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宫凰》 第1章 :宫宴 京城里有一句话流传甚广。 入仕莫惹苏泽衣,千金难见钟妙仪。 这歌谣在一年之前突然就没人再敢唱了,唯一还敢咿咿呀呀在宫里边哼上一番的,也仅她钟妙仪一人。 宫女小瑶为她画上精致的妆容,铜镜之中婀娜美艳的女子,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公主倾城之姿,今日的宫宴之上,必是最耀眼夺目的。”小瑶年纪还小,手艺却很好,她摇头晃脑的给钟妙仪簪上步摇,这样开心的笑颜总是能够轻易的感染到旁人。 钟妙仪看着镜中小瑶的娇蛮憨态微微一笑,一年以前,她还只是个头牌花魁,如今摇身一变,就做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她体会的深刻,所以常常觉得讽刺。 其实她不爱戴这些珠翠,从前她就戴的少,嫌弃这些东西扯得发根疼,那时候的她就算是素衣淡妆走上台去,下头那些权贵们的吆喝声也是一样的响。 小瑶搀扶着她出门,宫宴还在晚上,定在荷塘月色满的安平别庄。 她此时慢慢赶过去,正好能够避过女眷们最热情的那一段时间。 钟妙仪不喜欢那些女眷看她的眼神,也不喜欢和她们说话,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避开免得尴尬。 马车停在北门边,尚不算宽敞的宫道因为这一辆马车更显拥挤,赶车的小太监看见她出来,过来殷勤的打了个千儿。 一路走来,光是听外边熙攘变换的声音,不用撩开帘子,钟妙仪都晓得走到了哪里。 京城盛世繁华,街头巷尾的个中曲折,早就已经是她脑海里的沙石堡垒。 马车走得有些久了,钟妙仪靠在车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安平别庄热闹的欢笑声从很远的地方就传到钟妙仪的耳边来,她撩起车窗帘,外边一片祥和的欢乐之景。 “停车。”她对着赶马的小太监吩咐,小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赶紧跟着已经钻出去的钟妙仪下了马车。 “公主,这里还在外围,咱们要走过去还要走好长一截路呢。”小瑶顺着钟妙仪的视线望过去,前方不远都是采摘鲜花的女眷们。 莺莺燕燕的娇嫩面孔在花海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迷人。 她不是因为这些漂亮的女孩子才下的车,她也并不想靠过去,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好的花海春光她从未有看到过。 空气里清新的香味灌入肺腑,她勾起嘴角,心中的阴郁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钟妙仪走得慢,她到别庄外的大广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远远望去,亭台楼阁间挂满了彩绸,下面是夺目的俊男美女,欢声笑语一直都没有断过。 钟妙仪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小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直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笑意盈盈的过来说皇上让她过去,她才缓缓走向最大的那个环水楼阁。 “妙仪,怎么才来?” 她是直接从后边绕过去的,她有自己专门的位置,不巧的是,刚好在德妃的旁边。 皇上对她招手,像是一直盯着她一般,她刚坐下,皇上就晓得了。 没等钟妙仪开口,德妃就先接了话:“皇上,公主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外头那样多同龄的公子小姐,来得晚了也是正常的。” 皇上闻言点点头,特意嘱咐给钟妙仪拿一盘贡果。 “公主指不定在外边看到了唐家的那位公子,多说了几句话呢,公主对于男人这方面,不是挺有自己的一套么?”德妃话里有话的讥讽她,掩着唇角笑。 钟妙仪没有理她,神色冷淡的撇过头让小瑶给她端一杯茶,德妃被无视了,心头原本就不爽快,这下更是带了几分怒火。 “呵,本宫听说妙仪公主是跟当年的钟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儿?只不过公主现如今入了宫中,还一直随着母姓,终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些年来格外得宠的德妃阴阳怪气的蛰钟妙仪一下,眼神里头的鄙夷也不晓得收敛一点,说完还哧哧的笑了两声。 钟妙仪刚刚端起的茶盏又放了回去,她并不想招惹德妃,却也不是个任意拿捏的主:“我这名字,自打出生起就这样叫着了,父王疼惜,才保留着继续用,德妃娘娘似乎有些异议?” 德妃见钟妙仪顶了回来,立即扬了扬眉毛坐正了身子,冷笑一声:“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种,你瞧瞧你满身的俗粉味儿,还有脸回宫来,本宫若是你,就一根绸带挂了脖子!” “少说一句!”皇上冷着脸低声喝止她。 皇上的呵斥惹得德妃更加不满的瞪着钟妙仪,她垂下眼帘不去迎视德妃挑衅的目光,德妃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怏怏作罢。 当年的事虽然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且被刻意压了下来,可是德妃是晓得底细的,心高气傲的德妃当时刁难钟妙仪就被皇上训斥过,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大概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每次见到钟妙仪总要尖酸刻薄的说两句。 钟妙仪对此不甚在意,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她都听的习惯了,并不差德妃今天这一两句。 德妃一直以来都看她不大顺眼,钟妙仪坐在这里也是浑身不舒服,她跟小瑶说自己想出去走走,小瑶伸手扶她被制止了。 “我自己呆会儿。”她起身独自离开,从旁边人少的偏门走出去,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走到门边的时候,钟妙仪的余光扫到一个奇怪的影子,她没想到旁边视线昏暗的柱子旁还站着一个人,他显然也看到她了,一点尚不算太远的距离他们斜对站着。 光影模糊,钟妙仪只能看见一些轮廓,却还是精准了认出了那个人。 苏泽衣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眼中的神色毫无波澜,钟妙仪心乱了几秒,不晓得刚才她和德妃之间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钟妙仪稍微平复一点心情,礼貌的走到他跟前一臂远的地方,对着苏泽衣福身,尊敬的称他为:“苏大人。” 说完,她便准备起身离开。 苏泽衣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拉住转身就要离开的钟妙仪,一下子就把她给抵到了墙角。 第2章 :唐尧 昏暗无光的墙角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他捂着她的嘴,牵制住她胡乱捶打的手脚,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不想把人招惹过来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吧?” 她不想。 苏泽衣总是可以轻易的掐住她的死穴,一句话就迫使她安静下来。 他感受到钟妙仪放松下来的身体,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她垂着眼帘不肯看他,骨子里的倔让她看上去冷若冰霜。 他撇眉,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力道有些重了,钟妙仪愤懑的瞪向他的时候眼里有些晶莹的泪光闪过。 “苏大人?”他大拇指轻轻抚摸过她娇嫩鲜艳的嘴唇,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些奇怪的蛊惑,“我们有那么陌生么?妙仪。” 钟妙仪使劲晃动一下脸部,试图把苏泽衣的手甩掉,她的眼神冷得像是一坨冰疙瘩,对着苏泽衣‘呸’了一声。 性子倒是越来越刚烈了。 钟妙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一柄锤头砸碎了那么疼,她推不动苏泽衣,拼命的反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些欲拒还迎的手段。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屈辱,没有多想的抬起膝盖想要挣脱他的钳制,用力有些猛,踢在了他的下身灼热处。 苏泽衣身上一僵,猛地一拱,钟妙仪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是只要他能够不再羞辱自己。。。 苏泽衣缓过气来,他的眼神变得像是要吃人,狠狠掐住钟妙仪的脖子,一直到她快要断气,才把她甩到一边去。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么?”苏泽衣恶狠狠的警告她一句,眼神里闪过危险的光。 她大口大口的吸气,刚才眼前一黑,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我是大齐的公主,苏大人问的话,我听不明白。” 苏泽衣阴沉着脸看了她许久,突然笑道:“说得好,那你便做好你的大齐公主。” 他看不清情绪的转身离开了,钟妙仪却觉得自己现在比方才被扼住喉咙还要无法呼吸。 他不肯放过她,警告她,利用她,早已经成为了他习惯里的一环。 苏泽衣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在这个角落呆了很久,其实压根也没有想什么,就是单纯的不想走出去。 突然有人从旁边的门走进来,钟妙仪下意识的把脸埋进膝盖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被看见了。 脚步声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钟妙仪听见自己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像是对她说的:“你。。。没事吧?” 她面无表情的抬头,不远处站了一个男子,大概是因为背光,他的脸看上去有点黑。 钟妙仪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楞了一下,随后试探性的开口:“妙仪公主?” 唐尧? 钟妙仪眼角一抽,还没回应,恰好小瑶急急忙忙的出来找她,钟妙仪扶着墙壁站起来,蹲得久了,腿都麻得失去了知觉,她回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声音不大,小瑶瞧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光线昏暗的墙角站着的钟妙仪,她警惕的看一眼那个统领模样的男人,越过他来扶钟妙仪:“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啊,宫宴要开始了,皇上到处找你呢。” 因为腿麻,所以迈步往前走的时候钟妙仪险些摔下去,小瑶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扶着往上提,唐尧的手伸到一半又慢慢收了回去,他有些不赞同的皱眉看她:“你。。。没事吧?” 钟妙仪摇摇头,稍微适应了一下便能走得稳了:“我没事。” 回到宴席的时候皇上正在跟迟来的太后讲话,太后上了年纪,头发已经白的差不多了,但是气色还很红润,正被皇上的话逗得直笑。 太后开心,大家的心情自然就轻松许多。 钟妙仪落座之后,看见跟在她身后过来的唐尧已经一本正经的走到皇上身边回话,光线下钟妙仪看清楚他的脸,长得干净俊秀,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那种模样。 皇上低声吩咐着什么,他连连点了好几个头之后才往后边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似乎是感觉到钟妙仪的视线,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在看自己,还专门停下脚步对着她咧嘴一笑。 钟妙仪脑子一抽,竟然也回应了他一个微笑。 等她收回视线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盏时,不经意间瞥见苏泽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人来的差不多了,钟妙仪旁边的位置却还空着。 除了对面的苏泽衣以外,钟妙仪不认识任何一个人,皇上怕她尴尬,特意安排在妃嫔的这一边位置上。 很快太监宫女就开始上热菜了,外头进来一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小姐,走路的样子就能看出气性很高,她一进门就直接往太后那边扑过去,走的太快钟妙仪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她仰着脸笑着给皇上请安,瞧太后宠溺的样子,钟妙仪就晓得这个女子是谁了,襄亲王的遗孤云梦琪郡主,太后亲自养大的,是个极其霸道的主。 云梦琪的眼神往钟妙仪这边瞟了一下,钟妙仪垂下眼帘专心吃菜,太后关切地询问云梦琪去哪里玩了,还询问苏泽衣近日来的情况,没人注意到她。 饭菜上齐后,皇上简单地说了几句,因为人多气氛又热闹的缘故,下人们都特别恩赐也去外边聚一聚了,所以没有人伺候布菜。 云梦琪的声音很大,嚷嚷着一定要坐在苏泽衣的身边,这个小霸王向来没有人敢惹,偏生在苏泽衣跟前像只温顺的兔子。 钟妙仪强迫自己不去听云梦琪甜腻的声音,放下筷子抬起眼帘的时候,正好撞见云梦琪故意投来的嚣张又挑衅的目光。钟妙仪冷冷地回看她一眼,被她横了这么一眼,云梦琪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有反击自己的勇气。 第3章 :扭打 苏泽衣一脸看戏的表情盯着她看,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在苏泽衣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青阁的那个花魁,流仙堂的戏子。 钟妙仪深吸一口气,她喝完了汤,向皇上说了声,席间已经不少人离开了,她退席也没引起注意。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找了个僻静地角落,皇上来别庄的时间不多,所以廊下的阶梯边有很多杂草和毫无香味的蒲公英花,她也不嫌脏,坐在石阶上把这些蒲公英都摘下来。 “你原来在这儿!” 身后传来一声娇蛮的哼声,钟妙仪心一沉,把脸上的微笑都收敛好了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她。 云梦琪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趾高气扬的站在台阶上俯视钟妙仪:“我不管你跟泽衣哥哥从前是什么关系!但你别缠着泽衣哥哥!他是我的!” 钟妙仪抿了抿唇角,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不要和苏泽衣有任何的关系。 “喜欢苏泽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钟妙仪好心劝诫她,不想跟她发生多大的冲突,准备越过云梦琪离开。 谁知道云梦琪突然发了狠,钟妙仪刚刚走上楼梯,她就猛地伸手一推:“不许你说泽衣哥哥的坏话!你骂谁不会有好下场呢?!” 钟妙仪猝不及防,尖叫一声滚下石阶,那里是杂草堆,里面密密麻麻的小石子瞬间划破衣裙肌肤,疼的钟妙仪爬不起来。 好像脚踝也扭了,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云梦琪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钟妙仪会摔下去。随即眼中便闪过一抹狠色,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抽了两耳光,钟妙仪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她还真是下的了手。 估计是真的打疼了,云梦琪抱着一旁的柱子跪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苏泽衣特意找了唐尧询问别庄的护卫换值的事情,唐尧的父亲刚刚回京述职,最近很得皇上器重,皇城守卫统领这样的职务交给他这样身家的少年来做,太后也很是满意。 两人同时听见这边有动静,赶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两个姑娘的狼狈一幕。 云梦琪是太后心尖上的一块肉,脸被打成这个样子,还不晓得太后要怎么怪罪! 苏泽衣脸色实在是难看,他看了一眼台阶下的钟妙仪,不问来龙去脉的呵斥她:“钟妙仪,我希望待会儿能看到你自己跪到太后的跟前去!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 等到苏泽衣抱着一脸胜利表情的云梦琪离开了这里,钟妙仪才轻轻拉起自己的袖管,被石头擦破的地方有好几处,裙子上的轻纱被扯破,东一块西一块,手臂上还肿起一道血瘀,皮没破,鼓成一条暗红的血泡。 她摇晃着站起身,脚果然是崴了,钻心的疼。 唐尧没有跟着苏泽衣离开,他伸手来扶钟妙仪的时候,她还有些窘迫,随后又释怀了,向他微微一笑。 “伤着哪儿了?”他关切的问一句,声音放的很柔和。 钟妙仪笑着摇了摇头,逞强的往前走:“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唐尧叹一口气,明明都是女孩子,她怎么倔强成这个样子?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问题,伸手扶她:“你脚都崴了,别走了,会肿的更厉害的。” 唐尧说得认真,有模有样的像在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钟妙仪泄气的笑了,也不再推迟,有人扶着的确要好上许多。 走回休息的后殿,她特地给唐尧道了谢。 