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富家女》 第1章 【楔子】 搬到名泉小区的第一天，温寄海一如往常准时六点起床，梳洗过后，吃了母亲亲手做的爱心早餐，七点整离开家门。 站在电梯前面，他拉了拉簇新的制服外套下缘，电梯逐渐从上往下降，来到他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开—— 一名背对他的女孩，正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搽唇蜜，他来不及移开视线，就与女孩在镜中对上目光。 那是一双透亮的美丽大眼睛，定定回视着自己。部分情节有省略，请谅解。 这一瞬间的失神，教电梯门逐渐掩上，他一惊，伸手阻挡，同时瞥见电梯里的女孩转过身，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 他迈步进了电梯后，电梯门再次掩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密闭空间令他有些窒息，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他偷觑重新对着镜子抿唇的女孩，又怕被她发现，偷瞄一秒就移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再偷看一秒……这来来回回的几秒钟，已让他看清楚，拥有这双美丽眼睛的女孩长得是什么模样。 要有又黑又直的长发，白皙如雪的皮肤，小巧微翘的嘴唇，才配得起那双明透的眼睛，而她，全都有了。 十七岁的温寄海，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外表美丽，有着比同龄女孩成熟的冷淡气质，她显然很气定神闲，不像他，跟她处于同一空间就莫名紧张。 一楼到了，他替她按住开门按键，让她先出去，然后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大楼。 名泉小区是有名的高级住宅，房价高居不下，住户非富即贵，出了大楼后，走过欧式风格的庭园造景，才到小区门口。 他跟着女孩的脚步，经过站在小区门口的保全，走出小区，转了个弯，越过马路就是他将要就读的高中。 她穿着跟自己成对的制服，想必是同校学生，不知道她几年级？叫什么名字？住几楼？ 前头的女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看着他。他呆了呆，也停下脚步，其实应该越过她继续走的，怎么被她瞧着，就无法动弹？ 她朝他走来，风轻吹飞扬长发，待她走近，他闻到淡淡发香。 「你刚刚一直偷看我。」她的声音清脆，带点冷淡的疏离。 「我……」他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很干。 「不准说没有，我看到你偷看我，怎样？」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唇角微勾。「你觉得会不会被老师发现？」 她在说什么？他胡涂了。 可是随着她转一圈的动作，他隐约间看见了一些……好像懂了，她在身上弄了些游走在校规边缘的花样，怕被老师发现，又发现他正好偷看她，所以觉得他一定发现了那些小小改变？ 「你发什么呆啊？」她皱起眉，神态有些不耐。 面对她带着不悦的脸庞，他竟觉得有些可爱。「不会。」 「啊？」 他盯着她稚嫩却美丽的脸庞。「不会被发现。」 她显然很多疑。「你知道我在讲什么吧？」该不会他根本没发现，只是随口顺着她的话胡诌吧？ 他点头，视线从她的脸移到身上。 「你胸口的校徽颜色跟别人不一样。」纯蓝色绣线的校徽被混进了粉红色的绣线。「腰带……虽然藏得很好，可是腰带头被格纹布盖住了。」她把整个银铁色的腰带头贴上深绿色格纹布，用纯白色上衣遮着。「你的裙子比别人短一点，鞋子……这不算违规吧？擦得特别亮？」 她怔了怔，随即微笑了，那笑容看在温寄海眼里，如投石而生的涟漪，在胸口漾开，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她仍神秘微笑着。「还有一个地方你没发现。」 他深吸口气，找回被她笑容迷惑的神智，礼貌且短暂地投注在她身上三秒后，原本因思考而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的袜子。」内侧脚踝处偷用淡黄色线绣了两朵小花。 「算你厉害。」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直到她越过马路，身影逐渐隐没在上学的人群里，温寄海才回神。 不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人们说的一见钟情。 隔天，他又遇见女孩。 「我还以为你都能发现，其他人一定也会发现，结果昨天一整天，没有任何人发现我做的小改变，你满厉害的嘛！」 被她称赞，他心里漾起一阵喜悦，他没有响应她的称赞，只是微勾的唇角显示他很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几年级？」 「温寄海，三年级。」 她喔了一声。「我是向瑶，二年级，我好像很少看见你。」 「我刚搬来。」又补了句。「今天第二天。」 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与他并行走出大楼。直到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时，一直静默的她忽然开口：「以后你都帮我看衣服好不好？」 他眼光敏锐，都能发现平常日日相处的同学师长们没发现的小地方。 第2章 他愣了几秒，才回答。「好。」 这个「好」字，牵起了两人的缘分，上学的早晨，向瑶会刻意等他，到学校的短短路程上，她会问他今天自己看起来如何？她热爱打扮，有时编个看起来就很花时间的编发、有时偷戴小手炼、有时偷偷将胸前口袋缝上蕾丝边；假日时，她会穿上搭配好的衣服，约在中庭见面，问他意见。 后来才知道，她身上的衣服，有一半以上出自她手。 他不懂，能住在名泉小区的人，怎么会自己动手做衣服？ 「兴趣。」她淡淡回答，过几秒又答：「不只是兴趣，还是梦想。」 他对她口中的梦想似懂非懂，只是恍恍惚惚间了解了，她在他眼中越来越耀眼，甚至把她放在心上，上课时偷想、睡前偷想，每天都期待跟她见面的时分。 半年过去，他又要搬家了，他下定决心在离开前夕对她告白，她学舞，他砸了所有的零用钱买了一双舞鞋送她，跟她告白。 她的表情非常惊讶。 过了几秒，她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但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我不喜欢你，我跟你只是朋友。」 于是一颗玻璃少男心，碎成片片。 他心痛到隔天简直是像逃难似地催着母亲搬家，好像再留在这地方，连呼吸都会痛。 好多年后，他还记得这场人生中第一次的恋爱。 初恋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巴着温寄海的情感，教他时不时就想起，然后被她直接的回答再刺伤一回，虽然随着时间淡去，渐渐不那么伤心，但每回久久一次地想起，她的身影依旧清晰如昨。 向瑶呢？ 温寄海离开后，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丝怅然围绕着自己，但没过多久，这股怅然，就被准备大学出国攻读服装设计学程的计划掩去。 温寄海就如那双后来被向瑶锁在衣柜深处的舞鞋一样，被锁进记忆最远的地方…… 【第一章】 十月底的天气时暖时冷，交错的温差造成感冒大流行。 「哈啾！」 温寄海看向打了一个大喷嚏的部属，怜悯地抽了张面纸递过去。 「谢谢老大。」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设计师泽永接过面纸，很率性地擤过鼻涕，再重新报告。「明年绝对、一定、肯定流行格纹，把钱押在完整的格纹设计上，完全没问题！」 旁边的采购翠西推了推眼镜，扬高手上的报告。 「没错，格纹几乎每年都流行，但如果只想要冲高销售量，一定要在市场投下一枚震撼弹，要的是完全创新的东西！什么格纹、碎花、几何、条纹，都是安全牌，我问过厂商，他们说合勤跟妮可这两家成衣商都订了格纹布。泽永，我不赞成把钱全押在这种保守牌上。」 「我不是说普通的格纹，是这种！」泽永抓着手上的样布。「这格纹不是以直线条组成，我用曲线做出特殊的样式，我敢说这就是创新！」 「创新？这块布丑得我根本不想……」 两人你来我往，逐渐掀起会议室一片鼓噪，有人支持泽永的设计够新颖，有人觉得翠西说得没有错，两方人马角力下，吵得像菜市场。 黑色全皮公事椅上，温寄海交迭双手看着眼前纷乱景象，唇角微微扬起，显然没被吵杂影响心情，悠哉的眼神转向窗外，看见逐渐阴郁的天色，叹了口气。 看来等等会下雨，他应该赶快去买杯咖啡，免得淋成落汤鸡。 他站起来，啪啪拍了两下手，吵闹顿时停下，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他和煦地微笑，伸指点了点头发被翠西抓乱的泽永。 「你再多创出两款创新格纹布。」迈步，路过被泽永激辩时的口水喷到脸上的翠西，递了手帕过去。「你试着打听合勤跟妮可使用的格纹布颜色、布料，甚至图样，下次我们再讨论。」 他已经走到门口，伸手扭开门把之际，转身看向众人。「好了！今天就到这边，散会！」 这里是温彩设计公司，是网络上首屈一指的成衣品牌，没有实体店面，全靠官网贩卖，却创造了足以称为台湾奇迹的傲人成果。 成功的原因全赖创办人温寄海的独到眼光，至今每件样衣设计都得经他过目。他不是那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老板，相反的，他每天准时进公司，无论大小事都参与，衣服大卖时他大方犒赏员工，某些衣服滞销时，他跟负责设计师一起受罚，因为是他过目同意制造的，他连带负责。 没有架子的他，与员工关系紧密，所以员工不叫他老板、不称他温先生，反而叫他老大。 温寄海手插口袋出了大楼，迎面凉风让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瞥见有些路人戴着口罩，感冒才刚痊愈的他皱了皱眉，可不想再经历镇日昏沉沉的痛苦，于是拉紧外套，脚步略快地来到位于转角的咖啡店。 第3章 今天排队买咖啡的人比以往多，他排在队伍最末端，等了一下，往前探看了一眼。 店员正帮一名长发女客点餐。 「一杯冰香草拿铁、一杯热榛果拿铁、冰黑咖啡两杯、大杯热美式一杯，热焦糖玛奇朵一杯、冰摩卡三杯、还有……热摩卡一杯。」女客落落长的点餐，有点熟悉的清冷嗓音让温寄海多看了她一眼，她身材纤细，身裹灰色毛衣外套，足蹬褐色及膝长靴。 点那么多，她提得动吗？他随即寻思，也许对方是开车来，只需要搬一小段路而已，他移开视线，乖乖排队。 队伍渐渐前进，长发女子站在一旁等咖啡，经过她身边时，温寄海无意间瞥见她的容颜，怔住了。 是向瑶。 记忆中那个带点傲气的女高中生，与眼前这个亮丽的都会女性合为一体。一双乌黑大眼闪着迷人神采，艳色樱唇微翘，白嫩无瑕的肌肤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一头如瀑长发，不染不烫，为她添增神秘色彩，她正抿着粉唇等待，因为久候而微紧起眉头。 轮到温寄海点餐了，同时向瑶的饮料也好了，他放弃点餐，如被蛊惑般跟上出了店门的向瑶，走在婷婷身影之后，一阵恍然。 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走在穿着制服的她身后，那时的她青春洋溢，如今的她……他看着她困难地提着大袋饮料，步步艰辛。 更惨的是她手机响了，他看她有点忙乱地掏着包包，另一手的饮料摇晃，就快洒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提过她的饮料，顿失重心的向瑶转头看向「饮料小偷」，却对上一双温润的眼。 她认出他了。 这下也不用忙着抢回饮料了，她接起频响的手机。 「喂？嗯，刚买好，拿雪儿的舞衣？好，我等等过去拿……对，我拿好再回去，好……」她挂上电话，情绪有点糟。 她一个人出来帮忙买饮料，已经快要拿不动了，现在还给她增加工作量，要她顺道拿了送洗的舞衣再回去？ 她叹了口气，想起旁边的男人，转头看向提着大袋饮料的温寄海。 「谢谢。」她道谢，伸手欲接过他手上的饮料。 他偏了偏手，没让她接过。向瑶抬眼看他，目光疑惑。 「好久不见。」 她点头，有点局促地嗯了一声。 这疏离的态度，让满心想着会有感人重逢的温寄海瞬间冷却，猛地想起分开前的最后一面，是他告白失败的那晚。 尴尬感涌上，他努了努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问她近况？肯定不好，他知道她爸经营的公司在五年前就宣告破产，且看她接电话时被差遣的样子，就知道她已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千金大小姐，而是社会上的小小螺丝钉——人人皆可踩的那种。 思及此，他感到惆怅。 沉默时，向瑶也在打量温寄海。 久违的他已经没有十一年前的呆气，相反的，他变成一个充满吸引力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合身、用料高级的西装，展露高身材，略长的刘海些微遮住带着笑意的眼睛。噢，她还记得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充满魔力，静看着人时，彷佛能看穿宇宙，虽饱含笑意，但很有侵略性。 「没什么要对久违的朋友说吗？」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 她仰头看他，这样打趣的语气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她的目光多了审视意味，体面的装扮显示他混得很好……她目光一黯，再次探手拿饮料，这次他没避开，由她抓住提袋。 她因此碰触到他的手，教她有点恍惚，而他则乘机将一张纸塞进她的饮料袋里。 「我的名片。」他松手。「如果你想的话，欢迎跟我联络。」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想攀谈，而他也不打算跟她硬聊。 他还没弄清楚自己因为重遇她而涌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是谨慎点好。 她讶看他一眼，这带点花花公子般的语气也不是过去的他会用的，但触及那充满魔力的眼睛后，她仓促别开视线，不发一语地走了。 目送她离开的温寄海，其实不如表面上镇定自若。 他有点慌，因为发现自己依旧在意她，这代表她仍有影响力。 十一年了，他不是没谈过恋爱，那些真实谈过的恋情，怎么就没有这段单恋恋曲来得深刻？ 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即使她神态疲惫，仍有一双不服输的眼睛，一如记忆中的傲气…… 晚间近八点，向瑶回到家，向母刚做好晚餐，向父比她早一步回来，夫妻俩坐在餐桌，等她吃晚餐。 向瑶在芭蕾舞团工作，名为行政助理，其实是打杂的，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样。 曾在事业上呼风唤雨的向父，如今是出租车司机，吃完晚餐后还要出去跑一轮，往往要近午夜才能回家休息。 第4章 向来养尊处优的向母，在丈夫事业败落后，也曾打过工，但往往不是摔破盘子赔钱，就是累到头昏脑胀只能回家休息，所以向父决定不要向母出去赚钱了，在家里待着就好。 桌上是三菜一汤，姜炒小白菜、汆烫地瓜叶、三片干煎白带鱼、紫菜汤，不若过去的锦衣玉食，但日子一久也习惯了。 「今天我载到大明星喔！」向父带着期待地看着向瑶，很希望她问的样子。 向瑶很配合。「谁？」 「尼可拉斯凯吉！」这是他唯一认得的外国明星。 向瑶差点喷饭。「怎么可能？！」 「真的！相像度百分百！」 「不可能啦！没有这新闻，而且他来台湾干么？」 「我哪知道？你不会打电话问他喔！」 「反正不可能啦！」 向母微笑地看着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以前富裕时，常常一个月都见不到老公一面，现在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变好，虽吃着粗茶淡饭，但家人感情大大增进，值得欣慰。 晚餐后，向父出门继续工作，向瑶洗过澡，在房间拿出笔记本翻开，上面一页页都是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服装设计。 是的，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梦想，也不曾抛弃兴趣。 从小，她就想要成为服装设计师，拥有自己的服装品牌，所幸家境富裕，得以支持她大学跟研究所都在英国念设计学院，一念就念了近五年，还记得那是毕业季节，正忙得如火如荼的她，接到家里破产消息，硕士学位也来不及拿，就仓促狼狈回国。 从此，她与梦想越离越远。 黯下眼眸，她望着设计图发呆，想起今天遇见的温寄海。 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但一见着他，所有回忆又瞬间回到脑海，那段跟他玩在一起的日子，如今想来不胜唏嘘。 思及此，她翻出他的名片，望着上头的头衔——温彩设计负责人？ 她呆了一秒，飞快打开计算机，连上网络，搜寻温彩设计，屏幕跳出一大串搜寻结果，她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他竟是温彩设计的负责人兼创办人？！ 她、她、她也曾买过温彩的家居服、休闲裤，甚至贴身衣物！ 温彩生产的衣服重视质料，设计则走安全路线；但这半年，温彩新增一个品牌，要以高质感的衣料，以及都会时髦的设计，征服成衣界。新闻甚至曾报导温彩这半年来的决策，将会对台湾造成什么影响。 持着名片的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她张开手掌，看见绉成一团的名片，心怦怦地响。 也许，能请他帮忙。 她真的不想再被困在舞团了，虽然这份工作累归累，待遇却不差……但她还是有梦想的，学了服装设计那么多年，她想试试自己的可能性。 目光一闪，向瑶忆及多年前某个下午，她穿了一件旗袍式剪裁的洋装，那件作品花了她半年时间缝制完成，那是她第一次这么紧张，想知道温寄海的意见跟反应。 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眸光亮起，眼睛微眯，静静看着她数秒，不曾开口。 时间彷佛静止，她紧盯着他的表情，而他目光凝定在她身上。 许久，他才吐出两个字。「很美。」 她发现他耳根红了，于是她笑了，心中如释重负，她极重视这件作品呀！ 向瑶眨眨眼，心口因回忆而暖起，甚至能感觉那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洒在自己身上，而他诚然的目光，竟比阳光更暖。 回到现实，她看着名片……他们之间还算有点情分吧？不然何必塞名片给她？ 而且……就算他拒绝，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不是吗？ 咬着唇，向瑶拿起手机，打起简讯来。 一串短暂的音乐响起，手机震动了下，屏幕闪起蓝光。 抱着泡面猛嗑的温寄海顺手抄起置于桌面的手机，看见上面显示一组陌生号码来了讯息。 点开简讯，一大串文字映入眼里，他呆了呆，一时手没拿稳，惨剧发生。 泡面翻倒，汤汁泼到裤脚，同时也溅至地毯，面条可笑地挂在桌角，一片狼藉。 他抓了抓头，有些烦恼地看向一片凌乱，但对简讯的好奇仍旧高过整理的紧急，他卷高裤脚，移了移位置，到沙发另一头重新读起简讯—— 温先生，您好。 我是今天跟您见过面的向瑶，冒昧传简讯，请见谅。