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姬饲养守则》 第1章 猎杀吸血鬼的少女 晚九点。 夏国,冬窗市,老城开发区。 此处多是上世纪80年代风格两三层的老房子,砖混结构土木结构的都有,有的被拆了一半,有的被完全夷平。 残檐断壁上被喷漆喷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绝大多数是骷髅、恶魔、枪。 四周居民早就搬光了,只几盏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张崇捧着刚入手的限定版古手梨花手办,急冲冲的往前走。若不是排队太久,拖得太晚怕赶不上末班公交,张崇也不想在大晚上走这条路。 急着赶路的张崇刚冲过拐角,迎面撞上了几个混混。 碰撞的瞬间,黄毛小混混发出夸张的叫声。另外两个混混立刻围上了张崇,嘴里骂骂咧咧:“敢撞我们老大,你小子不想混了是吧?” 张崇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高二学生,下意识就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注意。抱歉抱歉。” 混混们却不依不饶:“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条子干嘛?撞伤了人还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把你包里的钱都交出来给我们兄弟治伤,要不然的话,哼哼。” 张崇眉头一皱,忽然明白过来:“你们是故意碰瓷,敲诈我?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在手办店门口见过你们!你们是故意来敲诈我的!” 黄毛混混看了看张崇身上的校服,威胁道:“你是三中的吧?老实点把钱交出来。要不然等我们找到你学校,那就不好看了。” 张崇叹了口气,将心爱的限定版手办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地上。 黄毛嘴角微微翘起,心道成了。他是个老手了,这招百试不爽。特别是对张崇这种乖学生,大多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基本都会给钱了事。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优等生似的模样下,张崇的身体素质比那些体育类特招生还要强得多。他不喜欢打架,但每次打起架来,便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有某种奇特的力量涌出来,等闲3、4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眼前这几个体格瘦弱的混混,张崇摇了摇头——欺负这些连根据地都没有的混混预备役,真是一点意思都没。 黄毛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哪一次他们带过来的小子不是吓得手脚发软心惊胆颤的?这小子还在那边优哉游哉的吃鸡软骨,难道也是有人罩的? 黄毛上下打量张崇:“喂小子,我大哥是黑血帮的,是过过堂拜过老大的正式成员,你小子混哪里的?说来听听,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黄毛说完还学着港片里黑道大哥的模样,豪气的笑了两声,殊不知那干巴巴的笑声听起来比鬼叫还难听。 张崇叹了口气,越发觉得没意思了:“这样吧,我转身就走,咱们就当没见过面怎么样?” 笑声被截断了,黄毛盯着张崇看,脸色不善,混混们围上来对着张崇推推搡搡。 “喂小子!怎么跟龙哥说话的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你个三中仔耍个p横啊!”“你丫的不想活了是吧!” 忽然,张崇脸色一变:“什么声音?” 昏暗的灯光、遗弃的废墟,诡异的叫声。 混混们感觉浑身冰冷,往四周看去,重重黑影仿佛藏着不知名的鬼怪。 众人下意识的向张崇靠近了点。 “别、别胡说啊。哪哪哪有什么声音啊?你听到没?”右耳钉着一排耳钉的混混害怕得浑身发抖。 “就、就是说啊。没,什么也没听到啊。”“别吓人啊优等生!” 黄毛在一旁大怒:“怕个p啊怕!这是我们的地盘,隔三岔五的来得还不够多啊?人家随便吓一下你们就怕成这鸟样,真tmd丢老子的脸,出去后别说是跟我混的!” 他朝着传出声音的墙角踹了一脚,一只瘦弱的黑猫惊叫着蹿了出来,吓了黄毛一跳。 余光瞥见同伴们如释重负的模样,黄毛恼羞成怒。随手抓起几块破砖头朝着黑猫砸了过去,砸得小黑猫四处乱窜,哀嚎连连。 张崇看不过去了:“喂,欺负小猫算什么本事。” “哟呵,你还拽上了?”黄毛回头看了张崇一眼,嘿嘿冷笑。在地上挑挑拣拣,选了块完整的砖头,向着张崇大步走来。 混混们下意识的散开,露出后面的张崇。 黄毛正准备开口,却忽然发现对面的人脸色都变了,白得像是见了鬼。 然后他看见优等生的脸、小弟们的脸在逐渐往下飘。 不,是他正在升高! 视线上移,看见漆黑的夜幕和被乌云遮住的月。 视线旋转,看见一个无头身体站在张崇和小弟们前面,脖子上空无一物,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啊咧,那不是我的身体吗? 众人尽皆恐惧!身体僵硬,手脚冰冷,前所未有的恐怖抓住心脏,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的! 在看到那团随手撕裂了黄毛混混的诡异黑影时,众人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小白鼠,生物链上的生理本能激起了最本能的恐惧。 那绝不是现实世界应该出现的东西! 黑影仰起头,单手提着黄毛混混的尸体高高举起,血从断掉的脖子伤口大量大量的流进它的口中。 众人呆呆的看着,一丝力气都没有。 那是什么鬼东西!!! 撕拉一声!黄毛尸体被撕成了两半!黑影大口吞吃,血肉飞溅。 逃!快逃! 内脏、肠子甩得到处都是,难闻的腥味充满鼻端。 黑影把啃了一半的手掌吐了出来,忽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众人,漆黑中两点血光照了过来。 某个小混混脚一软,瘫坐在地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像是跑步比赛的发令枪。 张崇转身就跑。 第2章 把她捡回家 世界没有爱过我,我对它也一样,直到它将璃香送到了我面前——张崇。 ……………… 当一个绝美少女晕倒在你面前时,捡还是不捡,这是一个问题。 是害怕怪异危险抛下回到平凡生活,还是鼓起勇气进入这超凡的世界? 张崇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终究无法放下少女在这里吹冷风,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将少女给抱回了家。 为了防止传达室大叔多嘴,他还特地绕了远路从后门进了小区。 少女的身体异常轻盈,但对于几乎精疲力竭的张崇来说还是不小的负担。 将她安顿在客房后,张崇刚回房就这么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忽然惊醒,就感觉到了脖子上冰冷的刀锋。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对面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漫画柜,桌旁墙角里是装满手办的展示柜。 穿着黑色和服的少女站在张崇的床边,人偶般精致的脸孔一点表情也无。 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脖颈,只一动便可以令他人头落地。 “原来……不是梦啊……”张崇喃喃自语。 铿。 森冷刀刃微微一颤,紧贴肌肤传来森冷寒气。 张崇毛骨悚然。 “那、那个,我、我没有恶意哦!你还记得吧,是你救了我噢。” “我这只是报答,对,只是报答而已。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吧。所以我就把你带回家了。”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为了要做那样的事情才把你带回来的!” “请一定要相信我纯洁的好意!我是个纯洁的人,苍老师什么的我才不认识呢。” “对了,我叫张崇,张飞的张,崇高的崇。” 张崇语无伦次的开口,半生不熟的日语夹杂着大量的中文,说不清是因为少女冷漠的表情,还是脖子上森冷的刀锋多点。 好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不好意思的问道,“你听得懂中文么?” 少女眼也不眨的盯着他,仿佛看货物似的上下打量,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深邃的瞳孔平淡得让人心发毛。 良久,她收起刀锋,小碎步后退几步。双腿微并跪地、长袖一扬,双手交叠,额头枕在手上,低声道:“璃香,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张崇大人。” 这女孩原来是精神分裂么?!前后反应差这么多! 张崇赶紧起身将她扶起来,连连摆手:“快起来快起来。千万别这样,不要叫我什么大人啦,叫名字就可以。” “还有,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啊。你忘记了吗?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已经被那怪物吃掉了!” “呃,对了,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璃香酱你又是什么人?” “你是听到我的求救声才赶到的吗?还是你是隐身城市维护正义的英雄啊?” “咦,原来你会说中文啊。哈哈哈。” 张崇一连串话语出口,旋即干笑两声,自己也觉得自己失态,赶忙闭上了嘴。 璃香不动声色的和张崇拉开距离,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那怪物不是什么东西,它是人类,至少曾经是。” “现在它是一只以吸食人类血液为生的变异者,也即是人类传说中的吸血鬼。” 张崇张了张嘴,嘴唇颤了颤,干笑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璃香清澈的目光回望着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张崇猛的狂抓头发,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恐惧:“啊啊啊,不会吧!那东西真的是吸血鬼啊!” “虽然我看见那东西有奇怪的犬齿,但不是什么道具之类的吗?这不是科技流的世界吗,为什么会冒出魔法侧的东西来啊!这不科学!!!” 死里逃生后只顾着庆幸的张崇,现在才真切感受到生死一线的恐怖。 那种死亡临头的阴影,不亲身经历的话,再看一万本漫画也无法理解啊。 “是真的。”璃香平静的继续摧毁张崇的现实,“这个城市最近发生的猎奇连环杀人案,就是他的杰作。” 张崇虚弱的笑:“所以说,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啊?” 璃香点点头:“是的,张君。比传说的德库拉伯爵更久远之前,血族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历史上教廷、猎人曾经多次与他们发生大战,都无法彻底消灭他们。随着科技越来越强大,血族转入世界的黑暗里,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从未消失。” “叫我张崇就可以。”张崇又想起另一个问题,紧张的问道,“那我不会变成吸血鬼吧?” 璃香摇了摇头:“被血族袭击甚至吸血都不会直接导致异变,只有经过初拥仪式才能将人类转变为血族。” 张崇拍了拍胸口:“太好了,我还以为只要被袭击就会变成那种怪物呢。还好还好。”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少女和她那把武士刀之间来回转了会。 张崇试探的问道:“那么你呢?璃香酱,难道你就是猎杀吸血鬼的猎人?你在追杀那怪物?” 璃香微微一怔,她咬了咬下唇,微不可察的轻轻点头。 “我追着他跑了好远,从东京一直追到夏国,追到这座城市,结果还是让他跑了。” 她清脆的声音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懊恼,终于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好厉害。”张崇肃然起敬,竟然这么执着坚韧,从东京追杀到夏国来,真是可怕的执念。 看看已经在跨国猎杀怪物的璃香,再看看自己。 张崇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注定只是当杂鱼的料了。 他强打起精神赞道:“你已经做得很好啦,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啊,这都是多亏了你的努力啊。” 璃香盯着张崇看,意义不明。 张崇尴尬的笑了两声,急忙转移话题:“话说,一般不都是有狩猎范围的设定么?难道你们猎人经常这么跨国的跑来跑去?” “不是应该驻守某个城市保护人民才对吗?璃香酱为什么一口气追到了夏国呢?虽然这样也很帅就是了。跨国战斗啊,千里追杀啊什么的,酷毙了!” 璃香的眼神黯淡下去,低声答道:“……他杀了我母亲。” 张崇笑容僵住了。 是了!张崇想起来了,璃香穿着的黑色和服应该是色无地,黑色色无地黑色腰带上下一身黑,这特么的是丧服啊。 这不是漫画里的英雄故事,也没有小说中的主角光环。 真实的战斗里,正义并不一定是必胜的。她们真的是豁出生命在战斗啊。 张崇对自己轻浮的语言深深懊恼,他低下头:“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轻浮的话,什么太帅了酷毙了的。对你们这些豁出生命真正在战斗的人来说,真是太失礼了。” 璃香盯着张崇的瞳孔看,张崇第一次能平静的回望着她的目光。 璃香忽然浅浅的笑了。 这是张崇第一次见到她笑,清澈、透明,仿佛山间的小溪。 璃香摇摇头:“请不要这样说。这并不是谁的错。而且……”她沉默了下,“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母亲了。” 张崇一窒,仿佛看到了小萝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古老的大屋里。 她望着窗外孤悬的明月,守护着母亲的归来,而最后等到的却是为守护人类而死的母亲死讯。 月光落在她身上,她穿起黑色的丧服,接过母亲的刀,毅然踏上了复仇之路。 胸口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张崇擦了擦眼角:“啊,真是的,有沙子。” 璃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她一脸正色道:“比起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张崇愕然:“什么事?” “抱歉,你被它盯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张崇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心脏怦怦直跳。 “我所追杀的目标被称为‘嗜血者’,他坚信吸食强大特殊的血液,能够快加快速迅猛的提升力量,不管是人类还是血族都是他的目标。” “他是个猎杀了三位数以上的人类以及两位数以上血族,同时被血族和人类通缉的重度危险人物。” 璃香看向张崇,脸带歉意:“而你身上流着‘稀血’,已经被他盯上了。” 张崇一脸好奇宝宝:“稀血是什么?” “一种人类中特殊血脉的统称。” 张崇大喜:“那是不是说,我的血脉里埋藏着隐藏的力量,你是不是能帮我开发出来?!” “呃,抱歉。”璃香尴尬的笑,“大部分所谓的‘稀血’其实并没有什么隐藏的力量。” “诶!那有什么用啊!” 璃香想了想,迟疑的答道:“对吸血鬼来说,稀血的作用,大概是比较好吃?” 喂!这血脉的隐藏力量是把自己变得更香吗!这么废物的能力就敬谢不敏了吧!! 璃香又道了声歉:“非常抱歉,把你卷入了这种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找出来,杀掉他。” “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张君,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好……不,这真是太糟糕了!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是说,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张崇浑身发抖,既是因为恐惧,又有莫名的兴奋。 当少年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少女时,伟大的传奇开始了! 张崇心里勾勒着美妙的画面,双眼里写满了憧憬。 看着干脆利落答应的张崇,璃香反而有些吓到了的样子, 有些犹豫该不该和这个似乎有些精神异常的少年合作。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璃香再次跪伏在地,三指贴地,仿佛一只展翅的黑死蝶,美丽而充满危险。 “实在感激您的好意。那么,小女子不才,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了。” “好说好说。”张崇赶紧虚扶还礼。 咦,等等,这画面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3章 消失的她 张崇眯起眼,右手遮在眼睛上方,远眺着挂在天边的巨大火球。 早晨的阳光懒洋洋的打在脸上,张崇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太阳是这么温暖的东西。 曾经张崇一直认为,那些歌颂太阳的诗文歌剧,都是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们没事无病呻吟的作品。 直到昨晚经历了那般不可思议的事件之后,对于这能完美的克制吸血鬼行动的超给力道具——太阳。 张崇表示,我真是爱死它了! 按璃香的说法,现实中的吸血鬼和电影里的差别巨大。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现实中的吸血鬼既不怕圣水,更不怕圣经,当然也不怕十字架,甚至听说有些吸血鬼还是虔诚的教徒。 不过电影中也有地方说对了,那就是吸血鬼惧怕阳光,再强大的吸血鬼也会被烈日烧成灰烬,所以吸血鬼白天一般都不会行动。 璃香请求张崇的帮助也是在晚上进行,而白天她则会在家待机养伤,并且做一些战斗准备。 毕竟在晚上战斗时,没有了太阳这个大杀器,那只能准备一些其他对吸血鬼同样造成巨大杀伤的东西了,主要是银。 银对吸血鬼来说,就仿佛是对他们的针对性毒素,但不像阳光那般致命。 吸血鬼畏惧银的程度和吸血鬼的实力有关,也和银的纯度有关。 实力弱小的新生吸血鬼被镀银子弹射中基本就离死不远了,但强大的吸血鬼被镀银子弹打中只会所伤。 当然了,被拖出去枪毙十分钟打成蜂窝的,那就另当别论。 纯银兵刃和子弹对吸血鬼的杀伤效果最好,璃香所携带的“九字兼定”刀锋上便以特殊工艺制作,在不影响锋锐的影响下镀了银。 就是不知道这把九字兼定,是不是就是张崇知道的那把了。不过看着样子好像不太一样,最特别的是这把刀没有刀镡。 张崇曾经看过一本叫《东瀛刀的知识》的书,里面写到东瀛刀匠只会在两种刀上不加刀镡,贫穷浪人的佩刀或者是敬神的御神刀。 拿着御神刀·九字兼定猎杀吸血鬼的少女猎人?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样子。 张崇一边回想着璃香所介绍的吸血鬼世界,一边心不在焉的爬上第三中学前那段长达1000米的斜坡。 忽然,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速逼近。 张崇脑海里还在想着璃香,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在旁人眼中,只见张崇忽然往后一靠,左手抓住背后伸来的手臂,右脚往后一伸一勾,已将来人绊倒擒住。 这却还没结束,张崇右手电光石火般接过,攥住来人脖子将他砸在旁边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咳咳咳,放、放手……啊……”手下传来虚弱的声音。 张崇猛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松开手,望着纤细白皙的修长手掌怔怔发呆。 【怎么回事?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四周的学生、赶着上班的大叔阿姨们一边路过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虫子你、你……咳咳……你特么的疯了啊!”来人是张崇的同桌林胜志,他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着他。 “是你啊阿志?抱歉,我有点走神。”张崇仍然有点愣神。 璃香不是说稀血的作用,只是让自己变得更香吗? 现在这算什么?力量觉醒吗?也没感觉什么不同啊。 林胜志狐疑的盯了他几眼,似乎正在确认眼前的张崇是不是被老爷爷附体了还是觉醒了系统。 过了一会,大概是没看出什么,林胜志扑上来,一把勾住张崇脖子。 “说!你小子吃了什么药变得这么生猛!是瞎子老张的大力丸还是天桥老林的力大丸?” “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今天没带书包,所以负重比我轻才躲开的。咦,你书包哪去了?连书都不带,小心被老班骂死。” 张崇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书都在抽屉里,我没带回去。书包嘛,昨天和吸血鬼打架的时候掉了。” “心情不错嘛。还会开玩笑。咦?”林胜志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鼻子抽动着嗅来嗅去。 “你干嘛。老子对搞基没兴趣。”张崇一脸恶心的样子,一把将林胜志推开。 林胜志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拳捶在张崇胸口上,他恶狠狠的道:“好小子!说好了一起fff,你竟然偷偷脱团!” “看你身上这香味浓度,你该不会是和妹纸约了一晚上吧!你这让人羡慕的混蛋啊!我要跟你绝交!绝对!” 想起和璃香两个人孤男寡女独处了一晚上——虽然整晚一直在聊天——张崇还是感觉有些心虚。 张崇挥手无辜的表示“你在乱说什么啊”,一边快速往学校的方向走,口里还说着“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云云。 林胜志却真的震惊了,原本只是胡乱猜测开玩笑的他,却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一语中的。 待看见张崇那心虚似的转过头去,他更是确认了这种猜测。 林胜志恨不得捶胸倒地,痛哭一场。 怎么说他林胜志也是英俊潇洒成绩一流运动全能的超级阳光男孩,结果竟然被张崇这个阿宅抢先脱团! “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林胜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狠狠的瞪着张崇。 “老实交代!时间!地点!人物!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钓到了萌妹子!今天不老实交代的话,就别怪本大爷给你整套狠的。” 张崇哼哼冷笑两声:“本大爷的魅力还需要解释吗?” 林胜志的眼神却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他嘿嘿干笑两声,摆出一副谦虚请教的模样,恭敬的道:“正要请张老师为吾辈解惑啊。” 自觉已经向人生赢家迈进了大大一步的张崇,报复性的重重拍了拍林胜志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要知道很多东西,我这种成熟男人和你这种在室的青涩男孩没法沟通啊。”一句话,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你也不懂啊。” “不要好高骛远啊少年,多看看生理书然后努力向着夕阳奔跑吧,这样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收获属于自己的萌妹子。” 林胜志诡异的笑了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yes!谨遵老师教导!那么,请老师演示下如何处理,约会天降系妹纸被青梅竹马发现后的修罗场吧。” “诶?” 张崇僵硬的回头,身后正是林胜志口中的“青梅竹马”王佳艳同学。 一个假小子似的元气少女,关键是还握有他老妈的直接通讯权,堪称张崇的宿命大敌。 “成熟啊?”王佳艳一脸冷笑,旁边还跟着她怯懦懦的小跟班丁凤。 两人看张崇的目光警惕得像在看一坨便便。 “真正的男人啊?” 完了!如果被她打小报告的话,璃香的事情可就穿帮了! 老妈肯定不会相信吸血鬼猎人什么的,不不不,更糟糕的是,被她误解了才是大问题! “说了我们也不懂是吧?” 张崇涎着脸想讨好两句,扭曲的表情反而有点可怕。 “看来你昨晚过得很快乐嘛。如果不想我向阿姨报告你发表了什么惊人言论的话,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乖一点。” 王佳艳自觉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老妈不会因为青春期男孩偶尔的玩笑大动干戈。”张崇却板起了脸,被她一番话语激起了逆反心态。 再说了,晚上还要和璃香出去巡逻抓吸血鬼呢,怎么能被这女人锁住。 王佳艳柳眉倒竖就要发火,张崇却已经不理她走远了。 丁凤拉住王佳艳,小声的道:“笨蛋。想知道他晚上干什么的话,也不一定要问他啊。” 她凑到王佳艳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番,王佳艳一边听一边点头,没一会却眉开眼笑起来。 丁凤看着她的模样倒是嘲笑道:“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他了吧?” 王佳艳柳眉倒竖:“怎么可能嘛!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和我弟弟一样。阿姨对我又好,她又经常不在家,被她拜托了看住那家伙而已啊。” 丁凤眯起漂亮的丹凤眼,笑眯眯的道:“真的?” “真的真的。”看着密友似笑非笑的样子,王佳艳嗔恼起来,“哎呀,你讨厌啦。都说了没什么啦。” 话虽如此,王佳艳目光却一直盯着张崇,小拳头狠狠的紧了紧。 【哼哼,就让我大侦探王佳艳将你的秘密计划搞个清楚吧!】 对于张崇自吹自擂的话,王佳艳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张崇虽然长得还行,但也就那样;成绩也还行,但也就那样;在学校既不是处于被欺负的最底层,但也和那些成绩顶尖、篮球高手之类的风云人物无缘。 再加上张崇又是个只迷二次元的宅男,整天只会叫嚣着萝莉最萌二次元满塞的,她才不信这种老实阿宅会惹上什么麻烦, 王佳艳只是有些担心张崇会不会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出于对张崇妈妈的承诺,王佳艳必须要把张崇看好。至于丁凤说的喜欢什么的,那都是没有的事。 所以,王佳艳也完全没有想到,当下午放学她兴冲冲的展开跟踪行动后,见到的竟会是如此令人不可置信的画面。 隔天,王佳艳没来上学。 24小时后,警方接到王佳艳家人报警,校方接到协助调查申请。 48小时后,警方正式立案。 王佳艳失踪了。 第4章 日常分裂 时间回到王佳艳失踪当天。 那天下午,张崇几乎是在下课铃打响的瞬间便冲出了班级,既没顾上林胜志的挽留,也没注意到王佳艳的异常。 张崇兴冲冲的一路飙回家,准备和从天而降的少女吸血鬼猎人一起展开大冒险。 他心中还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在一路干掉了喽啰a喽啰b小boss精英boss大boss,最后终于搞定了最终boss幕后boss隐藏boss后,从此两人幸福美满的在一起了。 结果—— “先吃饭?”张崇惊得下巴都掉了。 璃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因为嗜血者一直在逃,我害怕追丢了他一直一直跟着,所以、所以……虽然昨天有了一些补充。” 说到这里,璃香望向了张崇的嘴唇。少年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璃香的脸孔却似乎红了。 好可爱!张崇胸中的魔鬼在高吼。不不不,等等,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张崇发现了盲点,神情呆滞的看着璃香,问道:“那你今天白天到现在……总不会一直没吃饭吧?” 璃香微微的点了点头,严肃的道:“我一直在睡觉,补充体力,还有养精蓄锐。嗯,就是这样子。” “原来如此啊,嗯嗯。”——鬼才信啊! 张崇看见璃香看向厨房心虚的目光,心中魔鬼在大吼:其实是你不会吧!肯定是你不会吧! 心碎了!梦碎了!把我心中温柔体贴料理满分战斗达人运动健将偶尔腹黑其实善良的超萌全能少女印象还回来啊! 张崇认命的走进了厨房。 好在有常年单身练出的基本厨艺撑着,两人总算没有饿肚子。 晚餐是香菇炒肉片、炒青菜和西红柿牛肉汤。 但很快张崇便发现,璃香的食谱明显更偏向肉系,那盘青菜几乎一筷子都没动过。 而且有一点让张崇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璃香一开始对筷子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熟悉。 不,不止是筷子,她对着一桌的家常菜露出了迷惑怀念兼有之的复杂表情。 是因为猎人身份的关系吗?东瀛应该和夏国一样都是用筷子的国家吧? 不过她的学习能力倒是没得说,只一会便学得有模有样了。 服侍完小萝莉吃完饭,张崇又有了个新的发现,璃香的家庭或许比想象的还要好。 虽然并不起眼,但她明显对被伺候没有任何不适,可以说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 不过当时张崇并没有想太多了,只把一切都归于那吸血鬼猎人的传奇人生身上。 用过晚饭后,准备维护世界和平的二人组(张崇一个人这么想而已)终于踏上征途。 不过对于雄心万丈的张崇来说,和璃香的巡逻搜查,从一开始便偏离了他的想象。 路人甲:“哇——好可爱啊!老龙快看快看,那是二次元萝莉吧!好可爱啊!” 路人乙:“啧,别看了,那死宅都要吃了你看见没?” 张崇咬牙切齿的盯着不远处的两只宅男,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打架。 这已经是第n个发出这种声音的人了。 没有办法。粉雕玉琢的小萝莉本身就已经很吸引人了,再加上璃香一身全黑和服的模样走在夏国街头,这又不是cosy祭典! 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引来一阵阵奇异的注视目光,区别只在于人们注视的理由不一样。 张崇一手托额,感觉真是失策,还好记得用布将九字兼定给包起来了,要不然再加上那把明晃晃的利器,恐怕连警察叔叔都要来找他麻烦了。 和张崇比起来,璃香倒是全没自觉。 不,与其说全没自觉,不如说周围的众人在璃香眼中就等同于不存在似的。 她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根野草。大象会在意蚂蚁的目光吗? 璃香给张崇的感觉,大抵如此。 “可恶啊!原来三次元也有这种人生赢家吗!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终于,当旁观者的窃窃私语开始向这种危险的方向转变时,张崇再也受不了了。 他拉上璃香狂奔,来不及感受冰凉滑腻的触感,便加速消失在人海之中,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某间服装店里。 “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 璃香看着窗户里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自己,不安的扯了扯轻飘飘的衣带,全然没发现包括张崇都快流口水了。 听见璃香的问话,张崇赶紧收起痴迷的神色,低声解释。 “你穿着那套和服走在街上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虽然我不是很明白猎人的行事规则,不过应该还是要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才好吧?” 璃香侧着头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可张崇的说法。 但她又道:“可是穿着这种衣服,行动很不方便。如果遇上‘他’的话,还是要战斗的。而且……” 璃香小脸微红,“这种衣服,这种、我不太习惯,会很奇怪吧?” 张崇拼命摇头:“怎么会!超适合你的说!” 璃香注视着张崇半天,微微蹙眉:“好可疑。总感觉你正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呢。” “没有!绝对没有!哥特公主裙女仆装猫耳娘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想过!”张崇义正词严的发誓。 璃香犹豫了下,手指向墙角:“嗯,还是那套吧。” 片刻后,璃香换上全套的黑色运动服套装,将及腰的长发扎成长马尾。手持着被布包着的九字兼定,显得清爽而英武,仿佛崭新的运动少女。 虽然依然吸引不少怪蜀黍的视线,但已经不再那么惹人注目。 璃香自己似乎也很满意,唯有张崇还在为错失的美丽风景长吁短叹。 不过只过了一会,张崇就不再沮丧了,只要璃香还在他身边,总还有机会。 当然张崇绝对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旁边那些坏掉的大人们投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大大满足了他无聊的虚荣心。 重新回到巡逻路线后,张崇忽然感觉这似乎和平时逛街没什么不同啊。 他疑惑的望向璃香,却发现璃香认真的四处打量,表情凝重,眼神认真,仿佛要从这巨大的人流中找出潜伏的怪物。 正当张崇拼命给璃香找光伟正的理由时,毫不领情的璃香却一语打破了他的妄想。 “这是什么?” 张崇嘴角抽抽,抬头看着那一排颇具吸引力的海报:“电影院。” “那是干什么的。”璃香疑惑的眨了眨眼,一副好奇宝宝的可爱模样。 “放映电影的地方。” “噢,电影啊。”璃香恍然大悟,“我在书上读过。” “那又是什么?” 张崇脸颊抽抽:“理发店。专门为人设计发型,修剪头发的地方。” “……这个看起来挺好吃呢……” “哦,糖葫芦啊,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呢。好怀念啊。诶?!不对,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这是哪里来的啊?” “那里拿的。” “吃东西要给钱的!”张崇赶紧拉着璃香过去向卖糖葫芦的老伯道歉,并补上了钱。 “这个这个……” “……” “那个那个……” (我这不是转职吸血鬼猎人,而是转职成保姆了吧) 心底的魔鬼又在狂吼,张崇总觉得很有些怪异。他找个机会问道:“呐,我说璃香啊,我们这样什么都不干可以吗?” 璃香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简短的回答:“我们在巡逻啊。”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明明就是在逛街好吧!)张崇眨了眨眼,一脸懵逼。 “什、什么嘛,我可是有好好搜集情报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在街上走来走去就可以了吗?” 张崇有点着急,他左右看了看,凑到璃香耳旁低声道。 “不用去一些特别的地方找吗?比如昨天你救我的那个废墟啊之类的。” “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我就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璃香答道,旋即又摇了摇头,“至于昨天那里,不用回去了。昨天的战斗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不会继续待在那里的。” “别人?”张崇敏锐的发现璃香话中的关键词,有些时候他也痛恨自己的敏锐,因为这往往是不祥的前兆。 果然,璃香点头,平静的回答道:“是的,虽然进入现代后,各地血族的戒律变化很多,但最核心的六大戒律却依然在运行着。” “嗜血者既是不请自来的外来者,也是无故猎杀同族的叛逆者,必然不会被当地血族所接纳,所以他同样不愿意与当地血族接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张崇觉得整个世界又颠倒了一遍。 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个存在吸血鬼的黑暗侧就已经很糟糕了,但毕竟这吸血鬼是从东瀛来的,听起来其实没太多真实感。 但今天听到其实在身边这么近的地方就存在着吸血鬼,甚至可能他过去接触过的人中搞不好就有吸血鬼。 只要这么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开口,声音干涩:“这么说来,你已经确定了我们这座城市也有吸血鬼么?” 璃香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回忆了下,才接着开口:“我曾经听老师们说过,夏国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相较于夏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但夏国的血族势力却几乎是全世界最弱的。” “而在东瀛血族的传说里更有着将夏国称为‘血族禁地’的说法。不过——” “诶?”这倒是完全意料之外的说法,张崇松了口气,旋又提了起来。 璃香继续说道:“不过,昨天在战斗的最后,确实感到有新的、唔、新的血族逼近。”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逃得那么干脆。不过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逃得这么容易的!” 她狠狠的挥了下拳,不过因为太可爱了,完全没有杀伤力。 张崇叹了口气,虽然很容易沮丧,不过好处是他同样能很快的提起劲来。人总要面对现实,这句话张崇简直奉为真理。 “好吧。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工作其实就是一直走,尽量将活动范围扩大,然后让你感觉到他的气息,然后再展开追踪么?” 璃香想了想:“大致是这样没错。” 张崇又想叹气了,他忍不住嘟啷道:“这样也太被动了吧,感觉就像买彩票啊。” “不是这样的。”璃香却不同意,她拉着张崇走到路边。街角有一幅贴心的旅游路线展示牌。 璃香指着地图用手指比划着:“白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查了些资料,根据他近几次犯案的场所变动简单的做了副路线图,他的出没距离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广。”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发生连续杀人案件的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他改变了一直以来的行动模式,不再一味逃窜。理由我并不清楚,不过这对我们或许更有利。” “据我计算,以这里为圆心半径三公里以内的所有地方便是他最有可能的活动范围。” “他需要潜藏,需要猎食,需要人类需要血液,所以他绝不会隐匿不出。我们要做的,就是先一步找出他,然后将他杀死。” “明白了。”张崇一边用“真实的战斗怎么可能都是帅气的cg画面”来安慰自己,一边强打起精神。 他发现自己的热情消退的速度,其实比来的时候也慢不了多少,于是又问:“那么,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比如怎么分辨吸血鬼之类的。我想更多的帮帮忙啊。” 璃香望了望他,咬了咬下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良久,她轻轻说道:“血族的身体表温只有25度,远低于人类体表的37度。据说经过严格训练的猎人可以直接辨别 “但普通人很难从外貌上区分出血族和人类。所以……” 璃香说不下去了,她虽然有些不通俗务,却不是白痴。 看着明显变得沮丧的张崇,璃香想了想,轻轻的靠近他身旁,学着之前看过的人类男女的样子,轻声道。 “其实,只要张崇大人在这里,陪在璃香身边,就是对璃香最大的帮助了。” 张崇满血复活!干劲满满! ——嗯,效果果然很好! 第5章 直面死亡 结果,一晚上都是无用功。 实际上,到了晚上10半点左右的时候,路上的人流已经大幅减少,到了11点的时候路上几乎已经不见行人。 两人徘徊在大街小巷中游逛,一直走到凌晨1点,但完全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唯一的例外便是中间有一次,璃香忽然像是遇见了什么大敌似的,全身紧绷,眼神惊慌,手按着刀柄,额上满是汗水。 良久,她才神色凝重的告诉张崇,刚才在他们路过的后方有一次极强大的力量爆发。但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也没有找到嗜血者的气息。 除此之外,便是一路平静,不过对张崇来说,倒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除了可以自我安慰终于和女孩子约会过了之外,他在璃香的身上又有了新发现。 小璃香似乎对社会上的一切都显得极为陌生而好奇,却又不是全然没听说过的那种陌生,而更像是只在书上看过第一次看到实物的那种感觉。 而且,既然璃香说了他们只要到处走就可以,后半程张崇索性甩开了追踪吸血鬼的念头,几乎是全心的享受这难得的体验。 开始时他还有些害怕被璃香发现这种想法而羞愧,但很快他便目瞪口呆的发现,小璃香的表现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一晚上心情都不错,甚至还做了个不错的美梦。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一直到走进班级的时候,张崇的脸上都还带着奇怪的笑。 但很快便被丁凤那张臭脸给完全破坏了。 她上课的时候老是盯着张崇看,表情厌恶不屑却还露出一丝奇怪的惊慌和莫名的愤怒。 张崇感觉莫名其妙,想问问她的密友王佳艳,才发现王佳艳竟然没来上学。 那个身体健壮得跟牛一样的女人也会生病? 张崇倒是没想多,因为当时他满脑子都已经被璃香、吸血鬼、猎人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世界给占据了,但心中却下意识的有着某种不安。 一直到当晚巡逻的时候,张崇都还有些心神不宁,就连璃香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璃香认真的看着张崇。 “不,没什么。”张崇强打着精神,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璃香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看了看,指向远方:“今晚我们去那边吧?” 张崇看了下,璃香手指的方向尽头是高耸在半山的摩天轮。 摩天轮外轮廓亮着光,大概是缠着霓虹灯之类的东西。 上世纪公园的老建筑很流行这种范,晚上开着还能当广告用。 张崇想了想,答道:“那是鸿山公园,晚上倒是不限出入,不过这时间摩天轮是不对外开放的,而且晚上爬山也有点……” 璃香的思维其实很容易把握,张崇已经抓到了沟通的关键。 比如现在,璃香感兴趣的绝对只是摩天轮而已。只要说晚上不对外营业她大概就不会坚持要去了,大晚上的爬山什么的还是算了。 果然,璃香不再坚持,但却有些担心的看着张崇道:“果然是有些累了吗?对于普通人类的身体来说,这样的消耗有点太大了是吧?” “呃,也还好啦。”张崇被璃香严肃的模样逗笑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头,少女笨拙的关心让他感觉温暖。 不过看到少女细长的眉毛要往上翘的模样,张崇立刻感觉不妙,决定转移话题:“那个,其实是这样啦。” “你看,我只是个普通人类,对付几个小混混什么的我还有点自信。但要是真的遇上那家伙,我担心我不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给你帮倒忙。” 被这么一打岔,璃香果然忘了和他计较。 她上下打量了张崇下,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忽然上前捏了捏张崇的手臂,又蹲下身去捏了捏张崇的大腿。 张崇又惊又羞,一边赶忙查看有没有人注意这里,一边急忙大喊:“你在干什么啊璃香!大街上忽然这样,呃,这样……” 璃香视若无睹,还招了招手让张崇蹲了下来,在张崇目瞪口呆下凑近,鼻子仿佛小狗似的嗅了嗅。 毫无经验的少年浑身僵硬,仿佛被美杜莎石化了。 璃香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小脸满是严肃:“果然没错,张君,你会被他盯上果然是因为……” 话未说完,璃香看见张崇额头冷汗涔涔、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按住布下九字兼定的刀柄,问道,“怎么了?有敌人吗?” “这个,怎么说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大敌没错啦,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危险。嗯,别紧张,别紧张,不要拔刀。……” 张崇赶忙安抚下敏感的吸血鬼猎人,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林胜志同学,尴尬笑笑,艰难的打了个招呼,“唷,逛街呢阿志?” 林胜志看了看张崇,又看了看紧紧依偎在张崇旁边的璃香。 拿着布包裹的长条状不明物体,穿着运动服、扎着长马尾的黑长直美少女萌点爆棚,但怎么看和旁边那个平凡高中生都绝!不!搭!噶! 林胜志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科学了,他木然的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啊,你也逛街啊虫子?好巧啊。” 张崇挠了挠头,干脆双手一摊:“好吧,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胜志看了看落落大方的璃香,又瞥了眼故意撇清的张崇,逐渐从不可思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其实我什么都没想。” “我们真的是清白的。”张崇努力解释。 林胜志鄙视的瞪着他,不屑的撇撇嘴:“我知道。” 你知道个毛! “其实她是我家远房亲戚的孩子,最近来借住的……” 林胜志大度的挥了挥手:“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你懂个p啊!张崇全身无力:“那个,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good job,guys!fighting!”林胜志对他竖起大拇指。 goodjob你妹啊!fighting你妹啊! 张崇带着璃香落荒而逃,直到身旁再无旁人,他才抓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的狂叫起来:“这次完蛋了!死定了!” “混蛋阿志啊!一个人大男人自己逛什么街啊!啊啊啊!完蛋了完蛋了!被他这大嘴巴知道的话,明天全年级都知道了!我的美好未来啊!我幸福的高中生活啊!” 偏偏这时候,璃香还弱弱的说了句:“那个,需要我把他灭口吗?” 哀嚎声被截断了,张崇都无力吐槽了:“那不行,璃香。随便杀人是不对。话说回来,难道猎人都有杀人执照么?嗯?璃香,怎么了?” 张崇缩起身子,警惕的望着四周。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变得一片寂静,空气中流动着让人不安的气氛。 “嘘,安静。请不要说话。”璃香解开束着九字兼定的布,露出刀柄握住。 她闭着眼,慢慢的转了一圈,猛的睁开双瞳,两团血红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向着东方冲了过去,还不忘招呼张崇一声,“这边!” 两人快速疾行穿过思明南路,穿过拐角,折入半途巷口,向内疾奔。 思明南路一旁折进去的小巷名为“光彩街”。 从光彩街一路直到轮渡码头出口这一片区域,是城市保存最完整的老城区,保留了完整的复杂巷道、古旧的民房和稀少昏暗的路灯状况。 张崇紧紧的跟着璃香,看着少女的身影持剑穿行在光暗明灭之间,心情激荡。 原本因璃香这两天表现而感到梦想破灭的念头,一下子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会料理事事好奇的迷糊少女形象果然只是个表面的伪装啊,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璃香在昏暗中跃进,毫不迟疑,虽然她对这片地区根本不熟,但是空气中传来的气息不断为她指明方向,即使那气息微弱的有些古怪,但是绝对没错。一定是那家伙! 然后就完结了吧?璃香幽幽的想,真是短暂。 七折八拐,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学生混混,非主流的发型、七彩的发色、整排的耳钉。 张崇认得那校服,那是七中的学生。 七中是全市有名的差校,盛产各种小混混。说起来,遇上璃香那天敲诈他的那几个混混,好像也是七中的。 咦?仔细看,眼前这人不就是那天敲诈他的几个混混之一吗? “是你!”张崇高兴的大叫,“你那天也逃掉了啊。” 虽然曾经过有些不愉快,但在那种非人的怪物面前,同为人类的他们也可以算得上伙伴。 看到还有人从那怪物手下逃生,张崇不由自主的有些高兴。 按漫画里的套路,说不定这家伙以后还会成为主角团的一份子呢。张崇美滋滋的想。 然而璃香却忽然拦下了他,她向前跨步,将他拦在了身后:“小心。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张崇这才发现,在耳钉混混手里还拖着一团黑影,仔细看去那分明是个人,不,一具尸体。 耳钉混混抓起尸体,狠狠咬下。 血肉横飞,唇角鲜血横流。 耳钉混混望过来的瞳孔里血色淋漓,透着对血肉的渴望。 无法克制的恶心感冲上来,张崇忍不住捂嘴干呕。 耳钉混混咧开嘴,半蹲着身子,狰狞的獠牙伸出唇角,无声咆哮,却是无知的野兽在扞卫领地。 璃香开始解包着九字兼定的裹布。 张崇把晚餐都吐光了,他死死的盯着耳钉混混,哑着嗓子:“他变成吸血鬼了?” “只是一半。”璃香低声道,她缓缓拔刀出鞘,黑暗中升起银色的光。 披着耳钉混混皮的怪物低吼着警告,却无法掩饰颤抖下的恐惧。 璃香猛的在地上一跺,前冲,身影消失,巷子两侧墙壁上传出踩踏的轻响。 风声骤急! 吸血怪物猛的抬头,头顶十米高处璃香的身影一闪即逝,皎洁的明月朝天而坠。 仿佛有清风掠过身体,吸血怪物下意识的跟着低头,单膝半跪在身旁的璃香正缓缓起身,归刀入鞘。 失去理智的本能无法理解,为什么半秒前还在头顶的璃香会出现在脚边,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收起锋利的武器,但嗜血的本能却让它毫不犹豫的挥出狰狞的爪子。 力气却陡然消失,视野忽的一暗,整个身子从头颅开始直至脚干脆利落的分成左右两半,各自倒下,血流了一地。 张崇远远的看着断成两半的尸体,赶紧收回了眼,心情低沉,美好的幻想和残酷现实之间的冲突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他低声问璃香:“‘一半’是什么意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死侍。一种被血族感染又没被赋予初拥的低级怪物,毫无理智,只被吸血冲动的本能支配而行动。” 璃香平静的回答:“嗜血者应该是想要制造混乱,混淆敌人的视线,但这反而泄露他的虚弱。” 璃香忽然一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他应该是伤势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才改变了行动模式。” “不过这样更好,死侍身上都带着他的味道,虽然气息微弱,却无法掩盖。只要我们将所有死侍消灭,他就无处可逃了。” “璃、璃香,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呢?”张崇看着璃香平静得简直冷漠的模样,心里充满怪异。 他抓着她的肩膀:“他是人啊!这家伙不久前还是个人类啊!” “?”璃香疑惑的看他,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扭曲的脸。 张崇一惊,悚然松手,他深深的埋下头去:“……不,这不是璃香的错……都是那家伙,都是它的错。” 第6章 不安 隔天,天气阴沉沉的,就像是张崇低沉的心情。 张崇也不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 吸血鬼可以吃人,自然也可以将人变成无理智的怪物。 璃香是吸血鬼猎人,就算年纪再小,对那样的情景早该司空见惯,表现平静自然也没什么错。 只是这样子的冒险,一点都不是他想要的样子啊。 张崇叹了口气,继续向着学校走去。 “唷,早啊虫子。”林胜志灿烂的笑脸从街角转出来,左手拿着豆浆,右手拿着油条,一边大啃一边朝他走近。 张崇勉强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直到看到熟悉的脸孔,他才觉得自己还活在正常的世界。 林胜志上下打量着张崇,忽然轻轻的撞了他一下:“喂,昨天怎么样啊?” “昨天?”张崇下意识的又想起那张似曾相识的狰狞脸孔,悚然一惊,难道阿志也知道了? 等到看见林胜志同学一脸暧昧的表情,张崇便知道猜错了,然后立刻想起另一个重大的危机:糟了!昨天被这家伙看到我和璃香在一起了。 “喂喂喂,眼珠子转那么快,别是在想什么借口吧?” “没有!绝对没有!”张崇果断摇头。 这里绝对不能肯定啊,要不然高中剩下的美好生活就彻底绝望了。 “只是事情比较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嘛。” 林胜志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凑到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我说,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女朋友竟然这么可爱!” 张崇果断否决:“不是不是。她是我远房亲戚家里的孩子。” “我懂我懂!”林胜志明显不信,自顾自的啧啧赞道:“真好啊,你这家伙还真是让人羡慕呢,远房亲戚里竟然有这么值得培养的目标。” “以我这么多年来的敏锐目光,只要她好好打扮,绝对是95分以上的超级大美女!真是便宜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不是吧,这家伙真的信了这理由啊?! 张崇一边擦汗,一边暗自松了口气:“是啊是啊……诶?不对!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了!” “说漏嘴了吧!无意中说出真心话了吧!”林胜志指着张崇哈哈大笑,“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操之过急,追女生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是是是,但无论怎样,也轮不到你个单身狗来传授情感经验吧? 嘛,算了。张崇觉得和陷入脑补状态的林胜志实在是无法沟通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打闹后,张崇的心情倒是不再那么低沉了。 快进校门的时候,林胜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越过一步踏进校门,看着落在校门外的张崇道:“对了,有件事昨晚就想告诉你了。昨天放学你走得太急不知道,学校来警察了。” “警察?”张崇停住脚步,“警察来学校干什么?” 林胜志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都放学了,谁管那么多啊。我是刚好值日走得晚,路上倒是听说,好像是因为有学生失踪了。” “失、踪?” “对了,说起来,王佳艳昨天也没来学校……” “啧,开什么玩笑啊。”张崇笑了,“失踪什么的,这么夸张的事情,和我们太遥远了吧。” 林胜志耸了耸肩:“说的也是。只是传言啦,蛮说说而已,反正我是没亲眼看到。” 话虽如此,却还是在张崇心里埋下个疙瘩。 走进班里的时候,张崇下意识的往王佳艳的位置看了过去,还是没有人。 他看了下手表,距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干脆走到王佳艳的密友丁凤桌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丁凤抬起头来,看见张崇的时候,神色古怪,还似乎有些害怕:“你、你想干什么?” “跟我出来下,我有事情问你。”张崇看着她瑟缩的模样,不耐烦的道,“你怕什么,这里是学校,人这么多我还能吃了你啊?” “在门口就好了。” “毛病!”张崇不耐烦的拽起她胳膊,拉着往门外走去。 旁边几个要好的女生纷纷起哄嚷嚷起来。 张崇胸口一烫,有股火猛的一下子压不住,他忽然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 一时鸦雀无声。 走到门外,张崇看着门内那群好奇宝宝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阻止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对八卦的追求,还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拉着丁凤往前又走了几步。 看着双手护在胸前摆出一副警惕模样的丁凤,他又好气又好笑:“我只是想问你,王佳艳怎么今天又没来?” 丁凤鼓起勇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不是应该问你吗?” 张崇满脸的莫名其妙:“问我?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干什么?你不是她朋友吗?” “你不知道?”丁凤尖叫起来。 “我该知道什么啊?”张崇掏了掏耳朵,“还有,小点声。我没聋,听得到。” 丁凤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前天晚上有见过燕子么?” “前天晚上?”张崇想了想,前天晚上不就是他第一天和璃香出去巡逻的日子么? “没有啊,我怎么会见到她?这和她不来上学有关系吗?” 丁凤咽了口口水,迟疑了下,终究还是说道:“那个,前天早上你不是说了那些下流的话吗,还说不要燕子管什么的。” “所以,所以呢,燕子就说要去跟踪你,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还说,因为你妈妈交代了她要好好照顾你,所以、所以她……” 你在说什么啊? 张崇看着丁凤抖抖嗦嗦的模样,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东西,下意识的重复道:“你说,前天晚上,她去跟踪我?” 丁凤点头点头。 “然后,第二天她就没来学校了?” 丁凤点头点头。 “手机也打不通?” 丁凤点头点头。 “我打过电话,燕子前天晚上就没回家。她爸妈都快急疯了,还报了警,但还是没有消息。” 丁凤看着他:“你前天晚上做什么去了?她会不会是因为跟着你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没见过她!如果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张崇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当然记得前天晚上他干了什么。 如果王佳艳真的跟踪他,那她肯定看见了璃香。 “远房亲戚的孩子”这种鬼话,也就只能骗骗林胜志那种满脑子妄想的白痴。 王佳艳发现璃香后,肯定会继续跟着他,而当时他和璃香正在追踪嗜血者——喂喂,她不会是刚好撞上那只吸血鬼了吧。 张崇心乱如麻,丁凤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上课铃敲响,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张崇想给王佳艳打个电话确认下情况,但他们所在的三中校规极严,不准学生带手机上学,也只能下课再想办法了。 一整节课张崇都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找了公共电话打给王佳艳,果然一直处于无法连接的状态。 然后他又打给王佳艳家里,接电话的是她妈妈,还是没有消息,她妈妈强忍着伤心还说感谢他的关心。他说着无力的安慰话语,连怎么挂掉通话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崇充满了各种不安的幻想。 一会想当天璃香没有反应,王佳艳不一定有跟踪他们;一会又看见昨天那学生混混惨死的样子,他的脸忽然变成了王佳艳。 一会又安慰自己,也许她只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剧情;一会却又看见王佳艳鲜血淋漓的站在他面前,痛苦绝望的模样…… 张崇心情焦躁,想要立刻回家找璃香问清楚。 他清楚知道前天晚上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相信,如果王佳艳真的跟踪他们的话,璃香肯定有发现些什么。 一整天的上课时间,简直漫长让人无法忍受。哪怕一再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引人注意,张崇终于还是没能继续忍耐下去。 最后一节课前,他找上班主任,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她请假早退。鉴于过去良好的表现,班主任倒是没什么怀疑,反而叮嘱他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拿到许可后,张崇一刻不停的离开学校。 临出校门前,一个红色的女人和他擦肩而过。 她穿着红色的大风衣,带着红框眼镜和夸张的红色耳环,便连一丛长发都是鲜红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丛熊熊燃烧的烈焰。 被她那双眼瞳一扫,张崇感觉浑身上下仿佛都被看透了。 张崇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往家里狂奔而去。 烈焰一般的女人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瞳孔中渐渐亮起玩味。 张崇的学校离家里不近,坐公车大概要一个小时。张崇拦了辆的士回家,就这样也用去20分钟,时间漫长得让人窒息。 但当站在家门前时,张崇却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有些害怕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张崇一边恐惧,一边咬牙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一片昏暗,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灯也没有打开。 “璃香?”张崇拉开窗帘,却还是一片昏暗。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天空,天气越发阴沉了。 “璃香酱,我回来了。”张崇蹬掉鞋子,随手打开灯,一边说一边往客房走去,心脏咚咚的跳动。 他站在客房前,伸手扭动把手:“璃香你在吗?我进来了哦。” “咦咦咦!你怎么在的?”璃香的声音充满惊惶,她急急忙忙的阻止道,“等、等等!不可以!不可以进来!” 张崇疑心大起,他一头撞进大门,看到的却是璃香慌慌张张的张开双手遮住电脑屏幕。 但张崇已经看见了那上面的画面,那是他以前下载的老动画,名字叫《魂狩》还是《blood+》来着,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 璃香却像是被撞破了偷看禁书的小孩子一样,涨红了脸,不知是羞是怒。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张崇打了个哈哈,双手合十道歉道:“抱歉抱歉,不小心绊倒了就撞进来了。” “啊,哦,是这样吗?”璃香却似乎大大的松了口气,两人就这么糊弄过去。 良久,璃香仿佛才刚刚想起似的,问道:“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崇猛的想起正题,他正了正脸色,道:“有些事情要问你。”他看了看不安的璃香,又补充道,“我在外面等你。” 第7章 叶公好龙 墨菲定律:越是觉得不好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 ———————— 张崇急忙忙的冲回家里,找到璃香问话。 “你说什么?”张崇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璃香莫名其妙的回望着他:“是的,那天晚上离开这不久,就有一只人类女性跟在我们后面。” “是什么样子的……”张崇几乎已经确定了,却仍抱有幻想。 璃香指了指张崇身上的校服:“年纪跟你差不多,披肩短发,身高大概一米五、六左右,穿着和你风格相近的衣服。” 张崇手紧按着胸口,不祥的预感陡地化作真实。 不会错了。有这个特征的女生不少,但会莫名其妙跟踪他的,除了王佳艳那个白痴就没有第二个了。 混蛋!张崇狠狠一拍桌子,下意识的对璃香喊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璃香不明所以:“她身上没有嗜血者的气息,也没有血族或者猎人的味道,只是个普通人类,没什么威胁,所以没提起。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崇痛苦的闭上眼,他无力的挥了挥手。 这不是璃香的错,在璃香的概念里,或许根本没把王佳艳的跟踪当回事吧。 “难道她是本地组织的可疑人物吗?”璃香偏了偏头,“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的。当时我们很快就把那女孩子甩掉了啊。” “什么?”张崇猛的张开眼,不敢置信的盯着璃香,“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璃香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没什么威胁性,但也不能让她一直跟着啊。在中山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她甩掉了啊,她后来怎么了就不清楚了。” 张崇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只要不是碰到吸血鬼这种超现实的怪物,王佳艳就可能活着。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璃香,我们早点出去巡逻吧。” 璃香迟疑了下,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空,大片的乌云厚厚的积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良久,轻轻点头。 简单的用过饭后,两人便出门了。 两人沉默的走在路上,沿着前天的巡逻路线重新走着。 张崇不再只是被动的跟着又或者无知的享受约会,每到一处,他便掏出王佳艳的照片向人询问是否有见过她。 照片上的王佳艳比现在要小,她穿着运动服,扎着双马尾,箍着少年的脖子比出大大的v字,笑得很是爽朗。 “不,我没见过……”报刊亭大叔说。 “没见过……”路边乘凉的阿婆说。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啦……”在十字路口举着“珍爱生命,遵守交规”牌子的青年志愿者说。 “好像有点印象……嗯,不过人太多,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吧。要知道晚上店里就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八婆婆冰饮店的看板娘说。 “抱歉,我赶时间……”行色匆匆的黑衣大叔说。 “小弟弟,学人搭讪还太早了点呢。不过手法倒是很新奇,呵呵……”小巷角落里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说。 “没。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买一送二,假一赔十啊。”忙着生意的小摊主看都不看的说。 “都告诉你没有了!别胡搅蛮缠啊!我忙着呢。”不耐烦的城管大妈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哨子含在口中,目光如电,动作敏捷,一看到有人随地丢烟头就冲了过去。 …… 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否定的答案也越来越多,失望也就越来越多。 本来就只是自我安慰的假象而已,却连找个欺骗自己的借口都没有。 要遭遇什么样的意外,才能让一个从不旷课迟到夜不归宿的高二女生消失无踪呢? 答案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吗。 张崇默默的收起照片,沉闷的继续走。璃香几次叫他都没听见,不,应该是故意当作没听见。 即便明知道这不是璃香的错,但他却忍不住想:如果璃香告诉他的话,那么、那么…… 手臂忽然被抓住,身体却仍在向前,张崇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回头怒视,却见璃香指着远处游戏中心“欢乐谷”霓虹闪烁的巨大电子招牌,说道:“我们去那里。我感觉那里有……” “别这样璃香。”张崇甩开她的手。 “诶?为什么?”璃香吃惊的看着他。 “别这样。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我不是玩,那边……” 天空骤然撕裂,惨白的闪电照破昏暗,露出少年扭曲的脸,女孩的声音低落下去。 “你是猎人吧!”(……不要啊。) “出来巡逻是为了猎杀吸血鬼吧!”(不要这样啊。) “你不要总是想着玩啊!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和你在一起的啊!”(不要说啊。) 大片的雨云遮蔽了天空,也遮住了女孩的侧脸,却遮不住少年愤怒的嘶吼。 “你这样,你这样就只是,一直,玩啊玩啊的!吸血鬼才会到处害人!”(住口!) “都是这样子,都是因为这样,都是因为这样……”(住口住口!) “都是因为这样!都是因为这样!王佳艳那白痴才会失踪啊!!”(住口住口住口!) 张崇狠狠的瞪着璃香,泪流满面。 暴雨倾盆,打湿了女孩的脸,冰冷的雨幕,将世界分割成两半。 璃香怔怔的看着陡然陌生的少年,喃喃自语:“这样子啊……果然是这样子吗……” 泪眼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张崇却不敢擦去满脸的泪水,生怕看见女孩鄙视的眼神。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只懂得迁怒无辜的女孩子,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耻。 身体里再没有一丝力气,他往后倒退几步,靠着墙一屁股坐下,双手环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了进去,像是只鸵鸟:我这种人啊,真是差劲透顶…… 雷声轰鸣,淹没了璃香的告别。 她轻轻鞠躬,转身退入黑暗。 女孩提着刀,一个人踏上战场。 “这样也好。”她想,“……这就是我的命运啊。” 她向着“欢乐谷”的方向奔跑,空气中散发着不祥的气味,却恍若未觉。 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视野陡然模糊复又清晰。 混杂着嗜血者味道的古怪气息远远传来,在她的视野里铺出一条前进的路。 转过“欢乐谷”,拐进旁边的古街老巷,身后繁华的喧嚣逐渐远去。 璃香放慢了脚步,却坚定的走向身前的死寂。 血腥味越来越重。 嗜血者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古街再往里,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一团人型的黑影贴着墙,远远的对着她。 璃香解开束着九字兼定的布条,一步一步向内走去,靠近了,才看清那团黑影的真面目。 散发着嗜血者味道的死侍被钉在墙上。 双腿齐膝砍断,左手被匕首钉在墙上,整条手臂钉满了一根根手掌长的铁钉。 胸口被剖开来,肠子流了一地。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佛死神的倒计时。 陷阱?! 璃香慢慢往巷口退去,浑身紧绷。 九字兼定紧了又紧,掌心中满是冷汗。 死侍会变成这样自然不是它自己弄的,嗜血者也没有这么干的理由。 那么会是谁? 路过的猎人吗?夏国的天驱吗?又或者是本地的血族? 黑暗中忽然传来大大咧咧的咒骂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从来时的巷口走了进来,堵住了离去的路。 他穿着骷髅图案的黑色t恤和开了十七八个破洞的牛仔裤,头发染成乱七八糟的五颜六色,胸口挂着一串骨质的粗项链,嘴里叼着根烟。 一把蝴蝶刀在手掌上灵活的来回翻转,轻佻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90年代香港黑帮片里最下级的小混混。 璃香却只觉得浑身冰冷,连脖颈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下意识拔刀在手,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哈?‘你是什么人?’”少年露出血瞳獠牙,不屑冷笑,“那是我的台词啊,过界的小鬼。” 下一刻,刀鸣大作。 ———————— 张崇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亮了。 张崇机械的做早餐,吃饭,出门,坐车,走在校门前长长的斜坡上,走进班级,坐下,趴着,机械的打招呼,回话。 双眼迷惘,神色颓废,茫然的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动作,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会动,会说话,却像失去了灵魂。 “张崇。” 张崇抬头,木然的眼睛毫无生气。 “高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找她一趟。”班长站在桌前,神情古怪,她补充道,“马上就去。” 教师办公室。 班主任身旁坐着个陌生的女人,红衣红发、恍如烈焰。 “他就是张崇。”班主任向两人介绍,“张崇,这位是谭警官,她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可要好好配合。老实点,把平时应付老师的那套都收起来。” 红衣女人向他伸出手:“你好,张崇同学,我是谭岚。真是巧啊,我们昨天见过面了。” 双手交握。 她的手白皙、修长、粗糙,掌心满是老茧,一点都不像是女人的手。 张崇漠然回答:“你好。” “感谢你的帮助,高老师。那么,就像先前说的,我就把张崇同学借走了。”谭岚向班主任打了个招呼。 顿了顿,她又道:“张崇同学只是可能的目击证人,我们只是需要他帮忙提供一些线索。” “校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毕竟我们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关系,对他的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班主任老高明显松了口气:“好的,没有问题。” 红衣女人对张崇笑道:“那么张崇同学,跟我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张崇麻木的跟着走,也不问去哪,仿佛什么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了。 第8章 麻烦上门 走下校门前长长坡道,两人在街对面的咖啡店坐下。 谭岚要了两杯咖啡,之后就盯着张崇笑嘻嘻的看,红框眼镜下的眼神很是有趣。 张崇沉默的低着头,仿佛要把干净的桌面看出朵花来。 “张崇同学是吗?” “是。” “听说你很喜欢看漫画?” “嗯。” “我也很喜欢呢,看过《20世纪少年》吗?里面的台词超帅气呢。” “没有。” “反应真冷淡呢。” “没有。” “正常不都是会反问,‘那是讲什么的’之类的吗?” “是吗。” …… 对话艰难的进行。良久,谭岚忽然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道:“真是让姐姐有点小失望啊,张小崇。” 张崇抬起头,露出浓重的黑眼圈扫了她一眼,重新低下头:“我不认识你。” “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好像有一点。”张崇又看了她一眼,“但我不认识你。” “好吧。那不是重点,我认识你就行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才只有这么点大。” 谭岚伸出手比划了下,又恢复了笑容:“听到你的名字时我还在想‘不会这么巧吧’,结果还真的就是这么巧啊。命运果然是眷顾我这迷人的少女啊。” “……” “唉,本来兴致冲冲的想着,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见你了。没想到昨天来学校的时候却和你擦肩而过,被你偷溜过去。” “还好从丁凤同学那里听到有趣的故事,倒也算是小有收获。”谭岚嘿嘿的笑,活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张崇冷淡的反问:“哦,她说什么?” 谭岚笑眯眯的道:“丁凤同学告诉我,王佳艳失踪那天晚上,可能是去跟踪你了。啧啧,倒是看不出来,张小崇其实很受女孩子欢迎嘛。” “按丁凤同学的说法呢,王佳艳可是因为担心青梅竹马的男孩交上什么坏朋友走上邪路,所以才决定去偷偷跟踪他的呢。” “该说是她漫画看多了吗?还是张小崇的魅力确实太大了呢。说起来,这都是你的错呢……” 张崇身子一颤,无神的瞳孔亮起一点光,仿佛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没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乱开玩笑,王佳艳那白痴才会跑去跟踪他! 都是他只顾着和璃香玩什么大冒险,才会完全没发现跟在身后的少女! 也是因为他只考虑着自己,才会对她的旷课视若无睹,根本不去关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无可挽回之后,却只会迁怒到无辜的璃香身上,将她气走!她明明、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张崇捂着脸痛苦呻吟。 “安静。” 谭岚敲敲桌子。侍者送上咖啡,摆在桌上,咖啡的芳香立刻四溢开来。她对着侍者低声吩咐几句,这才转过头来。 看着痛哭流涕的张崇,谭岚不满的摇了摇头:“张小崇怎么可以是这么爱哭的一个人啊,你让姐姐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我害的!是我!!”张崇低声嘶吼,“王佳艳她个白痴,什么青梅竹马!只不过是曾经的邻居而已啊。” “老把自己当姐姐一样,我最烦的就是她这点了。整天只会对我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这个做得不对,那个做得不对,比我妈还啰嗦,烦都烦死了!但是、但是啊!” “很痛苦吧。”谭岚递过来一张纸巾,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本来不准备这么早告诉你的。别嚎了,难听死了。” “王佳艳没死,她在邻镇的医院里被发现了。” 什么?张崇几咦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谭岚。 谭岚微笑点头:“昨天晚上9点确认了消息。小姑娘看起来还好,没受什么大伤,就是受了点惊吓,对这几天的事情一点都想不起来。” “至于医院方面的说法,她就是那么忽然的出现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是谁将她送来的。不过那并不重要不是吗?” 张崇怔怔的听着,满心的欢喜多得像是要涌出来,眼神又活了过来。 侍者来到桌前,将满满一盘子一堆袋装砂糖送上。 谭岚礼貌道谢,然后拿起一包又一包砂糖撕开倒进咖啡里,直到放了整整三十包才停手。 她拿起汤匙轻轻的搅拌,优雅的姿态仿佛午后茶会上的贵族少女。 良久,她放下汤匙,端起咖啡抿了口,眉开眼笑,眼睛都快眯成一线,露出奇妙的满足笑容。 好一会,谭岚放下杯子,轻轻说道:“好了,既然我已经告诉你这么一个好消息。那么,张小崇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姐姐?” 张崇身子一紧,惊喜过后,立刻反应过来,如果王佳艳已经找到了,那么警方为什么还要找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 但是他能说吗?他能说什么?告诉她自己被吸血鬼袭击?还是告诉她捡了只少女猎人回家?又或者告诉她,自己每晚和璃香出来巡逻,为了维护人类的和平? 哈,只会被当成疯子的胡言乱语吧。 张崇咬了咬牙,正准备硬着头皮否认,被谭岚那双温柔的眼瞳盯着,话到喉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谭岚看着张崇咬牙切齿的为难模样,却忽然噗嗤一笑:“逗你玩的啦。其实呢,昨天和丁凤同学谈过后,我就想立刻见你呢。” “不过去到你家的时候,却发现你不在家,看来张小崇你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嘛。和你那个古板的老妈倒是一点都不像。” 谭岚微微一顿,露出怀念的表情:“不,某种意义上,该说真的是遗传呢。” “您认识我妈妈?”张崇很是吃惊,他可从没听说过,整天满世界出差的母亲有这么个朋友。 “啊啦啊啦,姐姐我说了这么遍,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谭岚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呵呵笑道,“我可是曾经饱受她照顾呢。” “不过她不让我见你,你可别千万别告诉她哦,我怕她拿刀砍我啦,哈哈哈哈。哦,对了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到这,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摸出一本学生证来放在桌上推过来。 “这东西是你的吧。几天前有个好心人捡到了拿来交公,刚好被我看见了。当时我就在想,啊,不会这么巧吧?结果还真的是这么巧呢,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 张崇只瞟了一眼,就知道那确实是自己的东西——三中的标准学生证,上面写着他的学校班级姓名,还贴着他面无表情装酷的照片。 张崇道谢接过,身体却霍地一僵。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丢失的了。 那是见到璃香的第一天,被那吸血鬼追杀的时候,连着书包一起丢掉了。丢在了连环杀人案的新案发现场! 怎么可能会有人捡到它?怎么可能会有人去那个地方捡到它还拿去警局交公? 张崇看向谭岚,红发的大姐姐仍然在温柔的笑着,只是红框眼镜后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 第9章 出场准备 谭岚笑眯眯的盯着张崇,她说:“对了对了,还有件事呢。其实我找你呢,并不是因为王佳艳失踪案。说起来是姐姐不好,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 “姐姐呢,属于特别重案组,一般处理的都是比如连环杀人案件啊,猎奇杀人案件啊之类的。像纯粹的人口失踪这类小案子,其实不是我负责的范畴呢。” 谭岚还在笑,笑却越来越危险:“说起来有一点还真是巧呢。在捡到你学生证的那附近,警方发现了新的连环杀人案件的受害者呢。” “死者是附近第七中学的学生,都是那种整天不读书只想着混社会的小鬼。据目击证人称,他们死亡的当天还敲诈了一个穿三中校服的学生呢。” 谭岚瞟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妩媚风流。张崇却如坠冰窟,浑身发凉。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他们原本有5个人,案发现场却只发现了3具尸体,像被野兽撕咬啃噬过,但剩下的两人却影踪全无。” “结果,有一具尸体却是前天才在光彩街发现,距离第一发现点直线距离超过了5公里。” “而且尸体的伤口与前不同,是被利刃从中砍成齐整的两半。切口非常平整,那一定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神兵。” 是璃香杀的那个死侍。张崇屏住呼吸,浑身微微颤抖。 “而今天凌晨,我们发现了最后一个人的尸体。” “他被钉在墙上,双腿被砍掉,左手掌上被匕首刺出,右手臂上每隔五厘米就钉下一根铁钉,胸口被三横四竖的有序剖开,内脏肠子混着血液、体液,内组织慢慢流下。” “最精彩的是,下手者控制精准,被搞成那样的时候他明显还活着,按现场的情况来看,起码要哀嚎4个小时才会死掉吧。下手者绝对是个精通刑罚的天才!” 谭岚比手画脚的描述着,脸上满是异样的兴奋神采。 张崇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她和片刻前温和微笑的大姐姐是同一个人。 下一秒,更重要的疑惑浮现心头,璃香天真秀气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不可能是璃香做的,也不会是那只吸血鬼,那么是谁? 浓烈的不安涌进胸膛,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哪里发现的尸体?” 谭岚手托着下巴故作思考的道:“是啊,在哪里呢?我记得嘛,好像是在‘欢乐谷’游戏场后面的一条死胡同里吧。” (欢乐谷?!是我冤枉了璃香!她不是在玩!她是真的发现了敌人!) 张崇脑袋轰的一下炸开,猛的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剧烈的疼痛。 璃香从来没忘记自己的使命,但是他这个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助她的人,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狠狠推开了她。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抛下她让她一个人去战斗!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从一开始就是自说自话的介入,单方面的妄想和憧憬,当作游戏漫画一样……) (从来没想过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等到王佳艳出事,才真的害怕起来……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助她的人是我……) (结果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把她推开的还是我……什么都是你的错啊……明明、明明是我自己害怕啊!) (……她还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明明你什么都没做,明明都不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种不遵守约定又胡乱迁怒的人渣说‘对不起’啊……明明、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张崇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之中,心都在滴血。 熊熊的愤怒在燃烧,张崇却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那还真是奇怪的事情呢。” 谭岚却只是对着他温和的笑,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玩味。 她放下咖啡杯,摇了摇头道:“看来今天你是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没关系,因为是张小崇呢,所以我可以暂时原谅你的害羞噢。不过呢——” 她忽然竖起食指在唇瓣一吻,旋即轻轻压在张崇嘴上:“要记得噢,千万不要对女孩子撒谎噢,要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呢。” 张崇不去多想其后的意义也不在乎,满脑子只剩下璃香离开时最后那一幕,他强自镇定起身:“那么谭警官,我可以走了是吗?” 谭岚摆了摆手:“下次记得要叫姐姐噢。” 张崇转身就要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身后谭岚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呐,你相信这世上有吸血鬼吗?” ———————— 谭岚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望着张崇逐渐远去的背影,恨恨的骂道: “真是个自暴自弃、自以为是、又不知天高地厚、满脑子幻想的死小鬼啊!” “啊啊,该死的,真是超麻烦的。姐姐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类型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手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等待她的吩咐。对于谭岚的自言自语,他们很自觉的都当作没听到。 只有个新人不知死活的凑趣道:“就是啊,谁不知道我们大姐头日理万机,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少年而已,哪里值得大姐头花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呢。” 一旁的老手下们互相对视了下,暗中向新人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谭岚赞许的看了新人一眼,却摇头反对道:“没办法啊,像我这么美丽善良的少女,看到孩子跌倒了,总忍不住要拉他一把。” “而且呢,他可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呢,每次考试总是刚好拿60分,要知道这可比每次拿满分难多了。” “可惜小孩子还是不够谨慎,有一次他老师拿错了考卷,拿的奥数竞赛的卷子。嘿嘿,很有趣吧?” 嘴角抽了抽,新人完美的控制了脸部表情,很狗腿的道:“可是看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刺激下他?” 谭岚想着少年的眼,摆摆手:“错了错了,那是下定决心的眼神啊。坚定、炽热、单纯、中二,纯粹得让人战栗。啊,真是美丽啊!” 新人噎了下,发觉新上司的思路果然很难把握,他谨慎的赞美道:“这小家伙上辈子定是烧了不知多少高香,才换来今生被大姐头下凡解救啊。” 谭岚耸了耸肩,苦笑道:“没办法。我怕他老妈真的拿刀砍我啊。” 深知谭岚为人、力量的一众手下大惊,失声惊呼道:“大姐头,您真的认识那个少年的母亲?” 看见他们大惊失色的模样,谭岚却忽然指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 “怎么可能啊笨蛋!我当然是骗他的,他又不是什么保密级人物,调动档案看看就可以忽悠他了啊。” “再说了,这又不是少年漫画,案子里牵扯到小鬼头我就认识他老妈?那姐姐我不得忙死啊。” “你们这群白痴啊,都给姐姐我放聪明点啊!这么笨的话,出去怎么敢说是跟姐姐混的啊!” 一众手下大汗,又上了大姐头的当了,不敢再保持闭口门神的模样,一群人赶忙争相阿谀奉承。 谭岚却忽然敛起笑,眼睛微微眯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嘛,再说了,舞台已经搭好,就等最后一幕上演了。如果男主角不上场的话,那不就太没趣了嘛。” 众人噤若寒蝉。 果然,这位才是真正的恶魔啊。 第10章 进击的张崇 当晚。 张崇做好准备,穿上黑色仿军外套,将头发弄湿散开来,遮住了大半脸孔,一个人走上大街。 这一次,他要找的不再是吸血鬼,而是璃香。 既然连环杀人案件仍未结束,那么嗜血者就还一定还在,只要嗜血者还在,璃香就一定也还在。 简单的逻辑,并不难明白。 张崇沿着往日的轨迹慢慢走着,视线不断向身旁打量。 璃香说过,以此为圆心半径三公里便是嗜血者最可能的活动范围,反过来说,璃香最可能行动的范围也是一样。 之前嗜血者出没过的地点可以圈掉,毕竟璃香说过,战斗可能引起当地吸血鬼的注意,所以那些地方嗜血者往往不会再回去。 虽然不排除他可能反其道而行的可能,不过璃香的逻辑是这样子,现在要的是璃香,这些地方就可以去掉。 不,也未必全部是这样,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张崇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欢乐谷”显眼的巨大电子招牌。 按谭岚的描述,那个被“处刑”的家伙大概也是嗜血者制造的死侍,只是不知什么人抓住了故意那样折磨他。 不,不只是折磨而已。谭岚说过,下手者刻意让他“活着”。 那么,这是一个诱饵? 不错,这就是一个诱饵。 那么布下陷阱的人又是谁? 不是璃香,那不是璃香的风格。 那么是像璃香一样的吸血鬼猎人吗? 逻辑上说不通。 璃香说过,只要杀光死侍,便能将嗜血者逼出来。猎人没必要干这种多余的事情。剩下的就只有本地的吸血鬼势力了。 那么这个诱饵,所针对的便不止是嗜血者,还有一切和嗜血者有关的外来者,恐怕都是他们的目标。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璃香来过这里,他们很可能见过璃香。 “欢乐谷”游戏中心。 里面人年龄段很杂,三、四十岁的大叔也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少,但最多的还是十来岁的少年们,其中既有普通学生,也有染发耳钉抽烟粗口的混混。 张崇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他只是在里面绕了一圈就出来了,走进“欢乐谷”旁边的古巷。 老城古巷共有的通性都是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很难找到方向,却总能走出去。反过来说,走不出去的死胡同往往只有那么一到两个。 张崇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欢乐谷”后的死胡同,但却什么都没见到,既没有警察拉起来的黄色布条,当然更没有被悲惨炮制的混混尸体,但有些痕迹是抹不掉的。 张崇摸着石壁上残留的痕迹,确认了这里便是谭岚所说的地方,疑惑也就更深。看来谭岚这个女人恐怕不只是警察那么简单。 张崇有些失落,现实果然是款垃圾游戏,明明到了剧情触发点却还是什么都不清楚,一团浆糊。 他退出死胡同,沿着“欢乐谷”背面的古街老巷慢慢晃荡,脑袋高速运转。 原本的想法是,那些设下陷阱的家伙们一定对掉落陷阱的猎物们感兴趣,就算这陷阱已经触发过,但不排除他们还会有人在附近监视着后续的情况。 考虑到下手者的变态心理,根据犯罪心理学的说法,下手者大概是个表现欲非常强烈的人,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作品给予别人的观感一定很有兴趣,这种心理大概就和杀人凶手总是喜欢回到杀人现场一样的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手者一定会对“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晃来晃去”的自己产生兴趣而跟上来,而他就能从对方口中得知璃香的下落,如果能将璃香也一并引出来的话当然是最好。 没想到的是,谭岚这个自称警察的人做事的风格却一点都不像普通警察,不,也许她根本不是警察。 既然存在猎人这种民间组织,当然也可能存在对吸血鬼的官方组织。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她同样会在这里布置下监视的眼线。 万一真是这样,那设下陷阱的人说不定却会误解了自己的身份而不出现。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计划行不通的话,就只好用笨办法了。 既然嗜血者还在,璃香一定仍然在巡逻追踪它的气息。这几天下来,巡逻的路线并没有保持精确一致,但大体的方向原则却是共通的,沿着这条路一一问过去,总会有线索的。 张崇想的是不错,不过他忘记了一点,就在昨天晚上,他也在同样的路线上做过一样的事情,只不过询问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下落而已。于是—— “昨天就和你说过没见过了。”报刊亭大叔说,“咦?什么?不是昨天那个?” “噢噢噢,你说跟着你的那个礼貌的小姑娘啊……没见过。”路边乘凉的阿婆说。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竟然一天找一个。卧槽!现在高中生感情生活都这么丰富的吗?!”青年志愿将“珍爱生命,遵守交规”牌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好像有点印象……嗯,不过人太多,记不清了。我跟你说啊,这么大的店,晚上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老板也不多请一个,就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八婆婆冰饮店的看板娘说。 “抱歉,我赶时间……”行色匆匆的灰衣大叔说。 “小弟弟,换个搭讪手法不是换个寻找的目标就可以的啦。”浓妆艳抹的大姐姐啼笑皆非的说。 “每天问一遍你烦不烦啊。走开走开!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买一送二,假一赔十啊。”忙着生意的小摊主看都不看的说。 城管大妈瞟了张崇一眼,转头紧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哨子含在口中。 张崇在她脚下捡起一个烟头,摆到她面前晃了晃,丢在了地上,发出夸张的惊叫:“啊呀,不小心乱丢烟头了。” 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过去一张毛爷爷,紧紧握着城管大妈的手:“感谢您的教育,洗涤了我的心灵,我觉得整个人的生命都升华了。这是我个人对您表示的感谢,为了我未来的人生,您一定要收下。” 城管大妈笑眯眯的道:“这孩子真懂事啊。哦,你问昨天那个女孩子啊,你这么一说,好像之前有看到她,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吧。”她指着鸿山公园的摩天轮。 张崇礼貌道谢,转身没入人流。 城管大妈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随手将毛爷爷揉成一团丢进街旁乞丐的碗里。 作为这座城市最老的公园之一,鸿山公园早就失去了喜新厌旧的人类们的欢心。曾经的景点大半都外包成茶馆,只有上世纪90年代初引进的古老摩天轮依然矗立着,像是一个时代的信标。 每天早晨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上山来喝喝茶聊聊天怀怀旧,倒也还算热闹,但到了晚上,这里便安静得可以拍鬼片。 公园大门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一些住在附近的老人们在纳凉话仙。张崇沿着后来修的山路小径往上走,身前身后一目了然,了无人烟。 鸿山名字虽然带个山字,但其实就是个小土包。 爬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张崇就来到了半山腰,茶馆们早就打烊,黑灯瞎火一片。 摩天轮安静的矗立着,仿佛擎天的巨人,走近了便看清生满铁锈的老旧模样。 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张崇忍不住放声大喊:“璃香,你在这里吗?出来见我啊。” 回音慢慢消失,他其实很明白,璃香如果在这里,一定已经发现了他,但璃香如果不想见他,他也找不到她。 身后,终于缓缓传来脚步声。 “璃香?!……”张崇猛的回头,见到的却是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 染成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头发,胸口挂着一串骨质项链,嘴里叼着烟,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一颤一颤,看起来就像是香港黑道片中最常见的下级小混混。 少年不停的骂骂咧咧抱怨山路真是难走啊,大晚上的出来的好麻烦啊什么的。 张崇保持着警惕,他才不相信在这种时间段在这种鬼地方还有这么刚好的巧遇。 “我说你啊。”少年混混开口了,“一直绕圈就算了,大晚上的爬什么山啊,还以为你是准备上山看月亮吟吟诗什么的,跑到山上来鬼叫什么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崇矢口否认,心中却忽然一动。绕了一圈又回到原计划上了啊。 那么,这家伙就是设下陷阱那一方势力留下来观察的人吗?他们不怕谭岚那边的监视吗?该说是意外的大胆呢还是可怕的自信啊? 少年混混走到他身旁不远处,摘下香烟,吐出一口漂亮的烟圈,手指对着张崇指指点点:“你还狡辩个p啊。” “在‘欢乐谷’绕来绕去一个币都不买,你tmd是没钱看人玩干爽的小学生吗?出了门还不走,绕着后面那片破巷子转来转去,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啊。” “那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少年混混随手擦了擦鼻子,大拇指指向自己,“那里是我们黑血帮的地盘。” “那一片归水哥我管,你丫的在哥的地盘上鬼鬼祟祟晃来晃去,问过哥同意没有?” 黑血帮?张崇一怔,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吗?记得黄毛混混就说过他也是黑血帮的。下手的难道另有其人? 心念电转,脑海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张崇单刀直入说道:“我在找人。” 水哥眯起眼:“人?那地方去的人不多,鬼倒是有那么一两只。” 张崇诚恳的说道:“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孩子昨天离开我,她说要去‘欢乐谷’。现在我找不到她了,我很担心。如果你有见过她,希望你能告诉我。” 水哥丢下烟,狠狠踩上两脚,露出锋锐的獠牙,嘿嘿冷笑:“原来你是那个疯小鬼的朋友。” “很好很好。找不到正主,拿她朋友消消气也不错。” 第11章 以身作饵 好快! 一眨眼,水哥的身影已经到身前,迈步,前冲,重重一击轰中张崇腹部。 双腿离地,身子弓成虾型,张崇胃部强烈痉挛,胃液倒灌,张口欲呕。 然后便是无数拳,快得好像十七八只拳头同时轰过来。 剧烈咳嗽,晚餐全部吐出来,带着酸涩的胃液。 前后不超过五秒,张崇瘫软在地,手脚抽搐,剧烈的痛楚让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搞什么嘛。这么弱还逞什么英雄。”水哥不满的嘟啷。 他在张崇身旁蹲下来,老气横秋的道:“我说小朋友,就你这废材德性还准备英雄救美?你这不要脸的风范和我兄弟有得一拼啊。” “承、蒙……夸奖……”张崇挣扎着想爬起,手撑着地板,双臂不断颤抖。 他大口吸气,额头都是冷汗,“就算是废材……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拼命啊……” 水哥盯着他好一会,竖起大拇指:“虽然你很菜,但至少还有勇气,就这一点就比很多人都强。” “不……呼呼……我只是……”张崇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摇摇摆摆的还没站稳又跪倒在地,“我只是错过了……才知道……害怕失去……” 他越过水哥的肩膀,远远的看向远方,眼神清亮,燃起希望的火光:“那么,你愿意……原谅我吗……璃香……” 水哥霍地感觉不妙,劲风却已袭身,眼角余光里身后落下一轮弯月,明亮如钩。 他霍地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一只被从中剖成两半的死侍,如果被这一刀全数砍中,就算是他也吃不消。 就在这时,水果忽然瞥见张崇开怀的笑,陡的一股寒意涌上胸口,脑海中霍地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水哥狠狠一咬牙,不退反进,向前扑出,顺手抓住张崇的脖子,姿势狼狈的就地一滚,堪堪避过。 身后利刃斩落,卷起漫天烟尘。 水哥左手攥着张崇的脖子,将大半身体藏在他的身后:“喂,疯小鬼,你朋友在我手里呢,你给我老实点!” 月光流下,璃香清秀的小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她刚向前踏上一步,水哥立刻紧张的攥紧张崇脖子,大吼道:“别动!我知道你的刀很快。”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你绝对阻止不了我先杀掉他。就在那边等着,我有话问你。” 张崇忽然奋力的挣扎起来。 水哥大怒,攥紧他脖颈的手掌猛的回缩。 张崇呼吸一窒,右手拼命的撕扯着水哥的手,左手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水哥嘿嘿冷笑:“拿自己当诱饵很帅是吧?用自己命当赌注把人小女孩逼出来,很有成就感是吧?哈!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威胁她的人质啊!” 他狠狠啐了一口:“别把你家水哥看扁了啊混蛋!” 张崇忽然停止了挣扎:“把人……看扁了的……是你啊!” 什么?! 水哥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腹上插着的小刀,露出的刀刃银光闪烁,显然镀过了银。 不!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张崇的速度比之前对抗时快了何止一倍! 这、这家伙!先前竟然故意示弱吗?对着能轻易把他杀个十七八次的敌人示弱? 张崇无声大笑:不错!就算全力出手也挡不住,那还不如故意示弱,才有机会攻敌不备。 阿水眉头皱成一团:话是这么说的,但几个人面临生死时还能这般冷静,这家伙不可能知道自己不准备下死手! 水哥只是微一错愕间,左手猛的一痛,旋即没有了知觉,断掌飞上了天空。 抓住那唯一的一瞬,女孩突进到身前,漂亮的挥刀,上撩,断手,夺走张崇倒向一边。 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眨眼之间,张崇便脱离了水哥的控制。 水哥呆呆的注视着那对少年男女,他们却连一丝目光都吝啬于他,紧紧的看着彼此。 张崇瘫在女孩怀里,泪眼婆娑,痛得嘴角乱抽,却开心的笑了:“我找到你了,璃香……”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而已,为什么会这么感动!可恶啊,眼泪忍不住了,我果然是个爱哭鬼吗? 璃香攥紧刀,抱着张崇慢慢坐倒。她心乱如麻,咬紧唇瓣,刻出深深的痕来:“……为、为什么还要来呢?你不是……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啊,不是那样啊……都是我的错啊!”张崇还笑着,却很没骨气的哭了,“一开始甚擅自说要帮你的是我,根本没想过真实的战斗和可怕。” “满脑子都是无聊的妄想,一点都没考虑过你的想法……结果却越来越害怕,死侍也好啊,吸血鬼也好啊,和漫画中的根本不一样啊……” “听到王佳艳失踪的时候,我很害怕啊……害怕自己像王佳艳一样就这么消失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做,还有好多漫画没看完,还没交过女朋友,我不想死!” “所以我忍不住就想,要是没有璃香就好了,要是这样我就不会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可是璃香却那么温柔……一直一直都在迁就我、包容我……就算被我那样对待了,却还是对这样没用又任性的我说‘谢谢’……说‘对不起’……” “明明该道歉的是我啊!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啊……璃香!”张崇叫着她的名字,深深的看着她的眼,“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璃香怔怔的望着张崇,空洞的眼神中慢慢泛出光,泪珠簌簌的掉下来,“我还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啊……” “唔唔,不是啊……璃香,答应我,不要走。”张崇死命摇头,紧紧的盯着女孩的眼,“听好,璃香,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你离开。今次绝不是说谎。” 璃香拼命点头,死死的咬着唇,明明是开心的笑,却泪流满面。 水哥打招呼:“喂……” 水哥挥挥手:“hello……” 水哥不爽了:“もしもし……” 水哥大怒:“你们这两个神经病够了没!别把你家水哥当死人啊!”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旁边还守着一个陌生的敌人。 第12章 交涉 随着水哥的怒吼,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还有敌人在侧。 璃香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小心的让张崇靠在旁边的大石上,这才提刀守在他身前,对着水哥摆出架势。 “还摆个p姿势啊。就你们刚才喂狗粮的那段时间,你家水哥我可以干掉你们十回。”话虽如此,水哥却盯着璃香手中的刀,眼有余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左手重新接上,竟然已经可以活动了,正把玩着张崇刺他的银刀。不过似乎还太不灵活,一不小心银刀便掉到地上。 张崇倒吸了口凉气,啧啧赞叹:“吸血鬼还真是牛b。”旋即又疑惑的道,“不是说银对吸血鬼来说是剧毒吗?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你大爷!男人最重要的左手,被你砍成这样,起码十天内都不能灵活使用了。” 水哥放下手,又撩起上衣指着小腹伤口,气愤道:“看到没?还有这一刀差点捅死我!tmd要是换了四十年前,搞不好你家水哥我就要交代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呢。”张崇毫无诚意的道歉。 “喂,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水哥盯着他的眼,问道,“你丫只是个普通人啊。如果来的是其他家伙,又或者你家水哥我再狠一点,你现在都已经挂定了啊。” “有必要吗?值得吗?”他语带双关的道,“你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张崇看着旁边不安的璃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手冰凉,柔若无物,微微的挣扎了下,也就不再抵抗了。 张崇叹了口气,理所当然的说道:“没办法啊,这不是遇上了嘛。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老天定的嘛,祂最大啊。” 璃香脸一下涨红了,差点连九字兼定都掉到地上,小手猛的用力抽出。 水哥盯着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紧紧护卫的小女孩,啐了一口:“呸!遇到你们这一对神经病,算你家水哥倒霉!” “一个没事就拿着刀上来玩同归于尽,另一个明明是个普通人类却比吸血鬼还不怕死——我说,现在的小鬼都像你们这么疯狂吗?” 找回璃香,张崇心情舒畅,甚至还有心情开开玩笑:“一口一个小鬼的,水哥到底几岁了啊?” “你家水哥我永远青春年少的十四岁!”水哥大怒。 “好了,璃香,把刀收起来吧。水哥应该不是敌人。”张崇示意璃香收起刀。 他向水哥问道:“虽然我大概已经有数了,保守起见还是问下,‘欢乐谷’后面发现的那个死侍,不是你们把他弄成那样的吧?” “废话!那家伙虽然连外围成员都算不上,但怎么说也算是黑血帮罩着的人,我们吃饱了撑着对自己人下手?” 水哥没好气的道:“再说了,就算有哪个兄弟忽然发神经了,上面也还有我老大镇着,谁敢乱来?” 张崇皱眉道:“不是说夏国是吸血鬼禁地么?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水哥挑了挑眉,撇撇嘴道:“禁地?那要看是对谁好吧?”旋即又鄙视的瞪了张崇一眼,露出獠牙,威胁道,“不过小子你的嘴巴最好牢一点,要不然小心被灭口哦?” 张崇笑了笑,没理会水哥的挑衅,接着之前的话题道:“这么说来,你和璃香动起手来,也是因为你把她当做了下手的人?” 水哥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璃香一眼,微微点头:“算是个误会吧。不过她可比你疯多了。” “我只不过是问她几句,她就直接拿着刀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杀过来,还好你家水哥我大人大量不和她一般计较,要不然你今天估计就见不到她了。” 水哥顿了顿,神色诡异的瞟了张崇一眼,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我算是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是那副上模样了。小子,你可欠我一次。” 张崇和璃香下意识的互看一眼,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水哥脸色一肃,说道:“闲话说完。那么,回归正题。刚才我也说了,有些问题要问你。小女孩,你不用紧张,不是你想的那些。” 张崇用力的握住璃香的手,温暖的手和冰凉的手握在一起,仿佛要将温暖一并传给她。 璃香紧张的神色舒缓了不少,但她仍警惕的盯着水哥,回道:“那你问吧。” “都说了不用紧张。越界、呃,不是,那个先不管你从哪来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先不说,有两个问题老大要我问你。第一,你是不是为了追杀那个破坏规矩的家伙而来的?” 璃香松了口气,点点头:“是的。” “那么,我们就拥有一样的目标了。” 水哥点点头,不管双方怎么故作轻松,也改不了此前敌对的真正现实,直到此刻,现场气氛也大为缓和。 水哥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其实刚才你已经问过了,昨天‘欢乐谷’后面那白痴是你动的手吗?” “不是。”璃香果断摇头,“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那样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下的手。所以才、才……” 水哥不耐烦的挥手,鄙视道:“所以才疯了一样要和我同归于尽是吧。呿,解释个毛线啊,解释就是掩饰知不知道啊。” “好了,老大的问题问完了。那么,我们不是敌人,甚至还有合作的余地。” “那家伙闯进了我们的地盘,没经过老大的允许就四处猎食,甚至还对我们的人下手,行为极其恶劣,将被我们视为敌人而清除。” “在这一点上我们拥有一致的目标,暂时达成同盟吧。记一下这个号码,13xxxxxxxxx,如果有他的消息记得通知一声。当然,我们也是一样。” 张崇看了看璃香迟疑的模样,想起她的杀母之仇,暗暗叹了口气。 他插入话题,对着水哥点点头:“谢谢。有需要的话,我们一定会请你帮忙的。” 水哥瞄了他一眼,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张崇话中的意思。他摆了摆手:“嘛,随便你啦,反正话我是带到了。” 张崇笑了笑,对着水哥点点头,然后拉起璃香的手,轻轻的说出此刻女孩最想听的话语:“走吧,我们回家。” 第13章 被搅乱的舞台 一到家张崇便瘫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弹了。 璃香赶紧找出医药箱,准备为他做些简单性的处理。 当解开张崇外套时,璃香张大小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外套内部被张崇自己改造成小型的兵器库,插满小刀、匕首,甚至还用胶布贴着把三十厘米长的西瓜刀。 “真是太乱来了。”璃香难得的埋怨道。 “花光了我几乎所有积蓄,后半年的手办预订全部取消了,还是没能把所有刀子都镀上银。”张崇苦笑着回答。 “时间有限,计划不够完善啊。还好水哥一开始就没有杀人的意思,要不然我搞不好真挂了。嘿嘿,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只是受伤多重就不好说了。 张崇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有些东西我想错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不过还好,嘶……” 璃香用力的一拉绷带,痛得张崇直抽凉气,嘶嘶作声。她拍了拍张崇胸口:“这样叫还好?” 张崇呆呆的看着璃香,发现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没关系,他也不一样了。 仿佛一夜长大的少年脸都不红的说着直入人心的话:“因为我还是把你找回来了啊。” 璃香小脸微红,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张崇眯起眼睛,却是考虑起水哥说的话来。 在今晚出发之前,张崇便已经提早做过推测。 基于既有的资料已知,在璃香追着嗜血者到来之前,这座城市根本没多少猎奇杀人案件或者大幅的人口失踪案件,但这座城市却分明又存在着本地的吸血鬼势力。 于是张崇大胆的做出假设,既然有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这种激进派系,那么本地的吸血鬼会不会是属于比较温和的那一派,至少在捕食人类上拥有相当程度的克制。 而水哥的表现,也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但水哥的一些说法却又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说到这个,张崇问道:“呐,璃香,水哥讲的那些可信吗?” “你指什么?”璃香埋头扎绷带,头也不抬的回道。 “就是嗜血者闯入他们地盘,没打过招呼就四处猎食什么的,血族原来还有这么多限制吗?”张崇不解的问道。 “当然。”璃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血族本来就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地盘,甚至在各国存在的势力形势也不一样。” “那些古老的族群规则早就没什么人共同遵守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世界通行的戒律被默认遵守的。” “嘶,轻点啊璃香。”张崇轻呼一声,旋即兴致勃勃的问道,“能说得详细点吗?” 璃香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放轻了几分:“比如最受尊重的领权。无论是哪国哪方的血族势力,都非常看重在自己领域的统治权。” “任何外来的血族,如果没有征得当地同类领主同意而擅自猎食或者行动的话,会被视为对领主的挑衅行为而被内部追杀。” “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到了现代,除了欧洲极少数的几个国家外,血族们已经很少有亲王、领主的概念了。” “而年轻的血族们顶多只会打个招呼,一般当地的血族统治者也不会太过在意。”璃香满意的看着张崇胸口上绷带扎成的蝴蝶结,又道,“手抬起来。” 张崇老老实实的抬起手,接口道:“那么,嗜血者是个例外咯?”心中却对心里的某个猜测越加肯定。 璃香的解释虽然很好,却听起来却有种照本宣科的感觉。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了,因为已经下定决心。 “嗯,因为‘嗜血者’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血族公敌了,而且所有‘嗜血者’行事都没有理智可言,它们是疯狂的代名词,也是麻烦的同义词。” “对大部分血族来说,避世黑暗与保持低调都是须共同遵守的铁则。如果无故泄露身份引来人类注意,本身便会遭到血族势力的共同攻击。本地血族就更不希望被外来者给拖累了。” 璃香顿了顿:“对于水哥他们来说情况恐怕要更严重。毕竟这里是血族势力最弱的夏国。他们之前没被发现,很可能是因为一直行事低调的原因。” “但这次‘嗜血者’闯进这大闹,已经引起了人类社会的恐慌,相信很快便会吸引到大批猎人、天驱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可能被迫卷入战斗,人类可是不会去区分血族还是嗜血者的。” “所以对他们来说,嗜血者同样也是个大麻烦。”张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又皱了皱眉,“猎人我大概猜到是干嘛的,‘天驱’是什么?” “天驱署,夏国政府专门组建的对血族事务机关,成员是从人类战士中选拔出的最优秀的精锐。” “如果说猎人是以猎杀行动为主,天驱署则更倾向于保护与维稳。”璃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张崇已经变成了只大号的毛茸茸玩具,浑身上下扎满了白色蝴蝶结。 张崇点点头,表面平静,心情沉重。他悄悄握紧拳,这么看来,对付嗜血者已经刻不容缓。 他表面上却故作轻松的道:“没想到嗜血者还这么抢手啊,那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璃香顿了顿:“……其实,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 另一边,鸿山公园,摩天轮下。 在张崇他们离去后,水哥掏出手机拨打过去:“老大,我阿水啊。什么?你是糖果啊?老大又看新大嫂去了?” “喂,别对着我吼啊,这关我p事。搞不定老大,只能怪你自己魅力低啊!好了好了,说正事。我这边搞定啦。” “那小丫头确实是追杀那破坏规矩的家伙来的。哦,你说今天那人类小鬼啊?少年少女嘛,无非就是那点事,人鬼情未了啦,跨越种族啦,你也是过来人了,自己脑补吧。” “什么?你说诱饵?不可能不可能。”阿水大笑,“我不觉得那个小疯子是天驱能控制的。虽然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类,但本质里和我们是同一类人。” “嘛,反正这些都不是重点啦,你还是催下怪兽,让他加快速度。要不然我怕那只嗜血者轮不到我们动手了。” “okok,我知道你和他没关系,你喜欢的是老大嘛。好啦好啦,我怕了你了。先这样啊,挂了。” 阿水摇了摇头:“天驱的诱饵啊?她还真敢想。天驱要是反应这么快的话,我们还能藏这么久噢?” “你说的很有道理呢。这个确实是天驱署的大问题呢。姐姐我也很无奈呢。”突然传来的女声打破了阿水的自言自语。 阿水身体一僵,眯着眼盯着山路尽头:“是谁?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啊啦,姐姐我可是一直在这里啊。” 阿水猛的转身抬头,摩天轮12点方向的轿厢门被打开,一片火红的耀眼色彩出现在夜空里,正是谭岚。 阿水身体发凉,手心微汗,汗毛倒竖。 危险!危险!危险! 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眼前这看似普通的人类女人是个多么危险的对象! 就算是当年那一次夏国吸血鬼大乱斗,他也没有感受过这种强烈的危险预感! 逃!必须逃!只能逃! 战意全消,勇气全无! 这不是怯懦,而是小白鼠面对大猫的本能! 视线余光一扫,四周一片空旷,树木稀少,没有多少可供埋伏的空间。下山的路虽然对人类来说只有一条,但对吸血鬼来说,却有更多的选择。 能行!只要第一时间窜到崖边,她就拦不住了!不管再厉害也好,她终究还是个人类。 行!一定能行的! 身体微微后倾,双手缓缓高举,似乎准备投降的样子,但其实这却是他启动速度最快的姿势,再加上他青涩稚嫩的外表,往往具有相当大的欺骗性。 阿水并不以战斗力闻名,却始终跟着一群战斗力爆表的变态兄弟们一起身经百战并活了下来,这一手逃命功夫自信天下第一。 可惜他遇上的是个变态。 砰! 血花飞溅,左腿横着飞了出去。 砰! 痛觉刚通过神经反馈到大脑,飞上天空的左腿爆出漫天血花。 砰! 身体左侧倾倒,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直接命中的下场,只是擦过,大片血肉被撕裂带走。 只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改装过的超大口径狙击枪,看似三声枪响,其实在那一瞬间起码有二十支以上的狙击步枪同时开火! 这tmd是世界七大猎人团一起杀到了吧?! 嗖! 夺目的银光一闪而逝,左手连着手机被贯穿! 簌簌簌簌簌! 右手臂上多了一排钢针,每一枚都闪烁着致命的银光,巨大的动能崩散了他所有行动的努力。 扑! 红衣谭岚挥着等身高的巨剑从天而降。巨大的势能转换为动能,贯穿阿水腹部直刺入地面深入一米,将他整个儿钉成肉串! 尼玛搞错了吧!这么大的阵仗明显是对付天下无敌的老大才对啊!阿水欲哭无泪,一边剧烈咳血,一边对着身旁的红衣美女委屈的道:“咳、美女……你搞错对象了吧……” 谭岚理都不理,扑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我让你突然出现!” “我让你说那么多废话!” “我让你乱出风头!” “我让你打乱剧本!” “气氛那么好还让我怎么下手啊!” “这么浪漫的舞台、这么多布置都被你浪费了!” “可恶可恶可恶!” “你怎么可以出来捣乱!”谭岚越说越委屈,忽然掏出手枪,左手沙漠之鹰,右手柯尔特,砰砰砰对着他连续开枪,直到弹夹扫空。 阿水一身是血,无力反抗,愤然长叹:“一晚上连着遇上三个神经病……你家水哥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 第14章 最后的烛光晚餐 “什么?!”张崇大吃一惊,“你已经找到他了?” 璃香摇摇头,不确定的道:“确实是感觉到他的气息,但是……” “但是什么?” 璃香脸色微红:“但是我当时似乎听到你的声音。” 然后心里就好难受好难受,于是就往回赶。 璃香没好意思讲这段少女心思,直接岔开话题:“在路上我遇到个穿制服的奇怪欧巴桑。她说你跑去摩天轮那找我了,还说有人在跟着你,然后我就……” 那个城管大妈?张崇愣了愣,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一边思考,一边继续问道:“所以你当时没有追下去,那嗜血者的气息有什么奇怪吗?” “嗯,之前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过,一开始在东瀛没有,后来来到夏国以后也没有。” “是陷阱?”张崇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不清楚。”璃香迟疑的摇头,“我,现场残留了大量的血迹。他的气息很弱,就像、就像……” 张崇眼睛一亮:“就像受了很重的伤?” 璃香缓缓点头。 张崇来回踱步,这机会来得太巧,巧得太像是一个陷阱。 但嗜血者没可能知道秘警们的行动,更不知道自己这边时间的紧迫。只是个单纯的巧合吗? 不,恐怕不是巧合。 张崇抬起头:“璃香,还记得我们第一天晚上巡逻的时候,你说过有一次很大的力量爆发吗?” 璃香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张崇继续追问:“那也是血族在战斗吧?” 璃香不确定的道:“确实是血族的气息,但是其中一方的气息太过强大,完全感觉不到另一方的气息。” 张崇若有所思的道:“水哥说,有他们老大镇着,其他血族不敢随便乱出手。” 璃香眼睛也亮了:“所以,当时那一方强大的气息很可能就是水哥他们黑血帮自己,甚至可能便是他老大。” “如果当时气息强大的一方是黑血帮的话,那么他们战斗的对手是谁?” 张崇和璃香对视一眼:“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本地血族发现嗜血者进入了他们的地盘,将会将嗜血者视为公敌吧。” “而水哥又在寻找嗜血者的下落……” “这么说来,很可能是黑血帮撞见了嗜血者……” “双方打了一架,嗜血者重伤逃走……” “所以宁愿浪费食物制造死侍,也要混淆痕迹。” “结果被我们撞上杀掉一只。” “在剩下那一只死侍那,才会撞上同样在寻找嗜血者的水哥。” “他要躲避黑血帮的追杀,根本没法养伤。” “直到伤势加重,再也无法彻底掩盖气息。” “所以才被我发现了。” “所以才被你发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整个事件经过的轮廓慢慢展开。 张崇心道:不止如此,恐怕还有一股势力。最后一只死侍不是黑血帮下的手,那个设陷阱的人,很可能便是谭岚所属的势力。 不,是不是谭岚不重要,但他们的目标除了嗜血者外,既有可能是黑血帮,也有可能是璃香,甚至两者皆是。 水哥、谭岚、杀死最后一个死侍的势力,卷入的人越来越多,变数越来越多,危险也就越来越多。 张崇沉默下去,璃香脸上兴奋的神色逐渐消退,慢慢的,有些不知所措的不安。 张崇忽然伸出手,用力抓着她的肩,认真的道:“璃香,不要再去管嗜血者的事情了,好不好?” “嗜血者已经惊动了黑血帮,又受了重伤,不用你去他也逃不掉的。我们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再回来好不好?” “诶?诶!”璃香下意识的反驳,“那怎么可以!” 张崇暗暗叹了口气,苦笑道:“说的也是呢。抱歉,是我失言了。” 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飞快的问道:“那璃香,你现在有把握追踪到他吗?” “嗯,断断续续的,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忽然清晰一会。” “那么水哥他们也有类似你这样的追踪手段吗?” “我不知道。不过老师曾经说过,我的能力有些特殊。他们或许能感应到气息,但应该没办法像我这样分辨清楚。” 张崇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那么,我们还有时间。” 璃香却犹豫了下:“可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也可能是陷阱啊。”张崇刚才那奇怪的反应让她很是不安。 张崇打趣的道:“黑血帮毕竟是本地的势力,虽然不知道他们血族的战力怎么样,但是在情报搜索上的能力肯定比我们来得要高噢。” “要是犹豫下去,搞不好就会被他们抢先了呢。” “可是……” 张崇凝望着她的眼,轻轻的道:“可是他是璃香的杀母仇人吧,璃香不亲手报仇不行的吧。” “那么,为了璃香,我小小的冒点险又算什么呢?” 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告白吗?!!! 璃香呆住了。 自降生以来,从没有听过这般直接赤裸的话语,小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似乎还能听到水蒸气嘟嘟嘟的背景音。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点头。 张崇用力一击手:“那好,就这样定了,明天晚上出发,把嗜血者干掉后,我们就去旅行!” “嗯!”璃香开心的点了点头,身子却忽然一僵,迟疑的看着他道,“为什么是晚上?” 张崇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我可是一身是伤啊。明早得先让我休息下呢。” “其实,我一个人……” “不,璃香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张崇一本正经的道,“而且我已经发过誓了。绝对不再让你一个人去战斗了。知道吗?” “是。”璃香脑袋晕乎乎的,乖乖的答应。 ———————— 隔天周末,张崇直接睡到下午才醒。 醒来的时候,璃香侧对着他坐在窗前大书桌上,埋头刷刷刷的不知道写些什么。 即便是白天,窗帘依然厚厚的盖着,昏黄的桌灯照着女孩好看的侧脸,氤氲出温暖的橘色。 真是不可思议的女孩。 几天前刚见面时还带着青涩的面容,因为认真而变得成熟起来。 咬着笔杆秀眉微蹙的模样,不再是稚气的可爱,反而像是为青春苦恼的少女而惹人怜爱。 怦然心动。 张崇悄悄的起床,却仍然惊动了女孩。 璃香慌慌张张的收起笔来,掩饰似的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刘海,别在耳后,她轻声问:“你醒啦。” “嗯。”张崇一边下床活动了下手脚,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在写些什么呢?” 璃香瞬间涨红了面孔,吞吞吐吐的道:“没、没写什么。” 张崇嘿嘿的笑了两声,倒也不敢继续调笑下去。 璃香松了口气,赶忙过来扶住张崇,关心的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喔,没问题了。”张崇举起拳,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动作,“看来水哥确实手下留情了。” “要不然身为血族的他攻击全开,就算不用武器,我也死定了吧?” “那也不一定。”璃香想了想,认真的答道,“水哥更像是走敏捷路线的血族战士。单论肉体力量的话只比普通人稍强,但和张、张,咳,和张崇你比的话,其实不会比你强太多呢。” 张崇以为璃香只是纯粹在鼓励自己,没有多想。他笑了笑,换了个问题:“几点了?” “下午4点。” “不错。还可以洗个澡换个衣服什么的,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张崇嘿嘿笑了:“看我给你准备的秘制大餐啊。” “那小女子就衷心期待了。” “……” 看到张崇囧的表情,璃香忍不住气呼呼的道:“什么啊,那是什么眼神啊。” “不,只是感觉你这个自称很……”张崇认真的搜索了下,没想到合适的词,最后他说,“你懂的。” “快去做饭!”