云梦琪的哭声从里边的小房间传出来,唐尧进去看了一眼,好半天苏泽衣才领着太医从那边出来。 苏泽衣看见钟妙仪了,她坐在那里发呆,侧脸上的那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公主也受伤了,麻烦太医也一并给她看看吧。”唐尧记挂着钟妙仪的伤势,他没留心看苏泽衣难看的脸色,他刚刚回京,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太清楚。 苏泽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等到钟妙仪偏过头来的时候,他冷着脸快步离开了。 唐尧没管苏泽衣,他一脸着急的对太医说:“她脚扭了!” “还有手臂。”他只晓得这两处,太医打开盒子的时候钟妙仪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太医看了一眼唐尧,唐尧皱着眉头点头,他还是硬着头皮拉起了钟妙仪的袖子,他看见了血泡,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公主,老臣要帮您挑破,把血放出来,有点疼,您要忍一忍”。 她倒是不怕疼。。。 太医处理好伤口,小心地为她包扎着,还特地给她看了看扭伤的脚,等着太医包好伤口开好药方,钟妙仪才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客气的塞到太医手上。 她身上带的钱不多,但是打赏太医是惯例,太医道了声谢,识趣的退下了。 一下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早在月余之前,皇后便组织着他们在御花园见过了。 莫名其妙的背了婚约,说是皇上的意思。 钟妙仪倒是觉得没什么,她这样的身份,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原本以为唐尧会不情不愿的摆脸色给她看,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他就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大男孩。 钟妙仪反而觉得对他亏欠。 “我送你回去吧,你脚扭了,也不方便。”唐尧有些试探性的过来扶她,钟妙仪没有推辞,两人一路走回她的小偏殿,唐尧很担心她,走到半路的时候执意要背她,那条路上没什么人,钟妙仪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拧不过唐尧那句‘没事,咱们不是已经有了婚约了么?’ 有了婚约,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说法,他像一个大男孩一般热心,皇上选择唐尧作为自己的驸马,想来也是怕她日后嫁到别的人家去受委屈。 这一路上唐尧都不停地跟她讲往后要多多注意安全。 钟妙仪听得心里温暖,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记挂过。 因为格外感激唐尧的帮助,她进殿之前还特意对着他微笑着点头道:“谢谢你。” 第4章 :惩罚 天气热起来了,太后想在安平别庄避暑,皇上孝心,也不急着回鸾,便都在别庄小住了下来。 钟妙仪跪在昌平阁外的石凌子路上,她没抬头,石子硌得膝盖青紫她也没有动一下。 太后发了大怒,没有人听她辩解一句,云梦琪抽抽搭搭的卖惨,说是因为钟妙仪打了她耳光才会失手把钟妙仪给推了下去。 是皇上力保她为她求情,太后才松口说罚跪在昌平阁外的石凌子路上。 云梦琪脸上的肿都消得差不多了,她的绣花鞋在钟妙仪面前停下来,心中十分的痛快:“你晓不晓得咱们的分别是什么?” 钟妙仪抬起脸,阳光照在脸上,睁不开,云梦琪背着光,黑漆漆的一片。 她红唇微扬,微微弯腰:“我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你却是风尘里捡回来的公主,当真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么?” 钟妙仪半是冷漠半是自嘲的笑:“我一向掂量的清楚。” “呵,算你识相。”云梦琪勾起嘴角,脸上的得意之色毫不收敛。 她走过钟妙仪身边的时候,钟妙仪开口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云梦琪快步的走开了,似乎并没有听清楚钟妙仪说的话。 一个时辰跪够,钟妙仪感觉自己下半身像是撕裂一样痛,根本就站不起来,她蜷缩着双腿默默忍受,一点一点等待着能够伸直。 眼前的阳光突然被挡去,她还没来得及看,那个人就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也不管她痛得快要摔倒的步伐,一声不吭的将她拖到荒僻角落。 钟妙仪实在是太痛了,在看清楚是苏泽衣以后她真的快要崩溃。 “你干嘛!你到底要干嘛!”她的神经已经被折磨的敏感又脆弱,她疯狂的在苏泽衣身上脸上胡乱的拍打,发泄般怒吼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 等到她哭够了,打够了,闹得累了,苏泽衣才握住她的双手,把满脸泪痕的她抵到藤蔓植物的后面,正好挡住他们两人的身影。 钟妙仪死死地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他放过自己,她知道苏泽衣此时一定恼火得想要掐死她,可她还是固执的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凶狠的咆哮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泽衣不满意她现在的样子,他掐住她的脖子,说话的语气永远带着命令:“睁开!” 钟妙仪的睫毛抖了好几下,才终于支开了一条缝。 苏泽衣黑着脸,掐住她的整个下巴抬起来,她。。。很美,苏泽衣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否则也不会有人一掷万金只为了单独见她一面。 “太后没有追究,算你这次走运。”他冷森森的笑,一开口就置她于死地,“你别指望我会放过你,钟妙仪,你欠我的,还多着!” 钟妙仪愤恨的瞪着他,她欠他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我们早就已经两清了,苏大人!”钟妙仪气笑,冷漠的挤出一句话来,他被她的笑容狠狠蛰了一下。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从牙牙学语的小萝卜头,变成名誉京城的青阁花魁,她像是一根浑身是刺的玫瑰,漂亮、蛮横、没有畏惧。 她又喊他‘苏大人’,苏泽衣不知为何心坎里就是一股无名火,他惩罚般的咬她的唇,钟妙仪挣扎得厉害,苏泽衣狠狠的一口将她的唇瓣咬破,甜腥的血味钻进嘴里,他的火气才算是消了一些。 “别忘了你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放开她,对于自己的失态感到恼火,他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转身快步离开了。 “谁在那里?”苏泽衣前脚刚刚走,钟妙仪就听见从另一方传来一声戒备的低喝。 大概是听到这边的说话声,特意过来查看一番。 钟妙仪赶紧抹了一把脸,把泪痕擦干净,衣服上的褶皱也扯平,她去看那个过来的人,却撞进一双年轻清澈的漂亮眼睛里。 阳光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点缀了几个光点,如同天际的斑驳光晕。 钟妙仪瞬间沉迷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唐尧的眼睛。 看到是熟悉的面孔,唐尧警惕的表情松懈下来。 钟妙仪半垂着眼点了点头,因为罚跪的缘故,她没有佩戴头饰,只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脑后披散下来的柔顺长发随风轻轻飘摆。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显得格外尴尬,钟妙仪不知道唐尧正打量自己,她随意捡了一个话题。 唐尧拍了拍自己的软甲,说话的时候有些骄傲:“我现在是皇城编织护卫队的总头领了,刚来别庄还不熟悉,皇上让我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听到这边有动静,我就过来了。” 唐尧特别好相处,只要撕开一点点话题,他就可以自导自演的说很多很多东西出来,然后延伸到别的话题。 钟妙仪只需要安安静静保持微笑听他说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钟妙仪见他在怀里摸索,不知道又是想到了什么,真是孩子气。 唐尧摸了好半天,才把一个小瓷瓶给摸了出来,他乐呵呵的傻笑几声,递到钟妙仪的手上。 “这是。。。”钟妙仪接过来看了两眼,仿佛是一瓶药膏。 “跟你说着话,险些忘记了,这个是活血祛瘀用的,你这两天在昌平阁外跪着,我专门去看过的,那个路上全都是石头铺的,你膝盖肯定肿了,这个药膏特别好用,我以前磕着碰着了,我娘就是给我用的这个。”他格外认真的说,还举了个例子,像是怕钟妙仪不信似的,说完了才突然觉得自己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妥当,像是在嘲笑她挨罚一样。 唐尧有点局促不安,生怕钟妙仪误会了自己,急的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的解释:“那个。。。我不是说你罚跪的那个事。。。我只是。。。” 越解释越乱,唐尧认命的叹口气,耷拉着脑子。 钟妙仪被他逗乐,心里暖暖的,刚刚被苏泽衣捣乱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起来,她把小瓷瓶收好,对他微笑道:“谢谢你。” 唐尧楞了一下,随后立即笑了起来:“其实云梦琪郡主说的话我没信的,她哪有你伤的重啊,而且。。。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姑娘。。。” 第5章 :教训 钟妙仪被狠狠的震撼了一下,她没想到唐尧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鼻子微微有些发酸,钟妙仪别过头去不想被他看见。 不为别的,就为他是第一个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你。。。你应该还有公务在身吧?”钟妙仪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他的时候已经挂上了笑意。 被钟妙仪这么一提醒,唐尧立马把左手握拳往右手上这么一搭:“险些给忘了。” 他跟钟妙仪道别后便往外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语重心长的嘱咐:“你可一定要记得擦药呀,不然会很疼的,要记得哦,一定要记得擦药!” 钟妙仪握着唐尧的膏药回到自己住所,卷起裤腿看的时候,果然膝盖已经完全青紫了,药膏擦在上边清凉的很,十分舒服。 明日有赛马的比赛,所以今天大家都在采选马匹,在别庄前方不远的开阔草地上试练,钟妙仪没去,为了避开苏泽衣,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夜幕降临,四周静谧下来。 钟妙仪坐在床上睡不着。 刚住进宫中的时候,她也是一直睡不踏实,翻来覆去一夜要醒好多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青阁的房间里,陌生又茫然。 夏日的夜空,是最明朗柔和的,她进了宫之后就很少有这样独自看夜景的机会,暖暖的夜风吹动,抬头看便是漫天星斗,此时若是有一壶好酒,才不算是愧对这番美好的月光。 钟妙仪靠着廊边的长椅坐下,她遥望着这片璀璨星空,觉得在浩瀚的天际面前,她的那一点点小心事就仿佛是诸多繁星中最昏暗的那一颗,永远不会有人晓得,心里一瞬间觉得酸涩感慨。 生活一直在教她太多东西,她却任性贪玩学得太慢。 她往日最是没心没肺的活着,如今却越发活的冷漠没有喜怒哀乐,她漫长又孤独的宫中岁月像是一把囚禁住她的枷锁,她也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腿很疼,这一夜果然都没怎么睡得着,小瑶早上起来给她梳妆的时候吓了一跳:“公主,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呀,昨夜没有睡好么?” “嗯。。。外头的蝉声太大了,吵得很。”钟妙仪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胡掐了一个理由。 “可是今天要去赛马呢,公主你这样,约莫是骑不了了。”小瑶替她感到惋惜,轻声埋怨一句。 钟妙仪垂下眼帘,想起一些十分不愉悦的往事,她捏着一对碧玉镯子隐忍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安平别庄的背面是一个巨大的围猎场,骑射猎物等活动都在那里进行。 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场上早就已经搭起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帐篷,远远望去,草木葱茏的围场里彩旗飘飘,颜色各异的骏马彪悍神骏。 下人们不时敲响着动人心魄的大鼓,女眷们的欢声笑语一刻都没停下,一副激荡人心的赛马场面。 她看了一会儿,朝着正中心最大的那个帷帐走去,太后和皇上坐在上座看着外边热闹的年轻男女说笑,钟妙仪上前去请安,皇上还饶有兴致的拍拍她的肩膀:“丫头,你也去!” 太后在一旁突然插了一句:“皇上,她还是别骑了的好。” 这话像是浇在热铁上的一盆冷水,皇上也想起了之前的那件事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有些讪讪:“也是,看你脸色也不好,还是别骑了,天气炎热,你去那边的凉亭和女眷们坐会儿。” 钟妙仪福身退下,她看见场中心最耀眼夺目的骏马上骑着的那个女子,是云梦琪。 她似乎刚刚夺了女子组的冠军,正得意非凡的骑着马在场中兜圈子,钟妙仪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看,继续朝凉亭走。 不过云梦琪也看见了她,云梦琪可就没有那么好心会放过她了,她骑着马飞快的朝钟妙仪这边而来,小瑶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吓得一声尖叫险些摔倒。 云梦琪拉紧缰绳,马儿的前蹄一下子抬起来绕向另一边,差一点点就踩到了钟妙仪的身上。 小瑶的尖叫声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大家一看见钟妙仪,就都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围观过来,钟妙仪也被吓着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云梦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她笑:“原来是妙仪姐姐啊,我这马儿有些野,险些伤着姐姐了。” 云梦琪这个‘姐姐’喊得顺口,钟妙仪听在耳朵里面却阵阵恶心,她是真的有些恼了:“下马!” 云梦琪大概是没想到钟妙仪还敢命令她,她气得扯动缰绳,马儿开始围着钟妙仪转起圈子来:“下马?!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偏不下!怎么样!” “你刚刚是想从我身上踩过去?”钟妙仪的脸黑透了,她伸手去抓挂在马脖子上的另一截绳子,被云梦琪躲开,扑了个空。 她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娇笑起来:“我可不是姐姐你,技术不好还要硬出头,结果闹出人命来了吧?你可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的头上扣,我可没有踩死人。” 当年之事事发突然,是马儿突然发了性,她自己也伤的不轻,勉强捡回来的一条命,偏偏这些人总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有事没事便拿出来作为饭后的谈资笑笑。 云梦琪说罢,四周传来起哄般的笑声,云梦琪脸上的神色就更加得意了,她挑衅的冲钟妙仪抬起下巴,那边的鸣鼓声再次响起,第二轮比赛就要开始了,云梦琪没工夫在这里继续和她耗,扭转马头就跑远了。 钟妙仪把满腹的气愤都咽到肚子里,她转身继续往凉亭走,宽大的凉亭下,花团锦簇地坐满了人。 即使不必看钟妙仪也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低声讨论着方才她又出丑的事件。 可她已经能够安之泰然的面对,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她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也早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在乎的了。 第6章 :秘密 刚在凉亭坐下没一会儿,好不容易大家的视线都从她的身上移走到场上出场的俊男们,还没等她喝口茶,宫女又来叫她去太后皇上那儿,钟妙仪有些疑惑,皇上刚才还吩咐她到凉亭休息,难道有什么急事? 钟妙仪压下心头的疑惑,独自一人跟着那个宫女过去,结果却并不是去帷帐那边,而是绕到了后面的一个小帐篷里。 还没进去就听见房里有人低声笑着交谈,宫女挑开帘子她便躬身进去了。 帐篷里太后正一脸笑意地坐在上座,贤妃娘娘陪侍在一旁,一个妇人正拿着煮茶的小壶小心翼翼地给太后添茶。 她们很亲昵的说笑着。 “妙仪来了,快过来。”贤妃向钟妙仪点了点头,她也是皇上身边的得心人,贤妃温柔贤淑,晓得钟妙仪身世可怜,一直对钟妙仪也很好。 那个背对着她的妇人闻声也笑着转过脸来,和善地对她报以微笑。 太后突然指着她对那个妇人说:“庆秀,这便是皇上刚刚找回来的妙仪公主,你瞧瞧,和你家唐尧十分的般配。” 钟妙仪这才晓得这位妇人是唐尧的母亲。 庆秀夫人是个很温柔贵气的女人,她并不像其他的夫人那般,一听到她的名字就立马表现出厌恶的样子,反而对着她伸出手:“公主真是漂亮,多谢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抬爱。” 钟妙仪攥紧的拳头松了松,她突然开始感到害怕。 她想起唐尧好看的笑脸,胸口有些发闷。 庆秀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太后从来也没有这么开心的对着钟妙仪笑过:“既然你也赶过来了,便多相处相处,往后的婆媳之间也亲厚一些。” 