我想请您看一些东西，网址是……密码是……希望您看完能拨空给予响应，谢谢。 这封超级不自然、疏离、客气又假仙的简讯是怎么回事？！ 温先生？ 您您您？ 这女人现实啊！一定是发现他的背景后，态度才转变的吧？今天下午不是还急着要走？ 第5章 他笑了，莫名喜欢这样的向瑶，明明是那么容易被戳破的把戏，她却还要用，反而显得单纯且直线条。 他复制她给的网址，用手机连上网页，输入密码，好奇地看她不惜假装恭敬，也要他浏览的东西…… 一张张服装照片跳了出来。 那是向瑶用来纪录创作的部落格，设计产量颇大，每隔几天就丢上设计图，也有部分是已经用布料做出来的样衣。 温寄海以极认真的目光看遍每个设计，不知不觉间他切换到工作模式，退去轻率眸色，开始评估这些设计的价值。 他的评估，就是她要的吧？ 将这些给他浏览，对向瑶来说，一定不容易。 这是全然私人的园地，她用密码锁住，表示这是她一人的天地。 他不得不说，她是有才华的。 她设计的衣服充满女人味，剪裁以及线条都是柔软的，没有一丝强硬，这跟高傲的她很不一样不是吗？她是女王型，不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女性，但设计的衣服却柔情似水。 他拿出手机，想着要怎么回简讯，寻思几秒，又放下手机。 既然她那么有野心要他看这些设计，他对她的自我推销能力更有兴趣，究竟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她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由她自己来告诉他！ 另一头，苦等回讯的向瑶终于放下手机，关上灯，准备就寝。 他看了吗？她的设计。 他有什么想法吗？觉得……她是有天分的吗？ 如今她已不是过去那个高傲自信的千金小姐，老实说向父刚垮台时，她不是没有动过进设计产业的念头，她试着应征，结果不是没下文，就是没有发挥设计能力的空间。 她终于明白，这条路不好走。 最后她选择潜伏，仍旧持续创作，努力保持对创作的热情……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她非把握不可！ 温寄海审阅桌面资料，他神情认真，眉心纠结着深痕，一手敲着桌面，叩叩叩打起的节拍，是过于安静的气氛里唯一的声音。 许久，他放下资料，看向站在桌旁的中年男子。「就试试看吧！虽然你资历不浅，但来到温彩一样从新人做起。」 中年男子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忙点头说好。温彩给的薪资大方，这也是他虽年近半百，仍然愿意跟年轻设计师一起挤破头面试的原因。 助理带中年男子离开，办公室又静了下来，温寄海撑着下巴，看向桌面摊放的人事数据，都是今天面试过后留下的设计师，温彩正欲扩大经营，他求才若渴，最近更是大动作对外招收新血。 自然而然，他想到向瑶。 昨晚没再回她简讯，她就凭空消失了，本以为今天早上会接到她的讯息，还反复检查几次手机，搞得自己像个神经质的傻瓜。 窗外逐渐漫上的夜色提醒他下班时间到了，温寄海收拾办公桌后，搭了电梯来到地下室，熟练地发动爱车，驶出停车场—— 等等！ 站在停车场入口旁的纤细身影不是向瑶是谁？ 她背着一个像夜市摆摊的大包包，孤站车道旁，身影被夜色掩没，她真是好运气，他偏巧看见她，不然还要站在这里多久？ 温寄海将车往旁边停靠，心情很好地下了车，今天一整天因为她的消失而心情不快，现在倒好起来了，她这不是在等他吗？ 向瑶也看见他了，美丽的眸色亮起微微惊讶，他看见她咬了咬唇，困难地往前挪几步，他于是加快脚步，来到她旁边。 等到他站定，向瑶的心才稳了下来。 她是下班后赶过来的，但已经过了温彩的下班时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碰碰运气站在停车场旁，正要放弃的时候，温寄海就出现了。 「你找我？」他的笑容有些得意。 「嗯，你没有回简讯，我就想……」她勾了勾耳旁的发。「是我唐突了，不知道昨天你有没有看我给你的网址？总之，我带了东西给你看……」 他挥挥手，直接帮她背过包包，感觉一阵沉重。 「怎么那么重？里面装石头喔？」 她没说话，但美眸里的恼火表达了情绪。 他显然不害怕。「向瑶。」 「嗯？」 「你不要再装得很恭敬拘谨好不好？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她呆了两秒，随即眨了眨眼睛。「我没有装。」 「算了算了，我好饿，先去吃东西？你在这边等我一下。」他将向瑶的包包扛上车，又将车开回停车场，不久后，他从大楼走出，来到她身边。 等他的时候，向瑶一直看着眼前纷乱的车潮。 她精神有些松懈，毕竟在来之前，其实拿不定主意温寄海会不会看她的东西，可他不但收下了，还笑着叫她别拘谨…… 第6章 「向瑶！」他轻拍她的肩膀，她有些吓到。 「胆子这么小？不像你啊。」记忆中的向瑶，对服装搭配很有主见，不容人持相反意见，那个大胆自信的女孩，深深吸引当年的自己。 她不语，跟着他带领的脚步前进，他们沿着红砖道走，行人匆匆，有片刻，向瑶慢了几步，明知等会儿就能赶上温寄海，心里却莫名慌乱，眼前的人潮逐渐汹涌，像当年父亲垮台时淹没她的现实，没有一丝曙光。 「真是，这么慢！」温寄海的嗓音传来。 她仰头，见折返的他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温和，目光柔暖，他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这样总不会搞丢了吧？」 这是怎样？ 她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心跳一下又一下的，是跟平时不一样的跃动，快了些、急了点…… 忽地，细细雨丝落下，他也注意到了，趁雨势转大前，迅速将西装外套脱下，充当雨伞挡在她头上，雨逐渐变大，他一边的衣服都湿了，却仍低声频频关心她。「跟得上吗？快到了。」 这瞬间，向瑶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眼前这男人似乎……不，是很可能对自己抱有好感。 温寄海搬家前一天，跟她告白的场景突然跳入脑海里—— 十八岁的温寄海看来非常青涩，身形刚抽高的他太瘦了，整个人充满怪咖味。 可他眼色认真，微喘的呼吸显示他的紧张。 「向瑶，我很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吓歪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不要！」 他的表情很难过，像有人抽干了他的生气，让他看起来更瘦了。 见状，向瑶的心里涌上怜悯，唉，她是不是拒绝得太直接了？可是，不直说他不会死心吧？ 她眨眨眼睛，再次正式拒绝。「我不喜欢你，我跟你只是朋友。」 从过去的场景中苏醒，向瑶恍惚地偷觑身旁英伟的男子。 他是不是……还喜欢她？ 噢别傻了，都那么多年了，她别再往脸上贴金，何况他现在事业成功，又变得成熟迷人，怎可能还守着过去的纯爱？ 「怎么了？」已经带她来到餐厅门口，温寄海甩着湿掉的外套，疑惑地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摇摇头，没说话。 他耸耸肩，不把她的沉默当成有特殊涵义。 自从重逢后，她就这样异常沉默，他都快要认不得以前那个骄傲飞扬的向瑶了！ 要不是她的眸光里，还有那抹清晰剔透的傲气，他真是……胸口一股难受扬起，想到她曾经历的大落，令她变成如今这模样，他就感到心疼。 他苦笑，看来他还真是专情。 这么多年了，她仍是心中深藏的唯一。 第二章 大众牛肉锅四百三十元。 鲑鱼锅四百八十元。 海鲜锅六百元。 「……」向瑶望着菜单，从下往上看，再从上往下看，反覆确定这家小火锅店最便宜的锅类是大众牛肉的四百三十元后，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 太贵了。 服务生过来点餐，她牙一咬决定点最便宜的大众牛，温寄海就先代她开口。 「两份沙朗牛。」 她飞快找寻沙朗牛的价位，远远凌驾海鲜锅之上，新台币九百八十元。 「等等，我……」她要出口改点便宜的大众牛，凹呜，四百三十元的大众牛竟被她形容成便宜，她小小罪恶一下。 温寄海却夺去菜单，交给服务生，亮出迷人微笑。「就这样。」 服务生离开，向瑶急急看向他，正要开口，却在看见他气定神闲的笑容以及像是看透自己的目光后，顿时闭上嘴。 她沉默不语，菜盘与肉类很快上桌，他边将食材下锅，边说：「这边的小火锅虽然比一般小火锅贵，但料很实在，肉品都有保障，现在食安问题那么多，在这边用餐让我很安心。」 「我觉得太贵了。」她直语，跟着把食材下锅，算了，菜都上了，她就狼狼地吃，就当应酬。 「我请客，你不用替我担心。」他本来就打算这样。 她不赞成。「怎么能让你请？是我主动来找你的，让你请客没道理。」 他放下筷子。「我们是朋友，又那么久没见，好好吃顿好料，叙叙旧，我身为男人顺便请你一顿，合情合理吧？」 「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叙旧的。」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他细看她脸上浮现的尴尬神色。「喔，我知道了，是为了昨夜简讯里的事、是吧？」 她愣了一秒，随即点头。 他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我现在下班了，只想好好吃顿饭。」 第7章 向瑶有些急切，食欲摆在最后。「可是我想知道你对我的作品……」 他笑着打断。「我现在只想聊聊彼此的近况。」 她凝目看着温寄海，猜不透他的想法，他目光里含着笑意，可表情很执着。「好，那吃完饭再说。」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吃着火锅，她迟疑了几秒，彻底放弃继续跟他谈作品，也吃起火锅。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食材很棒，充满弹性的丸子类，不像市面上一些劣质的火锅料；菜叶一片片洗得很干净，不像某些店只冲过外层就上桌；最让人惊艳的是肉盘，分量十足不说，尝起来嫩又多汁！ 吃到美食，就连满腹心事的向瑶都松懈下来，她露出幸福表情，唇角弯起，每片肉都小心翼翼地挟起，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简直就是「食尚玩家」的主持人！温寄海在心里偷笑，这一面的向瑶单纯又容易满足，看起来有点天然呆，配着冷丽外表，落差很大。 「我搬家之后，你有难过吗？」他盯着她的脸，想知道她脸上的反应。 刚咽下肉片的向瑶，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后来我忙着准备出国留学，所以感觉没有那么深刻。」够婉转了吧？ 「真是诚实。」他有点失望。 还以为她会因为顿失玩伴而消极好一阵子，结果咧？ 「先来交代我的这些年好了。」温寄海清了清喉咙，嗓音有着笑意。「是不是觉得我怎么那么认真？」 「你跟以前差很多。」向瑶望着他，火锅的蒸气令他的脸庞变得朦胧，她眨眨眼睛，终将他看清楚。「以前你比较沉默，现在变得比较吵。」 「第一次有人说我吵，大家都说我妙语如珠、有我的地方就有欢笑，你的观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喝了一口汤，一手撑在桌面上，歪着脸看她。「知道我怎么变了吗？这是我的秘密，只说给你听……」 她摇头。「秘密就别说了，而且只说给我听感觉怪怪的，一定有什么问题。」 他叹了口气，语调有点懒懒的。「你怎这么多疑？我特别喜欢你，所以想说给你听，不可以吗？」 「你特别喜欢我？」她神情诧异。 他耐着性子解释。「是，我喜欢你的骄傲，记得以前你谈起自己的设计跟装扮，都是很有自信的，你不怕被老师骂，就是要做自己，我觉得很有趣，所以你找我我都会出来，其实我是很闭俗的，从小就是那种听话的乖乖牌，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听大人的话……」 他娓娓道来，向瑶沉默地听他说。 「我妈不是我爸的妻子，你懂这意思吧？我其实是私生子，我爸事业成功，他将我跟我妈养在外面，又怕被正室发现，所以我们常常搬家，这也是我在名泉社区只住了不到一年的关系。因为常搬家，我交不到什么朋友，向瑶，你其实是我第一个朋友……」他浅笑，看向微讶的她。「惊讶吧？」 她摇头，想也没想就回答。「那时的你看起来就没什么朋友。」 「你就不能配合一点说很惊讶吗？」还真够直接。 她还是摇头，脸上平静无波。「我就是这么直。」 他大笑了一会儿，随即收敛神色。「大学时，我爸妈出车祸过世了，后来我得到一笔遗产，无依无靠的我想了很久该拿这笔钱怎么办？」他直直看着她。「我想到你，向瑶。」 她努力让表情不要透露出怜悯，听见他的身世，她只觉得眼角有点湿润，当他说想到自己时，她愣住了，怔怔回望他。「我？」 温暖的柔沉嗓音，侃侃谈起。「我想到你曾说时尚产业对人们的影响力很大，又想到是不是因为设计衣服，你才可以这么自信骄傲？那时候我对未来很茫然，但因为想到你，就联想到可以创立成衣品牌……后来，你就知道了。」 向瑶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她曾猜测他能住名泉社区，表示家境冨裕，而创立温彩，也定是因为家族帮助的关系。 此刻听他说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走过崎岖的路，失去家人，拿着唯一的财产，只能孤注一掷……原来他的成功不是因为雄厚背景，他肯定很努力，才能获得今日的地位。 如今的她也是困在浅滩的兽，她胸怀大志，渴望破茧而出，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有着几颗老茧，皮肤也不柔软，反而有点粗糙，这都是勤于缝纫的结果。 她很努力，她需要帮助，而机会就在眼前…… 她重新抬起头，却发现温寄海消失了，她目光一转，在柜台瞧见他的高大身影，连忙穿起外套跟了过去。 他们一起出了店门，雨已经停了，地板仍然微湿，月亮透出温光，轻吻大地。 夜风吹拂，令向瑶清醒许多，她看了温寄海一眼，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 第8章 温寄海停下脚步，旋身看向她，掌间是她的小手，其实刚刚牵她时，就已经发现她有双饱经风雷的手。 「你摸摸，我的手很不嫩吧？」清冷嗓音带点自嘲。「我从小爱打扮，喜欢搭配衣服，到后来甚至爱上自己做衣服，现在因为白天要工作，都趁晚上或假日缝纫，才能将脑中的设计化为实体。」 她仰首看着他，美丽的脸上有着一丝骄傲。「我觉得我是有才能的，可是我需要被看见。」 他扬眉，定定看着她脸上的自信神采。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她的确很吸引自己。 或许因为他刚刚的交代过去，让她放下戒心，才露出这一面。 不然他还猜想，她可能会低头「求」他呢，当然，这个求是表面，像昨夜传的那种客气简讯，她戴着面具伪装自己，他永远也接触不到真正的她一一那个被经济打压而逐渐隐藏自信的她。 「我看过你的作品，看起来是有你自己的风格，但也有一些问题，好比说打版繁复，有些地方甚至坚持手工，这样很难量产，价格也不会太亲民。」他直言。 「我知道，但我需要曝光的机会。」她咬唇，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开口。「今天我有带作品来，被你拿走了，我想秀给你看。」 他想到她今天抱来的一大包东西。「我放在车上，跟我进公司吧！」 她跟上他，走回温彩大楼的路途明明很长，她却觉得短暂。 脑中不断闪过的念头是，该怎么说服他帮助自己？ 温寄海事业成功，手中有资源，她不会过分要求他投注什么，只要有个曝光机会就好，或许经由他，她能找到其他投资者。 当然，若他愿意投资最好，可她深深明白，温彩的调性跟自己不合。 他跟大楼警卫打过招呼，进了电梯，先往地下停车场拿回她的大包包。 「有够重，难怪刚刚我说这里面装的是石头，你表情那么难看，原来都是你的心血。」 「有吗？我有表情难看吗？」她满惊讶的，刚刚已经很小心不露出情绪了。 「你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向瑶不语，心里莫名有点暖，曾经的玩伴果然不是假的，他能透过观察洞悉她的情绪，出社会后一直没有交到朋友的她，第一次很庆幸能重遇温寄海，这让她稍稍回去那段青春无忧的岁月。 出了电梯，温彩的大型logo出现眼前，穿过接待柜台，经过办公区域，来到一间办公室前，温寄海推开门，她跟着走进去。 一般来说，高层主管的办公室不都很整齐干净吗？ 温寄海的不是这样。 宽大的办公桌上散落纸张以及没喝完的茶杯，大型档案柜里的文件夹也没有摆放整齐，旁边沙发上散放几件外套跟毯子，小枕头被推到角落，但最诡异的是，这里还摆放一个小冰箱！ 温寄海看到她的视线，解释道：「我很爱喝冷饮，到了想喝时一定要马上拿到的程度。」 「很夸张。」她忍不住笑了。渐生的笑意从唇角而起，逐渐绕上眼角与眉头，美丽的脸庞瞬间充满光彩，非常迷人。 「你应该常笑。」 闻言，她收起笑容，微嗔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打开被他放置在沙发上的包包。「我想先给你看这件，这是我上个月刚完成的衣服。我是先逛布行发现这块古董布，然后就一直想着要做成什么衣服……」 她拉出一件洋装，上半身用古董布，裙身则使用丝绸，异素材结合令这件洋装十分特别抢眼。 「我觉得这是比较个性一点的设计，跟我以前的设计不一样，你看。」她将洋装往自己身上比，睁着大眼睛，神情兴奋。 谈到设计时，向瑶的表情变得很纯粹，自然又直接，温寄海好像看见多年前那个少女向瑶，也是这样光彩十足地讲着想法，就是那一瞬，她在自己心里印下了痕迹。 向瑶一件件拿起自己的设计，一件件解释，设计的动机啦、制作时遇到的困难啦、想展现的风格啦……本来她觉得这个阶段会令她很紧张，甚至猜想自己说不出话来，可看见温寄海那双温柔的眸子，就觉得安心，在他面前她可以侃侃而谈，不用顾虑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她讲解完带来的全部衣服后，已经接近午夜。 她却还意犹未尽。「还有一些我没带来，唉，我恨不得能把它们一件件穿给你看！」 温寄海心跳加速，一件件穿给他看？！ 这话语中有种亲昵，她知道吗？ 听在他耳里，就像是——一件件穿给你看，然后随便你怎么样……ok，他想太多了，但的确有种暧昧的亲昵感，她没发现吗？ 望向因谈及设计而兴奋到脸颊红扑扑的向瑶……很好，她不觉得。 第9章 她眼睛闪闪发亮，看着他。「你觉得呢？」 他耸耸肩。「还不错。」 他的反应让她有点失望。「还有呢？」比如说手艺精湛、设计完美啊，那些该有的评语呢？ 「你想要我帮你？」他淡淡看着她脸上的期待，实际地说：「所以你展现衣服给我看，可是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过去我帮你看搭配设计，我可以说这件衣服很不错，你如果成为设计师一定可以热销，现在我却不能说这种话，我得透过商业的眼光，你的设计很美，成品完成度也高，可是这种高级订制服不适合台湾，除非你成名，不然卖不出去。」 谁会穿飘逸的大礼服在街上走？谁会穿层层叠叠的长洋装带小孩？有，名媛明星们出席活动时会，可是她们穿「知名设计师」的量身订制服。 向瑶咬牙，脸沉了下来。「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出头的机会。」 温寄海摇头。「温彩不适合你。」 「我知道，或许你有认识的人？我可以在成名设计师底下当助手，或者你有办法让我出席活动吗？我可以自己当人型招牌增加曝光量……」她有些急了。 温寄海不语。 现实太严苛，他不想看她碰壁。 当成名设计师的助手？她会很辛苦，更可能从此没有出头机会。 增加曝光量？她只会成为笑柄。 他想帮她，却不知从何帮起。 「温寄海，请你帮我。」