小女孩张牙舞爪的,大发雌威,和当初死气沉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张崇举手敬礼:“您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殿下!” “啰、啰嗦!赶快去!” 比起初见时那个精致的人偶一般的女孩,时不时爱撒娇的璃香显得生气勃勃而更真实。张崇很庆幸自己终于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选择。 说好的华丽晚餐其实一点都不华丽。 自从璃香乱入之后,这几天的生活几乎完全打乱了。 还好张崇个懒人习惯一次性大采购一整周的食材,这才没出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囧事。 剩下的食材却也不够丰盛,不过张崇还是想尽心思多做了几个花样,单单一样鸡蛋,他便做了蛋包饭,鸡蛋肉泥,番茄炒蛋。 然后再把剩下的牛肉分成三份,做成咖喱牛肉、沙茶牛肉和西红柿炒牛肉,还添加了专门给璃香准备的秘制调料。 果然吃得璃香眉开眼笑,胃口大开。 张崇还特地翻出了几根应急用的蜡烛,点燃了放在桌上,模仿烛光晚餐的式样。 结果璃香好奇的问“为什么不开灯”,“味道好难闻”什么的,搞得张崇目瞪口呆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吃完饭后,张崇在厨房洗刷碗筷,小璃香笨手笨脚的帮了会倒忙,接连打碎了三个盘子后,拿着块抹布灰头土脸的出去擦桌子了。 洗漱完毕后,两人坐在长沙发上,打开电视。一开始看的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小璃香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张崇却野蛮的抢过播放器,换上了让·雷诺的老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两人打打闹闹,最终以张崇被全面压制告饶而终。 于是张崇就捧着switch坐在她旁边玩铁拳。小璃香偶尔回过头来问句什么,张崇便暂停游戏,低声回答。 张崇偶尔偷看她被发现了,便引起小璃香的嗔怒,又是一番打闹。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晚上19点,最后一丝阳光都已完全消失。 温馨家常结束,两人携手出门,踏上战场。 第15章 颠倒猎杀 站在熟悉的巷子口,张崇有种宿命轮回的错觉。 回头望去,七中附近的居民灯火向着这边的方向逐渐减少,直到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只剩下盏老旧的路灯,明灭不定的一闪一闪着惨白的光。 再往前,便是完全的黑暗。偶尔抓住一丝月光,闪烁出恶意的轮廓。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如果那一天,没有黄毛混混他们将他带到这里,他就不会见到璃香,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 这里又将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 只要抢在黑血帮、谭岚还有其他可能存在的势力之前,将嗜血者干掉,和璃香离开,那些潜藏的风暴自然也就与他们无关。 张崇看了璃香一眼。 璃香神色严肃的点点头:“是他。” 两人走入黑暗。 “没想到他会利用思维的盲点。”张崇忍不住道。 “嗜血者往往本身便曾是血族中的强者,在吸食了同族的血液后往往变得更加强大。只是大概出于某种未知的副作用,会同时令神志疯狂,但并不代表他们失去智慧。” 璃香低声回答:“单就战斗而言,他们往往变得更加棘手,请千万小心。” “我明白。”张崇笑道,“但璃香酱比他更强啊,要不然怎么能从东瀛一路追杀到夏国来呢?” 璃香却摇头:“追击他的不止一人,我加入时他就受了伤。” 张崇一窒,放松的心情立刻收敛:“能感觉得到他的情况吗?” 璃香微微皱眉:“时断时续的。” “方位呢?” 璃香飞快的答道:“前方还有三百米左右,没有移动。” “没有移动?”张崇迟疑了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崇忽然停住脚步,他知道哪里不对了,一把拉住璃香,他低声道:“血族受伤时是不是需要大量进食才能恢复?” “不进食也可以,但时间要很久。血对血族来说就意味着力量,大量进食可以加快恢复速度。” 张崇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伤势过重,又被黑血帮全面通缉,不去寻找食物?” “不可能。那样子肯定是死路一条。” 张崇干巴巴的问:“那他为什么一直不动?”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根本不是他的真身。 混淆目标的话,死侍就够了,为什么要花费心思弄这么个东西? 张崇心念电转,忽然看见璃香身后断墙上黑影猛的拔起! 他抽出银刀猛掷过去:“后面!” 璃香应声前扑,身后劲风袭身! 嘶啦一声,衣服撕裂,背上多了五道爪痕,火辣辣的疼。 她忍住痛顺势跃起,半空翻滚180度,整个人倒转头下脚上,却已直面黑影。 右手银光闪烁,九字兼定出鞘! 人在半空,刀已出手,借翻滚顺势之力倒撩上挂,从不可能反击之角度挥出绝妙无伦的一击。 嗜血者却避也不避,直直的向前挥掌。 不,那已经看不出是手掌的模样,沿着手掌向上一直延伸到上臂,皮肤上覆盖着整片整片怪异的黑色鳞片,就像是恶魔的爪子! 刀爪相交,竟发出金戈相交的钢铁之声。 巨大力量对冲,罡风以两人为圆心向外扩散开去。 古旧的砖墙发出一声哀鸣,坍塌半壁,露出墙后废墟。 张崇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双手护脸,整个人直被劲风撞开了十多米远。鞋面擦着地板,摩擦出难闻的焦味。 只是波及边缘便如此可怕,身处中央的璃香更是难受。 她用力抽刀,刀却像嵌在铁壁中,纹丝不动。 九字兼定竟反过来被扣住了?! 这怎么可能?! 前后不过六天! 爪子猛的用力上提,九字兼定被当成了绳索,连带着刀柄那头的璃香一起甩上天空。 “诶?”璃香只感觉身子猛的一轻。 她看见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月; 她看见了黑暗的大地外星星灯火; 她看见嗜血者狰狞的脸孔近了又变远; 她看见少年焦急的向她跑来,双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疾烈的风声却将声音尽掩; 然后—— 轰然砸下! 地面龟裂开,像是地震侵袭过一样。璃香瘫在龟裂地面正中,依然紧握着刀,但眼睛紧闭,脸无血色,生死不知。 而张崇才刚冲出不到三米。他红了眼,掏出一把把镀银小刀,统统朝着嗜血者砸去。 叮叮当当一片脆响。 嗜血者理也不理,银刀射中他的身体却如中败革,纷纷跌落。 他放开刀刃,一把抓起和服衣领将女孩提起,血红的瞳孔里闪烁着残暴的兴奋。 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犬齿,向着女孩白皙的脖颈咬过去! 张崇目眦欲裂! (不!) (不要!) (不要这样!) (把力量给我!!) (把力量——还给我!!!) 身体里深处某个未知的地方传来了锁链崩裂的声音,早已达致人类极限的速度竟瞬间连增3倍,遥如天堑的七米一步跨过,张崇放声大吼:“放开她!!!” 停在女孩肌肤上的锋锐犬齿忽然莫名一顿。 张崇已高高跃起,双手紧握西瓜刀,对着抓住璃香的爪子一刀斩下! 对普通吸血鬼致命的银锋,却无法撼动这怪物半分。 张崇想也不想的立刻弃刀,右手拔出一把未曾镀银的普通匕首,却是突然朝着璃香左手狠狠捅了过去。 搏命一击只换来嗜血者不耐烦的低吼,对食物动手却激怒了嗜血者,一巴掌将他拍飞。 张崇只来得及左手一架,整个人便被扫了出去。 手臂骨骼发出骇人的声响,半边身子麻木,胸口窒闷,口吐鲜血,却终于松了口气。 视线尽头,璃香已清醒。 0.1秒,九字兼定反握上撩,斩断被抓住的衣领。 0.3秒,右脚踹出,正中嗜血者下身,同时借力翻转。 0.5秒,左腿反蹬,炮弹般倒射而出。 1秒后,璃香已追上张崇。 半空中两人抱在一起,一头撞进砖堆断壁后废墟之中。 哐当磅硠,不知撞碎了多少东西,卷起漫天烟尘。 烟尘散尽之后,两人早已踪迹全失。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嗜血者发出不甘的愤怒嘶吼。 战斗在一开始就失败了。 璃香搀扶着张崇,穿行在暗巷废居之中。 但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嗜血者紧追不舍,璃香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将距离拉远。 她甚至不敢再跃上断墙屋檐辨析方向,那样虽然能加快前进速度,也会暴露他们的踪迹。 但以现在的情况,他们早就迷失在这片废墟迷宫之中。在逃出去之前,嗜血者有大把的时间追上来将他们杀死。 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倒过来了。 不,从一开始便是倒过来的。 他们原以为是来狩猎重伤的濒死猎物,却没想到危险的野兽早就养好了伤,反过来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选择了最错误的时机,踏上了敌人精心准备的战场。 璃香忽然停下脚步,扶着张崇躲进一栋保存大半的两层老房里。 老房里还残留着大半破旧家私,通往二层的木阶上遍布了杂物,不少踏板已经断裂。 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只破败的大布娃娃,乍一看还让人以为是个小孩子。 张崇终于回过气来,他示意璃香放下自己,目光落在女孩左手上,明晃晃的匕首刺穿了女孩的手臂。 唯恐唤不醒女孩,那一刺他狠心出了全力:“抱歉,璃香。” 顺着张崇的目光看去,璃香现在才想起手臂上还插着异物。片刻前仿佛被切断的疼痛一下子全部涌来。 她眉头紧皱,显然疼得厉害,却还勉力对着张崇笑笑:“唔唔,多亏了你这一刀,我才活下来了呢。真是帮了大忙了。” “忍着点,我帮你拔下来。”张崇颤巍巍的伸出手抓着匕首刀柄,他咬咬牙,狠狠心猛的拔了出来。 璃香闷哼一声,强忍着不喊出声来,额上却已满是冷汗。 她颤着手往怀中一摸,却发现胸前衣襟大开,准备的绷带什么的早已在路上遗落了,还露出了内里穿着的长襦袢。 张崇强忍着左臂的疼痛,自觉的脱下外套为她披上,他闷闷的道:“我不是指这个。” “我完全被他欺骗了啊。嗜血者不是受了重伤,而是为了消灭你这个追踪者才故意放出的气息。” 璃香干脆把裂开的左手衣袖几下撕开,当作简易的绷带包扎伤口,她头也不抬的答道:“我总要面对他的。” 既然总要面对,那么嗜血者是不是恢复了伤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张崇却知道璃香这是安慰他的意思,但毕竟有没有准备还是差很多。 不过时间紧迫,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不再多言,一手按着胸口平缓呼吸。 过去已有一段时间,却仍感到气血翻涌,左臂更是完全抬不起来。 璃香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便开始帮张崇处理伤势。 帮他正完骨后,璃香松了口气。在附近捡了根椅子腿,拔掉上面的钉子,和张崇左手一起绑了起来固定住。 璃香欣慰的道:“还好,骨头没事。以你的体质,几天后就好了。” 张崇却是苦笑,还说什么几天后啊,先过了今晚再说吧。 似乎看破了张崇的担忧,璃香安慰道:“别担心。” 张崇却问道:“璃香,之前和你战斗时,那嗜血者有这么厉害过吗?” 璃香仔细的回想了下,摇头答道:“没有。不止是我和他战斗的时候,就算是之前,也没听说他有这么厉害……” 身体霍地一僵,璃香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到什么了吗?”张崇追问。 璃香涩声道:“我想,他不止是养好了伤,他很可能还完成了‘进化’……” “‘进化’”张崇琢磨着这字眼,“那是什么?” “血是血族力量的来源,吸食人类血液不仅是生存的需要,也是在积累力量,所以活得越久的血族力量就越强。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言。” “吸食血族的血,能更快的获得更强的力量。于是,就有了嗜血者。” “嗜血者们多半都是血族中追求力量的极端分子,在吸食了同族血液后往往变得更加强大。” “只是出于未知的副作用,大多数嗜血者都逐渐失去理智神志疯狂,最终被人毁灭或自我毁灭。” “但也有传言,有极少数的强者会在疯狂的尽头获得重生,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璃香越说声音越低,张崇越听越头痛。 他绞尽脑汁开动大脑,一个又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然后又被否定。 逃,逃不掉;打,打不过,怎么办? 璃香看着张崇皱眉思索的模样,眼神变幻,一会儿痛苦难舍,一会儿犹豫不决,却终于,慢慢变得只剩坚决。 她轻轻开口,语气飘渺仿在天外,脸色苍白得好像死人。 “没事的。我有一个办法……” 第16章 吸血姬 “我拒绝!”张崇听都不听,直接拒绝了璃香的提议。 “诶诶诶?”璃香又是欣喜又是疑惑,“为什么?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张崇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的道:“好歹也看了那么多漫画。一般遇到这种绝境,女主角忽然说有办法的时候,往往都是最糟糕的那一种。“ ”反正不是同归于尽,就是玉石俱焚的招数吧?” 璃香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就结果来说没什么区别,但这样的理由真的没关系吗? “我啊,可是已经发过誓了,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战斗了啊。”张崇直视着女孩的眼瞳,“好女孩的话要懂得尊重男人的骄傲啊!” 璃香又羞又急:“可是我——” “没有可是!”张崇斩钉截铁的道,“相信我,我有办法。” 怕女孩不信,他又补充道:“他的‘进化’还没完成啊,我们还有机会的。” 璃香更惊讶了:“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虽然我对血族不是太熟啦,但是他手掌变成那恶魔似的爪子就是‘进化’的一部分吧?” 张崇看着璃香点头的样子,更有把握了。 “你注意到没有,他的‘进化’主要都集中在右手臂上,从右手掌到上臂几乎几乎完全都变成那鬼样了。” “但左手却只有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薄膜,就触感来说,完全不像是右爪那种能直接挡住九字兼定刀锋的鳞甲。” “就被打中的一瞬你就看到了这么多东西?”璃香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佩服的看着他。 张崇嘿嘿笑了笑,继续补充道:“他的身体或者有部分发生了‘进化’,但肯定没有完成。否则的话,他根本不需要挡下你的刀,第一击就可以将你骗杀。” 没错。如果嗜血者已经全身都变成那鬼样子,那么只要以身体硬扛下璃香全力挥出的一刀,在她以为斩杀了对方的瞬间发起反攻。 只要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璃香便感觉不寒而栗。 “如果他已经强到了那样的地步,那我们就只能逃得越远越好。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 “也许是他赶时间,也许是‘进化’有副作用。不管了,反正他在‘进化’完全前,便自己跳了出来。这就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 张崇露出自信的笑容:“他在设下陷阱的同时,也将自己摆上了祭坛。” “那我们要怎么做?”璃香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忽然觉得张崇的笑有些渗人。 张崇视线转了转,又落在房间角落的大布娃娃上,他若有所思的道:“璃香,我记得你说过,嗜血者都会逐渐失去理智的吧?” 璃香纠正道:“应该说是神志疯狂。” 张崇点了点头:“把衣服脱下来。” 下意识的挥出一巴掌,璃香狠狠的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内容。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崇捂着脸,满脸无辜,含糊不清的解释,“我真的有办法了……” ———————— 嗜血者走进废弃的古旧民居。 黑暗,死寂。 血红瞳孔一扫,眼前似无活物,耳旁却清晰的捕捉到藏在房间内墙后的压抑呼吸。 是那只人类虫豸。 或许在人类虫豸听来只不过是蚊虫般哼哼的轻响,但落在他耳中却雷鸣般清晰。 他不介意在餐后来顿饭后甜点,但首要的目标是解决期待已久的大餐。 但大餐气息全无。 难道她抛弃了那个人类虫豸? 嗜血者暴躁起来,他大步向着内墙靠近,墙后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他也不绕路,直接撞开墙壁,纷飞的砖土中他侧头一望,人类虫豸拉着个黑影往后退去。 身体急转,右爪向前直刺,刚猛、迅捷、无坚不摧。战斗本能告诉他前面有诈,但早就烧光的神志在咆哮着需求更狂野的战斗。 哐当当啷! 天花板骤然开裂,砖土砂石沿着石灰粉末倾泻而下。烟尘尽头,黑衣身影紧随而至,银亮刀锋荡起了光,正是来自混乱中的致命一击。 “不知道什么是承重墙吧怪物!”人类虫豸丢开了伪装,抱起一根梁木朝着他冲锋。 嗜血者却在肆意狂笑,仿如虎狼讥诮着鸡兔的无力反抗。 战斗是他的本能,黑暗是他的朋友。 早在瞬间便看清了人类虫豸拉着大布娃娃的蠢样,他前刺的右爪从未用尽力气。 他顺势前踏,左脚砸进地面,四周的杂货震离了地面。 腰部不可思议的一扭,向前刺出的冲拳自然而然的转换成升天拳,一点力量都不曾浪费的融合在一起,重重轰向上方! 拳头击中的瞬间,黑色和服爆散开来,小刀匕首簌簌而下,像是下起一阵银色的雨。 雨的尽头,却空空如也! 血红瞳孔余光尽头,人类虫豸背后却忽然跃出了光,只穿着长襦袢的女孩轻盈得仿佛美丽的白衣死神。 银月上撩! 披着黑色鳞甲的右手臂齐根斩断,飞上天空。 平衡骤失,身体右倾。 人类虫豸已冲到眼前。 并不巨大的力量却正抓住了失去平衡的那一瞬,碗口粗的梁木撞得他双脚离地,也失去了重新调整平衡的最佳时机。 他疯狂扭动身体,愤怒的飞起一脚,正中人类虫豸胸口。 人类虫豸大口吐血,向后翻滚着飞速倒退,浑身割裂出无数细小伤口,直到撞上断墙瘫倒,再无力起身。 但女孩却已收回了刀势,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听见女孩低声告别,带着复杂不解的痛苦与愤怒:“さよなら、黑崎。(永别了,黑崎)” 银色的光点利箭般疾射咽喉。 死!会死!就算是吸血鬼,就算是嗜血者,这一刀中了依然必死! 嗜血者愤怒咆哮,尚未进化完全的左手掌不顾一切的回撤抓住刀锋。 黑色薄膜在九字兼定锋锐的刀锋下豆腐般割开!脓血飞溅! 深入骨髓的疼痛刺激得嗜血者愤怒咆哮起来! 他死死的抓着刀锋,生生的将刀锋偏移! 女孩顺势压刀,武士刀卡着他左侧锁骨贯穿身躯。 嗜血者疯狂怒吼,不退反进。 一瞬间,九字兼定已整把贯穿,直没至柄,但女孩也彻底暴露在他面前不足一尺之地。 嗜血者头槌重重砸下,左爪紧跟着横扫而至。 女孩撤刀不及,只来得及微微侧移,肩膀上已挨了重重一击。 半边身子瞬间麻木,无奈之下,左手紧握成拳,小小的拳头与嗜血者左爪对轰一记。 巨大的力量冲击将她远远弹开,她却也借着这股力道顺势抽刀后退。 在半空中姿势优美的转了个半圈,丝毫没准备给这可怕的对手留下任何追击的缝隙。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嗜血者却毫无追击她的意思,反而朝着少年直扑而去! 而她却因为判断失误,在远离了可怕敌人的同时,也远离了少年,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死地。 璃香如坠冰窟:“不!!!” 说来漫长,实际上战斗开始还不到十秒,转瞬却已是生死。 张崇背靠着断墙,瞪大了双眼。 看着忽然失去理智朝着他直扑过来的嗜血者,心中满是啼笑皆非的错愕,对璃香所说的嗜血者神志疯狂,似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同时不免在心中埋怨:至于嘛?不就是坑了你一把而已,至于这么仇大苦深的放下mt也要冲过来干掉我么? 奇异的是,在这一刻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张崇却感觉不到多少恐惧,反而像是个局外人,冷漠的观看着屏幕上的电影。 一切仿佛慢动作播放。 嗜血者左爪向后高举。 黑色脓血一路喷洒。 锋利指尖划破空气,带起刺耳尖啸。 血红瞳孔扭曲变形。 距离死亡只剩半步之遥。 狰狞的表情却永远定格在这最后的半步。 “秘剑·十六夜月·轮斩千杀!” 随着女孩的轻喝,黑暗中亮起银白色的月,月中亮起两朵猩红的灿光! 一道。 两道。 四道。 八道。 十六道。 数不清的月轮汇成无处可逃的必杀之圆。 圆月散尽。 “璃……香……”嗜血者茫然的望着女孩,眼中疯狂散尽。 脸容却霍地龟裂开来,无数道刀痕同时暴裂,凶猛的刀气破体而出!鲜血喷涌四溅,盛开血色烟花,轰然倒下。 “璃……香?!……”张崇呆呆的看着。 璃香却始终背对着他,白色的长襦袢上落血斑斑点点,像是短暂盛开后迅速凋零的樱。 女孩动了,却不再回头,背对着少年向黑暗中走去。 “等等,璃香!”张崇猛的扑上去,胸口剧烈的痛楚分不清是肉体还是心口,却紧紧的抓住女孩的手,紧的像是永远也不放手。 小手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却如鬼一般冰冷。 璃香微微一顿,却立刻抽回了手,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决绝。 张崇大声怒吼:“我叫你等等啊!咳咳咳咳咳……” 璃香低低道:“……魔法结束了,人鱼公主还是要回到大海里的。” 张崇用力的拍着胸口,疼得呲牙咧嘴:“但王子愿意用鲜血让她留下来啊。” “可以么?”女孩肩膀轻轻抖动,像是暴风雨中的小花朵。 没有给出任何理由,这个时候本就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坚定。 “相信我!”张崇斩钉截铁的道,“所以,转过头来吧,我想见‘你’很久了啊。” 璃香瑟缩着身子,身体僵硬,强大的力量仿佛瞬间消失不见。 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慢慢的,将她转过身来。 红宝石般的美丽瞳孔。 嘴角两侧微微外露的可爱虎牙。 如雪般冰冷苍白的绮丽肌肤。 以及仅有25度的冰冷体温。 吸血鬼,血族,月之眷属。 张崇屏住了呼吸,即便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时仍感到一阵眩晕般的强烈冲击。 吐出一口浊气,他抬起她想要躲避的脸,不许她逃避,深深的、深深的看进她瞳孔尽头。 声音缓慢的,像是一字一字都要她听清楚一般,轻轻的、低低的说:“一早就说过了吧,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你离开。” 从不离手的爱刀摔落地面,弹起,再落下,发出不满的哀鸣。 璃香掩着嘴,双手按唇,生怕一松手便发出软弱的痛苦,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淌,像是开了闸的水坝,怎么擦都擦不完。 “可以吗?就算是这样子的我,也可以吗?也许下一秒我就控制不住要吸你的血了!这样子也可以吗!” 璃香不相信不自信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前的世界早已模糊,只有少年的脸却越发清晰起来。 他用力点头,一边忍着疼痛皱着眉,一边故意露出张狂的大笑:“必须可以啊!谁让璃香是这么可爱的少女呢!” “我等了十八年,终于等来了你!这是命运的邂逅啊!我才不会放手呢!那么璃香呢,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先说好啊,我不接受‘yes’以外的答案。” 璃香泪如泉涌,明明开心幸福得就算现在死去也没关系了,为什么却忍不住就是要哭呢? 女孩轻轻点头:“嗯。” 剧本终幕,大团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于是枪响。 砰!!! 第17章 剧本终幕 世界陡然变成了无声的默剧。 溅起的血花一颗颗晶莹如泪。 雪白的长襦袢点上纷纷红樱。 女孩的表情定格在幸福的瞬间,胸口却绽开了不祥的花。 璃香像是坏掉的人偶,被抛向了天空。 张崇呆呆的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脚步声撕裂了死寂的世界,像是死神的鼓点一步一步逼近。 烈焰般的女人哼着小调,轻松惬意的踏出了黑暗。 谭岚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开心的朝着张崇挥挥手:“嗨,张小崇你好啊。谢谢你的大力帮忙啦。” (什么?……) “啊啦,怎么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啊。”谭岚不耐的摆摆手,“计划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你说什么?……) “一切都像你设计的那样,随便侵入别人国家的东瀛吸血鬼自相残杀,发狂的嗜血者被干掉了。” “另一只很有研究价值的吸血鬼幼体重伤擒获,甚至还引出了潜伏本地多年的吸血鬼黑帮势力……” (你在说什么啊……) “不过我说啊,你这点恶趣味这是让人受不了啊。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谭岚像个小女孩似的皱起可爱的眉头,不满的道。 “能够直接感受的绝望都不算深渊,唯有在黑暗中刚刚触摸到仅有的光明时,再一下子全部狠狠摧毁,这才是真正彻底的绝望啊。” “呸呸呸,这么扭曲的台词从本大美女的口中说出来,都让我感觉恶心……” (所以我说,你在说什么啊……) “啊啦啊啦,不小心在这小女孩面前说漏嘴了。”谭岚捂着嘴,望着少年身后的璃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抱歉啊,本来想让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死的,真的是非常抱歉呢。” 张崇猛然惊醒,回头。 鲜血淋漓的女孩凝望着他,那眼神—— ——是那么陌生。 “骗人的吧……” “不是那样的,璃香!” ——是不敢置信。 “全部、全部都是骗人的吗……” “不是的!” ——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璃香!” ——是愤怒。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别听她胡说啊!” ——是痛苦。 “骗子……” “相信我啊,璃香!相信我啊……!” ——以及幽如深渊的,绝望! “饶不了你……饶不了你……绝对不原谅你……“ “杀す!!!” 绝望的少女尖啸着朝着少年扑去。 冰冷的瞳孔血色淋漓。 扭曲的手指长出尖锐的指甲。 锋利的獠牙闪烁着疯狂的光。 疾若闪电的速度甚至拉出整串的幻影。 朝着少年扑去! 朝着兄长扑去! 朝着恋人扑去! 朝着未来扑去! 朝着绝望扑去!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谭岚踏前一步,便已跨过张崇。 手掌前伸,抓住璃香光洁冰冷的额头,向地面,按落! 轰! 璃香整个儿被向后压倒,砸入地面,轰出一个半径两米的圆坑。 黑色制服们潮水般涌了出来,废弃的老城区被占领了。 他们身体彪悍,目光冷漠,手上拿着充满未来科幻色彩的先进武器,齐齐瞄准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少女,扣动扳机。 挂满倒钩的银丝巨网射出,将璃香动物似的网住,浑身上下割出无数细小锋利的伤口。 隔着人类的牢笼,少女无神的瞳孔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却仍对着少年的方向,嘴唇开合,机械的重复。 完全无法接受这突然骤变的巨大冲击,张崇手脚冰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痛苦到了极致,就变成麻木;愤怒到了极致,就变成了沉默。 谭岚却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女孩,却又微微皱眉。她不满的抱怨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哭的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张崇平静的反问,连自己都讶异自己的冷漠,像是身体被本能所操纵,激荡的灵魂被牢牢锁死,只能远远的、远远的看着。 谭岚大笑:“当然是因为有趣啊!” “‘欢乐谷’后面那只死侍是你下的手,是你指引我去摩天轮,是你将璃香引回来,你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什么还要等到今天?” 谭岚摊了摊手,愤愤不平的道:“这是没办法的吧。谁让那只老不死的吸血鬼突然跑出来捣乱了剧本啊。害我多等了一个晚上才看到这出好戏!真是可恶!”。 “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谭岚眯起眼:“曾经饱受你母亲大人的照顾呢,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一下啊。” 张崇冷漠的揭穿了女人的谎言:“无聊的玩笑到此为止吧。” 谭岚眉头微皱,旋即慢慢舒展开来。她笑,大笑,捧着肚子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哎呀哎呀,真是的,露馅了吗?” “会相信这种巧合的只有白痴吧。” 谭岚擦了擦泪,拍拍少年的脸,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你知道所有聪明少年最惹人讨厌的是哪一点吗?就是自以为是。” “你把这当作了游戏是吧?以为只要干掉了boss通关,就可以和公主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别开玩笑了!!!” “吸血鬼和人类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千年,并且将继续持续下去!这是一场不死不休不到一方彻底死光死绝就永远没有结束的战争!” “和吸血鬼谈感情?哈,别逗我笑了!站在吸血鬼一边的只有人类的叛徒!小鬼,你准备好向人类挥刀了吗?” “嘿,你真该庆幸没有遇上嗜猎者,他们只会连你和吸血鬼一起干掉。当然,我也很认可这种做法。” “不过感激我吧。因为看了一出好戏,我现在心情很好,这次就不杀你了,但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张崇冷着脸一言不发,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谭岚挑了挑眉,忽然狠狠一拳击打在张崇肚子上。 呕! 张崇瘫倒在地,浑身抽搐,疼痛剧烈得无法呼吸。 “是不是很不甘心啊?但不甘心你又能怎样啊?我现在就直接干掉你,你又能做什么?醒醒吧少年。” “你都高二了,不是中二。漫画看多了就以为自己真是英雄,下定决心就一定能解决一切?”谭岚平淡的揭开张崇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不怕告诉你,天驱署是这座城市里最强大最可怕的暴力特权机关。作为珍贵的实验材料,她会被关在地下第五层,也是戒备最森严防守最严密的一层。 “那里每隔二十米就是一道钢墙,每道墙都需要独立密码才能通行,墙上镀满了银,四周遍布自动防御武器,就算是再强大的吸血鬼也别想通过,就更不用说你了。你还觉得你有机会可以救人吗?” 看着张崇一点一点变得绝望的双眼,谭岚得意的笑了起来。她一脚踩在他肚子上。 “胡思乱想也没关系,但千万别以为自己就是主角,要牢牢记住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路人甲。‘普通的活下去也是很重要的’,这可是名台词啊,给我牢牢的记好了!” “作为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就别再妄想你能做什么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你应该踏足的世界,收拾起不必要的同情心,滚回你的现实生活去吧小屁孩。” “就这样吧,再见了。”谭岚顿了顿,脸上竟流露出一抹伤感,别样美丽,“不,不会再见了。” “永别了呐,张小崇。滚回你的凡人世界去吧。” 张崇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第一次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大得让人无法忍受。 他瘫倒在床上,拉过被子,从头到脚全部包裹住,被子内外被分割开两个世界。 但不管在哪个世界,闭上眼或者睁开眼,他都会看见璃香那双空洞无神的瞳孔流下血色的泪。遮住耳朵,也无法阻拦那诅咒似的低吟在耳边回荡, “骗子……” “骗子……” “骗子……” …………………… 另一个声音在耳边诱惑:睡吧,睡醒了就好了,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都是梦……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一觉到天明。 东方方白的时候,张崇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脑袋昏昏沉沉的,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他认真的思考了下,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嘛,反正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不是从小就这样子嘛?这一次也没区别的。 拉开窗帘,初升的太阳是温润的橘红色,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窗帘后,窗户一角卡着一只白色的纸鹤。 咦?这是什么? 拿起纸鹤,在眼前仔细端详,透着阳光看过去,里面似乎写了什么东西。 张崇手颤了下,将它拆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娟秀的文字。 那是璃香前一夜写好的信。 …………………… “致张崇哥哥: 你现在还好吗?身体健康吗?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该不会已经过去很久了吧?那样子就糟糕了。 张崇哥哥一看就知道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呢,说不定已经把璃香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可是不行的呢。 璃香啊,可是会诅咒你噢。 (涂鸦:张牙舞爪的小女孩) ……对不起。 对不起。 非常对不起。 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该怎么开口。 和哥哥在一起的这几天,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第一次逛街,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第一次穿不一样的衣服,第一次吃那么多好吃的人类料理。 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第一次活在人类中间,第一次看电视剧,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看动画,第一次不用天天上课,没人逼我修炼催我练习…… 可以随便走,大声笑,就算是难过的时候也可以痛快哭泣。因为啊,哥哥一定会安慰我的,是吗? (涂鸦:害羞的脸)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这是离开家后,璃香这辈子最幸福最幸福的时候了。 璃香啊,一直在想,如果能这样子活下去就好了呢。 不,不对,应该是,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子活下去就太好了呢! 和哥哥一起生活。 早上哥哥去上学,璃香就可以在家里睡觉,睡醒了可以看动画。还可以学习人类的厨艺,做家务,做一个很能干的璃香。 所以,所以,你叫我留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是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啊。 可是。 可是。 还是不行呢。 因为啊。 璃香是吸血鬼。 只有吃人血才能活下去的种族。 在离开神社以后,除了遇见你的那一天外(涂鸦:心),璃香就再也没有吸过一滴血了。 璃香一直好饿好饿,吃再多肉也没用。 好饿,好饿,好饿。 每天每天,璃香都在忍耐。 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璃香会受不了吸你的血的。 不,璃香绝不会伤害哥哥,璃香会吸其他人的血,但那样的话,也没有区别了吧。 所以,那是不行的。 但是,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啊。 每天每天,璃香都在变得虚弱。‘他’却越来越强大,等到‘他’彻底恢复后,我就再也打不过‘他’了呢。 所以,至少在那之前,我要先杀了‘他’,哪怕是一起去死。 所以。 所以。 所以。 永别了啊,张崇哥哥。 感谢你的照顾。真是非常对不起,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 最后还是厚颜无耻的拜托你,请你一定要记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我,然后…… 永远的忘记我。 你一定要永远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一直、一直、一直活下去。 我会在遥远的天国守护着你。 ————最最喜欢你的璃香 p.s.请不要再随随便便把捡到的女孩子带回家了。” ……………… 努力伪装的镇静瞬间被打破了,拿信的手不停的抖。 一笔一划刻进眼睛,烧得发痛。 少得可怜的词汇,勉强通顺的语句,小学生都不如的文笔,满篇都是蠢萌蠢萌的涂鸦,字里行间全都写满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和“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以为她是漫画女主,过着刺激快乐的冒险人生,可她以为和他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而他这自以为是的自大蠢货,却亲手将她带入了死地。 张崇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跌跌撞撞的后退,靠着墙慢慢软倒。 头埋在膝盖里,放声痛哭着,像个孩子。 也只是个孩子。 第18章 幕间·客自远方来 东瀛,吸血鬼统治的魔国。 吸血帝国的核心,位于东京地下不知多少公里,暗无天日的地下皇城。 盘根错节、四通八达的地下隧道,在黑暗中稍不注意便会永远迷失。 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们沿着既定的路线来回穿行着,面色刚毅、不知疲倦。 皇城一角,东瀛血族禁卫军总队长办公室。巨大的办公桌后端坐着面容威严的男人。 一道疤痕从他左边额角斜拉着划过鼻梁,一直拉到右下边嘴角,将整个脸型完全破坏,但仍能从隐约的轮廓看出当年曾是个美男子。 而今脸上肌肉每一次动作,黑红色的疤痕便扭动起来,像是只寄生在脸上的蜈蚣,显得狰狞而恐怖。 但近三十年来再也没有人敢讥嘲他,他是无道白夜,如今东瀛血族禁卫军实际上的最高统帅。 此刻,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 报告详细的记述了神巫女璃香是如何在无意中得知了亲生母亲惨死的惨剧真相,以及随后她如何从戒备日益松弛的神社私逃。 如何找到凶手嗜血者黑崎的下落,如何开始参与对黑崎的追杀,几次战斗的详细过程,以及最后如何一路追着黑崎离开东瀛,直至踏入东瀛吸血鬼禁地——夏国。 这中间哪些人失职,哪些人可疑,哪些人为她提供了帮助,哪些人曾与她并肩作战,哪些人曾对她有过不敬,哪些人不怀好意,哪些人觉得奇货可居居心叵测,都一一列明。 不是简单的列出名字,而是附带着他们的详细资料,力量等级,家庭情况,财富收支,亲戚朋友,社会地位,身份人脉。 毫不夸张的说,连他们第一次性经验这上面都有了详细的记载,绝对比这些人自己更了解他们。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神巫女”这种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利益的东西,白夜一向不是很感冒,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那群腐朽得应该全部拿去活埋的老不死们,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 神巫女私逃夏国,这是东瀛血族无法容忍的巨大耻辱。一定要在神巫女做出更多有辱尊严的事情之前,将她带回东瀛。 而就实际意义上来说,神巫女所接受的传统教育也让她具有一定的情报价值,这更是守护东瀛的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所无法容忍的。 如此,只能拜托那个女人了。 想起“她”,无道白夜也忍不住皱眉。 正在此时,门被一把推开了,热情洋溢的飒爽声音一阵风传了过来 :“唷,无道君,我来啦。”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女孩看起来只有20岁出头的模样,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脸亲切的笑。 她随手向无道白夜挥手打招呼,语气自然得就像是跑步归来的运动女孩正向邻居打招呼。 这当然是错觉。单看那人畜无害的外表,谁也不会想到她竟是东瀛血族最强战力无道组副组长,近两百年来被称为“最强”的无道纱罗。 无道白夜沉默的将手中的报告递过去。 纱罗随手接过当作纸扇扇了起来,还不忘礼貌的说声谢谢。 “请你去一趟夏国。”无道白夜没有放过纱罗偷瞄资料的瞬间。 他相信以她的眼力早就把首页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单刀直入的开口道。 装傻被揭穿的纱罗嘿嘿的傻笑几声,试图蒙混过关。 无道白夜冷漠的道:“为报私仇,私离神社,死刑;逃离东瀛,私入禁地,死刑。罔顾身份,以身犯险,致皇尊严于不顾,死刑。” “纱罗副组长,事情交给你了,禁卫军人手任你调配,将叛国罪人璃香擒拿归案,拜托了。” 纱罗脸色发苦,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拜托,饶了我吧!那里可是禁地啊禁地,我不想去啊。” “就因为夏国是禁地。”无道白夜难得的解释了一句,“除了你,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纱罗气愤的指责道:“怎么又是我!我明明才刚刚解决了“池田屋”事件啊,说好的假期呢?已经好多次了好吧!” “呜呜,我也想去甜甜的约会啊!呐呐,无道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 无道白夜不动声色的道:“刹那大人已经同意了。” 纱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委顿下去。 她狠狠的瞪了无道白夜一眼,不耐烦的“啊啊”叫起来:“好吧好吧好吧!你们一个一个就只会欺负我这可怜的女人。” “啊啊啊!我的美好约会又泡汤了!再这样下去我哪天才能嫁得出去啊。” 看着无道白夜面无表情的脸,她越说越低落,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没精打采的挥了挥手:“那十刃我可以带走吧?” “不行,离开你这位无道组副组长,东京的守备力量大幅减弱。这个时候,十刃的战力就更加重要。” 无道白夜平静的道,“而且,你一个人就可以顶得上他们全部了。” 纱罗捂着脸,娇羞的道:“讨厌啦,就算无道君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我喜欢的啊,是热血澎湃、激情燃烧、为爱拼得轰轰烈烈的人类男子汉啊。” 无道白夜嘴角抽了抽,露出唯一的一个表情,结束了对话。 当晚半夜,无道纱罗踏上夏国的土地,接到的第一份报告便是神巫女璃香已经落入夏国天驱的手里。 旁边附上璃香来夏国后所做的大致事情以及两个关联者的照片,张崇、阿水。 “啊啊,真是麻烦死了。”纱罗撇了撇嘴,手指摩挲着张崇的照片,放下。 旋即又捻起阿水的照片认真的看了看,她忽然笑了起来:“还好还好,总算还有些意外惊喜。” —————————————————————— 阿水感到喉咙一阵难忍的饥渴。 喉咙的渴,也是心里的渴。 除了刚变成吸血鬼那会,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受了。 “渴吗?”有个声音在问,听起来时而遥远时而接近,模模糊糊的。 “想喝点东西吗?”声音继续问。 阿水没力气回答了,不,应该说,都已经这样了还浪费力气去回答的他,真是傻瓜一样。 “看来是真渴了。”声音自言自语的道。 一根吸管粗暴的塞进他嘴上,湿润的甘甜的味道从吸管尽头传来。阿水本能的贪婪吸吮着。 “应该能说话了。撤掉。”那可恶的声音又说。 “你、你家……水爷……我不渴……”阿水有了点力气,立刻不知死活的开始嘲讽起来。 “记录。hxsb001在未进食第20小时后出现明显的神志模糊症状,对血液诱惑的抵抗能力大幅下降。” 另一个声音提醒道:“杜医生,他当时是重伤情况,曾经流失大量血液,这应该也列入情况补充的条件之一。” “不错,将秦医生的补充一并记录。现在开始第37号试验。” 又一根细管插进阿水嘴巴,甘甜的血液流入他腹中,带来一阵阵温暖以及逐渐复苏的力量。 阿水慢慢张开眼,眼前是一片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人。 吸管很快只能吮吸到空气。他低头。吸管连着血浆袋,上面标着1-a。 吸管被夺走了,然后是新的吸管塞进口中。一连喝了十包血浆,他感觉身体好多了。 “记录。”最先的声音继续说,“左手伤口恢复速度加快,右臂处集体群伤恢复速度全面加速,胸口伤口开始收拢,但心脏恢复依旧缓慢。” “左腿伤口聚拢凝结,但无新肢生成迹象,初判为在完全失去肢体后,无法凭空断肢重生。” 听着一群人类认真的记录着根本就是常识性的东西,阿水忍不住骂道:“神经病啊。腿断了当然要找只新的接上。我们又不是壁虎,尾巴断了还可以自己长出来。” 最先的声音转过头来,望着阿水的一双眼睛露出有趣的眼神:“记录。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创伤依然适用。” “初步判定吸血鬼仍保留有人类心理情绪。对了,斩断他右手食指,隔5分钟后再将右手食指直接安上,准备进行断肢连接观测。” 阿水身子抖了一下,破口大骂,这医生绝对是个变态! 他忍不住就想动手,但一动便发现他的双手,仅存的右腿,腰部,颈部,额头都被一整套银光闪闪的囚具给套住了,整个人大张着捆在十字架上靠立在房间一角。 而在他身旁还竖立着数个十字架,十字架上血迹斑斑,有些血迹早已干涸成浓郁的黑紫色痕。 他所在的地方不仅是研究室,也是人类囚禁拷问吸血鬼的牢笼地狱。 就在阿水以为自己也逃不过这变态医生的折磨时,一群黑色制服的天驱们涌了进来。绿色衣服的医生们被赶了出去。 临走之前,杜医生还向阿水投来了恋恋不舍的一眼,吓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而很快,阿水就顾不上杜医生了。 天驱们手持着各色强大火力的武器对着钛银合金网中的少女。 只有那个红衣服的疯女人毫不在意的随手将网扯了开来,将重伤的少女提起来,绑到阿水身旁的十字架上。 阿水见过这个少女。就在一天之前,他还被她砍掉了一只手,而在两天前,一时不小心的他差点被少女拉着一起同归于尽了。 她叫璃香。 阿水下意识的眯起了眼。 昨天和他们分手后,阿水便被早就埋伏在那的天驱们给强制镇压了。要说那次伏击不是早有预谋的话,他是绝对不信的。 但要说那般强大的团队配置只是为了对付他的话,他也是说什么都不相信的。 说句不恭敬的话,就昨天那种情况,就算是他那被称为“无敌”的老大,猝不及防下恐怕也要吃个大亏。 但如果那个陷阱是为了对付璃香的话,他也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后来又放过了她,反而将他抓了进来。 一开始阿水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身份,因为老大的事情才惊动了天驱高层。以至于他早就抱着必死的觉悟,绝不开口泄露半点秘密。 结果搞了半天,除了一群医生不断对着他的身体做各种稀奇古怪的试验外,没有人来逼问他老大的消息,显然天驱对他老大的真正身份一无所知。 而现在天驱战士们又把昨天放过的吸血鬼少女给抓进来了。行事如此莫名其妙,难道这就是夏国天驱被尊为世界最强的原因? 这tmd也太扯淡了吧! 谭岚看都不看阿水一眼,她忙着给璃香套上银光闪闪的特制刑具。 然后兴致勃勃的拿出手机,在小女孩身旁比划着各种姿势,咔擦咔擦的拍个不停,疯疯癫癫的像个爱炫的非主流。 璃香低垂着头,美丽的长发委顿下垂,盖住了她的脸,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 谭岚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她一连换了几个姿势都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她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感觉很得体啊,又看了看璃香,终于恍然大悟。 于是她伸出手,托起璃香的下巴,拨开额前长发,露出白皙的小脸,眉头却忍不住皱得更紧了。 璃香的眼神空洞无神,流到干涸的血泪在脸颊上拖出两道血痕,看上去诡异又恐怖。她任由谭岚摆布着,动也不动。 “啊啊啊,彻底崩坏了啊。”谭岚惨叫一声,抓狂的道,“糟糕了!糟糕了!” “白老大可是交代这小女孩身份特殊,要完完整整的移交总部的啊!这下子完蛋了完蛋了!” 一众手下腹诽:这还不是您老人家干的好事。 谭岚扫了他们一眼,猛的眼前一亮,对着狗腿新人吼道:“你!都是你这混蛋出的馊主意!现在怎么办!” 狗腿新人谄媚的笑容一僵,这次他清楚的看见了一众老人们的同情眼色。 谭大姐头说的白老大是哪个?难道是天驱署全国总长,那个和国防大臣平起平坐的超级大人物?! 狗腿新人浑身一抖嗦,眼珠子一转,立刻道:“这小女孩确实是完整的啊。” “大姐头您看,她既没少手也没少脚,甚至连头发都没几根,至于身上有些伤势,那是作战的必要,没办法的事情嘛。” 谭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说的谁不知道啊混蛋!我说的是精神啊精神,看她这副模样,像是能拷问出情报的样子吗?” 狗腿新人嘿嘿笑道:“白老大只是要求大姐头您将这只小吸血鬼完整的移交给他吧?并没有要求您问出情报吧?” “只要在白老大到来前,我们多给她喂些血,让她的伤势再恢复一些,看起来自然更有精神一点,那就没问题了。” “至于转交之后,他们问不出来情报的话,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对吧?” 谭岚大喜,狠狠的拍拍他的肩膀,拍得他个子都矮了三分:“你小子挺有办法的嘛!有前途,我看好你噢!很好,那就这么干!” “那个谁,快点拿点血浆过来,再给她验下血型,立刻派人去医院多调些同血型的血浆来。听人说吸血鬼喜欢喝同血型的血,试试也不错。” “快点快点,都给我行动起来!一定要赶在白老大到来之前,把她弄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谭岚身子一僵,看着来人讪讪地笑。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惊愕的发现原来大姐头原来也会露出这种尴尬的情绪。 一个穿着类似高阶天驱制服的老人走进门。 他面色红润、须发俱白,脸上带着慈和的微笑,乍一看仿佛公园里打太极的普通老头,但一收起笑便感到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谭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狗腿新人抓了出来:“白老大,你都听到了,都是这家伙怂恿我的。我正在义正词严的教训他,绝对没有动小心思的意思噢!” 白老大看了谭岚一眼,没好气的道:“不用装了,情况紧急,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真的?白老大你真是太伟大了,我爱死你了。”谭岚大喜。 “免了。”白老大挥了挥手,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完全搞错了重点。” “诶???”谭岚不解的看了看小女孩一眼,“难道她不是那个东瀛来的神巫女?” “不。白署长说的不是这个。”一道粗豪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谭岚斜眼看去,却只看见一身灰色僧袍的高大背影。这家伙一脸孤傲的跟着白头儿进门,从进门起就直接无视了所有人。 谭岚也懒得理会这种故作高傲的人物,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子? 僧袍人站在阿水面前,气势森寒,杀气外露,心情激荡不可自制。 阿水也收起了一向的嬉皮笑脸,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谭岚看得莫名其妙,阿水的实力值得这么对待么?她看向白老大,却见白老大也是一脸神情凝重。 “真是不容易啊。我找你们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又见面了,阿水。”僧袍人嘿嘿一笑,无限杀机透体而出,“告诉我,申屠在哪!” 申屠?哪个申屠?那个申屠?! 天驱战士们一阵骚动。 天下无敌、申屠晨光的申屠?!!! 第19章 找人 王佳艳,普普通通的高二女生,刚刚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大冒险。 对普通的高中生们来说,“无故旷课几天,惹出父母报警,之后又神秘的出现在邻镇医院,并且遗失了所有记忆”,这种事件称得上传奇了。 于是王佳艳很烦恼。 更让她烦恼的是,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出真相。 是的,她记得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所经历的事情,不,是说了也没有人会信吧? 也不对,还是可能有笨蛋会相信的,比如那个成天活在妄想世界中的青梅竹马笨蛋张崇。 她下意识的往张崇的位置看去,结果位置上还是空空如也。 班里忽然静了下来。 王佳艳跟着大家往门口望去,下意识的捂住嘴,一脸不敢置信。 张崇头绑着绷带,半边脸颊青肿,嘴角破裂,脸色苍白,两眼红肿,还圈着厚厚的黑眼圈。 这副模样都可以直接去拍热血高校了,连化妆都省了。 张崇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的位置慢慢坐下。 他的动作很慢,临近几桌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手不断颤抖,显然浑身疼痛难忍,不止是脸伤了而已。 寂静过后,便是窃窃私语,旋即一眨眼变成嘈杂的喧嚣。更有不少想象力丰富的人将张崇的重伤和王佳艳的失踪联系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转眼间便脑补出了各种版本的小说若干。 中间夹杂着王佳艳同学几句无力的解释以及丁凤同学气愤的大喊,但立刻被人拿出张崇发现王佳艳失踪后的反应反驳。 丁凤又说了几句,想起当时他的模样,辩解越来越小声,随即被更热闹的讨论声给压倒了。 王佳艳远远的看着张崇,心潮涌动:难道他真的去找我了?难道他为了我拼了一身伤? 这个笨蛋,早干什么去了啊,现在才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家、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怎么办啊。 少女咬了咬唇,很是烦恼。 唯有事件的主角张崇,静静的坐在位置上,拿出课本打开,平静得仿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喂,你怎么了?”同桌林胜志凑过来低声道。 “遇到了很多事情。”张崇平静的回答。 在前排八卦女生鼓励的目光下,林胜志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想继续追问,却冷不防张崇看了他一眼。 林胜志呆住了,眼前的人根本不像是他同桌一年多的张崇,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眼神冰冷,目光幽远,死人一样。 “别问了。”张崇低低的说。 林胜志下意识的点头,退回去坐好,随口敷衍了八卦女生几句,才发现后背衣服全湿了。 下课后,张崇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但很快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又引起了一阵新的热闹。 就张崇那副和黑道混混火拼的重伤模样,一般学校都会作为重点好好清查,但这次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他,显然其中很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可惜的是,他们的兴趣在张崇面前一一碰壁。 张崇无视了所有人或恶意或善意的试探。就连王佳艳前来慰问他时,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很高兴你没事。”他这么说,冷淡的态度比之前还不如,气得某女生差点把银牙咬碎,坚定认为他肯定是干其他坏事去了。 怎么可能会有想象中那种男子汉的勇气?错觉,肯定是错觉! 张崇坐在课堂上,眼睛盯着黑板,心早已不在这里。 有些事,终究不是能当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无法欺骗自己,无法逃避自己,那就只能干了。 他来学校,只是为了确认两件事。 第一,王佳艳确实还活着,证明谭岚没有骗他,只是隐瞒了一些更重要的关键,是他太过愚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第二,第二,不管有没有人在继续跟着他,他摆出这么一副姿态,至少可以迷惑他们一段时间。毕竟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疯狂,遑论别人。 然后,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首先,他需要情报。 其次,他需要帮手。 水哥给的号码意外的没有拨通,那么只有自己来了。 “欢乐谷”是他的第一个目标,黑血帮吸血鬼和他没有敌对的立场,而且因为和阿水打过交道的关系,双方至少在某些立场上可以保持一致。 当然,阿水也没有帮助他的必要,但想来要是有人愿意给秘警们捣捣乱,显然吸血鬼们也会乐见其成。 璃香背后可能存在的同伴也是不错的选择,从璃香的言行来看便知道她的出身绝对不一般。问题在于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如何该和他们联系。 如果在网上发出一些暗示的话,恐怕还没有被对方找到,他便会重新陷入秘警们的视线中。 所以,黑血帮仍然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提供些情报什么的肯定没问题,但如果想让他们站在他一边就难了。 三岁孩子都明白的简单道理:没有人会为了陌生人的事情拼上性命,尤其他准备干的又是那么疯狂的一件事。 要嘛不做,要做做绝。张崇平静的做出决定,那就借助秘警们的手给黑血帮足够的理由。 没有人知道张崇在想什么,一整天,张崇都表现得非常的平静。 但只有林胜志偶尔瞥见,张崇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屈起,深深的陷入肉中,那双平静的瞳孔后藏着暴风雨。 放学铃响,他走出教室,一步踏进战场,再不回头。 但是,计划一开始就遭到了意外。 “欢乐谷”游戏中心,阿水踪影全无。 不止是阿水踪影全无,他连续试探几人,众人对黑血帮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很正常的,这里是夏国大陆,对普通民众来说,黑帮什么的只是电影里才有的东西。 但照理说,他这般粗暴的试探,早就该有些知情者跳出来反试探了,但偏偏所有黑血帮的人仿佛一夜间统统消失了,没有人理会他,任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这是怎么回事?黑血帮出现什么变故了?还是璃香出事,他们被殃及池鱼了? 没有答案,验证的方法只有一个。张崇赶往第二个可能与黑血帮有关的地点,七中外。 夜里的七中早就关了校门,但校门口两旁小巷仍然很热闹。 关东煮、烧烤摊、啤酒、吆喝、划拳。 染着五颜六色头发,戴着各式耳环,有的身上还纹着纹身的预备役混混们,和个别几个明显已经是社会人士的大混混们吃喝得热闹,气氛热烈。 半脸青肿头扎绷带一身三中校服的张崇,和这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几乎是在刚出现的时候就被众人注意到了。 但没有人理会他,随便来一个小角色都大惊小怪的话,他们出去还怎么混啊?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张崇走到隔壁杂货铺要了十箱玻璃瓶装的雪津啤酒,杂货铺老板一边帮他搬到外面,一边额头擦汗,打定主意立刻关门。 张崇走到众人面前,身旁身后摆满了酒,他随手抓起一瓶松开摔落。 酒瓶落在地上发出轻响,质量过硬的啤酒瓶十分给力的没有摔破。 附近注意到这一幕的混混们纷纷大笑。 张崇面无表情的捡起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哐啷!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我找人。”张崇说。 离得最近的桌子上,一个暴躁的家伙忍不住就拍桌而起,一边幻想着自己的完美表现,一边骂骂咧咧的向着张崇伸出手:“你个三中的……” 啪。 话未说完,暴躁的混混倒下去了,玻璃瓶砸在他脸上开了花。 混混往后便倒,桌子旁边的人飞快的散开,没有人敢去扶他一把,生怕惹祸上身。 张崇面无表情的重复:“我找人,不找麻烦,但不怕麻烦。”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方才还胡吹大气吹嘘自己砍过多少人的预备役混混们全部闭上嘴,就算再蠢的白痴也看出来了。 这个看起来清秀的优等生,骨子里绝对是超高校级的狠辣人物。所有人都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三个“大人物”。 三个二十来岁的“大人物”互相看了几眼,知道躲不过去了,要是他们怂了,以后也就不用混了,但对上这个莫名其妙又心狠手辣的罕见人物,他们也不由感到恐怖。 三个“大人物”咬着牙站了出来,虽然分属不同帮派,平时也有不少小过节,但在这恐怖的疯子面前,三人还是觉得站在统一战线会好一点。 其中一个挂着古银骷髅链子的家伙壮着胆子问道:“兄弟混哪条道上的,是要找哪位兄弟办事?” “要是不为难的话,不妨告诉老哥一声,起码在水流巷这一亩三分地,我大牛还是有三分面子的。” 其他两人赶紧附和大牛的话。 张崇认真的道:“七天以前,在这里,有五个人找我麻烦,带头一个染黄毛的自称‘龙哥’。有人认识他吗?” 哪个不开眼的傻叉跑去惹了这尊杀神回来啊!三人面面相觑。 很明显这疯子要找的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喽啰,真正混道上的谁敢取什么“龙哥”这种吸引仇恨又脑残的名号!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他要找的是个有名号的人物倒好办了。 这时,大牛旁边一个小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凑到大牛耳旁嘀嘀咕咕了几句。 大牛脸色微变,干笑道:“这位兄弟,那天他们和你离开后,已经好几天都没出现了。他只是个刚进道的小屁孩,兄弟一看就是大有身份的大人物,您大人有大量,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我不和死人计较。”张崇面无表情的说出让人惊悚的话,“他说他有个大哥是黑血帮的,我找他大哥有事。” 作为道上混的人,大牛当然听过黑血帮的大名,而七中附近这一片真正混黑血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他关系还行的热虫。 也因为这,他才想帮着热虫的小弟劝个两句,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直接冲着热虫去的。不对!这疯子是直接冲着黑血帮去的! 然后大牛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在这几天,黑血帮的人忽然销声匿迹起来,就连热虫也躲了起来。 听说是他们老大下了严令,让他们在一周内都不许出门。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疯子吧? 人不能吓自己,否则真的很容易把自己吓死。 大牛平时也觉得自己算是个人物,但和这种直接让人整个帮派退避三舍的遮奢人物,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渺小了。 偷偷的看了少年一眼,只觉得那双幽幽的瞳孔深不见底。大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决定打死不说自己认识热虫。 结果大牛刚张了张嘴,便看到其他两人下意识的离他远了点——卧槽!忘了这两个家伙! “看来你知道些什么。”张崇平静的看着大牛,“可以告诉我吗?我赶时间。” 旁边的小弟们都惴惴不安的看着他,其他两个“大人物”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大牛猛的心一横:“不错!我认识那个家伙,不过他现在不在,有什么事你留下话来,我帮你带到。” “我要见他。”张崇加重了语气,“现在,立刻,马上。” 大牛粗声粗气的道:“要我大牛出卖朋友,我做不到。冤有头债有主,不过就是几个不入流的家伙冒犯了你,你有必要这么睚眦必报,鸡犬不留吗?” 大牛已经在强烈的恐惧想象中,将张崇当成了是那种一个人逼得黑血帮全面收缩的超恐怖级人物。 却不知道他的这番举动被旁边人看进去,反而更加深了这种想象。 “你用错成语了。”张崇认真的道,“还有,我找他是有事想请他帮忙,确切的说,我要找的是黑血帮水哥,只需要他带个路,我对你朋友没兴趣。” “我信不过你。”大牛一颤,他狠狠心道,“五个人你都干掉了,再多干掉我们两个也没什么。” 张崇想了想,随手拿起一只啤酒瓶。 大牛摆开了架势,决定拼死一搏,一边偷偷的安慰自己,再疯狂也不会当众杀人吧? 转瞬又想到对方是以一人之力逼得黑血帮全面收缩的狠人,谁知道有什么背景,不由又心中惴惴。下一秒,他却猛的张大一双牛眼,不敢置信的盯着张崇。 张崇抓起啤酒瓶,狠狠的砸在自己脑上。 玻璃瓶破碎崩裂,酒液四溅,血顺着他额头流了下来,将绷带染成了红色。 靠得近了的人被酒液溅到,以为沾上了血,疯狂的惨叫后退起来。 大牛怔怔的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手脚颤抖,心底一阵阵发寒。 张崇盯着大牛,声音颤都不颤一下,眼神比声音更冷:“这算是赔罪。” “再说一次,我有急事找水哥,你最好别再浪费我的耐心,我赶时间。” 第20章 赌命 白鹭洲后酒吧一条街。 每到夜晚这里便热闹喧嚣无比。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女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在街边,向路过的男人们大抛媚眼,偶尔也调戏下偷跑来开开眼界的年轻少年们。 当然,这里面既有像“杜尚”、“1801”、“一代佳人”这种成功的,自然也就有失败的,或者说不那么成功的,比如“蓝调美人”。 拐过喧嚣的酒吧一条街,后面是灯光暧昧昏暗的后巷。 蓝调美人,一间默默无闻的慢摇吧,位于喧嚣热闹的酒吧一条街背面的某间地下室里。 里面没有炫丽的霓虹光影,也没有妖冶放荡的美人,只有稀稀落落的顾客,还有闲着无聊磕牙的服务生。 走下楼梯的时候,热虫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眼张崇,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但是大牛私下里那颤抖的语气和恐惧的眼神都说明,这家伙绝对是个杀手级别的人物,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能插手的程度。 所以当这家伙一说出水哥的名字,热虫便迫不及待的答应了。直到快到了地头,他才感到了后悔。 “继续走。到了地头就和你没关系了。”张崇安慰道,“如果你实在害怕,那就想想黄毛他们几个。” 热虫吞了口口水:“他们几个我好几天都没看到了。” 张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们了。” 热虫双腿一寒,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流进了裤子里,他算是明白大牛的恐惧到底从哪来。 “继续走。”张崇催促道,“我赶时间。” 热虫跌跌撞撞的往下走。 “搞什么啊。连着两天不开门,当自己是‘一代佳人’啊。”一个客人正骂骂咧咧的往上走。 热虫见过他,是蓝调美人不多的几个老客人之一。 地下很闷热,楼梯很窄,老客人和两人擦肩而过。热虫侧身避过,却正瞥见张崇解开校服扣子,隐约可见厚厚的绷带,以及整排整排的利刃。 热虫蹭的冒出一头汗,连滚带爬的冲下楼梯。 楼梯尽头是紧锁的铁门。他疯狂的敲门。 不一会,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今天不做生意。” “老大,我是热虫啊老大,有个学生哥说他和水哥有约。老大开门啊老大。”为了活命,热虫豁出去了,直接把张崇的话给完全改了个意思。 张崇跟着他走到门前,却没有丝毫辩解的意思。 门后有人透过猫眼在观察他们,张崇微低着头,却仍可以看出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 然后门打开了。 张崇忽然问了热虫一句:“你相信这世上有吸血鬼吗?” 热虫茫然答道:“你说什么?” 张崇走进门,随手关上:“谢谢你带路,但你最好马上离开,后面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了。记住你们老大的吩咐,一周之内都不许再出门。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张崇抬头看着三步外身材高大的猛汉:“我这么说,应该符合你们的做事习惯吧?” 无视热虫落荒而逃,高大猛汉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眼,声音冰冷说道:“你小子到底是谁?阿水不可能和你有约。” 张崇飞快的扫了下房间。 大概因为身处地下室的关系,蓝调美人欠缺阳光和新鲜空气,给人一种不够干净的感觉。墙上贴着过时的海报,桌椅摆设陈旧,看起来老板根本无心打理的样子。 此刻,房间里或站或坐了十来个人,有的懒洋洋的躺在长椅上,有的翻进吧台自己调酒自娱自乐,有的聚在一起正在打牌,有的正在猜拳掷骰不亦乐乎。 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双手抱胸,巨大山峰高高耸起,满脸不爽似乎正在生气。其他几个人望着门口,远远打量着张崇,眼里满是好奇和玩味。 身前忽然多了一片阴云。 高大猛汉向前一步,挡在张崇身前。近距离看更感觉高大,身高起码超过两米,凶相毕露,满脸横肉。 “水哥和我说,我们不是敌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他帮忙。”张崇将和水哥的对话改了下说出来,他皱了皱眉,又问道,“水哥不在吗?” 高大猛汉冷笑:“我认识阿水这么久,就没听他说过有认识过你这么一号人物。小子,如果你只是道听途说,那么我建议你现在立刻转身出门。换个时间再来。” “到时老子要是心情好,还可以随手帮你点小忙,但现在我们没那个闲工夫来听你闲扯。” “我认识他不到三天。”张崇简单的道。 “你就是和那个小吸血鬼耍朋友的人类小鬼。”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二十多米的距离对她来说仿佛不存在。 她冷冷的盯着张崇,眼中充满莫名敌意。 张崇心中一凛,旋即一喜,他没有找错地方。 但随后女人的一句话却将他打入了死地。 “阿水失踪之前最后见过的人就是你。” 调酒的不调了,打牌的不打了,猜拳的不猜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片血红的瞳孔。 “他失踪了?”张崇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既然他和璃香早就在天驱们的监视之下,那么找上他们的阿水自然是自投罗网,难怪电话拨不通。 不过这样更好,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站在一群吸血鬼中间,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昂然正视着所有人,掷地有声的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黑色皮衣的女人眼中杀机大盛:“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出卖了阿水?!” 张崇摇头道:“如果我出卖了他,现在就不是我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那不一定。”调酒的帅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门口,他一手摇晃着高脚杯,杯中酒红得像血,“就凭那些黑皮狗,还不够我们杀的。” “但他们不一定会知道这点。”张崇转头看着高大猛汉,“水哥说过,老大要你们保持低调不是吗?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17年,从来没听过关于你们的吸血鬼传言。” “天驱们大概也不清楚你们的具体实力。如果是我出卖了水哥,那么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会是我一个人而已,而且我也不需要进来送死。” “另外,你不用堵门,我既然来了,就没急着出去。” “这小子挺有趣的啊。”高大猛汉哈哈大笑,他用力的拍了拍张崇的肩膀,“小子,我叫怪兽,黑血帮的老大,你叫什么?” “张崇。”张崇眉头一皱,却强忍着不呼痛。他看了高大猛汉一眼,怎么也想不通这家伙会是阿水口中能够压服众人的超级高手,不过人不可貌相也说不定。 “那么,张崇小朋友,你能解释一下你那句话的意思吗?你正是为此而来,是什么意思?” “坦白说,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水哥的事情,我是来寻求帮助的。”张崇将之前遇到阿水的事情详细的描述了下,甚至连水哥习惯性的自称“你家水哥我”都完整保留了。 然后又讲了之后他和璃香一起对付嗜血者,以及之后落入天驱包围,璃香被抓走的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生死都在一瞬间,描述得越详细,对方相信的概率就越高。 话说到一半,众人就已经信了大半,毕竟阿水的性格众人皆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除了谭岚的那一部分之外,张崇将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又重复了遍:“来之前我并不清楚水哥被抓的事情。但现在想来,天驱可能早就在暗中监视我和璃香,所以水哥被抓,我必须负起一部分责任。” 黑色皮衣的女人冷笑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为饵设下的陷阱。” “糖果!别这样。”怪兽劝阻了黑色皮衣的女人。 糖果冷冷的看了怪兽一眼,没有再说话。 怪兽转向张崇,问:“那你来这里,是想找人陪你去救你那小女朋友?” 张崇答道:“我需要情报。你们在这里潜伏了那么多年都没被人类发现,显然很有些办法,本地天驱的情报你们肯定有一些。” 怪兽咧开了嘴:“那是我们花功夫弄的,为什么要给你呢?” 张崇看了他一眼:“既不用你们出力又有人主动出头去给天驱惹点麻烦,想必你们不至于吝啬这么点小小帮助。” 糖果冷冷的道:“就算给你情报,你一个人就能救人了吗?异想天开。” 张崇看向这个身材丰满的美丽御姐,又看了看周围众人。 绝大多数脸上都是露出不以为然或者有趣的模样,但显然把他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认真的”。 这可不行。 他需要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帮助。 他的确没有他们认可的实力,但至少得让他们明白他的决心和勇气。 张崇笑了笑,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我原本的想法是,如果得不到你们的帮助,那么就会有‘乐于助人’的好市民去向天驱署举报吸血鬼聚集地。” “然后,我相信你们就有充足的理由和我站在一起了。所以现在我很高兴——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水哥,不过多亏他被抓了,我想,我们已经站在一起了不是吗?” 糖果瞪大了美丽的双瞳,不敢置信的瞪着人类少年。不止是她,所有人看向张崇的眼神都变了。 “你想找死吗小鬼!”一个胖子闷声闷气的说。 原本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长发青年冷冷的道:“也许我们确实站在同一立场,但现实的情况是,你需要我们,但我们不需要你。” 调酒的吸血鬼露出獠牙,冷笑道:“不,他还可以给我们提供一顿不错的夜宵。” 所有吸血鬼都笑起来。 怪兽挥了挥手,示意他要说话,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崇,冷冷的道:“小子,你很有种,也很白痴。” “在这么多吸血鬼面前,你竟然敢主动承认要找天驱对付我们?嘿嘿,我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也想。” “我也想。” “我也想。” 一众吸血鬼们纷纷举手。 张崇也不生气,他大方的走到众吸血鬼中间,淡淡说道:“理由很简单。我要做的是杀进这座城市最大的暴力机构天驱署地下最深一层救人!” “据说那里遍布机关戒备森严,就算是再强大的吸血鬼也别想通过。我只是个普通人类,不会功夫也没有特异功能,怎么想这都是件十死无生的疯狂事情,我如果不疯狂一点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至于危险?无非就是命。在这件事上我唯一的本钱就是这条命,那总要拿来赌一把。” “真是够疯狂的小子。不过我喜欢。”怪兽摸了摸下巴,嘿嘿怪笑,他看向其他吸血鬼,“你们怎么说?” “别啊,怪兽,好久没吃活食了,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难得有自动送上门来的,让我们开开荤啊。”也有人起哄。 “小心喝了疯子的血你也变成了疯子。” “哈哈。我才没那么疯狂。” “一个普通人类准备杀进天驱署地下最深层救一只认识不到七天的吸血鬼,这世界果然很疯狂!” “呿,我们不也是疯狂的一伙吗?” “够了!很好笑吗!有什么好笑的!”糖果忽然愤怒的咆哮起来,“男人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拼上性命,这tmd有什么好笑的!!!” 吸血鬼们噤若寒蝉。 张崇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是最先为难他的这个女人反而出来为他说话。 “不错。不管什么年代,愿意为了心上人拼命的男人,都是值得赞赏的男子汉!”这时,一道低沉沙哑充满磁性的好听男声自门外响起。 “既然我们的人类朋友已经展现出了他的勇气与决心,那我们就该拿出应有的尊重来。” 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风衣、约莫二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子,及肩长发盖住了右边眼,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眼里却藏着虎。 所有吸血鬼都站直了行礼,连怪兽也不例外:“老大!!” “我是申屠。”老大向张崇伸出了手,“欢迎你入伙。” 张崇握住了他的手,露出真挚的笑:“我是张崇。谢谢你,申屠老大。” 这一刻,他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青梅竹马王佳艳同学张大了嘴,正用一种陌生的不敢置信的眼神,傻傻的看着他。 第21章 营救计划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崇不可思议的道。 王佳艳看了看申屠,脸颊上多了一抹殷红,旋即柳眉倒竖,怒道:“那是我要问的问题!张崇你真是越来越乱来了!” “那和你没关系。” “你们,认识?”这次轮到众人傻了眼。糖果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的申屠老大。 张崇看了看王佳艳,又看了看申屠,想起几天前的事情。 一次强大的力量爆发、王佳艳的失踪、水哥说过的和嗜血者的冲突、王佳艳神秘归来后谎称失忆,事情都串起来了。 张崇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原来是申屠老大救了你。” 王佳艳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张崇连连点头:“难怪你会说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原来是为了隐瞒吸血鬼的存在。不错,省了很多麻烦。” 王佳艳更惊讶了,虽然看到张崇出现在这里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张崇转过头来,认真的说道:“虽然她是个很啰嗦很无趣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女人,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同学,申屠老大。” 申屠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没什么。也是凑巧、凑巧。” 一众吸血鬼满脸八卦的求知欲,唯有糖果嘿嘿冷笑。 申屠没好气的挥挥手。 王佳艳气愤的道:“就只是同学而已吗!”完全无视了申屠老大尴尬的脸孔。 张崇想了想:“还有曾经的邻居。” 王佳艳气得不想理他,一边拼命安慰自己,和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救美英雄申屠比起来,整天只会打游戏看动画的张崇就是个渣渣。 但一想到方才在门外听到张崇那斩钉截铁的发言,少女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虽然和张崇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但今早大家起哄的时候,她也确实产生过那么一丝联想。 女孩子嘛,对于有人喜欢自己,不管表面如何,至少心里总是会隐隐窃喜。 结果张崇冷漠的表现让她暗地咬碎了银牙,只好用“对方从来就是个不开窍的小屁孩”来安慰自己。 哪知她眼中的小屁孩早已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并为了恋人拼上性命。只是他所注视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她这个曾经的青梅竹马而已——少女充满了青春的忧郁。 张崇却没心思去感受她的心情,他转向申屠,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焦急:“申屠老大,我……” 申屠笑了笑,招呼众人坐了下来。他首先向张崇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要救你的小女朋友,我们也要救我们的兄弟。放心,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一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营救行动。” 张崇连连点头,旋即又忧虑重重的道:“我担心他们不知道会对璃香做出什么事来。” 申屠哑然失笑:“这点你可以暂时放心。从我得到的消息看,你小女朋友的身份恐怕很不简单。” “她可是稀少的先天纯种吸血鬼。对人类来说,她本身便是极为珍贵的研究素材,绝不会轻易抹杀。” “而且这里不过是天驱的一个地方据点,不论是研究力量还是守备力量都及不上首都总部。所以,将你的小女朋友移交总部几乎是必然的。 “我得到可靠消息,今日南京一线的天驱势力出现大范围秘密调动,大概便是他们为将她转移护送的力量准备。等到大批天驱力量都聚集以后,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张崇恍然大悟:“反过来说,在那之前我们都还有机会。” 申屠微微颔首:“不错。” 他从黑色塑料袋中掏出一叠a4纸,纸上有字有图,他一边发一边说:“这是我托可靠的朋友弄来的天驱署结构布置图。大家先看看,然后我们再合计合计。” “当然,这几天天驱署的布置肯定会有所调整,我已经拜托人去调查了,但能不能有结果不好说,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的好。” 天驱署,一共六层,除了主体一层是在地上之外,剩余五层都在地下。 值班室、资料室、侦讯室、天驱们的办公室、内部训练场、武器库、宿舍客房等分布在地下一到四层,这四层的防御只能算是还行。 最关键最重要的是地下第五层,被重重钢门保护在最深处的研究室。就如谭岚所说的一样,机关重重遍地杀机。 谭岚没有说谎吓唬人,她说的是事实,只是这事实比谎言更令人绝望。 对于吸血鬼们来说,同样感到棘手。不少人都皱起了眉。 虽然只是个地方据点,但最底层的防御模式却一样棘手,针对吸血鬼们做了大量的准备。如果要强攻的话,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能不能伪装成天驱混进去?”之前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的长发青年建议道。 申屠摇了摇头:“不行啊,懒猫。这几年科技升级太快,天驱署门口那各种身份检测的关卡就过不去。我们也没机会尝试。” “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方不知道有我们这群人。一旦出手过一次,对方就会直接提高警戒,到时再想救人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了。” 怪兽摸着下巴,说道:“阿水他们肯定是被关在最底层的研究室里。攻到第五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在那之后就麻烦了。” “那些涂满银的大钢门用的是原始也最难破解的机械密码机,每隔二十米就是一道,逐一破解是绝对不现实的。靠!这群王八蛋干嘛不用视网膜之类的先进技术!” 糖果冷冷的道:“因为那样我们只要摘下研究员的眼珠就可以了。” 怪兽愤愤不平的道:“墙上头顶还装满自动防御武器,这些家伙是拿这当城堡在建吗?这让人怎么打?酒鬼,你怎么说?” 调酒的酒鬼慢条斯理的品了口红酒 ,然后才道:“打到那后我们所有人负责掩护工作,在楼层间组织一个强大的火力网,然后老大一个人冲进去救人。” “不过那里毕竟是天驱的据点,虽然不是总部级别的……”话说未尽之意,大家都很清楚。 一旁的胖子没头没脑的插嘴道:“要是阿水他们被关在上面几层就好了。” 怪兽立刻笑骂着反驳:“你以为他们是你吗火药?除了脑袋发抽外,你能帮他们找到其他理由吗?” 火药呆呆的回道:“也不是啊。比如天驱正在说服他们成为卧底什么的。小说不都这么写么?” “那是小说。”糖果没好气的道。 申屠却是认真思考了会,然后才摇了摇头:“这样做恐怕最后能出来的兄弟没有几个。这样不行。”却没否认自己一个人能冲破底层的能力。 张崇眼睛一亮,他咳了一声,吸引了大家注意,然后说道:“那么,能不能我们冲杀一阵后,假装搞不定那些钢门,放弃、撤退,把那些天驱战士勾引来追我们。” 看着张崇望过来的目光,申屠接口道:“然后我先潜伏在那,等你们把天驱们引走后,我再趁着天驱署大乱的时候,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张崇点了点头:“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清楚我们的目标,他们不可能为了隐藏位置而完全不去确认目标的情况。” “特别是在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隐藏位置的时候。所以,到时候也许我们不需要搞定那些钢门,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搞定。” 申屠笑了,语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就算没有额外的帮助,只要天驱署大乱,我也有大把的机会将人救出来。”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老大有多牛!老子已经很屌了,但是还是赶不上老大。”怪兽哈哈大笑。 “区区一个分署而已,他们要是知道面对的是老大,还不赶快屁颠屁颠的把什么‘千年长城’、‘炎黄战团’统统都叫过来。” 糖果冷冷回道:“要是同属世界七大猎人团的‘千年长城’和‘炎黄战团’一起杀到,我们还是趁早另想他法的好。别说你已经忘了,当年和‘炎黄战团’干架时,臭和尚手下那群疯子的表现!” 怪兽讨了个没趣,干笑着嘿嘿两声,不再说话。 张崇却脸现犹豫。申屠问:“还有什么补充吗,张小弟?” 张崇道:“我想你们可能需要注意一个人。” 申屠挑了挑眉:“哦?你想说那个统帅本地天驱的神秘女人?” 听申屠这么一说,众吸血鬼们倒是都来了兴趣,连老大都感到神秘的女人? 申屠摊了摊手:“只知道她很受上面看重,实力什么的都是未知,但就连天驱内部的很多人对她也非常陌生。” 他顿了顿,又道:“准确的说,知道她这么个人存在的不少,但她的实力、过往、个人信息,基本都是未知。”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张崇。 张崇大致介绍了下他所接触的谭岚,最后他总结道:“抱歉,我没见过她战斗,不知道她的力量怎么样,但我觉得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申屠脸色变得凝重:“已经足够了。那只死侍的尸体我们都见过,也就是说她最起码擅长三种武器,钢针,飞刀,还有一把重型的剑或者是刀,不,应该是剑。” 申屠回忆着死侍身上的伤口,想象着战斗的画面,口中喃喃道:“她的剑很宽、很大,但很快、很狠,她先一剑将死侍拍到墙上。” “死侍想要逃走,她甩出钢针钉住右手臂,同时飞出匕首扎入左手掌,紧跟着一剑横斩断他双腿。” “切口非常平整,力量强大但分布均匀,不是纯粹的蛮力,用的是非常古老的武技,而且身经百战,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到时如果万一撞上了,糖果,你去缠着这个女人,太极用来对付这种狂野的战斗流刚好。不要和她硬顶,那正是对方最喜欢的方式。” 申屠道:“懒猫,你还是负责制造混乱,搞定后就回去帮糖果。剩下的人跟着怪兽,自己该干什么你们都清楚。” “怪兽,你记得把握好尺度,多勾引些人离开,但主要是把他们搅成一团乱麻,别打发了性子就和人死磕。” “酒鬼,我不在的时候你看好怪兽。再说一次,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打仗。” 除了怪兽在那边嚷嚷“我才不会又冲动了”云云,其他人都轰然应是。 申屠拍了拍手:“那就说定了,就这么干。” 张崇愣愣的听着,他嘴角抽抽,下意识的道:“这就是计划了?我还以为要更精密细致一点……” 怪兽哈哈大笑:“那是你不知道老大有多强!现在这些都是小意思啦。当初老大一个人杀得东瀛鬼子人仰马翻。” “他的对手可不只是普通的人类东瀛兵,还有东瀛吸血鬼禁卫军,里面还有那些号称最强战力的狗屎‘无道组’,结果还不是全部被老大干掉了。” 张崇眼睛闪闪发光。 “那可不是我一个人干掉的。现在也不是回忆过去的好时候。”申屠耸了耸肩,转头望向火药,“家伙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还一部分明天就到,不过重武器不是太充足,大陆这边枪支管械太严,我们又要得太急,怕是赶不上了。” “没关系。”申屠笑,“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战斗中再弄点,足够了。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我们开始行动。” 众吸血鬼齐声答应。 糖果却问道:“老大,需要换个地方吗?怪兽那个白痴弄出个黑血帮,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少。” 申屠摇了摇头:“张小弟是因为阿水的关系才会找来。不知道我们存在的人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他顿了顿,又笑道:“如果他们真的误打误撞找上门来,那也挺好的。最起码到时在据点的对手就变少了。” 糖果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却仍忍不住对着怪兽怒目而视。怪兽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张崇算是明白了。 怪兽确实是黑血帮的老大,不过黑血帮和这群吸血鬼们没什么关系。恐怕是怪兽、阿水他们自己搞出来玩的。 申屠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张崇:“张小弟,你会用枪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答案毋庸置疑,当然不会。 申屠认真的道:“那你还有一天时间学会打枪。” 众吸血鬼哈哈大笑,夹杂着糖果的冷笑和王佳艳娇羞的低呼。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热情开朗的陌生声音忽然清楚的送入众人耳中:“哟呵~请问申屠老大在不在家?小女子虔诚求见。”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第22章 第三方结盟 申屠向张崇打了个眼色。 张崇先是疑惑,然后明白了申屠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不是谭岚。 申屠向怪兽打了个手势。 门开。 一位穿着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仿佛刚进大学的女生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众吸血鬼们看似随意四散站位,却隐隐将女子困死其中。不管她往哪个方位出手,都会在同一时间遭到至少三人以上的合力阻拦。 然而女孩却像是什么没感受到一般,大大方方的走到中间。 她环视下了众位吸血鬼,口中不时的发出哇的声音,两眼放光的样子,简直像是追星的少女忽然跑到了奥斯卡之夜的现场。 她旁若无人的绕了一圈,这个看看那个望望,终于回到申屠面前,干脆在申屠对面,也即是张崇的身旁,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失礼了,没想到能够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更没想到,我竟然能见到,百年前被尊为‘天下无敌’的东方吸血鬼教父申屠老大。” “小女子一时情不自禁,真是太失礼了,还请申屠老大原谅。” 东方吸血鬼教父?那是什么?申屠他们不是普通的吸血鬼吗? 张崇身子一僵便想站起,却忽然感到浑身一阵冰冷,手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仿佛是被毒蛇盯上的小白鼠,这是食物链上的优先级在起作用。 “不敢当。你是什么人?”申屠平静的回答。 这里毕竟不过是一个掩饰用的临时聚集点而已,张崇能找到,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但前提是首先要知道申屠他们的存在。否则恐怕谁也想不到这里聚集着大批吸血鬼。 张崇是因为阿水才知道了这里。连本地天驱都对他们一无所知,眼前这个女人,不,这个女吸血鬼又是从哪知道的? “啊啦,小女子竟然忘了报上名字。真是一再失态。”女孩正了正脸色,微微低头。 “小女子无道纱罗,这次厚颜前来,是希望就一次互利互助的行动和您达成临时同盟协议。” 申屠慢慢坐直身体,眼中凶光大盛:“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听说过,我这辈子杀得最多的就是东瀛人。” “可我不是东瀛人啊。”纱罗疑惑的眨了眨眼,迷糊的样子看起来让张崇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是东瀛的吸血鬼啊。”她这么回答。 申屠一呆,霍地笑了:“你很有趣,跟我以前见过的东瀛鬼差很多。” 纱罗嘿嘿笑了笑,很是自豪的道:“那是当然,我可是最强的!” 众吸血鬼不屑冷笑。在“无敌”面前自称“最强”,这简直就是最自不量力的挑衅了。 申屠却笑得更大声了,他一边摇头一边说:“如果以前遇到的东瀛鬼要都像你这么有趣,我也不至于把他们全都杀了。” 纱罗大度的道:“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了。刚才小女子也已经说过了。今次来是为了一次互利互助的行动,而希望能和您达成临时同盟。” 申屠摇了摇头:“我不觉得和东瀛鬼有什么一致的立场。” “诶?怎么会这样?”纱罗掩口瞪眼,一副吃惊的模样,“可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去天驱署救人啊,难不成是听错了?” 她懊恼叹气道:“人家本来只是按惯例来拜访一下本地领主,刚才不小心听到大家对话时,人家还开心了一下呢。” “因为我们也是要去天驱署救人的说,还以为目标一致呢。” 张崇听着听着,忽然明白过来,面前这个远渡重洋而来的东瀛吸血鬼女人,很可能便是璃香那边的“伙伴”。 他下意识的激动起来,正想要说点什么,却忽然见到申屠投来了一个隐秘的眼神。他狠狠一咬牙,强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申屠双手交叉,握拳胸口:“你确实没听错,我们准备去天驱署拜访下好客的主人,顺便把走错路的小兄弟领回来了。” “嗯,你来的倒是刚刚好。本来我还在想要带点什么东西去,主人家才会满意。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再考虑其他的了。” 纱罗开心的笑了:“讨厌啦。原来现实中的申屠老大是这么爱开玩笑的一个人呢。” “天驱可不是什么好主人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客人连礼物一起留下来呢。” 申屠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国籍,几十年前还和他们的前辈并肩作战过。再带上点他们满意的礼物的话,也许会受到意外的欢迎也说不定呢。” “嘛嘛,那是不可能、不可能的啦。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还有可能,但是您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纱罗毫不在意已经被标记为“礼物”的自己,她连连摆手,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憧憬语气。 “因为您可是申屠啊!当今世界悬赏最高的吸血鬼首级就是您了。十亿美金,比我族无道刹那前辈还要多出整整一个0!” “真是让人疯狂的身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愿意花十亿买我的命呢?嘛,大概这辈子都很难了。 “不过呢,太出名的坏处,就是您只要暴露了身份,立刻遍地都是敌人呐。” 她扫了众吸血鬼一眼,嘴里勾起,眼中兴奋神色闪闪。 “啧啧,要是知道您现在就这么几个人躲在这么个小城市里,全世界的猎人啊吸血鬼啊还不得都疯了啊……” 众吸血鬼大怒,纷纷鼓噪起来。 “死丫头你说什么p话!” “信不信老子把你先x再x!” “你怎么和老大说话的!” “草泥马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 申屠一挥手,众吸血鬼止声,他收起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纱罗甜甜的笑道:“没什么呀。只是听说有很多‘热于助人’的好市民,正准备向‘有关部门’反应有吸血鬼聚众闹事呢。” “比如‘欢乐谷’是一个地方啦,‘蓝调美人’也是一个地方啦,还有中华街那边的小狗窝也是一个。嘛,太多了,有点记不起来了。咦?我说错什么了吗?” 自从进来后一直隐隐与申屠分庭抗礼,甚至一度气势压过众人的纱罗,忽然发觉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刚才或警惕或敌视的视线猛的就变成了有趣、古怪、讥嘲、哭笑不得之类的奇异眼神。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咯咯的女孩轻笑声。 纱罗闻声看去,发现那个人类小女孩捂着嘴一脸便秘的样子,显然忍得极辛苦。 怪兽却是忍不住了,有人开了头他就立刻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打滚,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一笑就像按下了开关,吸血鬼们都笑起来,方才被纱罗隐隐压住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申屠也是忍不住莞尔微笑,他难得的腹黑,一本正经的道:“你的办法确实不错。很有效,很有用,对我们很有威胁。嗯,不过想举报的话,下次请赶早。” 纱罗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她的威胁其实很实际也有效,问题就在于,可怜的纱罗酱显然来晚了一点。 她万万没想到,在她之前,已经有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先给吸血鬼们来过一次预演。 以至于好好的一次暗藏刀光剑影的言语交锋,忽然就变成了无厘头的搞笑闹剧。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极大的缓和了双方的敌对情绪。 只有张崇一脸尴尬。 爱屋及乌,他对于来援救璃香的“伙伴”没有恶感,甚至透着隐隐的亲近。但他已经先站到申屠一边,这时候自然不能拆申屠的台。 纱罗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认真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张崇,马尾辫随着脑袋晃啊晃的,带着熟悉的好闻味道。 张崇尴尬的往后退了退,纱罗却紧跟着贴了上来。她一把抓住张崇的肩膀,小狗似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一把银刀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带起一缕碎发。 纱罗抬起头,先向着掷出飞刀的糖果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道:“早就听说糖果小姐的飞刀是天下一绝,果然名不虚传。” 旋即她又转过头来,看着张崇的表情很古怪,又迷惑:“你是谁?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申屠老大,我可以把这个少年带走作为见面礼吗?” “恐怕不行。”申屠呵呵的笑道,“他已经是我们的兄弟了。我们可没有把自己兄弟打包送人的习惯。” 纱罗叹了口气:“那真是遗憾。”却没有立刻放开张崇,反而是挽着他的手。 “那么,少年呐,至少请告诉我,纱罗酱那个厉害的点子你不会已经用过了吧?” 张崇还没来得急回答,怪兽就大大咧咧的接口道:“他可不只是用过了而已,早就一个人跑来这里威胁过我们了。” “东瀛小妞,你的想法不错,胆子也还说得过去,但和张小子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纱罗深深的看了张崇一眼,旋即放开了他,开心的拍手道:“嘛,原来是这样子啊。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还好认识了张君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也算有所收获了。不。” 她顿了顿,认真的向张崇鞠了一躬:“应该说,我要感谢你,你给我上了一课,我不该过分骄傲自大的。特别是面对申屠老大这样传说中的人物时。” 说完,她在吸血鬼们警惕的目光中站起身,张扬的气势席卷开来,骄傲的眼神直看着申屠。 “那么,申屠老大,遵从古老六戒,吾等东瀛一系正式向本地之主提起申请,吾等将组织一次营救行动,届时或有冒犯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怪兽摸了摸下巴,一脸茫然的问糖果道:“糖果,这东瀛小妞忽然发什么疯?” 糖果低声回道:“这是她尊重吸血鬼传统六戒之一‘领权’,向老大说明,她们这些外来者将展开一次行动,并求得允许。” 怪兽瞪大了眼:“本地吸血鬼竟然有这么屌的保留设定?我tmd怎么不知道?” 糖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除了欧洲那些保留着家族制的古吸血鬼家族外,其他地方早就不流行这套了。” “这女人也不是在征求,她是在通知,并且向老大表示决心。在她按照规矩知会后,如果我们还要捣乱,她们将可以把我们视为死敌,并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我们。” “显然那只小吸血鬼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必须确定我们的立场。” 申屠随意的摆了摆手,纱罗强大的气场对他好像没有半点影响:“你们要救人我不管,但别对普通人类下手随便扩大战场。” “我还想在这里住下去,你们可别搞得乌烟瘴气的。” 纱罗点点头,继续盯着申屠:“那么,基于共同一致的行动目标。我,东瀛无道组副组长无道纱罗,本次行动最高全权负责人在此提议。” “在进攻天驱署救人一事上,我等双方结成临时同盟,双方共享情报,共同对敌,共同进退,守望相助,绝不背叛。” 第23章 各自决断 中山路,这座城市最老的一条街,道路两旁保留了上世纪的老房子没拆,但基本都改成了商铺。 在数十年前,中山路改成了步行街,不再通行机动车辆,马路中间又多了无数的小摊点,出售各种民间美食小吃甜点以及风俗周边纪念品。 每到晚上这里便聚集了大量的人流,是整个城市最热闹的一角。 纱罗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这边买个叶氏麻糍,那边买个福伯烧仙草。 嘴里塞几个夏国版的章鱼丸子,还没咽下去就又捧起碗沙茶面,哧溜哧溜的吃得浑身冒汗,满脸通红,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吸血鬼的敏捷身法被她发挥到了极致,就是不知道用来干这些事情会不会让人觉得大材小用。 身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手戴白色手套、戴着平光眼镜的长发美男子沉默的跟着她,仿佛大小姐的专属管家一般默默的掏出钞票为她付账。 当然,这得益于纱罗的吩咐,按他的本意自然是觉得没必要的。他一般不会违背纱罗的命令,但对于某些事情,还是会提出质疑。 “纱罗大人,我们有必要和这些背弃了荣光的家伙们合作吗?”美男子接过纱罗强烈推荐的臭豆腐,面无表情的吞了下去。 纱罗打了个响指,严肃的点点头,仿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嘛,在这里别叫大人啊,嗯,就那个好了,大小姐,嗯,就叫大小姐好了,然后你就叫塞巴斯。” “大小姐,请为属下解答疑惑。”塞巴斯面无表情的接受了新名字。 纱罗一边往嘴里塞肉夹馍,一边寻找着新的目标:“这个嘛,虽然和我们的理念不一样,不过他们的实力可绝对是超强的喔。” “在猎人通缉排行榜上,申屠这个名号可是从十年前就高高的悬挂在榜首,要知道老头子也才排在第九呢。” “只不过从几年前开始,就逐渐少听到他的消息了,没想到竟然是来到这座小城市当隐士,真是让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次的本地办事人员真是立了一功呢,要不是他们搞到了和小璃香一起被抓的吸血鬼照片。我还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传说中的申屠。” “将功抵过,等事情解决后,需要赦免他们的死刑吗?” “那怎么可以?”纱罗瞪大眼瞳,理所当然的道,“都说要杀他们全家了,当然要说话算话啊。等明晚事情解决后就把他们全部干掉。”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总算是有点小功,就不用做成食物了。” “您的仁慈足以照亮整个夜空。”塞巴斯面无表情的赞美道。 纱罗浑身打了个寒颤:“你还是别赞美我了,看你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就浑身发凉。无道君到底是怎么才能忍受你这种生硬的马屁啊。” “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小姐。”塞巴斯执着的道,“本地办事人员的情报能力远比申屠那伙人要出色,情报上我们完全不需要他们共享。” “您带来的五位无道组成员,每一位都不愧‘禁卫军中的禁卫军’这个最强称号,即便是面对十刃也不过是一线之差,高端力量上我们不落下风。” “加上我们禁卫军十一番队此次精锐尽出,即便比不上您所率领的无道组,但完全符合主力作战部队的全部需求。” “至于炮灰,本地办事人员所提供的雇佣兵也比他们那寥寥十几人来得多得多。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忍受耻辱,接受那么一份不公平的‘同盟协议’。” 纱罗竖起食指摇了摇,神秘的笑了笑:“你这么说可就错了噢,塞巴斯。虽然只是达成了情报共享,互不阻扰及同时行动的基本协议,但我们可不吃亏呢。” “单就同时行动这点,他们就可以帮我们分散不少注意力呢。自己武士们的血总是流的越少越好,炮灰和高级炮灰总是越多越好嘛。” “还有啊,老话不是常说嘛,作战要天时地利人和。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地利是肯定没有了,天时在哪还不清楚,若再不争取下人和的话,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另外,这里可是夏国,传说中的吸血鬼禁地,不要把东瀛那套理所当然的想法带过来,要不然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噢。” 塞巴斯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狂热:“以吾等禁卫军之荣耀起誓……” “嘛嘛,我知道无道君的手下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啦,我也尊重你们的荣誉观,不过我们现在重要的是要完成任务啊任务。” 纱罗一手支额,小声的嘀咕:“所以我最讨厌和你们这群一根筋的狂热分子一起行动啊。” 她撩了撩鬓边发丝,总结道:“来之前无道君交代过了吧。总之,服从我的命令,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优先。立刻集结队伍,明晚和申屠他们一起进攻天驱署。” “当然,可别真的把他们当成战友,嘛,就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吧。” 塞巴斯没有再反驳,他深深的低下头去:“嗨。” “倒是那个人类少年……”纱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绯红的舌头带起诱惑,眼中露出回味的神色, “该说不愧是小璃香看中的男人吗,果然有趣得很呢。” …………………… 与此同时,达成同盟协议的另一边。 “老大,我们真的要和东瀛鬼联手吗?”怪兽呲了呲牙,一脸不爽,“没有他们我们一样搞得定啊!” 申屠乐呵呵的道:“自动送上门来的炮灰为什么不要?” 怪兽恍然大悟的道:“是噢,可以让他们去替我们挡子弹啊。” “不止。还可以让他们帮我们吸引仇恨。”酒鬼补充道。 懒猫翻了翻白眼:“还可以帮我多制造点混乱。我们都不用做什么,他们乱入的时候,本身就把局势搅得更混乱了。” 申屠露出赞同的眼神:“不错。就是这样。” 张崇看着吸血鬼们兴高采烈激烈讨论的模样,却总感觉没那么简单。还没等他问出口,王佳艳同学却帮他问了出来:“可是,东瀛吸血鬼也打着一样的主意呢?” 众吸血鬼目光刷一下全落在她身上。 王佳艳同学胀红了脸,连连挥手:“诶,诶?我、我乱说的。” “没,你没说错。”申屠却是呵呵笑道,“所以一定要和我们达成同盟协议,就算没达成共同行动,最起码也要和我们达成行动通知。” “他们本来就是打着同样的主意,想要让我们去吸引火力,然后他们好趁着救人。” “艹!这群东瀛鬼果然不安好心!”怪兽立刻变脸破口大骂,混不顾片刻前就是他最开心可以拿人去顶缸。 申屠却摇了摇头:“无所谓,对我们来说完全没影响。本来我们需要的就是混乱,没他们我们也一样要干,现在多了这么多免费的苦力兼炮灰,我们总是轻松一些。” 申屠想了想,却是对张崇郑重的说道:“张小弟,关于你的小女朋友,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张崇一愣。 “我的朋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的小女朋友身份很特殊,是足以惊动天驱署最上层的那种特殊。” “那些东瀛吸血鬼是为营救她而来的,这点毋庸置疑。”申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他们不一定是只抱着营救这个目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想起东瀛武士道某些变态不可理喻的东西,张崇立刻就明白了申屠话里所指,他攥紧了发白的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 与此同时,天驱署,地下第五层。 拷问一直没有停止,不,早就变成了单纯的私刑。 阿水已经不成人形,开始前几个小时还不断破口大骂,到后面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然带着奇异的笑容看着他们,一直到昏死过去,这种笑容也没有停止。 僧袍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手下上刑的人已经换了10个。 “泼醒他。” 阿水勉强恢复了意识,眼前一片模糊。耳旁传来那个僧袍人冰冷的声音:“我知道你说什么都不会出卖申屠。” 那是当然的啦臭和尚!阿水嘴角抽了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不要紧。他马上就会自己来找我了。只要你在这里。”僧袍人这么说,“我给申屠带了一份礼物,希望他会喜欢。” 肚子被切开了,什么东西粗暴的塞了进去,针筒刺进静脉,不知名的液体注射进体内,阿水逐渐失去意识。 谭岚走进研究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屠宰场一般的画面。 她吹了个口哨,然后看向一旁被锁在十字架上的东瀛吸血鬼少女。 白老大站在璃香旁边,唠唠叨叨的逗弄璃香。 璃香始终垂着头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 看到谭岚进来,白老大忍不住调侃了她一句:“这小姑娘完全被你玩坏了啊。” 谭岚身子一颤,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白老大,那个,有新的消息。” “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头儿,别老是一身江湖习气不改。”白老大说了她一句,又问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个毛线!还不是都一样?!谭岚笑容一僵,仔细思考了下,还是放弃了争论。 她回答道:“基本上都ok了。不过,真的不告诉他们有吸血鬼来袭吗?这样会多死不少人喔。” “申屠不是傻子,必须的牺牲无法避免。”白老大平静回道,“人类会记住他们的。” 谭岚不置可否,她斜瞥了僧袍人一眼:“和尚老大带来的人我指挥不动,缺了那些猎人好手,我们的人可顶不住整群吸血鬼的进攻。” “没规矩。要叫昌一大师或者昌一团长,什么和尚不和尚的,没礼貌。”白老大叱了她一声,语气里却没多少责怪,反而是有保护的意思。 顿了顿,白老大眼中精光一闪,寒声道:“不需要顶,我就是要放他们进来,然后,就要他们再也出不去。” “你把我们的人带好,该打就打,该退就就退,别让那群吸血鬼们发觉不对,等他们冲进第五层就立刻反向构筑火力封锁。” “昌一团长的人已经安排好了,等吸血鬼冲进去后他们便会行动,这个你不用管。” 昌一却问道:“谭姑娘,你说的新消息是指什么?” 谭岚道:“有一批东瀛吸血鬼来了,不少于30人,据说有不少好手。” 白老大转头看了眼璃香,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他们倒是来得不慢。” 谭岚补充道:“线人的消息是,他们两方可能联手。” “消息没错?” 谭岚耸了耸:“嘛,谁知道呢。那是个新投靠的东瀛人。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没能阻止璃香落入我们手里,东瀛吸血鬼事后肯定要把他处死,所以干脆投降。” 白老大看向昌一,脸带疑问。昌一肯定的摇头:“申屠绝不会真心和东瀛人联手。” 谭岚接口道:“但他们可能一起冲进来。” 白老大笑了,语调森寒:“联手也不要紧,一群井底观天的自大白痴,他们敢来就一起杀光。” 昌一平静点头,眼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第24章 噬血狂袭 隔天,午夜零时。 天驱署,地面信息监察室。 今天值班的小廖无聊的看着墙壁上数十个监视屏幕,困得直打哈欠。 “上班时间偷懒!”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不、不!没有!报告长官,我、呃?老郭你这混蛋!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啊!”小廖吓了一跳,紧接着发现原来是好友在开玩笑,他放下紧张,却抱怨道。 老郭递过来一杯热咖啡:“我这本来在休假的被抓回来都没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上班时间你抱怨个屁啊。” 小廖接过抿了口,低声道:“说起这个,你听说了没有?” 老郭在他旁边座位瘫下,双脚翘到桌上,调整到舒服的姿势,这才懒洋洋的反问:“听说什么?” “当然是那个啊。”小廖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 老郭随手拿过一本《花花公子》随便翻了几页,漫不经心的道:“哦,你说那个上面老大要来视察的传闻啊?” 看老郭不信,小廖着急了:“什么传闻啊,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吧。早就确定了,据说是这个要来。”他竖起大拇指,一脸神秘。 老郭无所谓的道:“前几年不是一直传说大姐头是那位亲自带进天驱的么?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那位要来的传闻,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是真的啊。” “这次肯定是真的。以前哪次像这次一样招回这么多人,连假期中的都没放过,甚至还将值班巡逻防御力量统统加大了一倍不止?” 小廖一脸肯定:“这肯定是有大人物要来啊,要不然值得这么着兴师动众?” “天知道。大姐头不是抓了两只吸血鬼吗?”老郭耸了耸肩,“也许她觉得有人会来劫狱?” “也有可能啊。听说那只小吸血鬼在东瀛身份很不简单啊。”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啊! 下一秒,左上角屏幕忽然一黑,笑声顿止。 “怎么回事?” “机器故障吧?” “不对!”两人齐声大喊。 像是病毒蔓延一样,墙壁上的屏幕一个一个黑了下去,一瞬间整片墙壁已经几乎全是黑暗。 最后剩下正中间天驱署1f大门口的监视器上,忽然出现了大批人影。 当先一条高大猛汉对着监视镜头狰狞一笑,露出锋锐獠牙。 “见鬼!!是吸血鬼入侵!!!” 警报声响彻天空! “……敌人数量确认,三十七匹,东瀛吸血鬼对比确认二十四人;” “一号目标出现!图像自动比对!……灰鸽沉默……” “一号目标身份确认为申屠!……鹄沉默……雷鹰沉默……” “重复,申屠出现!夜莺确认目标!……夜莺沉默……” “目标直冲本署……鹰眼沉默……” “已丢失目标……外围警戒全体沉默。” 白老大和昌一站在选定的最终战场,耳机旁传来一声又一声报告,面沉似水。 午夜零时0分,战斗开始,申屠出现。 午夜零时1分,天驱署外围警戒,全体沉默。 午夜零时2分,天驱署地面一层,突破。 午夜零时3分,天驱署地下一层,突破。 午夜零时4分,天驱署地下二层,突破。 午夜零时5分,天驱署地下三层,突破。 午夜零时6分,天驱署地下四层,突破。 “这就是申屠?”白老大问。 “这就是。”昌一答。 ……………… 天驱署地下五层。 银质钢门中间猛的向内凸起一块,旋即便是无数个拳头印子向后凸起,然后轰的一声被踹飞,露出一众吸血鬼身影。 塞巴斯已穿回黑色军服,脱掉眼镜,露出血红瞳孔及狰狞獠牙。 塞巴斯收回拳,甩掉拳上一点银渍,挑衅的看了申屠一眼。 极速拳,快到钢门上涂染的对吸血鬼银质剧毒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便已轰然倒地。 塞巴斯知道申屠的刀很快,却相信他的拳绝对比申屠的刀更快。 黑血帮众吸血鬼对着塞巴斯怒目而视,纱罗笑呵呵的看着,也不制止。 五层入口前是一块大约四十平米左右的小平台,正中间一条笔直的走廊,前方二十米后又是一扇银色钢门,门上悬挂着三挺自动机枪,锁定着前方。 申屠向塞巴斯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塞巴斯冷笑一声,带着禁卫军往上冲,刚冲出不到一米,机枪就自动射击起来。 银色的钢珠在空中扫射,在他眼里却拖出一道道银色轨迹,动作敏捷的尽数躲过,步法飘逸,身姿潇洒,百忙中不忘回看申屠一眼,却气得差点脚步散乱连挨几枪。 却见申屠全没注意,只自顾自的招呼兄弟们就地取材,建立简易的反向火力封锁线。 天驱战士们的反扑猛的变得激烈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聚集到了四层到五层的入口,凶猛的倾泻子弹,显然对吸血鬼们冲进了第五层感到极大的愤怒和焦急。 酒鬼凑过来低声问:“老大,还要照原计划进行吗?” 纱罗带来的人倒是和意料一样的强,但天驱的抵抗却过于软弱了,一路杀来几乎没遇到什么激烈抵抗。 这固然是好,但反过来这样的情况也不适合执行潜伏混乱战术。 申屠果断的摇头:“原计划转为后备,懒猫你先不要参与进攻,自己藏好了以防万一。我们直接强攻,带上阿水我们走。” 懒猫应了声。怪兽也跟着凑了过来:“老大,情况好像有点不对,这也太顺利了。” 申屠眯起眼,仿佛想要看穿银色钢门后的真相:“不管是什么,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让兄弟们都警醒点,后路看好,以不变应万变。” 张崇在一旁靠着墙直喘气,仅仅是跟着吸血鬼们的脚步就已用尽全力。这还是糖果时不时提他一把,但东瀛吸血鬼们看他的眼神就严重不对了。 糖果经过张崇身边,低声道:“接下来我们可能也照顾不到你,自己小心了,那些东瀛鬼对你不怀好意,离他们远点。” 张崇感激点头,却关注的往前看去。 那边厢,塞巴斯却已经凭借着超高的体术强行突破了火力封锁,狠狠一拳砸在银色钢门上,却忽然脸色巨变,身形一慢,已经连中数枪。 塞巴斯随手抓起身旁一名禁卫军挡弹,接连后退。 等退到二十米开外时,手上禁卫军已经被打成了蜂窝,浑身上下嵌满银色的钢珠,眼睛瞪的大大的,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随手丢掉尸体,塞巴斯脸色撂下,一脸阴沉。 怪兽却故意向他打了个招呼:“你不行嘛东瀛鬼。这样一道普通的小门就把你给难住了。” 他比划了下中指,张狂的大笑:“让你看看夏国男人是怎么干活的!” 怪兽张开双掌,复又捏紧,咯咯作响,他猛的大吼一声,浑身肌肉像是充气的气球一样飞速鼓起。 1秒。 他向前踏步,庞大的身躯却快得不可思议。 自动机枪开始扫射,银色钢珠成一条直线狠狠打在怪兽身上,却像是陷入巨大的沼泽里,非但没贯穿他的血肉,反而又扑的重新弹了出来。 2秒。 怪兽怪叫着一拳轰出,拳上却腾起白烟,正是钢门上特调的银毒正腐蚀他的皮肤表层。 拳下同时传来一种软绵绵的触感,轰出的力量竟然在一瞬间消去大半,却仍有剩下一半轰在大门上向后凹出小小一块。 “淦你凉!是那个什么鬼抗冲击力量吸收装置!”怪兽破口大骂,“酒鬼,靠你了!” 在自动机枪被怪兽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酒鬼如影子一般贴在怪兽身后。 3秒。 怪兽声音方起,酒鬼已经跳了起来。 怪兽声音未落,酒鬼已经轰出了拳。 拳头在极短的瞬间连轰两次。 第一拳轰在门上,银色钢门自动产生抵抗力,内置的抗冲击力量吸收装置将动未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瞬间防御为零。 第二拳于此千万之一秒不到的瞬间,紧接着轰到。 二重劲! 银色钢门应声而碎,酒鬼的身影在空中滑落。 4秒。 身后三道刀锋掠空而至,自动机枪哑火。 左边一台被整个切成两半,右边一台枪管爆裂,中间那台直接被整个儿插进天花板。 5秒。 阿信、石头、马沙各持刀锋半圆站位,连着怪兽、酒鬼二人汇合一起,简单的圆刀阵成型,进可攻,退可守。 怪兽回头看向赛巴斯,大拇指划过脖颈,做了个挑衅的姿势。 塞巴斯气炸了肺,额头青筋直冒。 纱罗的不做声助涨了他的气焰,他猛的比了个手势。 背着背包的禁卫军越众而出,掏出一捆黑呼呼的东西向前抛出。 “卧槽!快跑!”怪兽脸色大变,拉着众人齐齐后退。 爆炸声轰隆响起,卷起的气浪沿着笔直的通道撞在怪兽众人身上将他们一并吹飞。 地动山摇,灰石沙土簌簌而下,像是上世纪反映矿难的老电影。 怪兽吐出一嘴沙土,抹了把脸,就要破口大骂,却冷不防一道清冷的女声先他一步骂出声来。 纱罗一边拿出纸巾拼命的擦拭脸上的尘土,一边愤怒的狂吼:“塞巴斯你个混蛋!我要处刑你!处刑!” 塞巴斯脸色一僵,想起这女人的恐怖名声,他毫不犹豫的道:“真是非常抱歉,大小姐。请原谅属下一时失误。” “但请放心,夏国人建的这建筑非常坚固,当量已经经过精密的计算。区区一次小型爆破,绝不会有崩塌之虞,请尽管放心。” 纱罗看着已经灰了一半的白色运动服,眼中寒光越盛,她冷冷的道:“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现在,别再投机取巧了,十一番队的荣耀在为你哭泣,尽情展示你的武勇来洗刷你的耻辱吧。” 塞巴斯眼神狂热:“嗨!” 纱罗换了一副脸孔,微笑的向着申屠道:“申屠老大,真是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申屠摆了摆手。 黑血帮众吸血鬼憋着一股气,却不再怒视东瀛吸血鬼,将怒火全部发泄在倒了大霉的钢门阻碍上。 前往研究室的道路遍布了钢门和自动机枪的残骸,一道道大门被打开。 几个来不及逃走的人类被抓住杀死,直接吸食血液,也有深知必死的人类绝望开枪自杀。 当年设计这套防御系统的人曾经自豪的说,就算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吸血鬼也休想攻破。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对的。但他显然忽略了,来救人的若是一整支吸血鬼军队又该如何? 张崇跟着众吸血鬼们走向最后的大门,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遍布鲜血。 他手脚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心神不定,仿佛连身后枪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隐约中,却又听见谭岚带着讥诮的笑声却在心底回荡。 “……你准备好向人类挥刀了吗?” 第25章 陷阱 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阿水被切成了方形。只有头还留在身上,左手,右手,右腿被随意的扔在桌上。肚子上横七竖八不下三十多道伤口,胡乱的缝了两下,仅仅只是让内脏不至于流出来。 怪兽冲了上去,抱着阿水拼命大喊。 酒鬼跟了上去,他一脚踹开怪兽,手上掏出一包包冷冻血浆直往阿水口中灌。 昏迷中的阿水无法自行吞咽,大量的血从他嘴角流下。 阿信、石头跟上来抢过了喂血的工作,石头掰开了他的嘴,阿信负责喂。 马沙沉默着将被搁置在一旁的手、腿一件件递给酒鬼。 酒鬼掏出针线绷带,拼图似的将零件一块块往阿水身上凑。 大量的血浆被灌进阿水的口中,肚子渐渐有了起伏,断口与断口之间缓慢结合,伤口在血的力量下慢慢恢复。 吸血鬼无法无中生有的生出新的肢体,但只要旧的肢体还在或者夺取新的肢体,再加上足够的血,总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下手的人不是要杀阿水,而是生生的折磨他,又或者,仅仅只是为了拖慢救援者的速度。 阿水至少需要20分钟才能将伤口勉强稳定。 申屠他们杀到这里也才用了10分钟。 有人知道他们要来。这个人很清楚申屠他们的性格。 申屠攥紧了拳,面沉如水。 陌生敌人的圈套并不可怕,老朋友的陷阱才真正要命。 东瀛吸血鬼禁卫军却猛的吵闹起来。 申屠循声望去,脸色更沉。 从大门打开的瞬间起,张崇的眼中便只剩下璃香,什么“准备好向人类挥刀吗”全然抛诸脑后,哪里还顾得上。 璃香被绑在十字架上,低低的垂着头,长发下垂,将她的脸都遮住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整体看起来至少完整,没缺胳膊少腿的,就连九字兼定都只是被随意的搁在一旁。 张崇心神微松,一把扑到璃香身旁,手忙脚乱的替她解除束缚。 璃香软软的落入他怀里,却一动不动。吸血鬼冰冷的体温让他有种错觉,仿佛璃香早已死去,而他抱着的不过是具尸体。 他轻轻拨开小女孩散乱的长发,露出苍白的脸庞。 无神的双瞳大大的睁着,却没有一丝焦点,唯有干裂的唇瓣一开一合的轻微动着,重复的念着无声的咒。 张崇大恸,低低喊她的名。 明明他就在眼前,但少女却看不见他。 她关上了心,不看这个世界。 但东瀛吸血鬼们却不能不看她,也看不下去他们。 看到张崇抱着尊贵的神巫女殿下,东瀛吸血鬼禁卫军们眼睛立刻红了! 塞巴斯喘着粗气,扮管家时的优雅尽数抛到了脑后,美男子脸扭曲成了妖魔。 纱罗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却冷不防感觉到塞巴斯愤怒狰狞的视线。她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身份,假意咳嗽几声,冷漠的点了点头。 塞巴斯冲上去,军刀出鞘,直斩张崇脖颈。 这一出手,便要张崇哪怕变成吸血鬼都得横死当场! 一道银光却蹿了出来,直直的打在刀锋之上。 飞刀! 刀锋受挫,塞巴斯眼中凶光更盛,却半点退意都无。 但不是一把。 一把两把三把四把五把六把七把八把九把。 额头、咽喉、心脏,下身,每一个要害都被两把飞刀锁定。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每一柄飞刀都闪着银光。 飞刀夺命九连环!来自糖果的最强绝技。 塞巴斯可以继续向前,但砍死张崇之后他也会死。 “吾皇万岁!” 塞巴斯愤怒狂吼,英俊的脸孔上充斥着狂热。 他向前! 飞刀插上心脏。 继续向前! 飞刀命中下体。 疯狂向前! 飞刀射进额头。 刀锋向前,横斩! 前方却是山。 斜插过来的钢椅挡住了刀。 怪兽挡住了少年。 钢铁身躯,不动如山。 但禁卫军从来不是一个人。 就在塞巴斯前冲的瞬间,吸血鬼禁卫军集体跟着前冲,一把把军刀出鞘,雪亮银光耀华了昏暗的房间。 黑血帮吸血鬼们一个个大怒,我们还没拆伙你们竟然敢直接开打,什么意思啊? 一个个抄起桌子椅子还有什么实验器材便迎了上去,转眼间便已经乒乒乓乓的战成一团。 双方从来就没达成过真正的同盟,相反,却是硝磺遇上木炭,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立刻爆炸! 纱罗吹了声口哨,看着申屠跃跃欲试。 申屠回望了她一眼,尚未回应,一声巨大的闷响从来处传来! 两人忽然同时色变。 “都住手!” 双方小弟被勉强压制。 塞巴斯还没死。 瞄准咽喉最致命的三把飞刀,在最后关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生生改变了轨迹,变成了由下而上的上行,在他脸颊上割出一道中分的血痕,但终究活了下来。 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救下他的唯有纱罗一人。再怎么有意见,他也无法对刚刚救过自己的人表示不满,更何况这个女人名义上暂时是他的顶头上司。 纱罗却根本没去理会塞巴斯的小心思,她向着申屠挥手,示意先请。 申屠也不推辞,带头走出大门。 遍布残骸的走道尽头,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身影拖着个人型物体,慢慢走近。 申屠眼瞳一缩,认出了来人,手的主人和手上提的脑袋都是。 “终于又见面了啊……申屠!”昌一一扬手,将仅剩脑袋的火药扔了过来。 火药落在申屠手中,肥胖的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痛苦。 申屠帮兄弟合上眼,将火药的脑袋交给身后的怪兽安置,看着昌一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声来:“炎!黄!战!团!昌!一!” 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猎人出现在楼梯口,他们从上到下摆出一个奇异的阵形。 一把又一把制式戒刀出鞘,无数寒芒映在申屠脸上,刀气森然,空气凛冽。 炎黄战团戒刀阵,源于少林十八铜人阵改编战阵。三人就可成阵,每多一人,威力便多一倍。 炎黄战团曾经以十八人戒刀阵,便围杀了世界吸血鬼通缉榜上第三名的危险人物,而现在面前的戒刀大阵,已经超过了四十人。 黑制服的天驱们越过猎人,开始构筑火力封锁网。 地下五层,唯一出路,笔直走廊,狭小空间,超强的重火力,子弹风暴后是超过四十人的戒刀大阵,而申屠身后是一堆兄弟,还一个无法放弃的重伤员。 