庆秀夫人笑着点头,还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从帐篷里出来,钟妙仪就显得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走了一会儿,突然撞上了从旁边窜出来的人。 她有些心烦的抬头看撞得是谁,结果看见了一样皱着眉头的唐尧。 “你在这里啊,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呢。”他一看到钟妙仪就惊喜的笑起来。 钟妙仪眨了眨眼睛,也微微一笑:“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赶紧烦恼的摊摊手,做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我娘派人来找我呢,你见过我娘了吗?她有没有为难你?” 钟妙仪有些窘迫的低头,不敢看他:“你快去吧,别叫你娘久等,免得她该着急了。” 唐尧看她的神情,一时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皱着眉头询问:“是不是我娘说了什么让你难受的话?” 钟妙仪赶紧摇头:“夫人很好,是个温柔的人,并没有为难我,你先去吧,晚些时候有空了咱们再说。” 唐尧这才放下心来,在钟妙仪的一再催促下,才越过她去了那边的帐篷。 她松口气,准备往凉亭那边走的时候,听见帐篷后边的树林那边似乎有人的样子。 钟妙仪觉得奇怪,大家都在前边的赛马场赛马,谁会在这里呢? 她蹑手蹑脚的探过去,茂密的草丛堆很好的掩护了她。 只是她不敢把脑袋伸得太高,所以看不清楚面容,只能从他们的对话里分辨出这是一男一女。 她们讨论的话题好像已经到了尾声,那个女的声音还算冷静,像是故意疏离的说道:“你别找我了,你就算找我也是不可能的,我爹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男的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声:“我会努力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就能有用吗?”那个女子也有点急了,“就这样吧,耗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随后便是一系列的拉扯声,钟妙仪听得云里雾里,猜了个大概出来。 这仿佛是一对被家族阻碍的苦命鸳鸯,不过显然女子要理智的多。 这个事情没什么好听的,钟妙仪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她蹑手蹑脚的准备倒退着离开,没想到却踩到了一节枯树垭,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恰好这时候那两个人都没说话,四周格外安静,这一声响动就更加像是平地惊雷。 钟妙仪惊呆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那边的男声一下子警惕起来:“谁?!” 钟妙仪觉得自己完了,撞破别人的小秘密,也不晓得会不会被灭口,就在那个男的往这边摸索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嘴巴一下子被捂住了,整个人被抱住往旁边一滚,就被直接被制在了一个铁一样的怀抱里面。 她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好闻脂粉香水味,不知道是从哪个女子身上沾染下来的。 那边的两人搜索了一圈没找到人,也不敢在这里多呆,钟妙仪听见那个男子道:“可能是野猫什么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等到两人渐渐走远了,抱着她的那个人才松了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钟妙仪劫后余生的拍拍胸脯,爬起来滚到一边大喘了几口气,她正准备好好感谢一下这位仗义出手的勇士,没想到一回身就看见苏泽衣一脸冷色的看着她。 她喉管里那句谢谢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一不看着你你就跑这儿来听墙角?钟妙仪,你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苏泽衣看着她乌青的眼下,苛责的时候依旧毫不嘴软。 苏泽衣别扭的坐起身子,本来是想好好说话的,可是看着她拿一副冷淡表情对着自己他就莫名的一肚子火:“就会惹事让我收拾烂摊子!” 这话蛰了她一下,本来只想默默离开不和他发生冲突的钟妙仪冷笑着爬起来:“这件事谢谢你,往后再遇到我,苏大人只要继续冷眼旁观就好了。” 说完她就转身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苏泽衣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走了也好,留在这里也是气他,她从来都是个惹是生非的主,的确,是他不要她的,是他把她推向万葬深渊的。 可是看着她倔强又孤独的背影,苏泽衣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事,她泪眼婆娑的趴在自己的身上,哭的嗓子都哑透了。 “我不想去,泽衣,别赶我走。”她的哭喊像是从天边传来,被风一吹,就散了。 第7章 :喜欢 之后的几日里,钟妙仪都没有再见到唐尧。 清晨的草地上还带着点滴的露珠,钟妙仪走出帐篷就闻见一股好闻的芬芳,沁人心脾。 这几天她帮着庆秀夫人打点太后的各项事宜,庆秀夫人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从来没有像钟妙仪想象中那样刁难或者尖锐的抗拒不见自己。 夫人是个温柔的女人,跟她讲话的时候总是轻声和气,像是生怕惊扰到了她一般。 这一家子人就像是她的福星,总是格外用心的包容她。 “公主若是不嫌弃,往后我便唤你一声妙仪怎么样?”两个人埋头各自做了一会儿,因为很专心的缘故,钟妙仪并没有觉得尴尬,庆秀夫人突然这样说让她受宠若惊。 “是,夫人叫我妙仪就好。” “我听宫里的老人们说,你是已故的钟贵妃流落人间的女儿?想必也是吃了很多的苦吧?你这孩子,瘦的叫人心疼。。。”沉默了一会儿,庆秀夫人又突然问道,问完之后觉得问的不妥,又讪讪一笑,“咳,突然提起你的伤心事,倒是我唐突了。” 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对于她身份的质疑也一直都没有断过,可偏偏皇上就是笃定她是他的女儿,连太后都不能多说,这个事情渐渐地也就变成了私下里的笑料,没人摆上台面来问,可也从来没有消停过。 皇上屡禁不止,反而惹得大家越发的胡乱猜测,还不如就不管了,随他们说去。 “唐尧那个孩子,没有养在京城里,所以性子上边很是单纯,他是个好孩子,没什么心眼。。。他既然喜欢你,想来公主也是心思单纯之人。”庆秀夫人随口说起唐尧来,像是为了掩饰方才失言的尴尬,可说起自己的儿子,脸上那种温柔的溺爱完全藏不住。 钟妙仪听着听着眼睛微微发酸,有母亲在身边。。。真好。 她怕自己流泪,赶紧吸了两口气。 庆秀夫人那么疼爱唐尧,皇上和太后竟然要把她这样的公主许配给他家,她还能这样和气的对自己。 她实在有些对不起这对儿母子。 正说着话,唐尧突然进来了,几天没见,他似乎晒得有些黑,背对着光快步走进来,钟妙仪抬头看了他一眼,迅速把头垂下。 还没等唐尧开口,庆秀夫人便推了钟妙仪一把:“我这里没什么旁的事了,尧儿来得正好,不是有话跟公主说么?” 钟妙仪心里一咯噔,慌神的不知看哪儿,被唐尧顺手一拉,他声音在头上温柔的响起,带着笑意:“那我们先出去了,娘。” 出了帐篷,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宽广的围场处处都是人,他们走得地方比较偏,没有多少人注意。 “那个。。。”唐尧突然挑眉,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绿草,拿脚踢了踢,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顿了好一会儿,“我娘那日见过你之后,已经把她的意思跟我说过了。” 钟妙仪紧紧握住拳,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是吗。。。” “我。。。”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绿草,拿脚踢了踢,“妙仪,我很开心。。。我原本害怕我娘会不喜欢你,现在好了,我娘说你是个好姑娘,我往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还没说完,他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的看向远处,钟妙仪用了好半天才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 钟妙仪的眼泪掉落的一点征兆都没有,唐尧吓坏了,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话了么?你别哭呀。。。” 钟妙仪赶紧摇摇头,抹了抹眼泪,对着他露出一丝笑容来,不是他说错了话,是她一直都想要一个家庭,有一个孩子,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她从前身份不光彩,她怕唐尧也看不起她。 如今这个愿望真的迈出了第一步,她又觉得太过于虚幻美好,心里患得患失。 唐尧见她不哭了,大松了一口气,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马,伸手拉住她,用一种半哄半笑的语气对她说:“你想不想骑马?咱们可以去骑骑马。” 钟妙仪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我。。。还是不了。。。” 唐尧突然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以为她还在害怕,又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心:“别怕,没事的,我在下边帮你牵着马绳,咱们不比赛,就是骑着玩儿。” 他的话的确鼓动了钟妙仪,她从前是最喜欢骑马的了,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她就总是很抗拒,别说大家不愿意她再骑,就是她自己也不想去骑了。 不过唐尧的鼓励让她重新有了试一试的想法,她眨巴眨巴眼睛,再三确定:“那你要抓着缰绳。。。别松手。。。” 唐尧笑眯眯的弯下腰靠近她:“嗯呢,不松手,绝不松手。” 他话里有话,惹得钟妙仪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倒退两步躲了一下,他的笑声就更爽朗了。 两人正在兴头上,旁边不知道何处传出一声冷漠的哼声,唐尧一下子皱起眉头,环顾四周,才发现不远处的树林枝干上躺了一个人。 他被层层叠叠的树荫遮挡,要是不出声,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他躺在那里。 苏泽衣早在他们两人过来之前就在这儿了,之所以不吭声,应该也是想看一场好戏。 唐尧有些不悦的撇眉,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苏泽衣抱拳行礼:“泽衣哥,你怎么在这儿?” 苏泽衣冷笑起来:“换了别人在这儿,她的脸还要么?!”说完随手一指钟妙仪,从树上一跃而下。 唐尧听不懂苏泽衣话里的意思,看见苏泽衣朝钟妙仪走来,他不动神色的将钟妙仪护在身后,其实唐尧不比苏泽衣矮,两个同样俊美的男人对面站着,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严肃,那一定是一副叫女孩儿们脸红心跳的场面。 “这大白青天的,你们两个人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的亲昵,你无所谓,她呢?!” 第8章 :跟踪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苏泽衣话锋一转,拿下巴一点钟妙仪。 唐尧的火气突然上来了:“泽衣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苏泽衣没动,眼神里边危险的气息让钟妙仪心尖一颤。 唐尧年轻气盛,不知天高气候的冲撞,苏泽衣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佞臣能容忍么? 钟妙仪怕唐尧吃亏,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我和苏大人谈点事情。。。你去帮我选一匹马吧。。。我要白色的,漂亮一些的。。。” 说完见唐尧还是一脸戒备的看着苏泽衣,她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臂:“去吧,真的没事的,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唐尧看她笑得不像很勉强的样子,瘪了瘪嘴,千叮咛万嘱咐的走了:“那你可要快些来,我就在那边等你。” 钟妙仪一直目送唐尧走远,而盯着她看得苏泽衣的脸色终于盈满怒色:“怎么?谈情说爱的日子你很享受?!” 他毫无顾忌的讥讽她,丝毫都不怕伤了她。 “离皇上太后的帐篷这么近,你跟他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你还想传出更难听的流言来么?!”他隐忍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刺耳。 钟妙仪眯了眯眼睛,她的肩膀因为苏泽衣的话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她突然笑了起来,把他的一腔怒火都噎灭在胸腔里面。 “苏大人,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笑。”她眼里冷漠得像是冰川一般。 “你说什么?我可笑?”他气疯了,一把揪她起来。 她脸上的讥嘲却没有减弱半分:“当年是你把我送进宫里的,我求你的时候,你有回头看我一眼么?我是你不要的东西,我以为我只要衷心的帮你做事,你就会高看我一眼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弃我于不顾的?如今口口声声的教训我,你凭什么教训我?难道非得要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么?!” 苏泽衣心脏猛地一紧,手上的力道松了些,钟妙仪毫无惧意的直视他,他现在已经伤不到她了。 “苏大人,我们已经两清了,你放过我吧,我想去追求我自己的人生,求你放过我吧。。。” 一句话,扎到了他心的最软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凛,放开了她:“妙仪,当年的事。。。你还在怪我?” 钟妙仪忍不住低头哧哧的笑:“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苏大人,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变得更好,形同陌路,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的表情又变得残忍,撇着她冷笑:“你倒是想得开。” 她和苏泽衣之间的那段往事,谁对谁错,谁欠了谁,如今追究再多都没有意义了。 “你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却来跟我要自由。”他冷笑。 “苏大人,我不会再帮你做事了,我是大齐的公主。”她酸涩地说出这句话,心头的重负卸下来,瞬间轻松了许多。 “是么?”他冷漠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当年阴差阳错的一次安排,她?呵,狗屁公主。 她转身就准备要走,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钟妙仪没察觉,朝着外边走了几步。 苏泽衣却敏感的大声喝问:“谁在那里!” 喊完他就立刻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揪出了草丛里边的一个小宫女。 “你在这儿看了多久了?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一把掐住那个小宫女的喉咙,恼火的问,“谁让你来的?!” “没。。。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奴婢。。。奴婢只是来这里找东西的。。。”她抖得站都站不住,眼神慌乱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苏泽衣眯了眯眼睛,把她扔到一边去,他慌乱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眼中隐忍的杀意还没有褪去:“哦?是么?你来找什么东西?找谁的东西?” “是。。。是。。。”她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苏泽衣脸上的表情更加狠辣起来。 “说不清楚?那不然我带你去皇上那里,你兴许就能说得清楚了。” 苏泽衣对付旁人总是有一套狠的,那个小宫女也是可怜,偏偏撞在他心情不好的档口上。 “大人。。。奴婢。。。奴婢是来捡梦琪郡主的簪子的,郡主说簪子掉在这里了。”她吓得松了口,和盘托出,苏泽衣的眸子冷下来。 “云梦琪。。。”他像个嗜血的魔头般笑了笑,“那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如果今后我听见有人说起今天的事情,叫她自己小心着点,安平别庄可有的是废弃的坑洞可以藏尸。” 那个小宫女惨白着脸瘫软跪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滚!”他一声令下,那个小宫女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云梦琪看见她狼狈不堪的跌进帐篷里,有些恼火:“怎么了?!这样子跑进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那个小宫女哭的不像样子,云梦琪不耐烦的踢了踢那个小宫女:“问你话呢,怎么样了,跟着钟妙仪可都看见些什么没?” 小宫女把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云梦琪越听脸色越难看,特别是苏泽衣威胁的那几句话,气得她把手里边把玩的一个镯子直接给摔碎了。 