她咬着唇，恳求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想想看，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她目光有点失望，隐约知道这样的回答差不多就是石沈大海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她跟着他走，目光难掩失望，有点失魂落魄地上了他的车，直到车子滑入车道，她才逐渐释怀。 其实温寄海并没有义务帮她的。 顶多就跟之前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和假日时当兴趣做衣服，不也很好？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就在于很难实现，如梦一般空想，不是吗？ 虽说释怀，却还是失望与消极。 忽然，她有很多话想说。 「我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品牌，很难想像吧？我这样的个性，竟然还有一个热血魂，我想看自己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想让自己的设计受人喜欢。」她苦笑。「其实我以前从不担心梦想会无法实现，因为我爸一定会帮我出钱创个品牌，可是后来我爸的事业垮了，梦想就真的变成梦想了。」 「我很遗憾。」 温寄海沉下眸色，她曾从云端跌落谷底，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也转为低调甚至有点悲观，而他心疼她的改变，忍不住开口说：「你知道吗？我爸妈过世后，我的心态也有转变，你说我变了，那是因为我经过爸妈的事，发现虽然我们该为值得的事情努力，可是人生充满了无可奈何，生命的脆弱、突如其来的困境，所以我决定要为自己活。以前我沉默，是因为我是私生子，怕引起关注，现在我想做就做，个性里多点疯狂，发现很多事情都能放下。」 他眯起眼，看着前方闪烁的黄灯。 「我发现生活里有很多小幸福，开完一场昏天暗地的会议后，傍晚待在办公室里，拿一瓶超冰的雪碧喝，就觉得很幸福。向瑶，有梦想没有错，可是你把目标放得太远太大，你身边有什么资源，就该调整你的梦想，逐步堆砌，也许有天会达到最初的梦想。」 向瑶有点讶异，这观点她从没想过。 她想要成立自己的品牌，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几乎不可能，所以应该先实行一些小梦想，好比说，让人喜爱她的设计…… 车子很快到了向瑶家，他微讶这是栋极为老旧的公寓，她搬了包包就要走，他下车阻止。「那么重，我帮你吧？」 她摇头。「被我家人看到就不好了。」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松开手，看着离去的纤细背影，心里一阵异样感觉升起。 有点开心、有点惆怅，开心的是能与她重遇，惆怅的是如今她已不是以前的天之骄女。 等到她消失在门后，他才上了车，将车驶离，夜已深，他却毫无倦意，开着车绕啊绕的，最后绕到名泉社区外。 他将车停靠路边，下车站在社区围墙外，慢慢步行。 名泉社区有些旧了，但还是很气派，他站在大门外，看着熟悉的欧式花园造景，再仰头朝几栋大楼看去，准确锁定他们曾居住过的那栋。 搬离这里后，他曾来过好几次。遇过明亮如星的向瑶远远走过，那时只要远看她一眼就很开心。 后来他出国念书，便没再回来这里，只是偶尔经过，等红灯的空档，抬头望几眼，还不及细想心中的怀念情绪，就被绿灯催促前行。 第10章 这次重遇向瑶才两天，他就觉得心口一直压抑的大石落下了，原来他曾压抑这份难忘的感情，而大石头揭开，终于醒悟自己的真心。 他想到为了爱情宁愿忍受搬家之苦没有名分的母亲，母亲是真爱着父亲，所以从不抱怨，谈起父亲总是满脸笑容。他不是说第三者是对的，而是他试着体会，那名为爱的感情，让他的母亲不去争不去恨。 于是他觉得自己骨子里也承袭着那股浪漫，他也是会为爱燃烧的人，这一秒，他觉得胸口热烫烫的。 这次重遇向瑶，不只是帮助她而已，他还想要她。 这个自信骄傲的美丽女人，是他生命中的最初，他想将最初化为永恒。 向瑶很久没吃那么饱了。 虽然近年家里勉强过得去，可是穷怕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外食，她回想今天的沙朗牛，眉色间弥漫着一股满足。 以前的生活啊……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的，每天吃的都是好料，都吃习惯了，不像现在稍微吃到一点好东西就很满足，甚至还会回味。 她侧躺抱着枕头，看着房间一角的衣柜，里面吊着她的作品，每件都是最爱，每件都是心血。 做衣服时，总会想「这件很适合给邻家女孩型的人穿」，或者「这件若给很酷的女生穿就太好了」，她想将这些实现，如果有了自己的品牌，适合这些衣服的人就会上门购买。 可是温寄海却说她的目标定太大。 她这才发现，真的是这样没错。 她的衣服设计得太正式，或许该利用一些元素，将衣服设计得比较亲和，一般时候都能穿出门，会比较适合台湾女人。 豆这样，也比较容易贩卖吧？量产也更容易。 豆她闭上眼睛，因为累坏了，很快就睡着。 网她作了梦。 梦中，她从天际跌落，坠落的感觉很恐怖，她尖叫害怕，就要落地之际，一双手接住她。 她看见一张朦胧的脸，然后，那男性脸庞逐渐清晰…… 笑咪咪的脸庞，俊挺的五官，总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眸…… 温寄海。 然后她就醒来了。 第三章 三天后的傍晚，温寄海依着向瑶留的资料，来到她工作的地方，等她下班。 向瑶工作的舞团租下一栋商业大楼的一楼，有点年代的装潢不算气派，打开门是会客中心，摆放沙发供客人休息，墙面上挂着许多公演照片，还有印刷的文宣可以参考。 也许是接待人员刚下班，他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等了一会儿。 「你有没有搞错？便当竟然会少订！当大家都不用吃饭吗？就说了今天很重要，芮妮要来参观，你知道芮妮是谁吧？国际大舞蹈家！你以为这种名人就一个人来吗？你就不会多订一点？」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愤怒。「妈的，害我中午多尴尬！你这种天兵只会给我捅楼子！下班下班，快滚！」 随后高跟鞋声响起，温寄海有点尴尬地不去看是谁走出来，毕竟被惨骂很丢脸吧？ 高跟鞋声停下，他察觉那人停住脚步，他下意识看去，却撞进一双狼狈的美丽眼睛。 向瑶呆站在那里，看着温寄海面露诧异，接着是隐晦的怜悯，然后是若无其事的气定神闲。 即使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她还是很丢脸很委屈，很想逃走——而她也这么做了。 她不看他，移动脚步离开，推开透明大门，外面的空气令她稍稍获得喘息。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她手腕，她知道是温寄海追来，大手传来的温暖让她心口发酸，眼眶热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见。」他开口道歉，没有先跟她讲就过来，让她被撞见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一幕……好吧，他是听见，可是同样窘迫，换作是自己，也绝对不想被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芮妮不止一个人来，所以多订三个便当，只是没料到她带了两个助理、一个经纪人，还带了服装师跟保镖，我真的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可能我真的太天真……」她声音很小声，但委屈的嗓音还是传入他耳里。 「我知道。」他轻声安慰。 温寄海迟疑了一下，伸手环住她肩膀，她垂着头，长发遮着脸，看不清表情，可他知道她很难过。 从肩膀传来的温度，以及他身上好闻的淡淡古龙水味，让向瑶逐渐冷静，不到三分钟，她重新抬起脸，表情里的委屈与痛苦已淡去。 「怎么突然来找我？」她神色淡淡，看起来没有太多情绪。 温寄海一向佩服她这种不大哭大闹的性子，收拾情绪的速度也是一等一。他交第一个女朋友时，还以为女生都是这样，没想到女友一哭起来惊天动地，情绪颓废至少三天，还会无限回圈地哭闹不休。 第11章 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多数女人都是情绪化动物。 「先吃饱再说。」他挑挑眉，也随着她切换情绪，装作之前的低潮示弱没有发生。 「我不饿。」 「我请客，你没吃完浪费的是我的钱。」 她皱眉。「我不能一直让你请。」 「我已经订好餐厅。」他语气有些无赖。「来嘛，小姐，给点面子嘛。」 她斜觑他一眼。「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温寄海吗？」 「当然，货真价实，需要验明真身吗？」 她冷冷道：「不必了。」 他看了看表，表情紧张。「快来不及了！那家餐厅很嚣张，只等五分钟，超过时间位子就给别的客人，走走走，别在这边考虑了！」 他大手一抓，半推半拉地将向瑶拉进停在路旁的车里。 他还伸手要帮她系安全带，向瑶连忙挡住。「我自己来。」算了，就跟他走吧，她也想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 车子停在一家铁板烧门口，眼熟的招牌让向瑶心底一颤，她曾是这家餐厅的vip，但自从家道中落后，就没再来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虽这成语不是这么用，可她心里那股怯懦，只能这样形容。 侍者为他们推开大门，迎接的是餐厅经理，他显然跟温寄海熟识，还寒暄了两句，当目光触及向瑶时，经理怔了一秒，随即换上笑容。 「向小姐，好久不见，欢迎、欢迎！」 明知只是客套的寒暄，向瑶却因那句好久不见而窘迫，好像又再次提醒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淡漠着表情，跟着温寄海入席。 今晚客人不多，偌大的铁板烧桌零星坐了几位客人，师傅表情冷峻，专注处理食材，她记得这是自己喜欢这家铁板烧的原因，除了好吃之外，她不喜欢多话的厨师，这里的师傅都少话，有人可能觉得这种气氛不够温暖，但她很喜欢，反而觉得自在。 「你以前常来？」经理一眼就认出她，恐怕不是普通的常来。 「一个礼拜至少三次。」 他扯唇淡笑。「这里很贵。」 「所以我现在过着落差很大的生活，感触特别深。」她直言不讳。 他笑了。「能这样坦然就表示你也有某种程度的认命。」 认命？是啊、她还不够认命吗？ 事情发生后她从没在父母面前闹过脾气，连续剧里跟她相同遭遇的女主角可都经过一段怨天尤人怪父母的阶段，她倒是很快接受。 一道道佳肴上桌，师傅的时间拿捏很熟练，他们吃完一道，休息一会儿，就会上来刚烹饪好的下一道菜色，向瑶吃得特别慢，这怀念的美味，要多花点时间回味。 她脸上满足的神色虽不明显，却逃不过温寄海的眼睛。 其实他平常不是那么奢侈的，但总想带她吃最好的。贵也无妨，他像亟欲讨好心仪女生的纯情大男生，特别大方，什么都舍得。 他想给她享受，或许来自于对她心疼的补偿，就是想……宠她。 「好吃吗？」他凉凉的嗓音传来。 她不理他，仍然优雅又缓慢地进食。 「不承认？你的表情看起来有够满足。」 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嘴，斜眼看他，表情有些倨傲。「为什么要满足？」 「因为好吃。」 「我以前常吃。」 「那时不觉得怎样，现在很久没吃，就会觉得特别美味，所以你还是露出了满足表情，虽然你很小心不表现出来，可是我看得出来。」 她有点气。「你好像什么都看得出来？」真嚣张。 「我不是什么都看得出来。」他切了块明虾入口，鲜甜的味道令他开心地挑了挑眉。「其实是因为你很容易懂。」 她一双漆黑的眼里浮现不相信。 「我看得出来你不相信。」他撑着脸微笑地看着她。「啊，现在有点恼羞成怒了，嘿，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压抑心里那小小的恼羞成怒，只有一咪咪而已喔。 他放声大笑，不远处的客人甚至投来目光。 此刻向瑶真的很想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然后打包丢出去，他的笑容真可恶，好像很了解她的态度也教她生气，还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这里明明很优雅安静，他竟像在小酒吧里醉酒的客人，放声大笑，很丢脸欸！ 她伸手捏他手背，温寄海收住笑容，对上她不悦的神色，来自手背的小小刺痛，像轻轻啃咬他，他竟觉得颇暧昧的，噢老天，他真的有病！ 被虐狂是吧？ 被她瞪觉得很爽，被她捏觉得兴奋…… 第12章 「别再这样看我。」他笑嘻嘻地抽手，转过头专注在食物上。 被他顿收的情绪影响，向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忍不住开口询问。「怎样看你？」 「有点不安、有点生气，可是又隐藏淡淡的无助，看起来太楚楚可怜，我看了会心动。」 直接的言语，让她心一颤。 很难控制不要脸红，她知道自己连耳根子都红了，于是她也专注在食物上，但再入口的食物却索然无味，她只听见心跳好快，怦怦怦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怎么跳得这样快…… 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她冷下脸，压抑胸口的急遽狂跳，深吸一口气。 「温寄海，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以前真的差很多！你现在……现在……说那些很奇怪的话，让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话。」 温寄海耸耸肩。「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温寄海，跟以前是不一样了，但那又怎样？我现在很自在开心，至于我说的话嘛……」他拉长语调，带笑的眼睛看着她愤怒且不解的容颜。「随你想像。」 这太犯规了！ 他不解释清楚，不继续深谈，反而说由她想像？！ 向瑶生气了，这样轻易被他撩拨情绪，像猴子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木偶，而他拥有控制她的线，令她发怒发笑心头暖洋洋。 她站起来，抓了包包就走，再待在这里她可能会脑充血，餐厅经理见她要走，脸露诧异，上前欲挽留，但接触到向瑶遏阻的眼神后，经理退下了。 向瑶走到餐厅外，一气之下伸手想招计程车，但马上放下手。 呼，好险！都是因为从这餐厅走出来的关系，害她一度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小姐，计程车很贵的！ 改为徒步离开的她，真的很没气势。 微凉的秋风吹抚发丝，她走着走着，竟然冷静下来。 她停下脚步回头，没看见温寄海追来的身影。 心里有点怅然若失，她偏了偏头，望着人行道穿梭的路人身影，里面就是没有某人高大的身影，为什么会希望他追来呢？ 已经很久没有耍这种脾气了，成为落难千金后，工作上遇到多少难堪的事，她都可以充耳不闻，可是温寄海……他的一言一句，却能让她失去冷静。 还没细想，脚就已经替她作出选择，她往回走的同时，不断给自己打强心针—— 还不知道温寄海今天来找自己做什么，好歹听听再走吧？如果是跟设计有关的事，她就这样走了，等于错失机会，再怎样都不该跟机会过不去吧？ 虽是这样说服自己，但要重新推开餐厅大门还是需要勇气，她深吸几口气，终于带着豁出去的气势推开大门，腰脊挺直，下巴昂高，好像刚刚只是去上厕所。 她坐回原位，温寄海看也没看她，只是默默把一盘牛排推到她面前。「快吃，已经温了。」 这秒钟她突然很感谢温寄海的识相，没有再多调侃。 看着俨然是只纸老虎的向瑶，温寄海心底泛起怜惜，刚刚为什么不追出去？当然是知道她会回来呀！ 就说了她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虽然俏脸常常给人高傲的印象，可是她很直率，想法不会拐弯，而且很积极，所以他算准她会回来，当向瑶还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之前，就算再丢脸，她也会回来。 她有着强悍的心智，受了什么委屈，都能隐藏在那副漠然的面容下，让人看不出她伤过。 就是这样的她，更让他心疼。 用过餐，他们走出餐厅，空气里逐渐蓄起冬天的寒冷，只穿着单薄套装的向瑶打了个喷嚏。 原本想要漫步走一下的温寄海，立刻改变主意，他示意她上车，自己跑到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了两杯热咖啡，一杯自己喝，一杯给她暖手兼暖胃。 向瑶握着那杯咖啡，受寒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车里播放着爵士乐，舒服的氛围令她放松到眯起眼睛。 觑了眼像猫般的向瑶，显然很满意他的服务驹？温寄海唇角带笑，开车上路，明明只送她回家过一次，却很熟悉地再次绕进她家附近的巷口。 他停车，按了电动钮开了天窗，再将车熄火。 「今天没什么星星。」他语气带点遗憾。 她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吗？」他微笑侧看她。 这条巷子很静，鲜少行人，伴着他们的只有远处大街上的尘嚣声，以及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他的嗓音变得磁性又吸引人，在昏暗灯光下，那双深邃眼睛如星，亮着光芒。 她摇头。「我猜跟我的设计有关。」 「先说喔，我找你不一定只会为了『公事』，也可能是纯粹想聚聚而已，但这次真的是为了你的设计。」 第13章 她不懂他干么讲那么一长串，知道他是不想她误会找她就只有这种事，但这需要特别解释吗？ 「你知道温彩是网路创业起家的吧？」 她点头。 「我擅长网路行销，我那天想了一下，觉得你可以走这条路，这样比较不需要大费周章开店。」他看着她的脸色，又补一句。「就算失败，损失也没那么多。」 「我本来以为你是要帮我介绍设计师朋友之类的……」 他有点不屑。「真的到设计师工作室，你不一定能适应，我可是真心为你想。」 她知道，他没有把她随便推给别人了事，反而很设身处地帮她想。 一股感动涌上，她望着他的眼底有了温度。 「所以你要借我钱？」 网路创业也要钱，虽说比开店少得多，但还是需要一笔资金。 工作多年，她有一小笔积蓄，先不说那微薄积蓄能否达到创业标准，就说……能不能用。 她是不敢动用的，家里虽然靠父亲工作支撑，但她知道家里并无任何盈余，若突然出了事，她的这笔小钱或许能拿来救急。 如今的她就是这么未雨绸缪，从前的自己一定没想过吧？ 他笑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真能又设计衣服又兼顾网路行销？半吊子是不会成功的。」 「所以？」她挑了挑眉，承认他说得对，可是她又有什么选择？ 「所以求我帮你。」他的微笑在她眼里看起来令人光火。 「上次求过了。」 他当然知道，三天前她用着清冷嗓音对他说——温寄海，请你帮我。 驹，这感觉很痛快！ 还想再听一次！ 「我想再听一次。」 搞笑喔，哪有可能一次再一次？当她真的没人格吗？ 可是，他总用这种轻快的方式跟她说话，不知不觉间冲淡了她的自卑，逐渐忘了她是来求他的弱势，反而在你来我往间，回到那个高傲自信的自己。 思及此，她竟然很配合地说：「请你帮我。」 「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帮助你。」 他侧过身，换了个姿势，更靠近副驾驶座的她。「我可以帮你负责网站规划，你乖乖设计就好，不用多想什么。」 这也太好康了吧？！ 