵栋梁四十多岁，是个秉性正直的北方汉子，做人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这和他曾经历过多年军旅生涯的锤炼有关。高中毕业后，他考入了军事院校，主攻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二炮某部，从见习排长一直干到了导弹营长，转业后经战友介绍，接受方永平的聘任，担任了穿山甲软件的总经理，至今已有三年。这期间，赵栋梁率穿山甲软件在商场上与雨虹公司进行过多次较量，双方可谓势均力敌，难分高下。然而，穿山甲和雨虹尽管在商场上是生死对头，但两家公司的掌门人在竞争之外却是惺惺相惜——赵栋梁非常敬重刘志斌，刘志斌也十分赞赏赵栋梁。 不久前，在深圳市政府网络安全系统升级项目招标会上，赵栋梁还曾向刘志斌坦承穿山甲在很多方面与雨虹存在着差距，但他同时也向对方表达了必胜的决心与信心。想不到，自己的下属今天竟然敢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盗窃雨虹的核心技术“红盾”，还向他邀功，真让他汗颜！ “孙凯！”赵栋梁紧咬着牙齿，厉声责问，“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来？！” “赵总您别误会，”孙凯坦然地回答，“我孙凯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也是为了穿山甲的利益！” “真是滑稽！”赵栋梁嗤笑道，“你就是这样为了穿山甲的利益？！” 就在这时，赵栋梁的手机响了，是方永平打过来的。他挥挥手，示意孙凯到办公室外面去等候，并在孙凯的身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方永平在电话中告知赵栋梁，说孙凯称他搞到了雨虹的核心技术“红盾”，既然如此，那可以把它嫁接到穿山甲开发的“长城”系统中，借以全面提升“长城”系统的竞争力。同时，方永平也告诫赵栋梁：这件事非同一般，要求他务必严加保密，不能让第三者知道，更不能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赵栋梁几次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方永平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通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听完方永平的电话，赵栋梁琢磨了老半天，直到确认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才重新打开办公室的房门，重新让等候在外面的孙凯进来。 赵栋梁拿起孙凯放在桌上的移动硬盘，在手中掂了掂，将视线转向对方，淡淡地说了声：“我今天暂不评判你这种行为的对错，但无论怎样，我不希望你今后还继续以此为荣！” 离开公司后，孙凯的情绪非常失落，他耷拉着脑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赵栋梁的训斥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用木棍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头上一阵阵的抽痛…… 不过，当孙凯无意间从路边便利店播放的电视新闻中看到正襟危坐出席深圳市委扩大会议的方永平时，他才重新恢复了镇定和自信，被赵栋梁鞭笞造成的精神创伤，也像是渐渐得到了愈合…… 第六章 穿山甲软件的“长城”安防系统最终被深圳市政府选定为网络安全系统升级的解决方案，而此前为业界普遍看好的雨虹公司的“红盾”系统则被淘汰出局。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志斌一反常态地把林俊男约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屋，找了一个僻静角落坐下。他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对林俊男叹着气说： “我对你从没有过丝毫的怀疑，甚至现在也是！坦率的说，我对你、对你的团队、对你们项目的进展，从没有过任何的干涉。而且，我自己也一直在把公司经营的重心向你们倾斜，对‘红盾’项目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事实上，你们前期所取得的成绩已经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甚至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大的红包！可是结果却是如此的充满变数！而且是如此的让人大跌眼镜！” 林俊男默默地坐着，一声不吭。他始终无法接受“红盾”被“长城”击败的事实。这可是他和他的团队用了一年多时间研发出来的、达到国际领先水平的最新一代的安防软件啊！而且他对穿山甲公司“长城”系统的情况是清楚的，它仅仅属于上一代软件的升级版，无论是从概念上还是实际应用上来比较，“长城”跟“红盾”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有件事我不明白，”刘志斌继续说，“我有个朋友是招标办聘请的技术顾问，他告诉我，说穿山甲的‘长城’之所以胜出，是因为它也具备‘红盾’的核心功能，而这在此前业内却从未听说过！‘红盾’完全是我们雨虹——或者说是你们团队自主研发的安防系统，市场上应该不会有任何类似的软件可以参考和借鉴，我也不怀疑你们的保密意识和职业操守，既然如此，穿山甲又是怎样做到在短短的几周内就让‘长城’超过‘红盾’的呢？！” 林俊男望着刘志斌，后者所说的恰恰正是此刻他心中所思考的！ “还记得上次我告诉过你的事吗？”刘志斌将身体斜靠在沙发背上，好让自己的身躯尽量保持一种放松，“我早就听说过，有人打算采用一些非市场化的手段来影响这次招标，所以我让你去跟招标办沟通并表明态度，希望他们坚持公平公正。现在看来，那些传闻恐怕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啊！” 刘志斌的话提醒了林俊男，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招标办徐元的爽约、而且后来也没能再约到这个老乡——那该不会是徐元有意在回避自己吧？ “刘总，”林俊男说，“您能给我几天时间吗？我想把这件事搞清楚！” “今天我之所以请你到这里来聊天，是不想让你为这件事背上心理包袱！”刘志斌嘴角上流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这个业务黄了，但雨虹还是雨虹！我们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你不是不知道，我跟穿山甲的赵栋梁也是多年的交情——昨天晚上我已经打电话向他表示祝贺了！所以呀，这事儿在你心里就到此为止、让它过去吧！政府的这单业务拿不到，国内市场的空间还是很大嘛！不要再纠结了！” 刘志斌叫来服务员，签了单，在林俊男肩上轻轻拍了拍，起身走了。林俊男说他想一个人静静，没有马上离开。他盯着面前的咖啡，两眼发直—— 在林俊男看来，刘志斌前面的言语所表达出的信息跟最后的豁达态度似乎有点不相符合。林俊男担心，也许是刘志斌已经对他产生了某种不信任甚至是怀疑，又不想拉下面子，这才故意挑选这么个私密的环境来向他旁敲侧击进行试探。不过，他始终觉得，这次雨虹败给穿山甲，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责任，而且也有必要把事情弄明白，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公司、对团队乃至对自己都有个交代。 林俊男决心找徐元问个究竟，可是他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对方不是占线就是挂断，他便索性于早晨上班前在徐元居住的小区外守着。终于等到了徐元的车开出来，林俊男上前伸手拦住，还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室。 “诶？林俊男……你这是干什么？”徐元拉长着脸问道。 “见你一面可比见国务院总理都难啊，徐大科长！”林俊男操着家乡方言没好气地说，“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我只好在这儿堵着你了！” “哎呀，这……我最近这不是很忙嘛！”徐元烦躁地说，“我还要赶着去开会，有什么事你赶紧说！” “我只跟你说几句话！如果你还认我是老乡，那就给我一分钟！” 徐元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说：“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林俊男，招标早就已经结束了，你还打听个啥？再说，雨虹跟穿山甲竞争那么多年了，你们不也赢过他们嘛！噢，这回输给了穿山甲，你们心里就承受不了啦？！” “如果穿山甲真正是靠他们的‘长城’系统赢得这个项目，我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了！” “咱们是老乡，我不能骗你。可我又是端着公家饭碗的人，我也不能做违反原则的事情。做人真的很难啊！老弟！”徐元在林俊男的肩膀上拍了拍，“别再纠结了！一切还是要随缘！” “那我最后再问一句，你真的认为‘长城’比‘红盾’要更好吗？” 徐元思索了片刻，认真地说：“对这个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回答你，‘长城’跟‘红盾’还真的不相上下，而且从软件的设计思路上看，简直就像师出同门！是两款非常完美的网络安防系统！你们总不至于对政府请来的专家持怀疑态度吧？！” “真的是这样啊？！” 林俊男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仿佛意识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他神情恍惚地打开车门跨了出去，顺着人行道向前走着，以致徐元在他身后嚷了些什么，他也浑然不知。 徐元对“长城”系统的评价，让林俊男吃惊不小。刘志斌所说的那番话再次萦绕在他的耳边。到底是穿山甲真的掌握了跟‘红盾’相似的技术？还是他的‘红盾’真的被人剽窃了？ 没准，刘志斌找他去喝咖啡，就是想向他暗示些什么…… 猛然之间，林俊男想起了一件事情——难道这一切，会跟那天他的便携电脑中毒有关？ 一切简直都太巧合了！ 首先是孙凯再三提出要去钟毅家里打牌，然后又急着要茜茜帮他查看邮件，而偏巧他的电脑又出了故障，茜茜只好用我的电脑登录孙凯的邮箱，而孙凯收到的邮件恰恰又藏着木马病毒…… 林俊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茜茜？还是孙凯？或者，是两个人联手？……” 林俊男脑子里反复出现这两个人的影子，他在迅速地进行着分析：“从我这儿盗取‘红盾’，最有可能的人只有孙凯。但是他根本就没参加穿山甲的‘长城’项目小组，做这样的事他又能得到什么？！还有，假如真的是孙凯所为，那么他又是怎样利用茜茜来实现盗取‘红盾’的目的呢？！” 林俊男越想越感到可怕，脊背上一片冰凉！ 一连几天，林俊男都在注意观察着孙凯的一举一动。两人之间往日的那种揶揄打趣不见了，仿佛各自心里都被什么东西堵着。 孙凯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跟林俊男搭讪，时间越久，越是难以开口。转眼又到了周末，孙凯像是忍不住了，他趁茜茜外出逛街时，走进了林俊男的房间。 林俊男正在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见孙凯像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取下耳机转过身来。 “你没出去啊？”林俊男主动打了声招呼。虽然他心里对孙凯有很多疑问，但在事情没彻底搞清楚之前，他不希望由于自己的猜忌而造成两人之间关系的不睦。 孙凯站在林俊男面前，说：“我看你这些天情绪一直不高，我想肯定是雨虹没有中标的原因。你为这个项目忙了一年多时间，就这样结束，自然有些放不下，这些我也理解。其实要我说，这也就算是你人生当中的一次经历吧，既然都过去了，那就忘了它吧！” 孙凯的这番话，到让林俊男内心愧疚起来，他想：“我是不是在疑人偷斧啊？难道仅仅因为孙凯是穿山甲的人，或者仅仅因为那天孙凯让茜茜帮他收邮件导致我的电脑中毒，我就可以怀疑是他盗取了‘红盾’吗？！他既然能主动来安慰我，说明他的心里应该是坦荡的呀！前几天见他无话可说，我还以为他是做贼心虚，现在看来，这还是我自己的原因啊！” “我没什么。”林俊男合上电脑，苦笑了一下，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似乎要消除满脸的疲态。“只是暂时还没缓过劲来，不好意思啊！” “你别怪我性子直，又不是你做生意赔了！即使是雨虹中了标，你林俊男的人生轨迹难道就会彻底改变？！犯不着啊！像我这样无忧无虑的，多好！” “得啦！”林俊男推搡了孙凯一把，淡淡地笑道，“你也总算在我这儿找到平衡了！” “你就算皮笑肉不笑，也比你那副苦瓜脸要强！”孙凯见林俊男似乎恢复了状态，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知道，只有他表现的像往常一样，林俊男才会打消对他的怀疑。他耸耸肩，提议道：“你既然活过来了，那中午不如喊上茜茜一块儿出去吃。怎么样？” “茜茜不是逛街去了吗？” “她还不是见你那副死样，觉得待在屋里别扭才出去的？！”孙凯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打开看了看，又塞回去，“走吧！我来给茜茜打电话。” 林俊男简单收拾了一下，当他的手触碰到电脑时，竟然像是触到了一块烧红的铁，那种灼痛的感觉瞬间穿透了整个胸膛！他愣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换了身衣服，跟着孙凯出门。 孙凯找了一家湘菜馆，进门一看，正好还剩一张桌子，便推着林俊男走了过去。落座不一会儿，茜茜就赶过来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孙凯让她陪着林俊男聊会天，自己则张罗着点菜，随后让服务员搬上来一箱啤酒，林俊男一瞧，叫了起来： “你干嘛拿这么多？喝的完吗？” “哎呀！搁这儿又不碍事！喝多少算多少呗！反正咱又不差钱！”孙凯咧着嘴说。 在深圳，湘菜馆的生意到哪儿都很火爆。尤其像这地处“城中村”附近，到了周末，客人更是络绎不绝。林俊男他们的菜还没上桌，门口就已经有三四拨食客在排队等候了。 林俊男笑道：“孙凯，你瞧见门口那些人没？人家看见咱这一箱啤酒头就大了！那得等多久啊！” “既来之则安之嘛！管自己吃好就行，没事操别人那份闲心干嘛！” 孙凯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在林俊男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林俊男跟孙凯在大学同学四年，如今又同吃同住一年多，了解孙凯的为人。他知道，孙凯看上去有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其实却很有心计。只要是当着外人的面，孙凯的言谈举止就会显得十分得体，能给人一种亲和力；但在他们两人之间，孙凯常常会情不自禁地表现出一种孤僻、冷漠或是自私。这是林俊男心中对孙凯的评价。 菜上桌了，孙凯起开三瓶啤酒，往林俊男和茜茜面前各放了一瓶，冲茜茜说：“茜茜你也来一瓶！你放心，我保证就只让你喝这一瓶！”茜茜刚要伸手拒绝，孙凯偷偷对她使了个眼色，茜茜像是明白了什么。 林俊男观察到了两人的举动，他主动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举杯说了声：“孙凯，谢了！你就别为难茜茜了。”说完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难得今天我做东，大家怎么能不放开喝呢？！”孙凯拿起茜茜跟前的酒瓶，朝她的杯中倒了半杯，又拿起自己的那瓶给自己的杯中倒满。“说实话，俊男，看到这些天你的样子，我真觉得郁闷！有时我甚至想，怎么正好就是穿山甲中了标呢？！”他仰着脖子把一杯酒灌了下去，又抹了抹嘴角残留的泡沫，接着说，“俊男你知道吗？作为老同学，我跟你一样不好受！所以啊，我今天必须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不至于吧！”林俊男笑道，“你刚才都还在劝我放下这事儿，怎么反倒先挑起来了？！” “有些事不说不行啊！”孙凯又倒了一杯酒，跟林俊男的酒杯碰了碰，“这些天我一直想着一件事，就是那天茜茜用你的电脑时不小心中了毒，我想该不会是那个木马盗取了你的资料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诶！……”林俊男心里突然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孙凯怎么会想到是那个木马病毒的原因？！除非…… 林俊男的脑子一下子又乱了…… 第七章 一个星期后，穿山甲公司的行政部突然下发了一项人事任命文件：聘任孙凯为公司项目部经理。 这项任命着实让穿山甲上下大跌眼镜，尤其是“长城”安防系统研发团队的成员，固然他们谁也不会知道“长城”在此次跟“红盾”的pk中获胜的内幕，因此对孙凯如此“无功受禄”纷纷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和抵触，甚至有人当着孙凯面公开发泄着怨气。 孙凯是个明白人，他早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看得清清楚楚。对他来说，虽然升任公司中层是他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但是以这种方式获得晋升，他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观察到赵栋梁那副麻木和冷淡的表情，那种感觉更是令他忐忑！ 他告诫自己这段时间一定要夹起尾巴做人，千万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这天，孙凯正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面对电脑思前想后，忽然接到了赵栋梁的电话，要他过去一趟。孙凯不敢怠慢，疾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赵总，您找我？” “把门关上。”赵栋梁表情严肃地说。 孙凯转身关好房门，有些紧张地望着赵栋梁。 赵栋梁示意孙凯在他面前坐下，静静地盯了他片刻，那种眼神让孙凯心里面发憷。 “这两天有好几个人找到我，对关于你的任命提出了看法。”赵栋梁不动声色地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孙凯的面部。“其中还有公司的高层！” 孙凯没有吭声，而是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继续聆听。 “坦率地说，你在穿山甲两年来，工作倒是四平八稳，但也没什么亮点！所以……”赵栋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有件事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 赵栋梁起身，从写字台后面绕过来，又围着孙凯转了半圈，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后。 “你为什么要去盗窃雨虹的‘红盾’？”赵栋梁一字一句地问，字字掷地有声。 孙凯看不到身后赵栋梁，但仅凭后者的语气，就足以感受到对方那副阴冷和蔑视的表情。他觉得背上透着一阵阵寒意，仿佛赵栋梁冰冷的目光在那里深深地划开了两道口子。 “这是领导的安排！”孙凯如实回答。他没有回头，因为他还不知道赵栋梁想要说什么。 孙凯是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他从不会让人轻易看到自己表情的变化。现在，他想找个强硬的理由，但显然不能把老板方永平供出去，因为方永平一再告诫此事要严格保密。 “领导的安排？！哪个领导？”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好多说……” “你的意思，是方总让你这么做的？！”赵栋梁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孙凯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在微微颤抖。 赵栋梁转到孙凯面前，坐在写字台边沿。 “你知道这属于犯法吗？！” “我知道。不过，既然雨虹公司的背后是美国的投资基金，而且‘红盾’也借用了美国的技术，那么我这样做，往小了说是为了提升穿山甲产品的竞争力，往大了说，那也算是为我们国家的利益做出了贡献啊！”孙凯辩解道。 “你听谁说雨虹是美资公司？” 孙凯不知如何回答，他实在不愿也不敢把老板推出来做自己的挡箭牌，于是便装出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心想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 “老子告诉你，”赵栋梁用手在写字台上啪啪啪地拍着，大声叫道，“雨虹是个地地道道的内资企业！” 孙凯被赵栋梁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后者，吃惊地张大了嘴。 “雨虹是内资企业？！” “我难道还不比你清楚吗？！”赵栋梁气得青筋暴起，“你如实告诉我，这些都是方总跟你说的吧？还有，是不是方总让你去窃取‘红盾’的？” “老大，您别逼再我了！我真的不能说！”孙凯依旧在抵抗，但他心中的防线似乎有点挺不住了。 赵栋梁从写字台上蹦了下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恨恨地说，“孙凯，我们为人处世都应该有个最起码的底线！我希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误中了别人的圈套，并非你的本意。因此，我才会把你找来谈谈。如果你是为了能使自己升职加薪、以为有什么人会因此罩着你，那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在穿山甲，我还是总经理！你明白吗？！” “赵总，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孙凯弱弱地问道，“雨虹真的不是美资公司？” “屁话！要真是美资公司，那这个项目市政府还会让它入围吗？！” “就算我不小心做错了事，但穿山甲为什么还要在‘长城’系统中植入‘红盾’的技术呢？！”孙凯不甘心被赵栋梁就此压制，他还在试图反击。 这句话倒像是给赵栋梁将了一军。 “这轮不到你来问！”赵栋梁狠狠地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回到写字台后面的转椅上坐下，将两腿往桌子角上一搭，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你出去吧！” 孙凯从赵栋梁的办公室出来，感觉周围所有的人都像是在盯着自己，他心中惶恐不安，深怕他们已经听到自己刚才跟赵栋梁的交谈。他边走边用余光偷偷看着周边的员工，直到最终确认完全是自己的多心，才渐渐抬起了头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孙凯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他又想起赵栋梁刚才说的话——雨虹并不是美资公司，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内资公司！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赖以支撑自己盗窃“红盾”的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荡然无存了！ 孙凯陷入苦苦的纠结之中…… “红盾”意外败给“长城”，也让林俊男的团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有的人直接辞职跳槽，有的人干脆请长假去外地旅游散心，即使是那些能做到继续上班的人，也整天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林俊男一连召集了几次部门会议，想分析原因、提振士气，但效果甚微。 刘志斌没有再找林俊男说事儿，也没有参加林俊男召集的部门会议。按他以往的风格，对于既定的工作任务或项目，一般是不会频繁过问的，他会给下属留出一个宽松的环境。如果项目成功，他会亲自设宴犒劳下属；反之，只有当项目失败了，他才会亲自参加项目团队的分析会，跟大家一起分析总结。然而，对于林俊男团队的这次失败，刘志斌却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这反倒让林俊男心里七上八下。 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红盾”技术被窃密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林俊男始终想不出来。尽管团队中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出卖“红盾”技术，但他林俊男决没有理由去怀疑任何人。迄今为止他最大的怀疑对象还是孙凯。不过，当他看到孙凯那副胸怀坦荡的样子，又实在无法从感情上接受自己的判断。 “难道，刘志斌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是因为他已经将我当成泄密者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留在雨虹还有什么意义？！”林俊男这样想着。 林俊男思考了两天，终于下定决心，向刘志斌递交了辞职信。 对林俊男的突然请辞，刘志斌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将辞职信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好像是在挑剔着里面的病句或错别字什么的，脸色十分忧郁。 “‘红盾’泄密一事我并没有怪你！”刘志斌缓缓将辞职信放在桌上，叹息着说，“你可能对我没有参加你们团队的讨论有所顾虑，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那纯粹是你的误解。我之所以没有去，是不想因为我的出现给你们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而且——说真的，我完全认可你对项目的管理和协调能力，相信你能自行处理好团队中的事情。还有，我也不想让你当着下属的面向我检讨，有些事还是需要分场合的……虽然，我通过对‘长城’方案的初步了解，已经强烈感觉到我们的‘红盾’存在泄密的可能，但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人品！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让自己来扛这件事！” 刘志斌的话说得十分中肯，而且根本不像是老板跟下属之间的对话，倒像是哥儿俩。林俊男听了，心里感激，之前的种种顾虑和猜疑逐渐消散。但是，作为“红盾”项目的负责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却责任，况且团队目前的状况已经在公司中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自己也难辞其咎！所以，只有自己的辞职，才能对整件事情有个交代。 “感谢刘总您对我的信任！但是作为‘红盾’团队的负责人，我觉得自己应该对这次的意外失利承担全部责任！请您理解！”林俊男态度坚定地说。 刘志斌起身给林俊男泡了一杯咖啡，请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 “你在雨虹工作了三年半，也算是半个元老了！”刘志斌耐心地劝说着，“雨虹走到今天，经历了很多，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这次‘红盾’系统的泄密事件，对你的打击固然很大，但是对雨虹来说，不过是一桩生意黄了而已，我不在乎！所以，我想请你把这些都放下，着眼于长远，毕竟咱们雨虹在国内市场上还是响当当的一个公司，今后我们还要上市！” “刘总，”林俊男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我在雨虹这几年，没有能为公司带来什么，却一直能得到您的支持和帮助，我心里已经很惭愧了！这次项目失利，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作为团队负责人，我当然责无旁贷！现在公司里面已经人心不稳了，如果我还留在公司，今后恐怕也难以服众，还会影响到公司的管理，请您接受我的辞呈吧！” 刘志斌默默地望着林俊男，沉思良久，问：“那么，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我只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 “要不，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到处去转转……到时候如果想回来，你就再回来！如果你想自己创业，我也会支持你！” “谢谢刘总！不过，我既然选择离开雨虹，也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林俊男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微微的哽咽，眼眶里开始闪烁着泪花，“……请刘总相信，我会一直记得在雨虹的这段时光！我也会记得您对我的帮助！” 刘志斌注视了林俊男良久，自知无法说动林俊男，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林俊男的面前，双手紧紧扳住他的肩膀，说： “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再叫上几个人，算是给你送行！” 第八章 刘志斌为林俊男举办的告别宴安排在大梅沙的海滨度假村进行。为此刘志斌特地安排了一辆商务车，拉上七八个人，都是跟林俊男关系不错的同事。雨虹公司是这个度假村的常客，每年都会在这里安排几场员工培训或团建活动，双方彼此都很熟了。 度假村接待部的经理覃悦铃是个品貌端庄、气质优雅的女子，雨虹的年轻人都喊她“覃姐”，林俊男也不例外。 商务车到达时，覃悦铃早已正站在度假村门口迎接大家的到来了。 “刘总，欢迎光临！”覃悦铃彬彬有礼地朝刘志斌微笑致意。 “麻烦你了，覃经理，请安排两个人帮我把后备箱里的那箱酒搬进去。”刘志斌说。 “好的。您里边请吧，菜已经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刘志斌领着林俊男和众人鱼贯进入预订的包厢，进门将林俊男拉到身边，指着主坐右边的座位说，“俊男，今晚你坐这儿！”之后，他又指挥着其他人一一坐下。大家都就坐后，他保持着站姿，清了清嗓子说： “今天咱们不分职务等级，只根据年龄大小排座儿，都是兄弟。在这里算我年长，如果不见外的话，你们就当我是大哥！大家在雨虹共事多年，合作非常愉快，我非常感谢大家对雨虹所做的贡献！今天，俊男因为自身的原因，要离开雨虹了，我实在无法劝他留下，万般无奈之下，请诸位来此一同为他饯行！希望俊男能够永远记住在雨虹的日子，不论今后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雨虹的兄弟！” 刘志斌说着，亲手拆开摆在墙角的一个包装纸箱，那是刚才他嘱咐覃悦铃让人从车上搬进来的，里面是整整一箱名贵白酒。他拿出两瓶，一边打开酒瓶，一边颇有感触地说，“这酒是十年前一个朋友送的，一直没机会喝，不是舍不得，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氛围，搁到现在已经很值钱啦！上次，穿山甲的赵栋梁出价五千一瓶，我都没卖给他……” 刘志斌首先给林俊男面前的杯中倒满，然后又挨着个儿给每个人都倒满酒，“今天我话可说在前头，除了俊男，在座的每个人都必须一醉方休！否则，可对不起这好酒了！” 林俊男明白刘志斌的意思，知道后者是在保护他。他的酒量在雨虹的同事中算最小的，但在以前，只要是跟刘志斌在一起喝酒，就常常会被逼得喝到趴下为止。今晚刘志斌忽然对他如此关照，让他觉得心中有一番难以言表的感激和酸楚。 刘志斌端起酒杯，非常郑重地向林俊男说：“俊男，为了感谢你对雨虹做出的贡献，请允许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敬意——我干，你只要意思一下就行。”说罢，他跟林俊男碰了一下酒杯，举杯一饮而尽。林俊男想也没想，跟着也一口干掉…… 刘志斌跟林俊男一连干了三杯后，满脸沮丧地叹了口气：“唉！俊男，我真为你感到惋惜啊！你的离去，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谢谢刘总！不管我林俊男今后选择怎样的道路，我会一直把您当做我最尊敬的老师和最好的朋友！” 刘志斌左手端起酒杯，右臂环抱在林俊男的肩上，说：“俊男啊，人生就像坐过山车，有高峰，也有低谷，只是你要相信，无论眼下你处在哪个位置，那都只是暂时的。” …… 他们一直嗨到夜里十点多钟，最后除刘志斌和林俊男外，基本上都醉趴下了。刘志斌把覃悦铃叫到身边，吩咐她给几个不能动弹的家伙准备几间客房，就让他们在度假村过夜，自己打电话叫来司机，让司机开车送他跟林俊男回家。 林俊男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孙凯和茜茜的房门紧闭，听不到一点声音，想必他们应该都睡着了。 窗外的月光泼洒到客厅地砖上，投射出窗纱斑斑驳驳的花纹，偶尔随风飘动，营造出一种静谧、安详的空间。 林俊男感到十分疲惫。从离开度假村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某种释然和纠结的心情反复折磨着。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下。借着朦胧的光线，他看到茶几上胡乱丢弃着的书刊和遥控器等杂物，这要在以往他是决不会放过的，可是今天，他却懒得动一下。 他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坐了十几分钟，反复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冲个凉，最终还是因困意重重，于是决定偷个懒、直接进房睡觉罢了。 就在林俊男正要走进自己卧室的时候，听到从身后传来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他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房门开处，孙凯和茜茜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由于屋子里黑乎乎的，两人同时被林俊男的影子吓了一跳。 “谁？！”孙凯吼了一声。与此同时，茜茜惊叫着藏到他的身后。 “大惊小怪什么？！当我是小偷啊？”林俊男没好气地说。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可以偷偷在外面玩到半夜！ 孙凯打开灯，尴尬地望着林俊男：“我们去看了场电影。” 林俊男嗯了声，转身进屋。关门时略微停顿了一下，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今天我公司聚餐，搞得太疲惫了！我先睡了！” 关上房门，林俊男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但却半天睡不着，原先浓浓的困意竟然被孙凯和茜茜的双双夜归搅得荡然无存！ 虽然茜茜对他和孙凯都保持着相等的距离，但在他的印象中，她还从来没有不向他打声招呼就单独跟孙凯出去玩到半夜。 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林俊男心里更是一阵酸楚…… 翌日中午，茜茜像往常一样下班回来，发现林俊男穿着t恤和短裤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她觉得奇怪，问：“咦？今天你没去上班？” “嗯。”林俊男应了一声。 茜茜探头朝林俊男的卧室里望了一眼，杂乱得简直目不忍睹，她又走进厨房看了看，冷锅冷灶的没任何变化。她感到很是反常，但又不好直截了当去问他，便若有所思地走进自己的屋子，换了套休闲一点的衣服，出来坐到林俊男旁边。 “你还没吃吧？”茜茜问。 “不饿。”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啊？” “我辞了！”林俊男淡淡地说。 “啊？！你辞职了？”茜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林俊男将手中的遥控器朝茶几上一扔，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 茜茜紧紧盯着林俊男，想从他的表情上读取一些什么。她真的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淡淡的忧伤。她没再问，沉默了片刻，回到自己屋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奶。 “都快一点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她把面包和牛奶放在林俊男的手中。 林俊男苦笑一下，抓起面包大口啃了起来。 茜茜看着林俊男不雅的吃相，扑哧笑了。她暗暗在想：这家伙该不是见我昨晚跟孙凯出去看电影而妒忌了吧？于是，便往他身边凑了凑，像是很随意地说：“昨晚那电影看得真没劲！演的那都是啥呀！我早就想回来了，孙凯还真坐得住！” 林俊男知道茜茜是在有意向他解释昨晚的事情，似乎在申明她跟孙凯之间并没有什么更深的关系。真是一个会体贴人的女孩！ “茜茜，你能陪我几天吗？我想出去散散心。” “这……”茜茜迟疑了一下，“好吧，我正好还有几天假没休。咱们去哪儿？” “去西涌吧！”林俊男不假思索地说。 “西涌？！那太好了！”茜茜差点儿从沙发上蹦起来，“早就想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背着包，面对大海……那该多惬意啊！哎，明天就是周末，要不咱们下午就去怎么样？我现在就给公司打电话，跟头儿请半天假。” “好！说走就走！”林俊男也像是来了精神。 忽然，茜茜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不问问孙凯吗？” 林俊男装作没好气地说：“你再提他我可真的要吃醋了！” “好好好，咱不管他行了不？我进去收拾东西了！”茜茜俏皮地冲林俊男做了个鬼脸，哼着曲儿蹦跶进自己的屋里。 茜茜之前每次去海边都是去大小梅沙，那里除了海滩上攒动的人头，感觉不出有任何自然的印记。她曾听同事说起过地处南澳的西涌——那是一个远离都市喧嚣、放松自我、享受遐意人生的原生态的地方。 也许因为交通原因，西涌开发较晚，加上出于对自然生态的保护，南澳鲜有大范围的开发和美化，因而这里展示给游人的恰恰是最原始、最天然的风情和魅力。沿着大鹏半岛的南端，海岸连成一线，海水蔚蓝而透明，海浪一排接着一排扑来，气势非凡；赤脚走在沙滩上，脚趾间的感觉柔软细腻，仿佛整个脚踝都会陷落到沙里……在西涌，早上你可以被窗外的小鸟叫醒，晚上可以伴着虫鸣蛙叫入睡，没有喧嚣，没有嘈杂，躺在海边的沙滩上，你能聆听到那种天籁般的和声…… 林俊男两年前就跟着雨虹公司组织的旅游团队来过西涌，当时他曾站在海滩上，面对着浩渺无垠的海天景色激动不已，他将双手围作喇叭状贴在嘴边，朝着大海发狂地叫嚷，那才真叫一个放纵……此后由于工作紧张的原因，尤其是带队研发“红盾”系统以后，他一直没能实现重游西涌的愿望，尽管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今天，林俊男终于再次踏上南澳半岛，而且身边还跟着自己心仪已久的茜茜。他的心里不再纠结，因为他觉得这是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 第九章 林俊男和茜茜站在西涌的沙滩上，放眼望去，只见海水碧蓝透明，海浪一排接着一排涌来，拍打在脚背上，是那样的温柔而有力。茜茜被沙滩上闪亮的贝壳吸引住了，她像个顽皮的孩童似的，猫着腰沿沙滩一路捡着，偶尔举着手中的贝壳向林俊男大叫大嚷…… 林俊男似乎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在响，他掏出来一看，是孙凯打来的，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孙凯。” “俊男，你跟茜茜怎么都不在家？” “我们在外面玩。” “啊？！你们跑哪儿去了？” “西涌。” “俊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们去西涌怎么也不叫上我？”孙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悦，“你该不会怕我把茜茜撬了吧？！” “你多想了，我们是临时决定的，你要想来现在赶来也行啊！” “算啦！我这么死乞白赖地赶过去，多没面子啊！你们尽情地玩吧，回来记得补偿我！” 挂断电话，林俊男心里暗暗觉得确实不应该把孙凯撂在一边，毕竟人家是跟自己同窗同室多年的好友，自己这样待人未免太小心眼了！ “喂，你傻呆呆的发什么愣啊？”茜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林俊男的面前，手中拎着的塑料袋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贝壳。 “我有点后悔了，应该让孙凯一起来的。”林俊男像是有些自责，“他刚打电话来了，听上去他可能有些不爽……” “就是嘛！现在得罪人了不是？” 林俊男开始之所以不想叫上孙凯，还真的是在吃后者的醋。他当时想：你既然能带着茜茜一起去看电影，那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她去西涌？！但现在看来，茜茜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对孙凯情有独钟，所以听到她这样说，林俊男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了。 “算啦！没叫他就没叫他吧！以后再一起过来不就行了！”茜茜一把抓住林俊男的手，将装满贝壳的塑料袋交到他的手中，“来，给你欣赏一下我的战果！” 孙凯打完电话，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躺着，心里越想越憋气。 虽然不久前，他使穿山甲一举夺得了千万大单，但那毕竟不是能拿上台面来跟林俊男pk的资本。他最看重的，还是能赢得茜茜的芳心，因为只有茜茜才真正是他跟林俊男之间暗中争夺的“标的”。前天晚上，他有意趁林俊男不在家，单独邀请茜茜出去看连场电影，本以为可以借此悄悄推开她心中的那扇情感之门，没想到林俊男紧跟着就给了他一个沉重的反击，竟然带着茜茜跑到西涌去玩，更要命的是，明明已经到了周末，还把他撂在一边！这不成心视他为无物吗？！ 孙凯憋着一股气，又拨打茜茜的电话，对方没接，他便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不无埋怨地责怪她出去玩也不告诉一声。过了会儿，茜茜给他回了信息： “俊男辞职了。他心情很糟，所以陪他到西涌来散散心。” “林俊男辞职了？！”孙凯心里一震，翻身坐起，把茜茜的短信又重新看了一遍，觉得事情有点大了，于是再次拨打茜茜的电话，这回她接了。 “茜茜，”电话一接通，孙凯就急切地问，“林俊男辞职了？真的假的？” “我还会骗你？！”茜茜说话的声音很低。这让孙凯感觉出，她一定是不想让一旁的林俊男听到他们的通话。 “为什么？” “他就说想换个环境。不过，看上去好像还有其它原因。” “哦……”孙凯迟疑着，“那你好好陪陪他吧！回来我再找他聊聊。” 打完电话，孙凯的心里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直觉告诉他，林俊男的辞职一定是因为“红盾”、是因为他孙凯！刹那间，他仿佛感到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简直要从脑壳上寻个缝隙喷射出来。他用双手搓了搓脸颊，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取出一罐饮料，大口大口地喝着，用了很长时间，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孙凯不希望自己跟林俊男之间的竞争以这种方式进行。至少他不想人们为此把他看做一个行为猥琐的小人。 自从几天前被赵栋梁狠尅了一顿之后，孙凯的胸口一直就像压着一块巨石——原来雨虹并不是美资企业，而且“红盾”本来就是林俊男团队自主研发出来的！一切都因为他笃信了方永平煞有介事的欺骗，并且接受方永平的指示从林俊男那里把“红盾”偷了出来，才导致自己背上如此沉重的道德包袱，也导致了今天林俊男的被迫辞职！ 他不禁又想起那天在电视上看到方永平出席市委扩大会议时的样子…… “方永平在政府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官儿啊？！”孙凯思忖着。“从排位来看，他应该是个有一定分量的人物。像这种地位的人，人们怎么会相信他就是穿山甲窃取雨虹果实的幕后之人呢？！……对了，方永平到底有没有跟赵栋梁说清楚是他要我去偷‘红盾’的？如果他装糊涂，那将来岂不让众人指着我的脊梁唾骂？！” 孙凯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拿起手机想要拨打赵栋梁的电话，却又停住了。 “打给赵栋梁又有什么用？他怎么可能相信我？在这件事情上，他本来对我就有很深的成见，这时候再去找他，那我岂不越抹越黑？！……不过，”孙凯转念又想，“任命我为公司项目部经理，至少应该是方永平兑现了承诺。既然他还在罩着我，那我又怎么好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而去出卖他呢？！”孙凯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算啦！反正辞职对于林俊男来说，不过是一次新的开始！” 孙凯感觉自己的心情渐渐舒缓了很多。 阵阵晚风从海面上吹来，夹杂着一种咸湿的感觉，吹在脸上干巴巴的。 林俊男头枕胳膊躺在沙滩上，仰望着星空中的某个地方，目光中充满着憧憬和畅想。茜茜坐在他的身边，拨弄着下午收获的玲琅满目的贝壳，并顽皮地将一个个小贝壳摆到他的胸口上，像是在为他编织着一串奇异的“项链”。 “俊男，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啊？”茜茜试探着问。 林俊男依然仰望着星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茜茜俯下身来从侧面盯着林俊男：“要不要我找朋友给你介绍一家公司？” “不需要。我想自己创业！”林俊男说。 “哦？那你想做什么呢？” 茜茜像是来了兴趣，将头凑近了林俊男，长发垂到了他的脸上。他甚至都能嗅到她那淡淡的体香和轻轻的鼻息。 林俊男盯着茜茜看着，突然起身将她抱住，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胸前的贝壳哗啦啦滚落到沙滩上。茜茜被林俊男这种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紧紧拥抱着她，盯着她的两眼，说： “茜茜！我喜欢你！” 说罢，他抱着她一阵狂吻，从脸颊、耳根到脖子，最后终于将热吻定格到她那微翘的、湿润的唇上…… 第十章 茜茜蒙了，心中砰砰乱跳，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动地让林俊男吻着，直到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痛了，这才哼了一声，轻轻把林俊男推开。 她从胸前的领口中掏出一个贝壳——那是刚才从林俊男身上滑落下来的。 “它硌着我了。”茜茜低着头心慌意乱地说。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还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啊，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林俊男紧紧抓着茜茜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茜茜，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茜茜从小家教很严，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跟男孩子单独接触过，虽然在高考冲刺前夕，班上有个品貌双优的男生曾向她表示过爱慕之意，但她却默默地拒绝了。上大学后，校园内情侣成双结对，也从没有让她乱过芳心。不是说她不想找男朋友，只是还没有遇上她自己喜欢的、或者说能让她一见钟情的那个男孩子。她认定这样一个观点：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很大程度上是需要缘分的。缘分未到，再着急也没有用。 自从跟林俊男、孙凯拼租以来，这两个大男孩同时进入了茜茜的内心空间，她有很多的时间来悄悄观察、了解和欣赏他们。在她看来，林俊男和孙凯跟她以前见过的平庸的男生们大为不同——他们在她面前所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沉稳、担当和信念，这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朋友应该拥有的东西。可是，在林俊男和孙凯当中，她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更喜欢谁，以至于她的心常常被迫周旋于这两个男生之间，不想因自己的单项选择而伤害到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前天晚上陪孙凯看了连场电影后，又能爽快答应陪林俊男来西涌度假的真实原因。 然而今天，令茜茜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比孙凯表现更为沉稳、庄重的林俊男，竟突然如此大胆地、甚至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拥吻她，并直白地提出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这使她芳心大乱、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能这样！”茜茜低声道，语气中带有些许的嗔怪，“人家好意陪你出来玩，你、你不要误会了……” “我真的喜欢你！”林俊男固执地说，“茜茜，请你相信我！我丝毫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觉得刚才我冒犯了你，你可以恨我、拒绝我……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 茜茜缓缓将双手从林俊男的手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又捋了捋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喃喃地说：“林俊男，我们回旅馆去吧，我很累了，想早点休息。” 没等林俊男爬起来，茜茜已经快步向着不远处的灯光走去…… 林俊男回到旅馆，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沙滩上的那一幕——茜茜柔软的胸部、温润的红唇和那种淡淡的体香，一直在刺激着他的感官和心灵。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边还在惦着住在隔壁的茜茜。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站在床头，将耳朵紧贴在墙上，想听听茜茜那边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只好又悻悻地重新躺下，关灯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俊男于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几下轻微的敲门声。他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片刻，房门处又传来“哒哒哒”的声音——真的有人在敲门！他坐了起来。 “谁？”他冲着门口问了一句，心里保持着一份警觉。 “是我……”门外传来茜茜弱弱的声音。 “茜茜？！”林俊男拧开床头灯，走过去打开房门。 茜茜穿着一件睡裙站在门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林俊男的眼睛，长发几乎把她的脸全都遮住了，显然她刚洗过澡不久，头发还没干透，还在散发着阵阵的的香气。 “你还没睡啊？”林俊男的声音在颤抖着。 “我睡不着……”茜茜将身体轻轻地靠在门框上，头依旧低垂着，鼻子里的呼吸声有点急促，“俊男，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林俊男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子，就这样呆呆的站着。女孩子身上淡淡的幽香沁入他的心脾，令他感到曼妙无比、yu火升腾。他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她顺势倒向了他的怀里，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把她抱进屋里，用脚后跟把房门关上…… 林俊男和茜茜回来后，进门就遭到孙凯的一番盘问，而且孙凯看他们的那副眼神，分明就充满了怀疑。面对孙凯，林俊男十分坦然，他将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茜茜肩头，这更让孙凯觉得眼馋和窝心。 “嗬！想不到，两天不见，你们的关系倒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啊！”孙凯揶揄着，心中却翻腾起一股酸楚。 “孙凯，从现在起，茜茜就是我林俊男一个人的了！你可不许再碰了！”林俊男半开玩笑的说，“如果你为我高兴，那就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你该不会是想在我面前显摆吧？！”孙凯很不高兴地嘟囔着。 “你少扯！”林俊男在孙凯胸前重重地捶了一拳，“我还叫了郑崎和卢建峰。你去不去？” 郑崎和卢建峰都是林俊男和孙凯的朋友。孙凯知道这两人合伙搞了一间游戏工作室，雇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程序员，专门承接一些游戏公司的外包业务。孙凯心想：看上去林俊男的情绪不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嘛，也许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打算。 “说实话，俊男，”孙凯伤感地瞟了一眼站在林俊男身旁小鸟依人般的茜茜，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心里的确很不爽！但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好吧，晚上去捧你的场！” 趁茜茜进屋换衣服的时候，孙凯拉着林俊男在沙发上坐下，问：“你真辞职了？” “辞了。” “为什么？因为上次招标？” 林俊男没有立刻回答。他无意识地翻弄着茶几上的几本杂志，脑子里却又想起自己电脑遭受木马入侵一事。此刻他眼中的孙凯，似乎比以前又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俊男，难道你有新的打算？”孙凯还在追问着。 “我不想继续在雨虹呆下去了，”林俊男叹着气说，“想出来自己闯一闯。” “你想好干什么了没有？” “上次郑崎跟我聊起过他在搞一个游戏工作室，当时我正忙着‘红盾’项目，没有跟他深谈，现在也许是该考虑考虑了！” “你想搞游戏？你没搞错吧？！现在的家长都对孩子管得那么紧，做游戏能有什么前途？！上次郑崎说这事我就想劝他们……” “你错了！现在的游戏已经不是专门给小孩子们玩的了，尤其是随着网络游戏的普及，它正在逐渐成为广大成年人消费的主流，市场潜力巨大，我相信用不了几年，游戏产业就一定会成为国内最热门的产业！” “是吗？但愿你的判断是对的。反正我对游戏是既不了解也没兴趣！” 茜茜换好了衣服出来，见两个大男孩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便催促道：“哎，你们怎么还坐着？还不准备走？！” 林俊男见到打扮得楚楚动人的茜茜，眼里立刻放出奇异的光芒。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欣赏过她的娇容和装扮。他忽然发觉自己以前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她，甚至包括昨晚的那个激情之夜。 茜茜素颜如故，但在衣着上却显然动了一番脑筋：一向矜持保守的她今天突然换上了一件浅黄色的低胸背心和一条牛仔短裤，雪白的肌肤被衬托得更加光艳夺目。细心的孙凯还发现，她的脖子上多了一串珍珠项链，那是以前从未见她佩戴过的。 “这样可以吗？”茜茜一边抚摸着胸前的珍珠项链，一边询问着林俊男，像是有点不适应的样子。 林俊男一把将茜茜拉倒跟前，上下打量了好一阵，赞叹道：“我就说过这条珍珠项链跟你是绝配嘛！你戴上它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站在一旁的孙凯心里那叫一个妒忌——他恨不能冲过去将茜茜从林俊男的面前夺过来揽到自己的怀中！ 第十一章 郑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长得膘肥体壮，这半年来一直在减肥，到现在仍有200多斤，他说自己的家族有肥胖史，应该是遗传。每次聚会，他都好像特别喜欢“欺负”孙凯，常常在握手时把后者掐的嗷嗷叫，为此孙凯后来只要见到他就主动退避三舍，这场面也成了他们聚会中有趣的“调料”。卢建峰则显得比较瘦弱，戴着深度近视眼镜，言语不多，一副书生相，常常被郑崎戏谑的称为“老学究”。郑崎和卢建峰都不喜欢娱乐，只顾埋头于自己的事业，跟钟毅他们比起来，生活方式全然不同。 两人在得知林俊男辞职的消息后，似乎都显得不以为然。 “这不正好嘛！我们正愁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合作伙伴呢，不如你加入我们吧！”郑崎说。 林俊男知道郑崎早就想拉他加入他们那个团队搞游戏，这几天他经过深思熟虑，已经做出的决定。他说： “郑崎、建峰，我们在深圳不就是为了寻找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吗？！以前我在雨虹，虽然也取得了成功，但我却在内心里羡慕你们！至少，你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创业、去生活，而我只能像电脑键盘上的一个按键，只有在老板敲击我的时候，我才能起到作用。其实你们不知道，离开雨虹是我的必然选择，只不过我一直没能下这个决心。现在……总算解脱了！” 坐在一旁的孙凯，静静地听着林俊男他们的交谈，没插一句嘴。这些天来，为林俊男辞职一事，孙凯没少责怪自己，以致对于茜茜跟着林俊男去西涌，也被他视为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此刻正愤愤地自问：“在帮助穿山甲战胜雨虹后，我孙凯到底又得到了什么？！虽然被提升到项目部经理的位置，但事实上却并没有得到公司上下一致的认可！反过来，由于林俊男的悲情辞职，却让茜茜因此而倒向了他的怀抱……” “你真打算跟我们一起干？”说话的是卢建峰，他似乎是个永远也不会表达激动的人。 “我们可以合作，但我希望你们能按我的思路来做！”林俊男郑重其事地说，“你们搞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层面，你们考虑过原因吗？” 郑崎和卢建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茜茜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林俊男。她发现林俊男的魅力正是取自于他非凡的见识。 “那俊男你怎么看？”孙凯问。他知道林俊男是个有思想的人，这点远非郑崎和卢建峰能比。 “因为你们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老板的位置上去考虑问题！”林俊男说，“你们虽说是在自己创业，但你们始终还是一个依靠大公司来生存的小作坊；你们的创意和构思往往不是靠自己去推向市场和实现价值，而是成为你们那些大主顾的廉价资源，他们只要花很小的代价，就能轻而易举地从你们这里获得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利润空间！” 郑崎和卢建峰再次面面相觑，两人心中不得不佩服林俊男对他们目前状况的评价。 “可是，”郑崎咽了咽口水，十分无奈地说，“我们毕竟只是一个小工作室，在市场上也没有任何资源，只能靠你说的这些‘大主顾’们吃饭啊！” “市场上有的是资源，只是你们可能还没有注意到。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去寻找天使资金？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很多天使投资人开始对网络游戏公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几百万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只要我们拿出良好的创意，就完全可以吸引他们投资入股、帮助我们实现梦想！” “如此说，你已经考虑好了？！”卢建峰试探着问。林俊男最后那句话，分明已经表露出了强烈的意愿。 “我愿意拿出25万入股——这已经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了！行吗？”林俊男举起酒杯，像是在等着郑崎和卢建峰表态。 “25万？那你林俊男就是董事长了！”郑崎哈哈大笑起来。 “来！郑崎，咱们一起敬董事长一杯！”卢建峰煞有介事地举起了酒杯。在他的提议下，郑崎也高举着酒杯，隔着桌子跟林俊男的酒杯“咣当”碰在一起，酒花四溅。 眼见着五个人的晚餐，竟演变成了林俊男跟郑崎、卢建峰的“桃园三结义”，孙凯的心中不由一阵纠结。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旁观者、亦或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他不由偷偷瞟了一眼坐在他跟林俊男之间的茜茜。她的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起一片潮红，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林俊男。 孙凯起开一瓶啤酒，起身冲着林俊男大声说：“俊男，今天你能选择迈出这一步，我真的为你高兴！够哥们的，就一起吹了！” “好！”林俊男也打开一瓶站起来，隔着茜茜跟孙凯重重地碰了一下酒瓶，“来！吹了！” 两人仰起脖子对着酒瓶一饮而尽。郑崎和卢建峰也借势起哄，一人打开一瓶接着要跟林俊男继续“吹”，茜茜哪见过这场景，连忙起身拉住林俊男的手，不想让他再喝。林俊男却一边拨开她的手，一边继续跟郑崎、卢建峰他们对饮，竟一口气连干了三四瓶…… 孙凯此时却悄然坐下，见茜茜焦急的样子，便借着酒意轻轻扳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茜茜，今晚难得俊男这么开心，咱们都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啊！你放心，他醉不了！” 第二天9点钟不到，林俊男就来到了郑崎和卢建峰他们的“乐智游戏工作室”。 乐智工作室位于南山区北边的一个住宅小区内，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郑崎和卢建峰他们在这里租了一套位于底层的出租屋，两室一厅，外带厨房和卫生间，总共也就五六十平米，简单做了一下打通或隔断。室内粉刷得干干净净，布置得井井有条。门口外面的墙上挂了一块铜牌，上面印着工作室的名字。一切就这么简单。 林俊男进屋时，卢建峰正一个人在里面打扫卫生。 “你这么早就过来啦？他们都还没到呢。”卢建峰说着，放下手里的抹布，招呼着林俊男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打开饮水机的加热开关。 “你们这儿这么小？”林俊男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问。 “就这已经很好啦！”卢建峰苦笑着说，“哥儿几个凑份子创业，还没挣着钱呢！” “团队一共有几个人？” “算我和郑崎一共六个，另外还有一个兼职。” 正说着，一个年龄跟卢建峰相仿的戴眼镜的小个子从外面进来。卢建峰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向林俊男介绍： “这是徐友华，是我们的美术总监。友华，这是林俊男，我的朋友。” 徐友华上来就跟林俊男热情地握手：“我知道你！”他盯着林俊男说，眼镜后面那对眸子闪闪发光，“你是雨虹公司的吧？！” “没错。” “我去过你们公司，我有个同学原来在那儿。好像你还是雨虹的研发部总监吧？” “曾经是。” “曾经是？” “我现在已经离开雨虹了。” “是吗？！雨虹可是个大公司啊！” 林俊男注意到，徐友华在说这话时，那对在眼镜后面闪光的眸子一瞬间变得暗淡下来。 “友华，今后林俊男就要跟咱们一起打拼了！”卢建峰插了一句。 “哦，是这样啊！林总能加盟我们乐智，那对我们来说可是如虎添翼啦！”徐友华不无恭维的说。 “哪里！大家一起努力吧！”林俊男平淡地说。 乐智团队的成员陆续来上班了，听说林俊男是从雨虹跳槽来的，都纷纷流露出仰慕之色，围着林俊男聊开了。 郑崎最后一个进来。他见大家已经在跟林俊男聊得火热，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今天迟到了！本来应该是由我向大家宣布林俊男先生加盟乐智的事情，现在好像已经用不着了！” 徐友华咋咋呼呼地说：“郑总，既然你迟到了，那你晚上就应该请大家撮一顿，也算是为林总接风嘛！” “ok！ok！”郑崎微笑着回答，“友华的提议我接受！不过，有件事必须向大家说清楚，那就是从今天起，本人不再是乐智的boss了。咱们新的boss，就是这位林俊男先生！下面，有请林总给我们讲话！” 郑崎半开玩笑似的推介，竟然使从没有怯过场的林俊男不免产生了几分惶恐。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惶恐正是来源于“boss”这个称谓！而这种称谓此前在他的心中，只是属于刘志斌的。如今，竟有人这么称呼起他林俊男来了！他心中暗暗苦笑：区区25万元就能买个“boss”，可见这个“乐智”的状况是多么的惨淡！ 林俊男示意大家都坐下，自己也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徐友华赶紧泡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端到林俊男的面前。 林俊男向徐友华表示了谢意，转向大家说：“我跟郑总、建峰是哥们，我一直佩服他们创建乐智的勇气，只是因为以前在雨虹时工作太忙，始终没空到俩哥们这儿来学习。没想到，今天我第一次过来，居然还是以乐智新成员的身份，这让我感到既欣喜、又惭愧！我注意到，大家听说我是从雨虹那样的大公司出来的，都对我表示出一种敬意。其实，雨虹虽然有名，但那只是它在市场上赢得的地位所赋予的，而具体到它内部的每一个员工，却跟在座的各位没什么区别。因此说，只要乐智在市场上取得成功，it界的同仁也一样会对诸位刮目相看！” “林总为什么要离开雨虹？”徐友华试探着问道。 “我离开雨虹有很多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林俊男望了郑崎和卢建峰两人一眼，“我看好游戏行业的未来，所以，我想跟着大家一起来赌一下！” 第十二章 茜茜这几天一直觉着很纠结，尤其是当她看到孙凯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好像更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西涌的那一夜，茜茜至今也说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拒接了林俊男，可后来还是忍不住去敲开了他的房门。其实那个晚上她仿佛是在做梦，在林俊男房中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记忆中竟然是那般的恍惚与朦胧……现在，她突然之间竟产生出一种隐隐的惶恐—— 与其说自己真的爱上了林俊男，倒不如说是出于同情和怕他伤心！在林俊男和孙凯之间，自己还根本没有做出选择啊！ 在西涌的那晚，茜茜心慌意乱地从海边回到房间，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像是怕谁会进来似的。她缓慢地脱去身上的衣服，走进浴室，把淋浴的水量开到最大，任由水流冲刷自己的头顶，想借此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可是，林俊男健硕的胸肌始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跳更加急促了！从浴室出来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又开始交错闪现着林俊男和孙凯两人的样子。在他们之间到底如何选择？这个盘桓于她心中已久的难题，仍旧没有答案。若论气质风度，林俊男当然远在孙凯之上；但在孙凯身上所具备的那种细心和体贴，林俊男却似乎并不具备。母亲在家常常告诫：“交男朋友，不能以是否高大帅气做为唯一标准，更应重视他是否懂得体贴人，毕竟女人找老公是要找能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如果按照母亲的标准，孙凯显然比林俊男要合适。可是，茜茜却偏偏感到自己更喜欢男生的外在气质。何况如今，当林俊男在工作中遇到打击被迫辞职，自己不仅不能拒绝他，而且更应该去关心和安慰他呀！渐渐地，在她的内心萌生出一种冲动，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敲开了林俊男的房门…… 可是，茜茜事后却有些后悔了。她后悔因当初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现在木已成舟的现实，以至于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对孙凯的愧疚！ 林俊男加盟乐智后，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才回到出租屋。茜茜曾提出想去他那里看看，都被他拒绝了。 林俊男告诉她：“我跟郑崎、卢建峰他们商量好了，决定放弃传统的页游产品，将研发的方向放到手游上来！目前，手游才刚刚兴起，市场潜力很大。上周，钟毅给我介绍了一个‘天使’，我正在跟对方谈，想请他给乐智投资，但人家提出要先看到我们的demo。所以，现在大家都忙得很！再说，工作室那么巴掌大的屋子，你去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如等以后我们正式成立了公司，换了新的地方，再带你去吧。” 茜茜尽管依了林俊男，可心里始终不舒服。几天过去，渐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看来，西涌的那个晚上也许自己真的太轻率了，弄得在他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看看公司里的几个女同事，有谁不在男朋友面前吆五喝六的？我倒好，向男朋友讨好还不受人待见！ 孙凯像是读懂了茜茜的心思，这几天下班后都回得很早，要么主动下厨做几道拿手好菜，要么邀她一起下馆子。刚开始时，她还觉得有些别扭，后来很快就打消了心里仅存的那点拘谨，又像往常一样跟着孙凯的出双入对了。 看到跟茜茜的关系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孙凯心里暗自高兴，只是在表面上，他没有让她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当或过分之处。他此刻只希望达到一个效果，那就是要让茜茜在潜移默化之间，对他有所感觉。 这天下班到家，茜茜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便卸下电池充电。不一会儿，孙凯回来了，进门就兴冲冲地对她说： “茜茜，咱们小区附近又新开了一家餐馆，看上去挺不错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菜，不如咱们一块儿去那儿吃？” “好啊！不过我手机刚开始充电……” “也就个把小时，你们公司又不会这时候打电话来，没关系，走吧！” 于是，茜茜将手机撂在屋里，跟着孙凯出了门。 两人走出小区，拐过几个路口，来到孙凯说到的那家餐馆外面。 刚要进门，茜茜忽然闻到了一阵香甜的气息，她驻足向四处张望，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路边上有个卖烤红薯的推车，香味就是从那儿飘来的。 “哎！那儿有卖烤红薯！”她指着前边兴奋地大叫起来。 孙凯抬头一看，欣喜地说：“嗬！真香！茜茜你先进去点菜，我去给你买红薯来！”说着飞快地向卖烤红薯的人跑去。 望着孙凯的背影，茜茜的心头不由掠过一丝美滋滋的感觉。她没有走进餐馆，而是站在门口继续张望着，直到孙凯捧着一个又大又香的烤红薯跑回到她的面前。 “我挑了一个最大个儿的！”走进餐馆坐定，孙凯把烤红薯轻轻放在茜茜面前的碟子里，“你看，里面金黄金黄的！” “这也太大了！”茜茜略带嗔怪地望着孙凯，“咱俩一块儿吃吧！” “没事儿！你就当吃着玩！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烤红薯了！”孙凯笑嘻嘻地望着茜茜。 “是吗？你怎么知道？” “咱们都‘同居’那么久了，这能不知道吗？！”孙凯油嘴滑舌的说。 “滚！”茜茜轻轻骂了一声，尝试着拿起碟子里的红薯，不小心手被烫了一下，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烫着了吗？我看看……”孙凯本能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抓茜茜被烫的那只手。 “没什么。”茜茜嘴上这样说，却还是像个孩子似的用那只被烫的手指轻轻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都怪我！”孙凯自责起来，“应该吹凉了再给你的！” “我都说了没什么啦！快点菜吧！红薯我等下带回去吃。”茜茜望着孙凯那副苦楚的样子，心里面只想笑。此时她突然发现，好像自己只有在跟孙凯在一起时，才会是这样的无拘无束…… 茜茜和孙凯天黑后才回到出租屋。两人一进门，不由得双双愣住了——林俊男正低垂着脑袋坐在客厅里一声不吭。见到他俩进屋，勉强抬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俊男？你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你吃过了吗？”茜茜走过去蹲在林俊男面前问道。 “今天碰巧回来得早些。”林俊男说话时没什么表情，“你怎么出门也不带手机？打了你好几个电话……” “手机电池没电了，那不在充着电嘛！”茜茜解释着，她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面对家长那样，心里忐忑不安。 “你们出去吃的？”林俊男抬头看了看孙凯，又将目光落到茜茜手中的那个烤红薯上，不由分说，从她手中一把抓过红薯啃了起来，边吃边嘟囔着，“我在这饥肠辘辘，你们在外面吃香喝辣，还拿这个回来馋我！” “谁让你呢？！”茜茜噘着嘴说，“每天都忙到半夜回来，今天偏偏又回这么早！你也该提前打声招呼啊！” “家里没什么菜，我才跟茜茜出去吃的……”孙凯像是在解释着什么，“要不，我再给你煮一碗荷包蛋面？” “那不要撑死我啊？这么大个儿红薯，还要再加一碗面？！”林俊男苦笑着说。 见林俊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茜茜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临睡前，林俊男把茜茜叫到自己屋里，态度很认真地问她：“茜茜，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没有啊？” “可我怎么总觉得你没把自己当成是我的女朋友？” “……”茜茜怔怔地望着林俊男，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我今天不怪孙凯，”林俊男说，“我和他是哥儿们！我知道他也很喜欢你，我理解他对你的关心。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明确了关系，你自己就应该把握一个度。你不能让孙凯感到你还在给他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茜茜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认为自己有权跟孙凯在一起交往，更何况只不过是吃了几顿饭而已。西涌的那晚，并不代表自己的情感今后将永远归属于林俊男，虽然她也默认了与林俊男以情侣相伴，但时至今日，她在内心仍不能将孙凯彻底排除。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茜茜低声道，“我现在只是你的女朋友……再说，孙凯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怎么能这么狭隘？！” 林俊男抱住茜茜，说：“我知道孙凯在你心中的份量，我也并没有责怪他。今天我只是想对你说，如果你已经接受了我，那就请你给我一点放心好吗？” “你要我怎样你才放心？不搭理孙凯？！”茜茜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好笑。 “乐智现在正需要人手，你能过来帮我吗？”林俊男换了个话题。 茜茜没有回答，她陷入了沉思。 一阵响亮的音乐声从隔壁传了过来，那是孙凯在电脑上放着歌曲。这家伙听音乐从不喜欢戴耳机，林俊男和茜茜早已经习惯了。 茜茜轻轻推开林俊男，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低垂着头说：“你那边还刚刚开始创业，我从公司辞职过去，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你应该相信我！” “要不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也好。”林俊男拉着茜茜的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今晚就在我这边好吗？我想要你！” “你开什么玩笑啊？！”茜茜面露愠色，挣脱了林俊男的双手，“我宁可跟你出去开房也决不会在这儿做！”此话刚一出口，她似乎觉得说过分了，便捧着林俊男的脸颊讨好起来，“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明天大家都还要上班呢，早点休息吧！好吗？”说罢冲他做了个鬼脸，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林俊男呆呆地坐在床边，忍受着从孙凯屋子里传出来的噪音，他觉得那简直是对音乐的一种亵渎！ 第十三章 有一个说法，叫做“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仿佛刚好印证了孙凯的现状。 虽然他通过巧妙的方式迅速弥合了与茜茜之间的感情间隙，从而使自己在跟林俊男的争夺中不落下风，但是在穿山甲公司，他却越来越觉得狼狈不堪。 自从孙凯升任项目部经理后，赵栋梁仿佛是有意在耍弄他，不仅很快就给他的部门压下来一个新的软件研发项目，还从他团队中抽调了两个强手去支援新成立的项目二部；可是没过多久，孙凯就了解到，那个所谓的项目二部竟然也在做跟他们同样的东西，这不明摆着是把他孙凯高挂在“树梢上”晾给全公司的人看嘛！ 不仅如此，赵栋梁还几乎每天都会拿孙凯数落一通，甚至不分场合地大声训斥，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孙凯知道赵栋梁无非是在故意找茬儿，其用意不外乎是在表明他毕竟还是穿山甲的总经理，即使是方永平安排的人，也必须经由他赵栋梁来把控。何况在“红盾”事件上，孙凯在他面前着实是卖了一回关子，假如方永平没跟他把话说透，那么他一肚子的怒气当然只会朝孙凯的头上撒！ 连着几日来，孙凯上班时心气儿全无，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疲惫的老鼠，动不动就会被人踩住尾巴，整天提心吊胆的，巴不得早点熬到下班。 这天中午，孙凯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完午饭，刚回到工位还没坐下，赵栋梁就又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气冲冲地大叫起来： “孙凯！你过来一下！” 孙凯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状况，连忙低着脑袋快步走向赵栋梁的办公室，他感到自己的后脑勺被周围同事们投射过来的目光灼得火热。 “赵总……”孙凯走进赵栋梁办公室，小心翼翼站在门口。 “最近你们的项目怎么进展这么慢？”赵栋梁冷冷地问道。 “大家一直在加班……” “你们除了加班就不会做事了吗？！”赵栋梁厉声打断孙凯的解释，“加班只是一种低效率的无能表现！” “赵总，”孙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项目部被抽走了两个骨干，而且我已经听说项目二部那边也在做跟我们完全相同的产品。我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按期完成你们的任务，而不是整日里在这给我搞‘办公室政治’！你不要以为自己在‘长城’跟‘红盾’的竞标中为公司争得了利益，就可以成为你在穿山甲混下去的资本！我告诉你，穿山甲的每一个人都必须靠实力吃饭！你去跟你的团队开个会，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再拿不出东西，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赵栋梁挥挥手，看都不看孙凯一眼，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从赵栋梁办公室出来，孙凯一路低着头不敢看人。他知道，周围的人们此刻正在用一种奚落的眼光盯着他看。刚才赵栋梁在办公室的大声训斥不正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吗？！ 孙凯没有马上按赵栋梁的要求给团队成员开会，而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沉思了很久。他现在完全清楚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哪怕他工作中再努力，也都无济于事。 他拨通了方永平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才接通，从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喂？哪位？” “领导您好！我是穿山甲公司项目部的孙凯。” “哦，有事吗？我正在开会。”方永平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 “我、我想见您一面。”孙凯紧张的有点口吃，“请、请问您有时间吗？” “什么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吧，简短点！” “上次您安排我办的事情，赵总好像不理解……” “我安排的事？我安排你做什么事了？” “就是关于雨虹的那件事。”孙凯不敢明说，却又不知如何表述。 “什么雨虹？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正忙着呢！”方永平厌烦地说。 “领导，上次关于雨虹的那件事，我想请您帮我跟赵总说说，他好像对我有看法。”孙凯索性豁出去了。 “莫名其妙！”这是方永平最后说的几个字。随后，电话里发出嘟嘟的挂线音。 方永平的态度，无疑给孙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呆呆地望着电脑，心乱如麻…… 即使每每让孙凯难堪，但在赵栋梁的心中却仍解不了气。他觉得，正因为孙凯所做出的事情，让自己在业内抬不起头来，尤其是愧对刘志斌。所以，自从那次竞标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刘志斌会过面。 有时候事情就这么奇怪，你越是怕见到的人，往往就越容易撞见。没过多久，赵栋梁就在一次展会上与刘志斌不期而遇了！ 在两人目光相互交织的一刹那，赵栋梁竟尴尬得不知说些什么，倒是刘志斌像往常一样，儒雅地向赵栋梁伸出手，满脸带笑地问候了一声： “栋梁兄，这么巧！” 赵栋梁被动地握了握刘志斌的手，说道：“是啊，志斌，真巧！” “找个地方坐坐？”刘志斌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露天茶座。 “好啊！”看到刘志斌那副轻松的神态，赵栋梁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有些松弛下来。 赵栋梁和刘志斌面对面坐在露天茶座的藤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话题不外乎是雨虹和穿山甲的近况，以及业内的新鲜事儿，等等。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渐渐地，赵栋梁内心的愧疚之感又开始在折磨着他，而且越来越强烈。他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志斌，有件事我压在心里好多日子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呀？！搞得那么煞有介事似的！”刘志斌满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我知道你的心思！算啦！都过去了！生意嘛！” “不，我必须要对你说！”赵栋梁盯着刘志斌，“你难道不怀疑是你们公司内部有人把‘红盾’泄密了？！” 赵栋梁本想说穿山甲有人偷到了“红盾”的核心技术，可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他担心如果直接告诉刘志斌，反而给自己和穿山甲都带来被动。 “我当然想的到。有些事是无法防备的……”刘志斌无奈地说，“你不知道，‘红盾’项目的负责人已经为此辞职了！尽管我一再挽留他，而且我也不想让他来承担这一切！” “是林俊男吧？” “正是他。其实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他为什么还要辞职？” 刘志斌沉默了片刻，摆摆手说：“还是算了！我实在不愿去想那些事……” 跟刘志斌分开后，赵栋梁的心里愈发不能平静。他早就听刘志斌说过林俊男的人品和能力，知道林俊男是刘志斌最赏识的人才。尽管这次泄密的确跟林俊男有关——对此刘志斌可能真不知道——但那也一定是孙凯利用同学和室友的关系趁林俊男不注意的时候下了手，因此林俊男本身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林俊男的辞职，让赵栋梁唏嘘不已。 赵栋梁找到方永平，质问他为什么要指使孙凯去偷窃雨虹的“红盾”，没想到却遭到了方永平的矢口否认和严词指责。 “赵总，你作为穿山甲的总经理，在这件事上首先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方永平的表情显得非常冷漠，“我希望你在最终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要擅自做出任何非理性的怀疑和揣测！如果你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那么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越级授权你的手下去做任何事情！否则，我要你来干什么？！” “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提升孙凯为项目部经理？” “至少我原来认为孙凯是这次穿山甲中标的功臣，对待有功之臣理应给予奖励和提升！”