摔完之后还不过瘾,站起身来搬了一个珐琅花瓶往地上砸,这才觉得心间火消了一些。 “钟妙仪!”她冷哼哼的眯眼睛,“我就知道她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还说什么没有勾引苏泽衣,小贱人!” 她隐忍了一会儿怒气,突然计上心头,勾着嘴角恶毒的笑了起来。 她心情大好的坐回软垫上,把另外一个小宫女唤过来。 这个小宫女是才跟着云梦琪的,走到她身边跪下,听完云梦琪的耳语之后,整张脸都吓得惨白起来。 “郡主,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啊。。。”她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吓得面无人色。 云梦琪不耐烦的瞪她一眼:“就让你去传个话,我让你去跳河自杀了么?!你去不去!” 她狠声厉色的威胁了好一番,放了一片金叶子在那个小宫女手上:“喏,只要你去传个话,我再赏你一片。” 第9章 :害人 天色已晚,整个营地篝火通明,只是白日里赛马大家似乎都很疲累了,吃了晚饭以后,就都在自己的帐篷里早早歇下了,除了巡逻的士兵,少有人走动。 为了躲开苏泽衣,钟妙仪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她皱眉躺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柄雕花长梳出神。 “妙仪公主?”门外一个软糯的声音轻喊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宫女。 钟妙仪看了一眼帐篷里边,小瑶似乎去给她打水了,除了她没有旁人,她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这才应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极为眼生的小宫女有些慌张地挑开帘子进帐来,进来之前还在帐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 “有什么事情吗?” “公主。。。奴婢来给您传个话。。。”小宫女咽了口唾沫,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 “嗯?”钟妙仪皱眉看她,不就是传个话么,她怎么吓成这个这样? “唐尧统领奴婢来跟公主说一声。。。让公主到今早上的那个树林前等他一会儿,他有事情要说。”小宫女结结巴巴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 钟妙仪看了一眼小宫女递过来的荷包,的确是唐尧的,这还是他娘新给他换上的那一个。 他因为自己白天食言没有去找他骑马的事生气了? 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不好的传言生气了? 钟妙仪天南海北的胡想,那个小宫女传完话就悄无声息的出去了,从帐篷里出来跑到一旁大口喘气,吓得两腿发软。 她不知道钟妙仪到底会不会如约出来,只能蹲在一边的阴暗处看着,一直等到看见钟妙仪披着风衣提着灯笼悄悄走了一段距离了之后,她才叹了口气,摸了摸袖口中的那片金叶子。 她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看着钟妙仪的背影,小宫女心里升起浓浓的罪恶感,挣扎再三,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硬着头皮朝巡逻的大部队那边走去。 夜风湿冷,吹在人身上见缝就钻,钟妙仪提着灯笼往里边走了几步,藏在树后面等着唐尧过来。 她脑子里很乱,见到他要说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单纯的心烦意乱。 等了没一会儿,钟妙仪就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唐尧过来了,随手把灯笼放在地上,拢了拢披风往外边走了两步迎接他。 因为离灯笼有些距离了,视线所及之处的光亮很暗,她只感觉到一个人影将她猛地抱住了,她低呼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被带离了那个位置,一下子被摔到了里边树林的地上。 摔得疼了,钟妙仪一下子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唐尧! 唐尧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会这样粗暴的对她,而且。。。这个男人的体型很大,不是唐尧那般精瘦的身材。 “你是谁!”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双脚胡乱的踢想要挣脱呼救,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大喊,那个男人就劲大的将她的嘴捂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布条来揉成团塞进她嘴里。 布条应该是放在身上有一段时间了,浓浓的汗臭味扑鼻而来,钟妙仪恶心的想吐,使劲的挣扎完全没有用。 这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又摸出绳索,将钟妙仪的手捆绑结实拴在了树上。 她被骗了! 约她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唐尧。 有人要害她!钟妙仪双眼的泪水止不住的滚下来,她胡乱的蹬,鼻腔里发出惊恐地呜呜声,可是没用,没一会儿她的体力就被耗尽了。 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应该是个下等人,他粗暴的扯她身上的衣服,喘着粗气对她说:“别挣扎了,没用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不该招惹的人。。。钟妙仪脑子一炸,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云梦琪。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衣服还算结实,那个男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拉扯完,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解自己的衣服,解半天解不完,他又放弃了,直接脱下了裤子。 钟妙仪彻底认命了,做花魁的时候她尚且未有失身,如今竟然要落得一个狼狈污秽的苟且之名,她闭上眼睛,只剩下了喉腔里的绝望哭声。 她的人生。。。她以为的希望。。。都再也不会有了。。。 那个男人的灼热抵上她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要去死!她宁愿死了!也不要拖着这样一具肮脏的身体在唐尧面前活着! 她再也无颜面见于他,那样温暖的笑容和漂亮的眼睛,就像她命中的昙花一现。 那个男人趴在她的脖子上,最后说了一句:“我也是被逼的,对不起。” 刚刚说完,就听见他痛苦的一声闷哼,钟妙仪感觉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加重,她猛地睁开眼,就看见另一个人影把她身上的那个男人提起来丢了开去。 他的身形看上去特别熟悉,像是。。。 苏泽衣。 他手脚麻利的将绑着她手的绳子割开,把塞在她嘴里的布条扯掉。 钟妙仪喉咙管里挤出几声呜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简直要了她的命。 苏泽衣的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响起来:“我去把他扔远一点,别怕。。。没事了,我很快回来。” 不能被人看见这个男人,否则她的名声更加不堪!那些女眷什么肮脏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她往后的处境。。。艰难到连他都不忍心去想。。。 钟妙仪双眼空洞的望向远处快要灭掉的微弱烛光,眼泪完全停不下来的流,她的心坎现如今都还是凉透了的,从僵硬的脸部到发凉的指尖,整个人像是一摊烂泥一般动弹不得。 苏泽衣把自己的外衫拿给她穿好,他匆匆将那人扔到一个坑洞里,就折回来抱钟妙仪。 进宫以后,她受到歧视和不公待遇苏泽衣全部都知道,但她还是那样娇蛮跋扈的挺过来了,此时他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轻的像一片羽毛。 苏泽衣抱着她准备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发现有人举着明亮的灯笼过来了。 唐尧把灯笼提高,一眼就看见了神色冷漠的苏泽衣,和他怀里披头散发裹着苏泽衣外衣的钟妙仪。 他的脸唰的一下青了个彻底。 第10章 :误会 苏泽衣的目光越过震惊到了极点的唐尧,他没有准备多说什么,打算径直离开。 反而是钟妙仪看见唐尧拼命的挣扎起来想要从苏泽衣的怀里离开。 苏泽衣懊恼的把她钳制住,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的不识好歹,救了她的人是自己,若是等到唐尧来,她早就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办完事了! “泽衣哥!”他不敢置信的把手上的灯笼放到一旁的地上,眼中的混乱心痛无法遮掩。 “唐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钟妙仪挣扎着从苏泽衣的怀里下来,脚下一软扑过去,唐尧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钟妙仪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她脑子里面混乱翻腾,只能重复着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的确什么也没有,可是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始终就是一根刺,扎得他心疼。 唐尧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泽衣,将自己的衣裳再给钟妙仪搭上,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悲痛,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而温柔。 “我带你回去。”他温柔的声音竟然让钟妙仪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没想哭的,只是眼泪一点都不受控制的流:“唐尧。。。你信我。。。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说那个污秽不堪的男人,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哽咽崩溃的重复。 唐尧的心被她滚落的眼泪狠狠刺痛,他伸手帮她擦去眼泪,也不管苏泽衣的脸色如何,颤抖的嘴唇轻轻在她额间一点,讲钟妙仪横抱起来:“我知道。。。我相信你,我带你回去,没事了。。。” 见唐尧转身就要离开,苏泽衣才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来。 唐尧被一声冷哼点怒了,他猛地回身瞪向苏泽衣。 唐尧的爹才刚刚回京述职,苏泽衣虽然年轻,却是整个苏家的嫡子,独一份的苗子,现如今更是垄断了整个大齐的半壁江山权势,唐尧年轻气盛,一时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我可以完好无损的把她送回去,这件事情不会有别的人知道。。。”苏泽衣并没有计较这些,他沉默了一下,看向钟妙仪苍白的脸蛋。 唐尧不信任苏泽衣,他僵持着不肯把钟妙仪交给他,苏泽衣耐心耗尽,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正要再说,旁边树丛里突然就发出一声跌倒的滚动声。 这下子苏泽衣三人都愣住了,苏泽衣立马抓起唐尧放到一边的灯笼,用已经变得很微弱的烛光往那边照,当他看清楚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云梦琪的时候,顿时沉下脸来。 原本云梦琪是来躲着看看唐尧撞破钟妙仪被人污奸是何等壮阔的场面,却万万没有想到苏泽衣竟然出手救下了钟妙仪! 她蹲在这里一动也不敢动,唐尧来了之后也没有出现她预料之中的事情,明明计划的好好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她蹲得时间久了,腿早就麻痹,着急站起速度又太快,腿使不上劲,扑通摔倒,压在地面的树枝上发出咔嚓的响声。 “是你?!” 云梦琪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腿渐渐恢复知觉也不再那么酸麻,她站起身,虽然计划没有成功,她也不必惧怕什么吧? “对,就是我。”她故意仰起下巴,满不在乎地冷笑。 “这事是你安排的?”苏泽衣皱眉问一句,语气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怒吼,“你到底想干嘛?!” 见苏泽衣动了真怒,云梦琪也有些怕了,可是她转念一想到苏泽衣是为了钟妙仪这样的女人对她动怒,骨子里边的醋意便爆发出来。 她梗着脖子瞪回去:“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今天的事我的确是看见了,你也别血口喷人,她自己不要脸,干什么怪到我身上。” 这话踩到了唐尧的尾巴,他猛地上前吼道:“什么不要脸!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心肠那么狠毒!” 云梦琪气炸了,跳起来就要上去扭打唐尧被苏泽衣直接拖到了树林里去。 “你带她回去,小心些!”苏泽衣隐忍怒意的压制声音,云梦琪的性子向来是这样,他知道云梦琪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如今还能够制住这个刁蛮郡主的人,也只剩下他一人了。 这次唐尧没有再犹豫,他是统领,换班什么的最熟悉不过,夜间本就没有人在外面晃,他轻松的带着钟妙仪回到她的营帐之中。 小瑶都要急疯了,却又不敢声张,看到唐尧抱着钟妙仪回来,自家公主身上只穿着两件宽大的男子外衣,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唐尧赶紧叫小瑶小声些,若是惊扰了旁边的人就真的完蛋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唐统领,我家公主这是怎么了?”小瑶会意的点点头,却还是摸索着钟妙仪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眼泪止不住的掉。 钟妙仪一直浑噩的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里,云梦琪站出来的瞬间,她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一直都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却未曾想过那样一个小姑娘居然也能想出这样龌蹉的心思来。 “我没事。”她醒过神来,去擦小瑶脸上的泪。 唐尧不能多呆,他一直嘱咐小瑶好好照顾钟妙仪,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交代完,又握着钟妙仪的手,他眼神里悲痛心疼交织,却还是坚定的对着她笑:“妙仪,你要好好的。。。” 他还肯相信她,他还肯娶她。。。 钟妙仪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注定只能做他的绊脚石,这样好的唐尧,像是上天安排来拯救她的。 小瑶千恩万谢的把唐尧送出去,夜太晚了,她没办法烧水,只能将就已经冷掉的干净水给钟妙仪擦身子。 明明都没有哭了,擦着擦着又哽咽起来。 “公主。。。早些歇息吧。。。”小瑶把眼珠子抹干净,对着钟妙仪笑。 她家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是钟妙仪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苏泽衣最近真的很不寻常,他突然开始管起她的死活来,钟妙仪无法辨别那是他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这长夜漫漫,于旁人不过是酣甜睡梦,于她,却是一场接着一场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噩梦。 而黑暗中唯一为她点亮的灯塔,只有唐尧。 第11章 :争执 第二日一大早,钟妙仪便起了。 她匆匆洗漱完,撩开营帐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唐尧正在整理马队,来来回回走动的侍卫弄出的动静已经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 好在太后的营帐离这里远,并没有受到惊扰。 钟妙仪站在帐篷门口远远地望了好一会儿,那边那个干练熟悉指挥着侍卫们的唐尧不是在她面前孩子气的那个人。 他们一下子好像隔得很远,他的天地那么大,不像她。。。不过是宫苑皇城的方寸天地。 唐尧忙得差不多了,四周的女眷们也都纷纷出帐来,钟妙仪看见好几个少女正拿一种崇拜闪躲的目光看着唐尧,围在一起悄悄拿眼神瞄他俊逸的侧脸。 那样的神情。。。钟妙仪抿了抿嘴唇,她太熟悉了,云梦琪也是那样看着苏泽衣的。 唐尧看见了她,正要往她这边走,不知道被谁叫住了,他侧头看了一眼,撇紧了眉毛,但还是回过头来对着她咧嘴笑,用唇语说:“等我。” 钟妙仪被他的举动逗乐,他还是那么温暖,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有影响,只要苏泽衣是真的想帮她,云梦琪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苏泽衣的能耐,她太清楚了。 钟妙仪对着唐尧回以一笑,她真的就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他,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从前。。。