这不是针对申屠的布置,这是针对他兄弟们的布置,十八个生死兄弟便是十八条枷锁。 申屠如果要一个人逃,谁也拦不住他,但申屠绝不会抛下所有兄弟独自逃走。 逃无可逃,退无可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正面强杀! 这是专为申屠准备的绝杀陷阱。 申屠深深的吸了口气,眯起眼道:“就这点布置,也想留下我?” 昌一眼中燃着火,口气却越发平静:“你尽可以试试,这三十年的等待。” 战斗一触即发。 纱罗却忽然插口:“等一等!” 所有东瀛吸血鬼都站到她身后,和申屠他们形成泾渭分明的两边。 她捋了捋长发,微笑道:“昌一团长你好,炎黄战团的大名我等仰慕已久,若是知道团长大人在这里的话,小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然前来做这恶客。” “不过幸好现在仍不迟,团长大人你看,这件事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要全身心的对付申屠,不如放我们离开如何?我保证我们绝不会插手你们的战斗。” “咳,抱歉,这恐怕不行。”白头儿在昌一的身后出现,他笑眯眯的道,“你看,我对新世纪东瀛吸血鬼的实际生活也很有兴趣。” “传闻听过不少,不过因为你们的法律,呵呵,你懂的,一直都没机会上门去亲自见识一番。难得你们主动送上门来,我老人家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纱罗却是看着他的样子发了会呆,良久,她苦笑道:“竟然是夏国天驱署最高统帅、杀神白起大人亲自坐镇,小女子真是不胜惶恐。” 纱罗满脸沮丧,不过还不到一秒便立刻抛开。她飞快的转头,面向申屠正义凛然的道:“申屠老大,为了我们共同的同盟盟约,我决定与你等并肩作战,绝不后退!” 一众吸血鬼、人类看着纱罗的样子一时都有些怪异。 申屠却恍若未觉,他点了点头:“当然,人还不算救出去,盟约自然没有结束!”同时背对着东瀛吸血鬼们,却连续打出几个手势。 黑血帮众吸血鬼心中有数。 糖果悄悄向张崇靠近了点,嘴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这次真的顾不到你了,找个地方躲起来,有机会就跑。” 张崇将璃香负在背上绑紧,他紧握九字兼定,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你,糖果姐。” 塞巴斯冷冷的向张崇投来一眼,杀机无限。 战斗再开! 金属风暴撕裂空气,众吸血鬼往前前扑。 张崇却想也不想的扑向走廊一侧的房间。 主战场不是他能参与的等级,保全好自己和璃香才是他该干的事情。 张崇一头撞进房门,没来得及看清环境便听到了风响。下意识的向前挥刀,异物相交,却发出金戈般的铮鸣。 抬头。 那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长相英俊,却满脸惊恐、涕泪横流,手中舞着根铁棍没头没脑的砸下来。 “你准备好向人类挥刀了吗?”谭岚的话语又在耳旁回荡。 张崇竟一时呆住了,九字兼定忘了出鞘。 铁棍当头砸下。 张崇仓促相迎,九字兼定竟被一举磕飞。 铁棍乱砸。 张崇左躲右闪,肩膀仍挨了重重一下,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却忽地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哼。 那一下不仅是砸在他的肩膀,同时也砸在了璃香身上。 “你准备好向人类挥刀了吗?”谭岚的废话又在耳旁回荡。 铁棍朝着他和身后小女孩狠狠砸下。 脑海中热血一冲,张崇陡的大吼一声,虎扑向前,直接将研究员扑倒在地。 铁棍乱舞,砸在张崇身上,捅在他肚子上。 他吃痛不住,身子左倾下挫压住研究员右半边身子,双手却死死的扼住对方喉咙。 研究员的右手被压着,铁棍再无法挥动,左手突然抓上张崇脸孔,拼命乱抓。 张崇高高的仰起头,避开眼睛等要害,鼻孔嘴唇脸颊被抓得出血,却毫不松手。 研究员双眼渐渐凸出,舌头渐渐伸出,他放开铁棍,死死的抓着张崇的手,试图掰开。 少年的手却像铁钳似的,死死的扼住他脖颈。张崇死死的掐着研究员,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双眼渐渐通红:“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手下响起。 “不要……”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谁来……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张崇悚然一惊,猛的松开双手,一跤坐倒在他身上,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研究员死里逃生,拼命呼吸,剧烈咳嗽,恐惧的看着少年。 枪林弹雨外的房间里,竟只剩下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再无其他声音。 张崇背上的少女手指微微动了动,无神的瞳孔里亮起一点光,从绝望的深渊中爬回,张开了愤怒的牙。 第26章 血战 走廊已变成战场。 怪兽怪吼一声,一把抓起银质钢门残骸顶上。 数十倍于此前的重机枪子弹倾泻,巨大的动能打得他差点倒退。 银质剧毒侵染双手,剧烈的疼痛摧毁着他的神经,就像是将双手放进浓硫酸中浸泡。 “干!”怪兽放声大骂,全身肌肉高高鼓起。 他顶着金属风暴,向前冲锋! 人类最强的守护成了他们此刻最大的敌人,简直是笑话。 巨大的子弹动能严重迟滞了他的速度,不到百米的距离以吸血鬼的运动能力平均不过2秒,但此刻他却足足用了10秒。 二十米! 剧烈喘息,身体像浸泡在岩浆里。 十米! 双手焦黑发臭,表皮腐蚀脱落,蒸出白烟升腾。 五米! 天驱们惊恐的表现已在眼前,但怪兽却再也无法向前。十根手指皮肉尽皆烧光,露出皑皑白骨,脆弱的骨骼再抓不住银质钢门! 钢门落地。 每秒数千发子弹瞬间将钢门打得倒退。 “淦你凉!”怪兽双眼通红,他猛的探出半身,风暴瞬间将他打得千疮百孔! 纯银子弹深深的陷入肌肉,他半身鲜血,却恍若未觉,手臂额头同时,狠狠砸落! 轰!轰!轰! 银质钢门深深的陷入地面,怪兽身体死死的顶着银质钢门,成为一堵近在咫尺的巨大盾牌。 半个脑袋被金属风暴削飞,白色脑浆、黄色汁液、红色鲜血流出眼眶。 胸口整块发黑溃烂,裸露出的内脏虚弱微动,生命的能量不断从身体各处流失,银质剧毒已经深入身体各处。 酒鬼掏出最后几包血浆往怪兽嘴里灌,血浆流进他咽喉,又从胸口溃烂的黑色洞口流了出来。 他扶着兄弟的手很坚定,他的眼却痛苦的让人想哭。 怪兽的头变得好沉好沉,耳旁却有一声熟悉的怒吼中带着陌生的味道,那种味道,名为恸哭。 老大,我屌不屌? 屌!屌爆了!!! 有没有和你一样屌? 比我还屌! 值了。 怪兽微笑闭眼。 眼泪流下,申屠第一个跃出盾墙,风衣扬起、双刀出鞘,冲入人群,大开杀戒。 一个又一个兄弟从怪兽身后跃出,杀进人群,獠牙起落,利爪飞舞,枪声和刀光并飞,人类血肉飞溅,溃败后撤。 火力封锁,告破。 申屠左砍右扫,削平斩舞,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低吼着笔直向前,一瞬间便已杀透防线,双刀直指昌一。 长刀与戒刀狠狠撞在一起,蹦出冰冷火花。 两人脸孔死死的贴在一起,瞳孔中尽是一片血红。 昌一瞳孔中满是火焰:“申屠,你终于不逃了啊!” “逃你麻!!!”申屠像怪兽一样大喊,双刀旋风般上下左右狂舞,速度快得就像是同时有十几把长刀同时进攻。 “哈!我等你很久了啊!”昌一大笑,避开致命的刀锋,其余皆无视,当头一刀竖劈斩下。 一把又一把的锋利刀锋从他身后身旁穿出,或刺或砍或斩或扫,仿佛化身千手观音,漫天皆是刀影。 申屠双刀连舞,一瞬间连出二十三刀,连断七刀,格挡开十四次致命进攻! 两名猎人头颅飞上天空,却仍无法同时挡住来自上下左右身前身侧身后同时突进的袭击。 申屠身披三创,不退反进。 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黑影与刀光起起落落,头颅与手脚齐飞! 漫天遍野都是刀!上下左右都是刀!身前身后都是刀! 无论申屠向哪个方向冲去,身前身后都同时有十把以上的刀锋攻向他,配合默契,全无空隙。 申屠忽然明白了,昌一根本无所谓其他吸血鬼如何,只是要他的命! 这是来自世界七大猎人团之一“炎黄”的复仇! 从三十年前得知兄长一家死于申屠之手后,昌一便四处搜寻与申屠有仇的人入团。 他们每一个都与申屠有解不开的死仇! 他们每一个都是在百战之后活下来的铁血精英! 他们擅长团队作战、配合默契! 他们四处猎杀吸血鬼,他们追踪申屠来到这里,他们与天驱联手同盟! 所有所有的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 但那又怎样?申屠笑,大笑,畅快大笑。 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将他留下?他留下正是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啊! 酒鬼矮身飞快掠过人群,双手连扬。 身周天驱战士们只感觉脖子上一凉一紧,然后便是一堆的头颅直直掉落,整齐的切口像是刽子手的杰作。 飞刀破空。 糖果紧随而至,每一把飞刀出手,都有一人倒地。 利爪撕裂,尖牙起落,枪声四起。 天驱们手持枪械,却因人类与吸血鬼们搅在一起而束手束脚。 吸血鬼们却毫无顾虑的大肆开枪。 远超人类的动态视觉与强大的神经反应能力,让他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的伤口,超强的伤口恢复能力,更是让他们对挨上几发子弹毫无顾忌。 东瀛吸血鬼与黑血帮吸血鬼更是直接无视对方的存在,连着一起扫射,转眼间天驱防线已是大肆溃败,吸血鬼们即将与猎人短兵相接! 然后,命令响了。 “射击。”白老大冰冷的下令。 枪响。 金属风暴再次掀起。 当先一只东瀛吸血鬼连带手上的人类尸体直接被打成了筛子,吸血鬼们鬼魅般的身影失去作用,开始出现伤亡。 “抛尸!” 一具具人类尸体被抛上天空,当成了天然盾牌。 “盾牌”瞬间被子弹层层撕裂,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已冲过防线,掀起剧烈暴风,留下一地狼藉,直直撞向白老大。 纱罗一步落地,轻点。 一身重量轻若无物,不发一点声响。 前冲,一身力道尽皆汇聚于右拳拳上一点。 直拳! 最普通不过的直拳! 堂堂正正避无可避的直拳! 气势逼人,劲风割面。 吹散白老大额前乱发,露出发后青色十字疤痕,和一双杀气充盈透体而出的非人双眼。 一拳逼出的不再是天驱署白老大,而是五十八年前一夜连杀上百吸血鬼的最强嗜猎者——杀神白起! 白起左脚前蹚,下踏,地面深深的凹陷进去。 他暴喝一声,金戈寸断,竟也是直直的一拳轰出。 半步崩击! 双拳相交,荡起劲风水纹状四散扩开! 空气中引发音爆,两人身旁不管人或吸血鬼尽皆被劲风冲乱开去。 纱罗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而出,撞飞了十三个人类个人、三个吸血鬼、一堆杂物障碍,一连退出三十多米。 东瀛吸血鬼禁卫军却已趁机蜂拥而上。 白起右脚直立,左脚画圈,一双铁拳大开大阖,对吸血鬼杀来攻势不闪不避。 掌刀、军刀、武士刀、拳头、拳套、铁指环,不论来者攻势如何,统统一拳轰出。 刀来刀碎拳来拳断。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吸血鬼挨上一下便是骨折脑裂,转眼间白起已连杀五只东瀛鬼。 塞巴斯睚眦欲裂,刚扑了上去便被提住脖颈往后掷了出去。 纱罗再次前冲,口中连连下令:“禁卫军退下清理杂鱼!无道组,跟我上!” 一直混迹于禁卫军中的五条身影忽然身形一暗,转眼间已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白起眼瞳微敛,忽然身形一侧。 巨型镰刀差之毫厘擦身而过。 白起侧身未停,右脚为轴,左脚起落,反手已是半步崩击攻去。 拳到半路,攻势却不得不停,变拳为掌回挡脖颈。 棍掌相交发出金戈铮鸣。 身后破空声响,四把武士刀同时撕裂虚空,如毒蛇般发出致命一击。 身侧镰刀更以双倍速度回拉反攻。 只一瞬间便已是身陷重围。 白起猛的一声巨吼,半径一米内空气被生生震散,形成一个绝对真空。 三鬼手中动作不由一顿,旋即失去控制般被吸向白起。 视野中三个白起同时扑出。 一个向前,一个向后,一个向侧。 三记重拳,同时袭向三面绝杀。 镰刀刀口崩飞,脖颈被断刀整个切过。 齐眉棍柴火般四散龟裂,胸口破开一个大洞。 四把武士刀还未到身前,它们的主人脑袋烂西瓜般爆开! 漫天红白! 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 无道组三人众联手绝杀,瞬间被灭。 杀神白起却只是感到微微气塞,不过0.1秒。 也只要这0.1秒。 纱罗抓住仅有的0.1秒破空而至,她丝毫不吸取片刻前的教训,毫无花哨又是当胸一拳直直轰来! 拳交,轰然巨响。 这一次不过退出三步,纱罗便立刻翻身再上,又是一拳轰来。 白起气海翻涌,眼神中凶光更盛,身经百战的他心知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微退半步。 纱罗等的就是这半步! 一拳。两拳。三拳。铺天盖地的拳海瞬间轰出。 每一拳都是同样的力道、同样的速度,甚至连落点都完全没有偏移。 纱罗的逻辑简单粗暴,既然一拳挡不住你,那我便用无数拳淹没你。 她半步不退,嘴角鲜血直流,脸上却露出惬意的笑颜,越显癫狂,好像这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什么超有趣的游戏。 白起一时疏忽竟被压制得苦不堪言,心底更有某种愤怒猛的翻了出来。 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强行贯通体内气劲阻塞,不退反进,左勾右直连出三拳。 纱罗攻势一窒,拔脚便逃,小腹却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内腑俱伤,整个人被打得飞上半空。 半空转身,回腿在天花板上一蹬,纱罗反身飞扑,居高临下直对着白起头顶发起冲击。 白起抬头,花白头发乱舞。 纱罗却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白起脚下地面猛的破开,漫天苦无如雨,夹杂在漫天苦无中,一道黑色的闪光直刺小腹。 白起一吸气,满脸一片胀红。苦无叮叮当当铿铿锵锵在他身上一碰即落,其上附着的麻痹毒剂累加起来,也不过让身经百战的杀神挑了挑眉。 “就这?”白起看也不看,一脚踹去,后发先至,正中黑影忍者胸口。 黑影忍者口喷鲜血,精悍的脸上却不见沮丧。 他反手利爪直刺白起大腿,却如中钢板,手指崩裂。 脸上凶光更盛,变插为抓,攀着白起大腿飞速上攀,双腿紧箍,双持匕首在极近距离下对白起展开贴身紧逼,招招不离眼睛、鼻孔、耳朵、咽喉这般脆弱无法防护部位。 纱罗已同时来到白起头顶,一拳轰下。 “愚蠢!”白起左脚蹬地,半身旋转270度,右脚拖着黑影忍者那百来斤重量越过头顶,踢出凌厉凶残的一记倒鞭腿,与纱罗拳头正正对在一起。 夹在两人正中的黑影忍者第一时间毙命,死去的身体却急剧缩小,猛的爆散开来,绿色汁液漫天飞溅,带着恶心的腥臭,落在地面上立刻便烧起一个个焦黑的黑洞。 白起倒退数步,双手衣袖散成飞灰,脸色发黑,眼神中终于露出凝重。 纱罗却是闷哼一声,直接借力倒飞后退,半空中大声呼唤最后一名无道组手下的名字:“响子!” 嘭嘭嘭。 瞬间,漫天白烟,战场一片混乱。 第27章 红莲魔女 房间里却是另一副模样。 张崇跌跌撞撞、踉跄向前。 身后小女孩紧随而至,利爪挥出,又在他背上留下五道血痕。 张崇狼狈逃窜、四处躲闪。他不敢用刀反击,甚至连恐吓都不敢。 就在刚才他作势恐吓,璃香却不闪不避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他不得不弃刀而逃。 狭小的房间却没有多少可供奔逃的空间,不一会便已被逼入死角。 璃香猛扑上来,将张崇一把扑倒。 少女骑在他身上,眼瞳通红,神志狂乱,十指尖锐指甲仿佛利刃般疯狂攻击。 张崇左闪右避,觑了个空隙抓住璃香手腕。 她的力气却大得可怕,拼命挣扎,在他胸口、脸上留下道道血痕,割得鲜血淋漓。 张崇暗暗叫苦,却不知道如果不是璃香长时间不曾吸血又受了重伤,一个打他五个都绰绰有余。 “不要这样,我是来救你的啊!” 璃香恍若未闻,又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状若疯虎、全无理智,疯狂凌厉的攻势堪比面对杀母仇人。 张崇一身是伤,又跟着吸血鬼们一路疯狂突击,早已濒临极限,全凭一口气撑着。此刻面对璃香的疯狂攻击,渐渐力气不支。 璃香右手指甲上泛着殷红森冷的光,一点一点逼近张崇眼睛,艳丽仿如玫瑰,却凄厉犹若厉鬼! 这要一爪下来贯穿眼瞳,直接掀开头盖骨,张崇又不是吸血鬼,绝对死得不能再死。 开什么玩笑啊! 真是超悲催的。明明他是来救人的,为什么还要被拯救的对象追杀啊?要是这样死掉的话,那不是真的变成笑话了吗? 这样的生死关头,张崇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忽然见到璃香身后一只铁棍朝着她脑袋直直敲下。 张崇大惊,用尽全力弹起,双手紧搂着她侧身翻倒。 利爪错开他眼眶,沿着脸颊擦过,留下三道血痕。 铁棍正敲在他额头伤口,鲜血四溅。 璃香被他死死的护在身下,额头上血潺潺流下、滴落,打在她的小脸上,落在她的眼上,流下,滑进唇里。 少女身体一僵,眼瞳中的疯狂黯淡下去。 张崇抱着璃香坐起身来,鲜血潺潺而下,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他一脸怒容:“你干什么?” “帮你啊。”研究员一脸悻悻,手中铁棍颤颤,又有点害怕。 张崇一窒,低声道谢:“……对不起,但她对我很重要。” “重要到她想杀掉你?” “……是误会。”张崇声音低落下去,“你为什么救我?”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tmd现在就后悔了。”年轻研究员烦躁挥手,铁棍挥来舞去。 “你tmd是个人类,为什么站在吸血鬼一边?我tmd明明是来实习的,为什么偏偏要碰到这种见鬼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正是“罪魁祸首”的张崇无言以对,只好低声道:“抱歉,外面战斗太激烈,我得先躲在这里,你最好也躲起来。” 话音未破,房门突然向内飞了起来。 张崇只感觉到眼前一花,怀中一空,璃香已被来人夺去。 紧跟着肚上挨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倒年轻研究员滚作一团。 纱罗一击得手,再不迟疑,口中呼啸连连,一连数道命令已传出。 东瀛吸血鬼们立刻改变作战方式,他们聚集成军,成三角阵型向前突进。 他们向着出口疯狂突进,不再纠缠于厮杀战斗,也无所谓自身安危。一旦无法跟上队伍,便高喊着吾皇万岁冲入人群,毫不犹豫的施展出同归于尽的招数,带着一个或数个天驱猎人一起去死。 冲上地下四层,入口前是新一道密集火力封锁,但无论是比地下五层布置的力量又或者是空间的设置,四层的火力封锁网就显得过于软弱。 数量虽然不少,但质量却差了很多,对普通吸血鬼们造成的麻烦或许更大,但对纱罗这等层次的高手来说,却是漏洞百出。 纱罗瞬间穿透防线,也不去管其他吸血鬼的情况,抱着璃香一路前突。普通的天驱或猎人根本不是她一合之敌,直到—— 天驱署地面主体一层,大厅中央。 红发红衣的女人拄着等身高半人宽的巨剑,嘴里叼着烟,一点红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若隐若现。 唰唰唰! 一排钢针整齐的钉在纱罗身前三寸,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哟,你好啊,东瀛表。”谭岚率先反应过来,招了招手,“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啊啦,真是没有礼貌的人呢。”纱罗脸上带着笑,眼底却闪着凶光。 “我都等好久了。你再不上来我就要下去了。”谭岚丢下烟,狠狠的踩了几脚,随手将巨剑扛上肩膀。 纱罗眯起眼,心头一跳:“你是专门在这等我的?” “别自作多情了。白老大怕我打发了性子坏了他们那个垃圾计划,没办法只好将我扔到上面来了。” 谭岚翻了翻白眼,愤愤不平的道:“可恶!明明有那么多吸血鬼,却让我干看着,这什么破规矩嘛。” 纱罗侧头想了想,忽然道:“那要不要跳槽来我们这边?可以随便砍人喔?” 谭岚睁大了眼:“你在开玩笑?” 纱罗叹了口气:“也是呢。你身上散发的血族气味浓得都快比得上杀神白起了,死在你手上的血族已经过千了吧?但你才多大啊,真是可怕的女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谭岚耸了耸肩,“不过他们基本上都死了。” 纱罗呵呵笑了:“我可不准备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 谭岚上下扫视她一眼:“那要打过才知道。不过,你确定要抱着她和我打?” 纱罗不回答。她感觉得到谭岚的可怕,只是这样的对峙,谭岚的威胁却仿如实质一般一波一波压过来。若换了普通吸血鬼,未打之前便已被气势完全压倒。 如果放开手脚对轰,纱罗自问不惧任何人,但若是一边抱着璃香一边战斗,高手相争,这般束手束脚,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就在这时,一道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声音忽然响起。 “——把璃香、还给我!” 纱罗目瞪口呆的看着向她扑来的人类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有白烟迷雾扰乱战场,但就那猎人天驱东瀛吸血鬼夏国吸血鬼战成一团的混乱情况下,这人类小鬼没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甚至比所有人还快! 太麻烦了,杀掉他算了。纱罗杀心一起,干脆朝着少年迎了上去。 然而谭岚却同时走上几步,封死了她出手角度。 纱罗眼睛微眯,停下脚步。 “你还是来了啊,蠢货。”谭岚对着乱入战场的少年嘲讽道。 张崇梗着脖子:“是啊,多谢你的指点。” 有奸情!纱罗心念电转,突然将璃香扔上半空。 张崇惊愕下连忙急冲几步,将璃香一把接住。 “你干什么?”他回头大喊,却见纱罗在扔出璃香的瞬间便已经冲了出去,一拳直轰谭岚。 谭岚呿了声,巨剑横挡。 拳剑相交,竟爆出刺目火星,照亮两张美丽的脸庞,彼此眼中却是如出一辙的疯狂。 “带她走。”纱罗头也不回的道。 “什……?” “发什么呆!带她走啊!你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吗?” 张崇抱紧璃香狠狠点头,他绕开两女身旁,向着大门外奔去。 谭岚却意外的理也不理,只顾着与纱罗战成一团。 纱罗一边闪过斩来的巨剑,一边意外的道:“你不拦他吗?” 谭岚巨剑连舞,重逾千斤的巨阙剑轻如无物,动作轻盈却又势大力沉,兼具灵动与凶残。 她随口答道:“我又不是专职保姆。都警告过他了,他还是要去送死,那谁也拦不住啊。” “我不信!” 纱罗跃上天空,吸血鬼的立体机动能力在宽敞的空间表现无疑。 “那你说是为什么啊?” 谭岚紧跟着跃上,巨阙横斩,丝毫不落下风。 “他对你很特别?” 半空中纱罗躲无可躲,却在巨阙及身的瞬间,手掌在剑上轻轻一按,凌空翻转360度,整个人已站上宽大的刃面。 “那一定很重要。” 没等纱罗站稳脚跟,一把匕首已经射至咽喉,避无可避。 “生气了啊?” 匕首却忽然无端凌空折断,一瞬间被切割成无数份破铜烂铁。 纱罗手上多了十个钢铁指扣,指扣中连着一条条细细的钢琴线。 “看来我说中了。”纱罗收起温和的笑,冷冷说道,“那他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很头疼吧?” “塞巴斯。追上去,杀了那个少年,把神巫女抢回来。” 一身狼狈的塞巴斯从黑暗中走出,放弃偷袭追了出去。 谭岚一动不动,不,是想动也不动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知数量的银色钢琴线已华丽的遍布两人身周,像是硕大的蜘蛛网。 巨阙上缠满了银丝,谭岚被困在蜘蛛网的正中央,像是落入网上的猎物。不管向哪一个方向踏前一步,便会立刻陷入铺天盖地的无缝隙围杀。 纱罗一手拉着丝线尽头,威胁道:“你最好别动,这是特质的金刚丝线,上面不只是镀了银,还用特质的药水混合钻石粉泡过,柔软坚韧锋锐无双,只要轻轻一切便是精钢也是一刀两道。” “你太大意了,既陷入了死阵,又失去了武器,最好就这么乖乖的别动。我们只是想接回自己的族人,并不想激怒这个强大的国家。但你最好别逼我,有需要的话多杀一个也没什么。” 谭岚从来不是那种会吃威胁的女人,只要她想,她便会做,但现在她却明显没那意思。 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碰了碰身旁的银丝,薄如发丝的细线却瞬间割裂出一道伤口,渗出血珠。 谭岚将手指放进口中吮吸了下,吹了声口哨:“很锋利。” 纱罗微笑:“非常锋利。” 谭岚随手放开巨阙,丢开自己的武器像是丢开了一堆垃圾。 她漫不经心的掏出一根烟点燃,旁若无人的深深吸了口,吐出漂亮的烟圈。 纱罗忽感不妙,却不知哪里出了错,她皱了皱眉:“你不担心他吗?” 谭岚看了她一眼,一脸怜悯:“看在你刚才的话上,我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你搞错了一点,巨阙不是我的武器,而是白老大给我的限制。” 谭岚摘下眼镜,黑暗中忽然爆出了光。 赤红的发迅速褪色,青丝飞扬,褪下的红却流动成火,火焰跳动成骑士似的裙甲。火星飞溅开来,像是下起了流星雨。 明明不可燃的银丝却浇了油似的疯狂燃烧,好不容易趁机布下的绝杀之阵变成了盛大的花火——好一朵火焰红莲! 纱罗身体猛的僵住了,一个对东瀛血族来说恶贯满盈极凶极恶的名字跳进了脑海。 纱罗额头青筋直跳,她宁愿回去面对杀神白起,也不愿面对传说中的疯子。喉咙却失去控制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那个令东瀛血族大失颜面的名字。 “你是天壤劫火,红莲魔女!” 谭岚一身流火傲然冷笑:“第二,你们这群蠢货根本杀不了他。” “你以为他是谁?他可是这一代的——” “雷帝!!!” 第28章 血脉觉醒 奔跑。 在黑暗中向前狂奔。 天驱署地处偏僻郊区半山上,除了行走的主道外,视野所见尽是茫茫山林。 张崇背着武士刀,抱着璃香在月光下狂奔。身体逐渐回归兽性,某种奇异的力量推动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似曾相识的即视感让张崇忍不住想笑。 唇角咸涩的汗水和怀里冰凉的柔软,却真实得让他想哭。 “璃香,对不起。” 他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我没有反抗,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她带走,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 “但是我没有出卖你!” “从来没有!” 他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抱着她多久,但他隐隐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让她知道了。 “我很笨,很白痴,只知道一厢情愿的做这个做那个。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妄想,做事任性妄为,说话尖酸刻薄,总是惹人生气让人讨厌。” “没几个真心朋友,就连狗肉朋友都没几个,我觉得他们虚情假意,他们觉得我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超讨厌,但是啊,但是啊……” “就算是这样的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所以,不要离开我!说过了吧,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你离开!你听见了没有,璃香!!!” 张崇放声大吼,泪流满面,泪混着血夹着汗顺着脸颊胸膛流下,落进怀中女孩的唇中,苦涩里混着甘甜。 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响:“啰里啰嗦的白痴,去死吧。” 张崇下意识的侧身,腰际剧痛,整个人斜着飞了出去。 他身形不稳,在空中剧烈翻滚,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涌出。 他竟然在半空中一个扭动,左足在前屈膝,右腿在后斜伸,双脚同时着地,在草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擦痕,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甚至还有余暇摆出防御观察的姿势。 塞巴斯脸色不变,心下却泛起一丝疑惑,资料上明明说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看这速度反应都快赶上一般的天驱了。 月光落下,照清了塞巴斯的脸,张崇皱着眉头大喊:“你干嘛?大家都是来救璃香的,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区,他们随时都能追上来,你为什么攻击我?难道你是血族的叛徒?” 塞巴斯略一错愕,竟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己会是血族的叛徒,他冷笑道:“小子你竟敢染指神巫女,吾等禁卫军必将——” 却霍地目瞪口呆,只见少年抱着少女转身就跑,蹿进茫茫树林里,落荒而逃。 “这、这混蛋!!!”塞巴斯怒极直追。 张崇第一时间想起申屠糖果他们的警告,那些东瀛吸血鬼不一定是为了救人来的,把璃香交给他们他可不放心。 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跑过吸血鬼,只好寄望于复杂的树林能够多少帮他一些。 极速奔跑中的张崇根本没发现,他此刻的速度早已超越人类的极限,连续数天在生死之间濒死徘徊,正让他血脉里沉睡的战斗本能迅速苏醒。 逃是没有用的。 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说。 张崇以为又出现幻听,但很快他发现这次不是幻听。 “逃是没有用的。”璃香虚弱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道。 张崇大喜,若不是身后就跟着索命的敌人,他甚至恨不得高声欢呼。 他压抑着欢喜,低低的道:“璃香,你恢复神志了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已经逃出天驱署了。你能动吗?能动的话赶快先跑,去帮我搬点救兵过来。” 璃香的脸色苍白如纸,少年满是伤痕的脸、紧拥她的强劲臂膀、还有浓烈得令她差点晕眩的男人味,让她一时有些茫然若失。 张崇旋即想起之前璃香对他的疯狂攻击,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出卖你,璃香,都是那个疯女人乱说的。” “之前她在调查我朋友失踪的案件时有见过她一次,但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你的任何情报啊。璃香,你要相信我啊!” “相信你?”璃香枕着他的胸膛,低低的笑,凄凉而美丽,“那你相信我吗?” 张崇毫不犹豫的道:“相信!” 冰凉的小手摸进衣服穿过绷带,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摸到少年的心脏上:“也许,我现在就会用这双手,杀了你。” 张崇惊悚,却没有任何反抗,他狠狠心,咬牙道:“好。”少年苦笑:“不过最好快一点,我怕疼。” “不后悔?” 张崇害怕得想哭,却强笑道:“我不想再后悔了。” 璃香冷冷的道:“那你就为我去死吧。” 轰! ———————— 塞巴斯觉得自己要疯了,那个人类小家伙的速度远超他想象,灵巧的身子在树林中转来转去,竟绕得他一时无法追上。 他简直无法置信,愤怒羞愧得令他想要自杀。 身为吸血鬼禁卫军十一番队精英中的精英,竟然连一个没经过任何战斗训练的人类少年都搞不定,传出去绝对会被勒令切腹的。 前方却忽然传来巨响。 人类小子倒飞而出,炮弹般朝着塞巴斯直冲而来。 塞巴斯大吃一惊,难道树林中还藏着其他势力埋伏?想起昌一,想起白起,再想起谭岚,塞巴斯不由一阵胆寒。 这趟夏国之行让他深切感觉到,自己以前认识的世界和真实间有多大差距! 人类小子却在半空中一转,双手银光一扬,已朝着塞巴斯电射而至。 “九连环!!!” 塞巴斯脸色大变,就在不久前生吃了糖果一顿大招的他,对这一招的警惕甚至尤在申屠白起之上。 然而极度的警戒换来的却是玩耍似的两把脱轨飞刀,甚至连他的边都没擦到。 张崇却已紧跟着扑至身前,西瓜刀高高扬起,重重下斩,刀上银光闪闪,显然镀满了银。 这一击力量速度皆比得上一般的天驱战士了,甚至连挑的时机都是于不可能中创造出来的分神之时。 若这只是正常天驱考核,就实战这关,张崇完全可以拿满分。但是,他此刻面对的却是东瀛吸血鬼禁卫军中的精锐。 塞巴斯一拳打中少年右腕,发出清脆的骨折声响。 西瓜刀脱手磕飞。少年中门大开,却不退反进,大吼一声直直撞进他怀里,死死的抱着他,眼神凝望着他身后,大喊道:“璃香。” 糟了!塞巴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少年怀中的神巫女不见了。 塞巴斯急急用力挣脱,张崇双臂被反震挣断。 塞巴斯甚至来不及补上一脚,飞快转身,应对神巫女的濒死一击,然而—— 身后空空如也。 塞巴斯恼羞成怒,他愤怒的转回身来,便要将张崇杀死,却听到少年又是一声大喊:“璃香!” 塞巴斯冷笑:“同样的招式……什么?!” 冰冷的刀锋透体而出,少年的血染红了他的脸,落进他的口中,带着陌生的恐惧。 塞巴斯不敢置信的低头望去,九字兼定贯穿了少年胸口然后毫不停留的刺进他咽喉。 冰冷的刀锋直接割断了气管血管咽喉,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是毒?是御神刀?不!不对!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塞巴斯凝望着少年,心中充满惊恐。 “白痴!说这种标准的反派台词你不死谁死啊!”张崇大口吐血,脸上却带着赚到了的笑容,左手扬起了刀,毫不犹豫的砍了过去。 塞巴斯死得很憋屈。以璃香现在的状态,不论是正面对决还是暗中偷袭都不可能打败他,便是牺牲了张崇,璃香那一刀也未必能直接命中。 却偏偏张崇先耍了一手骗局,让他误以为第二次也是骗局,结果反而中了致命一击。 这里面运气成分实在太多,正常人根本不会去赌这根本不靠谱的一击,以至于塞巴斯根本没考虑过这玩笑一样的反击策略,于是他死了。 张崇笑得很开心,却止不住剧烈咳嗽,他躺在璃香怀里,视野渐渐模糊:“……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吗?” 九字兼定插在两人身旁,倒映出晶莹的泪滴,小女孩一语不发。 张崇却感到身体越来越冷,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眼神迷离,他低喃:“我啊,从小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面我一直困在一个大笼子里,一直在那里等啊等的,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后来漫画看多了,我就想,我一定是在等一个女孩,等着有一天为她而战,等着有一天为她去死……” “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纯粹的妄想,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了……我一直在等你啊,璃香,我等的人就是你啊……” “讨厌……”璃香压抑着哭泣的低音,“讨厌讨厌讨厌……” “明明让我绝望的人……让我对这命运低头的人……明明、明明就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给我这种虚假的希望呢……” “是不是……一定要连我仅存的一点奢望,也要把它变成现实然后碾碎么……” “让我、让我怀着幻想去死不就好了吗!” “那是不行的……在故事里,公主是一定要被拯救的……”张崇剧烈咳嗽,声音渐渐低落。 “但是我,可能没法再继续陪你了……所以最后的最后,请你紧紧的拥抱我,让我在女孩子的温暖怀抱里死去吧……就当满足我个死宅最后的愿望……” “不,我拒绝。”璃香擦了擦泪,冷酷的拒绝了少年最后的请求。 张崇怔怔的看着她,心中充满苦涩,就算这样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璃香割开腕口放到张崇唇旁,带着微妙香味的甘甜血液流入嘴里。 张崇猛的瞪大了眼,一种奇异的温暖力量在他体内游走,胸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虽然不是立刻原地满血满蓝复活,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性命之危了。 眼前的世界渐渐恢复清晰,张崇愣愣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摸不着头脑。 璃香却点点头:“果然。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你身体里流着血族的血。虽然气息很微弱,但肯定没错,你的直系先祖里肯定有血族。” “你不是纯粹的人类,也不是纯粹的血族,你是血族与人类的后裔,传说中既能成为最强血族也能成为最强猎人、自由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混血种。” 张崇听得目瞪口呆,搞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成了杂种。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小璃香瞪着他狠狠的道:“伤害了我就想抛弃我?别做梦了啊混蛋!你休想就这样逃跑!” 小脸上还带着泪,嘴角却已挂上微笑。 张崇慢慢的咧开嘴:如果这就是结局,那该有多好? 第29章 约定 “……走!” “老大!” “老大!!” “b计划!就这样!” “……申屠,你别想跑!” “申屠,放弃吧,你冲不出去的。” “那我们就试试!” “啊!!!” “怎么可能?!” “混——” “你这——” “申屠,有种你别跑!” “申屠!!” “申屠——!!!” …… 遥远的地方不断有声音传来,阿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娘胎,整个人都泡在温暖的羊水中,浮浮沉沉,上上下下,颠簸得很是惬意。 又像是在坐过山车,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又俯下深渊,轻飘飘犹在云端。 阿水睁开了眼,从梦想跌回现实。 黑夜,四处都是高大的树木,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他身旁飘。石头背着他,阿信跟在一旁,时不时扶他一把。 这是哪? 阿水还有些茫然,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处何处,阿信却看到他醒了。阿信开心的低呼:“阿水醒了。” 一众兄弟都靠了过来,他们一个个对着阿水动手动脚,这个揉揉头发,那个捏捏脸蛋的。 阿水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有很多熟悉的脸也没有看见,然后他就看到了申屠,价值10亿的名字,身受重伤的老大。 申屠的右手不见了,从右肩以下空荡荡的,肩膀血肉模糊,还微微冒着白烟,但申屠却只是微笑。 阿水忽然明白了,申屠带着兄弟们冲进了守备严密的天驱署地下5f将他救了出来。 他们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天驱和炎黄战团的陷阱,代价就是申屠的手,还有不少兄弟的命。 “老大、大家,谢啦……”阿水声音嘶哑,却没有说什么“我不值得大家这么做”之类的屁话。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却是脸色大变,飞快的道:“老大,那个臭和尚……在我肚子里……不知道埋了什么东西……咳咳咳咳……你们快点……” “别担心,炸弹和追踪器都取出来了。”申屠摆了摆手,“一看到对面是昌一,酒鬼立刻就猜到了。” 阿水松了口气,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从石头背上下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石头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动了,阿水,我还顶得住。” 酒鬼也跟着说:“不错,阿水你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现在我们着急赶路,也没办法等你跟着跑。” “老大,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这里离天驱署太近,懒猫布的陷阱恐怕骗不了他们太久。” 正说着,离众人相反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超大的爆炸声。 地动山摇,颠得众人摇摇晃晃,即便相隔这么远仍感到大地在震动,这炸药的当量怕是把整个天驱署炸毁都够了。 申屠张了张嘴,良久,无奈叹道:“这昌一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咳咳。”懒猫尴尬的举起手,“呃,老大,其实是我顺手添了点料。” 唰唰唰。 一排目光一下子盯着懒猫。 申屠咳嗽了声:“行了,就这样定了。你们赶快先走,我去帮下张小弟。” 酒鬼皱了皱眉:“老大,我们把他带进去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不欠他什么。” 申屠摇头道:“谈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既然并肩作战,那就是兄弟。今晚我们失去了很多弟兄,不想再多一个了。东瀛鬼对他不怀好意,总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他笑了笑,挥了挥手仅存的左手:“安心啦,就算只剩一只手,我还是申屠。你们先走,去小窝等我,我很快就来。” 糖果却倔着头盯着申屠。 申屠摸了摸她的头,笑笑:“放心,我不会蛮干的,实在不行只好以后替他报仇了。” 众吸血鬼轰然应诺,分手。 ———————— 正如申屠所料,张崇的确遇上了大麻烦。 璃香听到纱罗的名字表现出的惊惧,让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拉起璃香就跑,跑没几步却感到小女孩身体忽然一僵,浑身都在颤抖。 张崇紧握着九字兼定,刀锋向着黑暗。 “啊啦小璃香,纱罗姐姐大老远的从东瀛来迎接你,你就是这样子欢迎我吗?真是让姐姐伤心呢。” 纱罗一身白衣,满脸带笑,修长笔直的马尾辫似被火烧过般,透着丝狼狈,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那娇小的身体仿佛某种史前巨兽蔑视着弱小的猎物。 逃不了! 没来由的这般确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每一条dna都记载着对生物链上层的本能恐惧。 张崇紧握着刀,双手却不停颤抖,连刀都握不稳,双脚发软,仿佛下一秒便要跪下。 只是被那双温柔似水的血红瞳孔轻轻扫过,却仿佛看见了不可知的大恐怖,单单这样站着,就已经用尽全力。 纱罗好整以暇的在不远处蹲了下来,翻了翻下塞巴斯的尸体,又看了眼他死不瞑目的头颅。 紧接着她转过头上下打量张崇,啧啧赞叹:“你还真是能干呢,张君,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你真的把塞巴斯给干掉了。这家伙可是禁卫军十一番队那群战斗狂中的精英呢。” 张崇牙齿直打颤,却死死的护在璃香身前,一步不让。 纱罗吃惊的捂着嘴,妩媚的大眼睛扫啊扫:“啊啦,你摆出这动作,难道是想和我战斗不成?” 张崇牢牢的盯着她,刀锋一点点的向下沉去,身体沉重,一点力量都没有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从身体最深处泛了出来。 对即将到来的恐惧,远不及对自身无力的愤怒,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纱罗轻轻一笑:“我什么都没做哦。是你自己的问题呢。” “什、么、意、思?” “果然恋爱会让人盲目呢。”纱罗叹了口气,“遇上璃香以后,你一直在战斗吧?” “那、又、如、何?” “你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既不是久经训练的天驱,也不是身经百战的猎人,忽然就卷入这种级别的战斗。” “一路上跟着小璃香,跟着申屠,跟着我们,和嗜血者战斗,和天驱战斗,和猎人战斗,还和塞巴斯对决甚至还胜了!这确实非常了不起,但你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了啊。”“ 这又不是少年漫画,大吼两句‘给我力量吧’,你就天下无敌了。现实里有些事,终究不是靠意志就能解决的呢。” “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只是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而已,事实上,你到现在还没死都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是这样吗? “果然是被那疯婆子耍了啊,什么雷帝嘛。不过你这样也让我很为难啊。”纱罗一脸愤愤不平。 “啊啊啊,可恶啊!竟然要逼我亲手杀掉这么值得收藏的好男人吗?命运啊你为何对我如此残酷?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纱罗忽然打了个响指,她拍拍手,一脸欢喜:“啊,有了有了!呐,张君,打个商量吧,你把小璃香交给我带回东瀛,我就当作没看到放过你了,怎样?” 张崇忽然笑了,浑身冰冷,胸口却火热,他连刀都握不稳,语气却坚定如山:“我绝对不会把璃香交给你!” 纱罗无奈摇头:“那就没办法了,做成标本好了。” 来了! 张崇双眼一凝,全神贯注。九字兼定却忽然脱手,飞上天空,手腕上的剧痛随后传来。 怎么可能?她明明还站在那么远的地方。 张崇瞪大双瞳,浑身冰冷,胸口一片鲜血飞洒。 不对!出手的人是…… “璃……” 双脚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香?” 整个人扑倒在地,再无一点声息。 九字兼定这时方才刚刚落下,斜斜的插在他身旁,明晃晃的刀身倒映着小女孩锋锐的指刀。 纱罗捂着嘴,一脸吃惊的看着璃香:“啊啦啊啦,真是让我吃惊呢。” “不过是个人类而已。”璃香面无表情的道,“竟然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用那肮脏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本宫,还不自量力的说一些不知所谓的亵渎话语,罪该万死。” 纱罗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是这样吗?是这样吗?”她也不怕璃香偷袭,蹲在张崇身旁,兴致勃勃的检查着他的伤势。 胸腹撕裂,大面积出血,吸血鬼病毒,本来便已一身伤口,身体更早已到达极限,对普通人类来说绝对十死无生的伤势。 纱罗啧啧赞叹:“真是一点都没有留手呢。小璃香,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走吧,纱罗姐姐。”璃香面无表情的转身,“请带我回神社吧,我会好好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 纱罗站起身,拍了拍手:“好吧。”她话音忽然一转,“不过这家伙竟然敢冒犯你,那我就替你干掉他吧!” 璃香猛回头,下意识的便要动手,手上动作却僵在半空。 只见纱罗笑吟吟的站在原地,哪有一点动手的样子。 璃香生硬的转成挥手:“不用动手了,就这样放着,他也活不过一小时了。” “死也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吗?”纱罗点头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道理呢。不过——那都是借口吧,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吧?” 纱罗语调忽转,她微笑的看着璃香,眼瞳中透出好奇的色彩:“真是奇怪呢,他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似乎相信他一定能活下来。呐呐,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璃香浑身僵硬,死死的绷紧身体,一言不发。 纱罗忽然笑道:“算了,走吧。” 然而,她刚抬起了腿,脚踝便被人抓住了。 张崇虚弱的声音响起:“等等啊……” 纱罗身子一僵,语气越发温柔,眼中却是一片冰寒:“女孩子的脚可不能让人随便碰呢。” 璃香猛的冲了上来,一脚踢开了张崇的手,将他脑袋踩进土里。她冷冷说道:“注意你的身份啊人类!纱罗姐姐高贵的身体是你能触碰的吗?” 她转身拉起纱罗的手就走,“走吧,纱罗姐姐,快点带我回神社吧,我真是受够了这外面的一切。” 张崇扬起脸,一脸泥土,满眼倔强:“……喂,我叫你……等一等啊……璃香!” 纱罗停住了脚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带双关的道:“既然他在叫你,那便听完他最后的遗言咯。我也很好奇,他还想说些什么呢?” 璃香没有回头,她低低的道:“既然还活着,还起来干什么,在那老老实实的待着啊。” “那是……不行的啊……不是说过了吗……”张崇抓着九字兼定挣扎,鲜血顺着刀锋簌簌而下。 他勉强撑着站起,手掌割破鲜血淋漓,身体摇摇晃晃,只有一双眼瞳却亮得吓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要你离开啊……” 纱罗笑嘻嘻的插嘴道:“抱歉抱歉,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呢。璃香可是我们的神巫女殿下,是必须跟我回东瀛的唷。” “别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啊……” “自说自话的是你,明明、明明站都站不稳了!” “……已经说好了……不会再抛下你了啊……” “现在是我抛下了你。” “别胡扯了混蛋小鬼!公主只要待在那里乖乖等着被拯救就好了……自我牺牲什么的这种结局我才不承认!给我听好了璃香——”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连连咳嗽将喘息压下,他大吼道。 “不管是东瀛还是哪里,不管要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我一定会变得更加更加厉害,谁都不能阻止我!就算是神要阻止我的话,我也杀给你看!所以,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相信我!所以,不要放弃……等着我……” “真是嚣张又自大的危险言论呢。”纱罗啧啧赞叹,食指左右摇动,“但是这么直男癌的中二发言,可是很难讨女孩子欢心的呢。你说对吧,小璃香?” 璃香身子轻颤,始终没有回头,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簌簌而下。 她咬着唇,无声哭泣,生怕一转头便再也提不起勇气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生怕一看见他的脸便舍不得离开将他害死。 “呃,结果对深闺里没见过世面的公主刚刚好吗?”纱罗笑容微僵,她眯起眼,露出危险的光,“那么就没办法了,只能杀掉你了小鬼。” 话音未落,一股强横气势急压而至。张崇双眼翻白,一声不吭的昏厥过去,身体却死死的撑着刀柄动也不动。 “纱罗姐姐!”璃香又急又痛,拦在张崇身前。 纱罗却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她。 一道清朗的声音横空传来:“东瀛鬼,你动手试试?” 申屠慢慢走出黑暗,他右边肩下空空如也,腰中插着长刀,左手里捏着一柄飞刀,明明已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不可抵御的强大气势。 他只是站在那里,也不见什么动作,纱罗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申屠,身价10亿美金的男人,就算在那般刻意针对的绝杀陷阱下,却只以一臂为代价就带着兄弟们闯出绝境的超级强者。 纱罗打量了他空荡荡的右肩,微笑道:“申屠老大,以你现在的状态,可阻止不了我杀人呢。” “那加上我呢?”火焰一般的女人从另一边走来,正站在申屠对面,将纱罗包在了中间。 谭岚,天壤劫火、红莲魔女,十八年前流星般神秘崛起的独行嗜猎者,战力不下杀神白起,残暴疯狂到连吸血鬼都畏惧的疯子。 纱罗脸色微变,这两个魔头都只是冲着这个少年来的?聪明的纱罗酱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她微笑道:“那我当然要给两位这个面子。就当作离别前的最后赠礼。感谢两位近期的热情招待,衷心希望下次能在东瀛的土地上好好报答两位。那么,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说罢纱罗拉着璃香的手,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申屠和谭岚对视一眼,没有跟上去。 其实纱罗的担心完全没必要的。虽然理由不同,但他们确实只是冲着张崇来的。 申屠挑了挑眉:“天驱?” 谭岚耸了耸肩:“我对你没兴趣,不过白老大他们倒是快往这边来了。你最好赶快闪人,要不然该出手我还是得出手。” 申屠看了眼张崇,少年虽然站着,却早已昏厥过去。“他交给你可以吧?” 谭岚满脸不爽,无奈却斩钉截铁的道:“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能伤害他。”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让人不安的话:“除了我。” 第30章 传说中的混血种 漫无边际的世界,左手一片黑暗,右手满是光明。 张崇站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神情迷茫。 这里是,哪里? 好陌生。 好熟悉。 这是从小一直在做的那个梦?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却让他感到惶恐。 难道他已经死了? “喂。” 有声音叫。 张崇转头,黑暗里亮起两点红光。 黑暗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被粗大的锁链锁死了大门。 现在,那扇一直紧锁的大门松开了一半。 另一个张崇从铁栅栏后钻出来,唇角透出两枚锋锐的獠牙,瞳孔一片血红。 他向着张崇靠近,张崇呆呆的站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该退后,该向前,该闪躲,该拥抱? “你来了?”另一个他问。 “啊?哦,哦,我来了。” 另一个他笑:“我等你很久了。” “呃?”这种基情满满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没等张崇考虑清楚,另一个他握住他的手,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从身体各处涌起,一度消失的剧痛重又回到身上,随着剧痛传来的强烈骚痒紧随而至。 这是活着的感觉。 感觉到身体的同时,梦境开始崩塌。 巨大的压力从身后涌来,另一个他被撞了出去。 不,是被吸了回去。 另一个他被吸进笼子里,铁门又关了起来。 张崇一把撞在门上,手伸向栅栏里:“等等!别走!” 另一个他也不回头,只是自顾自的挥手:“我不能去那边。别依赖我……别依赖我们……” 那边?我们?张崇猛的回头,背后光明耀眼夺目,犹如九天雷霆,刺得他泪流满面。 雷霆尽头,一只同样巨大的笼子里,又一个张崇远远的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 张崇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上插满了各式导管电极片,连接着不知名的仪器,喉咙一阵湿润,还残留着血的甘甜。 昏暗的房间中,隐约听见一个人低低的哼着熟悉的曲调,却怎么也想不起歌曲的名字。 “这里是……哪里……”声音嘶哑得根本听不出是他自己。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会问,那个小女孩在哪里。”歌声停止,似乎听过的陌生女声响起。 “谭、岚?……” “是谭岚姐姐。”谭岚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你……救了我?”张崇艰难的移动脖子,火焰一般的女人坐在他身旁,捧着本老旧的漫画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谭岚肯定的点头:“是我。不过你也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命大。医生都说,这种伤势十个人十个都死了。” 张崇不知道该不该问,是不是有人喂过他喝血?他没有多少昏迷中的记忆,只依稀记得似乎有人喂了他大量的血浆。 但谁会喂正常人类喝血?除非他们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就是说,除了璃香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他拥有吸血鬼的血统吗? 他不敢问。谭岚之前毫不留情的“陷害”还留在他的心中,潜意识里对她总是保留着警惕。 “申屠老大他们呢?” “申屠断了只手,死了十个弟兄,剩下的人将阿水救走了。重量级的干将就挂了怪兽一个,糖果酒鬼懒猫都没抓到,上头可是很不满意呢。” 张崇脸色微黯,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怪兽的豪爽却让他很有好感。即便早知道战斗不可能不死人,但还是难过。 谭岚却是脸色一正道:“恭喜你在这场人与吸血鬼的战争中活了下来。别露出那种表情。你可别不在乎。” “要知道很多身经百战的天驱和猎人们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丧生了。对错且先不论,你可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呢。感想如何啊小子?” “糟透了……”张崇老实回答,身体的感觉正在慢慢恢复。 谭岚鄙视的看他一眼:“喂,你能不能给点有出息的回答啊?” “什么意思?”张崇一脸茫然。 谭岚一脸不爽的嘟嚷道:“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保住你的命,我可不想救回来的是个窝囊废啊。” “啊?”神志迷迷糊糊的,刚苏醒过来,张崇明显还有些迷糊。 谭岚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说你啊,你不会以为‘勾结串联东瀛吸血鬼和本地吸血鬼恶势力、组织策划并且亲身进攻国家机关天驱署’,这种事情是可以说一句‘啊?’就混过去的吧?” 身体的感觉正在逐步恢复,但精神上却刚好相反。张崇脸色渐渐发白,之前是没空去想,却不是真的没想。 谭岚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她拍了拍额头:“你不会是什么都没想就去干了吧?” 张崇老老实实的道:“想了,不过没想过该怎么办。只想着先把璃香救出来再说。” “色令智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谭岚瞪大眼睛,“正常人都知道,这件事干完后,就会立刻变成表里两个世界同时追缉的通缉犯,以后根本别想过什么正常生活了。” “喂喂,你总不会以为干完这件事后,你可以拍拍屁股就回学校上课去了吧?”看着张崇尴尬的笑,谭岚叹气支颐。 “好吧,这个先不说,后续计划也没有,那你原本在救完那小吸血鬼后准备怎么做?” “呃,带着她跑?”想了半天,张崇憋出一个自己都觉得鄙视的答案。 “废话。是头猪都知道要跑!关键是要怎么跑!”谭岚恨铁不成钢道,“路线呢?工具呢?掩护呢?方向呢?跑路以后怎么生活,怎么购买物资,食物、工具、生活用品?” “怎么掩饰身份?哪里是危险的地方,哪里是安全的地方,最终目标是哪里?哪些人是能够帮助你的,哪些人绝对不可以信任,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 “逃亡是场超高端的智力游戏,不是拿把破刀的莽夫脑子一热就完了的事。” 张崇肃然起敬:“你真专业。” “必须的!”谭岚鼻子翘得老高,旋即反应过来,柳眉倒竖,狠狠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张崇打死不会承认自己的无端联想,“但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谭岚露出苦恼的表情抓狂的道:“上次就告诉你了,要不是认识你老妈,我才懒得理会你这种小鬼。” 张崇明摆着不信:“这不可能。我妈只是个普通人。”话音却逐渐低落下去,越说越没底气。 说起来,他身上流着吸血鬼的血统,她老妈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毫无疑问是个人类,那难道是他那早死的老爹? 这么说来,能找一个吸血鬼老公,老妈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不不,不对不对,璃香说过,他身体的吸血鬼血统很薄弱,应该是他的直系先祖中存在吸血鬼。 这么说来,应该是好几代以前的事情了,很可能和老爹老妈都没什么关系。 谭岚却是翻了翻白眼,不屑的道:“谁告诉你我们不能有普通人朋友的?” “老妈真的是普通人?” “噢?你希望她不是普通人?”谭岚露出个很是奇怪的笑。 “呃……可是,这很奇怪……”张崇哑住,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他只好道,“嘛,总之,你懂的。” 谭岚叹息了下:“这时候又变得这么敏锐干什么。老老实实的接受这理由不就好了?非要知道真实原因?好吧,那是因为我对你很有兴趣。” 她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像是医生的手术刀将他解剖得一干二净,令他浑身发凉:“你身体里流着吸血鬼的血,但那不重要。” 张崇脸色一白。 “你很特别,既不是被感染,也没有被初拥,而是在更早之前,你的体内就已经流着吸血鬼的血。对,你就是传说中的混血种,吸血鬼与人类结合的后裔。” 谭岚眯起眼,露出兴奋又危险的神色:“你拥有吸血鬼似的强悍素质,身体条件远超常人,却又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走,不怕阳光也不怕银。” “我让医生试验过你的血液,银对你的伤害没有额外加成。你甚至没有吸血冲动,但却又可以通过吸食血浆获得吸血鬼一般的恢复能力。” “我给你喂了十三包血浆,然后你身上的伤口就愈合得差不多了,那医生是没看见,要不然吓都吓死了。说了这么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崇仔细想了想,一部着名的游戏跳进脑海:“就像阿鲁卡多?” “是没错。”谭岚明显噎了一下,她没好气的道,“但正常反应不应该是刀锋战士吗?” 张崇恍然大悟:“噢,没错,日行者刀锋。抱歉抱歉,之前刚好在玩《恶魔城》来着。” “猎杀吸血鬼的半吸血鬼,在黑夜中拥有吸血鬼般强大的实力,并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并且威力不减。” “虽然和电影里的描述大不一样,不过现实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混血种是自由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双刃剑。” “当他们选择黑暗时,他们便是最强的吸血鬼,当他们选择光明,他们就是最强的吸血鬼猎人。” 张崇忽然想起璃香要他保密身份的叮咛,现在看来果然很有道理。 听到谭岚的描述,又想起之前遭遇嗜血者的事,他不由展开丰富的联想。 张崇惊悚道:“你接下来不会是想说,所有吸血鬼们都会盯着我,然后只要吸了我的血就会变得强大什么的吧?喂,难道我存在的意义便是成为新一代的唐僧么?” 谭岚眯着眼睛笑,像是只狐狸,未完的话语在她的心中徘徊:但这也不重要。 第31章 邀请 “天知道。反正混血种一直都是传说,从来没人见过,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谭岚潇洒的耸了耸肩。 “要知道,吸血鬼的生育力低得可怕,像你小女友那种纯血,就已经是数量稀少的存在了。 “至于混血种这种跨种族结合诞生的后裔,谁知道是不是哪个无聊作者弄出来的小说设定。” “按科学的说法,强大的基因会将弱小的基因侵蚀排斥,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混血种的,最起码在亲眼见到你之前,我也是不信的。” “不过现在嘛……哼哼,上天果然是钟爱我这迷人的少女啊。” 张崇吞了口口水,封闭实验室、白大褂、小白鼠、烧瓶、颜色可疑的液体,一系列相关东西在他脑海里扫了一遍。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要真落到那地步还是干脆自杀好一点。但是不行啊。少年旋即又烦恼起来,他还要去救璃香呢。 不过谭岚到现在还没杀他,还说保下他,应该不是准备要把他解剖吧? 怀着最后的希望,他怯怯的问道:“那,谭、谭警官,不知道组织上对我的安排是?” “是岚姐姐。”谭岚又强调了一遍,“没有什么组织上的安排。知道你混血种身份的暂时只有我,你最好也老实保密。” “至于吸血恢复伤势这回事,你最好彻底的把他忘掉。真要反复使用的话,估计你很快就会堕落成真正的吸血鬼,到时我就只好真的砍了你。” 张崇放下大半心来,既然还有“到时”,那“暂时”肯定没什么危险了。 谭岚却忽然正色道:“你愿意加入天驱吗?” 张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你愿意加入天驱吗?” 谭岚数着指头道:“申屠他们干掉了一批,东瀛吸血鬼他们又干掉了一批,再加上之前那只乱来的吸血鬼也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们现在可是人手紧缺啊,只能算是勉强维持着基本的工作吧。” “怎么可能?”张崇不信,那天明明那么多人。 “炎黄战团是猎人团,搜捕申屠他们就很有兴趣啦,指望他们做天驱的工作?哈,别开玩笑了。”谭岚满脸不屑,“那些混蛋别给我增加额外麻烦就不错了。” 张崇苦恼的挠了挠头:“这个,不合适吧。”他干笑两声,“你看,我刚跟着申屠老大他们冲到天驱署大闹一场,然后转身就加入天驱……你确定我不会被自己人干掉?” 谭岚嘿嘿冷笑:“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次天驱死了很多人,相当多的人,不少都是相处多年的生死兄弟。你要是不进天驱组织,倒是很快就可能被报私仇的家伙们做掉。” 张崇弱弱的问:“听人说,天驱比猎人们有组织有纪律多了。” 谭岚不屑的哼哼两声:“最近我放假了。” 张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然后立刻醒悟过来。 如果作为本地天驱最高统帅的谭岚放假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底下那群红了眼的家伙没人管了,这时候有人想报报私仇啊什么的自然也就没人管了。 “喂,你这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啊。”张崇忍不住说出心底话。 “噢?”谭岚随手摸出把匕首,在掌心灵活的翻出花来,她瞟了张崇一眼,一脸无辜的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张崇飞快的道,想了想,他还是摇头道:“我不能加入天驱。我答应了璃香,要去东瀛救她。” 咻。 匕首被不小心甩了出去,斜擦着张崇脑袋插进枕头。 张崇只感到眼前一花,明晃晃的匕首便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大叫起来。 谭岚却一脸呆滞:“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张崇眨了眨眼:“我说要去东瀛救璃香。呃,有问题吗?” “噗。”谭岚笑,大笑,捧腹大笑,笑得眼泪直流,老旧的漫画在她手里被捏成一团都没发觉。 “喂,你什么意思!”张崇恼羞成怒。 谭岚笑了好一会,才终于平静下来,脸上却仍带着说不出的怪异笑意:“抱歉抱歉,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一不小心就笑过头了,你别介意,别介意。” “我介意。”张崇面无表情的道。 “你知道东瀛是什么地方吗?” “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死宅吗?我当然知道。”张崇不屑的反驳道。 “东瀛盛产漫画、游戏、秋叶原、女仆咖啡厅、ic market!呃,还盛产专注于爱情动作片的德艺双馨的女老师们。” 还说你不是宅?!谭岚脸色黑了一半,却仍是点点头:“你说的这些也没错。不过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东瀛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一个完全由吸血鬼统治的吸血鬼帝国。” “而你的璃香公主,是从全东瀛所有纯种吸血鬼少女中特别挑选出来精心培养的神巫女殿下,命中注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奉献给血天皇为妻的皇后。” “你想带她回来,那就意味着你将同时与东瀛政府、警察、自卫队以及全东瀛所有吸血鬼为敌。” “还有99.%的可能你需要闯进地下皇城,顺便干掉盘踞了两千年多年却始终屹立不倒的超级大魔王、幕后大boss血天皇。” 谭岚拍了拍手掌,一脸怜悯:“真是个伟大的目标。你准备一个人干完全世界天驱加上全世界猎人再加全世界人类头头们两千年来最想要干成的事情。” 张崇想了想,平静的道:“其实你讲这么多,我也没什么感觉啊,大概是因为我刚接触这个世界吧。” “我不知道那到底有多厉害,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反正就是‘你是绝对做不到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不如早点放弃’之类的意思吧?” 张崇停顿了下,然后笑了:“但是不行啊。我已经答应她了,一定会去救她的啊。我老妈常说:‘好男人说话一定要算话的。’” 谭岚目光一凝,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把她救出天驱署,还可以说是担心她的安全。” “但现在她是回到东瀛。那是属于她的国家,属于吸血鬼的国度,在那里,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无比的神巫女。” “让她跟着你一路厮杀、逃亡、叛离东瀛,难道会更幸福?” 张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璃香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她在害怕啊。”他低低的重复,“她在害怕啊。那我就不能抛下她一个人。” 他笑,干净明亮得终于像是个孩子:“这种让女主角伤心痛苦难过的悲惨结局,我绝对不能接受啊。” “好吧。算是个好理由。”谭岚耸了耸肩,却是飞快的道,“那你就更应该加入天驱了。就凭你现在的身手是绝对没有半点希望的。但加入天驱后就不同了,” “那我就有希望了?”张崇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谭岚鄙视的瞪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拇指靠得极近极近:“顶多是增加了这么点。” 张崇失望道:“才那么点有什么用?” 谭岚淡淡的道:“至少你不会刚踏进东瀛就挂了。加入天驱后,你会接受一系列的专门训练。学会怎么辨别吸血鬼,学会怎么隐藏自己,怎么找出敌人,怎么样最快的消灭敌人……” “当然也会教你如果遇到对付不了的情况时,你该怎么逃跑。你是传说中的混血种,如果传说属实,你在战斗上的天赋无人能及,只要短短的时间你就可以脱胎换骨。” “到时候就算你还是准备去东瀛送死,也可以多撑个几天,不至于给夏国人丢脸。另外,最起码,你得学会流利的日语,这样至少逃命的时候不会跑错地方。” 张崇犹豫了会:“我考虑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谭岚掰着手指道,“我想想啊,勾结黑帮势力,勾结东瀛吸血鬼,进攻天驱署,杀死杀伤多位天驱猎人成员,对国家办事机关造成巨大的人力物资损失,这罪该怎么判才好?” 她瞥了张崇一眼:“呐,张小崇,你觉得要枪毙几个小时才合适?” 张崇脸都绿了,斩钉截铁的道:“我加入天驱。” 谭岚拍了拍手,小女孩似的笑了起来,她拍了拍他的头:“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好孩子。我很看好你噢!” 张崇又弱弱的道:“你真的确定我不会被自己人干掉吗?” 谭岚瞟了他一眼:“你有杀过人吗?” 张崇摇头。 谭岚微笑道:“所以啊,要说的话,你小子运气也不错,你救的那个年轻人可是有个大后台的呢。” “有他的求情再加上你干掉了一只东瀛吸血鬼,虽然要完全洗清你的罪名很难,不过找个简单的理由蒙混过去倒是已经够了。” 张崇不敢置信的道:“就这么简单?什么理由这么强大?” 谭岚磨了磨指甲,漫不经心的道:“也还好吧。也就是编造了些流言,把你塑造成打入吸血鬼内部的超级人类卧底,牺牲了自己故意将东瀛吸血鬼和申屠他们引入重围什么的。”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昏迷的这两天里,里世界已经传遍了新生代人类英雄‘雷帝’张崇之名。” “据说有不少准备博出头的吸血鬼已经把你列入挑战目标首位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用太感谢我啦。” 可喜可贺你妹啊!感谢你妹啊!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吧?绝对是吧!肯定是吧! 张崇瞪大了眼,脸色铁青,他愤怒的大吼:“你又陷害我?!” 谭岚诧异的道:“要不然你觉得我要如何说服一堆准备把你大卸八块的天驱猎人们?死了那么多人又没抓到申屠,就杀了几个小喽啰,他们可是憋了一肚子火要发泄呢。你不是还要去东瀛救人么,死在这里是不行的吧?” 张崇泄气的垂下头。 谭岚挥手道别:“那就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张崇凝视着谭岚远去的背影,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出声问道:“等等,那个‘雷帝’是怎么回事?” 她手上的漫画砸了过来,书名《闪灵二人组》,主角之一天野银次,绰号“雷帝”。 “……要不要这么坑爹啊!!!” 第32章 雷帝传说 三天后,天驱署。 “那位就是‘雷帝’?”黑衣男子a捅了捅黑衣男子b。 “就是那个令申屠断手的家伙?” “看起来不像啊。”黑衣男子a喃喃道。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他就是那个骗取了申屠信任,将他们引进陷阱的超级卧底。”黑衣男子c冷漠的道。 “不不不。我听说的可不只这样,据说这个绝杀陷阱根本就是他本人在研究完申屠性格后专门设下的,甚至连之前抓进来的吸血鬼诱饵都是他设计擒下的。”黑衣男子b兴致勃勃的道。 “呃,虽然他干的事情堪称人类的英雄,但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可怕的样子。”黑衣女子a说。 “因为他是个变态啊!”黑衣女子b说。 “你们知道吧?”黑衣女子c两眼发光的说,“他可是诱拐了东瀛吸血鬼未来的皇后神巫女,玩囚禁游戏的变态?”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 “不不不,我听说他可是成功的将神巫女调教成了对他唯命是从呢!” “真是变态!”黑衣男abc加黑衣女abc齐声道。 调教你妹啊!游戏你妹啊!你们才是变态!你们全家都是变态!张崇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面无表情的跟着谭岚继续往地下走去。 虽然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结果比他想象的还糟糕。 谭岚一路却是兴致勃勃的,时不时就侧头看他一眼,满脸揶揄。 “怎么样?” “还好。”张崇平静的回答。 “不要摆出一副那么酷的样子啊。你家小吸血鬼又不在,难道你是想勾引我这个超级美少女么?” 嘴角抽了抽,张崇强自克制一拳轰过去的冲动:“确实还好啦。原本我还以为会看见一群仇恨的目光呢。” 谭岚耸了耸肩道:“你又没杀人,他们的仇恨和你关系不大,而且最关键的是,见过你的大半都挂了,剩下的基本在医院里躺着呢。” “拜你们所赐,我这的人手可是大大不足,有不少都是白老大临时从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而且有那么个理由顶在头上,没人会怀疑你啦。” “不过话说回来,有那么个理由顶在头上,恐怕你想交到朋友也难呢。” 张崇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来交朋友的。我是来训练的。” 谭岚停下脚步,竖起大拇指:“有志气。那么,我们开始吧?” “嗯?”张崇看了看面前的钛银合金大门,疑惑的道,“地下五层不是研究所么?训练场不是在四层么?” 谭岚眨了眨眼:“其实还有个秘密训练所在五层的。” 张崇感觉浑身一冷:“我怎么觉得好像有阴谋的样子。” 谭岚嘿嘿干笑两声,她打开门,门内是一片黑暗,她比了个请的姿势:“那么,你要后退么,准备杀进地下皇城的张小崇呐?” 中二少年哪吃得了激,张崇昂起头,大步踏进黑暗。 门砰地一声关起,微暗灯光亮起。 张崇扫了眼,这是一间大约四十平米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靠右的一面墙壁上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正对面墙壁上却是一扇又一扇的门,门上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这是干什么?”他问。 “训练啊。”谭岚的声音四面八方响起,“转身,门后放了你的东西。” 张崇转身,门后靠着刀,璃香的刀,现在是他的刀,九字兼定。 “拿好你的刀,训练开始了。” 张崇提起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茫然。开始,怎么开始啊? 然后他看见对面墙壁最靠右的门升了起来,一具黑色的人型走了出来,摇摇摆摆,浑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脸孔双瞳的位置却是血红——死侍! 浑身一僵,张崇脸色发白,他颤声道:“不是说训练吗?” “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嘛。不用担心啦,只是最低级的死侍,又不是漫威的那只。超级天才美少女的我早就计算过了,你顶多消耗40%hp就可以干掉它了。完全没问题!那,祝你好运咯。” “那是什么计算方式啊喂——!!!!” 张崇的声音被隔绝在玻璃另一头,谭岚放下话筒,转头望向意外的访客,好奇的道:“那么,你怎么也过来了呢?” 自称实习的年轻研究员,热爱吸血鬼试验的杜医生微笑道:“当然是来感谢救命之恩的咯。” 谭岚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超搞笑的事情。 杜医生持续优雅微笑。 谭岚笑得喘不过气,她粗声道:“抱、抱歉,我觉得这真是太好笑了。被白老大亲自推荐安排‘实习’身份的先锋,竟然会被个普通的高中生给救了。” 杜医生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实际上,我是个和平主义者。” 谭岚笑得更大声了:“随便动动嘴,就忽悠得天驱突然找炎黄战团这种以前尿不到一壶里的猎人们联盟去了。” “接着又在谈判僵持时‘碰巧’发现了申屠的下落,于是双方顺理成章的结盟,并且直接展开盟后的第一次联合行动,也是近年来少有的人鬼大战。” “身为积极促成此事的代表人物,却说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计划可是失败了。” “失败?一场大战下来,传说中号称天下无敌的东方吸血鬼教父的申屠被迫重伤遁逃,生死兄弟死了大半,天驱威名大震。” 谭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这也就罢了,碍事迂腐的炎黄老大昌一和尚直接变成了植物人,战团精英战死大半,剩下的精锐群龙无首。” “白老大义薄云天的表示一定会照顾他们,然后他们刚好就顺势加入天驱补充实力了。perfect!” “哪来的谣言?”杜医生眨了眨眼,“炎黄战团并入天驱还只是个初步设想。” 谭岚不屑的哼了一声,全然嗤之以鼻。 “你这么胡乱编排白署长的话,他老人家可是会生气的。” 谭岚嘿嘿笑道:“那他老人家就不会走得那么急了。” “不是说因为之前抽调太多,导致各地吸血鬼势力不稳么?” “你信?”谭岚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杜医生一本正经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谭岚冷笑两声,也不反驳。 杜医生还是微笑,那笑就像粘在脸上的脸谱:“要安排这种剧情,那可是上帝才有的能力。巧合性太多了,失败的概率太高了,那是所有计划编纂者都不喜欢的事情呀。” 谭岚耸了耸肩:“失败了也无所谓吧。反正不管昌一和尚挂不挂,炎黄战团肯定和天驱署绑上同一辆战车了。” “不管申屠挂不挂,反正他这么一重伤,那些和他有仇有恩的,肯定是要乱上一场了。说不定吸血鬼还会因此来一场超级大火拼,如果这时候再有什么外围势力在介入一把……” 谭岚吹了个口哨:“哇哦~也许我们连出手都不用,就能清除掉一大票强大的吸血鬼呢。好厉害好厉害,好阴险好阴险。” 杜医生持续微笑:“谭大姐,你的想象力确实不错,不过我也不差。最近我就忽然觉得,混血种很可能真的存在噢。” “混血种啊,那不是传说吗?”谭岚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认真的道,“能不笑吗?你这笑真是让人看了超不爽的。” “那真是抱歉了。我天生就这副模样。”杜医生微笑道。 “一点诚意都没有,算了吧。”谭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杜医生望了观察窗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说起来,若真的存在混血种的话,我对他身上的另一半血统更有兴趣。” “到底是什么样强大的人类血脉,才能压制住吸血鬼那强大基因的侵蚀呢?” “谁管你啊。这么复杂的话题我这种青春美少女听不懂啦。”谭岚漫不经心的道,“我只对我的新玩具感兴趣。谁要是破坏我的乐子的话,哼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啊,我对张小弟可没什么坏心思。要说起来,上次要不是我帮忙带路,他可是赶不上救人的呢。”杜医生道。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对他也太严格了吧,直接让他对战死侍。这让我怎么说呢?该说还好不是漫威的那只吗?” “他行的。”谭岚斩钉截铁的道。 杜医生望了望观察玻璃另一侧的情景:“可是我看他快死了噢。” 谭岚回头看了眼,张崇被死侍压进了墙角,连刀都来不及出鞘,死死的抵着血盆大口向他靠近。 她眨了眨眼,忽然拿起话筒大吼:“你在磨蹭什么!想想你要救的妹纸!快点拔出你的刀把它砍成十七八块!别浪费姐姐的时间!” 她转回头,嘿嘿一笑:“嘛,有些男人不抽他几鞭子,他就永远长不大。” 杜医生侧头想了想:“这是把小狮子推下悬崖的母狮子养成战术吧。” 谭岚呵呵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得见到谭大姐对某人这么有兴趣啊。” 谭岚挑了挑眉:“你觉得你很了解我?你不是才来一个月吗?” 杜医生不答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这可不仅仅是我的疑问哦。谭大姐,你总是要有个答案的不是吗?” 谭岚眯起眼,呲了呲牙,露出危险的笑:“哼,这小子给我来了出那么精彩绝伦却又出人意料的戏,我当然要好好的‘报答’他一下啊。” “要是就那么简单的枪毙或者囚禁到死,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捣乱了我剧本的罪可不是这么轻就能饶过的啊。再说了,这小子可是有个很有趣的理想噢。” “噢?”杜医生好奇的问,“是什么?” “他啊,可是准备杀上吸血鬼帝国东瀛,杀进东京,杀进地下皇城,把他的小吸血鬼抢回来呢!怎么样?伟大吧这个梦想?” 杜医生脸上终于露出惊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真的?这才多久,他们感情有这么好?” “没成年的小屁孩懂什么感情!”谭岚冷笑,“他只是受够了这种普通平凡的人生。” 杜医生脸上终于露出惊讶:“你不怕他出事?” “怕有什么用?”谭岚撩了撩发,淡淡说道,“男孩子嘛,小时候你给他一把玩具枪,他就乖乖自己玩去了。” “等他长大了,就不是一把玩具枪能搞定的了,他可能想要真剑,想要真枪,想要相爱的女孩,想要去冒险,想着什么‘真男人就该竖起战旗,向着成千上万的敌人冲锋’……” “与其让他胡闹乱跑,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个方向啊。至少还在控制之中不是么?” 杜医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科洛人类行为研究实验室的研究显示,想要掌控别人安排操纵人生的做法,几乎是不可能了。周期太长,变数太多,人生不可测,人心更不可测。小心玩火自焚啊。” “你来说这句话,毫无说服力啊。”谭岚瞟了他一眼,眼中充满跃跃欲试的兴奋,“而且,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不是吗?” “确实很有趣。”杜医生哈哈大笑,“但如果一直是这种训练模式的话,我恐怕他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噢。” “你错了。” 玻璃那侧忽然亮起光。 “他一定可以。” 退无可退的少年拔出了刀。 “他可是——” 清冷的月光斩断了死侍,也斩断了平凡的过去。 “雷帝啊!” 少年紧握着刀,血溅满身,眼里却燃着炽白的火焰,仿若雷霆。 第33章 连锁反应 一星期后,冬窗市,中山路。 走在汹涌的人潮中,闻着人类身上传来的美妙滋味,吸血鬼山羊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迷醉的神采。 多久了?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肆意猎杀了,真是爽啊。 感谢申屠。他那一场大闹打得天驱们元气大伤,他们这些小人物才有机会冒出头来尝尝鲜。 山羊舔了舔嘴唇,冷冻血浆之类的他早就受够了,只有活生生的人类血液才是最甜的美味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展开猎杀了,但是在那之前还有点小事得先解决了。 山羊往旁淡淡一瞥。 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若无其事的在后方交谈,表面上聊得很开心,实际上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体表温度25,确认吸血鬼身份。” “执行a方案,将他引到无人区。” “收到。” 这些,都逃不过吸血鬼的敏锐听觉。 山羊想笑,冷笑,为什么这些人类总是重复一样的错误? 从两个小时前,这两个男人就一直若隐若现的跟在他身后,他们身上有非常明显的天驱战士的味道。 不止如此,七点方向和十二点方向同时各有一人假装逛街。 五百米外的大楼高处偶尔闪过的闪光,想来已经布置好了狙击点。 附近的普通人数量正不经意的慢慢减少,看来外围哪里正开始封锁人流。 呵,如果是一周之前,遇到这些如狼似虎又人手充足的黑皮狗子们,山羊二话不说掉头便走。 但在天驱署一战后,冬窗市天驱战士们元气大伤,不得不收缩防线,追捕吸血鬼的人手也大大减少。但人来少了,和给吸血鬼们加餐有什么区别? 山羊舔了舔嘴唇,希望他们的味道对得起他的出猎。 他拐进一旁的中华城商业中心,沿着拐角楼梯一路向下,走进地下停车场。 黑衣男人们一愣,开始报告:“目标进入地下停车场,请求指示。” “上围疏散,封锁电梯、楼梯及地下停车场出入口,不得进入。重复,不得进入。” “明白,立刻执行。”黑衣人们不解,却依然有条不紊的执行命令,一边问,“怎么回事?不用追捕?” “‘雷帝’来了。”通讯器里响起低低的声音。 所有人沉默。 雷帝。这个陌生的称号忽然声名鹊起,一下子变成黑暗世界中的传奇。 传说,他是一个身高八尺腰宽八尺的粗豪大汉,宽额冷脸、青面獠牙,右手雷神斩马刀,左手郎其努斯炮,武技高强又阴险狡诈。 他先是取得了号称“无敌”的传奇吸血鬼申屠的信任,然后暗中与炎黄战团、天驱署勾结,诱骗申屠一伙强攻天驱署,引入绝杀陷阱。 这一战到最后,申屠断手逃亡,十八个生死兄弟死了大半。 炎黄战团团长昌一重伤成植物人,精英损失大半,天驱署元气大伤。 唯一笑到最后并一举成名的只有“雷帝”。 传说在这过程中,他还顺手诱拐了东瀛吸血鬼的精神图腾神巫女殿下,关在家中玩养成游戏。 然后在玩腻之后当作诱饵,将入侵中土的东瀛吸血鬼禁卫军及无道组精锐全数骗杀,令他声名更(恶)上(名)层(远)楼(扬)。 这样一个身手高强、狡诈凶残,心狠手辣、阴险毒辣的人物,虽然是人类的英雄,却也被绝大多数人敬而远之。 当然,好奇心总是难免。 所以,当黑衣男人们看见那个少年时,绝大多数的反应是不知所措以及不敢置信的茫然。 “大家辛苦了。”少年穿着白t恤和磨旧牛仔裤,看起来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唯一不普通的地方,便是他手上提着布条包裹的长条形物体。 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施施然的走进地下停车场。 “这就是‘雷帝’?”黑衣男子a捅了捅黑衣男子b。 黑衣男子b嘴角抽抽:“大概?” 一分钟后,地下停车场响声大作。 二十分钟后,一身是伤的少年慢慢走了上来。 他和黑衣男子们打了个招呼,摇摇摆摆的走出了商场,坐上一辆红色的跑车,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黑衣男子们面面相觑,怎么对付个不知名的小角色也这么狼狈?那不是雷帝吗? “雷帝你妹!”张崇一边掏出医药箱熟练的开始处理伤口,一边对开车的谭岚破口大骂。 “不是说加入天驱,我可以获得训练吗?为什么从进来开始就是战斗战斗战斗?我怎么感觉你只是想抓个苦力?” 谭岚大笑:“你这不是正在训练吗?你看,你现在对付这些下级吸血鬼,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张崇没好气的答道。 他随手给绷带打了个结,觉得竟然这么快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的自己也是超不可思议。 谭岚不以为然的道:“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深山面壁苦修十年也不如好好打一场来的进步快。” 张崇抽了抽嘴角,不满的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好吧,这要在游戏里就是lv1,不是应该先砍砍史莱姆之类的升升级,之后才开始对战精英怪吗?” “某人都想着直接去挑战lv99的终极boss了,还和我说什么去砍史莱姆?想要快速升级的话,越级打怪才是不二法门啊。”谭岚不屑冷笑。 “第一次对战死侍的时候你还那么狼狈,现在砍这种下级吸血鬼都不用半小时了!你难道没发现几次战斗下来,你的力量速度反应早已远超人类?” “一周前教你格斗的天驱精英,现在单打独斗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从遇到璃香开始到现在,加起来甚至都不到十五天!这种变态的升级速度,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张崇无奈败退。 “这样下去,不用一年你就可以跨进世界最顶尖的吸血鬼猎人之列。也许到时候你真的可以去接回你的公主噢。”谭岚打趣道。 张崇咳了声,迅速的转移话题道:“话说,为什么最近吸血鬼事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以前不是很少吗?” 谭岚瞥了他一眼,令他心惊胆战:“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又和我有关?”张崇郁闷道。 “废话。”谭岚哼哼道,“要不是某人带着申屠、东瀛吸血鬼、和天驱大战一场,导致现在城市守护实力空虚,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冒出来?我们又怎么会沦落到兵力捉襟见肘的窘境。” 张崇再次败退。 一周前的那次战斗至今还历历在目。要真说起来,其实他只能算是恰逢其会,但就结果而言,他完全可以算得上事件的“导火索”“领头人”。 更不用说在谣言越传越烈的今天,他已经成为了其中当仁不让的主角。 车在离海湾小区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将张崇放了下来。 张崇礼貌的挥手告别,谭岚却向他招了招手。 张崇靠近两步,旋即警惕的停下脚步:“干嘛?还有什么事?” 谭岚捋了捋长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提醒你一下。最近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千万别再多管闲事了哦。” 张崇看着远去的跑车,一脸莫名,想不通就干脆放下。 他提着重新被布条包裹好的九字兼定,往家的方向走。 这时已是晚上11点,出来纳凉的老爷爷老太太基本上都回家了,小区里一片安静,只剩传达室传来大叔呼呼的声响。 张崇轻手轻脚的爬上楼梯,却发现门口蹲坐着奇怪的黑影,手下意识的按住了刀柄。 是谁?吸血鬼?还是知道真相的天驱或猎人? 黑影抬起头,露出一张无助的脸孔。 是王佳艳。 “是你啊。”张崇松了口气,放开刀柄,上前打开了门,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进来吧。” 张崇觉得和王佳艳没什么好客气的。刚刚大战一场,那吸血鬼手脚很重,打得他浑身疼痛,不用看也知道衣服下肯定是一身青肿。 虽然混血种的体质令他拥有远超常人的恢复速度,但痛感却是无法避免的,现在恨不得立刻瘫床上不动。要是别人他还客气两句,但是王佳艳的话……还是算了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女人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 张崇随手打开冰箱,开了罐可乐,又拿了罐放到王佳艳面前:“说吧。找我干嘛?” 自从在申屠那意外碰面后,两人的关系和缓了不少,那件事后他还是从王佳艳那确认了申屠他们的安全。 但随着张崇加入天驱,忙着学校天驱两头跑,又怕谭岚故技重施再搞申屠一把,他干脆和王佳艳讲明情况。 之后两人的关系反而比以前更淡了点,在学校里话都不多,就更不用说像这样找上门来了。 王佳艳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双手抓紧了膝盖上的裙子,微微颤抖起来。这样过了好一会,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喂喂,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好好说啊。”张崇手忙脚乱。 王佳艳却像是找到了组织似的,放声大哭。 张崇无奈的递上纸巾,嘟啷道:“如果这是言情剧,你要哭也要先抱着我才对啊。” 王佳艳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哭道:“申屠走了。” “申屠老大走了?”张崇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他对我说‘对不起’,说‘没办法’,说‘没想到又要回到那种生活了’,说‘那种生活不适合我’,他和我说、说‘再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他走了。他走了!” 张崇听得一头雾水。 那件事后申屠他们全面转入地下,炎黄战团团长昌一重伤成植物人,精英损失泰半,剩下的小部分人员选择加入天驱,只有极个别人员依然还在搜索着申屠。 但申屠他们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久,久到足以布下多得让人数不清的窝点。 按天驱署里的资料来看,可能的据点就在百个以上。这还不算那些未被发现的,足够申屠他们一直藏身。 而他们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如果要走的话早就该走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没听说最近有新的战力增兵啊?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王佳艳忽然抓住张崇的手。 张崇苦笑一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好。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寻找申屠 隔天,天驱署档案室。 “果然是这样么?”张崇揉了揉脑袋,放下手中资料。 这些资料都是最近在城市里捣乱然后被干掉的吸血鬼,在经过吸血鬼档案数据库对比后找出了他们的身份。 原本张崇并没有在意这中间的联系,现在看来,未必是巧合。王佳艳昨日说的话颠三倒四,但归结起来其实就一句:“有敌人要来,申屠决定先闪。” 问题就在于哪来的敌人。 炎黄战团已残,天驱这边谭岚对申屠的兴趣明显不大,更不用说那一战之后天驱也是受损不小,就算想对付申屠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所以敌人只能是外来者。 再加上最近忽然冒出这么多吸血鬼出来,张崇就算不想把他们联系在一起都不行。 档案中的资料证实了张崇的猜测。 按上面记载的,这些吸血鬼来自世界各地,但不是和申屠有仇就是和申屠有怨,剩下的那些不少是想踩着申屠成名的吸血鬼新秀。 但不管是谁,基本都是冲着申屠来的,所以申屠才会和王佳艳断开联系,这是怕连累到她吧。 对于申屠,张崇充满感激。虽然他加入天驱后,双方立场忽变,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总想着有机会要报答一把。 看来,这就是个机会。 张崇一边心里勾勒,一边往外走去,迎面却撞上一个不算陌生的家伙。 “唷,中二少年,你好啊。”自称实习生,实际上背景深厚,穿着白大褂的英俊家伙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杜医生,你好。”张崇点头问好。 杜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真少见啊,谭大姐不在,你竟然主动上这来。” 张崇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东西不是很明白,所以想找些资料看看。” “哦,这样啊。”杜医生随口道,“那你恐怕找错地方了,这里面没什么资料可言。就是个吸血鬼版的犯罪档案。” 张崇决定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转移话题道:“对了,一直想谢谢你。” 杜医生微笑道:“不必客气,只是带个路而已。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被吸血鬼给干掉了。” 张崇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我救你啊,倒是你前前后后帮了我许多,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恐怕就……” 恐怕就要在监狱里待着了,或者更惨。 杜医生随意的挥了挥手:“小事而已,要不然你请我吃饭咯。” “没问题。那就晚上?” “开玩笑的啦,我好歹也是个大人啊,还能占小孩子的便宜吗?”杜医生哈哈大笑,旋即又苦着张脸道。 “再说了你也知道,现在人手紧缺,我都快被逼疯了。到处都忙得要死,没看连谭大姐都忙起来了吗?” 张崇心中一动:“人手紧缺的话,把那些搜索申屠的都调回来不就好了?” “早就调回来了啊。问题是调回来也不够。”杜医生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最近出现的吸血鬼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还多。” “搞不懂啊,这里是冬窗市啊,又不是吸血帝国东瀛,真不知道那些吸血鬼哪里冒出来的?” “这也就算了,里面竟然还有数量不少的嗜血者。说好的嗜血者是吸血鬼禁忌呢?怎么跟大白菜似的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 “以前都是嫌实验材料不够,现在倒是嫌太多了。唉,也真是够了。”他看了看表,“哎唷,放风时间到了。不和你说了,改天再聊。我先撤了,你小子在外自己也注意点啊。” 张崇挥手告别,往天驱署外走去,心里倒是有了大概的想法。 ———————— 蓝调美人,重新开张了。 据说前老板因为涉黑械斗,被白道通缉,被黑道追杀,以前所未有的便宜价格将蓝调美人卖给了新老板。 新老板将蓝调美人重新装修,请来新驻唱,然后连续三天的免费饮食再加连续三天的半价,配套一系列优惠活动,吸引了不少贪便宜的客人。 凭良心说,单就上座率而言,眼前的蓝调美人可比之前来得高多了。张崇却也尴尬多了。 灯光昏暗、音乐刺耳,混杂着荷尔蒙气息的酒味四处都是。 他很庆幸今天是换了黑色风衣出来,虽然原意是为了遮掩腰间的九字兼定,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起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作用。 要是他还穿着校服的话,估计连门都进不来。 张崇当然不指望来这里能碰上申屠他们,但撞上那些冲着申屠来的吸血鬼们却极有可能。 他就是那钓鱼的饵,去申屠的前老窝附近都转上一圈,将那些有兴趣的家伙们都勾引出来。 张崇没想到来的是,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他才走出蓝调美人没多久,就被人跟上了。 不知道是谭岚的放养式野蛮训练法真的那么厉害,还是他身体里的那一半吸血鬼血统在苏醒后迅速成长,张崇的六感进化速度感受最为明显。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风中夹着血腥气。 有点焦躁的呼吸。 令背部刺痛的冰冷眼神。 毫无疑问,是吸血鬼。 但这里不是现身的好时候。 张崇这么想,对方似乎也这么想。 张崇不紧不慢的走着,对方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 路旁小车后视镜反射出身后一片空白,但空气中紧绷的弦却清楚的告诉他,那双凶残的眼睛正慢慢靠近。 够远了。 附近已是荒草丛生,晚间的圆当湖旁渺无人烟。 咚,咚。 身后的影子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影。不,他已经不在身后。 张崇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吸血鬼,微微眯眼:“你好。” “这么镇定,看来我没有找错人咯。”绑着黑人多辫子头、穿得很hiphop的吸血鬼呲了呲牙,露出锋锐的犬齿,“小朋友,你知道申屠在哪吗?” “不,其实我也在找他。”张崇诚恳的道,“不过我也在找你们。” hiphop吸血鬼惊讶的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那不重要。”张崇温和的笑道。 hiphop吸血鬼一愣,眼前忽然亮起银光。他下意识的伸爪抵挡。但下一秒双臂一凉,两只利爪飞上天空。 hiphop吸血鬼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冰冷的刀锋却已经透胸而出,巨大的动能将他撞离地面。 一只硕大的皮靴踩着他脸,用力踏入地面,啃了满嘴泥。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打,你小子讲不讲规矩!hiphop吸血鬼很想破口大骂,却被皮靴铁钉堵住了嘴,满嘴泥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崇从怀里挂扣解下镀银匕首,左一把右一把钉住hiphop吸血鬼双脚。 他踩住吸血鬼胸口,拔出九字兼定贴上吸血鬼脖颈,直接问道:“告诉我,来追杀申屠的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hiphop吸血鬼愤怒的啐了他一口:“呸!下贱……呜呜呜!” 话没说完,被张崇一脚踩上嘴巴,啪嗒一声,右边獠牙折断,痛得深入骨髓。 “我知道你很不爽,不过我也很不爽,所以你最好痛快点,我才好给你个痛快。”张崇挪开脚重新踩住hiphop吸血鬼胸口。 hiphop吸血鬼看张崇的眼神就像看见什么怪物:你小子按不按流程来?正常不都是要多问几遍吗?哪有一言不答就直接动手的啊混蛋! “你tmd到底是谁?” 张崇挠了挠头:“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不过道上的人应该是把我叫做‘雷帝’吧。听过吗?没听过也不要紧,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可能没听过!hiphop吸血鬼张大了嘴,满脸震惊和不信:“你就是传说中让申屠断手的那个雷帝?!” “回答正确,不过不是我要的答案,不给分。”张崇随手挥刀,卸下吸血鬼右臂,很好的贯彻谭岚的良好教导。 hiphop吸血鬼的痛楚被皮靴踩进咽喉,呜呜哽咽塞进喉咙。 张崇手动了下,九字兼定再次贴上hophop脖颈:“再说一遍,痛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也给你个痛快。” “或者我把你斩成十七八块,再找下一个。反正你们来的人这么多,总不会每个都是打不死的硬汉。” hiphop吸血鬼迟疑了下,似乎有些犹豫:“我、我不确定来追杀他的有多少人。” 张崇呵呵一笑,毫不犹豫的挥刀斩断hiphop吸血鬼的左臂。 hiphop吸血鬼疯狂大叫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你他么的别砍了!来追杀申屠的人多了去了!” “大家都说申屠被天驱和炎黄战团联手阴了,断手重伤,他那些生死兄弟也挂了大半,正是踩他上位的大好时机,所以我们才来的!” “来到这后,一个叫秦无敌的家伙强行收编了我们。我只知道他大概聚集了300多个高手,但其他暗中的还有多少人我真的不清楚了!” “我发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发誓!我真的和申屠没仇!我只是打不过那个秦无敌,我也是被迫的啊!求你放了我!我立刻就离开!绝不再回来!求你了!” “逼不得已啊。你早说嘛,弃暗投明这种事情我最喜欢了。”张崇叹了口气,看着hiphop吸血鬼变得欣喜的脸庞,却猛的挥刀,一刀枭首。 他表情转冷,“但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是逼不得已了吧?你身上的血腥味浓得我都快吐了啊混蛋。” “嘛,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最主要的原因是,正主已经出现了,我不需要你了啊。”张崇转过身来,“你说对吗,水哥?” 第35章 帮忙 “哇呜!”黑血帮阿水从黑暗中走出,一边鼓掌一边惊叹,“这才多久没见,你个小疯子的疯狂等级又上了个台阶啊。” 张崇纠正道:“其实在天驱署地下五层时我们还见过一次,不过当时水哥你忙着昏迷。” “喂!”阿水恼羞成怒,“别一见面就揭人短啊。” 张崇哈哈大笑,他上前就要拥抱阿水。 却见阿水猛的往后一跳,脸上摆出副夸张的警惕表情:“你小子不会连你家水哥我一起砍了吧!” 张崇一脸囧,赶紧还刀入鞘:“抱歉抱歉,条件反射,最近砍怪砍多了。” 阿水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张崇急急问道:“水哥,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阿水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的?从天驱那知道的?” 张崇摇了摇头:“王佳艳说申屠老大去和她告别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吸血鬼尸体,“天驱那最近被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搞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心思去管申屠老大的事情。”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这次是奉天驱的命令来搞我们呢。” “什么话!”张崇很生气,斩钉截铁的道,“我对男人没兴趣,怎么可能搞你呢!” 阿水哈哈大笑,浮动在空气中的些许尴尬一瞬间消失无踪:“其实我根本没怀疑你。要不然我才不会出来见你。话说回来,你刚才真的发现我了?” 张崇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其实只是碰巧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而已。”却没多解释。 毕竟在不能透露混血种的前提下,张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进步这么快,真是个小怪物!阿水脸颊抽了抽:“你还是别这么笑了,笑得我浑身发冷。” “喂!”张崇故作生气的喊了声。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张崇真诚的道:“水哥,见到你又生龙活虎的,真好。” 阿水嘿嘿笑道:“那是。你家水哥我还要再战一万年啊。” 张崇却是正了正脸色,认真的道:“水哥,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还连累了申屠老大他们,还有怪兽老大他……” 阿水挥了挥手,没好气的道:“对不起个屁。遇上那个女魔头,算你家水哥我倒霉。这不是谁的责任啦。” “我都听糖果他们说了,你小子不也被她阴了一把吗?至于怪兽他们……”阿水眼神一黯,旋即又打起精神,“老大常说‘救人不是简单的数字计算’,换了任一个兄弟出事,大家也都会豁出去救人。”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生生活活都是常事。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活不过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连他们那份一起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张崇肃然起敬:“水哥,你说得好有哲理。” 阿水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老大说的肯定有道理。我想不通的是,怎么打完一架后,你小子反而和那个女魔头搞到一起去了?” 阿水忽然露出个猥琐的笑,挤眉弄眼的道,“难道她真的是看上你了?” 脑海中浮现出和谭岚恩恩爱爱的模样,张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发抖,震惊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水不满的道,“知道上次我被抓的时候为什么被搞得那么惨吗?那女魔头可是亲口说了,都是因为我突然出现搅了她向你表白的局。” 阿水满嘴跑火车,引来张崇怀疑的视线。 阿水恼羞成怒的道:“你不信?好!那你说,如果不是她看上你的话,怎么解释你现在的情况?要知道你小子可是跟着一大票吸血鬼进攻天驱署据点,没死就算了,竟然还混成人类英雄?换了其他人你试试,你见过吗?屁,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张崇讪讪的笑,没法解释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混血种血统。 见镇住了张崇,阿水也不为己甚,不再探究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根本没什么依据可言。见把张崇噎住了,他也就顺势转移话题道:“你去天驱后感觉怎么样?” “我加入天驱只是为了得到相关的训练,其他的都不是太关心。我太弱了啊,要救回璃香单凭热血是不行的。” 张崇耸了耸肩:“其实我都不怎么去天驱署的。除了一开始,谭、谭岚找了几个人教了我三天,格斗、枪械、辨别、驾驶、逃跑,乱七八糟的课程杂在一起。” “其他时间都是在战斗,砍死侍、砍吸血鬼。要知道刚去的第一天,她就直接把我和死侍关在同一间房间里对砍,她的格言是‘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 阿水瞪大了眼,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把你往死里整啊!喂,说真的,其实她是你小子上辈子抛弃的女人吧。” 张崇苦笑:“天知道。不过单就提升实力来说,我觉得还是很有效的。” 阿水看了看hiphop吸血鬼惨不忍睹的尸体,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你小子现在砍人可比之前凶多了。要是第一次遇见你那会你就是这身手了,你家水哥我搞不好都吃不了好。” 张崇笑了笑,他盯着水哥,认真说道:“所以啊,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阿水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 张崇毫不客气的点头:“那是,我可是‘雷帝’啊。” 阿水哈哈大笑,“雷帝”这称号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笑过之后,阿水却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行。放心放心,这点麻烦只是小场面而已。我们hold得住。”他顿了顿,脸色古怪,“不过,的确有个小忙需要你搭个手。” 张崇正色道:“请说。” 阿水嘿嘿笑道:“老大说:‘请帮我保护好她’。” 张崇先是一愕,旋即反应过来,一脸哭笑不得:“申屠老大还真是……”该说什么?儿女情长?不分轻重? 阿水理所当然的道:“老大是个痴情的人呐。” 行吧。 张崇暗自翻了个白眼,点点头:“放心,王佳艳也是我朋友。你们不说我也会保护她的。” 阿水摇头:“不不不,你要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虽然新大嫂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那些和老大有仇的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搞不好就有哪只疯狗发现了什么。” “现在盯着我们的人又多,这件事我们做不如你做来得便利。再说了,新大嫂的性格和你差不多。老大也担心她风风火火的乱撞撞上门去,那就更要命了。” “所以你最好和她说清楚,当然怎么措辞你自己把握好,然后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张崇郑重答应道:“我明白。” 阿水又提醒道:“还有,你要特别小心一个人。” 张崇也跟着郑重起来:“哪个?” “秦无敌。老大的仇人中最卑鄙、最无耻、最下贱,最不择手段的,就是他。”阿水道,“如果说真的有人会发现新大嫂的话,那百分百是这混蛋。”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hiphop吸血鬼提过的名字吗?张崇眨了眨眼:“秦无敌?这家伙怎么敢取这么中二的名字?” 阿水摇摇头:“你千万别小看他。这家伙的实力很强。我简单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他是最近二十年来唯一和老大单挑死斗后还逃得一命的家伙。” 张崇倒抽一口凉气。申屠是什么级别的实力,他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 “这家伙就是那种超稀有的纯血吸血鬼,和我们这些被初拥的不一样。他老爹老妈都是吸血鬼,所以他一出生就是吸血鬼。” “纯血吸血鬼掌握着与生俱来的力量,而这力量的强弱又和他血统的纯正程度有关。有传言说他其实是东瀛吸血鬼贵族秦氏一族的后裔,这血统纯得不能再纯了,所以这家伙的实力也不是一般的厉害。” 张崇听得一脸迷惑:“东瀛吸血鬼怎么会姓秦?” 阿水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眼:“你小子该不会不知道东瀛吸血鬼的来历吧。” 张崇摇头:“不久前我都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虽然最近突击学习了一些里世界的常识,不过很多东西还是不太清楚。” “东瀛吸血鬼来历有什么特别的吗?难道说是该隐的直系后裔?” “你这普通学生也够不普通了。”阿水没好气的道,“还有啊,别理欧洲吸血鬼那套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了。” “什么该隐德库拉的,吸血鬼起源比那还要早得多。而东瀛吸血鬼,则是世上已知的最古老的一支了。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是起源于中国。” “嗯,东瀛吸血鬼老大是谁你总该知道吧?” “血天皇。”张崇立刻答道,这是他未来东瀛之行的关底boss。 “嗯,血天皇在变成吸血鬼前,有个人类名字,叫做——” “徐福。” 第36章 吸血鬼的由来 徐福,即徐巿,字君房,秦朝时齐地人,着名方士。 史载,秦始皇二十八年,齐人徐福上书,言海中有深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福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秦始皇三十七年,徐福东渡,一去不返。 “这些都他特么的是扯淡。”阿水一脸鄙视,“徐福忽悠了秦始皇,所有随行人员全被他变成了吸血鬼。” “当时护卫的秦军就是现在东瀛吸血鬼禁卫军的前身。那三千童男女活着变成吸血鬼的,统统改姓秦,便是今天东瀛吸血鬼贵族秦氏的祖先。” “因为祖祖辈辈都是吸血鬼,秦氏一支先天纯种吸血鬼拥有可怕的力量。据说每个都是超强的幻术大师,有些甚至能达到空想具现的传说级别。” 张崇大开眼界:“这么厉害!”但他旋即又有些疑问,“按说秦氏都繁衍了两千年,早就可以组成纯种吸血鬼大军征服世界了吧?” “你以为纯种吸血鬼是什么?大白菜么?”阿水翻了翻白眼,对张崇的无知表示愤慨,“吸血鬼的生育率很低的好吧。” 谁会知道这种常识啊!吸血鬼还能生孩子就已经很扯淡了好吗!张崇一边想,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试探道:“那混血呢?吸血鬼和人类之间?” 阿水鄙视的瞟了他一眼:“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想那么远。你家小女朋友就算是以吸血鬼的年纪来算都还没成年啊。” 张崇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好解释“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只好哼哼唧唧的敷衍过去。 阿水却是打击道:“我倒是有听说过混血种的传说啦,说什么吸血鬼和人类之子,游荡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命运之子什么的。” “别怪你家水哥我打击你,我们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所谓的混血种,别说见过了,听都没听过。那种东西只是传说。” 说罢,阿水用力拍了拍张崇的肩膀,一脸理解的表情,安慰道:“人鬼情未了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嘛。你就别纠缠这种小细节了。” 张崇抽了抽嘴角,满脸黑线:“你还是继续说秦无敌的事情好了。” 阿水挥了挥手:“还说什么啊。差不多就这样了。秦无敌这家伙实力又强又不要脸,背后可能还有东瀛吸血鬼支持,这次来的对手里面最麻烦的就是这家伙了。” “其他的我们都不怕,就怕这家伙耍阴招。所以你一定要把新大嫂保护好啊。” 张崇郑重答应道:“我明白。还有其他我可以做的吗?” “保护好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阿水笑,“这毕竟是吸血鬼自己的战斗,你一个人类搅在里面干什么。而且我们还没落魄到那种程度好吧,老大可是无敌的申屠啊!” 张崇默然。那股直透心肺的骄傲迎面扑来,让他无法反驳。 “那就这样。我先闪。别送,打完这场再聚。” ———————— 张崇目送阿水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仔细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谭岚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天驱署的处理人员出现在现场,手脚熟练的工作起来。 谭岚却是一出现便冷着一张脸,将张崇拉着往偏僻的地方走。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魔女和雷帝的又一次私密会晤云云,但张崇很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谭岚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张崇,一言不发,一阵阵威压毫不留情的碾着张崇。 张崇噤若寒蝉,不由得有些犹豫自己的算盘到底能不能打通。 他几度想开口,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嘴。空气郁结着沉闷的气氛,闷湿了一身冷汗。 良久,谭岚终于开口:“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最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你最好别再多管闲事,给我增加额外的麻烦。” “现在这算什么?又没通知你行动,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跑这里干什么?” 张崇感觉空气一松,整个人霍地活过来了,他干巴巴的解释道:“我就是为了解决麻烦才来的。” “噢?”谭岚挑了挑眉,“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 张崇吞了口口水,迅速的通盘想了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查了下资料发现。” “这座城市以前根本没这么多吸血鬼,就算加上天驱资料中记载的潜藏吸血鬼们,数量上都对不上,差距太大。 “但天驱前辈们的工作不可能疏忽到这种程度,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最近冒出来的这些吸血鬼根本不属于这座城市,而只是因为某个原因忽然一起聚集到这里来呢?” “然后?”谭岚语气似乎有所松动。 张崇大受鼓励,继续道:“然后我发现,我们最近所猎杀的这些吸血鬼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和申屠有关。” “所以?”谭岚口气淡淡的。 “所以这群吸血鬼很有可能是冲着同一个目的,才忽然大举进入我市。” “只有这些?”谭岚冷哼一声,“你晚上不是很有收获了吗?干脆点,别讲这些废话,直接将你调查的结果说来听听。” 张崇将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谭岚红色眼镜后的双瞳像是看穿了一切。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现学现卖,将从阿水那听来的东西全部告诉谭岚。至于申屠的委托啊,他们的打算啊,他自然是绝口不提。 “哦?资料很齐全吗?”谭岚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随便’出来转转,‘随便’干掉一只吸血鬼,就是个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的‘重要人物’嘛。看来你的运气还真的是很不错噢。” 听着谭岚阴阳怪气的话,张崇心里一噔楞,却没法反驳。 好在谭岚也不为己甚,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张崇的消息是不是从已死的hiphop吸血鬼身上得来。 她问道:“那你调查了这么多资料后,你现在的想法是?” 张崇微微一愣,觉得这么痛快直接的谭岚真不科学,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沉默片刻,将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慢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们帮申屠把这些各地来的吸血鬼杂碎统统杀掉。还好还好,总算没有傻到家。” 谭岚冷笑了一声:“这样就对了。记着,对我们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区别。既然他们想要狗咬狗,就让他们去咬就好了,不管是谁死了,我们都开心。” 张崇迟疑了下:“完全放着不管的话也不好吧。我听说最近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这么下去的话,城市不是会变得很危险吗?” 谭岚瞥了他一眼,哼哼冷笑,眼中满是讥诮:“你以为为什么最近吸血鬼犯罪变得这么多啊?你以为为什么现在天驱人手紧缺啊?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张崇脸色一白,无力反驳。不错,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会这么着急着想做些什么。 “多余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天驱自然有天驱的行事规则,上头巴不得这些吸血鬼们自相残杀得越惨烈越好,死得越多越好。” “这是整个天驱署的行事准则,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想法而改变,就算我是本地区负责人也一样。别把希望放在这上面了。” 看着少年不甘的眼神,谭岚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呢,保护人类本来就是天驱的工作,所以那些随意狩猎的吸血鬼,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它们的。” “当然,如果不小心偶尔路过发现了吸血鬼聚会的巢穴啊,我们也不介意顺便把它们干掉。嗯,你懂的。” “了解。”张崇微微一怔,旋即微笑,“谢谢岚姐。” 第37章 同居 隔天早上,课间休息时,张崇把王佳艳叫了出来。 “……基本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张崇简单的总结道,“你明白了?” 王佳艳低低问道:“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张崇翻了翻白眼,感情都白说了。 “危险不能说没有,但对申屠老大来说绝对不是问题,要知道他可是被尊为无敌的最强吸血鬼。就凭那些三流货色,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呢?” “那他为什么要和我说那种话?”王佳艳想不通。 恋爱中的女人啊,你智力直接降到0了是吧?!果然早恋伤脑啊! 张崇没好气的道:“这不是很明显的嘛!申屠老大那么强,敌人正面对付不了他,当然要从其他地方下手咯。所以,身为他恋人的你,就是敌人最优先的目标啊!” “他之所以要和你暂时断开联系,为的就是保护你。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么,抓女主角威胁男主角什么的,你看了那么多港剧韩剧都看到膝盖骨去了?” “我是女主角哇……”王佳艳一脸向往。 完全搞错重点了喂!张崇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这种细节问题:“总之,这段时间我来保护你。” “你说的那些‘敌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你和申屠老大的关系,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吧。”张崇迟疑的道,“不过有备无患嘛,要不然真遇上后悔都来不及。” 王佳艳却忽然道:“那你说,我们能不能帮上更多的忙啊!” 张崇吓了一跳,只见王佳艳同学两眼闪闪发光,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想及昨夜水哥说过的话,张崇都不知道是感叹申屠老大的先见之明还是先苦笑才好。 他控制好语气,故作平静的道:“我也希望我们能帮上更多的忙,但首先我们得先管好自己。申屠老大肯定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我们如果随便乱来的话,只会打乱他的布置。” “明白。那我这九十来斤就交给你啦!”王佳艳笑嘻嘻的拍了拍张崇的肩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啊转:“话说回来,当年那个性格别扭的小屁孩,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可靠了呢。” 张崇警惕的瞄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王佳艳狡猾的笑了笑,“只是在想阿姨考古回来后,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张崇,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张崇没好气的道:“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你丫的人格分裂啊?” 王佳艳柳眉倒竖:“死虫子你说什么!枉费我这么信任你,准备和你同居的说!” “纳尼?!”张崇大惊,下意识的左右看看有没有人,“你别乱说话啊!同、同、同居什么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王佳艳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要保护我么?我家现在又不在你隔壁,我不住到你家去你怎么保护我啊?” “虽然是这样子没错啦。”意外的正当理由,张崇苦恼的道,“但那不是重点好吧!我们可是身心健康的高中生耶!你忽然说要同居什么的很奇怪啊!你这家伙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吗?” “怕什么。”王佳艳不以为然的道,“我又不是没在你家住过,小时候明明还睡在一张床上的说。” “那是8岁!8岁好吧!”张崇咬牙切齿的反驳。 “那也是事实啊。”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和这个女人讲道理的自己真是傻到了极点,他干脆的指出了问题的重心:“就算我同意也没用。你老爹肯定不会同意的!” 王佳艳鼻孔朝天,得意的笑道:“我老妈同意就行!反正时间也不会太长不是吗?” “就算时间再短,你老妈也不可能同意女高中生跑到男生家里过夜。” 王佳艳嘿嘿笑道:“其他人当然不可能。不过你家嘛,别忘了,我可是有阿姨给我的尚方宝剑!” 张崇觉得一定是最近拜佛拜少了,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保护王佳艳这任务,从一开始就以出乎意料之外的方式展开。张崇一阵阵头痛,隐隐觉得,这次的保护任务也许比想的还要麻烦得多。 不,这绝对不是妄想。 回到教室,张崇看到林胜志诡异的眼神时,就知道问题已经大条了。 “你和王佳艳,同居了?!” “……你听谁说的?”额角青筋直冒,张崇心下暗骂:该死,还是有人听到了吗? “看到你们俩鬼鬼祟祟的,我就‘路过’了下,然后‘不小心’听到的。”林胜志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道。 路过你妹!不小心你妹!张崇面无表情的道:“哦,那肯定是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听错!我可是听得很清楚,她说了一遍,你又说了n遍……呃,不,应该是我听错了,肯定是我听错了。” 林胜志在张崇杀人的目光下败退,动物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立刻改口。 坐前面的女生忽然传了张纸条过来。 [晚上帮我搬东西] 这女人!这女人!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区区女配角,你就是个串联几章剧情的npc而已好吗!根本没那么多戏份好吗!张崇咬牙切齿奋笔疾书。 [你够了!你老妈同不同意还是俩说呢] [刚打过电话,已经搞定了] ……有没有搞错!现在的家长思想这么开放了吗! [怎么可能!你使了什么坏招!] [这可是优等生的特权喔] [成绩好了不起啊] [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大男人废话忒多,一句话,去不去?] [去你妹!] [算了,反正我有钥匙。] 老妈你到底是有多相信这女人啊!张崇无语,当看到坐前面的女生那诡异暧昧的眼神,他就更无语了。 [你真的忍心看我这么个柔弱无依的女生一个人去搬东西么?要是不小心被鬼抓走怎么办?] [你狠……] 张崇屈服了。不屈服不行,这一路传纸条过来的同学们,已经有大半眼神不对了。 林胜志更是用一种“我都懂”的欠扁眼神,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一脸欣慰你妹!! 噩梦。这绝对是噩梦。 不幸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放学后,王佳艳家里。 “小崇呐,快进来快进来。”王佳艳的妈妈很热情的招呼。 “阿姨好。”张崇拘谨的打了个招呼,虽然以前也经常跑王佳艳家玩,不过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王佳艳她老妈热情的拿出糖果拼盘和水果,紧靠着张崇坐下,拉着他的手,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哎呀,孩子他爸,你看,小崇真是越长越英俊啊。” 王佳艳她老爸一脸威严的坐在对面沙发椅上看报纸,听见王佳艳她老妈的说法,他抬起头审视的上下打量张崇一番,脸色臭臭的哼了声,没有说话。