有几秒时间，她不大能消化这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温寄海愿意出钱帮她弄网站，还兼行销？ 她沉思，这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啊？可无功不受禄，至少要有个理由吧？或者，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我是不是该写借据？往后如果有赚钱的话，给你分红？亏钱的话，又该怎么办？」她神色认真。「我很高兴你愿意帮我那么多，可是很多地方我得确认清楚。」 「如果赚钱，我要一半分红。」 她咬了咬唇，五五分帐是很贪心的，可是只要他愿意帮忙，一无所有的她完全可以接受。 「如果亏钱呢？」她急急问。 「如果失败，亏损我全部负责。」 向瑶呆住。 细看他的表情，眼色认真严肃，并不像开玩笑，明明是不合常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令人无法质疑。 「为什么？」 他凑过来，距离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芬芳，而她完全忘了退避，只是瞠着眼看他逐渐放大的脸。 「就当作我在追求你，所以为你创立网站，我无条件支持你，当你的后盾。」 「你开什么玩笑……」追求？ 「我没开玩笑。」他抓住她的手腕，强悍的力道逼她正视他。「我很认真，向瑶，我一直很喜欢你。」 她无语，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想追求你，所以对你好，就这样，你不要想太多，不用有压力，专心追求你的梦想。」 这段话，很动听。 什么都依她，她可以很自在，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获得他的帮助，不对，只要他说喜欢她，一切就不需要理由了。 她眨眨眼睛，想到关在房间里那些不见天日的衣服，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再想到家业败落后吃过的苦头，她下了决定。 「好。」她深吸口气，说：「谢谢你帮我。」 然后她看见温寄海露出笑容，那是一道如释重负的笑容，还包含宠溺与温柔，她不敢再看，侧过脸，握住汽车把手。 「很晚了，今天谢谢你。」 她下了车，一步、两步、三步……走得气定神闲，但第十步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因为身后有道炙热视线，她觉得身体好像着火似地，全身热麻麻。 第14章 车里，温寄海看着向瑶的背影，大笑起来。 他趴在方向盘上失笑，她佯装镇定，却还是忍不住慌乱跑离的样子真可爱！ 深夜，向瑶睡不着。 她一定是疯了，整晚都想着温寄海的话，梦想即将实现的兴奋感都淡了许多。 怎么搞的？ 才重遇没几天，她就被这个男人扰乱了心湖，一向自持冷静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总被他扰乱。 可他流泻出的温柔，总令她心暖…… 好比那天下起雨，他顾着用外套替她挡雨，自己都淋湿了；他听着她说梦想时，以自身的过去间接鼓励她；她今天负气离开后，他什么也没问，只要她快点吃；他买咖啡给她暖手……更别说愿意帮她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 被同一个男人告白两次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心慌慌、思绪乱、身体热麻麻—— 而且觉得他很犯规，被告白两次，加深了真心度，增加她回应的机会。 温寄海，他也满贼的嘛。 向瑶勾唇笑了，突然想起多年前告白时他送的舞鞋，她从床上跳起，翻箱倒柜，寻找那双鞋。 「记得没有丢啊……」她喃喃自语，边找边心慌，过一会儿，终于在成堆的杂物中找到那双鞋，心中大石落下。 鞋盒已经被压凹了，上面的灰尘看得出岁月痕迹，她打开鞋盒，一双藕粉色的芭雷舞鞋出现在眼前。 她不曾细看这双鞋，如今才发现这双鞋做工不错，用料也实在，就算不是顶尖的舞鞋，也算是中上了，而且这牌子……价格不菲。 对她，温寄海似乎总很舍得。 她套上舞鞋，发现竟惊人的合脚，他怎么知道她的尺寸的？ 在惊讶之中，向瑶轻舞起来，许久没练舞的她，刚开始僵硬了一会儿，但热身过后，就觉身体柔软，舞得自在。 好像回到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练最爱的舞蹈，创作最着迷的服装设计，不用思考明天能不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下个月会不会没了工作，不用烦恼薪水够不够用。 眼泪，悄悄落下。 今晚她特别感性、极度脆弱，一点点回忆，都能轻易刺伤这颗忘了防备的心。 忽地，手机响起简讯声。 是温寄海传来的—— 突然想到，除了为客户订制服装外，你也得准备一个系列的日常服，我想要量产推出，网站分为两个部分执行，胜算也比较大。 还有，我手上有两张交响音乐会的票，你要不要去？ 她重复看了三次简讯，逐渐忘了哭泣，不知怎地，他明明没说什么甜蜜的话，却令她一阵感动，也许是他到了这时间还在想着要怎么替她行销吧？ 她直接回拨给他，他很快接了。 她劈头就这么一句。「我要去。」 他的嗓音充满笑意。「还没睡？该不是因为听到我的告白所以兴奋到睡不着吧？」就是爱逗她。 「你觉得呢？」 他沉默几秒，忽然收了笑意。「你哭过？」 她好讶异，却佯装镇定。「你又知道了。」 「你说话有鼻音，我猜的。」 她没正面回答。「我要睡了。」随即挂上电话。 她将鞋子收好，关了灯，才刚躺上床呢，手机又响起讯息声。 又是温寄海，好吧，可能也只剩他会传简讯给她了…… 不知道你为了什么难过，但想想今天，你正一步步朝梦想前进，未来恐怕只有时间忙到尖叫或者成绩好到大叫，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好吧，就暂时让你哭一下下好了。 这什么鬼？ 她看着简讯，什么叫暂时「让」她哭一下下？她哭不哭，是他允许的喔？ 可是她笑了，今晚像洗三温暖啊，一下生气一下高兴，真如他说的梦想开始有具体雏型，但想到过去又委屈伤心，现在接到他的简讯，竟然莫名觉得被安慰，心暖暖。 因为他，她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 第四章 再度看了看便条纸上的地图，向瑶将纸收入口袋，举步出了家门。 温寄海邀约的交响音乐会并不是办在国家音乐厅，反而在一个她只听过却没去过的艺文中心，而且还办在晨间，主办概念是「谁说交响乐只能在晚上听？」于是她得早起，前一天还先上网查好地图，以免多走冤枉路，才能准时到达。 甫出巷口，迎面而来的暖阳照得她眯起眼来，花了几秒才适应刺目光线，忽然发现前方一辆有点熟悉的房车。 她走上前，发现车上没人，心中正疑惑之际，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由得惊叫一声。 第15章 「啊！」 这叫声显然带给温寄海趣味，他低低的笑声扬起，吓一大跳的向瑶转身怒瞪他。 「胆子那么小。」他哈哈笑，看她脸带怒气也不以为意，这家伙是纸老虎，喜欢张牙舞爪罢了。 「我觉得你很无聊，你知道这样随便吓人是不好的吗？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人的肩膀上有两把火，如果被人拍肩膀千万不能回头，因为火会灭掉……」她嗓音转小，越讲越心虚，好像扯远了，看着他饶冨兴味的神情，她只觉得在他面前很糗。 怎么搞的？跟他相处没几天，就被他传染讲话东拉西扯的恶习？ 这几天她下班后就回家闭关画图，后来发现在家里很难专心，于是转而到宁静的咖啡馆，他下班后也会过来，带着笔电处理公事，或者偶尔帮她看看设计图。 一个礼拜过去，他们相熟许多，很奇妙，那么多年的隔阂，没几天就重新接轨，向瑶不得不承认，她很信任温寄海。 「所以咧？火灭掉会怎样？」他为她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他坐进驾驶座，将手上刚买的早餐丢给她。「刚刚去买这个，你还没吃吧？」 香味四溢的高丽菜水煎包，还有……豆浆，她喝了一口，无糖的，还带点焦香味！算他懂她！ 「都帮我买早餐了，刚刚那一段我就原谅你了。」 温寄海微笑，没应声。 她总是这样，接受别人好意的同时，会加个但书，好比说—— 「一直搭你便车不好意思，这是我妈做的泡菜，请你吃。」 「请我喝咖啡该不会是因为你察觉到刚刚讲话很白目吧？」 这女人就不能坦然道谢，乖乖说—— 「谢谢，咖啡很好喝。」 「谢谢你送我回家。」 他想，除了天性不习惯接受人好意之外，还有他总是不愿意收她钱的关系吧？ 跟她一起出去，他从不让她付帐，好几次她拿钱要付自己的那一份，总被他推回，所以她才变相这么说吧？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幸好他懂她，不是吗？ 车子前往音乐会会场，高丽菜水煎包的咸香味充斥车内，温寄海想到什么，微笑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向瑶拿面纸擦着嘴，边问：「笑什么？怪可怕的。」 「知道吗？我很讨厌别人在车上吃东西。」 正准备开攻第二颗水煎包的她动作顿住，脸色发青。「那你还拿早餐给我？我已经吃了，怎么办？」 「我拿给你没叫你现在吃。」 「你……」她为之气结。「你这是设陷阱给我跳！温寄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拿给我吃我当然会以为是现在吃啊！哪会知道你其实是叫我拿着，不然要什么时候吃，看音乐会时吃吗？」 他还是笑。「我好像总是能惹你生气喔？叽哩呱啦讲那么一长串，你还是那个酷酷的向瑶吗？」 闻言，她住嘴了，斜瞪着他，放下水煎包到排档中间的置物格中。 不吃总可以了吧？ 瞪了他一会儿，觉得有点没趣，美眸转看窗外，街景滑过眼前，透明玻璃映上他好看的侧脸，闹火的脾气突然歇了下来。 「我是说，我讨厌别人在车上吃东西，而你不是别人。」 他淡淡语气传来，她转头看向他，感到不自在。 他又补充。「所以我很想笑，怎么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到你面前全乱了套？知道我交过几个女朋友吗？」 「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吃惟中。」她撇了撇唇。「他会算命，我又不会。」她又不care。 「四个。」 「喔。」 「没有一个敢在我车上吃东西。」 「喔。」 「除了你，向瑶。」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我又没说你是。」 她蹶唇，不续聊这话题，反而问：「所以可不可以继续吃？」 「如你所愿。」 她拿起水煎包继续吃，唇角勾起，唉呀，这水煎包怎么这么好吃？明明她也曾买过呀。 更何况，他说只许她在车上吃，这莫名优越感让她心恬大好，很虚荣地享受这种「特例」。 没一会儿到了音乐会会场，已经有点迟了，他领着她小跑步入场，找到座位坐下，还没有坐好，音乐就响起。 悠扬的乐音随着熟练的指挥倾泻而出，时而壮阔，时而温柔，时而幽然，时而活泼，温寄海静静听着，身体放松下来。 他从没听过音乐会，没想到会这么……催眠。 他不是个爱好艺文的人，乐声虽好听，却听不出所以然来，最后温寄海尽力跟下垂的眼皮对抗，压抑着睡意，他想，向瑶从小学舞，一定很有艺文气息，所以才选了这场音乐会，她一定听得很过瘾…… 第16章 忽地，一个物体靠在右肩上，他怔了一秒，转头望去，见向瑶竟然已经睡着了，还睡得乐不思蜀，嘴巴微开，身体斜软。 幸好她是倒向他，而不是倒向另一侧的中年妇女。 看见向瑶睡得一塌糊涂，温寄海完全不再压抑睡意，他调整好睡姿……不，是姿势，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他们是被如雷的掌声惊醒的。 睁开眼睛，发现周围观众都已经站起，响彻室内的掌声以及热烈的气氛，让向瑶无地自容。 她惊慌地站起来，应和鼓掌，温寄海却依然安坐，甚至重新闭上眼睛，一脸享受。 她弯腰低声在温寄海耳边说：「你是在享受什么啦？起来啦！」 「干么起来？掌声很好听啊。」 「这样很不好意思。」她偷掐他，他吃痛，睁眸觑了她一眼，见她芙颜染上红意，美眸露着尴尬，他大发慈悲的站起身，很配合的鼓掌。 离场时，向瑶是拉着温寄海走的，只想快快离开此地，这里风水不对，让她一介淑女睡得嘴歪歪，根本不敢回想坐在旁边的妇人看自己的眼色，是那么不屑，好像她是未开化的野人。 温寄海倒自在，在向瑶因为过快的步伐差点绊倒前揽住她，笑说：「急什么？听交响乐睡着是有点糗，但又不是罪，你跑什么？」 「很丢脸。」她双手掩面，语气沮丧。「以前也听过交响乐，那时我很着迷，听后还会回味或找人讨论，甚至重复来听好几次，可是现在竟然听到睡着……」 「因为以前你很闲，现在你很忙，所以无论看什么都会想睡。」 「什么意思？」 「昨晚你几点睡？」 「两点。」 他一脸「看，我说对了」的表情。「以前你每天吃好穿好睡得饱，自然有心思听这些，现在每天忙得跟铁人一样，就算看大high片『变形金刚』也会想睡。」 她努努嘴。「又不是每个喜欢听交响乐的人都是有钱人。」 「我是专指你的情况，不是分析现象。」 「那你又为什么睡着？」 「我……」 「寄海！」一道娇软女音传来。 闻声寻去，只见一个穿得全身粉红的娇小美女朝他们走过来，她是那种人见人爱的长相，唇角弯弯，爱笑的眼睛，红润的脸庞，娇小玲珑的身材，看起来甜甜的，一见就心情好。 她一过来，顺势将手缠上温寄海的臂膀。「这么巧？你也来听交响乐？」 「雁安？」他微笑，介绍道：「这是向瑶，这是谷雁安。」 谷雁安扬眉，对向瑶盈盈一笑，向瑶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冷硬地点了个头。 谷雁安也不自讨没趣，朝温寄海说：「我弟下个月要回国，他一直说要找人合作成衣系列，你有听说这件事吗？」 「当然，闻名国际的谷乐冬设计师要回国扎根，这阵子闹得沸沸扬扬呢。」 向瑶听见熟悉的名字，讶异地扬起眼，谷乐冬是扬名国际的台湾之光！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成立个人品牌，并且受邀担任各大品牌的总监，多年来重心一直在欧洲的他，竟要回台湾？ 「我跟他说一定要跟你合作，他说想见见你。嘿嘿，你是不是该谢谢我？」谷雁安眨眨眼睛，笑时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温寄海听了，扬起笑容。「是是是，改天请你喝你最爱的鸡汤？感谢谷大小姐帮在下美言，事成必有更大奖赏。」 谷雁安哈哈笑，美眸带媚。「奖赏会是你吗？」 「陪你吃饭逛街是没问题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她眸光带点失望。 她倒追温寄海好久了，却仅止于好友这步，想再往前可难了，其实也可以要他给个答案，可他态度圆滑，对她也好，她终究舍不得撕破脸，只能旁敲侧击，却被他次次躲开。 她不禁看向温寄海旁边的丽人。 向瑶？没听他说过。 可感情好到一起来听交响乐，这会是什么关系？另一个自己吗？看向瑶的样子，不像正在倒追温寄海啊！ 温寄海竟然容她这么接近他…… 谷雁安心里泛起一阵酸，这么多年看温寄海身边女人来来去去，就这个向瑶让她心口发酸发冷，明明向瑶什么也没做，她却觉得威胁性很大。 女人的直觉吗？ 她勾唇微笑，手不禁把温寄海的手臂抱得更紧，察觉她的力道，温寄海扬了扬眉，动手将她的手掰开。 「有人在等你。」温寄海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谷雁安蹶了嘴。「是爸要我跟他见面的，没什么交情。」 「好了。」他语气带点哄意。「让人等太久总是不好吧？」 第17章 她不情不愿地离开，高大男人默默跟在她身后，巨大的影子几乎笼董了娇小的谷雁安。 「你认识谷乐冬？」向瑶的嗓音响起。 温寄海摇头。「我认识他姊，并没见过他本人。」谷乐冬是传奇般的人物，认识谷雁安时，谷乐冬刚在国外声名大噪，后来忙到没时间回台。 「他姊……喜欢你？」 「你不是都看到了，随你想像。」 他们走到车边，一起上车，引擎的发动让车子震了一下，他倒车出停车位，她一直等到车子出了停车场，重新滑入车道，才提出堵塞心口的疑问。 「那你喜欢她吗？」 「这什么笨问题？我说过我喜欢你。」 她怔了一秒，道：「可是她看起来很不错。」 很活泼、很可爱、让人感觉很温暖，以前她也遇过这样的大家千金，很讨人喜欢，永远是宴会焦点，她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与生俱来个性不一样，她也不会羡慕这样的人，可是今天看谷雁安这样靠近温寄海，他们之间显然很熟，让她莫名比较起自己跟谷雁安。 「我觉得你也很不错。」 她沉默了，温寄海一直等她再开口，直等到过了三个街口，以及五个红绿灯后，她清冷的嗓音才重又响起。 「我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心态，可是我觉得她家世比我好，有出名的弟弟，你知道谷乐冬曾是我的目标吗？而他姊姊……我在她面前会自卑。」 她看着自己的袖口，今天她穿了一件纯黑色的洋装，袖口点缀蕾丝，今早她发现蕾丝有些抽线，她花时间修补，仍不可能完好如初。 以前她会重买一件，如今不能，这件洋装甚至是她衣柜里仅存的正式服装。 而谷雁安……她身上的衣服全是谷乐冬的设计，崭新出色，短裙是向瑶在网路上反覆看了好几次的梦幻逸品，中筒靴的鞋跟是向瑶认为极为特别的设计。 于是她自卑了。 「向瑶，你真坦率。」他嗓音温柔。「你高傲，却不扭捏，我就喜欢你这样，自卑又怎样？那是你自己觉得，看在我眼里，你才是唯一。」 向瑶脸红了，低下头，长发遮住侧容，这是她害羞的样子。 她是唯一？真的吗？ 她逐渐发现，温寄海其实是一个很贴心的人，他不会说一些冠冕堂皇或是不着边际的话，而且说话精准实在，总能打动人心，至少对她来说，好几次都被他正中红心。 向瑶不是个会纠结烦恼的人，于是逐渐释怀了，就因为温寄海两三句话。 「就会说好听话而已。」她唇角嚅着淡淡笑意。 他听了，耸耸肩。「但女人都爱听，连你也爱听。」 「什么叫连我？」她是女人中的异类吗？他讲话就是这么机车。 「不解释。」 她气坏，他哈哈笑，他们的相处逐渐定型，可怜的向瑶，冰山美人形象大崩坏，在温寄海面前，她变得多话，容易被他激怒。 而温寄海呢？ 他玩得很乐。 逗向瑶很有趣，他喜欢看她被激得脸红红、气急败坏的样子，这让她看起来很有生气。 不像重遇时，有着防备心、挂着礼貌假面孔的她，总是很遥远。 第一次见到谷乐冬是在成衣代工厂。 那天向瑶向舞团请假，带着设计图随温寄海来到这里，为了样衣挑选布料，意外碰见谷氏姊弟。 温寄海却不感到讶异，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等很久吗？」他笑着打量两人穿的衣服，时髦轻薄，但今天可是入冬后第一波低温啊，可见两人爱水不怕流鼻水。 谷雁安穿迷你短裙，露出匀称美腿，上衣是轻薄针织衫，优雅美丽；谷乐冬一身黑，紧身皮裤、圆领素t，与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他很瘦且高，头发及肩束在颈后，五官俊俏。 谷雁安相信没有人看见她迷你短裙下冒起的鸡皮疙瘩，一样带着自信的微笑，可是声音有点抖。「没有很久。」 温寄海扬扬眉，示意他们跟着他，熟门熟路地进入一侧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大方桌，他朝向瑶扬扬下巴。「把你的作品给乐冬看看吧。」 向瑶咬了咬唇，方知他的用意，看来谷氏姊弟是他邀来的，目的是替她看看设计作品。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大设计师面前是怎样的程度，于是仅仅迟疑一秒，就大方将设计图本摊开，样版也放到桌上。 「这个有意思。」谷乐冬俊逸的唇角勾起，指着一张设计图，反覆看了看，又放下。「这个比较无聊。」他快速翻过这页，又翻过下页。