方永平顿了顿，接着说，“不过，看来我是看错他了！这个孙凯……你看着办吧！” 第十四章 第8号台风即将正面登陆深圳，一周前电视台和手机短信已经做了提前预报，但茜茜并没把这当回事。 在深圳生活，遭遇台风袭扰已是司空见惯的了。两天前她接到了要尽快完成对东莞某客户zi料的调查核实任务，但由于手头上前期工作未了、以及某种无端的拖沓，直到台风要登陆这天的早上，她才突然想到必须去一趟东莞。同事建议她不如等台风过后再去，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是艳阳高照，心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还是去吧。 午后，当茜茜办完差事准备返回深圳时，却发现天空早已聚集起大片的乌云，且突然间狂风骤起，吹得她连站都站不稳。 “想不到天气变得这么快！”她一边嘀咕一边向车站走。 开往深圳的中巴车刚刚开走，等下一班还得半个小时，茜茜心想干脆叫辆出租算了，争取早点赶回去。于是她站到路边挥手叫着出租车。突然间，一道闪电当空劈下，差点把她吓晕过去，紧跟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 她很快拦下了一辆来自深圳的出租车，心想还算运气。 然而，茜茜却并不知道，这个出租车司机是个刚来深圳不久的外地人，对深圳外围的道路并不熟悉。他原打算上高速，不巧高速入口因故封路，没办法，他只得改走小路，结果进入光明新区后却迷失了方向，最后车子在经过一处已经积水的低洼路段时熄火了！ “坏了！”出租司机轻声骂了一句，尝试着继续发动汽车，但没有成功。 “怎么熄火了？”茜茜忧心忡忡地问。 “不好意思，这段路积水太深了！”司机向茜茜投来愧疚的眼神。 “那赶快再发动啊！” “发动机进了水，不能发动了。” “那怎么办啊？”望着外面暴雨如注，茜茜着急了。 “要不这段路我不收你钱，你自己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公交？”司机说。 茜茜无奈地打开车门，撑开伞准备下车——她随身只带了一把小太阳伞，在这等狂风暴雨中显得是那样的滑稽和无助。 她刚一伸腿，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大半个轮胎，而且水位还在迅速上涨！ “啊！”她叫了起来，“水这么深？！” “赶紧下车吧！先到路边的高处去！”司机此刻也急了，边说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茜茜脱下皮鞋用手拎在，另一只手撑着伞，光脚踏进水里，小心翼翼地向路边挪去，脚掌心被路面的细小杂物咯了几下，又痒又痛的。她顾不了那么多，咬着牙蹒跚向前。 她艰难地走到路边，穿好鞋，又整了整湿透了的衣服，抬头环顾四周——这是哪儿啊？！没有明显的标识，没有公交站牌，也看不出周边有建筑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朦胧昏暗的山体和苍茫一片的雨雾，根本看不到其他车辆或行人。 茜茜的心里面一阵冰凉：平日里觉得深圳是那样的拥挤不堪，怎么此时此地，眼前竟是如此的蛮荒？！ 她掏出手机，想拨打林俊男的电话向他求助，可一连打了几次都无法接通。路上的积水还在凶猛地上涨，那辆出租车很快就被淹没了一半，即使她站在路边的高处，水也已经漫到了脚背！ 茜茜望着连接天地的茫茫雨幕，和身边那个不知所措的出租司机，心中不免一阵焦虑和恐慌。 她反复拨打着林俊男的电话，但结果依然徒劳。她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高举起手机准备狠狠地甩到水里去——就在此刻，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喂？俊男吗？”她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慌乱地呼喊着。 “茜茜！你在哪里？”手机中传来孙凯焦急的声音。 “我在外面呢！”茜茜抱怨着，“真倒霉！出租车在水里抛锚了！” “我就怕你中午回家遇到大雨……你现在在哪儿？有公交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去东莞办事回来……看样子这附近没有公交！” “出租司机在旁边吗？” “在……不过他也迷路了！” 电话那头好像没声音了。茜茜着急地呼喊着：“孙凯！孙凯！你在听吗？” “我有办法了！茜茜，我记得你手机中是装了地图app的对吧。你快打开它，把位置信息发给我！” 茜茜立刻照孙凯说的做了。 “我知道你在哪儿了！”孙凯叫到，“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很快就过来！” 打完电话后，茜茜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此刻天空依然暴雨倾盆，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淹过了脚踝，狂风吹来，雨伞都变了型，根本挡不住雨。她开始觉得身上冷嗖嗖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手机终于又再次响了，还是孙凯的。 “茜茜，你在哪里？你看到我了吗？” 茜茜急忙四下张望，大雨阻碍了她的视线，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孙凯，你到了吗？我就站在路边！我看不见你……” “我看到车了！”孙凯惊喜地大叫起来，“我看到那辆出租车了！你等着……”随之而来的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茜茜终于透过雨幕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蹚着水艰难地向她这边移动过来。她几乎要叫起来——孙凯！ 孙凯也看到了茜茜。他一手撑伞，一手攥着手机，浑身早已湿透。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啪叽”一下摔倒在水中。但又迅速爬起身，顾不得去捡随着水流飘走的雨伞，继续向茜茜跑来。 茜茜迎上前去，一把抱住孙凯，将手中的雨伞举到他头顶，几乎是哽咽地说：“这么快你就赶过来啦？！刚才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孙凯拽着茜茜的手，指着他来的方向，“那边全都淹了，车子都过不来。我们得往前走，先离开这儿再想办法打车！” 茜茜双手箍着孙凯的腰部，将整个身体紧贴着这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刻来到身边的男人。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没有任何意识，就这样机械地迈着双腿、跟随孙凯蹚着水向前挪动…… 猛然间，茜茜像是想起了什么，“孙凯！你的手机呢？” 孙凯这才意识到有只手是空的。他摸了摸身上，又回头望着身后那片茫茫的积水，哀叹道：“倒霉！肯定是刚才摔跤时掉水里了！” “那得去找回来呀！”茜茜焦急地说。 孙凯呆呆地望着那片浑浊的水面，咬了咬牙道：“算啦！水那么深，恐怕也找不到了。咱们赶紧走吧……” 林俊男整个中午一直跟钟毅和天使投资人在一起，后者曾是钟毅的初中同学。三个人在咖啡屋里连续待了好几个小时，商讨对乐智投资的事情。外面的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交谈的话题。 直到回到乐智时，经郑崎的提醒，林俊男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 他插上充电器，打开开机电源，看到了屏幕上显示有若干个来自茜茜的未接电话。他心想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找他，才会连续打这么多电话，于是便马上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所呼叫的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因为心里惦着跟郑凯和卢建峰商量引入天使投资后的相关安排，他很快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而尽，整个下午都没再给茜茜拨过一次电话。 台风肆虐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八点多，空中的乌云已经消散殆尽，城市的灯光映照在天空残留的云团底部，呈现出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红晕，湛蓝通透的夜空和朵朵的彩云，给这座繁华喧闹的都市重新妆点出一份瑰丽。 终于跟天使达成了投资意向，对乐智的未来也有了良好的规划，林俊男的心情格外畅快。他坐在公交车上，凝视着夜空，将自己的思绪远远放飞到天边的那几片红云之外，静静地享受着暴雨洗礼后的清新与宁静。 到了城中村附近，林俊男看到了一个卖烤红薯的推车，突然想起茜茜最爱吃的就是烤红薯，便一下子买了三个——他当然不能不考虑馋嘴的孙凯！ 然而，当他兴冲冲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进屋时，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茜茜和孙凯都不在家。他放下红薯，掏出手机拨打茜茜的电话，听到的依然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这才想起来她的电话从中午那会儿就已经关机了。他心里面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拨打孙凯的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所呼叫的号码无法接通……” 他茫然地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那几个散发着诱人甜香味儿的烤红薯发呆。 “茜茜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今天又是人没个人、声没个声呢？！” 他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林俊男并不知道今天中午茜茜在暴雨中因求助无门而产生的惊恐，也不知道孙凯因专程赶去相救而丢失了手机。当然，他更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孙凯在上班期间擅离职守并失去联系，未能及时赶回穿山甲出席重要会议，而且事后又不服批评，已经被赵栋梁当即解聘！ 第十五章 此时，茜茜和孙凯就坐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餐馆内，面对着面，孙凯已经灌了一肚子啤酒，茜茜则十分伤感地注视着他。 傍晚，茜茜从公司回家，见孙凯正沮丧地坐在客厅里。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在为丢了手机而郁闷，可是当他告诉她自己已经被穿山甲辞退的消息，她的脑际犹如响起一声炸雷！ “什么？！”茜茜简直不相信孙凯也会遭遇跟林俊男相似的命运，“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孙凯苦笑着说，“我去找你那会儿，公司正通知开会，可我的手机丢了，他们找不到我……” “就凭这？你们公司还讲不讲理啦？你没告诉他们说你是去救我的吗？”茜茜几乎要哭出来了。 “说了！没用！那个赵栋梁早就想挤兑我了！这回正好被他找到了借口！” 茜茜心如刀绞！她不知道孙凯为什么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但她至少清楚，孙凯被辞退全都是因为他一心为了她……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茜茜已经陪孙凯喝了好几瓶啤酒，她噙着泪望着露出几分醉意的孙凯问，“要不干脆就跟着俊男一起创业吧？” “这里是深圳！我就不信，穿山甲不给我孙凯机会，深圳还不给我机会？！”孙凯挥拳在桌面上捶着，嘴角挂着不屑。 “我真的认为你应该和俊男一起携手创业！” “你不知道，我和林俊男之间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同事！”孙凯摇着头喃喃地说，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现在应该回来了吧？他找不到你，肯定会着急的！” “我才不管他呢！”茜茜噘着嘴说，“谁让他不接我电话？！他要着急就让他去吧！” 孙凯望着茜茜，血红色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爱慕和期许，他微笑着说：“茜茜，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我又不是生你的气，你当然幸灾乐祸了！下回我要是生你的气，看你还说好看不！”茜茜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甜滋滋的。 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这一刻，仿佛同时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吸住了一般，竟毫无顾忌地相互凝视着。一秒、两秒、三秒…… 茜茜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迅速转开视线，却看到了站在餐馆门口的林俊男！ 林俊男显然正注视着他们！ “俊男……”茜茜失口轻轻叫了一声。 孙凯闻声扭过头去，也看到了老同学。他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向林俊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才还在担心你找不到茜茜会着急呢，你就突然蹦出来了！” “我打你们两个的电话都打不通。”林俊男说着，视线越过孙凯的肩头向茜茜望去。 茜茜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怨气，扭开脸望着别处。林俊男走到她跟前坐下。孙凯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也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 “你下午为什么关机？”林俊男没好气地问道。 “我手机坏了！”茜茜回答。 “你在生我的气？”林俊男已经看出了她态度的变化。 “……”茜茜想说什么，却又把话憋了回去。 林俊男扫视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悻悻地说：“孙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也不告诉我？” “林俊男你这样说话还算是朋友吗？！孙凯已经被他公司开了！”茜茜突然瞪着眼冲林俊男叫了起来。 林俊男愣了一下，迟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被公司开了？”他转向孙凯，“什么情况？” 孙凯搪塞着说：“没什么，就为一点小事……反正我自己也不打算干了！” “林俊男，”茜茜问，“你今天中午的时候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手机关机了你一直都不知道？！” “当时我正在跟人谈事儿，没注意。”林俊男又转向孙凯，“你说说吧，怎么回事？这太突然了吧！” 没等孙凯开口，茜茜抢先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她把中午遭遇暴雨被困水中、以及后来孙凯主动赶去相救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向林俊男述说了一遍，并拉长着脸告诉林俊男：孙凯就是因为上班时间离开公司去救她，结果却被公司辞退了。 林俊男沉默了一会儿，对孙凯说：“对不起，这本应该是我的责任。” 孙凯顺手抓起一瓶啤酒，对着嘴灌了几口，又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带着几分醉意的样子说：“俊男，咱们一直是哥们对吧？你跟茜茜……就算茜茜是你老婆，可她也还是我的朋友啊，对吧？！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那、那只好我上了……至于其它的什么破事儿，那都不重要！” 林俊男也抓起一瓶酒，一口一喝完，然后呆呆的坐着，心中五味杂陈…… 孙凯没有接受林俊男的邀请去乐智工作室，坚持要自谋出路，林俊男只得随他。 一周之后，乐智顺利地引进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投资人——就是钟毅给他们介绍的那位——一个在广州开家具城的老板，他给乐智投了300万。用他的话说：他想试试水。 有了这300万元的资金注入，林俊男和郑崎、卢建峰他们更忙了。他们决心尽快开发出乐智自己的第一款手游——“探险家”。 与林俊男的忙碌相反，孙凯却一直在忙于寻找新的工作。他向深圳的多家it公司投递了自己的简历，也经朋友介绍与几家公司的hr见过面，但最后均无下文。再打电话联系时，对方几乎异口同声地回复他“公司暂无空缺”。两个多月很快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公司同意接收他。随着时间的慢慢耗去，孙凯的意志也在逐渐被消磨殆尽。 就在孙凯感到自己步入了人生低谷的时候，至少有件事还能让他得到些许宽慰，那就是来自茜茜的关心。 自从经历那场台风后，孙凯发现这个女孩正在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甚至他还能明显感觉出：她开始在意无意地回避着林俊男！每当林俊男不在时，茜茜都会主动跟孙凯在一起，给予他精神上的慰藉和生活上的照料，就像他才是她的男朋友一样。 孙凯偶尔也会在心底产生一种自责和顾虑——之前盗窃“红盾”系统已经是对林俊男的背叛了，如今再跟茜茜这样亲密交往，万一被人知道，岂不更让人唾骂？！ 尽管他内心犹豫，但跟茜茜在一起密切相处的感觉竟然那么充满诱惑力！孙凯已经无法自拔、无法挣脱了！ 其实这种感觉对茜茜也是一样。那场台风过后，她已经不自觉地在心里对林俊男和孙凯重新做出了评判，结果令她十分悲哀。她发现真正能够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始终是孙凯；而林俊男，他对事业的追求远比对她的感情要表现得更为强势、更为执着。 “假如孙凯真的喜欢我，那我为什么要拒绝呢？！我又为什么非要属于林俊男呢？！”茜茜心中的天平开始出现了倾斜，原本在西涌之夜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精神枷锁，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解除…… 得到天使注资后，林俊男跟郑崎、卢建峰他们在南山科技园的一幢写字楼租了一个大通间，并将乐智工作室更名注册为“乐智科技有限公司”，由林俊男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天下午下班前，林俊男正在自己的办公室跟郑崎谈着工作，刘志斌突然意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刘总？！”林俊男惊讶地叫了声，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在深圳it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更何况是关于你林俊男的消息！”刘志斌一边得意地说，一边给了林俊男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林俊男请刘志斌坐下，自己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郑崎给刘志斌倒上茶水，寒暄几句后便退了出去。 刘志斌告诉林俊男，说他今天刚巧在附近谈点事，就顺便过来看看。“你离开雨虹之后，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消息啊！”刘志斌叹道。 “谢谢刘总！我现在很好！” “听说你已经引进了天使？” “是。等年底手头的项目出来，就打算做a轮融资。”林俊男兴奋地回答。接着他又问，“雨虹现在还好吗？” “雨虹一切都很正常，它是个成熟的公司了嘛！哎，对了，”刘志斌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听赵栋梁说，他已经把你那个同学给开了。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我本来想让他来我这儿，可……他心气儿太高！” “他怕是在深圳很难再找到满意的工作了！”刘志斌说，“我那兄弟赵栋梁已经给圈子里都打过招呼了，不会再有公司接收孙凯的！” 林俊男心里一紧，不解地：“原来是这样？！难怪！……赵总为什么要这样不放过孙凯？” “你跟我说实话，”刘志斌盯着林俊男的眼睛，“在‘红盾’泄密事件上，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孙凯？！” “我是不想怀疑他啊！”林俊男低着头说，“孙凯老家在农村，家庭条件不好，在大学时人很本分，也很努力……毕业后的这几年，我们相处得也一直非常好，说实话，就相亲兄弟一样！您说，我怎么可能去怀疑他呢？！” 在林俊男说话的时候，刘志斌始终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只是不愿意去怀疑孙凯对吗？但他在你的心里，始终还是有很大嫌疑的，是吗？” 林俊男没有回答。 “我很欣赏你的宽容和大度！”刘志斌起身，将一只手搭在林俊男的肩膀上，“给你一句忠告：虽然你的宽容和大度会给你的人生带来很多的正能量，但有时也会使你遭受难以想象的磨难，你需要对此有充分的准备！” “谢谢刘总！我会记住的！” “另外，”刘志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带微笑地说，“其实我对手游也非常感兴趣，你怎么不跟我谈投资的事呢？” “噢？是吗？我没想到……” “嘿嘿，你呀！……好了，祝你成功！” 刘志斌跟林俊男用力握了握手，走了。 林俊男陪着刘志斌乘电梯下楼，一直把他送上车，并目送着汽车驶离写字楼、消失在远处的路口。 回到办公室，林俊男关上门，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刚才跟刘志斌之间关于孙凯的讨论，始终萦绕在他的思绪中，挥之不去。 渐渐地，在他的内心，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负疚感…… 第十六章 要说林俊男不怀疑孙凯，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林俊男就此与孙凯分道扬镳，他还真做不出来。在林俊男看来，哪怕真的是孙凯从他这儿盗取了“红盾”的技术，那也只能说是雨虹和穿山甲的竞争把孙凯逼上了这条路，与他俩之间的友情无关。 林俊男还清楚的记得，在他从雨虹辞职后的那段日子，孙凯一直在设法宽慰他、帮助他。以致他当时就恨不得彻底摈弃对孙凯的一切怀疑，重新找回两人之间固有的那种坦荡、无忌和开怀。如今，当他面对同样落魄的孙凯，他本能地对这位老同学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不止一次的劝孙凯加盟乐智，尽管每次都被孙凯婉拒，但在林俊男的心底却始终向对方敞开着大门。 本来林俊男还一直在奇怪孙凯怎么会找不到工作，今天听刘志斌告知了内幕，这才知道原来是赵栋梁在背后搞的名堂。林俊男不由对孙凯的境遇更为同情，他甚至觉得赵栋梁对孙凯的这种做法是不地道的。他决心要帮助孙凯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林俊男首先找茜茜谈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他主意已定，一定要把孙凯拉到乐智去，他想给孙凯委以重任，甚至愿意让出一部分股份。 “你为什么这么想？为什么要分给他股份？”茜茜对林俊男的话将信将疑。在她看来，林俊男也许是为了试探她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们同学四年，我对他很了解！不管他身上有什么毛病，但在工作能力上，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乐智现在正需要人才，与其从社会上招一个不熟悉的人，为什么不让孙凯来挑这副担子呢！” “可是……”茜茜迟疑地说，“他不是不想去乐智吗？” “但这都两个多月了，他不是一直还没找到工作吗？”林俊男没有告诉茜茜有关赵栋梁在圈内给孙凯设置障碍的事。“我担心时间长了会对他的心理造成很大影响。” 看到林俊男如此为孙凯着想，茜茜心中竟涌起一股暖流。两人当即商量好，由茜茜出面，再去跟孙凯好好谈谈，就说林俊男急切地想让他去乐智，希望他能在老同学最需要的时刻鼎力相助。 茜茜找机会单独跟孙凯沟通。也许是经历了两个多月还未找到工作的折磨，孙凯的心气已经大打折扣，加上茜茜一再劝导，他开始有些松动了。 孙凯不是不想到乐智去，他实在是解不开心中的那个结！一方面，他不愿在与林俊男的竞争中甘拜下风；另一方面，他毕竟是林俊男被迫从雨虹辞职的“罪魁祸首”。为此，他宁可放弃林俊男给予的机会，也要自行去寻找工作。如今，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可深圳的it类公司似乎都在有意跟他过不去，没有一家录用他！孙凯伤感地哀叹：难道这是天意？！ 万般无奈之下，孙凯终于接受了茜茜的建议，答应她可以考虑加盟乐智。但是，他也向茜茜提出了一个看似毫无道理的条件——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乐智！”孙凯几乎是以乞求的眼神望着茜茜。“你去我就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才会开心！” 茜茜感到心里面一阵扑腾扑腾乱跳，脸一下子红了。她对孙凯的想法非常清楚，知道他这是在借机向自己表白，尽管这的确有点过分，但她却愿意听他这样说。她低着头，两只手不知该放哪儿才合适，半天没有吱声。此刻，她甚至还没有做好正式接纳孙凯的准备。她的意识一下子全乱了…… 孙凯默默地望着茜茜，眼睛里已经滚落出泪水。他突然一把抓住茜茜的双手，声音颤抖地说：“茜茜！我不在乎你会不会骂我、恨我，我也不在乎俊男他会怎样看我，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对你说——茜茜，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不行！不行！”茜茜似乎听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叫喊：“他怎么敢对你这么说？！这样会让你对不起俊男的！赶紧离开孙凯吧，没准他是疯了……” 还没等茜茜做出任何反应，孙凯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照着她一顿狂吻。 茜茜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她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孙凯拥抱和亲吻，这是她在西涌海滨沙滩那个激情夜晚之后的第二次被男孩子“突袭”…… 突然，她整个身体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双手用力将孙凯推开，并伸手朝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带着几分愠怒地斥责道：“你干什么？！” 孙凯捂着脸，浑身不住地颤抖，不知是肾上腺素尚未消退，还是被茜茜的这一巴掌镇住了。他喘着粗气说：“茜茜……对不起！你生气了？”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看着孙凯那副可怜样，茜茜的心又软了下来，后悔刚才不该有那样过激行为，让对方难受。“对不起啊，”她喃喃地说，“都怪你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们之间应该有个分寸。” 孙凯的眼泪再次滚落，他用手背擦了擦，低着头说：“我太自私了！都是我不好！你能忘掉刚才我对你做过的事、让我们重新回到以前吗？” 茜茜点点头，柔声地劝道：“听我的话，去林俊男他们公司好吗？”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成绩的！”孙凯像是在起誓。 林俊男从茜茜的电话中获悉孙凯已经答应加盟乐智，心里一阵轻松和喜悦。他将郑崎和卢建峰叫到自己办公室，告诉他们说他打算请孙凯到乐智来，想听听他们的看法。谁知，郑崎和卢建峰竟然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他们说外面早就传说孙凯在穿山甲时人缘不好，还老跟上司顶撞，再说他的小组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被穿山甲辞退后找工作四处碰壁，没人要他等等。他们不解林俊男为什么还要让孙凯仅乐智。 “我跟孙凯同窗四年，现在又合租在一起，我对他的了解比你们多得多。”林俊男平心静气地说，“乐智目前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们俩一个程序、一个美术，虽然在专业上都很突出，但在市场运营方面，你们还缺乏经验。孙凯反应快、脑子灵活，相信他的加盟，会弥补咱们的短板。” 听林俊男这样说，郑崎和卢建峰没再坚持，勉强接受了。 说服了团队中的两个骨干后，林俊男才正式跟孙凯商量。为了营造气氛，林俊男特意邀请孙凯来到位于公司楼下的一间咖啡屋。 这间咖啡屋门面不大，因为周边it公司聚集，所以人气很旺。 “这间咖啡屋的生意一直很火爆。”林俊男说，“我来过几次，发现其火爆的原因并不在于这里的咖啡或者服务有多好，而在于它的营销定位……” 林俊男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继续饶有兴致地向孙凯做着介绍。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间咖啡屋的周边都是写字楼。这几年，政府将这些写字楼以优惠的价格租给来深圳创业的中小型it公司，大楼里面几乎都是我们的同龄人，而且有很多是‘海归’的硕士、博士。因为他们喜欢来这里享受西方式的工作情调，其他人也就跟着接受并融入这种氛围、都到这里来洽谈商务。慢慢的，它就火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孙凯不无感慨地说，“看来，只要用心，就能找到成功的途径啊！” “乐智就在这个楼上。”林俊男开始进入正题，“公司虽然刚起步，但团队的信心很足，一个个都充满了激情。我们的天使投资人承诺，将在市场运营方面提供一定的资源。孙凯，你和我以前都没接触过游戏，可能对游戏产品的制作和运营还缺乏专业上的认知。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软件产品来对待，很快就能找到它们在市场上的共性。” “我想知道我能在乐智干什么？”孙凯开门见山地问。 “我想请你担任公司的副总，主抓产品的市场开发。”林俊男认真地说。 “俊男，这对我可是个考验啊！”孙凯思索着。 “别犹豫了，你一定行的！”林俊男的双眸在闪烁着，“我还告诉你，茜茜也打算来乐智呢！” “茜茜？！”孙凯像是被电触了一下，“她、她告诉你她要来乐智？！” “是啊。她说，她不喜欢现在那种单调乏味的工作，觉得乐智更具有挑战性。正好，公司也需要一个行政主管，她还挺合适的！” 孙凯心里面一阵激动：“茜茜她答应我了？！她真的答应我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在他胸中油然而生。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以免让林俊男生疑。 “好！我答应到乐智来！”孙凯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为了欢迎孙凯和茜茜的加盟，林俊男专门选了一个周末，把乐智的员工集体拉到大梅沙的那个度假村，举办了一场隆重的酒会。 林俊男在酒会开始前的致辞中，给予了孙凯很高的评价，令孙凯心生感激。 孙凯知道林俊男是在为他铺路。他也知道自己来乐智，郑崎和卢建峰不会没有想法，林俊男也一定在他们面前为自己说了不少好话。想着想着，孙凯忽然隐隐有一种愧疚之感，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为什么不能在林俊男面前更加坦荡一些？ 席间，在郑崎的鼓捣下，众人的话题慢慢转移到了林俊男跟茜茜两人的身上。孙凯处在这种氛围中，心里很是不爽。他偷眼注视着茜茜，发现她似乎也很尴尬，并不像前几次受人调侃时那样表现出些许的羞赧，甚至她好像还下意识地向他这边瞟着…… 跟茜茜这样偷偷摸摸的眼神交流，使孙凯心跳陡然加快。他坐立不安，便借口说胸口有点发闷，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度假村位于海湾北边的一座山坡上。孙凯来到酒店的观景台上凭栏远眺。但见夜空中的星辰有如镶嵌在黑色绒布上的钻石，熠熠闪烁；山坡下的不远处，在路灯映照下，依稀可见一排排海浪涌向岸边，在沙滩上化作一大片泡沫后又迅速消失了…… 孙凯静静地望着海岸线，倾听着浪花冲刷沙滩的声音，仿佛找到了天人合一的感觉…… “先生您好！”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孙凯的身后传来，打破了他心中的宁静。孙凯回头望着，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修着时髦短发的女子，正面带微笑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以前见过面呢！”女子脸上的笑容显得既大方又迷人。 “呃……”孙凯一时语塞，“是、是吗？” 女子走到孙凯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覃悦铃，是这个度假村酒店接待部的经理。” “哦，覃经理，您好！”孙凯礼貌地握了握覃悦铃的那只纤细、润滑的小手，“我叫孙凯。我们、我们真的在哪儿见过？……” 覃悦铃莞尔一笑，微翘的嘴角很是迷人。“以前我们见过面，但没有说过话。”她靠在孙凯身边的扶栏上，任由海风吹拂那一头漂亮的短发。她见孙凯还在苦思冥想，便提醒道：“你忘了？那次你去会所见方主任的时候……” “方主任？”孙凯脑子里面转着，他一时竟想不出自己曾见过什么“方主任”。从覃悦铃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儿正在沁入他的心脾，给他带来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他那次去见方永平时遇到的那个女人吗！ “噢！我想起来了！那次在茶楼……你当时戴着一副墨镜！” “唉！难得你能想起我来！不过，我对你倒是印象深刻呦！”覃悦铃翘着嘴角说，那副妩媚的神态简直让任何男人都会为之销魂。 “听覃经理这么说，我不会在方主任面前说错过什么话吧？”孙凯本就是个善于跟异性jiao往的人，因此一直很得女人缘。面前的这位女人虽然看上去比他要大几岁，但他却并没感到任何拘束。谈话中，他已经悄然按照她的叫法称方永平为“方主任”了。 “方主任倒没跟我说起过你，只是那天……”覃悦铃没再说下去，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神秘。 “覃经理是方主任的亲戚？”孙凯试探性地问道。他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极具魅力的女子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兴趣。 覃悦铃未作回答。孙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便换了个话题。 “呃，你刚才说你对我印象深刻，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的眼神很特别！那天我就注意到了。今天你们到这儿来，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刚才我又看到了你的那种眼神，因此才确信你就是那个人了！” “我的眼神？我的眼神有什么特别吗？” “那是一种对环境感到彷徨和不安、而且又不愿就范和屈服的眼神。”覃悦铃注视着孙凯，不无自豪地说，“我获得过美国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 “哇！你太厉害了！”孙凯恭维了一句，转而又问，“可是，你怎么……转行了？” 覃悦铃无奈地摇摇头：“中国目前还不需要这门行业啊！” “那你干嘛还要回来？多少人想留在美国？！” “我还有爸爸妈妈呀！我要是留在国外，他们怎么办？” 两人东扯西拉交谈了几分钟，孙凯看看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便在跟覃悦铃互相留下了手机号码后，回到了包厢…… 乐智开发的手游项目“探险家”进展很快，林俊男跟郑崎、卢建峰他们天天加班，准备赶在年底前进入公测。孙凯则代替林俊男频繁与各运营商接触，商谈合作事宜。公司一干人中，只有茜茜显得清闲。 按照林俊男的安排，茜茜在乐智负责行政方面的工作。由于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人手少，茜茜主要负责的是办公用品采购和工资奖金发放等一些事务，跟她原来所学的财务专业根本搭不上边。久而久之，她开始在心里厌倦起来。 本来，她来乐智纯粹是为了孙凯。她实在不愿看到他继续飘零下去。现在倒好，孙凯倒是安定了，可她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而且，因为她和林俊男几乎天天在一起，孙凯明显的跟她说话少了。这反倒让她感到某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和空虚。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中秋节。 这天下午，孙凯出差去广州谈业务，林俊男跟郑崎、卢建峰等人正在会议室里对游戏产品进行最后一次技术测试，只剩下茜茜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工位上，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电脑上的网页。 突然，她听到会议室里面爆发出一阵喧哗，一时不知是怎么回事。喧哗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只见林俊男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里面冲了出来，他欣喜若狂地冲到她的跟前，抱着她就是一阵狂吻…… “茜茜！我们的‘探险家’成功啦！”林俊男兴奋的叫道，“技术测试的结果非常棒！” “是吗？俊男，你、你先放开我……”茜茜用力推开林俊男，站起身嗔怪道，“你注意点场合好不好？瞧你那副失态的样子！” “哎，都老夫老妻了，不用这么扭扭捏捏！”郑崎在一旁打趣，“今天是咱们乐智的大喜日子，林哥难得开心一回，你这做嫂子的也应该奉献奉献嘛！” 茜茜的脸一下红一下白的：“郑崎你别胡说八道！” “大家都听我说！”林俊男高举起右手，“今天咱们的‘探险家’顺利完成技术测试，又正好赶上中秋节，我来请客，晚上一起庆贺庆贺！好不好？” 众人一片欢呼。 “哎，孙凯还在外面呢！我打电话通知他！”徐友华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茜茜悄悄盯着徐友华，心中竟然涌起一份感激之情。她也觉得孙凯应该到场分享这个喜悦，即使徐友华没提议，她也会说的。 然而，让她遗憾的是，孙凯在电话中告诉徐友华：他现在还在广州，而且有可能很晚才会回深圳，大家不要等他了。 第十九章 “探险家”顺利进入内测阶段，运营商邀请的专业玩家很快反馈了许多意见，按他们的说法，这款游戏并不像林俊男之前预期的那样成熟，要想推向市场，还需要在很多方面做出改进和完善。 此时，公司里却出现了不和谐的气氛——美术总监徐友华竟然跟卢建峰拍起了桌子！ 林俊男知道，卢建峰属于乐智的“前辈”，他的美术功底也曾获得过知名公司的高度评价，大家都很尊重他。若论资历，卢建峰至少也应该比肩郑崎，但由于其为人敦厚腼腆，说的少、做得多。因此，虽然林俊男给了他一个副总经理的头衔，但也仅仅是负责美工团队。 徐友华原来就是乐智工作室的美术总监。他给林俊男最初的印象是头脑灵活且有个性，人缘虽不咋地，但做事还算干脆麻利。林俊男让他继续担任乐智的美术总监，一来指望他能协助卢建峰解决团队的沟通协调问题，二来也想发挥他的美工专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俊男慢慢看出，卢建峰是很难驾驭徐友华的。在两个人之间，徐友华一直显得十分固执和强势。如今，矛盾终于爆发了。 林俊男首先向卢建峰和周围的人了解了情况，然后把徐友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卢总发生争吵。”林俊男表情严肃地问。 “林总，我可以先向你提个问题吗？”徐友华反问。 “可以。请讲！” “你觉得我跟卢建峰两个人，谁的业务能力更强？谁对公司的贡献更大？” “……”林俊男一时语塞。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他是不能做出明确表态的。 “所有人都知道，”徐友华继续说，“‘探险家’的美工实际上是我在负责，我为此付出了太多的精力！上个月女朋友来深圳，我都没能好好陪她。我本想只要游戏能早日上线，就可以歇一阵子。现在让我不理解的是，明明我们自己技术测试的结果非常好，怎么运营商还要让所谓的专业玩家提出那么多问题？要知道，游戏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众口难调的东西，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玩家都满意。我向卢建峰提出自己的建议，可他硬是坚持要按照运营商反馈的意见修改。好嘛，他说得轻巧，所有活儿还不是我来做！” “是我答应运营商按要求尽快完成修改的。这不是卢总的个人决定，希望你能接受任务。”林俊男认真地说，“任务完成后，我可以给你加薪！” “我也不是那么庸俗的人。”徐友华鼻子里哼了一下，“我只希望乐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徐友华的价值！我也希望在业务上他卢建峰能尊重我的意见！” 林俊男觉得徐友华话中有话，他态度严肃地说：“公司里每个人都应该在服从、理解和协作的原则下展示自己的价值。我们是个整体，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不能将自己的想法置于公司的决定之上。我希望你能向卢总道个歉，抓紧时间按要求完成修改任务。” 徐友华不说话，也不看林俊男，咬着牙转身离去。 从林俊男办公室出来，徐友华心中的怨气始终没消。他索性乘电梯下了楼，来到公司附近的那间咖啡屋，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要了一杯咖啡，独自坐在沙发上，点开安装在手机中的一款3d游戏的demo。不久前，有公司发布了一款立体画面的手游产品，被业界称作传统手游的3d升级。虽然项目最终并未获得成功，但徐友华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已经敏锐地感觉到，3d手游必将很快取代传统2d手游。于是找了几个朋友，利用业余时间，自己悄悄搞起了研发。他手中的这款demo就是他们几个弄出来的。不过，还有不少问题和缺陷，很难说将来能否成为一个成熟的产品。 “徐总监怎么这么悠闲？”孙凯突然出现在徐友华面前，把后者吓了一跳。 “孙总！”徐友华连忙起身，扶了扶眼镜，“游戏还要修改，我是来这儿找感觉的。” “听说你又跟卢建峰吵起来了？”孙凯坐在徐友华对面，“我看你们平时不是合作得很好嘛，况且卢建峰又是那么没脾气的一个人，至于吗？！” “有些事不能这样看！”徐友华摇着脑说，“深圳跟内地不一样。在内地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地混饭吃，但是在深圳，大家就都得凭本事吃饭！这个项目的美术设计是我，可那天晚上聚餐时林总却把功劳记在了卢建峰的头上。这会儿，运营商提出来修改意见，就又全成了我的事儿了！天下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啊！”徐友华越说越来气。 “我看卢总也不是个喜欢邀功请赏的人。公司里职务分工有所不同，你也没必要生气。” “我就见不得郑崎和卢建峰那副样儿！你还不知道呢，在你来乐智的事情上，他俩在林俊男面前也没少捣鼓！” 听徐友华这样说，孙凯倒是想起刚来乐智那会儿，确实觉得郑崎和卢建峰两人怪怪的。 “我能理解，是他们合伙创建的乐智的嘛！现在公司由林俊男掌管了，总会有些牵挂！”孙凯这句话既是讲给徐友华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林俊男就是软弱无能！再加上郑崎和卢建峰这两个人，乐智迟早会被他们玩儿死！……” 徐友华的这番话，正好被邻座的一个人听到。这人是郑崎的室友…… 郑崎开始疏远孙凯。他没有把从室友那里听到的话告诉林俊男。他知道林俊男肯定不会把这当回事儿，自己若是去传话，不仅会落得个背后议论别人的坏名声，也会让林俊男为难。他不喜欢孙凯，是他自己的事。 孙凯感觉到郑崎对他的态度起了微妙变化，在那固有的疑人偷斧的心理驱使下，他变得愈发抑郁。他几次曾尝试着跟郑崎搭话，想借此揣摩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后者对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令他更加相信徐友华告诉他的那些话是千真万确的了。 孙凯不得不对自己选择跟着林俊男来乐智的行为进行认真反思和评判，发现在这件事上对他影响最大的竟然还是茜茜——而且，她为了满足他的愿望，竟跟他一起来到了乐智…… 还有什么说的呢？仅凭这一点，他就已经知足了！ 实际上，孙凯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自我创业的途径。到乐智来只不过是个过渡，他迟早是要脱离林俊男的。况且，乐智毕竟也才刚刚起步，不会有更多的资源供他分享，这也是他感到无奈的。现在，徐友华那款3d游戏的demo给他带来了灵感和希望——直觉告诉他，那才是他孙凯新的机会！ 于是，孙凯经常约徐友华去咖啡屋碰头，探讨开发这款3d游戏的可能性。 徐友华告诉他：搞3d手机游戏，从技术上来讲难度不大。3d只是个表现形式，能否成功，关键还是要看游戏的内容。初期可以借鉴乐智尚未定型的产品“探险家”进行模仿和转化，但是要有研发经费和团队，二者缺一不可。 “你能组建这个团队吗？”孙凯问。 “如果将‘探险家’直接转化，美工方面倒是可以通过外包解决，咱们这边至少还得找一两个程序员，乐智没有这样的人，只能去别的公司挖。” “你估计大概需要多少经费？” “这我不好说，只能拍脑袋……也许100万吧！” “100万？！”孙凯陷入沉思。100万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在深圳这几年，他的积蓄总共还不到20万。 “也许要不了。”徐友华想了想说，“前期主要是美工外包和人员薪资方面的费用，如果我们可以借助乐智更多的资源，这样就能节省很多开支！比如……”徐友华话说了一半，犹豫地望着孙凯。 “比如什么？”孙凯催促着。此刻他的大脑已经高速运转起来，无法停止。 “孙总你不是乐智的副总裁吗？应该有办法直接从‘探险家’项目中开支费用啊！” “不行。‘探险家’项目经费由郑崎审核，我没办法过问。” 徐友华想了想，眼镜后面闪烁出诡异的目光：“你真的想自己来做手游？” “当然！”孙凯一点也不含糊。 “那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徐友华咧嘴一笑，“但愿孙总成功后不要忘了我！” “不要分得那么清楚，搞成了是咱们大家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 第二十章 “探险家”项目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改，运营商还是认为达不到公测要求。林俊男连续开了几次会，始终找不到有效的改进方案，其中的关键在于美工跟策划之间的协调很难达成一致。为此，他只得把郑崎、卢建峰和徐友华三个人找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想到，徐友华的动议险些让他下不来台。 “我觉得我们在美工方面的改进已经完全达到运营商的标准了，”徐友华说，“建峰把他的绝活儿都拿出来了！现在明显感觉在策划方面还做不到位！” 林俊男询问郑崎的意见，郑崎没有否定徐友华的观点，也认为问题主要还在策划方面，并坦承自己与美工之间的协调不够。 “我请求由孙总担任‘探险家’的项目总监，”徐友华大声说道，“孙总在穿山甲就带过团队，再说跟运营商的协调也一直是他在做，公司应该让他来牵头，负责游戏上市前的工作。”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郑崎，又补了一句，“郑总请不要有想法，我纯粹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才提出这个建议，请原谅！” 郑崎没想到徐友华会这样将他一军，而且他还不好反对，只好望着林俊男，想看看后者作何表态。 林俊男听了徐友华说的一番话，心想这个前些日子还在矫情的人怎么像是突然变了，居然还能为卢建峰说几句好话！只是，他觉得徐友华的建议有些唐突，即使是为大局考虑，也应该给郑崎留点面子。 “郑崎你是怎么想的？”林俊男觉得应该先听听郑崎的看法。 “我无所谓！既然原因在我，那只要能让‘探险家’早日上市，我愿意让位！只是……”此时，郑崎暗自后悔不迭——既然自己早就知道了徐友华在拉拢孙凯，为什么当时没告诉林俊男！“是不是真的非孙总才能扭转局面，请你权衡！”他补充道。 林俊男将目光转向卢建峰：“你呢？建峰。” 卢建峰看了看郑崎和徐友华两人，含含糊糊地说：“也许徐总监的建议可以试一试。” 林俊男想了想说：“建峰和友华你们可以去忙了，郑崎留下。” 等卢建峰和徐友华出去后，林俊男关上房门，跟郑崎面对面站着。 “我想听你真实的态度！”林俊男说。 “你觉得你足够了解孙凯吗？”郑崎反问。 “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我真担心你会这么看我！”郑崎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在孙凯进乐智前就对他没好感，这你很清楚。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我的工作没做好，影响了项目的进度，所以我今天如果反对让孙凯来接管‘探险家’，那肯定是没有道理的。因此，你只能靠自己对这件事和对孙凯的评判来做决定了！” “你是不是已经承认自己的工作出了问题？我想知道，如果继续由你来牵头，你有信心扭转局面吗？” “我不能保证。他们说是策划的问题，可我了解到的却是美工的问题。我为此跟建峰探讨过，但今天建峰也认为美工没问题，这我就很难说了！” “那么，你觉得如果让孙凯来牵头，会有效果吗？不管你过去对他的看法如何，我只要你从专业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也许……你先试试吧。”郑崎有点言不由衷。 当天晚上，林俊男召集项目成员开会，并请孙凯到会。林俊男在会上向大家宣布：从即日起，由孙凯全权负责协调“探险家”游戏的内测和改进工作。要求大家务必团结协助、紧密配合，争取年底前正式上市。 林俊男还告诉大家两个消息：北京格兰迪资本有意对乐智投资，已约他去北京见面；另外，日本一家动漫公司也向他发出了商务邀请函，准备就某著名动漫的改编与乐智进行合作。 林俊男最后交代，在他赴北京、日本出差期间，公司日常行政事务由茜茜负责，其它事项一概等他回来再定。 林俊男搭乘最早的一班航班抵达北京后，立刻转乘地铁，在中午前赶到长安街的东方广场，在地下商城中的一间西餐厅里，见到了格兰迪资本的代表。 对方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叫于晓军，看上去有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夹克、牛仔裤、休闲皮鞋，搭配既随意又时尚；让林俊男印象最深的，是架在他鼻梁上的那副窄小的无框眼镜——就像是年代片中上海滩的洋行经理。于晓军的身边跟着一个面容娇美、身材丰韵、画着浓妆的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叫谢雅妃，是他的助理。 他们一边用餐，一边就格兰迪投资乐智事宜进行交流。 林俊男很快就发现，于晓军是个非常干脆的人。1000万的投资，他似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拍板了。只是，在投资的标的上，两人产生了小小的分歧：于晓军要求获得乐智公司30%的股份，而林俊男则坚持要把“探险家”项目剥离出来，他强调“探险家”项目的权益应该归属乐智的老股东和项目团队。 “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股东在这儿较真！”于晓军语气十分平缓，但却给林俊男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制。“林总应该清楚，格兰迪已经给出了很高的溢价！” 说实话，林俊男心里也在动摇：原来的天使投资只出了300万，现在格兰迪一下子就能拿出1000万元，有什么不能做啊？！但他之前引进天使投资时曾向对方做出过承诺，即“探险家”项目的收益不作为a轮融资后新股东的分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这个承诺。 “实际上我也希望乐智能迅速融到资金。”林俊男说，“坦率的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拿到几个日本人气动漫的改编权，只要有资金就能即刻着手开发。但是，我不能违背当初对天使投资人的承诺。请原谅，在这方面我必须遵守职业道德。于总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我林俊男今天能在这里维护老股东的利益，今后也就能在任何地方维护你们格兰迪资本的利益！您说是吗？” 于晓军像是被林俊男说服了，他眼睛转了转，无奈地说：“格兰迪资本对乐智的投资，本就是基于对你们‘探险家’项目的预期所做出的决策。如果要剥离掉‘探险家’的收益，那我们就必须重新对乐智进行评估，还需要你们提供新的资料。我想本月下旬去乐智看看，可以吗？” “没问题！请于总尽快安排好赴深圳考察的时间，我们恭候您的到访。” “还有，我们最好确定一个基准日。”于晓军想了想说，“我看就10月31号吧，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在基准日之前，你们必须把‘探险家’的前期投资剥离出来，财务调整也必须规范到位，同时还要制定出新项目的商业计划书，这些都将成为格兰迪资本投决会的参考要素。我跟雅妃28号去深圳，31号返回北京。只要你们提供的商业计划符合我们的要求，我可以立即跟你们签署投资协议。你看呢？” 林俊男犹豫起来。来京之前，他已经通知日本公司月底去东京洽谈动漫版权事宜，只是目前对方尚未正式确认会谈日期。他担心时间上会产生冲突。 “这个月底？应该可以……我回去以后安排一下。” “请林总一定安排好时间。”于晓军拖着声音说，“我可能只有月底那几天才有空。从深圳回来后，我还要去北美和欧洲参加几个交流活动，回国恐怕要到12月中旬以后了。” “好吧，就按于总您的时间！”林俊男说。 商务餐结束，林俊男掏出皮夹准备刷卡，被于晓军伸手拦住。 “林总你是客人，这餐应该由我买单。”于晓军说着，示意让谢雅妃买单。随后他眼角的余光落在林俊男皮夹中的一张照片上。 “那位是林总的女朋友吧？” “是啊。她也在乐智工作。” “哦？看来她是你的总管啊！”于晓军打趣地说。 第二十一章 林俊男前脚刚离开深圳去北京，孙凯就马上通知茜茜，要她从“探险家”项目经费中拨付8万元现金给徐友华，称这是美工外包追加的费用。茜茜没有多问，她在心里对孙凯压根就没有任何怀疑。 从银行取现金回来，茜茜在电梯口遇上了郑崎。郑崎见她的挎包鼓鼓囊囊的，随口半开玩笑地问了声：“包里装这么多钱啊？”想不到他的问话竟让茜茜紧张了一下，她本能地看了看挎包的拉链，这个举动让郑崎觉得好笑。 “真的是钱啊？！” “贼眼！”茜茜低声说。 “干嘛取这么多现金啊？转个账多简单？这多不安全啊！” “孙总说要取现金的，还不是项目要赶进度呗！” 郑崎心中一怔：挎包鼓成这样，估计里面装了至少好几沓！在他主持项目时，可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么多现金啊！不过他转而一想，既然她是林俊男的老婆，按说应该会对林俊男负责的。所以，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事实上，徐友华早就在筹划着利用乐智的“探险家”直接改版成3d手游的事了。经费到手后第二天，他就向孙凯演示了3d版“探险家”的demo。两人见面的地点还是在公司楼下的那间咖啡屋。 “这么快？！简直神速啊！”孙凯很是吃惊。 “我只想让你看看我朋友的能力！”徐友华得意的说，“你别小看这个demo，它意味着我们已经向成功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什么时候能拿出测试版？” “不好说。也许两三个月，也许要更长时间，就看运营商对这款游戏的要求了。不过现在我在乐智这边的活儿太多，没时间去协调他们……” “你指的是你的那几个朋友？” “我当然是指他们啦！他们才真正是我们自己的团队啊！” “我们得马上搭建好自己的团队，尽快让项目正式启动！”孙凯思索着说。 “不急不急！”徐友华摆着手说，“我们现在这种运作模式不是很好嘛！这样不用花什么代价。等项目成型后，再找个天使出个好价钱，到时候正式创建公司也就水到渠成了！” “乐智毕竟是个小公司，它的资金并不多，这样动用乐智的钱，我心里不踏实！” 徐友华把手机往孙凯面前一拍：“孙总，现在这个demo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也许它很快就能成为你跻身it界精英的一张王牌。如果我有这个资格来当老大，我是不会放过的……” 这时，孙凯的电话响了，是林俊男打来的，要他马上赶回公司。 孙凯匆匆离开咖啡屋，一路上心里边直打鼓：林俊男这么快就从北京回来了？他打电话找我干什么？难道是他发现了我让茜茜支取的那8万块钱？ 当孙凯赶到公司会议室时，林俊男、郑崎、卢建峰和茜茜几个人都坐在会议桌旁，大家显然是在等他。看得出林俊男还没回家，他出差背的旅行包就搁在一旁的地上。孙凯跟林俊男打了个招呼，找了个位子坐下。 “咱们临时开个短会。”林俊男开门见山地说，“有件事需要大家提前做好准备。这次我到北京洽谈公司的a轮融资，比原先预想的要好。格兰迪资本已经基本同意向乐智增资1000万，占30%的股份。需要说明的是，格兰迪的股份中不包含乐智‘探险家’项目的全部收益。也就是说，‘探险家’挣的钱只属于我们目前的团队和天使投资人。” “这很好啊！”郑崎叫道，“不仅把‘探险家’游戏剥离出来，而且又有1000万资金投进来，林俊男你牛啊！看来你真不愧是乐智的带头大哥啊！” “不过，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林俊男接着说，“目前重点是两大任务：第一，月底前必须完成‘探险家’的修改工作，所有相关费用在10月30日前全部扎帐，由孙凯负责；茜茜负责制订出‘探险家’剥离后的公司报表。第二，郑崎负责在28日前至少做出两个新项目的bp和demo，至于选什么项目，我们另找时间商量。” 孙凯向林俊男表示，尽全力在月底前完成“探险家”的修改，但由于时间紧，外包任务量大增，需要增加大量费用。林俊男给出的回答是：费用就交由你孙凯全权管控，但是到月底扎帐后，费用支付也将终止。 “林哥，”郑崎忍不住插话，“我觉得这样不妥。应该是预算内的费用可以由孙凯管控，如果超出预算较大，还是应该由你亲自审批为好！” 林俊男果断地一挥手：“不需要。现在时间紧迫，我要的是效率和结果。”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孙凯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没认真琢磨如何利用既有的资源加快自己3d手游项目的进度，这边林俊男却已经给他设定了“探险家”项目的最后期限，而且，他对研发经费使用的期限到时也将终止。那个要命的截止日距现在只有半个月时间！ 会后，孙凯将林俊男的计划要求告诉了徐友华，问他能否在半个月内拿出3d项目的测试版。徐友华说那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不能同时在两个项目上抢进度。 徐友华看出来孙凯心中的纠结，便壮着胆子鼓捣说：“孙总，其实这未尝不是个机会！现在‘探险家’已经成型，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按照运营商的要求修改罢了，只能是做到哪儿算哪儿。我想，既然林俊男向把‘探险家’从a轮融资中剥离出来，那么他的侧重点一定会是安排给郑崎的新项目，因为只有新项目才是他跟投资人要价的资本。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探险家’项目的掩护，突击完善3d游戏的demo。等到北京那边来人考察时，你就找机会拿我们自己的demo给他们看，争取让他们的兴趣转移到我们这边来！” “这样一来，”孙凯揣摩着徐友华的用意，“我们也就不得不跟林俊男分道扬镳了！” “如果能让格兰迪投资给我们，那我们此时自立门户又未尝不可？！” 孙凯想了想，说：“无论如何你必须抓紧！” 茜茜感觉到孙凯近来在情绪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行为也显得神秘和古怪起来。这天她外出办事回来，远远看到孙凯跟徐友华两人行色匆匆地钻进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屋，便跟了进去。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徐友华正端着手机向孙凯介绍着什么，便走上前去想一看究竟。 徐友华见她过来，一脸惊慌，迅速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孙凯的表情也显得很不自然。茜茜嘴上没问，心里却疑窦重生：看这两人的样子，怎么像是鬼鬼祟祟的？！ 第二天，茜茜找了个机会，问孙凯是不是跟徐友华在搞什么新项目，孙凯搪塞说还是在讨论“探险家”的修改方案。茜茜虽然对公司的项目不太了解，但直觉告诉她，孙凯没说实话。不过，尽管她对孙凯心存疑虑，却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俊男。 又过了几天，茜茜见孙凯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拿着手包匆匆出去了。她突然想起来好像一上午都没看到徐友华。“难道这两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决定悄悄跟踪一次。于是她戴了个大墨镜，还找了个口罩戴上——好在当下时兴户外戴口罩，因此看上去并不奇葩。 她像私家侦探一样，悄悄跟在孙凯的后面，进了另一部电梯，下楼后正好看到孙凯走出大厅，她窃笑着跟了出去，孙凯竟然毫不知晓。 果不出所料，孙凯真的又钻进了那间咖啡屋！ 茜茜跟进去一看，徐友华真的就坐在里面，他正玩着手机，孙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茜茜。 “阿彬还没到？”孙凯问。 “刚打过电话，应该快到了。”徐友华回答。 茜茜找了个位子坐下，盯着他们。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这两个大男孩该不是那种关系吧……她的心立刻扑腾乱跳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热，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生怕被他们发现。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身穿黑色短袖t恤的小伙子走进咖啡屋。茜茜看到他径直走到徐友华的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屏手机，在上面点了点，手机屏幕立刻闪烁起来。 孙凯接过手机，饶有兴致的观赏着。 “阿彬熬了几个通宵，这个demo应该能让北京来的人满意！”徐友华说。 茜茜听清了徐友华的这句话，同时也看见孙凯从那个叫阿彬的小伙子手里接过手机，端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她心想，也许他们真的是在修改“探险家”？不过转而又产生了疑惑：不对呀！“探险家”明明已经在进行公测了，怎么徐友华还叫它“demo”呢？！ 她起身凑了过去。 孙凯他们几个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3d手游demo上，根本没有看到茜茜已经来到跟前。 茜茜在他们身边足足站了有好几秒钟，直到孙凯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才猛地抬起头来，发现了她。 “茜茜？！”孙凯低声叫道，嗓音都变了。 “你们在看什么？”茜茜问，并伸手从孙凯手中夺过手机，“咦？这是‘探险家’吗？” “这是正在研发中的一款游戏。”徐友华见孙凯还在发愣，便抢先回答，“这是孙总带着我们几个利用业余时间做的。怎么样？感觉新鲜吧？” “嗯！这是什么游戏呀？”茜茜惊奇的说。 孙凯起身从她手中又把手机夺了回去，然后随手将她拽了一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茜茜，拜托你件事情。请不要把你今天看到的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好吗？” “这还要保密？！”茜茜俏皮地一笑。 “是啊。还在试验阶段，不想太张扬。再说，也怕俊男他误会！” “不会吧？！他怎么可能有误会？” “答应我，好吗？”孙凯在恳求。 “好吧！我答应你。” “那……茜茜，我们时间很紧，你要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去好吗？” 茜茜听得出孙凯在下逐客令了，她很不情愿地起身，离开咖啡屋。在回公司的路上，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第二十二章 下班前，林俊男为新项目的事把郑崎叫了出去。孙凯带着卢建峰、徐友华等人还在加班赶工。茜茜不愿意一个人先走，便留下来处理一些杂事。孙凯见了，走过来跟她低声说了声：“晚上一起吃饭！”说完转身就忙活自己的去了，也不管她答不答应。 到了饭点，孙凯没跟其他人一起去楼下的公共餐厅，而是带着茜茜离开科技园，步行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临街的一家韩式料理。茜茜以为他会随便点两碗冷面什么的，但孙凯却端着菜谱认认真真地点了几道名贵的菜，还要了一瓶葡萄酒。 “孙凯，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吧？”茜茜问。 孙凯默默地往茜茜和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各倒了一点酒，然后端起酒杯，注视着她的眼睛：“茜茜，我有一个决定必须要让你知道。” 茜茜被孙凯这种煞有介事的样子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也端起酒杯，跟他保持着目光的对视，那眼神仿佛在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下午在咖啡屋里你看到的那件事……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孙凯的眼神在闪烁，他在说到“我为你”这个词时显得尤为庄重。 “为我准备的礼物？”茜茜重复着，“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 “茜茜，”孙凯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打算为了你重新规划我的人生！你愿意跟着我吗？” “孙凯，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茜茜心里噗噗乱跳。她完全知道孙凯要说什么，却又害怕听他说出来。正如她在跟林俊男拍拖时无法忘却孙凯那样，她现在也不可能轻易将林俊男从心底抹去。 孙凯跟她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盯着她喘着粗气，胸口在一起一伏。 茜茜被他盯得发窘，心慌意乱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将视线移向别处，借以消除心中的尴尬。 “我跟徐友华他们成立了一个工作室，打算自主开发3d游戏。下午你看到的就是我们的第一款作品，已经快成功了！我希望我们的这款游戏能够得到‘天使’的垂青。我相信，它一定会像乐智的‘探险家’一样……不，它应该比‘探险家’更有影响力和生命力！”孙凯越说越激动，目光似乎要刺入到茜茜的心里，“它既是我的事业！更是我们的未来！” “等等，”茜茜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那个游戏不是乐智的？” “对！不是乐智的。它是‘飞翔’的！”孙凯嘴角边上的肌肉在抽搐，“飞翔是我们工作室的名字，我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它能成为属于我们俩的公司！” “这……俊男他知道吗？” 孙凯像是没有听见，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茜茜，这款游戏如果成功了，我会把它献给你！”孙凯放下酒瓶，深情地望着她，“茜茜，不管你是否接受，我的心里永远只装着你一个人！为了你，我必须重新规划我的未来！乐智是林俊男的，飞翔才是我孙凯的梦想！茜茜，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去跟林俊男pk，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才是最爱你、最珍惜你的人！” “你不要这样好吗？孙凯……你跟俊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在你们之间产生任何不愉快。”茜茜被孙凯的这番表白搅得心神不宁，彷徨、犹豫和无奈之间，一个声音开始在攻击她脆弱的神经——你是林俊男的什么人？你怎么不能够接受孙凯？！ 接下来的几天，孙凯和徐友华继续将主要精力投入到3d手游项目上，并且多次以支付外包费用为由让茜茜付款。对此，茜茜似乎完全处于一种无知、麻木和被动的状态。尽管她已经知道孙凯是在挪用乐智的项目经费，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希望籍此帮助他的项目早日获得成功，顺利引入天使投资。而对于乐智的“探险家”，她反倒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与关注。 林俊男因为忙于跟郑崎探讨新项目的计划方案，以及和日本动漫公司的商务函件沟通，几乎无暇过问“探险家”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孙凯应该能在月底前完成任务。 在乐智，一切都显得跟往常一样，“探险家”项目团队连日加班，卢建峰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零点以后。然而令他焦虑的是，虽然各项目组都很努力，可游戏一经测试总会出现问题。卢建峰终于忍不住了，他找到郑崎，说孙凯和徐友华他们明着看是在抢进度，可实际却像是在敷衍，他对此表示不解。 “管他呢！”郑崎气嘟嘟地说，“反正再过几天孙凯、徐友华必须拿出东西来。他们到底有没有能耐，到时不就见分晓了！” “可是他们好像外包了很多项目，这不对啊！”卢建峰强调着，“‘探险家’到了现阶段，应该没什么重大的修改需要外包了。这我是清楚的！” “那你在怀疑什么？” “不好说。反正我感觉他们两个不太正常！”卢建峰思索着，“有一次我无意中看见孙凯和徐友华在交流有关场景的修改，他们见我经过就立刻把那个场景切了……” “你看到的恐怕不是‘探险家’的场景吧？！”郑崎诡谲地一笑。 “好像不是。那个场景比‘探险家’要丰富多了！所以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同时还在做别的游戏？” “他们要有这个能耐，那我们就等着呗！”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俊男。” “俊男明天要去日本，他今天不一定到公司来。”郑崎说。“我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吧，万一搞错了反而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不如咱们去跟茜茜说，只要她能严格管住项目经费，不让孙凯乱花钱就行了。现在我们可以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于是，两人又一起把茜茜约出来，卢建峰把跟郑崎说过的话又原原本本对她说了一遍，郑崎也提醒她不要轻易答应给孙凯或徐友华支付外包费用，并让她尽快按林俊男的要求就“探险家”的账目进行清理并扎帐。 “现在我们只是对孙凯和徐友华他们的行为有怀疑，”郑崎补充说，“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林俊男，只是怕因为你不知情，万一被他们骗了呢？” 茜茜仅仅哦了一声，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郑崎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正想说什么，林俊男突然兴冲冲地进来了。 “这么巧？都在啊！”也许是因为兴奋，林俊男并没有觉察出大家表情的凝重。“刚才我接到了格兰迪于总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就剥离‘探险家’项目一事取得了出资人的认可，他们会按原计划过来，只要能看到我们的新项目，就会马上签署投资协议。” “那太好啦！”郑崎拍了一下巴掌，“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不过，还有件事得跟你们交代一下。”林俊男说，“我今晚就要赶去上海，日本那边已经确定了这次考察交流的行程安排，明天我就跟上海的朋友一起飞东京。” “那格兰迪来人怎么办？”郑崎问。 “新项目由你来介绍，给他们看demo就行。公司基本情况和财务数据由茜茜来提供，如果他们能马上签协议，那就让孙凯代我签吧！”林俊男不假思索地说。 “这么重大的事，还是等你回来签吧！”郑崎说。 “没关系，前期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会给孙凯准备一份授权文件。” “……”郑崎知道林俊男显然是没听出他话中的含义，想把话说透，但转念一想，既然林俊男那么信任孙凯，不如随他去了。 “你要去几天啊？”茜茜问。 “这次除了商谈版权转让事项，我还想顺便考察一下日本游戏行业的情况，总行程有十多天。日本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 第二十三章 得知林俊男突然出国的消息，徐友华兴奋异常地找到孙凯说：“咱们的机会来了！” 孙凯心里面清楚，徐友华早就想将格兰迪资本引入飞翔。现在明摆着，乐智如果在剥离“探险家”的基础上去跟格兰迪谈合作，林俊男和郑崎只能凭借原先储备的几个项目的商业计划书去吸引对方；而他和徐友华联合搞的这款3d手游，则在概念上显然要比乐智的新项目更据优势！ “林俊男不在，让你去跟格兰迪谈判，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呀！” “既然林俊男要我来负责谈判，而我如果做出背叛乐智的事，今后在业内还怎么抬头？！”孙凯这句说的可是真心话。 一年前，他已经背叛过林俊男一次，并且最终导致了林俊男的辞职，那个阴影至今还没有从他心里抹去；况且，在他走投无路陷入困境之时，林俊男又慷慨的把他请到乐智来担任副总裁，这对他是何等的信任和帮助！这段时间他跟徐友华偷偷摸摸地搞点私活儿，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如今这一步要是迈出去，真有可能会在业界落下千古的骂名！ “成者为王败者寇！古今中外成大事者，又有几个人会在乎对手的感受？！到最后，世人只会记住他们的辉煌，即使他们有阴暗的一面，那已经不重要了！” 徐友华的这番话，让孙凯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他在跟林俊男争夺茜茜时，不是也没有更多的顾忌吗？！再说，如果这次他成功了，今后他也可以给林俊男一个机会！也许这就是商场上通行的“丛林法则”吧。 “我看情况再说吧。”孙凯思索着说。 孙凯回到住处，见茜茜正一瘸一拐地搭拉着拖鞋在客厅里寻找着什么。她穿了一件吊带睡裙，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白皙的肩上，还散发着进口洗发露的香气，显然她刚洗过澡。 “茜茜，你在找什么？”孙凯的视线落在她的脚踝处，“你怎么了？” “刚才我洗澡时不小心滑了一下，把脚崴了。我记得咱们有瓶红花油的……”茜茜的表情很痛苦。 “你坐着别动，我来帮你找！”孙凯赶忙将茜茜扶到沙发边坐下，然后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终于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那瓶红花油。他拿在手里瞧了瞧，“嗯，还有不少。”说着来到茜茜身边蹲下，“来，让我给你揉揉。” 茜茜本能地将脚缩了回去：“不用，你给我，我自己来。” 孙凯什么也不说，抓住她崴伤的脚，小心翼翼地抬起来，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将红花油倒在手心，轻轻地在她的脚踝处揉搓起来。 茜茜瞧着孙凯那细心的样子，心里面一阵说不出的滋味，眼圈渐渐湿润了…… 他们谁也没再说什么，屋子里显得特别寂静，时间也仿佛凝固了…… “好了，我扶着你走几步试试！” 孙凯盖好瓶盖，擦干净双手，扶着茜茜站起来，在客厅里缓缓走了几步。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她绵软的胸部，心里不免一阵慌乱，想躲开，却又舍不得。 茜茜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腋下那只手背的轻微触碰，不知怎的，她竟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甚至有意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恍惚地说了声：“孙凯，你真好！” 孙凯早就控制不住了，他一把将茜茜抱在怀里，深情地望着她：“茜茜！我爱你！我还有机会的，是吗？！” 茜茜没有回答，她慢慢闭上眼睛，身体在微微颤抖。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一股热浪迅速在体内奔涌、扩散开来，紧张、恐惧、刺激、期盼……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奇妙…… “不要！孙凯，不要这样……我有点害怕……我还没准备好……嗯……” 茜茜越是扭捏，孙凯越是感到兴奋，他野蛮粗暴地扒下茜茜睡裙的吊带，在她身上一阵狂吻，然后抱起她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面对孙凯的猛烈进攻，茜茜心底本就脆弱的防线彻底瓦解了…… 林俊男到日本的第二天，就在乘游艇时不慎把手机掉进了海里。他既恼怒又无奈。朋友宽慰他说：“国际漫游费这么贵，反正你也基本用不上，不如等回国后再买一个。这些天你如果需要跟家里联系，就用我的手机吧。” 此后的几天，林俊男一直在忙着拜访多家漫画社和动漫公司，一直没跟茜茜打过电话。他也不想麻烦朋友。直到在顺利签下几个意向中的动漫版权后，临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才借用朋友手机给茜茜发了一条短信，先是告诉了她因为手机掉海里没法跟她联系，然后又询问她乐智跟格兰迪的合同是否签订，最后把自己次日回国的航班告诉了她。 可是，茜茜一整晚都没有给他回信。 林俊男踌躇满志地回到了深圳。出了机场海关，他就早早地伸长脖子四下张望，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茜茜。但令他失望的是，人群中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他拉着硕大的旅行箱穿过出港大厅，那里面装着他为茜茜精心选购的日本时装和她喜欢的玩具。 出了大厅，还是见不到茜茜的人影，他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昨晚的短信茜茜没有收到？ 林俊男在机场的投币电话亭给茜茜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下了飞机，准备打出租直接到公司来。他不好问她为什么没到机场来，他猜测也许是她这些天很忙，没准于晓军那边已经在对新项目提出进度要求了。 茜茜在电话中的声音有点吞吞吐吐的，似乎嗓音都变了。她说她昨晚收到了他的信息，只是最近自己在处理一些私事，一直没去公司上班。 “啊？！”林俊男心里一怔，“什么情况？你没生病吧？” “我身体还好，只是……”茜茜的声音越来越弱，“电话里面说不清楚，还是找时间见面再说吧。”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林俊男越想越生疑，他不知道茜茜到底是为什么没去公司上班，既然身体没病，那难道是家里面有什么情况？ 他随即又拨打孙凯的电话，想问问茜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电脑语音提示说，孙凯的电话号码已经停止使用。他接着又拨打郑崎的电话，这回终于接通了。 “俊男，你回来了吗？”郑崎几乎是在叫喊着。 “我刚下飞机。这些天家里情况怎么样？” “林哥！你出去这么多天了，怎么直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要我说什么好呢！”听得出郑崎有点恼怒。 “怎么了？” “你什么也别问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到公司来吧！” 林俊男带着满腹疑惑钻进出租车。一路上，他还在反复回味着茜茜的那句话——“找个时间见面再说吧”——他心想他们俩见面还要找时间吗？难道说茜茜现在不在深圳？！再或者…… 他越想心情越烦乱。 第二十四章 当林俊男拖着行李箱踏进乐智公司时，郑崎、卢建峰等人早就默默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怎么回事？”林俊男来回打量着郑崎和卢建峰，“出了什么问题？” “王茜茜没跟你说吗？”郑崎反问。 “她没跟我说任何事。怎么了？” “她跟孙凯已经离开乐智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孙凯跟王茜茜已经从公司辞职了！走了！” 林俊男愣了半天，这才明白茜茜那句“找个时间见面再说”的含义——原来她已经不在乐智了！一切怎么变得这么快？！ 他走进办公室，缓缓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格兰迪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探险家’，运营商那边通过了吗？” “格兰迪没跟咱们签约，于总他们呆了几天就回北京了，临走时说让你回国后再联系他。‘探险家’没有丝毫进展，干活的人也走了！” “还有谁走了？”林俊男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还会有谁？！徐友华呗！他也不辞而别了，电话也停机了。” “怎么会这样？！我只出去了十多天，一切怎么就全变了？！”林俊男恼怒地一拳砸在写字台上，震得文件哗啦哗啦作响。他起身在办公室踱了几步，最后在郑崎面前站住。 “孙凯和茜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道。他们没说任何理由，大家也没有跟他们闹过别扭。我是见他们有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才告诉我说不来了。我以为他们跟你说过了。” 就在林俊男因为孙凯的突然离职和于晓军的意外变卦而百思不解怒气冲冲之时，外面传来了孙凯跟人打招呼的声音。卢建峰闻声出去望了一眼，转身低声告诉林俊男和郑崎： “孙凯来了！” 卢建峰的话音刚落，孙凯就走进了林俊男的办公室。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步履轻松，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进门他就主动打着招呼：“俊男回来啦！郑崎、建峰，你们都在啊！” 大家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仿佛都还没从他突然离职的事件上回过神来。 孙凯看着众人漠然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走到林俊男面前，低着头说：“俊男，我自己搞了个公司，这边……我今天是过来拿走我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林俊男阴沉着脸问，“我本来希望我们俩能一起创业一起打拼，可你就这样的不辞而别！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俊男，感谢你对我的关照！可你知道，我有我自己的事业规划。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要走的路，正如你也在走你自己的路一样！再说，就算我离开乐智，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那茜茜是怎么回事？” “茜茜……茜茜已经决定做我的女朋友了！”孙凯有点心虚地说，“我们已经相爱了。” 林俊男一个跨步站到孙凯面前，右手猛地揪住他的领口，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孙凯眼神虽在躲闪，但好像并不打算回避。郑崎见状，赶紧站过去，似乎要随时准备拉架。 “茜茜她现在在哪儿？”林俊男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嗓音有些嘶哑。 “你还是自己跟她打电话吧，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见你。”孙凯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俊男，我们已经从出租屋搬出去了。房租我交到了年底。到时候，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挣脱开林俊男的手，转身出去。 林俊男紧跟着来到孙凯的办公室，见他正指挥着两个人收拾东西。林俊男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孙凯知道林俊男就站在身后，也没有回头搭理，直到他带来的人整理好东西、每人抱着一个杂物盒出门。 孙凯最后扫了一眼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搓着双手走到林俊男跟前，向他伸出右手：“俊男，你保重吧！我想咱们今后一定还有机会合作的！” “你告诉茜茜，就说我要见她！就今晚！”林俊男态度强硬的说，他没跟孙凯握手。 孙凯耸耸肩，悻悻而去。 林俊男大步回到自己办公室，吩咐郑崎叫财务过来，向她询问公司目前的资金情况。财务说茜茜曾连续提取了三十几万现金，都是孙总批的项目经费，现在公司账上资金所剩无几。林俊男听到后，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心乱如麻。他双手撑在写字台上，竭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郑崎他们看出他的愤怒、悲伤和沮丧…… 林俊男回到了出租屋。孙凯和茜茜两人的房间早已是人去屋空，散洒落一地的杂物，留给他无尽的失落和凄凉。他伫立在茜茜的房间中央，似乎还能依稀嗅得出那曾经存在过的淡雅的清香……渐渐地，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他不停地拨打茜茜的电话。他一定要跟她见一面，把一切都问个明白！可是茜茜那边始终不接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几个朋友，想打听孙凯跟茜茜搬到哪里去了，也都没有结果。 