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张崇决定原谅他的无礼。 王佳艳她老妈却只当没听到,握着张崇的手长吁短叹,一边回忆下和他老妈的美好交情一边问些“你妈最近好吗?还是一直忙着出差啊”之类的废话。 一边开玩笑的又不像开玩笑的说“我从小就觉得你和我家佳艳真是般配啊,以后给阿姨做女婿怎么样啊”之类的话题。 张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满脸尴尬傻笑,心中大吼:你们未来女婿是吸血鬼大佬!你完全找错了对象好吧! 可是他根本不敢开口,怕话出口就被送去南山精神病院。 王佳艳那混蛋又时不时传来一声“妈,我的xxx在哪里?”然后王佳艳她老妈就回答了下,回答完还热情的对张崇解释道“其实佳艳平时不是这么笨手笨脚的”云云。 张崇在那边依依哦哦答应,心中泪流成河:这和我解释干什么!这绝对不该和我解释吧!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饭点,王佳艳她老妈热情的留饭。张崇连推辞的话语都来不及出口,就被按上了饭桌。 这一顿饭吃得他是战战兢兢,汗如浆出。 王佳艳她老妈亲切和蔼的态度,她老爹审视的目光,以及一堆岳父岳母看女婿的家常问答,窘得张崇满脸通红,直想从十八楼跳下去。 他本来还想求助于王佳艳同学,怎么说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被这么误会,怎么说她都有责任有义务解释清楚吧。结果没想到王佳艳除了一句“答应了阿姨最近要去帮忙照顾张崇”就没再说话,在那边偷笑。 喂女人!你没看到你老妈听完这理由后那诡异的笑容吗!好吧,就算这个没看到,你老爹那要杀人的目光你总看到了吧?喂,别转头啊!别视而不见啊混蛋! 张崇真心觉得这比和吸血鬼大战一场要累得多。 噩梦仍然没有完结。 当张崇和王佳艳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小区时,正是晚上8点多吃完饭大家出来散步消食的时候。 小区庭院中大树下,老爷爷老奶奶大叔阿姨们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或喝茶下棋或聊天打屁,结果张崇带着王佳艳一出现,他们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少年少女身上了。 王大伯直接打趣道:“唷,小崇呐,这是从哪骗了个小女娃子回来啊。” 李阿姨“风情万种”的瞟了王大伯一眼:“什么眼神呐你。那不是前年搬走的小艳嘛。” “对对对。” 张大婶笑口大开,一副“我早有先见之明”的样子:“我早说了这俩孩子投缘,一脸夫妻相!看吧,没说错吧。” 人老心不老的孙大叔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干得好!” “去去去,添什么乱啊。”居委会钱大妈一脸严肃的道,“小崇,你可还小,别干错事。” 张崇赶忙解释,免得被当做诱拐犯。当听到家人都清楚时,钱大妈这才脸色稍霁。 隔壁张大哥却直接偷偷拉过张崇,背着王佳艳指指角落里的免费避孕套发放箱,拍拍他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悠着点,千万别搞出人命来啊。” 张崇拉着王佳艳落荒而逃。 “哈,这些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比以前更热情了啊。”王佳艳放下行李,嘻嘻的道。 张崇抽抽嘴角:“他们是兴奋八卦,不是热情。”他看着王佳艳将行李往他房间搬,忽然醒悟,连忙阻止道:“别和我说什么贴身保护,老实点住客房去!” “呿。”王佳艳撇了撇嘴,“怕什么啊,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我怕申屠老大砍了我。”张崇坦白道。 王佳艳立刻欢喜起来,满意的道:“算你小子聪明,这理由不错。”于是她兴致勃勃的又将行李一件件搬出张崇房间,放到客房去。 张崇看着她像只小蜜蜂般忙来忙去,忽然觉得接下这个任务的自己真是接下了个大麻烦。 王佳艳根本没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在她心里还是玩闹的心思更重一点,就像是刚接触璃香时的他一样。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只好从好的地方去想,至少接下来王佳艳的行动都在他的眼中,不用担心她忽然闯进战场,或者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和漂亮的女生过上小俩口恩恩爱爱的同居生活,这是绝大多数高中男生都做过的美梦。张崇也不例外,但他憧憬的同居对象中绝对不包括王佳艳。 两人“同居”的第二天。 城市越发安静,黑夜中令人窒息的杀机却越崩越紧。 这天刚吃完晚饭,张崇接了个电话,和王佳艳打了个招呼便换上黑色大风衣,提着九字兼定出门去。 王佳艳一个人无聊的看电视,以为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门铃却忽然响了。 因为太突然,以至于王佳艳一时没反应过来,门铃连续响了好久,她才手忙脚乱的扔下遥控器,蹬着拖鞋跑到门口。 少女仅有的警觉性让她没有直接开门,透过猫眼看出去,门外是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留着红色长发带着红色边框眼镜的美人。 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认识的人。会是吸血鬼吗?啊啊,这是命运的齿轮要开始转动了吗?王佳艳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开门。” “那个……你找张崇吗?他现在不在家。”王佳艳试图拒绝。 “我知道他不在,我是他老大,我很清楚他的工作,那电话就是我打的。”女人这么说,“我找的是你,王佳艳同学。” 门开。 女人温和的笑,王佳艳却觉得仿佛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一样,浑身不自在。 “你好啊,青梅竹马同学。我是谭岚,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第38章 幕间·吸血鬼的计划 黑暗的房间,左右两排吸血鬼噤若寒蝉。 秦无敌坐在最上首,一脸冷峻。满头金发无风自动,仿佛暴怒的雄狮。 跪在众人中间的绿毛吸血鬼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我说过什么来着?” 没人敢吭声。 “我说的是‘把申屠找出来’,对不对?” 绿毛吸血鬼拼命磕头:“老大,我错了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秦无敌轻轻的道:“你知道错了?你哪里错了?” 绿毛吸血鬼颤声道:“我、我不该随便杀人,擅、擅自猎食……我不该引来天驱的注意……我、我不该违背老大的命令……我应该更认真的去寻找申、申屠……” “原来你知道啊。”秦无敌叹了口气,“天驱当然也是我们的敌人,就算你今天不干,我迟早也会和他们对上。” “我早就说过了,跟随我,干掉申屠,干掉猎人,干掉天驱,干掉所有敢阻挡我们的人,征服世界,让人类全部变成我们蓄养的牲畜!” “你其实干得不错,夏国天驱世界闻名,你竟然能以一对五,还有心情调戏对方,很给我争脸嘛。” “老、老大?!”绿毛吸血鬼猛的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秦无敌。 “但是——”秦无敌的身影倏的消失。 绿毛吸血鬼只感觉身子一轻,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谁允许你违背我命令的?” 秦无敌提着绿毛吸血鬼的头,任那无头尸身瘫倒在地。 谁违背命令,这就是榜样!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环视了周遭众吸血鬼一圈,所有吸血鬼在触碰到他视线时都低下头去。 这些吸血鬼们并不都是对他真心敬服,这点他早有准备,但亦无所谓。他要的只是服从。 “别再做多余的事,掘地三尺也要把申屠给我挖出来!” 所有吸血鬼应命而出,房间里只剩下秦无敌一个人。 “你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黑暗中却响起另一个虚幻的声音,似男似女非男非女。 秦无敌眉头轻挑,满脸轻松:“为什么这么说?” “城市再小也有足够的地方供申屠躲藏。这里不是东瀛,我们在这里缺乏足够的力量。没有充足的情报。” “单靠这群不能齐心协力的乌合之众这么没头苍蝇的找,你就想找出申屠?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又或者,你其实另有想法。” 秦无敌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有我的想法。” “我必须提醒你……” “闭嘴!”秦无敌冷哼,“我知道你是她派来的人,装神弄鬼的就算了,但你要记清楚一点,我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我从没有否认这点。”非男非女的声音继续响起,“但瑶长老很关注你的进展。” 秦无敌皱了皱眉,很不耐对方这种近似威胁的话语,他在心下暗暗发誓,等老子干掉申屠赢得不世威名后,你们这些白痴就给老子等着吧。 但现在,至少现在,他还需要对方的力量。 秦无敌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满腔不满暂时压下:“我从来没指望靠这群废物就能找出申屠,他们只是我扔给申屠的战书。” “这里是申屠隐居的地方,现在他的地盘被我这么肆意糟蹋,如果他还要当缩头乌龟,以后还怎么混?所以申屠在哪里根本不重要,我不需要去找他,他自己就会来找我。” 非男非女的声音道:“如果申屠重伤属实,那么你当前的做法相当不智。每隔一天,他的力量就恢复一点,你给他的时间越久,他恢复得就越多。还是说,你怀疑申屠断手只是个谣言?” 秦无敌还没回话,另一个清冽的声音便插了进来:“申屠重伤不是传言。纱罗大人亲眼目睹申屠陷入杀神白起和炎黄昌一的联手夹攻。申屠断臂之事毋庸置疑。” 黑暗中潜伏着的黑影蠕动着露出窈窕的曲线,正是曾跟随纱罗冲击天驱署的禁卫军无道组成员响子。 非男非女的声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响子沉默的站着,但一身气势,也是寸步不让。 秦无敌眯起眼。他深知秦氏与无道组之间的矛盾,两者虽然同时效忠血天皇,但私下却争宠争斗不断,其斗争之烈尤胜人类党争。 秦无敌的母亲是秦氏术士,父亲却是夏国吸血鬼。不同属的两种吸血鬼血液交汇出更强力量的同时,也让他在秦氏眼中沦为血统不纯的劣种。 秦氏派在他身边的人,既是辅助,更是监视。 野心勃勃的秦无敌才不在乎什么秦氏荣耀什么千年党争。 只要能更好的实现他的野心,无道组伸出的橄榄枝他也毫不犹豫的接受,所以这一次才会出现秦氏和无道组同时支援的状况。 秦无敌心念急转,霍地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两者的对峙:“再说了,就算他是申屠,断了一手重新接回来后,要再锻练到像之前那么熟练总要个把月的时间。我会给他时间吗?” 借着秦无敌给出的台阶,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是想和你争辩什么。只是有一个很有趣的情报,我觉得非常值得参考。” “说。” “据说,申屠在这里有一个人类小女友。” 秦无敌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霍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出毫不遮掩的残忍。 非男非女的声音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现任女朋友总比虚无缥缈的骄傲尊严,要更有吸引力得多吧。” 秦无敌嘿嘿冷笑:“认识你这么久,你总算提了一个让我赞赏的建议。”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一点,这里不是你们可以肆无忌惮横行无忌的地方。过度牵扯进无辜人类的话,恐怕会惹出天驱署的大肆干涉。” “嘿,我倒是不怕他们,但你也该知道,在对付申屠的这种关键时刻,我可不想多出那么个庞然大物做敌人。”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们出手。秦氏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宽广。学会敬畏,你方能真正看清我们的实力。” 秦无敌咧了咧嘴,忽略了对方话里的刺,兴奋的笑,露出狰狞獠牙:“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很期待,申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说罢,秦无敌甩手而去,屋内陷入寂静。 良久,响子的声音轻轻响起:“没想到偌大秦氏竟然也有对人这么客气的时候。” 非男非女的声音似是轻笑一声:“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棋子罢了,无足轻重的蝼蚁之辈,又何须与他计较?” “那你还尽心尽力的为他出谋划策?”响子反问,“难道你忘了,申屠可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目标。” 非男非女的声音答道:“我自然没忘。秦氏还没傲慢到凭这点人手,就想在这片土地上去挑战申屠。” 响子挑了挑眉:“但用来抹杀那个玷污神巫女纯洁的人类少年,早就绰绰有余了。我不明白你还在等什么?早点完成任务,我们也可早点离开。” “最近混入这城市的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本地天驱也是蠢蠢欲动。我们在这待的越久,就越危险。呵呵,难道说你畏惧那个‘雷帝’的名声?” 非男非女的声音平静答道:“当然不是。纱罗组长已经非常清楚的描述了当初一战的详情。那不过是个意外卷入的人类少年,自身实力不堪一击。” 响子拉长了尾音:“哦?那你还在等什么?” “当然是在等那位红莲魔女从那个人类小子身旁走开。” 响子脸色瞬间大变。“红莲魔女谭岚”的相关信息,可不在纱罗提供给秦氏的情报之内。响子不敢揣测纱罗的用意,也许只是习惯性的顺手坑一下对头,但现在看来秦氏显然没有上当。 不仅如此,在这片异国土地上,秦氏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情报能力。也许对秦氏的实力评估,需要再次进行调整。 没有听到响子的回应,非男非女的声音也没有逼迫过甚:“秦氏欢迎任何一个想要交朋友的人,哪怕对方是禁卫军无道组成员。” “但请需谨记,我等的友谊,只会赋予抱持善意之人。衷心希望纱罗组长的情报,下次能更全面一些。像这样子的遗漏,请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平静的述说,透露着强大的自信。 响子默默颔首:“我必会如实转告。” “至于那个人类小子,呵,玷污神巫女纯洁,冒犯吾皇威严,使帝国蒙羞,百死不足以赎其罪。”非男非女的声音轻轻一笑。 “当他从红莲魔女身边离开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响子皱眉道:“那如果她一直不离开那小子的身边,你就一直等着?堂堂秦氏,竟然这么畏惧那位流星一现的红莲魔女吗?” 非男非女的声音淡淡道:“区区魔女而已,当年出手的如果不是你们禁卫军,而是我们秦氏……呵呵,岂容竖子成名。” “那你现在?” “但此地不同,这片土地被称为禁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的确不该久留,所以更要确保一击必中。” “因此,将红莲魔女这最大的变数搬开,以雷霆之势将那小子击杀,然后抽身而去,才是当前最佳选择。” 响子皱了皱眉,不再争辩,一针见血的道:“但那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将他看得很紧,你想怎么做?” “我已经做了啊。”非男非女的声音轻轻一笑,“申屠可是将他的小女友,拜托给了那个少年照顾啊。” 响子陡然瞪大了眼。 “这个陷阱,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申屠。” 第39章 王佳艳的大冒险 有人说憧憬是距离了解最为遥远的感情。 张崇深表同意,他觉得对男女同居这码子事,这辈子都不会有爱了。 和璃香的同居生活还没展开甜蜜桥段,刚刚小温馨了下,直接就被染成了血色。 而和王佳艳的同居生活嘛——最近一定是拜佛拜少了。张崇果断的想。 他甚至忍不住嘀咕,难道表面超强的申屠其实是一个隐藏超深的m体质?要不然怎么会受得了王佳艳这婆娘。 无法忍受归无法忍受,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至于由此引发的流言蜚语什么的,那已经完全是次要的东西了。 张崇一边平静的听着林胜志转述的各种谣言,最夸张的版本里王佳艳已经怀孕了九个月,准备躲张崇家生孩子了。 张崇都懒得去理会这些连基本生理常识都没有的蠢货,就那腹部和胸部一样平的家伙,像是怀孕九个月么? 谣言加剧的同时,也就代表着额外的麻烦增多,班主任高老师已经是本月第n次找他谈话了。 态度倒还算温和,不过话里话外无非是现在正是努力学习的时候,至于谈恋爱什么的还是等大学以后再说。 这还是多亏了此前谭岚闪烁其词的暧昧言语,让老师们觉得张崇的身份隐隐不同。换了之前,严厉批评叫家长那是必须的。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要叫张崇也找不到他老妈就是了,他那位母上大人不知道又出差到哪里去了。 相对来说,王佳艳那边就平静许多,她再次祭出了张崇老妈这个法宝,并且振振有词的表示自己已经取得了双方家长的同意云云。 再加上王佳艳同学平时的表现一贯良好,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所以老师们更加深信,是张崇这个不良分子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他们的优等生。 王佳艳却似乎很有些乐此不疲,沉迷于调戏张崇的游戏中。 举个简单例子,课间休息时她偶尔会忽然在张崇身旁冒出来,丢下一句“晚上想吃海蛎煎”或者“放学后我们去趟超市吧,空气清新剂没了”诸如此类老夫老妻的家常式对话。 然后便引起男生们一阵阵鬼吼,和女生们不屑鄙夷艳羡期待的复杂眼神。如果真的有本校最不受欢迎人物的评选,张崇肯定已经名列第一了。 每天正常的上下课,甚至连谭岚的呼叫都逐渐变少,日子似乎慢慢回复正常。同居的第八天,张崇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疑神疑鬼了。 他发现其实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知道王佳艳和申屠关系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那些外来吸血鬼能不能发现这个情报本身就很难说。 即便是他们真的发现了王佳艳的存在,也不见得一定会来对付王佳艳。 要知道天驱们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外来吸血鬼,无非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这点吸血鬼们显然想明白了,否则最近的表现不会这么“温和”。 暗地里的腥风血雨早已展开,但袭击人类的事件却大幅减少,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吸血鬼白天无法行动,晚上王佳艳都在家里,吸血鬼如果要抓她不可能不惊动人。 若造成的伤亡过大,很可能激怒天驱署,甚至将天驱署推到申屠的阵营一边,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就是有那种疯狗。在一切结束之前,还是要保持必要的警惕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 张崇暗自想着,从谭岚那边的消息来看,申屠一方倒是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有不少他的老伙计正在赶来。想帮申屠的人,并不比想杀他的人少。 而两方都在有意的加快速度,最近的厮杀越加惨烈了。 理由张崇也明白,大量的天驱正在抽调过来,这不仅是为了防止失控,随时也可能演变成第二次的围猎。 申屠也好,想杀申屠的那一方也好,都想在天驱出手前,结束这一场战斗。 表面平静的城市之下,黑暗里的战争早已濒临顶峰,只是表世界的人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张崇看着身前和平的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无知真是幸福。 王佳艳和闺蜜丁凤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夕阳暖暖的照射在两女身上,漆黑的长发映出一圈圈光晕。 “……咦?真的吗真的吗?” “是啊,我昨天刚去店里看过,确实是新到的款式。” “走,过去看看!” “你家那口子不是管你管得很严么?”丁凤朝身后努了努嘴。 “什么呀。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王佳艳娇嗔道,“我男朋友可比他帅多了。” “哇!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啊?” “哎呀讨厌,你套我的话。” “快说快说,不说我就呵你痒。” 打闹一会,王佳艳愁道:“不过要是跟他说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啊。” 丁凤不解的道:“为什么要听他的啊,他又不是你‘那位’。难道——”她上下打量了王佳艳一眼,露出奸笑。 王佳艳哼哼两声:“其实,我就是传说中被神龙选中的少女,真实身份是来自月球的公主殿下。” “最近我的敌人追到了地球上,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的darling正忙着抵挡敌人的大军,所以就派了他的小弟来保护我。” 丁凤傻愣了半天,满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佳艳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扑上去和丁凤闹作一团。 不一会,丁凤突发奇想道:“嘛,反正那间店就在街对面,我们直接跑进去好了。他还能冲进去把你抓出来吗?” 王佳艳迟疑了下:“这样不好吧?” 丁凤切了声:“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么?” 王佳艳就要拒绝,却忽然想起什么,她摸了摸胸口上挂着的十字银链,眼珠子一转答道:“好。” 张崇跟在两女身后,保持着警惕四处张望。 却见丁凤回头偷瞄了他一眼,拉住王佳艳凑到她耳旁小声的说了什么,引来王佳艳一阵娇嗔。 两女打闹一阵又亲亲热热的凑到一起,站在人行道前忽然齐齐回头看了张崇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张崇一楞,完全没反应过来,不,应该说是没理解王佳艳的想法。他急忙追上去,但却顾忌着四周的众多行人,不敢展露太惊世骇俗的速度。 只见王佳艳和丁凤冲进伊莎粗品店,王佳艳回过头来隔着玻璃门做了个鬼脸。张崇被店员大姐姐礼貌的拦在了外面——这是间只接受女性顾客的店。 “你先回去吧。”王佳艳没准备给张崇太难堪,她走过来道。 张崇不爽的哼了声,不领情也不准备就这么将少女丢下。他指了指对面的仙草南路凉饮店:“算了,我去叫杯烧仙草。你最好快点,天黑后就危险了,理由你知道的。” 丁凤忍不住小声嘀咕:“他还真是管得好严。” “说什么呢死丫头。” “感觉好变态啊!” 张崇翻了翻白眼,无视了身后的议论。他走回街对面,要了杯烧仙草,在店门外的摆桌坐下,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伊莎的情况。 大概是听进去了张崇的警告,半小时后,两女就出来了,隔着街向张崇招手。 下一刻,意外突发。 一辆白色面包车陡然在她身旁停下,挡住了两边的视线。 不好! 张崇如利箭一般窜了出去,单手一撑,身手矫捷的翻过人行护栏。 汽车的鸣笛声陡然响起! 张崇急忙向后一退,一辆公交车几乎是飞擦着他身体飞驰而过。 那边白色面包车已开动起来。 张崇再顾不得惊世骇俗,全力展开速度奔行。 下一辆路过的丰田车主只感觉眼前一团黑影飘过,下意识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马路上一下子乱作一团。 却终于迟了一步。 丁凤瘫坐在地上,目光散乱、满脸惊恐。 黑洞洞的枪口,西装墨镜面目狰狞的大汉,被点名劫持的少女,这一切都超出了普通高中女生的日常。 她脑海里只回荡着王佳艳之前说过的话,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 眼前一花,却见张崇已经站在她身前,一脸冷峻、神情肃然,双眼亮得吓人,完全不像学校里沉默寡言的平凡男生。 “看清楚他们的样子吗?”他问,声音平静、冷得像冰。 “没、没……”丁凤又想起王佳艳所说的“保护者”,难道这个默默无闻的同班男生真的也?! 她不由燃起一丝希望,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他们都带着大墨镜,遮住脸,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车牌号呢?” “诶?没、没注意。”丁凤羞愧得低下头,以前总是幻想着如果遇上了电影情节自己要如何如何,结果现实却是这么的不中用。 看着挂在天边的夕阳,张崇脸色铁青。就算不是正午,阳光仍在,吸血鬼怎么能在这时行动? 不,有可能的。 张崇霍地反应过来,吸血鬼当然不可能在这时行动,但人类可以。吸血鬼的手下并不一定是吸血鬼,也可以是人类! 但这时候想通了又有什么用。 张崇痛悔自己的后知后觉。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立刻联络谭岚,她监视着整座城市的情况,她也许知道是哪方出的手。就算她不知道,她能调动的资源,也比他这个编外天驱强多了。 这时,旁边刚才被吓停了的丰田车主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他找上张崇这肇事主就是一顿乱骂,一边掏出手机嚷嚷着报警。 张崇说了声“抱歉”,一把夺过手机,抢上丰田车。一个启动加速,车子已摇摇晃晃的蹿了出去。 现场只留下丰田车主在原地跳脚,旁边还有个丁凤目瞪口呆:好朋友被一群持枪大汉劫走了,好友的同居男友抢了辆车追上去了。 这是在拍电影吗?这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对了,快报警。快报警。” 这种事情普通警察自然是没什么指望的。 被劫走的王佳艳老老实实的坐在一群黑衣人中间,一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当然,就算她想跑也没办法,眼睛被蒙上了纱布,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了,就连嘴巴也被贴上了胶布。 什么都看不见,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觉却越发的敏锐起来。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 空间中充斥着恶心的男人汗臭。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摸索着她的大腿,粗糙的触感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呜呜的挣扎起来。 “老实点。”低哑的声音说。 王佳艳欲哭无泪,满脸胀得通红,她真想愤怒大喊:该老实点的不是我! 毛茸茸的大手却移开了,一个粗豪的声音不满的道:“屠老大,让我先爽一爽啊。” “这是上面的老板‘点名’要的。” 粗豪的声音明显萎缩下去,却仍然嘟嚷道:“反正最后不还是要当作食物。” 低哑的声音冷漠的道:“就算是作为食物,他们也不希望在上面吃到米青液的味道。你如果想死我就送你上路,免得连累了兄弟们。” 王佳艳感觉了下脖子上的链子还在,心怦怦乱跳。 她不由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女人说过的话,紧张得要死之外,却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哇塞,果然好刺激啊! 第40章 杀入敌巢 ilwxs.com 王佳艳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处。 只知道车子七拐八拐,时走时停,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时间或许也不是很准确,在黑暗中她失去了准确计时的把握。 车子停了下来,王佳艳被推搡着下车。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旁边传来一阵笑骂,旋即是低低的呵斥。 王佳艳小脸微红,原本是想学电视上那样嗅看看周围的味道,想说能不能分辨出大致的方位,不过很显然,她没有这个技能。 大海的腥味啊,草地的芬芳啊什么的她都没闻到,只感觉一阵刺鼻的呛人味道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有人站在她身后推着她走,前面也有脚步声,旁边似乎也有人,她努力的数着数,一边回想着之前看到的人数。 唔,至少有五个人,咦,是五个吗?好像司机旁边还坐着一个,这么说是六个?呃,不对不对,后面是不是还坐着几个?啊啊,怎么这么麻烦啊? 不是应该看一眼就能瞬间记住并数清楚的吗?地上倒是软软的,踩着不像是水泥路,沙石很多,还有很多坑,这是哪里的荒郊野外吧。 待本大小姐听听声音。啊咧,怎么什么都没有?鸟叫声呢?人声呢?周围环境的声音呢?连风声都没有是要做咩啊! 正这么想着,听到门开的声音,王佳艳被推着继续向前走,一会前一会后一会左拐一会右拐,然后是一道向下的长楼梯。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逐步加剧。 这是要去见幕后黑手了吗?那就是申屠的敌人吗?对方会对付她这样那样吗?要是那个女人说得不对怎么办?万一那些人倾倒于她的美貌忽然兽性大发怎么办! 王佳艳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小脸一片通红。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脚步,她一时不防直接撞了上去,正中鼻子,痛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了。 “这就是申屠的女人?”一个声音在笑,“也不怎么样啊,害怕得都哭了啊。” “撞到鼻子了啦!”王佳艳愤怒的反驳,却只发出呜呜的声响,她觉得自己被蔑视了,这真是不可原谅! 气氛忽变,身旁几人的身体变得僵硬,某种莫名的气势威压,令人窒息。 “胆子倒是不小。把绳子去了。” 眼前忽然一亮,从极致的黑暗中到了昏暗的房间里,王佳艳一时反而不适应,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重影。 她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身前不远处数道白色的身影混在一起,她使劲的甩了甩头,又揉了揉眼,还是一片重影。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她差点摔倒。她随手乱抓,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顺手抓了那摸她的混蛋满脸挠痕,这才慢慢站稳了。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昏暗的灯光,黑暗的色调。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造型夸张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满头金毛的男人。 他背靠着真皮沙发坐着,手撑着脸颊,一脸“我就是了不起”的高傲表情,一双血色瞳孔兴趣盎然的打量着她。 王佳艳手抱在胸前,抓着胸口的十字银链,仿佛这样子便可以获得巨大的勇气。 “你们可以出去了。”金毛男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王佳艳站在场中。 王佳艳犹豫了下,认真思考着:要镇定点好还是害怕点好又或者装傻卖萌扮天真才是王道?真是令人烦恼啊。 没等她烦恼完该怎么开口,对方却先开口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王佳艳眨了眨眼:“申屠的敌人。” “为什么不能是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不会这么对我。”王佳艳很有自信的抬了抬头,旋即又想起那些形色各异的吸血鬼们,特别是糖果那双修长锐利的双瞳,旋即又有些心虚起来。 金毛男哈哈大笑,目光森冷:“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申屠的朋友,我是他最大的敌人,秦无敌。” 王佳艳眨了眨眼,强制克制着吐槽对方名字的欲望。 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王佳艳脑海里闪过了影视剧里无数女主角的表现,她小脸一昂,朗声道:“你想抓我来威胁他?你做梦!我王佳艳……” 秦无敌却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诶?正慷慨陈词的王佳艳被呛得一噎,连声咳嗽。 “这是申屠的领地,我们在他的领地任意妄为,他只要还想混就肯定得来找我们刚。有没有你都一样。” 诶诶?! “那你们抓我干什么?快点让我回去,今天作业好多呢。”王佳艳小脸胀得通红,这次不是兴奋,而是愤怒——说好的女主角呢! “不。骄傲和尊严只是让申屠愿意踏进战场,对申屠本身却没有任何影响。”秦无敌摇头,“你在我们手上却可以激怒他。” “他越愤怒越痛苦,就越可能失去平常心,然后失去冷静,接着失去判断力。愤怒或许会让他的战力变得更可怕,但只凭着一腔血勇的武夫,没有任何意义。” “我懂了,你们怕他!”王佳艳恍然大悟。 “怕?我怕的是他还没找上我,就被别人杀死了,毕竟这次想杀他的人有点多。”秦无敌冷笑。 “至于申屠?呵,如果是二十年前的申屠我还会忌他三分,就他这些年来这种不思进取的样子?哈,不过脚下碎石。” 王佳艳忽然有点理解张崇的感受了,有时候某些人的话真是槽点满满,不过现在身入敌手,还是老实点好。 但显然对方不是这么想的,秦无敌起身走近,他站起身子,王佳艳才发现他好高,起码超过了两米。 王佳艳感到了莫大的危机,她身子一缩、步步后退,很快便被逼到了角落。“你、你想做什么?” 秦无敌舔了舔唇,一手挑起王佳艳的下巴,高高的俯视着她:“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激怒申屠啊。” 王佳艳呆愣刹那,猛的抬起脚朝秦无敌下身狠狠踹了过去。 “这么心急可不行呢。”秦无敌双腿一错,反过来夹住女孩的小腿,粗糙的手摸索着王佳艳腿上柔肌,嘴里啧啧有声。 他霍地一把抓住王佳艳打来的小拳头,迎着少女愤怒却不恐惧的眼瞳,微笑问道:“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佳艳冷笑数声,全不理会,只自顾自用力挣扎。 “看来你真的不害怕。很好,我的好奇心更深了。”秦无敌脸色转冷,“为什么从来到这开始,你一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王佳艳哼哼两声,却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直往她胸口看去,大怒之下转又大惊。 秦无敌却露出了胜利的笑。他突然一把抢下王佳艳脖上银链,随手掰开十字挂坠。果然,挂坠内里一个微型发信器,正亮着一闪一闪的红光。 秦无敌哈哈一笑,随手将追踪器捏得粉碎,状极不屑:“这就是你的倚仗?” 王佳艳咬着唇,倔着头,却没有屈服的恐惧。 按谭岚的说法,在他们收到信号后,最迟半小时内便会赶到。刚进房间双手一获得自由的时候,她便干完了发信的工作,顶多十多分钟后,她就安全了。 秦无敌却笑得更开心了:“看你的样子,你似乎对给你这东西的人很有信心嘛。但是你知道吗?” “我们在这里安装了大功率的信号干扰源,别说只是个微型发信器,就算你拿着军方的通讯器都别想发出一条信息。” 王佳艳终于色变,强撑着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这是东瀛吸血鬼友情提供的据点,里面各种措施可是齐全的很呢。只能说你运气不好。那么小可爱,你还有什么招式么?没有的话,我就要开始了喔。” 秦无敌咧开嘴,狰狞獠牙闪着森寒的光:“安心吧,死亡并不可怕。夜还很长呢,我保证到时你一定会跪着求我,求我杀了你。” 王佳艳浑身瑟瑟发抖,眼中终于浮现出恐惧。她下意识的向后退,却忽然感到大地一阵摇动,簌簌的灰尘纷纷而下。 秦无敌停下手。 门忽然开了起来,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大人,有人杀进来了!” 秦无敌看了下脚底发信器的碎片:“这不可能!”紧接着他立刻厉声喝道,“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人……” 孤军闯阵?这个时间点会这么干的人只有——秦无敌脸色大变:“申屠来了?” “不、不是申屠!是一个女人,一个火一样的女人。” —————————— “……岚姐你在哪里!王佳艳被抓了!我需要你帮忙!”张崇一连串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谭岚一边嗯嗯嗯的回应,一边将手机稍微挪开了自己的耳旁。 “岚姐、岚姐,你有在听吗?” “安啦安啦,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中,王佳艳没事。”谭岚对着手机那头的张崇道,“你小子也别到处乱跑,给我老实点回家里待着。” “我一会就带她回去,保证完完整整的,一个零件都不会少,膜也不会。嗯嗯,对,放心啦,天驱战士的家属受保护本来就是固有福利之一。好啦,我手头有点忙,先挂了啊。” 谭岚挂掉电话,看着对面一群如临大敌的吸血鬼们,露出了微笑:“不好意思啊。家里小鬼有点粘人。我电话打完了。继续吧。” 远处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正被大地吞没。 第41章 一分钟 秦无敌疾步穿行在隧道中,大步冲向监控室。 这处据点是东瀛吸血鬼友情提供的,分为地表地下两部分。 地下是用一处废弃的地下防空洞改建的,地表则建了栋楼掩人耳目,楼里面都是服务于秦氏吸血鬼的人类亲信,而底下隧道则是吸血鬼真正栖身的据点。 里面各项设施齐全,足够隐蔽的同时,安全性也足够强大。按理说,就算有人发现了这里,据点里的人也可以仗着地形和事先布置的防御措施,从容抵挡或者撤退。 然而,秦无敌却忽然感觉到恐惧。这种恐惧来得毫无道理,他却不敢忽视。身为纯血吸血鬼的他天生第六感超强,这曾无数次挽救过他的性命。 秦无敌大步奔行,一路呼喝。 铁手、无情、追命、冷血,二十多个跟随秦无敌多年的吸血鬼悍将接连出现,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穿着合金软甲,手中握着ak47,身上背满刀枪剑戟,每一个都是武装到牙齿、身经百战的精英。 旁边还有魑魅魍魉四个由秦氏特地支援给他的顶尖高手。比起那些临时收编的家伙,这些人才是秦无敌真正的倚仗。 被精锐的手下们环绕着,秦无敌的心下稍安。实在不行,他还有最后的后手。 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衣内口袋,针管冰冷的触感给他带来了信心。这是他花尽心思才弄到的东西,也是他战胜申屠的最大底气。 不错。不用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秦无敌给自己下了个暗示。 秦无敌刚冲进挂满监视器屏幕的监控防卫室里,便有巨大的爆炸声从顶上传来。 他下意识的望向监视器屏幕,屏幕里映照出地表一楼房间,已成了混乱的战场。 —————————— 地表房间里灯光忽明忽暗,枪火光芒如鞭炮一般此起彼落,旋即一片死寂。 一片黑暗中,只有那个红色女人异常显眼。 她仿佛火焰一般烧了过来,鬼魅一样移动,那速度早已超越人类的极限,手持一把等身宽剑纵横披靡。 被那等身高的巨剑斩到轻易便是腰斩的下场,即便只是擦到都有可能被开膛破肚。别说是那些投靠吸血鬼的人类喽啰,便是那些冲上来的吸血鬼们,也不是她一合之敌。 绑匪屠老大背靠着墙瑟瑟发抖,就在片刻前,他还在为自己立了大功而欣喜。然而这才过了多久? 屠老大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绑架个人类小女孩而已,怎么就惹出了这么恐怖的怪物! 看着身边那些他曾只能仰望的血族大人们一个个倒下,屠老大一边偷偷向着地下隧道的入口偷偷爬去,一边祈祷着下面的大人物赶快出手。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天真!当听说只要挡住五分钟的时候,他竟然还觉得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咚,咚,咚。 高跟鞋落在地面,在屠老大听来犹如催命的鼓点一般。 嗙,嗙,嗙。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打乱了高跟鞋的鼓点,像是一曲不和谐的曲外音。 屠老大大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已经看见走上楼梯的正是己方的怪物,鞠偻着腰垂着脑袋,浑身肌肉覆盖着巨蟒似的鳞甲,手臂修长直垂到地板,绿色的口水沾到哪,哪里便腐蚀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那是没有理性,纯粹只为杀戮而生的野兽。那正是秦氏本家通过无数次恐怖的生化试验下所催生出来的杀戮兵器——狂魔betaiii型。 屠老大脸上的惊喜却成了他最后的表情。被释放出来的野兽眼中充斥着杀戮和饥渴的暴虐,对这送上门来的美食毫不客气的收下。 只是这微小的食物显然不能满足它,相反,反而让刚苏醒过来的它被刺激起了杀戮破坏的黑色欲望。 然后它便发现了可口的目标——一个穿着鲜艳红衣纤细柔弱的人类女人正站在空旷的房间中间,好奇的望着它。 可口的猎物只有一个,被破坏欲望烧得快崩溃的怪物却不止它一只。 四面八方都响起墙壁、玻璃、天花板被撞破的声音,超过二十只的怪物们朝着红衣女人齐齐发动了冲锋。 最先出现的怪物发现了自己的落后,生怕就此分不到可口的血肉,被完全摧毁的神智中仅存的愤怒就涌了出来。它仰天大吼,向前扑出。 一具巨大的物体却正对着飞了过来,砸得它翻了个跟头,将它压在下方。它愤怒的向上挥拳,却和同样愤怒的一拳对了个正着。 一模一样的怪物怒瞪着彼此一眼,旋即分开,凶狠的盯着在怪物群中纵横捭阖来去自由的瘦小女人扑了上去。 狂魔betaiii型是秦氏引以为豪的杀戮机器。其体表鳞甲是提取了犀牛、大象、河马皮表组织基因,结合尚未完全成熟的液体金属改造技术混合而成的完美盔甲。 普通的枪械根本无法击破它们的表皮,除非是用上了反坦克级别的穿甲弹。至于普通的冷兵器更是如此,什么神兵魔兵在它们粗糙的鳞甲表面将全部沦为废物。 当秦氏来人自豪的展示它们时,秦无敌也是如此这般的确信不疑,但是—— 红衣女人随手挥舞着巨剑,坚韧堪比坦克装甲的狂魔麟铠如豆腐般被切开了。 她只是随意的挥砍横斩,态度轻松得仿如闲庭信步,动作轻松惬意,谈不上作势,更说不上招式,但每一挥手起落,便有怪物被断手断脚、开膛破肚甚至直接腰斩。 却偏偏满脸漫不经意,目光游荡,似乎在寻找什么,轻视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女人,在资料中提起的只有一人,她就是这座城市天驱署的老大谭岚吗? 秦无敌清楚的记得,东瀛吸血鬼给的资料里有记载着这个女人的情报:本地天驱署负责人谭岚,疑似因裙带关系坐上该位置,在此前天驱署一役中未参与对申屠的围攻,疑似实力不足。 监视器那头的秦无敌既惊且怒:一群办事不靠谱的蠢货!这种凶猛的战力,你特么的和我说是实力不足? 只是片刻战场中局势又变。久久拿不下谭岚的狂魔betaiii型怪物们,忽然齐齐发出一声狂吼。 体表黑色鳞甲纠结着向外鼓起,一条一条紫红色的链状物纠缠其上,闪烁着妖异的光。 巨阙斩在鳞甲上,终于遇上了阻碍,像是插进了大地的刃剑,深深的陷了进去,竟一时拔不出来。 紧接着劲风割面,谭岚猛的往后一靠。一缕红发被切断,飞散着洒落天空。 速度快了一倍! 不,不只是速度! 力量,柔韧,坚甲,嗜血,疯狂全部都上了一个台阶。 巨阙深深的陷进怪物的身体里,怪物不退反进,双爪紧紧的抓着巨阙,死死的拖住了谭岚。 谭岚脸上露出一丝讶色,不是惊恐,而是欣喜,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像遇上了什么有趣的游戏。 她随手抛开巨阙,大叫一声,却不再躲闪,硬是与迎面扑来怪物拳头对拳头。 简单,直接,霸道的直拳。 轰! 怪物的鳞甲崩碎,血肉纷飞,指骨断裂,却丝毫没有惧意——这些怪物早就被取走了恐惧的感情——立刻又挥出一拳直冲谭岚胸口。 谭岚急速回转,又是一拳轰了出去。 在怪物拳头距离她胸口还有三十厘米时,谭岚的拳先到了。 一股强横绝伦的破坏力穿透狂魔betaiii型的脊椎骨,即便是生命力超强的怪物也抵挡不了这般强力杀招。 它的下半身还留在地上,上半身却轰了出去,被谭岚一拳腰斩,溅了她半身血肉。 更多的怪物围了上来。 谭岚一脸是血,拳头隐隐作痛,却欢畅大笑:“好爽!来,再来!让我打个痛快啊!” —————————— 监视器镜头前的秦无敌心中拔凉拔凉的。 这女人到底是谁?!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城市的天驱头子而已。 秦无敌立刻意识到,无道组和秦氏交流的情报中肯定不是全部。秦氏被无道组坑了,然后秦氏把他给坑了!一群只知道内斗的废物! 秦无敌气抖冷,但事态至此,他也只能想办法挽回。他秦无敌这趟回来,是为了成为新王,可不是要当无道组和秦氏争斗的棋子。 决心既下,秦无敌猛的挥手:“不用管那些临时收编的蠢货。让我们的人都退下来去d区结合。通知秦子男和响子,该是他们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个吸血鬼答道:“老大,那几个东瀛鬼,刚刚、刚刚都出去了!” 秦无敌瞳孔一紧:“什么时候?” “就在那人类小女孩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们全部都走了!” 这事有鬼! 秦无敌脸色骤变,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下一秒,隧道深处枪声大作,连绵不绝。 死寂的防空洞地下隧道,一下子回到了一百年前,化作战场前线。 秦无敌下意识的抬头望向监视器,地表方面中,秦氏引以为傲的杀戮兵器已经团灭。各分支隧道已乱成一团。 一团火焰在隧道中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尽皆人仰马翻。 那个情报中被记载着“实力弱小”的谭岚,就那么持着巨大宽剑切瓜砍菜似疯狂突进,一路朝着密穴深处直杀进来。曾以为万无一失的防御,对她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才过去多久?有没有一分钟? 秦无敌再不犹豫,厉喝道:“我们走!” 第42章 炎舞 秦无敌话音刚落,洞口忽然飞进来一个手柄大小的圆柱形物体。 没等人看清那是什么,已有人下意识的开枪扫射。 激烈的枪火交叉封锁,圆柱形物体瞬间崩烂,爆出一团白烟,同时还有一股浓烈呛鼻的瓦斯味传了出来。 遭! 住手两字刚到了喉咙,昏暗的洞口已经变成了火焰的海洋。 火海中,一道飓风欺了进来,带着一把又宽又长的巨剑。 最前方的两个吸血鬼连反应都没有,头颅应声飞起。 白练波浪似滚开去,ak47的半截枪身掉落一地。 谭岚鬼魅般的身影在众人之间跳跃激荡。 没有人看清她的剑,只看见一双燃烧的眼瞳。 铁手大吼一声,挥出引以为傲的改造双臂,媲美金刚狼的合金骨骼所带来的强大防御力令他无比自信。 改造双臂与白光一触、一荡,崩裂破碎。 铁手的表情定格,双臂跌落,两只眼睛被飞针贯穿,直透脑后,带出白白的脑浆,向后喷射开来。 追命弃枪,换枪,举枪轰击。枪声方响,腰际一痛,上半身豆腐一样滑落,下半身直挺挺的站立着,血溅满天。 满天的血肉中闪烁着死神的剑光。 白色的剑光里忽然冲进了漆黑的色。 秦氏支援给秦无敌的顶尖高手魑、魅、魍、魉已撕开人群加入战局。 狰狞的利爪闪着幽蓝色的寒光,凛冽拳风呼啸作响,四面八方将谭岚包围。 剑光终于慢了下来。 不。 是那把巨剑被谭岚直接被扔了出去。 谭岚双手轻扬,夺命飞针破空而至。 飞针与利爪撞在一起,发出金戈交鸣般的铮响。 魑刚张开大嘴怒咆。银色的飞针便已射进他的大嘴。他狠狠下咬,啪叽啪叽的大嚼,满面凶光。 枪声再响,然后嘎然而断。 袭向谭岚的无情惨叫着往后跳,巨剑插着他胸口直没至柄。他想伸手去拔,才发现双掌不知何时早已齐腕而断,手掌连着枪械掉落在地,空中回荡着他的痛苦哀嚎。 冷血怒吼着冲向谭岚。 谭岚踩着魅拳头上跳,与冷血擦身而过。 冷血失去了目标,却像控制不住似的保持着惯性继续向前冲出五步。身体中间忽然出现一条血线,血线崩裂,身体分成两半散开,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谭岚落地,反手按上巨阙剑柄,旋腰、拔剑,甩手掼出。 沉重的巨阙仿如攻城弩一般,将刚冲上来的魑魅魍魉贯成一串肉串,钉入隧道墙壁。 所谓秦氏高手,在谭岚剑下,也和秦无敌那些小弟无疑,一击即溃。 谭岚脚步不停,直冲此行最大目标。 秦无敌双手冰凉,胸口犹若火烧。谭岚不可一世的无敌姿态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让他不由想起了申屠,想起了当年那一场惨败。 这还有什么好保留的!如果死在这里的话,还谈什么向申屠复仇啊! 秦无敌猛的大吼一声,拔出袋中针管插进颈动脉里,妖异的翠绿色液体统统注射进他的身体。 恐惧,不见了。 饥渴,涌上来。 魔鬼,在叫嚣着血肉。 眼红、血沸,杀气荡。 秦无敌重重一踏,地面龟裂,下一秒,身影消失。 谭岚巨阙脱手,深深的没入头顶石壁。 地面崩裂深陷,被劲风波及的喽啰们浑身冒出无数血线,崩裂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谭岚右手虎口开裂,鲜血淋漓。她偏了偏头,望向头顶:“看来,你就是这次领头的了。” 秦无敌倒立在石壁洞顶上,左手抓着洞壁,右手落于身后不停颤抖,却忍不住欢喜狂笑,烧红的理智终于品尝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就算是申屠也无法比拟的强大!秦无敌狂笑起来: “无知的女人!你会后悔竟然敢来挑衅我,即将天下无敌的新王!” 谭岚轻蔑的笑:“哦?磕了药的天下无敌?” 秦无敌怒!愤怒!狂怒!烈火烧到了胸口,烧上了头,力量在血管里奔腾,秦无敌诧异于自己竟然会恐惧这么弱小的敌人? 秦无敌闪电翻落,半空中的身影刚开始模糊,重拳却已轰上谭岚背脊。 谭岚头也不回,随手拾起地上不知哪个吸血鬼的刀,反手自腋下向后掼出。 刀颤,拳退。 秦无敌怒吼,再上,翻拳连轰。 刀碎。 谭岚一扬手,碎裂刀片近距离攒射,犹如漫天花雨。 秦无敌面容狰狞,张狂大笑,双瞳赤红,竟避也不避,直接冲过漫天刀阵,欺近身来,右拳轰出,拳锋上凸出狰狞黑刺,尖锐如刀。 谭岚不退反进,踏步屈身。拳出如龙、刚硬如山。 拳掌相交。 秦无敌倒飞而出,撞着某手下轰塌了辅墙。他从废墟中站起来,抓着鲜血淋漓的手下,盯着那伤口汨汨而出的血液霍地俯下头去,拼命吸吮。 血液沸乱,理智失常,力量疯狂提升,野性本能完全解放。秦无敌抬起头,盯着谭岚,满嘴獠牙外露,前所未有的嗜血冲动冲上胸口。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就天下无敌了! 秦无敌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欲望,他霍地仰天长啸,狭小的地下隧道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啸声,平衡感差的人甚至便直接软倒在地,他眼中却只有谭岚。 谭岚远远的站在他正对面,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嗜血者?” 秦无敌随手甩开被吸干了的吸血鬼尸体,咆哮着扑了出去。 下一秒,秦无敌的身影消失在谭岚视线中。 谭岚眼瞳骤缩。交战以来第一次,她完全失去了秦无敌的踪迹。 那凌厉的杀机却赤裸裸的迎面压下,犹如五岳临头,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不知攻击从何处来,又怎么知道往哪里躲? 谭岚只能凭着丰富作战经验,纯粹依靠直觉的向旁扑开、趟地、滚出,一身尘土,身形狼狈,后背火辣辣的烧,堪堪避过秦无敌的绝杀。 半秒前所处的地面霍地往下陷,出现一个半径一米的深坑,秦无敌的身影这才从坑中出现。 “竟然真的变成了嗜血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谭岚偏了偏头,视线落在了那破碎的试管之上,眉头紧皱。那是什么药剂,竟然能将吸血鬼直接变成嗜血者,不,那甚至已经是接近进化完成的嗜血者了。 秦无敌体表蒙着薄薄的黑气,体内力量不断攀升,冰冷的瞳孔尽化血红。他盯着身侧三米外的谭岚,舔了舔嘴唇。那个人给的这罐药剂果然是绝好的东西,就算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副作用又如何?绝对值啊!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力量不足七成的一拳就将片刻前威风凛凛的谭岚逼得那么狼狈,下一拳,十层速度十层力道的一拳轰出,谭岚会被轰成几段呢? 真是让人期待! 秦无敌哈哈大笑:“现在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了吧女人!” “区区天驱竟然敢孤身闯阵?在你面前的可是真正的纯血种!和申屠那种劣质的杂种不同!” “看见了吗?这就是纯血的力量,这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 “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天与地,你那种三脚猫小花招只配去杂耍卖艺啊!” “嘿。” 气氛骤改。 谭岚轻笑,随手扔掉千疮百孔的长刀,随手拍了拍尘土,就这么随意站着,毫无架势,浑身上下去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威压。 秦无敌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身体在思想做出决定之前已经擅自行动,这是细胞里镌刻的本能——对强者的畏惧。 秦无敌先是惊愕,不敢置信,旋即便是怒,愤怒,震怒,狂怒。他自信就算申屠在面前也能一拳打爆,被打得狗一样的谭岚又能有什么威胁,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 秦无敌低吼一声,踏前两步,和谭岚之间的距离不过三米。 谭岚摆了摆手指:“就这种嗑药出来的二流能力,也配叫无敌?你比申屠差远了。”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沸腾的大脑在咆哮,魔鬼在心中轻挠。 秦无敌怒极发笑,右拳力量提升到极致,全身全心的力道尽赋予这一击!他要将这个看不起和申屠一样看不起他的女人打成肉酱! 极动的尽头便是极静。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谭岚的动作还停留在手指轻摆的那一瞬,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脑袋便会被这一拳轰出稀烂,这就是最终的结局!这就是最终的胜利! 秦无敌嘴角裂开,赤瞳燃烧,他听见血液沸腾的声音,听见死神挥舞着镰刀砍向谭岚的脑袋。 拳头逼近、逼近,再逼近。 五米,三米,一米,最后1cm! 他忽然听见谭岚平静的声音。 “……炎舞。” 金色炽焰冲天而起。 地下隧道突然腾起了红日。 黑暗荡尽。 光焰尽头是身披火焰的女人,仿如红莲绽放、烈日凌空。 秦无敌像是陷入了泥沼,无力动弹,明明只差一点便能将胜利握在掌中,却连一步都无法寸进。 他瞪大瞳孔,死死的盯着,无声狂吼——不!这绝不可能! 谭岚以手化刀、光焰成刃,斩上他脸颊。 秦无敌鼻梁坍塌、左眼珠被压力挤爆弹出,满嘴獠牙尽折,颅骨崩裂,脑筋混着血液自气孔迸出。 那力敌千钧的一拳永远的停在了半空。 秦无敌死死的盯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塞进他眼窝,塞进他脑袋,将脑浆搅成一团浆糊。 他张了张嘴,满腔不甘凝在喉中,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倒了下去。 第43章 调虎离山 谭岚挥了挥手,散去一身火焰。 环顾四周,秦无敌的那些手下多半都已被两人交手的余波所杀。就算还有漏网之鱼,相信也无法对张崇造成什么致命的危机了。 谭岚满意的点点头。这群东瀛鬼以为偷偷进村,她谭大小姐就发现不了了吗?哼,真是天真。 他们怕是到死都没想到,连“王佳艳是申屠小女友又是张崇好友”这个消息,都是她谭大小姐亲自卖出去的——她才不承认是为了那笔丰厚的情报费。 “谭姐姐!你终于来了!好可怕啊呜呜呜!”说话间,王佳艳已飞扑到谭岚怀中。 谭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胆子已经够大了。一个小女孩被人绑架到敌人大本营,兵荒马乱的还敢到处乱跑,你到底哪里害怕了? 话虽如此,刚利用完人家小女孩,谭岚也不好立刻过河拆桥。毕竟过会还得靠王佳艳去安抚张崇,要不然等那小子知道她拿王佳艳当饵,怕是又要和她闹了。 王佳艳捂着眼睛不敢看满地的死尸,刚才没见到谭岚的时候她还能硬撑着,真见到谭岚精神一放松反倒忍不住后怕。 她哭诉道:“呜呜呜,谭姐姐,人家还以为你来不了了。那个坏人说他们这有信号屏蔽器,我好担心你找不到我啊。” 谭岚得意的笑了起来:“那群吸血鬼能想到的东西,我当然早就想到了。所以我给你的不是信号发射器,而是信号接收器啊。信号一屏蔽,也就等于告诉我目的地到了。” 王佳艳惊愕抬头:“……那万一敌人没屏蔽怎么办啊!” 谭岚一顿:“啊哈哈,那怎么可能嘛。” 心虚了吧?绝对是心虚了吧!别转过头去啊! 谭岚拿出手机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对了,得赶紧给张小崇打个电话,免得那小子为了救你到处乱跑。” 嘟……嘟……嘟…… 意外的,电话并没有被马上接起。 谭岚皱了皱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以张崇的性格,现在必然是守在电话旁等消息才对。难道这小子没听话没乖乖回家? 她皱了皱眉,找出刚才张崇拨过来的那个陌生号码回拨回去。 过了一会,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岚姐。王佳艳没事了吗?”张崇气喘吁吁的道。 谭岚眯起眼:“都搞定了。她现在就在我旁边。你现在在哪?” “那先不多说了,我这边有点忙——轰轰轰轰轰!” 电话那头轰鸣连响,通话戛然而止。 啪! 谭岚手掌一紧,手机被错手捏爆。 “该死!被摆了一道!” 她随手抓起王佳艳,向上轰拳,直接破开隧道、冲上地面。 等我!!! —————————— 城市另一角,某处偏僻的废弃大楼三层。 张崇随手丢掉只剩一半的手机,重新看向对面黑衣长裙的高大女郎,咧了咧嘴:“谢谢你啦,还让我听完了前面的好消息。” 黑裙女郎留着长发,一张脸却男性似的有些阳刚,她一开口,声音是略带中性的少年音,无法分辨是男是女。 “不用客气。满足死者最后的遗愿,是强者应有的怜悯。” 张崇心中腹诽:那刚才我走在路上,你怎么就突然发动偷袭了?要不是最近还算有点进步,提早感知到杀气,哪里还能一路逃到这地方,怕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崇咳嗽了声,正色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哦,真是失礼了。”黑裙女郎提着裙角,“秦氏旁支秦子男,奉秦氏家主命,前来抹杀玷污神巫女纯洁的罪人张崇。” “秦氏?”张崇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是那个秦氏?” 秦子男却不再回答,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微微颔首:“那么,请上路吧。” 张崇眼前一花,视野中已失去了秦子男的踪影。 这一段时间来,谭岚的填鸭急速培训终于见到为了效果。 张崇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他下意识的侧身横移,右手九字兼定一扬,依着某种奇异的直觉向右挥出,却正好砍破了秦子男的踪迹。 九字兼定划破黑裙,露出白皙修长结实有力的大腿,和美腿后那张诧异的脸庞。 张崇不退反进,左手握上刀柄改双手握持,高举过顶,条件反射的便是一个上段重斩。 秦子男抽身疾退,身形潇洒飘逸,却难掩眼中愕然。她半空旋身,反脚在墙柱上一踏,飞也似的重新扑了上来。 人未至,劲先到。 秦子男半空中纤手一挥,便有五道爪风破空而来。 张崇只感到面上一冷,激灵下一个懒驴打滚。后背却仍被划开五道裂痕,火辣辣的疼。 他毫不犹豫的向前继续又翻滚了下,背靠着墙迅速爬起,将刀指向秦子男。 甫一交手,张崇就明白了,这绝对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和这几天练手的那些普通吸血鬼不同,对方是出自东瀛吸血鬼贵族秦氏的真正高手。 秦子男却没有趁机追击,她歪了歪头,看着张崇:“这可真是让我意外。据我所知,在认识神巫女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普通人。” “这才过去几天,你竟然就能和我这般过手了。果然有几分门道,难怪能从禁卫军那些废物手上逃得一命。” 她很清楚张崇的雷帝名号只是个玩笑,从一开始就没将张崇当回事。 所有的变数都被她尽数排除了,比如曾帮过张崇的申屠一伙,比如可能捣乱的天驱,以及不知为什么对张崇另眼相看的谭岚。没想到张崇本身,却出了意外。 不过,这样不是更有趣了吗?猎物如果不反抗的话,这场猎杀也会失色几分啊。 听到秦子男的夸奖,张崇却毫无喜色,他沉声道:“别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啊。为了早点接璃香回家,我可是豁出性命修炼过的啊。” 秦子男微微一怔,旋即捧腹大笑起来。这一笑,她努力保持的仪态便荡然无存。长发乱舞,还露出了脖颈间若隐若现的喉结。 她,不,应该说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慢慢直起身来,开始重新梳理起仪态,一边赞叹道:“你可真会说笑。” 张崇喝道:“有什么可笑的。” 秦子男摇了摇头:“是我刚才的话让你产生了误解吗?首先,我必须告诉你,我秦氏擅长的是幻术,近身肉搏非我所长。” “你的进步速度的确出乎意料,但比起禁卫军中那些精锐都还差得远。而这样的战士,我帝国有成千上万。你想接回神巫女?呵,未免太天真了。” 张崇心一沉,但立刻被他挥散开来,他轻声道:“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啊。但那又如何?你看看吧,只过去这么短的时间我就能让你刮目相看了。” “一年后呢?两年后呢?这种程度不够的话,再练就是了。不管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做到。” “十年?”秦子男忽然冷笑,语带讥诮,“别说十年,你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张崇敏锐的感觉到秦子男话中有话,他扬刀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告诉我!” 秦子男看着他那张倔强的脸,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他意兴阑珊的道:“算了。我和你这个将死之人说这些干嘛呢。” 张崇握紧刀,眼中有烈焰跳动,他寒声道:“告诉我!” “无知。”秦子男冷哼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视觉剥夺。” 张崇眼前陡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下意识的架刀回挡,护在胸口:“你做了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秦无敌的声音忽然在张崇耳旁响起,“我擅长的是幻术啊。” 张崇悚然大惊,小腹上已传来重击,强横力量直透心脾。 下颌肌肉瞬间失调,嘴巴自动张开,鲜血混杂着碎肉向外狂喷。 整个人弓成虾米离地而起,向后倒飞出去,连续撞塌数道墙壁,卷起一地烟尘。 只一击,张崇肋骨便已断了五六根,内脏破裂,换做普通人,九成九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张崇死死的咬着牙关,支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倔强的用九字兼定撑着地板这才勉力站住了,但毕竟是站住了。 秦子男微微颔首:“不愧是神巫女看中的人。单这坚强的意志就远超凡人。我要感谢你,感谢你提醒了我,任何一个人都不该被轻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张崇咬了咬牙,为昏昏沉沉的脑袋唤起一丝清明:“啰里吧嗦的,来啊。我不怕你!” 秦子男摇了摇头:“作为你提醒了我的感谢,给你一个建议。在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时,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 “拖下去才可能有变数,有变数才有机会,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无知的激怒敌人,只会连最后一线生机都给抹杀。” 张崇深深吸气,慢慢的、摇摇晃晃的挺直了身体:“但你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是吗?你只是抓到了老鼠的猫,在尽情享受杀玩弄敌人的快感。” 秦子男慢慢咧开嘴角,扭曲的兴奋几乎要夺眶而出:“哦,你这是第二次让我意外了。在这种生死关头,还能这么冷静的思考吗?” “呐,那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简单的道理吧。”张崇双手握刀回拉身侧,摆出了突刺的架势,“那就是——” “反派死于话多!” 第44章 跨海而来的邀请 “多”字出口的瞬间,张崇冲了出去。 秦子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张崇向他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愉悦。 “渺小生命最后的挣扎,总是这么美丽,让人百看不厌。就算明知失败,也要迎着死亡壮烈冲锋吗?”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你比我想的还棒!不愧是神巫女看中的男人!作为回礼,就让你死在我秦氏最强的幻术一道上,相信你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张崇充耳不闻,拼尽一股决意,向前冲锋。 诚如秦子男所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拖时间。但秦子男不会给他时间,谭岚也没给过他拖时间的教导。 “想要救出你的小吸血鬼吗?那就每一场战斗都拿命赌上!什么都不要想,你没有时间想!把一切都豁出去,将一切交给你的本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谭岚的话语在张崇脑海中翻滚,但很快连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张崇怒吼着向前冲锋。明明视野中是一片黑暗,他却凭着本能准确的抓到了秦无敌的位置。 秦子男脸色微变,迅速并拢右手食中二指,点向自己眉心,双瞳有微毫白光淡淡亮起。 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不擅长的近身战,选择施展秦氏独步天下的幻术能力。甫一出手便是他的最强杀招“精神幻杀”,直接入侵张崇的心神,要在一瞬间将他彻底摧毁。 这自然不是秦子男嘴上说的“让张崇死而无憾”,而是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于是毫不犹豫的动用最强杀手锏,摒除一切可能的意外,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张崇彻底抹杀。 这种果决狠辣,正是他秦子男在无数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甚至得到秦氏本家青睐的最大资本。 然而—— 秦子男眼皮忽然疯狂的跳动起来。在他侵入张崇心神的瞬间,一股从未见过的精神压力倒卷袭来! 秦子男觉得自己就像是打开了大坝的阀门。 洪水从门后倾泻而出,汹涌的精神狂潮淹没了他,一半是白,一半是黑。 白得像火,炽热燃烧;黑得像冰,冷冽冻结。 他的所有抵挡努力在瞬间被全部摧毁。洪水毫不留情的将他冲倒! 在这样的精神洪流面前,他那修炼了一百多年的精神力渺小得就像是小水滴!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 秦子男的怒吼被淹没在突然响起的雷鸣中。 那是张崇愤怒的嘶吼! 少年的眼前本是一片黑暗,那黑暗中却陡然生出了白。伴着哔哩哔哩的轻响,抖动扭曲着撕开了黑暗。 无数细小电流从张崇皮肤底层涌了上来,在身体内外迅速游走。 细胞活性在电流的刺激下,疯狂加速。 张崇的身形快到极致,甚至拉出了残影。 下一刹,他的身影从秦子男的视野中消失了。 只有一股决然的杀意,从天而降。 秦子男动也不动,双眼鲜血淋漓,一片焦黑,竟是瞎了。他浑身上下已没有一丝力道,往日引以为傲的精神力被彻底摧毁,点滴不剩。 短短瞬间,他却像老了无数岁,美丽的外表瞬间爬满了皱纹。吸血鬼强大的恢复能力和生命力似乎一下子齐齐远离了他,他清楚的听到死神的召唤。 下一秒,九字兼定破开了空间,贯穿秦子男心脏,接着透过后背透体而出。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继续向前,直到将他钉在墙上,这才彻底停下。 秦子男嘴巴一张,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他张着焦黑的眼眶“望”向张崇的方向,虚弱的呢喃着不甘心的最后问题:“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崇看着秦无敌。秦子男施加在他身上的幻术已经失去了效力。他看着这个马上就要死去的敌人,默然片刻,轻声道:“我是雷帝张崇。” 然而死去的秦子男已经听不到了,反而是另一个一直隐身在侧的女人轻轻赞道:“好一个雷帝张崇。不愧是和纱罗大人立下约定的男人。” 张崇头也不回,右脚为轴旋转,右手顺势拔刀. 腰力、腿力、离心力汇聚一团,化作半月反扫。 借着架势,他已转过身来,看见偷袭的敌人。 黑色的忍者服包裹着峰峦起伏的娇小身体。 她双持苦无,轻盈的身子直跃五米高,完全无视了地心引力——不,还是有的,至少胸前那两大团与娇小身躯悖逆的耸起剧烈摇晃。 张崇视若无睹,刚刚斩杀敌人的热血还在他胸口燃烧。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了。 那不是吸血鬼血脉的力量,张崇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那是他身体里另一半丝毫不亚于吸血鬼的血脉潜藏的力量开始苏醒! 前所未有的陌生力量在他的身体中激荡着,让他忍不住想挥刀。 于是他挥刀。 不可能的刀势带着狂暴的杀意从左侧直劈而下,凶猛的刀光无视女孩的身份,直要将她劈成两半的凶残。 女忍者闷哼一声,忽然浑身缩成一团,躯体面积缩小好几倍。向后一弹,旋即舒展开来,半空中几个跳跃后退,拉开距离避开了张崇凶猛的直劈。 她既不逃跑,也不反击,垂下双刀,静静站立着,以示没有敌意。 张崇忽然想起了女忍者的身份,在不久之前他曾经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他轻声道:“我记得你!你是响子。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响子微微摇头:“纱罗大人让我给你带个讯息。” 张崇面无表情的道:“你已经来了很久了吧,为什么到今天为止都不来找我?” 响子瞳中露出讥诮:“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接到纱罗大人的传讯?” 张崇抖了下九字兼定,刀锋凛冽,他寒声道:“你在测试我?” “你死在秦子男手中,也是一种结果。” 张崇笑,眼神冰冷,毫无温度:“这么看来,我现在算是合格了?” “秦子男死,你活下来,便是合格。”响子面无表情的道,“纱罗大人让我告诉你,‘一个月后,我在皇城等你’。” 第45章 十日生死约 “一个月?” 张崇发现了时间限定的古怪:“一个月?为什么是一个月?和璃香有关吗?璃香她怎么了?” 响子平静的述说:“一个月后便是吾族最重大的祭典神皇祭。祭典上,千年来罪孽最深重的叛徒、前神巫女璃香将作为祭品血祭,以取悦吾皇。” 张崇语调苦涩,心中却已有猜测:“什么叛徒?” 响子看了他一眼,毫无起伏毫无温度的述说:“神巫女是为了献予吾皇的纯洁少女,依律,未得允许不准离开神社,当她私离神社逃入俗世便已经是犯了重罪。” “更不用说逃离东瀛,私入禁地夏国,甚至罔顾身份,与人类男人纠葛不清。这都是毋庸质疑的铁证。经禁卫军统领、秦氏长老共同裁定,死刑。” 张崇脸色苍白,无法反驳。不,这不是早就应该想到的事情吗。是什么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璃香只会受到不痛不痒的惩罚? 当思路进展到这里时,身体里传出了什么东西崩坏的声响。 暗示崩解,迷雾散去,眼前陡然清朗。 张崇紧握着手,察觉到了璃香离去前所下的善意暗示,也见到了残酷的现实——她根本等不到约定实现的那一天。 无意识的攥紧刀,无法形容的气从少年的身上散出。 响子似乎也感到了那怪异的气氛,同时想起这并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口气将纱罗交代的话全部说完:“纱罗大人让我提醒你,‘想实现约定的话,这就是最后的机会,我衷心期待你的活跃’。以上。” 张崇呆呆的站着,连响子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红衣红发的女人在他身旁停下,脸上带着意料之内的无奈表情。紧赶慢赶,哪怕中途就把王佳艳那累赘给扔下了,她却还是没能赶上。 谭岚抽出烟点燃,深深的吸了口,吐出漂亮的白色烟圈。 烟熏红了少年的眼,张崇涩然开口:“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白色的烟圈模糊了谭岚的脸,只看见轻轻点动的下巴带着美丽而残酷的弧度。谭岚当然知道。 从这场追杀申屠的闹剧开始时,她便已经从其他渠道发现了,幕后的东瀛吸血鬼们真正的目的。 这正是她不惜拿王佳艳作饵,也要钓出东瀛吸血鬼的真正原因。 她压根就不担心那群吸血鬼能威胁到张崇的性命,她只是不想让这个消息落入张崇的耳中。 张崇轻声道:“……是这样啊。还真是温柔啊,岚姐。”他的语气平静,就像明白理解谭岚的苦衷。 但比起这般若无其事的平淡态度,谭岚更希望他像个普通少年那样声嘶力竭的怒喊咆哮,比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竟然欺骗我”之类的。 如此这般平静,反而是深思熟虑后立下绝对不会动摇的决定。作为一个过来人,谭岚很明白这一点,从知道璃香处境的那一天起,她便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 谭岚锐利的视线直视着少年,明明只是几天,他却仿佛长大了一茬。谭岚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呢。” 迎着谭岚的目光平静回望,张崇微微一笑:“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啊。你想阻止我吗?” 谭岚无奈摇头,顾左右而言他道:“东瀛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被吸血鬼暗中通治的国度。你是在职天驱,已经身在东瀛的拒绝入境黑名单上,别以为随便买张机票就能飞进去了……” 张崇霍地想起此前战后,谭岚设法令他进入天驱之事——虽然完全找不到理由——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根本是她早就设计好的。 谭岚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你运气好。十一天后,有一班飞机可以让你搭个顺风。” “你是要我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干等十一天吗?”张崇勉强压抑着控制语气不变调。 “无所事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就你目前的水平,在东京活不过一天就会变成吸血鬼餐桌上的高级料理。”谭岚挑了挑眉,平静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说道。 “想救人?别开玩笑了,那只是单纯的送死而已。你想死吗?” 冰冷的眼瞳直盯着张崇,那是与平时不同的毫无人性的杀戮之眼。张崇哽住了,开口答是便会被直接杀掉的恐怖。 “我姑且当作你不是这么想的。”谭岚顿了顿,目光软化,重新拥有人的生气,她淡淡的道,“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我连这些废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干掉你就好。” “再天才的凡人也不可能在数天内将自己的力量提升数十倍。与其到时候丢人现眼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但你是传说中的混血种。” “你自己应该也感受到了吧,你身体里寄宿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及无限的可能……” 她向着少年伸出手,白皙的手掌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爆出了火。 火焰在她的掌心流转,随着她的动作蔓延,伸长,化作火焰的长剑。 张崇猛的瞪大了眼,想起了片刻前他身上的电。 谭岚俯视着他,红发随风张扬:“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与众不同,他们传承的古老血脉里藏着火,藏着水,藏着风,藏着大地,藏着雷霆闪电……” “也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但那力量却不会消失,始终沉睡在他们的血脉里。直到生死关头,才可能骤然觉醒。” “如果说还有哪种人类血脉能抵挡住吸血鬼强大基因的侵蚀,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这就是你身体里的另一半血。” 张崇咽了口口水,他已经不是对这世界里侧一无所知的菜鸟了,但即便是在吸血鬼的档案资料里,也从未曾提过这种力量。 “十天。”红莲魔女递出劫火之剑,冰冷宣告,“掌握它,或者被烧成灰烬。” 张崇死死的盯着劫火之剑,近在咫尺的烈火烤得他嘴唇发干。 良久。 他伸出手。 第1章 楔子·勇闯魔都的勇者们 魔都东京,偏僻一角。 模糊的黑影慢慢站起来。 动作缓慢,姿态僵硬,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 黑影周围空气诡异的扭曲,仿佛灼热夏天里的蒸腾热气,抖动着不规则的波纹。 五双赤瞳将他紧紧包围其中,明明是人数占优的一方,却流露出强烈的警惕,仿佛他们才是弱势的一方。 “同类吗?”领头的无道武士小心开口——若对方就是最近大闹东京的那个神秘人,他们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那绝不是退后的理由。 其余四只吸血鬼严格遵守战术操典,牢牢的占据四据点将黑影锁死其中。 黑影仰望着无星的天空,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光。 “报上你的名字。”无道武士亮出衣下柯尔特m1911a1。 黑影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被黑乎乎的影子遮盖的模糊脸容,他冷冷开口:“我不和死人说话。” 战斗瞬间展开。 “牢牢锁死黑影”的四只吸血鬼悚然一惊。 黑影仍站在他们的包围中未动,手上却多了个圆滚滚的脑袋潺潺滴血——掏枪的吸血鬼无头的尸身在包围圈外慢慢躺倒。 “一起上!”占据东南角的无道武士大喝一声,双手握拳刚至胸口,黑影就从他脑袋上路过。 像是一辆高铁碾过,脑袋下陷压进脖颈,两只眼珠爆出了眼眶,混着黑色与白色的浊块。 黑影抓起吸血鬼尸体当锤子乱舞,东北角的吸血鬼被同僚尸体砸翻在地,眼前视线一黑,一只脚从天而降。 砰!整个脑袋被踩成了碎片,像是被踩死的虫子。 “快发信号,我拦住他!”西北角的吸血鬼骇然大叫,动作却与说的相反,往反方向急逃。 西南角的吸血鬼大惊,信号弹被丢在一旁,风衣扬起,武士刀铮亮出鞘,迎风一刀斩直劈胸膛。 黑影不退反进,刀斩在黑影胸膛却像斩在盔甲上发出金戈交鸣。 西南角吸血鬼大惊失色,拔脚便退,肚子中却早已开了个大洞,从胸口直接看透后背,没退出两步便倒地身亡。 黑影顺手抄起武士刀掷了出去,从逃跑吸血鬼的后背穿出胸膛,带着他前扑数步栽倒在地。 吸血鬼狼狈蹒跚,想起身,背上一沉,一座山压了下来。 头发连着脑袋被拽起,噬人的黑影在脸颊旁吞吐着火热的气息——这个可怕的魔鬼,竟然、竟然是人类?! 即便近在咫尺,还是无法看清他的脸,就像是被世界拒绝似的整个被厚厚的模糊黑影笼罩了。 “你别得意……纱、纱罗大人……已经亲自出……出马……你死定……” 脸砸向地板,沙土泥石一嘴,獠牙崩断,金星狂冒。 “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个痛快。”黑影用生硬的日语提问,“地下皇城的入口在哪里?” —————————— 半小时后,纱罗接到了报告。 这已经是这周来的第五起类似事件。 刚刚出差夏国完成了带回神巫女工作,原以为终于可以休假了,结果迎接她的是更让人焦头烂额的突发事件。 无道纱罗,热爱恋爱的纯情吸血鬼,在愤怒之下放出“申屠重伤”的含糊消息,毫不犹豫的坑了秦氏一把,这才稍稍发泄了点怒火。 但这对于改善她当前的烦恼毫无帮助。 想起无道白夜的死人脸,纱罗就忍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那种一本正经的死道学最让她头疼了。 她抬起头,看着墙上贴满的血腥照片,上面标记了吸血鬼凶杀鉴识专家的意见,可能产生的联系用不同颜色的细线连了起来。 一张又一张地图和特写照片夹在线上,指向动机的血红丝线却全部垂向地面,仿佛百年老树的垂须。 桌子上的剪贴薄夹满了凌乱的笔记资料,超过三十名办案专家以及数十倍于此人数的顾问队伍在对案件进行追踪分析。 就结果来说,算不上一无所获,但也只能说仅此而已。 他们知道了凶手是一个浑身裹在诡异黑影中的人,男性,身高约200公分,体重大概80公斤,长发,擅长重手法技击,怀疑精通 “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夏国古武术。 浑身刀枪不入,行动如风,肌肉力量同样惊人,三维空间立体运动能力不在血族之下。 纱罗转过头,看着左边墙壁的最上角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显然生前遭遇过非常恐怖的凌虐。 施虐者没有使用任何工具,每一记打击都是徒手。 而这位生前位列“十刃”之一的豺狼,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这么被生生殴死。 无道组被称为吸血鬼禁卫军中的禁卫军,而位居无道组战力顶点的便是被称为“十刃”的东京守护者。 他们不听从其他人的调遣,直属血天皇,由无道组正副两位组长代为统帅,就连秦氏贵族都不得越权指挥。拥有“自由猎食”的最高荣耀,是所有东瀛吸血鬼屌丝憧憬的至高梦想。 即便是在现任十刃中,豺狼也是位居前三的超危险人物,但就是这么一只吸血鬼,却无声无息的死了。 这不仅是对东瀛吸血鬼帝国的严重侮辱,更是对无道纱罗的极大挑衅。 这不是路过的猎人。纱罗皱着眉思索着。 也不是纯粹的变态。 她的视线从房间一角转到另一角。 他的目标零散,十刃杀,禁卫军杀,无道组杀,秦氏贵族杀,嗜血者也杀。 嗜血者? 纱罗霍地想起什么,她抓起剪贴薄一阵乱翻,另几起疑似不相干的事件被拉了出来。 厚达数百页的资料在她的眼瞳中迅速流过,纱罗越发肯定,脸色却越发严肃。 另外这几起案件原本是报告东京出现新的嗜血者的报告,报告中提到受害者生前遭受到重手法技击攻击。 只是由于表现出嗜血者的倾向,被认为与追踪的黑影无关而被撇开。但现在看来,却不见得是这样。 无论从目击者的证词、描述还是偶尔拍下的视频资料中都证明,这两个系列的案子其凶手极可能是同一个人。 对了,最新的报告显示,黑影似乎并不是同类,而是人类。 人类?嗜血者? 猎食吸血鬼的人类? 他来东瀛干什么? 他来东京干什么? 从他出现到现在,把他经过的地方连成线,他正不断靠近的方向,值得拥有这般强大实力的人类强者决死追寻的地方,只有一个。 纱罗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却渐渐泛起兴奋的微笑。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纱罗大小姐,终于提起了干劲。 兴致满满。 恶意满满。 —————————— 海的另一边。 搭载着三十名勇士的军事飞机趁着夜色起飞了。 运输仓里,勇士们沉默着各做各的事情,有的在擦拭自己的武器,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看家人的照片,有的正在给女朋友留言说这次活着回来我们就结婚。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不久前白起的咆哮。 “所有夏国人都记得的那一天,东瀛鬼杀进夏国,沈阳、黑龙江、台儿庄、中条山、平型关、淞沪、太远、南京、徐州、武汉、南昌、长沙……” “我们的军队伤亡380多万人,牺牲了2000多万人民,军民伤亡总数超过3500万,你们知道吗?” 没有一个夏国人会不知道,何况这些从全国各地召集过来的精锐天驱们。 “今天,东瀛鬼好了伤疤忘了疼,悍然袭击我天驱署,杀死我等同僚数百人。” “嘿,他们也不好过,我们的兄弟当场击毙了敌人的入侵部队,连那狗屁的无道组精锐也一个不留的全部干掉。” 天驱们眼都红了,兴奋的粗喘气。 白起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是对我们的挑衅,是对我们天驱的严重侮辱!” “他们说东瀛是没有猎人的国度,是吸血鬼的天堂。他们躲在那个吸血鬼帝国里,冷笑着以为我们全部都是胆小软弱只会口头抗议的懦夫。” “干!”脾气暴躁的直接就骂出了口。 白起认得他,血手人屠苏立恒。 名字很斯文,实际上人高马大的粗野汉子,横行江南令吸血鬼闻风丧胆的独行天驱,每年死在他手上的吸血鬼超过四百个,平均一天一个还多。 “苏立恒,你说什么?” “报告长官,我说,干他娘的!”苏立恒出列握拳,声嘶力竭。 “干!”身旁的同伴许乐踏步向前,疯狂大吼。 “干!”天驱们齐齐踏前,愤怒嘶吼。 士气沸腾。 白起绷紧的脸孔柔化了,他暴喝一声:“说得对!我们要干他娘的!” “我这里有一个光荣的任务,执行者十死无生。不仅如此,接了这个任务后,出了这个门你们将自动退天驱部门,我们将不再承认你们是我们的人。”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个人行为’。这不是命令,这是以牙还牙的复仇!” “我只要自愿者,谁有疑虑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以天驱署总署长的名义保证,绝不会因此追究。” 没有人离开,理所当然。这些人本就是白起刻意挑选出来的。 白起的脸孔更柔和了,老眼莹莹,仿佛强忍着痛苦和坚强,却闪着无比的骄傲,犹如对面天驱们高昂的头颅。 白起欣慰的笑,他咬牙切齿的道:“很好!让我们给那些井底观天的东瀛吸血鬼一份重重的‘回礼’!” —————————— “说好的飞机呢?”看着码头上停着的货轮和不停起落的起吊架,张崇嘴角抽搐,回头看了眼不着调的红衣女人。 谭岚一脚将少年踹进了昏暗的集装箱里,关上了门。 “这船叫灰机号。” 剧烈的震动后,很快只剩下周期性的微震,摇晃着少年的身体。 张崇靠着冰冷的铁壁盘坐下来,九字兼定横放在大腿上,闭目养神,等待着千年魔都到达的那一刻。 第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速公路上,大片警灯点起长龙。 一辆大型货柜车飙在成片的警车最前列,像是怪兽似的咆哮,灵活的戏耍着身后的追兵。 “前面那辆车上的人注意了!我们是东京湾警察,你们涉嫌暴力犯罪,立刻停车接受检查!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把握你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要开始倒数了!” 回应它的是一声枪响,喇叭炸成了花,喊话的警察一下子缩进车里。 “混蛋!”警察署长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搂着情妇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然后便接到了热心市民的报警电话,称目睹夏国战斗机入境。 虽然最近在某些问题上,东瀛是和夏国闹得不大愉快啦。但这种事情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那些脑残政客的竞选上位手段,真要和夏国开打那怎么可能嘛。 夏国战斗机开到这里?开玩笑的吧。就算这年头的自卫队都只是些平成死宅,但要真让夏国人把战斗机开到这里了,东瀛都要亡国了吧?肯定只是些偷渡客之类的。 一点都没意识到事情重要性的警察署长,带着满腔发泄的怒气准备给那些打扰了他的家伙们一点教训,结果就是他亲眼见到一架庞然大物从头顶飞过。 那东西是飞机么? 警察署长不知道的是,那东西其实是仍在试验中的超音速特重型轰炸机hsb-t022,全长超过八十米,最大时速可以冲到七千公里以上,超越了地球大气层以下的极限的飞机。 要不是这次任务特殊,要求诸多,既要嚣张示威,还不能留下太多明确证据,加上白起各种坚持,也轮不上这半试验品登场。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警察署长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仅接着他又看到几朵伞花在空中绽开,立刻气急败坏的发出了拦截命令,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高速路上枪声大作。 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发出当当的错响,大型货柜车咆哮着冲出火网,警车们如狼群般紧追不舍。 好在这些警察们习惯了追捕驾驶超级跑车的飙车族们,他们所驾驶的警车都是经过改装,倒是不至于落后。 反倒是大型货柜车并不适应于这种高速路上的竞速,所以他们很快改变了策略。 大型货柜车后的集装箱门打开了,一排穿着迷彩军服的壮汉拿着各色武器正对着身后的警车们,正中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扛着城市中绝不该出现的rpg,扣下了扳机。 一马当先的警车直接变成了大火球,紧跟其后来不及避开的两辆警车直接撞了上去。火光骤缩,旋即变成更大的爆炸,城市变成了战场。 死里逃生的警察署长擦了擦汗,相当庆幸今天自己没有一马当先,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指挥车里坐镇后方。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和平的世界吗?这还是东瀛吗?还是我穿越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了?” 署长先生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哪来的这么一群“兰博”空降东京? 但不管原因为何,他知道自己头上的帽子要保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接到了来自警视厅最高首脑的直接命令。 “撤、撤退?”署长惊诧莫名,以至于竟然不礼貌的反问,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大声道歉,“实在是非常抱歉,属下失礼了。” “……有些东西你该明白,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话语,让署长背上被冷汗浸湿,他想起了晋升到一定地位后隐隐听到的传闻。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 警车们带着不解停下。 大型货柜车远远驶进隧道。 年轻的警察红着眼狠踹栏杆,与他同期的好友就在刚刚的爆炸中身亡了。他还太过年轻,不懂也无法接受所谓的上头“部署”。 身后忽然响起重型摩托的轰轰引擎,年轻的警察愕然回首。 戴着黑色全罩式安全头盔、穿着紧身皮衣的骑士们冲了过来。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浑身凹凸有致身材火爆的美女。 她没带安全帽,染成金色的长发在空中猎猎飘扬,看见年轻的警察怔怔看她,她露出妩媚的笑,给他送出个飞吻。 年轻的警察愕然,身子却猛的一重,整个人被撞得飞起,滚落。 一辆又一辆重型机车从他身上碾过去,鲜活的生命转瞬消逝。署长脸色苍白的喊着收队,没有人向他的尸体送上一眼。 “对不起,咱手下可是很爱吃醋的。”机车美女吐了吐舌头,在三分钟内越过二十三条街,冲进隧道。 耳朵上悬挂着的蓝牙耳机传来另一边纱罗的疑问:“八云,你说什么?” “咱什么都没说吖!肯定是你听错了吖老板!”八云毫不犹豫的答道。 “比起这个,那些家伙真的是夏国来的猎人吗?真是不可思议吖,他们不是最讲究谦恭忍让的民族么?怎么忽然这么大动作吖?” “是天驱,不是猎人。” “还不是一样吖。” “嘛,算了。听说是因为秦氏那边派人袭击了他们的天驱署。”纱罗无可无不可的道,全然无视了秦氏的情报根本就是被她故意误导。 不过杀神白起这么大的反应还真是让她有些诧异。 她抬头看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情报分析课正源源不断的将一个又一个可能的袭击目标递交,并根据他们前进的动向做出修正。 屏幕上的路线虽然左拐右拐,但代入可疑目标一推算,路线的尽头直直的指向某个敏感的地方。纱罗挑了挑眉:“他们的目标是净果神社?” 八云吹了声口哨:“夏国人这是准备把仇一口气全报了吖。” 纱罗啧了声:“他们不仅仅是夏国人,他们是夏国的天驱猎人。净果神社对我族毫无意义。” “不过旁边就是‘千鸟之渊’,表面上是二战无名战士墓,但实际上是我们战士的沉睡之地之一,封印着我族最精锐的兵团。” “虽然不知道这情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过我想,那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啧啧,果然是典型的夏国人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雷霆万钧。秦氏这群王八蛋,真是会惹麻烦!” “你一个人行不行?”纱罗看了看卫星定位,“奈奈就在你附近哦。我让她过去帮你一把。” “不要!绝对不要!单单听见那女人的名字,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吖!”八云打了个寒颤,“咱才不要和那个变态痴女臭三八一起干活吖!” “奈奈奈奈奈奈……”纱罗倒是还有兴趣逗弄她。 “老板!!咱最讨厌你了吖!”八云怒了,她狠狠一脚踹翻右侧挡道的一辆丰田车。 纤细的钢板夸张的凹了进去,刺穿了司机的胸腹。 丰田车一下子失去控制打着转撞上隧道墙壁,后方刹车声撞击声此起彼伏,瞬间乱成一团。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啦。” 八云哼了声,也只敢在口头上做做争执。 即便贵为东京守护者特殊部队十刃之一,她也不敢违逆这位被尊为“最强”的直属上司:“老板,需要留活口审问吗?” 纱罗瞥了眼满桌的文档,随意的道:“算了,太麻烦了,都杀掉吧。” “了解吖。” 电话挂断。 大型货柜车出现在前方。 八云吹了声口哨,黑色的骑士们迅速向她靠近汇聚成箭矢,而八云就是最锋锐的尖刀。 她眯起眼,舔了舔唇:“嘛嘛,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混蛋,让咱们快点结束了。” 在东瀛暴走族飙车族都是很常见的嘛,就算对方发现了他们,但只要有片刻犹豫让他们接近了,猝不及防下一瞬间就可以结束战斗。 八云自信满满。 然而,呼啸而至的黑色骑士们早就引起了货柜车上远方来客们的注意,而他们回敬的方式更是超出八云想象。 集装箱的门倏地打开,成百上千颗钢珠瞬间砸了出来,漫天银光。 黑色骑士们猝不及防下死伤惨重。 八云漂亮的左躲右闪,满是不敢置信。 这些真的是夏国猎人吗?该不是刚从中东被招安的恐怖分子吧?太凶残了!哪有人连身份都不确认就直接开火的呀! 她狠狠一提车头,前轮离地高飞,整个人缩成一团。 下一秒,她这领先的身姿被火力锁定,爆成一团灿烂的火花。 火光中却早已失去她的踪迹。 高速喷发的子弹如影随形,远远的咬着隧道弧顶蹿动的模糊黑影。 弧顶不停的落下岩石碎片,砸中底下飞速行驶而过的汽车。 那车的挡风玻璃、车窗、车顶一一爆碎。 慌乱的司机乱打方向盘,一辆又一辆的车撞在一起,转瞬间隧道里已撞成一团。 “怎么回事?” “天啊!有人在开枪!” “啊啊啊啊这这这这是什么?……头头头头头……谁谁谁谁谁的头!” “快报警!” “快叫救护车,有人受伤了!” “神啊!那是什么怪物?” 现场一片混乱,残余的黑骑士们越过扰攘的人群,开始掏出枪来还击,巨大的隆隆咆哮在隧道里回荡。 没有人去理会身后人类的震惊,反正很快这些无意中窥见世界真实的人类很快就会变成食物,被送进地下皇城。 脱离了机车的限制,子弹对她的威胁度反复大幅下降。 八云飞快的“爬行”在隧道壁上,像是壁虎般紧紧黏在隧壁上,速度却快得像是在地面奔跑。 只一瞬间她便已跃至大货柜车上的集装箱顶落下。 人还在半空,手往大腿一抄摸出一把大口径霰弹枪。 两管偌大的枪口开始咆哮,瞬间将集装箱顶撕开一个大口。 八云纵身跳下。 幽黑的洞口火光大作,上百颗镀银子弹冲破洞口,黑色的身影被打成了筛子。 然而那却是假象。 八云脱出衣服,赤裸身体蛇一样的扭动,浑身骨头仿佛不存在似的贴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不可思议的避开致命的攻击,落入天驱的包围中。 只有高耸的坚挺胸部在这样的动作中吃了亏,子弹擦过她胸口火辣辣的痛。 手捂着胸口,八云脸色一红,啐了口:“讨厌,连打枪都这么色。”手下动作却丝毫不停,双手一抖,亮出苦无,起手便是大招。 “忍法·多重影分身。” 八云向前踏步,身子一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狭小的车顶转眼间已满是她的身影,就像刮起一阵黑色旋风,从正面、侧面、上面、下面,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致命的连续技。 狭隘的空间里热武器反而因可能误伤友军而变得碍手碍脚,不是天驱们包围了她,是她一个人反过来包围住了天驱们。 狂风骤雨似的五秒钟。 断裂的肋骨乱七八糟的穿出身体,脑浆像豆腐似的溅得到处都是。 八云随手抓起一只看得最顺眼的食物,凑到嘴边咬开大动脉大口吮吸,久经训练的强劲血液美得她小猫似的眯起眼。 黑暗里却传来异响,来自垂死的挣扎。 八云擦了擦嘴,小手一指角落里一时未死的天驱:“呐,既然你还没死,就回答下咱的问题吖,你们这是特地来东京送死了吗?” 垂死的天驱露出个扭曲的笑容:“没……没脑子的……蠢货……这是……来自……人类的……复仇……” 八云晃了晃脑袋,金色的长发波浪似的跳动着绚丽的光,她眨了眨迷糊的眼瞳,一脚踩碎了天驱的脑袋,一边嘟嚷道:“讲这么复杂咱听不懂吖。” 猛的,一阵地动山摇,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了什么剧烈的爆炸。 八云跃上车顶,大货柜车已经冲出了隧道,但在禁卫军四番队的提前设卡拦截下再也无处可逃。 但没人有心思去管那残破的大货柜车了。 遥远的天空下,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即便距离相隔一两百公里,却仍然清晰可见。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方向是——祸岛? 第3章 第31个入侵者 “祸岛第一核电站于今日晚间发生大规模爆炸,小鸟游首相已于当日晚些时候宣布东瀛进入‘原子能紧急状态’,并要求第一核电站方圆20公里范围内居民应尽快疏散。” “爆炸原因至今未明,核专家潮见龙平表示:这是由于前些时候强烈地震影响,nhk记者波多野为您现场报道。” 专家们在发表各种科学的不科学的解释,政客们在努力攻击找对手的茬,记者们忙着爆料,各式各样的新闻漫天将真正的黑暗掩埋。 纱罗伏下头,事实真相的详细报告早在第一时间传到她的手里。 粗略的浏览后随手放到一旁,她摸索着地图上的位置,琢磨了会,微微的笑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么?” 对外的新闻已经找了些靠谱不靠谱的理由抹消了底下的黑暗,唯有真正损失惨重的秦氏贵族们暴跳如雷。 这次夏国那位杀神可真是送来了一份了不得的回礼——秦氏引以为傲的第一生化科技研究所,被中东式的自杀式袭击整个一锅端了,多项重要科研成果直接打了水漂。 更重要的是,秦氏自二战后努力搜集的科研精英几乎被一网打尽。 至于现场留下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血书,反而只能算是火上浇油的挑衅了。 纱罗是无所谓看秦氏倒霉啦,但白起这一手却不仅仅是狠扇了秦氏一巴掌,更是严重挑衅了整个东瀛吸血鬼氏族的尊严。 不过聪明的纱罗酱才懒得烦恼这种无聊的问题呢,她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有待解决。 那个在东京四处游荡袭击血族,疑似目标直指地下皇城,却又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才是真正让她警惕提防的敌人。 然而忽然找上门来的无道白夜却让她的好心情成空。 “有什么事吗,无道君?” “有个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纱罗挑了挑眉,“最新的情报里确认了只有三十人参与了这次行动,东京的诱饵加上祸岛那的突击队正好三十个,一个不少啊。” “不,少了一个。有确切的消息,那位夏国少年随同来了东瀛。但我并没有在任何一边的报告上看到他的尸体,甚至连目击报告都没。” 纱罗眯起眼,狭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噢?无道君还真是意外的消息灵通呢。” 无道白夜道:“你多心了,只不过是此次随行秦氏前往夏国的意外收获而已。” 纱罗霍地嫣然一笑,春回大地:“原来是这样子啊。那就太好了,害得人家还担心无道君连今天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胖次都知道了呢。” 无道白夜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神皇祭典在即,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就算是再微小的威胁也要扼杀在萌芽中。” “这麻烦既然是你惹来的,就自己把篓子补上。” “这是什么意思?”纱罗眯起眼。 无道白夜绷着脸:“有确切的消息称,他是接受你的邀请而来。” 纱罗一怔,无道白夜却已经自顾自的接下去道:“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我已经下令封锁了该消息,但你该明白这种言论流传出去,将给帝国带来多大的动荡。” “纱罗副组长,请你正视己身身为无道组副组长及东京特殊事件处理组组长的责任及荣耀。”说罢,无道白夜也不理会她,袖手离开。 “那个少年还真的跑到东瀛来了呢,真是让人吃惊。”纱罗微微蹙眉,可是怎么可能? 明明确认只有三十人入境,如果和这群人一起的话她没理由不知道,除非——除非他根本没和他们一起。 纱罗忽然眼前一亮。慢着慢着,如果说东京的骚扰是给祸岛的突击作掩护的话,那么难道祸岛的突击是为了掩护那个少年登陆东瀛? 不不不,这种事如果是自己干的就算了,其他人怎么可能嘛。纱罗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 还有,那个“邀请”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的邀请? “啊啦啊啦,麻烦事真是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去火辣辣的心跳约会啊。”纱罗眼中精光闪闪,莫名的兴奋起来。 一个又一个谜团,这种未知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最快的办法当然是把那个少年找出来。 那么,那个名为张崇的少年,现在在哪里? —————————— 夜的东京湾,码头上堆叠着成堆的货柜。 巨大的货轮缓缓航向这座不夜城,船上的大聚光灯以事先约好的暗码闪烁着,回应港口灯塔的讯号。 十艘武装小艇驶出港口,绕着轮船旁散开戒备,真枪实弹、煞气满满。码头上的接应工作有条不紊的熟练展开,一眼看去仿佛老练的黑帮走私。 事实上虽然不是黑帮走私,但船上的货物若泄露出去,引起的惊慌震荡比黑帮走私更劲爆几十上百倍。 船长室,货物主管经理正在向船长报告货物状况:“报告船长,清点完毕,上等货尚余七百三十一件,今次途中只折损了五十四件;普通货物一千九百八十四件,途中折损了九十八件。” “扣下半成作为飘没算到私货里,其他的就这样报给吸血鬼吧。” 船长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叮嘱道:“记得把私货打点好,那才是赚钱的大头。靠岸卸货吧。” 即便是东瀛这样的吸血鬼帝国,活食也不是所有吸血鬼都能享用的高级品。 以东京为例,存在不少小型吸血鬼团体,不见得能得到上层允许取得的正货,只能靠血浆度日。 随意狩猎人类破坏规矩的话,会被吸血鬼禁卫军追杀,所以靠秘密偷渡进来的私货偶尔享受下生食血肉的快感,是最安全也是上层默许的渠道。 当然,既然不是明面上的东西,价格自然也就昂贵了无数倍。 马克思曾经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有50%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 有100%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游走在人类和吸血鬼之间做这样的生意,利润岂止300%! 按船长的话来说,这世界上每天失踪死掉的人那么多,他只不过是废物利用下而已。 船长走上甲板,迎面走来熟悉的吸血鬼脸孔。 万年不变的花式和服,腰间插着武士刀,一副幕末浪人打扮,他的称呼就叫浪人,真名反而没人知道。 一看到浪人,船长便热情的迎上前去:“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葛船长你好你好,这次货物运送还顺利吧。” “托福托福,一切顺利。”船长一边忍着冰冷的触感和对方握手,一边凑到对方身前低声的道,“这次路上还算顺利,特意给您留下了三个绝对的上等货。” “呵呵,葛船长果然够朋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友谊。” 不知为什么,船长总觉得浪人的表情有些怪异。 这是怎么了?船长半天摸不着头脑,往日要是他不提这茬,这位浪人大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这次这种表现就跟哑巴吃黄莲似的。 不止如此。船长四面一扫,今天来接货的人手明显比以往较多了些,空气中飘动着危险的气氛。 难道吸血鬼要翻脸?船长心里担忧已久的想法忽然又冒了出来,但旋即被他按了下去,他微笑道:“今晚这是……” 码头上忽然喊杀声大作,枪声爆炸声混作一片。 却见浪人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气,向某个方向隐晦的瞥了一眼,旋即才转过头来,对着船长笑了笑,已经变回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嘴脸。 却听浪人淡淡的道:“只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竟敢妄想反抗帝国,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放心,和你们没关系,静静看着就好。” 船长倒吸一口冷气,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东瀛号称是没有猎人的国度,但并不代表国内就没有了反抗势力,只不过在表面上他们全部被打为恐怖组织——事实上那些抵抗组织干的绝大多数事情也差不多。 绝大多数的这类组织,吸血鬼主子们连理都懒得理,一般都是交给警视厅处理。 而其中虽被称为“老鼠”却仍引动吸血鬼大动干戈的反抗组织,船长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葬仪社。 很显然,浪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葬仪社将袭击这一次的食物运输船。 但他非但没有放弃改期,反而大胆的将计就计,要将这群反抗吸血鬼帝国的“老鼠”们挖出来干掉。而船长他们只不过是引老鼠上钩的诱饵。 就在这时,船身猛的一顿,旋即剧烈摇晃起来,然后是一连串的爆炸和枪声。 但这次的声响,却来自货轮内部。 浪人微笑僵在脸上,满是错愕,显然这一幕并不在他安排内。 额头冷汗潺潺而下,浪人只是贪功才瞒下了消息,想着将葬仪社一举成擒再向上表功,但若是货物出了大差错,那他就是再有大功都没用。 “怎么回事?”船长同样焦急大吼,吸血鬼可不管你是因什么出的差错。 “不知道!正在找!”舱机员在数十个监视屏幕上寻找原因,霍地监视器却忽然成片成片的暗了下去。 一个持刀的少年在画面尽头一闪而逝。 第4章 葬仪社 张崇飞快的游走在船舱里,沿着空气中某种莫名的气味向内深索。 他牢记着谭岚的交代,在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便破箱而出,然而却没有立刻离船,反而是杀入船舱。 空气中某种未知的悲伤在呼唤,胸膛压抑着无法言喻的奇特情绪。 谭岚并没有将他送上飞机,反而是偷渡似的将他扔进了某个集装箱,临行赠语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什么叫“认识了真实之后你是否还坚持你那天真的想法”?他觉得那答案似乎便在这船舱的尽头。 脚步忽停,四周被敌人包围了。不同的体温清楚的标识出他们的身份,十二个人类,八只吸血鬼打手。 左首的吸血鬼打手挑了挑眉,白皙的脸颊扬起不屑的嘴角:“猎人?” 张崇不答,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信心,没道理这么快被发现,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里便是敌人所把守的地方,他的目的地。 “曾经我也是个猎人,换个场合我搞不好就放过你了。”左首吸血鬼怀念似的叹了口气,旋即露出贪婪的笑,“只能说你自己找死,连给东京的货也敢抢。” “废话说完了?”张崇直起身来,九字兼定出鞘,惊人的气势排山倒海般迎面扑来,压得吸血鬼打手们和人类败类们连呼吸都停止了。 但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黑帮打手,片刻间便已反应开来,但人类打手已在瞬间倒下一半。 十几把飞刀同时袭来,却只钉住残余的黑影。 凛冽的刀锋寒气大作。 利风割面,鲜血淋漓。 六把武士刀或斩或砍或横扫或竖劈,刀锋铺天盖地压下。 那矫捷的身影跳舞般优雅转动,手中刀锋却是冷漠的死神。 铿铿铿铿铿铿! 打手们只感到手掌一颤一痛,刀已不在他们手中。 张崇顺手一揽,反手连甩。 下一秒,六个打手被长刀钉进舱壁哀嚎惨呼。 另一个吸血鬼打手却趁机从后摸出,直夺他背心要害。 张崇脚步一错,刀锋不可思议的擦身而过,人已侵入敌人身前三尺,手攥住脖颈,一错劲,只听得咔哒连响,已直接扭断了对方颈椎。 剩下的七个打手们面面相觑,轰一声转身就跑。 不怕死谁还做吸血鬼啊! “想走?”张崇冷笑,起脚跺地,昏暗的船舱内雷霆炸响、白光大炽。 不旋踵白光散去,却见打手们瘫软在地,浑身抽搐。 张崇赶上去,一刀一个干掉。 收拾完残局,他向里走去,便看见了一扇被巨锁锁死的大门。 悲伤的尽头就在船舱里。 打开门,船舱内是地狱的缩影。 无数浸满绿色液体的半透明筒状玻璃柜,被当做食物出卖的人类沉睡在无知的梦里,就像是一个又一个上好的罐头。 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吸血鬼买卖运输人类的手段也在进步,过去那些像当年买卖黑奴般的粗野手段被禁止了。 理由当然不是顾忌人类的性命,主要是临死前恐惧过度的人类影响口感。 早在半世纪前,秦氏吸血鬼食品研究中心就已经指出了,长期处于恐惧下的人类,血液与肉质会释放过多的氨基酸导致口味大大变差,更不用说遇上恐惧过度屎尿齐流,就更是让吸血鬼们胃口大减。 眼前这套梦幻装备,可以说是全世界吸血鬼饕餮们呕心沥血之作。 那些不知名的绿色液体的作用就像是无数yy网游小说里常见的营养液,不但可以供给置身其中的人类气体交换、营养成分,更能同步分解排泄物,形成自然循环过滤再利用。 巨大的控制仪器上十数个仪表监视着食物们的氧气、温度等等各项数据,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食物们的新鲜及口感。 对人类来说,这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张崇呆呆的望着,仿佛身处黑客帝国的末日幻境,忽然捂着嘴剧烈呕吐起来。 谭岚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攀上心头:“呐,我很期待喔,当你看见越多真实的时候,是不是还能保持着如此天真的想法。” 这就是真实的吸血鬼世界残酷的一面。 也许因为一开始接触的吸血鬼是璃香、申屠他们,张崇从没有如此清醒的意识到——吸血鬼,他们真真切切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张崇抹了抹嘴,看着沉睡在绿色液体中做着悲伤的梦的同胞们,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做呢?” 撇开他来东京的目的不说,单以他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将他们救出来。 能做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张崇站在巨大的控制仪器前,双手颤抖。 关掉氧气阀,将绿色液体中的氧气供应关掉,所有人都会死,但至少不会被当作食物吃掉。 “住手。”黑暗中却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一个蒙面的女人从暗处走出。 张崇目光一凝,以他如今敏锐的感知,竟然都不曾发现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躲了多久。 张崇刀锋一转,摆出警戒的姿势:“你是什么人?” “不必那么戒备,我不是敌人,以你的身手可以感受到我的体温。”蒙面女人双手平举,两手空空,以示没有敌意。 张崇却没有放下刀的意思:“别骗人了,虽然你体表温度被伪装成37度,但你的呼吸却仍然是冰冷的25度。你不是人类。吸血鬼,你和这艘船的人是一伙的吗?” “咦?”蒙面女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张崇的感知这么敏锐,“你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能识破我的人。” 张崇冷漠的道:“回答我的问题!” 蒙面女人连连摆手:“okok,我说了,我们不是敌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葬仪社的一员。” “葬仪社?”张崇挑了挑眉,“恙神涯那个?” “你竟然不知道葬仪社?”蒙面女人吃惊掩嘴,眼中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你不是东瀛人吧?” 张崇下意识的回嘴道:“你才是东瀛人,你全家都是东瀛人。” 你得理解,在夏国内,这几个字和骂人没什么区别。 蒙面女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当然是啊。” “……”张崇这才发现自己摆了个乌龙。 “你不知道葬仪社的话,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蒙面女人呼了口气,好像很烦恼似的摇了摇头,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空的试剂瓶晃了晃。 “不久前这瓶子里装着一种特殊的药剂,ty。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吸血鬼中毒,潜伏期不超过两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吸血鬼都将发狂致死。” “这种药剂它还有一种特点,可以潜伏在人类的身体里但对人类无害。你来之前,我刚刚将这种药剂注入到了营养液中,以当前吸血鬼们的技术,他们绝对发现不了。” 张崇低声道:“但这些人还是死定了。” 蒙面女人挑了挑眉:“至少不会死得毫无价值。我们力量有限,没办法将他们全救出去,就算你切断氧气阀,他们也是死。” 蒙面女人忽然竖起耳朵,影影绰绰的声响显示着不少敌人正在靠近。 她沉下脸:“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的同志们豁出性命为我拖延的时间,不是给你来犹豫的。如果你还是不信,那么只有一战了。” 张崇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对。” 蒙面女人冷冷开口:“走。” “干嘛?”张崇一头雾水,“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蒙面女人冷冰冰的道:“你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不能将你留给敌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崇停下脚步。 “如果你逃不出去,那我至少要保证,你不会活着落到他们的手里。”蒙面女人拉着张崇出了门,反手扔了几个手榴弹进去,瞬间爆炸声大作。 张崇一边跑一边又问:“你这又是干什么?” 蒙面女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把人门口守卫都杀光了,进去后却什么都没干,说出去你信吗?” 张崇哑口无言。 蒙面女人却接着道:“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不懂?其他的抵抗组织?假面舞会、七武海还是幻影旅团?” 听到这一连串熟悉的名字,张崇无语了,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到底是抵抗组织还是动漫爱好者组织?怎么名字全部都是……” “东瀛是动漫大国,各种动漫组织的宅系结社多如繁星,用类似名字最容易掩饰。” 张崇咋舌:“这也行?!” “看来你真的不是东瀛人。”蒙面女人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与吸血鬼为敌,又对抵抗组织的常识如此无知,你是来自外国的猎人吧。” “难怪身手这么好我却从没听说过。你来这里做什么?修行吗?怎么会跑到这艘船上?你那白光的招式是什么技能?” 张崇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告诉面前这位本吸血鬼地下抵抗组织成员,他大老远跑来是为了救只小吸血鬼吧? 眼前人影忽闪,耳朵内猛的响起意外的声响,他想也不想扑了出去。 “小心!” 第5章 东京十刃 发现剧本玩脱了后,浪人第一时间便作出了报告,至于事前得知消息什么的当然就嗯嗯过去了。 葬仪社的成员们却再一次让他吃惊,他们竟然赶在禁卫军到达之前撤退了,时间精准得就像在禁卫军中安了间谍似的。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吸血鬼怎么可能去替人类干活、反抗吸血鬼自己? 浪人知道没能留下敌人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好在船舱中还藏着个危险的敌人。 抓住他,就不算全无所获。 数十位禁卫军精兵井然有序的踏着军伍步伐,高举着武士刀,毫无武士之心的一起围了上来。 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人不由联想起幕末时同样以集体剑法闻名的新撰组。 两者的工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所处界域不同。 而对张崇和蒙面女人来说,这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不,对张崇来说更糟。 “诚君,我来挡着,东西你带着快走!”蒙面女人忽然把手一扬,一把将张崇推出,旋即往另一边杀入人群。 然而她那一声喊却已将现场的注意力引到张崇身上。 “诶?诶!诚君是什么东西!”张崇来不及发出抗议便被禁卫军包围了。 眼见着那女人选着最薄弱的一边已经杀透重围——这种上来就被队友果断卖了的蛋疼感觉是怎么回事? 张崇忍不住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大家好啊,晚上吃了没?” 禁卫军们面无表情,没人理他。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好,你大爷的我正心情不好!” 吐气叱喝,声波震荡,骇人的气势自身上窜起,惊涛骇浪般席卷狂潮。 黑色风衣外延窜起一朵小小惨白的花,旋即便是哔哩哔哩似的电磁杂音。 九字兼定出鞘,刀锋上游走着小小的电火。 古老血脉流淌的雷霆之力悄然催发,生物电流瞬间催运至极点,身体行动速度瞬间翻倍。 “固有时制御·两倍速!” 张崇合身扑出,拉长修长的幻影。 禁卫军们严格的遵守着战阵步伐。他们不是游兵散勇,一看便知道是经过严格军事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然而越是精密,越是受到张崇力量的影响下,出现错位。 该斩的地方偏了一毫米,该严密的刀网错开了一丝缝隙,锐利的刀锋便从网中破了出来。 手起刀落,头颅飞起。 张崇在高速的武士刀网中穿梭,跟谭岚比起来,禁卫军的动作慢得就像在打太极。 心中烧着火,张崇肆意的挥洒着谭岚特训的成果,禁卫军武士们就倒了大霉,一排排扑了上来,然后一排排倒下。 少年闪亮的刀锋仿佛死神之镰,指向哪里,哪里便是死亡。 忽然有人认出了那柄名刀,冷酷无情的禁卫军武士声音也变了形:“御、御神刀?!九字兼定?” 禁卫军残破的方阵微一骚乱。 张崇却早已两耳不闻,趁此莫大良机,一举突入。 禁卫军阵型大乱,瞬间被杀崩。 最后一个禁卫军死死的抓着刀锋,不敢置信的瞪着少年:“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 张崇抽刀还鞘,飞溅的血染红了年轻的脸孔:“我是你家老大的情敌。” 禁卫军武士带着满腹疑团死去了。 张崇向前狂奔,眼见得便要冲上甲板,船舱却忽然破了个大洞。 蒙面女人倒飞进来,带着腥味的海风。 一个上身赤裸浑身结实肌肉的壮汉手里拖着货轮的船锚,风车似的甩着。 “唷,又见面了,世界。” “世界是什么?”蒙面女人抹了下嘴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问。 “你不是叫我诚君么?”张崇随口调笑,但对方摆明了不知道的样子让他很是无趣,转口道,“这家伙看起来很强啊,是个有名字的boss吧?” 蒙面女人低声道:“不死豪鬼,东京十刃。” 东京十刃,魔都守护,禁卫军中的禁卫军,无道组精英中位列最高阶的顶尖战力。 更远的地方,敌人的脚步声不断来袭。 张崇也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计划吗?这么源源不绝的杀下去,我可受不了。” 豪鬼大步前行。 蒙面女人冲出:“杀出去。” “等于没说。”张崇撇了撇嘴,也跟着冲上。 船锚夹着激荡的风啸砸落,地板上便是一道深深的裂痕。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趁势欺入豪鬼身周三尺。 九字兼定斜撩,上刺,阴险的直夺咽喉。 豪鬼躲也不躲,反脚一脚踢来。 若是被张崇刺中,他不一定便死;但他这一脚张崇若是挨实了,肯定不死也重伤。 这里是东京,吸血鬼的巢穴,吸血鬼援军源源不绝,豪鬼重伤了没什么,张崇重伤了和死定了是同义词。 张崇想也不想的回抽撤刀,不退反进。 他腾空而起,在豪鬼踢出的大腿上一踩,急速蹿高。 半空倒转,反脚踏在天花板上一蹬,眨眼间已越过豪鬼,向着舱外奔去。 正想着回头嘲笑蒙面女人几句,却发现蒙面女人早已跑在他身侧前方,见他望来,还调皮的眨了眨眼。 身后风声骤响,巨大的船锚紧追而至,两人默契的往两旁一躲。 沉重的船锚将铁门砸出个大洞,蒙面女人反手一拉张崇,将张崇甩在身后,人已超出半个身子跃出洞口。 张崇都来不及愤怒,不到半秒她以更快的速度倒退而进。 蒙面女人捂着肩头,肩上鲜血淋漓。 一身水手服的少女笑嘻嘻的走进洞口,只是一口锋锐的牙,牙尖上滴着血,破坏了这妩媚的一幕。 “奇怪呢。”水手服少女偏着头,吮着指尖,一脸迷惑,“你竟然是吸血鬼?” 蒙面女人咬牙切齿:“东京十刃,吃女奈奈。” 张崇一听就喷了,下意识的多看了奈奈几眼。 她浑身湿哒哒的,浸湿的水手服紧紧贴在她身上。 衣服下明显什么都没穿,全身近乎半裸,胸前殷红若隐若现的却更勾人心弦。 奈奈一偏头便看见了张崇,一双眼瞳媚得快滴出水来,她大羞道。 “唉呀~还有个英俊的帅哥哥在这里,笨蛋豪鬼也不通知人家一下,人家现在这仪容怎么能见客!” 双手捧胸,满脸羞红,胸前峰峦却越见波澜起伏,让人看得眼都直了。 可怜从未经过这场面的张崇一下子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不知作何反应。 奈奈更是配合的发出令人魂荡神摇的呻吟,两双光滑白皙的小脚紧紧的绞在一起,勾魂似的扭动着。 耳旁传来一声冷哼,张崇浑身打了个机灵,惊醒过来。他感激的瞥了蒙面女人一眼,心神一凝,如临大敌的看着奈奈。 蒙面女人讥诮道:“看在大家站在一条线上的份上,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标子最喜欢的就是在男人最爽的时候吸干你。为此还发明了一套特殊的体位,你想试试吗?” 张崇浑身一寒,大摇其头:“还是算——”话未落,张崇已倒跃而出。 蒙面女人紧跟其后。 两人同时返身抢攻豪鬼。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快,狠。 出其不意,狠辣绝伦。 九字兼定直指胸腹,短刃忍镖劲射头部。 豪鬼却躲也不躲,任凭利刃穿腹、忍镖射暴眼珠削掉头皮,反手一拉铁链,沉重船锚呼啸倒扣瞬息而至,竟是毫无顾忌连自己也笼罩进攻击范围中。 同归于尽?!张崇大惊抽刀,锋锐刀锋却像深陷山岩铁壁内纹丝不动。 这刀是璃香的东西,他自然舍不得放弃。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张崇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血来,冰冷刀锋上忽地窜起一抹电花流转。 豪鬼伤口处肌肉受刺激一松,张崇刀已拔出,身后风啸扑至,激烈的劲风紧压其背。 张崇闪躲不及,干脆一个滑地,直接从豪鬼胯下穿了过去,紧接着立刻跃起,回身一看,却不由目瞪口呆。 蒙面女人一手擎着短刀插在天花板上,整个身子紧贴着天花板,浑身颤抖。 那巨大的铁锚被豪鬼大力拽回,带着数吨的重量直接将豪鬼砸翻在地,血肉模糊骨折筋断,眼见得是已经不活了。 之后更在舱壁上砸出了一个大型的窟窿,露出了外面的大海。 “这他妈的太扯淡了吧!”张崇目瞪口呆,boss把自己搞死了? “趁现在快跑,那家伙杀不死的!” 蒙面女人这次总算厚道,跃出破洞时不忘打声招呼。 张崇心头一跳,铁锚下那团浆糊似的肉体开始蠕动,远处奈奈更是杀了过来。 他更不犹豫,紧跟着蒙面女人跳出破洞,翻身起跃跳上甲板。 却见蒙面女人反手向破洞内掷出一捆手雷。 身后传来剧烈爆炸,两人借着气浪一冲翻身跃上甲板上。 甲板上的吸血鬼打手们早已发现这两个异类,拿着刀枪棍棒便围杀了过来。 张崇跟着蒙面女人,一路前冲,豪不纠缠,直接跳上吸血鬼开来的武装快艇,飞快的远离了货轮。 第6章 幻斗师翟 快艇上,张崇喘了口气,问道:“那家伙怎么回事?什么杀不死?” “不死豪鬼,最拿手的攻击便是拉人同归于尽。虽然智商上有点问题,但单论生命力绝对是怪物级别的变态。”蒙面女人答道。 “很多人试过杀掉他,但没过多久他又会生龙活虎的出现,就像那些无解恐怖片里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怪物。” 张崇咋舌,看着快艇远离货轮的同时也远离了港口,不由急道:“我还得上岸呢,你这是往哪开啊?” 蒙面女人瞟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一个白痴:“他们没大军来追,只不过是为了优先确保货物的安全。现在港口上肯定到处都是他们的援军,你确定要从这里上岸?” 张崇讪讪。 快艇在一处漂满着油污和垃圾的地方靠岸。 蒙面女人下船后便匆匆离去。 张崇连打个招呼都来不及,旋即反应过来,如今可是身处吸血鬼帝国,只是上岸远远谈不上安全。 他选了个和蒙面女人相反的方向,转身就跑。 跑过空旷的大街,跑过幽暗的小巷,跑上长长的铁桥,入眼尽是陌生的风景。 铁桥上空无一物,四周死寂,只有他的脚步声远远传出。 张崇忽然放缓脚步。 空荡荡的铁桥尽头缓缓走出初中生似的少年,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更普通的polo衫,只是一身衣物都是湿的,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乍一看仿佛水哥,但仔细看去就发现对方模样比水哥还要小。 东京十刃,幻斗师翟。 “你的刀,哪来的?” 张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刚才一直躲在我们船下?” 翟奇道:“你知道?那怎么不说出来?二打一你们还有点机会。” 张崇耸了耸肩:“我只是个路过的路人甲,我还以为你会去追她,然后我就可以趁机闪人了。” 翟摇摇头:“你说的不对。葬仪社和我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但我们对你一无所知。一个能轻易在十刃手下逃生的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这不科学。” 张崇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满脸懊恼,气愤的道:“不是说东京十刃是无道组最高战力,轻易不动用的吗?为什么一晚上我就撞到两个?” “是三个。”翟指了指自己,“我叫翟,十刃之一。” “不是吧……”张崇张大了嘴,喃喃自语,“这和说好的不同啊……” “是你运气不好。”翟看了他一眼,满脸怜悯,“最近有个神秘人四处破坏猎杀吸血鬼,搞得我们老大心情恶劣。不要说人类了,很多小偷小摸的散户吸血鬼都倒了大霉。” “这么说东京现在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黑暗时代啊?”张崇脸色垮下来。 “谁说不是呢。”翟深有同感的应了一声,“连我们几个都被迁怒,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怕触怒那头母……咳咳,副组长啊。” 副组长?母?应该是那个人吧?张崇用力的吸了口气:“喂,打个商量行不行。” 翟挑了挑眉,夸张的哈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来猎杀吸血鬼的,不如你就当没看见,放我过去咯。”张崇信口开河道,“你知道无道纱罗吧?其实我是受她邀请来参加祭典的噢。” 翟皱眉,从人类口中冒出纱罗的名字确实让他有点吃惊,他摇了摇头:“我不信。” “其实……” “别扯了。”翟冷冷的道,“你只是听到我说‘副组长正忙着追捕神秘人’,根本没法确认真假,才临时找的借口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张崇笑,手按刀柄,沉腰下马,肌肉绷紧,蠢蠢欲动,“你可以回去确认后再来。” 翟认真的道:“不,我把你带回去就行。” “那就来吧!” 张崇踏地前冲,昏暗的铁桥上升起了月。 翟睁大眼,明明只是抽刀横斩的简单招式,却偏偏令他生出无从躲闪的怪异错觉。 他只能退。 这一退,就是三十三步。 位居东瀛吸血鬼禁卫军无道组战力顶尖的十刃,竟在贴身近战中被个人类一路压制,说出去谁信? 但翟可不是一般角色,就算在十刃中,他的能力亦是远超同辈的强。他在成为十刃前,名字前冠着血天皇之下最尊贵的姓氏——秦。 一个倒翻身纵身脱开,翟双手合十击掌,双手一错,掌心中已凭空多了一柄长矛,笔直的射向张崇。 “我艹!你特么的是爱德华·艾尔利克穿越的吗?” 看着这离奇的一幕,张崇一脸震惊,手上动作却不慢,随手挥刀。 刀尖对上矛尖,一甩一挑,将长矛挑偏击飞。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巨力却震得他虎口开裂。 他抬头望向翟,长矛擦着他身畔飞过,然而—— 那矛刚碰到桥面便发生了剧烈爆炸,烟雾四起。 猝不及防下,张崇只感到后背一痛,整个人向上跌出,上方却忽然一黑。 翟已跃至他上空,手中又是一柄长矛向下掷出。 张崇大惊急闪。 这次长矛还未落地便直接爆散成数十团腥臭绿色液体,绿色液体一碰到桥面铁索便是一阵阵黑烟窜起,钢铁桥梁瞬间便腐蚀出坑坑洼洼的坑洞。 张崇毫无高手风度的抱头鼠窜,却还是无法完全躲开,绿色液体溅上身体,身上衣服触之即毁,腐蚀出血水相融的黄色液泡,锥心刺骨的痛! 翟落地,两人重又分开,远远对峙。 “喂,你这是炼金术还是幻术?这力量太不科学了吧!”张崇一身狼狈,脸色铁青。只是被波及就成了这副鸟样,要是被那长矛射中怕是立刻就得去见阎王。 “认输吧。”翟提议,“既然你和纱罗组长认识,我带你去见她。” “我会去见她。”张崇摇摇头,他振了振手中武士刀,“但不是这种方式。” “再打下去你死定了。” “我不会。”张崇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我已经发现了你的弱点。” “噢?”翟挑眉,双掌一拍,又是一根长矛掷出。 张崇断喝一声,身上白光骤闪即逝,身形飙至极限,拉出整串残影。他抬腿的时候还在五十米开外,落脚时人已逼至翟身前。掷出的长矛却已飞出二十米,远远落在他身后。 刀光一闪。 翟只来得及双臂一架,衣袖震裂,双臂上黑鳞一闪即逝。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抗衡九字兼定刀锋而不断。 两人一触即分,翟远远的看着张崇,微微眯起眼睛。 张崇脸色苍白,那种瞬间加速的技巧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依然是巨大的负担。但现在他决不能露出虚弱。 他甩了甩刀,故作轻松的道:“我不知道你这能力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一种幻术也许是其他,都无所谓。” “但你每次只制造一柄长矛,直到上一柄长矛消失你才会造下一柄,两次间隔至少在1.3秒。