「这两套都差不多。」 向瑶静静看着他，专注地将他说的记入脑袋里，就算只是短短评语，无聊、老套、时髦、新潮、优雅……都深深记下。 第18章 待谷乐冬翻完设计图稿后，温寄海出声问：「怎么样？」 谷乐冬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疲累。「还可以，有几套我看不懂，但是设计师哪需要别人懂？」他哈哈笑。「大部分都很优秀，有些设计真的很迷人，我可以想像女人穿上这样的衣服，会更加温润性感，这是你的风格。」他目光炯炯看向向瑶。「要坚持下去。」 「我请过公司的资深设计师看过，评语也是还不错，有个人风格，可是台湾人大概不会穿，不够亲民。」温寄海低语。 「要亲民干么？」谷乐冬口气狂妄。「谁爱穿就给谁穿，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可能取悦所有人。」 温寄海瞥见向瑶的脸因为这番话多了些光采，总是淡淡的眸色亮起，他知道，这是赞同的表情，唔，可能还多点惊喜跟感动。 谷乐冬拿起向瑶打好的版，眯了下眼睛，竟动手折了一下袖口，并且在众人来不及阻止下，撕下袖口的图纸。 「你干么？」温寄海上前一步，拽住谷乐冬的手。 向瑶一手夺回自己的打版，眼眶含怒，瞪着谷乐冬。 「我觉得那边应该要修改……」面对满脸怒意的两人，谷乐冬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谷雁安狠狠打了自家弟弟的肩膀。「你疯啦？那是别人的设计，你在那边乱什么，很没礼貌！」她偷觑温寄海满是怒意的脸孔，有点伤心，他竟为了向瑶而气成这样，呜呜，她没机会了。 「叫我来不就是要我帮忙吗……」谷乐冬咕哝，有点委屈。 「也不是这样帮的啊！只是叫你给个建议，动手动脚干么啦！」谷雁安教训弟弟像教训小孩子一样，啪啪啪地往他身上招呼，完全不管弟弟已经事业有成，是世界知名的设计师。 「跟她道歉。」温寄海沉着脸，无视谷雁安的教训，这种打自家人做惩罚的招式他看得多了，重点都会被偏移，觉得被打的人已经得到教训，却忘了最重要的道歉。 「呃……」谷乐冬有点讶异地看向温寄海一眼，他跟温彩的合作基本上已经谈妥，就差还没对外公开，现在温寄海不给自己情面，就不怕被临时抽身，合作泡汤？ 「你应该要道歉。」温寄海明白，这是向瑶花多少时间精力才做出来的，怎容其他人破坏？就算热心，也热心得太狂妄了吧？ 温寄海重复的言语，终究让谷乐冬低声道了歉，随即大步离开现场，身后跟着满脸紧张的谷雁安。 谷氏姊弟离去后，向瑶才把目光移到温寄海身上。 「你不想跟谷乐冬合作了吗？」她语气带了一点忧心。 「赚钱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朝她扬扬眉，指了指桌上撕裂一角的版子。「能修复吗？」 她点了点头。 向瑶没问出口的是——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光是选布就花了很多时间。 向瑶对于质料吹毛求疵，成衣厂有提供一些布料可以选用，她翻来翻去都不满意，许久，她停下选布动作，转头看向旁边跟厂长讨论事情的温寄海。 他发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停下说话动作，朝她扬了扬眉。 厂长是名六十岁左右的大叔，他也顺着温寄海的目光朝向瑶看去，漂亮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好比说常来厂区的谷雁安就是一名娇俏可人的大美人，而向瑶却是另一种类型，美丽的五官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冷艳的感觉，有点呛、有点漠然的眼神，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温寄海的表情没有一丝不高兴。「还是不满意？」 「这块还可以。」向瑶指了一块丝质的淡藕色样布。「我想再找找。」 他耸耸肩，全盘接受她的意见。「那我再抽空带你去找，有几家我熟识的布行，还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布，我请他们挑了带过来？」 「我要自己去挑。」让他们帮挑，可能又挑到不满意的，太浪费时间了。 温寄海同意，忽然有人敲门进来，是工厂的人，有些事情想跟温寄海讨论，于是温寄海跟着匆匆出去了。 照理说，厂长也该跟上的，可不知怎地，厂长没有跟上，反而留在原地打量着向瑶。向瑶觉得很尴尬，她僵硬地朝厂长点了个头，打算自己到车旁等温寄海。 才刚迈出步伐，厂长略带沧桑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 「温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她停了步伐，没回身，厂长的话继续连串吐出，也不知道有何用意？ 「这个厂当初是准备卖出的，台湾的成衣代工很多已经转往大陆，我们这种老厂没有竞争能力，只能走入历史。但我很幸运能遇见温先生，他把这里买下，给我们工作，厂里除了原来的老员工外，也新聘了一些身障人士，像打扫的老张跟玲嫂，一个失去半个手掌，一个因为车祸跛了脚，温先生给我们很好的福利，而且他有抱负，却不汲于名利。」厂长走过向瑶身边，有些灰暗的目光瞄过来，让她莫名起一阵鸡皮疙瘩。 第19章 「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向小姐能明白温先生的好。」他是鸡婆了些，可是看着温寄海对向瑶这样殷勤宠溺，向来佩服温寄海的自己，也会希望能做点什么。 说点好话，敲个边鼓，不过分吧？ 厂长微笑，踱步离开。 向瑶走出去，看着偌大厂区，长长的一排排工作桌是棋盘格纹，立在旁边的员工是一枚枚棋子，而温寄海……她看见他了，在不远处一台巨型机台旁，伴着几名工作人员，低声讨论。 他们谈得正热烈，她听不到内容，然而看在她眼里，温寄海竟是这样突出闪亮，出色迷人。 她一直站在那儿，怔怔看了他许久，心跳加速起来，忽地，温寄海发现她的注视，趁空投了目光过来，那瞬间的对视，竟莫名让向瑶晕眩…… 我是怎么了？ 「干么那样看我？」 温寄海刚处理完机台故障事件，回到向瑶身边，带着她开车离去，就见她一路带着这个表情——漆黑眼眸闪着亮光，眼神有些热切地望着自己。 向瑶别开视线，看向车窗外，脸颊莫名热起。 「向瑶？」他嗓音含着戏谑。「你怪怪的喔？」 「哪有？只是第一次发现你也有认真谈工作的样子。」她随口回。 「所以觉得我很帅？」他哈哈笑，很故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很烦耶。」 温寄海将车停到路边，自己下了车，小跑步奔往旁边店家，不到一分钟，他手上多提了一包食物回车上。 「蛋塔。」他将盒子丢到她腿上。 向瑶正好也觉得饿了，秀气地吃起蛋塔，酥脆的塔皮落下一些小屑，她想到温寄海说不喜欢别人在车上吃东西，于是有点慌地想找卫生纸接，正开车的他发现她的慌忙，出声道：「没关系，说过你是例外了。」 例外？ 她发现自己喜欢当这个例外。 她微笑了，觉得蛋塔越吃越甜，被宠溺的感觉，任何女人都喜欢吧？在这个男人眼中，自己是特殊的，做什么事情都被允许，是拥有特权的女王。 他就有这种能力，不过度说出情话，恰到好处将她捧在手掌心上，让她觉得自己被宠爱，却又享有自由。 他不是对你好，下一秒就问你要跟他交往吗？他不给这种压力，让向瑶跟他相处很轻松自在。 忽然她想起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曾有人给她这种感觉吗？答案是没有，甚至连父母都不能给她这种感觉，在他人面前能毫无保留展现自己，又能接收到他毫无保留的感情。 比朋友要好一点，比情人更自由一点，向瑶恍惚地看着温寄海开车的侧脸，抓了一个蛋塔递到他唇边…… 他很准确地张口咬去半个蛋塔。 是这样的默契与信任，悄悄在她心上凿了个洞。 他再张口，将剩下半个嗑掉，她的指碰触到他唇角，她很快缩回手，感觉脸颊很烫，耳根热起。 向瑶隐约知道，自己有些不一样了，直觉地发现，她已经不能当他只是以前的邻居好友了。 如今温寄海像个男人，那种会引她浑身软绵绵、忘了自己的男性魅力，让她好慌。 因为快要被他融化了。 第五章 「……我也是苦过来的，不是大家以为的，直接从富家公子晋升成功人士。我从小活得压抑，一个地方住不超过一年，不断转学以至于身边都没有同侪好友，我极为胆小，活在自己的世界……」 熟悉的淳厚嗓音传出，声调平稳淡淡地，不含过多情绪。 「刚创业时有一段最苦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设计，却因为同业刻意打压，衣服做不出来，还欠了货款，那段日子至今回想仍觉得很可怕，就算如今经过大风大浪了，也忘不了那种被追赶且前方无路的日子，在这边我要告诉各位朋友，决定做一件事时，就不要想着退路，因为没有退路，才能绝处逢生，不轻易放弃。」 纤手关掉车内音响，美眸转而看向旁边开车中的温寄海，有些愉快地发现他耳根子微微泛红。 上个月，她听了成衣厂厂长说了那些关于温寄海的事后，她突然开始注意他的很多反应，常常他面容如常，但耳根子却会背叛他而红起；或是他嗓音平淡，眼底却露出浅浅情绪…… 「我不知道你会留着这种东西。」 向瑶刚刚从车前置物箱发现这片cd，放来听之后，竟发现是他上广播节目的采访录音。 他没有小家子气地拒绝她放出来听，而是淡定地照常开车，直到耳朵随着自己被采访的声音逐渐红起。 他扬眉，神色自若。「有阵子我对采访来者不拒，因为想透过媒体提升知名度，连带让温彩的能见度变高。」 第20章 「你说得很好。」她目光悠然。「你说不要想着退路，这种不顾一切的态度，就是你能成功的关键吗？」 「我说过，那时我失去了父母，只剩下这笔财产，我拥有的就只有这些了，根本没时间想退路，当事业开始烧钱，我只能一直投钱一直投钱，然后很努力很拼命，最后我算是幸运的，把温彩做起来。」 向瑶沉默了一秒，叹了一口气。「也许我需要的就是这种义无反顾，可是我不能，我存了一点钱，但得当家里的预备金，所以只能向你求助。」 他笑了，趁着红灯空档转头看向她。「我觉得很幸运，能让你向我求助，不然我要怎么追你？」 追她？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追求。 以一般人的看法，可能是送鲜花请吃饭、充当苦力帮忙提东西、化身保镖送回家……可是温寄海不是这样，除了那些，他还切入她的工作与生活，鼓励她努力，有时也鞭策她，并非句句甜蜜，但偶然吐出的情话又能正中她心。 可他又不急切地追问她能不能在一起？ 他用守护的姿态，温顺陪伴，向瑶不笨，知道这是他的手法，但也知道他本就拥有温和柔软的特质，才能演绎得这么完美、这么让她动心。 她探过身，看见后座的样衣，目光转柔，不禁微笑了。 「也许我该好好谢谢你，才能完成让我满意的样衣。」 「我投资你，当然必须倾尽全力帮忙，但你是我见过最龟毛的设计师了，老实说，有好几次我回到家都觉得很累，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想到又要跟你开会就觉得很痛苦，洗头时都发现掉头发了……」 他说得夸张，她目光闪闪，听到他还抱怨掉头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样衣修改了四次，每一次都花了很多精力沟通，他始终陪在身边，她自己的本业是舞团助理，下班后并没有太多工作需要延续，他不一样，他是温彩老板，有很多事情需要决策，还能挤出时间给她，她很感动。 「所以你真的该好好谢谢我。」他将车停在路边，表情生动。「但请不要买生发水给我。」 她笑容更大，漂亮的冷艳眼眸闪耀得像星子，粉樱色的嘴唇勾起笑弧，看起来软嫩嫩的，格外嫌人。 她看了看车上的钟，才九点半。「这么快就到了？」 车子停在她家前面的巷口，这是他每次送她回家的固定停车地点，已经习惯的她，从第一次毫不恋栈地乔去，到最近几次感觉有些依依不舍，还想在车上窝窝聊聊。 「我们可以再去兜风。」闻言，他有些讶异，往常都是她要离开，他再搞笑地拗她吃宵夜，结果当然都被拒绝，因为她有设计图要画。 今日难道是因为样衣完成了，所以她也起了玩心？不再像灰姑娘一样要赶回家，还是因为隔天是星期六的关系？ 下一秒，清冷嗓音替他的疑问做了解答。「嗯，我们去吃点东西，我请客，好好谢谢你。」 他飞快发动引擎，像是深怕她反悔，车子高速驶入车道。「这时间……不知道哪里还没打悻？我想想……」 他的急切她全看出来，心底偷笑，打断他的话。「我请客当然是我选地方。」 ok，从善如流，他听话，只要向女王可以陪他吃宵夜，不回家当灰姑娘。 顺着向瑶的指路，本以为会来到闹区的温寄海，却意外转到一处河堤旁，稀疏的车子路过，他们将车停在没人抢停的停车格上，然后下车。 扑面的寒风，饶是强壮如温寄海，也怔了一下，大步一迈，挡在向瑶前面挡风。 她低下头，偷偷甜甜一笑。 又走了一小段路，巷弄间，一盏日式纸灯的温光在不远处亮起，此处只有这间店面，其他全是一般住家，他们快步上前，被寒风折磨的身体亟需温暖。 那是间日式小酒馆，座位很少，约莫只有五张桌子以及吧台座位，向瑶熟门熟路地点了菜，不给温寄海出主意，甚至夺过他的菜单。 她有点调皮地说：「不让你决定，每次跟你吃饭，你也从没让我决定过。」 他苦笑，那是为了怕她因为节省而只点最便宜的东西，他希望她吃得尽兴，所以才自作主张，看来她很记恨啊！ 不久，几道菜上来，都是常见的日式菜色——玉子烧、烧烤五花肉、鸡肉串烧、炸牡蛎、烤秋刀鱼以及味噌汤，他细细品尝，口味道地，在这里能吃到这种水准的食物，的确难能可贵。 昏黄的灯光，客人纷扰的聊天声，老板上菜时的吆喝声，以及碗盘碰撞的声音，意外交织成一片安心的宁静，凝视对面的向瑶，她沉静冷然的美丽脸庞，竟跟这日式风华合成一片景色，他不禁有些神往，这个事业心强的倔强女人，哪天会发现自己的付出，进而被感动？ 第21章 这瞬间的感慨啊，没持续多久，就被老板娘随后送上的清酒打破，气氛走了调。 「我最喜欢白雪公主了……她唱歌给动物听那段我百看不腻……我也希望鸟能听懂我唱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热唱中。 以上，是冷静沉着的向瑶，酒醉后吐出的「真言」。 「原来你喜欢白雪公主啊。」温寄海拼命忍笑，看她醉到歪着头，大眼睛迷蒙，唇边挂着笑，别人可能会说她这模样很疯癫吧？可他觉得好可爱啊！ 「对，我讨厌睡美人，哪有人那么弱……被针戳一下就昏了……我爱针！没有针我什么都没办法做……」她演出默剧，凭空穿针线，两手瞎忙着。 「好好好，你爱针，最爱针了。」噗，他觉得自己也好好笑，竟然一直重复你爱针你最爱针，偷觑旁边酒客，大家像习惯这里总有人酒量不济，没有投来注目礼。 他很坏心地拿出手机，对准她。 按到录影中，他嗓音好温柔，像哄着孩子。「向瑶最喜欢什么？」 「急子。」 「啊？」他微惊，以为她会说针，不然至少也是白雪公主，急子是什么？ 「急子好好吃。」向瑶牌默剧又开演，仿佛一手拿着东西，另一手做着剥取的动作。 他大笑，懂了。「原来你喜欢吃橘子啊，可是你刚刚说喜欢针。」 「针针针针针……」她又凭空穿针线了。「我也喜欢线，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咪咪缝……」 咪咪缝？他笑翻了，看她越唱头越低，就快碰到桌面了，他放下手机，飞快到她身边，以掌贴住她额头，怕她碰伤。 她睡着了。 温寄海充满暖意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感觉她倚来的重量，轻盈且温暖，示意老板娘结帐，他僵着一边身体给向瑶依靠，有些辛苦地拿钱付帐，带她离开。 风很冷，她因为醉酒身体很热，这样容易感冒，温寄海替她拉紧衣服，她却烦躁地猛扯衣服，直到上了车，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忙得全身出汗，身体的疲累程度仿佛跑了五公里。 时间很晚了，他总不能把她载回她家吧？思考一阵，他翻出她的手机，替她传了简讯给父母，说今天要外宿。 他带她回家。 以为带醉了的女人回家会发生什么绮丽的事情吗？ 没有！ 她一进门就吐了，他忙着帮她换衣服，擦干净脸，还要清理秽物，搞得自己像保母，等他洗过澡出来，这女人已经窝在他的大床上，睡得好香甜。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躺在她身边，床铺因为他的重量而凹陷，她动了一下，随即靠近他。 黑暗中，一具温软的躯体靠近自己，温寄海身体每束肌肉绷紧， 「乔瑟夫……好痒喔……」 从她口中吐出的男人名字，教他浑身一震，身体里沸腾的欲望瞬间被浇熄，温寄海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这样的拥抱与缠绵，是专给「乔瑟夫」的？！ 向瑶突然呵呵笑起，蹶起嘴，捧住他的头，重重吻了他的脸一下，啜地一声，还有声音！ 「唐肯，来，我亲一下。」 「唐肯」？这又是谁？！ 温寄海大为震惊，这是怎样？都是外国男人？她她她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乔瑟夫跟唐肯？ 当然不只乔瑟夫跟唐肯，向瑶软软的打了个哈欠，喃喃说：「布莱安，你每次总是喜欢舔那里……」 向瑶再次进入梦乡。 可怜的温寄海，全身如入冰冷地窖，就算向瑶这个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半裸攀在自己身上，也激不起半分欲望。 乔瑟夫、唐肯……还有最邪恶的布莱安…… 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也谈过几段感情，不该介意……可是，又怎可能不在意？如果一直到今天，她心里还有那些男人，他又该怎么追求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好像玩得很疯啊…… 他嫉妒了。 温寄海怪怪的。 这是从宿醉中清醒的向瑶，忍着头痛下床后，发现在餐桌前发呆的他，而下的结论。 他拿红茶浇上烤好的吐司，还没发现湿了半边的桌子，继续啃着湿湿的吐司。 她拉紧睡袍，脸有点红。 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袍，里面则是半裸，而他不在身边，所以她推测，他替她换了衣服，然后到其他房间睡。 虽没发生什么事，但想到他替自己换衣服，就觉得很害羞。 她拍拍脸，试图让微刺的痛意赶去羞意，踱步至他身边坐下，找了片没被红茶摧残的吐司慢慢啃起。 第22章 「我的衣服呢？」她边吃边问，态度很自然，其实心里害羞得很，昨晚记忆完全消失，光是想到她是怎么换下衣服，而衣服又在哪里，心头就漫起尴尬与羞意。 「洗了。」他嗓音很平板，没什么情绪。 「你帮我换的衣服？」 「嗯。」嗓音依旧平板，看也不看她。 「看见什么？」 「全都看见了。」 她脸暴红，有几秒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发现他的反应还是很平淡，他们刚刚的一问一答间，他没有活力，跟平常很不一样。 「你今天很奇怪，身体不舒服吗？」她皱眉，动手替他拿下手中湿答答的吐司，抽了几张卫生纸帮他擦桌子。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向瑶惊呼一声，随即抬眼看他。「你干么？」 「乔瑟夫是谁？」 「啊？」她一脸莫名。 他拉起她，迫她站起，抓住她的肩膀，神色认真。「唐肯又是谁？」 她变了脸色，神情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些名字？」 「布莱安呢？他让你最难忘吗？」他表情含着淡淡悲伤。「昨天你一直喊着这些名字，你放心，我没有故意调查你的隐私，我没那么卑鄙。」 一整晚，他都没有睡。 嫉妒教他发狂，脑中装着最糟糕的想法，尤其是最邪恶的布莱安，一想到他跟向瑶之间曾有的亲密，就喉头发哑，心口犯疼。 向瑶呆了呆，他过于认真的语气让她吓了一跳，又听见他继续说：「其实你忘不了他们也没关系，我喜欢你是一回事，你心中装着他们是一回事，可是我很难不沮丧。」 她终于听懂他说什么了。 明白的瞬间，她感到有趣地看着一脸沮丧的温寄海，他真的很在乎她呢！