是绝对闲不下来的。 结果从被帐篷挡住视线的那端走出来的人是苏泽衣,他是这次出行的核心人物,大小事宜皇帝都交给他过问,唐尧叫苏泽衣一声哥,钟妙仪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判断出两人的关系也许还不错。 因为她的出现,他们似乎有些擦枪走火了。。。 苏泽衣也很恼火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掰着手指数落唐尧,大约是行程上出了什么问题,唐尧低头听着,没有反驳。 好半天苏泽衣才说完,唐尧松口气,还对着苏泽衣微微一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苏泽衣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等到终于交代完,唐尧便快步朝着钟妙仪过来,钟妙仪看见苏泽衣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让你等久了。”他凑过来拉她的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晚。。。” 他皱着眉头没再说下去,像是怕触及了钟妙仪的伤心事一般,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小情绪,钟妙仪眼帘微润。 “出了些小状况,泽衣哥现在正恼火着呢,我不能久留。”他揉了揉钟妙仪的头发,笑起来,“待会儿要到前边的镇子上去采购,我给你带些东西回来,昨晚的事多亏了泽衣哥,否则还真没法把郡主压下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远处又传来吆喝着准备起行的声音,唐尧急着要走,走之前又忧心忡忡的对她说:“妙仪。。。你要好好地,别多想了。” 钟妙仪一怔,微微垂下眼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了。” 看到她终于肯笑了,唐尧才一下子高兴起来,他在钟妙仪脸上狠狠亲了一下,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欢呼雀跃的就走了:“那就好,你等我给你带东西回来。” 钟妙仪捂着他亲的地方慌张的看四周,还好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她的脸烫得吓人,正要回帐篷里平复一下自己跳的响亮的心脏,突兀的从旁边蹿出来一个人影,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帐篷里拽。 钟妙仪尖叫一声,发根像是要被扯断了,帐篷里边铺床的小瑶也被吓得不轻,她不敢上手太用力,害怕激怒了扯着钟妙仪头发的云梦琪,只能哀求一句:“郡主!郡主求求你!别扯我家公主的头发!求求你。。。” 钟妙仪脑子里都是嗡声,苏泽衣前脚刚走,云梦琪就过来了,看来昨天苏泽衣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没有从苏泽衣那里讨到多少便宜。 云梦琪扯了一会儿,大概是发泄的差不多了,把手一松,钟妙仪揉着头发坐回床上,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她趾高气昂的对着小瑶一点下巴:“你出去!” 小瑶迟疑了一下,看了钟妙仪一眼:“公主。。。” “去吧,没事的。”钟妙仪把发髻扶正,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了的衣领处对着小瑶点头。 小瑶担心的不行,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就站在帐篷不远处不敢离得太远。 钟妙仪其实并不怕云梦琪,她只是不想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了,她已经忍让到了极点,云梦琪却依旧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你给泽衣哥吃什么迷魂药了!他怎么会帮着你说话!”云梦琪伸出手指质问她,像是要把她眼睛戳瞎一样,“你就是个妓!你知道么?” 这话说得太尖锐了,深深地扎到了钟妙仪的心坎上,她疼的脸上一抽,云梦琪尽收眼底,突然得意地笑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呵呵,我告诉你,这次算你走运,你别以为下一次你还会那么走运!”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派的人来羞辱我了?”钟妙仪闻言,一下子冷森森的笑起来,云梦琪被她的眼神冷的一哆嗦。 很快她就收敛了神色,颇有几分被揭穿之后急于掩盖的暴躁,抬手就想给钟妙仪一耳光。 这一下没有打着,云梦琪没想到钟妙仪居然敢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甩,她没站稳当,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虽然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但云梦琪还是气得脸都红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上去要揪钟妙仪的头发,再次被钟妙仪狠狠推开。 “你!你敢反抗我?”云梦琪气疯了,抓起手边的木杆子就往钟妙仪那边推。 钟妙仪没有再隐忍,她一步步走到云梦琪跟前,冷声道:“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狠毒?” 云梦琪不屑的翻她一个白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第12章 :关怀 说罢,云梦琪恶狠狠地撞开钟妙仪:“走着瞧吧!看看谁厉害!” 她撩开帘子前脚出去,小瑶后脚就跟了进来,方才听见里边一声巨响,她还以为自家公主又被她刁难了。 没想到钟妙仪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小瑶大松一口气,上前来扶钟妙仪:“公主。。。你没事吧,郡主性子烈,伤着你没?” 钟妙仪投去一个让她宽心的笑意:“我好歹也是一个公主,她不敢太放肆,放心吧。” “那便好,那便好。”小瑶松口气,这大清早的便被找晦气,她却连找一个人为自家公主做主都找不到,云梦琪有太后撑腰,就算是皇上也轻易罚不了她,还会叫太后觉得自家公主不懂事,没眼色。 钟妙仪其实完全能明白云梦琪为什么要找自己的晦气,那日她手下的宫女撞见自己和苏泽衣私下里说话,回去添油加醋的跟云梦琪那么一说,再加上苏泽衣的一番狠话,云梦琪不发疯才是怪事了。 只是她同苏泽衣曾经的那一段关系,并不是云梦琪所以为的那般暧昧美好。 那段往事是钟妙仪一直想要抹去的丑陋疤痕,可越是逃避越是避不开,苏家只手遮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公主又能怎么办? 外边的热闹于钟妙仪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情,她有些怀念青阁窗边的那株灯笼花,还有隔壁温言的竹笛声。 从前她嫌温言吵闹,为此还刁难过温言几次,如今想来也是自己不好,怎么当时偏偏就觉得那清脆的笛声刺耳呢? 小瑶给钟妙仪端了一杯茶,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得突然问道:“公主,郡主她不会去太后跟前先告一状吧?” 她忧心忡忡,钟妙仪却并不担心。 若是太后问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推搡她,又要牵扯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来,云梦琪跋扈,却并不蠢,她会找各种各样的方式刁难她,却绝对不会主动闹到太后皇上那里去。 以后的日子。。。怕是太平不了了。 钟妙仪没有再去围猎场那边,只在自己帐篷附近走了走,太后嫌麻烦,大家也都没有再聚在一起吃饭,都是身边的贴身宫女去领取食盒。 唐尧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四周的侍卫们已经开始点亮火把台,马匹成群结队疾驰的声音由远而近。 他先去给皇上复命,一并回来的还有苏泽衣,云梦琪急着缠上去炫耀自己今天的成绩,只有钟妙仪站的很远,看着唐尧井然有序的吩咐妥当,才从暗处走出来对着他温和一笑。 苏泽衣看着唐尧朝着钟妙仪那边走过去,冷哼一声,别过头没有再看。 “今天镇上可真是热闹,如果不是办事情,真想带你也一块去看看。”唐尧小跑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钟妙仪分享今日的见闻。 他在怀中摸索了一下,把一个小包裹给摸了出来。 怪不得刚刚看他胸前鼓鼓的,原来是藏了东西,钟妙仪掩嘴一笑,轻声问他:“这是什么?” “我给你买的东西,镇上的东西不好,回京城了我重新再给你买。”他随口回答,专心致志的把包裹打开递给钟妙仪。 钟妙仪原本也并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但是看见包裹里放着的胭脂首饰的时候,心里还是触动了一下。 他执行公务的时候是怎么悄悄溜去给她买这些东西的?苏泽衣知道么?是不是责骂过他? 钟妙仪心里这么想了,也这么忧心忡忡的问了:“你哪有时间去买这些?是不是被责骂了?” 唐尧摸摸头,眨着眼睛低声道:“泽衣哥不知道,我说我肚子不舒服来着。” 钟妙仪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心的笑了。 她不缺这些东西,从前的时候青阁的妈妈给她置办的首饰衣裳都是最好的,如今做了公主,再不济,也不会缺了这些。 她只是觉得麻烦,戴在头上也不舒服罢了。 唐尧却以为她没有,真是个傻子。 “我瞧着姑娘们都有这些,你也得有,你是我唐家的人了,自然要比旁人的好,回京城我问问我娘哪家的胭脂好,哪家的首饰好,我都给你换新的。”唐尧说的认真,在他眼里这俨然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这般不忌讳的说她是他唐家的人,惹得钟妙仪嗔了他一眼。 钟妙仪从前没有注意过这些,也没人会替她注意这些,唐尧这般说了,她自然也不会说不好,便顺从的点了点头,把这些东西重新包好:“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我都有的,只是觉得首饰带多了沉得很,扯的头发疼。” 唐尧笑起来,握住她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很高,宽厚的手掌让人觉得十分安心:“今天在镇上,我原本还看见了糖和一些小吃,只是天气炎热,这些东西又不好带,就没有买,你要是喜欢,回京我给你买,我知道京城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红豆糕点。。。” 他们两人在这边的亲昵举动虽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云梦琪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着。 苏泽衣虽然威胁了她,可是她却并不计较,太后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要把她嫁给苏泽衣的事已经足够她兴奋许久了。 太后是苏家人,德妃也是苏家人,苏家的势力在大齐根深蒂固,太后自然更看重云梦琪成为苏家的人。 “泽衣哥,你今日去哪里了,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你。”昨日的不愉快云梦琪抛诸脑后,她坚信是钟妙仪给苏泽衣灌了迷魂汤,否则苏泽衣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她? 苏泽衣微微撇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一句:“去镇上给皇上办事了。” “真辛苦呢,那晚膳我跟你一起用好不好?我还没有吃呢。。。”她笑眯眯的贴上去,不容苏泽衣拒绝的对身边的丫头急声吩咐道,“今日我不陪太后用膳了,把我的晚膳一并送到泽衣哥的帐篷里去,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第13章 :落水 苏泽衣原本想侧身躲过云梦琪,却不偏不倚的正好看见钟妙仪笑着跟唐尧说话的场景,她不知道在嘱咐什么,还轻轻地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她倒是逍遥了,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想要称心如意的活着便可以么? 或许谁都有可以选择的资格,但她偏偏是钟妙仪,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原本要拒绝云梦琪的话这么被耽搁了一下,再说难免太过刻意,毕竟是太后跟前的丫头,一直开罪于她,太后心里也不会太开心。 云梦琪顺着苏泽衣的眼光看过去,一瞧见钟妙仪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她拽了拽苏泽衣的衣袖往前走:“泽衣哥,咱们走吧,快走吧。。。” 他们转身离开的瞬间,钟妙仪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她的视线越过唐尧的肩膀跟苏泽衣撞了个正着,他的眼神看不清是什么意思,短短一瞬的交织之后,他便被云梦琪拉走了。 钟妙仪想起苏泽衣的话,他。。。真的会放过她么? “妙仪?”唐尧抬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晃,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你怎么了?” 钟妙仪立即醒神过来,慌张的眼神闪躲两下:“没什么,可能是饿了,精力不是很集中。。。” 她随便乱掐的一句说辞,唐尧却立即懊恼起来:“我忘记了,关顾着拉着你说话了。” 说罢便吩咐传膳,他还要去跟换班的侍卫们交代一些事情,不能陪她,钟妙仪理解的点点头,日后回了京城,自然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处,她从前性子急,现在反而不急了。 因着跟唐尧说了会儿,心情似乎也好起来,她晚膳多吃了些,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是小瑶笑道:“唐公子果然是我家公主的良配,公子回来了公主你胃口都要好得多,你那么瘦,可不得多吃些么?” 钟妙仪疑惑的抬头:“吃的多了么?” “是啊,今儿个晌午才吃了小半碗,菜也没动几口,看着我都着急了。。。”小瑶嘟囔一句,又给钟妙仪添了一碗汤,“现在这样是好事,皇上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皇上高兴不高兴,钟妙仪倒不是很在乎,晚膳用过之后,依旧是漫漫无尽的长夜,钟妙仪有时候都会想,自己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如今有了唐尧,她才觉得生活好似有了些盼头。 心情好,便就想出去走走,郊外的夜间总是凉爽,钟妙仪知道不远处一条溪流,这一段时间的用水大都是从那里取来的。 不远,大声呼喊的话最外围的侍卫是能够听见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上次的事情,钟妙仪还是把小瑶一并带上了。 火把照亮的范围很广,到溪流边上的时候,也还有依稀的光亮晃动。 钟妙仪伸手探了探溪水的温度,大约是夏日的缘故,并不是特别凉,她从前的顽劣性子似乎也回来了一些,小声的对着小瑶道:“扶着我,我踩踩水。” 小瑶赶紧拉住她:“公主,使不得啊,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都这么晚了,除了咱们谁还会到这里来?”钟妙仪宽慰她一句,转眼间就已经把长袜脱到了一边。 她干脆把裤腿都给挽起来,坐在岸边直接把整条小腿都泡进溪流里。 这里是下游,一般采水做饭是在上游,洗衣洗菜是在中游,她刻意选的下游,就是怕前边有人。 拦不住钟妙仪,小瑶只能皱着眉头看向四周,好在确实没人,小瑶才松了口气。 钟妙仪已经不记得这样清凉舒畅的感觉是多久之前才有的了,她很享受这样惬意的时光,见小瑶紧张的不行,还笑着伸手拉她:“你也来试试,没事的,又没有人,咱们玩一会儿就回去,别这么紧张。” 小瑶不敢:“公主,我帮你看着就好了。” 那倒也是,她的确不敢,钟妙仪不再勉强她,泡了一会儿,她倒有些困了,正准备要叫小瑶拉她起来,突然右手边晃出一个光亮来,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公主。。。”小瑶对她伸出手,慌张的给钟妙仪抬起来的脚穿鞋袜,奈何脚是湿的,越是急切的穿越是穿不上。 来的人走得很快,钟妙仪看清楚她的脸,又是云梦琪。 她打断小瑶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云梦琪铁定是来找茬的,穿不穿上鞋袜都无所谓了。 果然,云梦琪开口就是一句冷嘲:“你这又是夜里私会哪个男人啊?” 小瑶想拦到钟妙仪跟前去,被钟妙仪挡了一下:“你去旁边一些,我跟郡主说会儿话。” 小瑶看了一眼钟妙仪的眼色,朝旁边退了十来步,没站多远。 云梦琪笑起来:“倒是养了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你既然有了唐尧,就好好的把握着,早点嫁过去,别成日里在泽衣哥眼前晃荡,还有,你那一身对付男人的本事也给我收敛着点,再叫我晓得你跟泽衣哥私下里见面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好大的口气,钟妙仪冷笑一声:“你不是想要毁了我么?云梦琪,我最后讲一次,我跟苏泽衣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再任性妄为的胡乱强加到我头上来,我也不是任人欺压的。” 云梦琪闻言就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素日里低调的钟妙仪也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吧。 “还有,你把你的心思多放些在苏泽衣的身上,在我身上下功夫算什么?呵,怕他不要你么?”钟妙仪反讽回去,觉得解气。 