当你进攻的瞬间便是你露出空隙的时候。” “你不错。”翟挑了挑眉,认真的道,“我遇到过很多敌人,你不是唯一一个看透我这招的人,但这么快就找到的你却是第一个。但是,你们都搞错了一点。” 听着赞誉的话,张崇却是心一紧,看透弱点的人那么多,最终活下来的却仍然是翟,这说明什么? 张崇再不犹豫,擎刀直冲。 “只用一支,那是因为我懒而已。”翟再一合掌,双手展开,身后虚空浮现出一柄又一柄武器。 不限于矛,刀枪剑戟棍矛叉,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 无数武器高高悬挂在虚空中,锁死了张崇,仿佛列阵的军队。 万“箭”齐发! “干!这次换《fate》了吗?”张崇脸色大变。 爆炸接连不断。 好一会烟雾散尽,露出狼狈不堪的少年,手中黑色风衣已经千疮百孔,胸口后背多处冒烟,但至少看起来大体无恙。 就在那一刻,张崇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还好急中生智,随手脱下大风衣舞作一团,虽然抗腐蚀性明显不够,但凭着摊开的巨大面积,张崇还是争取到了那么一丝生机,逃脱那恐怖的覆盖式攻击。 这下连翟都对他另眼相看,毫不犹豫的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强!这都不死。” 被敌人这般赞扬,张崇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还以为掌握了这种特殊的力量就……难怪岚姐笑话我。果然我太自大了吗。还想着藏着掖着。” “哈。这是何等自大的发言。”翟微微眯起眼,“你这话意思简直就像在说,‘只要我认真起来,使用隐藏的力量就可以干掉你了’。” 张崇随手扔掉破衣,还刀入鞘,一边扭头捏手舒展拳脚:“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翟捧腹大笑,“你小子有意思啊!真的有意思啊!我开始相信,真的是纱罗组长邀请你来的了。果然很好玩啊。” 话虽如此,神色间却尽是戏谑,显然翟已经把这当成了张崇在搞笑。 张崇也不去管他,抓紧时间趁机休息。 翟却不笑了,他开口便让张崇一惊:“我知道你会一些超自然的力量,从力量的表现形式来看,你掌握的是雷霆一系的力量。” “你知道?”这次张崇真的吃惊了。 “很久以前,我遇到过掌握有类似力量的敌人。他们中每一个都比你强,其中最强的是一个掌握火焰的魔女,在她面前我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你那种只用来刺激肌肉神经加速的小伎俩,看起来很美——” “这招叫迅雷变,可是我千辛万苦想出来的招式。”张崇插嘴道,“怎么样?厉害吧。” “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起名字吗?” “那叫固有时制御·两倍速好了。” “不就是加速么?算了,名字无所谓。”翟撇撇嘴,意有所指的道,“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用的是传说中最难调动的雷。我听说就算是在更容易与自然沟通的古代,在雷雨天外能引动天雷杀敌的高人都是凤毛麟角。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 张崇脸色怪异的看了翟一眼,老实的回答:“教我这种力量的前辈说过,我在这上面的天赋很差。想法太多,心念太杂,和自然沟通的能力太渣,别说平时,就算是雷雨天我大概也驱动不了天雷斩敌。” 翟冷笑,心中却泛起莫名的不安:“那你拿什么和我斗。” 张崇摸出一枚硬币在手上转啊转,摇头道:“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的确,现代比古代更难与自然沟通,但现代也有古代没有的东西啊。这座城市里到处充满了电力,即使是雷雨天也无法企及的强大电力。” 少年一脸异样的神采飞扬:“我确实驱动不了天雷,不管怎么练也使不出岚姐所说的古代绝技。” “什么罡雷咒啊、雷神天降、雷帝招来啊,我一招都用不出来,差点被她杀掉了都。不过,我也有我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路灯忽明忽暗,空气中跳跃着白色的电火花,莫名的不安越来越浓,翟烦躁的喝问:“故弄玄虚!”双手一展,背后天空布满凶器。 张崇俏皮的眨了眨眼,得意的笑:“呐,你听说过超电磁炮吗?” 硬币弹起,橙黄色的光芒撕裂了黑暗。 雷鸣骤响! 第7章 力量共鸣 橙色光芒在接触到桥面的瞬间,两侧泊油路都翻了起来,金属锚栓断裂弹飞,直线上五十米内所有东西被破坏殆尽。 钢筋与水泥混凝土构成的铁桥,仿佛变成了秋千般剧烈摇晃,隔了很久才听到轰隆的雷鸣。 翟吞了口口水,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冒出一句粗口:“干!” 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在张崇体表身周跳跃闪动,头发一根根竖起,苍白如雪,仿佛超级赛亚人变身。 不同的是张崇脸色微白,冷汗直流,一点强者的风范都没。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强撑着不露出半点颓样,慢条斯理的解释。 “超电磁炮,简单来说,就是利用超强力的电磁铁,将金属制炮弹打出去的舰载武器。就算是用这种硬币,只要速度超过3倍音速,威力也不算差,不过因为空气摩擦的问题,最多超过一百米就会开始融化。” 翟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不应该是五十公尺吗?”看见张崇讶异的模样,他补充道,“我也看过《魔法禁书目录》。”旋即又自嘲,“不过我从没想过会在现实里看见炮姐的能力。” “……呃,现实和动画是不同的。” 两人面面相觑,满脸古怪。 肩膀塌拉了下来,张崇哈哈大笑:“搞什么啊,原来都是二次元的同好啊。喂,看萌国的份上,放我过去吧。要不然下一击我可就不会打偏了噢。” 翟微微眯起眼:“你还打得出第二击吗?” 张崇暗暗咬牙,从口袋中摸出第二枚硬币,在指尖灵活转动:“不如你试试?” 翟盯了他一会,慢慢摇头:“算了,那真是太麻烦了。”他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说你不是来猎杀吸血鬼的,那跑东京来干嘛?参加c99?” ic market,动漫爱好者的圣战,欢乐的聚会。 “对噢,c99要开了啊!”张崇眼冒金光,口水直流,旋即想起璃香,脸垮了下来,他挠了挠头又道,“不过这次来倒不是为了这个。” “那?” “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是你家无道纱罗组长邀请,我可是说真的。”张崇耸了耸肩,“对了,你知道她在哪吗?我有事要问她……” “打住打住。”翟连连挥手,“这么麻烦的事还是别和我说。” 张崇失望的摇摇头,旋即又拍了拍手:“也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找个时间一起坐下来吃吃喝喝看看动画不是挺好的嘛。” “对了,有没有兴趣和我搞个组合去参加c99。你看,你可以cos金闪闪,我可以cos炮姐。这特效、这逼真度绝对是max级的啊!” 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崇好一会,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喂喂,你干嘛?” “再看见你这版本的炮姐,我晚上会做噩梦。” 看着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张崇这才捂着胸口靠着栏杆瘫了下来。 满头白发渐渐褪回黑色,脸色惨白,右手不自然抽搐,两腿颤颤,精神超负荷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他当然不是故意打偏,只是这招式远超他的承受力,蓄势时间又长,又无法精准锁定,精神力负荷又大,虽然谈不上中看不中用,但就目前来说最大的作用还是用来唬人。 如果翟坚持打下去,张崇也只好落荒而逃了。 远处传来东京警车特有的警笛声。 张崇脸色微变,深深的吸气,身子往后一倒,翻过栏杆,落尽河里,顺水而下。 到达的警察只看见仿佛飞机迫降般的灾难现场。 —————————— 城市另一角。 名字根本不重要的废弃地下月台。 模糊的黑影脚步忽然一顿。 黑暗中亮起光。 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哼着小调,自然的向他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啊。” 全然不管在这样一个早已被弃置的地下月台,忽然冒出这么贴心的邻里问候是多么诡异。 当然,以无道纱罗这个名字,就让她够资格在东京做近乎一切随心所欲的事情。 近百年来被尊为“最强”的美丽吸血鬼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温和得像是邻居老奶奶养的大花猫:“那个,你是不是迷路了呢?再往下走,可就没有路了噢。” “不是有吗。”黑影吐出生硬的日语,“运送‘食物’的粮道。” 纱罗脸上笑容不变:“所以说你走错路了啊。‘粮道’不在这边啊,所有的‘粮道’都与人类搭乘的地铁线相连呢。” “运输时只要一点点催眠瓦斯加上两次变轨就可以轻松做到了。要不然中间还要额外转换交通工具的话,成本就太高了哦。” 黑影嘴角一咧:“这么说,我找对人了。” “啊啦,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你就是那劳什子东京十刃吧?” “最近在东京到处捣乱的人就是你吧?” 牛头不对马嘴的平淡对话,却埋着无休止的杀机。 “你是什么人?我本来想这么问,不过看起来这问题你不打算回答。”纱罗脸上还带着笑,却无丝毫笑意,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紧一松,钢铁指扣悄然套上 。 “嘛,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无所谓了。” 黑影咧开嘴,像是在笑,霸道不屑,就像在说:你做得到吗? 两人脚步不停,却不再接近,正对着绕圈旋转。再踏前一步便是致命的距离,谁抢到了先机,便可能决定最后的生死。 不知数量的银色钢琴丝散开来,华丽又凌厉的切开黑暗,直扑黑影而至,所经之处地裂石破。 黑影右手作刀斜向上破空一斩,切金断玉的银色丝线被轻易击飞,倒勾着划上天花板,拖曳出尺许深可怖裂痕。 那肉质手掌却毫无无损,只是泛着层金属色泽的光芒。 铁手?机械臂? 意动身动,双手银丝快速盘绕护住自己,纱罗怀里一掏,银色圆球直袭黑影胸口。 黑影挥拳直击。 拳上传来异样触感的瞬间,银质钢球爆裂出数百道银色钢琴线,展开零距离全方位无差别凌厉攻势。 黑影怒声断喝,不退反进,于千分之一秒内挥拳再击,拳头夹带着狂野的气劲汹涌喷发,穿过无数夺命钢丝直击丝线纠合的中心,竟在它完全爆发之前先一步将它轰飞。 却仍有少许钢丝爆开太早,穿越过拳劲风壁,将他来不及护住的肌肤割裂,渗出血水。却来不及再有动作,便被黑影一把抓住扯断。 危机却不减,身后冷锋凛然。 纱罗已悄然近身,欺近那双铁拳攻击范围内,银丝收束成针,悄无声息的刺向毫无防备的后背。 结束了。 不对! 黑影根本未回头,一记刚猛至极的后踢腿却已经飞起,速度之快不是背上长眼能形容的,那根本就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陷阱。 纱罗急向右避,倒霉的墙壁替她挨下,大片的混凝土飞了出去,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钢琴丝线再变,百炼钢成绕指柔,如星云般环绕着纱罗,布下层层柔韧的防御。 黑影转身扑上,犹如猛虎下山,凛然不可一世的狂霸。 拳未近,杀意已压至纱罗胸口。 钢丝琴线柔软的避开黑影的拳,一近身却又忽然绷紧,变成杀人如麻的夺命暗器。 银色钢琴丝轻薄如纸,在掌心跳着优雅的杀人舞。 一个又一个银色圆球被抛掷而出,绕过黑影后这才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钢琴丝线将两人所在的月台变成了巨大的蜘蛛网,在东京肆虐的黑影便是入网的猎物。 黑影却不后退,强硬的向前突进。 他不是猎物,而是故意闯进这网中的杀神,身如奔雷,势若猛虎。 纱罗不停的游走,削铁如泥兼又灵活无比的银色钢琴丝不断向黑影喷出,阻扰着黑影突进。 当她用左手钢琴丝攻击时,便会以右手钢琴丝封住黑影的躲避路线,反之依然。 以黑影的骄傲,根本不屑于理会什么封锁,反而是用他那无坚不摧的双手斩破阻碍。 然而这一来却正落入纱罗下怀,反而令黑影越受掣肘。 无法以压倒性优势取胜令黑影渐渐焦躁起来。 随着战斗白热化,身体里那不知名的诡异力量开始蠢蠢欲动,他真不知道如果再一次完全失控是否还能够清醒过来。 也许会死。 他不怕死。 但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从发现身在东瀛时,他便已经决定了。 若注定要死,那一定要死得轰轰烈烈! 黑影猛的一声怒吼,浑身上下泛起如双手般铁灰色的金属微芒。 他不再理会袭身钢琴丝,如炮弹般射向纱罗。 切钢铁如切豆腐的银色钢琴丝斩在他身上便弹了开去。 纱罗酱捂着嘴,用一种卖萌的语气“惊呼”道:“这都不死,难道你是机器人吗?” 黑影怒吼轰出铁拳,带着狂暴到极点的怒意——交战这么久,他竟然才能发动第一次进攻? “啊啦,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个无趣的男人。”纱罗咂了咂嘴,甩开指扣,银色钢琴丝布成的杀网在失去主人的瞬间崩溃。 纱罗脸容一肃,浑身气质大变。她握拳断喝,也是反手一拳猛的轰出。 拳与拳交,却发出炸弹爆炸般的剧烈声响。 两人身影交错,拳影翻飞,血花飞溅。刚猛对刚猛,竟是打了个不相上下。 黑影越来越烦躁,身体里的力量翻滚着,只能勉强保持着平衡,这让他无法出尽全力。这种有力使不出来的窘境,令黑影更加愤怒。 而纱罗身上伤口流出的血更泛着令黑影“垂悬欲滴”的芬芳。 拳风越来越急,越来越狠,萦绕在男人身上的黑影泛出血红,蒙在脸颊的黑影上升起两点血色殷红,强横的铁拳上忽然跳出恶魔般的狂暴。 “你?!”纱罗触不及防下,在力量暴增数倍的拳下被轰退。 黑影里两盏红芒透露出嗜血的冰冷疯狂,时而恢复清明一闪而过。 “血……” “滚!” “好香的血……” “滚、出、去!” 黑影用力的敲着自己的脑袋,疯狂咆哮。 嗜血冲动是不会对吸血鬼的血起反应的,除了—— “真的是嗜血者?”纱罗脸色微变,“怎么可能,明明是个人类。” 黑影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双瞳转瞬蒸腾起狰狞的赤红,眼见得便要完全迷失于嗜血冲动之下。 就在这时,九天上响起的雷鸣洞穿大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同宗同源的力量波动敲进他的心脉,隐隐呼应着血脉中镌刻的印记。 修炼多年的力量共鸣似的颤抖,猛的大幅蹿升。身体里那股诡异力量眼见得失去了机会,悄悄的重新退回身体深处,等待着下一次侵蚀的良机。 黑影眼中蒸腾的生冷血气一淡,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却再顾不上袭击纱罗,向后蹿出,反手一拳将挂在墙上的消防灭火器打爆。 只听见一声涨破耳膜的巨响,白蒙蒙的一片笼罩了黑暗的月台。 纱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黑影是想逃,迟疑的一瞬间便失去了黑影的踪迹,但更重要的是,“人类变身嗜血者”这种情况令她都不由失神。 黑影奔跑在庞大的地下通道中,口中低低自语,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是谁……这又是哪家的人……” 第8章 接头人 高桥,表面上是畅销轻小说作家,暗地里却是反抗组织葬仪社的一员。 他一边焦急的等待着行动的消息准备支援,一边浏览着网页。 “一群无知的白痴!”高桥关掉了网页,恨恨的骂几句,不甘心的再次打开网页,果不其然,那些偶露“真相”的证据已经被爪牙们轻松删除。 这个国家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什么新闻监督言论自由,什么自由国度经济强国,不过是一间巨大的食物加工厂。 “哪来的吸血鬼,楼主中二吧?”“大叔,你该吃药了。”“惊现远古宅!”“不可能有的吧”“明显电影看多了。” ……想起几分钟前那些自以为是的“精英”们理所当然的回答,高桥忍不住又捏紧了拳。 无法将真相公诸于世,不,即使公布了真相也没人相信。 高桥忽然想起了上世纪的经典电影《黑客帝国》,宁愿活在看似美好的虚拟谎言中也不愿意面对残酷真相的人大有人在。 十八年前的他不也这样吗?若不是遇上那个人,他也不会加入葬仪社,如今也是这些愚民中的一员吧。 手机响起,打开短信一看,一排毫无规则的数字跳了出来,高桥抄起桌上轻小说《炎发的夏娜》第零卷一路翻,破译出的内容让他脸色微变——“已完成,有埋伏,不强,奇?再联。” 行动的确是成功了,但现场早有埋伏,却不知是消息走漏了还是这根本是个陷阱。但这根本不可能是个陷阱,将消息传给他的那个女人绝不可能站在东瀛吸血鬼一边。 那就是组织内部出了叛徒?那怎么任务还能完成?两仪没事吧? 咔。 庭院里忽然传出异响,高桥脸色一变。不祥的阴霾占据心头,他迅速点开几个程序将电脑上残余的记录清理干净。 是行动后遗症吗?高桥无法确定,但怎么想都牵连不到他这才对, 不过面对吸血鬼爪牙们的追捕,再多小心也不为过。 高桥很清楚,在那群将灵魂都卖给吸血鬼的狗腿子面前,他那畅销轻小说作家的身份不值一哂。 将一粒药丸含在后臼齿,高桥抓起角落里的棒球棍,悄无声息的拉开了门。 门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异响只是他的错觉。 高桥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是血色特勤组那群狗腿子杀上门来,他们绝不会这样小心掩饰。就算把屋子拆了,第二天新闻也只会报个煤气泄漏爆炸。 难道只是遭贼了?他可不信有这么巧合。 他蹑手蹑脚的跨出门,电脑屏幕的微光晕出一团黑影,过道里一片漆黑,寂静的黑暗里只有怦怦的心跳清晰可闻。 忽然觉得身后有异,他猛的转身、挥棒,紧跟着一脚飞踹,动作纯熟无比。那些只认识他表面身份的朋友们,若是看到这幕绝对会吓掉下巴。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手上猛的一空, 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高桥脑海中霍地灵光一闪——他们是故意伪装成这样,想要拿活口吗? 高桥惨然一笑便要咬破药丸,却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高桥吗?谭岚让我来找你。” …… 两人重新见过坐下,高桥打量着眼前青涩的少年,心中暗自嘀咕“这勇者也太年轻了吧”。 转瞬又想起当年见到谭岚时她似乎年纪更小,但却强大得不可思议,这么想来,似乎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 于是高桥再望向张崇的目光立刻充满了期待,这可是从遥远的夏国漂洋过海来吸血鬼帝国刺杀魔王的勇者啊(谭岚语)。 张崇却是另一番感受。他看着墙上贴满的夏娜海报,又看了看桌上整排的《炎发的夏娜》轻小说,从未有过的联想忽然一下子窜在一起。 同样的力量性质,同样的战斗方法,二次元的少女形象一下子和三次元联系起来。 想起临行前谭岚那奇怪的交代语“告诉那小子,只要他干好这事,我就不计较他把我写成那样子了”,张崇只觉得口干舌燥,满脑子的不可思议。 “那个,我岚姐不会就是夏娜的原型吧?” 两人沉默对坐了半天,高桥怎么也没想到少年勇者憋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微微一愣,旋即想起自己造的“孽”,想起那个魔女的威胁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面对着魔女的使者,他干瘪瘪的笑了两声:“这个、这个,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一时……就……咳咳……” 张崇面色古怪的干笑两声,觉得世界的真实果然是残酷得令人无法直视,又一个梦想破灭了。 他咳了一声,将话题略过不提:“岚姐说让我找你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她说的高桥就是那个高桥。” “她只说你是她早年的一个朋友,是多年来一直对抗东瀛吸血鬼统治的勇士,绝对可靠,让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来找你。” 高桥精神大振:“就这些?她没说别的?” 张崇犹豫了下,还是委婉的转述了谭岚的交代。 高桥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十八年前红莲魔女肆虐东瀛的时候,可不只是吸血鬼倒了大霉。 当年一时冲动将她写成了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小萝莉。他可是一直担心,生怕哪天便被从天而降的火焰烧成晶体。 虽然这几年来两人多次合作,算是同一个阵营里“并肩作战”的队友,这次的消息也得益于谭岚的通知,但高桥对谭岚一直抱持着敬畏戒惧。如今这种担忧终于要解决了,他不由得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问道:“我有什么能够帮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谭岚阁下只简单的提了下,并没有具体说明。但身处对抗吸血鬼的统一战线,我们便是志同道合的战友,请不必有所顾虑。若我个人能力不足,我也会视情况向组织提出援助申请。” 张崇也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本不愿找高桥帮忙。谭岚此前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太过“刻骨铭心”的印象,来找她推荐的人他总觉得前面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坑在等着。 但东瀛的情况显然比他原本的简单设想要复杂的多,人生地不熟,又缺少必要的情报支持,就这么无头苍蝇的找下去,他就算不被干掉,也很难找到璃香。 “组织?”张崇霍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咦?谭岚阁下没有提起吗?在下是东瀛吸血鬼抵抗组织葬仪社的成员。”这事谭岚早已清楚,多年来更从她那得到不少帮助,高桥也不隐瞒。 张崇脸色古怪:葬仪社?晚上遇到的那个女吸血鬼叛徒似乎也是葬仪社的人。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大概又被谭岚坑了一把。他将事情这么一说。 高桥目瞪口呆,脑海中念头飞转。 传闻夏国天驱入侵报复、谭岚通报码头交易、码头有埋伏、张崇安全抵日,吸血鬼有埋伏却不强,任务完成却多出额外战斗…… 前后一连串事情联系起来,由不得他不浮想联翩。谭岚搞出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为了掩护这个少年平安到达东瀛吧? 高桥心头发苦,隐隐觉得这或者便是事情的真相。怨怼且不说,对张崇的重视却是立刻更上了一层。 他打起精神,准备之后就立刻将发现上报,眼下还是先搞清楚这少年的来意为好。 他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有这份并肩作战的友情在,我会更容易说服组织。那么张君,请问您这次来东瀛是?” “有神皇祭的情报吗?”张崇不准备重复他那谁听见都会发笑的念头。 高桥眼中神彩奕奕,脱口而出道:“不愧是红莲魔女的人。” 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了声,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皇祭是吸血鬼的最高祭典,吸血鬼们防密很严。我们只知道即将举行,地点是地下皇城,但暂时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 “那地下皇城呢?” 这小子怎么专挑高难度的来。高桥噎了一下,愤愤不平的想,这小鬼以为吸血鬼帝国最核心禁区的情报是什么?网络上随处可见的游戏攻略吗? 表面上高桥仍不动声色的道:“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作为帝国的核心,地下皇城的一切内容都是最高机密。” “很遗憾,我们组织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仍然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资料。我们知道它就存在于我们脚下这片大地,但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张崇很失望,搞了半天,这群东瀛的抵抗者还真的只是“抵抗”着而已,他们甚至连大对头的老巢情报都没有。 高桥想了想,却是想起近期一个奇怪的流言,他笑道:“说起神皇祭,最近里世界倒是有个很奇怪的流言。” “据说当代神巫女因私逃而被判处死刑,将在本次神皇祭上作为祭品血祭,以取悦血天皇。可笑吧,吸血鬼们精挑细选跳出来的皇后备选,竟然成了血祭的祭品……” 张崇沉默片刻:“还有呢。” 心吭啷一下,高桥回忆着流言内容一一道出:“据说是因为当代神巫女为了个人类少年背叛血族,私逃神社,一路私奔甚至逃到禁地夏国。” “最后甚至出动了东京特殊事件处理组组长、百年来号称最强的无道纱罗亲自出手,才将她擒回——咦?咦!少年?!天啊,该不会你就是——” 张崇不语,但表情无疑默认。 高桥强忍着心中震惊,他从没想过那忽然窜起的荒唐传言竟然是真的。一时间念头百转,心潮起伏。 他下意识的脱口问道:“那你这次便是为此而来?这是夏国天驱的意思,还是谭岚阁下的意思?” “……不。”张崇摇头,“救璃香只是我个人意愿。” 高桥失望的摇了摇头,如果红莲魔女亲至,那么葬仪社和她之间有大把合作空间可以谈。但只是红莲魔女一个后辈子弟的话,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极为有限。 至于对方想闯进地下皇城拯救神巫女的念头,则直接被高桥无视了,这么不切实际的荒谬理由肯定是为了掩饰对方的真正目的,对,一定是这样! 却听张崇又问道:“那么,有办法联系上无道纱罗吗?” 高桥瞠目结舌,看着他半天无语——拜托我这里是抵抗组织好不好?不是东瀛吸血鬼领事馆啊!!! 张崇也发现问得不靠谱,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无道纱罗知道我已经来到东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要让她知道你来了?……”高桥暧昧的看了少年一眼,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发福的大肚子,暗自感慨两句“年轻真好”。 他想了想,问道,“是只能让她知道你来了吗?” 张崇只犹豫了会,便否决了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摇头道:“不需要。” 高桥眼睛开始亮了,他想起组织里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搁置的行动计划,怦然心动。 “哪怕有生命危险?” 张崇想也不想的反问:“哪里没生命危险?!” “好。”高桥打开电脑,飞快的调出东京地图,再打开另一个软件,将另一张闪着红色标记的图片和地图重合,地图上立刻被密密麻麻的红点给覆盖了。 高桥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东瀛这个国家,是吸血鬼们为了更好的圈养人类才建立的,而现代吸血鬼将圈养、取血、繁殖、再重复利用上更进一步,形成一个完整的食物加工链。” “而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地方,最容易吸引他们目光注视,除了地下皇城之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崇看着地图上那一个又一个的红色光点,有的黯淡,有的鲜亮,无一例外渗着阴冷的血腥味。 “血库。” “扞卫食物是生物的本能,吸血鬼也不例外。”高桥淡淡说道,“无道纱罗位列东京吸血鬼最顶点阶层,平时想见她根本不可能。” “但她身兼东京特别事物处理组组长,想要最快速度的引起她的注意其实也简单。” “请你尽情的闹个天翻地覆吧。” 第9章 大闹新宿 新宿车站出来,穿过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一番街,便是大久保医院。 明面经营下的真实,则是东瀛血族在东京最大的血库之一。 张崇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风衣,提着九字兼定走在医院里,却没有预料中的惹眼。 只偶尔有些年轻的小朋友投来兴奋发光的眼神,随即就被家长们拉回去,一边指着他做反面教育。 张崇饶了饶头,袭击血库不是他的目的,大闹特闹引起纱罗注意才是他想要的,眼前这幕明显和他想的不同。 眼珠子转了转,张崇缓缓拔刀出鞘,冷冽的刀锋闪烁着寒光。 他挥刀便斩,病房门被劈飞出去,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冷喝:“血库在哪?” 冷漠的人群立刻有了反应,尖叫声此起彼伏。 火警警铃响起,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忽然冒出来疏散人群。 整层楼很快清空,医生们脱掉外套,摘掉头套口罩,露出獠牙,堵住了张崇前后的去路。 “有十八年了吧?竟然还有人敢打东京血库的主意?”吸血鬼医生上下打量着张崇,嗤的一笑。 “这是哪来冒出来的小朋友,嫩得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佐藤,你搞错了吧,不会只是普通的人类寻仇吧?” “搞错就搞错了吧。不要在意啊田中。”另一只医生佐藤打着哈欠,“守卫血库的工作无聊透了,再不找点乐子我会发霉的。你觉得呢,平井?” 拿着手术刀刮着胡子的平井发出嘿嘿冷笑:“这鸟地方我早就受够了,我已经发出了警报说有强敌入侵。” “管他是不是猎人,我们说他是他就是,再不搞点业绩我们一辈子也升不了职。冤杀了他又怎样,他还能认识无道纱罗吗?” 几只吸血鬼一起笑起来。 张崇也笑。这几只吸血鬼真是太知情识趣了,他正愁事情闹不大。 下一刻,所有人却忽然感到一阵强烈摇荡,医院深处传来一阵阵爆炸的剧烈声响。 田中望向平井,笑骂道:“喂平井,作假也不要搞得这么惊天动地啊。” 平井脸色阴沉如水,声音嘶哑:“这不是我干的。” 佐藤一愣,冷冷的盯着张崇骂道:“八嘎牙鹿!你竟然还有同伙?!” 张崇目瞪口呆,全然摸不着头脑。难道高桥还是来了?他不是很抱歉说组织暂时无法介入这样的行动吗? “杀了他。” 吸血鬼医生们掏出手术刀,齐齐射出。 张崇拔脚踹飞长排座椅,身子一团藏在座椅的阴影中紧跟着蹿了过去。 手术刀打在长椅上乒乒乓乓乱响。 阴影下白光一闪,张崇连人带刀刺进平井身体里,刀锋顺势横切,腰间血线乍现,上下半身分离。 平井一时还没死全,双手仍悍然紧抱着张崇的大腿死死拖着。 田中佐藤对同僚的濒死重伤视而不见,反而趁机扑上来,拳击、脚踢、膝撞齐齐袭来。 张崇错身踏步,只避开要害,左掌做刀横削竖劈,一串串电流火花在掌间游走闪烁。 吸血鬼医生们在被摸到的时候也免不去瞬间的麻痹。 九字兼定紧跟着无情划出,化身死神收割生命。 战斗才开始便瞬间结束。 完全估错了双方实力的吸血鬼们尝到了苦果,却再没后悔的机会。 短短15秒后,现场只留下一地吸血鬼尸体。 张崇向着爆炸的方向冲去,体内的力量在骚动着,呼应着什么。 —————————— 坂井担任血库守卫已经一年了。 听前辈说,在很早以前,血库守卫是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荣耀之位。只有禁卫军中最精锐的武士才能成为血库守卫,所有血库守卫都被称为无道组的编外成员。 真相如何只有天知道,反正在坂井担任血库守卫时,曾经“荣耀的工作”已经变成无聊的站岗,只有那些被发配的倒霉蛋才会被派来做这样的工作。 坂井很不甘心,他在变成吸血鬼前是个古剑术的狂热爱好者,变成吸血鬼后,他自信凭自己的剑术也足以在禁卫军中傲视群雄。 然而,就因为那该死的血统歧视,导致他这般出色的大和武士,竟然只能被发配来守卫这根本不会有人来进攻的破仓库。 即便如此,他也从不曾因怨恨而有丝毫懈怠,和那些无聊的上去找乐子捞政绩的败类吸血鬼不同,他依然恪尽职守的站着无谓的岗。 今夜,可能又是个无聊的夜。 坂井笔直的站着,视线牢牢的盯着走廊尽头。 值班的时间过去了一半,搭档池穿着垮垮的衣服打着哈欠出现了,一看到坂井认真的样子他就笑了。 “坂井还是那么认真啊。我说你别担心了啊,我在这里守了十年了,别说人了,连只老鼠都没有来过啊。你也来了有段时间了,要早点习惯啊。其他人呢?” “他们上去找乐子了。”右拳捶胸敬礼,坂井嗨的一声遵命,平静的回答,不漏半点真实想法。 池知道坂井听不进去,心骂蠢货,也不再多说,却惊觉坂井的脸色忽然变了。 池才不会上当,他笑眯眯的道:“这表情不错啊,不过要唬人的话还差点。” 坂井脸色惨白,喉痛欲裂,目光死死的盯着走廊尽头,完全顾不上池那白痴。 池的笑僵硬在脸上,远超人类的敏锐嗅觉在战栗。 一股毫不掩饰霸绝天下的煞气狂涌逼近。 “这是什么怪物?嗜血者吗?”池脚底发软。 来人未至,只是狂暴的气息便快将他的勇气尽数浇灭,生物面对死亡威胁的本能在哀嚎。 坂井手颤抖着摇晃着,来回几个差错,终于按住腰间的武士刀。 地面上的恐慌惊叫这才依稀传来,大地在颤抖,墙壁在颤抖。 坂井高声的大喝鼓劲,腰微沉,手按柄,摆出居合斩的姿势,战意熊熊。声音落在池耳中,却听出那扭曲的恐惧。 “你在干什么?快点拉响警报!”坂井终于想起遗忘的错,顾不得前辈礼貌,大声吼起来。 “我动不了了……”池哭丧着脸,手脚冰冷,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瑟瑟发抖。 不对,刚才平井那个混蛋为了谎报功绩已经发了警报。这算是误打误撞吗? 坂井苦涩的笑了,手按着刀柄,全力控制着让身体安静下来。 碰! 碰! 碰! 墙角处,黑色的怪物忽然出现,紧跟着毫不停留、一往无前的杀了过来。 “喝!”坂井出刀,精与神合一,静与动相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梦想神传流居合一刀斩奥义被发挥到淋漓尽致。 这是他这辈子最满意的一刀。 这是他这辈子最强的一刀。 这也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刀。 视野中一记拳头不断放大。 狂野、霸道,天下无双,不讲道理,笔直向前。 刀碰,刀断。 刀影破碎,轰进头颅,骨骼碎裂的声音先响起,眼珠像弹子爆出,红白色浆血四面喷洒,脑袋炸成碎片。 空气中响起无声的爆响。 池靠着墙站着,呆呆的看着黑影从他身前经过,毫无反应。良久,血从眼角、鼻孔、耳朵、嘴角缓缓流下,竟早已被音波震死多时。 黑旋风似的向前推进,留下一地的吸血鬼尸体,隔了许久之后,终于有吸血鬼再次拉响了警铃。 警报声凄厉响起,求救信号化作电波穿过东京,在纱罗手机上响起。 甜美可爱的纱罗酱正在展开今年第五十一次约会。 咖啡厅情侣对对,对座的韩潮帅哥俊得让她直流口水。她眯着星星眼,面若桃花的听着对方口若悬河的表演,她拿起手机瞄了眼,又放了下来。 “新宿大久保医院血库遇袭,来敌一人,疑似猎人。” 这种明显邀功的借口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接了。 但是不过一会,铃声再次响起。韩潮帅哥的表演再次被打断,他态度温和的笑了笑。纱罗却觉得脸都烧了起来,不耐烦的又看了一眼。 “遭遇强敌,情势危急,请速速来援。” 纱罗柳眉倒竖,怒极反笑。血库的守卫吃屎长大的?禁卫军也是白养的?怎么什么事情都和特事组扯上关系?害得人家的约会又泡汤了,这明明是欺负人嘛。 她气极了,脸上却露出个歉意笑容:“实在非常抱歉,公司突然有急事找我,我们下次再见好吗?” 看着韩潮帅哥眼底的不渝,纱罗酱感觉心都碎了,她决定还是把韩潮帅哥打包当夜宵吧,不要浪费。 红色法拉利在街上飙到极限,一连撞飞了五个男人六个女人七个老头八个小孩,十分钟内连过二十三条街在医院门口停下。 医院里里外外早已乱成一片,以吸血鬼忠犬着称的血色特勤组已经接管了现场,指挥着警察们拉起黄色封条,将围观的群众们驱散。 纱罗将干瘪的前帅哥随手丢掉,气呼呼的下了车,跨过黄色封条。 方踏进医院大门,一股熟悉的霸道气息便迎面扑来。 纱罗挑了挑眉,嘀咕道:“这还真是归我管的破事。这家伙还真是讨厌。才刚刚被打败,就又死皮赖脸的缠了上来,这种阴魂不散的男人最讨厌了。” 纱罗迈着轻盈的脚步往里走。 第10章 同族 张崇越往前,地上吸血鬼的尸体越多。奇特的是,吸血鬼们竟都是死于重手法攻击,看起来全是徒手而为,而不是死于现代武器。 张崇首先便排除了葬仪社的组织行动,从高桥那边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战力还是以依靠现代武器战斗的普通人类为主。 至于那个女吸血鬼叛徒,高桥讳莫至深,恐怕是另有缘故,而且她的战斗风格也不是这般粗暴狂野。 好奇心被深深吊起,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嚣张的在东京与吸血鬼为敌? 难道是那个神秘人? 无论是翟还是高桥,从他们得到的情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最近的东京实在是不太平得很。 而起因就是有个神秘高手正肆无忌惮的四处攻击吸血鬼,搞得东京特别事件处理组组长无道纱罗大怒,禁卫军无道组齐齐出动,掀起腥风血雨,势要将他擒杀。 他会是猎人吗? 不,尸体上没有残留一点银毒的味道,不可能是猎人。好的吸血鬼猎人绝不会弃银而不用。 但不是猎人的话,又会是什么人?会是谁这么强又这么无聊到跑到吸血鬼帝国的中心杀吸血鬼玩? “难道也是来救璃香的?”张崇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世界上哪来这么多我这种疯子。” 前方拐角忽然传来巨响。 张崇心一紧,体内某种东西在骚动着,呼应着什么。 视野中黑影骤现,黑不见底的瞳孔,漆黑如墨的发,仿如深渊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狂暴凶横的煞气铺天盖地压过来。 张崇感觉自己成了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那是人力所不能抗衡的—— 怪物! “哈!”黑影张狂大笑,当胸一拳直击。 不能挡! 拳未及身,便涌出无法抵挡的退意。 张崇想也不想的向旁退开。 墙壁被生生打穿出一个半米深的大洞,冷涩的夜风不断从外涌入。若这一拳打实了,怕是急救都省了直接就可以送火葬场。 张崇倒抽一口凉气,赶忙又后退几步。 黑影却紧贴着跟了上来,两人一进一退,在极短距离下瞬间交手十几个回合,完全来不及去想,纯粹是身体细胞做出的本能反应。 只稍慢一线,拳头挨着胸口微微擦过,张崇却像是被攻城锤正面打中,口中鲜血狂飙,整个被砸飞出去,撞往天花板上,无数石灰飞泻。 腥臭的劲风却紧随而至。 “固有时制御·两倍速!”眼中视野仍是一片浑浊,张崇来不及多想,生物电流催运至极点,身体行动速度瞬间翻倍。 双掌同时交叠向前一推,借拳风一撞,风筝一样的往后飘开,瞬间拉开距离。 黑影那边却浑身颤抖一阵,忽然停手,传来了熟悉的国语:“……雷……原来力量的来源是你。雷宗……还有传人吗……?你姓林?” 张崇一喜,原来这变态、不对,这绝世狠人竟然是自己人!旋即一怔,什么雷宗?姓林? “我叫张崇。前辈你为什么攻击我?” “谁让你拿着东瀛刀冒充东瀛鬼,打死你活该。”黑影甩了甩头,狂躁的问道,“林也好张也好,你也是来追我的?” “什么?”张崇又是一怔,什么叫“来追你”?还是“也”? 喧嚣的枪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入侵者死!”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卫们从走廊两头冲出,制服下是25度的体温。 “一人一边!”黑影大吼一声,抬脚踹起一具警卫尸体。人跟在尸体后冲了出去,飙飞的弹雨瞬间将尸体打得千疮百孔。 张崇有样学样,抓起一具尸体向另一边冲刺。 两人身影交错,血脉里流淌的力量瞬间共鸣。 这些被调来看守血库的吸血鬼警卫,单就只战力而言绝对是禁卫军中之冠。 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团队作战,比起那些吸血鬼医生们还要更胜一筹,出手的狠辣及精准更不是普通吸血鬼所能比。 而长期被安排困守血库无法见血,更是让他们变得更加的嗜血,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迫不及待的变身野兽! 但可惜的是,他们遇上的是规格外的怪物。 黑影冲进吸血鬼中间,甩开尸体,左腿一撑,右腿如钢鞭般扫过。 当先一只吸血鬼手挡了下,便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响,变态的巨力将他直接打飞,撞在同僚身上一起轰穿墙壁,脖颈扭曲成く样,眼见得不活了。 黑影一个零距离冲刺,正拳轰爆正中吸血鬼头颅,屈肘倒撞。 身后扑上来的吸血鬼胸膛凹陷,肋骨从后背捅了出去。 黑影反手拖过左右两只吸血鬼,就着脑袋一撞,脑浆爆裂满手红白。 他回头望去,却正见一轮明月升起。 吸血鬼们跃上天花板跳上墙壁向着张崇扑了过去,吸血鬼最擅长的三维空间立体战法全开。 张崇双手握刀,缓缓画圆,仿佛璃香牵着他的手在舞动。 一道。 两道。 四道。 八道。 十六道。 轮斩千杀·十六夜月! 皎洁月轮在狭小的走廊中爆散开来。 漫天血花,一地尸体。 张崇浑身疲惫,强撑着不露异样。 这招是他操纵生物电流催运加速后,勉强复制出璃香曾经用过的绝招,但消耗也是巨大,短期连续几次使用已他精神体力力量都降至低点。 但如果能顺势取得绝世狠人的好感,甚至能将他拉过来一起闯地下皇城的话,那就值了。 黑影竖起大拇指,心中念头急转,拥有如此实力的御雷师他竟然毫不知情,显然和他的猜测出了差错。 不过这也都与他无关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失控频率越来越频繁,时间越来越久,恢复清醒越来越难,随时都可能突破临界线,无论如何都不宜再纠缠下去。 至少在那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他要…… 黑影身体忽然一顿,脸色微变,一股并不陌生的气息从楼下缓缓升起,想起那个不好相与的女人,他沉声道:“我们该走了。” “前辈,我还有事想问你。”张崇急忙出声。 黑影毫不犹豫的跃出大洞。 张崇追至洞旁,却见黑影脚踏着垂直的医院外壁迅速滑落,如履平地,矫捷如猿。 但这特么的可是十楼!!! 张崇目瞪口呆。这一犹豫,身后便传来了电梯门打开的声响。 无道纱罗踏出电梯,首先看见的便是满地的尸体,接着便看见了“准备逃跑”的敌人。 紧随其身后的无道武士们齐齐端起了枪。 张崇吓了一跳,急忙跃出洞口,学着黑影的模样一路下滑——他是想和纱罗谈谈,但绝对不希望落在纱罗手里。 “纱罗大人,要追吗?”无道武士们齐齐望向了纱罗。 纱罗走到墙上裂洞边缘往下看。 够胆往下跳的,不是实力惊人就是胆肥吓人。 但那跟鬼哭一样的狼嚎是什么鬼?而且,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另一个令人头疼的小家伙? “我去追就行。你们留下来清理现场,拍照存档传回分析,剩下该清理的东西清掉,一小时内重新开放。” “让那群家伙想个好点的解释,别整天都是瓦斯泄露煤气爆炸的。” 纱罗交代完,转身跃出大洞。 第11章 雷帝招来 张崇几乎将身法催到了极致,却仍是跟丢了黑影。 心知对方有意甩开他,张崇有些沮丧,忍不住恨恨的想:只不过是想拉个垫背的而已,有必要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没追上就没追上,他继续往前跑开始逃命,直到确信已经跑得足够远,这才拐进条小弄稍作休息。危险过后,才感觉越加疲惫。 小弄里只有流浪汉蜷缩着在角落,不远处三流酒吧的暧昧灯光下,醉酒的女人扶着墙壁呕吐,尽头高压电塔下趴着一只黑猫,冷冷的俯视着人类。 好渴啊。 连续的跑动蒸发掉不少水分,张崇抹了把汗正这么想着,便看见黑暗中抛来一罐装物。 速度不快,不显敌意,他下意识的接住一瞥,是瓶可乐。 正诧异间,便听到熟悉的女声响起:“原来真的是你。” 纱罗健康美丽的身姿慢慢从小巷那头慢慢走出,手里拿着罐罐装拿铁,“有段时间不见了,你好啊,小张崇,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张崇打开可乐,大方的灌了个干净,他一擦嘴角,脸上似笑非笑:“说什么蠢话。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纱罗微微一怔:“我邀请你来的?”她蹙起好看的眉,笑容微敛,“这是什么意思?” 张崇却以为明白了她的担忧,他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东瀛吸血鬼‘是你告诉我神皇祭上璃香会被血祭’的消息。” 纱罗眼睛微微眯起,知道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掌控,她重复道:“是我告诉你?” “不对吗?”纱罗的反复询问终于让张崇感觉不对,“不是你派响子去通知我的吗?还让她传话说什么‘一个月后我在皇城等你’。” 纱罗脸色一沉,默然无语。 张崇心下忐忑,暗觉不妙。若这件事根本不是纱罗的意思,那么他今天的举动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响子挨了白起一拳,逃出秘警署后不久就死了。”纱罗淡淡说道,“我不管你编造这套谎话是什么意思,也不重要。还记得吧,我说过要杀了你。” 张崇脸色大变,攥紧了刀,浑身力量近乎枯竭,却连逃跑都没几分把握。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纱罗话锋一转,却是忽然缓和了下来,“你和那个家伙是什么关系?” 张崇一愣,下意识的重复道:“那个家伙?哪个家伙?哦,那个家伙。” “你们果然认识。”纱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她拍了拍手,“太好了,和他面对面了几次,他一直不肯老实的告诉我,他来东京的目的。那么,请你告诉我吧,小张崇。” 张崇毫不犹豫的摇头,别说他不知道,他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你弄错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他来东京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呢。”纱罗失望的摇摇头,“我还以为我们怎么说也算认识,总是有些交情在的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人我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今天只是偶然遇上而已。”张崇早已将警惕提至极点。 在连番战斗成长后,他才真正认识到,面前这个看似美丽大姐姐的女人有多么恐怖。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却让他感觉像是被某种洪荒巨兽盯上了,庞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去血库做什么?” “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张崇坦白的回答,“想问你地下皇城的入口在哪里。” “还真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袭击一两个血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整个东瀛都是我们的提血机。” 纱罗捂着额头叹气,眼珠一转,却又喝道:“还说你们不认识?连目的都一样。” 张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指什么。我来东京只有一个目的,把璃香带回去。” 看着少年那倔强清澈的眼神,纱罗不由叹了口气:“你这么说我是很愿意相信啦,不过要说服其他人就不容易了。谁会相信某人要单枪匹马杀进地下皇城、救出神巫女的妄想狂言呢?” “我做到了便不是妄想。” 纱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唉,为什么我就没遇上这么好的男人啊。” 她抬起头,温和的微笑道:“放弃吧。地下皇城里躲着各种老不死的变态,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救出璃香?束手就擒吧,我保证,你死之前一定可以再见她一面。” 缓缓按上刀柄,张崇坚定的摇头:“绝不。” 纱罗脸上笑意一收,缓缓踏前一步:“那真是太遗憾了。” 危险! 危险! 危险! 明明她还在十几米开外,但这小小的一步却让张崇觉得她已经杀到鼻子底下,心脏剧烈跳动,浑身寒毛倒竖,每一个洗澡都在疯狂叫嚣着恐惧。 哐哐哐哐。 仿佛感觉到主人的恐惧,九字兼定颤抖着发出不安的低鸣。 噗通,噗通。 流浪汉、三陪女先后倒下,不用去看也知道他们死定了。别说他们,便是张崇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山一样的无形气势压在双肩,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只剩一股执念支撑着死死咬牙坚持,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在不断盘旋——绝不! 纱罗脚步落下。浑身笼罩的压力陡地一去,张崇却觉得连站都站不稳,九字兼定拄地,浑身汗出如浆,仿佛又回到了无力的那一天。 纱罗又叹了口气:“别这样,你真的会死的喔。这次可没有人来救你了。” “别小看我啊。”羞耻的无力感焚起了愤怒。张崇深深吸气,缓缓抬起刀,高高的昂着头:“我可是豁出性命修炼过才来到这的。” 修长好看的眉毛一挑,纱罗似笑非笑的道: “噢?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话落,消失。 张崇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便已欺至身前。 他直觉的向左一侧,右刀斩空。 体内生物电流疯狂跳动,神经反射提升至极限,左手朝着白影连续挥出十三拳,试图封住纱罗的身形。 却尽是徒劳。 眼前白影方才模糊,后颈已然一麻,视野陡的一黑,张崇轰然跪倒。 只是一记简洁明了的手刀,便让他几乎丧失了意识。这还是纱罗有意留情,若不然只这一下便可以将他脑袋砍下。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明明眼前一片浑浊,人已意识不清,精神不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胸口心中那股执念却驱使着他的肉体做出反击。 忽闻一声娇呼,张崇只觉得胸腹突然一痛,整个人都被踹飞出去。 九字兼定再握不住,脱手而出,旋转着飞上天空,将高压电缆拦腰斩断,斜斜的插在地上。 看戏的黑猫尖叫着躲避开去,断裂的电缆蛇一般的扭动挣扎,蓝白色的电火花蹿了出来,险之又险的从张崇身旁甩了过去。 纱罗的身影这才从空气中慢慢浮现,捂着胸口,脸上一阵羞恼。 剧烈的痛楚反而让张崇恢复了几分清醒,他摸索着抓着九字兼定,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心知肚明纱罗并没有尽全力,但可惜的是他知道了却没法“领情”,更要豁出性命去打败她。 怎么办? 不管是半桶水的操雷术还是刚觉醒的混血种,都不是纱罗这位拥有“最强”称号的吸血鬼的对手。 在谭岚叮嘱他要小心警惕的人物里,这可是列在最上排的人物。 要是他能使出那些位于顶点的雷神禁咒还那有一拼之力,但这种人就算在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的绝代高手,他这种聚雷能力半桶水的家伙怎么可能做到嘛。 等等,雷、电,咦?也许——不不不,这样肯定会死的吧?—— 看着少年拼死坚持的模样,纱罗眼神动了动,轻启唇瓣,语气柔和:“看清你我差距了吧,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改主意吗?” 她竖起一根指头靠在唇前,做了个保密的姿势:“这可是只给予好男人的优待,可不要告诉别人喔。” 看来没得选了。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可还没死心呢。”决心已下,张崇咧开嘴,嘴角鲜血直淌,一双眼却明亮如朗月。 “来而不往非礼也,承蒙你好意,接下来请你好好享受我修炼的成果。” “哈?”纱罗偏了偏脑袋,露出个疑惑的可爱表情。 却见张崇哈哈大笑一声,忽然反手握上电缆。白色的雷电蹿上身躯,却没有将他电成焦炭,反而迅速游走全身,将他全身笼罩,像是披上了一层雷电组成的铠甲。 “雷——” 满头黑发一根根笔直竖起,从发根开始向发梢而去逐渐染白,便连眼瞳都变成了虚无的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闪闪发光的巨大灯泡。 “帝——” 纱罗目瞪口呆,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雷霆尽头,少年举起了刀,九字兼定指向前方。本不可能复苏的古代禁招借助现代科技推动释放而出,苍白色的雷霆电网铺天盖地汹涌袭来。 “——招来!!!” 第12章 紧急召回 歌舞伎町,作为东京明面上唯一的娱乐中心。这里遍布着电影院、饮食店、游戏中心、舞厅酒吧等等。 从深夜到黎明,人群络绎不绝,霓虹溢彩灯红酒绿,是个标准的不夜城。 今夜,不夜城却被迫熄了灯。 就像是大学宿舍每晚11点被那楼管大叔的猥琐一拉闸,所有的热闹喧嚣在一瞬间化作了惊愕,然后便是惊叫。 整个儿沦入黑暗的新宿区,都看见了那一道震骇人心的九天神雷在人间炸响,仿佛神罚。 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小偷小摸浑水摸鱼的街头混混们兴奋了。 精力过剩无处发泄的年轻人们兴奋了。 觊觎隔壁地盘很久的黑帮份子们兴奋了。 被严禁随意猎食活人的吸血鬼们兴奋了。 打砸、抢劫、杀人放火,等级森严的帝国瞬间沦为了混乱地狱。 曾经出现在码头的蒙面女人、高桥口中的两仪,正扶着“罪魁祸首”的昏迷少年往外走,随手将向她屁股摸去的小混混踹开,一边看着这幕不可思议的光景,感慨万千。 东瀛这个国家,无论表面上多么混乱,但多年来葬仪社的无数次努力证明了,它其实底子里是被那群吸血鬼们控制得多么的严密。 一人之力无论多强,在这样严密的帝国面前,都显得渺小而无力。之前高桥所提出的袭击血库的计划,正是被她否决。 而这次高桥竟然报告说“张崇准备一个人去袭击血库”,更是让她嗤之以鼻。 即便这少年是红莲魔女看重的后辈,但若是东瀛吸血鬼这么“没用”,那东京也不会被称为猎人禁区了。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完全出乎她的想象,此前对少年疯狂妄想的那一丝不屑,已经彻底颠覆。 高桥说得没错,红莲魔女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很可能真的是为了这个少年。而这少年说要去救神巫女的疯狂想法,大概也不是在开玩笑。 也许他说得对,这个少年的到来将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机会。但现在——两仪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还是先把这场混乱留给吸血鬼们去收拾吧。 她将带来的连帽风衣往张崇身上一套,把帽子拉上,扶着张崇混在人群中便要离开,身体却陡然一僵。 黑暗的阴影里传出一个阴嗖嗖的苍老声音:“你好啊,小织。” 两仪身体一僵,迅速的四周扫了一圈,这才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东京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我只是过来转转,顺便看看热闹。遇见了熟人就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两仪感到两道诡异不定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少年身上,连忙沉声道:“这是先生的命令,这个少年暂时必须活着。” “哦呀哦呀,先生的眼光还是那么精准,这位少年绝对是对抗帝国的强力武器。不过这小家伙脾气暴得很,可是不容易控制的人,” “嗯?不对,先生的想法绝不会这么肤浅。反过来说,如果是放任他在外面活动的话,反而倒是可以吸引走不少过于炽热的视线。嘿嘿嘿嘿,有趣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两仪冰冷的答道:“你的废话太多了。”说罢,不再理会那声音,扶着张崇,混进人群中飞快离开。 远处传来嘈杂急迫的铃声,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血色特勤组,甚至是吸血鬼禁卫军、东京特别事件处理组都在疯狂的往这赶。 最先来到现场的,是接到大久保医院吸血鬼求援的十刃成员八云。 歌舞伎町二丁目的重建项目可以直接归入新的城市规划了,这是八云到达现场后的第一想法。 大半个街区已经变成了废墟,街边成排的情人旅馆倒了大霉,不少光着屁股的男女从废墟中挣扎逃命更多的受伤者躺在废墟中呻吟待救,好一幕世界末日的景象。 最先赶到现场的血色特勤组已经接管了现场,黄色封条一条条拉起,当见到八云的时候,这些忠于吸血鬼的人类走狗们带着敬畏的眼神恭谨的立正行礼。 八云穿梭在废墟里,寻找着“失踪”的纱罗,即便内心深信着没什么能伤害得了她心目中最强的纱罗大人,但现场这远超常理之外的不堪狼藉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在这时候,没找到纱罗的她却看到了一个讨厌的“熟人”。 奈奈光着身子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热情的朝着八云挥手。 八云的视线经过奈奈身上,毫不停留的掠了过去,纯当作没看见。 奈奈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双手一张跳到八云身前拦住了去路,两只木瓜似的丰硕不科学的剧烈抖动,狠狠的展示着存在感。 八云噢了一声,仿佛这才看到她,皱着眉道:“老板呢?” “纱罗大人也在这里吗?”奈奈吮着手指上的鲜血,口水滴滴答答,“人家不知道。人家和一个帅哥哥玩得正开心,结果突然房子就塌了下来,吓死人家了呀。” 她吐了吐小香舌,拍拍胸口,又是一阵剧烈乳摇,晃得八云脸色更难看了。 “老板在外面和人打生打死,你这母狗竟然还在交配?!” 奈奈委屈的垂下头去:“人家饿了嘛。” 八云怒道:“咱管你去死!现在老板不见了你说怎么办吖!” 奈奈咬了咬手指头,一脸疑惑,迟疑了会,她道:“换个老板?” 八云小脸一沉,一脚将她踹飞:“咱杀了你吖!” 奈奈狼狈的爬起身来,蹲在地上小狗一样呜呜的哭,双手蒙在眼上,过了一会又偷偷分开手指,透过指缝偷瞄。 带着血色袖标的特勤组成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向八云报告情况。没等说上两句就被不耐烦的八云打断了:“咱不管那些。给你十分钟,把这堆废墟给咱全部扒开吖。” 看了眼那一座座小山般的废墟,特勤组成员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冷汗直流。别说十分钟,就是一百个十分钟,也不一定能清理完啊。 但傻子才去和吸血鬼讲道理,他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大大大大人,我这就立刻开始行动。” 八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完成,她焦躁的跳上废墟,吸血鬼远超常人的力量全开,拳打脚踹,转眼间便已清出一片空地。 但相对那庞大的废墟量来说却仍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八云焦躁得只想杀人。 正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那是纱罗让平成三大歌姬合作完成的自编神曲“吸血鬼少女等待你的爱”。 八云大喜,向着铃声传来的地方冲去。 却见废墟忽然一阵剧烈震动,一只玉手从废墟底下伸了出来,紧跟着纱罗便跳了上来,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却是难得一见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看见纱罗现身,八云先是惊喜,紧接着便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奈奈紧跟着八云也笑起来。 纱罗面无表情的瞥了两人一眼。 八云迅速咳了一声,狠狠一脚将奈奈踹倒,横眉怒眼凶躁残暴的威胁道:“笑什么笑?再笑咱杀了你吖!” 跌坐在地的奈奈捂着脸殷殷哭泣起来,滴溜溜的大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的观望着八云。 不理会耍宝的两人,纱罗接起电话:“无道君,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回头再说如何?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忙。” 奈奈朝着八云努努嘴,挤眉弄眼:老板这是要发飙了,要发飙了,还是要发飙了? “很抱歉,纱罗组长,可能要打扰你的兴致了。”电话却没有挂断,吸血鬼禁卫军统领无道白夜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响了起来。 纱罗哼了一声道:“无道君,我这次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白夜冰冷的声音猛然提高,旋即压得更沉,“是‘猛鬼众’。老翁传回了猛鬼众的消息。” “那总队长阁下你自己也可以解决的吧?” “……” “好吧好吧……好吧,我就回来。”双眼微微眯起,纱罗合上了电话。 —————————— 地下皇城。 纱罗插着口袋,满脸不爽,走向无道禁卫军总队长办公室。 迎面走来一个年纪一大把,花白山羊胡子的老吸血鬼。 他持着一把金丝描边的纯黑纸扇,穿着传统的紫色和服,一看见纱罗便将腰深深的弯下去,令原本高大的身材都萎缩了不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满脸麻子便抖动起来,恶心得像是蛇身上的斑点。 “老头,你这家伙可以啊。”纱罗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身为十刃一员,整天不见人影,不声不息就搞出这种大事件。这是在将我的军吗?” “您误会了纱罗大人。”十刃老翁把腰弯得更低,“我们都是陛下的子民,老朽只是想结合多年的经验寻找更适合的方式,更好的为陛下尽忠罢了。” 纱罗挑了挑眉:“听起来,这像是在指责我?” “不敢。纱罗大人身为东京事件特别处理组组长,虽然公务繁忙但总是尽职尽责。” 老翁上下打量了纱罗一眼,微笑道:“老朽听说纱罗大人今晚‘又’‘亲自’教训了个擅闯东京的‘小朋友’,真是‘辛苦’啊。”明显意有所指。 纱罗因猛鬼众的事情赶来,来不及换衣服一身狼狈,闻言不禁柳眉倒竖,拳头捏得劈啪作响,便要动手教训下这个仗着一把年纪目无老大的混蛋,顺便发泄下怒火。 老翁眯着眼一脸谄媚的笑,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诚惶诚恐模样,然而却在纱罗的凌冽气势威逼下始终屹立不倒。 正在此时,却忽然听到白夜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过来:“纱罗组长吗,请进来。” “啧,算你走运。”纱罗放下拳,与老翁擦肩而过。 门关。 纱罗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无道白夜,冷冷的开口道:“无道君,你现在架子很大嘛。老翁说是我的手下,但你的命令却比我还有用啊。” 白夜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 纱罗忽然打开门,冲着最近都在500米外的守卫们怒吼道:“都给我死远点!” 门被狠狠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纱罗脸上冰冷的神色不见了,毫不见外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敲了敲桌子:“好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只是猛鬼众的话不用一定要我回来吧。” 白夜站起身来,缓缓解开黑色军服外扣,露出胸口。 胸口上是一个尚未完全愈合的恐怖伤口,擦过他心脏旁开了一个大洞,即便以吸血鬼的自愈体质也是相当麻烦的伤势。 纱罗眯起眼,脸色严肃:“怎么回事?在哪里受的伤?” 白夜将衣服重新穿好,摇头道:“我没有离开过地下皇城。” 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纱罗都为之一寒,东瀛吸血鬼两大派系之一无道禁卫军最高统领,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遭遇了无声无息的刺杀。 “不可能是秦氏干的。”纱罗脸色凝重的道,“他们没这么疯狂。” “是嗜血者,而且是涅盘重生后传说中拥有无限可能的觉醒者。”白夜冷漠的道,“能将嗜血者悄无声息的送进这地下皇城的只有两方势力。” 不是白夜,那自然就是秦氏。 “难以置信。”纱罗摇了摇头,想起那个忽然出现在东京的神秘黑影男,似乎也是嗜血者?人类嗜血者?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白夜将一份文件递给纱罗:“老翁送来的情报,猛鬼众某据点正准备颠覆帝国的阴谋会议,消息来得这么巧,很可疑。” “消息有问题?”纱罗接过文件翻了翻,至少表面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千面’送来了同样的报告,你还没看你那份吧?” “你希望我怎么做?”纱罗合上文件。 “他们想要毁灭,就给他们毁灭。”白夜露出残酷的笑,脸上疤痕狰狞的扭动着,“阴谋都是见不得人的,幕后的人迟早都会现身。” 纱罗点头:“交给我吧。” “拜托你了。”白夜看向纱罗,“我现在这样,刹那大人又镇守皇城不出,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纱罗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消息是老翁送的,他不是和你靠得很近吗?连我的命令都不见得有你的有用。” 白夜冷漠答道:“就算被驱逐了,他也姓秦。” 第13章 与敌人结盟 高桥宅。 高桥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回头瞥了眼昏迷的张崇。 安安静静的躺在榻榻米上的张崇,看上去和普通的东瀛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少年,在东瀛吸血鬼的心脏地带横冲直撞,以一人之力袭击了吸血鬼看守的血库重地。 甚至还与被称为百年来最强的无道纱罗单挑火拼后安全生还。 便是始作俑者的高桥,也完全想不到这个结果。 他只是顺应了张崇的“请求”,提供了最有可能的行动方案,反正张崇要的只是引起纱罗的注意而已。 至于说真的成功袭击了血库甚至直面纱罗交手,这种可能性也只是脑海中一飘而过,根本不当真。否则高桥也不会担心的联络两仪,去看看能不能接应张崇了。 “简直就是传奇……”高桥喃喃自语,声音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叹息。 两仪摇了摇头:“这不见得是好事。袭击血库的事情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他与无道纱罗正面交手更成功逃生。从今天起,他必然身登通缉榜高位,禁卫军、无道组都会死死的盯着他,他在东瀛将寸步难行,无处藏身。我们可以为他提供帮助,但绝不能因为他将整个组织全部葬送。” 高桥犹豫了下,还没开口便被两仪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同意。他太张扬了,耀眼得就像是太阳,或许给我们短暂的温暖,但太过靠近太阳的人,会被它燃烧殆尽。” 两仪盯着他的眼,态度坚决:“不错,他确实是对抗帝国同一战线的盟友,但你才是我们的同志。而且,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不能为他冒险,特别是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桥奇道:“更重要的事情?” “不错。”两仪一字一顿的道,“地下皇城。” 高桥蹭一下站起。 地下皇城,东瀛吸血鬼禁区中的禁区,核心中的核心,传说中最终大魔王血天皇的沉睡之地。 要推翻这个被吸血鬼统治的帝国,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将血天皇抹杀。这是任谁也想得到的事情,但却始终因为地下皇城被笼罩在黑暗的迷雾后而无法实施。 即便是二战中东瀛吸血鬼战败,从此被迫与人类谈和困居孤岛。美国驻兵东瀛,多年来上下搜寻探查,却始终没有得到地下皇城的内部信息。 对葬仪社的所有成员来说,除了“推翻吸血鬼统治”的最终目标外,“愿此身战死在地下皇城”是他们最常挂在口头上的景愿,但谁也不曾真的抱着美梦成真的奢望。 高桥也是如此,越是对抗才越是知道吸血鬼的强大,但现在两仪竟然轻飘飘的吐出“地下皇城”? 高桥感觉脑袋乱糟糟的,怀疑听觉出了问题。 两仪似乎非常理解他的感受,过了良久,她才施施然的抛出第二个重磅炸弹:“我找到了‘猛鬼众’,我决定,与他们结盟。” “猛鬼众?!”高桥脸色大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反对!” 猛鬼众,东瀛吸血鬼内部的反叛者,但和葬仪社这类反抗组织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葬仪社他们希望的是推翻数千年来的吸血鬼统治,是作为“食物”的人类反抗军。而猛鬼众则完全不同,他们是由不满现状的东瀛吸血鬼组成的吸血鬼反叛军。 东瀛吸血鬼统治阶层是以当年血天皇徐福东渡所带的两支纯血族裔,也即是最初的禁卫军以及秦氏贵族为主架构,以血统关联等级森严的氏族式帝国。 随着时间推移,大量的后天吸血鬼大量充斥着东瀛吸血鬼帝国的中下层,甚至逐渐向着上层靠近。 与之相对的是,数量上处于劣势的先天纯血吸血鬼却始终牢牢把持着帝国最上层的权柄。 与人类不同,吸血鬼天然的悠长生命让这些先行者们牢牢的占据着上层的位置,也就埋下了不满与反叛的种子。 于是,猛鬼众诞生了。他们成立的目的与口号是拥护血天皇,是为了推翻以秦氏贵族为首的先天纯血吸血鬼们的腐朽统治,给予后天吸血鬼们应有的地位…… 简而言之,就是来一场吸血鬼版的倒幕运动。 但事实上,在帝国强大的压制下,他们只能算是吸血鬼版的恐怖分子,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借用各种名义混迹于各界。 与葬仪社这类反抗组织比起来,帝国对猛鬼众的追缴更为猛烈凶残。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口号在身处中下层的大量后天吸血鬼们中博得了不少的好感和同情分,甚至传说在吸血鬼禁卫军中都有他们的成员。 而人类政权对此更是态度暧昧,私下不少官员们都与猛鬼众有联系。 但他们的名声却绝对说不上好。 得益于人类、吸血鬼两道上同时存在的巨大人脉,他们经常接受各种委托,以吸血鬼远超人类的力量高效完成。 暗杀、掳掠、军火、毒品、人口买卖,所有你能想到的违法行为——无论是人类的还是吸血鬼的法律——他们都犯了个遍。 在里世界里,猛鬼众是众所周知的公敌。 而对葬仪社这类反抗组织来说,他们面临的更现实的问题是,就算统治者换了猛鬼众,那东瀛依然是吸血鬼圈养人类的大牧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高桥完全无法理解两仪的想法。这和两仪为了取得对抗吸血鬼的力量而甘愿成为吸血鬼完全不同,所以他言辞激烈坚决反对。 两仪安静的等着高桥滔滔不绝的激烈言辞说完,她轻轻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和现在的统治者一样,猛鬼众也是我们的敌人。” 脸胀得通红,高桥愤怒的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合作?他们甚至还不如现在那群混账。” 两仪摇了摇头,先不解释,她问道:“高桥,我问你,你觉得对葬仪社来说、对所有反抗组织来说,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高桥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是血天皇。” “不错。”两仪眼中闪过恐惧,“只要血天皇活着一天,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就算我们击败了十刃,击败了无道组,击败了秦氏,他随手就可以将我们所做的一切推倒。” “我们最终都不可能摆脱食物的命运……只要他还活着,这个无敌的大魔王活着,我们人类便没有希望。” 高桥沮丧的垂下头:“不错。” “但今天不再是两千年前。”两仪昂起头,“人类在进步,科技在进步。” “两千年前,一只吸血鬼就可以杀死整只军队,但今天,一只准备充分的普通军队便可以对吸血鬼造成巨大威胁。” “血天皇可怕、恐怖、无敌,一个人杀不死他,一千人杀不死他,但我们可以抱着炸弹去伤害他,我们可以抱着核弹去拖着他同归于尽。高桥,你怕死吗?” “我不怕!”高桥激烈反驳,脸胀得通红。 “葬仪社的每一个成员都不怕。这些年来,我们死了多少人,但结果又如何?”两仪沉声道,“我们找不到地下皇城,我们想死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死。” “你骂我和猛鬼众合作是与虎谋皮。不错,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但为了杀死血天皇,我们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就算是与虎谋皮我们也顾不得了。” 两仪正色道:“我已经发出了召集令,会议明晚召开。高桥,我需要你的支持,帮助我说服其他干部。” 高桥沉默了。以猛鬼众的关系,若说他们有地下皇城的信息那自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有时候不是一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就能消除一切芥蒂。 两仪撩了撩发,仿佛要将这凝重的气氛也撩去几分,她故意语气轻快的道:“退一步说,若是吸血鬼们因此分裂,从一个统一的帝国变成了无数内部为战的小领主,那我们人类的希望也更大一些,不是吗?” 高桥强笑了下,沉重点头。他承认自己被说服了,但不知为何,却感觉不到多少兴奋。 两仪叹了口气,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天边已开始微白。 “那么,这个少年就交给你了,放心,他没什么事,大概明天就会醒,尽快送走他,我们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 “我知道红莲魔女对你有恩,但你完全不必有所愧疚,他留在我们身边只会更加危险。” 两仪深深的看了高桥一眼:“不要多想了,做好准备,最终的战斗要开始了,我会再联络你的。”说罢翻出窗外,转瞬消失在黎明前。 高桥探出窗外,芳踪已渺,随手放下窗帘,黑暗又重新占据。 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拿起电话。 唯愿此身战死在地下皇城…… 第14章 隐藏 张崇觉得自己要死了。 昏迷的时候还好,苏醒过来时反而更加痛苦,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精神损耗过度,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重影。 “高、高桥?……怎么……是你?这是哪……你、你救了……我?” “哟,少年,醒了啊。不不不,我只是个普通人,这种怪物级别的战斗可不是我能参与的。我只是拜托了两仪而已。你们应该见过,在码头上。” 高桥脸上带着意味未明的笑,竖起暧昧的大拇指:“话说回来,你可是干了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呢,网上都传遍了。” “什么……意思?”张崇甩了甩脑袋,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问,“我昏迷了……多久?” “别担心,你没沉睡千年,现在是第二天早上10点。你可是一个人成功袭击了吸血鬼的医院血库,屠掉了整整一个血库的守卫。” “更和无道纱罗正面对抗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让她吃了大亏。那可是百年来号称‘最强’的吸血鬼啊。雷帝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张崇定了定神,力量一点一点恢复感知,甚至比此前更强。再遇上十刃级别的对手,想必他会更加从容。 张崇早就发现了,每次剧战过后,他的力量都会有所提升。战斗越激烈,伤得越重,提升得就越快。 谭岚说这大概就是混血种可怕的地方。张崇却难免担忧。 从他过去所看的那么多漫画小说的经验来说,从没有不受限制的力量。力量提升得越快越强,往后的隐忧也就越可怕。 他转过头去,发现高桥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显然一晚上过去,已经了解过他过往的“丰功伟绩”了。 张崇苦笑摇头:“侥幸而已,差点就回不来了。” 高桥盯着他看了一会,脸色略缓:“这话可真不像是‘雷帝’的台词。” “我本来就不是啊。”张崇低声嘟啷道。 高桥耸了耸肩:“嘛,怎么都好。托你的福,东京的‘社会治安’稳稳的又上了一个档次,便连‘我们’也不得不动起来了。” “呃。”不需高桥解释,张崇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个被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女人可能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十分抱歉。”张崇自己都觉得这样的道歉苍白无力、毫无诚意,但若重头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这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高桥冷冷回答,紧绷的表情没能维持超过1秒,立刻又露出笑脸,“起码要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才行。” 张崇松了口气:“交给我吧。” “嘛嘛,开玩笑的啦。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现在不过是提前而已。”高桥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该说抱歉的是我,可能没办法完成谭岚阁下的嘱托了。” 张崇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发现竟然没有受太重的伤,不由咋舌,感觉自己越发不似人类了。 听到高桥这么说,他不由笑了:“怎么会。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了。要不是你们救了我,我就要落到那可怕女人手上了。” 想起纱罗,张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饱经谭岚“摧残”前后经过多次大战后,他自觉已经脱胎换骨,但在纱罗面前却毫无差别的无力。 若不是一开始她并无杀意,哪里轮得到他用那种怪招使出改版“雷神招来”?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好吧。 高桥好奇的问:“你不是说只是要和她谈一谈吗?想问的东西问到了吗?” 张崇挠了挠头,尴尬的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解释:“意外、意外。”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和想的不一样,不过也算是确认了一条失败的道路吧。没事,我本来就不指望那么简单就能解决。” 高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一个‘意外’就搞得整个东京上蹿下跳,再多些‘意外’就可以直捣地下皇城了。” 张崇哈哈大笑:“那正合我意啊。” 高桥这才记起,对别人来说这或者只是个口头上的理想,但眼前这少年却绝对是当真了的行动。对,我们也不能只靠别人,他做得到,我们也做得到。 高桥深深的吸了口气,抛开犹豫,他正色道:“张君……” “叫名字就好。”张崇举手。 “好,张崇。你听着,经过昨天那么一闹,大半个东京的吸血鬼都动了起来,很多组织短期内都被迫转入半隐蔽躲避风头,这里也不再安全,很快我也会转移。” 高桥坦然的说出组织的现状,一脸歉意:“我本想带你一起前往组织,但你的行动……抱歉,我不能一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将整个组织置于危险之中。” 张崇坦然点头,虽然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但想想其实人家并没什么对不起他的。真要说起来恐怕他的“任性妄为”,给这些抵抗组织带去了麻烦才是真的。 高桥微微颔首,张崇的反应让他很满意:“所以,在那之前,我准备介绍一个朋友给你。” “呃……”正在考虑接下来要如何行动的张崇微微一怔,这峰回路转的展开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了。 “噢?看来人已经来了。去客厅吧。”高桥起身往玄关走去,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对了,忘记问你了,你对动漫不反感吧?” “……呃,一点也不。” 高桥拍拍脑袋,懊恼的道:“对噢,你既然知道我,显然也是这个圈子的人嘛。” 这是哪跟哪啊。 高桥出去开了门,张崇隐约听到一把好听的女声说着“打扰了”,一边往房间走来。 抵抗组织们都要转移地下了,高桥哪里还来的朋友帮他隐藏?难道是普通人朋友?还是可爱的女孩子!可恶啊这可恶的人生赢家真是让人想砍人啊。 胡思乱想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房间的门忽然被拉开,张崇完全无视了高桥,所有的目光都被他身后的女人给吸引住了。 修长的美腿,无框的眼镜,绑成一束马尾的栗色长发,包覆住傲人身材的蓝紫色西装套裙,肩膀上用书带挂着一本大得很夸张、又很厚重的书,整体的感觉宛若正在等待摄影的超级名模。 但张崇知道这答案不对,这分明就是《炎发的夏娜》动画化后最重要的女性配角之一,悼词咏唱者·玛琼琳·朵的三次元版。 好厉害的cosy,几乎完全还原,只有表情完全不对。似乎是因为完全没想到有其他人在,她看到张崇时明显露出了诧异而失望的神色。 啧。这是为了不能和高桥独处而失望吗?可恶啊,人生赢家什么的还是死了算了! “张崇,这位是‘绯色之空’cos团的团长沙耶小姐。”高桥招呼两人坐下,“沙耶,这位是我的朋友、咳,我的朋友的弟弟。”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张崇头皮发麻,隐隐猜到高桥的打算。 简单的寒暄过后,高桥单刀切入直指主题:“是这样的,沙耶,我有事情拜托你。就像电话里提过的那样,希望让他暂时以你团员的身份参加c99。” “我、我不是很明白。”沙耶迟疑着道,她瞥了张崇一眼,“高桥老师,您的意思是让他加入演出么?可是节目已经……现在……唔,不过是老师您的要求的话,我、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沙耶。他不会参加演出,他只是、呃,对了,是这样,其实你别看他现在似乎很健康的样子,其实他已经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了。” “被时日无多”的张崇目瞪口呆的看向高桥——高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一脸伤感”的继续道。 “他是个疯狂热爱cosy的重度宅,但他从来都没机会来现场参加ic market……这孩子的姐姐是我的好朋友,我曾经受过她很多照顾,” “她亲自拜托我,希望能让这孩子完成最后的心愿。但因为临时突发急事,我马上要离开东京,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来求你了。” 说罢,高桥还煞有介事的90度鞠躬。 沙耶吓得跳了起来:“不不,老师您千万别这样。”她看了眼正“渴望”的望着她的张崇——实际上是完全惊呆了——坚定的说道,“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高桥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帮了大忙了。” 看着那阳光般的微笑,沙耶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脸色微红,低声道:“您真是太客气了。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不不,你不需要一直跟着他,只要他在你身边时适当的照顾他就好。男孩子嘛,在cm上总有这样那样的需要的。” 到底是谁需要啊!!!! 沙耶脸一下子红了,想起了每次cm上一堆的h物。她微微偏了偏头,问道:“那么,张、张君,你准备cos什么角色呢?团里倒是还有些备用的角色服装……” 张崇面无表情的道:“没关系,我可以cos普通学生a。换上校服就可以搞定。” 沙耶目瞪口呆。高桥抢先开口阻止了:“不行。” “嗯?”张崇斜瞥了他一眼,便连沙耶也是奇怪的看着他。 高桥咳嗽几声掩饰了下,这才说道:“我觉得cos的角色范围可以宽泛点,不一定限于人型,比如玛琼琳穿上‘火焰外衣托卡’后变身的熊形态就不错。” “那不等于是套了个玩偶外套吗……”沙耶忍不住道,“老师,现在这种天气,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对哦,还有这个设定,遭了,那天目一个也不行了……”高桥小声的念叨道,引来张崇鄙视的目光。 “法利亚格尼可以吗?”沙耶小声的道。 “‘猎人’啊,纯白色的西装,背后飘着白色飘带,嗯嗯,我记得,动画版是浅蓝紫色的头发是吧,嗯,有假发倒是不错。” 讲着讲着高桥皱了皱眉:“不行,变装度太低了。哦,对,他很害羞,最好是变得大家都认不出来才好。” “哦、啊,咦、咦?是、是这样子吗?”沙耶明显有些晕,但却似乎明白了高桥的意思。沙耶试探的问:“萨雷怎么样?” “鬼功操纵师吗?”高桥迟疑了下,“他似乎没怎么变装啊?” “我说……”张崇张了张嘴,却被完全进入状态的两人直接无视了。 “嗯嗯,是这样子,从服装来说确实不算大变装,牛仔裤衬衫毛衣厚外套大风衣,这些都很寻常,不过萨雷戴着一个很大的帽子啊,西部牛仔枪手风格的那种。” 沙耶在头上比划着:“张君如果不习惯别人的视线,只要往下一拉,就可以轻松盖住大半个脸了。” 沙耶一边说,一边看高桥的神色,当看到高桥眼睛一亮时,她也开心的笑了,继续说道:“而且张君穿着这身的模样气质,也和萨雷蛮有共同之处的。” “至于年龄上的差距,到时候拜托化妆师处理下就可以了。嗯,或者沙布拉克也可以考虑,不过他的服装道具我们没有准备过。” 高桥似乎这时候才想起张崇的存在,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就他了!”张崇拍板。 第15章 乱入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相信我,这是最好的选择。”高桥一脸认真,“要藏起一滴水,再没有把它丢进大海里更安全的了。” “不,我只是担心沙耶小姐她?” 高桥安慰道:“没关系,沙耶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她不会泄露你夏国人的身份的。” 张崇满脑子的不祥预感:“你这次又用的什么理由?” 高桥耸了耸肩:“最近两国关系紧张啊,你懂的。”他又看了张崇一眼,“放心好了,沙耶没有右翼倾向。” “我不是担心这个……”张崇哭笑不得的道,“整天和他们在一起的话,我怎么行动啊?” “咳,cm上迷路和朋友走散是常识啊常识。” 这是哪门子的常识啊!!! “其实我担心的是,万一我暴露了身份……” 高桥认真的道:“所以请你千万谨慎一点行动。” “……我明白。” 高桥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建议你暂时还是稍稍低调点。”他看了张崇一眼,“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这并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急于求成有时候往往会起到反作用。嗯,这东西给你。” “给我手机干嘛?”张崇接过还没掌心大的小巧手机,一脸疑惑。 “联络器。”高桥言简意赅的回答,“按下10个9,10个8,然后再输入1008就能找到我。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边也会继续探查,如果得到了地下皇城的情报,我会通知你。” “多谢。” “不必。” ———————— ic market,是在东京国际展示场举办的东瀛乃至全球最大型的同人志即卖会,简称cm,在动漫爱好者中也被称为“圣战”。 来东瀛之前,张崇对“圣战”的理解只停留在“入场人数每次举行均达到人次以上”这种纸面数据。 直到亲眼所见那恐怖的排队人数,才对这两个字中所饱含的艰苦有了深刻的感受。 感谢高桥。在熟门熟路的沙耶带领下,“被时日无多”的张崇终于实现了他“最后”的愿望。 沙耶在她那群小伙伴们中似乎非常的有威信,张崇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唯一的小插曲,是某个cos琪娅拉——原着中萨雷喜欢的女孩,对张崇的萨雷扮相很是不满。不过这位名叫爱衣的女孩很快便被沙耶镇压了。 沙耶果然深刻领会了高桥的意思,对张崇的独立行动视若无睹。只在张崇出现在她身旁时,将他当作团员一样照顾。 如此默契的配合,差点让张崇以为她也是葬仪社的成员。不过在几次试探后,张崇放弃了这种想法。 只能说,高桥在“调教”女孩子方面,确实很有一手?啧!这该死的人生赢家!!! 张崇毫不起眼的混迹于“绯色之空”cos团里,一边展开自己的行动。 好在与纱罗一会倒不是全无收获,她说漏口的那句“你们的目的都一样”让张崇心中一动,显然另外那个来自夏国的神秘强者也在找地下皇城。 只可惜,要在东京这么一个人口达1300多万的城市里找出一个刻意躲藏的人来,这任务的难度并不比找地下皇城轻松多少。 连续两天的时间下来,“绯色之空”的团员们倒是习惯了沙耶这位“乡下来的表弟”(沙耶语)的存在。 虽然对张崇总是“迷路”的习惯有些微词,不过沙耶并没有因此因私废公去额外做些什么,反而让这些平均年龄不大的成员们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反而对他热情起来。 对于这点,张崇却是敬谢不敏,依然我行我素。 这天下午,东京国际展示场外cosy区,coser们正在卖力的表演着。 高呼着各种口号忙着拍照的宅们将一个又一个萌妹纸围得密不透风,即便是乌云蔽日的大阴天,依然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蒸腾热气,只是看着都会中暑的感觉。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不安的扰动,却谁也没发现危机正不断靠近。 张崇缩在一角的阴影里,将帽檐压下了一点,小心的观察着四周。 那扰动的意念很矛盾,张牙舞爪威胁毕露,焦躁中却又带着几分犹豫不安。 张崇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两个身上“气”明显与众不同的家伙,正隔着人群远远对峙。 一个带着圈圈眼镜,圈着头带,衬衫的下摆束进短裤里,还背着放有卷筒海报的超大登山包,一副标准死宅打扮的吸血鬼,竟然顶着“可能天突然放晴”的危险性出现在白天。 仔细想想,之前似乎也见过这个家伙出现在围观爱衣的宅中间。不对!这么说来,这家伙根本一直远远的跟着爱衣。只是现在他的视线却左右游离,无法全神贯注在爱衣身上。 顺着吸血鬼的眼睛望去,一个留着飞机头的高瘦青年。 飞机头青年身上穿着一件相当显眼的白色大风衣,风衣两侧龙飞凤舞的写着鬼画符一样的血色古篆文。 露在外面的手背部分也有同样的图案一直向着被遮挡的手臂部分延伸,看上去就像是走错会场的暴走族。 而即便是这样招摇显眼的造型,也盖不住那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瞳,璀璨仿如星辰。简单来说,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造型之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再往下看去,只见飞机头青年左手提着一排福袋,里面装满了各色物品,右手上挂着数个装满手办的袋子,手上还拿着个相机正对着爱衣不停的拍照。 偶尔一瞥那焦躁不安的吸血鬼,神色颇堪玩味——该说是挑衅呢,还是兴致勃勃?但总算还有着节制。 一个不是吸血鬼,但比吸血鬼还要厉害的角色。 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的话,这届cm就算完了。不止如此,在场的人们恐怕也会被殃及池鱼。 绯色之空的团员们可是几乎都在现场。那死宅吸血鬼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克制着不动手吧?要不然以东瀛吸血鬼那排外的尿性,怕是早就打得天昏地暗了。 本能的,张崇觉得应该可以沟通,打定主意,他向着飞机头青年走去。 飞机头青年看着站在眼前的张崇,眼神微凝:“猎人?” 生涩的日语,奇怪的口音,张崇心微动:“我不是,你呢?” “我也不是。”飞机头青年飞快否认。 “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你也不像。”飞机头青年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准备和我联手干掉他?” “不。” “那就是准备和他一起干掉我?” “那我就不过来了。”张崇笑,“我只是觉得大家都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祭典,所以就出头当个和事佬。” “很好,我也不想这么多可爱的妹纸喂了吸血鬼。”飞机头青年向着远处的吸血鬼努了努嘴。 “能不能麻烦你和那吸血鬼传个话?我不是来找吸血鬼麻烦的。大家都是爱好动漫的友好人士,我来东瀛一趟不容易,可不想难得的cm现场体验变成了吸血鬼袭击的恐怖片。” “我就是这意思。”张崇很高兴。 飞机头青年又问了句:“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这里毕竟是东瀛吸血鬼的地盘,听说他们一般都很嚣张。”他挑了挑眉,看得出其实骨子里跃跃欲试。 “呃,我想大家都是二次元的小伙伴,应该是能沟通……的吧。”张崇耸了耸肩,“他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们就联手干掉他咯。只要不引起骚动就好了。” 飞机头青年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不认识。”张崇果断摇头,“但我感觉你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嗯,我也很厉害,二对一的话,轻松的干掉他没问题啦。” 飞机头青年笑了:“你这人很自信啊。” “还好还好啦。”张崇转身,向着吸血鬼走去。 越是走近,张崇越觉得眼前的吸血鬼看起来眼熟。待到了身前,张崇眼睛渐渐瞪大了,嘴张得可以塞进三个鸡蛋。 “翟?!” 翟打了个招呼:“好几天不见,听说你动静闹得挺大的嘛。”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这是伪装啊伪装。”翟恼羞成怒道,“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啊混蛋!信不信我干掉你啊!” “我们又不是没打过。你挡得住我的超电磁炮吗?” 翟狠狠的瞪着他:“我和你说,我也有一招秘技超厉害的。拿出来分分钟干掉你。” “是啦是啦,你厉害行了吧。”张崇敷衍两句,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想确认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陷阱。 “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宅,每次cm的时候我都不干活的。”翟不耐烦的摇了摇手,指着飞机头青年道。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过这家伙来历不明,鬼鬼祟祟,作为十刃成员,我必须问问他来东瀛的理由。” “我猜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张崇道。 翟视线飘移,犹豫了一会,又道:“算了算了,反正我还在休假,只要他不在这附近乱来,我才懒得管他。” 张崇很确定又看见翟偷偷瞄望了爱衣一眼,不过他没捅破,转身向着飞机头青年走去。 飞机头青年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衣壮硕的中年男人,手中还提着一根乌漆八黑的铁棍。 两人小声的交谈几句,飞机头青年望了张崇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和中年男人转身离开。 拜cm那庞大的人流量所赐,等到张崇挤到飞机头青年刚刚所在位置时,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崇怅然若失。在这个时间点来到东京的非普通人,都是值得争取的伙伴,正想和对方聊聊套套交情,结果对方就这么消失了,让他很是有些失望。 不过还好。张崇回头看了翟一眼,嘴角露出微笑,起码还有一个线索。 第16章 绑架 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张崇:“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崇眨了眨眼:“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璃香被关在哪里?是不是地下皇城?是的话要怎么走?” 张崇和翟一人一吸血鬼绕到外围买了场内限定饮料“妹汁特调”,坐在不远处聊天。没过多久,张崇便露出了“阴谋的目的”。 翟哭笑不得的回望着张崇,他指着自己道:“我是十刃耶,东京十刃,帝都守卫,禁卫军中的禁卫军,吸血鬼中的吸血鬼,血天皇陛下最忠诚的护卫者。你问我这问题合适嘛?” 张崇耸了耸肩:“好吧,我只是蛮尝试一下,你不用那么激动。这问题我也问过你老板啊。” “……你们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打起来的吧?”翟捂着胸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张崇摇头道:“这倒不是,我原本以为是她派人通知我的,所以才去找她的。但她似乎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而且那个通知我的人竟然是个早就应该死了的死人,这还真是稀奇古怪。” “这有什么古怪的。”翟不屑的冷笑一声,“无非是派系斗争,阴谋诡计。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再过几百年也是一样。” “唉。”张崇叹息了一声,“就是害苦了我啊,本来还想着可以从她那知道呢。现在只好重头打算了。” “别找我。”翟双手一摊,“我是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小气。”张崇啧了一声,威胁道,“哼哼,我要告诉爱衣酱,有只吸血鬼一直盯着她噢。” “你敢!” 张崇吓了一跳,翟双目隐隐翻红,差点便露出吸血鬼真身。连张崇干笑着连连摆手:“开玩笑,开玩笑的。” 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回头望向仍然忙着摆姿势的爱衣,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抱歉,我反应过度了。” 张崇本想取笑两句,转瞬想起璃香,一下子没了心情。他忍不住拍了拍翟的肩膀,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我理解,我理解。” “你理解什么了?”看着张崇一副了然的模样,翟气急败坏的道,“别给我随便脑补啊混蛋。” 张崇撇了撇嘴:“我又不会对她说,你急什么。对了,需要我帮你送个信什么的吗?哼哼,我可不像某人一样那么小气。” 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怕了你了。神巫女现在被关押在地下皇城里没错,具体位置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也没用。她处在禁卫军的重重看守下,别说人,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不过你可以放心,她暂时没受到什么虐待,就是精神头恐怕不会太好。据说从夏国回来后,她就拒绝再进食……” 张崇眼眶一热,抬起头狠狠的灌了口妹汁饮料,不让翟看见他眼底的闪光。低下头时,张崇已经露出笑容:“谢谢。” “算了。”翟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这些东西你随便抓只吸血鬼也可以问出来。更多的东西我也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会有办法的。”张崇顿了顿,挤眉弄眼的道,“比起这个,真的不用我帮你介绍一下吗?” “不用!!!” 张崇哈哈大笑,旋即看见翟忽然站了起来。 今日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人流渐渐散去。绯色之空的成员们一早结束了表演,各自散开逛去。 爱衣似乎逛累了,拿了罐水坐在一角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爱衣的身旁却多了一个染着红发流里流气的家伙,脸上浮现着不怀好意的下流笑容,正不停的纠缠着她。 虽然隔得远了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紧接着便传来了冲击性的画面,爱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红发青年强一把拽住了手臂往后拖。 两人强大的动态视力甚至连爱衣脸上那一瞬间的痛楚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着翟死死的咬着牙,眼瞳又有翻红的迹象。为免现场血流成河,张崇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爱衣满心烦恼,和朋友一起开心的参加cm,还受到了大欢迎,心情愉快正要结束时,却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讨厌了。 偏偏她想休息休息走到了偏僻的角落,这时候身旁没有其他人在,想起那些h同人志中常有的情节,她忍不住害怕挣扎起来。 “放、放开我啦!” 少女的力气却完全无法和成年男子相抗,小拳头打在红发青年身上,就像瘙痒一样,毫无威胁性可言。 反倒是红发青年用力一拐,便让爱衣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想死的话就快滚。”眼前忽然一黑,一只手从旁伸了出来,用力的抓住红发青年的胳膊,阳光从少年宽广的后背照射过来,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黑色的大风衣,西部枪手风格的牛仔裤,宽厚的肩膀,低沉浑厚的磁性嗓音,就像是小说原场景再现。 “混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山口组老大都和我喝过酒。”红发青年大怒,破口大骂,“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叫人砍死你。” 铿。 九字兼定出鞘,冰冷的刀锋架在红发青年脖颈上,冷冽寒气直透心底。 “信不信我现在就砍死你。” 红发青年腿一软,跪了下来:“大、大哥,我错了。” “滚。”张崇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红发青年连滚带爬的爬起来,隔得远远的恶狠狠的瞪了张崇,狼狈的跑掉。 “你、你……”爱衣呆呆的看着沙耶姐姐“乡下来的表弟”,少女的梦想破灭了。 张崇伸出手在发呆的少女身前摇了摇,这个毫无风范的动作又在少女的梦想上狠狠踩了两脚:“喂喂,吓傻了?” “诶?怎、怎么是你,沙耶姐姐的乡……弟弟。”不知为什么,爱衣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你、你怎么会刚好出现?” 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双手抱胸:“难、难道你也是个变态萝莉控性骚扰跟踪狂?” 你说得好准确,我竟然无言以对!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啦。但不是我啊! 张崇脸都黑了一半,他指了指远处的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刚好遇到个朋友,他很喜欢你……的cos,一直偷偷跟着你。” “你的朋友?”爱衣完全搞错了重点,只听她奇道,“你不是乡下来……呃,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事实嘛。不过乡下人也有几个东京朋友撒。”张崇心中泪流满面,继“被时日无多”后,他又“被乡下”了。 “原来如此。”爱衣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张崇指了指沙耶所在的方向,说道:“你还是先去和沙耶他们汇合吧,免得再被那种人缠上。我还要和朋友聊聊,麻烦你见到沙耶时顺便帮我说一声可以吗?” “好的。” “谢了,那么待会见咯。”张崇摇了摇手,迅速离开了这个烫手山芋。即便隔着几百米,翟灼热的目光都快烧穿了他的后背。 经过这么一事,翟看他的目光明显柔和了不少,但他对张崇的处理明显不满:“你怎么就这么放了那混蛋?你应该把他(哔——)了再(哔——)!” “呃,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扯淡。歌舞伎町都在哭泣哦少年。”翟掏出烟盒敲了敲,向张崇递出烟。 “不了,谢谢,夏国十八岁才成年。”张崇拒绝了烟,“那下次见到他我再揍他一顿。” “不用麻烦了。”翟若无其事的道,“我已经把他的照片发给特事组了,一会就有完整的资料发过来。” 你不用这样吧!!张崇打了个寒颤,默默的为那个红发青年默哀。耍了次流氓未遂就被这个城市位阶最顶点的吸血鬼之一给盯上了,这绝对是出门没看黄历的负面案例典型。 目送着爱衣消失在人群中,张崇手肘捅了捅翟,又道:“我说你啊,这么远远的偷窥有意思吗?” “喜欢就上啊,这里是吸血鬼统治的国家,你身为东京十刃之一,正是最高层的统治者阶层,杠杠的官一代,你怕毛啊。” “正因为我是,我才不能。”翟抽出只烟,默默点燃,红光在渐渐黯淡的天光里一闪一闪,像是吸血鬼模糊的眼。 张崇双手一摊:“不明白。” 翟眉头紧皱,暴躁的道:“我也没指望你明白。” “ok,ok.”张崇耸了耸肩,起身拍了拍屁股,“你不要我送信的话我就先走了,还有事要忙呢。” “bye.”翟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哦,对了,新宿、涩谷、千代田最近事情比较多,没事别去乱逛。” 张崇想了想,认真的道:“其实,你是个好人吧。” “滚蛋!” 张崇落荒而逃,避免了一场因恼羞成怒而来的决斗,心情却很好。吸血鬼果然并不都是坏到掉渣无药可救的坏蛋,相反,人类却也不全是值得拯救的好人。 在某个角落,张崇见到了先前那个纠缠爱衣的红发青年,正躲在阴影里鬼鬼祟祟的打电话。 已经答应了翟“再见到时会狠揍他一顿”的张崇,认为自己是个说到做到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便听见了红发青年邀功似的谄媚话语:“是、是的,大人,事情很顺利,‘货物’已经到手了……” “不、不不不,您放心,以小的多年的经验来看,‘货’绝对还是原装的……当然、当然,您说得是,是是是,小的明白、明白……不不不,您严重了,小的不敢……是!谢谢、谢谢大人。” 红发青年挂上电话,狠狠的挥了挥手,心情大好,虽然中间出了点小偏差,不过任务还是圆满的完成了。 红发青年决定拿到钱后立刻去涩谷找个粉嫩粉嫩的学生妹聊聊人生。至于那个捣乱的cos小子,桀骜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哼哼,本大爷只是不想任务节外生枝罢了,咱们走着瞧。 红发青年啐了口唾沫,狠话还没发完便僵在嘴里。 那个穿着大风衣带着牛仔帽腰间还插着把武士刀的cos小子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冰冷,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第17章 猛鬼众据点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爱衣并没有和沙耶汇合,其他人也都没有看见她,电话也打不通。 在其他人奇怪的疑问下,张崇强撑着笑脸,找了个理由扯了过去。 倒是沙耶淡然自若的接过话头,扯了个弥天大谎说爱衣临时有事先走一步,将事情暂时圆了过去。 神情之自然、反应之灵敏,令张崇都咋舌。 但随后沙耶就拉着张崇离开人群,掩饰不住的焦急惊慌,向张崇90度鞠躬:“张君,请你一定要救救爱衣。” 张崇眼神微变:“你知道什么?” “爱衣虽然贪玩了点,却是个好孩子,本来已经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参加庆功宴的,她绝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私下离开。” 张崇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想到报警?” “这种事报警是没用的吧!”沙耶擦着眼泪,“等到他们出动时,爱衣酱恐怕已经……” 张崇松了口气,下一秒,脸却僵住了,却听沙耶继续说道:“家父是警视厅的人,我曾听过一些传闻。” “那天老师那么特别交代的时候,我就想张君你可能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对吗?你、你们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看着沙耶眼瞳里满是希冀的神色,张崇忽然明白了什么。虽然是个误会,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说得也是对的。 张崇叹了口气,将她拉起来,力量之大让她完全无法反抗。沙耶更坚信了心中的判断,她仰望着张崇,一脸哀求期待。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放手不管的。至于警察那边……”张崇迟疑了下,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报警更好,但是—— 正当他犹豫时,一把阴冷的声音从旁响起:“她说得对。这件事找警察是没用的。” 翟半身是血,双瞳赤红,手上还提着一只人类断手,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要不是地处偏僻根本没什么行人,怕是现场立刻就要大乱。 沙耶脸色苍白,咬了咬唇,却对翟那一身鲜血视而不见,强撑着恭敬行礼:“贵安,这位大人。” 张崇却是不满的道:“你这是干嘛?还有人在这里啊。” “我知道你,你是爱衣的团长,你不错。”扫了沙耶一眼,翟冷漠的道,“放心,爱衣不会有事。你现在立刻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什么都别说,剩下的交给我。” “是、是……” 张崇转过身来,挡住翟冰冷的视线,双手按着沙耶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他才不是什么大人,你看他的穿着明显只是个入戏太深的死宅而已,手上那个是道具啦道具。” 他指了指翟:“不过这家伙虽然是个宅,还是爱衣的狂热粉丝,但家、咳、家族很有权势,只要他出手,爱衣肯定不会有事。所以你现在还是该做什么就去,我们很快就把爱衣带回来。” 翟不耐烦的道:“废话说完没有,走了。”如果不是看在张崇及时报信的份上,他才懒得等。 张崇尴尬的笑了笑,摘下cos用的牛仔帽、假发等道具扔给沙耶,将黑色大风衣一裹,跟着翟没入阴影。 沙耶在两人身后深深鞠下躬去:“……谢谢您,祝您武运昌隆。” 在离开沙耶的视野后,翟迫不及待的跃上房顶,身法全开。 “车呢?” “抄近路比较快。” “你打个电话不就解决了?”张崇很好奇,“难道这东京还有你搞不定的人类?” 翟暴躁的道:“问题是我不能让那群老王八蛋知道爱衣的存在,要不然我拉着你干嘛?” 张崇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随时准备拿追击我当借口是吧?” “算我欠你个人情。” 短信声忽然响起,翟本待不理,却听短信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他掏出手机便要砸掉,视线余光一瞥屏幕,脚步猛的停下。 张崇一下子躲闪不及,差点撞上,没等他开口大骂便咽了回去。 翟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张崇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翟咬牙切齿的道:“那杂种是猛鬼众外围组织的人。” “猛鬼众?”张崇曾在谭岚个人收藏的资料里看到过猛鬼众的些许资料,“不是说猛鬼众是东瀛吸血鬼中的ge命派么?” “去他妈的ge命派!不过是为了钱什么都卖的人渣!败类!婊子生的杂种!杀不光的阴沟老鼠!” 翟双瞳赤红,蒸腾杀气浓郁得几乎要形成实质,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竟敢惹到老子头上,那就别怪本大爷大开杀戒!!!” ———————————— 东京银座,位于某大厦二十三层的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两百个年轻人正在舞池中疯狂的舞动着身体。 酒精、x粉、x头丸,角落里不时响起迫不及待的交媾声,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四处弥漫的荷尔蒙,集体式的摇头呐喊,年轻人糜烂的肆意放纵着青春。 褐色的落地窗环绕着整个楼层,俯视着整个城市的喧嚣,更让酒吧里的人们感到一种高高在上仿如云端的极度快感。 只有那奇怪的褐色让这风景有些模糊,他们并不清楚,因为该酒吧也经常接待吸血鬼的客人,所以这些褐色落地窗都是特别定制的可以完美阻隔阳光的特制玻璃。 甚至就在他们狂欢的大厅边缘,酒吧走廊尽头里的vip大包厢内,此刻吸血鬼们正准备着今晚的血色飨宴party,招待着来自人类侧的好朋友。 长长的餐桌分成了两部分,上面摆满了浑身赤裸的女孩。一部分被做成了女体盛,上面摆满了各式食品,另一部分本身便是最美味的食物。 吸血鬼们很是废了点心思,将手术用的透明软管插进女孩们的四肢动脉里,将女孩们做成了现成的饮料罐头,美其名曰“活人茶”,据说灵感来源是人类活食猴脑。 女孩们没有被打任何麻醉剂,因为那会影响口感,但谁也不敢放声尖叫,否则厨房里堆积着的那些被淘汰的食材,就是她们的下场。 “乖乖的听话,不要乱动,就不会死。”女孩们也只能“相信”着这样的谎言安慰自己。 当然,更主要的是一旁虎视眈眈的吸血鬼打手们冷漠的监视着女孩们,谁如果有所异动便是颈折头断的下场。 受邀来的人类客人们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家财万贯,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在吸食x麻的是某个“保护青少年远离du品”为竞选口号的教育派国会议员。 对坐两位正勾肩搭背喝酒掰腕子的,是东京警视厅某警部和山口组博徒系的某高级干部。 角落里正对着某英俊吸血鬼狂抛媚眼的中年妇女,则是掌握着庞大媒体资源的着名女强人。 受邀者并不是在人类社会中有地位就可以得到请柬的。 事实上这是场私人聚会,所有受邀请者和本地的主人有着良好而长久的合作关系,甚至在某些大人物们中的小渠道里,能收到邀请本身便成了一件不可言说的荣耀。 而为了表达主人的善意,吸血鬼们在晚宴时也是表现得彬彬有礼,除了那血红的瞳孔和嘴角獠牙,你甚至分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人类客人们也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意思,甚至有些口味重的在吸血鬼朋友的热情邀请下,跃跃欲试的尝试下血食的快感。 双方相处融洽得简直就像是一家。 当然,如果你只是去看,还是能看出吸血鬼们眼底的高傲,毕竟他们是骄傲的吸血鬼,是勇敢的先驱,是帝国未来的主人。 他们是猛鬼众,东瀛人类与吸血鬼表里双重统治者的共同敌人。但他们却在吸血鬼同类们的围剿下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更将触角蔓延到东京的各个角落里,甚至是地下皇城。 这一切靠的不仅仅是那个令底层吸血鬼们热血沸腾的口号,而是因为他们中存在着足以对抗十刃级别的高手,其中最强的一个甚至被视为可与无道纱罗匹敌的绝世强者。 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色皮夹克的男人正百无聊赖的发呆。他很清楚,今天组织的确有贵客来临,却不是这些狗屎一样的东西,而是在更上面的二十八层。 所有护卫在那里的才是组织真正核心的精英,而不是像他一样,虽是这酒吧明面上的主人,实际上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弟。 心里挂着事情,便连平时最爱的“少女饮料”都懒得动,他懒洋洋的拒绝了小弟的殷勤,脸色却忽然一僵,猛的抬起头,望向隔音效果绝佳的黑色大门。 好重的杀气。 第18章 行动交汇 大厦楼下,纱罗坐在凯迪拉克里,摇下车窗,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一层一层的乌云越压越低,天空乌漆八黑的,要下雨了。 坐在前座的老翁回过头来请示道:“纱罗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纱罗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难得你主动请缨,我可是期待着你的表现噢。” “请您尽情观赏。” 老翁打开车门,挺直了背,鞠楼的身形一下子高大起来,仿佛猛虎下山。 无道禁卫军的武士们跟了上来,一个又一个声音从无线电中传了出来。 “禁卫军二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三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四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五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六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七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十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十一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十二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禁卫军十三番队第一小队就位。” ……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不,这将是一场精心策划展示力量的屠杀。 所有人都将明白,激怒了无道禁卫军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有条不紊的指令一条条从老翁的口中发了出去,出动了整整十倍的力量,他要做的不是击败或者击溃对方,而是彻底的全歼。 外围的警戒悄悄的撒开来,街上的行人很快减少,以猛鬼众据点大厦为中心的范围一公里已被清空戒严。 无道禁卫军各番队精锐战力已经就位,外围警戒已布好,战斗一触即发。 这将是渐渐被人遗忘的老翁之名,再次震惊世界的时候。 老翁轻轻的摇着纸扇,惬意微笑,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美妙得令他陶醉。 四周安静下来,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紧急报告声。 “大人,里、里面打起来了。” 老翁眼瞳一缩,捏紧扇柄,微笑道:“哦?老朽都还没下指令,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为陛下尽忠了?呵呵,不错不错,是几队的人啊,报上来,老朽一定会好好的向统领大人汇报此事的。” 报告的禁卫军吸血鬼嘴角抽了抽,尴尬的低声道:“是、是翟大人。” 那小混蛋怎么来了?老翁嘴角抽了抽,纸扇一挥:“不管他,依计划行动。” —————————— 刺耳的音乐断掉,狂乱舞池忽然定格,就像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惊愕的回头看着高台上那个死宅打扮的少年,他脚下还躺着原本的dj,人事不知,生死不明。 翟拿起麦克风,冰冷宣布:“叫这里的主人滚出来。立刻。马上。” “小鬼,这里不是你能捣乱的地方。”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挤出人群,不屑的向两人肩膀抓去。 翟一抬手便将他们挥了出去。 保安健硕的身躯重重的跌进人群,人群海浪一样散开来,任两人摔在地面上,嘴角吐出白沫,人事不知。 所有人吓得尖叫起来,向着门口奔跑逃窜。 翟却全不在意,目光投向走廊。 “唷,这是哪里来的小鬼啊。”三只吸血鬼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满脸不耐。若不是蓝色皮衣夹克的吸血鬼老大让他们出来看看情况,他们才懒得出来,肯定又是什么不知道内情的傻子跑来送死而已。 翟冷冷的看着他们,强自克制着把他们砍成一百零八块的冲动:“你们今天抓了一个女孩,马上把她交出来。” 几个吸血鬼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领头的吸血鬼身材高大得像个篮球员,他边笑边走到翟身前,伸手比了比他的个子,调笑道:“小鬼,你才多大就为了女人不要命了,下面的毛长齐了没?” 他又拍了拍肚子,故意打了个饱嗝:“女孩的话,今天倒是抓了不少,就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已经进了我肚子里的这个。” 翟冷漠的瞥了高大吸血鬼一眼,身形猛的一晃,一脚踹出。 高大吸血鬼双脚立即离地,倒飞着撞破环绕四周的落地玻璃窗,不敢置信的摔出窗外,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灰暗的天空,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带着哇哇的长声惨叫,直直摔下。 冷风吹乱吹了进来,露出发下的眼,瞳孔里翻着暴戾的猩红,翟的声音冷得像冰:“把人给我交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两吸血鬼齐齐大喝,瞬间飞跃散开,一左一右围了上去,但他们明显找错了对手。 下一秒,左边的吸血鬼被踩翻在地动弹不得,右边那只吸血鬼四肢都被打断高高提起,伸出了窗外,整个身子悬空,只要一松手便会摔成肉泥。 翟冰冷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人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求求你别、别杀我……” “废物。”翟松开了手,在不断远去的尖叫声中回过头,盯着瘫倒在地的吸血鬼。 剩下那只吸血鬼打了个寒颤,指着走廊尽头的至尊vip大包厢撕心裂肺的道:“山山山田山田老大一定知道!他就在尽头的包厢里!别杀我别杀我!” “谢谢。”翟一脚踩爆吸血鬼脑袋,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装饰华丽的黑色大木门。 一脚踹飞沉重的大木门,露出血色盛宴的荒诞真实。 翟迅速的扫了一圈,当看见那些餐桌上的少女们时,明显眼瞳一缩,好在里面并没有爱衣。他开口,声音里翻滚着沸腾的岩浆:“谁是这里的主人?” “小鬼,你怎么进来的?”一个吸血鬼保安迎了上去。 客人们脸上看好戏的笑意还未展现,便化作恐惧。 翟一伸手便扭断了吸血鬼护卫的脖颈,随手甩到一旁,像是甩掉一坨垃圾。被吸血鬼尸体砸到的人类客人惊恐的尖叫起来,仿佛配景的bgm。 “我再问一遍。”翟冷冷道,“谁是山田?”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向穿蓝色皮衣夹克的吸血鬼身上,后者懒洋洋的靠在大沙发上,轻蔑的看着少年:“我就是。有何贵干啊?” 翟克制着立刻将对方砍成一百零八块的冲动,冷冰冰的道:“你们今天抓了一个女孩,马上把她交出来。” “原来只是这点小事,不是不可以啦。”山田老大戏谑道,“不过你叫我交我就交,那我多没面子啊。” 不分人类还是吸血鬼,自恃大人物的家伙们都笑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吸血鬼站了出来,有的嘴里还咬着刚刚拔出的吸血软管,一点都没将少年放在眼内。他们可不是保安那种级别的渣,每一个都可以轻松的对付三五个吸血鬼保安。站得离翟最近的红衣吸血鬼更是大咧咧的就朝着翟伸出手来,嘴里还发出不干不净的调笑:“哟,我还没玩过非主流呢,小屁股挺圆啊。” 翟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合掌一拍,凭空幻化出数柄幻长矛,前后左右上下同时射出,直接将红衣吸血鬼穿成了刺猬,紧跟着一脚将他踹得离地,向山田老大飞去。 山田老大下意识的伸手,插在红衣吸血鬼身上的长矛却猛的爆散开来,连带着尸体炸成了碎片,腥风血雨浇了他一身。 笑声一窒,现场一片死寂,正在看好戏的人类客人们齐齐往后一缩。吸血鬼们脸色凝重,纷纷散开来,摆出警戒的包围阵形。 山田老大缓缓站起身:“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十刃成员、幻斗师翟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不知有何见教?” 至于翟所说的“把女孩交出来”之类的则直接当成了胡扯,十刃找上猛鬼众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么荒谬的理由?再说了,身为东京最高阶的吸血鬼之一的十刃成员,翟会缺人类女孩玩具么?别开玩笑了! 翟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说话便感到脚下一晃,旋即就听见了剧烈的爆炸声,他不由呆了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山田想起组织今日宴请的贵客,他在瞬间“明白”了翟的“来意”。 “动手!”山田老大在下令的同时也扑了出去。 “你脑袋有坑?”翟又惊又怒,瞬间落入数十个吸血鬼的围攻。他实在无法理解山田的想法,宁愿扣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普通人类女孩,也要和他为敌?猛鬼众都是这种不可理喻的疯子吗! 猛鬼众吸血鬼们却是已经从通讯器中响起的求援声中确认了被禁卫军袭击的消息,对着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伪装不知的翟恨到了极点。这是纯粹拿他们当傻子啊。 此起彼伏的枪声迅速靠近,穿着黑色禁卫军军服的武士们涌入房间,口里喊着“翟大人我们来了”“翟大人交给我们了”,毫不停留便向着猛鬼众吸血鬼们扑了过去,战斗瞬间升级。 客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生,时不时被哪只吸血鬼的战斗波及便送了命,现场乱成一团。 翟一脑子浆糊,摸不清这是什么乱入的节奏,气得破口大骂:“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隐隐中只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不担心其他,只担心爱衣在这样混乱下的安全。 不知道张崇那边找到爱衣了没? 第19章 脆弱谈判 大厦在所有资料上显示的只有二十七层。 电梯只显示到二十七层。 楼梯间也只到二十七层。 并不是通往二十八层的楼梯口挂着“不对外开放”的警示牌。 而是彻头彻尾的抹去。 只有当你身处二十七层时,才会因内外所见的不符层距而产生些许疑惑,但所有好奇心旺盛的人都消失了。 此刻,神秘的二十八层内。 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分两边坐满了人。 一边是吸血鬼,一边却是人类。 两边都是帝国的叛逆。 猛鬼众,葬仪社。 空气中跳动着暴躁的气氛,一边是看食物的目光,一边是看仇敌的目光。若不是两边的老大压制着,下一秒双方立刻展开火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久闻贵方武勇之名,我方非常钦佩贵方在对抗帝国战线上的贡献……” 脸上带着半边银色面具遮住左脸,高桥就坐在两仪身旁,冷冷的旁观着这火爆的谈判,心底疑惑越深。 他本以为猛鬼众与两仪结盟是有什么阴谋或者对葬仪社有什么所图,甚至连猛鬼众是真心与葬仪社结盟共抗帝国的选项都有想过。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猛鬼众这边竟然也和葬仪社内部类似,对此次结盟明显是反对者居多。 葬仪社这边是因为两仪一派的强势坚持,以及高桥他的帮助,才勉强说服了众人。那猛鬼众呢? “……感谢贵方的赞赏,我方亦非常欣赏贵方在多方面的活跃表现……” 高桥目光移到对面正中间,坐在主位上的是身着黑衣,头戴黑色发环、留着黑色短发的瘦削青年,猛鬼众的老大神道,传说中实力直追无道纱罗的强者。 他一脸冰冷却始终在坚持着与两仪交谈,发表着对结盟的渴望以及热情,而两仪也适时的做出回应。 单听两人对话的内容的话,这是一次相当官方的结盟仪式,如果除开两边脸上冰冷的表情以及眼底时不时闪过的警惕的话。 “……基于日益复杂的斗争形式,我方希望能与贵方在多方面展开更加深入的了解与合作……” 反倒是坐在神道身旁的副手白衣美女绯村熏,虽然脸上一直带着迷人的微笑,但从她几次发言来看,却是处处挑衅,明显对本次结盟根本不满意。至于其他吸血鬼干部就更不用说了,看向葬仪社这边干部的眼神就像在看着美味的食物。 “……贵方所言甚是,我方亦对此有感……” 神道为什么要结盟?高桥忽然想到这问题。 葬仪社是理想家,他们愿意为了理想而死。猛鬼众名义上是ge命派,但其实是表现更像是极道组织和恐怖分子的混合体,他们会为了挑战血天皇而甘愿送命吗? 是两仪骗了他们?又或者…… 高桥感觉脚被踢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双方都站了起来,只剩下他呆呆的盯着绯村薰,眼神发直,看起来就像是发花痴的小年轻。 别说吸血鬼们眼神不善,便是葬仪社的干部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高桥赶紧跟着站起,向着对方伸出手去。 “……那么,衷心期待着此后与诸位并肩作战的日子。” 人类与吸血鬼的手,握在了一起,标志着反抗帝国统一战线的建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庆祝的烟火还握在吸血鬼手上,爆炸声却已在远处响起,人类和吸血鬼同时一愣,刺耳的警报声凭空炸响。 ““陷阱!”” 吸血鬼和人类齐齐大喊。 衣服掀开,裙摆飞扬,桌下翻起,后背掏起。 铿铿铿铿,哐哐哐哐,乒乒乓乓。 “住手!”“误会!” 无力的阻止声被枪声淹没,手枪、卡宾枪、冲锋枪、散弹枪,各色子弹齐飞。 混乱中桌子不知被哪边掀翻,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会议室瞬间沦为战场。 高桥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白衣美女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朝着他扑了过来,脑子一懵,一瞬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腿弯突然被猛踹了一下,高桥向后便倒,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就将面具掀落。右腿不自觉的“被”高高踢起。 沉重冰冷带着泥土气息的特质军靴便踹中绯村薰的小腹,军靴上露出手枪的柄。 绯村薰露出一个明显的错愕。 一只纤细的手掌顺着高桥的大腿跟处一路向下,姿势香艳无比,纤纤细指一勾枪柄,手枪脱靴而出。两仪的身体这时刚好同时掠过高桥身前,只留下一抹清冷的幽香。 半空中枪口已对准绯村薰,扣动扳机。 枪响。 只响了一声便停止。 长靠背的老板椅擦着两仪双手砸过,手枪被连带着磕飞。高桥顺着椅子飞来的方向望去,神道正收回手。 两仪和神道对视一眼,又是齐齐一声大喊:“住手!”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短短两三秒的时间,现场已多处死伤。 葬仪社的干事们虽然也都久经战场,在这突然爆发的战斗中还是吃了亏,多位干事重伤,一人胸腹大开,一人脖颈断裂,眼见得已是不活了。 吸血鬼优秀的反射神经在短兵相接中占了便宜,却也不是全无损伤。两边都杀红了眼,当此时,又岂是两位老大一声“住手”就能说停就停。 神道大怒,身法全力展开,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全场,将多处交战的人类和吸血鬼强行分开,却没有多杀一人。 两仪眼瞳微缩,好快的身手,不愧是被称为拥有最快速度的超强吸血鬼。 转瞬间,场上已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人类和吸血鬼用敌视的目光瞪着对方,刚刚达成的和谐同盟关系,转瞬成了泡影——不,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神道扫视了全场一眼,威名加上实力的威慑震住全场:“袭击者是无道禁卫军,葬仪社和禁卫军不可能——” 哐! 玻璃破裂。 哐哐哐哐哐! 整排的玻璃碎裂。 神道回头。 破窗而入的是清一色身穿黑衣军服的无道禁卫军武士,一马当先的风衣少年手中武士刀寒光四射,脸上杀气腾腾、刀锋上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吸血鬼。 神道瞳孔一缩,心神动摇,难道真的是陷阱?不可能!那位大人不可能骗我! 高桥却下意识惊呼出声:“张……你怎么来了?” “高……悠二,你怎么也在?”张崇眼前一亮,紧跟着却是立刻大喊道,“快趴下!” 悠二不是高桥的名字,是高桥笔下轻小说的男主角。但高桥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想也不想的倒下身去。 枪声大作,禁卫军武士们冷酷的扫射,无情的子弹风暴将身手稍慢闪躲不及的家伙射成蜂窝,无论人还是吸血鬼。 