竟然能表情沉重到这地步…… 「乔瑟夫是狗。」 向瑶淡淡嗓音饱含笑意，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怔了足足有五秒，才又再次开口。「唐肯……」也是狗？ 「是我室友的侄子，一个小婴儿。」 他倒抽口气，原来如此！那……「最邪恶的布莱安呢？」 「邪恶？」她格格笑起。「你怎么会用邪恶形容一只优雅可爱的波斯猫呢？」 紧张与担心雯时淡去，徘徊不去的酸涩也消失无踪，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女人，温寄海放松下来。 除了大手还是紧拽着她手臂，提醒自己刚刚的紧张与惊慌。 很自然地，他低头吻了她。 在有着暖阳的冬日早晨，她醉倒在他的吻里，陶醉在他温柔的男性魅力里。他轻轻吻着她，一下又一下暖着她的唇瓣，每个呼吸间都能感受彼此的气息，她忍不住生涩地回吻他，踮高脚攀上他的颈。 原来她是这样黏人的女人，喝醉时是，睡觉时是，接吻时也是。 她喜欢攀附在别人身上，耳犀厮磨、缠缠绕绕，跟外表有很大的差距。 而他甘于臣服，这种落差像坐云霄飞车，刺激却上瘾！ 他想要这个女人，愿意倾尽所有，只为博她欢心。 这天，送向瑶回家后，他下了一个决定——替她租工作室。 样衣已经完成，官网准备上线，她需要一个空间能专心于设计工作，她总不能永远在咖啡馆画设计图吧？ 也许有人会认为准备工作室太快了，还没开始赚钱的品牌，应该刻苦克难，工作室是成功人士用的。 可他就想宠爱她，想看见她的笑容，他知道她不需要鲜花礼物，不需要出钱替她买下一百件衣服捧场，她只需要支持。 他对她的支持，是她的后盾，那么他对她来说，将变得特别，也能离她的心更近一些。 因为金钱的投资是表面上的，爱情的投资是台面下的。 第六章 不知道从哪里看过一个关于爱情的理论，当爱情隐晦不明时，最是纯粹，一点点幸福就能延续快乐好久，一点点失落就像失去全世界。 温寄海对这理论深表赞同。 因为现在的他，就深陷暧昧不明的爱情里，那日吻了向瑶后，她如没事人一样，眨了眨大眼睛说： 「我想回家洗澡，好好睡一觉，宿醉真累。」 他的感觉就像漫画里一样，就差没在额头画上三条杠，再出现一个超大对话框，里面写——「蛤？！」 就这样？ 她拨拨长发，懒洋洋地踱回房间，头也没回的问：「我的衣服呢？」 他的震惊延续到第三次她从房间远呼询问衣服在哪，才彻底清醒过来，替她拿出刚烘好的衣服，送了过去。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自然的姿态像那个吻没有发生，而他呢？尝过亲吻的甜蜜与亲近后，更急于想要得到她的注目，为她租下一间工作室。 第23章 —整个月，他忙于工作，也替向瑶盯网站与制衣进度，还要抽出时间监看工作室的装潢施工。 壁纸，他挑的；家具，他选的；预算，他决定；用不用地毯、窗帘什么颜色、门上得用几个锁……全都他说了算。 他投注心血在献给向瑶的工作室，一切终于大功告成，只待今天到来。 这是个清爽的星期一，早晨他特地挑选衣服，舍弃平时上班活动方便的针织衫与牛仔裤，着了经典的三件式西装，让他看起来英挺逼人。 下午三点，他提前离开办公室，本来想买酒庆祝的，但想到她糟糕透顶的酒品便打消念头，在市区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空了手，直接去舞团接她下班。 「中午十二点时，我已经开启网站的购物系统了，兴奋吗？」他一见到她，就丢了这句话。 向瑶当然也只想聊这个。「我昨天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这太可怕了，太刺激了，我很紧张！」 「一连用了可怕、刺激及紧张，我感觉你真的有点过high了。」 「所以我怎么也睡不着，刚刚中午我一度想要请假过来找你，我想监看我的购物网站，还想跟前十名下订单的网友握手。」 他大笑。「你是这么热情的人吗？」 她瞪他一眼。「我是不够热情，但我懂得感恩，我知道会有人买不只是给我的肯定，也是因为我的设计够好，所以我也不会感谢得太over，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出色的设计师，但我不可能讨每个人欢心。」 听听，这话多高傲？ 他想到谷乐冬，她跟谷乐冬有某处很像，他们都是那种很有志气的设计师，而他所经营的温彩，却乐意讨好大多数的客人，甚至以「让任何人走进温彩都能挑到喜欢的衣服」为经营目标。 温寄海不由自主僵住脸，奇异地发现自己竟因为她跟谷乐冬的相像有点吃醋，他是个大醋桶呢！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我想想……跟谷乐冬很像，是不是设计师都有这共识？某种程度的无法妥协？」 她皱了下眉，侧脸看他。「你应该很明白设计师的坚持吧？温彩的经营者，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些。」说的好像这论调是第一次听到似的。 他扯唇淡笑，没再说话。深邃眸光专注在车况，偶尔红灯时，又将目光停驻在远方橘黄色的黄昏天空。 忽地，向瑶的嗓音传来。「那是温彩的衣服吧？上一季的，这件裙子明明是夏天转秋天时穿的，现在气温那么低，她却还穿着，可见多喜欢。」 她指着斑马线前等待绿灯的女郎，在一片厚重冬衣围绕下，女郎穿着敞开的风衣，露出高领米色针织衫，以及一件格外亮眼的a字裙，剪裁一般没有新意，但布料选用蓝白相间条纹，裙角绣上隐约的蕾丝，虽是基本款短裙，但在冬日里，却是最鲜明的存在。 他瞄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那件裙子当初差点无法上市。」语气中含着笑意。「是一个刚跳槽过来的老设计师设计的，大家觉得这种剪裁太普通，所以差点被刷下来，是我力保，觉得他刚跳槽过来，可以给他一个空间试试水温。」 她扬眉。「你人真好。」 她知道他是个感性善良的人，就算做大事业，性格中却仍保有那份温和。 「我人那么好，有没有考虑买下我？」他打趣道，俐落地转了个弯，将车停在路旁。 引擎声熄下，车内突然变得好安静，她扬睫看了看他漾着笑意的脸庞，抿了下唇。「不用考虑。」他这么好，怎需要考虑？ 她开门下车，他也下了车，想追问「不用考虑」是什么意思？ 但寒冷的气温实在不适合他们在这里聊这些，他牵起她的手，热暖的大掌捂热她向来凉冷的手，带着她往前方的商办大楼走。 步入电梯前，向瑶皱起细眉，看着保全柜台后板子上的大楼内公司。 「这里有餐厅吗？」电梯门关上，她吐出疑问。 「你说呢？」 「我哪知道？你做事那么神秘，问你也不会说吧？」 「你真了解我。」他投去赞赏的一眼。 直到他脚步停下，与她一起站在一扇白铁门前，她虽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脸上却不显好奇。 温寄海打开门，点亮灯，崭新且明亮的工作室顿时出现在眼前。 他关门，旋身看向站在前面一步背对着他的向瑶，想到刚刚她一点好奇都没有，就有一点挫败。 他的口气于是有点埋怨。「为你制造惊喜真是一件没有成就感的——」 话被打断，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小脸埋在他胸膛，头微微振动，细小的泣音传入他耳里。 温寄海张臂拥住她，唇角勾起笑容。「好吧，刚刚的话我收回。」 第24章 瞧，软玉温香在怀，这还不叫成就感？ 他开玩笑道：「感动得那么快？你真的清楚带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吗？」 向瑶从他怀里仰起头，皱了皱鼻子，盈睫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掉下。「这不是你为我准备的工作室吗？」 他捏她的脸，看她脸蛋变形，笑了。「算你聪明。」 她摇头，嗓音软下，带点无奈。「聪明的是你。」总是知道怎么捕捉她的心。 「我哪聪……」 她踮脚，主动吻住他，纤手攀上他颈项，身体贴在他身上。 有点含蓄、很是生涩的吻，一下下落在他唇上，一时间温寄海没反应过来，没想过向瑶会主动吻自己，一秒、两秒、三秒后，他反客为主，将她压在墙上，激烈地夺取她的甜美。 每一个唇舌缠绕间，他们都尝到一股陌生却又向往的甜蜜，那么让人欲罢不能，那么激烈火热却又愿意被燃烧，身体里，好像空着什么，因为一个吻，又获得了什么。 她量眩，彻底沦陷，在他狂烈的吻里，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也爱上这个男人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爱上他，就是爱上了，他太好、太善良、太宽大、太幽默、太贴心、太明了她、太为她着想……他是万中选一，独一无二。 热吻不知道持续多久，直到他们都微喘着，额头抵着额头，交视的目光里，好像在确定什么。 「不感动真的很难。」她伸手轻抚他的脸庞，声音很轻。「一开始，我赌你对我狠不下心，才找你帮忙的，我是有目的的，你知道吗？」 他目光很深很幽远。「我欢迎你利用我。」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沸腾。「我觉得你很笨。」 「哪里？」 「追我，是一件很笨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没能给他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头绕着柔软发尾。「刚刚说我聪明，现在又说我笨，向瑶小姐，你讲话都这样反反覆覆的吗？」 她抿唇不语，脱离他的怀抱，脱了鞋子，赤足踩在崭新的木板上，环视这个五坪大的新空间。 这里以一个完整的主要空间为主，角落隔出一个房间以及浴厕。 房间里有一张大床，铺着草绿色的床单，埴面壁纸也是嫩绿花纹，就连木质房门也漆上苹果绿漆。 主要的工作空间更是处处展现他的用心，一张大书桌、木质长型工作台、靠墙的样布展示档案柜、嵌进墙里的组合式钮扣收纳箱、一张较小的电脑桌，全以轻柔浅木色为主，窗帘采用金丝华贵花纹，搭上间接式黄光光源，让整个空间充满温暖的感觉。 「我喜欢你的选择，这里看起来很温暖、很正面，充满能量，很人性化。」她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看见外边的灯火。 「有没有奖品？」他从后环住她的腰身，她没拒绝，他松了口气。 他们亲吻、拥抱，但她总能自然抽身，不抗拒他的亲昵，但也没回应任何他的感情。 向瑶转过身，看见他眼底的疑惑，她知道该跟温寄海说自己爱上他了，可是嘴巴不听话，她就是说不出来。 他不懂吗？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怎会容他这样亲昵？ 她难得勾起笑细，朝他娇媚一笑，彻底击溃温寄海的理智，那些缠绕在心里的疑问瞬间被抛到脑后，他拽住她手臂，俯身吻她。 不刻意压抑自己，任由这个吻逐渐变得煽情，如果她不要，她会推开自己。 而她始终没有推开，反而很配合地黏上他， 清晨，一串手机铃声惊醒了他们。 是温寄海的手机，工作多年的他，已经很习惯在任何时间接紧急电话，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闭着眼睛就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谷雁安的声音。「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还在睡觉，我在你家附近，等等能不能去找你？」 他嗓音微哑。「找我什么事？」 「昨天跟朋友去夜店玩，大家一起续摊到刚刚，里面有一个人好像对我很有兴趣，那个人一直跟踪我，我现在不敢回家，怕让他知道我家在哪里。」 「所以你就不怕让他知道我家在哪里？」 她嗓音急切。「你是大男人嘛，而且还可以假装是我男友，他死心就不会跟上来了，拜托，帮帮忙！」 温寄海叹口气。「其实你可以直接把车开去警察局。」 他边穿衣服边讲电话，还是狼不下心。「我人在外面，马上就回去，你小心一点，跟我保持联络。」挂上电话后，他对上一双冷清的眼眸，向瑶拥着棉被坐起身，静静看他。 他忽然觉得该解释什么，昨夜他们发生关系，照理说应该算在一起了吧？而他一起床就要帮其他女人 第25章 解决危机，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尤其是，那还是个暗恋自己很久的女人。 「快去吧！你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向瑶眨眨眼睛，打了哈欠。「我还想睡，不送。」 就这样？ 挥挥衣袖，不闹不留他？ 温寄海突然觉得刚刚百转千回的想法，其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了。 将车开上清冷的街道时，他还是难以调适胸口的失落感。 他选的这个女人，很不一样。 她不哭不闹不吃醋不情绪化，她在意自己的事业与梦想，不在乎过节庆生收礼物。 似乎爱情在她的生活里，没那么大的比重。 他有些哀怨地回家，谷雁安不知道一直躲在哪里，见他出现，就跑了出来，娇小的她躲在他身后，神色紧张。 他陪着她警戒了一会儿，却不见人出现，笑道：「你该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 「不好笑。」 他耸了耸肩。「放心了吧？并没有怪人啊！」 她咕哝一声。「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温寄海笑了笑，他跟谷雁安其实很聊得来，他们都善于交际，而且笑脸迎人，扮演讨人喜欢的角色。 他喜欢跟雁安聊天，她很开朗、很阳光，很适合当朋友，又像一个小妹妹，会让人放不下，但有一天，他发现雁安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多了恋慕，他就开始拉开一些距离。 没有可能性，就别给人希望。 「你刚刚去哪里？」谷雁安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 他很坦率。「我在向瑶那边。」 她脸色微僵。「你们在交往？」 他微笑，笑容如晨光和煦。「算是吧。」 谷雁安抓住他的手臂，像抓着浮木，神态紧张。「什么叫算是吧？这么不清不楚的……」 「雁安。」他注视她有点失态的举动。 她慌张的松手，呐呐开口。「对不起，我只是……」很喜欢你。 他叹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说清楚。 「雁安，我很喜欢向瑶。你一定没想到，她是我的初恋，高中时，我暗恋她好久，所以这次重逢对我来说别具意义，我想我心里就只有她了。」 无法控制的眼泪，滑过谷雁安娇美的脸庞，她眨眨眼睛，试图控制情绪，却更是止不住眼泪。 「我知道了。」谷雁安黯然离开，回到车上。 胸口好痛好痛，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接近温寄海的人，却没料到，原来他之所以对向瑶那么特殊，是因为他们更早之前就认识了。 她一开始就输了。 拿出手机，她拨了电话，接通后，疲惫地说：「任务取消，酬劳我一样会给你……」 挂上电话，她靠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有多傻？向瑶出现后，她担心会被向瑶捷足先登，竟打算下这样一个圈套得到温寄海。 谎称被人跟踪，求助于温寄海，她买通的人会等到她央求温寄海送她回去时出现，她就可以要求温寄海假扮是自己男友一阵子，以取信于这个跟踪狂。 也许，能在假扮男友的日子里，假戏真做。 漏洞百出的计策，不是吗？ 可是她真的无计可施了 原来爱情，那么痛。 第七章 温寄海从没有想过，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向瑶男友时，就被邀请到向家，介绍给她父母认识。 她的说词是这样的—— 「还没成功之前，我不大想让我爸妈知道设计的事，所以我不能透露工作室的事情，又很难不外宿，想来想去，就只有干脆跟他们交代我有对象了，这样比较好。」 所以透露有对象，然后常常外宿，这样真的比较好？ 所以他就是她的挡箭牌，外宿专用？ 好吧，是该跟她爸妈提一下，自从有了工作室后，她三天两头外宿，除了忙品牌网站的事外，他们俩也很自然地滚到床上去，两个礼拜过去，父母不觉得奇怪才有鬼。 而最尴尬的状况莫过于现在的场面，旁边坐着心爱之人，对面坐着心爱之人的父母，两老虎视眈眈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有猜疑、有惊吓、有不悦、有怀疑、有愤怒……这这这……如坐针毡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吧？ 温寄海努力保持得体笑容，还不知道两老的个性前，不要乱开口才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所以，当向瑶劈头直接说出意图时，他也只能乖乖陪笑，一句「伯父好伯母好」叫得很诚恳。 「爸、妈，他是温寄海，我有对象了，所以以后外宿机会会变多，今天特别带他来给你们看一下。」 第26章 听听，多开门见山？ 我有对象了？什么样的对象？外宿的对象？ 给你们「看一下」？要看什么？看他够不够格陪他们女儿睡觉？ 这个向瑶，讲话乱七八糟，太过直接，话语里又保留太多，果然向爸虎目一瞪，声音大了起来。 「什么对象？！哪认识的？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小孩？家里还有哪些人？会不会抽烟喝酒赌博嫖——」 向瑶打断向父的话。「我跟他以前就认识，他也曾经住过名泉社区，我们以前是邻居，他经营成衣品牌，至于结过婚嘛……」她侧过头看向他。「你应该没有结过婚吧？」 温寄海提醒自己亮出优雅微笑。「当然没有，也没有小孩，家中只剩我一个人，抽烟喝酒赌博都不会。」他目光炯炯，试图挽回一些分数。「还有，我对向瑶是认真的。」 「认真不认真是你说了算？」向父自从改行跑计程车后，讲话越来越冲。「你有要结婚的觉悟吗？」 温寄海正要点头，这点当然要马上认同，更何况他的确不是玩玩。 没料向瑶比他动作还快，已经抢白道：「什么结不结婚的？干么讲这些那么沉重，这样我们会有压力，我们就是在一起而已，不要扯到那些。」 言下之意是只把他当x友？ 温寄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有点惨，她话语中没有任何承诺，就好像是刚好跟他走在一起，而她随时可以抽身下车。 这不行，他一定要重申—— 「伯父、伯母，我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 向母扬了扬眉，逗趣地偷偷指了指旁边的向瑶，他转眸看过去，正巧对上向瑶一脸的不敢置信，仿佛他是个老古板，天知道她有什么好不敢置信的，愿意对感情负责不是很好吗？ 「温寄海，我没有说要结婚。」她神色认真。 他冷了眸。「我是很认真的喜欢你，如果感情谈到那一步，我也愿意。」 「就算这样，可是你怎么能现在跟我爸妈说你会跟我结婚？」她抿着唇，紧蹙的眉让她看起来有些烦恼。 「为什么不能？」他嗓音带着不悦。 「如果以后我们没结婚怎么办？我爸妈会期待，又不是你面对他们，他们催婚的对象是我！」 他怔住，还没来得及回话，向爸又插了进来。「所以你现在是在跟外人抱怨我们就是了？好啊，翅膀硬了啊，女儿大了，竟然当着我们的面抱怨！一回来劈头就说有对象要外宿，我怎么会齐出这种女儿！」 向瑶咬了下唇。「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尊重你们才会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看。」 「那是怎样？你又说什么不结婚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三十岁了，谈段正常的感情然后结婚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喜欢把话说死。」 