林俊男蹲在茜茜的屋子里，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碎纸片，那些大都是茜茜随手记下的电话号码、人名、购物网址等等……突然，他发现地上有一张茜茜的半身像片，上面已经有被踩过的痕迹和点点水渍，他想这可能是她无意间掉下的，便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捧在手心端详。 照片上的女孩是那么的灿烂和清纯！这应该是茜茜读大学时照的。 林俊男看着看着，胸中一阵剧痛，泪水又涌了出来。他转身满屋子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希望还能找到一些东西……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心里面在嘶喊着，“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他一屁股坐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感到无比的孤独、空虚和悲哀……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响了，是郑崎打过来的。 “林哥，你在哪儿？没事儿吧？”郑崎在电话里面关切的问。 “我在家，我没有事。”林俊男咬着嘴唇回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没事儿就好。林哥，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刚出差回来，有点累。改天吧！”林俊男感到心力交瘁，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你别把自己憋坏了！出来吧，我真的想跟你说说公司的事儿呢！” 半个小时后，林俊男跟郑崎在一个茶餐厅见了面。 或许是被环境所影响，林俊男此刻感到十分的饥饿。他要了一份西式套餐，当着郑崎的面狼吞虎咽，那样子就好像几天没吃东西。 郑崎坐在林俊男的对面，要了一瓶可乐，一边用吸管慢慢吸着，一边看着他吃饭。等他吃完了，郑崎才开口说话。 “其实我早就发现孙凯和徐友华两人在偷着搞名堂，只是我没想到王茜茜也会跟他们一伙。都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也是怕你对我产生误解。”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我一个多月前就发现他们有问题了！那会儿他们经常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屋偷偷开会，有时徐友华还带了人来。他们好像搞了一款新的游戏。”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朋友也经常去那个咖啡屋谈业务，是他告诉我的。”郑崎拨弄着可乐瓶，“你去北京出差期间，我亲眼看见王茜茜一次性取了很多现金，她对我说是孙凯安排给项目外包团队的；可后来我听建峰说，‘探险家’后期的外包工作量几乎没有，但却花出去了很多钱！直到你今天叫财务盘点，我才明白，孙凯他们肯定是在用‘探险家’的项目经费做他们自己的游戏！看来王茜茜早就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了！” 林俊男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格兰迪怎么没跟乐智签合同？难道也是孙凯从中搞的名堂？！他立刻拨打于晓军的电话，但却无法接通。他想起于晓军曾说过要赴欧美参加学术交流，估计已经不在国内了，只好作罢。 “林哥，要我说，那个王茜茜你就算啦吧！她既然跟了孙凯，你还求她干什么？”郑崎以为林俊男是在打茜茜的电话，便嘟囔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见到她！”林俊男自言自语道。 第二十五章 林俊男当然不知道他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于晓军跟谢雅妃到达深圳后，孙凯很快就让他们对3d手游项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实，于晓军本来就对林俊男剥离“探险家”项目耿耿于怀，如今见到孙凯能开发出新款3d版本的手游，便把郑崎提交的乐智新项目方案抛到一边去了。随后的几天，于晓军几乎没再找茜茜索要乐智的任何资料，也没有再跟郑崎探讨新项目的demo，而是专注于跟孙凯洽谈3d手游项目的开发，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帮孙凯给这款游戏取了个十分商业化的名字：“冒险岛”。 孙凯见于晓军如此看重3d手游项目，便索性公开身份，以飞翔公司的名义邀请格兰迪投资。于晓军也当即就放弃了乐智，转而跟孙凯的飞翔签订了投资协议。 于晓军回北京后第三天，格兰迪的资金就到账了。孙凯马上在福田区租了写字楼作为飞翔公司的办公地点，还在附近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和一辆车。他决心带给茜茜一种全新的、舒适的生活空间。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孙凯亲自驾车将茜茜接到飞翔公司参观，随后又带着她来到新的住处。茜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的心完全被这崭新的环境吸引住了！她询问孙凯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孙凯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为她所做出的努力！而且这仅仅是开始，为了她，今后他还要创造更多的奇迹！ 孙凯紧紧抱住茜茜，一边吻着她一边央求：“茜茜，跟我结婚吧！我不要你上班，我可以挣钱让你花，我挣的钱可以足够你花！请相信我！” 面对这突然降临的幸福，茜茜所能表现的只剩下热吻和泪花。 其实，当茜茜决定离开林俊男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是极度痛楚的。即使是坐在孙凯新买的进口车里沿滨河大道一路飞驰的时候，她也还在惦记着远在日本的林俊男。她早就知道孙凯背着林俊男所做的一切，她愿意相信孙凯是在为他和她的未来在努力。在这一点上，林俊男的追求并没有清晰的目标。相反，孙凯却始终能顾及她的感受，像个大男孩似的对她百依百顺，甚至在搬进新居后还是尊重她的意愿依然分居两室。这种细致、这种自觉和这种处处以她为中心，她在林俊男身上是从没有感受过的。 曾有过几次，茜茜想给林俊男打电话或发短信，但终归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当然她也不知道林俊男为什么没给她打电话。她就这样在彷徨与苦涩中挣扎着。 接到林俊男回国后从机场后打来的电话，茜茜不由得浑身抖个不停，她几乎怀疑自己可能是生病了。当时自己在电话里对林俊男说了什么，转眼就忘得一干而尽。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冒出了一种“我是不是很不道德”的念头。孙凯看出了她的不安，她如实告诉他说林俊男回到了深圳。 孙凯紧紧抱着她，坦然地说：“没什么，让我来跟他说吧。终归是要面对他的！” 孙凯从乐智回来后便告诉茜茜，说林俊男虽然很沮丧，但看上去情况并不像她所担心的那样坏——至少林俊男还有乐智、还有郑崎和卢建峰他们。 茜茜心中一直忐忑不定，直觉告诉她林俊男绝不会就此放弃。果然，正当她跟孙凯在餐馆里吃晚饭时，林俊男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餐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餐桌两边的孙凯和茜茜在默默对视着。 她的目光像是在向他求助，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么深情地望着她，嘴角上还带着一丝开心的微笑。 手机继续在震动着，茜茜始终没有想好怎样回答，于是她索性将手机塞进了手包里。 “看来林俊男非要见你一面。”孙凯说，“你还是接电话吧！”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茜茜声音颤抖着说，“我怕他会发很大的脾气！孙凯，你说怎么办呀？” “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他如果还当你是他的女朋友，就应该给予你充分的尊重！” “他会不会骂你？” “他想骂我就让他骂呗！”孙凯一副俏皮的样子，“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茜茜撅着小嘴，用拳头在孙凯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心里面却甜滋滋的…… 第二天下午，林俊男收到了孙凯的短信邀请，约他晚上七点半在万象城附近的一家湖南餐馆里一起吃饭。 林俊男准时赴约。一走进座无虚席的餐馆大厅，他就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孙凯，还有茜茜的那个熟悉的侧影！ 孙凯也同时看到了林俊男。他起身向林俊男示意，茜茜则不敢抬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林俊男走到近旁，盯着茜茜，像是在固执地等着她抬头说话。 三个人就这样尴尬的相持了片刻，在孙凯的示意下，林俊男最终坐下。 孙凯打开一瓶洋酒，往桌上的三个酒杯中分别倒了一点。林俊男一直在默默地望着茜茜，后者则满脸通红地盯着餐桌的一角。 “俊男，我来给你接风！”孙凯举起酒杯若无其事地说。 林俊男伸手拦住孙凯的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茜茜：“茜茜，我需要你的解释！” “你要我解释什么？”茜茜咬着牙回答。 “我有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突然离开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重新选择了我自己要走的路。” “你重新选择？！你把我们的关系当成什么？难道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就算你有新的想法，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林俊男越说越激动。周边已经有顾客开始在向这边张望。 “我跟你有过关系吗？！”茜茜像是被激怒了，她朝林俊男狠狠地丢了一句，起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林俊男茫然地望着茜茜背影，直到她在洗手间门口消失。 “俊男，可不可以听我说几句？”孙凯放下酒杯，声音不大但语气强硬，“你不能怪茜茜，你也没有权力责怪她！她不是你的老婆！同样，今天我带她来这儿见你，也正因为她还不是我的老婆。否则，这种气氛，我也不可能带她来。希望你尊重她！” 林俊男将视线转向孙凯，那一刻，他从后者的眼中读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淡定和自信。面前这个夺走了他的恋人、利用他的宽容和信任终于达到了自己目的的人，还是原来那个空怀梦想却一事无成、甚至在被炒后四处碰壁可怜兮兮的老同学吗？！ “你变得太快了！”林俊男的声音在颤抖，“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孙凯了！” 孙凯脸上挂着微笑，那显然是胜利者的微笑。 “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你的心态变了。”他再次举起酒杯，“俊男，我们到深圳来干什么？我们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在这之前，你我一直在饱受着打拼的煎熬！有段时间，我几乎要崩溃！感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振作的机会和平台。俊男，我们俩都是决不轻言放弃的人，事业上如此，对于茜茜，也是如此！剩下的，那就只能听凭茜茜的选择了！” 面对孙凯的微笑，林俊男的心里面在流血。那是孙凯的话锋在他胸中划出伤口流出的鲜血。他抑制着心中的剧痛，毅然保持与孙凯的对视。他不甘心就这样向对方屈服！ “茜茜的事我想单独跟她谈。”林俊男一字一句地说，“但在你我之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孙凯见林俊男突然如此镇定地说到他们之间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了——林俊男一定是想说“探险家”项目资金的事。他迅速作出回应：“如果是关于乐智的那些事，我想我已经跟郑崎他们交接清楚了。” “不，还有一些事你没交代！”林俊男紧盯着孙凯的眼睛，他真想一下子看穿对方。 孙凯像是被林俊男的视线灼痛了，他本能的垂下眼帘，说：“俊男，我完全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也可以接受你的责骂。但是，我是不会对‘探险家’项目负责的！” 林俊男看出来孙凯已经开始发虚了，他说：“我们再找个时间吧，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充分的解释！今天，我只为了茜茜而来！” “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事要办，不好意思，失陪了！”孙凯装出生气的样子，起身拿上自己和茜茜的手包，转身离席——没忘记带上那瓶洋酒。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时，茜茜正好出来。她略为顿了一下，下意识回望了林俊男一眼，挽着孙凯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林俊男恼怒地抓起酒杯，仰起脖子一口干掉，随后追了出去。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街道对面，孙凯正在为茜茜打开车门，那是一辆崭新的进口车。 “茜茜！”林俊男大步穿过马路，走到汽车跟前，抓着车门冲茜茜叫喊着：“茜茜，你真的决定要跟他走？！” 孙凯用身体挡住林俊男，手背在身后把车门关上。他冷冷地说：“林俊男，茜茜是我的未婚妻，请你不要再纠缠她！”说完用力将林俊男推开，钻进驾驶座。汽车轰鸣着扬长而去。 林俊男孤零零地置身雨中，目送着孙凯的汽车消失在车流里，他的视线很快模糊了。 雨越下越大…… 林俊男沮丧地沿着街道漫无目标地走着，任凭滂沱大雨的冲刷…… 第二十六章 茜茜跟着孙凯回到家后，心情很坏，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爬在床上痛哭。 就在刚才林俊男追出餐厅企图阻止她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的泪花！那是她从未曾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泪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打开车门，再好好跟他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了。而且，她也不能无止尽地在他和孙凯之间徘徊。既然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那就只能跟林俊男说声对不起了…… 孙凯知道茜茜的心思。他没有去打扰她，而是一头扎进厨房，做了几道拿手菜，又煲了一锅粥，一切都准备好后，这才试探着去敲茜茜的房门。 茜茜开门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孙凯让她先去卫生间洗个脸，取笑说看着她脸上的花印子就吃不下东西。茜茜顺从地进了卫生间。孙凯赶紧为她添了一小碗粥，摆好椅子，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餐桌前等着。茜茜从卫生间出来，见孙凯这副样子，忍俊不住地笑了，心中的伤感随之云消雾散。 “你这样子是在干吗？” “我在恭迎我的王后就餐！”孙凯一副嬉笑的样子。 茜茜看了下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平时最爱吃的，她赞美道：“你真能干！” “我看晚餐时你根本就没吃，怕你饿着！全怪那个林俊男！” 茜茜吃了几口粥，思索着说：“孙凯，其实我跟林俊男之间并没有什么问题，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我们恐怕还是缺乏缘分！” 孙凯贼贼地一笑：“那你看我呢？” “你呀，你哪方面表现的都比他好！满意了吧？！不过啊，你这么完美，我真怕哪天你突然让我看到你的另一面呢！” “你要是这么担心看到我的另一面，那我保证永远不给你看到呗！” 吃完饭，孙凯忙活着收拾桌子、刷锅洗碗。茜茜则倚在门框上，本来是陪着孙凯看他干活儿，可是却渐渐的走了神，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某个地方发呆。“不知道林俊男现在在哪儿？他已经到家了吗？外面下这么大的雨……” 恍惚之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跟林俊男一起去西涌游玩时的场景…… “还在想他呀？你再想他我可就要伤心了！”孙凯故意装得像个小孩的样子说。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找他好好谈一谈，毕竟大家曾经都是朋友！”茜茜喃喃地说，“孙凯，要不你陪我去见他一次，行吗？” “你真打算再去跟他见面？”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去跟他好说好散，我不想让自己的精神上永远背着这个包袱。” “好吧，那我来约他。”孙凯擦干净双手，走到茜茜跟前，把她轻轻抱住，“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干脆利落，不要让他对你还抱有幻想好吗？” 林俊男没有回家。他沿着雨中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让大雨洗尽心灵的疲惫，他想让自己混沌的思绪在大雨中得到彻底的清理。 一辆汽车在他身边停下，驾驶者冲他按了两声喇叭。林俊男躬身隔着落下的车窗向里望了一眼，看到是刘志斌。 “你是在体会雨中漫步的感觉吗？”刘志斌揶揄道。 林俊男冲刘志斌挥挥手，那意思是你先走吧，然后依然故我地继续向前走着。刘志斌看出林俊男肯定是遇到问题了，便下车紧走几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拉上车。 “怎么回事？被女朋友甩了？”刘志斌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还没吃饭呢！你请我吧！”林俊男靠在座椅背上无精打采地说。 刘志斌叹了口气，只好把林俊男拉到自己常去的一家酒楼。见林俊男浑身湿透，便吩咐服务生取来干毛巾，让他擦拭。 “今天你这样，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林俊男啊！”刘志斌以批评的口吻说，“遇到点挫折就这么自暴自弃，你还怎么干事业？” 林俊男靠在椅子上，低头拨弄着手机，没有理会刘志斌。刘志斌无可奈何，便叫服务生过来，随便点了一些吃的，这时林俊男却插话了。 “怎么就点这么几个菜？我还有朋友呢！”他朝着外面噘了一下嘴，“郑崎和卢建峰马上就到，刘总不如把人情做到底嘛！” 刘志斌又加了几个菜，心里琢磨着：这个林俊男今天真的是一反常态啊！对我竟然敢如此的不恭不敬？看来他受到的打击还不小呢！ 点好菜，刘志斌开始一本正经地盘问林俊男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俊男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刘志斌见此，心中倒也猜出个八九分，他想：既然这家伙不愿提起，那也就不去揭他心中的伤疤了！于是让服务生打开几瓶啤酒，两个人对饮起来。 郑崎和卢建峰匆匆赶到时，林俊男已经连喝了好几瓶啤酒、显出有几分醉意了。 刘志斌从郑崎和卢建峰口中知道了林俊男的事情。看看林俊男已经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他便没再说什么，默默地买了单，让郑崎和卢建峰送林俊男回家。他对郑崎和卢建峰说，林俊男遭受这样的打击，心里的伤痛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要他们多多关心和照应，他自己也会再找时间跟林俊男谈谈。 郑崎和卢建峰把林俊男搀扶回家，一进屋林俊男就摔倒在客厅里，两人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抬进卧室，帮他脱掉衣服，等卢建峰转身搓好毛巾回来时，林俊男已经鼾声如雷了。 郑崎和卢建峰疲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面相觑了好一阵。 “咱们今晚干脆也别回去了，”郑崎提议，“这家伙半夜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呢！” 他们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虽然孙凯和茜茜搬走后空了两间房，但能睡人的地方只有客厅的沙发。两人没办法，只好将就。郑崎块头大，睡三人沙发；卢建峰个儿小则受些委屈，蜷缩在单人沙发中、把腿架在茶几上。 “孙凯这个混蛋！”郑崎临睡前还在骂着，“我绝不会让他安生！” 翌日，天刚蒙蒙亮，林俊男就起床了。他见郑崎和卢建峰两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起了昨晚他们送他回来一事，不免有点内疚。他上卫生间冲了个澡，看看时间还早，想让他们再多睡一会儿，便没叫醒他们，回到房间上网。 邮箱内累积了好几封未读邮件，其中一封是于晓军几天前发给他的。他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于晓军的邮件只有一句话： “格兰迪资本经审慎考虑后决定，放弃对乐智的投资，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林俊男犹豫着再次拨打于晓军的手机，仍旧是无法接通。他呆坐在书桌前，目光凝视着远方。一缕柔和的阳光穿过高楼之间的缝隙映射到他的脸上，新的一天正在开始，但是对于林俊男来说，他却不得不面对另一次失望！ 林俊男叫醒了郑崎和卢建峰，等他们洗漱完毕，三个人一起出门，来到附近的早点摊吃东西。郑崎见林俊男始终在低头沉思，以为他还在想着茜茜的事，便随口叨叨了几句，说你别再为那个“娘们”伤心了，比她优秀的女孩深圳随处都是，等等。 “你们说，格兰迪会不会选择跟孙凯合作？”林俊男突然冒出一句。 郑崎和卢建峰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疑惑地望着他。 林俊男继续说：“前几天，于晓军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格兰迪已经放弃了跟咱们的合作。郑崎你告诉我，于晓军来深圳洽谈时，你是不是一直都参加了？他对咱们新项目方案有什么表态？” “我仅仅是参加了第一天的会谈。”郑崎吞吞吐吐地说，“我没机会向于总介绍新项目的demo和商业计划书，孙凯说由他主谈，后来几次他都没通知我参加。” “茜茜呢？她在吗？” “王茜茜也只参加了一次。后来都是孙凯自己单独跟他们谈的！” 林俊男摇头叹道：“一定是孙凯把格兰迪的投资抢走了！我太大意了！真没想到他还有胆量做出这种事来！” “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个东西！”郑崎忿忿地说。 过去，每当郑崎在林俊男的面前议论孙凯，林俊男总觉得那仅仅是因为郑崎对孙凯的偏见使然。作为多年同学，他自信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孙凯。林俊男还想起，在他接受徐友华的建议让孙凯接替郑崎全面负责“探险家”项目时，郑崎在无奈之下曾经给过他的暗示…… 林俊男的内心已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第二十七章 深秋的莲花山公园，依然是郁郁葱葱、绿草如茵。适逢周末，很多家庭扶老携幼来此消遣，经蜿蜓逶迤的小径拾级而上，有的驻足高处凭栏远眺都市风景，有的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欢快说笑；几个稍大点的孩子，正在长辈们的注视下，牵着高飞的风筝、在草坪上纵情奔跑…… 林俊男早早就来到了莲花山。他想在茜茜之前赶到约定的地点——那是他和茜茜以前来过多次的地方。站在那儿面南而望，福田中心区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群尽收眼底，给人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然而，当他今天再次来到这熟悉的地方，往日那种轻松惬意之感已是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落寞、惆怅，以及无尽的凄凉！ 一个小皮球滚到了他的脚边，他本能地伸脚挡住，顺着皮球滚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欢快地向他这边跑来。如果是在以前，他会躬下身来亲切地逗孩子开心，可是今天，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地望着跑近跟前的小男孩，几乎把小男孩吓着…… 孙凯和茜茜出现在林俊男的视线中…… 林俊男将皮球轻轻踢给小男孩，朝孙凯和茜茜迎了过去，在相距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双方都站住了。 孙凯冲林俊男潇洒地一笑，转身走开。 茜茜低垂着头向前又走了几步，来到林俊男面前。 “你好吗？茜茜。”林俊男在此之前曾设计了无数个开场白，最后脱口而出的仅仅是这么平淡、干涩和简短的几个字。 “还好。你呢？你还在生我跟孙凯的气吗？”茜茜显得有点不自在。 “我很想生你的气，但是却生不起来。至于孙凯——”他向孙凯那边瞟了一眼，“他不值得让我生气！” 茜茜打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首饰盒塞到林俊男的手中。林俊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紧紧攥着首饰盒，没说一句话。 “对不起！我已经决定跟他结婚了！希望你能找到你中意的女孩子……”茜茜说着，突然声音哽咽起来，眼圈里噙满了泪花。她捂着嘴转身向孙凯跑去。 孙凯扶着茜茜的肩头安慰了她几句，见林俊男还在注视着他们，便大步走到林俊男面前，昂着头说：“俊男，既然茜茜都已经跟你说完了，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打扰她！另外我还有一句忠告：虽然我们是同学，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不能有竞争，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女朋友上。如果你不明白这点，你就没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林俊男此时面对孙凯，竟显得异常的镇定。“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坦诚回答——‘红盾’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孙凯沉默了很长时间，回答时像是已经没有了底气：“我承认，我也是被人利用了！他们告诉我说雨虹是美资公司，不能让外国人控制我们中国政府的安防系统……在这件事情上，我向你道歉！但这并不仅仅是针对你，我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那样！” “你至少还能对我说实话！”林俊男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但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请你放心，我决不再打搅你们了！我很快会离开深圳的，今后能不能见面就看天意吧！” 林俊男最后表达的这个意思，是他在几分钟前刚刚作出的决定。他感到太累了！他真的打算离开深圳回老家去，陪老爸老妈开开心心地生活。 一想到那座风光旖旎、山水如画的江南小城，林俊男的心底仿佛重又燃起了一股冲动。那里有长江、有大湖，还有熟悉的乡音和真诚的笑容…… 林俊男走出去很远很远，才想到紧攥在手中的那个首饰盒。他停住脚步，缓缓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那是他在西涌时送给茜茜的礼物。他正打算把项链扔得远远的，但伸展开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又缓缓收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他生命中的一段经历、一个纪念！ 他把珍珠项链重新装回首饰盒中，揣进口袋里，昂着头，吹着口哨，顺着下山的小径大步走去…… 林俊男告诉郑崎和卢建峰，说他已经决定回家乡宁江去发展，乐智就留给他们了。无论郑崎和卢建峰怎样苦苦相劝，林俊男都表示不会再留在深圳了。 离开深圳前，林俊男专程去了趟雨虹，想当面向刘志斌告辞。不巧的是刘志斌正好有事外出。林俊男等了一上午，见刘志斌还没回来，只得作罢。 回到住处后，他给刘志斌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说，自己已经作出了离开深圳的决定。仅过了片刻，刘志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遇到这么一点挫折你就退缩，你不觉得自己太脆弱了吗？！”刘志斌在电话里责问道。 “我知道您会骂我。”林俊男低着头，好像刘志斌此刻就站在眼前，而他却不敢正视对方一般，“但是我想，回宁江发展也许真的是我最好的选择。请您理解我！” “如果你觉得乐智前途未卜，你可以再回雨虹来！你甚至可以带着乐智的团队一起过来，我会给你雨虹的股份！”刘志斌恳切地劝道。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要是那样，可能我在深圳会活得更纠结。郑崎和建峰他们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只是想图个安稳，那公司早就被人家买过去了。”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了，显然是刘志斌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最后，电话里传来刘志斌的一声叹息：“那好吧！不过，假如你今后需要我帮忙，就不用客气。无论是资金，还是资源，我一定会全力支持！” …… 夜深人静，林俊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深圳，这是个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梦想、无限追求与无限欢乐的年轻人的天堂，同时也是个让他见证伪善、感悟人性的光怪陆离的都市……现在，一切都将翻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宁江市地处长江南岸，是一座风光秀美的江南小城。 林俊男回到宁江后，几乎很少出门，只安心待在家中陪着父母，或者看看书、上上网。当然，他免不了成天被父母数落。他听到最多的，就是母亲不停地唠叨要他早点找个女朋友把婚结了。林俊男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就十分听话，长大后，也从没跟父母顶过嘴。因此，每当母亲唠叨起这些事情，他只好嘿嘿笑着应付，久而久之，母亲也拿他没了脾气。 就这样过了半年，林俊男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定下来。在这段时间里，他读了很多书，诸如励志、创业、处世哲学，还有一些“心灵鸡汤”之类的杂文等等，这些都成了他汲取生活养分的源泉。一些同学和好友知道他回来，纷纷前来看望他，或是邀他去参加聚会。在大家的规劝下，他也渐渐萌生了重新创业的冲动。 郑崎给林俊男打来电话，告诉他孙凯的3d手游“冒险岛”已经上线。郑崎肯定地说，孙凯的这款游戏中有很大一部分剽窃了“探险家”的创意。现在，由于“冒险岛”的上市，已经对乐智的潜在市场造成巨大冲击。 “孙凯还在深圳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了一场新闻发布会，”郑崎在电话里愤愤地说，“看得出他为了给‘冒险岛’造势可是下足了血本。于晓军和谢雅妃也都赶过来参加了，格兰迪资本果然是投资给了飞翔！” “郑崎，”林俊男平静地说，“我现在早就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扯了。当然，对于乐智的情况，我会继续关注的。假如有一天，乐智的‘探险家’成功上市，你们也应该搞一场隆重的发布会！到时我一定会赶去祝贺！” 林俊男把他在深圳工作的全部积蓄，都投入了乐智。现在，由于飞翔3d手游“冒险岛”的半路截杀，“探险家”已经几乎没有了上市的可能。因此，虽然在电话里那样给郑崎打气，但林俊男的心里面很清楚：自己对乐智的投资，恐怕已是付诸东流了！ 此后的几天，林俊男一直都在思考如何重新创业的事情。 林俊男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了父亲，说他在深圳投资失败，现在已是身无分文。想重新创业，却苦于没有资本。 “你打算做什么？”父亲问。 “我在深圳时，公司楼下有一家咖啡屋，我觉得搞得挺有创意。我想这或许是一种新型的商务社交平台。我想在宁江也弄一个。” “那得要多少钱？” “同学帮我在环湖路上找了一间临街的门面，租金每月八千，先付三个月，加上装修和前期采购一起，可能要20万左右……” 父亲找老伴商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把几张银行卡塞进了儿子的手中。 “俊男啊，这是我跟你妈妈的退休金和往年的全部积蓄，一共有15万6千，我们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去吧，要是还不够，那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父亲说。 林俊男紧攥着父母的全部积蓄，心里一阵发酸，泪水几乎要滚落下来…… “五一”这天，林俊男的咖啡屋正式开张了。也许是为了纪念他在深圳工作过的那两家公司，他给它取名叫“雨乐咖啡屋”。整个咖啡屋只有两名员工——林俊男既是老板又是咖啡师，另外聘了一名大学生兼职做服务生。 跟其它商铺店面开张的热闹和喜庆不同，雨乐咖啡屋的开张显得非常低调。没有鞭炮、没有花篮，林俊男仅仅邀请了几个老同学过来坐了坐。 雨乐咖啡屋开张后，顾客很快就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是年轻人。林俊男心里暗暗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对他来说，赚钱不是根本目的，如果能创造出一种让顾客感兴趣的商业氛围，才是他所追求的价值体现。 转眼到了盛夏。一个下着瓢泼大雨夜晚，兼职大学生临时请了假，咖啡屋里只剩下林俊男一人。他捧着一本书，低着头坐在吧台里入神地读着。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咦？有人吗？” “你好！”林俊男从吧台后面站起身来。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穿着一件白色丝质长袖衬衫和一条低腰牛仔裤，身材纤瘦，长发披肩，鼻子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她左手紧紧夹着挎包，右手拿着雨伞，正朝门外甩着伞上的水珠。她的上身被雨淋湿了一大片，背上已经明显透出里面蓝色的胸衣。 林俊男走到女孩跟前，伸手接过她的雨伞：“你好，雨伞请交给我吧。” 女孩捋了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望着林俊男：“雨实在太大了，走不了。我可以在你这儿待会儿吗？” “没问题！请随便坐！” “谢谢！”女孩找了个位子坐下，放下挎包，从里面取出纸巾擦拭着额头上的雨水。 林俊男将女孩的雨伞放在门边的一只塑料小桶里，返身回到吧台，倒了一杯柠檬水，端到她的面前。“请喝点水。” “谢谢！”女孩冲林俊男莞尔一笑，接着又取下眼镜擦拭起来。 林俊男发现，她不戴眼镜其实更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细如柳叶的弯眉，还有那高挺的鼻梁，简直就是游戏中“女神”的模样！ 林俊男看呆了…… “我有什么不对吗？”女孩疑惑地看着林俊男。 “哦，没什么，不好意思！我、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林俊男慌乱地找借口搪塞着。 “是吗？……”女孩没再做声，她戴上眼镜，环视着咖啡屋内的布置，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一种赞美和欣赏。 林俊男刚才扯了一句谎，却又想不出下句了，尴尬地回到吧台里边。他一边随意拾掇着什么，一边偷眼观察着女孩。他感到她浑身上下都渗透着一种清雅恬静的气质。 外面的暴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咖啡屋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女孩在刷着手机，林俊男则又拿起了书。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没有客人进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声渐渐停歇。女孩隔着窗户看了看外面，起身道：“谢谢你！雨已经停了，我可以走了。” 林俊男放下书，快步走上前去为她开门，并把她的雨伞递给她。女孩接过伞，又冲林俊男微微一笑，现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林俊男站在门口，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之后，又恋恋不舍地回到屋里，收拾起她用过的水杯，一种失落和空虚油然而生…… 时间已经来到了初秋。 林俊男已经渐渐忘掉了那个雨夜中遇到的女孩。雨乐咖啡屋的生意很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此聚集。林俊男也经常参与到他们的交流之中，他仿佛找到了在深圳南山科技园那时的感觉。 这天下午，由于是周中的上班时间，雨乐咖啡屋里没有顾客，只有林俊男一个人。阳光透过窗幔慵懒地映射进来，在地板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光痕。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中午时分室外的温度还是很高，马路上的行人也少，街边依然到处是空调外机的噪声。 林俊男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疲乏，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到茶桌旁悠闲地独自品尝起来。 门被推开，从刺眼的阳光处闪进来一个苗条的身影。林俊男定睛一看，咦？这不是上次那个来此躲雨的女孩吗！ “你好！好久不见！”林俊男热情地起身跟她打着招呼。 “你好！我能在你这儿歇会儿吗？”女孩轻声问道，“外面太热了！” “可以，你请随便坐！” 女孩看了看，就在林俊男刚才座位的对面坐下。林俊男动作麻利地收起自己喝过的咖啡杯，搽干净桌子，摆上杯垫，给她端上一杯柠檬水。 “请问，您想喝点咖啡吗？”林俊男认真打量着女孩，见她有点犹豫，便赶紧补了一句，“不要钱，算我请你的！” “那，你会做卡布基诺吗？”女孩试探着问。 “卡布基诺？好的，请稍等。” 林俊男回到吧台跟前。他一边冲着咖啡，一边偷眼瞟着女孩，心里在揣测着她的来历。 女孩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静静地翻看着。一缕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在她披肩的秀发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恬静！ 林俊男将煮好的咖啡倒入一个深口杯里，加入方糖拌匀，又调制好奶泡倒在咖啡表面，插上吸管，将杯子端到女孩面前，轻轻地放在桌上。 “请品尝一下我调制的卡布基诺，希望你喜欢！” “谢谢！”女孩温柔地说。 林俊男在女孩的对面坐下。 “能认识一下吗？我叫林俊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莞尔一笑：“程依依。路程的‘程’，依靠的‘依’。” “哦，程依依！这名字很好听！”林俊男说着，心里面却同时冒出了另一个名字——王茜茜！ “不知茜茜现在的状况怎样……”他心里在念着。 “这间咖啡屋是你自己开的吗？”程依依问。 “嗯。” “你为什么会想到开一间咖啡屋？” “我在深圳工作时，曾经有一间咖啡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也想试试！” “是吗？那是一间怎样的咖啡屋啊？” “其实它也没什么特别，怎么说呢，只是那里的氛围……”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程依依像是对林俊男在深圳的经历很感兴趣，而林俊男也乐于回答她提出的所有问题。大约过了半小时，程依依的手机响了。她接听电话后，极不情愿地起身。 “唉！老爸又在催我回去了！真烦人！” “你家应该住得不远吧？有时间就过来坐坐！” 临出门时，程依依像是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若有所思地走了…… 第二十九章 与林俊男决然的分手，尤其是在林俊男离开深圳以后，茜茜一度陷入深深的失落和惆怅。她时常会怀念与林俊男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并常常为此暗自落泪。细心的孙凯注意到了她情绪的表露，便想着法子讨取她的开心，时而陪她逛街购物，时而带她参加朋友间的聚会。在孙凯的开导下，茜茜也逐渐学会了忘记过去。但是，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激情和感动，仿佛是一片蚀刻在她心灵上的暗影，始终难以彻底抹去。 飞翔公司的3d手游“冒险岛”上线后，在国内游戏市场很快获得热捧，尤其是它以智能手机展现3d游戏界面和动作的方式，深得广大玩家的喜爱和垂青，连续三个月高居国内手游热度排行榜榜首。尽管孙凯早就预料到飞翔将会凭“冒险岛”一炮走红，却没想到市场竟然火爆到如此程度，每月数着从运营商那里转过来的分账，他心里简直就像在看着机器印刷钞票那样爽快！ “冒险岛”的大获成功，引得业内很多公司也纷纷转向3d手游的研发。这不得不让孙凯冷静思考起飞翔下一步的研发方向。不管外界给予“冒险岛”如何的好评，他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这款手游严格意义上说只不过是乐智“探险家”游戏的翻版，并非飞翔团队的原创；况且，当前飞翔既没有好的项目储备，也没有过硬的研发实力——好在业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公司也仅仅是刚开始朝这方面布局或尝试，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是不可能有同类产品问世的。因此，飞翔至少现阶段还可以凭借“冒险岛”躺着赚钱！ 于晓军把谢雅妃留在了深圳，作为格兰迪派驻飞翔的代表。谢雅妃也从没有过问过飞翔的下一步计划，孙凯知道那是因为她对游戏行业不了解罢了。不过，孙凯心里清楚：一旦等哪天于晓军过问起来，飞翔就必须给出答案。 这天，茜茜突然向孙凯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跟郑崎和卢建峰见面了，当初就那么一甩手离开乐智，心里面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家。结婚那天，前来深圳参加婚礼的父母问她：为什么她在深圳没一个朋友？她竟无言以对。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她想请郑崎和卢建峰一起聚一下，希望能消除大家心中的隔阂，让过去的彻底成为过去。 孙凯当即答应了她。一来是为了满足茜茜的愿望，二来他自己也认为有必要缓和与郑崎、卢建峰之间的关系。以他目前的身价地位，需要有这种大度。 其实，从孙凯答应茜茜的那一刻起，他也知道这注定会是一场“鸿门宴”。他甚至不太相信郑崎他们会来赴约。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两个死党居然欣然接受了邀请！ 尽管为了避免见面时的尴尬，孙凯特意选择了一个人气旺盛的酒楼，并且还叫上徐友华过来作陪，可当郑崎和卢建峰无拘无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还是瞬间忘记了事先想好的致辞。 郑崎仅仅是不冷不热地跟茜茜打了个招呼，对孙凯和徐友华则视若不见；卢建峰则显得略有些拘谨，除了向茜茜报以微笑外，对孙凯和徐友华两人也都点了点头以示礼貌。孙凯对郑崎表现出来的冷淡根本无所谓，因为此时的他已远非初到乐智时可比。作为全国游戏业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已经不再需要得到面前这个微不足道的对手的认可了！ “非常高兴你们今天能来！”孙凯说，“早就想跟兄弟们聚聚，只是事情太多，一直安排不过来。这次要不是茜茜的生日，还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看来，要不是茜茜，你恐怕早就把我们给忘了吧！”郑崎揶揄着。 孙凯不以为然地一笑，从身后的提袋中拿出一瓶进口干红，吩咐服务员打开并倒进醒酒器中。“这是腾讯的一个老总从法国给我带来的，原装货，国内市场上是见不到的！”他悠然自得地说着。“今天难得大家相聚，一起尝尝！” 服务员给几个人的酒杯中分别倒上酒，没等孙凯举杯，郑崎就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了，然后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放，冲服务员叫着：“再倒一杯！多到点儿！” 孙凯看着郑崎的举动，似乎全然没有主客之分，无奈地摇摇头，只好等服务员给郑崎重新倒满酒后，端起酒杯说：“来！第一杯一起干！” 这次郑崎却没有举杯，而是抓了几只基围虾放入面前的骨碟中，自顾自地剥着壳吃了起来。 “你们……都还好吗？”茜茜弱弱地问着郑崎。 “很好啊！除了你们，乐智的兄弟们都在呢！”郑崎以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孙凯和徐友华，“你怎么不问问林俊男？他可是还在关心着你呢！” 茜茜张着嘴，好像被什么噎住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在跟茜茜举办婚礼前就给他打过电话了，”孙凯拉长着声调说，“本来想请他来深圳玩玩，可他没来！” “你跟他结婚了？”郑崎故作惊讶地盯着茜茜，“怎么我们乐智的兄弟都不知道？！” “……”茜茜欲言又止，转而望着孙凯。 “啊，是这样，”孙凯搪塞着，“考虑到俊男来不了，我们也就没再通知其他朋友，只是小范围办了几桌。”说着他瞟了一眼徐友华。 “是啊是啊！”徐友华连忙接茬，“就连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 “林俊男……他还好吗？”茜茜问道。 “他呀，在宁江开了一家跟南山科技园那儿一样的咖啡馆。”郑崎说，“他好像过得很惬意，还几次打电话邀请我跟建峰去宁江玩呢！我们也准备国庆节去看看俊男，顺便再到庐山和西海去转转，别人都说那儿非常值得一去！怎么样，茜茜，你有打算跟我们一块儿去吗？”说着，郑崎故意白了孙凯一眼。 “我没时间。孙凯他很忙。” “郑崎，建峰，”孙凯说，“据我所知，乐智至今还没有找到投资人吧？想必你们的状况也一定不会太好。不如带着你们的团队整体加入飞翔吧，大家再在一起干。怎么样？” “乐智的情况再坏，我们也没有放弃的打算。”郑崎冷冷地说，“乐智从一开始就是我跟建峰一道做起来的，后来又有了林俊男的加盟，他给乐智带来了希望！之后才有你孙凯——那也是林俊男为了帮你，否则，你也不会有今天！” 孙凯的脸色渐渐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他看看身边的茜茜，觉得不能在今天这个日子让她难堪，便强忍着心头的怒气，故作笑容，端起酒杯独自抿了一口。 “你不仅用不地道的手段从林俊男手中抢走了王茜茜，还跟徐友华一起用更卑劣的方式从乐智偷走了‘探险家’！”郑崎越说越激动，“孙凯，林俊男对你真可谓仁至义尽了！这一点乐智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甚至包括你——”他转向茜茜，“我就不信你在林俊男和孙凯之间没有一点公正的评判！” 徐友华见郑崎的嗓门开始放大，便试图压制住他：“郑崎你是不是有病啊？！今天大家开开心心地在这儿给茜茜过生日，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好吗？！” “没关系！”孙凯阴沉着脸说，“郑崎，你尽管说！我今天还真想看看我孙凯在你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建峰见气氛越来越紧张，便伸手在桌下拉了郑崎一把。郑崎自知刚才有点失态，他收住口，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跟俊男是什么关系？”孙凯接着说，“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你们在座的谁能有资格来过问和指责？！今天是茜茜的生日，我只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过郑崎我告诉你，茜茜在我跟俊男之间选择了我，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感情这东西不是谁想抢就能抢得到的！你说飞翔‘冒险岛’的成功是因为偷了你们乐智的‘探险家’？真是一派胡言！退一万步讲，就算两款游戏在设计理念上有些近似，但是你别忘了，‘探险家’同样也有友华的创意和心血！如果乐智把‘探险家’的失败归咎于‘冒险岛’的上市，这个借口是不是可笑？！” 郑崎被孙凯堵得难受，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端起酒杯和茜茜的杯子碰一下：“茜茜，正因为我和建峰一直都把你当林俊男的女朋友，所以今天还能来祝贺你的生日。不过……也许今后不会再有了。这杯酒就算是我郑崎最后一次对你的祝福吧！另外，我还想送你一句忠告：离开林俊男，对你终将是个错误的选择！” 郑崎仰起脖子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起身离席，扬长而去。卢建峰见状，也匆匆起身，跟茜茜道了别，但没再看孙凯和徐友华，追着郑崎离去…… 第三十章 林俊男依旧在经营着他的雨乐咖啡屋。店内的服务生也已经换过几个，但林俊男只用男生。因为咖啡屋打烊的时间总是要到半夜，请个男生不用担心他回去的安全问题。 这天下午，咖啡屋里没有客人，林俊男照例坐在吧台前面潜心阅读。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推门进来。林俊男看到来了客人，本能的起身相迎。来人中等个头、体态肥硕，看上去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一身的运动休闲装扮，却也显得十分精神。 “您好！先生请坐！请问您是喝茶还是咖啡？”林俊男热情招呼。 “就来杯‘云雾茶’吧。”来人像是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云雾茶”是当地的名茶，采自庐山地半山腰。林俊男专门向茶艺师取过经：泡“云雾茶”需要用80度左右的温开水，头一道冲泡为洗茶，茶汤应该倒掉；第二道之后饮用，方能品出其特有的清醇茶香。 林俊男在吧台泡茶时，发现来人还站在屋子中央到处张望着，心想，也许这个人对咖啡屋的装修风格感到好奇吧。 茶泡好后，林俊男端到客人跟前，此时后者已经坐下了，正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您好，这是您要的‘云雾茶’，请享用！” “你就是小林吧？我姓程，是宁星集团的。我想跟你谈点事。” “哦，程先生您好！”林俊男礼貌地向客人鞠了个躬，同时心里面在揣测着：“他怎么知道我姓林？” 林俊男听说过一些关于宁星集团的介绍，那是浙江的几个商人在宁江合作创建的一个大型民营投资集团，老板就是姓程，听说家产已有一百多亿。宁星集团在宁江投资建设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五星级的大酒店，建筑外观高端大气、内部装饰豪华典雅。是宁江为数不多的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林俊男去过宁星酒店几次，但都是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难道这个人就是宁星集团那位姓程的大老板？！不过，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他有大老板的架子？或许他是程老板的亲戚？”林俊男打量着面前这位面貌举止极为普通的人，心里面想着。 “市里面准备对这儿的地段重新开发，宁星集团已经中了标。这里恐怕很快就要拆了。”来人慢条斯理的说，“你的咖啡屋还没回本吧？我想跟你谈谈补偿的事情。” “啊？！这里要拆啊？”林俊男愣住了。“那您……您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如果单就你的租金和装修投入来谈补偿，那本来不是宁星的事情。”来人显得非常和善，“不过，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另外一种方式，这也是仅仅适用于你和我们之间方式。” “仅仅适用于您跟我之间的方式？” “对！这种方式仅限于对你！”来人注视着林俊男，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故意引起林俊男的兴趣。“我可以给你在宁星集团安排个中层的职位，给你的年薪嘛……应该足以补偿你在这间咖啡屋的投入了！你看行吗？” “您想让我去宁星集团工作？您想让我去干什么呢？您打算给我多少年薪？为什么？”林俊男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觉得世上绝没这么便宜的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其它原因？或是……暗藏着某种欺骗？ “其实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跟一般的年轻人不一样，宁星集团现在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聘请你到宁星酒店任行政总监，年薪暂定30万，试用期半年，干得好我再给你加薪！怎么样？” “年薪30万！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林俊男心里面想着，一时竟不知所措。他注意到对方的话语中已经把“我们”改为“我”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答复我也行。”来人说，“总之，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对我们来说都很合适。如果你不想去宁星，那你只能去向房东或者政府索要补偿了！” “我想请问——”林俊男试探着说，“您怎么确信我能胜任宁星酒店行政总监的职位？” “我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对这个职位的态度，以及你有没有自信！”来人微笑着缓缓起身，伸手跟林俊男握了握，“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给你的条件！如果决定了，你可以直接到宁星酒店来找我。” …… 姓程的客人走后，林俊男久久地站在屋子中央，环视着这间自己苦心经营了还不到半年的咖啡屋，心中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落寞和忧伤。尽管宁星酒店行政总监一职以及30万年薪对他有相当的诱惑，但他从深圳回到宁江毕竟不是仅仅图个安稳的工作，他真的希望能从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创业梦想。 从雨虹到乐智再到这雨乐咖啡屋，虽然平台越来越小，但是林俊男的梦想却始终没有停歇，哪怕是在遭受最亲密朋友的背叛和横刀夺爱等打击之时，他都没有丧失创业的勇气。然而，现实却仿佛在一次又一次考验着他的耐心……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前面的路了！ 经过几天的慎重考虑，在征求了父母的意见之后，林俊男决定还是先接受宁星集团的邀请。他也终于想明白了——创业不是赌博，也不分早晚，但必须脚踏实地，还需要有一定的机缘巧合。既然他的第二次创业再次遇阻受挫，不如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也好让父母安心。 在林俊男作出决定后的那几天，不知怎么，他总在心中期盼着一个人的到来——那个叫程依依的女孩。他想征求她的意见、听听她的说法。可是，他又对自己萌生的这个念头感到奇怪和自嘲。“怎么会老是想到她？！她只不过是个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雨乐咖啡屋没了，她照样可以去别的咖啡屋啊！” 林俊男花了几天时间，变卖了咖啡屋的物品，又支付了店里服务生双份的月薪，还帮他另外介绍了一份工作。 直到雨乐咖啡屋最后关张那天，也没再见到那个叫程依依的女孩出现。 西方有句名言：当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林俊男没有想到，这句话恰恰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了应验。 去宁星集团报到的那天，林俊男穿了一套崭新的西装。当他步入宁星酒店的大堂，一股强劲的冷气迎面拂来，使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抬头仰望高深的穹顶，一盏硕大无比的吊灯悬垂在大厅中央，无数颗闪亮的水晶珠球随着气流微微摆动。 林俊男径直走到大堂经理面前，正想询问酒店的办公室在哪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林先生，您好啊！” 林俊男回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程依依！ 程依依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衫，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光滑的肩胛，下身穿的牛仔裤紧绷着臀部和大腿，凸显出优美的线条。 “程依依？！怎么这么巧？”林俊男惊讶地说，“你在这……” “对呀！我就在这儿工作呀！你是来找我们董事长的吧？”程依依俏皮地说，脸上洋溢着甜甜的微笑。 “哦……这……我不知道他……”林俊男有点语无伦次了。 “没错，我知道是董事长让你来的！我带你去吧！”程依依一把拉起林俊男的手，向电梯走去。林俊男感觉有点别扭，便将手从她的小手中抽了出来。 程依依领着林俊男乘电梯上到五层。电梯口对面的墙上，装饰着“宁星集团”四个大字，大气辉煌。他们穿过装饰典雅大气的过道，来到最里边的一个挂着“董事长室”标识的门口。 “程伟民董事长现在正在里面等着你。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了。”程依依说着，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冲他坏坏的一笑，转身离去。 林俊男呆呆地站在董事长室的门外，想象着自己待会儿进去后将会是怎样的情景——那个出现在雨乐咖啡屋的姓程的人，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宁星集团董事长？！这个在宁江地产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会亲自去一个小小的咖啡屋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许下重诺呢？！林俊男转念又想到了程依依：“她怎么也在宁星酒店工作？她跟程伟民是什么关系？她刚才那种俏皮的笑容，显然表明她是知道我要到这里来的！” 他就这样在过道里站了一小会儿，等心绪平静下来后，才抬手敲门。 “进来！”屋里传出了耳熟的声音。 林俊男推开门，走进宁星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 程伟民正在悉心修剪着窗前的几株阔叶植物。他依旧是一身运动休闲装扮，所不同的是他的嘴上叼了一只香烟。 林俊男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说了声：“程董事长，您好！” 程伟民回头看到来的是林俊男，放下手中的剪刀，冲他一笑：“哦，小林来了？你请随便坐吧！我去洗洗手。”说着走到一个宽大的红木屏风后面去了。 一个助理模样的女孩进来，请林俊男在沙发就坐，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出，轻轻关上房门。不一会儿，程伟民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邀请！说实话，我以为不出三天你就会过来，可你却让我足足等了一个多星期！”程伟民说着，坐在林俊男的对面。面对程伟民和蔼可亲的笑容，林俊男心中的紧张和惶恐也渐渐消散。 “不好意思，咖啡屋还有些善后的事情需要处理。” “没关系。来了就好！你能来宁星集团，我非常高兴！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我现在就可以上班。不过，我对酒店管理业务不熟，可能需要先学习一段时间。” “行，我给你时间！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只要你专心。这样吧，我先给你安排一个助手，帮你尽快熟悉情况。”程伟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依依，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大约过了两分钟，程依依直接推门而入，走到程伟民和林俊男的面前。林俊男望着她，眼神中既有欣喜、又有疑惑。 “你跟依依早就认识了吧！我就让她做你的助手——”程伟民注意到了林俊男那疑惑的眼神，“不错，依依是我的女儿。她是酒店的行政人事部经理。从今天起，我把她和她的部门都交给你！” 林俊男的视线转向程依依，看到她的嘴角处再次流露出那种坏坏的笑意…… 这天夜里，林俊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怎的，他的眼前交替浮现着茜茜和依依两个女孩的模样…… 他仿佛看到了茜茜眼中的泪水…… 他拿起手机，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拨打了茜茜的号码。然而，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却是：“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停机……” 第三十一章 飞翔借助“冒险岛”日进斗金，孙凯在于晓军的督促下，开始不断招兵买马，着手开发新的手游项目。孙凯决定不再让茜茜上班了，说他赚的钱已经足够养活她了，就让她呆在家中。为了让茜茜过得舒坦，孙凯在福田的一个高级小区又购置了一套房产，并给她买了一辆进口suv，让她没事开着车去街上购物，或是做做spa、练练瑜伽什么的。面对新的环境、新的生活圈子，茜茜也开始尽情享受着以前从未设想过的高贵和奢华。 孙凯在游戏界的名气如日中天，几乎成为各类媒体竞相追逐的焦点人物。他不断接到业内的邀请，作为重要嘉宾现身于各类展会、酒会或行业年会。他常常会邀请谢雅妃一同出席。为了讨好这位投资方的代表，他总是夸张地向别人介绍说：这可是我的美女老板噢！ 谢雅妃明白，表面上她作为格兰迪资本派驻飞翔的代表，实际上却是在给于晓军的新欢腾出空间。于晓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在跟她相好的同时，他还同时保持着跟另外几个女孩子的暧昧关系。谢雅妃并不在乎于晓军的花心，她知道自己跟他不会有任何结果，她跟他的相处也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事实上，她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了厌倦。来深圳工作，不啻为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解脱。当然，于晓军给她的好处也足以让她心安理得。 谢雅妃在深圳没有朋友，接触到的男性中也只有孙凯能让她有些许的好感。离开于晓军后，她身心的空虚需要得到男人的慰藉。她曾尝试着给予孙凯一定的暗示甚至挑逗，而孙凯却每每视而不见，这使她渐生愤懑，进而演化成一种强烈的要“挑衅”孙凯的欲望。 国庆节过后，孙凯带着谢雅妃来到杭州，出席一个全国it界的大型会议。想不到，在这里他竟然跟赵栋梁不期而遇了！ 也许是条件反射的缘故，就在两人目光相对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孙凯却本能地冒出了想要回避赵栋梁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孙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牵着谢雅妃，大大方方地来到赵栋梁面前，优雅的问候道：“赵总，很久没见面了！” “听说你混得不错嘛！”赵栋梁不冷不热地回答，“飞黄腾达了啊！” “还没像赵总您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把握住了命运中的重要拐点而已！说来也得感谢赵总您的鞭策！”面对赵栋梁的揶揄，孙凯依然作出一副很绅士的样子。他把谢雅妃拉到面前，“这是雅妃小姐，飞翔的投资方，也是我的搭档。我们一起敬您一杯！” “对不起，我还有事！”赵栋梁板着面孔，仅对着谢雅妃道了声“失陪”，就转身走开了。 赵栋梁的漠视和冷落，几乎把孙凯激怒了。他瞪着赵栋梁的背影，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杯朝这个一直在恶心着自己的家伙的脑袋上狠狠地甩过去！忽然，孙凯仿佛看到了周围的人们都在向他和谢雅妃投来诧异的眼光，那些眼光实在令他难受！ 当晚，因受天气影响，返回深圳的航班临时取消，孙凯和谢雅妃被迫留驻杭州。孙凯突然感到无聊透顶，于是就带着谢雅妃一起外出泡吧。 他们足足喝掉了一整瓶洋酒，一直耗到了半夜，谢雅妃醉眼迷蒙地一再央求孙凯，说要回去睡觉，两人这才蹒跚着回到酒店。 到了房间门口，谢雅妃依在门框上，半醉半醒、脉脉含情地望着孙凯，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娇柔地说：“我想要你进来陪我再说会儿话，好吗？” 孙凯借着酒兴，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性感妩媚的女人。他的两眼充满血丝。遭赵栋梁的漠视所激起的愤怒，此刻正在转化成某种想要“吞噬”眼前这个尤物的兽性…… 他狠狠地把她推到墙上，对着她的樱桃小嘴一阵狂吻…… “别……别在这……我们进去吧……”谢雅妃喃喃地说着，同时挣扎着掏出门卡，背着手在身后刷开了门锁…… 茜茜隐约有种感觉：孙凯似乎出了问题！ 她先是从他衣物上嗅出了残留的女性香水的气息，后来又发现他经常会背着她打电话，还常常半夜回家后以各种借口回避她的房事要求。但是，尽管她对孙凯疑窦重重，却又不好直接盘问。她深知，自己跟着孙凯在深圳能过上这等的生活是何等的不易！万一是自己错怪了他，岂不伤了他的心？ 茜茜就这样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情绪日渐低落，于是便将逛街购物作为一种发泄的方式。她觉得只有在大把花钱的时候，自己才会开心。 一天，在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她与郑崎偶遇了。 郑崎本不想再搭理茜茜，可看到她一手拎着大袋小袋的物品、一手艰难地在手包里寻找车钥匙的那种样子，心又软了，觉得她很无助。于是，他就上前主动跟她打招呼，并帮她拎着东西，好让她腾出手来找车钥匙。 茜茜打开车门，向他道了声谢，面露愧色。 郑崎不无感慨地说：“我早就说过，你离开林俊男，一定是个错误的选择！现在你感受到了吧？！” “郑崎，我求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好吗？”茜茜没有马上开门上车，而是低头站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其实有点想听听郑崎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问你，孙凯最近对你怎么样？” “……”茜茜无语。 “你别以为自己跟孙凯在一起很幸福！事实上，你只不过是被他养在笼子里的一只‘家雀儿’而已，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多‘精彩’！” “郑崎，我和孙凯一向都把你当朋友，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孙凯？！”茜茜内心虽然在剧烈地搏斗，但她知道对外必须要维护孙凯的形象。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些，实在是觉得你多少还是无辜和可怜的，这才好心提醒你，让你看清孙凯的为人！我不妨跟你把话说透吧，孙凯跟谢雅妃的关系极不正常！这事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我倒是庆幸好在林俊男放弃你了！” 茜茜稍微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郑崎，我知道，也许孙凯曾经伤过你的心，为此他和我也一直在设法补救过去！我过生日那次，他是真心诚意想邀请你们来飞翔工作的。孙凯说了，只要你跟建峰过来，他一定会给你们股份！甚至包括俊男……为了你们这些朋友，孙凯他已经尽力去做了，你为什么还要不断地排斥他、诋毁他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 郑崎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心想：她怎么还这样对孙凯死心塌地！ 茜茜放好东西，关上后备箱，开门坐进驾驶座，声音颤抖地说：“孙凯他对我很好！我们俩很幸福！谢谢你的关心！”说完驾车离去。 驶出地下停车场，茜茜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起来。刚才当着郑崎的面，她装出一副镇定和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想让郑崎看到她的伤痛，其实她的内心早就崩溃了！ 第三十二章 林俊男就任宁星酒店行政总监后，除了回家睡觉，其他时间就全泡在酒店里了。倒不是说酒店的工作有多繁忙，主要还是他想尽快熟悉这个全新的岗位，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必须对得起那30万的年薪。 林俊男感觉，程董事长的千金——依依小姐好像非常乐意担任他的助手，几乎每天上班都全程陪着他，给他介绍集团各子公司的概况、带他熟悉宁星酒店的软硬件设施和各部门人员。他发现酒店上下所有人似乎对这位董事长的千金都没有一丝畏惧之感，甚至连客房保洁员见到她时，都会亲切地称呼她“依依”；而写在依依脸上的，也常常是清纯、灿烂的笑意，间或也表现出一种无拘无束的奔放。 在依依介绍林俊男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给他的感觉不是太好，那人叫周剑涛，是宁星集团的董事、兼宁星酒店的副总经理。周剑涛的年龄跟林俊男不相上下，个头瘦高，皮肤白皙、眼窝深陷，看上去就像是个“瘾君子”。 第一次见到周剑涛，林俊男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淡和敌意。听依依介绍，周剑涛的父亲周克明是宁星集团的股东之一，周剑涛是代表他父亲在这里履行监管职责的。依依还告诉林俊男，说别看周剑涛这个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也就仗着他父亲在宁星的一点资本；若论学历，他仅仅是在大学里混了几年，连个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就辍学了。到宁江来后正事不做，只知道跟当地的一些混混交往，还美其名曰“维护公共关系”！ 林俊男看得出来，周剑涛不像宁星的其他员工，他对依依十分的恭敬，而且在她面前总是竭力装出一种谦谦君子的风度，但依依却对他却不屑一顾，每每使他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很快，周剑涛就对林俊男在态度上起了变化，而且越来越带有恶意，甚至有时会无端地作出故意冲撞的姿态。林俊男压根就不想与周剑涛计较，处处礼让三分，即使是面对他的无理取闹，也一再保持克制。林俊男判断，周剑涛之所以如此，大概是源于他心中的妒忌。 林俊男找了个机会，漫不经心地向依依打听：“程总，你老爸跟剑涛总的父亲是世交吧？” “我们两家是一个村的，我老爸跟周伯伯从小在一起长大。后来我老爸出来做工程，再后来又慢慢地搞上了房地产。周伯伯一直在杭州做茶叶生意，开了几个茶庄。” “那你跟剑涛总也算是发小喽？” “什么发小？！我从来就不愿搭理他！你呀，也不要太把周剑涛当回事。你是我老爸聘请的，跟他周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林俊男听了，只是嘿嘿一笑，没再多问。 “今晚我想请你陪我去‘康士保’健健身，可以吗？”依依盯着林俊男问。她每次跟他说话，都喜欢用这种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盯着他。 “这……”林俊男有点犹豫。 依依扑哧一笑，双手一拍，说：“放心吧！我又不是要你去给我当保镖。”她凑近他耳旁悄悄的说，“我想请你陪我去考察一下那个康士堡健身馆，帮我做做参谋。” “你打算把它盘下来？” “我不能永远只在老爸的影子里生活呀！我一直在想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健身馆。”依依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自信。 “可我对这方面不熟悉啊。” “没关系。你就陪我去呗！” “那好。不过你千万别指望我能帮到你啊！”林俊男嘴上这么说，可心里面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康士保健身馆就在市中心的一座mall的楼上。在它下面有大型超市、购物街和电玩城，楼上还有多功能影院。这种有助于聚集人气的业态搭配，已成为近些年宁江市商业地产的标配。 林俊男跟着依依乘电梯上了五楼，他惊讶地发现，这家健身馆竟足足占满了大半个楼层，至少有几千平米的面积，仅接待厅就几乎赶上一个中等宾馆大堂的规模了。 依依是这座健身馆的vip。一踏进接待厅，立刻就有一个经理上来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依依随和的跟他寒暄了几句，说自己今晚不打算运动，只是带朋友过来看看，并向他介绍了跟在身边的林俊男：“这是林总。” 经理跟林俊男打过招呼，又转身对依依低声说：“程总，剑涛总今晚也在这儿。” 依依听到后眉头不由皱了一下：“讨厌！怎么走哪儿都遇到他？！” “您还需要我做什么？”经理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去忙你的吧。” 经理鞠了个躬，忙别的去了。 依依带着林俊男沿健身馆通道慢悠悠转了一圈，在路过器械健身房时，林俊男透过玻璃墙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里面正在锻炼的人，没有看到周剑涛。 “你对这里的感觉怎么样？”依依转了个身，面对着林俊男，一边得意地看着他，一边背着双手往后倒退着走着。 “好像还不错！”林俊男附和着说，“不过我说过我对这不在行。” “我已经跟这儿的老板谈过了，他好不容易才同意了把整个健身馆全转给我，只是价钱还没敲定。” 依依仿佛并不在乎林俊男说什么，依然故我地倒退着走着，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憧憬。在经过更衣室时，她只顾着说话，没看见里边有人正在往外走，等林俊男发现后想喊她时已经晚了——只见她的鞋跟直接跺在了周剑涛锃亮的皮鞋上。依依失去了重心，一下子倒在周剑涛的身上。 周剑涛正想发火，见撞入怀中的竟是依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他顺势将她紧紧搂住，关心地问道：“依依，你怎么了？差点摔着！” 依依回过头一看，见自己正被周剑涛搂着，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奋力挣脱了周剑涛的双臂，骂了一句：“无聊！”愤愤地走了。 周剑涛望着依依的背影，悻悻地说了声：“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撞了人的！怎么还耍起脾气来了？！” 林俊男不愿搭理周剑涛，便朝他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路。但周剑涛却没有马上要走的样子，他将身体堵在林俊男面前，形成一种逼迫的气势。 “林俊男，你是个聪明人，依依只不过是你的东家！明白吗？！” 林俊男清楚周剑涛的意思，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周剑涛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周剑涛不依不饶地说。 林俊男有些不耐烦了，他甩开周剑涛的手说：“剑涛总，你觉得有意思吗？！这可是在公众场合！” “我不管那么多！”周剑涛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显得怒气冲冲。“你要是再敢缠着依依，小心我收拾你！” “你对依依就那么自信？！”林俊男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富少是那么的可笑和可怜！ 听到林俊男这句揶揄之词，周剑涛的火气噌地冒了出来。他一把揪住林俊男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怎嘛？你还来劲了？！”说着将林俊男推到墙上。 “周剑涛！你够了没有？！”依依突然又转了回来，她冲着周剑涛大喊着。 周剑涛见到依依，气势一下子泄了，他松开手，狠狠瞪了林俊男一眼，转身离去。 依依走到林俊男跟前，关切地问：“他刚才没有伤着你吧？” 林俊男整了整衣襟，淡淡地说：“没事！” “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会不会是他对你很在意，所以妒忌我了。”他试探着说。 依依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紧紧盯着林俊男的眼睛，像是想从那里面看到什么。林俊男被她盯得快不好意思了，催道：“咱们还是走吧。” 依依默默地转开视线，跟着林俊男离开健身馆…… 第三十三章 孙凯已经觉察出最近在茜茜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对他百依百顺、小鸟依人了；而且，她也不再关注他的作息时间，似乎他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回家，对她已经不重要了；不仅如此，她甚至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孙凯心想，这会不是因为她感到精神空虚？如果是，自己今后无非是多陪陪她、哄哄她罢了。 但是，谢雅妃却是个麻烦，怎么也摆脱不掉！ 孙凯不是没有认真思考过他跟这个女人之间的问题。他跟她始于那次杭州的一夜风流。尽管那完全是由于他酒后乱性所致，但风情万种的谢雅妃却给他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而这恰恰是他在茜茜身上从未体会到的。然而，每当他半夜从谢雅妃的公寓回到家里，面对孤身一人楚楚可怜的茜茜，他的心中总会隐隐感到愧疚和不安。他也曾多次暗暗起誓要断绝与谢雅妃暧昧关系，却又每每控制不住自己被她的妩媚和柔情所俘获。 他深深地陷入到一种欲望与道德的漩涡之中，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就在孙凯疲惫地应付着两个女人之时，另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女人却突然再次闯入了他的生活，并且由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天晚上，已经9点多了，孙凯回来的早，茜茜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对他爱理不理的。孙凯放下包，坐到她身边，削了个苹果，殷勤地送到她的嘴边，笑嘻嘻地说：“老婆大人，这是我对您的一点‘孝敬’，请享用！” 茜茜瞥了一眼孙凯，接过苹果啃起来，不冷不热地问：“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晚上没有‘应酬’了？” “这不周末了嘛，都忙了一星期，还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一放，好好在家陪你啊？！” “既然陪我，那明天就陪我出去转转！” “行啊！老婆说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哼！但愿你不是嘴上说得漂亮……” 正说着，孙凯的手机突然响了，几乎把两人吓了一跳。 “是谁这么讨厌？”孙凯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是覃悦铃的名字。他心里不由一阵疑惑：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她找我有什么事？他想想还是接一下再说，便对茜茜说：“老婆，我接个电话。” “哼！难不成又是你哪个‘重要客户’的骚扰电话吧？跟我说什么！”茜茜不高兴地扭过脸去继续看电视。 孙凯嘿嘿笑着，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接听：“喂，你好，覃经理！” “孙总，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下忙，可以吗？”电话那头传来覃悦铃急切的声音。 “什么事？” “这……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我已经回家了……你电话里不能说吗？”孙凯的眼前渐渐浮现出覃悦铃那性感的嘴角，同时又似乎嗅到了她身上那幽幽的香气。 “事情很重要，我需要现在就见你一面！求你了，行吗？”覃悦铃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还有些颤抖。 孙凯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茜茜。茜茜虽然还坐在沙发上没动，但显然正在关注着覃悦铃的这个电话。孙凯想，反正他跟覃悦铃之间也没什么，她有困难请他去帮帮也是正常的。于是他问了覃悦铃见面的地点，答应她半小时后赶到，然后挂了电话。 他回到客厅，试探着说：“茜茜，有个朋友说她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想求我帮忙，我真没法拒绝，你看……” “这个理由倒是第一次听到。你要去就去吧！我一会先睡，你自己带好钥匙。”茜茜起身关了电视，头也不回地进卧室去了。 “谢谢老婆理解！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 孙凯迅速穿好衣服出门，驱车赶往罗湖。 “一会儿跟覃悦铃见面时，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啊？”孙凯一边开车，心里面一边在幻想着。他跟覃悦铃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甚至此前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他几乎都快把这个女人给忘了！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春风路的金碧酒店。在罗湖可以作为深圳特区地标的那个年代，金碧酒店几乎是处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黄金地段。此后，随着福田的崛起，深圳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已经西移，这里逐渐沦为了都市的边缘。孙凯想起来，覃悦铃原来是住在黄贝岭那边的，金碧酒店的位置差不多介于他家和黄贝岭的中间。 “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老旧的酒店约我见面？”孙凯心里纳闷。 一走进金碧酒店的大厅，孙凯就给覃悦铃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到了。覃悦铃要他直接到房间见面。 孙凯心里面不免顾虑重重：为什么要去房间？难道不能随便找个茶座？她该不会……孙凯不由想起上次邂逅覃悦铃送她回黄贝岭时，她所表露出来的那种暧昧。 他乘电梯上了楼。走廊上灯光柔和，周边十分静谧。孙凯找到覃悦铃住的房间，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等砰砰乱跳的心脏平缓下来，然后才去按门铃。 门开了，覃悦铃一脸紧张地看着孙凯，像是在害怕着什么，然后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又探出脑袋向走廊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后，才关上房门。 “外面没人。”孙凯平静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啊？还这么紧张？”他一边打量着这间豪华套房，一边问她。 覃悦铃走到客厅沙发跟前，示意孙凯坐下，自己走到小吧台前给他倒茶。 孙凯偷眼打量着她：她身上穿了一件肉色的丝质宽松睡袍，领口开得很低，致使一大半肩膀和酥胸都裸露在外面……覃悦铃端着茶杯向他走来时，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将视线转到茶几上摆着的那一大盘水果上。 覃悦铃将茶杯放在孙凯面前，挨着他坐下。 “我有一件急事，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她像是有点拿不定主意，“我也没有其他值得信赖的朋友，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你才能帮我！”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的上忙，我会帮你。” “你还记得方永平吗？”覃悦铃问。 “当然记得！”孙凯怎么会不记得那个“方主任”？！想到他，孙凯恨不得冲着他那肥脑瓜啐上一口唾沫！ “他是我大哥……我在深圳多亏他关照。现在有人想要搞他……我、我想请你帮个忙……”覃悦铃的目光在闪烁不定。 “他是你大哥？！”孙凯反问了一句，“什么‘大哥’？‘干爹’吧？！” “……”覃悦铃点了点头。 “哦！”孙凯忽然感到胸中有一种醋意。他沉了片刻，接着问：“是什么人想搞他？难道他……”他话说了一半又收住了。心想：如此看来，这个方永平该不会是个大贪官被人举报了吧？！ “方哥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平时也没见他得罪什么人……今天中午，我突然接到了他的微信，知道他可能出事了。