从云梦琪出手对付她那天起,两人的关系势如水火,便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被钟妙仪这样呛了两句,云梦琪彻底恼了,她把手上的灯笼放在一旁,扑上来就要抓钟妙仪的脸:“贱人!还轮到你来教训我了?!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小瑶被云梦琪这突然一下给惊着了,赶紧跑上前来想帮忙。 钟妙仪躲闪了一下,她没有抓到,溪流旁的地面湿滑,她自己险些滑倒,被小瑶被扶住了:“郡主小心!” 云梦琪毫不领情,一把将小瑶推倒在地:“把你的脏手拿开!” 小瑶没站稳,摔了个结实,一下子没起得来,云梦琪推倒了小瑶就转身继续往钟妙仪身上扑,恰好钟妙仪看见小瑶摔了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瞬间就被云梦琪给压住了。 地上有石子,不平整,倒下去的时候好几处骨头都痛的像要碎掉,云梦琪骑在钟妙仪的身上,对着她就是一顿胡乱的爪,钟妙仪用力的躲闪抵挡也还是没能挡得住。 很快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疼,火辣辣的,应该是流血了。 云梦琪痛快得很,得意洋洋的道:“可还敢教训我了?!让你长点记性!以后我看你还敢不敢跟我顶嘴!我看你还敢不敢反抗我!” 她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丫鬟居然也敢动她。 小瑶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公主被这样子欺负,明明她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总是要被这样对待? 她忍着疼爬起来,手脚发抖的把云梦琪狠狠一推,云梦琪从钟妙仪身上翻下去,滚了一圈,尖叫一声便听见她落水的声音。 小瑶举着双手僵硬的动作,俨然是已经吓傻了。 云梦琪不懂水性,尖叫着扑腾喊救命,钟妙仪知道完蛋了,这下子不是自己的错也说不清楚了! “快去喊人!”她催促小瑶一句,小瑶才反应过来,哭着往营地那边跑。 听说是云梦琪落了水,侍卫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把云梦琪打捞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几个通水性的丫头把她肺里的水都按压了出来,云梦琪才扑闪了几下睫毛醒过来。 动静闹得太大,连皇上和太后都惊动了围到这边来。 人人都把云梦琪给团团围住,真心的,假意的,不管是怎么样的关心都好,人群里乱成一团,吵吵嚷嚷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蜷缩在角落的钟妙仪。 她安安静静的把鞋袜穿好,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发抖的不行的小瑶挡在身后,宽慰她别害怕,等待着意料之中的雷霆大怒。 第14章 :甘愿受罚 唐尧和苏泽衣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皇上的脸色不好,太后更是。 德妃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梦琪郡主好好地怎么会落到水里去?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眼瞎的么?连郡主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也没个人跟着?!” 皇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转脸安抚太后轻声道:“索性云琪丫头也没什么大碍,要不明日再审吧?夜已经深了,您。。。” 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胡闹!把云琪带到哀家那里去,换身干净衣裳,喝完姜汤驱寒,等什么明天?!哀家今天不严惩了此人,还能睡得踏实?!把人都带到哀家那里去!” 太后怒气冲天的回去了,钟妙仪听得清楚,今夜是不必睡了,她是躲不掉的。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簇拥着云梦琪回去,只有唐尧逆着人流找钟妙仪,她还站在溪流边,表情没什么波动。 “唐公子。。。”小瑶哭得厉害,一见唐尧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郡主是奴婢推的,跟我家公主没有半点关系,公子捆了奴婢去吧!” 她要跪,被钟妙仪给提起来。 唐尧担心的看着她:“她又刁难你了吗?”说完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抓痕,一下子急起来,“怎么受伤了?!她动的手吗?!” 钟妙仪摇摇头,这件事她不想把唐尧牵扯进来,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怎么能因为她的这点小事开罪了太后? “是我的错,你别帮我说话,太后这时候正恼火着,我只要认罪受罚就没事了,你千万别为了我。。。”钟妙仪看了一眼前方的大部队,他们再不跟上去只怕是要不好了,“走吧,咱们先过去,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唐尧眉头紧锁,拽紧了她的手朝帐篷那边走去,他拽得很紧,钟妙仪怎么也挣不开,只能着急的劝他:“唐尧,别这样。。。” 她说得越多,唐尧就拽得越紧,钟妙仪只能作罢,好在进帐篷的时候大家都在低声议论,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两,倒是庆秀夫人看见了唐尧和钟妙仪,从两人的脸色上发现了端倪,微微撇眉,却又不敢在太后眼底下喊人,只能按耐下来。 太后阴沉着脸没说话,环绕一圈殿中的女眷们,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钟妙仪的脸上。 顺着太后的目光,大家也都把目光定在钟妙仪的脸上,一下子视线汇聚,钟妙仪心里抖了一下,把唐尧的手推开。 “钟妙仪。”太后冷声喊她。 她上前走到正中心跪下,垂头行礼。 “云琪说,是你的婢女推了她,是不是这么回事?!”太后这话一说出来,满殿唏嘘,大多女眷都小声窃窃私语,议论钟妙仪怎么如此大的胆子。 话音落下,小瑶便哭着跑到钟妙仪身后跪下,把头磕的震天响:“回太后娘娘的话,是云琪郡主抽打我家公主,奴婢才推了她,求太后娘娘明察,不要怪罪我家公主,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说完又是一阵猛磕。 钟妙仪听得心疼,小瑶是个好丫头,从头到尾都是维护她的。 太后动了真怒,呵斥道:“果然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真是一样的不懂规矩,哀家问你话了吗?!给哀家掌嘴!” 太后发了话,没人护得住她,响声像是打在钟妙仪自己脸上一般疼,她对着座上的太后磕头,正要说话,就见一旁的唐尧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钟妙仪身边道:“太后难道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话么?难道说实话也是错了吗?” 这一下子,庆秀夫人吓得不轻:“唐尧!” 喊完之后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太后一看是唐尧,一愣,眯了眯眼睛道:“实话?那好,你告诉哀家,你所谓的实话是什么?” 唐尧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清凉剔透:“妙仪公主受伤了,在脖子处,是被抓的,唐尧不敢胡乱说什么,太后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公主与我已有婚约,岂有眼睁睁看着未婚妻受罚而独善其身的道理,太后若是要罚,唐尧请求与公主一起受罚!”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就灭了。 钟妙仪的身子猛地一抖,不可置信的微微抬头看向唐尧,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他这般真诚对待? 太后显然也是震了一下,大约是许久没有看过如此深情的男子了吧,突然轻笑道:“也好,这么多人看着,哀家也不能太过于武断,待到云琪出来,再好好对质一番,免得旁人说哀家偏心,不公允。” 这话是针对唐尧说得,唐尧却并不在乎,还偏头对着一脸震惊的钟妙仪笑笑,用口型无声道:“别怕,我陪着你。” 就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就不怕了。 这一幕被苏泽衣尽收眼底,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个戏子也有人真心对待,这本身不就是个笑话么? 云梦琪方才冻得嘴唇发白,此时换了衣裳喝了姜汤出来,已经缓过劲,看见唐尧和钟妙仪跪在前边,推她的那个丫头脸也被打肿了,心口的气顺畅了。 太后心疼她,赶紧把她拉到身边来:“身上可爽快了?太医看过了没?” 云梦琪在太后跟前是最乖巧的,浅笑道:“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多谢太后关怀。” 寒暄了好一会儿,太后好似突然才想起来下头还跪着人一般,沉声道:“云琪,你跟哀家说说,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梦琪楞了一下,她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率先问过钟妙仪和唐尧了,斟酌再三,她避重就轻的开口:“我是看夜色深了,她一个人在河边便去问问,谁知道起了口角,那小宫女护主心切,便推了我一把。。。” 钟妙仪皱眉,她这样说,你不能说她说得对,但也不能说她说的不对,听来听去,云梦琪把着重点放在她落水的事情上,钟妙仪再怎么辩解,她落水也是事实。 唐尧看云梦琪就来气,这个郡主小小年纪心思百转又恶毒,他绝对不信这次落水的理由如此简单:“那还请郡主解释解释,妙仪公主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云梦琪冷哼一声:“谁知道她的呢?自己行为不检点磕着碰着的都要赖在我身上么?唐尧你可别什么都栽在我身上。” 唐尧怒了,指着云梦琪还要说,被钟妙仪给拽了一把。 她对着唐尧摇了摇头,这里太后皇上都在,真要闹起来了,把云梦琪逼急,之前的事情顺嘴抖出来大家都得完蛋。 “别说了,别说了。”钟妙仪眼里的神情唐尧看在眼里,他知道她在隐忍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更加心疼,更加气愤自己的无能为力。 若他也是苏泽衣那样权势的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这般无助? “太后,妙仪认错,还请太后责罚。”她拜下去,不再分辨一句。 皇上此时也没办法多说什么,若是钟妙仪嚷着自己冤枉,吵起来,兴许他还能借势说服太后详查,如今钟妙仪自己想息事宁人。。。他这个女儿,总是让他无可奈何的心疼。 云梦琪见钟妙仪不敢多说什么,更加得意,她手里捏着钟妙仪的短处,感觉自己十分的厉害,一脸胜利者姿态转眼去看苏泽衣的时候,却见苏泽衣眼神冰凉的盯着她,盯得她心肝一颤,第一次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云梦琪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她总觉得苏泽衣似乎已经把她看透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大家都只会说是钟妙仪的错!没有人回来责怪她!没有人。 太后听钟妙仪已经认罚,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对着一脸不服的唐尧道:“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唐尧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看一眼身边的钟妙仪,也磕头道:“唐尧依旧是那句话,还请太后一并罚了唐尧吧,唐尧愿意跟公主一同领罚。” “好!”太后突然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你们两便一起跪在围场外抄十卷经书吧,每日正午的时候跪着!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结束!” 第15章 :我会陪你 太后审完,已经是有些疲乏,她看了一眼皇上,轻声道:“哀家这样处罚,皇上可是心疼了?” 这时候再说心疼,也不过是给钟妙仪雪上加霜罢了。 皇上微微摇头叹口气:“母后既然已经决断,便就这样吧,夜深了,母后早些歇息,你们也都早些歇息。” 德妃给太后行礼之后也跟着皇上的步伐快步出去了,经过钟妙仪身边的时候脚下的步子还停留了一下,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来。 随着太后和云梦琪的离开,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的一哄而散,只剩下钟妙仪和唐尧还跪在堂中。 唐尧把钟妙仪扶起来坐下,看了一眼红肿着脸憋着泪的小瑶:“别哭了,擦些药,过两天便好了,你先回去,我待会儿把你家公主送回去。” 小瑶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滞的钟妙仪,对于唐尧她是很放心的,行礼道:“是,我家公主就拜托唐公子了。”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钟妙仪以为唐尧还会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原本就不想牵扯任何人,没有想到还是连累了唐尧。 “对不起。”她低声开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不该管我的,云梦琪的脾气就是那个样子,你这般护着我,对你终究不好。” 唐尧却并不放在心上:“那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罚?你跟我早就已经是拴在一起的了,你受罚和我受罚有什么区别呢?我陪着你,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从今往后,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不管旁人如何污蔑你,我都相信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他越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她,她就越是觉得配不上唐尧这样好的男子。 但是感激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珍视过,唐尧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担心,等你嫁过来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为难你了,我不会再娶旁人,也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钟妙仪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是唐尧的这份情谊实在是让她无法不感动,她鼻子一酸,点了点头:“谢谢你,唐尧。。。真的谢谢你。” 她只能用剩下的一生来回报唐尧为她付出的这片真心,纵使以后他违背了今日的誓言,再娶了别的女子回来,她也不会也不该有任何的怨言,只因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挺身而出站在了她这一边,仅仅是因为这样,便足够了。 她不能贪心,不该贪心,也没有资格贪心。 “时间已经晚了,明天还要受罚,不过你别怕,明天我来接你。”唐尧拉她起来,害怕她晚上睡不着,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我要是看到你气色不好,我会难过的,我会很担心。。。” 钟妙仪点点头,他的手心很温暖,让人十分的安心。 和苏泽衣不同,苏泽衣是一个非常有野心也非常有权势的人,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权势造就了他的野心,还是他的野心造就了他的权势。 但是苏泽衣是不会轻易为了一个女子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去得罪太后的。 他把事情看得太透了,不会做出像唐尧这样冲动的事。 钟妙仪以前以为自己对于苏泽衣来说,是特别的那一个,后来她才知道,对于苏泽衣来说,棋子就是棋子,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罢了。 苏泽衣就算有真情,也不是她能够看见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心情都平静了下来,反正她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有多糟糕呢? 云梦琪也不过就是因为苏泽衣帮了她两次,所以才这样急于报复自己,从今往后,她只要好好地远离苏泽衣就好了。 等到回京以后,她就躲在后宫里,苏泽衣就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她相信唐尧会很快就去求娶,嫁去唐家,现在成为了钟妙仪唯一有盼头的事情。 唐尧贴心的送她回住处,小瑶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钟妙仪,唐尧走后,钟妙仪把小瑶拉到一边:“擦药了么?很疼吧?跟着我。。。太委屈你了。。。” 小瑶刚刚止了哭,听见钟妙仪的话又哽咽起来:“奴婢没事,能够跟着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公主快洗洗歇息吧,奴婢已经擦了药了,奴婢命贱肉厚,只不过是挨了一顿打而已。” 钟妙仪叹口气,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更何况是小瑶,她是真怕太后一怒之下把小瑶杀了,她进宫之后小瑶就一直跟着她,她只有这么一个丫鬟是真心的,早就已经在心里把小瑶当做了妹妹一般。 