张崇却是毫无形象的就地一滚,躲进此前被掀翻的椭圆形圆桌下,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向前几步,便与英雄所见略同的高桥正正的打了个照面。 两人来不及寒暄,张崇脸色一变,一把按着高桥的脑袋砸进地板。 高桥吃了满嘴尘土,来不及抱怨,便看见张崇的脑袋就趴在他脑袋旁,头顶上一凉,一梭子弹就擦了过去,打断不知多少根毫毛。 “你怎么在这里?”高桥脸色微变,却没说出口:难道你跟踪我? “我来救人。”张崇随口答应了一声,根本没多想。 他偷偷探头往外看了下,外面打成一片混乱,禁卫军和会议室的吸血鬼打,会议室的吸血鬼和会议室的人类打,会议室的人类和禁卫军也打,整个儿乱成一团,三方混战。 张崇缩回脑袋,满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高桥瞪大了眼:“我还想问你呢。神巫女不在这里啊,你来救什么人?那些禁卫军又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朋友的妹纸啦……”张崇简单解释了两句前因后果,至于翟的身份就笔删春秋了,“……来到这里后我们就分开行动,他直接去找这地方的老大要人。” “我就一路搜寻,结果就冒出了小喽啰abc你懂的。好不容易打发后,又撞上乱入的吸血鬼禁卫军,一路边打边逃然后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乱入的?” 你丫才是乱入的吧!高桥在心中大吼。 “对了,这里不是猛鬼众的据点吗?”张崇似乎这才想起这个问题,他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 脸色阵红阵白,高桥尴尬的道:“这个……” “我看你们似乎刚刚打过一场的样子。怎么?葬仪社也来找猛鬼众的麻烦?” 高桥更尴尬了:“其实我们是来结盟的,不过实际上……” “小心!”张崇一把推开高桥。 一只禁卫军被砸进大木桌捅出一个大洞,立刻便发现了躲在这里的两人。 禁卫军举枪便射,子弹尚未出膛便看见一冽清泓乍起,枪管被砍成两截。 紧跟着被大脚踹了回去,和追击他的猛鬼众吸血鬼正撞了个正着,两吸血鬼“亲密”的滚作一团,重新战在一起。 张崇拉起高桥就跑,嘴里大呼小叫,手脚却越发放轻,两人缩手缩脚的往墙角角落靠去。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回头看了高桥一眼。 高桥简单总结:“我们来找猛鬼众要地下皇城的信息。” 张崇眼睛一亮:“他们知道吗?” 高桥怀疑自己是不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猛鬼众拥有不少中下层后天吸血鬼的拥簇。据说就连无道禁卫军中都有他们的人存在,他们老大知道地下皇城情报的可能性很大。” 张崇指着场中四处游走大杀四方的神道问道:“那个就是他们老大?” “对。” 一爪插进禁卫军吸血鬼胸膛贯出大洞,正在激战中的神道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就像被粗糙的舌头舔过身体敏感部位似的恶心,下意识反手抓起尸体挡在胸前。 神道转身滑步连续退开,然后便看见了张崇那火辣辣激情四射的奇异目光,嗯,他还舔了口口水。 他还舔了口口水!!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绝对要杀了他! 第20章 十刃之一第一的一 张崇正盯着“能帮忙找到璃香”的神道,垂悬欲滴、摩拳擦掌。下一刻便惊喜的发现,神道君竟是直接甩开了其他对手,朝着他直冲过来。 真是天大的惊!没有喜。 张崇只觉得黑色影子一闪,某个看不清的东西猛的钻进肚子,将他重重的往上殴飞。 装潢华丽的天花板吊顶被撞得稀烂,张崇头昏眼花的落下,还未及地,肚子又是一痛,紧接着又是一痛……整个人成く形倒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肋骨起码断了三根。 张崇灰头土脸的挣扎爬起,扶着墙壁一阵干呕: “这是……什么……呕……鬼速度……呕……” 张崇擦了擦嘴角,却见神道也正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竟然没死。他咧开嘴,满嘴鲜血,灿然微笑,向神道竖起大拇指。 神道只感觉菊花一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果断的便要再来一击,将张崇彻底击杀,却突然听到了绯村薰的惨呼。 神道急忙转身,正看见绯村薰被一个传统紫色和服的老人一扇击飞。 “熏!” 速度瞬间拉至极限,神道完全化作了光,看也不看的便是一记极速刺拳轰了出去。 拳被挡在薄薄的纸扇前。 纸扇后老人温和的笑,高大的身影后却凝结着犹若实质的可怕气势。 不止是正对面的神道,处于和服老人身周直径五米内的所有人,不分敌我,齐齐打了个寒颤,心底浮现出绝望的情绪。 明明他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却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他全部杀死。 和服老人抬眼,纸扇上的力道陡的加重一分。 神道忽然浑身寒毛倒竖,下意识的收拳急退,几个连闪,退回绯村薰身旁。 额上血线陡然炸开,血淌过他的眼。 绯村薰心疼的掏出手帕为他擦拭,神道动也不动,死死的盯着和服老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自心底浮现。 他可是曾击败三位十刃成员、被认为是实力直逼无道纱罗的新一代吸血鬼强者。 但这老头是怎么回事?这强度、这等级、这气势、这恐怖,远远超过了十刃级别! 不是说禁卫军中最强的吸血鬼除了犯规的无道纱罗外就只有东京十刃了吗?这老家伙到底是谁? 神道开口,语气是绯村薰从未见过的凝重:“老头,你是谁!” 和服老头轻轻的摇了摇纸扇,姿势优雅,意态闲暇:“唉呀,真是失礼了。贱名有辱清听,老朽人称‘老翁’,十刃之一是也。” “不可能!”神道震惊的脱口而出,“我和豺狼、豪鬼、狂魔都交过手,他们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年轻人,你真是诚实,老朽相当喜欢你呢。”老翁笑得更和蔼了,皮肤皱褶舒展开来,就像朵盛开的大波斯菊。 “老朽和他们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的,老朽是十刃之一。”他顿了顿,“第一的‘一’。” “真好。”神道笑了,一把推开帮他擦血的绯村薰。 “噢?”老翁皱了皱眉,笑微冷,眼瞳熠熠发光,“为什么?” “因为——”神道向前。 “今天——”身子化为流光。 “我将——”挥拳。 “超越十刃最强!”漫天拳影笼罩老翁。 老翁轻摇纸扇,充满叹息的不屑微微笑。 神道冷笑,一瞬间挥出了九百七十八拳,所有闪躲的路线已被全部封死。 老翁只能硬挡,但就凭他那慢吞吞的防御绝不可能同时封住所有攻击拳路。 任一拳轰中对方的同时,九百七十八拳就会归于一处,叠加的力道将在细微面积上瞬间爆开,破开防御钻进肌肤下,直接摧毁内脏。 但是下一秒,神道却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无数的拳影尽头,老翁还在微微笑,另一个老翁却正在他的拳影范围外,将纸扇慢慢折起,对着他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缓慢恍如折花,但就是这么一记慢到了极点的攻击,被称为“最快”的神道竟似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危险,危险,危险! 小小的纸扇上充满着令神道都恐惧的破坏性气息,眼见得便要被一扇点中,斜刺里一道白影却刚冲到身前,毫不犹豫的切入两者之间。 一点殷红绽开,仿佛雪地红梅。 绯村薰望了神道一眼,嘴唇微张,瞳孔中的神采却迅速黯淡下去,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便垂首死去。 神道伸出手,却抓不住飞逝的衣角,脚步乱了。 老翁意外了下,却毫不迟疑的再次挥向神道。 “轮斩千杀——” 斜刺里一声暴喝杀出,紧接着清亮的刀光爆裂开来,九字兼定跳起了舞,月轮之舞。 “十六夜月!” 老翁微眯起眼,不得不再次收手。 两次必杀竟都遭破坏,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很糟,但他无法忽视“轮斩千杀·十六夜月”这等神巫女秘传的剑术绝技。 他回头,眼中神光大亮,却猛的浑身一颤,如遭雷殛,脚步微错闪避,却已来不及脱开月轮刀锋轮斩范围,紫色和服肩膀处裂开一个口子。 枯瘦的手掌攥紧扇柄,老翁眼角溢出血。他闭上眼睛片刻,才又慢慢张开,认真的打量着张崇:“这等恐怖的……你是什么东西。” 张崇正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明白老翁在搞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伪装神秘的冷酷一笑:“你猜。” 老翁身上腾起狮子般的强横气势,从优雅的文士一下子变成凶猛的战士,攻势瞬间陡增数倍,但动作却依然优雅无比,赏心悦目。 纸扇在他手上跳舞一样灵动,动作细腻,每一击看起来都不见凶狠,但所有东西一被那纸扇擦到,就像豆腐般被切了开来。 招式华丽中藏着阴狠诡异,无形的气刃从各种死角穿刺疾射,毒蛇一般的刁钻难防。 张崇只招架了片刻便大感吃力,刀光散乱节节败退。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技巧型的人物,适应了吸血鬼一贯粗暴战法的他竟然一下子很不习惯。 胸口忽然一凉,张崇下意识的横刀一挡。 刀锋微颤,竟发出金戈交鸣之声。巨大的力道更是透过刀锋直接打在他胸口。 张崇喉头一甜,喷出口鲜血,蹬蹬蹬连退数步,直到被旁边人伸手一拉这才站稳脚跟。他下意识的道了声谢,才看见扶住他的人,竟是神道。 “这老头很强。”张崇咳嗽两声,试探着提议,“不如先撤吧。” 神道看也不看张崇一眼,一扶后便立即放开手,手上套上了长满银色倒刺的合金拳套,瞳孔幽深,死死的锁着老翁,身上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流光乍闪。 一路上被流光擦过的禁卫军动作齐齐一窒,旋即爆成无数血肉碎骨,刮了血色的龙卷风暴,朝着老翁扑去。 老翁手持纸扇悠缓的“舞”动,仿佛能剧名角般闲适优雅,源源不绝的气却从他的穴窍里爬出,在他身周三尺布下浑然天成的完美防御气场,一个紫色的完美的“圆”。 张崇瞪大了眼,想看清双方的战斗,却只见一道于三维空间中四窜的黑光绕着老翁,四面八方的不断发起冲击。 明明老翁的动作慢得就像公园里打太极的阿伯,黑光却始终无法攻破那三尺的圆,而纸扇一轻飘飘的反击却带着力敌千钧的重量,黑光便不得不变向后退。 黑光和紫圆同时停了下来。 前后不过十秒,神道已多处挂彩,身上黑衣破破烂烂的全不成样,左大腿三个贯穿的大洞,右手耷拉着,胸腹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是恐怖骇人。 “胜负已分,看来是老朽略胜一筹。”老翁轻轻的摇着纸扇,谦逊的笑,“再打下去结局也不会改变,不如就此束手就擒如何?” 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然而,神道却只是倔强的握着拳。 忽然,眼角人影一闪。 张崇抗着刀在他身旁站定,斜斜瞥了他一眼:“说起来我可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怎么搞得现在要和你并肩作战啊?” 神道理也不理,左手抓住右手一推,喀拉一声,骨头归位。 张崇却仿佛感觉不到一点尴尬,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算了算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啊,我也不要你报答什么,把地下皇城的路线图给我就好。” 神道活动了下手脚,连甩都没甩他一眼,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等等,先告诉我再去送死啊。”张崇大呼小叫的跟上。 声到人到。 人到刀到。 刀光白练一般泼了过去。 紫色的圆微微一陷,旋即再度行云流水的运转起来。 只有亲自上场,张崇才真正感到作为老翁的敌人有多么难受。老翁的脚步几乎不怎么移动,但他身周三尺内却自成一个完美的平衡,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圆形领域笼罩着他。 任何攻击一旦越界,便会立刻身陷四面八方的围堵而迟滞、消融、无力,甚至遭遇凌厉的反击。 再强的防御也存在脆弱的点,但越是中庸守拙的防御看似处处弱点,却偏偏无处可击,因为每一点皆是最弱,每一点亦是最强。 而张崇和神道两人从来没什么交情,打起来自然也没什么默契可言,完全是各打各的。 神道占了个快字,将快发挥到了极限,绕着圆游走突袭,只见满场黑光四溢,简直不成人形,那感觉就像是某道光线在镜屋里不断折射,只是路线实在是太不规则了些。 张崇的动作完全跟不上神道的速度,实战经验的欠缺也就意味着对招式解读的慢,干脆也不做那么多闪避,动作大开大阖,更谈不上什么剑技招式。 只见得张崇狼狈不堪上蹿下跳或者干脆大呼小叫的以伤换伤,但偏偏神道却分明清楚的感觉到,那原本完美无瑕的圆因为张崇的“乱来”,而产生了那么一丝不该有的——滞。 “平衡!”神道猛的反应过来,左抓右抛、飞脚连踢,禁卫军的尸体、猛鬼众的尸体、葬仪社的尸体甚至是断裂的桌椅各项杂物,向着老翁漫天砸去。 至于老翁身旁的张崇——那是谁? “你个混蛋!”张崇怪叫一声,左躲右闪,恨不得身子化成纸片贴着“缝隙”狼狈躲闪,还不忘顺手砍老翁两刀捣乱。 老翁眼瞳一缩,却陷入了意外之外的麻烦,被当做巨型暗器丢过来的尸体并没能对他造成伤害,但是逐渐堆积的尸体却阻碍了他的“圆”,从完美状态下被打破。 破绽出现,只是一瞬。 庆幸的是近在咫尺的张崇根本连发现都没有,但老翁的对手并不止张崇一人。 神道,拥有“最快”之名的吸血鬼。 流光侵入“圆”内,拳铠抵住老翁左肩,九百七十八拳于同一点瞬间爆开。 老翁右手摆拳回击,从旁看去,两人就像相亲相爱祖孙正准备互相拥抱,手上却是欲致对方于死地的残酷攻击。 神道克制着身体本能做出的“更好”选择,硬撑着挨下一掌将极速拳打完,同时身子一扭勉强错开要害。肚子被一拳轰中,肋骨发出悲鸣,断掉的骨头倒刺进肌肉里,差点刺穿肺部,整个人被打得横飞了出去,半路上撞上张崇倒地,两人滚做一团一路翻滚,也不知撞烂了多少东西。 老翁也不好过,左手臂遭遇破坏性骨折,扇子落地,露出自战斗以来最大死角。 这都多亏了张崇。 神道出色的反射神经和身经百战的战斗经验反而蒙蔽了他的眼,不知不觉便选择了应对方式,该躲该闪该撤退再组织进攻。 然而,这却正中老翁下怀。 反倒是张崇无法解读到的“精妙”,粗糙蛮横的对应反而破坏了老翁的这种“完美”平衡,而被神道捕捉到之后将干扰无限放大,这才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但老翁在场上最危险的敌人——张崇和神道却已经被同时打飞了出去。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老翁心情微松,脸上微笑却猛的一僵,脸色终变。 视野里突然多了一把短刀,闪着凶狠的银色的光,把握着最好的出手时机,在最无力防备的角度突然蹿起,狠狠捅进了老翁小腹,刁钻、毒辣而且致命。 一击即中,远遁千里。 老翁脸色阴沉,狠狠的瞪着复活的“尸体”, 右手按着伤口,指尖所触之处立刻腾起黑烟。 两仪,从老翁出现瞬间起便彻底从战场上“消失”的两仪,小心寻觅着介入的良机。 终于,在神道和张崇联手创造出最佳的机会时,果断出手,一击奏功。刀锋上涂着对吸血鬼专用的萃取精炼银毒,即便是十刃级别的吸血鬼也无法视若等闲。 张崇和神道爬起,默默的站到了两仪身旁,立场相悖的三人在面对超等级强敌的生死关头,终于携手。 神道冷冷开口,原句奉还:“再打下去也没意思,束手受死吧。” “真是令人赞赏的战斗。”老翁从左至右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脸上已重新爬上微笑,仿佛刚才的阴沉从未出现过,“但是,你们以为自己胜利了吗?” 张崇忽感不妥,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老翁却已经咧开嘴,露出枯黄的牙,森森的笑:“十刃,从来都不只是老朽一人啊。” 啪。 击掌声从后响起。 张崇猛回头。 玻璃窗下,翟咬牙切齿的双手击掌,身后空气中浮现出上百把具现神兵,瞄准了场上所有敌人——射! 第21章 密报 爆炸声连续响起,尘土漫天。 两仪、神道同时朝老翁扑了过去。 张崇……张崇来不及反应,翟已经扑到他面前。 “张——崇——!”翟满脸通红,表情扭曲,左右双手分持一黑一白两把幻化双刀,劈头盖脸斩下,状若疯虎。 单看那副表情谁都相信张崇和他绝对是夺妻之恨、杀父之仇那个级别的死仇。 两人瞬间贴身互换了数十击。 张崇脑袋一片空白,搞不清几分钟前还算是朋友的家伙怎么变成了这样。完全是下意识的迎击,刀法散乱,没挡几下便被攻破刀圈,胸口破绽大开。 翟疯了一般撞进他怀里,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抱着他撞破落地玻璃,跌出高楼,身下已是百米高空,直直跌落。 一道白影正跃上天空,与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 “你疯了!”张崇惊骇大喊。 “闭嘴白痴。”翟一脸冷静,适才的癫狂神色全然不见, “我不‘发疯’你就死定了。” “什么意思?”张崇不解。 “没看到吗?刚刚过去的是纱罗大姐头。”仅此一句就够了。 张崇立刻闭嘴,明白翟的确是救了他,至少是没想着害他。 翟反手一提张崇上抛,反手挥出黑白双刀插进墙壁。 铿铿铿火花四射,短短一瞬之间却已从二十八层落至二十五层。 张崇立刻有样学样,右手九字兼定插入墙壁,左手下探一拉翟,借力上提。 翟左右摇摆了下,借势撞破玻璃窗,整个人就地一滚卸去力道。张崇紧跟着破窗而入。 两人出现的地方看起来是个办公室,但房间内一片狼藉,也看不见尸体,却不知道是被疏散了还是被吸血鬼禁卫军杀光了。 危险之地不可久留,两人毫不停留,一路向着楼下狂奔。 “现在怎么办?” “爱衣被送走了,我们找错地方了。” 张崇大惭,有那么一会他确实把爱衣酱的事情给忘了:“走?” “边打边走。”翟开始击掌,身侧开始浮现出长矛的幻影。 据守后门的禁卫军武士们只听到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迅速掠过战场。 眼尖的人看得分明,逃在最前方的正是前日令无道纱罗吃了大亏的雷帝张崇,后面紧紧追击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十刃成员幻斗师翟大人。 自知追击不上的无道武士们,开始为休假日还努力工作的翟大人加油喝彩起来了。 而个别对速度有自信的无道武士们则在迫近那两人时,莫名其妙的就中了暗算,死得不明不白。 就这么,张崇“奔逃”在前,翟则凶神恶煞的在后“追击”,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两人迅速远离了混乱的战场。 当远离了足够的视线后,翟猛的加速一下子超过了张崇,转换方向带路而去。张崇紧随在后,心里却隐隐泛着不安:高桥他们能逃掉吧? 大厦内,神道与两仪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本打定主意豁出去也要赶在强力增援到达前将重伤的老翁斩杀。 但是下一刻,两人却以更快的速度被轰飞出去。 “大家好啊。” 出现在老翁身前的白衣运动美少女施施然的收回拳,热情洋溢的打了个招呼。 东京特别事务处理组组长兼无道组副组长、东瀛禁卫军最强吸血鬼——无道纱罗,参上! 神道死盯着老翁,双瞳赤红、表情狰狞,猛的厉啸一声不退反进。 “听说你叫神道?”纱罗偏了偏头轻轻一笑,举起拳,空气中响起嗡嗡嗡的异响,“改名吧,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两仪脸色大变,却咬着牙从旁切入,同时和纱罗对了一拳。 “走!活着才能报仇。” 半空中娇躯巨震,两仪借着拳劲反向飞退,半路上顺手抓起躺在地上装死的高桥,一起撞向另一侧玻璃窗。玻璃破碎声中,她已冲出了二十八层,身子腾空。 “抱紧我!” 高桥依言死死的搂紧她的腰,眼睛紧闭不敢睁开。 无道武士们追至窗边,数百颗子弹瞬间冲着他们射来,子弹擦过两人身边,呼呼直响,仿佛死神在耳旁呢喃。 两仪猛的反脚一踏墙面,两人由直坠变成斜侧下落。 她一拉胸口拉链,衣服后背噗嗤一声裂开,轻盈坚韧的特质复合布撑开来,瞬间变成简易的三角滑翔翼。 两人向下一沉,旋即拉起,展开翅膀飞翔。 “其他同志还在那里啊!”狂风灌进高桥口中,呛得他直咳嗽,眼圈都红了。 “祈祷吧……” 高桥还要说,却忽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殷红的冰冷的血小溪一样淌落下来,染红了他的脸,冻僵了他的心。 两仪垂下头望了他一眼,眼耳鼻舌口五官鲜血淋漓,勉强一笑,旋即偏头晕了过去。 “两仪——!” 两仪仅仅是分担者便已重伤,而直面纱罗的神道更是不好受。 这已经不是报仇不报仇的问题了,再不想办法,他神道都要死在这里。 杂兵们的战斗也早到了最后的时刻,猛鬼众和葬仪社的残员早已是联手对敌,却也仅是苦苦勉强维持着不被禁卫军精锐们击溃。 而无道纱罗的到来,则成为压垮众人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神道深深的最后凝望了熏一眼,发出一声悲愤长啸。 所有猛鬼众成员动作忽然一顿,旋即全体放弃了当前的对手,悍不畏死的向着纱罗冲过去,就仿佛发动最恐怖的自杀式袭击。 老翁却已经稳住了伤势,脚步微移,同时指挥无道武士们各自就位,将逃生的路线封死。 神道却是看也不看,跃上天花板,对着大厅正中奢华复式水晶大吊灯正正一拳轰出。 爆炸,自爆一样的剧烈爆炸几乎在楼层各处同时响了起来。 双方不论敌我,只感到一阵地震式的剧烈震动,旋即脚下一空,整个二十八层都炸通了,不,整个二十八层都被炸成了废墟。 战斗,戛然而止。 纱罗推开杂物,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老翁更惨,一身华丽的传统和服已经变成了破布,小腹上插着柄银色短刀,伤口不断的溢出黑血,更狼狈的是他脸上从未见过的灰头土脸。 纱罗乐滋滋的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霍地噗嗤一笑:“我说死老头,你无缘无故放什么水啊,搞得这么狼狈不说,最后竟然还让敌人的头目跑掉了。” “无道君可是非常重视这次的行动噢,要不是你屡次主动请缨,我才不会交给你负责呢。现在搞成这样的话,你自己去和无道君解释吧,可别怪我不帮你噢。” 老翁却是毫无愧意:“纱罗大人,您有所不知,猛鬼众诸成员其实是分布各界各层,明面上放出来的不过只是表面。” “神道的确是猛鬼众的重要人物,甚至是他这一支的领袖,但对整个猛鬼众来说,还存在着一位地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精神领袖,只有那人才是帝国真正大敌。” “噢?”纱罗挑了挑眉,“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听过这种传言。那人叫什么来着?” 老翁摇了摇头:“老朽惭愧,这么多年打探,也仅知道那位神秘人物被称为‘导师’,对猛鬼众诸成员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事实上,这次神道一伙与葬仪社忽然准备联盟的事,似乎也是这位导师的手笔。否则,神道本人对与葬仪社的结盟也并不是那么热衷。关于这一点,想来千面兄应该可以证明。” 纱罗微微一怔,旋即捂嘴偷笑:“千面酱,快出来吧。你竟然被死老头给看穿了真身,这还真是天下奇谭。” 现场只剩下尸体,偏偏两人却似乎肯定了第三人的存在。 一片沉默中,“绯村薰”的“尸体”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伸了个懒腰,妩媚万分的扫了一眼:“子楚兄真是过分,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拆人家的台。” 秦子楚,老翁的原名。 老翁微笑道:“哪里。千面兄的变身技巧出神入化,无懈可击,若不是适才与千面兄对过一手,察觉到一点千面兄的影子,老朽也不敢轻易出言相诈。” “切。算你啦。”千面妩媚的横了他一眼。 纱罗拍了拍千面肩膀:“嘛嘛,千面酱,被这只老狐狸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找个机会阴他一把就好咯。闲话少说,刚才死老头说的是真的吗?” 千面微微颔首:“不错,这次结盟根本就不是神道的意思,但他对那位‘导师’非常的信任和……敬畏,甚至愿意让对方的意志完全凌驾于自己之上。” 千面蹙了蹙好看的眉,恨恨的道:“哼,让他不听我的劝,活该他被打成落水狗。” “这很不容易,特别是在两个素未蒙面的人之中。”纱罗皱眉,“这么看来,神道很可能知道那位‘导师’的真实身份。” “诶,很有可能。我会继续追查这件事。”千面点头,提着裙角微微屈身行礼,“那么,在下先告退了。” 白裙落地,“绯村薰”彻底消失于天地间,下一次再见时,却又不知将是何种面目。 十刃千面,在不知多久之前便已经是十刃的一员,老一辈十刃成员多次更换他却始终存活着,化身千万却谁也不曾见过其真面目,连性别是男是女都属未知的神秘吸血鬼。 纱罗回头看着禁卫军武士们正彼此帮忙着从废墟中脱身,心潮起伏。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猛鬼众的事情刚告段落,却又冒出了这么个神秘的“导师”,他是否和刺杀无道白夜的行动有关?他是否便是猛鬼众的真正领袖? 又或者干脆他便是那个潜伏在地下皇城内部的敌人?他和秦氏又是什么关系?而出身秦氏的老翁又为什么挑选这个时候,忽然告诉她这个消息? 正当纱罗陷入沉思的时候,老翁却忽然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纱罗大人,有件事情,我必须趁着现在向您单独报告。” 她挑了挑眉:“这么神秘?你说来听听看。” 老翁恭敬的低下头去,藏起眼底的恶意:“我怀疑,无道白夜大人便是猛鬼众真正的幕后领袖。” 纱罗微微一弯嘴角,深深的看了老翁一眼。 啊啦啊啦,这还真是有趣啊…… 第22章 暴走营救 眼前黑罩陡地被掀开。 爱衣瞪大了眼,却被突然出现的光明刺得什么都看不见,眼泪直流。 “可爱的小猫咪,怎么我还没开始你就哭了呢。”猥琐的大叔声音响起,一只肥腻恶心的大手抬起她下巴,细细的摸索着。 (变、变态啊!) 浑身瑟瑟发抖,爱衣发出愤怒的喊声,却因为嘴早就被布条绑上,只发出可爱的呜呜的声音。 “喔,真是可爱的极品啊。”那大叔声音变态的亢奋起来,“大叔真是太开心了,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这个国家的未来还有救啊!” (高官都是你这种变态,这该死的国家哪里还有救了啊!) 爱衣咬牙切齿的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反而因为身子被绳子绑着滚成了龟甲缚,在她拼命的挣扎下更显诱惑。 视野渐渐恢复清明,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在眼前晃动,爱衣睁大眼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整天在新闻上见过的脸。 文部省的大人物,东瀛教育界的顶点,整天在新闻上呼吁教育改革,拯救失足少女什么的,被国民们亲切的称为“教育界最后的良心柴田”。 眼前这个光着身子肥头猪脑一脸猥亵的变态大叔,和那个板着脸义正词严的家伙真的是同一个人?! 柴田粗暴的将少女压在身下,凑到她的脖颈贪婪的嗅了口,中年男人难闻的体味熏得少女差点晕了过去。 爱衣愤怒的盯着那张猥琐的肥脸,打定主意一找到机会就咬死他。 柴田看着少女曼妙的躯体口水直流,他故意举起另一只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在少女绝望的目光下一点一点的朝着她裙底按去。 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愤怒、无力、绝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猥琐恶心的变态一点一点的向着少女的禁区侵去。 奇迹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白马王子从天而降什么的果然是都假的,谁也不会来救她,谁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里…… 爱衣想要咬舌自尽,却发现嘴被非常专业的手法扎得的紧紧的,不要说咬死他,连咬死她自己都做不到。 心头充满绝望,她却死命的瞪大眼,仿佛要将那张肥胖恶心的虚伪脸孔永远刻在仇恨的碑上。 然而—— 肥胖的右手忽地飞了出去,从手掌到肩膀整条手臂和身体撕裂开。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染红了少女的脸孔。 柴田的身子飞了起来,撞上墙壁发出恐怖的声音。 “……谁允许你的脏手碰她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冷得像是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 死宅打扮的少年獠牙狰狞,瞳孔赤红,仿佛妖异的红宝石,红宝石里燃烧着沸腾的岩浆,直要将他烧成灰烬。 柴田惊恐无比的望着忽然出现的翟,大声惨叫。 声音还没出口便被打断。 翟伸手插进柴田嘴里,握着牙齿往外一拔,整排下齿被撕了个干净,狂喷而出的鲜血立即溅满了翟的手。 柴田口齿不清的挣扎道:“大、大……人……误……误会……我、我是……皇、皇族忠……” “是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翟点了点头,想了想,举起手放在柴田面前,手上满是柴田的血,柔声道,“但是你弄脏了我的手啊。帮我擦干净没问题吧?” “没、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柴田的欣喜还没涌上来便化作哀嚎。 翟把手重重的抹在柴田大腿上,大腿上的肉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撕裂下来,一块又一块,一块又一块。 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大嚼,下一秒又吐了出来,塞进柴田嘴里,满脸恶心:“真难吃。” 柴田无力的挣扎着,声音传了出去便变成不解其意的“呜呜”声。 翟拍了拍柴田的脸,轻轻道:“吃饱了有力气了吗?” 柴田惊恐的点头。 “有力气的话,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翟目光真挚的望着他,露出灿然微笑,笑得面容扭曲而诡异,“是!谁!给!你!的!胆!子!对!她!出!手!” “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对她出手!!!”脸色陡然狰狞,翟一把抓起柴田头发将他脑袋狠狠砸在墙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打桩机一样疯狂砸敲,血花飞溅,状若疯魔。 手,突然被抓住了。 “够了吧。”紧随而至的张崇毫不惧怕的和翟对视着。 “放手。”翟冷冷回应。 “你是来救人的。”张崇完全能理解翟此刻的心情,但却不得不阻止他。 翟嘿嘿冷笑:“坚持改换历史书的就是这家伙。” “干掉他,一定要干掉他。”张崇转身便走,“不过动作快点,爱衣在看着你呢。” 翟手一颤,不敢回头去看少女此刻的表情。 “大……人……你不……能……杀……我……奉……与……猛……鬼……接……触……我……” “关我p事情!”翟双手一错,扭断了柴田的脖子。 暴戾残酷的吸血鬼怅然若失的呆站着,没有回头。 他竖起衣领,将脸深深的藏在黑暗里,似曾相识的脸孔从记忆里跳了出来,悲哀的情绪涌了上来,将他迅速吞没:“……你带她先走……我马上就来。” 有些事情你以为忘记了,其实它一直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忽然蹿了出来,将你自以为是的成熟打个粉碎。 “等等。”响起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女声。 “请等一下。”怯怯的、小小的却坚定的声音。 “谢谢你救了我。”黑暗中忽然亮起了光,翟停住了脚步。 死里逃生的爱衣对着忽然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充满感激,即便是那暴戾的行为,但想想竟是为了她而出离愤怒,爱衣的心中便满是异样,连害怕也被赶跑了大半。 “那个、能让我看看你吗?”爱衣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害怕,“你是吸血鬼吗?” 翟转过身来——赤红的眼瞳,嘴角的獠牙,苍白的看不见血色的病态肌肤。 爱衣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圆圆的大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胸口飞快的起伏着。 翟认命似的闭上眼,张崇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璃香,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难堪的沉默。 然后—— “哇呜,真的吸血鬼耶!好棒!好厉害!真不敢相信!”女孩大呼小叫的声音让翟猛的睁开眼。 喂喂,这反应不对吧。 翟和张崇面面相觑。 爱衣却已经扑了上来,盯着翟赤红的瞳孔和尖锐的獠牙细细的打量,就像是在研究什么稀奇的宝物。 “你、你不害怕的吗?” “诶?”爱衣下意识的瞥向那滩名为“柴木”的肉泥,脸色苍白的迅速转回头来,小声道。 “怕当然是会的啊。但是——”她狠狠的挥了挥手小拳头,“但是那种变态还是果断死了的好啊。而且、而且、而且……你是为了救我不是么?” 她偷偷的瞟了死宅吸血鬼一眼。 表面正太实际上已经年纪一大把的吸血鬼,像个真正的青涩少年样露出了害羞的笑。 “神啊,原来吸血鬼也会脸红。记下来记下来,回头发给研究室。”张崇一脸研究欲,煞有介事的拿出笔和本子开始记录。 翟怒目而视。 爱衣却是好奇的望着张崇,露出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那个,萨雷你也是吸血鬼吗?唔,那你表姐、沙耶姐难道也是吸血鬼?!” “不不不,我不是吸血鬼。”张崇咧开嘴,微笑,“我是吸血鬼——猎人。” “原来如——诶?”爱衣愣了愣,看了看翟又看了看张崇,又看了看翟,嘴巴渐渐张大,“诶!!!!!!” —————————— “pretty garden”ktv包厢,绯色之空的成员们汇聚一堂,正在庆祝着新一届cm的大成功。 说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一起吃吃喝喝聊天打屁,顺便给不住东京的几位成员送行饯别。 因为某个突然介入的乡下表弟不在的关系,只剩下自己人的绯色之空团员们气氛很热烈,但也有少数几个眉眼通透的察觉到了团长大姐沙耶的异样。 沙耶强打着微笑照顾着众团员,心里却牵挂着爱衣。 虽说拜托了张崇和那位大人,如果传闻属实的话,这座城市里应该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是“他们”对人类来说同样是无法用常识评判的存在。“他们”会不会对爱衣做什么,沙耶一点把握都没有。 唯一支撑着她的信赖是“张崇是高桥老师所推荐的”。抱着这般的希望,她才能安静的坐在这里等待,却终究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无法尽掩异样。 “……沙耶。”觑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副团长十夜偷偷凑向沙耶身旁,“爱衣怎么还没来呢?” 沙耶顿了顿,撩了撩发鬓,微笑道:“是呢,为什么还没来呢?十夜知道原因吗?” “我不知道。”十夜紧紧的盯着沙耶的脸颊,像是想要朝那无懈可击的表情上看出真相,“但我觉得沙耶你应该知道。” “诶?为什么这样说?”沙耶捂着嘴,像是惊讶。 十夜摇了摇头道:“爱衣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不像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而且沙耶酱你的表现也很奇怪,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总觉得你有什么在隐瞒我们。而且——”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意有所指,“而且你那个‘乡下来的表弟’又‘失踪’了。” “他经常‘迷路’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十夜轻轻的道:“可是爱衣不见之前,我似乎有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呢。” 沙耶目光一颤,嘴张了张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门唰的一声被拉开了,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大家,本大小姐驾到啦。”站在那叉着腰元气满满的赫然正是爱衣。 “爱衣酱好慢啊。”“爱衣你终于来了。”“唷,爱衣来了啊。”“爱衣去哪里了啊。”……各种各样的问候响起,绝大多数都是对爱衣的“突然离去”表示“不满”或者好奇。 爱衣哈哈大笑,闭着一只眼睛,竖起食指放在身前摇了摇头:“我告诉你们哦,我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超厉害的冒险呢。” “诶,真的假的?”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爱衣啧啧两声,正准备说话,冷不防沙耶已经走到身旁,猛的一把将她拥住。 “沙、沙耶姐……”爱衣先是不知所措,然后便感觉到脖颈一凉,沙耶略带哭泣的嗓音在她耳旁响起。 “欢迎回来……” 爱衣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眼眶一红,反手拥着沙耶:“嗯、我回来了,沙耶姐姐。” 第23章 翟的过去 “pretty garden”对面街角,两人目送爱衣风风火火离去。张崇看着翟,挠了挠头:“这样就可以了?” 翟沉默点头。 那之后,两人先带着爱衣回家换下了染血的衣服。 然后又赶急赶忙的将她送去和绯色之空的成员们汇合,路上免不了对爱衣一阵保密教育。 一切搞定后,张崇本想着独自离开,好去试着联络高桥他们,却被翟一把拉住。 “我请你吃拉面。” 翟突然发出莫名其妙的邀请,死宅吸血鬼一脸阴郁的沉默,感同身受的张崇心一软,只好一头雾水的跟着去了。 “我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张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翟一边走,一边抬着头这边看看,那边望望,漫不经心的答道:“嗯唔。” 张崇立刻来了精神:“那,不如告诉我地下皇城怎么走吧。” “嗯唔。”翟神色恍惚,默默的走过一条条大街小巷。 他神情奇怪,不像是赶路,更像是寻找着什么。 有时明明有更近的路却偏偏绕了一个大圈,有时又在某个街角突然驻足。 张崇停下了话声,默默跟随。 一直到东京旮旯一角,两人在一家旗幡上写着“天下一番”这种大言不惭台词的日式拉面摊前停下脚步。 这种七拐八拐的地方真不知翟是怎么找到的。 日式拉面摊就是一辆上面有屋檐耳朵推车。 推车里有汤锅,下面的橱柜里装着小菜和清酒。 推车支稳后在前面摆上一条长凳,客人就坐在长凳上吃。 屋檐上的帘子挡在他们后背,在夜风萧瑟的街头上便形成一个略微私密些的空间。 “老板,先上清酒和麻海苔,再来两碗鲍鱼海胆拉面。” 翟掀起帘子,熟练的和老板打了个招呼。 “好咧。”头发花白一大把年纪的老板手脚麻利的将清酒和麻海苔端上桌子。 他看了跟在翟身后的张崇一眼:“难得今天带客人过来啊?” “一个夏国来的朋友,特地带他来尝下老板的手艺。” 翟随口招呼着张崇坐下,给两个杯子倒满酒。 张崇挠了挠头,坐了下来,看了看菜单,疑惑的问:“这上面没有鲍鱼海胆拉面啊。” “这是老板的祖传特藏秘技,菜单上没有,只有老客人来了才会点。”翟回答道。 老板却是憨厚的笑了:“其实主要是因为那个拉面要磨一个活鲍鱼进去,很费手工,现在的年轻人哪有耐心等啊。” 张崇也不再说什么未成年的借口,举杯和翟碰了下,刚温热的清酒下肚,身体微微发热,有种熏熏然的快意。 翟又满上,两人继续碰杯,默默喝酒,转眼间已是两瓶清酒干掉。 翟眼神迷离,眼底却越发清冷。 这不是张崇所认识的任何一面,既不是十刃的翟,也不是宅的翟。 翟开口,却是换成了汉语:“我曾经姓秦。” 张崇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他只需要听着。 “我是秦氏纯血,父亲是现任家主,生来身份高贵,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 “一岁时我被检查出天生精神力有缺陷,无法继承秦氏引以为豪的‘豢养系’幻术。 “然后我就被‘遗忘’了,只安排了一个地位低下的旁系族叔照顾我。” 翟笑了笑,带着浓浓的自嘲。 “我自己翻找古籍练习被抛弃的古代体术和幻术残篇,之后因使用结合体术的幻术战斗而得到了个‘幻斗师’的称号。” “却被秦氏视为耻辱。被嘲笑被鄙视被咒骂被遗忘,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让我发疯。” “父亲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我安排了未来的人生。” “娶一个纯血吸血鬼女人,为繁育秦氏纯血的伟大血脉做贡献。” “嘿,一个标准的废物人生。”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类女孩,我喜欢了她,我结了婚,那年我十四岁。” 翟盯着杯子,干涸的杯子倒映出依旧青涩的脸。 张崇噗一声喷出一口清酒,剧烈咳嗽起来。 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张崇:“遇见她的情景就像个故事,那一天我和族叔在街上晃荡,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她冲到我们面前,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的。我当时刚吃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出手赶跑了追她的流氓,脱下衣服给她盖,带她去了最近的旅馆,叫了拉面请她。” “她食量很大,一连吃了三份才饱,真不像是东瀛的女孩子……她母亲早逝,父亲应征入伍死在战争中,她是个战争孤儿……她叫千草,比我大三岁。” “我当时很害怕和人说话,除了一个同为异类的族叔外,几乎不与他人打交道,那个注定成为我‘妻子’的吸血鬼女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大便。” “我很害怕,总是等着她们来嘲笑我,或者干脆尴尬的移开视线。但是千草不一样,我忘记了一切,唯独忘不了她吃面的样子。” “我开始频繁的外出,与她‘偶遇’,给她带食物,听她说她的努力工作,让她听我的抱怨。” “她总是开心的笑,把我当成了小孩子,抱着我说‘没关系,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你做得到的’。” “一周以后,我觉得我不能没有她,我表白了身份,向她求婚。” 张崇默默的抽出第二张纸巾。 “她没有反对,一直微笑。我找来白无垢给她穿上,就在小小的房间里举行了婚礼,没有神殿,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观礼人,但我很幸福。” 翟低低的重复:“我很幸福。” 张崇默默的倒酒,胸口闷闷的,显而易见,这绝不是什么大欢乐结局。 翟双手捧起杯子,呆呆的低着头,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掌心。 风一吹就散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孔,声音也氤氲着,像是被是将笼上了雾。 “那段时间,我不想再回到地下皇城,和她一起住在河边的小房子里,很简单的小幸福。” “人说幸福就像青鸟,一不留神它就飞走,我的幸福持续了半个月,我父亲突然想起我,族叔找到我,我的幸福结束了。” 张崇长长的吐了口气,举起杯子,手却突然僵在唇边。只听翟继续述说,声音平静,不带一点感情。 “……我们的相遇就是个编写好的‘故事’。父亲‘仁慈’的告诉我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授意族叔安排的,美女、流氓、英雄救美。” “他觉得我是时候该为未来的‘种马’生涯做准备了,但没有吸血鬼女人愿意给一个废物,所以只好找了个人类‘女孩’。” “ 多仁慈体贴的父亲啊,我大概该‘感谢’他吧,起码他没有随便找个妓女,虽然理由其实是因为狗屎的血统高贵。” “但我‘妻子’、千草,千草她不是自愿的。她有个人类丈夫,她很爱他,她只是不幸被挑选上了。据说是参考族叔意见特意按我的‘口味’挑的,这大概是我父亲唯一一次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我不能相信……” “父亲让族叔带我去偷偷看了千草,她见到我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坏了,跪在我面前一直磕头,磕得额头都青了,哭着求我放过那个男人,她随我怎么样都行。” “她说‘她随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放过他……求求你……’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吓坏她了。” “那个男人倒是很勇敢,他冲上来要打我,千草却抱着我的腿,大声让那个男人快跑。” 翟低低的笑:“真是傻女孩,普通人哪里跑得过吸血鬼?” 他举杯一饮而尽,脑海里突然又浮现了那首歌,然后低低的、轻轻的哼唱起来。 “久等了。”老板把两大碗鲍鱼海胆拉面重重的放在两人面前。 他望了翟一眼,好奇的道:“好老的情歌啊,现在的年轻人会唱这歌的可不多。” “诶,我妻子很喜欢唱这首歌。”翟微笑着回答,向张崇递过筷子。 “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一筹。” 张崇接过,开始吃面。 第24章 禁忌之血 张崇接到高桥的通讯时已经是后半夜。 和翟分开后,他就一直处于某种激荡的低落情绪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一时间没听见手机的铃声,直到第三次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高桥的声音强自压抑着,却藏不住焦躁彷徨。 张崇急赶慢赶,赶到新宿,全东京最暴力的地区。 新宿东方,龙蛇混杂的歌舞伎听,里头大大小小帮派无数,不管是举世闻名的山口组,还是三合会、竹联帮,在这里都各有天地。任何有钱人都可以找到想要的乐子,但反过来说任何没有背景的外地人,在这里很容易便被各色流氓随便敲诈耍弄。 但这两天新宿地区可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治安典型,如果这个状态保持个一年,就算争取明年的全东瀛最干净地区的称号也未尝不可。 这当然不是自愿的,事实上无数黑道组织憋着一口闷气,却无处发泄,也不敢发泄。 就在三天前,新宿地区刚刚发生大规模的停电事件,虽然新闻上都说是由于“民间疯狂科学家凤凰院凶真的引雷试验失败”所导致的不良结果,但道上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真实——来自夏国的超级强者与东瀛的绝世高手之间的过招引动了天劫之类的。 嘛,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啦。只看这几天新宿地区增添了无数倍的警力戒备,以及无数来自组织最最最高层的最最最最最最最高指示,就可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得益于此,张崇平平安安的到达了目的地,一栋平凡老旧的公寓地下室二层。 地下室虽然窄小,但暗门后是个相当宽敞的干净房间,原本应该有些潮湿阴暗,不过终日开启的冷气除湿效果不错。房间的布置简洁,铺着明亮的白色瓷砖,一张柔软的大床,另一边靠墙的地方还摆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电脑,桌旁有个小冰箱,角落里还立着个小书柜,书架上摆满了各色文件夹,塞着满满的资料。 这里是葬仪社的秘密据点之一。至少现在还维持着秘密的功能,但什么时候暴露,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桥……”张崇开口叫。 高桥全无反应,手里抓着两个干瘪的血袋,通讯器跌落一旁,他呆呆的看着床。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两仪,蒙面的布被揭开放在一旁,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脸色呈现灰白色,嘴边凝结了大块血渍,显然是高桥抢救两仪时,勉强灌进两仪嘴里的血浆。 “高桥!”张崇抓抓头,加大了音量。 高桥身子一颤,慢慢的、僵硬的转过头来,头发散乱,半身是血。眼神茫然,焦点落在空处,当扫过张崇身上时,焦点这才慢慢汇聚,重新回了魂。 他一把抓住张崇手,像是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青筋毕露,眼睛里全是血丝:“张、张崇,张君……拜托你、拜托你!拜托你救救两仪……你是魔女的弟子你一定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救她的对吧呐!” “高桥你冷静点。”张崇看着高桥的模样骇了一跳。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高桥显然是一直没有休息,精神明显异常。 “我很冷静。”高桥大声吼道。 “嘘。”张崇竖起手指,“外面各种牛鬼蛇神很多,小声点,她现在可经不起折腾。” “对、要小声点,她受了伤。张君,张君!你帮我看看,你帮我看看她好吗?”高桥哀求的看着张崇,那个冷静理智的反抗战士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担心女友的男人。 张崇苦笑道:“好,我看看。”这个时候他再做什么多解释,恐怕高桥都会直接狂暴了。 两仪的伤很重,她浑身骨头几乎全断了,多处内脏受损,筋络血管浮现表皮层,呈现肿胀的青紫色,浑身瘫软的像一滩烂泥。 但他总不能就这么和高桥说吧?只看高桥现在的状态,张崇猜也猜得出两人的关系了,他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我走后又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高桥脸色苍白,眼里露出后怕的恐惧,他摇头,声音苦涩:“要是那样还好些。她是为了……她和纱罗对了一拳。” “什么?”张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对了一拳?” “对。当时是猛鬼众的老大神道出手接下了那一拳,两仪再跟上的。” 张崇不敢相信的摇头:“只是分担就这么厉害,那猛鬼众老大岂不是直接灰灰了。” “没有。”高桥脸色冷漠的摇头,“就在不久前,我刚刚接到猛鬼众传来的联络,确定正式结盟,神道一点事都没。” 张崇皱了皱眉,详细询问前后样子,良久他点了点头,有了猜测,他看了高桥一眼,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样?”高桥一脸希冀的望着他。 “我有个不好的猜测。”张崇脸色凝重,他转头看向昏睡不醒的两仪,“按你的说法,她介入的时候是两人僵持的时候,根本不该受这么重的伤。搞不好她是被神道那家伙给阴了,恐怕她承受的并不是纱罗的一半力量,恰恰相反,而是被转移后纱罗加上神道两人的全力一击叠加。” 出乎张崇意料之外的是,高桥却只死死的盯着他:“……但是你可以救她的吧,你是谭岚阁下的弟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张崇迟疑了下。 高桥却是眼睛一亮,用力的抓住他的手:“张君,求求你救她!” 张崇心里想起的却是谭岚似调侃似警告的话。 “我可以试试。”看着高桥瞬间亮起来的眼瞳,张崇浑身寒毛倒竖,毛骨悚然,又补充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高桥满脸担心的出去了。没办法,张崇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半吸血鬼特殊身份。 传说,吸血鬼与人类结合所诞下的混血种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混血种的血液里藏着最古老神秘的力量。 不过混血种本身就是个传说,张崇也没机会验证下,他的血对吸血鬼是不是特别有效,所以真的是只能试试了,反正两仪看起来离挂了也不远,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崇抽出匕首,比划了下,还是从手腕处移开了,伸出食指割开个小伤口,血珠冒了出来。他忽然“咦”了一声,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两仪竟然产生了奇怪的反应。 不会吧?张崇瞪大眼,竟然这么有效,真的假的?手指按在两仪唇上,半吸血鬼的血流进吸血鬼的嘴里,两仪无意识的吞咽着。张崇眨了眨眼,难道是错觉? 不,不是错觉。 下一刻,张崇便知道自己错了。 两仪猛的睁开双眼,赤红的瞳孔空荡荡的,写满了嗜血的本能。她嘴一错,便咬上了张崇手腕。 大量的血液冲进她咽喉里,表层皮肤上肿胀的青紫一点一点褪去,露出洁白的肌肤,干裂的伤口慢慢缩紧减小,断裂的骨骼合拢粘合,受损的内脏像是吃了仙丹一样急速恢复。最明显的证据便是,她咬着张崇的牙齿更加有力了。 与此相反,张崇只感到浑身冰冷,力气迅速流失,更可怕的是,有一种生命被逐步吞噬的错觉。只是想起高桥的哀求,不忍立刻将手抽出。但眼见得两仪脸色越来越好,却仍无松开的意思,反倒是加快了吸食速度,张崇终于急了,忍着头晕去推两仪。 这一推竟然没有推开两仪,即便没有意识,她的力气却大得吓人,甚至本能的反击起来,凶暴而野性。 张崇大愕,手掌上电流泛起,一记手刀敲在两仪后颈将她打晕,犬齿却仍深深的陷在他手腕上不松开,费了好大劲才脱开。他看着那深深的血洞浑身发寒,还好他反应快,要是被两仪在昏迷中吸干那才真是本世纪最愚蠢的死法。简单的处理下伤口,他这才招呼高桥进来。 高桥几乎是撞着门进来,连滚带爬的冲到两仪身旁,当看到她平缓的呼吸时眼泪唰唰唰就下来了,握着她的手一阵低嚎。一直到张崇都无聊的打了个盹,高桥才想起来他这救命恩人的存在。“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张君!……”翻来覆去就是两句话颠三倒四的讲,欢喜得傻了。 张崇苦笑着等他冷静下来后,这才问起后事。 说起同志们的牺牲,高桥脸色再次黯淡下来,因为和猛鬼众的结盟事关重大,这次的聚会葬仪社多位重要干部都到场了,结果没想到却成了这么多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更不用说连两仪都差点死于非命,短期内葬仪社是别想有什么大动作了。 张崇有点失望,但想着人家刚刚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指望他们立刻抱着炸弹去炸靖国神社报复回来,于是又问:“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和猛鬼众翻脸么?” “……不。”虚弱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我们、需要他们……情报……” “两仪,你、你醒了?!”高桥惊喜的看着苏醒的两仪。 两仪却盯着张崇,眼神奇异,盯得张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她继续道:“张君……你也需要……他们知道地下皇城的消息……” 张崇双眼大亮。 ilwxs.com 第25章 暗涌 随着科技的进步发达,血族们的穴居生活正变得越来越有品位。 led光灯铺设得到处都是,无数台巨大空调分布各处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水电网络样样齐全,仿佛一座宜居生活的地下城市。 只要稍有地位的吸血鬼,都可以在这座地下城里拥有自己的巢穴,穴里装潢摆设都随你高兴。 而如果是前禁卫军统帅无道刹那这种地位,便是在地底里起一座庄园,再弄上座高山,山下有河,山上终年不停的冲着瀑布,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道刹那就盘坐在瀑布下小河旁凸起的岩石上,膝上横着一把二尺五寸长的古朴武士刀,浑身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古老的雕像。 从外表上看,无道刹那是个个子矮小的老头子,留着长到腰际的长胡须,须发皆白。 所有的吸血鬼们在经过无道刹那的“穴”附近时,皆会保持着应有的恭谨和谦卑。 即便是骄傲的秦氏贵族们,对这位樱花般优雅的真正武士也充满了好感。 但亦有传言称无道刹那随着年龄的增长,力量已经大幅衰落,再不如当年之勇。 所以才会迫不得已急流勇退,将禁卫军交给得意弟子无道白夜,而将无道组交给另一个弟子无道纱罗。 绝大多数无道武士们对此嗤之以鼻,但相信该传言的人却也不少,其中尤以不曾亲眼见过无道刹那战绩的年轻吸血鬼们居多。 然而不管私下里如何,至少在表面上,所有人都对这一处特别的所在抱以敬意。 无道刹那也得以在此清修,直到今日。 意外的访客踩着杀意踏入庭院。 身未行,手未抬,刀未动,虚无之“刀”已经斩了出去。 浸淫数百年无坚不摧的“刀”,无物不斩。 无道刹那却睁开了眼。 这一“刀”竟落了空。 浑身裹在黑衣内的怪物步出黑暗。 怪物,是的,浑身上下充斥着吸血鬼的血腥味,贪婪的食欲,以及冰冷的打量食物一样的目光。 视吸血鬼为食物的吸血鬼,怪物中的怪物,嗜血者。 被视为吸血鬼公敌的嗜血者,竟然在整个东瀛吸血鬼力量最强大的地下皇城中出现了。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大胆到目中无人。 但无道刹那却不认为是个笑话。 埋在黑影中的双瞳赤红冷冽,却一点狂乱的征兆都没有,身上更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强大的威压。 不但是嗜血者,更是传说中涅盘重生毫无破绽拥有无限可能之力的觉醒者,竟能逃过他必杀之剑的觉醒者。 “无道刹那,无道禁卫军的真正精神领袖,百年来不曾真正出手的怪物,传说中当今吸血鬼最可怕的人肉兵器。” “就连现在号称‘最强’的无道纱罗也不过是你的弟子。果然,厉害。”黑衣怪物开口,音调冷平淡漠,却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无道刹那微微眯起眼:“来者,何人?” 黑衣怪物冷漠着举起双刀:“取你性命之人。” 踏地,地面深陷,烟尘暴走中,黑衣怪物身影一闪,人已跃至无道刹那身前。 而这时,老人的手方才按上刀柄。 双刀倒映着人造光源耀出一片金鳞,漫天刀影瞬间将他笼罩。 “你已经过时了。” 黑衣怪物的声音同时出现在老人身后,身前不过是虚招的残像。 速度已超越极致的觉醒者在上一招刚刚打出的同时,真正的位置已经移动到老人身后,悄无声息的捅出真正的毒牙。 即便曾经无敌于天下赢得赫赫威名,即便一手调教出无道纱罗这等被尊为最强的天才弟子,即便他是无道禁卫军真正的精神领袖,即便他曾是无数年轻吸血鬼们崇拜的对象。 但如今,名为无道刹那的存在,不过是一只被时间掏空了武勇和气概,只懂得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苟延残喘怀念过去的废物。 “今后将是吾等‘猛鬼众’的时代!” 黑衣怪物冷漠的眼瞳里燃起狂热之色。 刀斩落,即将吻上无道刹那的脖颈。 老人缓缓拔刀。 慢得让人无法忍受。 黑衣怪物哂笑,笑却永远的停留在他的脸上,连惊恐都来不及转换,沉沦黑暗之前最后所听到的是老人的低吟—— “燕返。” 无道刹那的刀不知何时出了鞘,又再度归鞘。 黑衣怪物的双刀依然停留在他的脖颈上。 下一秒,黑衣怪物从头至脚正中忽然出现一道红线,整齐的分成两半,跌下坐岩,落入小河中。 老人依然盘坐在原地,低低的望着刀,蹙着眉,喃喃自语:“还是不对。” 良久,他慢慢抬起眼,灰尘簌簌而下,仿佛这才想起什么,发出疑惑的声响:“猛鬼众?” —————————— 纱罗回到地下皇城的时候,便接到了无道刹那的传唤。 “老师。”桀骜不驯如纱罗,在无道刹那面前仍保留着当年小女孩的青涩,和害羞。 这段时间东京风雨不断,先是神巫女璃香因亲生母亲被嗜血者所杀而私离神社,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带回来后,又遇上到处袭击血族据点杀戮血族的神秘强者。 结果调查才刚刚有了进展却又冒出变身人类嗜血者的诡异情况,最强的禁卫军战力“十刃”更是折损一人。 不止如此,乱入的张崇掌握了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那种操纵雷霆的力量简直犯规。更让纱罗头疼的是,张崇的力量分明与那人类嗜血者有着雷同之处。 外因且不说,帝国内部亦是迷雾重重,步步杀机。 白夜身为禁卫军统领,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遭到刺杀,而且刺杀的竟然又是嗜血者。 什么时候嗜血者这种数量极其稀少的吸血鬼公敌,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堂而皇之的出现,并且给帝国造成麻烦了? 更不用说,无道白夜更是直接怀疑秦氏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甚至直指十刃之一的老翁可能早已叛变,而反过来老翁却又密报指责白夜才是嗜血者的幕后黑手。 真相到底如何,藏在丛丛迷雾后,让人看也看不清。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小事,把害虫都揪出来杀死就好了。纱罗却不想因此再麻烦老师,扰乱老师的清修。 但无道刹那却不是无缘无故召见她的人,更不用说,他此次召见并未惊动任何人。 更令纱罗震惊的是她听到的事情。 她腾一下站了起来:“猛鬼众竟然来刺杀您?” 无道刹那轻轻的道:“坐下。” 纱罗气呼呼的坐下,脸色很不好看。 “只是自称而已。”无道刹那回答,抛出下一个重磅炸弹,“他是嗜血者。” “嗜血者?!在这皇城里?!”纱罗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猛鬼众和嗜血者这种东西,怎么会扯上关系? 无道刹那打趣道:“我这双老眼还没花到看不清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纱罗差点脱口而出,如果说出这话的不是无道刹那的话。 身为吸血鬼公敌的嗜血者到底是如何通过等级森严的层层守卫溜进地下皇城,甚至一路直到无道刹那庭院都不曾被人发现的? 但老师绝对不可能和她开玩笑,近百年来他几乎足不出户,将无道禁卫军与无道组的事情分别托付两位弟子,一心精研剑道,再不理俗务。 若不是事情紧急,他甚至绝不会主动召见纱罗,更何况还是这般通过秘密渠道跳过了所有人,甚至是无道白夜的“眼”。 果然,无道刹那道:“能做到这点的,在这座地下皇城里,只有两个人。” 或者说,只有两方势力。 其一自然是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 “白夜他没这么做的理由。”纱罗下意识的替白夜辨了一句。 “秦氏也没这么做的勇气。”无道刹那同样回了一句。 那么,还会是谁? “这就是要你解决的问题了。”无道刹那微微颔首,“无道组早就交给你了,守护这座皇城是你的责任。” “是,我会尽我之力守护这座城市。”纱罗恭敬的低头,额头触着手背点地。 “有头绪吗?”无道刹那难得的多问了句。 纱罗微微顿了下:“有。” 如果说原本还没有头绪的话,那么无道刹那提供的情报为她指明了另一条线索,突然出现的嗜血者。 在吸血鬼社会中极其罕见的嗜血者接二连三的出现,总不会是那么刚好的巧合。 虽然猛鬼众老大神道逃了让这边的线索断了,但是在另一边,那个会变身嗜血者的神秘人类高手,却是意外的收获。唯一可虑的是他使用的那种奇怪的力量。 “奇怪的力量?”无道刹那猛的抬起头,眼眸中精光闪烁。 “莫非您知道?”纱罗眉头一挑,“他在战斗时,会使用一种奇怪的力量,让手臂变得和钢铁一样坚硬,又像刀一般锐利,简直削铁如泥。” 她犹豫了下,没有将张崇使用雷电力量的事情说出来。 “锐金、岩甲……”无道刹那脸色渐沉,“是那些家伙?这件事情他们也有份?”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啊,老师?”纱罗好奇的竖起耳朵,一脸准备听故事的讨好模样。 “‘无道’之‘道’。”无道刹那瞥了她一眼,语气森寒,不容置疑的吩咐道,“把人带回来,我有事问他。” 第26章 围猎 阴天,又是阴天。 乌云压顶,已经连续三天不见太阳,天阴沉沉的,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白天如此,夜晚也如此。 城市,在人类所不知道的暗面里骚动着,散发着不安的气氛。 猛鬼众一战后,无道纱罗变本加厉,以东京特别事务处理组兼无道组副组长的名义颁布东京都特别戒严令。 无道禁卫军也好、十刃也好,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卖力干着活,仿佛刚刚对猛鬼众的战役不是大胜,而是大败一样。 官方的解释是,这是因为在对猛鬼众及葬仪社的战斗里,竟然让对方头目双双逃脱,导致纱罗副组长大失面子。 不过在小道传闻中,另一种说法明显更有市场。 据说,纱罗大小姐所爱慕的人类男子拒绝了她的示爱,选择了神巫女殿下。 他宁愿为了神巫女战死皇城,也不愿意接受纱罗大小姐的爱,还狠下棘手教训了纱罗大小姐一顿,于是…… 往往消息讲到这里,八卦的吸血鬼们就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没人愿意去招惹一个刚刚被恋人抛弃,随时可能暴走,同时又武力值超群的女人。 吸血鬼也是人类变过来的,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于是东京表里两面的搜查工作一下子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东京警视厅,血色特勤组所属秘密监控中心。 四面巨大的电视墙上,无数个小屏幕不断的跳过一个又一个监视画面,每隔十秒就自动切换一次。 底下有专人负责观察异状,另有专人负责进行快速特征对比。 都市监视系统全力驱动,各种大大小小的信息反馈回来,整个东京都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一旦出现异动,便会立刻触发警报。 无道禁卫军们,十刃成员们被撒了出去,游荡在城市各个角落里,搜索着黑影的怪物,无道纱罗指名的泄愤之物,没人想成为替代品。 电视墙上,忽然某个小画面瞬间变成闪烁的红色,但是下一个瞬间,又变回了正常。 放在往日,这种小小的细节一般会被当做误报给无视了。 但今日在吸血鬼大老板们的“重视”下,背负着巨大压力的血色特勤走狗们,却兴奋得跟吃了药似的,迅速调动附近街道各种监视摄像头,进行多方位跟踪。 同时一份份图像视频资料,传到计算机专家图像专家语言专家们手里。不一会,一份包含多方面特征对比数据的结论报告,传到了无道纱罗手上。 “新宿?又是新宿?”纱罗额角直跳,美丽的脸庞黑得碳一样,她咬牙切齿的道,“好,很好,相当好。立刻调动警车封锁现场周围,附近禁卫军集合待命,我马上过来。” 她切了条频道,问道:“谁离那最近?” “八云、狂魔。” ———————— 新宿,过了几天的和平日子后,慢慢的又恢复了常态。 虽然来自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命令严禁最近闹事,但日子毕竟还是要过。 男人要爽,女人要卖,黑道要收保护费维护治安,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以为新宿暂时陷入沉默,就打算不遵守这里的规则,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几个穿着花衬衫白西裤,鼻环耳环打得跟牛一样的流氓大刺刺的走过拐角。 拐角里浑身裹在黑影里的怪物正倚靠着墙不停打颤。 “喂,不要在这边打灰机啊混蛋。”一个流氓愤怒的叫嚣,“清洁工阿婆很辛苦的知道吗?” 黑影无视了煞气腾腾的流氓们,不停颤动。 为首的老大皱了皱眉,不悦的道:“不是说这几天不准卖药吗?这不是给老子惹麻烦嘛。去,查查是谁出的货,剁了他的手,全家沉海。” “至于这小子,算了,我们认倒霉,给他个痛快。” 身后流氓“嗨”了一声跟着掏出手枪。 黑影却突然停止了颤动,猛一转头,露出血色通红的眼瞳,宛如恶鬼。 流氓们惊呆了。 一边倒的屠杀。 却不是黑影出的手。 巨大的枪声响彻街头,大口径散弹枪口喷射出死亡的火焰。 子弹将流氓们的身体撕成两截,狠狠的朝着黑影射去。 被碍事的流氓们遮挡了视野,黑影只来得及双手往前一架,大片的黑影雾一般飘了出来,将他全身笼罩在黑雾里。 子弹打在他“身体”上发出哐哐的金属敲击音,火花四射,却徒劳无功。 黑影咆哮一声,抓起流氓们的残躯便朝着枪手砸了过去。流氓一时未死透,哀嚎惨呼着飞向枪手大叫着“救命”。 枪手冷漠的连连开枪,将袭来的流氓炮弹直接在半空中打成四分五裂的碎片,同时隔着碎片向后连续射击,封死视线被阻后的进攻路线。 黑影蹲身下抱,右腿向后伸出,一个标准的跑步启动姿势,猛的往地上一蹬,人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 他整个人平展着几乎紧贴着地板,双手双脚并用,每在地上一抓便带起大片泥土,迅捷无比无惊无险的从金属风暴下穿过。 血雨枪火后,黑影抬头,冷冷相对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十刃八云,穿着皮衣浑身凸显玲珑有致的金发美女,一手持着大口径散弹枪对着正前方猛射,另一只手却握着第二杆枪早已等待着这致命的一击。 漏洞即是陷阱,破绽即是杀机。 眼瞳相对之时,枪响。 黑影双手紧抓地面翻滚,大片的水泥路面像是破布一样被他随手抓起,翻滚成布棍一样的东西直接砸中手中的枪。 枪口一偏,子弹擦着黑影脖颈带起大片火花,黑影却已贴近八云怀中,拳掌紧贴她小腹,猛的发力。 八云整个人被打得四分五裂,仿佛五马分尸。 这般强力的效果,似乎连黑影都没想到,以至于狂躁的他都楞了一愣,冰冷指刀便吻上后颈。 即便身体坚硬如铁,没被锋锐指刀直接切断,但在强烈撞击下大脑剧烈震荡,瞬间爆开的连续冲击更是带得黑影向前急跌,脖子重重向下弯去,几乎直到要整个断裂就此掉下的程度,甚至能听见肌肉嘶嘶作响的恐怖哀嚎。 黑影却不可思议的强一扭头,看不清面目的脸孔下裂开了一道缝,森森白牙朝着八云就咬了过去,状似恶鬼。 八云猛的脸孔一白,不管不顾的尖叫起来,起手便是大招—— “忍法·多重影分身!” 第27章 道门·魏无忌 轰! 两只怪物撞进大街,一路撞翻大小车辆数辆,车与车撞在一起,发出连串的警报声响,油箱点燃爆炸,耀起的火光照亮了战场。 两人重新远远分开。 八云握拳胸前警惕,眼底犹有余悸,更多的却是羞耻,脸孔通红的烧了起来,狠狠的瞪着黑影道:“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我乃……道……道……”黑影呼呼的喘息,长舌伸出,黏糊糊的黄绿色液体滴落,裸露在外的森森白牙逐渐向外凸起。 身体不正常的扭曲抽搐着,头不停的朝着墙壁乱砸,看起来好像不用她动手马上就要自灭的样子。 “道?有这个姓吗?”八云眨眨眼。 “当然没有啊笨蛋。”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带着幸灾乐祸的鄙夷,“他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八云掏出一把苦无,看也不看的朝上射了出去:“混账狂魔!咱才不是笨蛋吖!” “叫我‘狂’。”十刃之一,狂魔ultimate。 它是仗着吸血鬼的特异体质,将皮肤角质层嵌入各种生物基因,结合秦氏生化试验的最高成就,浑身肌肉覆盖着巨蟒似鳞甲的怪物。 “狂魔狂魔狂魔狂魔才是笨蛋吖!”八云收回目光瞪向黑影,小脸胀得通红,“混蛋你竟敢耍咱?咱杀了你吖!” “忍法·樱花满开!” 飞膝。 砸肘。 倒勾。 扫踢…… 咽喉。 心脏。 人中。 下腹。 膝关节。 太阳穴…… 每一击都是足以打飞坦克的强横攻击,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八云,场中放眼尽是八云的身影,就像是散落的樱花瓣,朵朵绽放。 黑影浑身抽搐,意识空白,根本无力阻拦,双手胡乱摆着挡了两下便宣告失败。他几乎是站在原地毫无抵抗之力,任大招全数轰中。 数不清的部位接连遭到轰击,身子被打得飞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黑雾血一样四处喷洒,黑影喉咙底发出痛苦的低吼,缓缓的直直的倒下。 八云恨恨的停下手,胸口却憋着一口闷气。头一次,打倒对手后却完全没有胜利的感觉。 狂魔ultimate甩了甩脑袋,脖颈骨头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他看了停手的八云一眼,一脚踹向黑影脑袋。 下一秒,被脸色难看的八云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杀了他啊。你懒得动手那就交给我嘛。”狂魔ultimate瞪了八云一眼,他跃跃欲试的道,“这可是能从纱罗大人手下逃脱的‘大鱼’啊。” “你敢抢人头信不信咱杀了你吖。”八云张牙舞爪的道。 狂魔ultimate眨了眨融合了雄鹰基因的鹰瞳,调侃道:“你不会是又看上他了吧?” “什么叫‘又’吖?”八云火大了,“咱又不是奈奈那个婊子,什么叫‘又’吖!混蛋混蛋混蛋狂魔吖!” 狂魔翻了翻白眼,一身鳞甲流水般晃动:“叫我‘狂’。” “谁管你啊笨蛋狂魔吖!”八云气呼呼的又踹了黑影一脚泄愤,黑影跟死了似的躺在地上全无反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八云掏出手机一接,纱罗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报告老板,咱已经搞定了吖……” “你已经搞定了?”纱罗有些讶异。 “咱很厉害的吖。”八云很委屈。 “嗯嗯,八云酱最厉害了。”纱罗哄小孩似的哄了两句,“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也不知道吖。这家伙好像神智不清,跟吸血鬼一样见人就想咬,真是吓坏了咱呀。还好咱身手够好,然后他突然发癫就没反抗了,咱就把他打趴下了。” 八云拍了拍高耸的胸脯,一脸后怕。 一边的狂魔ultimate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和吸血鬼一样啊?你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啊? “那家伙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八云又给黑影补了一记手刀,邀功的报告道:“还活着,咱每30秒就给他一记手刀,就算是霸王龙也不会醒的吖。要立刻干掉他吗?” “不,在那里等着,特勤组马上会有两队人过去接收,把他给我带回来。”纱罗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遵命老板。” 八云挂上电话,得意的瞟了狂魔一眼:“看到了吧笨蛋狂魔,老板要活的,要不是咱阻止了你,你现在麻烦就大了吖。” 狂魔ultimate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次任务有够无聊的吖。” “别学咱说话吖!”八云挥了挥小拳头. 狂魔ultimate嘟啷着答道:“我才没学你说话。” 八云哼了声,又给了黑影一记手刀,就算是大象也醒不过来了,但黑影却仍然活着,只是呼吸越发絮乱,他身上的黑雾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层层回缩,纠缠在他身上,仿佛一幅潦草的破墨画。看着这怪异的模样,八云忍不住道:“简直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狂魔ultimate目光闪烁:“听说他会用一些很奇怪的力量。” “是吖。”八云忍不住道,“打架的时候他的身体好硬,比你身上这层乌龟壳还要硬。”她比划了两个手指的距离,示意黑影比狂魔ultimate还要强。 狂魔ultimate不屑反驳,却若有所思的道:“说起这个,前几天听说三番队也遇上一个会用些奇怪力量的家伙,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八云抬头,未答,眼瞳骤缩。 凭空骤生的龙卷风超不科学的出现在新宿街头,一往无前的狂飙突进,瞬间冲到两只吸血鬼面前。 八云一把提起黑影便躲,胸口却猛的一窒,身周空气瞬间抽空,真空尽头是突然出现的黑沉重棍,携着无可抵挡的惨烈呼啸直指手上黑影大汉。 她大骇,左手一提一压,同时脚在地面一蹬,借力打力顺势后扬。 铁棍上传来的强横力道却远超她想象,无法尽卸的力量透过她手掌冲进身体,八云口吐鲜血,倒飞而出与黑影滚作一团。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直到八云被一棍轰出,狂魔ultimate不过眨了次眼。 惊愕中,狂魔ultimate浑身黑鳞暴起无数尖锐突起,回身一拳直接轰了出去。 来不及收回的铁棍后,露出一个黑衣壮硕的中年男人,他眼也不眨,左手握拳也是一拳轰了回来。 狂魔ultimate冷笑,他这一身鳞甲是仗着吸血鬼的超强体质结合秦氏生化科技顶尖试验成果的最高杰作。 就算是近距离遭遇加特林六管火神炮狂轰,也毫无问题,堪称刀枪不入。 鳞甲上天生倒刺,不仅坚硬锋利,更是蕴藏了数种剧毒,训练有素的猎人挨上了,也顶不过一时半刻。 区区一记拳头便敢还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 喀拉喀拉。 倒刺刺在中年男人拳上如同一头砸上了山岩,连对方一点皮都没噌破就已尽数断折。 拳与拳相交,轰! 那拳中却藏着远超人类、甚至远超吸血鬼的沉重力量,重逾千斤。 狂魔ultimate引以为豪的生化鳞甲减去了大半力道,却仍吃不住巨大的动能,像是被重装大卡正面撞上一般,一连退出十七八步。 胸口隐隐作痛,右手更是整只手臂都麻痹了,毫无知觉,就像那只手不再属于他一样。 只一照面,东瀛吸血鬼禁卫军顶尖战力十刃之二,同时吃了个大亏。 八云提着黑影与狂魔ultimate并肩而立,充满敌意的质问:“你是什么人吖?” 手中铁棍随意一顿,地面便承受不住那沉重的重量而龟裂开来,中年男人目光如电,声音冷冽如刀:“道门·魏无忌。” 第28章 张崇参上 “道门,那是什么?猎人的一种?”狂魔ultimate眯起眼,背在身后的右手不断颤抖,知觉逐渐恢复,战意熊熊燃烧。 八云却提着黑影往后又退了一步,旋即转身,与狂魔ultimate背对背分对两边。 街角另一边,无声无息出现在战场的,是一身暴走族打扮的飞机头青年。 他穿着左右两侧写满血色篆字的白色风衣,浑身上下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斗气。 两个被视为“食物”的人类,反过来包围了东京食物链顶阶的吸血鬼。 “又一个……”八云眯起眼,“你也是什么道门吗?” “我叫风烈。”飞机头青年风烈瞥了八云一眼,随意的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八云眯起眼,呲了呲牙:“关你屁事吖。” “和他们有什么可说的。”魏无忌不耐烦的打断了对话,“一起干掉就是了。” “毕竟在别人地盘上,我只是想省些麻烦啊老魏。而且马老对‘他‘和吸血鬼的关系不是挺好奇的吗?” 听到马老二字,魏无忌微微沉默。风烈又转向八云问道:“不杀他的话,你们准备把他带到哪去啊?” “你问我就要说吖?哼,咱就不告诉你吖。”八云翻了个白眼,亮出苦无,敌意明显。 魏无忌冷笑:“吸血鬼,别嚣张。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们惹不起的东西。” “大言不惭。”八云撇了撇嘴,这里可是号称猎人禁地的东京。 近百年来,在这座吸血鬼的城市发出这种狂言的敌人,都已经死了。 魏无忌吊着眼,嘿然道:“我们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但也不介意多杀几只鬼玩玩。” “我们没有战斗的必要。”风烈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这样吧,只要你杀了他,我们转身就走,立刻离开东瀛。” 八云怒极而笑:“你做梦吖!咱要把他带回去养吖!” “那就是没得谈咯?”风烈挑了挑眉,耸肩叹息,“真遗憾,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 “你以为你赢定了吖?”八云忽然一声冷笑,顺手将黑影往后一抛,黑暗冲涌出的无道禁卫军立刻接住黑影,掏出强化钢锁将黑影锁在特质的担架上。 街道两侧大厦上方,身着黑色制服的无道禁卫们一个又一个露出身影,沉默着进入战场,场中局势瞬间大变。 东京十刃可没有话唠的爱好,拖着谈话不过是为了等待合围的完成罢了。 只一瞬间,猎人便变成了猎物。 立场忽转。 但新的猎物却毫无猎物的自觉。 “别管其他,干掉他要紧。”风烈招呼一声,大刺刺的杀向八云。 魏无忌抡起沉重的玄铁棍一记横扫将来敌扫飞,大踏步向前直冲呼应风烈,下一刻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刚才突然偷袭撞得我好疼啊,尝尝本大爷真正的厉害吧混蛋!” 狂魔ultimate向前踏步,每踏前一步,身上的角质突起便向上再突出一分,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齐齐朝向魏无忌的方向,瞄准,咆哮。 他开始只是快走,但很快变成了狂奔,全身硬刺鼓起,战栗的颤动着。他突然向前一跃,整个人突然缩成一颗疾滚的带刺铁球,锐利的狂风朝着魏无忌冲刺。 刺球在街道间飞快弹射,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行进路线上所撞到的一切都被撞出一个乱七八糟的大洞。 可以想见,这东西人一旦沾上立刻就会被刺成无药可救的血窟窿。 挡无可挡,只能躲避,但躲避也是死路一条,随着惯性推移,越到后面刺球所带的力道越大,唯一的结果不过是在拖延后死得更惨罢了。 魏无忌收回铁棍,双手交错下落,齐齐握住铁棍一端,摆出一个挥棒的姿势。 双臂上黄光不断闪现,肌肉以一种足以令世界上任何健美教练自信崩溃的速度,一层层迅速膨胀起来,然后—— 挥棒! 一记超乎想象的本垒打。 狂魔ultimate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撞进街旁大厦,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邃的球形孔洞,不知去向。 吸血鬼们惊呆了,却有四柄武士刀不为所动越众而出,沉默冷漠朝着魏无忌砍去,咽喉,心脏,肋下,下身。 刀锋刀光组成了网,角度刁钻,出手狠辣兼又默契无比。 每一个身上都散发着不同于一般吸血鬼的危险气息。 那是身经百战无数次走过生死才会有的精悍凶猛,在未来某一天便是晋身禁卫军顶点的十刃亦是可能,他们所欠缺的仅仅是一点“功绩”。 被视为“功绩”的魏无忌却似乎用尽了力气,无力躲闪。 急速膨胀不似人形的粗壮双臂都在瑟瑟发抖,仿佛感受到即将死亡的恐惧。 那一瞬,魏无忌低低的,无法克制的颤声吟诵,那是终于找到解放力量肆意杀戮的极端兴奋。 “玄武五变·凡世颠!” 魏无忌重重一踏地面,上身衣衫寸寸爆裂,露出嶙峋虬结的结实身材。 手臂、胸口、小腹,浑身肌肉高高鼓起,棱角分明,彰显着人类最原始最朴素的力量。 他抓起精钢沉铁地火锻铸的沉重铁棍,横扫。 刀落,轻触肌肤,如中山岩。 刀锋颤抖、哀鸣、哭号。 四双手齐齐颤抖,虎口崩裂。 瓢泼的血珠弹开来,耀出飘逸的棍影,花一样的绽放,却沉重仿如泰山压顶! 一力破万招! 四只吸血鬼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浑身骨骼尽皆粉碎,双眼爆出,七孔流血,还未落地便已死去。 那是身体瞬间承受了超出极限无数倍力道后的唯一结果。 魏无忌原本瘦削的身形膨胀数倍,看上去就像是现代都市里的小号金刚,比吸血鬼更似非人。 一旁大厦墙壁上忽然破开大洞,裹在狰狞鳞甲中的怪物咆哮着砸向魏无忌。 棍与拳相交,暴出无声的音爆气浪,身周的吸血鬼禁卫军们直接被震飞开去。 其中一个特别倒霉的家伙更是被直接砸进风烈与八云的战场中心。 风烈侧头一偏让了开去,反手一挥,数道锋锐绝伦的风刃追着倒霉鬼切了出去:“罡风咒·镰鼬。” 八云心头一跳,收回接人的手,不进反退。 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却忽然荡起一阵波纹,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体上忽然蹦出无数道血线,旋即炸成一摊烂肉四面飞溅开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东鬼吖!”八云惊得大呼小叫,身子一矮向前微倾,速度陡然猛增,拉出一连串的残影,瞬间逼近风烈。 对远程dps来说,近战永远是最大的威胁。 从战斗开始发现无法强行突破后,八云便有意压制了速度等待时机,果然一举奏功。 八云得意的仰起头,看见的却是风烈勾起的嘴角。 白影暴涨! 八云急停骤退,头颅高高后仰,眼前金发纷纷碎落,视野昏暗,她想也不想的顺势后趟,一记冲天腿直取风烈下巴。 风烈身旁却仿佛有堵风做的墙,风来他退,风去他进,如拂柳般飘逸自如。冲天腿擦着风烈下巴边缘划过,他双手并指如刀,随手一点一拨一打,将八云整个倒转着拽离地面。 八云乱却不慌,双掌就地一撑,头下脚上倒立跃上天空。 两人靠得极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少女被见义勇为的少年抱在了怀里。 一男一女一上一下一正一反,四目相对,看上去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但现实却是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内你来我往,拳打脚踢。男的劲风凛冽,女的招式狠辣。 以快打快,几乎是瞬间便交换了不下百招,竟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八云大骇,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厉害,要是人类全部都是这种以肉身硬抗吸血鬼的怪物,那吸血鬼还怎么活吖! 正想着,身体里某处忽然响起某种怪异的声响,流畅的身法莫名一顿,八云暗叫不好,却已不及。 风烈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破空直入,螳螂十二打瞬间连暴。 勾、楼、采、挂。 黏、沾、贴、靠。 刁、进、崩、打。 八云破布娃娃似的被轰飞开去。 风烈看都不看一眼,向着黑影疾步前进。 被五花大绑的黑影前,守护的无道武士抽出背上的武士刀,以最不要命的方法杀了过来。 风烈脚步不停上身春风拂柳般晃动,双手如蛇连点。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手指破入吸血鬼表皮,同时将空气浓缩成小小的子弹,贯入静脉,发射! 风弹沿静脉一路逆流而上直达脑干,换了普通人类挨上一记,就可以直接见上帝去了。 就算是贵为十刃的八云都吃了暗亏。 那些普通的吸血鬼禁卫军更是不堪,一个个眼瞳急瞪,瞬间充血,嘴角口水横流,肢体麻木,身形大乱。 锋锐的武士刀林高高的举着,风烈闲庭信步似的走过,一排头颅飞上天空。 风烈脸上却毫无喜色,一脸阴沉的看着瘫倒在地的黑影大汉,缓缓举起指刀! “让我来帮你解脱。” 指刀斩落! 却斩空了?! 风烈眼瞳陡缩。 一柄古朴刀鞘挡在风烈指刀之下,刀鞘后露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脸容。 中二少年张崇,参上。 第29章 杀与救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当吸血鬼禁卫军甚至无道组大举出动时,葬仪社也接到了来自猛鬼众的情报共享。 得到高桥通知的张崇,立刻从消息中推断出。吸血鬼禁卫军想要对付的人,正是他准备拉拢的队友a。 于是张崇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上,却没想到会见到风烈。 “是你!” 张崇认出风烈的时候,风烈也认出了张崇,瞳孔紧缩:“怎么是你?” “小心!”来不及寒暄,张崇一推风烈,两人各自后退。 一排苦无擦着鼻尖掠过,凉飕飕的好不恐怖。 张崇条件反射的拔刀出鞘,两把超合金苦无斩在古剑九字兼定上,蹦出一串火星。 双持苦无的金发美女吸血鬼恶狠狠的瞪着他。 “九字兼定?!”八云认出了御神刀,忍不住大叫。 手下忽然一轻,只见张崇猛的抽刀后退,竟是朝着他的“同伙”飞机头砍了过去,不由又是一阵错愕。 九字兼定刷刷刷连砍,刀锋上电火花游走四射。 张崇毫不犹豫的拦下风烈对黑影大汉的攻击,不解的大喊道:“你干什么?” “你与我道门到底是敌是友?”风烈被张崇的忽敌忽友更是莫名其妙。 待感觉到张崇身上的雷霆之力,风烈脸色瞬间一变,“雷霆之力?怎么可能!” 雷霆之力?张崇同样一愣。 没等两人继续交谈,那边厢八云已经苦大仇深的杀了过来。眼前一片苦无影子大卷,铺天盖地。 风烈脚下猛的一磕,却是不知何时被无声无息塞过来的一具尸体绊住了脚。 身形一乱,他方暗叫不好,便听见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细密而刺耳的爆响。肩膀吃痛,连中数脚,被直接踹飞出去,紧跟着便是一片苦无雨疾射而至。 张崇下意识的横出刀,挡下了吸血鬼美少女的致命苦无。 却被八云不耐烦的避开,朝着风烈追去,半空还留下一声娇叱:“别愣着吖笨蛋!咱拦住他,你快点救人!” 只一瞬间,八云却已看清张崇和风烈目的迥异,一个是为杀人而来,一个是为救人而来。 两者相害取其轻,纱罗命令是活捉,八云自然不能让风烈杀了黑影。 当发现张崇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便毫不犹豫的将原本对付张崇的攻击,尽数倾泻在风烈身上。 张崇满心莫名其妙,不是说黑影大汉把东京搅了个天翻地覆,是吸血鬼的大敌吗?他还以为风烈是来救人的,吸血鬼是来杀人的。 结果怎么变成了风烈要杀,反而是吸血鬼要救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就不想,反正他是来救人的。张崇摇摇头,反手对着强化钢锁扣便砍了下去。 火花四溅,强化钢锁扣上出现深深的印痕,竟然无有断裂。 头上风声忽响,张崇下意识的一低头,金发美少女吸血鬼的曼妙身姿从他头顶飞过。 背后紧跟着一寒,张崇毫不犹豫的侧身滑步,身子半转刀锋横扫,斩在虚空,虎口巨震。 明明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忽然荡起一圈圈波纹! 九字兼定低鸣骤响! 刀锋尽头,那无形的力量却分裂成上下两段,毫不停留的朝着他射来! 好在吃了九字兼定一挡,那力量偏离了方向,只划破他外衣肩膀,皮肤火辣辣的疼。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风刃?剑气?” 张崇怪叫一声,风烈的指刀已杀到。眼前一片螳螂臂刀刀影憧憧。 张崇心中雅不愿和这些吸血鬼的敌人生死相搏,不由有些缩手缩脚,一时间竟被生生逼退开黑影身旁。 风烈却明显不在意他,一逼开张崇,反手便向着黑影心脏插去。 “不要!”张崇急忙前拦,却见风烈另一手隔着老远凭空斩落。 张崇心头猛的一跳,眼前无形风刃攻击又至,急忙抵抗。眼见得已来不及救援,肩膀上却忽然一沉,整个人都被踩得往下一陷。 八云踩着他肩膀借力高高扑了过去,不忘对张崇大喊:“动作快点啊笨蛋!笨手笨脚的笨死了吖!” 张崇瞪大眼,眼看着黑影的敌人东京吸血鬼,为了保护黑影挺身而出,对付同样吸血鬼的敌人但准备对吸血鬼的敌人黑影下手的风烈。 这话想想就绕得他差点吐血,这立场真特么的混乱!又听到八云的奚落,他忍不住大怒道:“谁笨啊混蛋!” “给你一分钟。”话语未落,八云猛的发出厉声尖啸,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直冲天际。 本已快绝的速度竟然再次提高,超过风的急速压过风烈,将风烈生生逼退。 张崇对着强化钢锁狂砍,满头大汗。 一分钟过去了。 “还没好吗!”身后,传来八云急促的询问。 张崇恼羞成怒道:“哪个白痴拿的这么坚固的锁!” 八云半空一扭小蛮腰,曲线凹凸毕露,用了个让人鼻血狂喷的姿势,堪堪避过无形风刃。 “你是笨蛋吗?抓人锁当然要够坚固吖!” “……又要抓又要我救,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纱罗酱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不像男人的东西吖?” “我是不是男人不用向你证明啊混蛋!”张崇猛的一噎,后背一沉。 忍者美少女吸血鬼摔在他背上,湿冷的汗水透过衣服传了过来,不停的颤抖。短期的极限爆发已经榨干了八云的体力。 她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有气没力的道:“好男人不要那么啰嗦啦,快点干就是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在“干”字上故意加了重音。 风烈向前逼近,残酷的宣告:“放弃吧。你挨了我好几记指风弹,它会通过逆流血脉攻击。” “就算是十刃级别的吸血鬼,在挨了那么多下后还强行催动这般强横的力量,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再强行战斗下去你会死。” 暴裂的拳法在她身体各处留下肆虐的痕迹,但对于吸血鬼来说却并不是致命的伤势。 真正让她惊骇的却是体内游走的一段诡异力量,正不断的侵蚀逆袭,使她手脚僵硬,身体越发沉重,但是—— 八云缓缓站直身子,冷笑道:“你以为咱会怕死吗?” 风烈低声轻笑:“吸血鬼不就是这世上最怕死的生物么?” “15秒。”八云低低的喝了声,不等张崇回答,人已扑出,双手飞速结印,身形凭空幻化分身,“忍术·多重影分身!” 身形一转,场中已是十数个八云同时朝着风烈冲了过去。 杀气,劲道,力量,竟都差相仿佛,每一个都似真的,但在当前的虚弱状态下竟是连三层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却仍是不可小觑,死死的缠着风烈。 远处传来急切的警笛声,只是这警笛的节奏明显与日常听到的略有不同,带着奇怪的韵律,毋庸置疑,百分百是吸血鬼禁卫军们的援兵。 风烈从容的脸色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他猛的双手一拍:“罡风咒·速旋!” 双掌摊开,掌心处旋风无中生有,迅速扩大开来,狂暴四散,直教人睁不开眼来。 只是眨眨眼睛的一秒间,真假幻影间便已出现细如针眼的缝隙。 风烈踏前,一个又一个幻影消失。 八云流畅的动作又是莫名一顿,好在已有准备,急忙回挡,却已是狼狈不堪。 身后,张崇双手持刀高举,凝神静气,不再去想到底谁是敌谁是友,反正他现在就是要救走黑影、救走这位已经被他列入闯皇城的队友,只是专注于刀。 耳旁忽然安静下来,战场上的一切都退开去。 强化钢锁上的细节一点一点放大,再严密的防御也有破绽,分子与分子间的缝隙放大开来,像是在钢锁上画出一条又一条黑色的代表死亡的线。 手起,刀落。 “断!” 喀拉。 张崇大喜,呼啦啦扯开锁扣,将黑影背上后背,转身便走。 没走得几步,脚步急停,眼前黑光一闪,却是一把苦无擦过眼角钉入墙壁。来源毋庸置疑,自然是八云。 张崇愤怒的挥了挥拳:“你又干什么啊。” “喂!咱是让你保护他没让你偷走他吖!”八云更大声的吼了回来,“你个混蛋小偷!” “……咱管你个神经病吖!”张崇狠狠学嘴,背着黑影大汉往一旁巷子里便钻。 八云和风烈同时罢手,朝着张崇扑了过来。半空中互相干扰一记,转瞬又打在一起。 八云无奈的大叫:“算了,记得帮咱保管好!那是纱罗大姐点名要活着带回去的人吖!” 风烈转头冲魏无忌大喊:“老魏!” 魏无忌正与狂魔ultimate战在一起,非人和更像非人的两只怪物撞在一起凶猛的角力,充满了原始粗犷的野性美,可惜绝大多数人都欣赏不来。 沉浸在火力全开快感中的魏无忌,听到风烈大喊,猛的反应过来。 他们这群人之所以走出历史的暗面,便是为了诛杀黑影大汉而来,若是让马老知道竟然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 啧,魏无忌狠狠的打了寒颤,手上攻势加剧,却被死死缠住。 狂魔ultimate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型。 一层又一层的怪异鳞甲,将他包裹在扭曲的异形体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缩小版的奥特曼小怪兽。 全力催动生化基因的狂魔ultimate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怪物,当被这样的一只怪物不惧生死不计代价的纠缠着时,便是魏无忌也一时无法突破。 魏无忌越打越急,眼瞅着身边外围包围着的吸血鬼禁卫军们,忽然一动,一记圆舞棍挥出借力后撞。同时手微松擦着棍身前移,反手由下向上棍身上挑。 身后几只吸血鬼禁卫军完全没想到他忽然把目标换了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挑上天空,朝着远处逃走的张崇狠狠砸去。 敌人!吸血鬼禁卫军看着救走黑影大汉的张崇,毫无迟疑的顺势发动攻击。 武士刀出鞘,迎风一刀斩! 张崇只感觉上方一黑,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中一只又一只吸血鬼禁卫军生猛的向他“扑”来。 “靠!”张崇一边爆粗口,一边拔刀。 九字兼定铿然出鞘,一出手便是大招。 场间明月升。 “轮转千杀·十六!夜月!!!” 漫天血肉纷飞下,明亮刀光向前狂奔,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混乱的局面忽地一静。 风烈猛嘿的一笑,动作瞬间加快逼退八云,向魏无忌一招呼:“走!” 第30章 无道之道 敌人,到处都是敌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吸血鬼是敌人,自称道门的家伙也是敌人。 张崇背着黑影大汉拐进墙后一角,墙外大街,警笛声呼啸而过。 张崇猛的一僵,转身便是一记鞭腿横扫。 “是我。”翟拦下了攻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追上来了。”张崇松了口气,又急切的望着翟道,“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赶快带我闪人吧。” 翟翻了个白眼,一脸大便的难看表情:“我也是十刃之一啊,你把我当什么了混蛋!” “什么什么?你竟然不是来救我的吗?”张崇警惕的退后两步,大怒,“真是阴险啊你,竟然骗取我的信任特地在这里等我?你这骗子!” “谁是骗子啊混蛋!”翟脸色难看死了,“纱罗大姐头动了真怒,禁卫军大举出动,所有十刃成员都接到死命令往这赶。你这次麻烦大了我和你说。” “不是吧。”张崇大惊,“我都还没救出璃香,怎么就被全面通缉了?” “我怎么知道啊!自从认识你后,东京就没安生过啊混蛋!” 轰!不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两人默契的对望一眼,翟转身就走:“跟我来。” “去哪?”张崇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你已经上了东京表里两个世界的通缉榜,你的样子现在就是最显眼的标靶。对你来说,东京没几处地方是安全的了,你最好赶紧离开。” 张崇脚步微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有还不能离开的理由。” 翟脚下脚步,眯起眼,远远的回望着他:“不走你会死。” “是人总会死。”张崇坦然,旋即又可怜兮兮的望着翟,“真的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吗?看在萌国的份上。” “有。”翟挑了挑眉。 “哪?”张崇精神大振。 “铁匠铺。” “名字好挫。” “谁说不是呢。不过……”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莫名,“那是两千年前就存在的古老所在,是亘古相传的绝对中立区,只要能进去你的小命就保住了。” —————————— “混蛋混蛋混蛋!” 东京十刃,位于吸血鬼禁卫军顶点战力的两人,竟然被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杂碎虎口夺食! 简直是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 狂魔ultimate和八云紧紧的缀着前方的气息,紧追不舍。 更远的地方,几道逐渐清晰的陌生气息也正不断赶来,毫不掩饰的强大。 敌人还有同伙。八云吓了一跳,二对二他们都没赢,若是再加上几个,那就算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八云大人也要退避三舍吖,该怎么办呢? 正烦恼时,手机忽然响起,纱罗的最新命令传了过来:“基本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动手,别跟丢就行。豪鬼、奈奈、大山、翟即将与你们汇合,等汇合后一起动手,我马上就到。” “狂魔停下吖,老板让我们跟紧就行,等她到了再一起动手。”八云松了口气,这些不知名的敌人竟出乎意料之外的棘手。 但狂魔ultimate却越发恼怒起来。“不!”他狠狠的瞪着红得发亮的诡异眼珠,“我要亲手撕碎那个混蛋!” 八云一怔,狂魔ultimate已加速狂奔,越过八云,朝着气息汇聚处冲了过去。 “等等!”八云急忙大喊,只是微一犹豫,狂魔ultimate的踪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狂魔你这个笨蛋吖!气死咱了!”八云气得浑身发抖,狠狠跺脚,却不得不动身追了上去。 然而,追踪中的那两道气息却忽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大爆响,连大地都似乎震动起来。 却说狂魔ultimate追到近前,发现前面两人忽然停了下来。脑海已完全被怒火冲垮了理智,他想也不想的冲了上去。 轰! 沉重铁棍蛮不讲理的反手轰了过来将狂魔ultimate一棍打飞! 更让狂魔ultimate悲愤的是,对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脸色铁青的盯着白色风衣的飞机头青年,大声的用汉语质问着什么。 “你说纯净的雷霆之力?!”铁棍落地,犹如泰山压顶,地面深陷凹裂。魏无忌心情激荡,脸色变幻不定:“这不可能!” 风烈瞥了眼远处狼狈爬起的狂魔ultimate,再次点头肯定:“理论上不可能。但事后我回想了下,那力量虽弱,但绝对是最纯净的雷霆血脉。” 两人只顾着谈话,另一边厢,狂魔ultimate愤怒的咆哮,浑身鳞甲披铠。 一根根倒刺自鳞甲上凸起,黑色的流质化的角铠向上蔓延,将口、鼻、耳整个脸孔都完全包裹住了,只留下一双血色的眼瞳。 头上两侧长出黑色的牛一样的犄角,反射着幽蓝色的诡异光泽。 血肉黑铠下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向外凸起,改造后的高能血脉奔流瞬间催暴到吸血鬼的十倍以上! 他用力跺脚,像是炮弹一样射了出去,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两人。 魏无忌却仿若不觉,不断喃喃着“这不可能”,整个人失魂落魄。 风烈低声劝慰着,竟是谁也没将狂魔ultimate凶猛的攻击放在眼里。 动能、势能尽化为愤怒一击,重拳下落,狂魔ultimate愤怒大吼:“你在看哪里啊混蛋!” “啰里啰嗦吵死人了!”魏无忌额上青筋乱跳,烦躁的扬起脸,深深吸气,一脚踩踏大地,无尽的力量从大地涌进身体。 修习玄武七变的人,只要脚踩着大地,便拥有无尽的力量,其力量的上限只取决于肉体承受的极限。 玄武一变便已是人类世界纪录的300公斤之力,此后每一变翻倍,玄武五变便已濒临人类承受理论极限值的5000公斤之力! 然而极度烦躁之下,魏无忌一出手便是——“玄武六变·鬼神惊!!” 拳对拳,硬对硬。 狂魔ultimate瞪大眼,灯泡般的眼珠忽地充血,随即爆出眼眶! 无从抵挡的极限绝力汹涌澎湃的冲进他体内,摧枯拉朽的摧毁一切抵抗! 狂魔ultimate引以为豪的生化鳞甲、超合金骨骼,都没能挡住这远超人类极限力量的致命一击。 浑身206块骨头全部剧烈的颤抖哀鸣,嘎嘣嘎嘣一根一根碎成粉末。 他保持着出拳的动作,却再也无法动弹一毫,就这么软软的瘫倒在地,仿佛一滩烂泥。 巨大的反震力回弹,魏无忌身上的岩甲爆裂开来,混身血管崩裂,变成了个血人。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完全吃下这越级一击而完全无恙。 风烈更是一脸愕然,苦笑连连:“老魏别这样,也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若真的是雷宗后裔,那可是喜事啊。” 魏无忌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血吞了回去:“你说得对。” “当务之急,是赶快和马老他们汇合,将这情况告诉他们。” “不错。” 风烈笑了笑,眉头忽然一挑,回头望去,金发美少女吸血鬼忍者出现在街头拐角。 刚踏进战场,八云看见的便是狂魔ultimate几乎完全报废的身体。八云浑身寒毛倒竖,一脸戒惧。 一对一都不过是个平手,若是变成二对一,那就算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八云大人也要退避三舍吖! 八云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猎人?” “我们不是猎人。”风烈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转头向八云微笑道,“所以我们不是敌人。” 八云挑了挑眉:“那你是想说,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这些都只是误会?” 她恨恨的想,简直是信口胡扯,当咱是笨蛋吖! 风烈笑容更淡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变成猎人。” 气氛陡僵,实质般的杀气凝锁在身。八云打了个冷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绷紧了。 “当然,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不是来找吸血鬼麻烦的。”风烈耸了耸肩。 八云偏偏头,小脑袋无法理解,难道这就是纱罗下令,要把黑影大汉带回去的理由吗? 她又问:“你们又不是猎人,功夫又那么好,来东京做什么吖?” “和你无关。”魏无忌冷冷插口。 八云不理,盯着风烈。 风烈耸了耸肩:“我只能说,我们的目的对你们没威胁,只要你们不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你们动手。” 说到这,风烈望了下远方,转回头来继续道:“你的朋友来了,就聊到这吧。麻烦你转告我们的‘好意’,衷心希望下次不要再闹出这样的误会。” 八云大急,她已经感觉到纱罗的气息正高速接近,怎么肯放他们离开。 比她更快的,却是数百米外轰来的一道拳压。 被东京吸血鬼誉为百年来“最强”的,无道纱罗的拳。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感觉到那毫不掩饰的强烈战意,刮得人脸颊生疼,鲜血淋漓。 风烈眼中狂热之色大起,浑身蠢蠢欲动,早就想会会这所谓的“最强”,却因为马老的禁令强忍着。 这次可不能怪他了吧?风烈猛的敛起微笑,天地间狂风都为之一滞。 他双手一展一缩,做了个顺势回拉的动作,仿佛太极中的云手,风的轻盈柔韧被他发挥至极处。 强横的拳劲被一层层剥解开来,四处散去落在地上便是一个一个圆洞。 风烈嘴角的微笑方才勾起,转瞬僵凝! 那拳劲竟像无穷无尽一般怎么剥都无法剥尽。 更令他震撼的是,隔着那般远距离轰出的拳劲在经过诸多削减后,竟仍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量,而且不屑霸道的,根本无法阻拦! 拦不住,挡不了,卸不掉。 风烈毫不犹豫的抽身向后,挥拳直击,口中鲜血狂喷借势急退,却是肆意大笑道:“多谢盛情相送,来日必有所报。” 说来话长,一切不过眨眼,风烈已带着魏无忌抽身离去,八云却仍无法动弹。 风烈身后暗处不远一道又一道逼近的气息,将她完全锁死,肆无忌惮的散发出冷漠的杀机。 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称“道门”的强者,竟拥有着如此之多的可怕敌人,而帝国竟然一无所知?!这真是太可怕了。 八云不甘的干瞪着风烈魏无忌离去,僵立在原地许久,直到肩头被轻轻一拍这才反应过来。 她对着纱罗跪下请罪,这才发现后背早已全湿了。 纱罗却是摆了摆手,紧盯着风烈离去的方向低低自语:“道门、道门……道?” “这就是‘无道’之‘道’?” 第31章 跨海追杀 东京一角,某中华料理店二楼密室。 八个夏国人聚集此地。 他们形象各异、穿着各异、年龄各异,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这是一群不可能有所交集的人。 但他们身上都传承着特殊的血脉,拥有被凡人视为超凡的奇异力量,名义上都属于道门一脉,事实上千百年来各宗自行其是早已互不统属。 若不是长老会发出了抹杀叛徒的最高通缉令,他们这批人根本别想这么心平气和的聚在一起。 魏无忌窝在房间一角,无灯黑暗遮掩住了他疲惫的脸色。 之前极度烦躁下的一击玄武六变,远超出了他身体的极限。 在战斗过后,力量反噬带来的后果开始显现,短期内他是别想恢复全部战力了。 与他搭档的风烈赤裸着上半身,朱红古纂布满胸膛直至双臂。 一个穿着朴素的长发女孩站在他的身后,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 她手上捻起银针,细细凝神,往风烈身上扎去。不片刻便已在他身上扎满了一百零八根银针,纤细玉手却忽然在他胸口一拍。 风烈哇的吐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弥漫,脸色却好了许多。 收起银针,姬羽然脸上镇定的神色也跟着去了。 她低垂着头,让长发盖住了脸,怯怯的声音小小的传来:“好、好了。” “谢谢你,姬羽然。” “不不不……不是我的功劳。”姬羽然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连连摆手,小声的道。 “是魏大叔自己控制的好,力量基本上没有侵入内腑,就算没有我……过个几天自然也会好的。” 风烈也不争辩,稍事整理后,开始向众人报告起不久前的战斗。 盘坐在书桌木椅上的是一个已经年纪过百的老人,他有一个和三国猛将一样的名字,马超。 马超穿着一身唐装,满脸皱纹,老脸就像是风干的橘皮,沟壑纵横,和三国锦马超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作为准长老会成员级别的强者,担任了道门追杀叛徒的先锋队临时头领。 在听取风烈报告的过程中,他脸色一直是淡淡的,仿佛一切事物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直到听到张崇身上疑似雷霆的力量,他的眼瞳中才爆出一团神采,只是一瞬间就黯淡下去,让人不免怀疑是自己错觉。 “雷霆血脉?”一个头上纹着蟒蛇刺青的光头大汉冷笑,“要找理由也找个靠谱点的,谁不知道雷宗最后传承早就断了,这世上哪里还来的雷霆血脉?风小子你眼花了吧。” 风烈竟然也点头附和:“乌桓说的不错,当时战斗激烈,我们只是对了一招,也许是看错了也有可能。” “不过当时我确实感觉到力量的共鸣,他应是我道门传承无疑,只是我听说过的这个年纪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和他对得上号,不知道诸位有谁听说过吗?” 风烈虽然自谦眼花,但实际上话里的意思仍然坚持己见。 一个拥有这种实力年纪又这般轻的年轻人,绝不该如此默默无名,更何况他使用的力量可能是来自同样道门的传承。 众人若有所思,乌桓却冷笑连连,但还未开头便被马超打断了。 马超冷漠的环视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低下头去:“此事不必再议,当务之急是狙杀叛徒。” “此人深悉我门中隐秘详情,绝不能放任他落到我等宿敌血族之手。至于风烈所说之事,回头把消息传回国内自有国内同门去查证。” “风烈,你继续说,这么多人中你和他交手次数最多,你详细说说。” 风烈开口,毫不犹豫的赞美“敌人”:“……‘他’很强,比传言中的更加强,道术、体术、战斗意识都是极佳,不愧是新一代最强的名头。” “若不是‘他’身上出了问题,第一次交手时我便会死在‘他’手上……” 乌桓冷冷的哼了一声:“自己废就不要说别人强,蚂蚁看到大便都觉得那是越不过去的高山。” “如果那家伙真是什么狗屁天才,就不会落到那些日本鬼手里。就这种名过其实的三流货色,换了我定能将‘他’直接斩杀。” 风烈连眉角都不扫他一眼,只是淡淡的接下去道:“‘他’身上裹着一层黑雾,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附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一层铠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那黑雾似乎并不受‘他’意愿控制。” “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怪,就像是某种活的东西,随时准备入侵‘他’身体似的,我觉得反倒像是被‘他’强制逼出体外一样。” “我怀疑‘他’之前对我们所说的话未必是假的,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侵蚀了‘他’的神智,但‘他’还没有完全失控,几次遭遇都没对我们下死手,应该是手下留情。” 马超微微眯眼,狭长的细缝里寒芒闪烁:“‘他’是不是疯狂轮不到你来判断,有没有手下留情也不再重要。” “长老会已经认定‘他’背叛道门杀害同门罪名成立,我们要做的是在‘他’落入日本鬼手里之前,清除‘他’。” “是。”风烈恭谨点头,然后又道,“看‘他’今天战斗时的表现似乎已压制不住那股力量,在与十刃八云战斗时一度失控。” “那股力量虽然极大的增强了‘他’的战斗力,但同时也严重削弱了‘他’的理智。若他状态完好,那些吸血鬼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 乌桓闻言眉毛就竖了起来。 马超微微皱眉,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又问道:“你和那个无道纱罗对过一拳,感觉如何?” 风烈沉吟了下:“我等之中,恐怕只有马老可与之一战。” 房间中立刻响起一片冷哼。 风烈恍若未觉,继续说道:“我实力低微,无法准确评判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实际上我甚至没有和她正面交过手,只是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凭空接了她一拳,便成了这副样子。老实说,我真不想和她打。” 众人沉默,连最不忿的乌桓也闭上了嘴。即便与风烈不和,嘴上不服,但众人中反而是他对风烈的实力知之最深。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最能清楚感受到风烈对无道纱罗的忌惮。 但就这么沉默了就好像在配合风烈一样,乌桓感到非常不爽,他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实力再强又怎么样?我们的猎杀目标是自己的叛徒,又不是地下皇城里那头老吸血鬼,和她不存在根本冲突,大不了避开她就是了。” “只要不是像某些自视甚高的傻子一样,非要冲上去和人死磕,那问题不就解决了。” 一些人跟着点头。 马超没有说话,只拿眼看着风烈。 风烈之所以被长老会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他出众的实力,更是因为他不羁的外表下藏着细腻审慎的心思。 虽然风烈那个不羁的性格同样让人头痛,但马超相信,风烈绝不至于分不清当前什么才是重点,更不会纯粹为了打击竞敌而拿一些无关事项来动摇军心。 果然,只见风烈摇了摇头,脸色严肃的道:“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无道纱罗下了命令,要活捉‘他’。” “甚至在我们要击杀‘他’时,日本吸血鬼还出手保护,他们宁愿让那个少年救走‘他’,也要缠着我们不让我们下手。” “考虑到‘他’落到日本鬼手里结果可能更糟糕,我和老魏也不敢全力对付那个少年,想来日本吸血鬼那也是类似的想法,所以最终才会任那少年暂时将人救走。” “难道‘他’竟然大胆到勾结道门宿敌?”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道,其名冷青、声如其名。 脸像被火烧过的白发驼子斯布阴测测的说:“‘他’既然敢叛离道门,投奔道门宿敌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不会吧?”穿着牛仔衣裤,长相清秀的青年陆仁脸上满是动摇。 “不,‘他’同样一直在和日本吸血鬼战斗。”风烈摇头,不愿随意污蔑,“这中间应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废话一堆。”乌桓冷笑道,“除了这些毛用没有的屁话,你能给出点实际点的建议吗?” 风烈挑了挑眉:“完美的办法没有,不过建议有一个。” “说。”马超言简意赅的道。 风烈点点头道:“目前陆续赶来东京的道门弟子尚有十一人,若是几个人一起上‘他’再厉害也不是对手,但若是只有一对一,呵呵……” “但我们不可能聚在一起行动,东京这么大,我们的人全撒出去不过就是落入海中的一滴水。” “此前我们分散开来各自负责一个方向,以力量共鸣感应寻找‘他’,找倒是找到了,但结果如何大家也看到了。” “现在日本吸血鬼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我们遇到的阻扰会更大,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思路。” “从‘他’来到日本的一堆动作来推测,‘他’似乎以地下皇城为目标,理由暂且不管,至少这是一个明显的线索。” “我建议可以此来目标进行搜索,分组数量可大大减少,互相距离也不至于过远,一旦有所发现大家可尽速集结,总也比盲目的在偌大东京乱找,来得有针对性得多。”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众人尽皆点头。 风烈又道:“我们在找‘他’,日本吸血鬼也在找‘他’。在东京这片地盘上,日本鬼们所能调动的人力物力远超我们,盯着他们也许或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除此之外,‘他’被那少年救走后也许会暂时和少年一起行动,可以委托国内的同门们在调查那少年身份时一并查询,‘他’和那个少年是否认识、什么关系?那个少年在日本有什么可能藏身的地方?” “如此多管齐下,一旦发现‘他’的下落我们便可迅速集结力量将他抹杀,最不济的情况下也可避免‘他’落到吸血鬼手中。等到执法者大队驾到,任‘他’有天大本领,也只能束手就擒。” “不错。”马超微微颔首,他环视众人,“还有谁有建议?” 看没人说话,马超拍板道:“那就这么办。冷青、斯布、乌桓,你们和我一组。剩下的四人一组,风烈你来带队,有没有人有意见?” 乌桓嘴动了动,马超深知他的反应,所以压根不给他机会,视线直接略过了他。风烈却举起了手。 乌恒斜瞥了他一眼,风烈微笑着理也不理。 “风烈,你想说什么?”马超微微皱眉。 风烈看了姬羽然一眼:“日本吸血鬼不是纸糊的,以防万一,我们需要一个人留守据点。” 马超微微沉吟,风烈的真实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把孩子送上战场不是长老会的本意。但是—— “我不!”姬羽然激烈的反应,众人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她。女孩立刻微微垂下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小小的身子不断颤抖,却倔强的、低低的重复着:“我要去。” 风烈沉默,乌恒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马超沉默一会,缓缓摇头:“没有必要。此事不必再提。” 他扫视众人一周,脸色各异,马超森然道:“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心思,但这一次不仅事关道门,甚至关系天下苍生,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拿出全力!” “尊长老会最高命令,杀掉‘他’!” “杀掉那个曾经的道门绝世天才!” “杀掉那个如今最危险的叛徒!”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杀了项燕赵!” “不惜一切代价,决不允许道门纯血落入血天皇徐福的手里!” 第32章 吸血鬼的打算 夜将明,地下皇城却仍是黑暗。 禁卫军最高会议室,紧急会议召开,与会的都是拥有自由猎杀权的十刃成员。 摆在最前方的,是他们的前同事,曾为十刃一员的豺狼。准确的说,是被制成标本后更加惨不忍睹的豺狼尸体。 穿着白大褂的鉴识科科长冈部伦次郎,拿着轻薄细小的手术刀动作轻盈的解剖,一边详细讲解豺狼身上所受的各种伤势招式来源。 “……我对比了近百年来所有的资料后,终于有了发现。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徒手古武技,今日的空手道昔日的唐手皆是由此而来,它的源头应该更加的久远和古老。” “你的意思是,敌人是从夏国的某个古代穿越过来的古吸血鬼猎人?” 八云穿着漂亮的樱色和服,乖乖女似的坐在纱罗的下首,“专心致志”的听着,眼光时不时的偷瞄纱罗两眼,脸就微微的红了。 “古代猎人?那是不是各方面都很强?”奈奈嘴里塞着食指不停的嚼,口水直流。 豪鬼呆呆的蹲在奈奈身旁,庞大的身躯倒比奈奈坐在椅上还高,也是口水直流,却是睡得熟了。 豺狼的解剖结束了。 冈布转过身来,看着豺狼身旁靠着墙被摆成盘坐姿势的狂魔ultimate,两眼放光。 他露出看到美女似的变态目光,痴颠疯狂的喃喃自语:“噢,看这肌肉,看这角质层,看这基因配比,神啊,真是件完美的艺术品。” “噢神啊,我一直想解剖你很久了,狂魔ultimate,秦氏生化科技和血族基因的完美结合体!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狂魔ultimate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浑身上下也仅剩下眼珠子还能动。 老翁注视着冈布的变态动作,露出看着出色儿孙似的欣慰微笑。对座同为十刃之一的盲剑客阿市额角青筋跳了跳,紧了紧剑又松开了手。 “说重点。”坐在最上首的无道白夜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子。 “是的,是的,如您所愿,我的大人。”冈布谦卑的鞠了一躬,“重点就是,狂魔ultimate这件秦氏引以为傲的生化科技结晶,已经彻底报废。从外到内,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骼都断成了齑粉。” “更可怕的是,这瞬间爆发的力量强大到了极点后反而收束内敛,又或者力量使用者的技巧已经登峰造极。” “他几乎是避开了所有其他的位置,将所有力量全数灌进狂魔ultimate的骨骼里,才会在不杀死狂魔ultimate的基础上将他完全报废。” “据说这是由人类发出来的力量?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驾驭这么强横力量所需的技巧且不说,单这力量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早已超越了人类肉体所能承担的理论极限!” 冈布顿了顿,好奇的望向八云。八云点了点头。 冈布眼中精光直冒,兴奋异常,“噢神啊,这真是让人心动的猎物。” 无道白夜对冈布的专业技术还是很尊重的,但对冈布时不时抽风的态度却明显有些受不了,他屈起手指又敲了敲桌面:“结论?” 冈布鞠楼着肩嘿嘿笑道:“如果他不是中了秦氏的秘藏幻术禁招,那就是遇上了人类版金刚。遇上这类人物,建议不要与其正面交战,我听说当时狂魔ultimate是和人正面火拼来着?” 八云干脆的点头,恨恨的道:“没错吖。咱都告诉他老板命令跟紧就好,他还是不听,一个人冲上去和那大叔单挑,结果被人一棍子扫飞。” “要我说的话,那大叔力量虽强,但是速度慢得要死,多绕几个圈还是能对付的。” “不过那个飞机头暴走族就很难对付,速度又快,还会古怪的力量。双手一拍,就是呼呼的好大风,把咱都刮跑了。” “双手一拍?”一身武道服的空手道大师大山挑了挑眉,转头望向同为十刃一员的翟,“听起来很像是你的风格啊。” “对对!就是翟那样!”八云啊的一声惊叫,满脸恍然大悟,“难怪你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吖!你这叛徒!” 翟心虚之下,反而更大声的吼了回去:“三流忍者闭嘴!我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啊?” “八云说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就是一伙的!”奈奈跟着摇旗呐喊。 话音刚落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逻辑,咬了咬手指,满脸希冀的向翟求证道:“翟你是叛徒对么?” “叛你妹啊!信不信我分分钟干掉你!”翟大怒。我顶多就是帮帮朋友的“小忙”而已,哪里够得上“叛徒”这么重大的罪啊。 “就凭你那个永远停留在幻想中、从没人见过的秘技吗!”八云撇了撇嘴, 无道白夜面无表情又敲了敲桌子。 八云立刻满脸严肃一脸正经的说明道:“那个穿得和暴走族一样的男人使用的力量,就像是操纵风一样的魔法能力。” “就表现出来的形势而言,至少有切割伤害的风刃、防护自己吹飞敌人的风壁以及通过肉体接触入侵体内血管神经的指风弹。” “操纵风啊……”老翁微微颔首,沉吟不决,“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这种东西吗?这不科学啊。” “咱觉得血族本身就够不科学的了。”八云吐槽道。 “会是幻术吗?”大山提出问题。 老翁望向翟,作为十刃中最有权在幻术上发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所谓幻术,也不能无中生有,归根结底,不过是同化刺激对方脑下垂体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但八云所描述的明显已经超出了幻术的基本规则,但却又不得不说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说起来,那个棍子男的力量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的呢。”八云若有所思的回忆着当时的画面,“他身上披着一层黄色的沙子样的东西,如果说暴走族男是操纵风的话,那那个男人难道是操纵土的力量?” “等把他抓回来不就知道了吗?”奈奈天真的问。 大山习惯性的无视了奈奈的发言,总结道:“也就是说,对上打不死的肌肉棍子男,建议以游斗为主,不给他发挥那强横的防御力和物理攻击力的机会。” “而暴走族男的能力比较全面,动作敏捷灵巧惊人,但攻击技巧都是单体的,最好是两个人一起上,不要给他单对单的机会。” “不错。”八云点了点头,作为唯一交手过且还保持清醒的十刃,做出了同意的结论。 短暂的失利,不过是因为诸多意外造成的偶然,等到敌人的资料一定程度的明朗后,分析后再三俩配合针对猎杀,下一次的接触就可以消灭敌人。 但这次失利带来的负面影响却不会就此消失。 无道白夜面无表情的第三次敲了敲桌子,他开口,声音冰冷如铁: “纱罗副组长,关于这次行动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所有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利刃从中斩断,直指纱罗。 自那黑影大汉四处猎杀吸血鬼以来,包括血库在内的多处吸血鬼据点遭遇破坏。更不用说新宿区前后两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造成的巨大负面影响。 作为东京特别事物处理组组长,无道纱罗责无旁贷。连禁卫军最高战力十刃都损失两匹,至于普通的禁卫军武士数量更是惊人。 与此相比,前两天的皇城禁卫军七番队的集体中毒事件,都只能算小事了。 而更让吸血鬼们不安不满的是,这般剧烈的大闹严重违背了吸血鬼们的避世条约。 不少来不及清场的食物们将好莱坞大片似的战斗画面拍下视频上传网络,虽然负责信息清查的家伙们动手够快,但产生的影响依然恶劣。 所有人都低下头,个别胆大的偷偷的望向纱罗。 纱罗沉默着摇头。 于是空气更加紧绷了。 无道白夜却只是点了点头,平静的继续说道:“那么我最后再强调一点,一定要赶在秦氏借口插手皇城安全之前,将这些入侵者全部摆平。” 所有人都讶异的望向他,就连纱罗都微微抬头,没想到堪称严格冷面到变态的无道白夜竟然没有发飙?这真不科学。 但所有人都点头。这是所有冠有“无道”称号的家伙们应该共有的觉悟,即便是曾经拥有秦姓的翟和老翁两人都不例外。 唯有纱罗却微微眯起眼,注视着无道白夜,似乎想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出什么来。 无道白夜平静的回望着纱罗:“还有什么问题吗,纱罗副组长?” “没有。” “很好。”无道白夜点了点头,“我希望尽快看到结果。” “诶。”纱罗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有一个计划。” 第33章 铁匠铺 铁匠,一门古老的职业。 他们以金属为原料,靠一把铁锤打造出各式各样的工具,而产品中最重要最受欢迎的,就是兵器。 每个铁匠都拥有一间铁匠铺,在他的铁匠铺里他就是自己的神。 随着科技的发展,铁匠这个古老的职业逐渐消失了,现代都市里铁匠铺更是几乎消失殆尽。 但是,喧嚣拥挤魔雾弥漫的东京里,却始终存在着一家铁匠铺。 一千年,两千年,它始终屹立着,等待着顾客来访。 在传说中,铁匠铺来者不拒。 无论是猎人还是吸血鬼甚或只是普通的人类,只要通过试炼之路,就可以进入铁匠铺。但是否能够让其主人武器大师jax出手,则完全随他心意。 若是无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无法如意,若是有缘,一文不花也能得到jax量身打造的神兵。 反差巨大,标准全无,众人只当jax是隐士高人脾气古怪。 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的胸口藏着一团火,势要打造出天上地下最强神兵的野火。 张崇对带走新的兵器无爱,九字兼定对他来说更有着特殊的意义。然而,现在他却努力要通过试炼。 无他,按翟所说的情况来看,他如今已是东瀛表里两个世界共同通缉的恐怖分子,东京市内已没有他藏身之所。 由不得张崇不信,便连葬仪社也受了他拖累。高桥不得不带着重伤未愈的两仪急忙转移。 无奈之下,张崇只好带着黑影大汉,朝着翟所推荐的地方而来。 铁匠铺的所在是某座不知名的小山,小山成年被笼罩在幻术制造的迷雾结界之中,不被寻常人所发现。 只有一只造型怪异的狮子石像作为铁匠铺的地标,安静的等待着来客。 几经寻找,张崇终于找到了路,他看了眼造型怪异的狮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石像后便是成片弥漫的巨大迷雾,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按翟的说法,这片迷雾大概是世间留存的最奇异的阵法,甚至连那位传闻中的血天皇都曾经因为有趣好奇而插过手。 每一个踏进结界的人看见的东西都不相同。 有人看见的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每隔十米为一岔道口,每一岔道口皆有四向选择,岔道口无数,路线无数,而景色摆设场景布局完全相同。 身处其中方向无从辨别起,而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一时失神便可能永久迷失,再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有人看见的是一阶一阶汉白玉石阶接连向上,连成一条笔直向上看不见云端的通天之路落于脚下。 每一阶阶梯便是人生中的一日,三百六十五阶就是一年,记忆里最印象深刻无法忘记不愿想起的一切,都被赤裸裸的翻了出来摆在你面前。 按住你的头睁开你的眼皮逼着你正视它,然后看破或是永远沉沦,当时那个人四十三岁,足足走了一万五千六百九十五阶。 有人看见的是一座生死擂台,踏上擂台便是一路战斗,过去生死大敌一个一个一一浮现,以最强的姿势轮战。 一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停死战,直到杀光战翻此生所有强敌,度过第一回合。 然后便是二对一,接着就是三对一,四对一,直到所有人合力对付,以一对全车翻所有人。 有人看见的是…… 张崇很好奇翟看见的是什么——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知道错了。”张崇明智的放弃了,感觉继续问下去就会死的样子。 张崇又看了眼前的迷雾一眼,撇了撇嘴——这年头再垃圾的漫画都不用这种桥段了,真是庸俗的很。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踏步向前。 只一步,眼前一花,背后一轻,黑影大汉影踪全无。 “啊咧?” 张崇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面前,成片的白色迷雾笼罩着未知的道路,迷雾前造型怪异的石狮子慵懒的俯卧着。 “这是什么情况?”张崇挠了挠脑袋,满脸莫名其妙。 他又向前走,一走进迷雾,漫天的雾气便散开来,雾气之后却又是原地,石狮子依然站俯卧着,懒洋洋的挂着仿似讥诮的嘲笑。 张崇皱了皱眉,不信邪的又向前,却像原地踏步,明明是走进迷雾,迷雾后却又是原地。 张崇瞪了石狮子一眼:“你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了吗?” 他冷哼一声,转身九十度侧站盯着石狮子,右脚横移跨进迷雾,身子一半在迷雾里,一边在迷雾外。 身子慢慢、慢慢的移动,眼睛紧紧的盯着石狮子,一点动静都不放过。 当最后一点视线滑过时,眼前忽然一花,他又站回了原地,眼前依然是石狮子。 张崇停止了茫然的尝试,他摸着下巴短短的胡渣,露出回想的模样。 “这么说起来,翟似乎有说起过,是什么来着?……嗯嗯,对了对了,如果实力不足的话,会直接被法阵拒绝——啥?!” 他转头怒瞪着石狮子,“喂,你什么意思啊。老子可是雷帝啊,怎么可能实力不足呢?一定是你搞错了吧混蛋!” 石狮子不言不语,仿佛不屑。 张崇气得浑身发抖,更重要的是,连重伤昏迷的黑影大汉都通过了! 这意思难道是说他比那黑影大汉昏迷状态下还弱吗?! 石狮子无神无识,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任张崇破口大骂毫无反应,端的是好脾气,但这明显不能解决问题。 其实进不进得去,张崇倒是无所谓,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救出黑影大汉,绝不能就这么生死未知的丢下他。 既然“苦劝”无用,张崇干脆拔出了刀,某种意义上来说,谭岚的“培训”还是卓有成效的。 九字兼定锋锐的刀锋冷冷的直对着石狮子:“喂,我说,你这家伙,赶快放我进去,要不然你可别后悔。” 石狮子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毫无反应,像是老虎无视蝇虫的挑衅,又仿佛巨人根本听不到蝼蚁的声音。 张崇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冷的刀锋,装出一副嗜血变态的模样,嘿嘿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双手并握刀柄,高高举起了刀,明月降临。 “轮斩千杀·十六夜月!” 铿铿铿铿铿铿,炸响连爆。 石狮子的脑袋上火星四射。 月光散去,石狮子毫发无损。 