后来，我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在微信里说了什么？” 覃悦铃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调出她跟方永平的聊天记录，上面写着： “请帮我把漫画册带给我女儿。” “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孙凯问。 覃悦铃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跟我约定的一句暗语！我根本不认识他的女儿。而且我跟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他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发这个信息给我，那就说明他出事了！” “果不其然！这家伙终于遭报应了！”孙凯心里像是突然舒坦开来，但他表面上还是继续保持着平静。“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覃悦铃缓缓抬起头，盯着孙凯看了良久，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帮她。 “有笔钱需要请你处理一下，”覃悦铃小心翼翼地说，“这笔钱是方哥放在我这儿的……” “你的意思是……”孙凯警觉起来，“要我来帮你们洗钱？！为什么？” “因为……有人知道我和方哥的关系……” 孙凯心中犯起了嘀咕：这分明是赃款，自己如果接过来，风险可不小啊！ “你放心，这笔钱没任何人知道。”覃悦铃见孙凯在犹豫，便补充道，“方哥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我担心他们会冻结我的账户，所以……” “有多少？” “1500万！” “1500万？！”孙凯几乎叫了起来。 “如果你能帮忙，我们会给你20%的酬金！”覃悦铃又补了一句。 孙凯陷入了沉思…… 他对方永平始终是心怀恨意的。当初，正是因为听信了方永平的蛊惑，他才作出背弃朋友的事情。而事后当他面对来自赵栋梁和穿山甲公司上下的鄙视和指责时，方永平不仅没有站出来为他撑腰，甚至还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孙凯至今还记得，在他离开穿山甲的那天，他就发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尊严，一定要让赵栋梁和穿山甲的每个人都看看，他孙凯终究会有成功的一天！现在，成功的光环已经在他的头顶闪烁，他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被人吆五喝六的屌丝了，他也已经在赵栋梁的面前重塑了形象。 想不到，他今天还有机会成为方永平未来命运中的关键角色！ 孙凯在设想着如果自己选择立即离开，方永平的结局会是怎样——1500万啊！这是一笔足以把方永平送进地狱的巨款！或许活该让这家伙承受！可是，这对覃悦铃来说却未免有些无辜。虽然孙凯跟覃悦铃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他的心中，始终对她有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他很惋惜自己心中这个曾经的女神竟然会是方永平的玩物，以致到现在为止都还在死心塌地为那个家伙保守着秘密！他似乎看到了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牢狱铁门里的样子，那是何等的凄惨和可怜！ 1500万的20%是多少？300万！ 这对孙凯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这是否也算不义之财呢？！他转念又一想，如果自己是出于帮助和解救这可怜的女人，那得到相应的报酬也许是天经地义的了…… “好吧！我可以帮你！”孙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不想陷到这里面去的，我也不缺钱，只是……你知道吗，我是不想看到你为了别人去遭罪！”后面这句话，孙凯倒是真心的。“不过，这么大一笔钱放在我这儿，难道你就不担心？！” “这是我自己的事。”覃悦铃扑到孙凯的身上，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一边在他脸颊上亲吻着，一边喃喃地说，“谢谢你，好孙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帮我的！” 此刻，孙凯真真切切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香水气味！他克制着体内的冲动，说：“我还有事，咱们赶紧说正事吧。你打算怎样把钱给我？现金还是转账？” “先让我这样抱抱你好吗？”覃悦铃祈求着，“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有点大，所以当这个绵软、滑腻且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女人紧紧依偎在孙凯怀中时，给他带来的感觉竟是那样的妙不可言！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裸露的肩膀上轻轻抚摸、慢慢划着圆圈，想不到这竟引起她一阵微微的颤抖，鼻息也变得急促起来。孙凯心里一阵犹豫和紧张，大脑似乎也渐渐清醒了，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往外推着覃悦铃。 “你不要停啊！我还要你继续抚摸……”覃悦铃急切地说，同时加剧了身体的扭动。 “覃小姐，请不要这样，”孙凯把覃悦铃推开，“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你的。我们是朋友……我们之间是不需要交换的……” 覃悦铃听了孙凯的话，缓缓从他身上爬起来，痴痴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孙凯甚至感到一丝后悔——自己干嘛要假正经？！但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他想到了茜茜…… “你就从没有对我产生过兴趣？！”覃悦铃柔弱地问。 “不不……只是……今天我还有事，对不起啊！” “我一定要感谢你的！我也一直喜欢你！” 覃悦铃的目光中闪烁着真诚的企盼。她离开沙发，将双手抬起来，伸到脖子后面解开睡袍的系带，丝质睡袍飘然滑落，露出里面那仅剩单片遮羞的、迷人的dong体。“我的身材好看吗？”她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那微翘的嘴角更显出一丝淘气。 孙凯呆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幅油画一样的完美展现。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真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淡化了——唯有这尊雪白、丰满和香艳的“雕塑”！ 覃悦铃扭动着身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将那对坚挺的双峰顶到他的鼻尖处晃动着。他再度被她撩拨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已。她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撩起他的t恤，缓缓向上翻卷着……她的指尖在他胸前划过，那种感觉就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一般，间或又带有几下微微的刺痛…… 孙凯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摆脱了覃悦铃的缠绵，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说：“我真的要走！明天我会给你几个账号，你把钱打过来吧！”说完，他便慌慌张张地离去，没敢再回头多看那女人一眼。 第三十四章 林俊男对宁星酒店的业务开始逐渐上手，依依有事没事就过来帮他，健身馆的事情倒也没有再提，或许是她改变了主意。林俊男发现，酒店的事情，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于自己的细心和应对能力，与之前他在深圳从事的it行业相比，实在是轻松多了！ 由于每天都能见到依依，在林俊男的生活中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因此，当她突然有一天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后，他顿时感到少了什么似的。 开始几天，他并没多去想这事，因为依依告诉他说家里有点事需要休假几天。但是一个月过后还没见她来上班，而且电话也一直关机，这就有点反常了。紧跟着又是一周过去，依依仍然没有露面，酒店里也开始传出了董事长生病住院情况不妙的消息。林俊男放心不下，便试着再给依依打电话，这回她接了。 依依在电话中伤心地告诉林俊男：她老爸在医院里，是癌症晚期！ 林俊男放下电话，买了一大袋水果，赶往医院探视。 程伟民住的是高级病房，如果不是床边摆放的监护仪和吊瓶支架，还以为是到了星级酒店的商务套房。林俊男进门时，看到除了依依，病房内还有一个跟程伟民年龄相仿的人。 一个多月不见，程伟民看上去简直变了个人。脸庞明显消瘦下来，面容苍白，原来那茂密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稀落落——林俊男几乎都不敢认他了！ 依依接过林俊男手里的提袋，有点嗔怪地说：“你怎么来了？” 林俊男看到她那副头发凌乱、两眼失神的样子，心想这一定是伤心和疲劳所致。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向她示以真诚的慰藉。“我来看看董事长。” 依依领着林俊男来到病床前：“爸，林俊男来看您了。” 程伟民冲林俊男吃力地一笑：“谢谢！小林呀，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来！” “董事长，很抱歉，我是今天才知道您住院了！” “我没什么，我现在感觉很好！依依啊，”程伟民转向女儿，“你陪小林出去走走，我这儿跟你周伯伯还要谈些事情。” 依依顺从地应了一声，领着林俊男走出病房，来到花园，顺着环廊走着。 “董事长的治疗情况怎么样？”林俊男边走边问。 “情况不太好……”依依说着抽泣起来。 “为什么不到北京或上海去治疗？” “医生说他经不起颠簸。我们已经把北京和上海最好的专家都请来了……” “他们怎么说？” 依依摇了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林俊男扶着她在环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绵软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还在不住地抽泣。 林俊男叹着气说：“你一定要学会坚强，这应该也是你老爸最希望看到的！你老爸住院，公司里面肯定会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你必须帮你老爸挑起这个担子！” “我的心都乱了！我没办法去公司……” 林俊男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让依依这么个小姑娘家去承接整个宁星集团，别说在这种时候，哪怕就在她老爸身体健康之时，也是不现实的。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也是宁星集团的人吗？”林俊男想到了病房里的另一个人。 “他是周伯伯。他听到我爸住院的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陪着。”依依的情绪稍稍平定了一些。 “哦，他就是周克明啊！看样子他对董事长还是够朋友的！”林俊男想借话题的转移来缓解依依心中的悲伤。 “周伯伯不像我老爸，他这次来宁江是有目的的……” 依依十分了解周克明的为人。 当年，程伟民跟周克明两人靠承包工程攒下了一点资本后，程伟民打算来宁江投资创业，他三番五次劝说周克明一起合作，但后者却并不愿意离开浙江，选择留在杭州经营茶叶。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程伟民在宁江的投资一路顺风顺水、取得了巨大成功，资产规模迅速扩大，很快就成为当地的明星企业。事业成功后，程伟民还不忘拉同乡一把，他发起成立了宁星集团，自己出资占一半以上，并再次劝说周克明参股。看到程伟民的产业做得如火如荼，周克明后悔当初没听他的话，这才下了决心，出资入股宁星集团，成为了第二大股东。 参股宁星后，周克明仍不想放弃自己在杭州的茶叶生意，便将闲在家中的儿子周剑涛安排在程伟民身边，一来想让他跟着程伟民学着做生意，二来也借此掌控宁星的经营状况。没想到，周剑涛到了宁江，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喝酒泡吧、飙车撩妹，而且还单恋着依依，对她穷追不舍。周克明无奈，心想只要儿子能搞定依依，也算做了一件有出息的事。谁知道依依外表恬静温柔，可内心里却与周剑涛格格不入，根本就不把这个儿时的同伴放在眼里。为此，周克明曾反复告诫儿子：一定要显示出自己的城府，要学会有品味、有格调，别再像个纨绔子弟似的，那样怎么能让她对你有好感？！ 周剑涛倒是听父亲的话，在依依面前也努力改变着自己。但他所做的一切仿佛对她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直到林俊男的出现，才使他明白自己的徒劳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如今，程伟民突然病危住院，依依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失魂落魄起来，周剑涛觉得时机到了，当即打电话把程伟民的情况告诉父亲，让父亲赶紧到宁江来稳定宁星的局面。周克明见到程伟民之后，知道这位老哥肯定将不久人世，便放下杭州的所有事情，专心在医院陪程伟民。除了宁星，周克明心里还有件大事，那就是想让程伟民去说服女儿答应跟周剑涛结婚。因此，这些天周克明陪在程伟民病榻前，聊的大都是两人孩子之间的事情。 程伟民知道周克明的心事，但是女儿早就向他表达过她对林俊男的好感。其实，也正是在依依的一再央求下，他才向市政府买下了雨乐咖啡屋周边的地块，并且以此为由迫使林俊男来到了宁星集团。在程伟民的心中，依依就是一切！他怎么可能违背女儿的意愿呢？！ 依依陪林俊男出去后，周克明觉得必须得把话挑明了。他对程伟民说：“老哥啊，我和你弟妹都很喜欢依依这孩子，你就答应我们两家结个亲吧！我看依依跟剑涛还真是一对呢！虽然依依是个海归硕士，学位比剑涛高，但剑涛的其他条件跟她是完全匹配得上的。剑涛非常喜欢依依，要是依依能嫁给剑涛，我跟你弟妹一定会向对待自己亲生闺女那样待她的！” 程伟民一脸苦笑地说：“老周啊，咱哥俩从小在一起长大，这么些年来什么时候见外过？可是在依依的事情上，我还真不好替她拿主意啊！这孩子她妈妈走得早，全靠我一手带大，她的性格我最了解。虽然小事上耍耍娇，却还能听我的话；但在关乎她自身的大事上，她可任性的狠啊！” “你是她的父亲，她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再说，我觉得要是用他们订婚的大喜事来冲一冲你的病，没准你很快就康复了呢！” “你就别这么八卦了！不过，依依的事我还真得拜托你，”程伟民很认真地看着周克明，“这么多年来，除了你老周，我再没把别人当兄弟了！万一……我真的走不出这医院了，无论如何你得帮我照顾好依依啊！” “老哥你放心！我和剑涛一定会照顾好依依的！” “我会安排律师，拿出我在宁星集团的20%股份给你，作为我对你的感谢……” “老哥，你这就做得有些见外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股份的……”周克明推辞着。 程伟民抓住周克明的手，继续说：“依依还很嫩，让她来打理宁星我真的放心不下。剑涛这孩子平时也没怎么得到历练，很难说能帮到什么。所以，我想请你先把杭州那边的事放一放，来宁江坐镇，把依依领上路吧！拜托了！” “老哥你别说了！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打理好宁星的！” 周克明离开后，程伟民让人去花园里把林俊男叫进来，却把依依拦在门外。 第三十五章 林俊男有点拘谨地站在程伟民的病榻前，不知董事长要对他说些什么。在程伟民的一再示意下，他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周克明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程伟民满面慈祥地望着林俊男，缓缓地说：“小林啊，你来宁星已经有半年多了吧？我还没有找你认真谈过心呢！今天你过来看我，正好，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董事长您要多注意休息！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林俊男在被叫进病房那一刻所产生的紧张感已经消除了。 “你老实回答我，你，喜欢依依吗？” 程伟民的问话如此突兀和直接，以致林俊男毫无任何心理准备，他的思维瞬间变得一片混沌，只知道傻傻地盯着面前病榻上的这个羸弱的人。 “你实话告诉我吧，你到底喜欢依依吗？”程伟民又问了一遍。 “董事长……您……”林俊男支吾着不知怎么说才好。 平心而论，回到宁江后，林俊男的心中还一直没有放下茜茜。即使是在遇到依依后，他也还没有完全找到对她的感觉。虽然，依依带给他的是一种清新、一种阳光，他也愿意融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中去，但是，如果要问他是否已经喜欢上或者说是爱上了这个女孩，他还真说不清楚。 “其实依依是很喜欢你的！”程伟民苦笑着说，“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你了！记得有一天，依依突然告诉我，说她在一个叫雨乐的咖啡屋遇见了一位帅哥——也就是你！当然，依依觉得你对她好像也仅仅是礼节上的客气而已。她说她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却又找不到机会跟你交往，于是就求我，要我把你请到宁星来，这样她就有时间跟你在一起了！这些事，依依恐怕没有告诉过你吧？！唉！为了这丫头，我不得不向市政府申请，出高价参加竞标，把你那个咖啡屋周边的地全都买了下来……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你吃亏！” 林俊男听后目瞪口呆——原来自己进宁星都是依依在背后鼓捣的！想到他的雨乐咖啡屋，开张没几个月就默默地偃旗息鼓，心里本不是滋味，现在知道了原委，感觉自己就像被人耍弄了一样……不过细细想来，依依毕竟对自己不错，那种超乎寻常的亲近已经在表明她的态度。况且，自己在宁星的职位也不低，待遇更是不薄，即使有怨言也不好发作。 “依依她母亲去世的早，”程伟民继续说着，“从小到大都只有我疼爱她、娇惯她。但她并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很多时候都能够深明事理。本来，她已经获得了美国马里兰大学的硕士学位，我为了让她在国外发展，专门在澳大利亚为她创办了公司、购置了产业，可这丫头说什么也不愿意，非要回来陪着我！唉……”程伟民长叹了一声，眼角竟滚落出一行泪水。 林俊男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程伟民的诉说，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胸中搅动着…… “小林啊，请你认真的回答我，你能接受依依吗？” “我……我没有想过……依依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她应该能找到更好的男朋友……”林俊男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有点喜欢依依了，只是茜茜的影子仍然占据着他的意识，以致依依的出现仅仅像是他路遇的一朵云彩。 程伟民好像看出了林俊男的心思，他说：“依依对你可是很认真的！” “董事长，即使我说我喜欢依依，甚至我也能向您保证永远让依依幸福，可您又凭怎么相信我呢？！”林俊男迟疑地说。尽管他还不能确信自己一定能跟依依走到一起，但他也不想让这个濒死之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留有遗憾。 “我相信依依的判断力！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走下去，就一定会成功的！”程伟民赞许地说。 “……”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程伟民显得有些忧郁的样子，“宁星集团几乎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我不想让它垮了，请你帮助依依，一定要把宁星支撑起来！” “董事长，您还是先安心养病吧，宁星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帮助依依的！” “那我就把依依交给你了！”程伟民吃力地向林俊男伸出一只手，后者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它。“谢谢你，小林！”程伟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先回公司去吧，出去时顺便把依依叫进来……” 程伟民非常开心。他把跟林俊男交谈的内容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依依，并表示说要马上为他们操办婚事。 依依虽然高兴，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她知道林俊男肯定觉得有些唐突，毕竟她至今还不能确定他是否对自己有意，加上父亲身体如此虚弱，也经不起过度操心。于是，她趴在父亲胸前耍着娇说，她现在还不想马上结婚，要等到老爸出院后再说。但是程伟民却执意要为女儿把婚事办了，说这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依依实在拗不过父亲，便说要亲自去问一下林俊男，如果林俊男真的愿意跟她结婚，那她就一定满足老爸的愿望。 从医院出来，依依立刻打电话给林俊男，她的确想跟他当面谈谈。 虽然，依依内心对林俊男一往情深，但她并不知道他的态度。在两人之前的接触中，他也并没有向她表示出丝毫的爱慕，怎么今天突然就向老爸承认喜欢自己了呢？而且害得老爸上赶着要给他们操办婚事！她不想让林俊男为了她的老爸而勉强。 “你跟我老爸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跟林俊男一见面，依依就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你指的是什么？” “你告诉他说你喜欢我啊？！” “……”林俊男一时语塞。 依依见林俊男这个样子，心里面一下子凉了半截。她沉默了片刻，喃喃地说：“林俊男，我老爸说的是真的！我很喜欢你！是我让我老爸买了那块地，再把你请到宁星来的——他总是这样不问缘由地满足我！虽然，我希望我能引起你的重视，希望你也喜欢我，可是，我真的不愿意你为了我老爸而说出违心的话……我知道，他肯定是逼着你表态的！” “依依，你听我说……”林俊男缓缓地说，“我原来在深圳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是后来分手了……我回宁江就是为了彻底忘掉她。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从心里面喜欢上你了，只是……只是我现在还没法忘掉她……真对不起！今天你老爸突然那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我的确也是不想让他失望……” “我就猜到了！谢谢你！”依依低着头，双手摆弄着衣角，“可是，我老爸他是认真的！他说要马上给我们办婚事，现在怎么办啊？别说你，就连我都没做好准备……” “啊？！你老爸他要我们马上就结婚？这么快？……”林俊男也没了主意。 依依抬起头，以祈求的眼神望着林俊男，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老爸恐怕时间不长了……你、你能帮帮我吗？” “你是说，我们真的结婚？” “我想这一定是老爸最大的心愿了！他既然那么坚持，不如……我想不如先了了他的愿望，这样也好让他安心……所以我想求你帮帮我。至于以后，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随时会同意你离婚的……” “依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能容我再考虑几天吗？最起码，我想跟我老爸老妈好好商量商量……” “那当然要跟你老爸老妈商量了！我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老爸而做出违背你父母意愿的事情啊！要不……我这就跟你一起去见伯父伯母好吗？” “你还是让我自己先想想吧，这一切太突然了……”林俊男说完，默默地走了。 第三十六章 为了不引起银行的关注，孙凯一口气跑了五家银行，分别开设了个人账户，然后把账户号告诉了覃悦铃。第二天上午，他的手机陆续收到多条短信通知，这些新开的账户中都有资金转入，合计正好1500万元。 孙凯想给覃悦铃打个电话，告诉她收到钱了，但她没有接。此后又过了些天，他再试着拨打她的手机，却发现已经停机了。 这个神秘的女人就此人间蒸发了！ “天下竟有这等美事？！”孙凯把自己关在公司的办公室里，仰靠在转椅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他脑子里还在回味着那个夜晚跟覃悦铃在金碧酒店时的那段经历——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竟然在那种时刻还能产生如此的亢奋和疯狂，而他当时几乎快要被她“俘虏”了…… 孙凯从手包里掏出那几张银行卡，一张一张地摆在写字台上。这些天他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做着同样的动作。1500万！覃悦铃就这样把1500万的巨款轻易地交给了他，却没有一点儿含糊！ “覃悦铃去哪儿了？她是被抓起来了，还是躲到国外去了？”孙凯心里在不停地发问。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他首先想到的是：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取这笔钱？那时他也就应该拿到自己应得的酬金了！同时，他又担心着她能否平安地渡过这一劫——她如果出了事供出这笔钱，他也将难免遭殃！ 他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方永平的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一切都显得很平静。这种平静简直让人窒息！孙凯对方永平本来没什么好感，但因为覃悦铃——他甚至还能回味到从她身上发散出来的那种奇香——他不希望她受到牵连。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她的那种妖艳，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对她的怜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必须先把这些钱洗白！”孙凯的思绪转到了这笔巨款上，“只有让钱不停地转起来，才是最安全的……但是今后又该怎么处理？即使覃悦铃自己不出面，她也一定会找人来讨这笔钱的……” 孙凯不知道，这几张小小的银行卡，带给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林俊男没有让依依等得太久。仅仅过了一周，他就告诉她，说他已经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决定跟她结婚。但同时他又提出一个要求，即婚后先不同房，称这是为她考虑。毕竟他们之间的了解并不充分，万一两人真的不适合，今后分手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你的想法真稀奇！怎么跟个老古董似的！”依依虽然嘴上这样嗤笑，但心里面还是对林俊男平添了一份敬慕和感激。 筹备婚礼的事情他们俩根本插不上手，全部都由程伟民安排专人操持。按照女儿的要求，程伟民在位于市中心的滨湖路给他们购置了一套高层的大复式作为新房，视野非常开阔。 婚礼的日期越是临近，林俊男的心里就越是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但是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则是另一回事。诚然，依依身上有着很多吸引他的特质，他也感到了跟她在一起时的那种由衷的快乐。但是，她毕竟是个富家千金，自己跟她的差距不小。况且，他也不止一次地从她身上感受到某种隐隐的斥力，就像在她的周围有一个无形的气场。说不清是她的能量支撑着这个气场，还是这个气场在保护着她。林俊男不由想到程伟民说过的事情真相——自己进宁星集团完全是依依的主张，而且为此，程伟民还不惜投入了很大一笔资本，去买下雨乐咖啡屋及其周边的土地！ “真是有钱就任性！”林俊男心想，“可是，自己莫名其妙被董事长的千金弄进宁星集团并闪电般地跟她结婚，这在别人看来，岂不跟被‘招赘’一样？！” 依依对林俊男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她也相信自己最终定能赢得他的感情。她唯一担心的，还是父亲的身体状况。好在大喜日子将临，程伟民的气色一天比一天要好，人也精神多了。看到老爸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好转，她的内心也变得一片灿烂…… 婚礼如期在宁星酒店隆重举行。 婚礼上，程伟民坐着轮椅，牵着女儿的手，缓缓走向林俊男，在现场音乐和来宾们的欢呼声中，他把女儿的手交给了林俊男，郑重地说：“俊男，今天我把依依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她！祝福你们！” 林俊男俯身注视着轮椅中的程伟民，发现对方竟是如此的羸弱和苍老，曾经的那股霸气和威严已经丝毫也看不到了。他还注意到，在老人那疲惫和失色的双眸中，仿佛隐藏着许许多多无法表达的东西！他的心不由一阵颤动……再看身边的依依，泪珠早已滚落，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感伤。 当司仪宣布新郎新郎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林俊男似乎瞥见角落中有个身影离席而去…… 周剑涛开始时一直陪着父亲周克明坐在嘉宾席，林俊男携依依经过他身边时，他的脸色就十分难看，此刻气冲冲的离去，显然是已经无法忍受了。好在出席婚礼的来宾有好几百人之众，周剑涛的退场几乎无人察觉。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见证新郎新娘幸福的亲吻吧！” 在司仪的高呼声中，现场顿时欢腾起来…… 林俊男望着依依，心里面砰砰乱跳，而她却早已顺从地昂起头，向他送来那两片鲜红温润的香唇。 林俊男已经不能自持了，他清空了大脑中的所有杂念，闭上眼睛，深情地吻向依依。在两人嘴唇相触的一刹那，林俊男感受到了新娘子脸颊上冰凉的泪痕…… 孙凯提心吊胆地又熬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他终于从网上看到有关方永平因贪腐案被移送司法机关的消息，知道检察院的调查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这才放下心来。 在焦急等待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为覃悦铃的那笔钱做好了谋划。早在大学时期，他就曾尝试过炒股。虽然投入的资金不多、基本上属于小打小闹，但毕竟积累了一定的操盘经验，也小有收获。大学毕业后，由于一直忙于工作和事业，再加上股票市场连年萎靡不振，他也就没再关注。如今，既然有这么一大笔钱在自己手上，而且看来覃悦铃短时间内也不大可能来取走它，那为什么不用它来做做股票呢？！国内的a股市场已经连续在底部盘整了多年，从概率上说，也应该有一波像样的行情了！ 孙凯决心赌一把，他把这1500万元全部转入自己的证券保证金账户，选了几只指标股，瞅准时机，果断下手买入。 然而，他并不走运。尽管他踌躇满志地进场，但a股市场却依然摆脱不了一路阴跌的趋势，买的几只大蓝筹悉数被套牢。他气得孤注一掷，越跌越买、不断补仓，结果损失惨重。到这时他才发现，现在做股票跟自己在大学那会儿相比，心态上已然输不起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两眼一闭、苦等解套了。 不过，令孙凯欣慰的是，“冒险岛”依然还稳居国内手游排行榜的前列，人气依然居高不下。飞翔公司如同挖到了一口黄金泉，日进斗金。 这期间，他也听说了林俊男结婚的消息。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茜茜。在他心里，既然林俊男已经成为历史，那还是不要让历史影响到现实为好。几天过后，他连到底是谁告诉的这个消息也都忘得一干而尽了。 于晓军一如既往地经常往返于北京和深圳之间，每次都是只身一人。到深圳后就住在谢雅妃那里。他从谢雅妃那儿听说了孙凯在做股票，也没多过问。他所关心的还是飞翔新项目的研发进度，希望尽早启动新一轮融资。 第三十七章 林俊男和程依依婚后不到半年，程伟民就去世了。 周克明率宁星集团其他股东为程伟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宁江市政府主要领导、各行政部门负责人以及商界、金融界的重要人士，纷纷前来送别程伟民。 葬礼过后，依依还没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宁星集团的内部争斗便风生水起，令她始料未及、难以招架。 宁星的律师宣布了遗嘱：程伟民自愿将其名下20%的股份无偿转赠给周克明，其余部分全部由其女儿程依依继承。 获得程伟民赠送的股权后，周剑涛看到了自己在宁星集团更大的话语权。他劝父亲回杭州去，声称宁星集团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由他打理。周克明本来就碍着与程伟民的情分才勉强答应留在九江，见儿子这样坚持，便草草向依依告别，说了些安慰的话，真的回杭州去了。 周克明走后，周剑涛开始与宁星的几个股东频繁私会，撺掇他们联合向依依发难，提议召开股东会，改选宁星集团董事长和总裁。 依依无法回避股东们的提议，因父亲去世而形成的董事长和总裁职位的空缺，也必须要有人来接替。由于她依然是宁星集团的第一大股东，众人还是赞同由她继任董事长一职，但同时要求另选一个成熟的和有经验的人来担任集团总裁。显然，他们认为依依太年轻了。 令依依始料未及的是，在股东会上，还没等她开口，立刻就有人抢先提出让周剑涛来担任总裁一职，这个提议当即得到大多数与会股东的赞同。 依依默默地望着大家，内心难以平静。她没有马上表态。 虽然周剑涛是她儿时的伙伴，两家长辈之间的关系也一直非常融洽，但她对周剑涛现在的那副德行十分反感。她不知道是因为林俊男的出现使她对男性的认识产生了变化，还是周剑涛自身的浅薄和无赖现在才真正暴露出来。面对与会的股东，依依感到自己曾经的气场已然消失，甚至有种形单影只的悲悯。她不想对这个提议轻易做出让步——如果同意让周剑涛接任宁星集团总裁，那无异与虎谋皮。 “各位大叔大伯，”依依恳切地说，“宁星集团发展到今天，已经走过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我感谢在座的各位能跟我爸爸协力同心、创下宁星辉煌的基业！可以说，宁星的今天，与你们各位在座的长辈所做出的贡献是分不开的。剑涛是我的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也很照顾我……”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周剑涛，见他的脸拉得很长，像是故意不看她，“为此我也很感谢他。但是，作为宁星创始人的合法继承人，同时作为持有55%宁星股份的控股股东，我自认为我有责任有能力担负起宁星的未来！在这个问题上，我希望大家能给予我鼓励和支持！总裁人选请大家再慎重考虑！” 说完，依依站起来向大家微微鞠了一个躬，快步离去。剩下的人坐在会议桌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依依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周克明的电话。显然周克明也在关注着宁星高层ren事变动的问题。依依尽量保持着克制，把自己对总裁人选的想法向周克明和盘托出，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但周克明却以自己不了解宁江这边的情况为由，不仅对她的观点不予置否，还再三强调要她听取大家的意见，尤其是要听取剑涛的意见。 “依依啊，你父亲临走时把你和宁星都托付给了我，而且还送给我一部分股份，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打理好宁星的！现在我在杭州这边的事务很多，一时脱不开身，委托剑涛留在宁江帮你。让剑涛当这个总裁又有什么不行啊？” “周伯伯，这事您还再容我再考虑考虑吧……”依依无奈，只得先回避了这个话题。 回到家中，林俊男见依依心绪不定，问她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便将股东会上发生的事情向他一股脑倒了出来，末了气嘟嘟地说：“周剑涛他凭什么？！要不是我老爸看在朋友的情分上赠送给周伯伯一部分股份，哪有他周剑涛说话的资格？！” 听了她的诉说，林俊男沉思良久，斟字酌句地说：“依依，要我看，股东们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在他们眼里还是显得太嫩了。虽然你现在是宁星的控股股东，但是恕我冒昧，如果要说打理宁星全盘业务，你还真的不行！当然，我也不看好周剑涛，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料——怎么说呢，就像个公子哥儿，甚至说更像个‘混世魔王’。宁星要是交给他，那还不知会整成啥样！可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才能获得其他股东的信任？如果仅仅是以大股东的身份去压制大家，恐怕很难让他们接受！” “俊男，”依依楚楚地望着他，“要不你来担任这个总裁好吗？我想你能行的！” “我恐怕也难以胜任。第一，我对房地产和旅游酒店管理都没有经验，在业务方面甚至还不如周剑涛。第二，”林俊男停顿了片刻，说，“在别人眼里，我毕竟是你的丈夫。如果由我来做集团总裁，那跟你自己做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今天大家几乎都站在周剑涛一边，他显然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林俊男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其实，别说其他股东了，我看就连你自己的观念都还没转过来呢！” “嗯？” “你认为自己是大股东，公司的经营大权就必须亲自掌控，其实这恰恰是你们这些民企的通病，而且，这通常也正是制约你们发展的重要瓶颈！现在有那么多民企都从社会上聘请职业经理人，为什么宁星就不能尝试一下？！” “……”依依心里一阵悸动，她开始认真思考着林俊男的建议——也许，这才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你今天早点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坏了！” 依依一边思考着，一边顺从地走向楼上的卧室。刚迈上楼梯，她像是突然醒了，站在那里望着林俊男，足足有半分钟。 “怎么了？”林俊男不解。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你在‘那方面’有问题？”她咬着嘴唇问。 “哦……”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下头说：“我、我还没有那种想法……” 依依走回到沙发旁，在林俊男面前蹲下，喃喃地说：“我们结婚都这么久了，你根本就不碰我一下！即便你今后不打算跟我在一起，难道连一夜情也不想吗？！你这样待我，你不知道我有多自卑……要是你真的对我没兴趣，那你就早点告诉我啊……”说着，她爬在他膝盖上抽泣起来。 林俊男的心猛烈跳动起来。渐渐地，一种被压抑了很久的情感开始在他的心底翻腾、膨胀，向上直冲脑际。他颤抖着手轻抚着她的背部，说：“依依，请你不要误解我。我不是不喜欢你，只不过我们之间发展得太快了……”他把她扶起来，坐在沙发上，伸出手臂环抱着她。“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还没有真正交流过内心的东西。我只能猜想你可能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让你老爸去买湖滨那块地、让我被迫放弃创业到宁星来。可是，你不知道我对这件事情的感受。你从没问过我，我也不知怎样对你说……” “那你现在对我说出来好吗？”依依把头埋在林俊男的怀里。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林俊男继续抚摸着她，“你每次到雨乐咖啡屋来，我都想你能多坐一会。哪怕你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手机，一句话都不说，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有时候，我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总想着再次见到你时应该怎样跟你打招呼、怎样跟你多说几句话。你不知道，这种守候，让我的心里面有多么的空虚……” “既然你心里也喜欢我，那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你是富家的‘千金’，而我……我仅仅是受你父亲的恩惠来这里打工的‘白领’！我不想被人看成是因为你才得到的这个位置，所以只想着把工作干好。直到你父亲最后告诉我真相，我才……依依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不想到宁星来的。自从经历了深圳的失败，我一直在立志要重新创立自己的公司。只是，为了开咖啡屋，我已经花光了父母的全部积蓄。你老爸买下了那里的地段，又给我许下优厚的待遇，我不来宁星，还能干什么呢？又怎么能让我老爸老妈放心呢？然而，当我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原因，我心中对你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变得是那么的尴尬和苦涩……” “那不管怎么说，事实上我是真的爱你啊！而且现实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尽管这种方式好像对你有点不公，但我已经决心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了，你难道还不想接受吗？” “……”林俊男紧紧抱着依依，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吻着。 她浑身颤抖，迎接着他的亲吻，双手在他身上乱抓起来。他听到了自己的衣扣滴滴答答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 依依于几日后召开的股东暨董事会上，提出了向社会公开招聘集团总裁的主张，并且表示，在没找到合适人选前，仍由她兼任总裁一职。周剑涛明白，这等于彻底否定了让他接任总裁的议案。他差点儿雷霆爆发，但又怕自己的失态会被其他股东看低，于是强压着内心的火气，生冷地冒出一句： “我要求退股！” 会议室内骤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依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望着脸色铁青的周剑涛，又看了看其他人，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蜡像馆，耳畔还在回旋着周剑涛刚才那句冷酷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依依语气虽然强硬，但是心里却有点发虚。 “没什么意思！”周剑涛掏出香烟点燃，吞云吐雾地说，“既然大家已经不能在一起合作，那不如分开算了！这是我的决定！你没必要去问我爸，我已经获得了他的授权！” “周剑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依依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 周剑涛扭开脸去，继续抽着烟。屋子里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起来。依依的视线从周剑涛身上移开，望着其他几个一直被她尊敬的长辈，心想：“你们怎么都不说说话？！难道你们也都跟周剑涛一样的态度？！”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 “对于我的提议，请各位股东发表你们的看法。”周剑涛扫视着众人说。 坐在周剑涛身边的一个秃顶的中年人干咳了两声，拉长腔调说：“依依啊，我的意思，如果你连剑涛都信不过，非要用外人，那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嘛！与其那样，还真不如让我们退股算了！” 依依以前听父亲介绍过，这人叫朱有志，也是他们的老乡，原来只是跑运输的，赚的都是辛苦钱，宁星创立时，她父亲为照顾他，特地把他拉进来的。想不到，父亲刚去世，他就来了个“人走茶凉”！ “我也同意！”坐在朱有志对面的一个股东也举手附议，“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宁江这儿待下去。当初伟民兄说有机会一起发财，我就入了一股。我的意见，大家能在一起做就一起做，要是搞不到一起，那还是趁早把钱分分清楚，各搞各的得了！” 两个股东说完，会议室内立刻成了乱哄哄一片。 依依站了起来。 “剑涛，还有各位大叔大伯，”她竭力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尽量把语气放缓，“你们都是跟我爸爸一起创立和经营宁星集团的人，宁星能有今天，跟你们大家都是分不开的。我爸也一直把你们当好朋友、好兄弟。大家在一起这些年，始终都能和和睦睦，从没有红过脸。我还记得，在一次集团的庆典上，叔叔伯伯们跟我爸爸一起，高举酒杯，立志要将宁星打造成国内旅游地产的标杆企业。那年我还在读大学，当时的气氛，令我心中激动无比……可是今天，你们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差？！我不相信这会是权力和利益的驱使，我也不相信你们当初进入宁星仅仅是为了短期的投机……” “依依，你别把责任都赖在别人身上。”周剑涛靠在椅背上前后摇晃着，“你该不会是想把宁星变成你们的夫妻店吧？！要是让林俊男来当总裁你一定不会有意见，对吧？” 依依气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她紧咬双唇，十指岔开撑在桌子上，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把心一横，坐下道：“我同意周剑涛退出宁星！各位大叔大伯，你们还有谁想离开的，都可以提出来，我全部都接受！”说到最后，她感到自己已经带着哭腔了。 依依毅然接受了周剑涛等几个重要股东的退股要求。 她原本以为，周剑涛的退出，至少会为宁星在管理上扫清障碍，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 由于把公司账上的现金和优质债权全部都用来清偿周剑涛等人的股金，宁星的资金链瞬间断了！不仅如此，原来一直由周剑涛协调的一些社会资源，也随着他的退出而中断。很快，供电公司催缴上半年拖欠电费的公函就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接着，主要贷款行也开始催收贷款，并表示无意续贷，无论依依怎么苦苦相求也无济于事；再接着，原定在宁星酒店举行的几个大型会议和庆典活动也相继遭到退订，客户根本就不给她任何解释；最令她头疼的是，随着工资发放日期的临近，公司上下已经开始传出了一些谣言……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依依无从应对，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一连几天，她都吃住在酒店里，召集公司高管和部门经理开会商讨对策，但摆在她面前的现实依然是那样的残酷，公司账面上已经几乎空了！ 林俊男十分清楚，如果短期内不能尽快找到资金，宁星集团将会很快“坍塌”！他告诉依依：在目前情势下，宁星必须首先压缩地产开发业务，必要时可适当转让部分项目，同时确保酒店经营的正常运转，以此支撑整个集团。 为了拯救宁星，林俊男主动承担起责任，四处奔走，向市政府汇报宁星面临的困难，请求得到市里面的支持。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供电公司同意延后一个季度收取电费，银行方面也在降低授信额度的前提下勉强同意续贷。依依也逐一到酒店中高级员工家庭拜访，稳定他们情绪，尽量留住人才…… 尽管如此，林俊男和依依心里还是清楚，宁星只是暂时喘了口气，资金链还没有完全接续上，眼下还急需三四百万救命。而且，如果不尽快恢复正常运营，公司仍将难以为继！ 万般无奈之下，林俊男想到了在他离开深圳的时候，刘志斌曾经说过的话： “假如你今后需要我帮忙，就不用客气。无论是资金，还是资源，我一定会全力支持！”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依依，说他想找刘志斌帮忙，只要能借来三五百万，宁星就能渡过面前的这道难关。依依答应了。 林俊男坐了一夜的火车，因心中焦虑又没休息好，下车时觉得大脑发胀、四肢绵软无力。此刻深圳正是凌晨时分，天色微亮，太阳还没出来，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空荡荡的公交车亮着大灯呼啸而过…… 他想这会儿刘志斌肯定还没起床，寻思着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 离开深圳眨眼已经快两年了，眼前的一切依然如故。 林俊男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景色，心中泛起阵阵酸楚。这里曾经是他追梦的地方，是他立志创业的城市，想不到最后竟那样灰溜溜地离去！如今重新踏上心中的这片热土，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他默默地打开手机，在联系人菜单里找到了“茜茜”，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她的面容…… 他最终还是没有拨打那个号码。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望着前方。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雨虹公司在经历了那次招标失利后，早就重新振作起来，连续做成了几个大项目，半年前，在a股市场成功借壳上市。 时至今日，雨虹的大多数人仍对林俊男的离去感到惋惜。尤其是刘志斌，他认准了林俊男的为人和能力，只是当年林俊男去意已决，他也没有办法。所以，当林俊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兴奋地跳了起来，像是忘了自己曾经是这位不速之客的老板。他抓住林俊男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林俊男？！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你这家伙，回去后一点儿信息都没有，要不是上次从郑崎那儿听到点儿你的情况，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谢谢刘总关心！”林俊男有点拘谨地站着。 刘志斌让林俊男坐下，吩咐助理：“外面要是有事晚点再说！”然后关上房门，又亲自为林俊男泡了一杯茶。“看你的面色，是早晨刚到的吧？” “是。来之前没跟你打电话，有点唐突……”林俊男犹豫着。 “咱们一直是兄弟嘛，有什么唐突的！”刘志斌挥挥手，“你现在怎么样？听郑崎说你在一家酒店做高管？” “谈不上，只是迫不得已！刘总，我这次来，是想请求你的帮助……” 刘志斌望着林俊男，会意地一笑：“你还把我当外人？从你一进门我就猜到你一定是有事来找我！是不是资金方面遇到困难了？” “是啊！所以我只能来求你！” 林俊男将他回到宁江后如何开咖啡屋、如何进了宁星集团、又如何跟依依结婚等经历详细告诉了刘志斌，最后谈到了宁星的现状…… “刘总，宁星是个很好的公司，它的基础也比较扎实，只是由于股东之间的问题，所以才面临困境。如果能注入一定的流动资金，相信它很快就能翻身！” “你需要多少资金？” “目前急需200万支付工资，另外最少还要100万应付短期周转，我想向你借300万。” “300万？！300万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深圳？！” “……”林俊男一脸懵懂地望着刘志斌。 “这样吧，我先给你1000万！”刘志斌果断地一挥手，“不是借，而是作为我个人对宁星集团的投资！你们先尽快把经营稳定下来，至于股权，等我请人做完资产评估后咱们再谈。你看怎么样？” 林俊男怎么也不敢相信刘志斌竟如此爽快，一出手就是1000万！他立刻感到一股热流在胸腔里沸腾起来。“刘总，你说的是真的？！你甚至都还没有完全了解宁星呀……” “我了解你不就行了！”刘志斌微笑着说，“再说，你刚才不也跟我介绍了吗，那的确是个能吸引人的好故事！” “谢谢刘总！真的！谢谢你！”林俊男的眼圈开始红了。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俊男，中午让你原来的那一帮兄弟、再叫上郑崎跟卢建峰，找个地方好好聚聚！这次我绝不会保你！” 刘志斌开怀大笑起来…… 第三十九章 林俊男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他根本没想到刘志斌对宁星能如此慷慨相助。中午吃饭时，面对原来团队的属下以及郑崎、卢建峰两个老朋友的嘘寒问暖，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一个劲地点头敷衍。 饭后，刘志斌把林俊男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一件事：由于方永平涉嫌违纪，穿山甲公司已被查封；赵栋梁虽然没牵扯到什么问题，但也需要配合检方调查，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新的工作。 “赵总真的可惜了！”林俊男不免为赵栋梁叹息。 刘志斌临走前，交代郑崎和卢建峰一定要陪好林俊男，说晚上还要跟他继续喝酒。刘志斌带着雨虹的人走后，郑崎和卢建峰不由分说，硬是把林俊男塞进出租车，拉着他来到一个大型社区。 “这是哪儿？”林俊男好奇地问，“你们搬家了？” “我们新成立了一个公司，”郑崎介绍说，“专门承接大公司的外包业务。人不多，除了我和建峰，另外还有三个程序员和两个美工。” 林俊男跟着他们顺着街道往前走，沿途所见，不是便利店、就是房产中介的门面，林俊男在一个房产信息板前面刚驻足，就有一个年轻女孩笑容可掬地从里面迎了出来，热情地问道：“先生，您想买房吗？” “我连你一起买行吗？”郑崎痞里痞气地呛了那个女孩一句，“天天从你门前过，看着还不脸熟啊？！” 女孩脸一红，低下了头，脸上残留着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了。 “你干嘛这样让一个女孩子难堪？”林俊男跟着郑崎走了几步，低声责怪着，“人家干中介这行挣点钱也不容易！再说，要想让她记住你，你也得长得有点模样啊！” 后面这句不无调侃的话，把郑崎和卢建峰都给逗乐了。 “看来，俊男你这怜香惜玉的臭德行还是没改啊！”郑崎狠狠地给了林俊男一拳。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郑崎指着前面一个印着“海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子说：“到了，这个就是。” 林俊男正要跟着郑崎他们进门，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依依打来的，便在门外驻足接听。 “俊男，公司账上刚才突然到了1000万！是你搞来的吗？”依依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不安。 林俊男恍然想起，自己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把上午跟刘志斌达成协议的这件大事告诉她！ “噢！是我忘了告诉你了，这笔资金是我向深圳这边的朋友筹集的，具体情况等回去后再跟你详细说。” “真的呀？！你太棒了！”依依在电话里叫了起来。 海天网络公司的面积跟原先那个乐智游戏工作室差不多大小，所不同的只是租用的不是住房，而是100多平米的临街店面，经过简单装潢和布置，倒是有点it公司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是你郑崎的格调！”林俊男打量着室内的布置说。 郑崎拍拍手，冲着正埋头在工位上忙乎的几个小年轻喊了一声：“嗨嗨！手上的活儿都先放放，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前辈！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林俊男，林总！” 小年轻们起身礼貌地跟林俊男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坐下忙着各自的活儿。 林俊男跟着郑崎走进一间隔出来的办公室，由于摆了两张办公桌，因此显得很拥挤。 “地方虽说小了点儿，可是感觉还行，你就坐建峰那位子上吧”郑崎指着其中的一张椅子说。 “那建峰呢？” “你们聊，”卢建峰说，“我还有事。这些天正好接了一个活儿，他们正忙着呢，我得去照应着。”说完他在林俊男的胳膊上拍了拍，转身出去了。 “乐智现在怎么样了？”林俊男问。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跟郑崎他们联系了，今天看到这两人又创建了海天，心里不免又想起了乐智。 “已经名存实亡啦！”郑崎叹着气说，“自从你走以后，大家心也散了，加上孙凯的飞翔搞得风生水起，咱们哪还有脸继续待下去？最后一个二个就这么散了！” “孙凯是不是很火？”林俊男问。 “你说呢？！先是从乐智截获了格兰迪的天使投资，又把从乐智剽窃的东西改版成3d手游去打开新的市场，听说他马上就要进行了b轮融资了……你说他牛不牛！唉！说一千道一万，他孙凯的成功，是少不了你林俊男的功劳啊！” 郑崎的揶揄之词，对林俊男的触动并不大。他在离开深圳之前心里就已经释然了。今天问起孙凯，只不过是一个随口的话题而已。 “不过，我实话告诉你，俊男，孙凯这个王八蛋，我是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郑崎咬牙切齿地说。“他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报应！” “算啦！已经都过去了，没必要再过多跟他计较！况且，不管他过去做了哪些不地道的事，毕竟也是为了他自己的事业！我们还是各自干好各自的事吧！”林俊男说。 “你林俊男能对孙凯大度，我郑崎可做不到。要是任凭他这种人继续飞黄腾达，简直是对社会道德的玷污！”郑崎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林哥，兄弟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你就不别管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好吗？” “你打算做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我自有分寸。真的！你不都说了吗，我们还是各自干好各自的事吧！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 “郑崎，你可别乱来啊！”林俊男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连续多日，孙凯每天都要忙到后半夜才回家。茜茜知道他买的几只股票被深度套牢，却不知道覃悦铃那1500万元的事情。她看得出孙凯的心情越来越坏了。每晚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酒气，而且进屋后动静不小，闹得她也无法睡好，所以她基本上都要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会起床。那时孙凯也已经出门去公司了。 茜茜的生活单调乏味却有规律。每天起床后，喝杯牛奶、吃两片面包，然后开着进口轿跑去健身馆做瑜伽，偶尔也会去美容会所做做spa；到了晚上，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找家餐馆吃点东西，之后再接着逛逛商场、夜市。反正孙凯挣的钱足够她花，而深圳也有的是花钱的地方！至于孙凯在外边会怎样，她已经没兴趣关心了。 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白天过后，茜茜来到万象城。秋天来了，她想买件外套。她是这儿好几家品牌店的会员，打算来店里看看是否到了新款。 茜茜踏上自动扶梯，视线随着楼层缓缓下落。突然，她的余光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插肩而过—— “林俊男？！”她在心里几乎要叫出声来。 没错，正是林俊男。他拎着几个提袋，站在与茜茜相向而行的扶梯上正在下楼。他也看到了她，但是他不敢相信是她，因为当他跟她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却觉得眼前这个高冷少妇竟是如此的陌生…… 在两个人空间交错的那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 当茜茜迈出扶梯，本能地转身向下回望时，林俊男恰巧也在下一层的扶梯口处转过头来。两个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是那样的错愕、麻木和僵硬。 茜茜犹豫了片刻，转过身，想尽快离开她所伫立的地方，可是两条腿像是被地面牢牢吸住了一样，迟迟迈不开。这时，她听到了楼下传来的他的呼唤： “茜茜？是你吗？” 她浑身一阵颤抖，拔腿向商场里面疾步走去。她边走边想：真的是林俊男？！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他来深圳了？他真的是变了很多…… 茜茜心绪不宁地在商场里乱窜着。她已经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了！“他最好不要跟过来……他会跟过来吗？……我不想见到他……如果他真的想见我呢？……啊？！天哪——” 在另一个扶梯口，他迎面堵住了她！ “茜茜，”林俊男低声说，“好久不见……你好吗？” “俊男……你来深圳了？”她心里面一阵慌乱，双手不知往哪儿搁才好。 “哦，我到深圳来出差。”他向她跟前挪了挪，“要不……咱们去那边的咖啡屋坐会儿好吗？” 顺着林俊男的手势，茜茜看到这层楼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屋。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是出于下意识，还是出于那仍潜藏于心底的冲动，最后她还是跟着他朝咖啡屋走去。 第四十章 咖啡屋里的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稍稍靠里的座位坐下。林俊男将手中的几个纸袋放在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叫服务生过来点单。茜茜注意到纸袋里都是女式的服装和皮鞋。 她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隐隐的酸涩：“他结婚了吧？这些应该都是买给他妻子的吧？” “你还好吗？”服务生离开后，茜茜问，“结婚了吧？” “嗯。你们也还好吧？听说孙凯的事业很成功啊！”林俊男直接将话题转移到茜茜和孙凯身上，那是他跟他们分手后始终纠缠在心中的一个结。 “啊，还算行吧。他一直很忙，不仅做游戏，现在还在做股票……” “哦。你还在上班吗？” “我已经没上班了。他不让我上班，成天在家呆着，都快成典型的家庭妇女了！”随着话题的展开，茜茜心里的紧张和尴尬渐渐消除了。 林俊男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由于她身着一件深v型领口的t恤，光滑白皙而又丰满的乳沟显得格外迷人，尤其是那里点缀着一颗碧绿如滴的翡翠吊坠！ 茜茜注意到他在盯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和那颗翡翠吊坠。这时候，服务生把咖啡端上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端起了咖啡杯，却又像突然都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咖啡轻轻放下。他望着她，而她似乎在鼓起勇气迎接着他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相互注视了十几秒钟，最后反倒是林俊男顶不住了，他移开视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么明天我跟孙凯请你吃个饭？”茜茜说。 “不用了，我明天还有点事，下午的火车……”林俊男迟疑地说，他此刻在想着一件事，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茜茜。 “俊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茜茜轻轻地说。他点了点头。她抬手召唤着服务生：“买单！” 林俊男起身拦住她：“你就那么见外？！” “那……那我走了。”她勉强笑了笑，起身跨上包，向他摆了摆手，“再见了，拜拜！” “茜茜，”林俊男突然叫住她，走到她跟前，试图去拉她的手，被她避开。 他犹豫着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总之你回去还是提醒孙凯多多注意……现在的商业竞争，什么手段都有，总之，你还是让他小心为好！” 他没有把话说透。 郑崎对孙凯的报复行动到底是什么，林俊男还是有所顾虑的，虽然他也觉得应该给孙凯一点教训，但不愿意牵涉到茜茜。 茜茜满脸疑惑地看了看林俊男，说了声“好吧”，然后走了。 直到茜茜的身影在人流中消失，林俊男依然还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雅的香水气息，那是一种名贵而陌生的香气…… 林俊男和茜茜都没注意到，就在刚才、在咖啡屋的另一端，还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端着着手机，悄悄拍下了两人见面时的场景。 这个女人正是谢雅妃。 谢雅妃还记得林俊男，她曾跟着于晓军为投资乐智“探险家”项目和他在北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后来他们来深圳签约时，对方却莫名其妙地换成了孙凯。而王茜茜，则更是在她跟孙凯幽会时每每令她嫉妒和烦心的女人！ 谢雅妃一直在为自己跟孙凯不明不白的关系倍感惆怅和无奈，今天偶遇林俊男和茜茜的私会，好奇之余，还让她萌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管是出于纯粹的恶搞，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觉得应该刺激孙凯一下。尽管她看得出来那两人之间的拘谨和平淡。 她从刚才拍下的照片中精心挑选了几张，通过微信发给了孙凯，并扔过去一句话： “我目睹了他们刚从酒店里出来，便一直跟踪到这儿。” 照片发出后，谢雅妃靠在椅背上，舒缓了一下胳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孙凯和于晓军这两天一直在跟私募基金洽谈b轮融资事宜。于晓军不愧为业内高手，他深知手游行业的发展正风生水起、如火如荼，各路基金经理趋之若鹜，于是便借“冒险岛”火爆的行情以及飞翔未来的上市计划，提出了一个超高的报价。参与洽谈的基金经理们二话不说满口答应，5000万元的融资方案很快敲定，不日即可签署协议。 送走基金经理和于晓军后，孙凯兴冲冲地早早回到家里，想跟茜茜好好分享一下。 没想到回来得太早，茜茜不在家。孙凯这才想起她每天的计划和习惯，因此也没给她打电话，自己从冰箱里找了点熟食，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又倒了半杯洋酒，端到客厅茶几上，打开电视，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悠闲地用着晚餐。 看看到了十点多，他心想茜茜怎么还没回来，便掏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叮咚叮咚”弹出几条微信通知，是谢雅妃的。孙凯打开微信，看到了茜茜跟林俊男在咖啡屋相会的场景，以及谢雅妃附在后面的那段文字…… 孙凯似乎听到心脏在“怦怦”地剧烈跳动，头皮也开始一阵阵地发麻，他靠在沙发上，大脑一片混乱。 房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茜茜闪身进来。 她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孙凯，淡淡地问了声：“今天怎么这么早？” 孙凯敷衍地“嗯”了一下。 “吃过了吗？” “嗯。” 茜茜走进厨房看了看，知道孙凯是在家吃的，她便没多问什么，径自走进卧室。 孙凯呆坐了半天，没见茜茜出来，便起身走进卧室，听见从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他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回来就马上洗澡？你到底是想洗掉什么？！ 他大步走到浴室门口，恨不得一脚把门踹开，但忍住了。他闷闷地走回客厅，点燃一支香烟。平时他从不会在家里抽烟，即使偶尔想过瘾，也是自觉地到阳台去。他是个比较讲究的人，不想让残留的烟味儿熏坏了室内清香的空气。可是今天，他仿佛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对，或是故意想让茜茜看出他的愤怒。 茜茜洗完澡，穿着丝质睡衣从卧室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你今天真奇怪！怎么在家里抽起烟来了？！”她责怪道。 “你怎么回来就洗澡？”孙凯铁青着脸说，“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人家洗个澡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你这是怎么了？我发现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茜茜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有点发虚——孙凯这样反常，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林俊男来深圳的事？ “你晚上和谁在一起？” “果然是这样！”茜茜心中暗想，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显然，孙凯知道了她跟林俊男见面的事。可是他们的见面很规矩啊！ 茜茜仔细回想了一下跟林俊男从偶遇到坐下来喝了杯咖啡的经过，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孙凯怎么会如此动怒呢？ “我晚上在街上遇到林俊男了。”她鼓起勇气如实回答，“我们是在万象城碰到的，也就一起喝了杯咖啡，你就为这个发脾气吗？” “哼！”孙凯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抬起双脚架在茶几上。“哪就那么巧？！深圳有一千多万人呢，况且林俊男不是在宁江吗？怎么偏偏你就能在深圳碰上他？！你说你们只是一起喝了杯咖啡，天知道！” “那你认为我们能怎么样啊？！”茜茜的嗓音有些颤抖，“事情有时就是有这么凑巧！我们确实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你心里不要太黑暗了好吗？！你以为我会像……” 她原本要说“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乱来”，但忍住了。 “我以为？！你别以为你们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孙凯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在侮辱人你知道吗！”茜茜跑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孙凯走到阳台，又点了一支烟。 凉风习习，明月高悬。环视小区的高楼，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楼下的花园里，间或传出孩子的嬉闹和大人的呼唤声…… 孙凯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怀疑谢雅妃发的照片的真实性，他甚至想到了这或许是她恶意的编造。然而，不管怎样，他还是对茜茜与林俊男私会的行为耿耿于怀，哪怕他们真的仅仅是偶遇！ “如果不是我的盘问，茜茜可能就把这事瞒下去了！还有，林俊男回深圳来干什么？难道是有谁请他回来加盟？或者他就是为了来跟茜茜见面……”孙凯心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沙发上的手机振铃在响着。 孙凯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公司技术总监打过来的。他心想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说啊，于是就掐了。可过了几秒钟，那个电话又打过来了，这令孙凯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便接通电话。 “什么事？” “孙总，”技术总监显得有点慌张，“‘冒险岛’的存档服务器宕机了！” “什么？存档服务器宕机？严重吗？” “非常严重！里面储存的玩家数据全部丢失了！现在我还在检查……” “玩家数据全部丢失了？！”孙凯急了，“还能恢复吗？” “不知道，估计很难……应该是中了病毒！”技术总监没底气地说。 正在这时，孙凯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运营商代表孟东来的来电，便匆匆对技术总监丢了句：“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立刻给我恢复！”然后接通孟东来的电话，“孟总——” “孙总，你们飞翔是怎么回事？”没等孙凯说话，孟东来就在电话那头叫喊起来，“我们今晚不断接到客户的投诉电话，说‘冒险岛’出了bug，恢复后，他们的记录和进度全都被清零了！现在我的客服电话简直都被打爆了！” “稍安勿躁！孟总，请稍安勿躁！”孙凯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焦虑情绪，“刚才我们这边的主服务器出了一点小状况，但问题不大，现在正在紧急处理，很快就能恢复。”他不敢告诉孟东来主服务器中了病毒的事。 “你们务必要马上恢复！”孟东来的口气显得很强硬，“这么多客户、几千万的充值啊！如果化成了泡影，你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是、是！请放心！马上就能恢复！马上就能恢复！”孙凯不住地哈着腰。 挂上电话，孙凯决定亲自赶去公司，如果技术总监处理不了，那就必须紧急求援了……可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要命的是时间！ 他隔着房门冲茜茜喊了声：“公司有急事，我得过去一下！”未等里面回应，他就急匆匆走了。 茜茜在卧室里听到了孙凯打电话。她以为他只是借机出去消消气，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质。她更没有想到，今晚发生的这件事，已经对孙凯和他的飞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第四十一章 林俊男来到深圳站，看看离开车的时间还有早，他便一边拉着行李箱在站前广场上溜达，一边给刘志斌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和告别。 刘志斌在电话里告诫林俊男：回去后不要有任何压力，应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刘志斌还说，他已经约了业内几个做风投朋友，准备联合向宁星集团注资，不日会到宁江洽谈。 林俊男听到后心里面一阵激动，恨不得马上飞回到依依的身边，好好商量一下宁星的发展规划。 这时，一个满脸大胡子、背着破背包的乞丐摸样的人弓着身子走到林俊男面前，向他拱了拱手：“先生您好，能请您帮帮我吗？” 林俊男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因为脸上的胡子拉碴，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也无法判断他的年纪；但此人虽然衣着破旧，却也比较干净，只是脚上的皮鞋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林俊男觉得，从这人的穿着和举止上看，似乎又不太像乞丐。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林俊男问。 “我的钱和行李都被人偷走了，您能给我点钱吗？”此人将双手捧在面前，做出那种典型的行乞之状。 林俊男继续打量着此人，心里仍在做着判断。他总感觉对方有点怪怪的。 “请您帮帮我吧！我从早晨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啊！” 林俊男知道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人已经将乞讨当成了职业，他自己以前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乞丐，多数情况下，他会象征性地掏出几枚硬币打发。正如他有时对朋友解释的那样：既然人家能拉下脸面向你乞讨，那你总得为人家这种勇气做点什么吧！ 可是今天，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大胡子应该不是那种职业乞丐，而有可能是一个真正因某种原因而被迫行乞的人。“或许他真的被人偷得一平如洗了？”林俊男心想。 “你跟我来吧。”林俊男对这个大胡子说，随后朝着候车大厅旁边的一个快餐店走去。大胡子顿了一下，弓着身子紧随其后。 进了快餐店，林俊男让大胡子在门口处的空位坐下，自己上里边买了一份套餐，还特意加了一块烧鸡腿，端到大胡子面前，放在餐桌上：“你就在这吃吧。米饭要是不够可以免费添。”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大胡子起身向林俊男鞠了一躬，并没有马上坐下吃饭，而是继续以乞求的眼神望着林俊男，“您能再给点钱让我买张火车票吗？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在车站转了两天了，今天难得遇见您这样的好人……” “你要去哪里？”林俊男问道。 “我要去宁江。我想去找我的一个表弟，他在宁江做生意。” “宁江？……那你就在这先吃着吧，我去给你买票。”林俊男虽有迟疑，但还是答应了。 林俊男走出快餐店，快步来到售票处，见只剩下软卧票了，便买了一张，凑巧还跟他是同一节车厢。等他返回快餐店时，那个大胡子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他了。 他把车票交到大胡子手中：“快进站吧，马上就开始检票了。” 大胡子看了看车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奇：“软卧啊？！” 大胡子在检票进站上车过程中，自然少不了引起车站检票员、警察和列车乘务员的关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核验车票，并反复翻检着他的破背包，好像实在无法找到拒绝他上车的理由，最后又几乎都是以一种疑惑不解的表情，目送着这个大胡子“乞丐”登上了干净整洁的软卧车厢。看到这一切，林俊男感到十分有趣。 到了那人的包厢门口，林俊男又从皮夹中抽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钞票递给他，说：“这个给你，晚餐买个盒饭吃吧！” 由于心里想着事，加上列车的摇晃，林俊男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清晨，列车抵达宁江。林俊男背上背包下了车，在出口处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司机小徐。小徐接过他的行李，领着他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一个声音在他们后面叫了起来： “哎！请等一下！” 林俊男回过头，看到那个大胡子正弓着身子站在出口处，冲他挥着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都把这个人忘记了。他吩咐小徐在车上等会儿，自己走回到大胡子跟前。 “你还有事吗？”林俊男问，“你自己能找到你的表弟吧？” “我是第一次来宁江……我把表弟的电话弄丢了……”那人显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俊男想了想，招手叫过来一辆出租车，隔着车窗递给司机10元钱，告诉司机：“师傅，麻烦你把这个人送到宁星酒店。谢谢！”说完打开车门，让大胡子上车，并对他说： “我让这个师傅带你去一个酒店，你先住下来，回头再想办法去找你的表弟。你别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等你找到你的表弟后再说吧。” 大胡子朝林俊男拱了拱手，咧嘴一笑，坐着出租车离开了。 林俊男回到自己的车旁，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先给宁星酒店的大堂经理打了个电话，说待会儿有个满脸胡子的乞丐模样的人坐出租到酒店来，不要赶他走，给他安排个房间让他住下就行。林俊男的这个举动让司机小徐一头雾水。 “林总，刚才那个大胡子老头是谁？”林俊男上车后，小徐忍不住问道。 “是我在深圳火车站遇到的，他的钱被偷了。” “怎么看上去像个乞丐啊？” “嗯？是吗……小徐，我们赶紧回酒店吧！”林俊男催促着，他此刻的心思全都扑到了宁星酒店。刘志斌的入股，无疑将给宁星注入巨大的能量！ 见到依依后，林俊男立刻把在深圳跟刘志斌借款的事情原原本本向她做了说明，还将刘志斌决定邀请其他投资人共同参股宁星的打算一并告诉了她。 听到这个消息，依依恍若在梦中一般，她简直不相信宁星会在转瞬之间就能获得起死回生的动力。她一下子扑到林俊男的身上，几乎把他撞倒在沙发上。正在此时，大堂经理急匆匆跑了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吓得一吐舌头，连忙退出门外。 “有什么事？你进来说。”依依嬉笑着从林俊男身上爬起来，她好像特别开心，根本不介意大堂经理的冒失。 “程总……呃，林总，有个人在大堂吧里等您！” “你是说有人找我吗？”林俊男重复着。 “是的，他现在就在大堂酒吧等您。呃……程总，那个人还说要见集团的老板……”大堂经理又补充道。 “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依依问。她担心会不会又是上门讨债的客户。 “不知道。我问过了，可那个人没说。我在上来之前，已经请营销部黄总监去酒吧看过，黄总监说她从没见过这个人，应该不是讨债的客户。”大堂经理是个十分细心的人，他像是揣摩到了依依的心思。 依依望着林俊男，莞尔一笑：“难道是新客户？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们一起乘电梯下了楼，来到酒店大堂，远远望见一个穿着深蓝色t恤的中年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大堂吧的圈椅上。听到脚步声临近，那个中年人站起来转向他们，脸上带着绅士般的微笑，同时向林俊男伸出了右手：“您好！林先生！” “啊！这不是那个大胡子‘乞丐’吗？！”林俊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年人面带搞怪的笑容望着林俊男，眉宇间流露着一丝得意的神色。“你们好，我叫乔向东。”他继续向林俊男和依依伸着手，脸颊两边刚修剪过的胡茬显出一种阳刚之气。 林俊男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劲来，心里好像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礼节性地跟对方握了握手，不温不火地说：“你能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位就是董事长吧？”乔向东并没有回答林俊男，而是把视线转向了依依。“很高兴见到你们！” 依依打量了一下这位不速之客，又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林俊男，那目光像是在问：你们认识？怎么显得这么怪怪的？ 林俊男本来也没有告诉依依他在深圳偶遇并救济了这个“乞丐”的事，现在这个“乞丐”竟意外地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堂堂绅士，他实在想不出这背后究竟会有怎样的逻辑。 “哦，我们曾经在火车站见过。”林俊男轻描淡写地说。 林俊男示意乔向东坐下，然后轻轻扶着依依坐在对面，并吩咐服务生送来几杯柠檬水。 乔向东掏出一盒“大前门”，递到林俊男面前，林俊男注意到这是一种市面上几乎已经绝迹的不带过滤嘴的老式卷烟。他摆了摆手表示不会。乔向东自己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点燃。 林俊男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他现在相信乔向东绝非一般人物，也肯定是抱有某种目的才在他面前演出这场“滑稽戏”的。他在等待着乔向东首先开腔。 “你们对我的到来一定感到很奇怪。”乔向东吐着烟圈说，“我的名字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不过——”他稍作停顿，似乎是想凸显出下一句的重要，“我还有个绰号也许你们听到过：乔胡子！” “乔胡子？！您就是乔胡子？！”林俊男不无惊讶地重复道。他的确听刘志斌说过，有个著名的天使投资人叫“乔胡子”，难道就是面前的这位？ “没错！” “那……” “刘志斌是我的兄弟！”乔向东说，“是他介绍我来的！” “噢！原来您是刘总的朋友！”林俊男完全明白了。他慌忙起身，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乔向东的手，“哎呀，乔先生，不好意思，失礼了！失礼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向依依介绍：“依依，乔先生是国内著名的天使投资人，经他手已经培育出了十多家上市公司啊！” “噢，是吗？”依依起身向乔向东微微鞠了一躬，说：“乔先生，您是我们的贵客，请原谅我们的怠慢……” “哪里哪里！”乔向东摆摆手，“你不知道，林总可是一点也没怠慢啊！是吗，林总？”他冲着林俊男挤了挤眼。 接着，乔向东详细向依依介绍了他假扮“乞丐”在深圳车站“戏弄”林俊男的过程，并向林俊男表示歉意。 乔向东接着说：“坦率地说，当刘志斌要我联手投资你们宁星时，我起初并没打算接受他的邀请。他也知道我的投资偏好，大多是电子、化工之类，而旅游地产恰恰是我从未涉足过的。这倒并不是我对你们这个行业持有偏见，纯粹属于个人偏好！