虽然答应了唐尧要好好休息,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揣满了心事,又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呢? 她现在已经不可能知道当年自己未曾谋面的母妃钟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了,也更不可能知道是谁把她送出了宫,又是怎么被苏泽衣在府门口捡到的。 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谜。 从前她的世界很简单,只有苏泽衣和青阁而已,有需要她办事的时候,便浓妆盛装的表演。 她是京城最有名的花魁,千金一掷只为了看她的一支舞,她是苏泽衣手上最好的一颗棋子,她很多时候分不清楚自己对苏泽衣的感情。 大概是亲情吧,她没有亲人,她只有苏泽衣,为他做事是报答的方式和手段而已。 很多时候她都很茫然,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和获得的情报具体是什么,太零散了,根本就拼凑不起来。 进宫不是什么意外,是苏泽衣精心安排的。 他知道,皇上看见自己,一定会喜欢,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皇上喜欢钟妙仪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长得像已故的钟贵妃。 可是那时候对于苏泽衣来说,无论是因为什么,只要她能够进宫就可以。 她是一个棋子,棋子。。。是不需要有自己的感情的。 她最大的错处,就是有了太多别样的感情,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才会遍体鳞伤。 第16章 :交付真心 唐尧果然准时来接她,太后吩咐过了,这几日都不给午膳吃,必须要准时准点的跪在围场外。 为着这事,唐尧特意早早地过来,亲眼看着钟妙仪多吃一些,免得酷暑又饿肚子,晕过去就麻烦了。 唐尧在这里果然是有效,原本钟妙仪都推诿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把小瑶急得不行,唐尧一来,便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吃,不吃他就亲自喂,钟妙仪这才又吃了些。 “你到时候慢慢写,跪在我后边,影子处凉快些,我写完了就来帮你写,你不要把自己搞的太辛苦,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身上带了些药丸,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应该会舒服一些。”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全都是为了她,至于他自己,好像是铜墙铁壁完全没有问题一般。 小瑶一看到唐尧就笑起来:“唐公子待我家公主最好了,日后公主嫁去唐家,便就不用受苦了。” 这话正说在唐尧的心口上,他看向小瑶:“她没穿太多吧?待会儿热得浑身难受。。。” 小瑶立即点头:“奴婢给公主找的最轻薄的衣裳,公子放心就是。” 一切都问了一遍,唐尧才稍稍有些安心。 “妙仪,梦琪郡主难为你,是不是为着之前泽衣哥给你解困的事?”他回去睡了一觉,好像把思绪都给理顺了一样,云梦琪喜欢苏泽衣在京城里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都知道太后宠溺云梦琪,是肯定会把云梦琪指给苏泽衣的,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 “可能是吧,她对我的误会很深。”钟妙仪站起身来,示意小瑶把早膳收下去,“我往后会离苏大人远一些,不会再叫她误会,等到回京以后赐婚的圣旨下来,便一切都可以分明了。” 唐尧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他们都说,你从前做花魁的时候,泽衣哥总是去看你,妙仪,你不喜欢泽衣哥吧?” 原来坊间关于她和苏泽衣的闲话那么多么?唐尧回京还不久就已经知道了,难怪不得云梦琪看着自己就像看着情敌一般。 可是喜欢这件事情,是最说不清楚的,她对苏泽衣的那种感情,也是说不清楚的。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从前的钟妙仪,被苏泽衣当成筹码和棋子送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死了。 她再也不是青阁流仙堂的花魁钟妙仪,她是大齐公主钟妙仪。 “坊间的闲话罢了,我同苏泽衣,并没有那样的关系。”钟妙仪对着唐尧笑笑,他一下子宽心的表情格外好看,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就好!”他牵起她的手,“来围场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妙仪,你害怕吗?” 害怕? 她并不害怕,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是拖累了唐尧,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我不怕,只是你。。。我拖累你也要被人耻笑,庆秀夫人待我那样好,我却总是连累于你,辜负了夫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尧捂了嘴:“不要瞎说,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不是么?一家人怎么会有拖累这一说?我连这点困难都不能和你一起克服,又有什么资格说护你一世平安喜乐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我娘不会怪你的,都是我自愿的。” 钟妙仪轻笑起来,上天对她的折磨和刁难好像终于快要结束了,因为她前半生实在是太苦,所以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唐尧来弥补。 守着这样的温存,她一定会幸福的。 围场的路要坐马车过去,不想多余落人话柄,唐尧先行出发了。 小瑶算着时辰出门,不想让钟妙仪多晒太阳,钟妙仪却坚持要提前到,她也不想再被太后诟病,而且唐尧先去了,她一个人躲在后边,实在不安心。 下马车的时候,钟妙仪看见不远处的苏泽衣正在指挥着往太后帷帐抬冰,火辣辣的日头下,他额头上的汗珠特别显眼,就更别谈那些太监宫女们。 短暂的看了一眼,她扭身就准备离开,好在苏泽衣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她走了很远都没有听见有人叫她。 钟妙仪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再也不想和苏泽衣有任何的瓜葛了,宫里边的人她各个都惹不起,惹不起,就只能躲着走。 围场外已经摆放好了矮桌,桌子上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钟妙仪遥遥看了一眼大帐篷,里边依稀坐着好几个人,太后真是闲情逸致,还要专门来观赏一番。 钟妙仪深吸一口气,松开小瑶搀扶着她的手:“我去了,你找个僻静处等我便是。” “公主,让小瑶陪着你吧。。。”她不肯,苦苦哀求要和钟妙仪跪在一起。 钟妙仪摇头:“你要是也中暑了,谁来照顾我?你放心吧,有唐尧在,我不会有事的。” 小瑶拗不过她,只能目送着钟妙仪走远。 此时午时已到,唐尧是从另外一个帐篷里走过来的,他刻意迎向阳光把影子打在钟妙仪的身上,钟妙仪心头一暖,跪在他身后稍微一点距离的地方。 庆秀夫人在大帐篷里坐着,太后在上座喝冰镇的酸梅汁解渴,记挂儿子又不敢上前求情,怕太后恼了又更加怪罪,只能望穿秋水的看着,沉沉叹一口气。 皇上心疼钟妙仪,见太后此时心情尚好,轻声说一句:“母后气可消些了?妙仪那孩子身子薄弱,经不起灼日下长跪,唐尧那小子当差也一向稳健,很多事情还要处理,母后您瞧,要不今日跪了便罢了,他们也算是长了记性。” 太后闻言楞了一下,手上的汤匙也放下了,把碗递给一旁候着的姑姑,抬眼看了看已经跪着开始罚抄的唐尧和钟妙仪两人。 “皇上此言差矣,她之前骑马,马儿发性差些伤着妃子们,那时候皇上便已经求过情,之后又打了梦琪,如今居然还敢推人如水,可见这丫头秉性是坏的,要好好的教一教。” 第17章 :杀了你 太后声音冷清,显然是早就对钟妙仪十分的不满了。 “这样的秉性,以后即便是嫁出去了,也是有损皇家的名声,更何况,她回宫之前的身份那样不堪,哀家没有追究便已经是法外开恩,云琪那个丫头是哀家的心头肉,襄亲王若是还在世,他女儿被这样欺负,皇上可忍心?”太后一席话下来,皇上已经没有辩驳的心情。 钟家不算太过显赫,比起苏家来,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德妃太后皆是出自苏家,可以说大齐的半壁江山都是靠苏家撑起来的。 钟妙仪没有背景,没有依靠,只有一点点皇上的怜悯愧疚,所以指给唐尧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十分得脸了。 太后铁了心要罚她,即便她不是那样的秉性,太后说她是,不是也得是。 再说下去,指不定太后又要生气了,皇上没有再多说,倒是皇后在一旁轻声道:“最热的时候就快要过去了,别宫固然是好,但终究长期在外,皇上处理朝政很不方便,臣妾想着,宫里边的荷花应该都盛开了,母后什么时候想起了,咱们正好回去赏花。” 三言两语间撩拨起了太后的兴致:“你一向是最识大体的,皇上处理政事的确是很不方便,哀家原本也寻思着过两日便回京的事情,的确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了。” “是啊,太后是最喜欢荷花的,皇后还真是上心呢。”德妃突然插话一句,捂着嘴角轻笑,怀里有话,颇有些讥笑皇后拍马屁的意思在里边。 皇后全当没听见,依旧笑着给太后捏腿:“臣妾听姑姑说母后这两日总是腿疼,臣妾给您捏一捏。” 太后瞪了德妃一眼,她的确是有点太嚣张了,皇后毕竟是中宫,即便皇后不那么得宠,但是苏家太过于僭越,皇上心里总归是介意的。 被太后瞪了一眼,德妃有些扫兴,怏怏的别过头,不再说话。 钟妙仪和唐尧跪在烈日下,很快两个人便是汗流浃背的了,钟妙仪本来身子就不算太好,她觉得头有些晕,险些握不住笔。 唐尧侧头看她,很担心:“没事吧?怎么样了?” 钟妙仪缓了两口气,摇摇头:“我没事,忍一忍便过去了,你看太后还看着咱们的,千万不要再惹恼太后了,我没关系的。” 唐尧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她,他都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她? 可是钟妙仪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的确。。。再开罪了太后,谁都承受不起,他这时候若是反抗的太激烈了,只怕钟妙仪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可能是因为太过乏味,也可能是因为最初心里的那口气顺畅了,太后坐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想再看,便起身回去了,只嘱咐说必须跪够了时辰才能起来。 太后走了,大家也都轻松几分,连庆秀夫人都起身走到外面离唐尧较近的地方看他。 看到自己儿子这般维护钟妙仪,心里真是五味陈杂。 唐尧喜欢皇上赐婚的这个公主,她心里开心,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怕唐尧反对得厉害,拧巴起来惹怒了皇上,唐尧说自己喜欢钟妙仪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他又为了这个公主受这样的苦,做娘的看在眼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心痛。 她偷偷的擦擦泪,嘱咐道:“解暑的汤都准备好了吗?” “夫人,都准备好了,别担心,少爷不会有事的。”庆秀夫人身边的丫头轻声宽慰一句,叹口气,“毕竟云琪郡主落水是真的,太后会生气也是寻常事,但是既然罚过了,也不会牵扯到少爷头上,毕竟皇上还是很疼妙仪公主的,不是么?” 的确,太后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是皇上的疼爱又显得弥足珍贵。 一时之间,庆秀夫人都不晓得这究竟是福是祸了。 抄写经书需要静心,过了日头最毒的一段时间以后,便也并不觉得特别难熬了,太后走了以后,大多数人都去狩猎骑射,看了最开始的一波热闹之后,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刻意来关注钟妙仪和唐尧。 只有云梦琪格外得意的骑着一匹骏马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很热很难受吧?你也真的是学不乖,我也是你能得罪的么?切。” 她不屑的冷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 唐尧气得要喷火,把笔一搁冷声道:“郡主恐怕是误会了,妙仪公主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子,回京以后,我便要求皇上的赐婚圣旨了,不管郡主曾经有什么误会,还希望郡主都不要再难为她了,她不会跟泽衣哥有什么多余的牵扯了!” 云梦琪闻言楞了一下,随后翻身下马走到唐尧面前蹲下来:“唐尧,你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唐尧一怔。 “她啊,以前是个花魁呢,你知道花魁是做什么的吧?风尘里头滚出来的女子,你也敢娶?你怎么知道她背地里有没有勾引泽衣哥?她就是个妓,不要脸的贱人,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指不定哪一天你发现自己的真心喂了狗,还要来感谢我呢?”云梦琪一本正经的说完,淡淡的勾起嘴角,看着唐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缓缓站起身来。 钟妙仪手上的动作一滞,是啊。。。在苏泽衣和云梦琪的眼里,她就是个妓。 不,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不都是这样的么? “不过你要娶她,自然是好的,以后再被我发现她缠着泽衣哥,那她就是不讲妇德的货色,到时候那个名声,可就难听的要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们。”云梦琪慢慢走到钟妙仪的跟前,啧啧啧的摇摇头,“你看看你,脸上的胭脂都花掉了,不美了呢。” 钟妙仪抬眼看了她一眼,云梦琪很美,特别是这样得意的笑起来的时候,她见钟妙仪看她,以为她是不服气,立即做足了派头凑到她的耳边:“钟妙仪,你最好小心一点,安安心心做你的唐家夫人,再被我发现你跟泽衣哥不清不楚,我就杀了你。” 第18章 :准备回鸾 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云梦琪听不进去,或许也根本就不想听进去。 她先入为主的觉得钟妙仪和苏泽衣不清不楚,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要折磨她,这句话说得小声,贴着耳朵讲的,唐尧根本听不到。 说完之后云梦琪便对着钟妙仪挑了挑眉眼,转身上马离开了。 太后说日头最毒的时候跪着,这个时候围场已经凉爽了下来,唐尧被云梦琪气得够呛,膝盖骨痛,脑袋也痛,他自己都险些站不起来。 缓了好半天,唐尧才觉得自己好了一些,直接过来要抱钟妙仪。 钟妙仪赶紧摆手制止了他,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不要太过分了比较好,免得皇上难做,闲话也难听。 庆秀夫人一直都关注这边,看见云梦琪跟他们两人说话,就赶紧派人去把解暑的绿豆汤给端来。 唐尧一起身,她便带着汤过来了,心疼得递给他和钟妙仪:“跪了那么久,一定疼死了,把汤喝了,解解暑气,身子骨这么折腾可怎么是好。” 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哽咽,钟妙仪便更觉得愧疚了。 “夫人。。。”她刚刚起来便又要跪下去,被唐尧眼疾手快的抱住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膝盖不痛吗?!”唐尧是真急了,这样跪来跪去,明天可怎么办! “夫人,是我连累了唐尧一起受罚,您骂我吧,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才惹出这样的事端来。”钟妙仪内疚极了,庆秀夫人若是骂她两句,她心里可能还好受一些。 偏偏夫人还是那样的温柔,连解暑的绿豆汤也是备了两份。 庆秀夫人听完钟妙仪说的话连连摇头,握住她的手:“傻孩子,没事的,我怎么会骂你打你呢?快别说了,把汤喝了回去休息吧!” 说着还拿手中的绣帕给她擦了擦汗。 唐尧也附和道:“她又难为你了么?在别宫呆了这么久,太后皇上应该也要回鸾了,回宫以后你等着我,我一定尽快求得皇上的旨意。” 也不知道是上天怜悯,还是太后真的发了慈悲,回到住处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姑姑突然过来说不必再跪了,过两日准备要回鸾。 居然真的要回鸾了,钟妙仪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意味着她和苏泽衣见面的机会会更加少。 她不想再成为苏泽衣任意摆布的棋子,也不想再成为云梦琪故意报复的对象。 因着不用再跪,但是经书还是要抄的,这两天钟妙仪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写字,苏泽衣突然到她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来得时候,小瑶一路小跑着跟进来。 她有些害怕这个冷冰冰板着一张脸的苏大人,钟妙仪抬眼看见是他的时候,手上的笔都险些丢了。 怕什么来什么,苏泽衣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还要解决云梦琪那个麻烦,怎么会有时间到她这里来?! “你下去。”他命令人的口气熟悉让她无奈。 但这一次,她却不想再由着他:“小瑶是我的贴身宫女,苏大人有什么话不必回避她。” 她进宫一年之后,再次见面她就不停的在冲撞自己,想要摆脱自己,苏泽衣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来:“留下也可以,你不怕丢人,我当然也不怕丢人,对么?妙仪。” 