张崇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解不开迷阵就算了,但连这破雕像都砍不动着实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过想想也对,要是随时这么容易被破坏,这么多年来,此地主人不知道要换多少个地标呢。但是—— 张崇反手扛刀上肩,不屑冷笑:“干得不错,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哼哼,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持刀斜指,刀尖对着石狮子,蓝白色的电火花从他身上蹿了出来,溅到石狮子身上,哔哩哔哩噼啪作响,他深气,吐气,朗声吐字:“雷——帝——招——” “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石狮子石像陡然“活”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不速之客。 张崇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和石狮子那双青灰色的石头眼睛对视了一下,迟疑的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不是我难道是你吗?”石狮子没好气的悻悻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明明是自己叫门叫得跟叫丧一样,主人来了却一副失忆的模样,难道你是喜欢乱按别人家门铃玩的坏孩子吗?一点耐心都没有,真是的。” 张崇反唇相讥道:“那您老人家的反应也太慢了点。” 那苍老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三度:“这怎么能怪我?谁让忽然掉下来一具上好的锻造材料,正是老夫梦寐以求的神兵之才。老夫还没怪你打乱了我的打造思路,你小子倒好意思怪起我来了?” 锻造材料?张崇脸色怪异,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你不会是把他……” “吵什么吵啊,都说了闭嘴!听不懂人话啊?” “喂,你这死老头。”张崇额上青筋直跳,浑身上下白色电火再次闪烁,“警告你哦,再不开门老子拆了你这破狮子。” “什么狮子老虎的。这是狻猊!狻猊懂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还要拆掉它?就凭那把不属于你的破铜烂铁?”苍老的声音不屑冷笑,旋即变成惊“咦”,像是发现了什么,声音陡地沉寂下去。 静默一会,石狻猊忽然动了。它缓缓抬起爪子,向着地面猛的敲下。 迷雾散开,露出一条笔直向上的阶梯,两旁满是盛开的樱花,樱花下却是一座又一座狰狞怪异的怪兽石雕,冷冷的守卫在石梯两旁。 石梯上纤尘不染,尽头隐隐露出一栋日式的木造庭院,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正悄然消退。 这么容易?感觉和翟说的不一样啊。张崇挠了挠头,踏阶而上。 樱花瓣落,飘成了雨。 樱花雨中,一座又一座兽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活动着狰狞的利爪,透过赤红的妖异的眼,冷冷的打量着他。 “嘁。搞半天还不是要打……”张崇撇了撇嘴,眼睛里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手落腰际,刀与鞘磨,铮鸣铿然。 九字兼定,出鞘。 “那就来吧!” ilwxs.com 樱花满开,石鉢惊鹿,小桥流水,风雅的和式庭院诗意盎然,好一幅绝美的庭院写意,如今却被某笔不和谐给彻底破坏。 张崇才不管什么风雅不风雅,和谐不和谐,双手双脚摊开个大字倒在树下,舌头伸长了,大口喘气,像是夏天里毛没剃的那只金毛。 一双好奇的眼在张崇身上瞄来瞄去,眼睛的主人是个一看就知道很老很老的老头,须眉皆白头发虬结,只是那双殷红的眼瞳却充满了活力,清澈透明。 老头看了张崇一会,嘴里念念叨叨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一会又转开去,将注意力拉回,放到张崇身旁躺着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自然便是张崇所救回来的人,只是原本蒙在“黑影”身上的雾气不知何时已诡异不见,露出男子的真实面目。 他的皮肤颜色比正常国人黑了许多,像是非洲待久了的亚洲同胞。看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浓眉高鼻、相貌堂堂。 老头全神贯注的看着黑影青年,一会儿捏捏他的手,一会儿又捏捏他的脚。 时不时还换一个角度,用一种脉脉的表情凝望着青年,不一会便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像是得到了开心事物的小孩。 张崇一咕噜爬起身来,看着那双猥琐的老眼和更加猥琐的动作,忍不住菊花一紧、浑身发凉,心里那把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冒——任谁一进门就被一百零八只式神围着打,心里都舒服不了。 他撑起身子拦在老头面前,警惕道:“老家伙你想干什么!” 老头故作咳嗽掩饰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老夫是什么身份?难道你还怕老夫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小人之心!真是十足的小人之心。你们这些雷宗家伙总是这么没礼貌。” 张崇没好气的道:“什么雷宗电宗莫名其妙的。” 老头连点带拍,手舞足蹈:“说得说得对,你们雷宗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他发了会颠后才停下来,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张崇一会,忽然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你小子找上门来了,老夫认了。咳,说吧,想打什么武器?” “什么什么武器?”张崇一脸莫名其妙,“这里不是中立区吗?” “什么中立区?”老头瞪大了眼,声音陡地提高八度,气急败坏的道,“你不认识我?‘她’没和你提过?” “她?谁啊?”张崇更加无语了。 老头干咳两声,捋了捋胡须:“谁让你来这里的?” “从一个朋友那听说的,这里是中立区不是么?我被人追杀来着。”张崇顿了顿,强调了下性别,“是男性的‘他’,不是‘她’。” “中立区中立区,嗯?中立区,中、立、区?!!……”老头念着念着眼睛越瞪越大,手一抖差点把胡须拽断,声音高昂震得樱花纷落。 “你小子竟然把老夫这里当做躲麻烦的避风港!” 张崇掏了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无辜的眨了眨眼:“呃,那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里是铁匠铺!我是武器大师jax!”气急败坏下,却是连“老夫”都不称了。 张崇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四周风雅的和式庭宇,又眨了眨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鄙视满得都快溢出来。 jax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这混蛋比他的前辈更混蛋,他恶狠狠的瞪了张崇一眼:“你这混蛋休想老夫给你打造兵器!” “我有兵器。”张崇提了提九字兼定,不以为意的回答,根本没当回事,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大概要怪翟没和他说清楚,但估计翟根本没想过,在里世界混的人竟然会有人不知道武器大师jax的大名。 jax,真名未知,年龄未知,是当今世界资格最老、品质最有保证的武器宗师,没有之一!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便一直潜居东京,为各路武者打造兵器,来者不问种族、不问出身、不问正邪,只问强弱潜力,全凭本心喜好。 持有他武器数量的猎人,吸血鬼,秘警,武士,杀手,仗之纵横人间者有之,仗之霍乱天下者有之,谱写下一段又一段传奇故事,反而让jax的名声越发大了。 来求武器的人越发的多,但质量参差不齐,以至于近些年来jax的眼光,也跟着越来越挑,出手次数急剧下降。更是让里世界的人们,无不以拥有一把jax量身定做的武器为豪。 当然,张崇这种半路出家没多久的野路子除外。 而鼎鼎大名的武器大师jax,遇上张崇这种有眼不识泰山的混蛋,真是有气没处出。 难不成还要让他主动开口自卖自夸老子打造的兵器天下无敌?武器大师jax可拉不下这张老脸。 只气得他吹胡子瞪眼,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可怜老头一时心软放了张崇进来,竟被气成这样,假如时光倒转,就算看在当年那人份上,他也绝不会让张崇进山。 “哼!没见识的小鬼,老夫不与你一般计较。”jax一把推开张崇,“闪开点,现在老夫要好好研究研究这块大好材料。” 在jax伸出手时,张崇便已提起警戒,但不可思议的是,jax看似随手一推,却让他挡无可挡,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被推开了。 张崇大为震惊,难道这老头就是那种眼看貌不惊人实际上深藏不露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没等他震惊完,眼看jax就要对他选好一起刷皇城副本的队友出手,张崇毫不犹豫拔刀出手拦在jax身前:“你到底想对他干嘛?” 只见jax微微眯起眼,双眼中寒光一闪,如山气势凛然迸发。 瞬间浑身紧绷,张崇甚至以为自己又看到另一个纱罗,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旋即反应过来。 他脸上微红,咳嗽一声,又道:“先说好,我还要带他去刷最终副本,你爆菊就算了,别把他弄死了。” jax眨了眨眼,没听懂,不过张崇对黑影青年的维护之意却是听明白了,只听他不屑的嗤了声:“无知!” 张崇大怒:“喂,我敬你胡子一大把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jax冷笑道:“这小子毒入肌骨,体内机能絮乱,灵魂濒临崩溃,三天内必死无疑,还用得着老夫出手吗?” “什么?”张崇脸色大变,“你说真的?” jax脸色不愉的一挥衣袖:“老夫用得着骗你吗?” 张崇看向青年,青年浑身皮肤比起方才所见更黑,浓郁得发紫,确实不是什么小毛病的样子。 他嘴里发苦,心道难怪高手兄竟然会“失手”,原来是油尽灯枯,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原本的算盘全数落空,非但没有增添助力,甚至还添了堆莫名其妙的强敌,这下该如何是好? jax看张崇脸色忽青忽白满脸迷茫的样子,也不多话。 他绕过张崇随意伸手将青年一甩扛上肩头,大步迈开向屋内走去。心下嘿嘿直笑,心说姜还是老的辣,还不叫你小子喝老夫的洗脚水。 要是这青年真没救了,他还出什么手? 没走上几步,耳旁风声骤响,忽然发现张崇又拦在了身前。 jax心下微怒,这小子怎么比那女人还麻烦,想起那女人他哼了哼压下不爽,闷声道:“又怎么了?” 却见张崇一脸认真的道:“好了老爷子,别生气了。刚才是我太鲁莽了,现在我正式向您道歉。” jax瞪大了眼,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张崇道:“我说向您道歉。” jax满意的捋了捋胡子,没等他得意两秒,却听张崇接着道:“呐,台词说完了,赶快告诉我要去哪里找哪个npc接什么任务干掉哪只怪然后掉落什么材料好拿来救人啊。” jax手一抖,差点把胡须拽断,他怒目一瞪:“你在胡说什么东西?” 张崇耸了耸肩,满脸无辜的道:“通常剧情不都是这样的吗?” “剧情是什么东西?” “剧情不是东西。”张崇脸色一肃,满脸认真的道,“这家伙很强,我需要他。” jax眼睛微眯:“他是你朋友?” “战友。”张崇咧开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 “啧,真恶心。老夫没空跟你瞎扯,想看就跟我来吧。”jax哼哼唧唧两声,他走到庭院东方屋前,随手拉开门,门后却不是房间,而是一道黑漆漆的幽深洞口。 张崇大喜跟上,一边打量着洞里的光景,一边问道:“要怎么救他,你说,我做。” jax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眼,看得后者浑身发寒,却听他嘿嘿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把这家伙叫醒吧。” 叫醒? 张崇一愣,却见jax忽然伸手一指点出,他急忙想挡却完全无从挡起,干枯老迈的右手食指穿透重重防御,直直点上眉间。 轰。 眼前的世界,改变了。 第1章 贤者之石 数月之前。 南京城南。 数十栋废弃的老旧居民楼、建到一半的楼盘骨架、废弃的商业楼和被社会遗弃的流浪汉拾荒族,黏在一起像是一块巨大的疮疤扎在这座千年古都上,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味。却稀奇的为那些人们同时视而不见。 这里没人住,没人管,在秦淮河灯红酒绿的繁华下便生出了一片黑郁,成为各种犯罪的温床。 自然也是吸血鬼们的最爱,同时也就成为了猎人们探险的天堂,偶尔天驱们也会过来做实战演习,又或者这便是它能存在的真正理由? 城南废墟中心一栋六层的楔形废楼,灰白的墙体残败破旧,不需化妆就可以直接当做恐怖片的拍摄场景。 项燕赵微微眯眼,空气中隐隐传来吸血鬼的臭味,顺着风涌进鼻端,清晰的显示出他们的位置,同时宣告着此地主人的领权,就像是猛兽到处撒尿来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 在夏国,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嚣张行为。 但这伙吸血鬼的确有嚣张的理由。 一个月前,便有传言说有伙大有来头的吸血鬼占了城南,准备干什么大动作。 三周前,几个猎人喜滋滋的进去搜索,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半个月前,一个在世界猎人榜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带着全套装备,挑了个月黑风高吉星高照的日子进去,结果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南京地区的天驱负责人紧张的召开紧急会议,但因为某件秘密行动,江南地区大部分战力被更高层调动,实际上他们缺乏展开正面攻坚的足够战力,更怕不小心露了虚实连累了上头的计划被免职,所以攻坚计划迟迟未发。 所以吸血鬼们越发嚣张。 三楼。 灰灰旧旧的走廊,到处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尽头的大房间是当年企业兴盛时的活动室,里面摆满了台球桌、弹子机等各色娱乐设施,当然时间日久早已破败无用,但不妨碍吸血鬼们开着欢乐的party。 台球桌被临时改造成了餐桌,被摆在餐桌上的是猎人榜上排行七十四位的高手谢枫。 他浑身赤裸的躺着,双手双脚被铁链绑在台球桌的四角,手筋脚筋被挑断,一身引以为傲的功夫根本发挥不出来。 精心筹备的装备变成了废弃的垃圾堆在墙角,浑身上下布满了数百道不均匀的切口,一根一根软管插在他的血管里,将甘甜的血液输送至聚餐的三只吸血鬼们嘴里。 “杀了我……”谢枫喃喃自语,身体无比的痛苦,意识却相反的极端清醒,每当他要昏死过去时,便有吸血鬼兴奋的在他身上又割上一刀,让他无法直接在睡梦中死去。 吸血鬼们哈哈大笑起来,要他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吸成人干,以此来报复半个月前他打扰进餐的惩罚。 “杀、了、我……”谢枫用仅剩的力气咆哮。 左侧的吸血鬼嘿嘿阴笑:“别想了谢大高手。多难得的机会,我们才能痛饮猎人榜上排行百位的高手鲜血。怎么可能放弃这种乐子呢?” 谢枫痛苦的发出悲鸣,按他所受的严苛训练所培养出的体力耐力意志力,同样的痛苦他要比普通人多熬上十倍的时间才会死去。 这意味着,痛苦,也将是十倍。 他越是痛苦,吸血鬼们越是兴奋。 曾几何时,他们连普通人类的猎杀都要小心翼翼,怎么敢想到有一天能过上这般幸福的生活? 吸血鬼们崇敬的望着他们的老大,刀疤。 刀疤留着个大光头,脖子上纹着色彩斑斓的大蜘蛛,左脸颊上有一道青色的疤痕,穿着黑色嬉皮士风格的皮衣,一脸高傲的瞧着谢枫。 “杀、了、我……杀了我!”谢枫哀嚎声嘎然停止,额头上多了一个圆形的空洞,一枚生锈的铁钉带着血沫打在地板。 娱乐被打断了,吸血鬼们抄起各色枪械对着唯一的门口。 刀疤眯起眼,身体绷紧,表面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斜觑着门外一身黑色劲装的昂藏大汉。 左侧的吸血鬼微微下蹲,一手背到了身侧不知掏摸着什么秘密武器。 右侧的吸血鬼跃上天花板,窥视着大汉的头顶。 又一只吸血鬼后退一步隐入阴影,冷冷的散发出杀机。 “你是谁?” “项燕赵。” 项燕赵随手一甩,一具吸血鬼尸体落在刀疤面前,正是楼下警戒的弟兄。 刀疤脸色难看,声音转冷:“猎人?” “道门。”项燕赵前扑,手掌亮起金属似的光泽,整个人就像是一把锋利霸道的黑色巨斧,开天辟地般砍下来。 第一只吸血鬼勇敢的迎了上来,旋即像挡车的螳螂一样肉酱般爆开来了! 粉碎的肉屑黏糊糊的到处都是,纷飞乱舞的肉屑雨里露出惊呆了的其他两只吸血鬼。 项燕赵顺势冲过两人中间,左右手同时揽上他们紧握枪柄的手,分筋错骨,扳机已落入他双手控制,就着两吸血鬼的手对着两吸血鬼的头。 枪声连响!砰砰砰砰!一瞬间打空了子弹,将两只吸血鬼半边身子打烂。 手一用力,血鬼脑袋就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保龄球似的咕噜噜的滚动着,在刀疤脚下停住。 碾压似的屠杀。 这是完全超越等级的战斗。 别说遇上了,刀疤连想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会遇上这种等级的对手——但是,那只是曾经,只是从前。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刀疤用力的拍掌,竖起大拇指,学着电影中那些准备翻盘的主角衷心赞叹:“好强,好厉害。不过,你找错了对手。” 他扭了扭脖子,一股莫名的气势散开来,是比起三只吸血鬼小弟截然不同的强者。 但也仅仅如此,相对于道门当代天才项燕赵来说,仍是差了一个级别不止。 这一点不仅项燕赵感觉得到,便是刀疤也是心知肚明。 刀疤看了项燕赵一眼,旋即亮出了一管针剂。 透明的玻璃瓶里沸腾着翠绿色的神秘液体,插进颈动脉里,刀疤脸上露出迷醉的神采,像是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力量似的浑身不断的抖颤着。 他俯身抓起脚下的吸血鬼头颅高举,血浆从头颅断口淌下,灌进他嘴里,溢出嘴角,脸上兴奋神色更浓了,像是品尝着什么美酒。 浑身肌肉暴涨,从瘦削的普通体型变成了斯瓦辛格般的壮汉,表皮迅速染黑,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实的坚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演绎着“实力”的增长。 项燕赵却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摸了摸内衬口袋,口袋中躺着同样的玻璃瓶——终于,四个月的追踪,要有个结果了。 “你死定了,猎人。”刀疤随手丢掉干瘪的头颅,擦了擦嘴角。 项燕赵扭了扭脖子,浑身噼啪作响。 “这样吧。”他说,“谁给你的这种药,你告诉我,我就留你一命。” “你找死!”刀疤放声咆哮,右拳如炮,撕裂空气,发出凛冽呼号。 世界猎人排行七十四位的高手谢枫都敌不过,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道门?听都没听过的2b组织,看老子碾碎你。 眼前白光乍闪,只依稀看到项燕赵双手一扬,刀疤眼前一花瞬间失明。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在药剂帮助下全面提升的听觉、味觉、触觉源源不绝的将各种情报送入他的脑中。 刀疤嘴角露出笑,心里快意畅美难言:高手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的——什么?! 脑海中迅速构建的三维立体影像清晰的显示出项燕赵的行踪:项燕赵不闪不避不躲不退,凌空飞跃,当空一拳从天而降,狂霸的劈向他的头顶! “傻逼。”刀疤心中不屑这种高手的矜持,既然用了这种手段,还不换个方向偷袭。 手下动作却不慢,迅速飞臂相架,皮上黑气流质般向双臂靠拢,瞬间暴涨出数十根棱角尖刺,势要给这个小瞧自己的蠢货一点颜色看看。然而—— 哐!!! 刀疤瞪大眼,横架在头顶的双臂崩碎,棱断刺折,双脚陷破地板。 “这不可能!” 刀疤咆哮狂吼,愤怒的向着模糊的人影一脚踢去。 脚落在项燕赵手里,刀疤只觉得身子一轻,旋即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拽了起来旋转着抡了个大风车,紧接着狠狠掼在地上,颧骨鼻骨颌骨枕骨碎成一片。 剧烈的痛苦唤醒不堪回首的记忆,久违的恐惧浮现心头,刀疤下意识的大吼求饶:“饶命!饶命!不要杀我!求你!” 然而声音出口却是裹成一团不明其意的含糊字眼,好在对方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自觉捡回一条命的刀疤大口喘气,紧接着便被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近前看了,刀疤这才发现,项燕赵其实不过是个年青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谁曾想实力竟是如此可怕。 “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不杀你。”项燕赵摸出一个空了的玻璃瓶子,看样式正与他片刻前所用的一般无二,“这是什么东西?” 刀疤眼珠子乱转,答道:“天、天使。” “天使?”项燕赵笑,“吸血鬼爱上天使,于是就变成了嗜血者?” 刀疤瞪大眼,满脸惊恐,无疑承认。 “你当我是傻子?”笑敛阴寒,项燕赵猛的沉下脸。 刀疤瞪大眼,还来不及说话,忽然传来剧痛,右手被生生拽离身体,剧痛冲击差点让他当场昏迷过去,身体剧烈的挣扎扭动,像一只垂死的虫子。 “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冷漠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 刀疤痛苦惨嚎:“……我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 那只恐怖的手又伸了过来。 “不要!求你!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我没有骗你!”刀疤惊恐的往后仰,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退。 惊恐绝望下忽然想起什么,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急挣扎出声:“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听见他叫它贤者、贤者的石头还是什么的。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发誓!真的!我没有骗你!” “贤者的石头?那是什么鬼东西?”项燕赵喃喃自语,脸色阴沉,猛的将刀疤拉到眼前,眼瞳中寒光四射,“我只问一遍,给你这东西的人是谁?” “我……”刀疤张口,大口大口的血突然涌了出来。脖颈下猛的一轻,黑暗冰冷一齐袭来。 昏暗中只听见项燕赵惊怒的呼喝闷响,以及一把吊儿郎当的熟悉男声轻轻叹息。 “道门子,你惹错麻烦了。” 第2章 苏醒 首先恢复的是知觉。 自我的认知逐渐修复。 紧接着再次感觉到身体。 手脚依然僵硬无法动弹。 但掠过指尖的夜风已经感觉到微凉。 一度失控的身体再次回归在意志的支配下。 确认到这个认知的同时,听觉也开始恢复。 “……老头,你竟然阴我!”一个年轻的吵闹声音怒气冲冲。 “……喂喂,什么叫阴你?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帮忙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却透着股年轻的活力。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是……” “那就对了嘛。我只是满足你的要求而已。” “……你还敢说……那个什么天地阴阳同心交感大悲赋这么一听就让人脸红的东西,你竟然用在我们身上,你、你这老家伙!我砍死你噢!” “安啦安啦,这不是效果很好嘛。” “好个屁!我现在还哭着呢,快点想想办法啊。” “真正的治疗需要他清醒意志的配合,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用这种方法的话,很难及时唤醒他。” “至于你这个,只是小小的后遗症而已啦。毕竟要将他濒临淹没的意识拉出来,在那一刹那你们的意识勾结在一起。” “‘感同身受’这词听过么?这就是真正的感同身受,不过看你哭得这么惨,想必他一定遭遇过极度凄惨悲凉的事情。” “……那他怎么还不醒?” “不,他已经醒了。” 项燕赵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坐在一个两米大的池里。 池水是诡异的金红色,噗通噗通的翻滚着气泡,鼻中是浓重刺鼻的金属异味,像是躺在沸腾的铁浆里。 只是身体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温暖。 身前不远处,虬髯纠结须发皆白的老脸和兴奋好奇的年轻脸孔互相挤压,斗牛似的互相瞪视。 锋锐如刀的目光扫过去,一老一小像是捣蛋被发现的小孩子似的分了开来,咳嗽连连,脸色通红。 视线落在少年身上时,眼熟的身影从最近的记忆里翻了出来,旋即更多的细节一点一点拼出。 失去控制的那段时间里,意识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黑纱在看世界,依稀记得,是他救了他。 “……是你?医院里的小鬼?”声音嘶哑,如刀割铁。 张崇立刻兴奋起来:“是我是我!猛人兄你好,我叫张崇,弓长张,崇拜的崇。” 名字落入耳中的时候,鲜血暴动起来,太阳穴剧烈乱跳,眼前充塞着大量任意跳接的陌生画面。 耳旁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在嗡嗡嗡、嗡嗡嗡的叫,意识越是清醒,痛苦越是强烈。 他很想用手狂敲脑袋,僵硬的手脚却只是冷冰冰的拒绝大脑发出的命令,仿佛背叛的军队。 视野里忽然燃起一片火,汹涌火海里数不清的敌人在冲锋,敌海正中一个女人舞动着巨剑杀进杀出,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她忽然扫了一眼过来。 视线相对的刹那,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遍地绝命哀嚎中夹杂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动人吟唱。 不知过了多久,听觉重新回归现实。 张崇的声音在说:“……他这是又怎么了?” “哼,大悲赋作用是相互的,你什么时候听过共鸣这种东西是只有一边受影响的?你看见他的记忆,他大概也看见你的过往了。” “安啦安啦,都说了只是个小小的后遗症而已。很快就会清醒了。” 真是不负责任的说法。焦点重新回归,看着张崇担忧的表情,项燕赵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多谢。” 他顿了顿,又问:“这里是哪?我正被人追杀,最好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哼。放下你的担心吧,道门子。”老头靠近了过来,一脸骄傲,“这里是我、武器大师jax的地盘,没有老夫的允许,谁也别想乱来。” 靠近了,老头身上传来令他厌恶的气味,旋即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就进入了意识。 身为里世界的一员,项燕赵自然不像张崇这种野路子一般无知。武器大师jax这种知名人物,他当然听说过。 “道门子,你的名字。” “……我叫,项燕赵。” “道门?道门?”一旁的张崇正努力的回想着这个似乎听过的字眼。 他猛的一击掌,恍然大悟的道:“对了!追杀你的那几个家伙好像也说自己道门道门的?” “项家的子孙?”jax一愣,旋即幸灾乐祸的笑,“六宗嫡脉竟然被同门追杀?嘎嘎嘎嘎嘎,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项燕赵脸色一黯:“我不是道门的人了。” “噢?你不是道门的人?那雷宗的小鬼为什么要拼死救你?”jax微微眯起眼,在项燕赵身上扫了一圈,嘿然冷笑。 “不过也对,与吸血鬼世代为敌的道门里,怎么可能会有嗜血者。” “雷宗雷宗,雷宗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崇嘟嚷着抗议,倏地反应过来,声音陡地拔高:“嗜血者?那不是猎食吸血鬼的吸血鬼吗?他,项大哥他明明是个人类啊?” jax嘿嘿冷笑。 项燕赵沉默不语。 “罢了,反正和老夫无关。再说你都快死了,老夫对死人一向没什么兴趣。” 项燕赵感受了下体内情况,心知jax所言非虚。 那股狂暴的异种能量,已经随着体内经脉血管流遍全身,与他多年勤学苦练的功力死的缠绕在一起。 完全失控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频率越来越高。也许下一秒,项燕赵就会沦为毫无自我意识的嗜血猛兽,在狂乱中走向自我灭亡。 在醒来后发现身处东瀛之时,不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吗?真到了这一刻,项燕赵心里竟是无比平静。 只是可惜,还差一点,没能战死在地下皇城。 “喂,你不是说还有办法吗?”张崇怒气冲冲的瞪着jax,为自己的受骗上当愤愤不平。 “咳咳,老夫也没说没办法啊……”jax尴尬的笑了笑,看着似乎已经闭目待死的项燕赵。心道:我怎么知道今天来的两个都是怪胎,反应都这么奇葩。 身为医生,“把病人的病情讲得无比严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吗? 哼哼,本老人家大人有大量,看在哼哼哼的份上,就不和你们俩死小鬼计较了。 项燕赵望向jax,虎目精光闪闪。他不怕死,但不愿意背负着永世骂名这般窝囊死去。 jax捋了捋胡须,正色道:“你不是吸血鬼,但你又是嗜血者,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个例。这是道门的新研究还是什么鬼的,老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有一点你必须清楚,那股狂暴能量在给予你力量的同时,也在逐步侵蚀你的神智,直到完全摧毁你的自我,最终将你变成一个只剩下嗜血本能的怪物。” “你能坚持到现在,老夫都觉得奇怪了。或许这是因为你项家的血脉里天生对嗜血冲动有克制作用。” “不过再怎么克制,这也已经是最后了。这一点,想必你自己也清楚。” 张崇安静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项燕赵。 他终于有些明白,这位横行东京的猛人兄,怎么会沦落到需要他搭救的地步了。 项燕赵面色平静,显然心里有数。 “老夫不是医生,不会治疗。”jax坦然的说出让两人变色的话语,“老夫是个铁匠,只会打铁。” “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打造出超越凡世极限的神兵。为此老夫做过很多试验。” “早些年曾经和一位叫四季崎记纪的朋友一起,研究出了一种以人为刃的空想锻造法。” “不过一直到他去世,我们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载体,甚为遗憾。” jax感叹两句,正等着人安慰,结果两小子一个无知一个无语,一点配合的默契都没有。 jax掩饰的咳了声,继续道:“寄宿在你身体里的怪物已经和你自身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分不开切不断扯不掉,神仙来了也没法把它们分开。” “但老夫可以将它打散,通过【虚兵锻体法】将你原有的一切全部锻打成最纯粹的能量。” 他顿了顿,又道:“在这过程中你会承受极端的痛苦,老夫没法告诉你那到底有多痛,但生不如死绝对不足以形容。” “并且,你必须全程保持清醒的意识来配合老夫,有丁点松懈偏差便是立刻爆体而亡。” 讲到这,jax很是感慨的叹了口气:“正因为条件如此苛刻,所以这些年来,老夫从来没找到符合条件的受体,也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 “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老夫也不知道,把所有的准备都算上,大概也只有三成的把握。那么,你的意思呢?” 项燕赵道:“三成足够了。” jax摇了摇头:“老夫知道道门子都不怕死,但仅仅不怕死是不够的。你必须活下来,必须想强烈的活下来,必须有豁出一切也一定要活下来的觉悟!”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日子都活在地狱中的准备的话,还是趁早放弃吧。老夫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也没有随随便便就把命送掉的想法。” 张崇看了看jax,又看了看项燕赵,一脸担心,想开口,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下意识的避开了项燕赵的眼睛,那眼里燃着火,像要焚尽一切的火焰。 “别小看我啊。”项燕赵说,“我可是早就见识过地狱了啊。” jax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劝说:“准备时间要一天,就算一切顺利,你也会失去很多、很多,远比你想像的更多。在那之前,好好回味你这短暂的一生吧。” 短暂的一生,是吗?项燕赵不屑轻笑,时间短的张崇以为自己眼花了,待要仔细看时,却见项燕赵已经望了过来。 “小兄弟,谢谢你。”他说。 张崇挠了挠头,心里预演了n遍的“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侠不必客气”云云,瞬间就跑没影。 少年红着脸嗫喏道:“也、也没什么啦……” 项燕赵外表粗豪,心思其实颇为细腻,见张崇窘迫,心里反而更生亲切。 更何况张崇身具雷霆真力,八成是道门雷宗失落在外的血脉后裔,真说起来,两人其实渊源颇深。 只是道门六宗早已各行其是,除了那群操心传统的老不死们外,年轻人们根本漠不关心。而他出道时,雷宗更是早已销声匿迹。 只听说雷宗一向血脉稀薄,最后一任传人,更是失落在十几年前的一次行动里生死不知。老人们提起时都是一脸唏嘘。 要是换了几个月前,把发现了雷宗血裔的消息带回去,长老会那群老不死们还不乐疯了。不过现在嘛…… “项大哥,道门是什么?是杀吸血鬼的组织吗?像猎人一样?”张崇挠了挠头,“那些道门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呢?” 项燕赵眼神微沉,却是心中微动。 不管如何,总需要有人帮他把真相传回去。哪怕那些曾经的同门如今视他为寇仇,他终无法把他们视如草芥。哪怕他们今日已经腐朽懦弱,必须发回警告,在他们自以为安逸时,早已有一股势力庞大的暗中力量,已经悄悄盯上了他们。 沉默的时间过长却让阅历尚浅的少年误解了,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张崇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很是尴尬。想要邀请项燕赵一起去刷地下皇城大副本的话在喉头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那个,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那项大哥你好好休息啊,我先出去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项燕赵微笑,“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道门和你也有关系。” “啊?”张崇愣住了。 他想不通,一个这么古香古色、充满玄幻色彩,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组织,和普通平凡一无是处的自己会扯上什么关系。 看了张崇这副脸懵的表情,项燕赵倒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少年应该和那位失踪的雷宗最后传人无关。 大概是流失在外血统不纯的支脉血裔偶然出现的返祖现象,否则不可能对道门传承一无所知。 “别急,有一晚上的时间,关于道门,关于雷宗,关于你身上的血脉,关于我为什么会被追杀,我都会告诉你。之后,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项燕赵平静的述说:“如果明天我死在这里,请帮我传个消息回去。” “你不会死的!”张崇急忙开口。 项燕赵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张崇鼻头一酸,他还不习惯这种生离死别的战场情绪,再开口便有浓浓的鼻音,却带着十二分的力量:“嗯!” 项燕赵满意的点头,他望着门外的天空,月光透过结界洒了一地银光,正是吸血鬼最爱的月夜。 他望着月,目光幽深荒凉,像是跨过了时间的障碍,看着历史长河的那一头。 良久,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不带半点情绪,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悲凉。 “道门,是藏身于中华五千年历史暗面的幕后推手,也是人类与吸血鬼数千年血战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错误。” “那是两千年前……” 第3章 长生愿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嬴政尽灭六国,一统天下。 又三年,封禅泰山,昭示天地,江山在手,群雄俯首。 巅峰绝顶,始皇俯瞰大地,群山皆在脚下。 蜿蜒如蛇山道上站满各色人等,或着锦袍,或着战盔,面目肃然,却又都竭力仰首,难掩兴奋。 王命得以同庆的平民们聚集在山脚,一阵一阵的欢呼在山间激流回荡。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嘿,天下又有谁人真能活动万岁?”正该志得意满时,始皇脸上却殊无喜色,慨然长叹一身萧索,满心落寞。 “百年之后,青山依在,朕却已是冢中枯骨。万里江山、千秋霸业,终不过为他人作嫁。” 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答。 唯有旁侧一人眉眼微动,欲言又止。时至今日,始皇身旁还有如此胆量亲厚者唯此一人,赵高。 始皇见状,心意忽动,却也不多言,待回了行宫,方才召见。 “小高子,你有话说?” “君上,小高子尝听人谈起,清溪鬼谷祖师传得道登仙之法,可使人长生不老。” 始皇笑:“不过趣闻。鬼谷子自是奇人,清溪门人各有功业,风云一时,但要说长生之道,呵,若有长生之道,鬼谷子岂会不自救?” 赵高唯唯诺诺,却仗着亲厚大着胆子道:“小高子原也不信,只是日前见了一位奇人。” “此人为鬼谷子关门弟子,年已百五十,却青春依旧,仿如十七八岁模样,王相见之却以祖称之。小高子也是无意窥见,几经打听方知其人……” 王绾,秦国丞相,年已八十,已是当世少有长寿之人,那其以“祖”相称之人又该是何年纪? 始皇挥了挥手,抚额沉思。赵高一身荣华皆系于他,自然不会故意欺君,但却不保他也是受人所欺。 如今六国余孽四处蠢蠢欲动,莫不是哪里得知了他的心结,方才如此巧遇?嘿,即便如此,他又何惧之有?不过一群丧家犬。 始皇冷笑:“宣王绾来见朕。” 却终不愿承认,是沉寂已久的心,骤然动了。 …… 巍峨行宫,摇曳灯火。 始皇怎么也想不到,踏着月色而来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施施然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儿。 “方外之人徐福,见过君上。”他稽首一礼,神态闲暇,姿容优雅,毫无面见人间至尊第一人应有的惶恐、惊喜、渴望、谄媚、谦卑。 礼毕起身,徐福平静的直视着始皇的眼,就像是对着一个普通人。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始皇根本就不曾召见他! 这人当然不是王绾。 赵高色变上前,屈指呵斥:“大胆狂徒!未得宣召竟敢擅闯禁宫?王绾何在?他是想造反吗!” 徐福微微一笑,微暗生光,倾国倾城:“既然君上想见的是徐某,徐某便来了。” “无礼!放肆!”赵高大声呵斥,声尖音锐,比徐福还要惶恐,眼角余光偷偷瞄着始皇的反应。 说来这人也算是他这线举荐,却不想竟是如此轻狂放肆之徒,若是始皇怪罪迁怒下他如何吃得起? 别人眼中他赵高是始皇宠信第一人,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荣华维系在哪里。 始皇坐在宝座上,昏暗灯火掩去了表情,只是嘴角微抿,隐约是——冷笑? 赵高心一紧,正想唤禁卫,脚却又缩了回去,安静得仿佛雕塑,因为始皇开口了。 “你为何而来?” “君上需我。” “哼,嘿嘿,哈哈哈哈!朕君临天下、坐拥四海,昔日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尽入吾囊中。” “士农工商良才济济,医卜星相无一或缺,诸子百家帐下雌伏,百万雄师唯命是从。朕要你做甚?可笑!” “鬼谷传人原来不过是妄恃口舌之利的纵横小儿么?”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始皇一怒,天下震怖。 始皇越讲声音越寒,一边的赵高越听越冷,汗流浃背,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不经意间瞥见始皇冷漠眼神,再不敢胡思乱想,低头静心,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全当自个不过是个泥雕木塑。 暴风的中心却始终不动声色,徐福淡淡微笑着,仿佛面前愤怒之人不是执掌天下的人间至尊,一言便可决他生死。 徐福漆黑瞳孔深邃幽深,仿佛星空,倒映出御座上的真实——不过是个包裹在至尊外裳下的虚弱老人,一个大限将至渴望活下去的腐朽老头。 徐福开口,声如珠落玉盘,动听清脆至极,始皇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燕赵之收藏可有不死之药?” “无。” “韩魏之经营可有延寿之法?” “无。” “齐楚之精英可有长生之道?” “无。” “待来日陛下年衰岁暮,天命将近,士农工商、医卜星相、诸子百家、满朝文武、百万雄师,可有一人能令陛下千秋万岁,御极寰宇?” 始皇深深的吸了口气,陡地虎目圆睁,狠狠一拍御座:“大胆方士!竟敢胡言乱语,蛊惑君王!寿命自有天数,岂是人力可挽?朕不信!” ——是不信,却不是不想。 “君上何必自欺欺人?”徐福看着不可一世却又恐惧死亡的天下至尊,哑然一笑,从容不迫却又步步紧逼。 “若果真如此想,君上又怎会见徐某这方外之人?” 始皇沉默。 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便严禁巫术方士丹药流布。虽然自秦惠王晚年疯疾而张仪密请齐国方士后,此令便不如往昔森严,但依然是秦法明令。 始皇的祖父孝文王一生疾病缠身也没有用过方士,始皇的父亲庄襄王中年暗疾,吕不韦曾秘密延揽方士,然未见效力,后来也秘密遣散了。 现如今到了他,以他一生霸道果决,若不是悄然心动,又岂会有此矛盾之举? 始皇忽然明白徐福为何始终慨然自若、丝毫不惧。撇开其神出鬼没异于常人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眼前此人早已看穿了他。 始皇忽然知道,他一开始觉得不协调的地方在哪里了。 徐福那双看透尘世的沧桑双瞳,与他那俊美如处子的绝世容颜形成强烈反差,旋即悚然惊觉。 眼前之人,绝不是如所见的少年模样,而是被耄耋老相王绾称之为“祖”、早已活过不知道多少年岁的异人,甚至是——仙? 闭目沉吟半晌,始皇睁开眼,决心已下:“如何长生?请先生教我。”悄然间,已换了称呼。 “这亦是我等之所求。” 徐福之回答却让始皇勃然色变:“先生何出此言?莫不是此前所说皆是戏耍于朕?” “不敢。”徐福摇头,“君上误会了。” “先生何意?”始皇语气森然,杀意翻滚。 徐福却仿佛全然不觉,甚至没有去看始皇,他望着殿外皎皎月光恍惚出神,美丽而忧伤。 始皇一时竟为他渺然仙姿所慑,竟未催促。 良久,徐福叹息一声,令人动容惋惜,失落至极。 怪哉,为何今夜心情这般震荡激烈?始皇微一沉浸,猛的生出不对,陡然警觉,虎目中精光连闪。 只是未等他细查,却听徐福幽幽开口叹息,哀婉忧郁,带着强大的感染力,让人忍不住也跟着心中一痛。 徐福淡淡开口:“长生之道漫漫无尽,艰难险阻不足言其万一。若君上不过只想多百岁阳寿,此事易尔,长生之道不提也罢。” 始皇端容肃目,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既有大道可求,区区百年阳寿何惜?” 徐福看了始皇一眼,眼神中意义莫名:“君上莫要后悔。” “君无戏言。” 徐福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世传大道三千,条条皆可成神称圣。但鸿蒙之后,因某不可言之因,长生之路自此关闭。” “然,天道五十、天衍四九,尚余一线生机。徐某一生追随恩师探索长生之道,走遍三川五岳,阅尽天下典籍,终于拼凑出一条线索。” 徐福顿了顿,抬头望向始皇。 始皇表面不动声色,手掌却不由紧了紧:“请言。” “君上可尝听过此言,传东海之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盖尝有至者,诸仙人与不死之药皆在焉。” “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仙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 始皇失望,转而不悦:“不过乡野传闻,无稽之谈,先生所言莫非即此?”却见徐福不动声色,似笑非笑,心中一动,问道,“莫非先生有不同见教?” 徐福摇头:“故乡下传闻,无稽之谈则未必。蓬莱、方丈且不说,但兴许——”他顿了顿,“徐某找到了瀛洲。” 始皇下意识起身:“当真?”旋即心中一凛,四下竟空无一人,便连侍立一旁的赵高也早已不见。 他下意识的便要去拿剑,却听徐福淡淡说道:“君上不必惊慌,此乃小术尔,长生之道岂是谁人皆可轻听么?” “先生所言甚是。”始皇一生征战无数,迅速冷静下来,“先生如何确认那便是瀛洲?” 徐福却又摇头:“徐某不知。徐某遍查古籍,循迹沿海寻找,终于于东海发现一巨岛。” “海中有巨鲛风暴相阻,渔民皆不敢近,岛上仙山群起,有仙人后裔族居,其族人不老不死、长生无尽,不畏寻常刀剑。” “便是重伤,假以时日便可慢慢恢复,就连断肢亦可重续。若能得此体魄,几与长生无异。” “徐某斗胆,请君上赐我虎贲三千、童男女三百,战船三十艘。为期三年,徐某必能尽擒其族,破开天道禁制,重现长生之法,定能令君上锐变重生。” 徐福说得淡然,始皇却仿佛闻到无尽血腥汹涌淹来。他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三年吗?” 徐福肃手而立,沉默不言。 良久,始皇猛的睁开眼。 世界已是,一片血红。 “好!三年!” 第4章 长生劫 张崇咂咂嘴:“秦始皇也太傻了吧?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秦始皇绝世枭雄,怎么会是那种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的白痴。”项燕赵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但徐福是什么人?他是千年不一出的绝世天才,于幻术一道上真真是惊才绝艳无人能比。” “按典籍记载,他十岁不到便掌握精通当时所有幻术,更自创诸多法门。传言后世流传的诸多幻术禁法十之七八,根本就是他本人所创。” “之后他被当时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看中,带在身边研究长生之道,被道门上下视为未来之主。” “这样的一个人处心积虑筹谋多年,朝里在野明暗棋子无数,多方明里暗里对始皇施加暗示挑起长生之望。 “甚至始皇东巡,本就是他一手策划暗中推动,更早早在泰山行宫布下大型幻术阵法。行宫一会看似偶然,但其实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他手。” “就算秦始皇再是人杰,也终着了他的道。更何况,他还让秦始皇见到了不可动摇的‘铁证’。” “铁证?” “一只刀枪不入、断肢可续、生食血肉即可恢复伤势的怪物。” “吸血鬼?!”故事总算连起来了,张崇兴奋起来,很有种发现黑历史的激动。 “这么说来,那个所谓的东海巨岛就是今天的东瀛,那群所谓的‘仙人后裔’就是今天血族的祖先咯?” 项燕赵嘿的一声冷笑,说不出讥诮还是悲凉:“‘仙人后裔’?哪有什么‘仙人后裔’啊。” “没有?”张崇一脸迷惑,“那、那吸血鬼是哪里来的?” “没有。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仙人后裔’。”项燕赵摇头不答,微微一顿,再次开口,声音沉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徐福撒下这弥天大谎,为的就是诓骗秦始皇入局,借举国之力助他长生。” 张崇不敢置信的道:“你们道门就这么看着他胡搞乱搞?” “是‘我们’道门。”项燕赵毫不犹豫的将张崇拉下水,他冷笑,“你以为道门是什么?” “最初的‘道门’,本来就是一群追求进化之道的疯子汇聚在一起后,为了方便才起的自称。” “徐福所做所为,根本没有超出道门容许范围之外,甚至可以说,他做的本就是道门家常便饭常干的事情,只不过他搞出的动作更大而已。” “道门怎么会阻止他?这件事本就是道门默许,甚至是暗中推波助澜的,否则单凭徐福一人之力,想完成这计划需要的时间只怕还要更长。” “那徐福怎么会变成吸血鬼?道门怎么又会和徐福翻脸?”张崇霍地想到了关键,“徐福他得到了支持,到底想干什么?” 项燕赵沉默良久,月光爬过他的眉,将上半部分全部遮在黑暗中,幽深的瞳孔中两点殷红飘飘荡荡。 “一场试验。以古东瀛为试验场,以三千大秦虎贲为素材,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生化试验。” “什……?!”张崇突然想起项燕赵刚才避而不答的问题,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那只刀枪不入的怪物难道是?” “以猴子为素材的试验,侥幸存活下来的半成品。”项燕赵淡淡的、冷漠的开口,“当然,也有种说法,用的素材其实是东瀛岛上的原生野人。” 有些东西,古今皆是。动物试验完了,接下来自然是人类。 “所以才要找秦始皇?”张崇咽了口口水。 “所以才要找秦始皇。”项燕赵平静接口,“秦朝不比当世,人口稀少。就算是现在,三千人口的大规模失踪也会造成社会上的大动荡。” “东瀛孤悬海外、渺无人烟,不毛之地难以成行,上面却又有独立完整的生态圈,作为试验场再合适不过。” “但徐福没法变出人口,即便他幻术绝世,能够不动声色带走三千人奔赴东瀛,也无法掩饰事后残痕。更何况,三千人未必就足够!” 遥想着当年道门前辈们的大手笔,张崇心驰神动又不寒而栗。 正如项燕赵所说的,这些道门前辈都是疯子,整一群古代版的疯狂博士。喉间耸动。 张崇只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他问:“试验成功了吗?” 话一开口他便觉得自己傻了,若是试验成功了,还有后来的故事吗? 项燕赵默然半晌,怅然长叹:“试验……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徐福不愧他那千年不一出的绝世天才之名,他从诸多古籍中拼凑复原出了最接近于长生之道的方法,并在动物试验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但他却没有想到,当这种方法被用于人类身上时,竟会出现这么一种完全无法为人所接受的后遗症——” 张崇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想吸人血?!” 项燕赵点点头:“标准的说法是‘嗜血冲动’,对人类血液具有强烈的吸食冲动。” “他在动物试验里发现了,试验品可以通过生食血肉来恢复伤势甚至增强实力,不,或许他也发现了人类的血肉效果最好。” “但动物没法开口,自然不可能告诉他,那种对人类血液的深入骨髓的饥渴。所以,当试验发展到人类身上时,后果也就注定了。” “徐福,他造出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天敌,‘吸血鬼’。” 张崇眼瞳瞪得老大,张大了嘴合不拢,半天说不出话来,简直就像在听神话一样。 这岂只是黑历史,这特么的根本就是彻底颠覆人类史好吧! 项燕赵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徐福他的确成功了。比起人类,吸血鬼无论在寿命、力量以及各种方面,都比人类优胜无数倍。” “正如他对始皇所说的,刀枪不入、断肢可续,再重的伤势也可通过吸食血肉恢复过来,这样的体魄距离世人所憧憬的‘长生’也相差无几了。” “但他终究也是失败了,人类试验的结果出现了动物试验没有的恶性。人类吸血鬼极度畏惧阳光,弱点明显。” “而吸人血更是让他们永远无法与人类共存。这种长生,恐怕并不是徐福一开始想要的结果。” “那他还把自己也变成吸血鬼?”其实张崇只是一时太过震惊反应不过来,随口一问,毕竟结果早在两千年前就注定了。 但出乎意料之外,这个非常简单的问题,项燕赵却罕见的迟疑起来。良久,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按照道门典籍以及各种流传下来的手札说明,徐福将自己变成了吸血鬼,甚至是古往今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吸血鬼之王!” 张崇看了下项燕赵的脸色,自觉的补充道:“但是?” “……但是,从各种典籍、手札、传闻甚至是传说来看,徐福骨子里实是个骄傲到了极点的人。” “这种‘勉强将就’的结果他应该是非常不屑一顾,只会一次一次重新推倒继续研究才对。” 项燕赵眼中也出现迷茫,显然这问题已经困扰他很多年。但很快他便清醒过来,这毕竟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不管理由是什么,终是他徐福制造出了以人类为食的天敌‘吸血鬼’,甚至他本人都成了吸血鬼之王,想要率众反攻大秦,创造由吸血鬼统治的圈养帝国。” “这是道门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当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得知这一切时,那场旷世大战就已经无法避免。” “只不过,王诩料到了那开局,却没想到结果竟会是那样……” ——————————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转眼间九年过去了,始皇已垂垂老矣,徐福许诺的永生却仍遥遥无期。 他遥望着夜空,明月高悬,仍然和当年邯郸所见一般,只是当年的英武少年,如今却连剑都舞不动了。 幽幽叹息,却是两声。 始皇背脊一凉,徐徐转身,便看见了穿着道袍、梳着发髻的老人。 鹤发童颜,双眼沧桑,饱含着时光沉淀下来的成熟睿智,仿佛当年徐福初见。 不,现在想想,徐福根本就是在模仿眼前此人吧。 “见过君上。”老人缓缓打了个稽首。 “你是何人?”始皇脸色不变。 “清溪王诩。” “鬼谷子?!”始皇恍惚了一下,才骤然将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和那个已经流传数百年的“传说”联系到一起。 都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却不想今日朕也做了回叶公。 始皇自嘲,他定了定神:“你找朕何事?” 这几年来,随着时间越去越久,始皇心中对长生的渴望与日俱增。 而徐福的迟迟无成敷衍塞责,却让他对这些夸夸其谈的方士耐心越来越低。 以至于就算眼前人自称活了数百年的鬼谷子,也让他很是不耐。 王诩抬头望了他一眼,始皇浑身战栗,只觉得一股寒流从头到脚洗过,仿佛赤身裸体、所思所想在老人面前全无遮拦。 他下意识去按剑,却摸了个空。 王诩却毫不在意,平静开口,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徐福不会回来了。” 他顿了下,又摇头否决。 “不,他会回来,但回来的将是鬼王徐福,带着他的鬼族大军,势要将大秦变成地上鬼国。” “什么、意思?”始皇微微眯起眼,原本有些鞠楼的背脊却骤然挺直,帝皇的威严透体而出。 王诩恍若未觉,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将此中缘由娓娓道来。 两人一夜密谈。 隔日,始皇于都城咸阳坑杀术士四百六十余名,同时诏令四方:凡方士者,杀! 同月,鬼谷子王诩,领道门强者百八,战船三百,并大秦虎贲十万,杨帆出海,剑指东瀛。 第5章 两千年前的远征 一望无际的青蓝色天空下,一支庞大的舰队远远驶来,黑色的秦字大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主舰船首屹立着一个高大的少年,身材瘦削,眉宇仍带着几分未曾褪去的青涩。 一张普通得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脸庞,两道浓眉有若刀削冲天而起。 浓眉下,镶嵌着一双传说中圣人才有的妖异重瞳,将人全部心神都给吸引过去。 他手中擎着一着九尺九寸长的盘龙铁枪,漆黑枪刃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苍色的光,像是夜空的星辰。 扭曲的龙缠绕在枪颈,九寸枪锋有如半截利剑,凝重、森严,散发出一股百折不饶的斗气。 正如它的主人,背脊也始终挺直如枪,任巨浪拍打纹丝不动。 “不用想了,项羽。再想也没用,徐福死定了。” 一把粗声从旁杀出,宛若岩石打孔的脸孔也冷漠如岩石。修长白眉下一双虎魄的精目,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以及敌意。 项羽默默的直视着前方,眼瞳中焦距全无,充耳不闻。 白眉一挑,壮汉青年迎着风故作叹息:“要说徐福也是蠢,被别人吹捧几句,就真以为自己是绝世天才、道门之子?” “嘿,不过是大伙儿看着漂亮让着他,看他一个人在那陶醉就当看猴戏了,这都没关系。” 白眉青年边说边走,探脸贴近项羽,死死的盯着那双妖异的重瞳:“但是,有些事不能说、不能做,连想都不该想。” “这道理这么简单,连我乌战这一浑人都明白。枉费他徐福聪明盖顶、自命不凡,却做出这等蠢事,惹出王师,什么聪明才智都没用了。” “必杀令传檄天下,七子八剑十三刀都到了,就连枪神棍王炎魔风杀这些老不死的,也都被王师请了出来。” “徐福他,死定了。” 项羽看都不看他一眼。 乌战转到项羽身前,正对着他的眼,一字一字的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好友,但是我提醒你,他现在已经是道门的敌人了。” “别再抱着‘他不是这种人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愚蠢念头,我可不想认定的对手死在这么愚蠢透顶的理由上,连累我也丢了面子。” 状似关心,语尽讥诮。 项羽微微低头,黑发垂下,遮过他的眼,也掩下眼后的风暴。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乌战挑了挑眉,轻蔑冷笑,“就算你不相信王师亲自发动玄天八卦推算得出的结果,那阿木呢?” “师兄弟这么多年,难不成他拼死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假的?故意拿生命去陷害你的‘阿巿’?你就这么相信那弥子?” 寒星暴闪,劲风扑面。 白眉下惊愕一闪即逝,乌战双手探出长袖,露出一双乌漆麻黑的精铁臂铠,从手掌一直覆盖到上臂,臂铠外是一层鱼鳞似的波澜鳞片。 那是大匠师欧冶子特意为他量身打造的精心之作,使用了二十七种珍贵金属,于地火锻打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其中更有天外陨铁等此种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再加上特制的鱼鳞似波浪鳞片。充分利用了大自然的奇妙卸力流线系统,配合乌氏一门传承的燃蟒拳绝对是如虎添翼,真正的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然而—— 却挡不住那一点寒星! 猝不及防的乌战蹬蹬蹬连退数步,满脸震怒:“你竟然真敢动手?!” 眼见着项羽面无表情的收枪回调,乌战狞笑一震双臂,真气激发,臂铠上鳞片一片片倒竖,像是升起一片刀林。 被苦苦压制的杀气陡然爆散开来,逼近的冲天巨浪被气势一逼,竟凭空悬停,下一秒整片轰散倒退。 整艘战舰都跟着剧烈摇晃了下,船弦边一个年轻的水手被甩出船外,惊呼声、抢救声此起彼伏。 大战一触即发。 “停手。”一道清丽的柔声从天而降,拿着羽扇的翩翩文士落在两人中间,背对着项羽面对乌战。 “虞子期你给老子让开!”乌战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死死的盯着前方的宿敌,啐了一口,不屑冷笑,“你就只会以多欺少吗项羽!” 项羽沉默着收回枪。 虞子期半转身退后半步,同时面对两人,声音低沉:“大敌当前,王师寄予厚望的两大弟子,却要自相残杀吗?” “放屁!”乌战呸了口,“什么大敌?老子一个人就可以干掉徐福那废物!” 羽扇半遮脸庞,虞子期摇摇头:“是与不是,见了自知,不必急于一时。乌战,我不是要阻止你们,王师传话要见你。” 乌战微微一楞,却又不敢不信,凶神恶煞的威胁道:“小白脸,你最好别骗我!” “在下从不说谎。” 乌战盯着虞子期上下打量,后者始终温和微笑,不露半分破绽。 他冷哼一声,收回臂铠,临走前狠狠瞪了项羽一眼,毫不掩饰的敌意:“我会盯着你的,项羽,别辜负了你掌中的‘苍龙’。” 项羽收回枪,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虞子期脸垮下来,苦笑摇头,一脸无奈:“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项羽沉默,微微低头。 “是,我知道你不相信阿巿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信。”虞子期同意点头。 “他那个人骄傲成那种样子。一个只能昼行夜出、还必须吸血维生的半成品,怎么会放在他眼里?” 项羽下意识抬头,脸色微松。 “但是,这不代表乌战说的就不可能发生。或许那不是阿巿的本意,或许中间发生了什么很曲折的事情……”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阿巿他很可能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徐福了。” 虞子期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的道。 “你自己不也明白的吗?王师的玄天八卦从未出错。” 王师若没错,错的当然就是他。 项羽脸色一白,如遭雷殛。 有些事不去想,不等于就不存在。 项羽痛苦的闭上眼。他其实很清楚,王师的玄天八卦绝不轻开,但开则必中,数百年从未错过。 若非如此,即便有阿木传回消息,谁也不敢就此相信,那个被视为未来领袖的道门天才竟然会自甘堕落与妖魔同行。 王师没有理由骗他们,更没有理由陷害徐福。徐福本就是王师一手栽培挑选培养的继承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项羽一直不敢想,不愿想,不去想。因为越想越是清楚,他就越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乌战的挑衅,他不是冲动出手,只是单纯的不想继续听下去。 乌战不明白他的心思,却瞒不过虞子期。他可以对着一向看他不顺眼的乌战出手,却无法将枪锋指向虞子期。 他沉默的低着头,瘦弱的身子紧缩着,像是努力的想把自己藏起的小兽。 虞子期轻轻一叹,摇了摇头,不再劝说:“你可以继续相信他,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但记着不要失去应有的警惕。” “阿巿也是我的朋友,我可能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不想失去第二个。”他顿了顿,又笑道。 “再说了,我可是答应了小妹,一定要把你平安的带回去,不然她可不饶我。” 项羽微微一怔,想起那个人小鬼大的调皮小女孩,嘴角拉扯,牵出个难看的笑容。 笑过之后,却再次默然。 他回头远望着天空。 远方西沉的太阳,仿佛鲜血一般,染红了天空。 手攥着枪,死死的,紧握着。 —————————— “乌战。” “弟子在。” “我有一重任交给你。” “是要弟子盯紧项羽吗?没问题,他若敢有异动,弟子定会第一时间将他斩杀。” “不。我要你保护他。” “……王师?!”乌战猛的抬头,瞳孔猛缩。 被称为道门第一人、活过数百年、距离长生之道不过半步之遥的王诩,竟满脸皱纹仿如行将朽木。 “不必替老头子担心。天道平衡,有来有还,我这一生泄露天机多矣,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啦。” 王诩温和一笑,微微摇头:“可惜王某自认占卜无双,却终究没看透人心。此行准备充分,照理那孽徒绝无生路,但我心里却始终有一丝不安。” “临机起卦,卦象怪异莫测,但此行大是凶险无疑,甚至祸及人间数千年,唯一一线生机,却隐隐应在项羽此子身上。” 嘴动了动,乌战本能的便想要反驳,但想起眼前人的身份不敢放肆,话又收了回去。 王诩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我知你一向与他不和,此行若是一切顺利则罢,但若真有不测,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中土!此事绝无商量可言!乌战!答我!” “弟子……”乌战抬头望了眼王诩,满心的不服终于,慢慢的低下头去,双手抱拳。 “遵命。” 第6章 火烧船阵 漫长的航行已近尾声。 血战即将展开。 身经百战的大秦虎贲们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感觉到空气中紧绷的气氛,飘浮着熟悉的血腥味。 昨天还只是轮廓的巨岛已清晰可见,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了出来,舰队摆出了攻击阵形,沉默的向前挺进。 最多一个时辰,他们便可以登陆战场。 而当时正是正午,天空上悬挂着的大太阳,保证了他们可以安全登陆,而不会受到那些吸血怪物的袭击。 然而,现场怪异的宁静,却令众人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巨石,便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只有项羽仍然站在船头发呆。 这就是个天天站在船头发呆的呆小子——秦军将士们上上下下都这么想。 到了现在,倒是人人羡慕起他这种无知者无畏的幸福,除了蒙天放。 身为蒙氏家族的一员,备受始皇信赖的他,受命统帅领军这次注定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战斗,也更清楚他们所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怪物。 而能和那种怪物对抗的道门子,无疑也是怪物,哪怕他们披着人形。 纵使项羽表现得再人畜无害,但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 从上船开始,项羽就站在那里,无论刮风下雨大浪滔天,也不曾动摇过半步。 项羽始终挺直着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就仿佛蒙天放那沉默寡言却深受依赖的两位兄长。 蒙天放或许不清楚道门子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却从那沉默中感受到酝酿的风暴,仿佛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开来。 其他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项羽若真的只是个整天只会发呆的傻瓜,又怎么会有虞子期这样的朋友? “虞兄弟。”蒙天放向走近的虞子期打了个招呼。 “蒙将军。”虞子期微笑颔首回礼,谈不上傲慢,但不够恭敬在亲兵们看来便是无礼。 只是秦军律令极严,蒙天放微笑着不发话,也就没人敢造次。 “虞兄弟在想什么?” 虞子期顺着蒙天放的视线落在船头项羽身上,随口答道:“什么都没想。” “喔?我听说道门弟子一生都在追求思索天地间的大道……”蒙天放挑了挑眉,看了下项羽,又转回视线,“原以为那位兄弟只是个例,看来蒙某错了。” 虞子期沉默半晌,淡淡开口:“想的越多,错的越多,人世间多少祸事,都是因为想多了惹出来的?像他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蒙天放脸色微动,再次刷新了对道门子的认知,若是真正的化外野人,又怎么可能随口说出这种俭朴却蕴含哲理的话? 项羽的坚韧且不说,单就虞子期这份翩翩风度便是少见的出色之人。只可惜这种人却不能为君上所用。 蒙天放顿了顿,再要开口,却见虞子期忽地脸色一变。 “来了!” 警钟回响在舰队中,道道黑点飞上天空,绕着半空盘旋示警。 “不是说吸血怪物惧怕阳光吗?”有人在惊呼。 “难道徐福已经解决了缺陷?”有人在震骇。 “不管是什么看老子杀光他们!”有人不屑一顾。 唯有蒙天放不慌不忙的命令旗手发出一道道:“前军出击,侧军逸散、护卫两翼,中军降速缓行,弓箭手准备。” 他虽然不是道门中人,未曾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事物,却论及行军布阵沙场对局,却比很多道门子更加优秀。 语罢,他还有闲心看了虞子期一眼,虽然道门一方表示全听指挥安排,但私底下蒙天放对这些编制外的家伙其实并不怎么放心。 虞子期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蒙将军放心,王师既已下令,道门弟子自会遵从将军安排行事。” 人精。 蒙天放眯起眼,看着虞子期去到项羽身旁,忍不住嘀咕一句,旋即将视线调往前方,打赢这一仗才是现在要做的。 隐隐约约,前方有数十个小黑点缓缓而行,速度异常缓慢。 “弓箭手预备!” “箭上弦!” “满弦!” 项羽眯起眼,妖异重瞳逐步交叠,手慢慢攥紧,心渐渐下沉。 虞子期紧随在侧,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乌战身上。 乌战默默的望着项羽,神情古怪。 三人身后是百多个视死如归的勇士,拿着刀枪剑戟棍锤锥刺各色武器,随时准备冲船死战。 船舱里王诩正掐指计算着这忽然出现的诡异形势,天机渺渺,却有一种藏也藏不住的杀机横贯虚空而来,扰乱着他的卦算。 手指越动越快,眉头却越骤越紧。 窗外风声微响。 王诩骤然色变,着急起身,却撞翻身前低案,算筹散乱一地,却是天成极险极恶极凶之卦! 船外风起。 只是一刹,凉爽的微风便变成了飓风,掀起滔天巨浪。 上一秒艳阳高照的天空转瞬乌云盖顶,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像是太阳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纵然是数百艘战舰的鼎盛军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却仍像是几个小黑点,无助的在风浪中飘荡。 船身剧烈摇晃,发出可怕的吱呀声。 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的大秦虎贲们吐得昏天黑地,更大的风险紧接着袭来。 海底深处似潜伏着不知名的庞大怪物,拍打着卷起滔天巨浪十数丈高从头盖下。 道门高手们各自施展身法向附近的船只逃遁,逃无可逃的秦兵们却只能绝望的看着那山一般的海浪拍下,将躲闪不及的战舰整个拍成粉碎。 还未照面,舰队便已损失了三成。 蒙天放心痛得要滴血,这都是大秦最精锐的猛士,每一个放出去都是各军的宝贝。 他们南征北战纵横天下再怎么凶险都活了下来,却不想今日竟莫名其妙的死在这片陌生的大海。 他顾不得狼狈,向前拉着虞子期嘶声道:“这风是徐福招来的?区区术士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徐福可不是一般术士。”虞子期苦笑接口,“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 蒙天放很想破口大骂,就算是千年未见的绝世天才,这操纵天气的本事,也太强过头了吧?! “想在海上就把我们通通吞掉?”乌战抹了把脸,放声大吼,“就凭他?” “光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虞子期整了整衣冠,摇头否定:“别忘了他培养的三百术士。” “那又如何?”乌战斜睨了项羽一眼,冷笑连连,“有王师坐镇,再给他三千术士又怎样!” 王诩缓缓步出船舱,不老容颜平静如水,千年无敌的威名立刻安抚了己方潜藏的不安。 只有乌战眸中隐现担忧,知道无敌于人间的鬼谷子终究逃不出天道的寿限。幻术遮掩的虚弱终会暴露人前,到那时这些自命不凡的道门子们又会如何? “精钢锁。”王诩开口,直指核心。道门众人恍然大悟,一道一道精钢铁链飞上天空,此起彼伏,将战船紧紧拴住紧靠在一起,瞬间构建出一座巨大的海上浮城。 “不愧是王师。”四处响起各种老掉牙的赞誉,舰队上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焦到舰队的中心。 “王先生。”蒙天放问,“这风可是徐福招来?” 王诩斩钉截铁的道:“徐福绝无这能力。” 他微微眯起眼,负在背后的右手五指飞快的扣动着计算形势变化。 但冥冥中,却有一股怪异的凛冽感侵袭着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头,扰乱他的卦算。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诩的卜算结果,除了蒙天放。身为一个军人,他相信自己的战场直觉,胜过神神秘秘的术士。 所以,他第一个发现了被众人忽略过去的危险——那数十个黑点不知不觉间已经冲到舰队阵前,正是三十艘徐福方的舰船,船上还悬挂着熟悉的秦字军旗。 “戒备!”蒙天放举起右手,放声大吼,“弓箭手,箭上弦!” 乌战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那就是个幌子,我刚看了眼,上面鬼都没有一只。” “假的?”蒙天放一怔,却见虞子期正望过来,视线相对,映出彼此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别锁!”“砍断锁链!”两人同时齐声大喝。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敌船却突然燃起了火,风助火势,火趁风威,一瞬间便成了三十支巨大的火箭,加速射向这巨大的海上浮城! “阿羽!”虞子期大喊。 项羽拔枪而起,长枪后点斜插船头,脚跟一蹬借力再起,随手带起长枪,一瞬间十数丈距离直跃而过。 人未至,枪先到! “吼!!!”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怒吼,像是苦苦压抑终于爆发的火山,震得天地变色。 漆黑的天海间突然亮起了一抹光。 长锋在前,项羽和他的枪一起化作锐利的长牙。 枪尖上的龙扭动着“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咆哮着。 吼声和风啸声一起激扬,巨龙的怒吼令时间停止! 连海浪都被分开,风暴都为它止步。 火船箭阵被生生切成了整齐的两半,火山般的小船整个中间部分被掏空了,发出垂死的呜咽,旋即断成两截,缓缓沉入海底。 这不是人间的枪术。 这是连神灵都能杀死的传说之枪!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王诩都微微色变。 唯有乌战不满冷哼,却毫无意外。眼瞳中战意熊熊燃烧,一声不吭的跟着跳了出去。 道门精英们紧随其后,谁都清楚,若是让这些火船得手,他们怕是连徐福的脸都没见到,就得葬身鱼腹全军覆没。 曾经嘲笑过项羽的小兵甲张大了嘴合不拢,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这还是那个整天发呆的傻大个吗? 蒙天放骇然色变,手按着胸口,怀里藏着他此前不解的源头,和此刻对君王英明远见的敬佩。 虞子期自豪微笑,却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扑倒蒙天放:“小心海里!”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 闪电耀白的天空下,无数只蝙蝠般的身影从海里冲出,杀进人群。 第7章 白衣蹈海,风华绝代 “侧翼回防!全军准备肉搏!”蒙天放狂呼嘶喊。 回应他的是惨叫哀嚎。 从海底突击的血族大军一刻不停的杀入人群,昏天黑地中掀起腥风血雨,残余的火船趁乱撞进大军中,战场瞬间一片混乱。 蒙天放一回头,身旁虞子期已不知所踪。不止虞子期,视线尽头,道门众人竟一下子全部隐去。蒙天放心头怒火狂烧,心道还好我也没打算靠你们,大手一挥,军旗摇动:“陷阵营上!” 上百个身穿厚实甲胄的猛将往前杀出,刀枪剑戟瞬间舞开。初生的不死血族第一次向人类展露獠牙,便对上了当世人类的最强军队。 也庆幸遇上的是纵横天下数十年不败的秦军虎狼,若是换了六国那些废物,怕是军队士气早就崩溃。 即便如此,蒙天放也清晰的感觉到军心的动摇,哪怕之前已经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是妖物,但听到和直面却是完全两样的感受。 最先涌上的却不是恐惧,火辣辣的羞耻烧得蒙天放满腔怒火,他拔出始皇钦赐长剑:“不要怕!跟我上!” 直属侍卫紧跟将军冲上,吸血鬼们看到穿着明亮铠甲的蒙天放眼神大亮,毫不犹豫的冲上了上来。 刀剑在他身上划过,却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吸血鬼一挥抓便是掏心挖肺洞穿身体。 然而蒙天放身旁禁卫,可是从数十万虎狼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中的勇士,被洞穿身体的侍卫一时未死,反手死死的抱拖着吸血鬼。 吸血鬼反手拗断侍卫脖子,但更多的侍卫们扑上去,将他死死拖着。 蒙天放紧随而上,双手握剑横斩,火红的赤霄剑铭下,吸血鬼不敢置信的头颅飞上天空。 蒙天放一脚踹开,吸血鬼的无头尸体高高坠下,落入场中,场面陡的为之一静。 无论人还是鬼,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看向蒙天放,他一手握着赤霄,一手提着吸血鬼的头颅,半身是血,一身彪悍:“赳赳老秦!” “复我河山!” 身旁的侍卫们跟着应和。 蒙天放高举起剑,放声嘶喊:“血不流干!” “死不休战!” 一排排的武器举了起来,声音震天。 “杀!!!” 血族赤身裸体的在刀光剑影中冲杀着,手无寸铁但手抓即是锋锐兵器,冲杀过处,人类人翻马仰、残肢断臂无数。 但同时也不断有血族被悍不畏死的秦军虎狼拼死的抱住,紧跟着乱刀分尸。 知道了敌人也是杀得死的,畏惧之心一去,秦军虎狼们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将吸血鬼们强冲硬杀的势头给遏制住了,双方一时打了个平手。 蒙天放心头微松,身旁却忽然传来大吼:“将军小心!” 蒙天放头转一半,便被半腰抱住撞了出去。 凛冽冰冷的血雨浇了他一脸,眼眶模糊。他一擦血,眼前所见,叫他睚眦欲裂。 忠心耿耿跟随他十几年的卫士长半个身子断在地上,脑袋连着上半身被吸血鬼抓着头发提着。 他一时还没死,嘴巴开合着,脸上还带着混着痛苦的欣慰。 然后被那吸血鬼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扭断了脖颈,提起头,仰着脖子贪婪的吸吮着滴下的鲜血,发出陶醉的呻吟。 蒙天放举起剑便要杀过去,却被侍卫们团团围了起来。 “将军!冷静啊将军!” 蒙天放喘着粗气,剑指着吸血鬼,满脸冰冷:“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我?”却不防那吸血鬼阴阴开口,“蒙天放你很嚣张啊。你以为我和那群没理智的失败品一样吗!” 蒙天放浑身一震,仔细看去。 却见那疯狂血瞳下的狰狞面孔,隐约可见几分熟悉的清秀。 蒙天放心中忽然一动,他不由惊呼失声:“天行?!” “三哥?!”“老四!”“六子!!”“七叔?!” 仿佛什么信号,战场四处响起类似的惊呼,惊喜未过,便是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嘶吼。 凝聚的军心士气瞬间大堕。 “天行?那是谁?”吸血鬼嘿嘿的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我是无道!天道不公,我便无道!” 话声未落,无道已化身血影飞掠而至。 无论速度力量与一般吸血鬼完全两样,如虎入羊群,几乎无人是他一招之敌。 众侍卫护着蒙天放且战且退,蒙天放眼睛都红了,身边侍卫不断有人倒下。 只一瞬间,无道便已杀透重围,距离蒙天放仅一尺之遥。 “将军!”远处有人在惊呼。 “啊!”有人在怒嚎! 蒙天放睁大眼,握紧赤霄奋起反击,心中绝望,却不是因为面临死亡,而是愧疚无法完成君上郑重的付托。 斜刺里却忽然杀出一柄羽扇,挡住无道冰冷血爪,另一手并指成刀,指尖所指便是风剑疾射连连,逼得无道连连倒退,赫然正是虞子期。 “你去哪里了?!”蒙天放忍不住怒火,这群自命不凡的道门子们,危急关头却不见人影。 虞子期不答,拉着蒙天放急退。蒙天放这才发现虞子期脸色苍白如纸,隐隐泛出不正常的青色,心知必不是他想的那样,警醒后退。 附近的卫士们急忙赶上,将蒙天放重新保护到了后方。 另一边,乌战大吼一声,从天而降,直扑无道。 拳爪相交,一人一鬼同时一震,往后各退一步。 虎口震得发麻,乌战却毫无退意,满脸兴奋再次扑上:“再来!” 却不防无道往后一退,一声呼啸,十几个明显异常武勇的吸血鬼齐齐放弃眼前敌人,直扑乌战,瞬间合围。 乌战随意侧身避开迎面扑来的利爪,反手成拳直捣,一拳轰爆吸血鬼脑袋! 白浆红血红了一手,他舔了舔嘴唇,不屑冷笑: “哈。怪物也会害怕吗!” 初生的吸血怪物们面面相觑,脸上隐有恐惧。 乌战向前踏步,吸血鬼们竟吓得齐齐后退。 乌战哈哈大笑,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道门子加入战场,战争的天平再一次倾斜了。 战局转瞬变化,蒙天放也是果断之人,不再追问,直接下令,一声声命令重复在海面上,蔓延开来。 “两翼朝海里放箭!” “拉起绳索!别让鬼上来!” “放箭放箭!” 万箭齐发! 没有间断的箭密黑压压密密麻麻布满天空,像是坠落的乌云,砸了下来。 来不及跃出海面的吸血鬼带着一身的铁箭沉入深海,也有正在激战中的吸血鬼被秦军拖着一起被钉死在甲板上。 然而吸血鬼强猛暴烈的突袭,却终于在这不计伤亡的反扑下,被打断了势头。 空气中满溢着浓郁的血腥,闻起来却让人份外安心。 虞子期回过头来,对着蒙天放温和微笑,却掩不住满脸疲惫,他指着天空:“蒙将军,你看。” 乌云密布的黑暗天幕被撕开了一角,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凌空虚立。 脚底下的舰队似乎排成了一个神秘的阵形,围绕着王诩形成一道神秘的屏障。 张狂的飓风愤怒狂吹,刮得他道袍猎猎作响,却再无法寸进半尺。 相反,他往前每移动一步,乌暗天幕便被撕开一点。 缝隙下漏出的阳光仿如万千利箭倾泻而下,那里的吸血鬼们像是被毒药从头倒下,浑身冒出白烟,哀嚎着化成灰烬。 大海却仿佛被激怒了,海浪从天边一层一层叠加上去,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无法攀登的雄伟山峰。 那山奔跑着向着舰队撞了过来,高达数百丈的浪卷仿佛直触天空,不,那根本就是从九天之上倾倒的天河! “天倾了!天倾了!”即便是天下无敌的秦军,面对这凡人根本无法抵御的灾祸也崩溃绝望。 受不了恐惧的士兵疯狂乱跑,却忘了茫茫大海,又要逃往何方。 蒙天放呆呆的望着王诩。 巨浪下,王诩单薄的身影仿如蝼蚁。 却高昂着头。 “破。” 只一字。 百丈巨浪,天倾灾祸,弹指即破。 战场一下子沉寂下去,双方都暂时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 那个单薄渺小的身影,却强大彷如神只,让人忍不住想纳头便拜。 王诩却没有一点得意的自觉,脸色严肃的望着海的那头。 一袭白衣翩然踏海,风华绝代彷如当年,正是徐福。 第8章 巅峰对决 “一别九年,王师可好?”徐福开口,声音悦耳,语调轻柔,仿佛当年鬼谷清溪童子轻唤。 不少熟悉徐福的人都一阵心神恍惚,便是一向看徐福不起的乌战、早有心理准备的蒙天放,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唯有王诩不为所动。“徐福啊,你早就算到老夫要来了吗?” 他轻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声音却远远的传了开去,落尽众人耳中,却如雷声钟鼓一般,骤然惊醒。那岂不是说他们一头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想起徐福此人平生所作所为,众人一阵哗然。有人动摇,有人惊慌,有人不屑,有人不信,唯有恐惧在不断蔓延。 人群中虞子期看了天空一眼,向着蒙天放点了点头,几个手势打出去,早已等待多时的数人却悄无声息的行动起来。 徐福微笑不语,迤迤然上前,步步生烟。 “嘿。知道我要来,你还敢来?来做什么?赶着送死么?”王诩笑了,语气平和,却尽显天下无敌的霸道。 道门子们安静下来。对啊,只要有王师在,徐福又算什么? 徐福停住脚步,抬起头,两人一上一下,遥遥相对,数十米距离恍如咫尺。 海面烟雾蒸腾,飘渺如梦幻泡影,围着绕着这对道门师徒,风也轻轻的呜咽着,仿佛不忍这对风华绝代的师徒生死决裂。然而—— “当然是……”徐福嫣然一笑,倾尽天下,“来送王师归天。” 话音未落,局势大变。 恍如仙气的袅袅烟雾,猛的化作锁链将王诩紧锁。 徐福双手轻轻击掌,平静的海面瞬间爆裂起来。 数十条十几米长的水龙猛的窜出海面,张牙舞爪的袭向王诩,将单薄的身影撕成碎片! 道门子们惊呆了,没人敢相信,天下无敌的王诩竟然被徐福一击杀死了? 反倒是一击得手的徐福,却似乎愣住了,跟进的后招全数落空。 他强制停下后手,闷哼一声,却顾不得血气翻涌,手指虚掐,飞快的计算起来。 多年相处,亲眼所见王诩各种手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诩的可怕。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诩此时的虚弱。然而,他却莫名的感到巨大的凶险! 徐福手指飞快的掐算着,心头的危机感不仅没有消去,反而越来越烈、越来越烈! “算到了吗?”虚空中传来王诩的轻问,仿佛当年教授学业时一般轻柔,只是,却藏着必杀的决心。 道门子们这才放下高高提起的心,大声嘲笑起来。 手指忽然一顿,近在咫尺却始终差距一线。突然间,徐福手指一顿,猛的回头,望向那不曾在意的蝼蚁们。 被吸血鬼们冲散的庞大船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散开,从战场外一圈一圈向内围了起来。 那强烈的危险感觉,却并不是来自于那可笑的包围圈,而是——阵法?! 徐福猛的抬起头,天空上阴云未散,他以为是他的布置,却原来这也在王诩的算计之中吗? 身子微动,徐福方才想逃,却哪里来得及? “算到了,那就接我一击。” 天雷,轰然而至! 苍白色的闪电撕裂了天空,耀花人眼。 无数道雷霆狂轰而下,世界一片惨白。 脸色也是。无论吸血鬼还是人,无论是大秦虎贲还是道门精英,在这大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是渺小得可怜的虫豸。 便是骄傲自信如乌战,也是脸色苍白,心中泛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就是传说中天下无敌的雷神咒吗? 转瞬既至,避无可避! 乌战望向徐福所在的地方,片刻前徐福所站立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巨大黑洞。 四周的海水不停的向着黑洞里倒流,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 天空中缓缓露出王诩单薄的身影。 人类一方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不仅是道门子,就连不可一世的骄傲秦军,也为王诩的强大所折服。 蒙天放脸色却绷得更紧。这就是道门真正的实力么? 他抚按着胸口,下意识的攥紧剑柄,看向不远处的乌战,却陡的一愣。 乌战脸色冷峻的看着天空,一点兴奋的神色也无。 顺着乌战目光看去,只见王诩脸色苍白,脸上再掩不住一丝疲态。便是不熟悉他的蒙天放也可以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他身上流失。 乌战却更清楚,王师动用了秘法卜卦私窥天机糟了反噬,可不只是看起来疲惫而已。 蒙天放看着,心砰砰跳,手心发汗,越攥越紧,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忽然—— 噗! 呼唤声嘎然而止。 紧贴着王诩身侧,徐福的身影缓缓出现,一只手贯穿了王诩的胸膛。 海面上回荡着轻笑:“您也太小看我了王师。莫非你以为,我会看不见那巨大的船阵么?” 王诩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彷如稚子般年轻的容颜也迅速苍老,仿佛停滞的时间重又开始在他身上作用。 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乌战。 “王师?!”他想也不想的扑了过去,却不想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扑来,撞得他头破血流、摔回甲板。 然后乌战便听见了王诩平静的声音。 “我没有小看你,徐福。” 处心积虑布下的杀招被徐福轻松识破,胸口淌着血,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他仿佛都不在意。 徐福忽然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是你小看了我。” 凝滞的空气中忽然传出雷响。 不远处的某只舰船颤抖着,猛的爆裂开来,一道粗有十丈的红色光柱,直直窜上天空。 紧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第六道。 第七道。 第八道。 一半光明一半阴暗的天幕下,八道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犹若擎天巨柱。 打到天幕上的红色光柱向着四周分射出了线,一道又一道一道又一道红色光线四散五裂的向着四周射出,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行走成。 仿佛有个巨人以天空海洋为画布,写意的挥洒出美丽玄奥的庞大法阵。 天空海洋呼应着,将整个战场全数笼罩。 空气在呻吟。 人群不安的骚动,除了少数个别人,道门子们对这一幕竟也没有多大准备。 蒙天放脸色变幻,船阵的后手是王诩与他商讨布下的,引动天雷大阵灭杀徐福,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乌战却是陡的明白过来,他下意识的身边一扫,果然没见到虞子期的身影。“这混蛋……” 嘴里喃喃骂着,心下却着实的松了口气。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瞬,只见发散出去的红光陡然一顿,猛的迅速回流,向着法阵的正中汇聚过去。 天上,海上生成一道又一道粗大的红色锁链,蔓延着缠住两人,紧紧的束缚着。 “魔现封神?!阵中阵……你阴我?!!”徐福拼命的挣扎着,一手却深陷在王诩身体里。 那被洞穿的伤口仿佛铁钳,死死的夹紧他的手臂。他挥动另一只手,身上黑气大盛,凶焰四溢,绝世的容颜扭曲着变得狰狞可怖。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布下的是雷阵。”王诩淡然微笑,白气腾出,不攻不进,牢牢的护着周身,却半步不退。 “王师果然是王师。”徐福忽然停下了挣扎,“不过——” 王诩眼神一凝。 一条又一条红色锁链将两人紧紧的缠绕起来。 徐福陡然大笑:“你以为我就没有准备么?” 爆炸! 黑与白在极近的距离下激烈的对撞,发生剧烈的爆炸! 膨胀的黑气白气互相碰撞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球体,方圆数十丈将两人完全包裹。 天地跟着骚动起来,连太阳都躲了起来。 唯有那遍布战场的巨大法阵不为所动,一道又一道红色锁链缠了上来,将那巨大的太极球给一层一层的缠绕起来。 锁链和太极球的每一次触碰,都发出嗤嗤嗤的声响。 肉眼可见的小型爆炸一次又一次接连弹起,却倔强的将它整个包裹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心脏,一条条红色的锁链不停的落下弹起,活生生的跳动着。 黑云密布的天幕上,找不到目标的雷霆不断游走着,越积越多。 雷声隐隐,空气沉沉的压着,烦躁得人恨不得大喊大叫、多砍几个人才能排泄。 乌战脸色铁青,双拳紧攥着,站在原地。 这次不用虞子期拦他他也明白,那巨大的太极球也好,那粗大的红色锁链阵也好,都是超高能的能量具现。 每一层都相蕴含着相当于数十道天雷的强大能量,莽撞的冲上去,多半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尽管都想去帮助自己一方取得胜利, 但那巨大危险的天雷阵和太极球却让人望而却步。不怕死的人很多,吸血鬼也不少,但愿意白死的却没几个。 一时间无论人鬼,尽皆沉默。 反倒是蒙天放这个凡人最先反应过来的。 “发什么楞!”他挥舞着赤霄,根本不理会那边两大怪物战斗的结果,“战斗还没结束!杀光这些吸血怪物!” 战斗瞬间重开。 第9章 急转直下 但是很快,有人意识到了不同。 那贯彻天海的玄奥法阵开始阵阵旋转,一道又一道红光自虚空中伸出,一碰到吸血鬼便立刻化为锁链,紧缚在吸血鬼身上。 被锁链锁住的吸血鬼只感到浑身一凉,力量便开始大量流失。不,不只是力量! 力量流失的同时,大量的生命力也开始源源不绝的被吸走。无论是多强大的吸血鬼悍将,似乎也无法抗衡那红色的锁链。 只要一被缠上,便是立刻战斗力大减,甚至不需要刻意去管他,不需要一会便是垂死状态。 对人类方来说,战斗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轻松得只要最后上去砍下吸血鬼的脑袋就行。 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就算放着不管,那些吸血鬼也会被吸成干尸。 战斗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吸血鬼们节节败退,那红锁却如夺命的勾魂使者紧追不舍。 人类方士气大振,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这之前,就算是对王诩再有信心的人,也无法掩盖心下的忐忑。 越是骄傲的道门子,越清楚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鬼东西。 “王师果然算无遗策!”类似的赞叹声此起彼伏,道门子们却没有注意到,随着胜利的接近,另一道诡异的波澜却悄悄的来临。 枪神任韩一枪挑杀了面前被红锁缠上的吸血鬼. 吸血鬼一死,缠绕在吸血鬼身上的红锁猛的光芒大涨,整个瞬间膨胀了一圈,脱开吸血鬼,却顺着枪身游走着窜到任韩身上。 任韩笑骂了句:“咦?搞错了吧?我可不是吸血鬼。” “哈哈!任老三,早就说你长得丑还不信。你看连法阵都把你错认成鬼了。”好友棍王魏伊嘿嘿调笑道。 “滚蛋!”任韩笑骂着,随意伸手将那红色锁链拍掉。 那红色锁链委屈似的扭了扭,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异变陡生! 红锁猛的窜上任韩的身体,将他死死紧缚。 任韩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向魏伊伸出手,却见到魏伊呆呆的看着他,眼中充满恐惧。 只见正当壮年的任韩没有任何征兆的忽然苍老下去,青丝褪尽,皮肤松弛老化,健硕的胸口迅速消退。 他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从手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灰白、脆化。 风一吹,整个人哗的一下变成一堆碎屑,彻底消散,仅余一地衣冠。 只有那条红色的锁链却窜了出来,颜色越见鲜红,仿佛血液在其中流动。 惊叫声此起彼伏,方才还是友好助阵的大杀器一下子调转了枪头。 人类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反应最快的道门子们立刻四散开来,却受创最重。 同样被红锁缠上,普通的人类士兵却不立刻死去,甚至还能战斗,反倒是越是实力强大的道门子,却死得越快。 更,退无可退! 布下的法阵早就笼罩整个战场,更有汪洋大海的天生阻隔,这本就是设计好的困死牢笼,根本逃无可逃。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炎魔斯楚狼狈的躲闪。 “多半是徐福的后手了。”风杀子白满脸阴沉望着法阵中心,“没想到啊,连王师都被徐福耍了。” 魏伊抱着好友的衣冠,仰天大吼,满腔悲愤:“徐福!!!” “杀光他们!”有人在大喊。 “杀光他们法阵就停下来了!” “去你妈的别胡扯了!” “快逃命啊!” “逃你娘!往哪逃啊!” “杀!杀!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片刻前还在打生打死的人和吸血鬼,现在再也顾不上对方。 乌战在船上飞快的穿梭着,发疯的寻找虞子期。他很清楚,道门中有能力完成这么复杂的大型法阵的人不止一个,但在最后关头王师可能托付的人,只有虞子期一个。 只是战斗到了现在,敌我舰船互相交错,战场早就是一片混乱,更不用说身为阵法的主持者,虞子期肯定是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说找,又谈何容易? 徐福也是,项羽也是,连虞子期都是,一个两个的净他妈的会给老子找麻烦! 乌战越想越是愤怒,随手一拳轰爆船壁,忍不住放声大吼起来:“虞子期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乌战…… 幻觉? 乌战愣了一下,旋即又听到了一声轻唤.这次他听清了,确实是虞子期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将死未死的样子。 乌战顺着声音飞快的移动着,终于,在一堆破烂甲板下有了发现。 船舱里四处散落着一地大秦军服,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瘫软在一旁,无数道红色锁链牢牢的缠着他,却不见虞子期。 “乌……战……是……我……”老人却开口了,喉间干涩,声音沙哑。 乌战眼瞳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虞子期?但仔细一瞧,他却分明穿着虞子期的衣服,甚至一旁还散落着虞子期从不离身的羽扇。 说不清的怒气填满胸膛,乌战暴躁的狂吼:“虞子期你……这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子期不知道已经撑了多久,红锁牢牢的束缚在他的身上紧贴着、扭动着,像是活的刺青。 胸口洞穿了个大洞,露出的肺腑都烂光了,每一次呼吸都是剧烈的煎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现在。 乌战从没想过,那个娘们样的文士会有这样坚韧的意志。 见到乌战的时候,虞子期甚至还露出笑,仿佛硬撑着不死去,就是为了等待乌战的到来。 他努力抬头,每一动都有一点皮肉掉了下来,浑浊的眼珠空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努力动了动嘴,似乎要解释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了几个字:“别……道……” “什么?!” “别……术……” 福至心灵,乌战忽然反应过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混乱的战场上忽然响起一声大吼:“别用道术!” 风杀子白刚刚一个不慎被红锁缠上,拼命挣扎,越是挣扎力量却流失得越快,陡的听到这声大喊,立刻反应过来。 是了!所以那些凡人才会活得比他们久! 他毫不犹豫的立刻停下道术,骤停反噬冲击得他脸色苍白,却明显感到生命力的流逝变得缓慢起来。 他立刻跟着大喊起来: “别用道术!” 战场上呼声此起彼伏。船舱内乌战却越发悲愤:“为什么会这样?虞子期!你特么的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救……羽……逃……最……后……希……” 虞子期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苍老的脸孔痛得扭曲变形。 他死死的盯着乌战,挣扎着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此死去。 乌战浑身冰凉,悲伤和愤怒填满胸口。 项羽,项羽,又是项羽! 去他凉的每个人都要他救项羽! 入他凉的谁知道那竖子又杀到哪去了! 却陡然听见一声激烈的暴吼。 乌战打了个激灵,冲上甲板,一眼就看见了项羽。 项羽拖着长枪在奔跑。 衣衫破碎、半身浴血,枪尖燃着青苍色的火。 瘦削的身、漆黑的眼、藏不住的龙虎在咆哮。 那单薄的身影,向着法阵最中心最危险的地方,义无反顾的冲锋。 一道又一道的红锁向他冲去,却连减缓他脚步都不能! 游走在天幕上的雷霆被激怒了。 天雷轰落! 雷霆在怒吼,他也在怒吼。 黑色的枪与白色的雷霆对轰,红色的血在空中喷溅,脚步却毫不停留的向前!向前!!向前!!! 眼前只有那一层血红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彷如昨日,那人在时光的那头。 阿羽、阿羽、阿羽…… 胸口在燃烧,有什么东西沸腾激荡、翻滚不息! 项羽深深吸气,深深呼气。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他举起枪刺了过去。 就这么刺了过去,不顾一切的刺了过去! 用尽此生所有! …… 乌战呆呆的看着,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胸口气血翻涌澎湃,脚步却无法寸动。 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看着那个被视为宿敌的对手,举起枪朝着那十死无生的绝地,连人带枪刺了过去! 仿佛也刺穿了他所有的骄傲。 “你特么的疯子……”乌战喃喃咒骂着,却认命似的朝着法阵的中心冲了过去。 第10章 千年诀 “他就这么冲进去了?!”张崇听得两眼放光,心摇神颤,熏熏然不知所以,急急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 项燕赵眼神变幻,“后来的结果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徐福未死,成了血天皇。” “从此人类多了吸血鬼这么一种天敌,也开启了道门和吸血鬼数千年的战争。” “至于法阵禁区内那一战的过程,项羽却终生只字不提,所以也无人知晓。” “什么啊。这也太虎头蛇尾了……”张崇很失望,这就好像一个故事刚刚高潮正精彩的时候,结果那个作者竟然无良的太监了! 张崇嘟嚷道:“没人问过项羽吗?他隐藏真相的话,没人怪他吗?” “没人能问他,没人能怪他,没人能指责他。”项燕赵平静的述说着,“所有够资格问他的人、怪他的人、指责他的人,都死了。” 一股惨烈的气氛迎面扑来。张崇一窒,说不出话来。 “当时道门有名有姓的高手,几乎都参与了那一战。枪神任韩、棍王魏伊、炎魔斯楚、风杀子白、竹林七子、吴越八剑、燕十三刀……” “这些雄霸一方响当当的人物,全都死了。就连被认为不死神仙的鬼谷子王诩也死了。那一场战斗最后,只有乌战和项羽活了下来。” “道门精英伤亡殆尽,剩下的只有一些不够格参战的二三流角色,唯一从那战斗中生还的项羽和乌战,已经是当时道门最后的希望。” 张崇感觉胸口闷闷的,却说不出为什么。他想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起历史上的项羽,张崇又问道:“那怎么后来项羽又跑去反秦了?他们不是和秦军并肩作战了吗?再说了他那么强,怎么最后却会死在垓下?” “因为秦军背叛了他们。”项燕赵冷冰冰的回答,即便时隔两千年,那股怨气执念却仍然凝若实质。 张崇打了个冷颤:“背叛?!” 项燕赵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他沉默许久,继续讲述:“秦始皇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在被连续愚弄后毫无反击?” “他早就给蒙天放下过密旨,吸血鬼之后,就是道门。那道密旨,原本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变异的杀阵最后自己崩溃了,也许是王诩临死前的反击,也可能是虞子期做的手脚……” “这都不重要,但是在那之后,战斗的天平发生了倾斜。一直在战场上充当炮灰角色的秦军却变成了最强的一方。” “先是失却头领、又始终无法得逞的吸血鬼们出现了溃败,然后就轮到了道门。” 张崇简直无法相信。那可是在冷兵器战斗的古代!道门那一个个“超人”,怎么可能会被拿着刀剑的古人给杀光?张崇顿了下,霍地想起什么:“是那个法阵?” 项燕赵嘴角微扯,仿佛讥诮:“那群骄傲自负的道门子,在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道术能力后,被他们看不起的凡人杀得血流成河,毫无反手之力。” “他们没死在和吸血鬼的战斗里,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上。只有乌战和项羽,因为身处法阵中心,被当做了死人而侥幸逃过了一劫。” 张崇沉默,也许是血脉的共鸣,他完全能够理解那种愤怒与绝望。如果是因为这个,后来道门反秦,他完全能够理解。 “但是,项羽反秦,却不全是因为这个。”项燕赵顿了顿,“也与道门无关。” 张崇讶异的望着他。 “战后道门已经元气大伤,又不断被秦始皇通缉追杀,内部各派争执不下。有人主张反击,有人主张和平,有人主张避世……” “最后大家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跟着亲近的人跑,道门自此分裂。甚至很多人就此脱离道门,再也不曾回归,但他们的血脉却一代代传了下来。” “只是他们的后人却不一定知道过往来历,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更是一辈子都不会觉醒力量,之后一代一代血脉越加稀薄,最后完全泯然众人。” “但这其中,也有偶然出现的返祖现象,在某一代子孙中,忽然出现拥有较浓血脉,甚至能自主觉醒的人,比如你。” 虽然和事实略有出入,不过张崇还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张崇犹豫了下,不知道谭岚是哪一类,该不该把她供出来。 最终他还是决定别节外生枝的好,于是他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道门分裂,乌战忙于镇压内乱焦头烂额,根本无力去插手王朝更替之事。秦国却也一样元气大伤,十万精锐归来不足百一,活着的也是人人重伤残疾。” “这也是为什么建国时天下无敌的秦军,短短十数年后却变得不堪一击的真正原因。至于项羽……” 项燕赵沉默一会,继续道:“根据典籍记载,在那场战斗中,项羽重伤濒死,虽然最终侥幸活了下来,但却几乎失去了所有与生俱来的血脉能力,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从此性格大变,视秦国为生死仇敌。” “但真正令他与乌战决裂的原因却是,他也认为道门以前的做法错了。项羽认为再怎么挑选扶植,也不如自己掌控,他决定推翻秦国,自己建国,再整合整个中华战力,与徐福决一死战。” “前者也就罢了,敌视秦国就敌视吧。但后者,却是尊重道门传统的乌战所根本无法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这违背了王诩临死前传出的遗命,‘决不能让道门纯血落在徐福手里’。” “那遗命是什么意思?”张崇疑惑的眨了眨眼,感觉遗命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肯定是剧情触发点啊。 “王诩死了,没有人能搞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有猜测。”项燕赵平静的道。 “道门的前辈们认为,王诩最终还是成功了。只是他估错了吸血鬼的韧性,最终未竞全功,让徐福逃得一命。却也留下了无法愈合的重伤,要不然也不会换来徐福的两千年蛰伏不出。” “而那种伤势只有道门纯血才能救他?!”张崇恍然大悟拍掌道。他看向项燕赵,却发现项燕赵嘴角又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讥诮。 “天知道。”项燕赵淡淡的道,“我曾经查过乌战和项羽留下的所有手札记载,根本无法证实这句遗命的来源。” “但这条遗命却是真真切切的流传了两千年,甚至演变成所有道门子都奉行的铁律:‘吸血鬼入中原者死,道门子渡东瀛者杀。’” 张崇忽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才会追杀你。就因为你要去挑战道门的千年宿敌?” 他摇了摇头,简直无法理解,迟疑了下,他又有些疑惑,“那项大哥,你又为什么要去挑战徐福?” 项燕赵不答,继续说道:“项羽和乌战不欢而散,在那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道门投身反秦义军,一辈子再也没有回去过,直到最后战死垓下。” “临终留下遗命,项氏子孙,誓杀徐福。就算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只要项家人的血还没流干,这场战斗就永远不会结束。” 张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小心翼翼的问:“项大哥,你也姓项,那项羽和你是……” “正是先祖。”项燕赵平静的回答。 张崇张大了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燕赵一直那么平静的讲述当年的故事,张崇还一直以为项燕赵的项姓,仅仅是个巧合。 不过想想也是,两千年前,向着徐福发起最后冲锋的是项羽,两千年后再次挑战魔王的,依然是项家的人。 张崇遥想着,两千年前那场道门与吸血鬼的旷世之战,项家与徐福的恩怨纠缠,不由得痴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崇终于支撑不住,连续激战逃亡,让他忍不住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睡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两千年前那终极决战的最后战场。 ———————————— 轰隆! 项羽双腿一软,七窍鲜血直流。 他剧烈的喘息着,全身骨骼仿佛都要碎裂一般。 这些他却全不在意,他慢慢抬头,眼中却只看得见那一袭白衣。 白衣被血色染红了。 法阵正中央,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巢。 无数白丝从徐福身上生出来,像是触手般落在王诩身上,立刻有血色从王诩身上流向徐福。 旋即是更多的白丝缠绕上来,将两人包裹着,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一根又一根粗壮的红色管道,连接着巨茧和天上的巨大法阵,源源不绝的红色从法阵那头输送过来。 巨茧中,两个人紧贴着,像是最亲密的恋人,又是最危险的敌人。 王诩年轻的脸庞胀得通红,妖异的利爪悬在他的头上,下一刻就要抓破徐福的头颅。 徐福死死的支撑着,仿佛在等待奇迹的到来。 徐福背上已经张开了黑色的双翼,眼瞳中是非人的金色。金色的瞳孔像镜子一样,映出项羽凄然的惨笑。 残酷的现实将项羽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都撕得粉碎。 原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傻。 心空荡荡的,苦苦支撑的力量,忽然散去了。 痛苦,一下子全部涌来。 痛得他脸孔扭曲,浑身发抖,连从不离身的枪都握不住。 胸口却忽然一重,被整个打飞出去,避开致命的袭杀。 项羽大口的吐着血,模糊的视线里却正见到,王诩还未收回的手和微动的嘴角——快走。 徐福妖异利爪猛烈落下,贯穿王诩头颅! 心,已死。 眼,已红。 枪,紧握。 身,成弓。 流干的眼泪,化作悲哀的碧蓝之火。 柔韧弓弦所迸发出的火焰,将天空冻结。 然以青苍色的别离之枪,将卿射落! 第11章 小心十字刀疤的男人 “嘿,起来了。” 看着睡得像头猪的张崇,jax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力抽了张崇两巴掌。 疼痛让少年醒来,但眼中焦距全无,显然并未完全清醒。只是眼睛红肿,无神的瞳孔里痛苦满溢,眼角还挂着泪痕。 jax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我老人家的巴掌现在这么厉害了? 张崇慢慢清醒过来,近在咫尺的那张老脸让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拔刀,却摸了个空。 张崇霍地清醒了,紧接着大怒,那可是璃香留给他的东西,愤怒的瞪着jax:“我的刀呢?” jax摆了摆手:“不是在那边吗?” 张崇转头一看,九字兼定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边墙壁上。他赶忙重新拿在手里,慢慢的呼出口气。 jax看着忙来忙去的少年,对这种把他当贼一样的防法很是愤慨:“就那把破铜烂铁,瞧你那宝贝的样子。” “你懂什么?”张崇给了个白眼,非常不屑。 jax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指着张崇半天说不出话来。 堂堂武器大师jax,竟然有一天会被人指着武器说“你懂什么?”,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稽! “我怎么在这?”张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很常见的和室,却绝对不是昨晚他和项燕赵呆的那里。 他警惕的看向jax:“你不会对我做了什么吧?” jax被气乐了,没好气的道:“人家最后一夜的遗言,你竟然听到一半就睡着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还好意思问我?” “啊?!”张崇惊呆了。他仔细的回忆了下,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 —————————————— “……战场上最后回荡着徐福的诅咒,‘徐某归来之日,道门死绝之时……” “那项大哥你就是为了家族使命来的?” “我没有那么伟大。”项燕赵摇了摇头,却说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是被送过来的。” “啊?”张崇张大了嘴——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说好的宿世对决家族使命呢? “一个未知的敌人,一个非常了解道门的敌人。”项燕赵面色凝重,这是张崇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 “几个月前,各地忽然连续冒出了好几个实力强大的嗜血者。经过调查我发现,这一切都和一种叫“贤者的石头”的针剂有关。” “贤者、石头?”张崇一愣,这真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了,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贤者之石?” “你知道?”项燕赵眼中神光一闪。 张崇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项燕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瞬平静,但仍听得出他语气中强制压抑的激动。 “小兄弟,如果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话,请千万告诉我。事关重大,项燕赵拜托了。” 张崇连连摆手,满脸尴尬,他解释道:“项大哥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动画里经常出现这个东西。” “‘贤者之石’,也被称为‘天上的石头’、‘红药液’、‘第五元素’等等,据说是一种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万能药,是炼金术师们追求的顶点。” “长生不死、长生不死?”项燕赵下笑,却没有一点笑意,“单从结果来说,确实有可能长生不死了。”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张崇一愣,他脑袋转了转,“项大哥,你的意思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所杀的那几个嗜血者里,大部分原本只是普通的吸血鬼,甚至还有极个别的原本只是个人类。” 眼中痛苦神色一闪而逝,项燕赵平静的总结道:“我想,那个幕后黑手可能掌握了一种人为制造嗜血者的方法,我就是一个明证。” 张崇惊呆了:按璃香的说法,就算在血族里,嗜血者也堪称强大,竟然有人可以制造出嗜血者?这是要多逆天! “这个人,非常的危险。”项燕赵道,“我和他交手,失手被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 “只隐约记得他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在东瀛,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有遇到他们的话,麻烦小兄弟你帮我转述一句。” “小心胸口有十字伤疤的男人。” ——————————————— 记忆就停留在这。那之后呢?之后又说了什么?一起闯皇城?地下皇城入口线索、粮道可以考虑什么的还有呢? 不对!关键是,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张崇敲了敲脑袋,一脸浆糊。 这时,jax一句话把张崇从纠结中拉了回来:“还有啊。你怎么哭得跟鬼似的?” “啊?”张崇更惊诧了。 “啊个屁啊!自己看去。”jax指了指角落镜子。 张崇奔过去一看,果不其然。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眼角泪痕未干,不止如此,两边脸颊上还各有一个大巴掌印。 “这巴掌印哪来的?” jax心虚的摆了摆手,双手抱胸,故作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梦游了去调戏我那些式神被扇了?” 张崇瞪大眼,式神是什么鬼?现实中真有这东西? “别转移话题。”jax飞快的转移话题,“说,你小子怎么哭得跟死了老婆一样。就因为那个大块头可能要挂了?” 张崇怔怔的站在那里,难得的没有反驳jax的毒舌。却不是因为jax说对了,而是他也不明白。 他轻轻的扣着胸口,总觉得那里的心很疼很疼,却完全想不起疼的理由,脸上满是迷茫。 良久,张崇迟疑开口:“我不知道……只是,好像做了个非常悲伤的梦……但是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jax打断了他,不以为然的道,“不用想了,那肯定跟你小子没什么关系。大概是天地交泰阴阳同感大悲赋的副作用还在延续吧。” “原来如此。”想起那坑爹大法的副作用,张崇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哪来那么多悲伤的往事。” 旋即又皱了皱眉,张崇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那个名字和你上次说的不太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细节啦。”jax眼睛一瞪,用力的摆手,“对了,快没时间了,你要和他最后道个别不?” “啊?准备时间不是要一整天吗?” jax眯着眼睛看了张崇一会,语气玩味的道:“你没发现,已经是隔天晚上了吗?” “啊?”张崇冲了出去。 月上中天,满地皎洁。 “怎么会这样!”张崇拍了拍脑袋,满是懊恼。他眼巴巴的看着jax,谄媚道:“大师大师,你看这,还有时间么?” 提起项燕赵,jax却收起了戏虐,脸色严肃:“跟我来。” 还是昨天的怪异池旁。张崇现在才知道,这个池子原来叫做炼池。 炼池里,原本金红色的池水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 水面一片平静,不像昨天一样腾腾的翻着气泡,但只要稍一靠近,便是一股炽热扑面而来,烫得人无法呼吸。 张崇在距离还有三米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 “不要逞强。”jax道,“道门的力量来源于天地自然。大块头血脉中藏着的力量,已经完全被老夫激发出来了。” “但那一股极恶之力也同样跟着大涨,这一片地区现在就是它们的战场。不管谁闯进去都会同时激怒它们。” “除非你有信心同时硬杠一个巅峰道门强者,加上一个觉醒嗜血者,要不然还是不要去找死了。” 张崇远远的看着项燕赵,情绪翻涌。 反而项燕赵神色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将要“赴死”的人。他看着张崇,目光温和:“小兄弟,麻烦你了。” “项大哥,我——”话刚出口,张崇有些哽咽,明明不是爱哭的人,却被莫名的悲伤轻易的击倒了。 项燕赵还没说话,jax却是不满的大叫起来:“哭个屁啊!别诅咒老夫失败啊!老夫可是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呢。” “你……”悲伤的气氛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张崇尴尬的抹了抹眼,嘴硬道,“谁哭了啊?明明是你这里太热了好吧!”他转向项燕赵:“项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解释清楚。”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没遇到他也要找出那些道门的人来。 jax哼哼冷笑,斜瞥他一眼不说话。 项燕赵笑了笑,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啊?”张崇不解,大急。 “哼。你懂什么?”jax拍了张崇后脑一巴掌,“道门那群疯子,都是些自以为是的白痴。项小子这才叫明智的做法。” 说完他又对项燕赵竖起大拇指:“不错,看来离开道门对你也不全是坏事。这下子,老夫又多了半成把握。” 项燕赵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个意味莫名的复杂笑容。 不一会,絮絮叨叨满怀不舍心情复杂的张崇被赶出了门。 这一场史无前例的锻造,开始了。 第12章 复仇者 张崇很惆怅。 不过逗比的性格注定他深沉不了多久,一分钟后,他决定放弃这种纠结的情绪。 惆怅救不了项燕赵,干等也不会增加成功率。再说了,不管“锻造”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去 救璃香。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与其在这干等,不如继续行动。好在关于“地下皇城”的情况不再是一无所知了,项燕赵所说的“粮道”入口是一个值得的尝试。 但是在那之前,张崇决定回去找高桥,一个是想感谢下他们的信息支援,另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要是猛鬼众已经给出了“地下皇城”的情报就更好了。 深夜,新宿,街上一片死寂。 还是那栋平凡老旧的公寓。 楼道上微弱又不断闪烁的日光灯管,滋啦、滋啦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踏进公寓,张崇便感觉到了,空气中潜伏着一股异样的压抑感。 说不清那是什么,却本能的觉得危险。 张崇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他靠着墙,闭眼静听。薄薄的墙壁后传来电视声,啤酒声、谈话声,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很是正常。 张崇挠了挠头,是太敏感了么?他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朝着地下室二层而去。一进门,他脸色大变。 凌乱的房间,四散的家具,倒地的书柜,四处被翻箱倒柜后留下的痕迹。显然,葬仪社的前秘密据点,已经成了东瀛吸血鬼们的战利品。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发现明显的战斗痕迹,大概在那之前高桥和两仪就提前转移了。 而原本满书柜的文件变成了墙角的一盆灰烬,那盆子还被人一脚踹翻,灰撒了一地。 张崇松了口气。看起来,高桥和两仪的转移并不匆忙,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样的话,他们落入敌手的概率就大幅下降了。 他挠了挠头,不过这样一来,想要找到他们就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之前高桥给的联络器倒是还在,不过是否要使用他却犹豫了下。 毕竟按高桥的说法,这样的联络显然并不是无风险的。仔细想想,也许这里之所以会被发现,也可能是因为高桥联络他的时候出的问题。 这种方法不行就换一个。张崇决定先去试试项燕赵所说的粮道。 但是—— “咦?” 张崇抽了抽耳朵,密集的脚步声从头上经过。 他脸色微变,不是这么背吧? 墨菲定理说:如果你担心某件不好的事情发生,那它基本上就躲不过去。 一排的枪械指着张崇,黑皮制服看起来很像是夏国天驱的制服,不过实际上他们隶属的是完全敌对的另一个组织。 东瀛吸血鬼的人类忠犬,东瀛警察中的特别部队,血色特勤组。出卖同胞誓死效忠吸血鬼主子,以换取“直系血亲不为食物”的特权。 这算是吸血鬼奴隶制中提拔的奴隶头子吗?张崇又犯了胡思乱想的毛病。 领头的八字胡兴奋得唾沫横飞:“举起手来!葬仪社的暴徒,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张崇眨了眨眼,叹气道:“我说这位警官,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换在几个月前,对于普通人张崇来说,这十七八支枪指着他,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跪下来。 但对于现在能肉身对抗吸血鬼的雷帝张崇来说,这种摆在近距离的枪械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但显然八字胡不是这么想的,他正在沉浸在自己的升官妄想中,兴奋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果然、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枉费他亲自带队守在这个被遗弃的秘密据点,果然被他等到了机会。 吸血鬼主子们对葬仪社重视度明显不足,搜寻无果后就放弃了继续守候,只有他始终认为这是一次重大的机会——绝对不是因为他得罪了上司被放到这个无聊的地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葬仪社那群只会耍小聪明的老鼠搞不好会再跑回来! 果然!终于让他等到了葬仪社的余孽! 正当八字胡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却听到那只小老鼠用一种很无奈很不屑很怜悯的语气嘲讽“我说这位警官,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尤其讨厌的眼神,看着就让八字胡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 “杀了他!” 八字胡改变了活捉的主意,冷冷发令。 枪响。 张崇一脚踢起书柜。 狭小的房间瞬间化身战场。 凌乱的身影,铿铿的异响,此起彼伏的枪火,子弹不要命的倾泻着。 “停。”良久,八字胡举起手,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哼,让你在我面前嚣张。 然而—— 八字胡陡的睁大了眼睛。 烟雾散尽,露出毫发无损的少年,他握着刀,身前地上还躺着几颗被切成两半的子弹。 他不是葬仪社的人! 心脏却被攥住了,八字胡下意识的看着少年。 黑衣、东瀛刀、少年、高强得不似人的身手。 八字胡忽然想起了近来的传言,那个让吸血鬼主子们丢尽了脸的传奇。 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八字胡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副手,却见副手小弟脸色苍白的回望着他,显然想到了同一个名字。 雷帝张崇!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激情也好,梦想也好,升职加薪也好一下子被残酷的现实淋了个透。八字胡艰难开口:“你——” “——找到你了。”一把怯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八字胡的发言。 他下意识的转头,却发现一个瘦削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长发披散遮着大半个脸,穿着朴素土里土气,像是来自乡下的小丫头。 说的是华语。他们认识?八字胡冷却的心一下子又火热起来,他偷瞥了张崇一眼,发现少年好像没反应过来满脸迷茫。 八字胡感觉浑身都火热起来,抓人质从来都是经久不衰的经典战术。如果运气好将雷帝一举擒下的话…… 不能让雷帝反应过来!八字胡没有呼叫手下,而是朝副手打了个颜色,朝着女孩扑了过去。 和八字胡多年搭档,副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指挥着手下们拦向张崇。 还在迷惑那忽然冒出来的女孩是哪只的张崇,反应过来却被弹幕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八字胡扑向女孩:“快——” 女孩抬起头,嫩气犹存的容颜怯怯的,像是惊慌失措的小仓鼠。 虎扑的身形定在半空,力量源源不绝的流失。 八字胡低下头,一只纤细的右手抵在他的腰间攥着他的腰带,像是他那小女儿撒娇的模样。 只是,那却是致命的毒手! 在其他人的眼中,只见到八字胡迅速的苍老下去。 头发和他引以为傲的胡子变得雪白,红润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灰暗,脸上爬满了皱纹,就像是时间在他身上一下子加快了无数倍。 八字胡张了张口,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便倒了下去。 “——跑。”张崇的话才刚刚落下,就被这一幕给吓呆了,差点咬到舌头,发出含含糊糊的错音。 我擦!这又是哪家跑出来的妹纸,这么生猛! 血色特勤组组员们也被吓呆了,他们下意识的停了火,看向自动升任领导的副手君。 副手进退两难,两边都是惹不起的怪物,他们这种凡人又能如何? 场面一下子死寂的怪异。 女孩却没有一丝高手的觉悟,她怯怯的小心翼翼的眼神转过来,落在了张崇身上,低低的重复着:“我找到你了。” 张崇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我不认识你啊。” “他在哪里?”女孩垂着头,长发便盖了下来,遮住了她大半脸孔,小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他?”张崇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妹纸是道门的人。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完成项大哥的嘱咐了。 张崇很兴奋,他连声道:“你好你好,你是道门的人吧?我也在找你们呢。我和你说啊,你们都误会项大哥了,他其实——” “误会?”女孩的颤抖停止了,她低低的重复着,声音也不如何大,张崇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堵塞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血色特勤组的组员们恐慌起来,副手君正待叱喝,却惊恐的发现双手皮肤爬上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就像是片刻前挂掉的八字胡一样。 副手君下意识的看向女孩,却见女孩右手上氤氲着一层怪异的黑烟,包裹着她旋即不断的向着四周蔓延。 “你说是……误会……”女孩垂着头,低低的、低低的呢喃着。 副手放声怒吼:“杀了她!” 枪声大作。 “误会……误会?……”女孩全然不觉,恍恍惚惚的慢慢向前走。 子弹打到那层黑烟样的东西,像是陷在了黄油里,慢慢失去动力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女孩每往前一步,就有人死去,副手几乎要绝望了。正在这时,小组中最强的小武猛然暴起,从女孩视线不及的侧面发动突击。 小武加油!!就算是看不惯小武整天带着把武士刀的副手君,也忍不住对自称北辰一刀流第三十四代传人的小武期待起来。 只见小武大声叱喝,双手高举,激荡的气势甚至连那厉鬼版的青烟都被震开。 近了,近了!副手激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如果不是生死一刻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出声喝彩! 那矫捷的身姿,那锋锐的刀锋,英姿飒爽得让他决定活下来立刻去拜师!然而—— 眼见得距离女孩只剩下一掌的距离,小武的刀却忽然掉了下来。 凛然的气势戛然而止,左手食指轻轻的点着他,肉眼可见的白光冲进小武体内。他忽然抓着自己的脖子“嗬嗬”的鬼叫起来。 眼珠子往外暴凸,翻得只剩眼白,舌头伸得老长,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变得血红。 小武身体猛的向外膨胀开一圈,紧接着发生剧烈爆炸,腥风血雨淋了副手一脸。 完了。 副手君眼前一黑,力量、体力、勇气,连生命都一并被抽得干净。 当女孩走到张崇面前时,屋子中的活人便只剩下她还有少年。 “他杀了……羽然的哥哥……”她抬起头,发向两边分开,右边瞳孔漆黑似墨、狰狞如鬼,左边瞳孔凄然绝望、满溢哀伤,一行赤红的血泪慢慢流下。 “……你说,是误会?!!” 第13章 盲剑阿市 张崇再一次确认了,和愤怒中的女人解释是一件多么要命的事情。 这不是夸张形容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真的“要命”! 姬羽然身上的黑烟扩散成一个直径十米的“圆”,乍看起来仿佛之前项燕赵似的,但却比那变态多了。 张崇自认体质特殊,却也不想去尝试。更何况他根本无心恋战。 话说回来,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和道门那种一听就是超级变态的组织结仇——虽然他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张崇边躲边拼命解释,项燕赵、嗜血者、“贤者之石”、道门的窥视者等等,可惜杀红了眼的小女孩明显听不进去。 