不过，我知道刘志斌是个很有见解的家伙，他不论是经营自己的公司、还是投资其他行业，做的都不错。所以，既然是他开口推荐，我想总得先来看看，于是就拿林总做了个测试——请不要见怪，我投资的每一个项目，本质上都是投资于实施这个项目的人、或者说是投资于项目核心高管的人品，至于团队的业务能力嘛，我觉得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林俊男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他说：“搞了半天，您是在刻意考察我呀？” “如果一个人能够不厌其烦地去帮助一个陌生的而且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那么这个人的品格一定是值得尊重和信赖的！更何况，”乔向东将烟蒂在烟缸中缓缓掐灭，以深邃的目光望着林俊男，“林总，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乐观和积极的态度！” 第四十二章 飞翔公司主服务器遭病毒入侵，导致“冒险岛”玩家的所有资料被清洗一空！孙凯连夜重金请来几位顶尖技术高手，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都不住地摇头。折腾了一宿，还是无力回天。临走之前，其中一人低声对孙凯说出了他的判断：估计是黑客攻击造成的！ 听到这个说法，又望着眼前这堆玩家数据已被清零的服务器阵列，孙凯的脑袋都要炸裂了。他当即宣布解聘技术总监及其下属团队，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甩手走出公司。 孙凯独自一人来到大楼的屋顶平台，关掉手机，坐在护栏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天刚蒙蒙亮，空中阴云密布，像是正酝酿着一场暴雨。孙凯的心情比这鬼天气还要糟糕。他希望立刻来一场暴风骤雨，洗去自己满身的晦气！ 徐友华找了上来，见孙凯满脸沮丧，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孟总一直在打电话追问我们这边的情况，说他们那边压力很大，已经撑不住了。他打不通你的电话，火气很大……你是不是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他凭什么发火？！”孙凯恼羞成怒地叫着，“妈的！说不定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才让咱们跟着挨黑的！” “你是说黑客？”徐友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咱们为什么不报警啊？” 孙凯倏的一下站了起来，叉着腰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又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们现在还不能报警！” “为什么？！”徐友华急了，“‘冒险岛’注册用户的资料全部都丢失了！这给他们造成的可绝不仅仅是资金上的损失啊——游戏的进度、等级、积分，什么都没有啦！他们肯定会向孟总他们提出索赔的！如果我们不主动报警，那孟总就会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飞翔的身上……” 徐友华并不知道，飞翔公司游戏服务器安装的是‘翻墙’版的‘长城’系统，没有经过穿山甲公司的市场授权，一旦警方介入调查，这事也将随之公开，如此飞翔不仅得不到任何法律保护，甚至还可能扯上侵权官司，后果不堪设想！。 孙凯双手抱着头靠在护栏上。此刻他真后悔当初为了省几个钱，做出这等幼稚的决定！ 徐友华掏出烟，递给孙凯一支，给他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支。 “我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如果是运营商的竞争对手搞的鬼，那我们凭什么要为他们担责？！”孙凯心里还在顽抗。“要我看，孟东来他越急，就越说明他们心虚！先不理他，我们静观其变，大不了就算我们的游戏提前下线，无所谓了！”孙凯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上一脚将其碾碎。 孙凯从楼顶下来，回到公司，还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远远就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秘书姗姗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桌旁，见他进来，战战兢兢地说：“孙总，这一定又是孟总的电话，他一直在找您，我……” “知道了，你出去吧。”孙凯此时已经比刚才要冷静得多了。姗姗出去后，他又示意尾随进来的徐友华离开，然后“砰”地关上房门，坐在转椅上闭目沉思。电话铃声还在响着，但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感觉不到了。 孙凯越来越认定这次事件与黑客有关，而且实际上很有可能是跟自己的对手有关！所以，在没有考虑好应对策略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去接孟东来的电话的。 他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思来想去，把自己在这一年多所遇到的生意上的伙伴和对手逐个排查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他有如此仇恨、以至非要采用这种狠毒的报复手段来置他于死地。 猛然间，他睁开了眼睛——林俊男？！林俊男为什么要来深圳？不会就这么凑巧吧？！ 孙凯相信自己一定是林俊男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的人，因此，恐怕也只有林俊男才具有报复他的强烈愿望和动机！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仅仅停留了几秒钟，就立刻又被否定了——他还有一千个甚至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林俊男不会是这样的人。 但是，对茜茜与林俊男的私会，他却仍旧如鲠在喉…… 林俊男跟依依以非常隆重的方式，接待了著名天使投资人乔向东。他们陪着乔向东在宁江周边的庐山、西海等旅游景区转悠了两天，顺便考察了宁星集团的几个文化旅游项目。一路上，林俊男发现乔向东的烟瘾很大，几乎连半小时都熬不过去，因此他们常常在中途停车，好让乔向东解决一下烟瘾。 细心的依依还专门派人买了几条高档香烟，于晚餐后让林俊男拿给乔向东，可后者却摆手谢绝，说他只抽那种无滤嘴的“大前门”。 “我们把宁江都找遍了，都没有这种‘大前门’。”林俊男解释道。 “这烟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我每次只能找烟厂的朋友去搞。没办法，别的烟抽不惯。不过呀，我朋友们都不抽这种烟，这方面的花费倒也省啦！”乔向东半开玩笑的说。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林俊男：“对了，我有一事不明，还想问问你呢——咱们从深圳回来的那天，你为什么会给我买软卧车票？我在你面前只不过是个‘乞丐’呀！” “您不像！” “不像什么？你说我不像乞丐？” “您当时虽然穿着破旧，但衣服还是挺干净的；而且，我听您说话很有礼貌，像是个有教养的人。因此，我从一开始就没把您看成乞丐。”林俊男解释说。 “嘿！想不到你还很会看人的嘛！”乔向东不无佩服的说，“那么你当时认为我是什么人？” “我真的以为您是一名有身份的旅客，只是不慎被偷了钱包和行李，才沦落到如此地步而已。” “所以你才会接济我？并给我买了软卧票？”乔向东紧盯着林俊男，“你当时一定认为我将来是会还你钱的吧？” “我倒没有那样想。只是——”林俊男顿了顿，“我在给您买票时，已经没有硬座和硬卧票了。” “哈哈！你真实诚！难怪……”乔向东不住地摇头。 乔向东在宁江一共逗留了三天，每天都是白天考察，晚上座谈。他就宁星集团的经营状况以及市场定位向林俊男和依依做了深入的剖析，坦承了自己对宁星未来运作的观点和建议。林俊男还是头一次与这样的投资人面对面交流——相比较而言，之前格兰迪的于晓军则差的太远了！乔向东说的每一句话，林俊男和依依都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就像两个小学生。 “其实这只不过是我个人对旅游地产业的一点肤浅认识，你们权当参考吧。”乔向东对他俩说。 “乔先生客气了！这几天我们跟着乔先生，真是受益匪浅啊！”林俊男由衷地说。 “我还是那句话：我投资每一个项目，归根到底也是对人的投资！尽管之前我对你们这行不感兴趣，不过，认识了你们后，我愿意到宁星来试试！” “谢谢乔先生对我们的信任！”林俊男跟依依交换了一下眼神，“宁星也正需要乔先生您这样的投资人！我们希望听听您对合作的方案。” “这个问题我早就跟刘志斌商量好了，而且——”乔向东看了一下手表，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说，“这会儿他已经在来宁江的航班上了！” “刘总要来宁江？！”林俊男叫了起来。 “没错！你们现在可以派辆车去机场，再有半个多小时他就到了！”乔向东淡定的说。 “啊？！您怎么不早说？!这时候派车去已经晚了！”林俊男知道，从市区到机场，仅高速公路就要花1小时的车程。如果航班正点，刘志斌肯定是要在机场苦等了！ “既然我乔胡子在深圳车站能那样吃苦，难道他刘志斌就不该受点罪吗？！”乔向东坏笑着，露出满嘴的黑牙。 林俊男焦急地看了看表，跟依依小声商量了几句，转向乔向东：“乔先生，我去机场接刘总，请您先回房间休息。等刘总到了我再去请您。” 林俊男吩咐人送乔向东回客房，自己则亲自赶往机场。 依依站在酒店大堂的门口，目送着林俊男的车离去。她心中一时竟乱了神。连续几天，她都仿佛是在梦中一般——她不相信她的宁星集团竟然会有如此的好运！或许，这一切都是林俊男给她带来的吧！这个她在心中深深爱恋着的男人，到底能否真正成为她生命中可以寄托一辈子的另外一半…… 汽车早已驶出了视线，但她却还站在原地发呆。 “好悠哉啊！” 依依被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到周剑涛一脸阴冷的表情，不由一阵憎恶。 虽然周剑涛退出了自己在宁星的全部股份，但他并没有离开宁江。他凭借自己的一些社会关系，做起了装潢材料的生意。他偶尔也会来宁星酒店吃吃饭或洗个桑拿什么的。依依心里明白，周剑涛其实就是想来看她的笑话。 “怎么？打算把你老爸的家产卖给别人？！”周剑涛讥讽道。 “你错了！我们只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战略合作伙伴！”依依说完，跟周剑涛擦肩而过，朝电梯走去。 “依依！”周剑涛一面叫着，一面紧跟上去，“宁星本来是咱们自己的，你却让越来越多的外人掺和进来，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老爸、对得起老股东吗？！依依，虽然我已经退股了，但我还是把你当朋友，我也还把宁星当做是我们大家永远的基业。我心里一刻也没有放弃宁星，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周剑涛你说够了没有？！”依依在电梯口站住，回头鄙夷地望着他，“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真的把宁星当做是大家的基业，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宁星最困难的时候釜底抽薪、落井下石？！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做兄长，我也一直尊重周伯伯；我父亲在世时也从没有把你们当外人，直到他去世前，他还想着把自己的股份送给你们！他不就是希望我们大家能携起手来一起经营好宁星吗？！可是，你竟然会背叛我的父亲！……” “我背叛？！他明明知道我是那样的喜欢你，而且我老爸也专门从杭州赶来想跟他商量我们俩的事情，可是你父亲却压根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宁可接受一个外面的打工仔！而且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自从那个姓林的来了以后，你处处都刻意跟我对着干！我在你的心中简直是一文不值！那时候，你想过我们从小到大20多年的经历吗？你还把我当过兄长吗？！” 大堂经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站在依依和周剑涛的旁边了。他以前曾在周剑涛手下做过事，周剑涛离开宁星时，他没跟着一起走，而是选择了留下。 他帮依依按了电梯按钮，然后满脸陪笑地对周剑涛说：“周总，程总这几天很疲劳，有什么事请跟我去办公室谈好吗？” 周剑涛一挥手：“你算是哪根葱！我需要你们程总给个说法！” 电梯门在依依身后静静地打开，大堂经理示意她进电梯。依依头也不回，直接进去了。周剑涛还想跟进去，被大堂经理伸手拦住。 “周总，周总……” 眼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闭，周剑涛狠狠地推开大堂经理，“要不是看在你曾经跟过我的份上，今天你的鼻子早开花了！” “周总，请您理解，这是我职责所在。再说，您这也犯不着啊！” “他妈的！翅膀硬了是吧！”周剑涛骂道，也不知到底是冲着谁…… 第四十三章 刘志斌的到来本就让林俊男喜出望外，更何况旁边还跟着个咧嘴搞怪的郑崎！没等林俊男和刘志斌握手，郑崎就冲上前来一把把他抱住，痛快地在他的背上锤了几拳。 “俊男！没想到我也会来吧！” 林俊男忙着跟刘志斌打招呼，郑崎又迫不及待地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也不管他是否听到，“林哥，我是专程来向你报喜的！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回头再告诉你！” 在返回市区的途中，林俊男和刘志斌交谈的话题始终没有离开过乔向东。 刘志斌向林俊男介绍了乔向东的为人和个性，称他是个从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还经常会做出一些离奇古怪的举动。有一次，这位乔胡子为了赢得跟朋友之间的赌约，竟然真实地来了一把“背包客”式的远足——从杭州一路向西徒步到四川！而且要命的是，这家伙沿途还关掉了手机，朋友们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担心他遭人绑票，以致被迫报警寻人。结果，两个月后，人们又在九寨沟发现了这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林俊男忍不住把他在深圳火车站如何遭遇乔向东的事情向刘志斌绘声绘色地作了一番描述，刘志斌听了哈哈大笑。 “没错！这就是乔胡子的德性！” 深夜11点多，一行人乘车抵达宁星酒店。依依早已站在酒店门口等候。时近深秋，天气渐寒，她仅穿了一身套裙，在夜风中站得久了，不禁有些瑟瑟发抖。当她向刘志斌伸出冰凉的小手时，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俊男牵了一下依依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还不是怕来不及嘛！咱们已经让人家在机场久等了！” 林俊男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依依感到浑身像是被一股电流穿透，暖暖的、麻麻的，这是她在跟林俊男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大嫂好！”郑崎笑嘻嘻地向依依伸出手，“我是林哥的小弟，叫郑崎。” 依依在他的手心拍了一下，噘起嘴说：“我知道你！真不会说话！我有那么老吗？！” “sorry！”郑崎滑稽地敬了个礼，“小嫂子！” 寒暄过后，刘志斌对依依和林俊男说：“程总、俊男，我这次来宁江只能待一天，明天中午就要赶去上海。所以，我想现在就开会。请你们再辛苦辛苦，好吗？” “不辛苦，只是乔总……”依依有点犹豫，“这几天他会不会太疲劳了？” “没事！我不休息，他哪能休息！你们去喊他下来！”刘志斌挥着手说。 十五分钟后，在宁星酒店的会议室，刘志斌、乔向东作为投资方代表，与依依和林俊男相向而坐，就宁星集团增资扩股事项进入了正式会谈…… 飞翔主服务器事件，犹如十级强震，在游戏界迅速掀起了巨大海啸。国内各大网站、甚至包括一些某些主流媒体，都对这一事件给予了高度的关注。连日来，网上对飞翔骂声一片，已经有大量的“冒险岛”注册用户开始联名向飞翔公司提出索赔。 孙凯干脆不到公司露面，手机也关了，想回避这些烦心的事情。徐友华曾想尝试着帮孙凯应付一下孟东来和公众舆论，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而且，面对这种复杂局面，他也是六神无主，于是又悻悻地缩了回去。一时间，飞翔内部一片混乱，员工们也越发的躁动不安。 孟东来亲自来找孙凯讨要说法，因见不着人，无奈之下，只好给谢雅妃打电话。他知道谢雅妃是飞翔的资方代表，孙凯曾向他做过介绍。 谢雅妃刚从海南度假回来，根本不知道这些天飞翔爆出的这件大事。她像往常一样，挎着时尚款女包、迈着模特步子、高耸着迷人的胸脯走进飞翔。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徐友华看到谢雅妃，忙起身相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陪着她来到孙凯的办公室。 孟东来此时正坐在孙凯的老板椅上来回转悠着。 “谢总，不好意思，我找不到孙凯了，只好求救于你！”看到了谢雅妃，孟东来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转到她面前，脸色十分难看。“我需要马上听到你们的表态！” “孟总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凯怎么了？我不明白。”谢雅妃一头雾水地望着孟东来。 “谢总，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我是个直性子，从不喜欢别人给我绕弯子！” “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刚度假回来，接到您的电话就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孟总？”谢雅妃从没见过孟东来这幅架势，心中暗生恐惧。 “‘冒险岛’已经全砸了！你难道不知道？！” “你说‘冒险岛’怎么了？！”谢雅妃越发紧张起来。 孟东来无奈地耸耸肩，他相信了谢雅妃确实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她吧！”他冲徐友华歪了一下脑袋。 徐友华哆哆嗦嗦地将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谢雅妃。 谢雅妃听完徐友华的介绍，竟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游戏不是已经赚到钱了吗？再说孟总你们公司比我们飞翔可是赚得更多啊！即使不出这档子事儿，只要我们新游戏上线，这‘冒险岛’不也差不多收场了？” “真是个什么都拎不清的sb！”孟东来心里面骂道。他压着火说：“你还是马上把孙凯找来吧！否则我们只能申请诉讼了！”他气呼呼地一甩手，向外走去，在门口又停住脚，补了一句，“我给你们24小时！如果孙凯不来见我，后果你们自负！” 孟东来走后，谢雅妃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觉得事情可能不像她原先想象的那么简单，便问徐友华：“这事到底有多严重啊？” “这可能涉及到巨额的赔偿！”徐友华叹着气说，“所有‘冒险岛’的注册用户，都有权向运营商提出索赔！而现在看来，问题很可能是出在我们这边，如果我们不能跟孟总他们互相配合、积极处理，找出事件背后真正的原因，那这个锅我们是背定了！” “会赔很多吗？” “‘冒险岛’有几千万个注册用户，即使每人赔一块钱，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谢雅妃浑身一颤，头顶上直冒冷气。“不行！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于晓军！” “要不还是先找到孙凯……” 谢雅妃没有搭理徐友华，她坐到孙凯的老板椅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于晓军的电话。 “我正要找你！”于晓军在电话里叫着，“飞翔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凯人呢？！” “于总，我正要跟你汇报……” “我要你汇报个啥？！”于晓军不由分说地叫着，“赶快叫孙凯给我滚出来！你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就飞过来！搞什么名堂！”电话挂断了。 “孙总现在在哪儿？”谢雅妃问徐友华。 “应该在福田！”徐友华指的是孙凯在福田新买的豪宅。 “你现在就陪我去找他！”谢雅妃说罢，拎上挎包走出办公室。徐友华赶紧跟上。 第四十四章 乔向东、刘志斌很快与依依签署了增资入股宁星集团的合同。乔向东投资1800万元，刘志斌投资1200万元。在刘志斌的提议下，依依相继召开了宁星集团股东会和董事会，增补乔向东为董事、聘任林俊男为集团总裁。 刘志斌第二天就飞回了深圳。乔向东则受刘志斌的委托，在宁江又多呆了两天，对宁星集团的战略运作层面做了全方位的梳理和规划，制定了三至五年实现上市目标的发展路径。之后，乔向东向林俊男和依依告别返回杭州。 临行前，乔向东郑重地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他们。那是一个方形的、小巧精致的首饰盒。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一份礼物！既作为我对你们新婚的迟到的贺礼，也作为我对宁星未来发展大业的真挚祝福！” “谢谢！谢谢！”林俊男和依依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不想打开看看？”乔向东的表情有些搞笑。 林俊男打开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枚旧硬币，面值一元。 “对！只有这一块钱硬币！你们不会认为我很小气吧？” “想必它一定有个故事！”林俊男说。 “不错！这枚硬币跟随我已经快30年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乔向东苦笑了一下，点了一支“大前门”，吐着烟圈娓娓道来。 “我的经历比起你们来都艰苦得多啊！我没有上过大学。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所以，高中毕业后，只能到处找工作。那时候，挣点工资，能混口饭吃，已经我最大的满足了！我学过电焊、烧过锅炉，还开过叉车。后来，觉着在厂子里当工人挣钱太少，于是就停薪留职，在外面摆摆地摊、跑跑运输什么的。这样混了三四年，也终于有了一点积蓄，就跟人合作开了个贸易公司，那时候做这行来得快。不过，我很不走运，公司很快就垮了……最后清盘时，我几乎赔光了所有的东西！” 乔向东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一口接一口地猛吸着烟，直到烟蒂的火星燃到手指处，好像也没有感觉。林俊男和依依两人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谁也没有插话，似乎怕打断了面前这个人的回忆。 “你还记得在深圳见到我的那个样子吗？”乔向东望着林俊男，眼神中满是自嘲，“其实在我最艰苦时，真的就是那个样子！” “您真的做过乞丐？”林俊男问。 “对！我真的向路人乞讨过！”乔向东又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大口。“有段时间，我已经身无分文了，工作又没找到，没办法，只好向人乞讨……不过，我只讨到了这一块钱！” “这枚硬币……是您乞讨来的？”依依弱弱地问。 乔向东脸上的阴云渐渐开始散去，神态也轻松起来。“是啊，我在一个餐馆门外乞讨了大半天，只讨到了这一块钱——是个小孩子给的！我只想买个馒头充饥，可这家餐馆说一块钱买不到馒头，他们卖的是奶油小馒头，每份要16元；即使是一碗白米饭也得2块钱一碗，我也买不起！于是，我只好继续等啊、等啊！或许是人家见我年纪轻轻、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自食其力而在此乞讨？所以，除了那个小孩儿，一整天都没人理我！他们并不知道啊，我真的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肚子饿极了迫不得已的，我并不是想以乞讨为生！……这就是这枚硬币的来历！好在也算是否极泰来，第二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我的人生从此又开始重新起步了！” 依依长叹一口气：“真想不到您还经历过这样的遭遇！” “那以后的故事就没意义啦！不外乎是个人的努力加上一点点运气，总之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后来有了点闲钱，正赶上股市大涨，投进去很快就赚了！几年过后，我又重新开始尝试着实现自己的创业梦想。不过这一次我改变了思路，自己不搞公司了，而是专门对看好的公司进行投资。不知怎的，经过了那场磨难，我的运气开始变好了，投的几家公司先后都上了市，简直神了！虽然，现在钱对我来说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但是这枚硬币，我始终随身带着。你们应该知道它对我的意义！” “这可算是您的幸运符啊！您舍得把它送给我们？”依依问。 “这枚硬币早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了！这次有幸能跟你们这对恩爱夫妻一起改造宁星、共创未来，是我乔向东投资生涯中最具挑战也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希望它也能给你们、给宁星集团带来幸运！” 在福田中心区一个高品质的小区内，徐友华和谢雅妃找到了孙凯的家。 以往谢雅妃每次跟孙凯约会，都是在酒店或是她自己的住处，孙凯从来没有把她领进过家门。孙凯的理由是，茜茜天天在家，不方便。谢雅妃也从没有问过孙凯住哪儿。所以，这次她直接到孙凯家里来找他，心中难免有些窘迫和顾忌。 为他们开门的是茜茜。在徐友华向她说明来意的时候，她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谢雅妃。她心中早已有所感觉：孙凯在外面的女人肯定就是谢雅妃！ 茜茜表情木然地跟谢雅妃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回卧室里去了。谢雅妃跟在徐友华的身后走进客厅。 客厅设计为黑白两色的极简主义欧式风格，体现出浓浓的时尚感——构思巧妙的电视墙、经典考究的布艺沙发、以及雍雅大气的落地窗帘，都彰显着浪漫、温馨与奢华。然而，随着扑鼻而来的一股浓烈烟味，以及看到头发蓬乱、神情沮丧、正猥琐地斜靠在沙发上吸烟的孙凯，一切美好的东西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孙凯面前的烟缸内已经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烟蒂，茶几上、地毯上也满是烟灰。他见谢雅妃到来，懒懒地翻了翻惺忪的睡眼，算是向她打过了招呼。 谢雅妃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几日不见，孙凯几乎变了一个人！在他身上，原来的那种潇洒和霸气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萎靡、焦虑和疲惫。 “于晓军晚上就到深圳了，”谢雅妃说，“你还没把‘冒险岛’的事情告诉他是吗？他很生气。还有那个孟总，他已经给飞翔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到底怎么想？！” “于总今晚到深圳？”孙凯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但还是提不起精神，“他什么意见？” “他要看你是什么意见。你报警了吗？” 孙凯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喃喃地说：“我已经托人私下找了网警支队的朋友，他们说这个黑客非常厉害，他不仅给服务器注入了病毒，而且还把入侵痕迹销毁得干干净净。现在别说把黑客挖出来，就连在服务器中找到曾被黑客攻击的证据都很困难！” “黑客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攻破我们的服务器呢？你不是说你安装了‘长城’系统吗？” “唉！坏就坏在我们一直用的是‘翻墙’版的‘长城’，所以我才不能报警啊！”孙凯十分懊恼地说，“其实，我早就打算把这套系统换掉的，只是一直没有做……所以，除非找出那个黑客，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那你怎么去跟于晓军交代？” “我哪知道怎么交代啊？！唉！想不到飞翔风光了一年多，到头来就这么栽了！”孙凯叹息道。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到飞翔的b轮融资啊！” 孙凯双手抱头沉思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说：“希望于总能有办法应对。雅妃，你去机场接一下他好吗？我头很疼，恐怕开不了车。你先安排于总住下，我晚点再去见他。” “你不打算去见孟东来？” “在见到于总之前，我还不想见他。” …… 第四十五章 谢雅妃和徐友华离开后，茜茜从卧室出来，默默地收拾着茶几。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问。 “鬼才知道！”孙凯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 茜茜突然想起上次在万象城遇到林俊男时，他所说过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总之你回去还是提醒孙凯多多注意……现在的商业竞争，什么手段都有，总之，你还是让他小心为好！” 那次偶遇之后，茜茜压根就没有把林俊男的这番话放在心上，而且她也没打算跟孙凯提林俊男的事。飞翔出事后，孙凯对她有所隐瞒，没有说出实情。直到最近几天，孙凯索性不到公司去了，成天呆在家里，还把手机也关了。茜茜凭直觉判断，公司里一定是出了状况！既然他不说，她也懒得再多问。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跟孙凯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是“两张皮”了！ 刚才谢雅妃跟孙凯之间的对话，茜茜在卧室里听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刻，她心里甚至还突然闪过某种幸灾乐祸的念头。 跟孙凯结婚后，她仅享受了短短一年的幸福时光。那段日子，她也确实已经把林俊男从心底完全割舍出去。孙凯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作为一个80后，在深圳市中心能有个150平米的住所、有辆进口轿跑、有个既疼爱自己又会赚钱的年轻老公……这是多少同龄女孩的梦想啊！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对她温柔体贴、甘为牛马的孙凯，竟会作出背叛她的事情！那天与林俊男邂逅，她心里面其实非常伤感，差点就当他的面哭了出来。可是他既然已经成为了历史，再多的泪水也只能往心里流啊！ 这个月的例假没有来，会不会是怀孕了？茜茜拿不准，还有点紧张。她没把这事告诉孙凯，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两个人之间到这份上，一切都归于平淡了！ 只是，飞翔如果完了，那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自己、甚至影响到孩子？！ 林俊男那晚为什么要说那番话？难道他有某种预感？或是他事先就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茜茜不免有点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那天不立即提醒孙凯。事到如今，他能过得了这一关吗？！ 宁星内部的动荡很快归于平静，一切负面因素都已慢慢消除。新的股东加盟后，原来对宁星降低了授信的银行行长也主动约林俊男喝茶，表示愿意增加贷款。林俊男委婉地告诉对方，宁星集团目前的资金很充足，也没有考虑投资新的项目，对行长的好意心领了。 “银行从来就是嫌贫爱富！”回到家后，他打趣地把这事告诉了依依。“在宁星最困难的时候他们见死不救、急着抽贷，现在看到我们情况好了、有实力的股东进来了，就又上赶着要给宁星增加授信！” 依依深情地凝视着林俊男，欲言又止。有句话在她心中已经憋了好多天，想说却又怕说。 她跟林俊男结婚半年多来，只有今天才能够感到一种安然和惬意，精神上的压力突然间释放一空，仿佛整个身心都能漂浮起来！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又感到另一种隐隐的恐惧在心中滋长和蔓延…… 她对他曾经有过一个承诺…… 她害怕将来的某一天必须要兑现这个承诺…… “你在想什么？”林俊男仿佛看出了依依神魂不定的样子。 “我在想……将来会怎样……”依依闪烁其词。 “将来？一切不都正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嘛！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是说……我们呢？” “我们？” 依依低垂着头，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怎么啦？”林俊男轻轻抱住她，用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我离不开你……” “小傻瓜！怎么今天胡思乱想的！”林俊男拍了拍她的头，笑了。 “我一直担心你是为了我老爸才跟我结婚的……” “原来是这样啊！”林俊男心想。他双手托着依依的下颌，端详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依依，你就是我的真爱！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更不会放弃你！” “真的呀？！”依依破涕为笑，猛地跳到林俊男身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那你怎么不早说？！真气人！”她张开小嘴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咬着，直到他疼的告饶才肯罢休…… 暴风骤雨过后，疲惫不堪的依依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嘴角上挂着一抹陶醉。林俊男却一直没有睡着，他想起了郑崎临走前告诉他的那个“特大”消息：“冒险岛”主服务器遭到了黑客攻击！所有玩家数据被清洗一空…… “飞翔完了！孙凯完了！” 郑崎仰天大笑！ “是你干的？！” “你就只当是老天对这种卑鄙小人的惩罚吧！”郑崎只是诡谲地一笑。 林俊男不敢相信郑崎竟然会对孙凯做出如此凶狠的报复，这无疑对孙凯将是一次极端的、致命的打击…… 林俊男望了望身边熟睡的依依，忍不住又想到了茜茜。 “孙凯固然应该得到惩罚，可茜茜却是无辜的呀！唉！但愿这件事不要对茜茜造成太大的伤害……” 于晓军火急火燎地赶到深圳与孙凯会面，但是毫无结果。由于飞翔主服务器的安防系统非法盗取“长城”的版权，只能自食苦果。孙凯心里也很清楚，尽管穿山甲公司目前陷于方永平的案子之中，无暇顾及飞翔盗版一事，但如果因警方的介入而导致当年的“红盾”事件曝光，那他无异于自撞枪口了！ 当然，孙凯并没有把上述秘密向于晓军坦白，他只是坚持说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报警。况且他已经把通过关系找深圳网警支队的朋友私下调查却难以取证的结果向于晓军做了说明。 “这个黑客手段极为高超，根本就没留下一点线索！”孙凯说。 “那你就等着替孟东来买单吧！”于晓军愤然地说，“还有，在我来深圳前，接到了原先谈好的那几个lp的电话。他们说，如果你们不能尽快化解危机，消除一切负面影响，他们是不会参与飞翔b轮融资的！” “这样好吗，只要他们肯投资，帮助飞翔度过这个难关，我可以再多让渡一些股份！”孙凯仍把希望寄托在于晓军和基金出资人的身上。 “飞翔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人家谁还敢往你这儿投啊！你还在这幻想着让别人来帮你解套？！”于晓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问道：“听说你还有一大笔钱投在股票上？！都这时候了，难道你还不打算拿钱出来救飞翔的命？！” “你听谁说的？”孙凯心里一怔，“我哪有什么‘一大笔钱’拿去炒股啊？前后也只不过投了几十万，纯粹是小打小闹而已！” 于晓军知道孙凯在对他说谎。谢雅妃早就告诉过他：有一次孙凯喝多了酒，无意间对她说起过自己在股市上亏了几百万、至今还一直套着的事。“你可不要耍我！我会马上安排对飞翔做一次财务审计！” 第四十六章 于晓军回北京后，飞翔的状况进一步恶化。越来越多的注册用户开始在网上发帖声讨并投诉“冒险岛”游戏，有人甚至发帖向游戏运营商和飞翔公司提出索赔，跟帖联名者几小时内就达到了数十万人！ “这些人的良心全他妈黑了！”看着电脑上每分每秒都在迅速增加的跟帖人数，孙凯带着哭腔叫骂着。“以前充值时没见这么积极，现在闹起事来却都蹦出来了！这简直是在落井下石啊！” 很快，孙凯收到了南山区法院寄来的传票。 法庭聆讯时，孙凯惊悉，由多名律师联合受托代理的2万多名“冒险岛”注册用户，向飞翔公司索赔的总金额高达8000万元以上！孙凯心里知道，凭“冒险岛”上市以来的吸粉数量，这算是是够少的了！ 从法庭回到公司后，孙凯无奈地宣布：所有的研发项目一律暂停，集中全部精力应对“冒险岛”玩家的诉讼。 刚宣布完这个决定，公司的技术骨干便纷纷向孙凯递交了辞职报告。他知道，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很难再留住员工的心了，便大笔一挥，在他们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不到一天功夫，写字楼已然是人去楼空，只剩下少数几个行政和财务人员，以及不知所措的徐友华和阿彬。他们面面相觑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送走了最后一个辞职的员工，孙凯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的心中陡然一片凄凉——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外面的大办公室里还依稀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孙凯起身走到门口，倚在门框上扫视着留下来的几个人。他看到了徐友华，后者也正在注视着他，那眼神中流露着一丝茫然。 “啪！啪！啪！” 孙凯节奏缓慢地击了三下掌——以前当他宣布重大事项时，也是这样倚在门框上击三下掌，所不同的是节奏较快。 所有员工——如果还能称作“所有员工”的话——齐齐地将目光集聚到孙凯的身上。以前会有更多的人这样响应。 “感谢大家对飞翔的不离不弃！”孙凯说此话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他停顿了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飞翔成立两年来，今天遇到了巨大危机，这对我和在座的各位来说都是第一次。作为公司的老板，我会责无旁贷地面对它。我也相信一切都会过去！在此我只想说，只要公司度过难关，重新振作起来，我孙凯一定不会忘记大家！” 孙凯眼里噙着泪水，冲着在座的员工拱了拱手…… 孙凯让茜茜重新回到飞翔上班，安排她跟徐友华一起打理公司日常事务，而他自己则专心于应对诉讼。他想起钟毅曾认识些社会名流，就去找钟毅帮忙。钟毅告诉孙凯，说自己认识深圳一个著名的律师，叫曹洋。只要曹律师肯帮忙，以他的名望和能力，应该能对飞翔有所帮助。 曹洋的律师事务所位于福田cbd核心区的一座商务大厦。如果不是事业上成就显赫，很难有谁可以将公司开到这里。 随着电梯的高速上行，孙凯的心情也开始越来越忐忑。他以前对曹洋的大名偶有耳闻，没想到今天竟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曹洋年近五十，中等个子，脸型方正，板寸头，一身西装革履，领带也系得非常规范，十足的商人味儿。 钟毅领着孙凯走进曹洋办公室时，后者正背着身子在给室内的植物浇水。孙凯曾听钟毅介绍，说他的叔叔以前曾跟曹洋在一起共过事，但现在看来，这位大律师似乎对钟毅的到来并没表现出有多么的热情。 “小钟你来啦。”曹洋忙完了手中的活儿，向钟毅打了个招呼。 “曹律师，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孙凯。”钟毅将孙凯介绍给曹洋，“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过。” “唔，孙总？”曹洋打量着孙凯道，“你们坐吧。” 孙凯这才发现自己跟着钟毅进门后竟然一直还站着。他端端正正地坐下。 “我知道你们这个案子。有意思，这可是国内首例游戏玩家起诉游戏公司的案子。”曹洋在钟毅和孙凯的对面坐下，架起腿，锃亮的皮鞋在孙凯面前一晃一晃的。“坦率的说，这个案子你们很被动！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的服务器是遭到黑客攻击并被恶意破坏的。而且重要的是，”曹洋略微停了停，瞥了一眼孙凯，“我听说你们因为使用了盗版的‘长城’安防系统，所以才不敢报案的？” 这真是一个令孙凯不堪的提问！ 孙凯苦笑了一下，解释说：“在游戏开发到公测时，采用‘翻墙版’的安防软件，是许多游戏公司的做法。这也是出于降低成本的考虑。我们起初并没想到‘冒险岛’会有如此的火爆，所以……” “欲成大事者，怎能存苟且之心！”曹洋不温不火地说。 孙凯被深深的刺痛了，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这是他创立飞翔以来所听到的最具挖苦意味的话了！ “无论做人做事，都得有个规矩，尤其是赚钱！”曹洋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律所在深圳已经有十几年了，从最早在湖贝新村起步，到后来的红岭大厦，再到今天的福田cbd，我把它当做是一个个成功的足迹。虽然我们不能跟孙总的公司去比项目盈利和市场效应，但我们起码是在光明正大的做事，按照市场规则去赚应该赚的钱！” 听着曹洋的这番话，孙凯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怎么听怎么觉着对方是在揶揄他。他偷偷瞥了一眼钟毅，却见那家伙正忙着不知跟谁发着短信。 “有一个人，不知孙总是不是还记得？” “……”孙凯紧张地望着曹洋。 “赵栋梁！”曹洋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赵……赵总？！”孙凯的脑袋仿佛都要炸裂了。 “是啊！他曾经是我的战友。”曹洋的脸上依然显得十分平静。 孙凯的心里胡乱翻腾起来。很明显，赵栋梁已经把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告诉了曹洋，否则后者怎么会对他如此的鄙视呢？！ “哦……他、他曾经是我的上司……”孙凯惴惴不安地说。 “昨晚刚好我们在一起。”曹洋依然故我地说着，“算起来，我和赵总已经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在部队上我们曾经是一对搭档，他干营长，我干教导员。想不到，转业后他竟混的还不如我！”他像是觉得有趣般的笑了笑，“干了那么多年的总经理，还不是给人家打工！到头来，老板出了事，自己的事业也泡汤了！唉！这位老兄……” 孙凯的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他一直在揣摩着曹洋的意思，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发正在一根根地竖起，脑门上直冒冷汗。 “赵栋梁告诉我，说有件事他到现在都非常后悔。”曹洋眯缝着眼望着孙凯，“在跟朋友的公司竞标中，他干了一件违心的事。他说他们之间的竞争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只是这一次，他觉得公司的某些行为令他无地自容！” “是啊！有时候人在江湖也是身不由己啊！”孙凯喃喃地说着，像是在应付曹洋，也像是在自我开脱。“赵总现在还好吗？听说他也已经离开穿山甲了？” “方永平出了事，我这战友也免不了会被牵扯进去。好在他自身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最后无非是离开穿山甲而已！况且，这个穿山甲恐怕也是到头了！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啊！你说呢，孙总？” 孙凯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个曹洋根本就不想帮他的忙，而是在找机会奚落他！ “曹总，这件事，我想再考虑考虑。”他缓缓站了起来。 “希望你能够想明白！商场有商场的规则，既然想要赚钱，就要有为之付出代价的心里准备！” 孙凯向曹洋告辞后，悻悻地离开大厦。在停车场，他平静地与钟毅互道再见。钟毅是好心想帮他的，曹洋的态度怪不得钟毅。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孙凯抬头仰望着蔚蓝通透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 茜茜发现，经过“黑客”事件的打击，孙凯整个人完全变了。尤其是跟着钟毅去见了那个曹洋大律师之后，在孙凯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那种气度和张狂，无论在家还是在公司，他的言语都变少了，嗓门也低调了很多。 终于有一天，孙凯告诉她：服务器被攻击后，飞翔基本上算是完了！没有人能帮助他们！也没有人肯帮助他们！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见孙凯这副凄惨的模样，茜茜心中原来对他的反感和愤恨也逐渐淡化，只剩下一丝恻隐和担忧。 “没有办法！我们赔吧！”孙凯的眼圈红红的，痴痴地环视着装潢典雅的屋子，哽咽地说，“咱们的房子、车子，都卖了吧！” “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创业的呀！”她在安慰他。这也是她发自内心的声音。她想：这或许算是上天对孙凯做出的惩戒吧！只要他洗心革面从头再来，还是会有机会的。 “只是，想到这些财富一夜之间都将化作泡影……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你还有我啊，还有……”茜茜本打算告诉孙凯说自己怀孕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她已经悄悄去医院做过检查了。 “你会跟我一起熬吗？”孙凯攥着茜茜的双手问。 茜茜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会跟你一起面对的！” 孙凯缓缓转过脸来，凝视着茜茜。自从跟她在一起以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地端详过她，他感到心中有一种愧疚和自责。此时此刻，他仿佛真正领悟出家庭的意义…… 孙凯不想就这样放弃。他还想再去求于晓军一次。只要于晓军能想办法促成飞翔的b轮融资，天就塌不下来！于是，孙凯带着徐友华飞到北京，找于晓军商谈，打算利用飞翔手中的新项目，说服他继续合作。 可是，于晓军却给了孙凯当头一盆冷水！ “别做梦啦！”于晓军摇着头说，“你的飞翔已经挂了，谁还会给你钱？！” “‘冒险岛’虽然挂了，但我们还有好几个版权，全部都是当今最火爆的日本动漫的ip！只要这几个游戏上线，我们肯定能很快扳回来！”孙凯十分自信。 “你以为你失去的只是一个‘冒险岛’？！”于晓军架着二郎腿，一副不屑地的样子，“如果在事情刚发生时你便紧急应对——至少是出面道个歉，你孙凯的形象还不至如此。现在，已经太迟了！你们已经都变成了过街老鼠！这时候要是还有人愿意给你们投资，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于总你这样说未免不仗义吧？！”孙凯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胸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怒气，“无论是你本人还是格兰迪资本，都是在我们飞翔的身上剪过好几层羊毛的吧？！‘冒险岛’上线后，你们得到分红的还少吗？！” 于晓军沉默了很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没有格兰迪，还会有你和飞翔吗？！资本都是逐利的，不是当救世主！想不到你孙总今天竟然这样不通事理。我倒是想问问你了，孙凯，你到底是算无知呢？还是算无赖啊？！” 于晓军虽语音不高，但话锋犀利，直戳到孙凯的心里。 孙凯无言以对…… 侥幸而来，悻悻而归。从于晓军那里出来，孙凯的心里边已经彻底凉了。 徐友华跟在孙凯后边沿长安街走着。他不停地向着从身边呼呼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招手，试图叫停一辆，但是那些司机都好像跟没看到他们似的。 孙凯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他发现徐友华还傻愣愣地在向出租车招手，便没好气地说：“还是坐地铁吧！你还有多少钱可以打车啊？！” 徐友华心中有怨言也不敢发作，嘟囔了几句，跟上孙凯。 孙凯望着徐友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徐友华感觉有点懵，问：“孙凯，你笑什么？” 孙凯就近找了处地方一屁股坐下，沮丧地说：“徐友华，你跟着我一起从乐智出来，竟然一路跟到了现在、跟到了长安街！”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我们走到今天，到底是因为我的运气背呢，还是你的运气背啊？” “孙凯，你可不能这么想！”徐友华终于叫了起来，“我们何曾没有成功过？！我们的‘冒险岛’毕竟是国内第一款3d手游啊！而且我们飞翔也曾创造了过亿的营收啊……我们创造的辉煌至今都没人能超越！现在，这明显是有人在黑我们，怎么能怪我们的运气？！” 孙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刚抽了几口，就听见远远有人在喊： “嗨！那边那位同志！请把烟掐了！” 孙凯和徐友华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红袖章的大妈正朝他们这边走来，边走还边喊着：“这儿不许吸烟！赶紧把烟掐了！” 孙凯苦笑着把半截烟掐灭，起身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将烟头扔了进去。此时，那位戴红袖章的大妈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年轻人，抽烟有什么好啊？且不说对您的身体有伤害，回到家您媳妇跟孩子闻着那味儿也不好受啊！”大妈左右打量着孙凯和徐友华，“你们是来北京出差的吧？现在北京已经颁布禁烟令啦，公共场所都不许吸烟。瞧你们穿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就像个有学问的人，得守规矩啊！” 孙凯向大妈说了声“不好意思”，拎着包快步离开。 在回深圳的列车上，孙凯接到了律师的电话，称已接到法院庭审通知，要求孙凯本人于下周四上午9点半到南山区法院出庭…… “冒险岛”玩家诉飞翔公司赔偿案最后由深圳南山区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判飞翔公司向因“冒险岛”服务器数据丢失而遭受损失的八千多名注册用户共计赔偿3200万元！孙凯行使了上诉权。两个月后，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公司账上的现金仅有不到200万，孙凯只得变卖公司资产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花了近三千万元购买的几个日本人气动漫的版权，那本来是他为开发新项目所做的准备。半年前，当飞翔购得这些版权时，曾引起圈内一片热议和眼红。可是现在，即使他想要将这些曾经令人垂涎三尺的版权折价出让，却也很少有人问津！ 无奈之下，孙凯只得先卖掉了自己在福田中心区的豪宅，又卖掉了他跟茜茜用的两辆小车，在宝中租了一套不到50平米的小公寓，天天挤地铁上下班。孙凯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新住址，怕别人看到他和茜茜的窘境。 搬到新家第二天，茜茜便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孙凯。 “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四个月了。” 孙凯暗自思忖，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四个月？这半年来他好像只跟茜茜亲热过一两次，怎么就那么巧？！ 第四十八章 赔偿执行通知的截止期限眼看就要到了，孙凯还差着两千多万。这天，徐友华告诉他：有人约他们见面，想买那几个日本动漫版权，而且说，只要条件合适，可以即刻成交。 孙凯带着徐友华打车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刚下车，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黑灰色外墙的高大建筑、街边的城市雕塑、拐角处那间灯光昏暗的咖啡屋！ “是这里吗？”孙凯指着马路对面的那间咖啡屋问道。 “是啊！是这里……”徐友华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低声道，“咖啡屋好像还是那个名字啊！” 孙凯站在街边，默默注视着咖啡屋的门头。车辆从他的面前穿梭而过，车灯照射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他苦涩地一笑：“是我们忘记它了！” 咖啡屋里面的陈设丝毫没有改变，但却已经物是人非。 孙凯和徐友华刚坐下来没几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儿走了过来。 “孙总吗？您好，我叫唐文。”来人在他们面前坐下，一面向孙凯伸出右手，一面做着自我介绍。 孙凯和徐友华先后跟唐文握了握手，算是打过招呼。徐友华走到吧台要了三份咖啡。 “唐总是哪个公司的？”孙凯打量着对方。 “哦，我是律师。”唐文从包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孙凯和徐友华。“我的委托人授权我代表他来跟孙总您商谈购买贵公司动漫版权事宜。” “你的委托人也是做游戏的吗？”孙凯接着问。 “这个不重要吧。”唐文没有正面回答。 “他愿意出多少钱？” “1500万！”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啊！”孙凯心里想着，没有马上说话，他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还在观察着对方。 唐文端起咖啡，一边轻吹，一边慢慢呷着。 “游戏业内都知道这几个动漫版权的价值！”孙凯冷冷地说，“我不管你的委托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动漫，我只希望他能尊重我们这一行、尊重这些版权的价值！” “我理解，”唐文放下咖啡，也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所以才真心诚意地来跟你面谈！” 孙凯沉默了好一会儿，抛了一句：“2500万！我已经亏了好几百万了！” “这样吧，我替我的委托人做个主，1800万！” “唐总不会是来开我玩笑的吧？要是这样就没得谈了！” “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 唐文丢下这句话，拎着包起身，像是要告辞。徐友华急忙跟着站起来，拦在他面前。 “唐总，请先坐下好吗？你直接就把人逼到墙角了，这不像是有诚意吧！” “有没有诚意，并不以我们必须接受你们的价格作为评判的标准。我也承认，你们当初购买这些版权应该远不止花2000万，但时至今日……”唐文略微停顿了一下，“总之，在交易中希望拿到一个低价，也是所有买家共同的愿望吧。孙总你说呢？” “2300万！”孙凯把心一横。 “我不是来跟孙总你讨价还价的。”唐文似乎根本就没有坐下来的样子，“我在电话里已经跟徐总说过，只要价格合适，我们可以马上签合同，款子明天就能到你公司账上！” “你的委托人真的是有点儿欺人太甚啊！” “孙总，我们之间并没有强买强卖嘛！你如果不愿意，大不了只当请我喝了杯咖啡喽！” “我能见见你的委托人吗？”孙凯问，“我倒真想结识他这个朋友！” “也许今后你会见到他的，如果咱们的交易成功的话。” “2200万！没有再低了！我把我的态度放这儿了，就看你的委托人够不够诚心！”孙凯端起咖啡一口喝干，像是在咽下一杯苦酒。他心想，假如这个价格能成交，加上之前用公司现金和他自己变卖房产、车辆等已经支付的部分，勉强能凑齐全部的赔偿款，只是…… “不好意思，我已经自作主张加到1800万了，你要还不愿意，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孙凯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低着头吸着。 徐友华望着孙凯，知道他已经山穷水尽了。记得当初购得这些版权，孙凯曾经踌躇满志，甚至已经为飞翔做好了未来五年的规划，还信誓旦旦地向员工许诺：等到飞翔在创业板上市的时候，在座的每个人都将获得公司奖励的股份！眼下，若不是公司遭遇如此打击被逼上绝路，孙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些版权折价让给别人！ 孙凯吸了几口烟，掐灭烟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唐总，可否请你给你的委托人打个电话，就现在。你知道我已经没办法了，不过，我还是不想在我跟你们之间的交易中失去所有的话语权，哪怕我在你的眼里就像一个只会讨价还价的菜贩子……” “那好吧，请稍等。”唐文起身走出咖啡屋。 徐友华忍不住问孙凯：“孙总，假如他真的不让步，那我们不还差五六百万吗？公司今后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几分钟后，唐文又回到孙凯和徐友华的面前。 “我的委托人最后同意出价1900，”唐文依然站立着说，“这是他最后的让步，真的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孙凯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就这样吧！不知唐总是否带了合同？” 动漫版权转让后，赔偿款仍然还有好几百万的缺口，虽然孙凯在深圳结交过不少朋友，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 孙凯心力憔悴地回到家里，茜茜正在狭小的厨房里洗菜做饭，听见门响便探出脑袋来张望：“你回来啦？那个……都处理完了吗？” “嗯。”孙凯答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满屋子凌乱摆放的杂物上。从福田的那座豪宅搬来这里后，他一直都不能适应。 由于这间公寓的租客换了一拨又一拨，屋子年久失修，墙皮皲裂、灰暗，屋顶上渗着水渍。尤其是那个脏兮兮的卫生间，自从搬过来后，孙凯和茜茜每次在那里面洗澡时，都觉得恶心…… 望着这间简陋的屋子，想到如今自己沦落到这步境地，孙凯的心里面突然一阵绞痛，眼眶一酸，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了。 茜茜见孙凯流着泪坐在沙发上发呆，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别再想了！既然一切都过去了，那咱们就无牵无挂好好过日子吧！”她在宽慰着他。 孙凯凝视着茜茜，他从她的脸上似乎又看到了往日的影子。他问：“你真的愿意陪着我？” “你是我老公啊！” 孙凯抬手抚摩着茜茜的头发，长叹一声，靠在沙发背上。茜茜则坐在一边轻轻地用拳头捶着他的双腿。孙凯一边看着她，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真的还有机会！” “你能这样想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他欲言又止。他突然想到了茜茜肚子里的孩子！ 在孙凯的心中，对这个孩子始终存有疑问。最大的疑点就是林俊男——他来过深圳，而且还跟茜茜私下见过面，难保他们后来不会继续藕断丝连！ 孙凯虽然表面上没有追问，但心底的那个结却一直在纠缠着他。有时他也想过：自己这会不会是疑人偷斧？也许茜茜跟林俊男之间真的啥事没有，只不过是谢雅妃在无事生非……他实在难以相信茜茜会作出背叛自己的事情！万一这孩子真是自己的呢？ 在经过一番心里斗争之后，孙凯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茜茜那件事。 “茜茜，我这儿还有一笔钱！” “什么钱？怎么回事啊？”她抬起头，两眼充满疑惑。 “你记得覃悦铃吗？” “覃悦铃？不记得了……” “你忘了？咱们刚进乐智的时候，曾经跟林俊男他们到大梅沙度假村去嗨，当时覃悦铃就是那个酒店的经理。” 茜茜使劲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 “她曾经是深圳市一个领导的相好！后来那个领导出了事，被检察院抓了。但他有一笔钱存在覃悦铃那儿！” “是这样啊……那、那怎么又跟你有关系？” “那个领导被抓后，覃悦铃担心检察院会找到她、从她那里查出这笔钱，她担心坐牢，就把这笔钱交给了我。有一千多万！” “啊？！”茜茜倒吸一口凉气，“一千多万？！她全都给了你？” “是啊。她说只要我帮她保管好这笔钱，就会给我一笔酬金。” “那……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原来以为事情过后覃悦铃很快会来找我，也就没告诉你。” “嗯……那这笔钱……现在还在你这儿保管？” “我去年就已经把它全投到股市里去了……可惜运气不好，套牢了！”孙凯咬着嘴唇，“我原本想把这笔钱放到股市洗一洗，这一大笔钱存在银行也不安全。现在，覃悦铃好像已经人间蒸发了，一年多都没有消息！所以……我想我也许可以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孙凯，你……”茜茜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你想说什么？”孙凯感觉到茜茜的心里还藏着事情。 “你还记得上次我在深圳见到林俊男吗？他当时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想让我提醒你……” “林俊男想提醒我？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孙凯警觉起来。 “他那天让我转告你，要你小心，说现在的竞争什么手段都有……” “是吗？”孙凯脸色阴郁，“难道他事先就知道有人要害我？或者，黑客事件就跟他有关？如果要让我找到证据，我决不会放过他！” “你不要误会他，他当时也只是想提醒你呀，人家真的是一片好意！” “茜茜，你以后不要再提林俊男了！我不能忍受他继续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还有，不要让我知道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事情！” 茜茜从孙凯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令她恐惧的东西…… 第四十九章 在得到刘志斌和乔向东的注资后，宁星集团很快恢复了活力。那些碍着老面子无可奈何留下来的股东们，不仅为林俊男这个“毛头小伙”的社会关系和融资能力所折服，也为依依这“小丫头”敢于大刀阔斧对宁星的传统顽疾进行整治的举措而感到震撼。如今，集团的经营状况明显得到改善，资金的流动也恢复了正常，有些子公司的营业收入和利润甚至超过了往年最好水平。在乔向东的策划下，宁星集团又通过一系列并购整合，已经开始实现由商业地产向文化旅游产业的转型，市场形象迅速提升。 乔向东向依依和林俊男提出了一个大胆建议：宁星集团现在可以考虑借壳上市了！他说自己有很多资源，只要他们愿意，他可以帮宁星牵线和运作。 依依和林俊男从没想到宁星集团能上市，听到乔向东的提议，两人茅塞顿开。依依当即表示同意，请乔向东尽快开始启动这项工作。 周剑涛退股后，有一段时间还时常到宁星酒店来转转。他就想来看依依的笑话，但依依治下的宁星集团却令他惊讶不已。他开始暗自懊悔当初不该那么自以为是，以至于现在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路人，哪还有脸出现在依依的面前！周克明也后悔当初同意儿子的退股意见，虽然套现股权后小有收获，但眼见得宁星渡过难关、重振旗鼓，他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爽快的依依变得滴酒不沾了。即使是重要的宴请活动，她也是如此。弄得林俊男每每站出来为她护驾。终于有一天，他回家后问依依这是为什么，是不是身体上出了状况？ “我怀孕了！”依依双手勾着林俊男的脖子，认真地对他说。 “啊？！”林俊男愣在那里，显出从未有过的紧张。“我要当爸爸了？！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呀！” 看到林俊男那副既喜出望外、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依依的脸上反倒洋溢出一副调皮的微笑。“怎么？你想反悔？以前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现在你要是反悔那我可就不答应了！” “你别瞎说！谁要反悔了？！只是……这太突然了！我该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依依开心地大笑起来。 林俊男痴痴地望着依依，心中荡漾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涟漪。渐渐地，他的眼眶被泪水模糊了。依依嬉笑着扑上来，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帮他抹掉眼角的泪。在这个瞬间，林俊男眼前的世界满满地充斥着依依那张甜蜜的笑脸，而她对他说了什么却像是飘散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个模糊的影子仿佛在林俊男的意识里挣扎着……三年多了，茜茜的那一头秀美长发曾多少次轻轻拂过他的梦境，他甚至依然还能嗅到从她发梢上散出的淡淡幽香。 林俊男很难从心中把茜茜抹去。那种感觉起初是一种寄托、一种依赖，后来却成了一副沉重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他是一个对生活认真的人，因此，从西涌那个夜晚开始，他就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倾注到她的身上——哪怕到后来他们之间成了陌路之人，他还在心底依然坚守着那份情感。 尽管依依对于他像是一缕春风、一汪清泉，带给他开心与无限遐想，但他在到了宁星之后，与她的交往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念。因此，跟依依的婚姻，对林俊男来说，最初真的是有些“身不由己”——他只不过想让程伟民在人生终点到来之时能够得到最大的宽慰。而现在，他发现依依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们将要共同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沉寂多年的a股市场，终于恢复了人气。孙凯发现，他那几只被深度套牢的股票，竟然也都在不知不觉间涨起来了，账户上的市值也在日渐增加，但还没回本。这段时间，他经营业部客户经理的牵线，结识了几个账户资金都在千万级以上的大户，没事就跟他们在一起讨论股票。 茜茜的怀孕对孙凯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他却总感觉如鲠在喉。他对谢雅妃发来的那几张照片始终耿耿于怀，无论茜茜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她跟林俊男那晚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他一直在怀疑：茜茜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林俊男的！ 茜茜隐隐感到孙凯的心底潜藏着某种情绪不愿表露，她不知原因，也不好问。本以为自己的怀孕可以使孙凯的心思多少能收点儿回来，但他的冷漠和麻木又让她大失所望。孙凯几次要她回老家去生产，说如果在深圳生孩子不仅开销大，而且还无人照看。他说他自己肯定是没时间的。 孙凯经常有意无意地早出晚归，名义上是去跟那几个大户聊天打听信息——行情的火爆早已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但实际上，他是不愿去面对茜茜那一天天隆起的大肚子。至于飞翔那些没完没了的赔偿和善后事宜，他一股脑儿都交给了徐友华。 丈夫的态度让茜茜伤心至极。，她渐渐看清楚了，他们夫妻之间也许只剩下虚伪的表象。她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曾经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可现在孙凯在她的心里，就像天空中的云，遥不可及，且变化无常。 一天晚上，孙凯满身酒气地回来，进门就一个劲地叫嚷着：“终于让我给逮到了！茜茜，我总算抓住了一只票！” “你抓住什么了呀？喝成这样！”茜茜嘴里虽嘟囔着，但心里面却像是照进了一缕阳光。她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过孙凯这样开怀了。 “我上星期把原来套着的几个股票都割了，全部买了‘*st新桥’！今天它停牌了，发公告说要进行重组！”孙凯两眼发着红光，“你知道我买了多少股吗？260万啊！” “260万股？！那你一共投了多少钱啊？” “我把仅剩的1200万全押上了！现在它才四块五，要是重组成功，股价最少也得上10块——那可是2600万啊！” “会赚那么多？”茜茜简直不敢相信。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重组股才是市场中最热门的概念！”他搓着双手，显得极度兴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想不到我孙凯突然有了这个翻身的机会——对了！明天我就去凤凰山古庙烧一炷香！我觉得去那里拜佛祈福还是蛮灵的！你陪我一起去吗？” 见孙凯主动邀请自己，茜茜心里一热，但随后又为难起来。上周好不容易跟医生约好了日子，明天去做孕检。人家可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为她挤出时间的，怎么好意思变卦？ 茜茜只好告诉孙凯说已经跟医生约定了时间，再改怕不好，问他可不可以迟一天再去凤凰山。其实她心里也有意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医院。谁知孙凯却很坚持，他说： “孕检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再费点儿人情呗！老天爷正帮我东山再起，我怎么能怠慢呢？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去凤凰山吧！” 孙凯这么一说，茜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五十章 凤凰山，位于宝安福永镇凤凰村以东，方圆一平方多公里，素有“凤山福水福盈地“的美誉。清康熙年间就有县志记载“凤凰岩，在茅山之北，巨石嵯峨，广数丈，洞澈若堂室。传昔有凤凰栖其内……”凤凰山因此得名。 凤岩古庙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据说始建于元代初期大德年间，是文天祥的曾孙文应麟为了纪念曾祖父所建，迄今已有600余年的历史。 相传某日，文应麟路过此地，见这里地势奇特，山岭峻秀，奇石多姿，恰好他当夜又作了一个梦，梦见观音老母叫他在此建一座“凤岩古庙”。于是，文应麟便筹资修建了这座庙，一则供奉观音老母，二则纪念自己的曾祖父文天祥。600多年来，远近居民和游人都喜欢到这里进香祈福，庙内香火一直旺盛。虽几经毁损，又几经修复。五年前，地方政府斥巨资重建凤凰山景区，这座远近闻名的风岩古庙也得到再次修葺，如今已成为深圳及周边地区重要的佛教文化中心之一。 孙凯去年曾到过这里。那时飞翔的“冒险岛”刚上线不久，人气火爆。谢雅妃告诉他说这儿有座古庙，香火一直很旺，广深一带的很多老板都会来此上香祈福，甚至还有从更远处慕名而来的香客。在谢雅妃的建议下，孙凯来到这座古庙，烧香拜佛，祈求飞翔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冒险岛”居然连续好几个月占据国内游戏平台排行榜之首！ 如今，孙凯孤身一人重登凤凰山，面前景色依旧、游人如织，但在他的眼里，却已宛若空灵…… 登山途中，孙凯的心里十分平静。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渡劫、终于从电击雷劈中熬了过来一般。蓝天、白云、山峦、松柏……眼前的一切，甚至包括清新的空气，都是上天赐予他的，他要好好享受！ 孙凯步入凤岩古庙，在观音菩萨塑像前毕恭毕敬地上了一炷香，行罢跪拜大礼。由于游客拥挤，他起身时不慎碰到了身边跪着的一个女人，致使她高举香火的双手一抖，香灰撒落一身。 “不好意思！对不起！”孙凯连忙向那女人赔礼道歉。 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呆住了！ “是你？！”女人脱口而出，但声音压得很低。 “覃……”孙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秒钟前，孙凯还在心里面默默祈祷着但愿覃悦铃不要再出现了，可事与愿违，这个女人竟立刻就被老天爷送到了他的身边！ 孙凯瞪着大眼望着覃悦铃，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想不起来了？我是‘赵姐’。”覃悦铃很快镇定下来，她低声说。 “赵……赵姐？” “好久不见！我们去那边聊吧。”覃悦铃朝外面示意了一下。 孙凯惴惴不安地跟在覃悦铃的身后走出古庙。沿途覃悦铃没说一句话，而是非常惬意地环顾着四周的景色。这更让孙凯紧张。 到了一个僻静处，覃悦铃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孙凯，脸上带着微笑。孙凯发现，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变化很大，身材显得非常瘦弱，眼角开始出现了几丝皱纹，颈部的皮肤也有些松弛……还有，记忆中她身上那种奇特的香气，已经完全没有了。 “真巧！我刚回深圳，正准备联系你呢，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覃悦铃边说边打量着孙凯。 “是啊！覃……哦，赵姐，你、你还好吗？”孙凯显得有些结巴。他心想，眼前的这个“赵姐”，和那个曾经风情万种的覃悦铃之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从她身上隐隐显露的是某种神秘，抑或是某种威慑！ “一般般吧。”覃悦铃低着头说，“我的变化很大吧？” “还好啊，没什么变化。”他敷衍着。 “你别骗我了！我不会照镜子啊？”覃悦铃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唉！反正也就这样了！” 说后面这句时，她的眼中噙着泪花。孙凯见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他不好意思直视，把脸转开。 “你这次回深圳……还住黄贝岭吗？”孙凯找着话题。 “黄贝岭那儿是我租的，早就退租了。我现在住西丽。”覃悦铃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又犹豫着说：“你没别的事吧？我想找你聊聊。” 孙凯心里清楚她找他的目的，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样应对她，于是说：“恐怕今天不行，我已经约了个朋友。要不，你把你新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找时间再约你？” 覃悦铃似信非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他。孙凯将她的新号码存到手机里，接着拨打了一下。 “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下吧。” “你也换了号码？”覃悦铃问。 “嗯。……下周吧，下周我一定跟你联系。” 孙凯草草跟覃悦铃告别，快步下了山。 他在公交车站焦躁不安地等了几分钟，没看见车来，担心一会儿又撞上覃悦铃，便拦下一辆出租。他现在宁可花上四五十块钱，也不想多呆片刻。 孙凯到家后，茜茜去医院还没回来，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时间已过中午，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了。他随手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里面除了两盒酸奶和几个鸡蛋，再没有其它东西。 “这哪叫过日子！”他心里面骂着。 他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小餐馆，进去，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覃悦铃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果能再给他半年，哪怕只要三个月，他就有机会在股市上去搏一搏！而现在……覃悦铃显然是想向他讨回那1500万，可是他全仓买入的“*st新桥”刚刚停牌，抛股提现已无可能。况且，他之前炒股的亏损远不够她曾经答应给他的好处，哪还有什么资本谈东山再起之事？ 飞翔摊上官司后，他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号，没几个人知道。今天要不去凤凰山烧香祈愿，就不会遇到覃悦铃，她即使想找他，也不那么容易。真是人倒霉大白天都会撞鬼！ 孙凯越想越郁闷，长叹一声，将整瓶啤酒灌了下去。 “呦！你在跟谁生闷气呀？” 孙凯正斜靠在椅背上不停地打着嗝，一旁传来谢雅妃的声音。她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额头上渗着几滴香汗。他瞥了她一眼，稍稍坐正了一点，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找你谈点事，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本来打算回去的……” 孙凯摸了摸身上，说：“哦，我手机丢家里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现在都快两点了！”谢雅妃说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从手包中取出纸巾，轻轻蘸着额头上的汗水。 孙凯和茜茜在宝中的住处，只有徐友华一个人知道。孙凯没告诉谢雅妃。她能找到这儿，想必是问了徐友华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于晓军还想继续合作？”孙凯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别老想着于晓军嘛，是我想跟你合作好吧！”谢雅妃微笑着说，她的两眼似乎也想争着向他表达什么。 “你？”孙凯耸耸肩说，“我现在都这幅样子了，你还能从我身上挖出什么价值？” 谢雅妃问服务员又要了两瓶啤酒和一个杯子。她先给孙凯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果我能帮助你赚钱，你怎么报答我？” 孙凯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他跟她在一起已经有两年多了，但始终还是琢磨不透她。 “什么意思？”孙凯问，“你自己还想来做游戏？” “你只要回答我行还是不行。” “你先等等！”孙凯越发的不明白了。“你到底看中了我哪点？！现在飞翔都快破产了！难道你还不清楚？！” “我说的不是飞翔。” “不是飞翔？那又是什么？” 谢雅妃默默地注视着孙凯。良久，端起酒喝干。 “我知道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像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了孙凯的胸膛。 “什么？……你在说谁？”孙凯顿时警觉起来。 “你还在装糊涂啊！”谢雅妃不冷不热地说。“那个覃悦铃，现在叫赵琳，我也认识。你没想到吧？” 孙凯紧张不安地盯着谢雅妃。他已经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威慑。 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覃悦铃的？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今天意外邂逅覃悦铃时，她却说起这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不要这样看我好不好？”谢雅妃显出一副娇嗔的样子，“我整个人都给了你看了无数遍了，你担心什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帮你！” “怎么个帮法？” “我们合作做股票！我负责提供消息，你负责资金——就用覃悦铃放你这儿的那笔钱——收益五五分成。” “那覃悦铃要是催我还钱怎么办？” “先稳住她呗！你是有办法的，哪要我教你啊！” “你是怎么认识覃悦铃的？”孙凯终于说出了这个疑问。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小嘛！”谢雅妃笑道。“你现在只要答应我就行，至于我跟她的事，以后会告诉你的。” “但是我已经把那笔钱都买了股票，它停牌了，出不来。” “那就等复牌了再换嘛！我可以确保消息准确。” “我要考虑考虑。”孙凯端起酒杯，停顿了片刻，跟谢雅妃轻轻碰了一下杯，叹气道：“雅妃，只有你才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啊！” 听到孙凯后面这句话，谢雅妃心里面美滋滋的。但她却并不知道孙凯此刻真正的心事。 孙凯本以为自己跟覃悦铃之间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想不到现在却多了个知情者，而且是个仅仅和他保持着性伴侣关系的肤浅女人。他跟她谈不上任何感情的交融。他相信她也一样。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的共有和分享。今天谢雅妃突然来找他，挑开他与覃悦铃之间的秘密，并劝他打那笔资金的主意，无非还是为了钱……她跟覃悦铃的关系到底怎样？她又是如何知道那笔钱的？他担心这个女人今后还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对她不得不防！ 眼下，孙凯只能先稳住谢雅妃，并给她加上一道感情的套索，把她控制住。至于是否真的按她说的去做，他必须深思熟虑！ 第五十一章 孙凯不敢食言，他在见到覃悦铃后的第二个周末，就主动给她打电话约见面地点。覃悦铃邀请孙凯到她的住处去。她说他们有一年多没见了，为了答谢他，她会亲自为他做几道拿手的菜。孙凯同意了。 那天从凤凰山回来，孙凯就已经把偶遇覃悦铃的是告诉了茜茜。茜茜也知道覃悦铃的再次出现，可能会打乱孙凯东山再起的计划。最近这几天，孙凯在她面前老是神神叨叨、丢三落四的，她也不免有些干着急。孙凯跟覃悦铃约好后，似乎精神上终于放松了一点。临出门时，茜茜只是关照了一句：“早点回来。” 按照覃悦铃发的定位，孙凯找到了她在西丽的住处。这一带因为离地铁线较远，周边也没什么大型商超，人口居住的密度不大。他在小区门口问了一下保安人员覃悦铃所在的7号楼的位置，保安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就让他进去了。 覃悦铃的房子两室一厅，室内布置得整洁雅致，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这已不是孙凯所熟悉的那种香气了。 “这房子买了有几年，一直没住过。”覃悦铃热情地招呼着孙凯坐下，给他沏了杯茶，又端上一盘水果，然后坐在他身边，拿起一个苹果削着皮。“原来在罗湖那边上班，不方便。” “这是你自己买的房子？”孙凯就着话题随意问道。 “我哪买得起啊！是方哥以前送的。”她本能地瞟了一眼他。“其实方哥是个好人，他对我是有感情的……” “凭他那位置，送你套房子还不是小意思！”孙凯不屑地说。 “方哥出事后，我去海南呆了一年多。我有个堂姐在那边做生意。上个月才回深圳来的。方哥的案子已经结了，我想重新开始……”她把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孙凯。孙凯接过苹果，没有马上吃，他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覃悦铃又拿起一个苹果，削了皮，若有所思地吃着。 屋子里很安静，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孙凯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心想：那件事一定要让她先开口。 “你知道吗？我在深圳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所以，那天当我在凤凰古庙见到你时，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覃悦铃说着，将头轻轻地侧靠在孙凯的肩上。孙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回避，而是就这么让自己的肩膀承接着她。“你现在还好吗？”她喃喃地问。 “不好！公司搞砸了。”孙凯不想多说什么。他心想飞翔的事跟这个女人说再多也没用，还不知她会不会因此而向他催讨那笔巨款！ “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等机会吧！”孙凯敷衍着。覃悦铃如此不紧不慢的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他觉得愈发的心绪不宁。 覃悦铃吃完了苹果，将头从孙凯的肩上移开，伸出纤细的手指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湿巾，先是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又挑逗般地在孙凯的嘴上擦了擦，同时发出一阵嬉笑。 孙凯躲闪不及——抑或他压根也没想去躲闪。湿巾很香！除了那上边原有的香气，他还能嗅出她那诱人的脂粉气息…… 她伸出胳膊环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柔情蜜意地说：“你坐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简单点吧。我晚上还要早点回家……我老婆她怀孕了。” 覃悦铃明眸一转，噘起小嘴：“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回去照顾你老婆的！” 女主人为孙凯准备的晚餐可谓既丰盛又精致，似乎是想拿出看家本领来赢得他的欢心。但孙凯却始终吊不起胃口。他心里一直在盘算：她是不是在给他摆“鸿门宴”？先把他哄好，然后再向他讨要那笔钱！ 孙凯的猜测没错。覃悦铃找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存放在他那儿的1500万元。只是刚见面就提这事，显得有些生分。深谙世故的她，自知能够拿捏住孙凯，她认为只需动之以情，他自会主动归还。因此，打他进门开始，直到吃完晚餐，她都没有提一句那笔钱的事。 