「什么说死不说死的，如果你们后来分手，那就分手，爸爸我也不会笑你！」 温寄海觉得头好痛，眼看这场混乱变成大乱战，他眯着眼睛，听见一堆负面的词句穿进耳里，什么「分手」啦、「不结婚」啦……他现在才刚开始一段感情就被诅咒是吧？ 温寄海忘了他最后是怎么走出向家的，只隐约记得温雅的向母出来打了圆场，说会安抚向爸，然后叫他们赶快离开。 从向家走到停车的地方，一路上，温寄海始终沉默着，旁边的向瑶一开始也冷着脸，后来，冷淡表情崩坏，逐渐露出不安，到最后，她很难克制自己不把眼神投注在温寄海身上。 他看起来很生气。 俊美的五官正蕴着一股怒意，让他看起来很有距离，太过冷淡的眸子不若以往温柔，而是沉沉地望着路面，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慌。 她终究忍不住打破沉默。「我没有说错，我就是这样觉得，不必讲到什么结婚，这样有压力。」 「你安静一下，我要自己想一想。」 他嗓音极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向瑶联想到曾在他车上听到的广播访问录音，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有那么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乖乖听话，也沉默下来。 车子开往她的工作室，他打开中控锁，没有如往常的跟她上楼，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改天见。」 就这样？ 她下了车，还抱着一丝希望想像他可能会下车，却只等到呼啸而去的车影。 他这样……好冷漠。 向瑶回到工作室，觉得自己的心出乎意料地空荡荡，身体里的动力好像被抽干，想要专注在工作上却没办法。 他生气了吗？ 眼眶有点涩涩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想要找他谈谈，但谈什么？向来都是他来找她，她自己鲜少主动，忽然有种不知道从何着手的茫然感。 第27章 像被迷雾团团围住，找不到方向…… 说是生气吗？ 其实也不算是。 温寄海只是觉得很闷、非常闷，闷到没办法面对那个让他那么闷的始作俑者，闷到觉得自己该静一静。 他不是没看到向瑶的失落表情，当他开车离开时，她难过的神情一闪而过，或许该高兴原来自己对她也有影响力，可这刻却高兴不起来。 来到平时喜欢小酌几杯的小酒吧，老板正准备开店，看见熟识的他，没有拒绝他进入，反而笑咪咪地替他带了位置，边说：「真巧，她前一步来，你也跟着来了。」 是谁也会在周末假日的傍晚打扰还没开店的老板？ 只见角落沙发椅，窝着娇小美丽的身影，女子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表情尴尬。 「雁安。」温寄海扯唇淡笑，阻止正欲离座的她。「干么看到我就要跑？做不成朋友了吗？」 谷雁安抿了抿红唇，叹了口气。「还想做朋友，可是看到你，心会痛。」 她话里的直接教他扬了眉，但看她豁出去的神态，又觉得这样直说也好，两人之间才有可能重做朋友。 「真巧，我的心也在痛。」痛什么？痛向瑶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没看见他的渴求，她依靠着他，给了他恋人间所有能做的事情，却不给承诺，不给定义，她满口说的是「对象」，不是男友，不是爱人。 「谁能让你心痛？」谷雁安笑了。「喔，向瑶或许能，不，是肯定能，告诉我，她做了什么？让我来安慰你。」 忽略那句「让我来安慰你」，温寄海正了神色，目光清幽。 「她不要承诺，不要结婚，我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谈感情为什么要设限？她让我有一种我沉醉在爱情里，可是她很清醒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是我随她起舞。」 「你知道吗？我也会有这感觉。」她眯着眼睛，喝了口酒。「单恋时就会有这种感觉，自己都快要燃烧起来了，怎么那个人还冷冷淡淡，为什么他能那么清醒？为什么我像个疯子？寄海……这是因为爱不够平衡。」 他抓起桌上老板刚上的酒瓶，将杯子注满酒液，仰头喝尽，热烫的酒液在喉中肆虐，明明辣，却觉得舒服。 「也许吧。」他讽刺一笑，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星眸半眯，目光没有落在眼前的谷雁安，反而落在心里的那个向瑶，当她认真地说「温寄海，我没有说要结婚」时，眸色里的武断，教他心痛。 对她而言，他算什么？ 他们的感情，她决定就好？ 「寄海，你正在单恋。」谷雁安笑得很大声很狂妄，美丽的眼睛也笑红了，她举高酒杯，扬声道：「你跟我同病相怜！这该庆祝，干杯！干杯！」 他看了她一眼，几乎没有迟疑，也拿起酒杯，敲了一下她手中的，橙色酒液摇晃，如他们为爱心慌的灵魂，浮浮沉沉。 一杯又一杯，仰头干尽，酒液落腹，醺了眼睛与知觉，那些现实生活中的痛苦，瞬间就能忘记…… 直到老板绕到座位附近送餐，才发现拼酒的两人。 「糟糕。」老板苦恼地搔搔头，看见这两人醉得东倒西歪。 从没看过他们这样失态，谷雁安卧在沙发上，嘴上呢喃不休，温寄海呢？他坐在地上，抱着酒瓶，背靠桌子，眼睛虽睁着，却异常沉默。 谷雁安是女性，老板怎么也不可能搜她的身，于是蹲了下来，与温寄海平视，好言好语道：「有没有人能来接你？」 温寄海不语，目光有些空洞。 老板叹了口气，探手到温寄海的外套口袋，左边没有，右边……有了，他拿出手机，搜寻通讯录。 一大串厂商名称跳入眼里，老板越看眉头越紧，这家伙没朋友吗？上百个通讯名单，全是「通昶李先生」、「星格段经理」、「简氏设计王小姐」……有了！好不容易有个不是工作上的名字出现，定睛一看，是「雁安」，这下老板真的脸上三条杠，不抱期待地再往下查看所剩无几的名单，突然，眼睛一亮—— 「我最爱针」。 老板歪了歪头，自言自语起来。「应该是打错吧？没打到『的』字，又把『甄』打成针……所以，应该是『我的最爱甄』吧？」 管他的，看来也只有这个选择，他拨了电话过去，只响了两声，就被飞快接起。 一道清冷的女嗓响起。「喂？」 是女的，看来没猜错，十分佩服自己的老板，语调有些跑。 「认识温先生吧？他在我店里醉倒了，这样我们没办法做生意喔，麻烦你来接他，地址是……」 向瑶挂上电话，带着刚刚抄好地址的便条纸，奔跑着来到大街，已经是晚上了，她站在街角，伸长手招计程车。 第28章 上了计程车后，她双手紧握包包把手，目光有些涣散。 温寄海……跑去喝酒？他不是会借酒浇愁的人，或者该说，在她眼里，他是活得那样自在悠游的人，像是没有事情能困扰他。 可是她知道他生她的气，也知道起因是今天他们在向家的一言不合，他愿意给父母承诺，而她不希望他下承诺。 感情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她是爱上温寄海没有错，可是她懵懵懂懂的，不相信恋爱会影响她的生活，他们只是恰好走在一起，也许过阵子她会冷却，或者他退出，何必向父母说什么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会明白，也许走过家业变故，也许天性使然，她就是没那么浪漫，不会勾勒幸福的愿景，只愿享受在一起的时刻。 未来，会一直来，她不会抗拒，可也不想规划，她想爱得很自然。 司机提醒她到了，忙付了车资，匆匆忙忙下了车，仰头寻找门牌，很快望见一间亮着蓝色霓虹灯的店面，她很快奔了进去。 老板带她来到角落的沙发座，她先是看见温寄海，蹲下去与他平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已经垂着头睡着了，她不敢吵他，一仰头，看见旁边卧在沙发上的谷雁安，着实愣了一下。 注意到向瑶表情的老板，很巧妙地解释。「是谷小姐先来的，这个……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喔。」唉喑，好尴尬喔。 向瑶没有回应，她心情复杂地看着醉倒的谷雁安，想了一会儿，突然动手在谷雁安身上翻找手机，拿到手机后，又寻找谷乐冬的电话，拨通后，丢给老板。 她心里很不舒服，没办法那么热情地把谷雁安一起带回去，老板虽说他们不是一起来的，但也可能是约好的啊！ 她试图扛起温寄海，当然结果是失败的，最后，还是靠老板帮忙才将温寄海扛上他的车，而她负责将他送回去。 折腾了一整晚，总算将他带回工作室，她替他除去袜子，松开衣领，将被子盖得紧实后，没有跟着躺上他身侧，向瑶怔怔地坐在地上，近距离看着熟睡中的他。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鼻梁，叹了口气。 「你跟谷雁安……是约好的吗？」 胸口这股翻腾的感觉，就是醋意吧？ 难受到让人难以忽视，她现在睡也睡不着，又没办法专心于其他事情，看见谷雁安的刹那，心里涌起一阵慌，而下一秒，就被沸腾的酸意取代。 原来她也是会吃醋的女人啊…… 这个发现有点苦涩，向瑶天真地想，如果可以，她宁愿永不发现自己也会吃醋这件事，这样就不用承受心口发酸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痛。 头很痛。 他清楚知道这种痛。 父母刚过世时，他也曾沉溺酒精麻痹自己，那时分不清白天黑夜，都被这种疼痛与昏沉闹醒，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嗯……」他懒得睁开眼睛，短短呻吟了一声。 「醒了吗？」 没料到会听见向瑶的嗓音响起，温寄海睁开眼睛，看见一脸关心的她，着实呆住了。 她从床头柜拿来水杯。「喝水吗？」 他撑起身，有点呆滞地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滑入喉头，顺着食道到胃部，那种凉意让他清醒了些，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她的工作室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有点哑，头仍旧昏沉，他递回水杯，她接过将水杯放在一旁，见他难受得撑着额头，脸露担忧。 「头很痛吗？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醒酒……」 他挥挥手。「别管这些，我怎么会在这？雁安送我过来的？」 听见雁安两字，向瑶胸口那股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酸意又沸腾起来，她有点难受的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等不到她回话，温寄海奇怪的侧过头看她，发现她脸色紧绷，眼下隐约的黑眼圈看似睡眠不足，十分疲惫。 「怎么不说话？」 她咬着唇一会儿，才道：「是酒吧老板打电话给我，说你们都醉了，我才过去接你的。」 「那雁安呢？你也把她带回来了？」 「我放她一个人在酒吧。」 温寄海觉得头很痛，他望着向瑶固执的脸庞，口气带着责备。「雁安是女生，你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酒吧？」 「不然我能怎样？我又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她不悦地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耍起脾气。「雁安雁安雁安的，你就那么关心她？一起床就嚷着要找她？」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掀自己的底牌吗？ 听听这话ph值有多低？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酸透了吧？ 第29章 她懊恼地抓起被子，将脸埋进去，索性来个掩耳盗铃，把自己藏起来。 温寄海忍不住笑了，当然知道这傻瓜是在吃醋。「所以雁安到底怎么了？真把她留在酒吧？」 她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让谷乐冬去接她。」 「喔。」他拉了拉她盖在头上的被子。「别躲了，你喔，吃醋了？」 她会吃醋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变好，本来很怨她不给承诺又总是一副没有很陷入这段感情的样子，他承认自己的确很在意这点，但更气的是他自己，因为他对她来说不够重要，所以向瑶才不为爱疯狂。 所以发现她竟然会因为谷雁安而闹起脾气，老天，这简直是她说过最接近墙话的话了。 他很后悔没有把她刚刚耍脾气的样子录下来，他八成每天看都不会腻。 向瑶将头露了出来，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冷凉嗓音，口气软软，目光可怜兮兮，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他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他抓着她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我很难过我们对这段感情没有共识，但我觉得或许路还长，我们还需要磨合，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有共识。」 她眨眨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想惹你不高兴的，可是我觉得不需要讲得那么……尤其是在我爸妈面前……」 她深吸口气，决定坦然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想法，现阶段我想全力冲刺工作，你说的那些承诺跟未来，我暂时不愿去想，可能我很悲观……会觉得未来很难预料，要说我没勇气也好，很多事情我就是不想确定下来。」 她爱温寄海，所以把自己交给他，也信任他，但是不愿去定义这段感情。 温寄海点点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顶多就是我们没有共识而已，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其实他不懂向瑶怕什么，可是他可以接受这说法，冲劲十足的他会朝获得她的认定而努力。 向瑶点了头，主动拉着他的手，边想着什么，边玩着他的手指，一下拉一下捏，许久，才重新开口。 「你开车走的时候，我心里很慌。」 他张开手拥住她，吻了下她的耳朵与头发，嗓音恢复了些许活力。「你说了我才知道。」 更正，这才是向瑶说过最像墙话的第一名。 第八章 要问向瑶现在最想知道什么事？答案肯定是「那天温寄海跟谷雁安是不是相约在酒吧」？ 但碍于面子问题，她问不出口，可心里又在意得很。 她嘴很笨，不知道怎么旁敲侧击，这件事一直搁在心上好几天，还是没有进度。 她叹口气，在行事历写上「问他们是不是约在酒吧」几个字，仰起眸，看向窝在小型电脑桌前的温寄海，正聚精会神在网站行销上，他说要替网站弄一个圣诞促销活动，弄了好几天，都还没完成。 属于她的品牌「yao」逐渐崭露头角，订单量不少，有些热门商品甚至到了要预购的程度，这是向瑶始料未及的，同时也让她更有斗志了，每天下班后一定到工作室报到，不到午夜不会结束，常常熬到两、三点，更别提假日了，她几乎整天泡在工作室里，仰赖温寄海带食物给她。 这两天她有点流鼻水，精神没有很好，今天寒流来袭造成今年的最低温，来工作室的路上，她清楚感受这波寒流的威力，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哈啾！」向瑶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抽了张面纸，擦了擦鼻水。 「你快感冒了，再不休息一定会变严重。」温寄海的嗓音传来，他正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她喝了口放在桌上的水。「我本来就有过敏，过敏也会流鼻水打喷嚏。」 温寄海皱了皱眉，没再多说，跟固执的向瑶谈论这个恐怕会讨论到天荒地老，既然她坚持没怎样，说不定只是过敏而已。 他专心在设计促销活动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弄好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深夜两点半，他伸了个懒腰，疲惫的身体获得舒展，感觉好多了。 「我弄好了，向瑶，你过来看。」他轻声叫唤，等了等，没有动静，他转过身，看见她趴睡在工作桌上，长发盖住她的脸，看不清表情。 他摇头失笑，边走边念。「在这边睡着，我看就算真的感冒也不奇怪。」 他来到她身边，轻轻揽起她的手，她嘤咛一声，仍然未醒，于是他弯身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 他边替她除去束缚的衣物边说：「我是你的保母吗？」 她总是在工作桌前睡着，倔强的她一定会撑到不行才倒下，连走到房间乖乖躺好的精力都没有。 大手温柔地替她解开胸口的扣子，忽地，感觉触摸到的皮肤比平时温度高出许多，浓眉紧紧蹙起，连忙探往她的额头，发现竟是热到发烫。 第30章 她在发烧！ 温寄海冷静地抱起她，自行开车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急诊室。 这晚的急诊室没有很忙，医生先处理几个较紧急的病患后，才轮到他们，这时向瑶已经清醒，但很没有活力，一直昏沉沉地靠在温寄海身上，眼睛半闭着，医生问话她也回答得有气无力。 医生诊断很快出炉，是流行性感冒，吃个药打个针，留院打点滴等退烧就可以了。 「过敏会发烧吗？」温寄海嘴上调侃，却疼惜地看着向瑶苍白的脸。 点滴的管子连接到白晳的手臂，让她看起来分外脆弱，毫无血色的唇以及迷蒙的眼睛，在在显示她的虚弱。 她摇头。 「下次知道了驹，早就跟你说快感冒了，你不听，果然落得这种下场，以后都要听我的，我看你根本没有判断力。」 她歪着头，闭着眼睛，医院的病床很硬，躺得她背很痛，因为发烧关系，整个人很不舒服，但都比不上这男人叨叨念念引起的头痛，她索性来个充耳不闻，孰料—— 他还是在念。 「我觉得你有点太瘦了，是不是营养不良抵抗力比较弱？还是你一天到晚熬夜身体受不了？这样不行，我觉得你应该要吃点营养品，不然迟早会再垮下来。」他用手机上网找资料。「你可以吃鸡精、觐精，平常多吃点补气的，冬天到了也应该多吃像麻油鸡、姜母鸭那种食物，你手脚总是冰冷，这样不好，对了，你生理期走后都没有吃四物的习惯吧？听说那对女生好……」 「温寄海，住嘴。」向瑶疲惫的嗓音传来。 他怔了怔，疑惑地对上她蕴着烦躁的眼睛。「喔，对不起，你先休息，是我太急了。」 她嗯了一声，襦子可教也，决定好好休息，却反而睡不着了，或许是刚刚被他念念念念到很清醒，睡意全消，惨！ 不知道挣扎多久仍无法入睡的向瑶，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很快锁定床旁的男人。 他坐在椅子里，低头静看手机萤幕，目光专注，微蹙的眉显示他正在思考，忽然，他扬起脸，对上她的视线。 他乔座上前，大手探向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头，心里暖起。 他眸光里的关心是那样清楚直接，教她心融，刚刚他叨念着一串话，全是为她着想，虽啰嗦却关心满满。 这样一个男人啊……她第一次觉得，有他在真好。 一开始，是爱上他对自己的认真，以及他生活的态度，当然，还有他难以忽视的魅力。 如今，向瑶发现自己渐渐离不开他。 他渗透自己的生活太深太深，深到如果有一天，要将他连根拔去，向瑶不敢想像那会是多撕裂的痛？ 虽然那天不许他对父母承诺结婚这件事，但这一刻，向瑶突然甜蜜蜜地想，也许这样承诺也没什么，跟他一起走到最后，也很好。 不是吗？ 他们一直待到清晨，向瑶烧退了，才获医生准许离开医院。 