钟妙仪浑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她充满警戒的看着苏泽衣,他却已经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已经无法从苏泽衣的眼神看出更多的东西,但也知道苏泽衣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小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面色紧张,钟妙仪叹口气轻声道:“去给苏大人沏一杯茶。” 小瑶愣了两秒,钟妙仪说第二遍她才缓过神来,应下来慌慌张张往外跑。 苏泽衣浅笑道:“方才让她出去不是蛮好么?非要磨磨唧唧一下,这不还是只剩咱们么?” “你要干什么?”钟妙仪见他没动,依旧坐在那里,很是随性的打量她的房间,心里有些不自在。 “我听唐尧说,回京以后,他准备娶你回去?”苏泽衣扬扬眉,“钟妙仪,你是不是想着,嫁去唐家,就可以摆脱掉我了?” 钟妙仪倒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这门婚事是皇上指的,苏大人多虑了,我与苏大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羁绊,哪里谈得上什么摆脱不摆脱的。” 苏泽衣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笑的钟妙仪莫名其妙心口发毛。 “你笑什么?!”她心慌一阵,开口问他。 苏泽衣一脸嘲讽的停下来,看向钟妙仪:“你怎么不明白呢?妙仪,我说了,你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欠我的,远远没有还完。” 钟妙仪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住了,一点气都喘不过来。 苏泽衣不肯放过她,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远离他,可是他压根就不愿意放过他。 他有他要做的事,他有他的目的,钟妙仪永远都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在筹谋什么,她深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苏大人,我不欠你什么了,等到皇上赐婚的圣旨下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分明好了。” 恰好此时小瑶端着茶水进来,看见自家公主和这位大人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这才放下心来。 “苏大人请用茶。”她恭恭敬敬把茶杯放到苏泽衣的手边,瞄了一眼钟妙仪的脸色。 钟妙仪脸色不大好,对她挥挥手:“你去门口候着就好。” 小瑶出去后,苏泽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道:“看来皇上的确对你很是愧疚,虽然你的院落偏僻,吃穿用度倒是一应俱全没有半分苛待了你,你说,我怎么能委屈你嫁给唐尧那个愣头青小子呢?” 钟妙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苏泽衣的哑谜折磨疯了,她忍下一口气,道:“苏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明白,我并不觉得自己嫁给唐尧有什么不妥,苏大人喝了茶说完了话,就先请回吧。” 第19章 :诛心 苏泽衣笑意更深,他不急不缓的又喝了一口,才把茶盏放下。 “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他站起身朝钟妙仪这边走过去,钟妙仪吓得连连倒退,怒目瞪他,像是看着什么凶猛野兽一般。 被这样看着,苏泽衣也没有贴上去的心思,他把笑容收了,正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皇上的赐婚圣旨,大约是赐不下来了。” 钟妙仪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苏泽衣说的应该是唐尧和她成婚的那卷圣旨。 “你。。。你胡说什么?!”她撇眉,觉得苏泽衣实在是一派胡言,“君无戏言,皇上早早地便默许了我同唐尧的婚约,他。。。” “你也说了,只是默许,并没有真正的宣告,又怎么谈得上真言还是戏言呢?妙仪,我把你养大,把你送进宫里,最开始的时候交代给你的任务,你都忘了吧。”苏泽衣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残忍,“你若是忘了,我倒是不介意提醒你一次。” 她没有忘。 当时进宫,的确是有任务的,可是阴错阳差,她竟然做了公主。 公主与花魁的身份自然大不相同,她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此刻看来,她实在是天真,太过于低估苏泽衣的实力了。 钟妙仪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脑子开始混沌:“不用提醒,我都记得,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想再做你的棋子了!苏大人,你的棋子那么多!为什么一定偏偏不放过我呢?!” “你一天是青阁的妓,就一辈子都是青阁的妓,你之前觉得耻辱是么?我就是要你记得你的身份!你永远都是花魁钟妙仪,哪怕披上了大齐公主的外衣,你也要时时刻刻记得,如果没有我,你连活下来都做不到,更遑论会有今天?!”苏泽衣一步一步靠过来,容不得钟妙仪闪躲的捏住她的下巴。 他把她眼中一点点熄灭的光芒都看在眼里,勾起嘴角:“你要我放过你?妙仪,可是谁让你那么有用呢?你能帮我成大事,知道么?我手里边,只有有用的棋子和弃子,你想死么?” 钟妙仪茫然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苏泽衣,是她熟悉的苏泽衣。 在他面前,她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是啊,对于苏泽衣来说,一个没用的棋子,下场只有死而已。 “如果还要过从前的生活,那么就让我死吧。”她没有闭上眼睛,可是苏泽衣却觉得她眼神空洞的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 死? 多么解脱,这个世界上想死的人太多了,可是生活总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如愿以偿。 “想死?”苏泽衣松手,背过身去,“恐怕。。。你短时间内,是死不了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 命运给了她太多的折磨,她已经认命了,唯一一次想要为了唐尧而好好活下去的时候,苏泽衣却告诉她:别做梦了,不可能了。 她连死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么? 命运就这么强悍,这么的无法忤逆么?!她不信,她偏不信,她突然恶毒的想到,既然自己对苏泽衣这么有用,那么要是她死了呢?苏泽衣是不是就再也拿她没有办法了呢?! “我会让皇上把你赐给我,与云梦琪一起嫁进苏家,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让你做小,毕竟。。。皇上那么疼你,对你那么多的愧疚,你说对么,妙仪?”他侧身回首看她,眼中装满了得逞的戏谑。 有时候钟妙仪会觉得,苏泽衣和云梦琪真的是绝配。 两个都是显赫的身世,生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背景之下,心机、手段、权势的运用总是得心应手。 她和苏泽衣还压根没有什么,云梦琪就已经快要生吞活剥了她,如今苏泽衣竟然要她嫁到苏家和云梦琪平起平坐?! 真是天大的笑话。 钟妙仪被冲击得不好,她倒退两步撞到柱子,突然缓缓滑下跌坐在地上。 她想笑,真的很想疯狂的大笑,人生对于她的刁难远远没有结束。 她就知道。。。和唐尧在一起的梦那么美好,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原本已经认命了,这一生好还是坏,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如今呢?搓手可得的美梦被人生生击碎,她突然就恨了,突然就想狠狠地报复回去! 凭什么!凭什么永远她都是被主宰的那一个人?! 她冷笑起来,没有看苏泽衣:“我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人,你也真敢娶,不怕脏了你们苏家的门楣么?苏大人。” 苏泽衣倒是坦然:“脏一些也没什么,我苏家,难道还怕你这一点点脏么?” “那要是。。。新婚当日,血洒喜堂呢?”钟妙仪嗤嗤笑起来,仰头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英勇的女战士。 果然,苏泽衣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起来,他皱眉,抿紧嘴唇,像是觅食的猎豹一样危险。 她成功的激怒了他,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杀掉她,这样的感觉痛快极了。 这样扭曲的痛快感甚至都冲淡了撕心裂肺的心痛。 “你威胁我?!”他冷嗤一声,脸上的表情夹杂着一丝不信。 “岂敢。”钟妙仪扶着柱子站起来,“哪里会有人,敢威胁苏大人呢?我不会是随口一说罢了,苏大人想要的,岂有得不到的道理,即便是死了,也是要死在苏家的,您说对么?” 苏泽衣脸上的慌乱在短短的失控之后便被他克制住了,他打量了一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钟妙仪,突然觉得她这般样子也可爱得紧。 像是被猫抓在手里的老鼠,用尽全力一搏,还以为可以找到一线生机,殊不知,结局早已经是猫说了算,而并非老鼠。 “也好。”苏泽衣突然笑起来,笑容里夹带着让钟妙仪心头凉透的残忍,“你若是死了,唐尧那么爱你,我就送他到阎王那里,和你做一对地下夫妻,也算成全你一次,你说好不好妙仪?” 钟妙仪的心终于沉到了冰凉的谷底。 第20章 :绝望 苏泽衣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走了。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但是你和唐尧的赐婚圣旨,的确是不必等了。” 钟妙仪顺着柱子跌滑下去,她有点茫然的跪坐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自己是做了一个美梦被击碎,还是做了一个噩梦没被喊醒。 小瑶看见苏泽衣走了,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钟妙仪一脸茫然的掐自己的大腿。 她疼得眼圈都红了。 “公主!”小瑶快步上去扶她,反正只要苏大人在的地方,她家公主就都不会好过了! 她只是个宫女,管不了那么多主子们的事,小瑶不知道钟妙仪和苏泽衣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短短的时间里,自家公主眼睛里的神采都没有了。 钟妙仪脚步虚浮,基本上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了小瑶的身上:“什么时候回鸾?” 小瑶不知道钟妙仪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看了一眼外边,轻声道:“还没有人通知下来,要不我待会儿去问问皇上的公公?或者。。。问问唐公子。。。他应该是晓得的。” 唐尧。 钟妙仪的心抽着一阵疼,她立即摇摇头:“不要了!” 她反应太激烈,把小瑶都给吓了一跳。 “不要了,别去问他。。。”钟妙仪心慌意乱的往床那边走,“他很忙,不要为着这点小事麻烦他了。” 小瑶点头应下来,觉得自家公主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去问唐尧,但是小瑶在心里面早就已经把唐尧当成了自家公主的保护神,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要把自家公主的异常跟唐尧讲一讲。 钟妙仪神思恍惚,满脑子都是苏泽衣方才说的话,她觉得自己脑袋疼,胸口疼,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苏泽衣要她想清楚,可是她哪里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她从来不质疑苏泽衣的话,他没有必要威胁她,要对付唐家。。。对于苏泽衣来说太简单了。 这一家人对她那么的好,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给他们带去灭顶之灾?! 苏泽衣不是来跟她商量的,他只是心情不错,过来通知她一下罢了。 一句‘你是我养大的’,一句‘你欠我的远远没有还清’,就已经足够致她于死地。 苏泽衣说她有用,是说她的这个身份还算有用么? 钟妙仪不知道他要她这个身份来干什么,有一个云梦琪还不够么?苏家已经足够显赫了,可是苏泽衣却远远不满足。 “你出去吧,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钟妙仪见小瑶正格外担心的看着她,又不敢出声搅扰,只能强忍着泪水对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没事才怪,小瑶叹气答允下来,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帮钟妙仪把门关好。 她盯着关闭的门想了很久,自家公主一定是因为苏大人说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究竟是说什么了?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钟妙仪现在睡了,是去找唐尧的最佳时机,可是到了这会儿,小瑶又突然犹豫了。 若是唐尧来了,钟妙仪肯定知道是她去找来的,到时候公主会不会生气,说她不听话,就不要她了呢? 违背主子的意愿做事,小瑶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可是。。。 纠结再三,她才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朝着外边走去。 钟妙仪靠在床粱边发呆,她其实一点都不困倦,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疼的要死,却一颗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尧了,曾经想好的场面和温存,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嘴里挥之不去的苦药一般。 唐尧知道皇上不会赐婚了的时候,他会怎么样?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钟妙仪越想越心慌,她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够再见他,以后也不能够再见他,就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爱财求荣的女子也好。 是她负了他。 把所有的罪孽和恶毒的名声都加诸在她的身上就好了。 只要时间足够,唐尧一定会忘了她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儿,身世清白,门当户对。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偿还一点点他们家人给她的包容。 可光是想想,钟妙仪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如果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也便罢了,她原本就是苏泽衣的一颗棋子,苏泽衣一定要折磨她,她也认了。 可是老天爷偏偏就是爱跟她开玩笑,给了她人生的曙光,又要将她重新推回到深渊之中,命运给予她的刁难,仿佛远远没有结束,相反,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一般。 钟妙仪缓缓转动眼珠,这件小厢房真的很小,她不必站起来,放眼望去就能看完。 和云梦琪一起嫁么?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孤独了,苏泽衣既然说自己有用,肯定也不会让云梦琪弄死自己,真是讥讽。 她还以为一年前的被送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尝够了绝望的滋味。 现在看来,她依旧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能够逃离自己所厌恶的一切,到头来,却还是要在自己最不愿意待着的地方翻滚。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包括苏泽衣会怎么软硬皆施的从皇上那里把她要来,她都想到了。 苏泽衣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只要他想要,他就一定要得到。 正想着,外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很沉重,像是个男子。 不过钟妙仪这会儿并没有心思关心这个,大概是路过的行人吧,她沉重的叹一口气,把手边的软被拉过来,准备躺一会儿。 还没躺下,就听见敲门声:“公主,你睡了吗?” 是小瑶的声音,钟妙仪脱了鞋子躺上去,轻声应一句:“我已经歇下了。” 外面没了动静,钟妙仪以为小瑶已经走了,结果门一下子被踹了开来,钟妙仪傻在那里,上衣才刚刚解了一个扣,就看见唐尧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一看见钟妙仪好好地坐着就松了一口气:“泽衣哥他欺负你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614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614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