两人聊了很多话题，但大都离不开这一年多的个人经历等等。期间，覃悦铃也曾暧昧地提出想以身相许作为答谢，但孙凯却装作没有听见，岔开了话题。她渐渐感到，一年多不见，他已经变得成熟的多了。 看看快到晚上9点了，孙凯打算告辞。面对覃悦铃那对既充满忧郁又默默含情的眸子，他的心最终还是软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一下，”他无奈地说，“你的那笔钱暂时还拿不出来。我把它全部买了股票，本想把它洗干净，但是却被套惨了！而且，现在股票又停牌了，想抛也抛不成。” 覃悦铃听到这话，红唇抽搐了几下，眼神也暗淡下来。 “是吗？” “你放心吧！”孙凯见状，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有一刹那，他眼前仿佛又闪现出她在金碧酒店那个夜晚的样子……他伸手按着她的肩头，十分认真地说：“应该不会等太久。如果你要得急，股票复牌后，我会尽快清仓。哪怕亏了，也算在我头上！” 从覃悦铃那里出来后，孙凯突然又有点后悔。他怪自己回答得太草率了！但转念一想，毕竟这是人家的钱，而且数额又是如此巨大，怎么说也得跟对方有个交代的…… 虽然暂时稳住了覃悦铃，但孙凯还是不放心。覃悦铃说她在深圳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他显然是摆脱不了她的。“*st新桥”停牌后，媒体上一点信息也没有。孙凯不止一次通过业内人士打探消息，也都枉然。无奈之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与覃悦铃周旋。 茜茜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容貌也起了明显变化，尤其是那动不动就莫名发作的脾气，让孙凯难以忍受。而且，家里的大事小事也越来越多的要依靠孙凯去做，使他愈发的烦躁不堪。 覃悦铃那边也在时不时的来电话骚扰，他不能让她对自己有看法，于是，他终于选择向她屈服……当然，他也只是把她当做除谢雅妃外的另一个解闷和发泄的“工具”。 得到了来自孙凯的温存爱抚，覃悦铃在精神上也有了一丝的寄托。 孙凯让她看过他的证券账户：账户中只有“*st新桥”一只股票，市值不到1200万；历史交易记录显示，前面割肉损失了300多万。覃悦铃相信他没有骗她。她现在只希望这个股票能早点复牌，到时再让孙凯把它抛掉。确保收回1200万是她的底线，也是方永平的底线。她知道方永平是有些道上的朋友的！ 孙凯想以“真情”让覃悦铃放心，覃悦铃则想以“真爱”让孙凯难以脱身。 与此同时，谢雅妃也在悄悄关注着孙凯跟覃悦铃的关系…… 第五十二章 2015年三四月间，证券市场继续向好，大盘指数和个股市值节节攀升。谢雅妃自己跟风买进的几只股票，也都获利颇丰。此刻她更惦着孙凯的那笔钱。 虽然，她清楚孙凯跟覃悦铃的鸳梦重温更多只是逢场作戏，但时间长了也难免心生妒意。让谢雅妃更担心的是，孙凯会因为怜香惜玉，而违背她当初给他的建议。至于茜茜，她根本不足为惧。 4月30日，“*st新桥”终于公布了业绩扭亏的年报，但是审计报告却被出具了保留意见。5月15日，公司又披露了一则公告，称计划向某软件公司定向增发新股购买其资产……公司股票定于5月18日起恢复交易。 谢雅妃注意到公告中还有一段话：本定增计划还需对相关资产作出审慎评估、确定交易方式及交易对价，目前尚存在一定不确定因素…… 她立刻给几个朋友打电话咨询，在了解到一些信息后，赶紧约孙凯见面。 “‘*st新桥’的公告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它要被借壳了！这是个重大利好啊！”孙凯显得十分振奋。 “现在还不能乐观！”谢雅妃说，“它去年虽然扭亏，但审计报告还是提出了保留意见，今年能否摘帽还是个未知数。另外，我也问过朋友，这份年报和公告的真实意义，还在于为它的保壳争取时间。最终能否实现重组，现在还不好说。你必须在复牌后尽快把它清仓！” “我之所以买它，也是听到消息的。”孙凯辩解道。 “我的消息来源应该更靠谱！” 孙凯陷入沉思之中。他知道谢雅妃在资本市场是有些人脉的，但是她所了解到的消息可信度到底多大？万一操作反了，不就放弃了明摆着的机会吗？ “我可以告诉你换哪只股票！”谢雅妃见孙凯犹豫不定，索性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指着上面的一只股票。“‘蓝天股份’！” 孙凯看了看k线，将信将疑地说：“它已经30块了，而且也不是热点，涨得也很慢，能有什么机会？” “散户看的是热点，庄家看的是散户看不到的东西。‘蓝天股份’有题材。它前面涨得慢，是因为庄家在建仓。现在他们计划在两个月内先拉到50块以上！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只怕覃悦铃会催我还钱。我已经答应她了。” “你只要想办法再拖两个月就行。” 孙凯不怀疑谢雅妃在业内的资源。他心里在盘算：“*st新桥”即使能涨一段时间，每天的涨幅限制也只有5%，关键是还存在一些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如果把它换成“蓝天股份”，两个月至少能赚60%，也就是700万。只要消息确切，这应该是看得见的！ 谢雅妃见孙凯已经动心了，便接着说：“其实你还可以加杠杆。现在场内场外都能配资，你只要拿这1200万的本金做质押，就至少能融一倍以上的资金进来。只要付点利息，其它赚的就都是你的了。” 孙凯眼睛一亮，像是茅塞顿开。“对呀！早就听说这种加杠杆炒股的方式，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指数都已经涨了这么多，会不会调整？”孙凯对行情还是有点担忧。 “既然是牛市，那就要顺势而为。你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怎么赚钱？” 谢雅妃的这句话，给孙凯吃了个定心丸。他决定听从她的建议，放手一搏了！ 在经过一番咨询、计算和评估后，孙凯经过朋友的介绍，用清空了“*st新桥”后的1200万元本金作为质押，向一家专做场外配资的公司融资。客户经理告诉他，他们公司配资的杠杆比例有1∶1倍、1∶2倍和1∶3倍三档，让孙凯任选。孙凯选择了相对保守的1∶1倍杠杆，融资1200万元。 他将总计2400万元全部买入了“蓝天股份”。 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沪深股市继续呈现疯牛式的上涨，也为孙凯的证券账户带来了超过500万元的利润。看到杠杆效应如此明显，孙凯不由得意起来：“‘蓝天股份’还没有进入主升段，那时一定会赚的更快更多！” 茜茜的预产期日渐临近，孙凯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也多了起来。她知道丈夫态度回转的根本原因是股票赚了钱。她也希望由此能化解两人内心的隔阂。至于孙凯对她和林俊男之间的误会，时间自会证明。 尽管市场上已经有人在提示“泡沫”和“注意回调风险”，但“牛市”的定论还依然占据着主流媒体的头条。券商营业部门口，等待开户的人群排着长队，几乎在任何公共场所都能听到谈论股票的声音。欢腾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市场，不少私募基金体量急速扩张，投资者的咨询电话从早响到晚。权威网站也在发布数据说，不少股票型基金净值翻倍，领跑者甚至达到了四五倍…… 孙凯没有告诉覃悦铃自己配资炒股的事情，只是说想趁大好行情把亏损赚回来。“到时我不仅把1500万全部还你，而且不要你的酬金！”他对她保证。 面对疯涨的“牛市”，覃悦铃也不再催孙凯还钱，尤其是他“不要酬金”的承诺打动了她。20%的酬金是方永平认可的，当初她为了自己尽快脱身，被迫答应将它全部给孙凯。现在只要孙凯能赚到钱，那这300万就将会归她所有！ 更何况，现在孙凯已经完全为她俘获了……只要她需要，孙凯就能满足她。她怎么好意思逼他还钱呢？ 5月28日，大盘突然暴跌300多点，收了一根大阴线，“蓝天股份”也跌停了。孙凯当天因为陪茜茜去医院做产检没有看盘，晚上在家复盘时吓了一跳。 他赶紧给谢雅妃打电话，问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利空。 谢雅妃告诉他别担心，说：“指数涨得太快了，总要调整一下嘛。” 孙凯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再说，他的“蓝天股份”是获利的，而且离平仓线还有近十个点，今天既然调整到位，明天肯定会反包上去。 他关上电脑，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翌日，孙凯早早打开行情软件，期待着大盘强势反包。然而，大盘低开后继续下跌，指数跌幅一度超过了4%。“蓝天股份”再度触及跌停价位！他的心里开始恐慌起来。 这时，配资机构的电话来了，通知他“蓝天股份”已经触及强平价位，必须立刻补充保证金！ 孙凯赶紧登录证券账户——两天前的500多万元浮盈已经归零！他傻眼了！ “请先不要平仓！”他对着电话叫着，嗓音撕裂，“我正在准备保证金！请再给我半天、最迟明天上午保证金就能到账！” 他嘴上虽然信誓旦旦，但心里面却在发毛：现在还能上哪儿去筹钱？！ 茜茜在一旁见孙凯满头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问他他也不说。她除了给他端上一杯牛奶，其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其实，孙凯的意图在于先稳住配资机构。他不相信市场就这样一路狂泻下去，更不相信谢雅妃的消息是空穴来风。股市在上涨途中已经有过多次调整，这次也许真的是涨多了，需要对短期获利筹码进行一次彻底清洗。再说，“蓝天股份”已经回到了庄家的成本区间，庄家也不可能不护盘！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明天行情还没有反转，即使被平仓，他也只损失保证金的10%外加配资盘的利息，但这跟股市重新上涨后他所能获得的巨大收益相比，不外乎九牛一毛！ 市场正如孙凯预计的一样，指数在深度探底后，竟奇迹般地开始反弹。“蓝天股份”跌停板的封单也被巨量资金打开，不断收复失地，股价很快就翻红了！ 5月29日当天，沪深指数双双收出一根长长的下影线，仅微跌几个点。“蓝天股份”则显得略微强势，当日上涨超过3%。 周末晚上，孙凯跟几个基金经理和“大户”朋友聚在一起讨论行情走势。在场所有人都非常看好a股市场的未来，经过这两天的彻底洗盘，上涨的空间将会更大。有个基金经理还让大家看手机上的媒体文章，称这将是一波划时代的超级大牛市，年内的第一目标位，将直指八年前的沪指高点——“6124”！ 孙凯踌躇满志地再次踏进配资公司，要求提高杠杆比例到1∶3倍、追加融资2400万元。资金到账后，他立刻又像押宝似的全部买进“蓝天股份”.他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干一票大的！ 随后的两周，市场重拾升势创出新高。刚刚经历的那次深幅调整，似乎不是市场对人们的警醒，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中途换挡”。 孙凯账户上的盈利很快突破了1000万元…… 6月15日凌晨，茜茜开始发动了。她痛苦地捂着肚子，满头大汗，不断催促着孙凯赶紧送她去医院。孙凯立刻拨打“120”、叫来救护车，手忙脚乱地跟着护士把茜茜抬上车。路上，车子的每一次颠簸，都让茜茜痛的嗷嗷大叫。孙凯只得一面安抚着妻子，一面提醒司机稍微开慢点。直到茜茜被送进产房，他才如释重负般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他此时才发现，出门时只顾着茜茜，却把手机落在家里了。平时他要是不在电脑旁，会在手机上查看股票行情。今天只能不去想股票的事了。 午后一点，茜茜顺利产下一个女婴。护士出来告诉孙凯，恭贺他喜得千金。孙凯只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没显出有多开心。护士以为孙凯希望的是个男孩，所以才如此平淡，却不知他从茜茜刚怀孕起，就对这孩子心存猜忌。 茜茜被护士从产房推了出来。一个小护士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让孙凯看，他瞥了一眼，见那孩子满脸皱纹、眼睛紧闭着，小嘴还在蠕动。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茜茜向孙凯艰难地一笑，像是在对他说：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孙凯轻轻攥着茜茜的手，跟着护士护送她进入病房。他感到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第五十三章 孙凯在医院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 手机还撂在床头，已经自动关机了。孙凯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再到卫生间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十几个小时下来，他又累又困，已经出过几身大汗了。 洗完澡出来，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打开电脑。心里在念叨：“不知今天账户上又增加了多少！” 上周“蓝天股份”拉了一根大阳线，标志着这只股票的主升段已经到来，本周应该会有不错的收益。 进入行情软件后，界面绿油油的一片。再看“蓝天股份”，竟然长阴跌停！ 孙凯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电脑数据没有更新，但他很快就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头皮一阵发麻，头发似乎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2015年6月15日，就在茜茜为他生下了一个“千金”这天，沪深股市大幅下跌，跌幅双双超过2%！ 由于孙凯将配资的杠杆比例加到了1∶3，在“蓝天股份”下跌10%的情况下，就已经触及了平仓线！ “怎么会这样？！”他突然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带手机，配资公司是不是已经联系过他了！于是，他赶紧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系统启动的时间仿佛比平时要长很多……在漫长和焦急的等待中，他心里一个劲地在祈祷：千万不要出现未接电话或未读信息！ “叮咚”、“叮咚”、“叮咚”……一连串密集的提示音，像是机枪射击一般，穿透了孙凯脆弱的心脏！ 十多个未接电话！十几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配资公司客户经理的号码！ 孙凯不敢去看那些短信，更不敢去回那个未接电话。 他不停地浏览着网上有关行情分析的评论，并未见到有什么重大利空消息，相反市场普遍认为这还是一次对短期获利浮筹的清洗。 “只有不断让前边赚钱的人出来，大盘才能走得更高。”有市场人士这样说。 孙凯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逐渐放了下来。他相信市场会像5月28日之后的走势一样，很快会拉起来，不可能就此偃旗息鼓。 他冲了一碗泡面，吃完后又回到了医院。 尽管他不断能找出这样那样的市场逻辑来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不踏实。这一夜，他失眠了…… 第二天，大盘指数低开超1%，之后继续收出一根跌幅超3%的大阴线。孙凯的“蓝天股份”再一次被牢牢封死在跌停板上！ “孙先生，您质押的‘蓝天股份’已经低于平仓价位，请即刻补缴保证金。否则，我们只能按协议约定强行平仓了！昨天我就打过您的电话，也给您发过信息，可是您一直没有回复。”配资公司客户经理打来电话，态度强硬地向孙凯催缴保证金。 “实在对不起！昨天我老婆在医院生孩子，我没带手机……现在我还在医院里，实在没办法去筹钱……请你们务必再给我两天时间！求求你们了！”孙凯躲在医院的卫生间里，几乎是在哀求。 “我个人虽然很理解您，但您是跟我公司签订过协议的，您质押的股票已经爆仓，如果你不能在下午收盘前补足保证金，我们只能按照协议进行平仓。否则，我没办法对公司交代！在此也请您理解我的难处！” “可是我现在真的是没办法呀！”孙凯哭丧着说，“请您务必看在我们朋友的情分上，千万要帮我一下！行情不可能就这样跌下去的！你看……大盘的各项技术指标都还没破位啊！这只是短期回调……你们也是内行，应该清楚啊！” “还有一种办法，只是不知您愿不愿意……”客户经理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办法？请您快指点我……”孙凯像是听到了一丝希望，连忙问。 “出于人性化操作考虑，我公司可以允许您再跟我们一个补充协议，降低您的股票质押比例。不过……” “有什么具体要求？请您快说！” “也就是说原来的配资额度不变，把杠杆比例提高到1∶4或1∶5，这样您今天就没到平仓线了。不过，您只有一次申请的机会。” “我同意！”孙凯不假思索立刻答应。直觉告诉他，大盘的强势反弹很快就会到来，他不甘心在黎明前倒下！ “请您务必考虑清楚，如果把杠杆提高到1∶4以上，以‘蓝天股份’今天的价位，您最多还有10%的空间。不过真要到那时，您的本金也就不保了！”客户经理郑重地说。 孙凯攥着手机迟疑了片刻，把心一横：“愿赌服输！我同意加到1∶4！不过我现在不变离开，您可以过来签吗？我在医院等你！” 茜茜不知道孙凯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当他眼眶通红地回到病房时，她向他报以感激的一笑：“你也注意休息啊，别把自己累坏了！” 孙凯坐到她的身边，双手捂着脸，低头不语……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场始于2015年6月中旬的股市暴跌，给中国资本市场造成的重创是如此的惨烈，几乎所有的配资盘都被洗劫一空，无数凭借杠杆资金暴发的大户竟在几天之内惨遭“清零”…… 面对这哀鸿遍野，林俊男却看到了希望！ 在乔向东和刘志斌的帮助下，宁星集团一举借壳上市成功，并引进了战略投资机构的现金增资，更名“宁星股份”。因顾及自己专业能力和怀孕的因素，依依向上市公司董事会提请辞去董事长一职。但董事们认为，在宁星集团借壳上市后的转型初期，需要保持平稳局面，况且依依曾获美国马里兰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在宁星的声望也很高，所以一致挽留她继续担任董事长，并聘请林俊男出任集团总裁。 根据集团上市后“打造文化旅游业内旗舰”的战略定位，林俊男早就将目光转向国内的资本市场，积极寻找符合宁星发展方向的并购标的。宁星上市前后，他曾有过几次到深圳出差，但除了跟刘志斌短暂见面外，没做更多逗留，也没有联系郑崎和卢建峰他们。没想到，当他这次以“宁星股份”总裁身份再度来到深圳时，却正好见证了股市暴跌的至暗时刻。 本来，林俊男是应刘志斌的介绍，赴深考察一家并购标的企业的。由于市场一片狼藉，公司的老板因为股票爆仓自顾不暇，临时取消了原定的洽谈。 刘志斌见状，只有无奈苦笑。晚上，他专门请林俊男在深航国际酒店的“潮江春”酒楼吃饭。两个人仅六道菜，就花了3000多元。刘志斌说不能让林俊男白跑一趟，项目没有看成，但饭还得吃好。 闲谈中，刘志斌聊到了孙凯，问林俊男是否知道他的近况。林俊男说他跟孙凯和茜茜他们早就中断了联系，但他听说了飞翔去年的那次事件。 “据说赔了不少。是吧？” “岂止是飞翔的事啊！听说最近孙凯还在加杠杆炒股，这次肯定是惨了！”刘志斌把他从了解到的孙凯以四倍杠杆配资炒股的事告诉了林俊男。 “他哪来的本钱炒股？飞翔理赔不是还没完吗？” “谁知道呢！孙凯也是‘机关算尽’啊！我听说他老婆还在生孩子，想不到却遇上这事……” 林俊男沉思了良久，说：“我想跟他见一面！” “为什么？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我了解孙凯！他从小家境很困难，所以在学校时一直很努力。到深圳后，打拼到今天也实在不容易！他的确曾伤害过我，但毕竟同学一场。再说，他对茜茜……可能也算是缘分吧！”林俊男不无感慨地说。 刘志斌静静地听着。他似乎完全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即使当年在雨虹遭遇“红盾”被窃事件时，林俊男也是如此，宁可自己背锅离职，也不愿去怀疑朋友。他内心里不由得更为赞赏林俊男。 “你能够放下过去的一切，是很难得的！”刘志斌说。 第五十四章 跟刘志斌分手后，林俊男见时间还早，索性给徐友华打电话，问孙凯和茜茜现在住哪儿，说想去见见他们。徐友华听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林俊男此时要见孙凯所为何事，甚至以为林俊男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要找孙凯算账。当林俊男坦然相告自己真的只是想看看老同学后，徐友华这才将信将疑地把孙凯在宝中的住址告诉了他。 林俊男打车到了宝中，按徐友华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孙凯和茜茜租住的那所公寓。还没到门口，远远就见到公寓楼下围满了一堆人群，还夹杂着警车顶灯的闪烁。再走近几步，他听到了杂乱的叫喊和议论声……好像是在说有人炒股亏光了本金想要跳楼，而他的老婆还在医院生孩子…… 林俊男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紧走几步到了楼下，抬头向公寓楼顶张望。借助楼顶微弱的灯光，他终于辨认出跳楼者——真的是孙凯！ 公寓有七层高，孙凯站在顶层平台边缘，已经在摇摇晃晃。林俊男向：此时哪怕是一阵风，也可能把他吹下来。楼顶虽然上去了几个警察，但都不敢上前。看上去双方正陷入僵持…… 林俊男分开人群冲进公寓，一口气跑上楼顶。 一个警察正要伸手拦住他，他喘着粗气说：“我是他朋友，让我劝劝他吧！” 孙凯扭过头，看到了林俊男，呆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愧。 “孙凯！”林俊男冲他叫着，“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吗？”孙凯声音嘶哑地说。 “我要是想看你的笑话就不会来了！咱们同学、朋友一场，这是改变不了的！你先过来，我们回屋去好好聊聊！” 孙凯低下了头，身子还在晃动。林俊男想靠近他，他却伸手禁止。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父母和茜茜想想啊！”林俊男继续劝道，“你一直是个不服输的人。人生有的是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 “孙凯——” 林俊男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他回头一看，只见茜茜怀抱婴儿出现在楼顶。她头发凌乱、面带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孙凯！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我和你的孩子吗？！”茜茜一边说一边走向孙凯，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你曾经说要永远对我负责。难道你就是这么负责的吗？！” 看到茜茜和她怀里的婴儿，孙凯顿时软了，他双手抱头蹲了下来。几个警员瞬间冲了上去，把他连拉带抱地从平台边缘拖了过来…… 林俊男把孙凯拽进屋，让茜茜带着孩子进屋休息，自己则烧了点热水，浸湿毛巾帮孙凯擦洗着。孙凯像个木头人似的，任凭他的摆弄。 忙乎完，林俊男在孙凯身边坐下。 “孙凯，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不瞒你说，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跟你割袍断义！就凭你作出那些背叛乐智的事情、就凭你把茜茜从我身边撬走，还有你在穿山甲跟雨虹的竞标中做的那件事情！你曾给我带来那么多的伤害、那么多的痛苦，要是换了别人，连杀你的心都有！这些我都忍了！前两年你的飞翔风生水起时，我羡慕但不嫉妒。我只当自己时运不济……我们都曾深爱过茜茜，所以我想，只要能让她幸福快乐，个人如何奋斗、如何成功，只是路径不同罢了！回到宁江这几年，我让自己冷静了许多，也思考了很多。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追赶你、超越你！但是，一个人的成功，并不完全靠运气和机遇，更重要的还是脚踏实地。我知道，飞翔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但它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还有茜茜、现在又有了孩子，你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啊！这难道不是你为之奋斗的坚强基础吗？！” 孙凯的眼中流出两行热泪，抽泣着说：“你不知道我的遭遇……你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跟茜茜交代啊……” “你还有什么不能对她交代？大不了是炒股炒亏了嘛！那又算什么？你能去面对飞翔公司的赔偿，为什么不能面对炒股的亏损？！” “你都知道？”孙凯泪眼兮兮地望着林俊男。 “我听说了一些，但不清楚你到底亏了多少。” 孙凯不住地摇头，几次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婴儿，对茜茜说：“你去楼下买点吃的来吧。” 茜茜朝林俊男望一眼，见他示意让她放心，这才捋了捋纷乱的头发，出去了。 孙凯抹了把眼泪，说：“俊男，我现在这个‘劫’是很难过去的了！茜茜在场我不好说，她要是知道肯定撑不住……” 他将自己如何配资炒股导致血本无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俊男，只是在说到具体人时，隐瞒了方永平和覃悦铃的名字。 “你那个朋友知道吗？”林俊男问。 “我现在哪敢告诉她！她只知道我全部拿来炒股了……” 林俊男思索了片刻，说：“既然这笔钱来路不明，我想他们暂时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再想想办法嘛。或者，再好好跟他们谈谈。” 孙凯将头深埋进双臂之中…… 茜茜买了些快餐回来。林俊男让孙凯吃点东西，自己则陷入了长考。等孙凯吃完，情绪有所平静后，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孙凯，你愿意让宁星来收购飞翔吗？” “让宁星并购飞翔？！”孙凯惊讶地反问。 “嗯！当然这还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林俊男说。“宁星上市后，一直在寻求并购合适的文化类标的企业。我这次到深圳本来是谈一个项目的，只是临时出现了一些变化，没有谈成。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具体谈一下。” “收购飞翔……收购飞翔……”孙凯自言自语着，他似乎不相信林俊男所说的，飞翔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能值几个钱？！况且，林俊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趁火打劫？还是雪中送炭？“你看中了飞翔什么？”他问林俊男。 “‘冒险岛’的版权，还有飞翔的市场形象！” “‘冒险岛’已经完了！还谈什么市场形象？！”孙凯一脸哭像。 “我觉得‘冒险岛’还没有挂掉，我们可以再组团队对它修复和完善，重新上线。飞翔能积极赔偿玩家的损失，更是它挽回和提升市场形象的重要基础！宁星现在已经是上市公司，不仅有足够的资金，还有为飞翔持续赋能的市场资源，只要我们携起手来，一定能够实现共赢！” “你让我再想想……俊男，谢谢你！”孙凯握住了林俊男的手。 茜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愧疚和感激之情在心里不断地交织缠绕。林俊男最开始对孙凯说的那番话，就像一股热流涌进她的心里，她早已控制不住了……直到林俊男说出收购飞翔的想法后，她才恍然大悟：自己过去对林俊男的认识，其实是那样的肤浅！她越来越待不住了，一度想逃避开这个场合，却又无处可去，还要照护孩子……她只好坐在床角，悄悄抹着眼泪。 林俊男见时间已晚，便拉着孙凯的手说：“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再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说的事情，也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这两天都在深圳，我们随时可以谈的！” “孙凯，”茜茜挽着孙凯的胳膊，眼睛却盯着林俊男。“你看，我们要不请俊男给女儿取个名字好吗？” 林俊男笑了：“我还忘了恭喜你们喜得千金呢！”说着，他打开手包，抽出一沓钱，塞到茜茜手中，“这是我和我爱人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孩子的名字嘛，还是孙凯来取吧！” 孙凯回头看着床上熟睡中的婴儿，说：“我这个人运气不好！既然是茜茜的意思，我当然随她。俊男，请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女儿的干爸了！” “我爱人依依也快要生了，想不到因为你们的孩子我还先升了级！”林俊男想了想，“那好，我就帮你买给孩子取个名吧——就叫她‘乐乐’！欢乐的‘乐’！因为幸福和欢乐是每个人生活中所追求的最本质的东西。你们觉得呢？” “‘乐乐’！好！就叫她‘乐乐’！”孙凯一把抱住林俊男，“谢谢！……” 第五十五章 林俊男走后，孙凯认真思考了一个晚上。他意识到，让宁星收购飞翔，是他东山再起最好的机会。只是眼下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应对覃悦铃。他决定先找谢雅妃聊聊，看她对宁星收购飞翔有何态度，以及她对处理覃悦铃那件事有何建议。股票爆仓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谢雅妃，覃悦铃更是蒙在鼓里。 谢雅妃听到孙凯说林俊男打算收购飞翔，喜出望外，她说她马上向于晓军通报此事，相信格兰迪资本定会全力配合。她催孙凯尽快跟林俊男商谈具体方案。 “‘蓝天股份’这两天逆势大涨，你现在的获利已经有两千多万了吧？”谢雅妃想到了自己推荐给孙凯的那只股票，心里还惦着跟他五五分成的事。 “这也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情……”孙凯满脸沮丧，“我已经爆仓了！血本无归！” “啊？！‘蓝天股份’不是只跌了两三天就涨回去了吗？你怎么会血本无归？！……你到底加了几倍杠杆啊？” “四倍……就在它开始反弹的头一天，被强平了！没熬过去……” 谢雅妃瞪着孙凯，张口结舌。她看着手机app，“蓝天股份”还在大涨，已经突破了40元的整数关。 “你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她忍不住脱口骂道。“这么好的消息……本想让你大赚一笔，我也能分到一点，你却反倒把di裤都输得干干净净！而且……而且你竟然是死在了即将翻身的最后时刻！” “只能说是命背！你不知道，我连死的心都有……” 谢雅妃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有气无力地问道：“这事……你也没有告诉覃悦铃吧？” “我敢说吗？！这两天我连她的电话都不敢接。”他以祈求的眼神望着她，“雅妃你不是认识她吗？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你带烟了吗？”谢雅妃脑子里一片浆糊，问孙凯要了支香烟。孙凯陪着她一起抽了起来。 “你能有办法吗？”孙凯还在追问。 “我跟她没有太深的交情。我在海南有个大哥跟她关系很好。不过，这件事我那大哥也帮不上忙。” “你怎么知道她有笔钱在我这儿？” “这已经不重要了。”谢雅妃掐灭烟头，“你能跟她赖账吗？反正这钱也来路不正！” “我担心她或是方永平还有什么社会背景，只怕……” 尽管孙凯没有说出自己在担心什么，但谢雅妃是心知肚明的。她海南的大哥本就是道上之人。于情于利，她都不想看到孙凯有难…… 林俊男在考虑并购飞翔的问题时，突然也想到了郑崎和卢建峰他们的“海天网络科技公司”。渐渐地，一个更大的方案在他的脑海里清晰起来：索性将飞翔和海天一起收购，再充分整合两边的团队资源，尽快恢复上市“冒险岛”，同时加快对海天的孵化，争取把飞翔和海天打造成“宁星股份”在游戏产业开疆拓土的一对儿先锋！ 林俊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志斌。刘志斌虽然表示认同，但对孙凯能否真心与林俊男合作，还是抱有一些怀疑。 刘志斌谆谆告诫林俊男：“孙凯这个人心理太复杂，功利心也太强。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老鹰，羽翼丰满后还是会锋芒毕露。如果你的目标是宁星的未来，那么跟他的合作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你只是因为老同学的情分而打算挽救他，那么我劝你不如换种方式更好！我们之间可以做到‘君子和而不同’，但他跟你却不行。总之，你自己好好掂量。” 林俊男低头坦承：“刘总，希望您能理解和支持我！我之所以有这个打算，是因为我对游戏行业一直有着很深的情怀……” 刘志斌在林俊男肩上轻轻拍了拍，说：“你就按自己的思路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跟孙凯的关系。” 在征得刘志斌的意见后，林俊男又找到郑崎和卢建峰商量。听说宁星集团计划收购海天，两人当即表示同意，但他们却对林俊男收购飞翔的计划大为不解。郑崎更是拍案而起、向他提出强烈质疑。 “林哥，你该不是鬼迷心窍了？孙凯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清楚吗？！” “我当然了解他！”林俊男心平气和地说，“孙凯以前的确是伤害过我，也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现在不是已经遭到惩罚了嘛。我们都是在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打拼，孙凯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采取的方式有点不太道德罢了。我们不能因为他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态。宁星集团上市后，正亟需向新的产业转型，公司董事会对此已经作出了决策部署。请相信，我对此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决不是在感情用事。” 郑崎摇着头自嘲道：“我为了帮你报复孙凯，可谓下足了血本！眼看他已经成落水狗了，现在你却又把他给救起来！你真的是在打我的脸啊！林俊男啊林俊男，你难道就没读过《东郭先生》跟《农夫与蛇》这两个寓言故事吗？！” 林俊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盯着郑崎，低声问：“郑崎你告诉我，去年飞翔宕机事件，是不是你找的黑客？” 郑崎没有回答。他也紧盯着林俊男的眼睛，似乎想读出那里面深藏的含义。 “郑崎？黑客？”卢建峰像是一头雾水。视线茫然地在林俊男和郑崎之间来回打着转。 “如果真的是你，那也不算地道！至少我是这么看。”林俊男说。 郑崎的脸憋得通红，一屁股坐下，把头扭向一边。 卢建峰见气氛有点变，忙打着圆场：“俊男，郑崎说话直，你别见外。其实他在心里始终任你做大哥。再说，宁星要想收购游戏公司，有的是好标的，孙凯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真没必要再把他拉进来！” “我已经跟孙凯谈过了。”林俊男说。“我认为，他并不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我们应该帮助他回到团队、重新做人，否则，他的人生就彻底毁了！而且，宁星是个上市公司，一切决策都会遵循严谨、规范的原则，不是某个人能改变得了的。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孙凯的问题，归根到底是人品的问题。这种人是不可能回头的！”郑崎愤愤地说。“想当初在乐智时，我就不赞成你让孙凯过来，你说你相信他，后来怎么样？！林哥，我知道你是个很大度的人，成大器的确需要有你这种胸怀。但是，不是对什么人都应该大度，尤其像孙凯这种人！你帮助了他，他还能挖你的墙角、撬你的老婆……最后把我们一手创立起来的乐智都搞垮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他得到的报应，是万万不能同情的！” “郑崎说得在理。”卢建峰道。“俊男，你是不是为了茜茜啊？” 林俊男像是被噎住了。郑崎的话像根钢针扎进他的胸膛，针针见血。有那么一刻，他的思想已经出现了动摇。他的确也不完全相信孙凯能就此转变。然而，卢建峰最后问他的话，却反而点醒了他—— 不能不说，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为了茜茜！ “飞翔的事我会认真考虑。”他长长出了口气，说：“海天的并购，如果你们决定了，那就要尽快启动。你们回去后把公司股权、资产、业务情况和营收数据整理出一个完整材料，我会安排财务公司进场评估。具体收购对价和交易方式，等评估报告出来后，我们再商榷！” “可以！”郑崎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同意让孙凯再进来！” 林俊男点点头，像是答应了。他对卢建峰说：“建峰，我跟郑崎还有点事要谈一下，你先回去吧。” 卢建峰走后，林俊男将一只手搭在郑崎的肩上，表情严肃地问：“现在只有我们兄弟两人。你必须如实告诉我，搞垮飞翔的那个黑客是不是你找的？” “我那是在为你出气！” “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我才不去想那么多！孙凯本来就在做侵权的事，否则他怎么不报警？！”郑崎嘴角略过一丝冷笑。 “黑客是哪里找的？你花了多少钱？” “这你就别再问了，”郑崎说，“你我的情分不是能用多少钱来衡量的。至于黑客是谁，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的一个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林俊男沉默了片刻，使劲晃了晃郑崎的肩膀，把手松开。“郑崎，你刚才说的我都认可，但是宁星未来的发展，真的不能受个人情感的影响。我看中的是飞翔的价值，不仅仅是孙凯和茜茜。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你是上市公司总裁，是投资人。你想做什么事，与我何干？”郑崎拉长着脸赌气说。 林俊男见郑崎的态度开始有所缓和，砸了他一拳头，笑了…… 第五十六章 应林俊男的邀请，乔向东飞到深圳，商量宁星收购飞翔和海天两个公司事宜。在雨虹的会议室里，林俊男把自己的计划向刘志斌、乔向东二人做了详细介绍。 由于雨虹公司位于福田cbd中心，写字楼全面禁烟，把乔向东苦得够呛。他一面看林俊男的bp，一面不住地打着哈欠，好不容易等林俊男讲完了，他便迫不及待地说：“抱歉！志斌，我得到楼下去抽两只烟！好家伙，在你这儿简直快把我憋死了！” 乔向东下楼后，刘志斌接到一个电话，他冲林俊男神秘地一笑：“你说巧不巧！赵栋梁！”说罢移步到会议室外去接听。 几分钟后，刘志斌返回会议室：“林总，赵栋梁来了。他听说你在这里，想见你一面。” “赵栋梁？我早就听说过他，可一直没见过。” “他现在也在做pe。他投的一个项目上个月刚上市。” 不一会儿，只听门外过道上传来一阵谈笑声，随后乔向东和赵栋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赵栋梁跟刘志斌随意打了个招呼，径直来到林俊男的跟前，向他伸出巨掌。 虽然林俊男的个头跟赵栋梁不相上下，但他仍觉得对方似乎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林俊男！我早就知道你了，遗憾直到今天才一睹尊容啊！”赵栋梁嗓音洪亮，像是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在因此产生共振。 “赵总您好！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林俊男跟赵栋梁握着手说。 寒暄过后，几个人重新坐定。刘志斌仍不忘问着乔向东：“乔胡子，你怎么会认识赵总的？” “缘分嘛！”乔向东捻着胡须笑道。 “他是我的师兄。”赵栋梁说，“我去年跟他一起投了两个preipo项目，一个已经上市了，另一个正在报材料。离开穿山甲以后，我别的什么也没干，就跟着我这师兄混口饭吃了！今天想到志斌你这来坐坐，刚打完电话，就看到他站在楼下顶着大太阳吸烟……有这嗜好可真受罪！” “你们都是江湖英雄啊！”刘志斌说。“怎么样，赵总，你说想见见林俊男，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林总，”赵栋梁转向林俊男，“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但我兄弟志斌可是没少提到你！你回宁江后这几年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坦率的说，你能这么快就重新站起来，让我敬佩！” 林俊男看了看刘志斌和乔向东，谦虚地说：“赵总高看我了！要不是刘总和乔总鼎力相助，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呢！” 赵栋梁摆了摆手，道：“错！错错！你的成功固然离不开朋友的帮助，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帮你？你们宁星集团原来不过是一家地方性的地产公司，相比北上广深那些高科技新型产业，宁星没有半点优势。但志斌和乔胡子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投了你们，并最终使宁星成功借壳上市！他们实在是看中了你林俊男这个人！你不仅够朋友、讲义气，你还有一个诚实、宽厚的心胸，这是一个人最宝贵、最有价值的东西！我之所以今天不请自来，也就是想跟着志斌和乔胡子一起，看看能不能为你的宁星再锦上添花！” “赵总您也想投资我们宁星？” “志斌跟我说，宁星计划向游戏产业转型，这的确是眼下非常热门的产业。”赵栋梁说。“深圳也有很多游戏公司，但是你只收购它们的壳是没用的，如果没有版权、没有项目，即使你能给再多的钱，它也创造不出价值。我去年收了几个日本人气动漫ip的版权，今天来，就是想把它送给你！” 赵栋梁从提包里取出一沓合同，摆在会议桌上。 林俊男翻看着这些文件，心里清楚这些版权的价值，暗生欢喜。但是，当他翻到最后的转让协议、见到上面落款处有飞翔的印章和孙凯的签名时，不免产生了疑问。 “这些版权您是从飞翔购买的？”林俊男问。 赵栋梁于是把自己如何派手下唐文以1900万元的低廉价格从孙凯手上将这几个版权买过来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我原来是打算转手的，”他对林俊男说，“不过，当我看到你想重新进入游戏产业时，我的想法变了。现在这几个ip的市场估值应该在4000万吧，我全部送给你！” “为什么？”林俊男望着赵栋梁，“我可以支付转让费的。或者——”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刘志斌和乔向东，“我们也可以把它折算成股份。” “如果我只是为了交易，那今天就不会来了！”赵栋梁认真地说，“几年前，由于我没能坚持住自己的底线，导致雨虹失去了一单生意，也让你林俊男蒙受了不白之冤，并因此而离开雨虹。我当时没办法阻止方永平，后来在孙凯发达时也没办法打击他，因为我毕竟是当年‘红盾’被窃事件的当事人……那件事像块石头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好在孙凯很快就得到了报应，这样，我正好也就趁机狠宰了他一刀！现在，我把这些ip版权送给你，也算是我当年对雨虹和你林俊男造成损害的一点补偿吧！” “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版权不能免费。”林俊男说着，看了看刘志斌。 “栋梁，”刘志斌说，“我跟俊男的想法一样。‘红盾’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虽说雨虹失去了一个大单，但也没受什么影响，俊男也是一样。有道是‘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啊！作为多年的朋友，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既然要合作，那就要充分体现公平原则，你不要有负担，也别让我、俊男和老乔有负担。如果你执意要表示歉意，不如在这些ip的估值方面适当让点就行。你看呢？” 赵栋梁将目光转向乔向东，后者则摸着络腮胡子嘿嘿地笑着…… 林俊男跟刘志斌他们谈完事，因惦着依依即将分娩，放心不下，决定乘当晚的航班返回宁江。孙凯在茜茜的央求下，赶到机场为林俊男送行。林俊男告诉孙凯，说很快会有财务公司进场评估，要飞翔公司做好准备。 他最后对孙凯郑重地说：“孙凯，你伤害我，我可以原谅。但是，你要是伤害了茜茜，我绝不原谅！” “有件事在我心里已经堵了很久！”孙凯注视着林俊男，“我知道去年你来深圳时，跟茜茜还偷偷地在一起见面，你们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 “你以为呢？！”林俊男反问。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坦诚地告诉我，你们后来还见过面吗？” “你呀！叫我怎么说你才好？我们那次纯粹只是一次偶遇、而且也仅仅喝了一杯咖啡而已！你这么小心眼？！茜茜是你的老婆，是要陪伴你一辈子的人，你怎么能这样看她？！我跟她的感情，早就划上了句号。我想在茜茜决定跟你离开乐智的时候，她心里也已经划出了同样的句号。” 回到家后，孙凯脸上似乎又现出了一些光泽。他一边通知谢雅妃、徐友华他们马上到公司开会，一边打开衣柜，取出那套有半年多都没穿过的西装。 茜茜见那西装有些褶皱，便拿过去熨了熨，再帮孙凯穿上。 “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去过公司了，还不知那边乱成什么样呢！”茜茜说。 “徐友华他们几个偶尔会去打扫一下，总不至于像个‘狗窝’吧！”孙凯对着镜子自嘲着。 孙凯打车来到了宝安区靠近机场的一座老式办公楼，这是飞翔公司现在的办公场所。宕机事件后，“冒险岛”游戏已经被迫下线，公司也已无力开发新的项目。孙凯曾打算把公司关掉了事，但囿于于晓军的反对和赔偿的未尽事宜，他只得同意飞翔暂时存续下来。光环散尽，仿佛一切都回归尘土。这是徐友华和几个飞翔留守员工的凄凉感受。 自从飞翔搬到这里后，孙凯这还是第一次来公司。看到他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以及眼神中掩饰不住的那般喜色，徐友华向身边的人悄悄攥了攥拳头。 等谢雅妃到后，孙凯把她和徐友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十分简陋，约十平方米的屋子里，一张简易写字台、一张转椅、一个三人布艺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已经塞得是满满当当了。 “孙总，这办公室是不是挤了点？”徐友华脸上堆着笑说。 孙凯随便扫了一眼四周，不予置否，直接坐到沙发上，示意谢雅妃坐在他身边。徐友华不敢坐沙发上，那样太挤，便出去搬了个椅子进来，坐在门口。 “林俊男打算收购咱们飞翔，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孙凯开门见山道。 徐友华一怔，旋即将目光转向谢雅妃，像是在向她求证。谢雅妃点了点头。 “是林俊男找你面谈的？”徐友华问。他想起那天晚上林俊男曾向他打听过孙凯的住址。 “是。他找过我。这事我跟雅妃已经决定了。他们很快就会委托中介公司来做尽调。飞翔成立三年多，从创造辉煌，到濒临死亡……今天还有被并购的可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俊男打算出多少钱收购？”徐友华问。 “这也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孙凯回答。“飞翔还欠将近200万元赔偿款，‘冒险岛’也已下线，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是在垂死挣扎，林俊男为什么愿意收购？他一定是看到了飞翔还有价值。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你相信林俊男吗？”徐友华说，“或者，你觉得林俊男会相信咱们吗？他会不会故意伸给咱们一根竹竿、然后把咱们往死里捅？！” “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俊男或是‘宁星股份’会对飞翔注资吗？” “他向我承诺过会对飞翔投资的。但是我们心里应该清楚，如果飞翔没有能够在市场上立足的项目，那就很难说了。”孙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阿彬呢？怎么没见到他？” “阿彬平时很少过来，”徐友华吞吞吐吐地说，“他本来早要离开，是我劝他先留下来的。他经常能接点私活儿，再说也自由惯了，所以……” “还是要准备几个项目。”孙凯若有所思地说。“林俊男此举虽然令我敬佩，但他毕竟还会为了‘宁星股份’的整体利益来跟我们交易。如果我们拿不出可以吸引他的东西，飞翔就一文不值。” “晓军告诉我，他会找些资源。”谢雅妃说。“他说他能帮助飞翔提升价值，前提是林俊男确定对飞翔注资，而且，他要亲自跟林俊男谈。” “他有什么方案吗？” 谢雅妃迟疑了片刻，很快换了个话题：“你夫人跟孩子还好吧？我们还想吃你的喜酒呢！” 孙凯注视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有事不愿当着徐友华的面说，便附和着：“茜茜在家休养，林俊男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乐乐’。找机会请你和兄弟们一起吃个饭！友华，你马上去联系阿彬，让他尽快回来，如果他手上有项目资源，就一并带过来。启动资金嘛，我先来跟林俊男谈谈看吧！”他吩咐徐友华。 第五十七章 徐友华出去后，孙凯走过去关上门，又重新坐回到谢雅妃身边。谢雅妃亲昵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于晓军怎么说？” “‘宁星股份’收购飞翔，对公司股价会形成利好。我们可以把握这个机会。” “又是炒做股票？！”孙凯心头一紧。爆仓的阴影还未散去，欠覃悦铃的那笔巨款还不知怎么交差，这边于晓军和谢雅妃却又盘算着投机的勾当，叫他怎么不担心！ “瞧你一惊一乍的！这叫‘一箭双雕’！” “我不明白……”孙凯痴痴地看着谢雅妃，“覃悦铃那件事还未了呢！” “覃悦铃的事咱们再商量。你只要同意按于晓军的计划去做就行。” 谢雅妃告诉孙凯：宁星集团借壳上市后，因为股权被稀释，程依依在“宁星股份”的持股比例已大幅下降。只要林俊男确定并购飞翔，于晓军就把他原来投资的另一个游戏团队连同他们正在开发的项目，全部无偿地“借”给飞翔，作为同程依依进行股权置换的要价筹码；同时，于晓军还将通过几只私募基金，在市场上买进宁星的股票。等时机一到，我们就要求改选董事会，从而实现对“宁星股份”的全面掌控——这就是于晓军的全盘计划！ “于晓军还说了，只要你能全力配合，他到时会推举你来出任上市公司的总经理、甚至是董事长！” “这有点不厚道吧！林俊男多少也是在帮助飞翔，我要是这样反客为主夺他的位置，今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孙凯这样说。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反思，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愧对林俊男。如今，在林俊男还能冰释前嫌、以德报怨、主动向他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如果再像以前那样做背叛朋友的事情，那他的人设也就真的崩塌得没有底限了！ “商场如战场，自古就是‘成者为王败者寇’。你要是讲厚道，怎么还能成大器？你再看看现在的上市公司老板，有几个厚道的？！” “商场上竞争是一回事，背信弃义是另一回事！事到如今，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林俊男！”孙凯反复摇着头。 “傻瓜！‘宁星股份’的大股东是程依依，不是林俊男，我们也只是想让你取代林俊男成为总经理而已，又没有把他们扫地出门。再说了，我们要能把‘宁星股份’的市值做起来，程依依和林俊男他们自然也能获利呀！” “真不敢相信，你们这些资本市场的玩家就是这么搞上市公司的？！” “你怎么到现在还‘你们’‘你们’的！”谢雅妃搂着孙凯的脖子，万般娇媚地一笑，“在我心里可是永远只考虑‘我们’！” 谢雅妃的话使孙凯的意志产生了动摇，他再度陷入沉思。 虽然于晓军的计划挺黑的，但是对他和飞翔来说，的确是一次翻身的机会！反过来说，只要保证林俊男夫妇能在这次并购中获利，他也就不能算恩将仇报了……此刻，他又想到了覃悦铃，她才是他身边的一个“雷”。一旦搞不定，无论对他孙凯、还是对飞翔，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把自己对覃悦铃的担心向谢雅妃和盘道出。 谢雅妃想了半天，一脸忧郁地说：“这事我来想办法……” 覃悦铃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吃惊的差点没叫出来。 “雅妃？！怎么是你？” “你好啊，覃姐！好久不见了！”谢雅妃亲切地说。“回深圳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呀？” “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覃悦铃感到奇怪。 “我正好有个朋友也住这儿。那天我站在他家楼上看到你了……” “是嘛！快进来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看你……身上都淋湿了！”覃悦铃一边说，一边接过谢雅妃手中的雨伞，热情地把她让进屋里。 谢雅妃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包装袋递给覃悦铃：“喏，覃姐，这是你喜欢的干红，还是强哥给的呢！我今天带了两瓶给你！” 谢雅妃说的强哥，就是她曾对孙凯说的她那个在三亚的朋友，这人也是覃悦铃的“大哥”。覃悦铃在三亚“避难”期间，多亏了强哥的关照。她跟他之间虽然没有她跟方永平那样的关系，但他却对她十分爱怜、照顾，使她感激之至。 覃悦铃知道谢雅妃是强哥身边的人，对她的突然到访，自然也就不能失礼。 “你还拿什么东西呀！”覃悦铃说着，见谢雅妃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左肩也湿了一小块，便上卫生间取来干毛巾，递给她。“快擦擦吧！雨下的这么大，又大晚上的，你有什么事吧？” “还是先给我来点酒吧，咱慢慢聊。”谢雅妃一边擦拭着，一边显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在三亚时，她们跟强哥一起时也是如此豪放。 覃悦铃笑了。她连忙去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拿过来摆在茶几上。她给两个酒杯分别倒上酒，说：“不好意思啊！我只想着你一定是有事找我……强哥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那个大忙人，你是知道的。”谢雅妃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他过几天会来的，他说让我到时候一定要通知你的。有件东西强哥让我先带给你，”谢雅妃说着，打开手包，取出一串乳白色的项链，交给覃悦铃。“强哥说，这是用上等的砗磲做的，你带上试试！” 覃悦铃眼睛一亮：“砗磲项链啊！强哥真有心！当初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竟当真了！”她一下子蹦了起来，捧着项链，美滋滋地跑进卧室里去。 谢雅妃迅速从包里翻出一小袋白色粉末——那是她事先研磨好的安眠药，她把它倒进覃悦铃的酒杯，又端起杯子轻轻摇晃了几下，只几秒钟，粉末就完全溶化在深红的酒液中。 覃悦铃戴好项链，对着梳妆镜自我欣赏了一番，出来对谢雅妃说：“雅妃，真的很漂亮啊！我要给强哥打电话——”说着就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你现在别打。他这会正有事呢！”谢雅妃连忙制止。她端起自己的酒杯：“这项链真的很配你！来，覃姐，咱们先为它干一杯！” “好啊！干！”覃悦铃爽快地端起了酒杯，跟谢雅妃碰了一下，一口喝干，紧跟着一把抱住谢雅妃，“谢谢你啊，我的好妹妹！” 谢雅妃见覃悦铃把酒干了，心脏一阵剧烈跳动，脸色变得煞白。事先所做的一切预设，竟然如此简单的演绎成为现实！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她尽力抑制着恐慌的情绪，扶着覃悦铃在沙发上坐下。 “覃姐，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有一笔钱在孙凯那儿？” “你——”覃悦铃顿时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这笔钱已经被人盯上了！”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覃悦铃满腹疑惑地盯着谢雅妃。“你们想怎么样？” “这笔钱你暂时还不能要回来。否则，你跟孙凯恐怕都会有麻烦！” “什么意思？”覃悦铃感到了一阵头晕，“这笔钱除了我跟孙凯没人知道。我们会有什么麻烦？是孙凯跟你说的？” “……”谢雅妃本来就是想来诈覃悦铃的，没料到对方态度如此强硬，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笔钱不回来，即使我不找他算账，恐怕也会有人找他！这个孙凯，亏我曾经那么相信他……”覃悦铃的意识越来越迷糊起来。“雅妃，我怎么感到头晕啊？这酒是不是有问题……你、你帮我叫一下120……” 覃悦铃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谢雅妃的计划里是有两个选项的：覃悦铃要是好说话，自己就陪着她直到第二天醒来。现在，显然覃悦铃是不会让步的，那她就只能让这个女人再也不要醒来了…… 第五十八章 林俊男回到宁江一周后，依依在医院顺利分娩，生了个男孩。林俊男和他的父母欢喜之至，做爷爷的引经据典为小孙儿取了个名字叫“皓天”，做奶奶的更是像亲娘一般整日在医院陪护照料着依依。有了母亲的照看，林俊男倒也省了很多心，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处理集团的业务和考虑收购方案上来。 宁星集团未来朝文化产业转型的设想，林俊男早已跟依依商量过，只是将飞翔确定为收购标的，他还未及跟她细说。直到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依依回到了家中，林俊男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依依听完免不了有些想法。 “你是不是在心里对茜茜还有点割舍不下啊？”她的话语中显然带有一丝猜疑和妒忌。 “依依，你别误会！”林俊男诚恳地说，“我跟茜茜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她在我的生活中只是一个曾经的朋友而已。就像孙凯，我也没有把跟他的恩怨记在心上。如果说我还放不下茜茜，那就更抹不去孙凯在我心中造成阴影。我之所以想收购飞翔，还是因为飞翔毕竟曾经是个知名的游戏公司，这是宁星可以借用的资源，如果我们能够让飞翔重出江湖，就能一举奠定宁星在游戏业界的头部地位！这才是我们收购飞翔的核心价值！” 依依觉得林俊男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她对林俊男去帮助另一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还是心存芥蒂，何况那个女人的丈夫还对他造成过那么大的伤害。 “你真的打算原谅孙凯吗？” 林俊男抚摸着依依的手，说道：“我们毕竟同学一场啊……再说，原不原谅孙凯是一回事，宁星的转型发展是另一回事。如果我们宽恕孙凯、收购飞翔的行为，能让宁星树立形象、获得利益，那为什么不呢？！” “你就按你想的去做吧！”依依温顺地说。“我了解你，所以我相信你！其实，听你跟我介绍孙凯和茜茜他们的情况后，我也同情他们。想当初，在宁星集团遇到困难时，如果得不到刘志斌他们的帮助，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现在，我们既然有了这个实力，帮助一下孙凯他们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见依依能如此开明，林俊男忍不住捧起她的手，深深地亲了一口。 孙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乐乐连着几天夜里吵闹，他跟茜茜都没睡好。昨晚更是折腾了一宿，直到凌晨五点夫妻俩才睡着。中午吃过饭后，夫妻俩刚想补个觉，这就被吵醒了。 “谁呀？”他踏着拖鞋，没好气地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满腹的怨气顿时转化成疑惑。“请问你们找谁？” “你是孙凯先生吗？”男警官问。 “是啊！你们找我？”孙凯心头一紧，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警方找上门来了。 “我们可以进来说吗？”男警官很有礼貌地说，同时亮出证件。“我们是深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叫李伟，她是梅芳警官。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人。” 孙凯把两个警察让进屋里。他听到了茜茜在卧室里问：“孙凯，谁啊？” “是两个警官，来打听人的。没事，你睡吧！”孙凯把卧室的房门关好，转身对李伟警官说：“抱歉，我爱人正在坐月子，昨晚被孩子折腾了一夜……请最好小点声。” “不好意思，打扰了!”李伟警官道。说着他向梅芳警官示意了一下，后者从包里取出一张相片，伸到孙凯面前。 “请问，你认识相片上的这个人吗？”梅芳警官问。 孙凯一看照片，本能地一怔。相片上的人不正是覃悦铃吗？！噢，不对……她现在应该是叫“赵琳”！ “你认识她？”李伟警官看到了孙凯的反应。 “她……她好像是我的一个朋友，”孙凯的大脑在迅速转动着，瞬间便作出了决定，“她叫赵琳。请问，她犯了什么事吗？”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间？”李伟警官问。 “最后一次……”孙凯表面上像是在回忆，但心里却在揣测着两位警察的来意。难道是警方知道了方永平那1500万元的事情、而覃悦铃又失踪了？！ “大概有一个星期了。我们本来交往的就不多，平时也很少见面。”孙凯说。在没搞清楚警方想要了解些什么之前，他只能尽量回答的简明扼要。 “昨天晚上你在哪儿？”李伟警官继续问着。 “我一直在家啊！孩子才出生几天，我爱人身体还没恢复，我这几天都在家照顾她！”孙凯说着，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赵琳她怎么了？” “她出了事！我们在她手机的通信录里看到了你的名字。而且，上周五你们还通过电话，能告诉我们当时你跟赵琳通话的内容吗？” “也没说什么，”孙凯虽然心里很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是她打电话给我的，问我最近忙不忙……她知道我爱人刚生了孩子。” “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说起来有很多年了！我们是在大梅沙度假酒店认识的……”孙凯将认识“赵琳”的过程向两位警察述说了一遍。他有意隐瞒了第一次在会所见到她跟方永平在一起的信息，而是声称自己是在大梅沙跟她相识并成为朋友的。“赵琳她到底出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他最后追问道。 “她死了。”李伟警官注视着孙凯。 “死了？！qi……赵琳死了？！”孙凯大惊失色，差点说出“覃悦铃”这个名字。他紧盯着李伟警官，生怕对方注意到了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带“qi”的发音。“赵琳她怎么死的？”他紧接着问。他必须马上弥补自己的漏洞！ “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不便向你透露更多。”李伟警官回答。 此刻，茜茜抱着孩子从卧室出来，站在屋子中央，望着两个警察，显得有点紧张。“孙凯，他们找你干什么啊？” 孙凯走过去双手扶着她，宽慰她道：“你怎么出来了？我真的没事！他们只是来向我了解一个人。” “谁呀？” “你又不认识的，别乱打听。”孙凯苦笑道。 又有一个警察进来，向李伟警官耳语了几句。孙凯只隐约听到“监控”两个字。随后，李伟跟梅芳相互对视了一眼，转向孙凯说：“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如果有需要，还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说完起身告辞。 梅芳警官在临出门前，还轻轻拍了拍茜茜怀中婴儿的脸蛋，充满温情地说：“小家伙这么可爱呀！” 送走了警察，孙凯感到脑袋一阵嗡嗡作响，不住地自言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呢？” “谁死了？他们怎么来找你？”茜茜心慌意乱地问着。 孙凯好像没听见茜茜的问话，他还在极力地想着这段时间覃悦铃是否有什么反常的现象。既然警方找到他询问，估计不会是自然死亡。难道是因为方永平的事，她被人做掉了？可是方永平的案子早就判了…… 倏地，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是谢雅妃？！” 孙凯记得，前几天，当他对谢雅妃强调自己对覃悦铃的担心时，她的眼中曾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他越想越感到不安，就拿起手机准备给谢雅妃打电话询问，可刚要拨号，手指却又僵住了——也许警方已经在监控我的手机了，如果真的是谢雅妃，我现在打电话问她，那不就把警方的视线引到她身上了吗？ 经过一番冷静长考，他决定先去公司，让徐友华通知谢雅妃过来，再找机会问她这事。 谢雅妃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人，以致当她在覃悦铃陷入昏睡后，还因犹豫和恐惧而迟迟没有打开煤气阀门。她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样下的决心……惊魂未卜之时，她还在反复回忆着那天晚上的场景：清洗酒杯、关闭门窗、擦拭痕迹……一切举动竟然是那样的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她甚至怀疑自己当时一定是被恶魔操纵，所以才会如此冷血！ 她原本不打算害死覃悦铃。如果那个女人答应给孙凯一个宽限期，她就不会打开煤气阀门。然而，覃悦铃即使在将要昏迷的时候，还在后悔自己不该轻信孙凯，声称要找人跟他算账……这才使谢雅妃终于下了狠心。 她决不允许别的女人威胁到孙凯！ 她的这个心态，孙凯肯定不懂，甚至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她没打算向孙凯隐瞒这事。几天后，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她说。 孙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谢雅妃竟然会如此残忍。在获悉真相后，他顿感六神无主、心乱如麻。虽然谢雅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他也清楚覃悦铃之死可以让他彻底放下那1500万元的沉重包袱，但是为此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轻易杀害，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谢雅妃啊，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他开始对这个女人心生恐惧，敬而远之…… 孙凯的态度很快起了变化，使谢雅妃的内心无限伤感和愤懑。然而，事情既已发生，她也只能认命。 警方终究没有追查到谢雅妃身上，也没有再找孙凯问询。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月，“赵琳”死亡一案仿佛已经归于平静。孙凯和谢雅妃也逐渐把心事放在迎接宁星的并购上来。 为了提升公司估值，于晓军介绍自己的资源，与飞翔签订了几个合作开发重量级3d手游项目的协议，相关团队也一并划入飞翔公司。于晓军亲自坐镇深圳统筹安排。他甚至打算为飞翔重新选一处写字楼，但孙凯没有同意。孙凯的理由是：林俊男已经知道了飞翔的现状，过分包装会让他生疑。 于晓军觉得倒也是，只好让孙凯跟林俊男解释，说飞翔的公司地址虽然在宝安这边，但项目团队分散在别处。在整个收购洽谈中，于晓军只跟林俊男见过两次面。几年前的那次违约，使于晓军在与林俊男打交道时，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气场。 对于晓军包装飞翔的用意，林俊男心里看得非常清楚。他这是跟于晓军第二次打交道了。当年在商谈格兰迪投资乐智时，自己也曾为乐智的估值问题跟对方较过劲。如今双方角色颠倒过来，自己成了投资方，于晓军却反倒跟他林俊男当年的心态一样了。 林俊男一点也不担心于晓军和孙凯将外部团队和项目植入进来会给宁星今后整合飞翔和海天带来隐患。毕竟，一切都能从法律层面上予以确认，况且这几个新项目对飞翔再现江湖也是大有裨益的。 中介公司在对飞翔和海天两个公司进行认真和充分的尽调后，向宁星董事会提交了可行性报告。其中，由于飞翔有新项目及团队的划入，估值获得大幅提升。依依随即授权林俊男召开临时董事会，通过了对飞翔和海天两个公司的换股收购方案。 董事会决议公告当日，“宁星股份”股价直线涨停！ 第五十九章 收购完成，飞翔很快从宁星获得了2000万元的资金支持，并由上市公司担保向银行融资1500万元，引进的项目顺利启动。在林俊男的建议下，孙凯在南山区繁华商业地段租下了一层写字楼，把公司整体搬了进去。 眼见着飞翔渡过难关、起死回生，徐友华思前想后、悔不当初。他跟阿彬选了个周末，邀孙凯出来小聚，言谈间多有悔过之意。 “其实都怪我！”徐友华叹息道，“孙总，要不是当年我拖你下水，我们就不会因‘冒险岛’的成功而自我膨胀，也就不会遭人算计！现在看起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凯哥，林俊男这个朋友可是真难得！”阿彬也说，“你当年让他失去了乐智，他现在还能在你落难时拉你一把！你此生有这个朋友足以！” 对两位的评价，孙凯虽然表面上赞同，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悦。在他潜意识里，时刻也没放弃把林俊男作为对手的念头。尤其是当茜茜也开始抱怨他不该伤害林俊男、而且要求他对林俊男以诚相待之时，他更是感觉这个老同学在她心中的分量。联想到乐乐——林俊男一见面就那么爽快的答应茜茜为这孩子取名，而且明显还带有“乐智”的含义，让孙凯怎么不堵心！何况，乐乐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这块心病至今还未化解……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思，当初背着乐智搞自己的‘冒险岛’，实在是有违商业道德，让业内看低了我们。我在想，如果‘冒险岛’没有那么高的人气，如果飞翔没有那么出名，我们是否还会自我膨胀？是否还会成为众矢之的？其实，我跟林俊男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我们都在按各自的原则做事。我重事业胜于重感情，所以才伤害到他；他宁伤自己而不伤朋友，所以才能理解和原谅我。我们哪，有些事真说不清楚！”孙凯一边喝着酒，一边抒发着感慨。在徐友华和阿彬听起来，简直是肺腑之言，两人不住地点头附和。 孙凯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心思。他现在终于看清：徐友华和阿彬原本也只有打工者的心态，劫难过后的重生，更是使他们失去了原来的那股拼劲。尽管他依然是飞翔的法人代表，但他们实际上已经在认林俊男作老板了！ 在飞翔的新项目开发成功之前，在跟于晓军秘密运作“宁星股份”的计划成功之前，他只能夹起尾巴做人。除此以外，他心里还在暗暗担心谢雅妃杀死覃悦铃的事会不会被警方查出来！ 饭局结束后，孙凯在回家的路上给谢雅妃发了个信息，假装是问她身体是否还好，实际是在探听那件事的情况。谢雅妃像是心知肚明，很快回复了两个字：没事。孙凯阅后删除了信息，安心回家。 茜茜正在给乐乐换衣服，刚换下的“尿不湿”被扔在地上，屋子里满是婴儿粪便的味道。孙凯憋着气，走到窗前去打开一扇窗户，见沙发上放着几罐进口奶粉，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包了几件婴儿的小衣服。 “这是谁买的？”他问。 “是林俊男的爱人给乐乐买的，快递寄过来的。” 孙凯听到后有点不高兴了，心想：“到底林俊男爱人买的还是他自己买的？他这也太操心了吧！”他转向正附身在床边忙乎的茜茜，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默默地打量着妻子，发现她的身材跟以前相比明显胖了许多，头发也因久未打理而凌乱蓬松，结婚之前的那种少女姿色已经悄然逝去。看到这里，他的心中不免一阵酸楚，便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说： “下次最好不要接别人的东西，需要买什么你直接跟我说嘛。林俊男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这些琐事还让他费心，不合适。” “嗯，我听你的！”茜茜感到心里暖暖的。 跟孙凯在一起的这几年，她就像经历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梦境，时而欢愉、时而忧愁。她常常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反思着自己在每个人生路口的选择。她也曾做过很多假设——如果没有跟孙凯在一起、如果没有答应孙凯去乐智、如果没有西涌的那次冲动、如果当年租房时没有邂逅林俊男和孙凯他们……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她会怎样选择？ 她相信孙凯对她的感情，但她不能原谅他跟别的女人偷欢。脆弱和孤独，使她下不了决心跟孙凯分手，只能咽下泪水清洗内心的伤痕。孩子的出生，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寄托，尤其在看到孙凯经历创业的挫折和股票爆仓打击后慢慢出现的一些转变，她那颗几乎已经冰凉的心又开始重新回温。她把这一切都归为命运的捉弄或安排，她只能无奈地遵从。现在她只祈求家庭安稳、不要再发生什么变故，至于其他的，都顺其自然了。 “覃悦铃的案子有结果了吗？”茜茜问孙凯。她想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不知孙凯有没有牵连。 “没有。她在深圳也没有其他亲戚和朋友，再说她用的是假名字，警方很难查出什么。” “那……你欠她的那笔钱，也不用还了？” 孙凯斜了一眼茜茜，摇着头没有回答。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谢雅妃，这个女人实在让他害怕。她害死覃悦铃的动机虽说是为他排除障碍，但毕竟过于心狠，而且也把她自己置于深渊之中，如果最终被警方抓到，会不会牵扯到他？ “会是谢雅妃找人做的吗？”茜茜冷不丁问了句，令孙凯一怔。 “你怎么想是她？这事是不能随便乱猜的！” “既然不是你，那我想就只能是她了！反正啊，覃悦铃的死，最大的受益者还不是你！” 孙凯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茜茜，你不要再去琢磨那件事了好吗？你看，我们的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还有了孩子，我的工作也很充实。再过几年，等乐乐上幼儿园了，你还可以重新回到公司来上班……噢，对了，我还打算换套大点的房子，我们现在住得起了！你说呢？” “嗯。只是……你以后能跟谢雅妃保持一定距离吗？我不喜欢她，而且她这个人很复杂的，我怕你吃不住她。”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的。但毕竟她是飞翔的监事，工作上难免有交流和沟通，也希望你能理解！” 茜茜搂着孙凯，将脸紧贴上去，喃喃地说：“只要你把心放在我跟孩子身上，我就什么都不想了！” 宁星股份在收购飞翔和海天后，开始在国内游戏市场崭露头角。林俊男的注资，使原来飞翔公司“冒险岛”游戏玩家的索赔款项得到迅速解决，不仅彻底扭转了飞翔的形象，也使上市公司获得了极高的赞誉。让林俊男更加高兴的是，孙凯团队不负众望，仅过了半年，就推出了一款大型3d手游产品“西域宝藏”，吸粉量与日俱增，很快占据了国内游戏排行榜的首位。 “宁星股份”整体业绩的提升，也让于晓军的操盘得心应手、无忧无虑，公司股价在他的运作下稳扎稳打，在a股市场震荡调整期间，独立走出了一道完美的上升趋势，成为被众多机构和散户看好并追崇的标的。 于晓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做“短庄”，暴涨暴跌风险很大，也很难完成出货。他有着更为深远的考虑。他早就分析过“宁星股份”的基本情况：公司的总股本偏小，程依依、刘志斌和乔向东几个股东合计持股不到30%，孙凯和格兰迪合计持股7%，其他排名前十的股东持股都没有超过2%。这样的基本面，以他的资金实力，完全可以实现控盘。因此，他操纵几个私募基金，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在市场上悄悄收集筹码，控盘达到了20%。他计划等时机成熟，再制造题材，借助市场的亢奋情绪，漂亮的来个“金蝉脱壳”！ 飞翔搬到新的写字楼办公后，于晓军专程过来祝贺，并单独跟孙凯闭门长谈。他没有向孙凯全盘透露自己的计划，只是让孙凯稳定军心、步步为营。 “你只要经营好飞翔就行，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资本运作方面，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他翘着腿，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这次介入‘宁星股份’，并不是单纯的财务投资，我会帮助你实现你的人生价值。” “于总，坦率跟你说吧，我现在已经是无欲无求了！”孙凯一边为于晓军泡茶，一边环视着自己的新办公室，叹着气说：“飞翔能够重生，完全是仰仗林俊男的大度和慷慨！‘西域宝藏’能成功上线，固然有赖于您于总的团队资源，但假如没有‘宁星股份’的注资和上市公司的影响力，结果也很难说啊！所以说，我孙凯现在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你们拽拽绳子，我就动一动。那还有资格谈人生价值啊！” “你错了！孙总。”于晓军慢条斯理的说，“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不能仅凭自己的单打独斗，还需要借助社会资源。你想想，如果没有刘志斌和乔向东，林俊男能有今天吗？如果他不是程依依的老公，他又能得到宁星集团这个平台吗？再说你自己吧，假如当年格兰迪的那1000万没有投资给你、而是给了林俊男，你的那个飞翔，还不知何时能飞起来呢！现在，林俊男又让你重新回到了这个舞台上，虽说多少有着帮你的成分，但如果你不能给宁星创造价值，即使他有这个心，刘志斌、乔向东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商场是不讲感情的，讲的是利益关系，讲的是价值！‘西域宝藏’的上线，正是你的价值体现，它能给‘宁星股份’带来利润增长点，你在上市公司中就有了充分的话语权。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经营好飞翔，筑牢自己在上市公司的根基。等到时机成熟，你就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去成就自己的梦想了！” “程依依跟刘志斌、乔向东他们持股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几，而我们的股权比例也只有7%，怎么撼的动他们？” “不瞒你说，”于晓军得意地说，“我的几只基金已经收了它20%的筹码做底仓，现在我们俩才是‘宁星股份’的实控人！” “那你打算怎样？” “我嘛，我现在只需要享受一下上市公司市值不断增长的快乐就够了！”于晓军开怀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孙凯的问题。 孙凯对于晓军的做派十分反感。他知道对方是想玩个大的，在于晓军的棋局中，他无论是“卒”还是“车”，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不过，于晓军关于“价值”的论道，他还是从心里认同的。他要做的，就是显示出自己在这个棋局中的分量，或者说这才正是他的“价值”。 第六十章 进入深秋时节，宁江市依然还是岸柳垂荫、绿草如织，但在几十公里开外、海拔1400多米的庐山顶上，漫山遍野的枫叶，已在初霜的浸哺下变得红灿灿一片。如醉的秋日，湛蓝的天空，火红的枫叶，五彩的秋色，吸引着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 应林俊男和依依的邀请，刘志斌、乔向东也兴致勃勃地来到庐山观风赏景。依依因需要在家照顾孩子，便让林俊男陪他们登山游览。 三人沿如琴湖畔的小径漫步前行。但见路边一排排枫树的树干向四周撑开，如硕大的华盖，枝繁叶茂，在阳光的映射下，如同一团团激情燃烧的火焰；松柏与枫林相间，如同绿叶红花，将枫叶映衬得格外鲜艳。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真乃人间仙境啊！”乔向东一边走，一边饶有诗意地说。“遗憾的是，这游客熙熙攘攘，难寻清静。否则，咱哥儿仨择青石而坐，再来壶美酒，尽情小酌，岂不快哉！” “乔兄何时变得这般儒雅了？”刘志斌嬉笑道。“你不是素来以‘俗人’著称嘛！” 乔向东哈哈大笑道：“刘兄，你这才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啊！” “乔兄如此喜欢这里，不如就在山上买一栋别墅，以后也好在此修仙得道呀！”林俊男也在一旁打趣。 “诶，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刘志斌说，“要不咱们每人买一栋，退休后也有个伴一起喝酒！” 乔向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等你退休？那恐怕还要等20年以后才行喽！不像我，明天就可以上这儿来过神仙日子。你们哪舍得就这样交班啊！哈哈……”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站住了。 “俊男，‘宁星股份’有几个私募基金进来了，他们的持股比例还不低呢！”他若有所思地说。 “公司基本面不错，有私募进来也正常啊！”林俊男不以为然地说。 “希望如此。只是……”乔向东见旁边有个吸烟点，便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大前门”，取出一支点燃，吸了两口，意味深长地说：“要是这几只基金是一致行动人的话，那就会对‘宁星股份’的控制权构成威胁喽！” “不会吧……”林俊男将目光转向了刘志斌。 “乔胡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刘志斌望着明亮如镜的如琴湖，深有感触地说。“当初宁星在收购飞翔时，虽然孙凯没什么主张，但是于晓军却坚持要换股收购，而且还那么积极地向飞翔注入资源……我当时觉得，增加飞翔的估值，只要未来能有实际业绩支撑，对宁星也没什么坏处，所以也就同意了。现在来看，这还是会有些隐患的！” “乔兄您能查出那几只私募基金的来路吗？”林俊男问。 “我正在了解，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它们跟于晓军有关。”乔向东掐灭烟头，嘴里吐着碎烟丝说，“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 “如果这几只私募基金跟于晓军是一致行动人，那应该早就有动作了，怎么到现在还风平浪静呢？”林俊男这句话既是在反问乔向东，同时也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这不好说……要真是于晓军想搞名堂，那他不着急出手，就一定会有更长远的考虑！总之，咱们还是警惕点好！” 林俊男送走刘志斌和乔向东，回到家认真思考了几天，把这件事告诉了依依。依依听到后也有点担心。她埋怨道：“当初你跟我说要收购飞翔，我就不同意。说我是小心眼，顾及你跟王茜茜的关系，这倒不假，但我更不愿意你伸手去救自己的敌人。我随不认识孙凯，但也听你说过你们之间的不少事情。我很讨厌这种人！既然他以前会多次背叛你，今后肯定还会的。这是他的本性！跟他合作，你真的要多提防着点！” “我会注意的。但愿事情不会像乔胡子担心的那样。” “郑崎他们公司最近怎么样？海天不也是做游戏的吗？” “海天的团队不错，技术力量也不弱于飞翔，只是目前手头上还有些外包业务。我打算找他们谈谈，把赵栋梁的那几个ip交给他们开发。” “郑崎是个性情中人，坦诚率真。从他第一次来宁江，我就看出来他对你是很忠心的。像这样的兄弟，是值得深交的。” “郑崎的确是个讲信用、够义气的人，只是他有时容易冲动。”林俊男把郑崎找黑客破坏飞翔“冒险岛”游戏的存档服务器一事告诉了依依。 依依听后先是十分惊讶，随后又咯咯地笑了。“他算是为你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呀！真想不到这家伙还会使这个阴招！” “可他没考虑到后果有多严重！这要是被查出来，恐怕是要坐牢的！好在孙凯清楚飞翔是违法盗用‘长城’防火墙系统，所以他也没敢报警，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了。” “就凭郑崎他这股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咱们也决不能辜负了人家啊！”依依喃喃地说。“俊男，我想在适当时候送给郑崎一点股份，你看可以吗？” “谢谢你能有这个心！先让他做出业绩再说吧。”林俊男望着依依，犹豫地说，“依依，我一直打算去深圳呆上一段日子，把飞翔和海天理理顺。尤其是孙凯那里，我想再跟他好好聊聊、稳定他的心态。只是，我要是不在宁江，怕你一个人受累……” “没关系呀！皓天有你妈带着，我可以专心应对集团的事的。你放心去吧！不过，你可要想着我哦！”她在他耳朵上象征性地揪了揪，俏皮地说，“每天必须给我打个电话！” “这你不说我也会的呀！”林俊男把依依扑倒在床上，一边吻着她的嘴，一边逗着她：“像你这么又年轻又漂亮的‘富婆’，把你一个人留在宁江，我还不放心呢！” “小声点！当心你妈妈听到了……”依依使了个眼神，提醒林俊男他的母亲还在隔壁房间哄小皓天睡觉。 林俊男认真地说：“我还有个打算，等把飞翔和海天做好后，我们再收购一两家文化公司，到时咱们搬到深圳去安家！” “你还是无法忘掉你的深圳情结啊！”依依撅着小嘴揶揄着，伸手在林俊男的额头轻轻戳了一下…… “宁星股份”的股价继续在稳步上涨。 孙凯算了算，他个人持有的股份按目前市值算，已经超过了5000万。即使是在飞翔凭着“冒险岛”日进斗金之时，他也没有过如此巨大的财富！他不得不感叹资本市场的魅力！然而，当联想到程依依的股份是他的9倍、其身价已经接近5个亿时，他心里的兴奋劲顿时消了一半。 孙凯清楚，作为一个持股比例仅3%的小股东，他的财富永远也无法超越林俊男和程依依夫妇。他开始认真思考于晓军的建议。 于晓军曾对他直白地说：“你必须能掌控林俊男！如果得不到上市公司的配合，我们在市场上就没办法操作。必要时，我会让你彻底取代林俊男！” 因此，只要孙凯跟于晓军联手，借助“宁星股份”这个平台，他就有可能自己的终极梦想。 “时间还有的是！还是先把下一个项目搞出来吧。”孙凯这样安慰自己。 飞翔继“西域宝藏”之后的第二个项目，也是于晓军注入的团队和产品，叫“绿林英雄传”。“西域宝藏”不比“冒险岛”，上线三个月后，排名就已渐渐被其它的游戏超过，但好歹还在排行榜前十以内。月流水虽不见涨，却也没有下滑，说明产品对玩家的粘性不错。而“绿林英雄传”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付费方式上，都较“西域宝藏”有很大改进。 这天下午，孙凯正在跟项目团队开会，姗姗来向他报告：“孟东来在深圳，他想过来见您，他不知道您的新号码，就打给我了。” 姗姗现在已经是飞翔的行政主管了。她跟徐友华、阿彬一样，在飞翔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也没有离开。对他们这几个人，孙凯从心里是感激的。 “孟东来？”