问了她想回哪里休息？她说想回工作室，不想回家让父母担心。 他也打电话给助理说今天不进公司，抱着笔电，在向瑶的床旁，连线工作；起先向瑶一直看着他，这样坚持陪在自己旁边的举动，实在很温馨，她眨眨眼睛，终于困倦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吵醒。 睁开眼，没看见温寄海，她下了床，走到门边，果然听见他在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隐隐约约进了她耳里。 「明天不行……她正感冒中，嗯……她一定会想去，可是这样吹到风感冒更……后天？我再观察……嗯……」挂上电话，温寄海旋身，对上一颗从房门探出的脑袋瓜。 「爬起来干么？」他低头，不意外地看见她赤足。「你竟敢不穿鞋？！地板多冷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她乖乖窝回棉被里，将自己裹得好厚实，探出一双眼眸看着他。「谁打电话来？」 他有些不情愿的回答。「谷乐冬。」 「他要干么？」 「你知道那么多干么？」他扬眉。她很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除非对有兴趣的事物，她对谷乐冬很有兴趣吗？ 「我听见你们的对话，跟我有关。」 「他说他的老师来台湾玩，他提到你，结果老师说想见见你。」说这句话时，他密切注意她的表情。 从疑惑到讶异，最后落在惊喜，向瑶睁大眼睛，哪里还有病容？一脸兴奋的她，就差没有立刻换衣服跑出去。 「真的？好啊！我要带样衣去还是设计图？」她脸上难掩欣喜，没注意到温寄海有些沉的表情。 「他说后天。」 「我明天就可以去，不，现在也可以！」 第31章 他皱眉，压住正欲坐起的向瑶，微歪着头看着她，迟迟不语的温寄海，神情看来深沉许多，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向瑶也逐渐冷静下来。 「怎么了？」她脸露疑惑。 「我在想……很少看见你那么兴奋。」心情有点闷闷的，他自己似乎没办法让向瑶那么兴奋。 为她租了工作室那次，她是感动，但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温寄海自问，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可是想到她曾崇拜谷乐冬，就觉得很闷，虽然身为一个成熟男人，知道恋爱不是阻止心爱的人跟其他异性接触，可是……如果可以，他还真的希望把她锁在自己身边。 这种嫉妒实在没有道理不是吗？谷乐冬的老师一定是时尚界重要人士，向瑶能跟他接触绝对是好事，他该为她高兴。 做好心理建设后，温寄海扯出一个笑容。「后天才可以去，这两天你给我好好养病。」 她好乖，点点头，柔顺的吃了药，拢紧被子睡觉补体力去。 温寄海呢？ 等她入睡后，他到房间外，来到她的工作桌前，低首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桌面，说来好笑，他自己也 是整理苦手，办公室总是东西乱放文件乱丢，现在竟然因为有些心烦，随手替向瑶整理起来—— 摊开的行事历上，一行字跃入温寄海眼里。 「问他们是不是约在酒吧？」他念出那行字，愣了几秒，随即笑了。 「我没有约雁安去酒吧。」 向瑶一醒来，劈头就听见这句话。 几乎是她一睁眼的同时，温寄海就抓准时机回答，她侧眸看向他，他坐得直挺，唇角含着有些刺目的笑容。没错，那笑容有着得意，向瑶被他看得背脊发凉，忽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偷看我的行事历？！」她恼火地坐了起来，丽眸瞪住他。 那很私人耶！除了记录生理期跟工作外，她还会写下心情记事，这些哪能给他看？ 「我会做这么下流的事情吗？」他表情有些不满。 「不然你怎么知道的？」 他收敛笑容，神情很认真。「我会读心术。」 向瑶不语，看他能强辩到什么时候。 还读心术咧！ 「我知道你很在乎这件事，在乎到睡觉时都梦吃，一直哺喃自语说……」 他模仿她的声音，不大像，但效果有做到——「温寄海，别离开我，别跟谷雁安喝酒……」 她瞪着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无聊！ 温寄海坐到床上，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拥住她，态度转变很快，嗓音很温柔。「我不知道你那么在乎我，竟然连我是不是跟雁安相约都那么在乎……向瑶，我好高兴。」 她柔下眸光，脸有些红，她是很在乎这件事没有错，可是被他发现还是有点糗。 他低下头，吮住她的唇，她因为感冒而口干舌燥，那就让他来滋润她，丰沛的吻、充满感情的唇舌，喂饱她。 她微微喘息，双手攀上他的背脊，这样依赖的姿态，像他是她的支柱。 一吻方休，她微喘着拉开距离，睁着大眼问：「所以，你偷看我的行事历？」 「你自己摆在桌上的，还摊开，我不想看到都不行。」他叹息，无奈地看着她。「向瑶，你有够不浪漫。」 有谁会接完吻就问那么没有情调的问题？ 眼前就一个。 他下床离开房间，替她买粥去。 生病是警讯，表示身体太疲累，网站渐渐上了轨道，他觉得她可以专心在设计上，干脆辞掉工作，好好闯一闯，每天去上班还要到工作室来实在太累了。 回到工作室，趁她吃粥时，温寄海跟她提出这想法，向瑶愣了一会儿，想了很久很久，才亮着笃定的眼睛点头。 两天后。 也许是因为太期待这天的到来，向瑶的感冒好了八成，让温寄海不得不啧啧称奇，原来念力也是有用的。 跟谷乐冬约在某饭店餐厅，他送向瑶过去，本来考虑要一起入座的，却被谷乐冬禁止。 「我老师脾气很特殊，不喜欢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乱七八糟？！ 他乱七八糟？ 他好歹是温彩的创办人，端得上台面的人物欸，竟然说他是乱七八糟的人，差点翻脸的温寄海，还是因为向瑶的期待而隐忍下来。他到饭店大厅等待，一边回想谷乐冬那副得意的表情，就一肚子气闷。 待了近三个小时，总算等到向瑶出来，她自己一个人，手提着装有她作品的大包包，脸上难掩兴奋。 他迎上前替她接手重物，笑着摸摸她的脸。 第32章 「得偿所愿了？」 她难得的笑了。「像作梦一样。」 谷乐冬的老师纵横时尚界几十年，任教于顶尖设计学院，是许多成名设计师的推手，向瑶来时不知道谷乐冬的老师是谁，直到见面才发现，这让她感到分外荣幸。 温寄海静静看着她光彩夺目的侧脸，美眸里的愉悦与惊喜是这样清楚，感冒还没全好的她坚持前来，也许只有设计才能让她有这种扑火般的热情。 才一上车，她就少见的多话起来，像只麻雀般叽叽喳喳的。 「艾文老师说我的设计很出色。」她笑咪咪的，眼眸笑成弯月。 「他说他任教多年很少看见这样充满情感的设计，我的衣服很温柔、很有味道，又有独特性，他说也很商业。」 温寄海扬扬眉，没说话，她话多到不用他问她就会自己往下说。 「我说我的设计在台湾比较曲高和寡，老师很惊讶，说我该去欧洲发展。」 「是喔，也对，其实你本来就是在欧洲念设计的，做出来的衣服当然比较适合那边。」 「我也这么觉得。」她点头。「艾文老师有问，如果有机会我想不想当他学生？天知道我超想的！」 豆他无语，心往下沉。 豆去欧洲发展？ 网她真动了这念头吗？ 他为了她一手创立的「yao」，已经在台湾逐渐崭露头角，她却动起这种念头？他感觉心口像被石头压住，沉得他喘不过气。 其实温寄海心里也清楚，若向瑶想飞，他的确没有束缚住她的理由，甚至该替她高兴，此刻的沉重，只是因为意识到，她没有考虑他的存在…… 她似乎不会为了他停下脚步。 「你说真的？」他嗓音有些苦涩。 「真的，可惜我放不下。」她目光幽远。「艾文老师可能也只是随口说说吧？」 「放不下什么？」我吗？ 「我爸我妈，还有……」她嗓音拉长，看他神情有些紧张，像要揭晓大奖一样。 故意憋住不说，见他等到不耐烦，频频催促，那张总是看不腻的俊脸染上急切后，她才好故意的揭晓谜底—— 「我刚创立的品牌啊！我怎么能在它才刚要冲刺时溜走咧？」 「也、也对啦。」温寄海很失望，还以为会说是他，难道连让他有一丝丝期待都不行吗？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伴，以为已经渗入她的心了……难道还是跟少年时一样，他搬家后，她不为所动，他从来都无法影响她的生活？ 温寄海闷到晚上，闷到垂头丧气，闷到晚餐也吃不下，闷到饭后一瓶冰雪碧也喝不完……他啊，如斗败鬃狗，坐在电脑前，目光虽是看着萤幕，但身影一动不动，超没精神。 难道我对她没什么影响力吗？ 他反覆自问，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向瑶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失望，一方面她感到好笑，觉得他真傻，怎么就这么在乎她说的话？不说爱，不代表不爱，不是吗？ 长那么大个儿、拥有那么大间公司、扛得住所有事情的温寄海，怎么就对她执迷不悟？ 她都要觉得他其实不了解她了。 十一点钟，她拿起包包，踱到门口穿鞋，声响惊动温寄海，他愣了一下，走来她身边，低头看向弯身穿鞋的她。 「要去哪？」 「回家。」 她弯着身，看不清楚表情，他微讶地看了一下时间，随即说：「一起走，我拿车钥匙，等我。」 温寄海转过身之际，腰际突然被抱住， 过后，他们懒洋洋赖在床上。 他叹了口气，问她。「知道我为什么失魂落魄？」 她闭着眼睛，嗓音好疲惫。「知道啊。」 「说来听听？」 她摇头。「不说是给你面子。」 「我不要面子。」 噗，她睁开眼，见他一脸认真，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目光好柔软。「你在介意我只说放不下爸妈还有品牌，你小心眼。」 小心眼？或许真的是吧，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些好听的恬话有多难？他盼望得连心眼都变小了。 「对，我心眼全台湾最小，只要你告诉我你放不下的有没有我？」 她对上他企盼的眸光，微笑了。「你猜？」 「我猜有。」 「既然这样，还摆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 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给你看，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猜，她心里是有他的。 至少，她不会让不喜欢的人碰触、亲吻、拥抱、上床。 可是也许他对她的重要，远不如自己将她放在心上的位置，他是那种可以被她舍去，摆在很多东西之后的存在，这样多辛酸？ 第33章 她打了个哈欠，缩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安静了。 「向瑶？」他无奈的嗓音传来。 「你觉得依你的能力，需要我放不下吗？你不会让我担心，哪来放不下这问题？」她叹了口气。「打破砂锅问到底真那么重要？真是的，睡觉啦！」 温寄海不再说话，乖乖闭上眼，拥着心爱女人，安稳入睡。 问他为什么能睡得那么安稳？ 因为向瑶的回答打动了他，这是事实，向瑶若真的去欧洲发展，他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八成还会定期买机票飞过去见佳人。 他不需要她担心。 温寄海觉得，一般人的爱情是从认知相爱走到牵手拥抱上床，而他跟向瑶…… 他本来是想掳获她的芳心后再走到上床这步的，可却事与愿违，如今点点滴滴发现他们在爱里的不平衡，偶尔教他心酸心烦，但另一方面，不经意发现她对自己的依赖，又能让他开心到像个傻子啊！ 可能就如她说的，感情不要急于下定义，放轻松些、自然点，他告诉自己，爱得用力没关系，不要执着就可以。 那些淡淡纠结在心里，怀疑自己对她有多重要的情绪？他会尽量忽视，直到有解答的那天。 第九章 「……怎么可能？我不敢啦……知道了，我对她没兴趣啊……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好心欸！竟敢不领情，好啦，不会太过分啦……」谷乐冬挂了手机，转过头正欲进门，眼角瞥到一抹身影。 依这碍眼程度，八成是温寄海。 他懒洋洋地开了门走进去，消失在温寄海眼前。 对温寄海来说，谷乐冬也同样碍眼好吗？ 自从他介绍艾文教授给向瑶认识后，三不五时就说什么艾文教授要游台北希望她当地陪，于是向瑶就陪着艾文教授——当然还有谷乐冬，逛遍所有博物馆、美术馆，还有各大百货公司衣服专柜。 艾文教授待了一个礼拜后离开台湾，温寄海正打算放鞭炮庆祝，以为从此向瑶就属于自己一人，结果没想到，谷乐冬竟然想在「yao」网站跟向瑶合作一系列的新作，除了女装跟包包外，还打算跨足男装！ 向瑶是什么反应？ 她超兴奋的啊！ 有次温寄海有点酸溜溜地问她：「都忘了谷乐冬曾经撕坏你的版纸吗？」 她怔了怔，迟疑几秒钟，像是在脑海中搜寻记忆，才慢吞吞地说：「都过去的事情了，那时大家不熟。」 啊现在就很熟吗？ 每天来工作室一起讨论设计，算熟还是不熟？ 他很哀怨的发现，自己下班后赶来工作室，总是慢谷乐冬一步，他们已经不知道相处几个小时了，还要进办公室的他当然跟他们这种自由业无法相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输在起跑点上？ 他跟着推门进了工作室，不意外的看见谷乐冬站在向瑶旁边，弯着身跟她讨论手上的设计图，两人神情认真，连他进来了也没发现。 他走到自己的地盘一一电脑桌前，连上网站，看看今天网页有没有出错或当机，结果一切正常，他根本没事干，侧过身看向向瑶，突然心好酸。 她知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们？ 谷乐冬的个性与特质都跟向瑶很相近，他们都懂设计，有共通话题，任谁都会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吧？ 温寄海叹了口气，拿出今天特别绕路帮她买来的面包，踱到她面前，晃来晃去。 向瑶专注于设计图，反而是谷乐冬先发现他。 「有事吗？」 温寄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我找向瑶。」又不是找你。 他拿着法国面包在向瑶眼前晃来晃去，这动作很逗趣，向瑶注意到了，她抬起眼来，莹亮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明太子法国喔，想不想吃？」 根据经验法则，十次带她去面包店，她首选绝对是明太子法国面包，第二是波萝牛角，若两者都没有，她会选金砖吐司。 向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先放旁边，我不饿。」 「不饿？」他低头看了看表。「快八点了，你一定还没吃晚餐吧？还是我们出去吃？」 她唔了一声，有点分心的看向设计图。「五点多时我就有吃过东西了，我跟谷乐冬那时肚子都饿。」 「喔。」言下之意是他们一起去吃了？ 眼见她重新专注于设计图，温寄海难掩失望，忽地接触谷乐冬带着嘲笑的视线，他有些愤怒。 「你笑什么？」他冷冷看向谷乐冬。 谷乐冬耸耸肩。「并没有笑，我天生一副笑咪咪的样子。」 我看是色迷迷吧？ 第34章 温寄海总觉得谷乐冬打算跟自己抢向瑶，虽然谷乐冬至今没有表现出逾矩的举动，可是好几次都有意无意挑拨他跟向瑶的感情。 温寄海懒得再争，心情很差很乱，有种向瑶被抢走的感觉，明知道向瑶是独立的个体，她也从没说过是他的，可他就是很自然把她当成另一半，那种互属的感觉如此深刻…… 夜深了，凌晨一点多，谷乐冬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寄海看向瑶有些疲态，忍不住说：「该休息了吧？别忘了你上次累到都送急诊打点滴了。」 她抬头回看温寄海，确实有些困了，手边工作其实也没那么急着要完成，正欲开口接话，就见谷乐冬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她有些怔住，不知他怎么会露出这种恶作剧的表情…… 「我灵感来了，想接下来继续做，没法停喔。」谷乐冬微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 「你可以回你自己的工作室完成你的灵感。」温寄海冷哼。 向瑶看向温寄海，眉头皱起，似乎觉得他说话太不客气，她知道灵感对创作者来说有多重要，于是强忍疲惫对谷乐冬说：「你有什么想法？我们继续。」 温寄海气死了，他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他在脑海中幻想把谷乐冬拖出去，向瑶则像看英雄一样看着他说早就觉得谷乐冬很烦……可是现实中他才是多余的那个啦！ 好闷。 他索性抓起钥匙走出去，来到大楼外的人行道上，仰头看着行道树，被风吹得忽左忽右，深夜街上没有人潮，只有远处的车声，偶尔点缀两声，打破此刻的寂静。 外套也没拿就跑了出来，冬天的低温可不是开玩笑的，冻得温寄海冷吱吱，可是啊，身体的冷算什么？有人知道他的心此刻更冷吗？ 父母离世后，他只剩一个人了，再遇向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走一辈子的女人，他渴望拥有她，愿意为她付出，可没想到任他怎么努力，每当觉得离她近了一点，又会发现还有努力空间。 他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直到看见谷乐冬离开，他才慢吞吞走回大楼，搭电梯到工作室。 灯是暗的。 他很小心尽量不弄出声音，蹑手蹑脚来到房间里，深爱的向瑶正躺在床上，不知睡了没。 他轻轻上了床，她柔软的身体立刻攀了过来，牢牢黏住他。 「生气了？」她清冷的嗓音带了点娇柔，在这寂静夜里特别好听。 他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他不喜欢她跟谷乐冬走太近，这样多小气？ 可是，心思聪颖的向瑶会不会全都知道了？可她知不知道除了生气以外，还有一点点心痛，以及逐渐泛起的心冷。 「如果有一天，我跟谷乐冬都掉到湖里……」 还没问完，她就打断他的话。「我都不救，我不会游泳。」 他微笑了。「不是这个梗。」正了正嗓音，重新问：「如果有一天，我跟谷乐冬都掉到湖里，湖中女神出现了，她问你：『你掉的是我左手的金温寄海，还是我右手的银温寄海呢？』你会选哪个？」 她摇头失笑，这似乎点到她的笑穴，她低低地笑了好久，才问：「那谷乐冬呢？」 他摸了摸她的脸。「他太可恶了，被我在湖中干掉了。」 她笑得更开心，他乐见她被自己逗笑，这让他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有价值的，心念一动，他低头吻住她，用密密的亲吻证明自己拥有她。 原先只是一个吻，但很快擦枪走火，当他们都光裸着，燃烧着交缠的躯体时，温寄海的脑中很奇异地跳出一个想法—— 只有他，能这样对向瑶。 当最剧烈的高潮来临后，他伏在她身上，拨开她汗湿的发，轻声问：「我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回答他的是浅浅且规律的呼吸声。 她很恰好的睡着了。 向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也知道，温寄海正为了她跟谷乐冬走太近而烦恼。 有时候接触到他如小狗般被遗弃的目光，就觉得有点心虚，她不是不懂他感觉很不舒服，可是她只能视而不见，跟谷乐冬的联名设计推出在即，她很忙碌，也没有心思顾及他的情绪。 只能在夜深时，伴在他身边，陪他聊聊天讲讲话，有时会有激情，这些日子以来，也许是发泄吧？他特别疯狂。 「想什么？这么认真？」谷乐冬的嗓音传来。 她摇摇头，重新低头检视手中样衣，这是件菱格纹的羽绒外套，一般来说，羽绒外套通常做得厚重，像胖胖的米其林宝宝，时尚度零分，但他们选用美丽的水蓝色，加以费工的剪裁，让人穿起羽绒外套也能美丽纤细。 桌上，放着轻盈的肩背包，拥有柔软线条的包包，被谷乐冬加上动物纹，变得活泼野性起来，却也不失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