孙凯想起来“冒险岛”宕机那会儿，这家伙曾气势汹汹地来找过自己，简直像个放高利贷的债主。“他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见飞翔又活过来了，想来套近乎？” “我没告诉他您的电话，也没告诉他公司的地址。”姗姗说。 “你做得对！”孙凯转念又说，“不过，我还是想会会他！你就让他来公司见我吧。” 一个小时后，孟东来在姗姗的引领下走进了孙凯的办公室。 “孙总！好久不见！看到你的‘西域宝藏’那么火，早就想过来向你道喜了！”孟东来拱着手满脸堆笑地说。 “孟总到深圳是来出差的？”孙凯不冷不热地说。 “孙总说哪里话！难道我不出差就不能来看你吗？” 孙凯请孟东来在自己对面的靠椅上坐下，有意隔着办公桌跟他聊天。姗姗给孟东来泡了杯茶，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孟东来跟孙凯闲聊了几句，像是想起什么，故作神秘地问道：“海天跟飞翔不是兄弟公司吗？怎么他们拿到了你原来的那个ip？” “你指什么？什么ip？” “我记得你在前年跟我谈过，说你购买了几个日本动漫ip，打算开发的。其中有个叫‘探长传奇’的，现在海天已经在做了。” “‘探长传奇’？！”孙凯闻之一震，上身倏地挺直了。“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孟东来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在杯口的茶沫，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他们市场部的人跟我联系过，想跟我们合作。正好咱哥俩今天见面，我才顺便问问。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我跟海天在业务上没有交集。他们已经做出来了？” “刚完成初版，拿给我看了，还不错！只要再花些时间修改完善，上线后应该不比你的‘西域宝藏’逊色！”孟东来有意在刺激着孙凯。 “‘探长传奇’原本是我最喜欢也最看好的ip！当初不得以才低价出手，怎么让海天拿到了？”孙凯脑子里剧烈翻腾着。 孙凯已经没有心思再跟孟东来闲聊了。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没准，当初那个叫唐文的人，就是郑崎派来的！可是郑崎那会儿哪里拿的出1900万呢？！难道说……是林俊男？！ “不行！这事必须得找林俊男问清楚！” 第六十一章 林俊男两个月前刚在深圳南山区软件科技园租了一层写字楼。他划出一部分给了郑崎的海天公司，剩下的一部分，则安置了集团针对文化产业项目开发而专门设立的几个事业部门。他也给自己布置了一间办公室。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深圳。短则一周，长则半月。 海天团队的“探长传奇”项目启动后，几家获得消息的运营商闻风而动，争相前来打探，都想承接这个游戏的上线运营。林俊男不得不坐镇深圳，亲自与各运营商对接。他也告诫郑崎、卢建峰他们，说“探长传奇”这个ip的知名度很高，宁可多花点时间把细节抠好，也不能仓促推出。同时，他还叮嘱郑崎：现价段，跟运营商仅限于合作框架的洽谈，等项目内侧过关后，再遴选出最合适的运营商平台，与之合作。 林俊男没有把自己让海天开发“探长传奇”的决策告知孙凯。在乔向东向他提出对潜在股权之争的担忧后，他有了这个借海天来钳制飞翔的想法。不告诉孙凯，是避免他对此产生敏感反应。但他没想到的是，孟东来竟然会主动向孙凯透露这个消息。 孙凯急冲冲地来到林俊男办公室，劈头盖脑就来了一句：“俊男，你这样做真不够意思！我跟飞翔一心只为了宁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探长传奇’转到了郑崎的手上？前年刻意压低价格从我手上买走那几个ip的唐文，该不会是你派来的吧？！” “孙凯你先坐下！有话咱们慢慢说。”林俊男拉着孙凯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将办公室门关好。“你原来的那几个动漫版权，现在的确已经属于宁星集团所有，但既不是我买的，也不是郑崎买的。你不必猜疑。至于我把‘探长传奇’这个ip交给海天去开发，这是基于集团战略布局的考量，虽然可能让你感到有点不快，但你不应该有意见。” “当年要不是为了赔款，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它们的！何况是贱卖！如果它们就这样从我的面前消失，还倒罢了。可现在你却把它交给郑崎，让海天来做，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孙凯还在不依不饶。“如果你真要是认我做兄弟，那你就告诉我，这些版权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我要是说出来，你可能心里会更加不舒服！孙凯，这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何必再去纠结这事？” “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你最了解我！”孙凯愤愤地说，“我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心里面堵着，今后还怎么做事？” “我虽然不知道购买你版权的这个人当时的动机，但事实上，他无形中倒是帮了你一把！你不否认吧？” 孙凯低垂着脑袋，双手在头上使劲抓着，像是在自责。过了一会，他抬起头，两眼发红，态度固执地说：“俊男，我求你了！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好吗？” 林俊男心想，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对孙凯继续隐瞒下去了。“是赵栋梁！你曾经的上司。”他平心静气地说。“他本打算把这几个版权免费送给我的，作为他当年默许穿山甲侵占雨虹利益的补偿！” “赵栋梁？！”孙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我们不想接受赵总的无偿馈赠，所以让他以这些版权作为出资、成为了宁星的股东。赵总过去对你一直是有看法的，所以当你陷入困境、急切需要转让这些版权来筹资赔款时，他当然会完全站在纯粹做生意的角度来跟你讨价还价。其实换了任何人又何尝不会这样？” “是这样……那我没话可说了！”孙凯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瘫在沙发中。 林俊男见他如此颓废和沮丧，便开导他说：“孙凯啊，你应该把心思放在飞翔上。宁星收购飞翔后，公司的市场形象已经完全得到了恢复，于晓军也给你们注入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只要你们把这些项目做起来，资金方面集团会给你们提供保障。我从没有把咱们俩看成上下级关系，相反我始终把你当做合作伙伴。我们都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过去的事情，我们应该学会放下、学会忘记。我们今后的路都还很长！作为老同学，请接受我对你的这点忠告！” 孙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拎得清。我会调整好自己的！”说罢起身，一脸苦闷地走向门口。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猛然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个人，脑袋“嗡”的一下几乎要炸开——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偏偏是赵栋梁和唐文？！ “林总，久违了！”赵栋梁如同没看见孙凯，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到林俊男面前握手致意。“早就想到你这儿来坐坐，今天正好在附近谈点事，就顺便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赵总说哪里话！”林俊男热情地说着，忙招呼赵栋梁和唐文坐下。“您这个贵客，请都请不来呢！没事，我跟孙总刚谈完。”他转向孙凯，“你先回去吧，找机会我请你跟茜茜一起吃个饭！” 林俊男的话听上去客气，但孙凯听得出来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从林俊男那里出来，孙凯心里十分郁闷。尤其是在他遇见赵栋梁和唐文的那一刻，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孙凯一路在想：我跟赵栋梁共事也有两三年，平时也没跟他过不去，就算是在“红盾”那件事上让他落下口实，毕竟也是受方永平之命，不至于让他蔑视到如此地步吧？上次在杭州遇到他时，他也是这幅德行，对我不屑一顾，何况那会儿飞翔还正如日中天呢！唉！真是造化弄人啊！想不到，自己转来转去，竟然还得面对赵栋梁的无视！ 他越想心里越堵，始终平静不下来。看看天色已近傍晚，他打算找个餐馆进去喝上几瓶消愁解闷，谢雅妃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邀他去她家吃饭。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谢雅妃这段时间也非常苦闷。于晓军已经发现了她在和孙凯暗通款曲，果断中止了跟她的关系。这使得平日生活放浪、离不开男人滋润的她，顿感失魂落魄、黯然神伤。其实，谢雅妃知道自己只是于晓军的众多情人之一，她也没指望他跟自己相守终生，两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因此，她把自己与孙凯的寻欢当做是无聊之时的调味剂，但久而久之，孙凯对她的迎合与顺从，倒使得她对他动了一丝真情。 然而，在孙凯知道是她弄死的覃悦铃后，对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仿佛在处处提防着她，有意敬而远之。她本就在心里怨恨，现在又因他而跟于晓军分手，她对他怎肯罢休？ 她知道孙凯还不至于完全不听自己的话，所以打电话想试试，没想到他竟答应的那么干脆。她当然不知道孙凯此刻正想找地方发泄，以为他对自己又回心转意了，心里好一阵激动。 她打开衣柜，挑出一件浅蓝色丝质睡袍——她记得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说这个颜色很容易让男人产生拥抱的欲望。她换上睡袍，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连日的心烦意乱，令她面容略显憔悴。于是她坐在梳妆台前认真捯饬了一番，直到感觉满意了为止。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孙凯到了。尽管他强打着精神，谢雅妃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阴云。“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太疲劳了？你先坐，我给你倒点酒。” “我们原来的哪几个日本动漫ip，现在郑崎他们在做。”孙凯没好气的说。 “怎么到了郑崎手里？是林俊男给他们的？” “我刚问过林俊男了，是赵栋梁当年派人从我这儿买走的。当时他没露面，我也不知道是他！”孙凯接过谢雅妃端给他的洋酒，举在眼前晃了晃，一口喝干。“赵栋梁拿它作为入股宁星的资本，成立宁星的股东。我刚才在林俊男那儿正好碰到他了。” “你说的这个赵栋梁，就是你原来在穿山甲时的老板吧？我记得咱们有次去杭州开会，你向我介绍过他。”谢雅妃脑子里回想着赵栋梁的样子。“他好像是个很难说话的人。” “当时我要知道是他来买，就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你是担心海天在宁星的地位会取代飞翔吗？”谢雅妃说着，又给孙凯的杯中倒了点酒。 “不管怎么说，那些ip是我最在意的。现在把它们给了海天，还不跟我知会一声……”孙凯又把酒一口喝干。“林俊男他一口一个老同学的，还说今后一定要真心合作，可是他明知道这些版权原本就是我的，只是为了赔偿官司才不得已转让的，现在还这么做，他还当我是合作伙伴吗？” 谢雅妃笑了，她轻声细语地说：“不用生气嘛！反正咱们又不是真心要跟他合作。这时候，该忍还是要忍的。” “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好啦！”谢雅妃从孙凯手中接过酒杯，放在一旁，靠在他肩头，一边抚摸着他的胸口，一边娇嗔地说：“咱们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了，好吗？你都那么久没上我这儿来了，来了还带着气！人家可想你想的好苦啊！”说着，她开始趴在他身上扭动起来…… 孙凯经不住谢雅妃的挑逗，身上渐渐有了反应…… 谢雅妃乐了，她嬉笑着说：“你呀！还是脱不了兽性的本能！” ……暴风骤雨过后，两人均精疲力尽。谢雅妃靠在孙凯的怀里，喃喃地说：“我只想有你在身边就够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孙凯，你前些日子怎么总是躲着我呀？我不会让你觉得讨厌吧？” 孙凯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他默默地起身，走进卫生间去冲洗，把谢雅妃晾在客厅的沙发上。 谢雅妃呆坐了片刻，悻悻地套上睡袍，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燃烧。孙凯性情的起伏变化，真让她捉摸不透。 此时，孙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谢雅妃翻出手机，见上面显示的是“茜茜”二字，便赌气把它挂断。过了几秒钟，茜茜又打电话来了，她心里转了一下，索性按下接听键。 “孙凯你什么时候回来？”茜茜在电话里问。 “茜茜啊，我是雅妃。”谢雅妃装模作样地说，“孙凯跟我在谈事，他要晚点回。” “他怎么不接电话？你们在哪儿？”茜茜的声音听上去很生硬。 “我们在客户这儿，孙凯他去洗手间了。一会我让他……” 谢雅妃话没说完，茜茜那边挂断了电话。 孙凯从卫生间出来，边穿衣服边问：“谁的电话？” “茜茜的。我说我们在客户这儿，你上洗手间了。” “你怎么随便接我的电话？！”孙凯责怪道，拿起手机想回拨过去，但茜茜那边拒接。他叹着气，无奈地说：“茜茜是个非常敏感的人！” “那下次我绝不惹她好吗？” 孙凯穿好衣服，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地问：“于晓军那边什么时候行动？” “你指哪方面？股价不是一直在涨嘛。” “他不是想进董事会吗？” 谢雅妃给自己倒了点酒，一脸忧伤。“我已经离开格兰迪了！跟于晓军也很久没联系了！” “你为什么离开格兰迪？” “因为你……”谢雅妃悒悒不乐地呷了一口酒。“总之，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多想，也别去问于晓军了。还有，等格兰迪确定了新的人选后，我会辞去在飞翔的监事职务的。” “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还继续做投资吗？” 谢雅妃苦笑了一下，望着孙凯，意味深长地说：“我今后就只投资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孙凯回避着她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雅妃……” 谢雅妃贴近孙凯，用红唇紧紧封住他的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松开。“你不用担心，我没别的祈求，只要你心里时刻有我就行了！” 孙凯想起一件事，提醒道：“覃悦铃那事……你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吧？你最好是换个号码。” 谢雅妃忧郁地说：“听天由命吧！为了你，我也无所谓了……” 第六十二章 孙凯回到家里，茜茜正在哄乐乐睡觉，对他不理不睬。孙凯因为心虚，不敢吭声，独自坐在客厅，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盘算着等下如何向茜茜圆谎。 茜茜哄乐乐睡着后，从卧室出来，把门带上，脸色铁青地走到孙凯面前，两眼瞪着他，似乎要冒出火来。孙凯故作镇定，向她陪着笑脸，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说话时连他自己都感到底气不足。 “抱歉啊，我晚上和谢雅妃一起去跟客户谈项目的事。你打电话时我刚好上洗手间了，手机没带身上……” “我又没问你！你解释什么？”茜茜已经从他那副不自然的神情上看出来他是在撒谎。“人在做天在看，我可以不管你，但你不能不管好自己！” “你胡说什么呀！我真的没啥！” “谢雅妃以前从来都是称呼你‘孙总’的，今天却一口一个‘孙凯’的，好像她是你的什么人似的！” “我跟她根本就没什么！都是工作关系嘛！” “你别当我是傻瓜！”茜茜担心吵醒了孩子，压着嗓门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上洗手间会不带上手机？还有，你说跟客户谈事情，怎么我打电话过去时周围那么安静？孙凯，你真的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哪一个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现在林俊男能够以德报怨、真心实意来帮助你，你就应该重新做人啊！” “你在这捕风捉影也就算了，干嘛动不动扯出林俊男来？”孙凯一听到茜茜又提起林俊男，顿时怒目圆睁，蹭地站了起来，“我才是你老公！林俊男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你还像个老公吗？”茜茜反唇相讥，“家里的事情你都不闻不问，三天两头就跟谢雅妃在一起鬼混！林俊男帮了我们，你还对人家那么大的怨恨，你要是再这样心胸狭隘，今后还怎么做人？” “我做人不用你教！”孙凯狠狠地一甩手，差点打到茜茜脸上。“告诉你吧，林俊男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他才是个小人！” “你到底还是原形毕露了啊！”茜茜的嘴唇在颤抖，“我真后悔当初怎么选择了你！” “你今天也终于说实话了！”孙凯额头上暴出青筋，指着卧室咆哮道：“那个孩子不会也是林俊男的吧？！林俊男不是在深圳吗？你现在就带着乐乐去找他呀！”说着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朝地上狠狠一砸，杯子摔得粉粹。 卧室里传出乐乐的啼哭声。她显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了。 “你无耻！混蛋！……”茜茜气得浑身直哆嗦，眼泪夺眶而出，她掩面跑进卧室，重重地把门关上。 孙凯骂骂咧咧地来回踱了几步，抓起手机，摔门而出…… 孙凯一连多日都没有回家，茜茜给林俊男发微信说她实在受不了了，决心跟孙凯离婚。林俊男见后立即打电话给她询问原因，她没详细说，只是在电话里不住地抽泣。林俊男想问下孙凯，考虑到这事电话中说不清楚，便直接找到飞翔来了。 孙凯正坐在转椅上、翘着二郎腿在小声跟人通着电话，见林俊男突然推门而入，慌忙把电话挂断，神色紧张地站起身，说：“俊男，你怎么来了？” “你在跟谁打电话？”林俊男见他一副慌乱的样子，心里有些起疑。 “哦，是、是运营商代表……我们在谈‘西域宝藏’游戏的事。”孙凯支支吾吾地搪塞着。 林俊男没多问，他直接坐在办公桌前的靠椅上，并示意孙凯也坐下。他的个子比孙凯要高，他不想因为自己站着而给对方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茜茜给我发信息，说你几天没回家。怎么回事？” 孙凯见林俊男是为茜茜而来，心里不免窝火——看来他是为茜茜出气来的！他冷冷地回答：“我跟她吵了一架，想安静几天！” “我打电话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但是情绪非常糟糕！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还是别问了！你有别的事吗？”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林俊男态度严肃地说，“孙凯，你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应该对家庭负起责任。茜茜陪你度过了那么艰难的日子，就算是她发些小脾气，你也应该让着她啊！” “你知道吗？她心里根本就没我！” “你又让她放心了吗？”林俊男反问。 孙凯语塞。要在以前，他会把心中的怒气全发泄到林俊男身上。可是现在，在自己的办公室、林俊男又已经成了自己的上司，他真不好发作。 “你是不是因为我把‘探长传奇’交给了郑崎而耿耿于怀，所以才把气撒到茜茜头上的？” “那件事的确太让我伤心！但我跟茜茜是为了家事。” “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回家！茜茜那边我会劝劝她。”林俊男说。“家事都处理不好，我怎么还能指望你经营好公司！” 林俊男这句话像是在孙凯心头敲了一记重锤，令他心里“咯噔”一下：“林俊男这是在要挟我，还是在暗示我？”现在他越来越相信林俊男是为了茜茜才出手拯救飞翔的了！但飞翔既然已成气候，他孙凯当然功不可没，林俊男说这话，更多倒像是在暗示什么！他想到了在林俊男进来前自己跟于晓军通的电话。于晓军告诫他一定不能感情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知道于晓军很快就会实施第二步行动，到那时，他就会顺理成章地上位！ “好吧！”孙凯装作一副诚恳而又无奈的样子说，“今晚我保证回家！我会向茜茜赔罪的，你就不必去找她了。” “这样吧，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就在你家附近，这样茜茜带小家伙出来也方便。”林俊男说着，掏出手机，打算在app上寻找餐厅订位。 “那怎么行！”孙凯拦住他说，“今晚必须我来请！我跟茜茜一直想感谢你，只愁没有机会。既然你今天来了，那就必须领我这个情！” “你请客也行，”林俊男轻松一笑，“但咱们得把意思说清楚。感谢我可不接受，只能是老同学叙叙旧而已！” “好！我家边上有个茶餐厅，环境不错，菜品也很地道。咱们就去那儿！” 林俊男看了看手表，说：“我还有点事，你回头把餐厅位置发给我，我们晚上七点见！” 送走林俊男之后，孙凯打电话给茜茜，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通，才算勉强打消了她的气，答应出来吃饭。孙凯也清楚，如果不是跟她说请林俊男，她还未必听得进去…… 孙凯向茜茜诚恳地认错，并发誓要真心维护家庭、不会再让她生气。茜茜也在林俊男的开导下，接受了孙凯的道歉。此后一段时间，孙凯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飞翔新项目的开发中，由“探长传奇”导致的内部裂痕，似乎已在林俊男的调和下烟消云散。 海天那边的“探长传奇”项目进度很快，郑崎也跟运营商签订了合同，游戏进入上线测试阶段。飞翔这边也不甘落后，全力推进“绿林英雄传”的开发进度，孙凯和他的团队像是憋着一股劲，打算跟海天好好pk一下。于晓军也暗中调度，导入运营商提前跟进，通过前期的市场宣发，使“绿林英雄传”还未上线就吊足了玩家的胃口。 与此同时，“宁星股份”的股价也在继续稳健、持续地上涨。于晓军看到自己几只基金在底部买进的筹码，迄今市值已经有超过2倍的浮盈。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于晓军踌躇满志，准备实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第六十三章 元旦过后，两只私募基金的高级经理来到宁江，对宁星股份进行调研。林俊男带着董秘接待了他们。来者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和汇资本”和“三石资本”两只基金的代表，林俊男知道，“和汇”、“三石”正是分别持有“宁星股份”4%和3%股份的两个机构。 林俊男非常客气地向到访者介绍了上市公司的一些基本情况，并爽快地回答了对方提出的问题。基金经理也对宁星的经营状况感到满意，尤其是对子公司飞翔所贡献的超额利润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充分的展望。他们表示看好宁星在游戏产业的发展空间，并愿意继续为此提供支持。访谈临近结束时，“和汇”的代表向林俊男提了个建议： “林总，我们注意到，‘宁星股份’借壳上市以来，虽然在‘三会’管理架构方面得到了很大改善，但在公司的执行层，‘家族式’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既然你们未来发展的重点是向文化产业——尤其是向游戏行业开疆拓土，那么是否可以考虑在高管层面适当引入专业人才？” “我们‘三石资本’也有这样的建议！”另一个基金经理也附和着说。“‘宁星股份’走到今天，是应该考虑在这方面做出积极改变了！” “谢谢你们的中肯建议！我们已经在酝酿增选新的董事和高管成员。请放心，‘宁星股份’的管理层，未来一定会朝着专业、敬业和高效方面发展的！”林俊男郑重地回答。 送走基金经理后，林俊男思来想去，觉得他们的建议的确值得考虑。他想在集团和子公司内部挑选一名高管进入董事会，并兼任上市公司常务副总裁，目前来看也只有孙凯和郑崎两人相对合适。但是，林俊男考虑了多日，始终也没拿定主意，便打电话给乔向东，想看看他的态度。 “你心里面倾向于谁？”乔向东反问。 “郑崎我很了解，他做事还行，就是头脑简单了些。”林俊男犹豫着说，“孙凯嘛，商业意识很强，也敢于担责，只是……” “哈哈！”乔向东笑了。“你还是忘不了孙凯啊！要我说，郑崎固然是不太合适的，但要是打算让孙凯进董事会，这你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 “孙凯已经改变了很多。我已经观察他很长时间了！” “人说我是疯子，看来你比我更是个疯子啊！”乔向东叹道。“好吧！如果你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我还是愿意陪你再‘赌’一把！不过，依依那边，你可要好好跟她商量一下喽。” 做通了乔向东的工作，林俊男觉得这事有了眉目，回家便向依依提起了自己的想法。谁知依依一听就来气了。 “你怎么想到让孙凯进董事会？你真把他当自己人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呀？”她一反常态地责怪起他来。 “我这不正在跟你商量嘛！” 林俊男耐心地跟她做着解释。从公司发展的需要，谈到飞翔给集团带来的业绩提升，以及孙凯近期的工作表现，最后不得不把乔向东也搬了出来。然而，依依却不为所动，将脸扭向一旁。 “说来说去，你还是顾及茜茜更多一点啊！”她撅着小嘴怼了一句。 林俊男哭笑不得，不知怎么才能解开她心里的那个结。自从收购飞翔以来，依依就时常跟他矫情。 “依依，咱们是在谈正事，你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不能老耍小孩子脾气啊！”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做什么上市公司董事长？我只想当你的妻子！一个能一生被你宠爱的妻子！虽然宁星集团是我父亲创建的，我也曾为了它倾注了很多精力，但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甚至愿意不当这个大股东、放弃这个董事长，安安心心地跟你生活……只是，我不愿意你的心里总是放不下孙凯、放不下茜茜……” 依依紧紧抱着林俊男，小鸟依人般地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 “依依你听我说，”林俊男温言抚慰道，“宁星是你父亲传给你的产业，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把它经营好，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父亲的遗愿。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做损害宁星的事情，更不会去做伤害你的事情！除了事业，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呀！” 依依的心里感到暖暖的。她从没有怀疑过林俊男的品行，他为宁星所做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没有他，宁星也不可能有今天。“俊男，我怕我真的不能胜任这个董事长了！我想请你来做好吗？你一定行的！我现在只想做你心中的一个小女人！” 林俊男抚摸着依依的后背，心如潮涌。他突然想到有人说过的一句哲理：远方的景色走近了，就成了自己现在的生活；现在的生活离远了，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宁星股份”董事会接受了依依的辞呈，选举林俊男接任董事长并兼任总裁。同时，补选孙凯出任公司董事、兼公司常务副总裁。 公司高层调整后，林俊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郑崎。果然，他刚回到深圳还没下飞机，郑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俊男，我不知道是该恭喜你升级了呢，还是该恭喜你给自己选了个‘得力助手’！”郑崎尖酸刻薄地说。 “你小子少发牢骚！我正要找你谈谈呢。” “有什么好谈的！我郑崎只不过是个炮筒子，什么时候让你上心过啊？！” “我这会正下飞机呢！你在哪儿……那我过来，晚上一起吃饭，见面再聊。”林俊男挂了电话。上了出租，他没有回住处，而是让司机往车公庙那边开。 林俊男知道，郑崎在车公庙附近买了一套二手房，上个月刚搬进去。邀请了他几次，他都没得空去。这会儿正好有时间，也应该去去了。他一路寻思着：“郑崎跟孙凯向来不和，不把他的工作做通，今后两人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因此，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心中的怨气按下去。” 郑崎的房子二室二厅、有80多平米，虽说是十多年前开发的楼盘，但随着福田区房价的整体攀升，现在要把它拿下来怎么也得五六百万。从室内的装修布置来看，新主人没舍得花钱翻新，只稍微做了些粉刷和改善。 “我这儿其实没啥看的，现在也只能暂时将就而已！好歹算有个窝吧！今后还得仰仗林董事长多多帮衬帮衬呢！”郑崎一边摇头晃脑地自嘲着，一边请林俊男进屋坐下。 “你在深圳打拼了这么多年，也算终于解决了刚需啊！下一步改善条件，也是指日可待的嘛！”林俊男拍了拍郑崎的大腿，接着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大号信封，塞到他手里。“这是我对你乔迁之喜的祝贺！” 郑崎拿着信封在手里掂了掂，不无揶揄地说：“就两万？太少了点吧？你好歹也是身价几十亿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啊！” 林俊男锤了郑崎一拳：“身价几十亿？那是依依好吗！她才是‘富婆’，我不过是帮她打工而已！这可是我的私房钱哦，你要嫌少，那我还舍不得给呢！”说着就做出伸手要夺回来的样子。 郑崎赶紧把信封往身后一藏，急忙说：“哎哎！送出的礼，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如果是公司发给我的红包，那还真的太小了；但要是你的私房钱，那就够兄弟！” 扯了几句闲话，两人言归正传。 “林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让孙凯进董事会？还提拔他做常务副总裁？你明知他鬼心眼多，为什么还要重用他？”郑崎愤愤不平地问。 “孙凯确实心眼多，但是他毕竟在游戏业界取得过成功。尤其是他在面对危机时敢于承担责任，这点还是难能可贵的。宁星要想在游戏产业有所建树，就必须依靠你和孙凯这样对这行有志向、有激情的人来共同努力。说实话，我对孙凯不是没有怨恨，但我还是想以真心换真心。人是要向前看的，总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你说是吧？” “你就不怕他再坑你？我看他是本性难改！” 林俊男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跟孙凯恰好是两种性格的人。他很聪明，因此总能找到捷径把弯路走直；而我则很平庸，经常走些弯路，但却因此能欣赏到更多的风景。” 郑崎晃着脑袋说：“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我也不像你那么斯文，我是有啥说啥。飞翔那边因为搞出了‘西域宝藏’，本来就自鸣得意，现在他们的老大成了集团的董事和副总，那还不得把下巴翘到天上去！我把你当大哥，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我也不能反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后凡是涉及到海天的事情，你最好亲自跟我交代。总之我是决不会听孙凯指挥的！” “我不赞成你对飞翔的这个态度！”林俊男严肃地说，“海天和飞翔是集团的两个翅膀，只有形成合力才能飞得更高，怎么能自相诋毁？！如果有什么不服气的，可以靠你们的努力用业绩来说话！孙凯也是一样！我需要你们跟集团同心协力，服从大局。”林俊男将手搭在郑崎的肩上，用力晃了晃，说：“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探长传奇’的研发上。你不知道吧，我把这个项目给了海天，孙凯心里也不舒服着呢！我为这事专门找过他，总算是让他接受了。你想想，你们海天要是不把这个项目做好，还有什么理由去跟飞翔较劲？你又有什么理由去记恨孙凯呢？！” 郑崎显得有点沮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没再继续矫情。 林俊男看郑崎这幅样子，不想再把话说重了，便拍拍他说：“走吧，吃饭去！我在你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订好了位子，咱俩去喝几瓶！” “林哥，”郑崎心里还在纠结，他忍不住又说，“我说话直，说错了你别怪。我始终觉得孙凯信不过！你今后真不能给他太多权力，他又有私心，又容易膨胀。不能再像在乐智那样了……” “宁星是上市公司，干什么事都会有严格的程序，所有人都没权利乱来。再说，‘权利’这东西，本就是检验一个人品格的试金石啊！” 林俊男最后这句，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六十四章 孙凯进入宁星董事会并兼任上市公司副总裁后，一改以往的为人处事风格，处处显得低调。因为同在一层楼上班，他时常找机会去郑崎那里坐坐，意在主动寻求和解。郑崎起先对他不温不火，甚至还有点阴阳怪气，但孙凯却丝毫也不介意，依旧和颜悦色。一来二去，反倒叫郑崎心生愧疚。 “也许林俊男的看法是对的。孙凯毕竟是经历过那么一场劫难的人，总该对自己的过去有所悔悟吧！”郑崎在心里这样想。 林俊男见两人的关系渐渐出现了缓和，便以请乐智老同事聚会为由，把孙凯、郑崎、卢建峰和徐友华等邀在一起吃了个饭，把酒释嫌，喝了个痛快。 海天的“探长传奇”很快上线，收益快速攀升。飞翔的“绿林英雄传”也进入了公测阶段，市场反响热烈。林俊男十分高兴，在宁星集团借壳上市三周年的庆祝宴会上，给郑崎、孙凯等人分别都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宴席结束时，孙凯请林俊男留下来，单独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俊男，宁星进入游戏产业后，现在正是风生水起，我想，我们何不再收购一两家公司，趁势把宁星打造成一个游戏业界的龙头呢？” “我本来一直也有这个想法！”林俊男点头称道。“只是我还在考虑，到底是在飞翔和海天的基础上做内涵式发展，还是再收购新的公司做外延式扩张。今天你既然提出这个建议，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收购标的？” “现在的确有一家公司可以考虑。”孙凯说。“我已经关注它很久了。” “这家公司在哪儿？” “在杭州，叫‘金苹果科技’。” “你是怎么注意到它的？是于晓军推荐的？” “不是。”孙凯摇头否定道，“我是在行业年会上了解到这家公司的，它的手上有些硬货，技术力量也很强，只是要价比较高，目前还没找到投资人。” 林俊男想了想，说：“你把这家公司的资料整理一下。我明天要回宁江，等我回来再找时间专门讨论。” “行！不过这事得抓紧。一直有人在跟他们接触，如果下手晚了，可能机会就错过了。”孙凯在送林俊男离开时，跟在后面叮嘱着。 孙凯把林俊男送到酒店门外，目送他上车离去。他踌躇满志地站了片刻，正打算回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是谢雅妃。她也应邀来参加宁星的庆祝晚宴，这会儿正独自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上，似乎是在等他。孙凯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犹豫着向她走去。 “雅妃，你怎么还没走？你是在等我？” 谢雅妃现在已经不是飞翔的监事了，今天她只是以嘉宾身份应邀出席，觉得有点尴尬，席间就没有去跟林俊男和孙凯打招呼。整个晚宴上，她都心事重重，神不守舍，一直在想着几小时前强哥打来的那个电话……她想等宴席散后再单独找下孙凯，把那件事告诉他。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她低声对孙凯说。 孙凯看了下手表，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刚才林董交代了一项工作，我没时间啊……” “不会耽误你太久。求你别找借口好吗！”谢雅妃略带一丝责怪的口吻说。 孙凯无奈，只得勉强答应。 孙凯跟谢雅妃就近找了一间咖啡屋，坐下后各自要了一杯咖啡。 “我昨天接到了我在三亚那个大哥的电话。”谢雅妃若有所思地说，“他说前几天有警察找过他，向他打听覃悦铃的事……” 一听到“覃悦铃”这个名字，孙凯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警觉起来。“警察怎么找到三亚去了？” “我跟覃悦铃是在强哥那儿认识的。”谢雅妃一脸忧郁地说，“强哥在海南生意做得很大，我跟他早就认识。强哥是怎么认识覃悦铃的我不清楚。” “覃悦铃在海南时用的是哪个名字？” “她开始一直都是叫覃悦铃。后来是强哥找人帮她办了个假身份证，改名叫赵琳了。” “那么说，警察现在知道赵琳就是覃悦铃了？” “强哥没说，他只是问我覃悦铃的死我知不知道……” “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我不知道了！”谢雅妃瞟了一眼四周，“我说我回深圳后就没见过她。孙凯，你说警察会查到我吗？” “那要看这个强哥怎么跟警察说了。”孙凯脑子里一片翻腾。“你没问他有没有告诉警察说你也认识覃悦铃吗？” “我怎么好问哪！我要这样问，那强哥就会怀疑我的……” “强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白道还是黑道？你跟他关系深吗？” “……”谢雅妃欲言又止。 “你最好找个借口问下强哥，看他跟警察都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到过你在海南跟覃悦铃见过面这件事。这很重要！” 孙凯越想越紧张。如果警方知道谢雅妃认识覃悦铃，那么就会很快来找她，到时候她肯定是躲不掉的……一旦如此，就势必会牵涉到方永平的那笔1500万元赃款，那他自己也就逃脱不掉“窝赃”和“包庇杀人犯”的罪名，警方甚至还会怀疑他是杀死覃悦铃的幕后策划者…… “我要不要去下三亚？”谢雅妃忐忑不安地说，“我想去找机会当面问问强哥，可又怕没事生出事来……” “他说过警察是哪天去找他的吗？” “听他的口气，好像就是前两天的样子。” 孙凯沉思了片刻，说：“如果你觉得强哥这个人可信，去下也好。只是，注意不要让他套出你的话就行。你知道我是指哪件事。我现在不清楚他跟覃悦铃的关系，万一他以前跟方永平也有交道，那事情就会更复杂！” 谢雅妃嘴角抽搐了几下，眼泪突然哗哗地流了下来。她低头抽泣道：“孙凯，我这样为你，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孙凯默默地望着谢雅妃梨花带雨、泣不可仰的样子，不由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慰她说：“我也不可能放下你不管的。眼下你一定要多留点心，包括平时开车时也要注意，不能违章、不能出事。总之不能让警察抓到你的把柄。强哥那里你自己考虑怎么问，如果有事就及时告诉我。实在不行，就干脆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谢雅妃趴在小桌台上，哭的更伤心了…… 孙凯真的担心谢雅妃会出事。他和于晓军已经在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如果此时覃悦铃死亡案东窗事发，无疑也会要了他的命！ 回到家中，他神情恍惚、魂不守舍。茜茜见他这样，便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孙凯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更让茜茜疑窦重生。临睡前，孙凯借口说自己晚上多喝了点酒，怕打呼噜惊着女儿，要独自去客房睡。茜茜见他这样心事沉重，心想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也好，便帮他铺好被褥，又为他准备好睡衣，等他洗完澡进了客房，又随手拾掇了一下，这才回卧室去陪乐乐。 孙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谢雅妃和覃悦铃的影子。跟林俊男敲定再收购两家游戏公司后的喜悦，早已被这件烦心事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躺了很久都没法睡着，便摸着黑爬起来，打开窗户，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也许是气压低烟气难以排出去，加上他实在是抽的太多的缘故，烟味竟渗进了茜茜睡觉的卧室，把她呛醒了。 茜茜一脸怨气地推开客房的门，把孙凯吓了一跳。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抽烟！你看这满屋子的烟气，都呛到孩子了！”茜茜一边低声责怪，一边用力挥动着胳膊，想驱散屋里浓浓的烟气。“你今天简直太反常了！” 孙凯掐灭烟头，黯然神伤地望着妻子，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我遇到了一件很烦恼的事，不知如何解决……所以睡不着。” 茜茜见他像是真的在道歉，心里的怒气也就缓和了一些。她盯着他问：“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这事和你无关，再说就是跟你说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影响你的心情。” “你现在已经是宁星集团的董事副总裁了，要说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晚上还得了一个那么大的红包，你哪来的烦恼？总不会又有哪个女人又缠上你、让你摆脱不开了吧？！” 这句话还真戳到了孙凯的痛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装出一脸苦笑的样子。“你看，你又来了！” “那你告诉我呀！就算是与我无关，至少我是你的老婆，我总可以为你分担烦恼的呀！”茜茜不依不饶。 “还不是覃悦铃的事！警察还在调查，我担心那笔钱的事……”孙凯见实在无法搪塞，便透露了一半。 茜茜听了这话，果真被吓住了，脸上顿时浮上一层愁云。她茫然的站了一会，说：“那……那你也得先休息好呀！你不睡觉尽在这担心也没用，等明天再考虑吧，好吗？” 孙凯点了点头：“你去睡吧，我马上就睡。” 茜茜垂下头说：“刚才是我多心了，你不要生气。我跟乐乐都希望你好！” 孙凯抬手轻轻撩了一下她的发丝，说：“我静一静就会好的！去睡吧！” 第六十五章 赵琳案眨眼已过去了一年多，几乎快成了无头悬案，但李伟仍不甘心，还在不遗余力地追查着线索。 他从赵琳的遗物中发现了她曾在海南逗留过的痕迹，便通过在海南工作的警校同学，像大海捞针一般，终于找到了一个叫吴坚强的珠宝商，人称“强哥”。此人跟赵琳有过接触。于是，李伟利用休假期间，只身前往海南，在老同学的协助下，找到了这个吴坚强。但是，吴坚强称自己跟赵琳只是偶尔见过几次面，并不熟，也不清楚她回深圳后的情况，更不知道她的死讯。据海南警方调查的结果，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赵琳遇害前整整一个月时间，吴坚强都没有离开过海南。似乎这个线索到此也就中断了。 李伟一无所获，也无暇度假，悻悻而归。他原来的搭档梅芳已被支队安排到别的案子上，成天见不到人影，使他觉得自己像是个闲人一般，成天无事可做，只有百无聊赖地翻阅着赵琳一案的那些个物证照片、以及早已烂熟于胸的询问笔记，心中时常烦躁和郁闷。 这天，那个在海南的老同学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他一个线索：“我们抓了一个办假证的人。据他交待，他曾帮吴坚强办过一个假身份证，那张身份证上边的名字就叫赵琳！”李伟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浑身一震，简直要从座位上蹦起来。 “那赶紧找到吴坚强啊！”李伟兴奋地叫着。 “已经找他询问过了。”老同学在电话里说，“但吴坚强说他并不知道这个赵琳的原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叫‘阿ling’。她对吴坚强说她的身份证丢了，要他帮她重新办一个，吴坚强为了图省事，就找办假证的人弄了一个。” “……他就这么说的？”李伟不相信吴坚强的说辞，但也没法验证。 “我们还从吴坚强那里找到了几张合影照片，”老同学说，“其中就有赵琳，不知是否对你有用。我现在把它发给你吧。” “你先发过来吧，有需要我再找你！谢谢啊！来深圳时记得告诉我，我请你吃饭！”李伟挂断电话。 没一会，手机就叮咚叮咚响了几声，照片发到了。 李伟打开手机，把照片下载到电脑里，然后对着屏幕认真查看起来。 照片一共有三张，其中两张是在餐厅的包厢拍的，参加合影的有十几个人，吴坚强均坐在中间，赵琳紧挨着他，姿态亲昵；另一张是在海边沙滩上拍的，是吴坚强跟赵琳两人的合照，两人都穿着泳装，前者的手轻搭着后者的腰部…… “看美女呐！” 李伟耳畔传来梅芳的调侃声，他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这不是赵琳吗？”梅芳认出了照片中的人。“你找到新线索了？” 李伟摇着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呀！我只是想看看从这些照片中能不能发现赵琳身边还有什么人。” “跟她在一起的这个男的是谁？” “他叫吴坚强，江湖人称‘强哥’，在海南做珠宝生意。这人交际很广，赵琳跟他有过交往。不过，案发时他不在深圳，也看不出他能有什么作案动机。” “赵琳跟这个强哥应该很熟吧……” “吴坚强是个‘钻石王老五’，人又豪爽，平时有不少女人围着他转。从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赵琳只不过跟他吃过几次饭而已，似乎关系并不深……” 李伟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告诉梅芳：“我们刚刚了解到，这个赵琳在海南时曾掉过身份证，是吴坚强找人帮她办了一个，不过办的是却假身份证。因为没去公安机关挂失，所以她原来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吴坚强说他只知道她叫‘阿ling’。” “阿铃？……”梅芳迟疑着重复着。 “也许是赵琳的小名或者昵称吧。所以，也不好说她换了个假名字。” “到底是‘阿琳’还是‘阿铃’呀？你说清楚！”梅芳认真地说。 “我怎么没说清楚？就是‘阿ling’呀！赵琳的‘ling’嘛！” “不对呀！赵琳的‘琳’念‘lin’，你刚才说的是‘ling’。这可不是一个字啊！” “啊？！”李伟苦笑起来，“我一直这么读的……难道说，那个‘阿ling’的‘ling’，指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如果是‘阿铃’，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伟，你知道当年的那个方永平案吗？” “方永平？我知道一点，但了解的不多。那是经侦的案子。” “我那年刚来市局报到，被临时抽调到那个案子去打杂。”梅芳两眼奕奕有神地盯着李伟，“那个案子就牵涉到一个叫‘阿铃’的女人，她真名叫‘覃悦铃’，是方永平的一个情人。方永平有两个情人，他被捕后，我们找到了另外一个，但这个覃悦铃却失踪了，至今都没再出现。” “你说的这个覃悦铃，会跟这个‘阿铃’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可就真的死无对证了！”梅芳叹着气，把目光又集中到电脑上，仔细观察辨别着那三张照片。 “咦？这个女人是谁？”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她在这张酒店包厢照中站在赵琳的身后，你注意看她的手——轻轻搭在赵琳的肩上。女性之间，如果关系不熟是不会这样的。你再看这张，”她又打开沙滩上的那张照片，“这张相片里也有她。虽然这张照片拍的是强哥和赵琳两个人，但是刚才那个女人正好也被拍进来了。她站得很远，不注意还不容易发现。你再瞧瞧她的手势——她竟冲着镜头比划了个‘耶’——这不是在显示她自己在照片中的存在吗？！我猜啊，这个女人跟赵琳肯定有交集！” “你观察的这么仔细啊！”李伟心里一阵佩服。“经你一说，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厉害！厉害！” “我也是女生嘛，当然会看到你们男人不注意的细节！”梅芳思索着说，“你还记得我们查看的案发小区监控录像吗？当时就有一个女的曾在小区门口下过车……她的身材跟照片上的这个好像有点像！” 经梅芳提醒，李伟想起来了。他们曾在赵琳居住的小区大门外的监控录像中，见过一个从出租上下来的女人进入小区。但当时正下着雨，这个女人又打着伞，遮住了整个脸部……那晚雨下得很大，打车回来的住户有很多，李伟和梅芳只对案发时间段进出小区的外来人员进行过重点排查。因为监控中没有再看到这个女人出来，所以他们以为是住户，没把这人放在心上。 李伟急忙又找出那个监控录像，切到梅芳说的那个女人下车的画面仔细辨认。在这个女人从出租上下来直到走出画面的十几秒钟，雨伞始终挡住了她胸部以上的所有部位，根本看不到容貌。他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放，寻找着某些细节，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看！这个女的穿的是牛仔裤！而且把衬衫扎在裤腰里！”梅芳轻轻叫了一声。“你再看包厢里的这张——这个女的也是穿一条牛仔裤、衬衫也是扎在裤腰里的！” 李伟又把视线盯在了那辆出租车上，通过定格和放大，渐渐辨别出了那辆出租的车牌号码…… “我们要找到这个出租司机！”他将手在桌面用力地一拍。 第六十六章 孙凯通过于晓军跟杭州金苹果科技公司建立了联系，并在于晓军的陪同下，亲赴杭州和对方见面。于晓军告诉孙凯：此次在运作手法上，还是要林俊男采用“换股合并”的方式。先做高金苹果的估值，再让“宁星股份”以高溢价与之进行股权交换。 见于晓军故技重施，孙凯心里没谱。他在担心林俊男和其他董事能否接受金苹果的过高估值。于晓军劝孙凯放心，称当年飞翔也是这样操作的，且事实已经让林俊男吃了定心丸，因此，他相信林俊男和其他股东对溢价收购金苹果不会有太多的异议。 换股并购方案很快就提交到林俊男的手上。按照这一方案，依依占“宁星股份”的股权将会被稀释到20%，即使加上刘志斌、乔向东、赵栋梁及宁星集团的几个老股东，所有能形成一致行动人的股份总数，占比为26%，明面上仍然对上市公司掌握着实际控制权。 但林俊男不知到的是：一旦按照这个方案换股并购，由孙凯、于晓军的几只基金以及金苹果的原始股东所形成的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宁星股份”的股权比例将会超过28%！ 林俊男把方案分别转发给刘志斌和乔向东后，乔向东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个方案是孙凯提出的吗？” “是我委托孙凯跟对方谈的。具体对价还有待磋商，但孙凯说，这家公司目前比较抢手，估值高点是竞争所致，情有可原。”林俊男解释说。 “我通过朋友打听了一下这家金苹果，最近的确有投资机构在跟他们接触，这倒不假。不过，它好像手头并没有什么项目。这公司成立不到两年，最早只是做些外包业务，后来又做过几款小游戏，至今还没有形成未定收入来源。孙凯谈下来的这个方案，我看水分不少。最好我们一起去谈谈。” 林俊男跟依依简单说了一下这件事情。依依不反对他再收购游戏公司的想法，但建议他步步为营地推进。她的观点是，宁星集团目前经营状况十分稳健，飞翔和海天也已经为集团在游戏产业的布局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如果不是非常亮眼的标的，没必要急着去收购。 林俊男想了想，对她说：“我还是想去杭州那边看看。既然孙凯说这公司不错，就应该有他的道理。皓天现在已经会走路了，不如咱们带上他一起去，也算是带他长长见识。你看呢？” 依依现在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皓天身上，对集团经营上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林俊男。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的心中充满温馨幸福。一岁多的皓天，正是咿呀学语、蹒跚迈步的时候，给家庭带来了无限乐趣。现在江南大地正春意盎然、草长莺飞，她早想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再说杭州还是她的老家，正好林俊男有此建议，可谓是心有灵犀！ “谢谢老公！你终于肯带着我们一起飞了！”她欢快地跳了起来，搂着林俊男狠狠亲了一口。 林俊男跟乔向东商量了一下行程安排，打电话通知孙凯，要他做好准备，一同前往。 孙凯听说林俊男和乔向东要亲自去，在电话里有点迟疑。说：“我得先跟金苹果那边确认一下时间，他们经常会出差。等我跟他们约好了，我们再定行程好吗？” “那行！跟他们确定后马上告诉我。不瞒你说，我这回可是第一次带着我的‘老板娘’和我的‘小公子’一起出差哦，而且杭州还是依依的老家！我可要做足准备啊！”林俊男风趣地说。 跟林俊男通完话，孙凯开始有点心虚了。他清楚得很，金苹果根本不具备并购条件，甚至办公场所也十分简陋，于晓军曾说过要给它换个地方，只怕还没弄好。万一让林俊男他们看到它的真实情况，他都不知怎么交代。因此，他想故意延缓林俊男去杭州的时间，好让于晓军和金苹果准备得再充分一点。 孙凯立刻打电话给于晓军，告诉他林俊男和乔向东要去金苹果，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认为金苹果实在是缺乏一个公司所应具备的基本形象。 于晓军却在电话里笑道：“我还怕林俊男他们不去呢！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必担心，去了你就知道！” 五月的杭州，苏堤如黛，西湖碧透，荷香十里，柳韵千株；亭台楼阁，景色秀丽。唐朝大诗人白居易为此写下“湛湛玉泉色，悠悠浮云身”的诗句，完美诠释了置身于着水墨淡彩般江南美景中的切身感受。 杭州是依依的故乡，她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自从父亲程伟民到宁江创立宁星集团后，她也随之离开了这里，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期间也只有工作上的出差机会，才偶尔回来看看。 由于孙凯从深圳飞来的航班要晚上才到，因此林俊男想利用下午的时间先带着孩子一起到西湖边转转。乔向东亲自驾车陪同他们一家子游玩。 小皓天一点也不认生，见了满脸大胡子的乔向东，伸手就揪住不放，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无论依依怎么教导他要改称“大伯”，孩子就是改不了口，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乔向东兴致勃勃地对林俊男夫妇说：“小家伙都称我‘爷爷’了，你们俩怎么也不对我这个‘长辈’有所表示？” “孩子童言无忌，您要高兴，那得对孩子有所表示才对，占我们什么便宜呀！”依依不依不饶地说。 乔向东哈哈一笑，一把把皓天抱了起来，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在前边走着。林俊男牵着依依的手，远远地跟在后边。 已是初夏时节，下午的阳光有点暴晒。依依见一旁有个竹林掩映的小亭，便提议去那里小憩纳凉。亭子四周开满了鲜艳的花簇，三两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乔向东并没闲着，他抱着皓天去追蝴蝶，孩子咯咯咯笑得非常开心。依依靠在林俊男肩上，坐在亭中，几缕阳光穿过竹林缝隙斜射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是那么静谧安详。 突然，林俊男感到依依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他低头一看，发现她不知为何竟伤感地抽泣起来。 “你怎么啦？”他悄声问。 “我想到了我小时候……”依依哽咽着说，“我老爸也像这样……带着我追着蝴蝶玩……” 他轻轻抚摸着她说：“依依，你不要难过了。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看到宁星集团上市、看到我们今天的生活，一定会很高兴的！” 依依抹了抹眼泪，叹着气说：“我不知怎么，自从宁星上市以后，越来越感到心累了……你这么拼，我也想帮你分担一点，但很多事我又无能为力。虽然皓天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可是我更想你能时时刻刻陪伴在我们身边……” “对不起，最近我可能把心放在工作上多了点。等手头的事情忙完，我一定会多陪陪你和皓天的！” “我有时也在想，我们为什么要上市啊！宁星上市后，事情反而更多了！还进来了那么多不认识、不了解的股东，咱们自己想做什么还要他们的同意……俊男，你是我老公，我当然把一切都交给你。可现在你还得听别人的，好像这宁星变成大家的了！” 林俊男哭笑不得，只好耐心地跟她解释：“依依，上市公司是个公众公司，宁星已经不是家族型企业了。你原来继承你父亲的资产，现在已不仅仅是像酒店、宾馆、度假村那些的实物，还有它们能给社会所创造的财富、能给所有股东带来的预期价值——不管这些股东是什么人、持多少股份。所以，我们做什么事，都要为他们考虑。宁星创造的价值越大，作为股东，你的财富价值也就越大，而且将成倍的放大！” “只是让你太操劳了！” “你既是‘老板’、又是我老婆，我作为你的‘掌柜’，哪能不尽力？” 林俊男的幽默逗的依依破涕为笑。她眼睛一瞪，故作嗔怒地说：“谁想当你的‘老板’啊！我只想当你的老婆！”继而，她又忧虑起来。“你这个人啊，就是太本分了，对谁都那么实诚！当初周剑涛那样损你，你还把他当人看。还有孙凯……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听你说他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他不是个善主。可你对他还念念不忘……我真怕你今后还会吃亏上当啊！” “我相信对人真诚才会有更多的朋友，心怀宽容，也会换来别人的真诚！孙凯是个有个性的人，也是个有追求的人。他现在已经在改变。再说，公司在大事上不还有乔向东、刘志斌他们把关嘛，就算我个人再吃点亏，也不会损害到公司利益的。”林俊男坦然地说。 因航班晚点，孙凯抵达杭州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他出机场时给林俊男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刚下飞机，让他们先休息，明早9点金苹果会派车来酒店接他们。 随后，他坐上出租车，赶往酒店。路上，他再次浏览了一下于晓军发给他的金苹果新办公场所的视频——经过于晓军的精心策划，金苹果现在不仅搬进了滨江区的一幢名气很旺的写字楼，而且内部装饰也尽显高大上格调，甚至比宁星在深圳的分部还要气派！孙凯在心里暗笑：于晓军真不愧是造假高手！要是他来运作上市公司，还不知有多少股民上当呢…… 第六十七章 翌日，孙凯在酒店餐厅里见到了林俊男一家。林俊男让皓天叫孙凯“叔叔”，孙凯则把专门准备的流行款乐高玩具送给了孩子。当林俊男告诉他会带依依和皓天一起来杭州后，他就回家跟茜茜商量：自己是第一次见林俊男的小孩，应该送点什么礼物。茜茜说不如就送个大玩具吧，一两岁的男孩子都喜欢玩。 早餐后，金苹果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纪忠平带了两辆车来酒店。孙凯向林俊男解释：“我听你说嫂子要带皓天去玩，不去金苹果，所以我就让纪总专门安排了一辆车跟着嫂子。” “纪总，不用客气了！”林俊男对纪忠平说，“我夫人就是杭州人，对这儿很熟。让她们自己转就行的。” “嫂子是杭州人啊！那太好了！不过，自己带车总比打出租要方便得多！林总您就别客气了！我都安排好了！”纪忠平说着，招手叫过来一个女孩，“她叫小雨，是我们公司的，让她陪着嫂子跟小侄儿好了。” 见纪忠平这样热情，林俊男也就只能客随主便了。他对依依说：“依依，你就带皓天去玩吧，我谈完了再给你电话。” 依依关照了林俊男一声“吃饭时少喝点酒啊”，便牵着皓天上了小雨的车。汽车启动时，皓天隔着车窗向林俊男和乔向东招着小手，乖巧地叫着：“爸爸拜拜！爷爷拜拜……” 在乔向东面前，孙凯处处谨小慎微。这不仅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在投资界的分量，还因为他害怕乔向东那种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孙凯以前并没见过乔向东，只是从林俊男那里听到过他，也知道他对林俊男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此次他也跟着来金苹果考察，让孙凯有点惴惴不安。 经于晓军一手“包装”的金苹果科技有限公司，位于杭州滨江区新建的一幢写字楼里，租用面积1000多平米，项目部、市场部、财务部等建制齐全，格子间也坐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员工有五六十人，基本上是80后、90后，都正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当林俊男、乔向东他们跟随纪忠平从旁边经过时，有不少员工主动起身向他们微笑致意。 林俊男想：这在别的公司还真不多见，看来金苹果在公司文化培养方面，还是下了功夫的。 孙凯虽然不久前跟着于晓军到过金苹果，但那还是在原来的地址，今天走进来一看，已然改头换面，心里顿时踏实多了！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纪忠平后面，装出一副对环境很熟悉的样子，引导着林俊男他们。 金苹果的会议室十分敞亮。朝北是整面的落地窗，正对着钱塘江，不远处就是车流密集的复兴大桥，视野十分开阔。林俊男站在窗前驻足了片刻，望着江面上缓缓行进的几艘小船，不由对着纪忠平赞叹道： “纪总，你可真会选风水啊！” “哪里！林总过奖了！杭州it人才竞争激烈，公司几个项目要启动，就应该给大家提供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才行啊！”纪忠平谦逊地说。 “纪总你这是‘待价而沽’吧？”乔向东笑眯眯地望着纪忠平。 “见笑了，见笑了！”纪忠平摆摆手说，“乔总是投资界的大佬，我们小小的金苹果，哪敢跟您要价呀！” 寒暄几句后，大家隔着会议桌相对而坐。纪忠平让助理打开投影仪，一边播放公司的宣传片和正在开发的游戏项目bp，一边向林俊男、乔向东等做着介绍。面对乔向东偶尔的插话提问，纪忠平也都能回答自如。 在乔向东的引导下，话题很快就转到公司的估值和交易对价上面。 “纪总，恕我直话直说了。”乔向东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金苹果目前还处于初创期，还没有形成固定的经营模式和收入来源，你们开发的几个小游戏，最多只能借助社交平台赚点人气，而且好像影响并不大。所以，你们提出的估值，确实有点太高啊！” “乔总您是行家！”纪忠平微笑着随口恭维了一句，接着便态度和缓地侃侃而谈起来。“金苹果确实只是个初创型公司，成立还不到两年。但我们团队的技术骨干都来自知名的大公司，并且通过承接外包业务和自创小游戏产品，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同时也建立了广泛的资源。我个人认为，作为一个好的游戏公司，首先要有拿手的项目，其次就是要有市场资源。这两点，金苹果虽不能说完全符合，但也基本具备了条件。我们前期已经储备了几个很好的ip，正在按计划开发，最迟明年就会有一个上线。不瞒您说，现在来跟我们洽谈合作的运营商有好几家，甚至他们也有向金苹果注资的意向。坦率的说，金苹果现在不缺钱，咱们今天能坐在一起，也是因为我很看好你们‘宁星股份’这个上市公司平台。如果我们能够有缘合作，金苹果就可以借助上市公司的品牌获得更大的市场空间，‘宁星股份’也能通过金苹果获得更大的投资收益。这是双赢的结果！乔总认为金苹果目前没有形成稳定的收入来源、从而做出估值太高的评价，对此我倒有不同看法。上市公司的估值本来就是看预期的，非上市创意类公司更应该如此。证监会不是正在研究设立‘科创板’吗？‘科创板’ipo的条件，已经对公司上市前经营业绩的要求做了适当的松绑！我有时甚至在想，假如‘科创板’正式设立了，金苹果也没准就能直接申请ipo了呢！乔总，林总，恕我啰里啰嗦说这么多，像是在班门弄斧，请你们别见笑！总之，今天你们能到金苹果来，就是咱们的缘分！哪怕最后没有谈成合作，能认识你们、和你们交朋友，我还是很荣幸的！” 林俊男跟乔向东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急不满地说：“纪总，请相信我们的诚意！‘宁星股份’是上市公司，所有商业行为都应该严谨和透明。我们对金苹果是有兴趣的，我本人也理解纪总您对公司估值所作的阐述。只是，我们需要给全体股东提交一份价值公允的并购方案。既然目前金苹果还没有实际盈利，我们也很难找到可以对标的公司，那么在此前提下，我们就可能需要设置一些对赌条件。不知纪总对此意向如何？” “没关系，我愿意接受对赌！”纪忠平坦然地说。“我可以向‘宁星股份’作出业绩承诺，如果不能兑现，那就按合同约定的对赌要求履行！” “请纪总介绍一下你们金苹果未来三年的收入预期。” “这些在bp里面都有的。”纪忠平让助理在投影上重新展示公司游戏项目财务预期的那张图表。“目前我们有几款游戏在同时开发，顺利的话，今年底到明天下半年会陆续上线。今年我们没考虑营收，但肯定是有的。预计明年金苹果最低能有1.5个亿的收入分成，后年预计保底能有2.5亿，再往后预计每年保底在4到5亿或者更多。当然，我们还是相对保守的。‘宁星股份’下面也有游戏公司，相信你们也知道这行业的性质：要么亏死，要么躺着赚钱！最终还是要看游戏的内容、品质和收费方式，当然也还要看市场的热度和玩家的黏性。影响的因素很多。我虽不敢打包票金苹果的这几款游戏都能够大火，但只要有一两款成功，达到预期目标就不是天方夜谭。” “假如，我们就以你们自己制定的预期收入增长目标作为对赌条件，纪总你觉得呢？”乔向东问，语气显得十分和缓。 纪忠平像是有些无奈，他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乔总，虽然我们的预期很保守，但是您不能不给我留点儿空间吧？” “金苹果要想获得高估值，那总得以你们的信心和努力来做交换啊！”乔向东微笑着说。 纪忠平看了看表，说：“这样吧，已经快中午了，咱们先去吃饭。这事请容我跟公司团队还有其他股东商量商量。咱们就到西湖边上去吃饭吧，餐厅我已经定好了。嫂子跟孩子，我会让小雨带她们直接过去。” 一行人下楼后，乔向东忽然碰到一个熟人，像是这里的物业，便过去跟他聊了几句。纪忠平见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 上车时，纪忠平像是随口问：“乔总刚才碰到熟人了？” “啊，我遇到了以前的一个邻居，他现在在这儿负责物业。好多年没见面了。纪总跟他也认识？” “不认识。我们公司刚来时间不长，再说即使要跟物业打交道，也是由公司行政上的人去联系。” “我说嘛……”乔向东嘟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第六十八章 林俊男从杭州回宁江后，即通知召开集团董事会，审议换股并购金苹果的方案。临开会的头一天晚上，乔向东再次提醒林俊男，说此次并购，可能会令依依失去相对控股地位，建议他慎重。 林俊男想了想，问他：“您对金苹果公司本身有没有看法？” “表面看还行，只是我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既然你决定要做，我们总还是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其实，我也通过我那个邻居——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个物业管理员——侧面了解了一下金苹果，他说那个写字楼因为人气旺，所以租金都是‘押一缴三’的，也就是说预缴三年租金、再多付一年的租金作为押金。但是这个金苹果却没按这个标准，它只是预缴了一年的租金，以后按年缴纳，而且不收押金……” “也许是纪忠平神通广大找了关系吧。” “嗯。所以我有点奇怪，如果真像纪忠平说的金苹果不缺钱，而且未来收入可观，他们犯得着去找关系吗？哼，这跟他们为了公司形象而选择进驻这座带有地标性质的写字楼的举动倒是有点不符啊！” “那倒是。不过，我们也不好因此而评价纪忠平这那的。”林俊男思索了片刻说，“您刚才说的依依实控人地位的事，我是这样想的：按我们跟纪忠平达成的方案，无论如何，依依都还是‘宁星股份’的第一大股东；再加上您跟刘总作为一致行动人，控制权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我跟依依要是顾及个人的得失，在收购方案上举棋不定，一来可能会失去这个机会，二来也会让孙凯在情绪上受到影响。毕竟他是公司的副总裁，是我授权他负责这件事的，而且我们也都亲自去谈过了……我认真征求过依依的意见，她接受这个换股比例。” 乔向东咧开嘴笑了笑，露出满口的黄牙。“她不介意就行！好在金苹果就在杭州，我会盯着它。” “宁星股份”的董事会选择在风光旖旎的庐山西海度假村召开。一方面这里是宁星集团早年开发的项目，经多年运营后现已渐成规模，林俊男和依依想让董事和监事们来此休闲观光一下；另一方面，林俊男也想借助这么一个清静的环境，使大家能安心谋划一下公司未来的发展。 由于事先已经跟依依、乔向东及刘志斌等主要董事进行过充分沟通，在换股并购金苹果公司的议案上，讨论得还算顺利。与会的多数人一致认为，“宁星股份”自从收购飞翔和海天两家公司后，在游戏行业已经崭露头角，具备了相当的影响力，使上市公司的市场形象和效益双双得到提升，市值更是较收购初期翻了一倍以上。因此，尽管并购金苹果的溢价有点偏高，但从“宁星股份”致力于文化产业长远发展的总体布局和未来市场份额着眼，大家基本都认可此次并购方案。仅有两位独立董事本着审慎原则对纪忠平以金苹果较高的估值兑换上市公司的股份提出了异议，并在表决中投了弃权票，但未影响到并购方案的通过。 会议结束前，林俊男宣布了一项决定：由孙凯全权负责上市公司在游戏业务板块的规划、运营和管理，包括对飞翔、海天和即将并购的金苹果三个子公司的资源调配和项目协调。 这个决定令孙凯感到十分意外，林俊男事先没有向他透露过半点口风。 在林俊男、依依夫妇举办的招待晚餐上，孙凯忧心忡忡地向林俊男表达了自己的顾虑。他说：“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你要我协调海天的项目，我恐怕难以胜任。郑崎是个很要强的人，尤其是他还没有从心里接受我。我不想因为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对整个公司带来影响。” 林俊男说：“我了解郑崎，他并不是个要强的人，只是心地耿直，思想单纯。他跟你之间虽然存在一些芥蒂，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这一两年来看，你们不也一直相安无事嘛。我让你负责公司的游戏板块，也是做了充分考虑的，希望你不要有顾虑。如果需要，郑崎那边我去跟他交代。” 然而，林俊男这次对郑崎的判断却完全错了。 郑崎在获悉林俊男作出让孙凯负责游戏业务板块的决定后，马上向孙凯甩出了一份辞职信，还没等林俊男找他，就已经撂下挑子离开了海天。 林俊男接到孙凯的报告，立刻打电话给郑崎，但郑崎根本就不接电话。林俊男不由得在心里骂起他来：真是头犟驴！你小子有想法为什么不跟我说？还拒接我电话！我原来还以为你懂我呢！ 无奈之下，林俊男只好回家跟依依商量，说自己要赶去深圳当面跟郑崎深谈一次，尽最大努力来挽留他。 依依倒是埋怨起林俊男来，她说：“你当初让孙凯进董事会，还任命他为副总裁，郑崎本来就心有抵触！要说对宁星的贡献，郑崎一点也不比孙凯少，况且他自始至终都铁心跟着你，而原来视你为死对头的孙凯，却一再能得到你的重用。现在你又让孙凯去做郑崎的直接上司，人家当然不干啦！” 林俊男苦恼地说：“凭良心讲，我何尝不想让郑崎来帮我？可他这个人只是将才而不是帅才啊！” “唉！这边还没并购金苹果呢，那边就已经失去了一员得力干将……” “还不至于吧！我相信我能说服他！”林俊男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开始感到把握不大了。 林俊男亲自飞到深圳想挽留郑崎，但郑崎这次已经是铁了心的要离开。 看到郑崎那副抑郁寡欢、心灰意冷的样子，让林俊男不知还能说什么好。两人交谈没多长时间，郑崎就借口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打算告辞。 林俊男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向刘志斌辞职的情形，怎么跟今天的场景如此类似？他拉着郑崎的手说：“如果你真的打算离开宁星，我也可以跟你合伙再设立一个公司，你觉得呢？” “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海天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好了，项目推进也很顺利，请你放心！”郑崎平静的说。 林俊男心中掠过一丝感伤，依然还拉着郑崎的手，叹着气道：“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无论在不在一起，咱们都是好兄弟！只要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你尽管找我！” 郑崎苦笑一下，将手抽回。“我也祝林哥心想事成！祝宁星飞黄腾达！” 临分手时，郑崎突然像是还要说点什么，犹豫了片刻却没说出来，只是在林俊男的胳膊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林俊男望着郑崎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第六十九章 “宁星股份”成功并购金苹果的消息一经披露，公司股价再度大涨。市场上有专业人士发表评论，称“‘宁星股份’正在成为中国游戏行业的龙头”、“公司前景不可限量”、“估值还有一倍以上的提升空间”等等。广大中小投资者趋之若鹜、争相买入，交易非常活跃。 人们不知道的是，所有这一切，全在于晓军一个人的掌控之中。他甚至都不会去每天看盘，只是在需要时打打电话给那些处在不同城市的操盘手，下达着一些简单明了的指令—— “肥哥，你这边今天加仓xx万股，最高不要超过xx元！” “海子，你下午在xx价位上挂xx万股的买单接货！” “小马，你把收盘价做到xx元就行……” 所有的操盘手，就像是一辆平稳行驶的汽车上的各个部件，只知道按司机的操控发挥各自的功能，却不知道这辆车将要行驶多长时间、要驶向何处、会在哪一站停下…… 于晓军针对“宁星股份”的操盘计划，是在林俊男决定并购飞翔和海天那时就确定了的。让孙凯去鼓动林俊男并购金苹果，是于晓军为确保自己最终的出货而使出的精妙计谋。现在，他坐庄“宁星股份”的获利幅度已经超过了150%，剩下的就是全身而退了！ 于晓军心里清楚，他控制的机构一旦出货，就必须要有大量的资金接盘。“宁星股份”的股性被激活后，虽然散户跟风踊跃，但一有风吹草动，也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如果他们采取打压出货方式，获利空间必然会被压缩，效果也不好。因此，他需要找到一个“接盘侠”来配合，在关键价位上协助护盘，以稳定市场心态。 金苹果就是最好的平台！ 这也是于晓军在获悉林俊男决定并购金苹果的那一刻就考虑好了的。所以，他才舍得为它做些必要的“包装”。 于晓军选了个周末飞到深圳，跟孙凯私下见面。他告诉孙凯，准备联合一致行动人，改组“宁星股份”董事会，实现对上市公司的全面掌控。而接替林俊男担任董事长的人选，就是孙凯。 “现在我们这边一致行动人的股份，已经足以跟他们分庭抗礼。但是市场上的中小股东不好把握。在股东大会进行分类表决时，我们如果想要获得绝对的票数，就必须再在市场上收集一些筹码才行。” 于晓军这样对孙凯说。他不想告诉孙凯自己的真实意图。上面的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你不是在市场上还有不少筹码吗？”孙凯知道于晓军是“宁星股份”的庄家，心想加上他坐庄的筹码不就够了嘛。 “市场运作的筹码都是我合作机构的，我跟他们之间纯粹是短期交易和利益交换。他们每帮我拉升一次，我就得给他们一次酬金，完了他们还是赚他们自己的，目标价位到了，他们也就出去了，不会长期待在里面。” 于晓军的这个解释，孙凯以前在做股票时也曾多少听说过。不少庄家在用自己的全部资金买进某只股票作为底仓后，再雇请其他机构帮助拉抬股价，庄家按次向对方支付酬金，或出货后给予利润分账。这是市场上常见的一种内幕交易方式。 “那……我能做些什么？”孙凯知道，于晓军从北京飞过来找他，肯定是有事相求。 “我需要你向林俊男申请5000万资金，就说用于金苹果项目开发的短期周转，使用时间半年到一年。” “‘宁星股份’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你平时不看它的报表吗？我可是看到它现在正有3个多亿的现金在做银行理财呢！咱们要的并不多，林俊男应该会答应的。” “可是，当初我陪林俊男去金苹果洽谈的时候，纪忠平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说，金苹果是不缺钱的。现在回过头来又向集团伸手要钱，我怕林俊男会多心。”孙凯还在犹豫。 “不是说了只是短期周转嘛，最多一年就还回来了！再说，你还可以告诉林俊男，就说金苹果现在几款游戏开发的进展情况非常好，马上就要跟运营商签合同了。他如果要看版本，那边也能拿出来。” “你能确保这笔资金一年内回来吗？” “老弟，你怎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的了？”于晓军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们已经合作这么久了……再说，做这些事，最终的赢家还不是你吗？！还有啊，我今天来找你，既是合作，也是交易。只要你能办成这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凯想了想说：“好吧，我来想办法。” 林俊男对孙凯拨付金苹果5000万元周转金的请求，没有提出质疑，似乎连想都没想，当即就答应了。他叫来财务总监，要求马上安排资金转账，并对孙凯说：“金苹果的项目你一定要亲自抓，尽快上线。这笔钱不用着急还，先挂往来。纪忠平说他不缺钱，那是他死要面子，这我清楚！” 孙凯没想到林俊男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以致原来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的种种说辞，一个也没用上。看到林俊男对自己如此信任，他也不免暗生愧意，觉得自己跟于晓军一起算计林俊男有点不地道。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财务总监出去，林俊男关上门，又对孙凯说：“孙凯，郑崎离开后，海天那边你得多费点心。卢建峰这个人很本分，专业能力也不错，只是在协调团队和对外沟通方面还有些欠缺。‘探长传奇’原本是你的，你对这个ip有很深的感情，无论我们把它交给飞翔还是海天，实际上现在还是你在负责。希望你像对待自己的项目那样，把这个项目做好！” “我会尽力的！”孙凯回答。 金苹果向母公司申请的5000万到账后，孙凯想想还是不妥，便给打电话纪忠平，说这笔资金暂时先放在账上，没有他的特批一分钱都不能动。 纪忠平事先已经接到过于晓军的电话，知道这笔资金的用处，现在见孙凯突然限制使用，便向于晓军通报了这个消息。 于晓军早就猜到孙凯对这事会心存顾虑。上次面谈时，他就看出来孙凯的表态有些勉强。所以他这几天并没返回北京，而是待在深圳等候消息。他还特别交代纪忠平：这笔资金从金苹果转出，必须得到孙凯的批准；如果孙凯没有批，就马上告诉他。现在见孙凯真的又犹豫了，他便立即打电话约孙凯见面。 孙凯虽不情愿，却也不敢逃避，只好答应跟他见面商量。 孙凯来到于晓军住的酒店，后者正坐在茶座等他。 “你还在犹豫？”没等孙凯坐定，于晓军就发话了。 “我确实还在考虑。”孙凯直言道，“林俊男能这么爽快地批给我5000万，说明他对我还是信任的，我实在不想再欺骗他……” “我发现我真看错你了！”于晓军鄙夷地说，“你要是这气量，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孙凯，我从投资飞翔那时起，就以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我才选择了你，而不是林俊男！虽然你大起大落、现在又跟林俊男互换了角色，但我于晓军并没有改变我的选择，到现在还仍然在支持你！因为我始终相信，你是可以改变自己的。不是改变历史，而是改变未来！” 孙凯的心里还在踟蹰。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财的命？覃悦铃的那笔钱，已经把自己害了个半死，现在这笔钱可是上市公司的！他知道挪用上市公司资金是什么后果。 “钱数太大，万一出现问题，我个人怕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孙凯为难地说。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于晓军想了想，说，“我们可以跟‘金苹果’签一个委托理财协议，期限三个月。这样你就不会有责任了！另外嘛……我先预付你200万的酬金，如果今后收益好的话，后面再追加！” 于晓军的条件让孙凯无法拒绝。 孙凯心想：“林俊男是不会追问那5000万的投向的。只要金苹果项目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一切就都好解释。何况，于晓军当初为飞翔导入的‘西域宝藏’已经取得了可观的收益，相信这次金苹果的项目也不会是空头支票！” 当然，孙凯更看重于晓军承诺的那200万酬金！ “好！那就按您说的，咱们签个委托理财协议吧！”他决定豁出去了。 第七十章 郑崎终于打听到了瞿子豪新的电话号码。 郑崎和瞿子豪原来曾在一家游戏公司共过事，交往甚为密切。郑崎出来跟卢建峰搞工作室后不久，瞿子豪也离开了那家公司去了杭州。两人自此渐渐失去了联系。 去年，郑崎有次偶然间跟朋友聊起过瞿子豪，了解到他曾在杭州的一个叫“x苹果”的公司做了一段时间，那个公司开发了一款名叫“qipai馆”的手机游戏，专供西南地区一些人开设网上du场之用，公司每月分账非常可观。由于地理条件原因，西南地区的网络监管受到一定影响，因而通过这款游戏app参与赌博的风气盛行。 在宁星收购金苹果时，郑崎脑子里曾经怀疑过：这个叫“x苹果”的公司会不会就是金苹果？只是当时他没往深处去想，这事也就过去了。 问题就出在了林俊男让孙凯全面负责宁星的游戏板块业务、使得郑崎一气之下辞职之后。郑崎再次想起了那个制作和运营“qipai馆”app的“x苹果”公司。他想：如果真的就是金苹果，那么它就是在做犯法的事了！ 郑崎感到自己就要掐住金苹果的致命死穴了！ 他表面上是负气离开“宁星股份”，实则是为了寻找证据、击垮金苹果和孙凯。他也知道，一旦证实金苹果涉赌，肯定会给“宁星股份”造成一定影响，但至少能让林俊男认清孙凯，不再养虎遗患。 瞿子豪接到郑崎的电话十分兴奋，马上邀请他到自己家里来玩。郑崎按照他发的位置信息，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个座落在深圳湾附近的高档海景公寓。 郑崎进门的第一感觉是，瞿子豪变了！ 瞿子豪个头跟孙凯差不多，只是略胖一些。在孙凯看来他的变化在于：鼻子上多了一副宽边眼镜，下巴上蓄起了一撮山羊胡子，身上穿的是意大利品牌t恤和休闲短裤，连脚上蹬着的都是一款时尚拖鞋……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黄金地段购置的150平米公寓，少说也花了1000多万啊！ “子豪，真想不到，你混得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郑崎不免心里一虚，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谨慎起来。 “说啥呢！你别挖苦我了”瞿子豪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不是在杭州的金苹果吗，怎么又回来了？”郑崎有意直接说出金苹果的名字。只要瞿子豪默认，那就证明是了。 “我回来已经快一年了！”瞿子豪从冰柜里取出一瓶洋酒，跟郑崎分享。“在那里做了几年，总觉着不安稳，所以就撤了。” “听说金苹果开发了一款麻将游戏，赚得盆满钵满的，想必你也赚了不少，怎么就洗手不干了？”郑崎进一步试探， “我们最初只想做一款小游戏的，想不到机缘巧合，后来竟成了造富的神话！”瞿子豪一边回忆一边说。“大家起初的心态也只是玩玩而已。但这款游戏出来后不久，公司的天使投资人介绍了一个买家来找我们。这个买家说他有市场渠道，希望金苹果跟他签署独家合作协议，他会按月流水20%的比例给金苹果分账。因为我们原本就没打算卖多少钱，所以都觉得无所谓。但纪总知道这个买家要做什么，就跟买家要价分账30%，结果人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后来我们发现，这个小游戏不知怎么竟然会这么赚钱，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千万的进账……” “子豪你运气可真好！赶上这么个赚钱项目！我可是白混了这么些年啊！”郑崎摇头叹息。 “你以为这钱那么好赚啊！”瞿子豪端着酒杯，幽幽地说，“用游戏做赌博的平台，一旦被查出来，那是要坐牢的！当我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后，我不敢再拿这份分账了！所以，我在金苹果只做了一年就退出来了。赚钱的机会有的是，但要赚得安全才行。你说是吧！” “告诉我，你分了多少？总不止1000万吧？”郑崎进一步试探。 瞿子豪神秘地一笑，没有回答。 “纪忠平想必赚得更多喽！” “他是老板嘛！不过他分多少我也不清楚。” “你现在做些什么？”郑崎见瞿子豪有点隐晦，便换了个话题。 “还没想好。跟朋友喝喝酒、打打牌什么的，无非是消遣了。行情好时偶尔也炒炒股票。你呢？听说你还在做游戏？” “我原来在海天做，现在出来了！”郑崎接着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问，“子豪，我自己也在做类似的游戏，想把它卖掉。你有你们那个买家的联系方式吗？” “我劝你别找他。我自己都不敢做了，也不建议你做！” “我只是把游戏卖给他，一锤子买卖而已，又不跟他合作。子豪，我打算做点别的，只能靠这点老本来赚第一桶金了！” 瞿子豪见郑崎如此坦诚，便信以为真了。他犹豫地说：“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他的电话……” “你尽量想想办法吧！”郑崎环视着瞿子豪的公寓，羡慕地说，“我不指望也能像你一样买这么漂亮的公寓，只要能有六七十平的两室一厅就足够了！” “你也别不敢想！说不定下次我还要妒忌你呢！”瞿子豪跟郑崎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呵呵地笑了…… 于晓军用金苹果提供的5000万元作为掩护，指示各操盘手分批减仓。为了保持市场活跃、吸引散户跟风，“宁星股份”的价格连日出现巨幅的上下震荡，忽而大幅下跌，忽而迅猛拉升。市场上不明真相的投资人频繁追涨杀跌，低位买进的几天就能获利两三成，高位追入的往往忍受不了被套而纷纷“割肉”，很快呈现出两极分化局面。 乔向东见了，立即打电话给林俊男：“‘宁星股份’的股价走势不对！像是有机构在出货！” 林俊男也注意到最近股价的市场表现，但他认为机构进出是正常现象，对上市公司本身不会有很大影响。他对此没往深处去想。 周五下午，林俊男正在深圳总部的会议室召开会议，公司董秘急匆匆进来，对他耳语：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股民，因为承受不住“宁星股份”价格的剧烈波动，在某证券营业部的交易大厅突发心梗、抢救无效而猝死。 林俊男听了极度震惊，立刻起身，默默地离开了会议。 董事长的突然离会，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最后把目光都集中到副总裁孙凯的身上。 孙凯开会时就坐在林俊男身边，但没有听清楚董秘跟林俊男耳语了什么。林俊男离开后，孙凯也不好当众询问董秘，便示意他跟着自己出门，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董秘不好向孙凯隐瞒，便把事情告诉了他。 孙凯让董秘先回会议室让大家再等会儿，说自己去找林董事长问问，看他是否还会过来开会。 林俊男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望着窗外发呆。他以前曾听到过不少类似的事件，想不到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自己公司的股民身上！ 他既感到痛心，却又无能为力。 他想到了市场管理层常常用来告诫中小投资人的一句话：“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他心中不由在问：股市的风险难道是中小投资人造成的吗？！每一个上市公司的稳健成长，不仅要依靠公司大股东和全体员工的努力，也要依靠千千万万中小投资人的支持！如果没有这些中小投资人的积极参与，那么“上市公司”这个牌子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把林俊男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见是郑崎打来的，心想这家伙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该不是也听说了这件事吧。他拿起电话接听。 “林哥，我了解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郑崎在电话里谨慎地说。 “我已经知道了，”林俊男有气无力地说，“你是说有个股民猝死的事吧？” “你说什么啊！”郑崎叫了起来。“是关于金苹果的事！它有问题！” 林俊男一怔，问：“金苹果？怎么啦？” “电话里面不好说。我现在在成都双流机场，马上登机。你在深圳吗？在的话咱们晚上碰一下！” “你在双流机场？你跑成都去干什么？” “我是过来调查金苹果问题的。” “在成都调查金苹果？！” “不说了，林哥，总之晚上你等我！” “好！我就在公司等你。你下飞机后就直接过来吧！” 林俊男还未挂断电话，孙凯就推门进来了。 “俊男，我听董秘说了有个股民猝死的事。你心里不要有负疚，股价涨跌毕竟是市场行为，跟我们公司又没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不能冷血啊！”林俊男靠在椅子上说。“你有事吗？” “我见你中途离会，又了解到是因为这件事，想过来问问你，会议是不是还要继续？”孙凯解释。 “我想一个人静静，后面的议题你就代我主持吧。”林俊男挥了挥手。 孙凯若有所思地退了出去。 林俊男感觉心里堵得慌，不知道是因为听了董秘说的那件事，还是因为刚才接到了郑崎那一通吞吞吐吐的电话。他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第七十一章 孙凯在林俊男办公室的门外，正巧听到了后者跟郑崎打的电话，虽然他不清楚这个电话的具体内容，但他从林俊男的回答中感觉到一丝端倪：郑崎正在成都那边调查金苹果，而且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所以他今晚要赶回来向林俊男当面报告…… 孙凯的心里面在不停地翻腾起来：郑崎究竟发现了金苹果什么问题？他为什么要去成都？ 下班前，依依牵着皓天来到公司。林俊男在宝安租了一套房，让依依和皓天过来时有个安家的地方。她下午带着孩子逛完街，顺便到公司来看看，想约林俊男一起在外面吃晚饭。 依依发现林俊男状态低迷，便问他有什么心事，林俊男不想让她也跟着烦心，随便敷衍了几句，随后将话题转移到公司的一些工作安排上。 皓天的到来，给公司里带来了一阵小小的、有节制的欢乐气氛，尤其公司的几个女孩，更是像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他逗趣。孙凯见此情景，表面上也陪着笑脸，但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比起皓天的乖巧活泼，乐乐要老实巴交的多了。乐乐从没有到孙凯公司来过，他甚至都不让茜茜来。有一次茜茜带着乐乐就在公司附近，给孙凯打电话，说逛街累了、外面又热、想上来歇一歇，他都没有答应，宁可让她们在商场里面干坐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孙凯也是“宁星股份”的股东，况且他的飞翔也给上市公司贡献了不少利润，但在他的意识里，“宁星股份”始终是依依跟林俊男的，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无非是受他们恩惠的打工者。 孙凯知道依依来了，便来林俊男的办公室见她，顺便也想试探一下林俊男。依依对孙凯的成见一直没有消除，但表面上还是尽量保持和颜悦色、不失热情。林俊男的情绪依然还没缓过来，话语很少。孙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化解尴尬，心想原来说过找机会请他们夫妇吃饭的，今天正好依依跟皓天在这儿，于是，便向林俊男和依依发出了诚恳邀请。 “俊男、依依，我一直想请你们全家吃个饭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 依依出于礼貌不好拒绝，她看了看林俊男，那意思是希望他来回绝。林俊男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 短暂的冷场，令孙凯十分不安。他担心郑崎真的告诉了林俊男什么事情。他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邀请之意。 这回林俊男听清楚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回味着郑崎的那个电话——郑崎到底发现了金苹果什么问题？林俊男知道郑崎不可能因妒忌孙凯而愤然离职，在他心里郑崎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他开始怀疑，郑崎一定又是像当年搞垮飞翔的“冒险岛”那样，在搞金苹果的事情。而这金苹果的背后…… 林俊男是个不会以假面示人的人，何况现在他的心情又是这么郁闷。他表情僵硬地对孙凯说了声：“今晚我约了人，改天吧。” 孙凯见林俊男的态度生硬，心里愈发忐忑。转身对依依说：“嫂子，那就改天吧。”说完悻悻离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靠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拿起电话就跟于晓军联系…… 孙凯走后，依依关上门，问林俊男：“你今天对孙凯的态度怎么有点怪啊？你晚上真约了人吗？” “真的。我约了郑崎！”林俊男心事重重地说。“依依，我今天才知道，郑崎并没有离开我，他之所以辞职，是想帮我调查金苹果……” “那你……你现在对孙凯开始有戒心了？”依依谨慎地问。 “我不知道……依依，晚上我不能陪你跟皓天，你们自己回去吧。等我跟郑崎见面后，回去会跟你细说的。” 林俊男在办公室独自待到晚上九点多，始终没有接到郑崎的电话。他终于按捺不住，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 “您好，我这是南山医院的护士。请问您是郑崎先生的朋友吗？” 林俊男顿时紧张起来！他焦急地问：“郑崎出事了？” “郑崎他被车撞了，正在我们医院抢救！” “啊？！他怎么……他现在情况怎样？” “还在抢救之中，情况还不清楚……要不请你过来一下吧……” 林俊男火速赶到医院，那个护士正在等他。 “伤者还在急救室，刚才听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全身有多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可能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您能帮他办理住院手续吗？” “没问题！他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很快的。您先跟我去办理住院手续吧。”护士说罢，转身示意林俊男跟着她。她带着林俊男到住院部缴费窗口，林俊男刷了银行卡，交了救治费和住院押金，又随护士来到icu病房。此时郑崎刚被推进来。 林俊男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几个护士把郑崎在床上安置好。只见郑崎头部、左臂和一只脚上都扎着绷带，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脸上还残留着几丝暗红色的血迹。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林俊男问。 “伤者脑部没有受损，麻药过后就能醒来。”医生说。“你是他的朋友？你通知他家人了没有？” “他在深圳没有亲戚，有什么事我可以代表。” “伤者目前需要静养，今天因为用了麻药，醒来后会很疼痛。如果您方便的话，建议您留下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照应。” “没问题。我留下。”林俊男接着又问：“他今晚要是醒来，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可以！不过要看他的状态，你自己掌握吧。” “谢谢您！”林俊男双手握住医生的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感谢您救了他！” 医生淡淡的一笑：“不用客气！救死扶伤，职责所在！”他转身吩咐护士，“你们给这位先生准备一套被褥吧。”说完又朝林俊男点了点头，走了…… 林俊男整夜没睡，一直陪在郑崎身边。凌晨三点多，郑崎沉重地“唉”了一声，醒了。林俊男赶紧按铃叫来值班护士，对他做了一番检查，护士告诉林俊男，郑崎的状况正常，可以说话，但注意不要让他情绪激动就行。 “林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啊？”郑崎微微睁着眼，望着林俊男…… 得知金苹果公司涉赌，林俊男不寒而栗、目瞪口呆。他感到这就像是一颗悬在金苹果头上的定时炸弹，其爆炸所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虽然“宁星股份”与金苹果的涉赌事实没有任何关联，但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在并购时却没有发现这个严重问题，对监管层和市场投资者都是无法解释的！ 郑崎告诉林俊男，他为了证实这个情况，专门飞到成都去跟那个运营网上赌搏平台的人见面，谎称自己也有一款赌博游戏想跟对方合作，由此套出了他们的一些底细。 原来，一年前，由金苹果开发运维的“qipai馆”app赌博平台，可借助自身的充值提现功能和违规搭建的支付系统，有效逃避第三方支付平台的监管。玩家不仅要充值加入vip群，而且每次通过app平台进入“房间”赌博，还要被抽取一定比例的“服务费”。目前线上的玩家多达数十万人，平台月收益已经达到数千万元……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警方知道吗？”林俊男关切地问。同时，他的内心也在激烈斗争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做些什么。 “事关林哥你和‘宁星’的声誉，我还没跟任何人说。”郑崎的声音很弱。 “你是怎么被车撞的？”林俊男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我从机场坐地铁过来，刚走到公司前面的那个路口，就被撞了！” “那肇事司机呢？” “我当时差点没被撞死！不知道……” “难道没人报警？不是还有天眼嘛？司机怎么可能逃得掉？！你放心，我来找交警查！” “林哥，金苹果的事情你可真的要注意啊！” “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金苹果的事我会考虑的。这事重大，我需要找其他几个董事商量。”林俊男显得有些犹豫。“郑崎，昨天有个股民因为买了‘宁星股份’被套，突发心梗猝死。现在，如果金苹果的事情再爆出来，我担心会引起股价更大的波动……” “这件事是捂不住的！你应该早做处理，甚至应该主动向警方举报，否则难免被动。”郑崎吃力地说。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但你现在重要的是休息，不要再说话了！” 郑崎闭上眼躺了没一会，又睁开了眼睛：“林哥，你说……我是在路边上，怎么还会被车撞啊？难道它是故意要撞我的吗？” “你别胡思乱想了，谁会故意撞你？”林俊男此话刚一出口，心里却不由一怔——这件事确实蹊跷！深圳良好的交通治理状况全国闻名，即使偶有车祸发生，肇事司机也都不敢当场逃逸。何况还是在大街之上！ “这事我会请警方搞清楚的！”林俊男说。 第七十二章 孙凯于睡梦中惊醒，发现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定了定神，扭头看了看熟睡的茜茜，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悄悄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阳台。 现在还是夜里两点多钟，喧嚣的城市正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刷刷”声，那是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声音。 孙凯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上默默地抽着。他的意识仍旧深陷在刚才的那个噩梦中，心脏还在“怦怦”地跳个不停。 在梦里，有两个警察闯进他的办公室，给他戴上手铐，厉声向他宣读着逮捕令。他没听清楚逮捕令上说的是什么，好像是涉嫌杀人……茜茜在一旁嚎啕大哭，头发蓬乱，痛不欲生…… 一支烟很快抽完，他又点了一支。 这个梦有什么预兆？它是指覃悦铃？还是郑崎？ 下午他隐约听到林俊男跟郑崎的那个电话后，一直坐立不安。林俊男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客气和关切，而是表现出一丝不可言状的冷漠。他揣摩了半天，也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金苹果的水到底有多深，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难道是郑崎发现了金苹果更大的黑幕？而这个黑幕又是他孙凯所不曾知晓的？！ 孙凯联想到，自己下午给于晓军打电话询问时，对方的态度真的是有点反常。于晓军为什么一听到郑崎去了成都就那么敏感？而且还要向他索要郑崎的相片？打听郑崎返回深圳的航班时间？孙凯并不知道郑崎的航班，只是告诉于晓军他将在晚上到达。 “郑崎是个祸害！他自己是在找死！”于晓军咬牙切齿的这句话让孙凯想起来就后怕。 孙凯并不知道郑崎遭汽车撞伤的消息。但那个噩梦却让他心惊胆战，因为他在把郑崎的相片发给于晓军后，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郑崎是他的死敌，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从在乐智起，他俩的关系就一直是水火不容。他甚至也曾怀疑过当年飞翔的“冒险岛”遭黑客破坏、导致他陷于绝境，都可能就是郑崎下的黑手。只是他无法找到证据，只能把这事压在心底。飞翔和海天双双被“宁星股份”并购后，孙凯曾打算委曲求全跟郑崎重新修好，但后者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甚至在他主导了收购金苹果后还愤然辞职。这不明摆着要与他孙凯过不去？！ “如此看来，郑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也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查找金苹果的漏洞，以借机置我于死地！”这是孙凯对郑崎的根本判断。 金苹果是孙凯和于晓军合作狙击林俊男的杀手锏。孙凯原本就因心怀鬼胎而诚惶诚恐，万一被郑崎找出破绽，金苹果将势必变成林俊男等回击他和于晓军、足以令他们身败名裂的双刃剑…… “你怎么又在偷偷抽烟啊？”身后传出了茜茜的声音。 孙凯被吓了一跳。他慌忙掐灭烟头，支支吾吾地解释说：“为公司里的事情心烦，睡不着啊！” “你最近经常这样……你真的是在想公司的事吗？”茜茜两眼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孙凯不再说什么，他扶着茜茜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回房去睡觉。” “我不想看到你老是这个样子！”茜茜说，“要是你心里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嘛！你要是真心对我好，那就给我一点安全感好吗？” “嗯，我会的。茜茜！”孙凯心事重重地说。 林俊男到交警大队了解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一事，警方当即就给出了回答：他们在事发时就已经通过路边监控发现了那辆肇事车辆，后来也进行了紧急追查，并在光明区某地找到了这辆肇事小车，它已被人遗弃，司机也不知去向。再经调查，发现该车使用的是假号牌。目前案件还在深入调查之中。 警方的调查结果，让林俊男加深了他对车祸事件的另一个担心：“如果肇事车辆使用假号牌，司机逃逸后又将车辆遗弃，那这个司机涉嫌行凶杀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难怪郑崎怀疑有人故意撞他！……到底是谁想要郑崎的命？！” 林俊男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顿时感到一阵发麻！ 为了避免刺激郑崎，林俊男没有把警方的回复告诉他。 林俊男首先通知卢建峰，让他安排人到医院去照顾郑崎，并告诫他们，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病房。 把郑崎那边安排妥当后，林俊男又分别给刘志斌和乔向东打了电话，说有重要事情需要紧急面商。 刘志斌在北京出差，接到林俊男的电话后，没有多问，立刻缩短了行程，连夜飞回深圳。乔向东则正在青海旅游，嫌林俊男打搅了他度假，在电话里唠叨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取消假期飞了过来。 三个人在一家会所里秘密见面。 林俊男将郑崎私下调查纪忠平和金苹果涉赌的事情向刘志斌、乔向东二人作了通报，还极为不安地告诉他们：郑崎险些被车撞死！ 听到消息后，两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沉默了好一阵。 “我一直在怀疑金苹果！”乔向东照例又掏出他的“大前门”，吞云吐雾地说，“其实我也一直在调查它的底细，只是还没有听说它参与开发运营赌博app这事。现在看来，我们原来对它的担心，跟这件事相比，简直不足一提！而且，假如郑崎遭遇车祸真的是有人为了灭口而为之，那性质就更严重！” “俊男，我在想一件事……”刘志斌思索着说。“郑崎的辞职，我们都以为他是真的赌气不干了。包括你自己也是这样看的。这些天他在干什么，事先也没有告诉你。我相信凭你们俩的关系，既然他连你都不告诉，那也不会对别人说的。当他查到了金苹果涉赌这件事后，也没在电话里跟你讲，而是要等晚上见面再说，可见他对此是非常谨慎的。所以问题应该不会出现在他那边。那么在你这边呢？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或者，还有谁知道郑崎晚上会从成都飞回来见你？” “我是在办公室跟郑崎通电话的，当时没有别人。除非……”林俊男欲言又止。他心里在想：那天快打完电话的时候，孙凯正巧推门进来——他并没有敲门。难道是孙凯听到了我跟郑崎的通话？这场车祸会跟孙凯有关吗？ 林俊男不敢相信自己对孙凯的怀疑。 “郑崎车祸事件警方已在调查。”林俊男说，“眼下重要的是，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金苹果涉赌一事，那下一步应该怎么行动？如果继续掩耳盗铃、听之任之，我们就明显违背了社会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但是，如果我们主动举报，那无异于自揭伤疤，公司形象肯定会受到严重影响……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在收购金苹果过程中，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交易对手曾经的违法行为，这实在难以向社会交待！” “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乔向东说。“首先，要让公司法务部和律师尽快拿出应对方案，还要立刻通知纪忠平，要求他向董事会说明情况、承担责任。必要时，可以责令他主动向警方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至于这件事对‘宁星股份’所造成的影响，我们无法扭转，只能尽量去化解了！” “另外，还要继续跟进交警大队那边的消息。”刘志斌补充道，“建议他们将这起交通肇事案提交刑警部门侦查。我们也需要对郑崎有个交代！” 跟刘志斌、乔向东分手后，林俊男思考再三，决定还是找孙凯谈谈。一回到办公室，他就让秘书去叫孙凯。秘书转了一圈回来说，孙凯不在办公室，听说一下午都没来，手机一直关机，联系不上。 第七十三章 周一上班后，孙凯从海天的人口中获悉了郑崎重伤住院的消息。他原本打算去医院探视，后来听说林俊男还安排了海天的人在医院值守，不让任何人进病房。孙凯顿时想到了于晓军说的“郑崎自己是在找死”那句话，以及晚上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郑崎遭遇车祸的事，林俊男竟然没告诉他！联想到从早上上班直到现在，林俊男始终都没有在公司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很反常。 “难道林俊男已经怀疑我了？”孙凯如坐针毡。他在无比的煎熬中度过了一个上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不到十二点就匆匆离开了公司，也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他要亲自去趟金苹果，找纪忠平问问清楚。 飞机在杭州降落后，孙凯才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林俊男的秘书和自己的助理打来的，助理跟着还发了一条信息，说林董在找他。孙凯心想，自己来杭州的事，现在还不便告诉林俊男，不如等晚上回去后再跟他解释。于是便索性将手机关了。 孙凯的突然到来，让正在办公室密谈的于晓军和纪忠平两人十分惊愕。在这里撞见于晓军，也让孙凯同样出乎意外。 于晓军和纪忠平两人显然正在商量着什么。见孙凯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他们立刻中止了交谈，双双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孙总？！你怎么来了？”于晓军问。 “郑崎被车撞是怎么回事？”孙凯盯着于晓军，“是你找人做的吗？” 于晓军给了纪忠平一个眼神，后者出去了。 “孙总，你来得正好！”于晓军关上房门说，“我本来也正要跟你说这事的。郑崎抓住了金苹果的把柄，他肯定会乱咬。为了我们的大局，我不得不找人去封他的口！只是，他们做得太直接、太草率了！” “于总！你这是……” 孙凯还没把话说出来，于晓军就伸手制止了他。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们会想办法搞定的。但是，金苹果的问题要是爆了，我们俩都得彻底完蛋！所以，我们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防止事态扩大。我刚才已经跟纪忠平交代了，公司这边他会采取些补救措施，决不能让警方查到线索。运营商那边，我也早就打过招呼了，让他尽快做些技术处理，然后马上躲起来！” “林俊男可能已经知道了。”孙凯说。“他去医院见过郑崎……郑崎肯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只要查无实据，他们就没办法。”于晓军叹了口气，恼怒地说，“真不知道郑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他竟然还能直接找到成都去……现在，就怕林俊男他们不会轻易放过金苹果！” “还有那5000万的事……” 于晓军沉思了片刻，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我要尽快去见林俊男，要求改组董事会！” “这个时候你提出改组董事会，岂不是逼他翻脸？！”孙凯不解。 “我们现在必须搅乱林俊男的思维，不能让他从容应对和处理金苹果的这件事情。” 孙凯搞不懂于晓军为何要在这时候跳到前台来与林俊男对决，而于晓军的解释未免过于牵强，不能令他信服。但是，既然于晓军已经打算要这样做，孙凯也不好提出反对。 于晓军改组董事会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清仓减持“宁星股份”制造题材。这本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是由于金苹果涉赌的把柄被郑崎抓到，他将计划行动的时间被迫提前了而已。在他的全盘计划中，孙凯只是一枚棋子，当然不会明白。 由于“宁星股份”的股价已在高位，这时候砸盘出货，意图过于明显，极易引起监管部门关注。虽然，借助孙凯挪用的5000万资金作掩护，于晓军近期一直在减仓，但毕竟动作缓慢。前天接到孙凯的电话后，他感到有些不妙，被迫向所有操盘手下达了清仓的指令，从昨天到现在，股价已经连续下跌了近10%。盘面看来，散户接盘并不积极，成交量锐减。如果不计价位地抛售，那更不会有人接盘。因此，必须尽快制造一个题材，让市场把他的出货当做洗盘或换庄，才能取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效果。 于晓军笃信，即使他现在不跟林俊男撕破脸，林俊男也很快会对金苹果和纪忠平出手的。 林俊男直到晚上也没有打通孙凯的电话。不得已，他只好直接打电话给茜茜，询问孙凯的情况。茜茜回答说孙凯刚到家，澡都没洗就睡了，问要不要叫醒他。林俊男说算了，知道他在家就行，就把电话挂了。 依依见林俊男回家后心不在焉、举止迟钝，知道他一定又是遇到了烦心的事情，便冲了杯咖啡端给他，然后陪坐在他身边。 “这几天你情绪有点不对啊！”依依略有点埋怨地说，“前天晚上你一夜没回，也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今天又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公司遇到了什么大事？” 见依依问起，林俊男这才想到还没告诉她郑崎的事。可是他又不想让她担心，尤其是在郑崎遭车祸事件上自己对孙凯的怀疑，更不能让她知道。林俊男寻思：孙凯白天的失联，说明他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情，甚至不排除在刻意躲着自己。因此，在见到孙凯之前，林俊男还不能妄下定论。 林俊男轻描淡写地把郑崎遭遇车祸住院的事告诉了依依，但没有说郑崎调查金苹果涉赌的事。依依听后不免念叨起来：“郑崎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还被车撞了！” “好在只是骨折，没有伤及性命……好人终究还是有好报的！”林俊男意味深长地说。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暗自权衡到底应不应该向警方举报金苹果的问题。他的心里就像搁了块烧红的烙铁，痛苦难当，又无法摆脱。 保姆带着皓天从花园散步回来。孩子一见到父亲，马上就兴高采烈地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乐高玩具，嚷嚷着要林俊男跟他一起玩。林俊男见这个玩具很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啥时买的。 “这玩具还是上次咱们去杭州时孙凯送的。皓天成天抓在手上！” 依依的话提醒了林俊男。他盯着玩具出神，对孩子的央求迟迟没有反应。 “你看你，又在想什么？儿子在跟你说话呢！”依依在一旁责怪着。 林俊男抱歉地一笑，陪着孩子玩起来。皓天趴在沙发上摆弄着玩具，看那样子像是要把它拆解，却不得要领。林俊男耐心地启发着孩子，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寻找机关。看到父子俩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依依扑哧一乐，凑到林俊男脸颊上亲了一口。 “俊男，你看，这才像个好父亲嘛！” 林俊男望着乖巧的皓天，眼前不由闪过了茜茜和乐乐的影子。随着他对孙凯怀疑的加深，他也开始有点放心不下她们母女二人。渐渐地，他竟觉得茜茜是如此的可怜……如果孙凯真的卷入了一场阴谋、甚至再度背叛自己，他还能宽恕孙凯吗？！ 次日上午，孙凯还是没有到公司来，也没有接林俊男的电话。 林俊男隐隐有种感觉：在他跟孙凯之间，恐怕将要爆发一场“战争”了！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来得突然。下午两点刚过，于晓军和孙凯一前一后走进了林俊男的办公室。林俊男注意到，于晓军满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孙凯则有些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林董，好久不见啊！”于晓军装模作样地跟林俊男打了声招呼，未等林俊男开口，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于总。”林俊男离开办公桌，走过去在于晓军旁边坐下，同时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孙凯，示意他也坐下。“于总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于晓军从提包里取出几份文件，上面都有签名，并盖了红印。他把它们交给林俊男，拿腔拿调地说：“我今天是受‘宁星股份’部分股东的委托，前来跟林董您商量一下公司的改革与发展事宜。” “改革？”林俊男不解地问。他翻看着于晓军递过来的那几份文件，原来那竟分别是格兰迪资本、和汇资本、三石资本以及“宁星股份”部分个人股东对于晓军的授权书，且所有授权书的文字都是同一个版本。 于晓军架起腿，悠然自得地说：“根据截至昨天‘宁星股份’的股东情况，我现在是代表了持股占23%以上的股东来跟林董您见面的！” 林俊男明白对方是来者不善。他坦然地往后一靠，盯着于晓军，不卑不亢地说：“‘宁星股份’欢迎股东们莅临公司行使监督的权利。只要是对公司经营发展有利，我们会充分尊重股东们的意愿！” “如果股东们要求改组董事会、改选董事长呢？”于晓军反问。 林俊男哑然！他没想到于晓军竟提出了这个要求。他的视线移向孙凯，像是在问：“你也跟他们站在同一边？” 孙凯不敢直视林俊男，显得有点紧张和心虚。 因为两年前换股并购飞翔，孙凯持有了“宁星股份”3%左右的股份。只要他加入于晓军团队为一致行动人，那么即使依依联合刘志斌、乔向东等人，持股数量也将落于下风，从而失去对公司的控制地位。只是，目前孙凯还有些举棋不定。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茜茜，他不想瞒着她。 第七十四章 林俊男像是看出了孙凯的犹豫。他义正辞严地对于晓军说：“公司董事会和我本人始终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公司业绩也在逐年提升，战略布局和产业转型正在稳步推进。我不知道于总和你今天所代表的那些股东，有什么理由要求改组董事会？” “林董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上市公司如何运作和发展是要由股东来决定的。”于晓军回避了林俊男的质疑，继续装腔作势地说，“我今天来，是代表了部分股东的诉求，希望林董予以配合，尽快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林俊男抑制着内心的愤怒，语气平静地说：“召开股东大会需要按规范流程来进行。既然您是代表了占比23%以上的股东，”他瞥了一眼孙凯，“那么我将会尽快召开董事会，讨论你们的动议。” “ok！”于晓军打了个手势，脸上堆着假笑，“我等你的通知！届时我希望能够列席！” 于晓军和孙凯走后，林俊男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他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踱步，恨不得砸几个东西来发泄一下。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孙凯的表现更让林俊男感到愤怒——尽管他一直没有吭声，但显然已经站在了于晓军一边，甚至在于晓军告辞时，他也没对林俊男做任何表示，尾随着离去。 林俊男心情十分糟糕，久久难以平复。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想到，应该立刻把这个情况通报给刘志斌和乔向东他们！ 刘志斌没接电话。回了个信息，说在开会。 乔向东在接到林俊男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现在先看一下公司的股价走势！” 林俊男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中的股票行情软件，看到“宁星股份”的价格正在被大量买单连续推升，瞬间被封死在涨停板上。 “你看到了吗？”乔向东说，“在这个位置放量拉涨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出货！于晓军下午来找你，实际上是来放烟幕弹的！” “放烟幕弹？” “今天一早有人问我，说‘宁星股份’是否存在实控人变更的重大事项。开始我还纳闷，心想这是哪来的消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于晓军一定是知道了郑崎调查金苹果的事，准备在事情暴露之前，抛售‘宁星股份’。为了吸引散户买进，他必须制造一个新鲜的题材。公司实控人变更，是会给市场带来无限想象空间的！” “可我看孙凯的态度，好像还打算跟于晓军合作……不像是演戏啊！” “孙凯只不过是于晓军的棋子，他肯定不知情。” “你怎么能确信是于晓军在坐庄‘宁星’？” “我早就在怀疑了，只是无法确定……既然他今天来跟你摊牌，而且市场上股价也非常巧合地出现了异动，那我就敢肯定他是在幕后操纵的大庄家！老弟，现在情势比较微妙了，如果任由他疯狂出货，再加上金苹果事件的发酵，‘宁星股份’的市场形象肯定会受到打击。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立刻向深交所申请停牌，而且还要主动向警方举报金苹果涉赌一事，配合警方调查！” “即使用停牌的方式来暂时困住于晓军，但金苹果的问题还是会引发市场波动，公司市值下跌还是在所难免啊！” “‘宁星股份’业绩优良，估值合理，只要能抑制住于晓军的清仓式出货，同时尽快证明跟金苹果涉赌事件没有关联，股价下跌的空间就不会太大。必要时，我也会组织机构资金护盘。公司需要的是一个稳健增长的市值，而不是暴涨暴跌。”乔向东略作停顿，叹息道：“老弟啊，对孙凯这个人，我希望你不能再仁慈了！” “您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林俊男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陷入了长考…… 孙凯开车把于晓军送到酒店，便直接回了家。他想跟茜茜好好谈一下。从林俊男下午的表情来看，孙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必须作出决断的时候了。这些天，茜茜还一直蒙在鼓里，如果不跟她说清楚、争取得到她的谅解，那自己在她心里仅存的一点信任也将化为乌有。 茜茜正穿了一件紫色的长裙对着试衣镜前后打量，见到孙凯，便满心欢喜地迎了上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刚陪了个客户，结束的早。”孙凯搪塞道。“你准备出门？”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茜茜没有注意到孙凯的情绪，她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记得今天的日子吗？” 孙凯被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茜茜指的是什么。 看到孙凯一脸懵懂的样子，茜茜笑了。“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今天是我们结婚5周年纪念日呢！” 孙凯顿感愧疚，连声说道：“噢！对不起，对不起！茜茜，我忙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实在对不起！” 茜茜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后退一步，原地转了个圈，让裙子的下摆微微飘逸起来。“你看我这裙子好看吗？晚上我要你请我和乐乐吃大餐，一起庆祝庆祝！”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晚上去哪儿？你定！” “就去欢乐海岸吧。我们有一年没去玩了，乐乐总闹着还想去呢！” “行！就听你的！我也早想好好陪你们玩玩了！”孙凯这时索性想开了，跟林俊男之间的纠结回头再说，先陪茜茜一起过好结婚纪念日。 孙凯带着茜茜和乐乐来到欢乐海岸购物中心，先是享用了一顿丰盛而充满温馨的晚餐，接着又给茜茜买了款时尚裙装，作为结婚纪念日送她的礼物，随后又抱着乐乐、挽着茜茜去海洋奇梦馆观看海狮表演……此时的孙凯，已经清空了一切思想杂念，心里面只有自己的妻子，还有女儿乐乐。 为了茜茜，孙凯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乐乐。 茜茜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的那段美好时光——那个既灵光又讨人爱的孙凯终于又回来了！她紧紧依偎着孙凯，心里面无限甜蜜……然而，茜茜的欢喜仅维持了短短的数小时，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破。 半夜时分，乐乐突然发起了高烧，体温蹿升到39c以上，额头滚烫、满脸通红，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茜茜吓坏了。她手足无措、心急如焚，几乎要哭出来。孙凯一边让她用湿毛巾给乐乐做物理降温，一边打电话给急救中心联系救护车，同时还不住地安慰着茜茜。一刻钟后，救护车到了，孙凯抱起孩子冲进电梯，冲茜茜喊道： “我先带乐乐去医院，你准备好了就赶紧打车过来！” 茜茜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孩子的衣物，紧跟着赶到医院。路上，她忍不住给林俊男打了个电话，伤心地告诉了他乐乐发烧的事。 乐乐被送进急诊室，经专家初步诊断，结果令茜茜几乎瘫倒：乐乐的发烧，是由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导致的并发症！ “孩子的情况很不好！”医生把孙凯和茜茜叫到值班室，神色严峻地说。“高烧已经达到了39.5c！必须马上住院！” “乐乐怎么会得这个病？”茜茜哭哭啼啼地说，“孩子一直都好好的，今晚她还玩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受凉了？或者是吃坏了？她才只有2岁呀！” “目前只是初步结论，具体还要等明天给孩子做了详细的检查后才能确定。今晚先要设法把高烧控制住。唉！这么小的孩子……”医生摇了摇头。 “孩子得这种病的原因是什么？”孙凯关心的问道。 “要说原因那就多了！有家族遗传方面的原因，也有基因改变方面的原因，还有受环境影响造成的原因——比如孩子的母亲在怀孕期间接收过x光检查或收到过辐射什么的。这些都有可能。请问你们双方的父母或兄弟姐妹中有没有相同或者类似的病例？” 茜茜和孙凯面面相觑了片刻，双双摇头否认。 “如果在你们的家族中都没有出现过，那么也有可能是‘获得性基因改变’所造成的，比如染色体数量的变化和结构的易位等等，这些都会影响基因的表达，干扰正常细胞的分化和生长。”医生说。 此时，林俊男和依依赶到了医院。茜茜一看到他，不由得哭出声来。孙凯对林俊男夫妇的突然到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本能地望着茜茜，目光中流露出责问的神色。 依依上前扶着茜茜，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劝她不要着急。林俊男则平静地跟孙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从他面前经过，去向医生了解情况。 “林俊男怎么会来？一定是茜茜告诉他的！茜茜为什么要这么快就通知他？难道他还真跟这孩子有什么关系？！”孙凯的脑子瞬间乱了。原本晚上陪茜茜跟乐乐在欢乐海岸游玩时的舒畅心情，因林俊男的出现而荡然无存！ 第七十五章 次日晨，“宁星股份”发布了因公司存在重大事件需要核实、于当日起暂停交易的公告。“宁星股份”停牌，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于晓军的全部仓位牢牢按住，使他措手不及。 于晓军最初的猜测是：也许是昨天下午跟林俊男摊牌后，上市公司方面为此作出的相应举动。但很快他就对这个判断产生了质疑。这个质疑源自于公告中的一个醒目的字眼——“核实”。如果是涉及董事会改组或实控人变更，是不会用到“核实”这两个字的。他打电话给孙凯询问原因，孙凯称自己从昨晚起就一直在医院陪着女儿，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焦虑不安之中，于晓军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年前，经他的精妙包装，飞翔获得“宁星股份”的溢价并购。从那时起，他就在酝酿着下一盘大棋。他一边集合自己控制的各路资金，分批建仓“宁星股份”，一边开始为终极之战做战略上的布局。金苹果科技是他作为隐形天使投资的游戏公司，他要让它成为第二个飞翔，而且自己在它身上获得的超额收益也一定要远远超过飞翔！ 遗憾的是，金苹果并不像飞翔那样走运。初期开发的几款游戏，由于ip的人气不高，几乎全都半途而废，没有一个成功。 这时，一个朋友联系于晓军，称自己有个创意，即让金苹果开发一款qipai类小游戏，由他在线下统合资源、吸引玩家上网参与，同时搭建专属的、具有充值和提现功能的支付系统，回避平台监管。 于晓军觉得这个朋友的创意值得一试，便让纪忠平跟那个人合作。没想到，合作的效果非常好，玩家充值十分踊跃，线上“qipai馆”按小时提取的抽成源源不断。金苹果通过后台技术支持，使“qipai馆”数量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于晓军深知这种玩法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监管层发现，势必遭受法律的惩戒。因此，在操作“宁星股份”并购金苹果时，他已让纪忠平做了巧妙的处理，将“qipai馆”项目从金苹果业务中完全剥离，不留任何痕迹。 他本以为自己处理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竟被郑崎发现了端倪，而且还追踪到了四川、直接找到了他的那个负责市场运营的朋友！那天，在接到孙凯的消息后，于晓军敏锐地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郑崎既然视孙凯为死敌，甚至不惜因孙凯的得势而愤然辞去海天总经理一职，那他肯定会死死揪住金苹果不放，作为扳倒孙凯的强力证据。即便是林俊男尚存投鼠忌器之心，相信郑崎也会不顾一切地将这事公之于众。到那时，他于晓军费尽心机垒砌的“金字塔”，将会从根基上彻底崩塌！ 时间紧急，首先必须阻止郑崎与林俊男的见面！其他后事再做打算。 他当即把郑崎的相片发给了自己在深圳的兄弟，要他们在机场守候，伺机下手做掉郑崎。他知道自己是在孤注一掷，但也只能铤而走险！ 然而，深圳的兄弟手脚并不干净，郑崎没被撞死，只是重伤住院……紧跟着，“宁星股份”又在他准备大举清仓之际宣布停牌，给他一记当头闷棍！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方阵大乱、手足无措，完全陷入了被动。 他已经通知成都的那个朋友和纪忠平两人尽快躲起来。只要警方短期内找不到他们，金苹果涉赌一事就无法取证，“宁星股份”的停牌也不会太久，他自己就能集中精力实施出货，实在不行就只好直接砸盘了…… 想到这里，于晓军从提包中取出一部手机，拨打纪忠平的另一个号码——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专用号码，对外从未公开。手机里提示：号码无法接通。 他再打给金苹果的其他人，得知纪忠平整个上午既没出现、也无消息。 于晓军细思极恐，重新打电话给孙凯，让他尽快与林俊男见面，务必要想办法了解“宁星股份”停牌的原因！孙凯在电话里也没好气地说：他女儿病得很重，自己也一夜没有合眼，况且，他昨晚曾跟林俊男打过照面，林俊男已经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就说过这时候你不能逼林俊男的！现在倒好，还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凯抱怨着。 “你少废话！”于晓军没想到孙凯竟然还敢跟自己叫板，他气势汹汹地叫了起来。“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利益合作！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们已经跟他撕破脸了，你让我还怎么去找他？” “那是你的事情！总之一定要搞清楚他想怎样！还有……要了解他对金苹果的想法，这很重要！”说完，未等孙凯回答，于晓军愤然挂断了电话。 于晓军心里清楚，孙凯恐怕是指望不上了。金苹果事件后，林俊男肯定不会再信任他。加上昨天的逼宫，林俊男也会怀疑到孙凯的选边站队。这一点相信孙凯心知肚明，所以，即使他敢硬着头皮去找林俊男，在这关头也很难问出什么东西。 走投无路之间，于晓军猛然想到了谢雅妃。他以前曾听谢雅妃说起过，她有个同学在深交所公司管理部工作。也许通过她能打听到一点信息。只是，于晓军担心自己早跟谢雅妃终止了关系，她会不会帮他，还不好说。 于晓军思考了很久，觉得事已至此，也只能试试了。他了解谢雅妃，大不了给她点好处。想到此，他又拿起手机，拨通了谢雅妃的电话…… 谢雅妃正在暗自庆幸自己刚抛空了“宁星股份”，就遇到公司停牌。 她之前知道于晓军对“宁星股份”的运作思路，因此当林俊男完成对金苹果的并购之后，她见股价出现高位震荡、换手加大，就敏锐地判断出行情已经到顶了。她将自己几十万股的“老鼠仓”，分作几批陆续抛出，直到停牌前一天的那个涨停板，抛掉了最后的几万股，整体获利数百万元。 虽然于晓军离开了她，但他无意间给她留下的这笔“分手费”，也还令她心安理得！ 于晓军的电话打来时，谢雅妃竟怀疑他是不是打错了。分手一年多来，他们之间再未有过联系。她甚至以为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她迟疑了很久，见铃声依然响个不停，这才犹豫着拿起手机接听。 “雅妃，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于晓军还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从来就不拐弯抹角。 “什么事？”谢雅妃的心在怦怦乱跳。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你有个同学是在深交所工作吧？” “嗯……” “今天‘宁星股份’突然停牌了。你帮我问问什么情况。越详细越好！现在就问！”于晓军的语气显得很急。 “是这事啊！”谢雅妃的情绪平静下来，心里升腾起一股怨气——你于晓军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吗，怎么今天反过来却找我帮忙！“我跟他很长时间都没联系了。交情断了，哪还有脸再去求人啊！”她故意为难地说，话语中少不了含沙射影的意思。 “你想想办法吧。”于晓军直截了当地说，“20万！我现在就给你20万，买你的消息。只要你答应帮忙！” “于晓军，在你看来，我们之间是不是只剩下交易了？” “雅妃你别矫情了。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的，今后也是。但是今天，我必须要这样，也算是我向你赔礼道歉！”于晓军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说。“我现在就在深圳，你先马上跟你同学联系，晚上我们见面。那20万我现在就转给你！” “那好吧，我试试看。” 放下电话，谢雅妃不禁一阵悲哀。 跟随于晓军走南闯北好几年，吃香的喝辣的，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还不是用自己年轻而宝贵的身体换来的！她就像被困在鸟笼里的画眉，虽然能得到主人的百般爱护，却不能自由自在地飞翔。只是因为于晓军发现了她与孙凯的私情，便把她一脚踹开，到头来沦落得形单影只、无人顾怜。最后连孙凯——这个自己曾为之铤而走险的人——也在渐行渐远了。 “不管怎样，还是不要跟钱过不去吧！”谢雅妃感叹着，给深交所的那个同学打了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对方答应了。 打完电话，见时间已近中午，谢雅妃想着索性去福田那边逛逛，买条裙子，再捯饬一下头发。晚上见老同学时，也该有个新面貌。既然股市里赚了那么多的钱，不花在自己身上就太不值得了。 谢雅妃正打算出门，门铃却先响了。她打开门一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站在外面，心里陡然一惊，从头顶到后背一阵冰凉！ “你是谢雅妃吗？”李伟盯着她问。他很难把眼前这个娇柔妩媚的女子跟谋杀覃悦铃的嫌疑犯画上等号。 “我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谢雅妃战战兢兢地回答。 “据我们掌握的证据，你涉嫌与一件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去公安局协助调查！”李伟声色俱厉地说。 谢雅妃双腿一软，差点瘫倒…… 第七十六章 孙凯终究还是没敢去见林俊男。他心神不宁地呆在医院里，陪护着茜茜和乐乐。乐乐的烧虽然退了一点，但还在icu观察。最终诊断结果还没出来，但是从主治专家医生的态度来看，之前对病因的判断基本得到了确认。 面对茜茜的悲恸和忧伤，孙凯也因自己的无为无助而情绪低落。此时，什么于晓军、纪忠平，什么“宁星股份”停牌、金苹果涉赌等等，他根本就无能为力，也就不去想了。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一整天，孙凯都是在浑浑噩噩、惶惶不安中度过。病房外的院子里，满是被他扔掉的烟头。 临近傍晚，林俊男带着依依再次来到医院。在病房里坐了会后，他让依依留下来陪着茜茜，把孙凯叫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们一直走到景观池塘边的一座小亭子，这里地处僻静，周边几十米都没有人，只有微风吹拂着树梢在沙沙作响。林俊男停了下来，转身望着跟在身后的孙凯。 “乐乐的事情我会全力帮你的。”林俊男说，“依依刚才先给医院交了10万块钱。如果今后治疗中还有需要，你们只管说！” “……俊男，你不要这样。我们自己能解决！”孙凯声音低沉却态度坚定的说。 “这只是我和依依的心意，与公司无关。这事就这样吧！”林俊男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孙凯，使原本身高就矮他一截的孙凯，感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想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对手！” 孙凯抬起头望着林俊男。他知道林俊男要跟他谈什么。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只不过是在这个时点、这个环境。他在等林俊男继续发问。 “金苹果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劝我并购它，背后是不是有于晓军的指使和策划？” “我只不过是为宁星的发展着想。没有其他目的。”孙凯回避着关于于晓军的话题。 “我到现在都还在让自己相信，有些事你并不知情。我还当你是朋友，我不希望你在这里面越陷越深。所以，我需要你在自己跟于晓军之间划出一个界限，否则我救不了你！” “你是不是对于晓军当年放弃乐智转投飞翔还在耿耿于怀？”孙凯反问。 “那件事我早就放下了！”林俊男轻蔑的一笑。“否则我也不会出手拯救飞翔。宁星并购飞翔，虽然是为了帮你，但他于晓军也从中捞足了好处。我对此并不介意！然而，当我发现他并不知足、继续想暗中操控‘宁星股份’后，我跟他之间就不再是合作关系了！” “我承认，我知道于晓军在坐庄‘宁星股份’，可那是纯粹的市场行为。即使他不坐庄，也会有其他的人来做这事。于晓军能让公司市值连续增长，也是对宁星的贡献，有什么好责怪的！” “如你此言，那么于晓军跟你联手造假、包装金苹果让宁星收购，以致金苹果出现重大问题而影响到宁星，也是在对宁星做贡献？！” “我对金苹果以前的事真的不清楚！讲到包装，当年飞翔被并购时，于晓军不也对它做过包装吗？事实是于晓军让飞翔实现了自身的价值，而且也给宁星带来了可观的利益！你不能因为对于晓军有成见，就对他求全责备、把他当做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我从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影响自己对事情本质的判断！飞翔价值的体现，并不完全在于并购前对它的的包装如何。相反，我倒是觉得，这更在于你和飞翔团队的努力。为了提高飞翔的估值，于晓军临时将一些项目资源注入进来，我心里是十分清楚的。我之所以没有提出质疑，是因为我相信飞翔的基础还在，新项目的注入能让它更快地东山再起！我能说服其他股东接受飞翔的高估值，他于晓军也总该拿出点干货吧！然而，我发现于晓军并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通过运作飞翔获利，他一直有更大的企图。现在，我有理由怀疑，包装飞翔，只是于晓军为实现更大的目标所走的第一步棋。而在他的通盘计划中，你孙凯充其量不过是一枚棋子！” “你是公司董事长，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不能不尊重我！我也曾有过梦想，我也曾创造过辉煌。如果不是遭人陷害，也许今天我们的角色就会彻底掉个个儿！我承认，在我们的私人感情上，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你能说你就那么磊落无私？！就拿茜茜来说，她虽然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但当她最终选择了我之后，你还一心要跟她藕断丝连！我已经倾尽所能去让她感到幸福，正由于你的纠缠，她才会在心里充满自责，她才会对我百般挑剔……尤其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她竟然还可以背着我去跟你偷偷约会！还有，飞翔‘冒险岛’被黑客攻击的事，除了你跟郑崎，我想不出谁还会有此动机！……只是我苦于没有证据，只能选择继续接纳你们。这难道还不够朋友吗？！” “看来，世界上最难填平的沟壑，不在大洋深处，而在人的心底！”林俊男叹道。 孙凯点燃一支烟，转身背对着林俊男，大口吸着。， “孙凯，我不怨你对我的误解，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但是，如果你还继续跟于晓军搅在一起，那结果一定会与你的梦想背道而驰！昨天看到你跟他一起来我的办公室提改组董事会的事，我很伤心，也很失望！我了解你，你一直在追求你的理想，追求你的价值体现。但是，你必须分清什么是理想、什么是欲望。欲望的尽头只是对物质的拥有，理想的终极才是精神的充盈，认识不同，结果也将不同。你经历过辉煌，也遭受过重挫，我也一样，只是顺序上跟你正好相反！你的辉煌只是你个人的，是因为你击败了我而取得的；我的辉煌却是与依依、刘志斌、乔向东、赵栋梁他们共有的，甚至也包括了你！人的一生，总是难免有浮沉，不会永远如日中天，也不会永远陷落谷底。这些个浮沉，正是对我们的磨练。磨炼我们的意志，磨炼我们的心胸！我们努力地想登上山顶，不是为了让整个世界看到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能看到整个世界！” “我没有你那么高尚，也不像你那样有情怀。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我绝不会放弃自己对物质生活和尊贵地位的追求！我也不会在乎你怎么看我！我也是为了茜茜！”孙凯咬着牙说。 “我们的‘三观’不同，我可以接受。我甚至还可以容忍你曾经对我们友情的背叛！但是，如果你和于晓军打算利用我和依依的宽容来狙击宁星、破坏依依她父亲留下的基业、损害宁星绝大多数股东的利益，那我决不允许！这是我的底线！” 孙凯沉默了。 “孙凯，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林俊男恳切地说。“我坚信，提议改组董事会、甚至让你来出任董事长，并不是于晓军的真正目的！他是在为格兰迪、和汇、三石以及他本人的最后出货而制造题材。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于晓军跟金苹果涉赌的事是否有关联，如果真的跟他有关，他一定会狗急跳墙的！”说到这里，林俊男似乎想到了什么，严肃地问：“上周五，在郑崎给我打电话通报金苹果涉赌的消息时，你就在门外，应该听到了。你告诉过谁？”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孙凯语无伦次。 “周一中午你突然离开，没告诉任何人，手机关机，直到半夜才回来，你究竟去了哪里？”林俊男追问。 “我……我处理了一点私事。” 林俊男紧盯着孙凯的眼睛说：“上周五的晚上，郑崎从成都赶回来要跟我碰面，却意外遭遇了车祸，差点被撞死！肇事司机没找到，车子用的是假号牌。警方已经怀疑司机涉嫌故意撞人。郑崎给我打电话时没有任何人在场，事发这么凑巧，你怎么解释？” “反正我不清楚。我没听到你跟郑崎说什么。凑巧的事情多着呢！”孙凯嘴上在抵赖，心里却乱了方寸。 “这件事警方绝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但愿与你无关！如果你还继续执迷不悟，最后受到伤害的将是茜茜、还有你的女儿！” “俊男！”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依依的声音。两人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依依，你怎么不陪着茜茜？”林俊男问。 “乐乐的诊断报告出来了。茜茜想让你们过去……” 孙凯凑到林俊男面前，低声对他咕哝了一句：“有些话，希望你不要当着茜茜面说。”说完迅速朝病房走去。 林俊男呆呆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望着孙凯的背影——孙凯最后的这句话，恰恰证明他是跟整个事件有关联的，否则他不会害怕让茜茜知道。 “孙凯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依依走近林俊男跟前关切地问。“刚才你对他的态度好凶啊！不像是你原来的样子。” “我们先去跟他们商量一下乐乐的事吧，”林俊男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孙凯的事等我回家再跟你说。” 第七十七章 谢雅妃被带进公安局的审讯室，望着空荡荡的四壁，和面前那张简易的条桌，不由得内心一阵冰凉。幽暗小屋中，只有她和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警。恍然之间，她仿佛感觉自己进入了某个电影画面之中，只是作为被提审的者身份依然未变。电影是假的，现实却是真的！ 侧面的墙上有个老式的挂钟，表盘上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转动，成了此时小屋内唯一的声响。 “钟表可以重新回到起点，却已不再是昨天了！”谢雅妃两眼无神地盯着挂钟，心里发出无限悲哀的感叹。曾经宾馆酒楼的流光溢彩、阳光沙滩的惬意浪漫，似乎都变成了隔世的记忆…… 门开了。从门外进来两个警察。谢雅妃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名字：男的叫李伟，女的叫梅芳。她对他们投出苦涩的一笑。 李伟和梅芳在条桌后面坐定。他打开手中的卷宗，开始询问。 “姓名？” “谢雅妃。” “年龄？” “33岁。” “职业？” “……职业股民算吗？” “傻逼！”李伟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伸直手臂给谢雅妃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谢雅妃不用细看就知道，相片上的人正是覃悦铃。她又看了看李伟面前那份厚厚的卷宗，知道自己恐怕已是在劫难逃了。但她并不死心。 “不认识。”她摇摇头。 李伟又拿出几张照片，那是谢雅妃在海南时跟吴坚强和覃悦铃的合影。 “那这几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谢雅妃看清了那几张照片。在证据面前，她已无法狡辩。 “谢雅妃，你不要存侥幸心理！我们如果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是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的！我再问你一遍，这个女人你到底认不认识？”李伟又大声问了一遍。 谢雅妃被击溃了。她垂着头说：“认、认识……她叫覃悦铃。” “她还有其它名字吗？” “她还、还叫赵琳……” 谢雅妃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2015年11月29号晚上8点半到9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2015年11月29号？我不记得……”谢雅妃的额头渗出冷汗，“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我们调取了你那天在租车平台上的租车记录，”李伟又拿起一份材料给谢雅妃看。由于字太小，谢雅妃没有看清楚。“这份记录证明，你曾在那天晚上8点50分乘坐出租到过覃悦铃住的小区，9点30分又乘另一辆出租离开。你去做什么？” “我去一个朋友家……”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几栋几号？”李伟不动声色地问。 谢雅妃张口结舌愣了片刻，突然抱头大哭起来。她彻底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害死覃悦铃？”李伟继续追问。 “我……我是为了……她欠我钱不还！”谢雅妃不想说出事实真相。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罪不可赦了，不如随便编个理由。她不想把孙凯牵扯进来。 “你必须如实交代，你、覃悦铃和孙凯，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跟孙凯无关！”谢雅妃哭喊道，“这是我跟覃悦铃的事，跟孙凯无关啊！呜呜……孙凯只是我原来的一个合作伙伴，他跟覃悦铃不认识……呜呜……” “是吗？”李伟冷冷地说，“他们之间没有经济往来吗？” 谢雅妃不敢再说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编谎。她感到心力俱疲，低垂着脑袋不停地哭着…… 董秘惊慌失措地闯进林俊男的办公室：“董事长，刚刚接到杭州警方通知，金苹果涉嫌非法经营网络du博平台，公司账户已被查封、纪忠平被拘留、所有员工也都被警方带走了！” “警方已经掌握金苹果涉赌的证据了？”林俊男惊讶地问。尽管乔向东建议他尽快举报金苹果涉赌一事，但林俊男并没有急着这样做。“宁星股份”的停牌，只是为了先锁住于晓军，给董事会留出思考和权衡的时间；至于举报金苹果，他还想等郑崎出院后再说。 林俊男知道这是自己反击于晓军的武器——股票停牌就好比举起了枪，只要枪里有子弹，是否扣动扳机，效果已无区别。 然而，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看来同时举起枪的，不止他一人。 “还有，”董秘接着说，“深交所也给公司发来了问询函，要我们就金苹果出资5000万违规买卖‘宁星股份’股票一事作出解释。” “什么？金苹果违规买卖宁星的股票？！”林俊男倏地蹦了起来。他顿时想到了孙凯曾为金苹果申请过一笔5000万的项目资金。 “深交所在审核炒作‘宁星股份’的重点账户时，发现其中一家机构有5000万是来自金苹果的委托理财款。” “孙凯你真他妈混蛋！”林俊男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来回踱了几步，要董秘立刻去找财务总监，订最近一个航班，一起去杭州调查。 董秘走后，林俊男又拿起手机，准备让孙凯马上赶来公司，后转念一想，又放下了电话。他还在担心着乐乐，茜茜和这孩子现在正需要孙凯陪在身边。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他还不能让这事给她们带来影响。 这时，刘志斌和乔向东两人来了。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金苹果是我举报的。”乔向东坦然地告诉林俊男。“总要有人出面，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吧！” “这事乔胡子跟我通过气了，”刘志斌说，“我也赞成由他来出面。金苹果涉赌事关重大，我们如果不及时举报，后面会很被动。而且对这种违法行为，我们也决不能姑息！金苹果挪用资金炒股，也是乔胡子查找到的证据。我相信你对这件事也不知情，所以同意他一并向深交所举报。” 林俊男默默地点了点头。 乔向东扳着林俊男的肩膀说：“老弟，我知道你是一个敦厚善良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孙凯的问题上，你可能难以决断。但是，宁星毕竟是上市公司，如果孙凯是在做损害全体股东利益的事情，甚至做出违法的行为，那是绝对不能宽恕的。法不容情啊！” “我原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孙凯，但是我错了！”林俊男沉重地说。“金苹果那5000万，我有责任！或许是因为他在飞翔的表现，使我对他放松了警惕！” “在这件事上你用不着自责。”刘志斌开导说，“宁星为子公司提供流动资金支持是正当的。金苹果挪用资金炒作股票你并不知情，是孙凯和纪忠平在欺骗你、利用了你的信任，必须由他们承担一切责任！” “现在纪忠平已经拘留，孙凯怎么处理就看你的态度了！”乔向东说。 “我已经派人去杭州调查了。孙凯有没有问题，还有待搞清楚。再说……他的女儿患了白血病，现在正在医院里……”林俊男于心不忍。 “郑崎难道不也在医院里躺着吗？！”乔向东反问到。“这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经济案件了！” 林俊男沉思了片刻，说：“我再去找孙凯谈谈，让他主动去自首吧！” 但是，林俊男没想到的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就在他到达医院大门口时，刚好看到两辆警车停在那里，几个警察带着孙凯从里面出来，把他押上其中一辆警车。 林俊男疾步走上前去，拦住一个高个子警察说：“我是‘宁星股份’的法人代表林俊男，孙凯是我公司的高管。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 带队前来抓捕孙凯的警察正是李伟。他给林俊男看了自己的证件，礼貌地回答：“林董事长，我们怀疑孙凯涉嫌为一起贪腐案件窝赃，现在要带他回去协助调查。” “窝赃？!”林俊男将视线转向车内的孙凯，“孙凯，这是怎么回事？” 孙凯低头不语。 李伟和警员们上了车。警车正要离开时，孙凯突然隔着车窗对林俊男叫嚷着什么。或许是为了让林俊男能听清楚，李伟摇下了玻璃。 孙凯隔着李伟，冲林俊男拱着双手，哭丧着说：“俊男！请告诉茜茜，我对不起她！帮我照顾好她！拜托你了……” 警车开走后，林俊男茫然地站在原地，内心一阵酸楚、一阵感伤。忽然，他想到了茜茜…… 林俊男大步向病房奔去。 茜茜像个木偶一般坐在病床前，目光呆滞，神色凄凉。她似乎没有看到林俊男进来。 乐乐躺在床上，惊恐地望着她，不住地小声呼唤着：“妈妈！妈妈……” 林俊男走到茜茜跟前，扶着她的肩头，搜肠刮肚了好一阵，竟找不到一句能安慰她的词语…… “自作自受啊……”茜茜悲愤地低声叹道。 “事情会搞明白的。”林俊男勉强说了声。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心。 “我在恨我自己！”茜茜缓缓抬起头，两眼泪汪汪的。“俊男，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啊！我明知道孙凯做的这些事，可我却没有阻止他……”说着，她靠在林俊男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茜茜，你不要伤心了！孙凯即使有错，他对你还是真心的。我们要一起帮助他、挽救他！虽然他必须为他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我还是会想办法尽力减少他的罪责。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乐乐的病治好！” “乐乐需要做骨髓移植……可我的骨髓无法跟乐乐配型，我救不了她呀！呜呜……”茜茜泣不成声。 “孙凯是孩子的父亲，他的骨髓可以配型吗？” “他还没有做骨髓配型……”茜茜哭得更伤心了。 “为什么？” “孙凯一直怀疑乐乐不是他的……他说万一医学鉴定是真的，他不能承受……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他就被警察带走了……” “他怎么会这么想？总不会是你……”林俊男没把话说完。 茜茜听明白了。她怒目直瞪着林俊男：“孙凯这种人会侮辱我，难道你也会吗？！孙凯怀疑的人是你啊，林俊男！” “真是个混蛋！”林俊男又生气又尴尬，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孙凯几天前还在责问他跟茜茜“藕断丝连”时的那副样子。他本能地松开了扶着茜茜的双手。 “茜茜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公安局跟他们说明情况，把孙凯保出来，先让他给乐乐做骨髓配型！” 茜茜拉着林俊男的手，凄然地说：“俊男，这都是我自己酿的苦酒……现在已经无法重新选择了！我以前跟着孙凯，也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甚至背叛你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内疚！当你向飞翔伸出援手、把孙凯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以后，我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献给你！作为对过去的忏悔，作为对你的报答！但我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你正直，因为你无私！我跟孙凯在你面前，就像是一粒灰尘、一片枯叶……孙凯跟了你以后，我以为他会转变，我也在尽力给他家的温暖，期待着他的转变。可是，想不到他还是这么的狭隘、这么的自私、这么的卑劣……俊男，你说我怎么这么失败啊？！” 林俊男一边劝着茜茜，一边打电话叫依依马上过来。依依赶到后，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立刻赶往公安局。 路上，林俊男把孙凯因涉嫌窝赃被警方带走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赵栋梁，询问他是否知道孙凯牵涉的案子。 赵栋梁在电话中沉思了很久，对林俊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应该跟当年方永平案有关……” 第七十八章 林俊男带着宁星的律师赶到公安局，申请保释孙凯。李伟有点为难地告诉他们，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材料，孙凯涉及的案子较为复杂，不仅涉嫌窝赃，还涉嫌洗钱和受贿，甚至可能还跟一桩命案有关！这种情况下，很难获得保释。 林俊男随即又找到刘志斌，请他出面帮忙。 由于两个上市公司董事长出面担保，公安局终于同意暂时将孙凯押回医院抽血做分型检验。 一周后，检验报告出来，孙凯跟乐乐的骨髓配型完全相符！ 在这期间，董秘和财务总监在杭州的调查也有了明确结果。董秘打电话告诉林俊男，孙凯的确曾授权纪忠平在委托理财协议上签字，将5000万元资金转入有于晓军控制的机构账户，并且，这笔资金已经全部用于在高位买入“宁星股份”的股票。 李伟带人再次将孙凯押回医院。为确保手术成功，医院还需要对孙凯做一系列血液检查，同时还要对他的饮食、起居等进行科学调理和严格管控。医院专门为孙凯安排了一间特护病房，24小时都有警员值守。 茜茜知道孙凯就被关在隔壁，却不能见他。她也没打算去见他。依依几乎每天都会过来陪她。茜茜知道这是林俊男的意思。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回想着自己跟林俊男、孙凯的往事。她想到了三人合租的欢乐时光、想到了孙凯给她买烤红薯时的那张可爱笑脸、想到了跟林俊男在西涌度过的那个难忘之夜、想到了孙凯冒着滂沱大雨在水中艰难跋涉向她奔来的场景、想到了在莲花山公园将珍珠项链交还给林俊男时他那种悲切伤感的眼神……仿佛这些都发生在昨天。 就在乐乐做骨髓移植手术的头一天晚上，女警官梅芳来通知茜茜，说孙凯提出要见她。茜茜迟疑了一会，默默地跟在梅警官的身后来到关押孙凯的病房。 孙凯看上去跟平时没多大差别，只是神情沮丧、萎靡不振。他望着茜茜，鼻翼和嘴角抽搐了几下，流下两行热泪。 “茜茜……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声音非常微弱。 茜茜站在他面前，心里交织着愤恨与酸楚。她紧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错怪你了！我也对不起乐乐……”孙凯低着头说。 “你现在后悔还有用吗？”茜茜冷冷地反问。“一直以来，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为了满足私欲，你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伤害我、伤害朋友的事情！不仅如此，你还用自己的狭隘去揣度林俊男的人品，还不惜侮辱我和你的女儿……” 孙凯扑通一下跪在茜茜面前。他抱着茜茜的腿，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 “茜茜，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无法求得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乐乐……我真想我们能重新再来一次啊……” “假如时间能够重启，一切还会有那么珍贵吗？！”茜茜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孙凯的头上…… 随着杭州和深圳两地警方调查审讯工作的深入，涉及于晓军和纪忠平的金苹果涉赌案及蓄谋杀人未遂案、涉及孙凯和纪忠平的非法挪用上市公司资金炒股案、涉及孙凯的窝赃洗钱案及谢雅妃蓄意杀人案等，尽数水落石出。于晓军也在畏罪潜逃出境时被警方逮捕…… 乐乐在接受了骨髓移植手术后，病情趋于好转，身体开始康复，脸上逐渐恢复出天使般的容颜。但是，望着妈妈忧郁的眼神，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论妈妈如何哄她，她都难以露出笑容。终于有一天，乐乐忍不住喃喃地问：“妈妈，我爸爸呢？为什么没看见爸爸？我想爸爸了……” 在守护孩子的这段日子，茜茜忍受着内心的痛苦，一直在硬撑着自己的身体，在乐乐面前强装欢颜，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到了夜里，在孩子熟睡后，才独自落泪。现在，女儿乐乐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全部，至于丈夫孙凯，如同一朵正在飘散的云，还能恢复原有的形状吗？！ 如今，孩子对父亲的思念，像一根无形的钢针，深深地扎着她的心，使她感到一阵剧烈绞痛！ 茜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趴在女儿的床前抽泣起来。 “你爸爸他出差去了……要过很久才能回来。他要我对你说……对不起！” “妈妈，你为什么哭呢？”孩子天真地问。“你生爸爸的气了吗？” 茜茜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孩子，却不知如何回答。孙凯即使造了再多的罪孽，可他毕竟还是孩子的父亲、而且给了孩子第二次生命啊！ “妈妈没有生你爸爸的气，乐乐。妈妈和爸爸都很爱你！只要你能健康成长，只要你能幸福快乐，妈妈和爸爸就会开心……” 林俊男带着依依和小皓天一起来到了病房。小皓天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由依依牵着，走到乐乐的病床前，把鲜花放在床头，像个大男孩似的说：“乐乐姐姐，祝你早日康复！”说完，他又回头望着爸爸妈妈，问：“我是这样说吗？” 见小皓天这副可爱的样子，茜茜破涕为笑，她迅速抹了一下脸颊的泪痕，一把将他揽在怀中，在他那圆圆的小脸蛋上亲着。 林俊男也逗着乐乐说：“乐乐，你还没叫我们呢！” “快叫干爸、干妈！”茜茜教着女儿。 乐乐瞪着一双大眼睛，迟迟叫不出口。在这之前，她的爸爸妈妈还从来没有教她这样称呼过面前的这对叔叔阿姨。 “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依依把随身带来的一个芭比娃娃送到乐乐手中，甜甜的说，“乐乐，这是干妈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谢谢干妈！谢谢干爸！”乐乐开心地说。 小皓天凑到乐乐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拼装的玩具飞机，说：“乐乐姐姐，我还有这个小飞机！给你玩好吗……” 两个孩子很快熟络起来。 林俊男把茜茜叫到屋子的另一边，低声说：“孙凯的事，我已经跟公安局和检察院都沟通过了，有关挪用上市公司公款炒股的案子，想请他们从轻处理。覃悦铃被杀和郑崎的车祸，也已经证明与他无关。目前，主要还是方永平那笔资金的窝赃案，因为覃悦铃已死，缺乏必要的人证，所以审理起来还有些麻烦，可能会对孙凯不利。” 茜茜内疚地叹道：“唉！我是知道那笔资金的……都怪我！我没想到这件事的性质会有这么严重！如果我当时……还有那个谢雅妃！孙凯跟她在一起……真的是咎由自取啊！” “无论如何，孙凯是要对自己犯过的错误承担责任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放弃让他改造自己的可能。经过这些事情，他应该会彻底醒悟的！我们一起来帮助他改变好吗？” “俊男，孙凯他还有机会吗？”茜茜一脸悲哀地望着林俊男。 “犯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在所难免的。错有大有小，有的可以原谅，有的必须付出的代价。也许，孙凯现在需要付的代价，正是为他在成长过程中所犯过的全部错误来买单。这对他是一次极其沉痛的教训！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只要在他的心里还有爱、还有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他就会重新做人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帮助他树立这个信念！” “谢谢你，俊男！” 茜茜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静静地望着那两个欢快交谈玩耍的孩子。她的心中仿佛现出了一缕阳光…… 尾声 孙凯刚刚经历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山间的瀑布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移向东方…… 城市的高楼正慢慢消逝，黄土聚集成丘、树木汇集成林，成群的鸟儿在树梢间欢快地歌唱…… 孙凯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他不想醒来，他宁愿自己永远沉浸在这个奇妙的时空！ 假如一切可以从来，那该多好…… “孙凯，家属探视！”狱警冷漠的声音，把孙凯从梦幻中拉回现实。随着“哔”的一声，牢门的电子锁被打开。 孙凯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了一会儿，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然后走出牢房，跟着狱警，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探视间。 隔着玻璃，他看到了茜茜、乐乐，还有在她们身后站着的林俊男。 孙凯走到妻女面前，站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她们。直到茜茜拿起了对讲话筒，他才缓缓坐下。 “茜茜，你瘦了！对不起……”孙凯刚开口就哽咽起来。“乐乐好了些吗？” “乐乐还好，还需要调养。”茜茜低垂着眼睑回答。“我想带她到日本去做进一步的治疗。俊男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专家。” 孙凯抬眼望着林俊男，说了声：“谢谢俊男！” 林俊男从孙凯的眼神和口型中，看到了对方的意思。他向孙凯微微点了一下头，嘴角露出平和的笑意。 茜茜对孙凯说：“我会照顾好自己跟乐乐的！你不用担心。你应该好好想想你自己……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个很失败的妻子！你走错了路，我不仅没有阻止，而且还稀里糊涂地跟着你前行……也许，你确实曾给过我幸福、给过我欢乐，但那些靠物质支撑的幸福和欢乐，现在都在哪儿呢？我们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啊！你能醒过来吗，孙凯？！” 孙凯的眼圈红了，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他的声音在颤抖：“茜茜，请你一定相信我！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但我会认真走好今后的每一步的。我不会再辜负你了，茜茜！” 茜茜轻轻地叹了一声，把乐乐抱到身前。“孩子想跟你说话……”她把听筒贴到乐乐的脸上。 孙凯赶紧抹了把眼泪，呼唤着女儿：“乐乐……” “爸爸，你怎么哭了？” “爸爸没哭……乐乐，爸爸想你！” “爸爸，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你怎么不回家？” “爸爸……爸爸在这里上课呢……乐乐乖，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吗？” “爸爸你还要上几天课呀？” “爸爸学习成绩不好，考试不及格……等爸爸学好了、考试及格了，我就会回家了……” 孙凯告诉茜茜，说她想跟林俊男说几句话。茜茜抱着乐乐起身，让林俊男过来坐下。 “孙凯，茜茜和乐乐，我会帮你照顾的，你放心吧！”林俊男说。“我刚才听到你告诉孩子说你在这儿学习，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服刑对犯错的人来说，本来就是一次学习和再造的过程。希望你能从心里认识到这一点。” “俊男，我今天想真心实意地向你道个歉！”孙凯苦笑着说，“虽然我以前也向你道过谦，但那都是虚伪的。我们从同学到现在，经历过无数次风风雨雨，有过一起奋斗，也有过分道扬镳。实话说，我一直把你视为我的对手。我曾恨自己在茜茜面前不如你形象高大，我曾恨自己在穿山甲不如你在雨虹那么事业有成，我恨自己在落难时竟然还得靠你来搭救，我恨自己曾经大红大紫最后却不得不对你俯首称臣……你知道吗，我把从你这里窃取了‘红盾’、从你身边夺走了茜茜、从你的雨虹偷走了资金，还背叛你让格兰迪把投资给了飞翔……我做过这么多卑劣的事情，换做别人早就恩断义绝了！可是，你却还一如既往地待我。你让我心里怎么想？！我怎么能接受？！因而我开始怀疑你的动机，觉得你的宽容和善意都是伪装的，都是为了使我更加自卑、更加不堪，我甚至怀疑你是为了茜茜……所以，即使你打算帮我、拯救飞翔，我在心里也没对你有丝毫的感激。我表面上遵从你，完全是想利用你和宁星来继续实现自己的财富梦想……现在来看，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很高兴你今天能跟我讲这些心里话！孙凯，你说你一直视我为对手，我真感到高兴！人生的成长过程，需要有无数个对手，那样你才会有激情。但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却不在于征服对手，而在于征服自己！你如果仅仅生活在别人的眼中，就会迷失掉自己的心路的。人生就像是跑一场马拉松，我们不要太在意自己是否第一个到达终点，重要的是看自己有没有跑完全程！” “谢谢！”孙凯诚恳地说，“真的谢谢！俊男，我明白了！” 茜茜要带乐乐飞往东京进行后期治疗了。 林俊男和依依亲自开车送她们到宝安机场。在进关前，茜茜百感交集地望着林俊男，迟疑了半天，低着头小声说： “俊男，依依，能让我拥抱你们一下吗？” 林俊男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尴尬地望了望依依，但很快还是洒脱地向茜茜伸出了双臂。 茜茜扑到他的身上，双手紧搂住不放，口中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林俊男一边试图挣开茜茜的拥抱，一边嗔怪着：“好了好了！茜茜，松开吧！依依的忍耐程度可是有限的哦！你可不能让我晚上回家跪搓衣板啊！” 茜茜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含义。突然，她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我可不管了！就这一次！”随后，她又转身给了依依一个甜蜜的拥抱，口里还喃喃地说：“依依，你真幸福！” 依依轻轻抚摸着茜茜的头发，两眼却越过她的后脑直直地瞪着林俊男，好像在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为了化解尴尬，林俊男干咳了一声，说：“茜茜，依依跟我说了她的一个想法，那就是由‘宁星股份’募集资金，联合几家科研院所，从事造血干细胞的研究与制造，力争早日攻克白血病的治疗难关！” “真的吗？！依依，你太伟大了！”茜茜又在依依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也是俊男的想法。”依依的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在从机场返回的路上，依依突然问林俊男：“你真的认为我刚才会生气吗？” “那谁知道呢！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当你的面还敢……” “哼！讨了便宜还卖乖！”依依故意揶揄说。 “我的夫人可从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啊！”林俊男得意地说。 依依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她问：“这些年所经历过的事情，是否会让你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和为人处世的态度呢？” 林俊男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坦然地回答：“有人曾说过，世界的模样，取决于你凝视它的目光。我非常认同这个说法。在我的心里，世界永远都是美好和光明的。只要你尽情敞开内心的那扇‘玫瑰之门’，以微笑面对一切，你的世界就将永远灿烂、永远芬芳！依依你说对吗？” 依依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会心地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