跑吧。 张崇故技重施,手脚并用,捡到什么扔什么,碰到什么踢什么。满天的杂物垃圾纷飞之中,趁着姬羽然视线被挡的一瞬间,张崇猛的向着门口蹿了过去。 说来繁琐,实际上从姬羽然出现,到血色特勤组全灭,再到张崇狼狈逃窜前后不过几分钟。 底下的巨大动静也惊动了其他楼层的客户,刚爬上楼梯,走廊那头迎面便走来两个家居服的大叔。 吸血鬼什么时候良心大发了,竟然没有迁怒其他人?脑海里的疑惑方才一闪,张崇操着一口acg化的日语大叫:“快逃!” 家居服大叔却毫不领情,抽出m4开始扫射。 卧槽!千万只草泥马爬过心头! 狭小的走廊躲无可躲,张崇毫无高手形象的就地一滚,身子团成一团炮弹似的撞开了阻拦。 伪装住户的埋伏者一呆,显然没想到张崇竟然一点高手的脸面都不要。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十几道黑烟从楼梯尽头飞窜了出来,缠住两人手脚,两人谔谔挣扎着,却无力的苍老下去,生命力源源不绝的被抽了出去。 一个一个房间门打开,各色家居打扮的埋伏者们加入战斗。 小小的公寓立刻化为战场。 百忙之中张崇回撇一眼,正见到这一幕。他鬼叫一声,打定主意离这危险的妹纸更远一点。 加速开启,他风一样的冲进人群,左突右冲,眼见得出口在即,忽然,一道不加掩饰的锋锐气息从大门口那边传了过来。 这种感觉……难道是纱罗?! 张崇脸色一白,这才叫个前有狼后有虎。他一个急刹翻身冲进走廊一侧房间,向着窗户便冲了过去。却一下子傻了眼,窗户内侧直接用各种手臂粗的钢筋焊死了。 这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混蛋弄的?!!! 张崇抓起刀,那股气息却已经杀到门口,另一边女孩那恐怖的黑烟也已经蔓延上来,沿着门缝渗了进来。 心念电转,来不及多想,张崇全力运转谭岚所教的方法,静敛气息,大气都不敢喘。 黑烟擦着张崇的鼻梁滑了过去,细细的冰凉的仿佛蛇一样的触感令人浑身发凉,它似乎犹豫着怎么目标一下子就丢了,不停的来回上下游动。 张崇张大了眼,一动不动,心里不停默念: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 猛的,黑烟一个明显的拐头,向着门外迅速杀了过去。 屋外响起一把没有听过的低沉女声——“邪魔。”她说。 张崇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错位感。吸血鬼也好意思骂别人是邪魔? 心头蠢蠢欲动,张崇忍不住透过墙角的破洞向外偷瞄。 只见玄关处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背着三味线,拄着手杖,容颜艳丽却妆扮平淡,打扮过时老土,像是从时代剧中走出的历史遗迹。 张崇往她脸上望去,四目相对,正正的对了个正着。张崇心叫死了死了这次被发现了玩脱了,一边准备拼命,却陡的觉得不对。 再细看时,那女人双瞳无神无光,虽是平视前方,其实视线根本没有焦点,不知道对着何处。 她看不见?张崇心头一跳,一个名字跳上心头。东京十刃,盲剑阿市。 两女相隔的中间,黑烟紧攥着一个家居服的伏击者,将他一点一滴吸成干尸。 哀嚎的呻吟很快衰弱下去,只剩下姬羽然低低的呢喃,发出断断续续的短音。 “……不说话是吗?”盲剑阿市皱了皱眉,右手握上手杖,“也好。和你这种邪魔,本就该用剑来说。” 她向前一步。 黑烟张牙舞爪的撞过去,她头微微一偏,就轻易的避了开去。 那烟可是会拐弯的啊!一旁偷窥的张崇恨不得提醒那瞎眼的姑娘。 却见黑烟果然绕了个圈直扑阿市脑后,但是—— 却扑了个空? 理论上和事实上都该看不见的阿市,却无惊无险的避开了来自脑后的偷袭。 她的速度一点都不快,每一次都只是一点点偏差的移动,却让黑烟的每一次诡异扑击都落了个空。 每一个动作张崇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因为看得清清楚楚,他越发感到脑后发凉。 姬羽然却仿佛不觉,左手一抬,一团微笑的白光慢悠悠的向前飘了过去。比起迅若闪电的黑烟,白光的速度简直弱爆了。 然而,却办到了连黑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阿市毫无反应的就这么正正的被白光撞了上去。 张崇下意识的瞪大了眼,他可是亲眼所见小武被白光冲进体内旋即炸成碎片,难道堂堂十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吗?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阿市脚步微顿,侵袭如风的黑烟也一下子停下了进攻的节奏。 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那致命的一击让她更增丽色,但除此之外却全无效果。 阿市却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脸上更添厌恶:“原来如此。先是抽取吸食别人的生命,然后是一瞬间灌入大量生命能量,导致超出承担上限而爆体吗?” “肆意玩弄别人的生命,这就是你们这些人自许的正义?!” 姬羽然恍若不闻,右手一抬,数十道黑烟一齐射出,上下左右前后空间全数填满了,将阿市包围了起来。 看着那密密麻麻不断增加的数量,张崇都感觉头皮发麻,盲眼的女人却毫无觉察,一脚踏入死地。 黑烟劲射。 张崇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黑压压的箭雨像是乌云一样倾泻而下,自动脑补了bgm:风!大风! 然而—— 阿市的步履轻盈,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向前踏出,既没有减慢,也没有加快。 唯有身体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微微倾斜,每一次微移,总是玄之又玄的避开那致命的黑烟。那漫天的黑烟箭雨竟然连拖延她一丝都无法做到。 这就是全力施为的十刃的真正实力吗? 当然不全是。 换了十刃的任何一人在此,对上暴走的姬羽然都不可能如此轻松,然而她今夜碰上的却是盲剑阿市。 看不见的缺陷却成为了阿市此刻的优势,来势诡异也好,眼花缭乱也好,对她全无影响。 在她漆黑的世界里,那一道道满溢血腥的黑气明亮得根本无法忽略。 黑烟仿佛被激怒了! 只见所有的黑烟一下子全部回缩凝聚,聚在姬羽然右手上剧烈翻滚,旋即剧烈膨胀,猛的爆散开来,在两女间拉出一道全无缝隙的黑烟之墙,并且缓缓的向着阿市移动而去。 还能这样?张崇看呆了眼。换在平地上这招自然没什么用,但在这特殊的狭小地形,这招的杀伤力却出乎意料的大。 脑海飞速运转,张崇思索着自己遇上这招时的破法——也许破墙而出从侧面进攻是个不错的办法? 却不知身为十刃的盲剑阿市是否有其他办法。张崇一眼过去,却看呆了。 凶横霸道仿佛神挡杀挡杀魔的黑烟“墙”,仿佛黄油落在刀尖上,无声无息的切成两半。 那一道笔直锋锐的剑气,直直的向前突进。黑烟前仆后继的疯狂阻拦,却被切得七零八落。 剑气吹开了姬羽然垂下的长发,露出了女孩的小脸。 无神的瞳孔已经完全被漆黑占据了,面色呆滞仿佛崩坏的玩偶,只有血色全无的双唇一开一合着,轻轻的重复着低低的单字节音。 阿市停住了脚,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然又悲悯的神色:“原来如此,难怪空有一身力量,却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迷失在绝望里,被自己的能力反过来吞噬了,沦为憎恨的傀儡么……真是可悲啊……” “让我来让你解脱。” 阿市握着手杖,剑一寸一寸抽出来,凌厉的剑气一段一段攀升。 当把剑完全抽出来的那一瞬间,从她进门以后一直积蓄的剑势也将达到顶峰,一剑既出万恶皆斩。 糟糕!这道门女孩要跪。 “不行,得救她。不能让项大哥的同门就这么死了。” “救个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出去也是送死。”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互相冲突。 张崇不愿承认的是,犹豫的根本是阿市这蓄势的一剑让他感到挡无可挡直面死亡的恐惧。 而更隐隐让他感到难堪的是,十刃之一的阿市认真起来已经是这么强。 那么,当凌驾十刃之上的纱罗完全认真起来的时候,又该是多么的强大? 第14章 打赌 恶即斩。 阿市对汇聚了自己毕生信念的这一记招式有绝对的信心,然而她毫不保留的一剑竟然没杀死对方。这绝对是近两百年来极少见的一回事。 她微微蹙眉,回忆过程。 在方才剑斩落的瞬间,敌人身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瞬间爆发了下替她挡了一挡,以至于这一击未竞全功。 想起此前会议上所提到的新类型“敌人”,阿市对于眼前敌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大概也是那道门的人吧。 不过盲剑阿市虽然是剑客,却不以剑客自居,也没有那些一招没干掉对方不出第二招的坏毛病。 游走人间两百多年,杀死恶徒时她从不在乎所谓的剑客规矩。 正当她想上前补上一剑时,却意外的感觉到一道新的气息霍然出现。 与之前敌人身上浑浊血腥的气息不同,这是洋溢着热血、坚定、笔直向前的不屈斗气。 她停下脚步,轻声开口:“你又是什么人?” 张崇探了探姬羽然鼻息。虽然气若游丝,但女孩仍然活着。 只不过眼耳鼻口七窍流血,右手从指尖到肩膀整条臂膀上衣袖爆裂散光,鲜血淋漓,软软的垂着,却不知道骨头是断了还是碎了。 好在命还在,想来道门那各种奇特的能力总能将她救回来。 听到阿市发问,张崇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市却仿佛想起,之前埋伏此地的血色特勤组传来的消息,于是她问:“是雷帝?” “呃……”这下连否认都来不及了。 阿市皱眉:“我听说你来东瀛,是为了营救前神巫女,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你和这邪魔是一伙的?” “怎么说呢?”张崇摊了摊手,苦笑道,“我说我刚才还在被她追杀你信吗?” “你要救她?”阿市直指问题核心。 张崇看了女孩一眼,女孩蜷缩成一团,低低的艰难的呻吟着。他直白的回应:“对。我想救她。” 阿市慢慢举起剑:“那要问过我的剑。” 张崇沉下腰,缓缓按上刀柄:“打个商量行不行?你看,我们都是剑客,漫画上不都说是以武会友啊什么什么的吗?要是我侥幸胜个一招半式的话,就让我带走她怎样?” 阿市沉下脸:“正义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她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以为能胜过我?” 张崇坦白的道:“不打过又怎么知道?” “我敬佩你的勇气,但不得不说,你做了个愚蠢的选择。”阿市右肩上抬,杖剑平指,摆出刺击的架势,“如果你刚才逃的话,我或许不会追你。” “逃避是救不出璃香的。”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苍白电火跳上刀锋,“我要打败你,打败纱罗,打败徐福,救出璃香。” “狂妄。” 杖剑突刺。 张崇眼前白光骤闪,还没反应过来那剑便已刺到心口。 张崇毫不犹豫的开启加速,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缓下来,招架已不及,只来得及微微侧转一缩,堪堪避过。 那锋锐的剑锋擦着胸口衣襟擦身而过,裂开一道大口,露出胸口肌肤风吹微凉。 那剑势却陡的一顿,划刺为拍,横扫倒拉,由天外飞仙变成横扫千军,来势汹汹仿佛一下就要直接把张崇切成两半。 张崇想也不想往后便倒,九字兼定往嘴里一塞,牙齿咬住,双手撑地倒立弹起。 人还在空中,刀已抽出,对着近身的阿市,毫不犹豫就是一刀斩出。 阿市不退反进,矮身前冲,却让张崇这一刀直接落空。 却还没完! 阿市身子前跃急停,左脚轻踏地面,右脚为轴扭转翻滚,顺势收剑反手横切,直咬张崇脖颈。 冲击力、离心力和横切力合在一块,这一剑若是砍实了,绝对是头颅冲天而起,便是号称不死的吸血鬼也是死定了,更不用说张崇这种半吊子的混血种。 虽然看不见,但脑后阵阵发凉,张崇心知不妙,身体却仍在上升途中,根本避无可避。 眼见璃香营救之旅就要半途而废,张崇脑海中反而一片清明。腰用力上挺,双手握剑上撩突刺进天花板,以剑为支点用力前甩,整个人飞跃而出。 短短一个回合交手,已是几度生死,张崇惊出一身冷汗。 不及多想,剑已又到眼前。 快。 不仅仅是快,快而且准。 张崇往常与吸血鬼的战斗,欺负的便是对方毫无招法可言,同样大开大合。 他占了个快字和强字,普通的吸血鬼根本敌不过他三招两式,但对上了阿市却刚好反过来。 在她那精妙老到的剑下,他那大开大合的三脚猫“剑术”根本来不及展开,就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开始时张崇还能有个一两下反击,但很快被看穿了虚实的张崇就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阿市的剑越来越快,不,与其说是快,不如说她看穿了张崇习惯的攻击模式。 张崇一抬肩,一举刀,她便已清楚他接下来想要干的事情是什么,先一步封死了他。和纱罗的战斗或许更危险,却也不如这次完全被压制来得憋闷。 虽然不是什么武学大家,纯野战上来的张崇却心知肚明,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崇涨红了脸,猛的一踏地面,地板以一种诡异的扇形向着前方炸裂开来,逼得阿市缓了一缓。 “十……”张崇双手握刀画圈,直接开大。“十六夜月·轮转千杀”——这copy自璃香那的大招,绝对是张崇当前能掌握的最强招式。 然而,却连第一道刀圆都未能斩出!那纤细冰冷的杖剑却已经破进了刀圈,紧贴着刀脊顺势下压,将未完成的大招直接击溃。 张崇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只修长美丽仿佛钢琴家的纤纤玉手按上胸口,吐劲强袭。 鲜血狂喷,张崇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忍着剧痛半空中强行翻转,单膝跪地,九字兼定插进地面,却仍阻不住退势,在地上拉出一条长达数米的裂缝。 张崇支撑着站起,一身狼狈,死死的盯着阿市。 阿市却垂下剑,微微偏头,满脸疑惑:“你……真的是雷帝?” 不怪阿市起疑,按目前的资料来看,雷帝与十刃中人多次交手,多次直面翟等超级高手全身而退,甚至上次连无道纱罗都吃了个大亏。 但交手之后她就发现了,张崇的实力确实不弱,但要说能和无道纱罗那个怪物对等的程度,那根本就是开玩笑了。 张崇紧紧的盯着阿市,浑身紧绷:“我是张崇。” 明明只是个个子娇小的小美人,却让张崇如履薄冰如临大敌。 那锋锐无双的剑气始终牢牢的锁着他,脑后隐隐发凉,连寒毛都倒立起来。 “你不是说,和这邪魔是敌人吗?”阿市沉默半晌,“你又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出来?” 阿市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张崇也乐得缓口气。 他呼出一口长气,胸口的痛楚似乎也好了一些。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坚定起来:“我不能逃避。” “我明白了。”阿市微微颔首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明白了什么。 张崇提起十二万分小心。 阿市的剑没有什么神秘的招式,简单到极点的刺、削、扫、切,就连斩击都非常少,从不和张崇刀剑相交硬碰硬,但张崇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所“擅长”的战法,说白了不过是仗着身体素质和半吊子的雷霆天赋加速,本质上和绝大多数依靠身体战斗的吸血鬼们其实半斤八两。 平时战斗还没什么,和翟、纱罗这种同样大开大合战斗的反倒还能遮掩一二,但一遇上阿市这种战法细腻经验丰富的,他那粗糙到极点的战法立刻便被全面压制。 明明是刀与剑的对话却像是古老的默剧,只听见老旧电灯兹兹声混着风声凛冽。 一瞬间数个回合交错,却全然不见兵戈交击的声响,张崇身上再添三道伤口,最危险的一道更是堪堪擦过脖颈。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不要命的反手突刺,用同归于尽的打法逼退了阿市,现在脑袋留不留在他脖子上都是俩说。 即便如此,身上伤口虽不致命,但血越流越多,再这么下去,不用阿市动手他也死定了,毕竟这可是吸血鬼的地盘。这样下去不行。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张崇急得满头大汗。 “只差一点吗?”但阿市却全然不为所动,她缓缓举起剑,右肩上抬后撤,杖剑平举至与眉齐平,左手虚张微搭剑刃,像是张开了弓。 “下一剑,我会刺穿你的心脏。” 又是这个动作?!挡不住,躲不了,一旦被她黏上又会被从头压制到尾,连反击都不行。 就算张崇全程开启加速,速度甚至比阿市略快一线,但阿市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可怕的战斗直感,却足以将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优势彻底抹消。 怎么办? 怎么办! 手心发汗,自从踏上东瀛后,这是第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死亡那么近。 来了!瞳孔猛的一缩,张崇下意识的举起刀,在精神反应过来前,身体自然做出了动作。 得天独厚的血脉里战斗本能,在生死一线时疯狂咆哮。 张崇右肩上抬后撤,九字兼定平举齐眉,左手虚搭剑刃,剑身微倾指地,仿佛阿市的翻版,同样也是一记简单直接的突刺向前刺出,迅若闪电。 铿! 战斗至今,刀与剑第一次相交了。 也是最后一次。 在刀剑相撞的瞬间,纤细单薄的杖剑无法承载住两人强大力量的交击,发出凄凉的悲鸣后断裂,半截剑刃翻滚着擦过张崇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两人仿互换了位置,隔着远远的相对着。张崇剧烈的喘息着,右手虎口鲜血潺潺,心头满是侥幸。 原以为一直不愿与他硬碰硬是因为阿市的力量不足,现在看来她只是因为武器上吃了亏。 好强!原来认真起来的十刃竟然有这么强。 想起整天嘻嘻哈哈的逗比翟,张崇简直欲哭无泪,尼玛那根本是个提供假信息的猪队友啊! 当然,张崇不知道的是,以翟明面上的实力,在十刃中连前五都排不进,而阿市可是仅次于老翁的强者。 像这种强者应该比较要脸的吧?应该会遵守承诺的吧?咦,好像有点不对。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没有答应过两人的条件啊!张崇盯着阿市,心情忐忑,欲哭无泪。 阿市手抚着断裂的剑身,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沉默良久,她垂下断剑,淡淡道:“你赢了。” 第15章 接二连三截杀 背着敌对的少女奔跑在陌生的街道上,凉爽的夜风吹过,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侥幸。 也不知道是不是璃香的保佑,总感觉踏上东瀛后一切都很顺利。 虽然中间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但整体来说,一切似乎都朝着前方向前走,冥冥中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着。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张崇脑海里总是会跳出谭岚那张微妙的笑脸。 不不不,这么想真是太夸张了,谭岚其实是幕后黑手控制全东瀛做剧场写下剧本什么的,这种妄想实在是太夸张了。 “什么太夸张了。” “诶,我竟然说出来了??”张崇下意识的捂住嘴,然后才发现不对。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似乎有听过,但明显不是太熟。 话说回来,身处异国他乡,也没那么多熟人,“熟”的往往反而都是敌人。 张崇下意识的想要去拔刀,才想起身上还背着个“累赘”。不过还好来的并不是敌人,至少张崇是这么认为的。 风烈远远的看着张崇,他旁边还跟着个不起眼的青年,穿着牛仔裤,长相清秀,属于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多看他第二眼的那种。 “见到你们就太好了。我正发愁该把她送到哪去呢。”张崇松了口气,却没有向着风烈靠近。 考虑到双方的复杂关系,他在路边的行道树旁将女孩放下,旋即退开去。 风烈示意青年:“陆仁,你带羽然先走。” “呐,人交给你们了,我就先走了啊。”张崇心下一磕,转身便走,身前却突然多了一道风。 不知何时,身后已布满陷阱,狂风拂面,如利刃刀割,再进半步,便是万箭齐发。 “何必着急走呢。我可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同好。”风烈左手掌竖举着,远远的对着他。 张崇苦着脸停下脚步,忿忿不平的叫道:“喂!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们的人啊。还是说过河拆桥就是你们‘道门’的行事风格?” 听到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道门”二字,风烈挑了挑眉:“看来‘他’已经告诉你很多事情了,又或者……”他话锋一转,眼神烁烁,“教导你的人和你说过?” “项大哥是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啦。”逗比的少年完全没注意,大大咧咧的回答反而避开了风烈的试探,他把之前对姬羽然说过一遍的又讲了一遍。 “……所以啊,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陷害项大哥啊。项大哥都说了,有一个很熟悉‘道门’的敌人正躲在暗中偷偷窥视你们,要我转告你们,‘一定要小心胸口有十字伤疤的男人’。你看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我是不是能走了?” 话到最后,张崇忍不住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天可怜见,他可是真心不想和道门这伙子变态对上。 当然,要是能坑着道门追兵一起下地下皇城副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不过,这种想法在遇见姬羽然后,已经打消了大半。开玩笑,这种疯队友,绝对是把双刃剑啊。 “恐怕不行。”风烈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没说呢。” 风烈瞥了他一眼,声音闷如雷响: “‘他’在哪?” 张崇脑袋一沉,胸口如遭重击,闷得像是一口血差点直接喷出来。他用力的甩了甩头,手按刀柄全神戒备,不用想,这肯定和风烈有关。 风烈表面毫无异样,心里却越发肯定了双方的渊源。 见风烈全然不知的模样,张崇暂且按下怀疑,不答反问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还是不相信他?” 眼角四下乱扫,想要找到个脱身的办法。 风烈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 “啊?”张崇这次是真的惊诧了,他急急追问,“如果你相信了,那这一切根本都是误会不是吗?那个幕后针对道门的十字伤男才是真正的敌人不是吗?” “几千年来,视道门为敌者多如沙数,但他们都消失了,最后剩下的只有道门。” 风烈抬起下巴,微微眯着眼,即便穿着叛逆但道门的骄傲却始终镌刻在骨子里。 他看着张崇,平静的道,“道门真正的宿敌死敌,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盘踞东瀛的吸血鬼之王徐福。 “他说的或者是真的,或者是假的,都无所谓了……千年铁律‘道门子私入东瀛者杀’。”风烈面无表情的道,“从他踏上东瀛的那刻开始,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崇抓狂的抓着脑袋,“就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传言么?什么道门血脉不能落到徐福手里什么的?我看你们来的人也很多啊。” “看来他告诉你的确实很多。”风烈眼中异色闪过,“不过,你搞错了一点。” “诶?” “不是不能让‘道门血脉’落到徐福的手里。”风烈摇了摇手指,“而是不能让‘道门纯血’落在徐福手里。” 风烈紧盯着张崇。 “自两千年前道门分裂至今,尽管各宗门尽力维持,但不可避免的血脉混肴。” “时到今日,真正能称得上纯血的,也仅剩下寥寥数家。但项家,两千年来,传承从来没有断过。” 风烈看着他,眼神平静,平静下是绝不动摇的坚决:“道门六宗早已各行其是,但只有这件事,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决不允许徐福重回世上,那对全世界人类来说,都是灾难。” 张崇撇了撇嘴:“那就干掉徐福啊。养伤两千年都没法出来,可见早就是垂死的命了。” “项大哥一个人就这么强了,你们道门这么多人加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的毁天灭地?大家一起上啊。” “十个人干不掉,一百个人难道还干不掉吗?也可以算我一个啊,反正我要去救人,大家顺便啊。” 风烈盯着张崇,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张崇莫名其妙的回望着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风烈沉默,良久,他低低的笑了:“真羡慕你啊。可以活得这么的理直气壮。” “什么意思?”张崇的问话被远处忽然出现的巨响给掩盖了。 轰! 远处天空上忽然窜起一朵巨大的火焰,乍看上去仿佛烟火,但紧随而来的爆炸声却足以抹消如此天真的揣测——那个方向正是陆仁离开的方向! 风烈脸色微变。 机会!张崇转身便跑。 “不要!”风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却已来不及撒手。引动的阵势已经发动,风刃箭雨倾盆而下,十米内彷如死地。 张崇怪叫一声,黑色风衣上苍白点火迅速跳转,毫不犹豫加速全开。 同时抽刀在手,右肩后撤上抬,对着风暴之外的电灯柱,想也不想的就是一记新学的突刺甩了出去。 激荡的斗气从剑尖处向后激荡,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气罩,将张崇身前身侧全数笼罩干净。 张崇风一样的冲出了风阵,倾盆而下的箭雨只射中了少年残留下来的残影,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孔洞。 风烈目瞪口呆的看着,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也行?……” 风杀阵,号称只要踏入其中,便会立刻引动风刃箭雨,步步难行,稍不留神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绝招,就这么被张崇简单粗暴的轻松破解了。 虽然因为临时遭遇,风烈匆忙布下的不过是个简化版,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他可没有就此放过少年的意思。风杀阵被这么轻易的突破的确是个意外,好在风烈做事时最喜欢考虑的就是怎么防止意外。 张崇刚冲出风杀阵没几步,还来不及喘口气,又是一个新的风杀阵被引动。 “我艹!!!”张崇的粗口被疯狂倾泻的风刃箭雨给掩埋了。 虽然拦不住,但只是这么一阻,风烈已追赶了上来,他乐吟吟的看着张崇,眼中充满了写作欣慰读作调侃的仁慈眼神。 张崇灰头土脸的看着他,满眼幽怨:“你至于吗?!” 正在这时,天空上连续炸起三朵巨大火莲,火莲的颜色一次比一次黯淡。 风烈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这下麻烦了。” 张崇也跟着看了看远方,不用特别说明,他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转向风烈:“喂,打个商量怎么样。” “嗯?” “呐,你看,我们都是夏国人啊。夏国人不打夏国人,就算要打,也可以先干掉那些东瀛鬼,然后我们再自己开打啊。” “你朋友似乎遇到麻烦了,我们先暂时休战,你先去救人,我们改天再打如何?” 风烈摸了摸下巴:少年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不是短期内就能把他拿下的。但看陆仁那边的样子,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却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敌人这么棘手。 虽然道门各宗早就各行其是,如今这时代彼此之间更是没什么情谊可言。 陆仁无关紧要死就死了,但姬羽然的能力对猎杀先遣队却非常重要,她现在还不能死。 另一边,少年是当前最近的线索,若是这次错过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找到他? 即便是跟着东瀛吸血鬼,总不能次次都指望运气好。谁又会想到把姬羽然安排在理论上危险性最低的新宿,却偏偏是她等到了张崇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是非常有道理啊。”张崇理所当然的道。 “好吧。”风烈瞧了眼张崇,转身挥了挥手。 张崇松了口气,欢喜的神色还没跳上就僵住了。只听风烈接着道:“那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老魏。” 张崇脖颈僵硬的慢慢转过头,提着黑铁棍的中年人缓缓步出黑暗。 第16章 十刃齐至 天上的火莲渐渐散去。 八云眨了眨迷离的眼眸,落回眼场中被围攻的陆仁身上,感觉真是没意思极了。 她一边大声喝斥,一边打出一些声势浩大但并没卵用的华丽招式好方便偷懒。 八云一向自认为是个认真工作负责任的好吸血鬼,之所以敢这么做,那当然是因为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啊! 开玩笑一样。十刃中最强的老翁,带着奈奈那臭表砸,还有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八云酱。 位于东京吸血鬼禁卫军顶点的十刃之三,一起围攻一个不到20岁还背着累赘的小朋友。 这已经不是杀鸡用牛刀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拿着高射炮在打蚊子啊! 事实上,陆仁能撑到现在都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老家伙没尽全力吧? 老翁脸上挂着微笑,距离战场不远不近,动作不徐不疾,保持着一定的威压却始终没有全力以赴,本质上和外围清场的禁卫军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战斗的四人数十米外,整排的装甲车环绕着,将四周封堵得滴水不漏。所以实际上只有死心眼的奈奈,一个人傻乎乎的猛攻。 这大概也是陆仁能撑到现在的原因。 啊啊,好无聊啊。八云打着酱油,很想学翟那个混蛋一样,想翘班就翘班了,或者学豺狼那个战斗狂,伪装打发了性子直接吃了面前这家伙。 可惜的是,这是纱罗大人亲自发出的命令,她只好继续苦闷的耍着猴戏,等着那些即将上钩的鱼们。 当当当当当。 脚踏过车顶。 枪声、叱喝声、玻璃破碎声混成一曲慷慨激昂的进场曲。 老翁眸中神光闪现,纸扇轻摇:“哦呀哦呀,我们的客人终于来了呢。真是让老朽久等了。” 八云猛的回头,兴奋的看着笔直杀近的飞机头青年,吸血鬼的禁卫军精锐完全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他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其上缠着青色的气旋,每一个被那双手指点到的吸血鬼便像是犯了羊癫疯一样的废掉,更有甚者直接就青紫着脸挂掉了。 她记得,他叫风烈。 八云舔了舔嘴唇,感觉身体都烧起来。她毫不犹豫的丢下对手,转身向着风烈杀了过去。 一排特制的超合金苦无直甩,‘热情洋溢’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吖~死飞机头。还记得咱吗?” 风烈脚下不停,身子微侧与苦无雨擦身而过。 手上拳势不停,格开斩下的刀锋,顺手一记指风弹打进右边禁卫军吸血鬼身体,反手抓着浑身痉挛的吸血鬼对着八元砸了过去。 八云可没有什么吸血鬼一家亲的想法,一点也没有要接的意思,蛮腰一扭便要躲开。 风烈却顺势补上一击掌风,将那吸血鬼当做了大号的暗器直接推着向着八云压下。 那吸血鬼又不是什么有名号的角色,半空中便已殒命,鲜血屎尿齐流。 八云哇哇叫着躲开,气得满头金发都飘了起来:“好恶心吖!你有没有公德心吖混蛋!” 风烈当然不是为了恶心八云而已。八云被那么一阻,拦在路上的只剩下老翁一人。 风烈合身前扑,双手双掌一上一下相对不停揉搓,青色的气旋在掌心间疯狂旋转。 狂暴的气流被束缚在掌心间激荡着,像是个不稳定的巨大炸弹朝着老翁砸去。 老翁脸上笑容微敛,纸扇扬起,不闪不避,竟是要亲自体会下这传言中的力量有多强。 风烈乐得如此,毫不停留,一错身便朝着奈奈扑去。傻乎乎的大胸妹纸一看只剩自己一个,福至心灵的留下一个媚眼,施施然的退开去。 只是一个瞬间,风烈已杀透重围,来到陆仁身旁。 “没事吧?”他一把扶住几欲摔倒的陆仁,自然而然的接过姬羽然负在背上。 陆仁几乎要虚脱了,汗水潺潺,浑身湿透,虚弱无力。 之前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时还好,这一死里逃生,所有的疲惫痛苦一并袭来,差点便直接跌倒在地。 但他却挣扎着,嘴巴大张,着急的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发出吚吚呜呜的不明声响。 风烈正准备安慰他几句,却猛的眼瞳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翁。 老翁慢慢收回手,描金彩绘的优雅纸扇已经全毁了,扇面割裂破烂,仅剩下一丝丝黏在骨架上,就连他身上的华丽和服也被割得破破烂烂的。 他敛起笑容,喃喃自语:“这就是‘道门’真正的力量吗?真是神奇啊。” 风烈眼瞳骤缩,不用任何语言说明,只看气势便知道,这老家伙和之前的金发美女以及正在围攻陆仁的大熊女,明显都是远超出普通吸血鬼禁卫军级别的强者。 而这老家伙更是强者中的强者。 东京十刃,毋庸置疑。 紧接着风烈就反应过来了,现场三个十刃级别的成员围攻,陆仁却还能撑到他赶来的原因。 他打量了老翁一眼,故作疑惑的道:“东京十刃?”同时脑海疯狂转动,思考着吸血鬼们的目的。这是个刻意针对他们的陷阱? 能同时出动三位十刃级别的强者,这是有更上层的人盯上他们了吗?还是说是项燕赵他…… “不才老翁,添为十刃之一。代我家无道大人,诚邀诸位夏国朋友到皇城做客。”老翁如是说。 八云和奈奈分站一边,三人三角,将风烈等人牢牢锁死。 风烈很强,但还没有强到一对三、正面干退三个十刃成员的程度。 十刃是故意放他进来的,这是个明摆着的陷阱。 但,那又如何? 风烈扫了眼:“就凭你们?” 老翁微微眯起眼:“年轻人,太过骄傲可是会吃苦头的。” 八云却是直接骂了出来:“臭飞机头死飞机头,这次那个大块头不在,三打二咱才不会输吖!” “三打二?”风烈双手一展,掌心上腾起旋风,“我们可不止两个人。” “什么?”八云微微一怔,身后猛的传来爆炸声。 她下意识的回头,正见到一个脸像是被火烧过的白发驼子远远走来。 白发驼子手正按上另一辆装甲车,只见装甲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起来,车上的吸血鬼们争先恐后的冲出。 下一秒,车子炸上了天空,迎面扑来的炽热烈焰照得她脸孔都红了。 近处的吸血鬼禁卫军们朝着驼子发起愤怒的冲锋。 白发驼子不逃反进,他阴测测的笑,双掌一擦便燃起了火焰,火焰迎风便涨,像是燃烧的刀锋! 吸血鬼们被他火焰刀擦到便立刻燃烧起来,像是浇上了油,一瞬间就剧烈燃烧起来,扑都扑不灭。 吸血鬼禁卫军们却毕竟不是毫无章法的街头黑帮,在最初的仓惶后,高素质的军事组织能力让他们立刻找到了反击的方法。 “扫射压制!” “别让他近身!” “构筑火力线!” 白发驼子被压制了。 踏。 旁边大楼墙壁上玻璃破裂,头上纹着蟒蛇刺青的光头踩踏着大楼墙壁,如履平地的奔跑着,向着临时充当指挥车的装甲车逼近。 “拦住他!” “快快快!别管准不准,给我……啊!!!” 光头大汉一跃而起,陨石般从天而降。被当做垫脚的装甲车车顶整个压扁,血很快晕红了一圈,被压成肉饼的吸血鬼显然死得不能再死。 但他也陷入敌阵深处,躲无可躲! “射击!”职位稍低的副职冷漠的接过指挥。 机枪扫射! 子弹扫在光头大汉身上却只溅起一阵阵微黯的黄光,发出邦邦邦的空响后掉落一地。 光头大汉冷漠的杀进吸血鬼中间,他一把抓起接替的指挥者疯狂的旋转。吸血鬼们的扫射没杀死他,却把临时的指挥官扫成了筛子。 吸血鬼们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却忽然感到腰间一麻,上半身就齐齐掉了下来,哀嚎挣扎着一时未死。 旁边,一个乡下欧巴桑手提着一对薄如蝉翼的血色弯刀缓缓走过。 仓惶的反击被咒骂强硬打断。 慌乱在蔓延。 吸血鬼们凌乱。 这特么的到底谁才是怪物? 光头大汉对着风烈作了个割喉的动作,状极不屑。 风烈却猛的心一沉,他还没看到最该出现的人:“乌恒,马老呢?”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早该到了吗?”光头大汉乌恒满脸不耐烦,“你瞎操心个p,以他的身手难道还会被吸血鬼偷袭吗?” 话音方落,远处却骤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两道强横的气息猛烈碰撞,煞气远远传来,压制得道门吸血鬼双方齐齐一滞。 更有那稍微弱小点的普通吸血鬼竟是直接五孔流血,生生被波及的气势余波给震死了。 乌恒脸色一僵,道门子们脸色齐变——其中一道气息正是本该最先赶到的马老。 老翁嘿嘿的笑了,神情越和蔼,杀机就越盛:“你们是不止两个人,但我们也不止三个啊。” 说来繁琐,其实从风烈杀出,吸血鬼反围,再到乌恒斯布杀进,不过短短两三分钟。 只是短短瞬间内,局势多变,而这时陆仁终于缓过气来,他放声大喊:“风烈前辈,乌恒前辈,斯布前辈,快走啊!!这是个陷阱!十刃几乎全都来了!!无道纱罗也来了!快走!快走啊!!” “走?”老翁哑然失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眯起眼,“那可是不行的呢,客人。” “就是就是。”奈奈在一旁虚张声势的帮腔,“纱罗大人说了,要把你们请回皇城!” 纱罗。背后盯上他们的是无道纱罗吗?不,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仿佛呼应着老翁的说法,远处,拖着巨大船锚的大块头和武道服的中年壮男正缓缓入场,另一边,初中生似的少年和穿着朴素的女剑客也逼了上来。 东京十刃,已到其七。 道门子靠到了一起。 “这,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风烈叹了口气。 “你怕了?”乌恒不屑冷笑。 斯布阴测测的笑:“要死我可不奉陪。” “风烈前辈……谢、谢谢你了……”陆仁摇摇晃晃的站起,看着众人表情不一的脸。 他闭上了眼睛,赤色的岩浆在皮肤下涌动:“你们走……我来拦住他们!” 第17章 陷阱外的陷阱 另一边,张崇头都大了。 “你坑我!!!”张崇很想这么说。 风烈走了,却来了个更难对付的老魏。 为什么说更难对付? 废话,年纪差了一倍,这代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连沟通都没法沟通,当然更难对付啊。 难道要和这年纪一大把的大叔,去聊什么圣杯战争啊魔法少女啊吗? 张崇咽了口口水,完全不知该如何入手。 “那个……” 魏无忌沉默靠近,提棍上手。 “大叔……” 棍子开始旋转,风冷冽。 “我擦!!” 没有任何寒暄,战斗瞬间重开。 对手换了,难度却没有任何降低。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一直打打打的你们不累我都累了!” 回答他的是雷霆万钧的黑铁棍。 挡不住!不能挡!仿佛听到九字兼定的战栗抗议。 明明刀已经递了出去,却又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硬收了回来,同时疯狂后仰,身体弯成极限的く形状。 黑铁棍擦着张崇鼻尖擦过,扫过身后的电灯柱。 电灯柱发出恐怖的声响,半截残骸在巨大的力量下飞上天空,只剩下半截留在地面上,闪烁着白色的电花。 张崇瞪大了眼,浑身冷汗直流,这特么的是什么鬼! 人愣住了,黑铁棍却没有停留。 更不科学的是,它既没有收回也没有再挥,完全违背了力学原理,直接从力量耗尽的尽头反拉回来,就像是非洲部落的回力标,带着完全相同的力量和破坏力反向拉回。 刚直起腰的少年毫不犹豫的又弯了下去。 黑铁棍却不再上当,棍在半空,中途转向,沉重下坠,泰山压顶。 张崇脚步急蹬,借力后跳。黑棍如影随形转瞬既至,棍影翻飞,落地之处连续爆破开来,溅起的碎片击打在墙壁上打出一个个深深的弹痕。 张崇感觉浑身一寒,那森寒冷冽的冷风几乎是擦着下体而过。只要想到差一点就变成新世纪最后一个公公,张崇脸色就酱成了紫色。 他连滚带爬,上蹿下跳,身形狼狈,却每一次都堪堪避过。 张崇可没有什么“高手必须要姿态优雅身手飘逸”的美学想法,谭岚的教导从来都是简单粗暴,但不得不承认非常有效。 但,也仅仅只是躲避。魏无忌将长兵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从交手至今,张崇被全面压制,竟然连一次还手都做不到。 这简直不科学,要知道,就算是面对纱罗,他都能打得有声有色——当然,这也有纱罗手下留情的原因——不过,果然还是不爽啊! 张崇心里很明白,这样一直被压制不还手是不行的。 随着战斗进行,对方身上越打下去身上的气势越强,而他连抵挡躲避都变得越来越吃力,再不还手就真的连强制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主意打定。张崇手按刀柄,猛的一跺大地,右脚脚踝扭转到一个恐怖的角度,整个人顺势翻转三百六十度,风衣扬起,像是带起盛开的黑莲。 黑铁棍毒龙般向前探,棍风沉重、声威赫赫,却——刺了个空!仅擦着背脊堪堪掠过。 黑莲一绽即收,张崇抬起头,魏无忌已在九字兼定攻击范围之内,璃香、谭岚、纱罗、申屠的身影在脑海中先后浮现,再来不及多想。 旋转! 腕力、腰力、离心力融汇一处。 踏蹬! 大地龟裂开来,像是迅速扩大的蜘蛛网。 拔刀! 白练水一样泼了出来,刀风纵横,路旁的行道树悄无声息的断成两半。 快! 快到近乎看不见! 这是张崇最快的一刀! 刀锋贴近魏无忌脖颈的时候,才听到那噌的一声轻响,却仿佛雷霆炸裂,眼前世界尽皆白光,分不清刀剑雷霆。 长棍去势早尽,回救不急,又如何拦得住张崇这雷霆一刀。 果然是雷宗血脉! 说一千道一万再多废话摆在眼前都不如直接动手。魏无忌的思路简单粗暴,却不得不说效果极好。但没想到的却是少年所做的远超他预计。 他眼瞳皱缩,瞬间失神,心下剧烈震荡。那致命一刀却已在眼前,转瞬已是生死之间! 视野尽头那一个陌生的脸庞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张刻骨铭心的脸却是冷漠如铁。 …… 你要杀我? 挡我者死。 …… 黑暗里又有谁在低语。 风吹开了鬓角,露出了记忆的疮疤,隐隐作痛。 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却已经自然动了起来。 弃棍、收手、握拳、反打,动作一气呵成。 力量从身体最深处涌了出来,在狂暴!在咆哮! 仿佛猛兽苏醒,血腥煞气冲天而起。 玄武六变、鬼神、惊! 拳对刀! 一力破万巧! 拳一击出魏无忌便已惊觉,来不及懊悔,狂暴的力量却早已倾泻而出,犹如开闸泄洪,倾尽十数年愤怒,又岂是能说收就收! “躲开!!”魏无忌脸色大变,焦急大吼。 劲风铺面,拳未至,势已到。 那巨大的犹如泰山压顶似的拳压下,张崇连眼都睁不开,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如果能开口的话,他真想破口大骂:“躲你妹啊躲!你倒是告诉我这特么的要怎么躲啊!!!” 劈出的最强一刀招至的却是更加强大的碾压式反击,生死一瞬之间,张崇却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心头一片空明,灵魂仿佛被切成了毫不相干的两半,一个在拳压下生死挣扎,一个在身旁冷漠旁观,开阖着嘴唇,不知在说些什么。 铿!!! 明明是肉体与钢铁的碰撞,却发出金戈交鸣的铮响! 天地为之一静,连风都停止了。 喀拉。 九字兼定发出绝望的悲鸣,断裂的刀刃撕裂了沉寂。 然后才听到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撞击声。 烟尘漫天。 魏无忌心沉了下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神状态下忘了控制盛怒下全力挥出的这一拳到底有多强。 限制玄武变这套功法威力的,并不是功力的深浅,而是使用者的承受能力。 道门前辈拿到这套功法后,终于研究出了配合“岩甲”能力来抵抗反噬的驱动方法。传至今日,道门中练到最强的仅有三人,而魏无忌正是其中之一。 而刚才那一击,连岩甲都承受不住反冲瞬间震散,正面硬抗了一击的张崇能活下来吗? 他急急跃起,连随身铁棍都忘在一边,追着少年被击飞的残迹一路前奔,想要找到苟延残喘的少年,只要张崇还有一口气在,以姬羽然的特殊能力当能吊着他的命。然而—— 魏无忌看着地上的一滩鲜血和波涛平静的市内河,脸色变幻,心情怪异。 那变态小子不仅在他盛怒一击下活了下来,甚至在那一瞬间还想出了逃命的方法,干脆选择了方向直接借力飞退,顺势逃命。这狂暴的一击竟被他一路卸力发散,最后落到他身上的怕是一成都不到! 这小子才多大,怎么能妖孽成这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小子肯定是雷宗后裔,却不知是不是那个人的后人。 毕竟就张崇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血脉非常的薄弱,竟然只能用来加速,简直弱得不成样子。 要追吗? 魏无忌微一迟疑,下一秒却不用再迟疑了。他头也不抬,反脚踢上井盖,顺势急速后退拉开距离,右脚一磕,黑铁棍落回手里,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 就在他刚才的位置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漆黑武士服的矮小老头,留着长到腰际的长胡须、须发皆白。 殷红双瞳深邃无波,仿佛看透世情的长者。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平凡,但魏无忌却提足了精神,甚至是踏上东瀛以来头一次如此全神贯注的警惕。 是的,能这么无声无息的侵入他身后近处他却毫无所觉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老人? 更何况,就算是现在这么近在咫尺的盯着,在感知里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好像那边空无一物,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骨头、血液、毛发,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发出警告。魏无忌浑身紧绷,紧紧的盯着老人,准确点说,盯着老人腰间的刀。 那是一把二尺五寸长的古朴武士刀,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表面古朴无华,锋芒不露,看上去很是老旧,却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息。 仿佛成千上万的怨灵不甘的痛苦哀嚎,憎恨诅咒着一切活物包括他的主人,堪比传说中的妖刀村正。 这么一把绝世凶器,简直是吃饱了没事玩自杀的绝佳神器,却被老人普普通通的插在腰间,安安静静的沉默着。 老人手上拿着九字兼定的半截断刃,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刀痕,少年于生死间发出的拔刀一击,如苞丁解牛般清楚解构。 “你是谁?”魏无忌冷漠的问。 “原来是道门的人。”这话问得古怪。 魏无忌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闪而过,不及多想。 却见老人抬起头,眼瞳中精光乍现,彷如神兵出鞘,只听他又问:“道门子为什么来东瀛?” “你是谁?”同样的问题第二次问出口,魏无忌的忌惮却成几何倍数上升。东瀛吸血鬼中哪里来的这般人物? 就算是那号称无敌的无道纱罗也不曾给他这种危险的感觉,至于那什么十刃之流更是连提鞋都不配。 他握紧黑铁棍,慢慢下蹲,棍指前方,劲道在积蓄,战意在攀升。 道门子与吸血鬼之间,本就该这般对话。 “看来是谈不拢了。”老人微微皱眉,丢下断刃,手按向刀柄。 第18章 无道刹那 在危机的刺激下,气势早已积蓄到极致,战意沸腾,连身体都微微颤抖。那不仅仅是恐惧,更是力量积蓄到极点、濒临肉体承受极限的自然溢出。 魏无忌再不犹豫,大喝冲刺,一出手就是最强杀招——玄武六变鬼神惊!! 天边有巨响伴奏,这本就是已超出凡世的超境战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拳未至,风先到,吹散老人额前白发,露出犹如深渊的深邃双眼,已是猩红。 手,一落在刀柄上。 老人,便成了剑圣。 剑气青莲般绽放。 仿佛有燕子低吟。 “燕返。” 武士刀还在三米外,劲气延长的剑刃却已经杀到身前。 轻盈、迅捷,变幻无双,而且致命。 如果说魏无忌把力发挥到了极致,那这一剑就是技的巅峰。 这是力与技的碰撞! 一力破万巧,前提是拥有压倒性的力。 面对张崇,魏无忌可以压倒性的强,但面对眼前这老人,双方的强弱却倒了过来。 当不再拥有压倒性的力时,技之巧便占了上风。 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伴随魏无忌征战半生的玄铁黑棍悄无声息的从中断开。 这还没完,剑势从左肩直拉到右肋继续斩落,连贴覆在体表的暗黄色岩甲都被剑气斩裂,只差一点,便会连人劈成两半。 魏无忌僵硬抬头,涩声道:“佐佐木……小次郎?……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佐佐木小次郎,本就只是个传说。”老人正缓缓还刀入鞘,他看了魏无忌一眼,“……但剑法不是。” 他顿了顿,又道:“我再问一次,道门子来东瀛做什么?” “关你屁事。”魏无忌撕下上衣,赤裸半身露出钢铁般的肌肉,还有肉眼可见的薄弱黄光紧贴着肌肤。 他双手各握着半截断棍重新拉开架势。 “你打不过我。” “那要打过才知道!”魏无忌暴吼着冲出。 战斗重开。 双棍一前一后,紧紧相随,力量像潮水般涌进,一浪一浪层层叠加,疾风骤雨般浪袭而至。 右手狂暴奔腾,简单直接当头一棒,快、准、狠,呼吸间已至老人头颅,而老人的刀还在腰间鞘里。 不。 魏无忌眼前一闪,鞘便已出现在棍下,挡下这狂暴的一击。 巨大的冲击反震得右棍差点脱手,连带着魏无忌整个人都往右后一倾。 左脚顺势前踏,魏无忌容颜如铁,撞击声还未发出,左手半截断棍已迅若闪电,直刺心脏! 擅长长棍不代表双棍就弱,司职追杀叛徒的魏无忌精通十八般武器。 黑铁棍断裂是在意料之外,但同时也是个机会。他只是性子粗豪,却不是只会蛮干的傻子。 从一开始,魏无忌便清楚眼前老人的恐怖,便是马老恐怕都略逊一分。 在那强大的气机锁定之下,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几分,除非他能给对方制造一个“意外”。 而这,就是意外! 但下一秒—— 他听到了出鞘的争鸣,像是神风的轻响。 刀鞘倒持,刀刃向下滑出,动作不快不慢不徐不疾,却恰到好处的拦在心脏之前,将魏无忌精心准备的杀招化于无形。 不,这才刚刚开始。 成功了!魏无忌嘴角一扯,铁面也露出一丝微笑。 他从没想过能压制住老人连刀都拔不出来,真正的杀招正是在挡住之后。 拔刀术确实很强,但其最强一点在于拔刀的瞬间,之后不可避免的存在剑技等级的下降,而魏无忌要的就是那瞬间的时机,灵感来源正是复制张崇的逃生之路。 震飞的右手紧抓着铁棍带着强大的势能从天而降,在对方最放松的时机,从不可能的角度发出的最后一击,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然而—— 竟然挡住了。不,挡住并不奇怪,但老人用的却是鞘。 左手鞘挡切泄劲,右手刀上撩反切,刀气自左右手同时迸发,纵横四射。 “二天一流·龙咬。” 先是佐佐木小次郎,然后换宫本武藏了吗?魏无忌眼瞳骤缩,身形急退。 双“刀”如影随形。 刀与棍,棍与刀,双“刀”对双“棍”。 爆响连声,劲气四溅,一瞬间两人已互换了近百招。 刀气忽停,棍势消散。 从魏无忌出招,到双棍齐出,再到老人双持反击,其实不过过去短短十几秒钟,魏无忌却感觉过去了数个世纪之久。 整个人像是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的一叶扁舟,随着风雨飘荡,到了后来甚至连抵抗都仅仅只是依靠本能。 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潺潺,魏无忌手臂不停颤抖,由天外玄铁混合百锻精钢秘制而成的黑铁棍仅剩下掌中小半截。 魏无忌丢开黑铁棍,落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明智的选择。” 武士刀还鞘,老人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魏无忌,“那么告诉我,道门子来东瀛做什么?” 魏无忌提起拳,摇摇晃晃的重新拉开战斗架势。 沉默,就是回答。 老人凝视魏无忌的双瞳:“愚蠢。” 视野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尽头的敌人一团血红,红得像当年那一把大火。魏无忌心头也有一把火在烧着,烧了十八年,烧到现在,连灵魂都一并燃烧。 风陡的停了。 他向前踏步,脚落在地上时,大地就龟裂开来,虎啸牛吼。 玄武一变牛虎力。 第二步,老人手垂下,按住了刀柄。 玄武二变百兽伏。 第三步,空气像是被抽空了,老人的刀牢牢的被压在鞘中,无法寸动。 玄武三变霸王绝。 魏无忌踏出第四步,本不可见的斗气像是实质化似的燃烧着,染红了背后天空。 玄武四变天下无。 第五步,贴在他体表外侧的岩甲破碎开来,黄光四散,还原成最原始的状态,细细的黄沙散落一地。 玄武五变凡世巅。 第六步,魏无忌胸口崩裂,双手、双脚、脸,浑身上下,崩裂出一道一道的创裂。 身体因为承受不住玄武变带来的强大反震,开始出现崩解。 唯有力量不停的攀升,疯狂的攀升、叠加、叠加、再叠加! 玄武六变鬼神惊。 第七步,魏无忌脸上鲜血淋漓,双眼空洞的盯着老人,却又似盯着远方。 他抬起拳,动作缓慢而坚定。 虚不可见的拳势卷起落叶、卷起电灯柱、卷起行道树,卷起四周的杂物,汇聚在一起,隐隐汇聚成神兽玄武的模样,发出狂暴的咆哮! 玄武七变·天地碎!!! 老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他按住刀,身形微微下蹲,摆出了拔刀术的姿势。 仿佛连时间都变缓了。 刀,一寸、一寸,慢慢拔出。 慢!无法忍受的慢。慢得连乌龟都比不上的慢! 慢得一百个人里一百个人都会认为,在刀拔出三分之一前老人的脑袋就会被轰爆。 然而那狂霸奔袭却凭空为之一顿。 快!比子弹还快!比闪电还快!比张崇那最快的一刀还快的快! 明明刀还在鞘里,刀却已经斩到了眼前。 不,那根本就是上一刀,甚至是上上刀,只是刀在挥出的瞬间再次回鞘,才产生了刀还在鞘里的错觉。 只一瞬,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已满是刀光。 既是一刀,又是无数刀。 既是无数刀,却又只有一刀。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覆生归一,以一贯之。 神兽玄武发出不甘的怒吼,消散在空气中。 魏无忌立于原地,拳头僵在半空,距离老人仅剩半尺之遥。 犹如鸿沟的半尺之遥。 拳垂下,眼中有神采重新泛起,魏无忌望着老人:“一之太刀,冢原卜传?”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老人微微颔首,还刀入鞘:“在下,无道刹那。” 无道刹那捂嘴轻咳数声,正视魏无忌的眼睛:“还有什么遗言吗?” 刀气入体,心脉已断,脏腑尽碎,救无可救,却意外的没有多少恐惧,只有淡淡的遗憾无法抹去。 至少那孩子逃了出去,魏无忌欣慰的想。 他摇了摇头,笔直的站着,就这么沉默的死去。 骄傲的道门子,就算死也不要屈辱的躺在地上。 无道刹那微微皱眉,对这场突来的战斗疑虑重重。 道门是东瀛血族的宿敌不错,但这并不是现在就值得他出穴的理由,那个引他出来的黑影到底是谁,又是谁告诉了他那些“秘闻”? 即便在东瀛血族里,知道这些事情的也仅仅只有数人。引他来见魏无忌又是为了什么?和那秘闻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传说中道门和血族始终纠缠不清,道门子身上有些线索似乎也属正常,但是——咦?这是……?! 纱罗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怪异的场景。 无道禁卫军真正顶点上的顶点,数百年不出皇城的无道刹那正怔怔的望着地上一摊血,好像要看出个花来,口中还喃喃自语。 纱罗竖起了耳朵,隐隐听到最后一句。 “……传说……难道是真的?” “传说?什么传说?哪个传说?”纱罗兴奋得耳朵都红了,扑棱扑棱的,满眼兴奋,像极了发现胡菠萝的小白兔。 无道刹那咳了一声:“什么什么传说?事情摆平了?” 纱罗苦着脸:“没有。有个小孩子自爆了。bong一下的好大声!真是吓死人了!” 她双手比划着大圈,夸张的示意着,企图推卸责任,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卵用。 无道刹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纱罗讪讪的接着道:“然后其他人就趁机跑了。” 无道刹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纱罗眼珠子转了转:“老师,你怎么亲自出来了?您不是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了吗?还是说这些家伙真的这么厉害?” 无道刹那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 纱罗浑身一僵,连心脏都冰冻住了,喉头艰难的蠕动。 她尴尬的左看右看,指着魏无忌的尸体没话找话说道:“还以为是个有支线剧情的角色,没想到根本就是个龙套嘛,挂得这么快。” 话没说完她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语无伦次的这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啊。 无道刹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放开刀柄,身上的气势消失了,又变成了那个矮小的老人,平凡朴实得毫无威胁力。 纱罗很清楚那只是个错觉,眼前之人才是真正武力冠绝禁卫军甚至整个东瀛血族的存在。 空气又恢复了流动。纱罗拍了拍胸口,夸张的呼出一大口长气:“好险好险好险,还以为要死了要死了。” 无道刹那瞪了她一眼,深知弟子品性的他压根不上当。 纱罗仿佛也忘了刚才那一幕,指了指魏无忌,又道:“老师,你不是让我把他们带回去吗?怎么到了你手里,反而一下就把他干掉了?你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了?” 无道刹那摇了摇头:“他攻击太烈太猛,我没法留手。”他顿了顿,瞥了一眼东方,回身步入黑暗,“记得,我今天没有出来过。” 纱罗瞪圆了眼,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剑气纵横的模样。 你老人家倒是告诉我,我个用拳头的该怎么去圆这个谎啊。 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围了过来,远远的就看见八云那头耀眼的金发欢快的跳动。 无道刹那影踪全无,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第19章 意外的搅局者 爱衣。 普通的十五岁少女。 cosy爱好者。 刚在c99上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大冒险。 先是被流氓绑架,接着被当做货物卖给了“大人物”,正当以为自己从此挂点,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拯救了她。 虽然这个白马王子有点不阳光,有点嫩,长得不够帅,个子也不够高,不会讨女生欢心,看起来还很幼齿但实际上年龄比欧吉桑还大,打扮死宅就算了还老土…… 好吧,忽略掉以上缺点,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呃,不错的吸血鬼。 是的,爱衣的新朋友是只吸血鬼,还是吸血鬼中位于最高阶层顶点的那一票。 从那次以后,两人倒是时不时的有些联络,偶尔也会出来坐坐走走。 女孩天生的敏感让她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好感,还有那一丝莫名其妙的纠结。 “可是,要追人家就大胆来追啊!”爱衣气愤的道。 她拉着身旁大女孩的手摇着,其实更像撒娇:“沙耶姐,你说气不气人嘛!” 沙耶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呐是呐,我们爱衣这么年轻漂亮可爱的说。” “就是说啊。”爱衣翘起小琼鼻,“人家是女孩子啊,难道让我去倒追吗?” “是呐,矜持可是女孩子的尊严。” “就是啊。整天不见人影,偶尔见面就是散步。这是哪个年代的约会设定了啊!”爱衣挥舞着手臂,状极不满。 “就连散步时都尽挑些偏僻荒凉的地方,哪个女孩子会和男生晚上去这种地方啊!又不是荒川爆笑团!!” 沙耶微笑补刀:“而且还没来。” “对啊!就连这种约会他都翘掉!说什么有紧急事!一点都不把人家放在心上,真是超火大!!!” “嗯嗯,追我们爱衣的人都可以绕秋叶原一圈了都。他要是再不着紧点,我们爱衣就干脆不要他了!” “不行!”爱衣急了。 “为什么不行?”沙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玩味。 “因为、因为……唉呀,沙耶姐欺负人!”爱衣跺了跺脚,捂着通红的小脸,河畔斜坡跑去。 沙耶微微笑,眼中却有担忧闪过。虽然得到“他”的喜爱是好事,但对“他”是否能从头到尾保持这种喜爱,沙耶一点信心都没有。 自c99之后,拥有共同小秘密的沙耶和爱衣明显更为亲近了。所以今晚,被无故放了鸽子的爱衣,就忍不住找了沙耶出来“哭诉”。 毕竟,这些涉及到“他”的事情完全没法和其他人说起。这点点常识,我们爱衣大小姐还是有的。 “唉。”坐在河畔斜坡上,爱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嘟囔着低声抱怨,随手抓起一块小石头朝着水面砸过去。 咦?那是什么? “爱衣!” 沙耶似乎也发现了,快速赶上几步。 爱衣迅速站起,警觉的退后两步,心里同时掠过了n项翟所普及的东京危险常识。 是什么?神秘莫测的吸血鬼?来东京挑战自我极限的猎人? 哼哼哼,总是看不起我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等我抓到了这个让他看看!……要是、要是我有危险的话他会及时赶到吗? 爱衣心扑通扑通的跳,脸莫名其妙的红了。完全没注意一个黑影挣扎着爬出水面,摸着岸边爬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脚扑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跨越三个八度的超高女音瞬间突破天际,勇气信心什么的统统丢到爪圭国去。 沙耶冲了上来,抓起石头帮忙。爱衣脚踹手砸、手脚并用,狼狈后退。 那团黑影被她踹得翻过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赫然正是张崇。 沙耶一愣,爱衣却仍是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少年头上一下子肿了起来。 “啊,爱衣别打了。是、是……”沙耶赶忙阻止了爱衣,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是我‘表弟’啦。” “啊?”爱衣捂着脚痛呼,竟然已经流出血来了。正不爽呢,听到沙耶这么一说,她傻了眼。 仔细凑近一看,那一点都不帅气的脸孔,不正是和翟一起救出她的少年么? 只是此时一身湿漉漉的狼狈得要死,嘴角还残留着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血迹,看起来就像是犯了狂犬病的流浪汉模样,又黑灯瞎火的一下子没认出来。 她伸出手臂,捅了捅张崇,少年毫无反应。 爱衣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他这是怎么了?” 话刚出口她便想起了他的“真正身份”,吸血鬼猎人。现在这副快死的样子,难道是…… 她下意识的去看沙耶,却见沙耶也正呆呆的看着她。 两女其实都不清楚张崇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他和吸血鬼到底是敌是友。 但现在张崇明显受了重伤,总不能放着不管,但要是他和吸血鬼之间是敌对关系,那收藏了他的自己两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住那些人的怒火? 但他是高桥老师的朋友啊。怎么办?! 正当沙耶纠结难当时,却听见爱衣的招呼:“沙耶姐,快来帮忙啊。” 爱衣没想那么多,她抓着张崇的衣领,努力往岸上拖。昏迷的少年沉得像头猪,拖了半天也不动。 爱衣一回头,才看见沙耶竟然站在原地发呆,赶紧招呼帮手。 两女一前一后好不容易把少年拖上岸,发现少年手里还紧攥着把断掉的武士刀。 沙耶脸色一变:“爱衣啊。” 她看向爱衣,却发现爱衣也苍白着脸,彷徨的回望着她:“沙耶姐,他、他说今晚突然有事,难道他……他不会也出事了吧?!” 沙耶心一痛,想起那个影踪全无的男人以及此前上门来咨询的特勤人员,拉过爱衣抱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你忘了吗?他可是这个城市最顶点的存在之一啊。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对、对!没错!”爱衣心里燃起希望。 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出事,这一定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原因!对,肯定是因为这个! (死翟臭翟笨翟,竟然害我掉眼泪了。等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爱衣抹掉眼泪,反倒比沙耶更快清醒过来。 “沙耶姐,快来帮忙啊。说不定还有‘敌人’追来呢。快!我们赶快带走表弟君,回头等‘他’回来了,我再问‘他’怎么办。” ———————————— 漫无边际的世界里,左边黑暗,右边光明。 张崇站在光明与黑暗的边际里,眼神迷惘。 怎么回事? 我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在和那道门大叔开打吗? 他抱着脑袋苦苦思索。 只记得在最后,当面对那大叔的苦苦苦逼时,束手束脚被一路打压。 在极端压迫之下,过去所见过的、看过的、亲身感受过的、所有人的招式,在那一瞬间齐齐汇聚在一起,合成那一刀,想也不想的挥了出去。 那是他自踏入这个世界以来劈出的最强一刀。 张崇想起来,紧接着脸都绿了。 就在他逼出那有生以来的最强一刀之后,立刻就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的反击。 想起那几乎是开天辟地鬼神惊惧的一击,便感到背脊发凉,忍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话说,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差点以为死定了的说。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怎么又到这里了?难道又是在做梦吗? 张崇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黑暗那边,尽头的巨大牢笼高高地耸立着,但是,那被粗大锁链锁死的牢笼大门却推开了一大半。 而最关键的是,那牢笼中原本存在着的另一个“他”,却已经消失不见! 张崇悚然一惊,猛的回头望向光明一边。 另一个巨大牢笼里,再另外的一个“他”却指着他的身后,嘴唇一开一合,从嘴型上来看,依稀是四个字:“小心身后”。 脖颈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气,张崇浑身一僵,慢慢的转过头去。 却正见到眼瞳赤红的另一个“他”紧贴在他背后,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好啊,‘我’。” “我……”张崇张了张口,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了,别太依赖‘我’吗?”却见另一个“他”忽然变脸,眼瞳中血色大盛,猛的推了他一把,脚下忽的一空,他就摔了下去。 不见底。不见底。不见底。 下坠。下坠。下坠。 张崇鬼叫着拼命挣扎,向上伸出手努力想抓着什么,却什么都没抓到。 另一个“他”张着血色的瞳孔冷冷的俯视着他,巨大的圆月悬挂在“他”的背后,散发着惨白色的光。 惨白色的圆月亮莹莹的,倒映出他死命挣扎的狼狈身影。 张崇悚然惊觉,那倒映中的他,赫然也亮着一双赤红的非人瞳孔。 “醒醒……快醒醒……” 虚空中似乎有人在叫他,恍惚中,他忽然再次感觉到了地面。 回过神来时,他又一次站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边上,大半身子却已经落在了黑暗的疆域。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 黑暗尽头的巨大牢笼里,另一个“他”抓着铁栅栏,赤红双瞳中血色流淌,对着张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向上指了指。 张崇下意识的抬头,天空上一张巨大的脸俯视着他。 那竟是又一个“张崇”,三千青丝修长,眉眼英武却又妩媚,仿似女子又如同神灵。 在张崇看向天上那张巨脸的瞬间,祂的眉眼动了动,一缕眸光投向张崇。 张崇“啊”的一声惊醒过来,满身大汗淋漓。 甫一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 第20章 忠告 “……是你?”张崇看着翟那张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几千亿的臭脸,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道:“怎么又是你?你……救了我?”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是间不大的和室,大概只有六张榻榻米大小。张崇被安置在一角,翟就横躺在他旁边不远,一手撑着脑袋正看着电视。 看到他醒来,翟一边随手按着遥控器按钮,漫无目的的换着台,一边阴阳怪气的答道:“可不就是我么?” 翟臭着一张脸,显然心情很不好:“老实说,我可不想在这里看见你。” “什……(么意思)?”话未说完,张崇便被身体传来的异样感击倒了。先是疼,然后是痒,像是一万只蚂蚁在浑身上下内外不停爬来爬去。 张崇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嘴角都抽歪掉,嘴里发出兹兹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的是饥饿感,难以言喻的饥饿一瞬间涌上来,差点直接将他淹没。 他从没发现饥饿竟然是如此让人无法忍受的感觉。他下意识的问:“有、有吃的么?” 翟随手从身后拿出一堆的零食,高热量的巧克力棒、薯片甚至是家庭装的大容量牛奶,看上去倒不像是翟喜好的类型。 张崇虚弱无力的接过,狼吞虎咽的动作倒是很快,一边吃还一边吐槽:“怎么看起来是女孩子的零食储备啊。”之类的。 翟看着他饿死鬼托生海吃狂饮的模样,一脸怪异的表情。 张崇咽下吞下整袋巧克力棒,冷不发看见翟奇怪的炽热视线,一股恶寒涌上来直冲胸口。 吃的东西没吞下去,喉头挤成一团差点噎死他。 张崇拼命的敲打胸口,大口灌进半盒牛奶,好不容易将东西吞下。他忍不住怒道:“笑屁啊。” 翟却仍是那副怪异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侏罗纪世界逃出来的史前巨兽。 张崇也感觉不对了,哪怕他还是痛并麻痒得直抽抽,头转了转上下打量了自己,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张崇心中一凛,经验还是太少的他下意识的避开翟的眼睛。 “看来你知道。”翟微微眯起眼,表情一肃。“那你知不知道,才仅仅过去不到两天,你的伤竟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从来没见过恢复速度如此之快的人类,快得简直就像是,我们血族一样……不,别说人类了。” “就算是血族中,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很少有这么快恢复过来的。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翟摸着下巴,看着张崇似笑非笑,就差鼻梁上架上一幅眼镜。 张崇“呃”了一声,后面就没了,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翟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张崇受不了别过头去。 张崇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 挨上魏无忌那惊天动机的一击,虽然他一路疯狂泄劲,但却仍是承受不住,落水以后之后他的意识,几乎已经陷入半恍惚状态。 他体内属于吸血鬼的另一半血统开始发挥作用。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醒来才会感觉这么饥饿,因为没有血液的补充,所以消耗的是自己的生命能量吗? 他身上的血统秘密,除了谭岚瞎搞过一些测试外,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管如何,他也清楚,这不是可以轻易对别人说起的秘密。 正当他为难时,翟却挥了挥手,整个人又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恢复成常见的懒散模样:“嘛,算了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 他顿了顿,看着张崇似笑非笑:“不过,你不会以为这样子就足够你救出神巫女了吧?” 张崇皱了皱眉。 “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翟平静的道,“不过看你之前的伤势,是和那个拿着黑铁棍自称道门的中年人拼了一场,没错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上次营救项燕赵时,张崇就和道门的人战斗过,东瀛吸血鬼很清楚张崇和道门那伙人不是一伙的。 张崇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那家伙超级强的。”他瞥了翟一眼,“比你强多了。” 翟面无表情:“他死了。” “……什么?!”张崇惊愕的看向翟。思维有些混乱,脑袋有些不清醒,张崇简直无法想象。 一个就在不久前还生如活虎、强得变态、差点干掉他的强者,结果一醒来却被告知他已经死了? 强烈的冲击简直让张崇无法置信。 但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张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虽然双方并不是朋友,但同样都属于人类这个阵营,更是潜在的盟友,就这么轻易的死在吸血鬼的手上,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良久,他涩声道:“谁……杀的?” “谁杀的对你有区别吗?”翟不答反问,“只是一个道门子就将你打成重伤,而他们在帝国面前,也不过是稍微大点的麻烦而已。” “要知道前天晚上刚刚结束的行动,道门死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比起他们,孤身一人的你觉得自己又如何?” 张崇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但话还没出口,翟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翟瞥了他一眼,抢先道:“你以为之前你大闹东京的行为很强大?不,只是‘他们’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你已经登上了黑名单,遍布四处的监视摄像头监视着整个东京。一旦有所发现,就会第一时间上报给无道纱罗那女人。” “难不成你以为前天晚上的一切只是个巧合?这只是那女人开始认真起来了。” 张崇脑子乱糟糟的。老实说,来东京以后的一路顺利,让张崇一直处于一种过于乐观的状态。 就连和纱罗当正面硬刚过一次还全身而退,甚至在某段时间里他一直有种错觉,似乎只要找到地下皇城,他就能轻松的带走璃香。 只是在道门魏无忌手下的惨败后,他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而翟口中淡然描述的一切更让他有种不可抵抗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然而,作为一个逗比的深度中二,你确实没法指望他用太多的理智来思考问题。 东瀛吸血鬼强大吗?强大。世界上唯一一个由吸血鬼暗中统治的吸血鬼帝国,便是称为最强的吸血鬼组织也没有问题。 但这又如何?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了,在来东瀛之前,不是早就已经清楚这个事实了吗? 谭岚、申屠甚至是杜医生,都反复多次和他提起过了。如果要后悔的话,一开始不来不就结了吗? 看着张崇神色变幻的脸孔,震惊、沮丧,然而很快又变得淡然甚至振奋起来,翟也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他也不认为能真的打消张崇的念头,但恢复得如此之快倒也不在他的预计之内。 特别是最后,张崇直视着他,用一种非常欠扁的淡然语气说出“你说得对,但那又怎样?反正我都是要救璃香的啊”. 翟更是有一种仿佛本该如此的荒谬感。 话虽如此,翟本来在乎的就不是这个,小小的感触之后,也就放下了。他耸了耸肩,整个人又耷拉下去,像是刚才那个严肃的人不是他一样. “随便啦,这是你的选择,想去救就去呗。反正大不了就是和神巫女一起挂掉而已,嘛,死在一块的话,至少也实现了你的部分愿望吧。” 一点也不!张崇脸抽了抽,检查了下自己的状态,决定还是不和翟计较乌鸦嘴的问题了。 “但是——”翟懒洋洋的扫过来一眼,瞳孔中却藏着锐利的锋芒,“这也只是你的选择,别把别人牵连到你的选择之内为好。” “放心,我绝不会牵连到你。”张崇想也不想的回答,心里却有些不爽。只是瞥到翟眼神后深藏的认真神色,他忽地惊觉不对。 翟是个什么人他不清楚,但至少几次交道下来明显不是个怕事的人,他说的…… “我回来啦~”一把有些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娇小的身影呼啦啦的拉开门,一眼便看见了清醒的张崇。 爱衣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捂着嘴满是欣喜:“你醒啦!” 张崇忽然明白过来翟指的是什么,恍然大悟。 难怪翟脸色会那么难看。救了他的人不是翟,而是爱衣。 在吸血鬼大索东京的时候将他救了,若是被吸血鬼发现,他自然不用说,爱衣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仔细想想,搞不好他现在之所以还安生着,恐怕也是翟暗中出手帮爱衣抹去了痕迹。 想通这点,张崇就没有什么不舒服了。 易地而处,他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该说果然重色轻友的家伙,交的朋友果然也是重色轻友的料吗? 张崇看着翟嘿嘿直笑,笑得爱衣一脸莫名其妙。 翟倒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恼羞成怒的回瞪着张崇:“笑笑笑,笑你妹啊!是不是想打架你说?” “不欺负你是病号大爷让你一只手!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翟一边说一边起身撸袖子,很有当场了结恩怨的打算。 却冷不防被爱衣一把拉住,嗔怪的拍他一下:“你闹什么啊。张君现在是能打架的样子吗?” 因为吸血鬼发育的问题,年纪一大把的翟站在爱衣身边反而不显大,爱衣看起来就像是个教训弟弟的好姐姐。 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爱衣那清澈的目光下败退,只好悻悻的瞪了张崇一眼,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去。 张崇眨了眨眼,心头一暖。 紧接着他更明白,该离开了。 第21章 暗中的交易 夜已深。 听了一晚上“张崇大战吸血鬼和神秘敌人(道门子)”故事的爱衣,在兴奋感下去后被极度的疲惫击倒了,呼呼的睡着了。对张崇和翟是一点也没防备。 不过张崇总觉得,翟看着他的目光很不善。好吧,毕竟照顾张崇也是导致她如此疲惫的原因之一。 更不用说作为爱衣在东京一个人生活的“闺房”,曾经只属于翟这一个人的特权却被张崇给分了,作为雄性翟也高兴不起来。 张崇缓缓站起身来,他摸了摸胸口,感受着身体内外的情况。 断裂的骨骼已经重新长好,身体表侧更是连伤口都没留下几道,半吸血鬼血统带来的优势也许比他之前所想的要来得更加的恐怖。 想到这,他便想到谭岚的警告,过于依赖吸血鬼血统带来的或许便是永远的沉沦。 不说其他,便是此刻,那种异样的饥渴感在胡吃海饮后仍然存在,只是被压制下去而已。 翟看着张崇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异样。不过他很理智的没有问,他们本也不是亲密到那种程度的关系。 看着张崇四处张望的样子,翟默默的递过折断的神兵。 张崇接过来,拔刀出鞘,望着只剩半截的九字兼定怔怔出神。终究有些东西不是醒来就可以忘记。 璃香的刀断了,他也更清楚自己所将面对的困难。 “刀断了还可以修,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翟看着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崇摇了摇头,还刀入鞘,将九字兼定负在背上。 翟也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恨血天皇恨得要死的不止你一个,想要摧毁东瀛血族统治的更是不知多少。” “几百年过去了,几千年过去了,东瀛还是那个东瀛,血天皇也依然活得好好的,曾经猎人横行的东京也变成了猎人禁地。而那些妄图改变这一切的人,要嘛死了要嘛比死还痛苦。” 翟深深的看了张崇一眼:“你和他们一样充满勇气,没人会说你是懦夫。一个人挑战一个国家,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是神巫女知道了,她也不会怪你。” 张崇回望着翟:“我不是害怕谁的责怪才来的?” “死也不怕?” “当然怕。”张崇坦白恐惧,但目光炯炯,“但还没有怕到落荒而逃。” 翟脸色微变,沉默下去。张崇当然不是在暗示着什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翟怔怔的呆住了,精神恍惚。 你以为忘记的某些事情,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的出现,一如当年。 他下意识的回头望着爱衣,女孩大赤赤的趟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脸上红扑扑的,口水直流,看起来可爱极了。 翟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却忽然觉得陌生起来。 张崇收拾妥当,跟着神思恍惚的翟离开。 出了门才发现这是栋破旧的老式二层木造公寓,四处有些荒凉,看起来像是郊区。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人注意到多了张崇这么个不速之客。 天正下着雨,张崇抬头看了两眼,黑压压的一片催压着。偶尔有闪电打过,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 偏偏雨却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两人走在荒僻的小路上,彼此都沉默着。 良久,翟忽然开口:“还有两周,神皇祭便要开始了。” “嗯?”张崇抬起头。 “神皇祭是血族防御最松散的时候,不过神皇祭的中心就正好相反,按习惯,神皇祭一般持续五天,在最后一天,皇居前九龙天坛会架起祭台,凌晨0时开始血祭。” “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无道纱罗甚至秦氏贵族们都会出席,想从他们面前救人纯属做梦。” 翟望着天空,看也不看张崇,就像是自言自语, 张崇心一紧,接着大喜:“那天坛……?” 说未完便被打断,翟背负着双手,稚嫩的外表腾起异样的沧桑:“我不会帮你,我也不会再劝你。” 他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前走,既不和张崇同步,也不是回去爱衣家的方向:“如果在皇城遇上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你也不用。” “提前警告你,如果我拿出了‘秘技’,你一定要立刻就跑,等到那时候就连我也控制不了了。” 张崇看着翟苍凉的背影慢慢远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又不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不再多想。时间紧迫,他也不该再耽搁。 翟不说,他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尝试,比如项燕赵告诉他的那个线索就可以去试试。但是在那之前—— “……你倒是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啊?!” ———————————— 东京,平静的表面下,一片风声鹤唳。 往日里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佬们,一个个都夹起尾巴趴得低低的,恨不得披身毛皮见人就咩咩叫,好显示自己的绿色无害。 至于往日街上常见的那些混混们更是几乎不见,犯罪率直线下降了10个百分点不止,以至于很多小市民都衷心的感激起往日鄙视的警察们。 但警官们却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多少。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从上层甚至是上层中的上层发下来。 一票票的人开着明的暗的警车,鸣着或关着警笛24小时穿梭在东京的大街小巷里,搜寻着可疑的人物。 东京湾港口附近的某条巷子外,警车呼啸而过。 浑身裹在黑色大风衣中的人竖起衣领,将脸颊都全部遮掩,仿佛整个人都溶入黑暗里,只有手上提着的箱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他静静的站着,像是要站成一座雕塑,雨打到他身边却像是碰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不见消散。 巷子尽头亮起两点红光。 “你迟到了。”一个低闷的声音响起,乍一听似乎很有特点,但仔细去回想却只记得轰轰的,完全无法辨别。 他早就到了,却沉默着不说话不开口甚至不睁眼,像是黑暗的一部分,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尾随的气息他才站出来。 黑衣人没有回应,在距离对方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也顺手放下了箱子。 然后正对着对方,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去,直到几乎退到巷子尽头,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步出黑暗的竟也是一身黑衣打扮,只不过不是人,是“鬼”,血腥的瞳孔说明了他的身份。 只是身为统治阶级的一员,却穿得这么见不得人,难免显得有些滑稽。黑衣人嘴角抿了抿,像是在嘲笑。 箱子是黑色手提箱,银色金属包边。那黑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看起来像是皮质,却泛着金属色泽,摸上去生硬冰冷。 但黑衣吸血鬼清楚,这东西比瑞士央行金库还要安全。 中间是一个古老的密码锁,纯机械式的表盘,九个用秦篆书写的数字围绕在表盘外侧,中间圈成一个阴阳鱼,阳点上已经插着一把玉质的钥匙,阴点上空着。 吸血鬼取出另一把合金制的钥匙插上,严丝合缝,阴阳鱼转了起来,九个纂字浮动凸起。 他输入密码,箱子蹭的一声打开了。层层叠叠整排堆叠的试管里封着翠绿色的液体,闪烁着妖异的光,望之令人心醉神迷。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沁人脾胃的芬芳,却藏着致命的毒,仿佛恶魔的诱惑美酒,连心神都要被整个吸走。 “这是最后一批。”黑衣人轻声开口,声音机械干冷,像是经过变声器的处理,打断了吸血鬼的遐思。 箱子合上,连带着妖异的光芒一并掩盖,吸血鬼沉默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停下脚步。 “对了。”黑衣人开口,“前几天你们猎杀的道门子尸体呢?” “没有尸体。有一个自爆了,粉身碎骨。还一个死在无道纱罗手上,尸骨无存。”吸血鬼冷淡陈述。 “无道纱罗?”黑衣人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仿佛漫不经心的道,“出手的不是无道刹那吗?” 气氛陡然一变,连空气都似乎冻僵了。 古老优雅却又危险的气息,自吸血鬼身上一闪而逝。 他眯着眼睛,冷冷的打量着面目身材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下的人。 撇开上头的吩咐不说,他个人对对方的身份也很有兴趣。然而几次下来,对方始终深藏不漏。在不调动明面势力的情况下,他竟然也无法摸出对方的身份。 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是个人实力出众,这消息更是灵通。众所周知无道刹那百年不出穴,这次仅仅是意外中的意外,得知该消息的更是万中无一。 对方身为一个人类,又是怎么知道的? “官方的说法是这样的。”吸血鬼平静回答,扮演好他现在的角色。 “大戏还没开始,炮灰就死光了怎么行啊?博士送的这份大礼,还请贵主上好好使用啊。” “多谢博士好意。导师自有主张。”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请转告‘导师’,博士等着在皇座前与他共饮的那一天。” 吸血鬼微微颔首:“你们会看到的。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腐朽的皇座和它的主人一起燃烧殆尽。” “衷心期待。” 第22章 第三方 又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溅起一地泥水。 醉倒在街边的中年白领被泼醒过来,还没看清就破口大骂,声震四里,内容粗鄙。 行人掩着鼻子纷纷避散。中年白领死命咒骂,很快从这该死的社长该死的部长一路到该死的组长。 许是记忆中残留的一点敬畏让他警醒,内容很快转到这该死的社会该死的国家该死的政府该死的首相,反正全部都是社会的错都是世界的错。 他骂了一会,然后开始哭起来,哭诉抛弃带着儿子抛弃他的妻子,哭诉不理他的儿子。 风烈提着穿满高热量食物的两只大袋子走出便利店,然后便看见了不远处拉起的临时检查。 两个身材健壮的警察虎视眈眈在一边盯着,容貌和善点的两个就盯着路过的人,轮流检查过往行人的证件。 风烈自然是没有什么证件的,这群普通的警察自然也拦不下他,但如今他们面临全面通缉,新的落脚点并不好找,一旦惊动了吸血鬼,后果不堪设想。 他转身拐进身侧小巷,身后却传来了警察的叫声:“喂,前面的人等等。” 风烈理也不理,越走越快。 “前面的人等等。” “停下!” 巷子不长,但是条死路,风烈脚下使劲,瞬间加速,脚在地上一蹬,双脚离地踩踏着两米高的墙面, 蹭一下直接跳了过去。等警察追进巷子时,看到的便是空无一物的小巷。 “见鬼了。”年轻的警察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明明看见的有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小巷子除了个垃圾桶空无一物。他拔出枪,一边往后招呼人,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垃圾桶。 “出来。我看见你了!”他学着前辈们诈唬的台词,猛的一把踹翻垃圾桶。 垃圾散落一地,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年轻的警察收起枪,看着无处躲藏的小巷子,忍不住揉了揉脸。 身后赶来的同事发出疑问:“二阶堂,怎么了?” 二阶堂摇了摇头:“我没事,田中。可能我眼花了吧。刚才明明看到个人影,然后一拐进巷子就不见了。” “估计是太累了,你差不都有50多个小时都没休息了吧。注意身体啊。”田中愤愤的骂道。 “我艹,那些当官的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突然加班就算了,还不让休息,本来说好了和妻子这周去旅行的,现在又全泡汤了。” “没办法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二阶堂笑了笑,没有搭话,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影子,总觉得有些疙瘩。 “呸。出什么乱子。”田中冷笑,“各种消息满天飞,上次还有人说目睹了夏国特种部队入侵,难道这次也是?” “狗屁的首相干的都不是人事,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摆平啊。整天参拜这个参拜那个有个毛用,还不如多发点工资来得实际点。” 二阶堂叔叔的朋友是警视厅的高官,曾经耳闻过一些东西,比田中知道的多一点。 虽然不多,却也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上头如临大敌的表现不是伪装。 不过这种事情和田中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他呵呵笑了两声,决定把话题拉回来。 “不说这个了,倒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个黑影感觉有些蹊跷。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监视摄像头,我们也好……” “得了吧。”田中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二阶堂,“先不说你的幻觉靠不靠谱,就现在这个节骨眼,整个警视厅都忙成什么样子了。” “就算这里真的有摄像头,就凭我们这种小虾米,想调动想都别想。我说,那就是个幻觉,别给自己添麻烦了。” 二阶堂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田中拉走了。 “走了走了走,就这样了。这他妈的鬼天气。下也不下个痛快,那乌云压得跟鬼域一样。” 一路上,风烈躲过了起码四次巡查,终于回到了临时的落脚点。 门开,露出乌恒那张写满了厌恶的脸。 算上风烈,只剩下六个人。 虽然道门中人间感情淡漠,也谈不上什么同门之谊,各宗各家自行其是,但终究在异乡时只有彼此依靠,更难兔死狐悲的悲戚。 魏无忌作为众人中实力仅次于马超的强者,却这般无声无息的失去联络,更给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在吸血鬼大本营,作为宿敌的道门子失去联络意味着什么,实在是太容易回答的问题。 道门子对吸血鬼的不屑刻在骨子里,这是源自历史的天性,却绝不会小看千年的宿敌。 压抑气氛下,没有人说话。风烈将袋子里的高能量零食一样样拿出来,所有人都沉默的进食。 马超很无奈。以他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带领团队,要他单打单杀猎杀叛徒没问题,让他带领这一群问题儿童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也不知道这一次长老会怎么会选派他过来。也许是因为只是先锋的问题?但说好跟进的执法者们呢? 心头阴霾不散,马超却还要强打起精神来。他看了看众人。 乌恒吊着眼盯着风烈;姬羽然右手扎满绷带吊着,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冷青冷漠旁观;斯布?算了吧,这只疯狗除了杀人放火还会什么。 马超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风烈:“外面情况如何?” 风烈放下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面向众人:“很不好。吸血鬼的反应很大,到处都是警察、暗哨,500米的范围内就有超过4次的临检。” “从警察们的对话听来,整个东京都被搅动了。我们面临的不仅仅再是暗面的对手,明面上的东瀛人也会视我们为敌。” 乌恒不屑嗤笑:“一群凡人有什么好怕的。” “的确。有道术在身,再多上一千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风烈抽出纸巾轻轻的擦了擦嘴角,“但多了这么多眼睛耳朵,我们还要搜索项燕赵就很麻烦了。” 乌恒脸色微变。他只是粗豪,不是莽夫,更何况风烈说得一针见血。如果他们是来吸血鬼麻烦的,那当然没关系,东京越乱越好。 问题是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更糟糕的是,如果吸血鬼知道了项燕赵对他们的意义而大动干戈的话,那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他们任务完不完得成的问题了。 乌恒这种粗人都想到了,马超自然更清楚,一张老脸拉得老长,脸色越加难看。 说好的支援还遥遥无期,但事情却一下子到了紧急关头。这和原本说好的不同啊。东瀛吸血鬼怎么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每年到东瀛历(找)练(死)的猎人还是相当多的,组团过来的更是不少,甚至很多道门子年轻时都干过这样的事情,也没见哪次吸血鬼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这一次就……现在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马超还在苦苦皱眉思索的时候,乌恒已经粗声粗气的问出来了,当然,是冲着风烈。 风烈看着“期待”的乌恒,顿了顿,平静摇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乌恒迫不及待的冷笑起来。马超却发现了风烈的欲言又止,他开口,带着一点不满:“风烈,你有什么想法就说。不用有什么顾忌。” 风烈沉吟片刻:“马老,我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说。” “好的。”风烈微微颔首,“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这次思路,应该没错。” “哈。”话音刚落,便听到乌恒冷笑,“没有错?哈,简直搞笑。老魏挂了,陆仁死了,思路还叫没错?那要是错了,我们岂不是要死光光?” “乌恒。”马超皱眉,“听风烈说完。” “吸血鬼布下陷阱是我们没有察觉,但撞进陷阱本身是个意外,而吸血鬼的做法其实已经提醒了我们。” 风烈目光掠过众人:“他们的做法是盯着那个少年,用他作饵来把我们钓出来。为什么?” 马超若有所指。 “羽然发现那少年是个意外。但吸血鬼的做法其实没错。东京这么大,我们与其四处撒网去找项燕赵,不如紧紧抓着这唯一的线索。盯着那个少年,有大半的概率就等于同时找到了项燕赵。” 乌恒嗤了一声,状极不屑:“说得好,但这毫无意义。” “乌恒!” “不是,马老你看,风烈说的都是废话。”乌恒看着风烈冷笑,“东京这么大找一个项燕赵很难,那找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子就容易了?找到他就等于找到项燕赵?哼哼!我就想问你,风烈,你打算怎么找到他?” 马超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乌恒的说法,不过他更清楚风烈既然说出来,肯定有他的想法。 “关于这点,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果然。 像是想到了什么,风烈嘴角微微上翘:“我和他见过几次,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又是你那套喜欢动漫的不会有坏人的狗屁理论吗?”乌恒阴阳怪气的挑衅。 “乌恒闭嘴。”马超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听风烈说完。” 风烈看了乌恒一眼,倒没什么恼怒,他张了张嘴,还未开口,众人却突地脸色一变。 敲门声响起。 第23章 找上门的盟友 咚咚咚。 风烈打了个手势。 乌恒斯布冷青四处散开,隐隐对着门口。 姬羽然脸色发白,发抖着站起。 马超双手平放两侧。 不是三长两短,来的不是自己人。 你被跟踪了?乌恒对着风烈无声的嘲讽,脸上却满是严肃。 风烈摇头。 乌恒脸色更难看了。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乌恒很希望风烈倒霉,但他更清楚风烈不是会犯这种错的人。 如果真是追踪风烈而来,而风烈却一无所知,那只能说明来者实力远远凌驾他们之上。而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意味着极大的凶险。 不远处警笛声飘过,屋内越发安静,门又响。 咚咚咚。 风烈回头看着马超——若是东瀛吸血鬼,直接就杀进来了。 马超回看着风烈,微微点头。 门开,露出一张不认识的脸。 女人,不,女吸血鬼——在座的都是与吸血鬼多年交战的人,第一时间就闻出了来人身份,却没人动手。 双方互相打量着,沉默,只有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呼啸而过。 女吸血鬼身后探出个男人来:“别愣着啊两仪。呵呵,大家好,我们没有恶意。” “人类?”风烈眯起眼,又是甘为吸血鬼走狗的人奸么?不。他看着默不作声的让出位置的女吸血鬼,打消了刚才的判断。 “我叫高桥,葬仪社成员,这位是两仪。”高桥自来熟的自我介绍。 他眨了眨眼,对着不搭理他的一群死人脸,干笑两声,正色道。 “闲话不提。各位,请立刻和我们离开。无道纱罗已经下令全城大搜,所有华人聚集区都在重点检查之列。” “你们所在的这位置更是重点怀疑的区域之一,人类警察、血色特勤,无道禁卫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再过十分钟,他们就会杀到这里,请立刻转移。” 马超沉默,隐身幕后。 “葬仪社是什么东西?”乌恒大咧咧的反问,全然无视脸色突变的高桥。 “葬仪社是反抗东瀛吸血鬼统治的抵抗组织。”风烈却不像他那么孤陋寡闻,负在身后的双手却飞快的打出手势。 乌恒哼了一声,放下拳头退开几步,刚好遮住了姬羽然。 姬羽然发动“木语”,感知飞快的扩撒开去。 风烈紧紧盯着高桥,问道:“但我们要怎么相信你?特别是这位小姐,还是个吸血鬼。” “呃,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高桥挠了挠头,看向两仪。 两仪抬起头看了风烈一眼:“如果我们是禁卫军的人,来的就不止我们两个。” 她顿了顿,若有所指的道:“如果你们的智商仅止于这个水平,那就当我们瞎了眼白走一趟。” 乌恒轻轻咳了一声。 风烈挺直了身,微微一笑:“抱歉,是我太敏感了,主要是我小时候吃过亏,不相信天上掉的馅饼。” “夏国有句老话,叫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换做我,单单‘只有共同的敌人’这个理由的话,我是很难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一群不认识的人的。” 两仪上下打量了风烈一眼,她点了点头:“我开始有些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让我们来帮手了。” 那家伙?风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说辞,显然消息来源以及主张援手的另有他方。 是谁?葬仪社的高层还是其他方势力?他可从没听说过道门和东瀛抵抗组织有什么交情。 “我说两仪啊,还有这位兄弟。”高桥僵硬着脸,“我们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再聊。虽然神道说会派人帮忙,但是,我看他们冲着这边过来了。” 两仪微微颔首:“跟我来。” 风烈向着众人打了个眼色,众人跟上。单听对方的自然不靠谱,但姬羽然已经确认了对方所说无假,继续死扛明显是不明智的做法。 两仪带着众人往后走,避开了姬羽然所感知到的大量人员聚集点,风烈也稍微放下点心。 众人继续向前,走进屋后狭隘小路,前方拐角却忽然转出一群臂缠血色袖章的血色特勤组成员。 陷阱?道门众人脑海中齐齐闪过念头,乌恒身上更是煞气一闪便要动手,肩膀上却落下一只手将他强行压住。 马超对着他摇了摇头,却见风烈正向众人做出手势。 戒备,却不是翻脸。 风烈看见两仪毫无反应,心里也有戒备闪过,但紧接着瞥到高桥的身体僵硬,微微颤抖,显然这一幕并不在他预计之内。 这是个意外。却也必须做好意外战斗的准备。 血色特勤组自然不是众人对手,但若是招来大批吸血鬼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胜负就不好说了。 那队血色特勤组成员也已察觉到了众人的接近,大部分人却仍保持着待机的警戒模样,其中一人却转向众人这方。如果就这么撞上去,穿帮是迟早的事情。 风烈向后打出手势,道门子表面不变,底下却已开始暗暗准备。 正在此时,却见那人脚步忽停,手按着耳机,不停地恭谨说嗨,边说边小跑着往来路去,一边招呼着其他的同伴,口中喊着“快快快。有发现了,就在附近,向着净风寺方向去了!快点跟上!” 警报解除。高桥悄悄擦了擦汗水,他对着风烈笑道:“安啦安啦,我们早有安排。” 风烈愣了下,打量了高桥两眼,发现他无耻的风范很有些即视感。还没反应过来,却听两仪话语冷冷响起:“别废话。快点下来。” 在偏僻一角,她打开下水道井盖,当先跳了下去。 东京的下水道系统庞大烦杂,堪称世界上最先进的排水系统。 里世界的成员们更清楚,由于地下皇城存在的特殊性,这下水道工程有着许多在地图上完全不存在的幽灵出入口。 众人默不作声的跟着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拐头向上。 跳出出口,风烈发现这竟是房间之内。房间中站着几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全副武装小心戒备。 他们见到两仪高桥后方才放下警戒,正好奇的打量着道门子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人类。 两仪回头看着风烈他们,上下打量,眼神中意味不明。 她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是你们大胆还是愚蠢,竟然就这么傻乎乎的跟来了。” “就没有想过如果是陷阱的话,你们可能已经迷失在巨大的地下迷宫了吗?又或者上来的瞬间遇到的却是精心准备好的袭击?” 风烈笑嘻嘻的道:“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冷青一路上做好了各种标记,大不了退回去。 至于出口陷阱?关于这点风烈还是很有信心的,在众人有心准备下,就算十刃齐至,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这些两仪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也明白,双方萍水相逢,自然不会全盘托出自己的底牌。 “那么。”风烈望了望房间葬仪社众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你们甘冒大险救了我们,为了什么?” 两仪做了个手势,银面具们都退出房间。 “事实上我们也是受人所托。”高桥说道,“不过我们也同意。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风烈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高桥坦白道,“我们只知道你们来自夏国,被无道纱罗下令全面通缉,这就够了。所有吸血鬼的敌人都是我们的朋友。” “理由不充足。”风烈尖锐的道,“每年来东京的猎人多了去了,你们每个都救?” 道门子们四散开来休息,静静的看着风烈表演,看似随意的坐站,却隐隐含着阵势,一旦翻脸,可以第一时间擒下两仪。 “当然不。”高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他看着两仪,脸色有些犯难。 两仪冷冰冰的道:“我们有个大计划,如果成功,整个东瀛的未来都将改变。在这个目标面前,一切都可以妥协。” 高桥搓着手,连连点头:“就是这样的。为了那件事,为了对抗吸血鬼,我们正在联络寻找一切可以相信依靠的力量,来加入我们。” 风烈微微皱眉,他悄悄的和马超打了照面,两人都明白了误会在哪。 他迟疑片刻,缓缓摇头:“我想你们搞错了一点。我们的确和吸血鬼敌对,但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桥一怔,他下意识的看向两仪,却见两仪也皱起眉,显然都没想到这一出。 但只是片刻,她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想通了什么,甚至连神色都和缓了几分,只是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那就算了。”旋即直接走出门去。 高桥不解,却接到了两仪的眼色。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她性子有点冷。” “无妨。还没多谢你们援手之恩。” 高桥点点头:“这是我们的临时落脚点之一,是个存在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小区,屋主是我们的人,吸血鬼们已经搜索过这里,你们可以暂时躲在这里。” 高桥顿了顿:“不过最好还是小心点,最近吸血鬼们查得非常严,小心他们打个回马枪。” “我明白。再次感谢。”这次语气诚恳多了,风烈听得出对方确实是在为他们考虑。 高桥挠了挠头,讪笑道:“没什么啦。虽然你们不能加入我们,不过你们的存在就等于帮了我们啊。” “虽然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托你们的福,这几天吸血鬼们的注意力都被你们吸引过去了。” “也是因为这样,两仪之前才会同意……呃,我这样说会不会太直接了?” 风烈哭笑不得,他终于发现这种即视感是从哪来的了,那种逗比的德性和那个少年很是相似。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奇异的联想抛出脑后:“就算这样,也是非常感谢你们。不过能问下,我们的消息的,是谁告诉你们的?” 高桥迟疑了下:“是猛鬼众的神道。我们结成了临时的同盟。” “哦?”风烈慢慢眯起眼。 第24章 各怀鬼胎 高桥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两仪。 “两仪,你老是这么绷着脸不好。”高桥跟在两仪身旁,喋喋不休。 “闭嘴。吵吵嚷嚷的想招来鬼注意吗?” 高桥压低了声音:“两仪,你说神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两仪脚步微顿:“禁卫军发了疯的搜捕他们,无道纱罗亲自出手,十刃成员集体出动……神道说的哪怕只有一件是真的,他们也值得我们去救?” “何况我们的情报不是也验证了一部分吗?这几天血色特勤组那些走狗们也疯狂的活跃,我们几个据点都因此遭了秧,这足以证明吸血鬼对他们的重视。” “如此,他们活着,对我们就是一种掩护。关键时刻将他们所在捅出去,更是个调虎离山的好办法。禁卫军对他们越重视,到时候效果就越好。” “什么?”高桥霍地停住脚步,满脸不可思议,“你刚刚说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 两仪回望着高桥,脸色平静,目光冷冽:“那你以为神道是什么好人?他是猛鬼众的领袖,猛鬼众是干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 “那、那你、我们……”高桥下意识往回走,却被两仪一把拦住。 她盯着高桥,清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高桥,这不是在玩英雄游戏。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也许是他们,也许是我们。” “我知道你不喜欢猛鬼众,我也不喜欢神道,但这次他是对的。为了东瀛的未来,牺牲是必须的。” 高桥忽然想起了张崇,那个被自己推出去的少年,但至少那次是和平的分开。 他回望着两仪:“为了杀死血天皇,我不怕死,葬仪社的同志们也不怕。为了东瀛的未来,我们都可以牺牲,都愿意牺牲。” “但自愿的牺牲才是牺牲,不自愿的牺牲是谋杀!如果用这种肮脏的方法我们才能解救东瀛,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两仪沉默片刻,她平静说道:“所以我们一直在牺牲,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这次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我已经顾不得了。” “肮脏的手段不可能到达光明的未来。” “所以弄脏手我一个人就够了。从那时候开始起,不就已经这么决定了吗?” 高桥身子一颤,又想起那一天,人类两仪,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个个死去,一直被保护在身后的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又是什么立场在指责她呢? 两仪却不再说话,走向黑暗,脚步坚定,心无挂碍。 高桥的声音却在背后轻轻响起,带着颤抖:“如果、如果是我呢?” 两仪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这是战争。” 高桥走到她身前,盯着两仪,目光炯炯。两仪微微的侧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良久,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没有节操的转换立场:“那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两仪抬起头,回望着高桥,当年的少年已经变得成熟起来,两鬓都染上了斑白,却依然笑着,彷如当年。 嘴角微微翘起,转瞬即逝,她生硬的转换话题:“……而且,那群人不是傻瓜,他们可没有替我们当替罪羊的打算。” “为什么这么说?”高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们真正的首领是那个老人,一直开口的那个暴走族(风烈)只是个幌子。” 两仪冷笑:“他们也没有相信我们,更没有相信神道。神道想出卖他们,也要到时候找得到人再说。” 两仪这么一说,高桥反而担心起来:“那会不会影响计划?” “不。只要他们活着,只要他们还要完成他们的任务,就会牵扯禁卫军的大量精力,这是个阳谋。所以他们只能往前走。” 两仪顿了顿:“撇开这点不说,救援一切抵抗吸血鬼的力量,本来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哪怕他们并不感激也有没关系。” “最后,这是葬仪社和猛鬼众同盟后的第一次联合行动,至少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彼此表达了诚意,以后的行动配合会更加顺利。” 高桥脸色一变,再变。他对自己的智商还是很有自信的,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只能打的神道,竟然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竟然藏了这么多好几道弯。 两仪瞥了高桥一眼,心弦莫名一松,嘴上却道:“你还需要多向他学习啊。” —————————— 送走高桥,道门众人放松下来。 “看来是些好人啊。”风烈喃喃自语,靠在窗边一侧,隔着窗帘往外望。 另一只手侧在大腿一旁,打着节拍,蕴着奇妙的旋律,传达出真正的意思。 (小心谨慎,提防有诈。) “猛鬼众又是个什么东西?”乌恒抓了抓头。 “猛鬼众,自称东瀛吸血鬼中的革命派,但其实是个跨越人鬼政商军多界的庞大地下势力。” “如果说东瀛正统派吸血鬼是这个国家的老大,那他们就是地下势力那一派的老大。” 斯布阴测测的道:“这种势力一般都不可信。” “别这么说嘛。猛鬼众且不说,葬仪社在里世界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风烈“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屋内四周,手指轻点,一串暗语发出。 (结盟之语甚诡,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们?”冷青看着风烈,“他刚才说‘我们的存在对他们就是种帮助’,这是什么意思?” (哪里去?) 乌恒大咧咧的道:“这还用说吗。现在吸血鬼拼了命的搜查我们,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他们自然就可以方便办事了。” (干脆待这算了。怕个鸟。) “我们的事情已经流传了这么广吗?”冷青皱紧眉头。 (会否节外生枝?) “不,我想不至于。”风烈微微沉吟,“据说这几年猛鬼众发展迅猛,甚至在吸血鬼禁卫军中都很有人脉,看来他们一定有人坐到了不低的位置。” “不一定。”乌恒最喜欢的就是反驳风烈,“我听说徐福的徒子徒孙们自称秦氏一族,和禁卫军一系很不对付。也可能是在他们一边。” “也许吧。”风烈不置可否。 “这么说啦,他们说的是真的咯?那个神道什么的不亲自来,是因为怕身为吸血鬼势力产生误解?他还真是考虑周到啊。” 乌恒啧啧称赞,一边不忘打击风烈:“你看看人家,多学学啊你。” “至少目前看来如此。”嘴上这么说,风烈私下却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他们一定不希望我们现在就被吸血鬼找到。) (关键时候将我们推出去,吸引大量的注意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此地暂时安全,但不可久留,猛鬼众不可信,葬仪社亦不可信。) (我提议,休整之后,尽速离开。) 风烈抬头望向马超:“马老,执法者们什么时候到?” (您意下如何?) 马超微微垂下眼睑:“很快。” (好。) 他顿了顿,又道:“刚才你说的那个雷宗少年,还没说完。他说他要去做什么?” (按安排,三天前就该到了。怕是有意外耽搁,只能先靠我们自己了。) 风烈微微皱眉,早该到了?为什么还没到?道门中,执法者是一群真正的变态,无论对人对鬼战斗力各种爆表。 这次抓捕项燕赵关系到天(自)下(家)苍(小)生(命),执法者们几乎是倾巢而动,不夸张点说,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整个东京也杀光给你看。 总不能是大魔王徐福复出,亲自将他们给干掉了??? 多想无益,风烈轻轻回答道:“他说要去地下皇城救人。” 嗤的一声,乌恒发狂爆笑。 冷青微怔讶异。 斯布嘿嘿冷笑。 姬羽然身体微颤,又想起那个少年宽厚的肩膀,明明年纪相差不大,却沁着温暖,就像是哥哥一样。 “哥哥……” 风烈听见了,但没有多想,以为女孩又想起了惨死的哥哥。他继续道:“和‘他’的目的意外的一致是吗?” 有句话风烈没提,也许一开始他们的方向就错了,如果直接在几个最可能的入口蹲点的话,也许他们早就抓住了自投罗网的项燕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苦苦追踪不得。 当然,某种意义上,这也是道门对吸血鬼的一向蔑视所导致的必然后果。 “我明白了。”马超微微颔首。 “所以呢?”冷青问,“接下来怎么办?改成追踪那个少年?” “对。按之前计划不变,分开搜寻,不急动手。找到人后,发出信号,等所有人到齐了再一鼓作气拿下他们。” 风烈点了点头,手指轻摆。(不。不用。我们只要找到地方守株待兔就行了。) 乌恒瞪大眼睛:“说得容易。这鸟城市那么大,我们上哪里去找?” “我们别无选择。” 风烈侧视姬羽然。(他身上沾了羽然的气血。) 众人恍然。(姬氏的溯血追源?) 马超却皱起眉,溯血追源不是万能的。少年身上沾染气血再多也会随时间消退,所能感应到的距离更是有限。 乌恒大声讥笑:“大海捞针!” 风烈反驳:“总比干坐不动的好吧。”(没关系。我大概猜到他会去哪里。) 马超低喝一声,阻止了可能的“争吵”:“好了!还不嫌丢人吗?在别人‘家’里你们还要吵?要是你们能团结一点,今日也不至于,唉……” 马超叹气里满是萧索,他背着手走向窗边,指尖轻颤。(天明行动。) 风烈上前揽向乌恒,乌恒顿了顿,旋即毫不客气的推开他,两人各自走向一边。 众人四散休息。 马超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西方黑压压的天空,面无表情,心中却满是不详的预感。 海的那一边,到底是怎么了? 第25章 后院起火 海的另一边,冬窗市。 台风将至。 街道上行人寥寥,空气中带着腥味。 还不到下午3点,天就全黑了,黑得像是深夜。 天黑风高杀好杀人,也好交易。 城市偏僻一脚,某空置厂房。 独行吸血鬼王明警惕的盯着对面一身黑的交易者。 “东西呢?”他极力模仿着港片里黑道大佬们低沉沙哑的磁性声音。 浑身裹在黑衣里看不出是人是鬼的交易者掏出一管针剂,翠绿色的液体闪烁着妖异的光。在王明眼中,那就是要撕裂黑暗的曙光。 天可怜见,作为一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吸血鬼,活在这么一个吸血鬼禁地,他真是再小心翼翼不过了。 在夜场做个普通的保安,既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火生怕引来猎人天驱的怀疑,吃的食物多半都是黑市上换来的袋装血。 明明拥有远超凡人的能力,却比凡人活得还要小心翼翼的王明,大概可以算得上是这个城市最老实的吸血鬼之一。 就在不久之前,一场莫名其妙的天驱署攻防大战,人类和吸血鬼双方损失惨重,据说连名震天下的传奇吸血鬼申屠都吃了大亏。 本来这也和王明没什么关系,但紧接着天驱署那些黑皮狗和猎人们就像吃了春似的,到处搜捕。 申屠是没抓到——这几乎是肯定的——但像他们这些零散独活的吸血鬼却几乎倒了大霉。 王明的朋友,一个从来只买血袋的老实吸血鬼,就在二十天前,被“殃及池鱼”,撞到天驱手里,死了。 猎人和天驱从来不管你是老实的吸血鬼,还是不老实的吸血鬼。对他们来说,只有死掉的吸血鬼才是好的吸血鬼。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一个个听过的没听过的名字消失了。 王明辞了工作,瑟瑟缩缩的躲在家里,死守在电脑面前,宅在常逛的那几个里世界论坛。 他看着各种抱怨贴、交易帖、报复号召贴,做好了各种准备,连听到敲门声都会跳起来随时准备破窗而逃。 这种日子真是够了。 关键还是力量。王明这么想。 然后他突然收到了信息。 “你想拥有力量吗?” 这不是废话么!傻子才不想要。 王明不敢相信,却听过那个传言。翠绿色的神秘试剂,获得强大力量的钥匙,还有出售这种试剂的那个家伙? 这个绰号“刀疤”的家伙,竟然敢顶风作案!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场交易。 王明也没什么值得人骗的东西。 当东西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的捏了捏大腿。 这竟然真的不是做梦?! 王明疑惑的看着一身黑的交易者。 对方的装扮脾气言行和传言中的“刀疤”不大一样,但这风口浪尖上他也完全能理解。 只是,这到底是为什么?王明虽然带来了全部身家,却也知道全副身家加起来,也不值这只药剂的十分之一。 而且,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带来的钱有多少?若说是陷阱,王明又有什么值得对方欺骗呢? 就在王明抖抖索索的上前准备完成交易时,门,突然开了。 大红色的西装套裙,大红色的23cm高跟鞋,大红色的大框眼镜,还有大红色的耳环,红得像一把火的女人噔噔噔的走进来。 她视线一扫,目光如电,就像她背上巨大的剑,隔得远远的都嗅得到刃上的血腥。 王明浑身抖索得更厉害了,却见刀疤处变不惊的望着谭岚,不由好生佩服。 但是下一刻王明就后悔了。屁的“处变不惊”! 只见刀疤毫不犹豫的收回手,将试剂插进脖颈,翠绿色的液体瞬间见底。刀疤反手拔出一把唐刀,狂暴的气势汹涌腾起。 王明傻了眼,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不管这是不是陷阱,双方明显都不是他惹得起的角色,他转身就跑。 谭岚微微蹙眉,没心思去管那只战5渣的弱小吸血鬼。 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磕了药后气势狂飙的刀疤,更多的关注其实落在那空了的试剂瓶上。 想来这就是白老大交代要注意的东西了。 只是谭岚心思烦躁,完全没心思去深思。 本来这时候她应该坐在航向东瀛的船上,而不是待在这破地方。 但是南京那边发来的协助申请和白老大亲自下的命令,却让她不得不推迟了自己的计划。 她的心情很不好。 尤其是看到这个比战5渣强一点的战6渣,她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手按巨阙,她微微眯起眼。 门外有闪电耀过。 门内刀光亮起。 头微微后仰,刀光滑过她额前,她的眼却亮得吓人。 刀疤只感到手中一轻,手中唐刀已被击飞。 刀被击飞的瞬间,他已经飞身跃起,不退反进,欺近身去,双拳狂风暴雨般轰出,贴身短打。 谭岚不闪不避,弃剑换拳,毫不犹豫的展开对攻,以拳换拳。 巨阙直插地面,谭岚的拳后发先至,已轰到刀疤胸口。 她的拳何其重,以自愈着称的吸血鬼也顶不住她几下,然而拳落在对方身上却如打在钢岩之上,无法撼动。 微怔之间,刀疤拳头已至,杀机凛然,呼啸凛凛。 指按巨阙剑柄,谭岚脚步微踮,180度腾空翻转。身在半空,巨阙已顺势离地,从下往上倒斩上拉。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刀锋交错的火花耀亮了黑暗,从天而落的唐刀正在刀疤的手中,横架在巨阙之前。 短短的几秒内,金属的火花在空气中不断爆开,激烈而迅捷。 黑色与红色两道身影不断的交错、拼杀,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仿佛跳着一曲刀尖上的华尔兹。 进攻、防守、进攻、防守、进攻、防守、进攻…… 短短交手,谭岚已经发现了,对方竟然拥有着不下于她的速度与力量。更可怖的是,对方的肉体强度之高竟是她生平罕见。 要知道她见过的强者无数,这种结论简直是口胡!除非—— 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有什么关键灵感一闪而过,没等她仔细思量,“不可能”三字已先压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刀疤”猛的一个假动作格开巨阙剑锋,一拳朝着谭岚胸口下方轰下。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一旦遭遇强力攻击,很有可能立刻失去战斗力。 谭岚再强,仍然不过是个人类,在他的狂暴拳力之下,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轰杀。 然而巨阙被轻易的击飞开去,就仿佛开始一幕重演,刀锋上几无受力感觉。 陷阱! “刀疤”眼瞳骤缩。 谭岚一个侧身直扑他胸口,起手便是杀神白起生平绝学——半步崩击。 “刀疤”被击飞出去,内劲侵袭入体,自内而外扩散破坏,空中鲜血狂撒。谭岚跃身急追,如影随形紧随而至,半空中接回巨阙,当天斩落。 眼见命悬一线,“刀疤”却猛的凭空一声大吼,黄色的光沙自他体表浮现,双手并举横架。 巨阙斩落,却发出金铁交击的异响,巨大的冲击波自两人中间炸开,两人各自弹开,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远远站着。 门外有闪电亮起,照着谭岚的脸庞,一片铁青。她听得分明,那吼出的模糊两字,分明便是——“岩甲”! “刀疤”的黑衣已破裂开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孔,却绝不是通缉令上的刀疤模样。 只是也认不出是谁,一张脸扭曲着,左半边还看得出人的模样,右半边简直是鬼一样。 黑色血管状的东西横七竖八的趴着,瞳孔一片血色,毫无半点人性意识,只有狂暴的杀意不断攀升。 “血……血……” 谭岚眼睛微微眯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刀疤”张了张口,露出半截舌头,黑色的血污顺着唇角淌落。 右眼中的红光一闪,他痛苦的哀嚎一声,旋即整个人向着谭岚扑来,速度竟再次提升。 谭岚眼前一花,“刀疤”已失去踪影,下一刻腥风扑面,沉重的拳头从天砸落,如泰山压顶。 谭岚避之不及,巨阙横架格挡。 崩。 地面崩裂,双脚陷入地面一尺有余。力量无法尽卸,谭岚也受不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刀疤”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疯狂的向下狂压敲击,像是小时候玩的打地鼠游戏。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哐啷。 位列夏国传奇十神兵之一的古剑巨阙被甩了出去。 “刀疤”的拳头却再砸不下去。狂暴的瞳孔中似乎也闪过一丝茫然。 火光乍现,烈焰自拳下爆炸开来,“刀疤”被爆炸的气浪炸飞开去,灼热的火焰烫得他痛苦嘶吼。 “一下一下的你够了啊。” 红莲爆散,谭岚从烈焰中走出,双手按拳,劈啪作响。 没有理性的狂暴怪物仿佛也意识到恐惧,下意识的瑟瑟后退。 “先拆了你。” 蹬。 “再来告诉我。” 蹬。 “你是什么东西。” …… 战斗结束的时候,电话刚好响起。谭岚往窗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 “嗯嗯……翠绿色的药剂……神秘的销售者……嗜血者四起……个别还拥有奇异的力量……” 谭岚合上手机,望着被烧成焦炭的怪物,微微皱眉。 奇异力量什么鬼……不就是道术吗? 但这吸血鬼的反应,还有那嗜血者,又是怎么回事? 若只是吸血鬼作乱,她无视也就无视了,但事涉道门,她却无法说走就走了。 小张崇啊,只能先靠你自己了。 第26章 博士 王明破窗而出,头也不敢回,没命似的向前狂奔。 他已经想明白了,那人绝对不是刀疤,这是个针对那女人的陷阱! 而他连诱饵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个让陷阱变得更加逼真的道具。 而无论他猜测对不对,那个是不是陷阱,交战双方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王明一时冲动要买药是为了保命,如果把命搭进去那真是本末倒置。所以他毫不犹豫就逃了。 然而王明没想到的是,当他破窗而出时,正面便撞上一个浓眉大眼的迷彩服青年。 对方对他的出现似乎也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蒲扇大的手掌一按。 王明只觉得眼前陡的一亮,视野里瞬间一片空白,耳旁风声骤响,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嘴被捂住,脖颈上寒气森然。 王明下意识的高举双手,呜呜求饶。却只听见一声低得不能再低的呵斥:“闭嘴!要不然杀了你。” 王明觉得委屈极了。 至于吗!就为了自己这么个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吸血鬼小卒,竟然要出动这么多人!摆这么多花样! 却不知对面的田贲更委屈,他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从接到道门长老会要求调查某少年的身份开始,田贲就一直在走霉运。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很幸运,接到命令时正在和猎人朋友一起喝酒。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少年。 虽不清楚详情,只知道少年似乎与冬窗市天驱署关系匪浅。在田贲看来,这就够了。 在别人毫无头绪之时,他已经将目标缩小到一座城市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田贲大喜,急匆匆赶到冬窗市,还想着难得能拔个头筹,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本地猎人里基本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便是一些消息灵通的里世界人士几乎也一无所知。 仅能确定的是,在前段时间的“杀申屠”战役里,天南地北来了一大票各地天驱和猎人,也许里面就有这么个人。 这特么的说了和没说一样!要真是那样,田大爷上哪里去找去。 正当田贲几乎要放弃之时,却有某位消息商卖了条消息过来,少年似乎与天驱署老大谭岚关系密切。 好不容易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却立刻又被当头浇了盆凉水。 本地天驱署更是他平生未见过的奇葩。 号称世界上最讲究团结配合、队伍默契的天驱,本地的天驱战士们竟然对自己的直属上司近乎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她脸靓身材赞、身手高强、背景深厚外,就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身为本地天驱署老大的谭岚,竟然也几乎不管事,说她一句“素餐尸位”都是骂得浅了。 但偏偏本地里世界安静得可怕,吸血鬼都没几只。 无可奈何,田贲只有亲自上场,重操旧业,偷偷摸摸的跟着这位天驱署老大,希望从中找出一点线索。 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想他田贲也是这几年里在猎人界里闯出了名号的人物,竟然还要跟个下九流的小人似的跟踪偷窥一个妙龄女子。 哪怕他自认心无旁骛,也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被哪个朋友撞见就此一世英名尽毁。 这也就算了。让田贲痛苦崩溃的是,谭岚简直是最让人受不了的追踪目标。 整天无所事事闲逛就算了,动不动就去哪里疯狂shopping或者找间店high起来。 而作为跟踪者的田贲却要躲在室外、墙角、各处阴暗里,一边吹着凉风一边盯梢,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故意玩他。 直到今天,他发现谭岚终于干起正经事来,就差对天放鞭炮狂庆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一幕。 岩甲! 田贲瞪大双眼,死死的瞪着那只怪物,手心发紧,汗流浃背。 废弃厂房里一片昏暗,刀剑相交时蹦出的火花却照亮了那怪物的脸。 扭曲怪异的一半且不说,但那人类的另一半脸,他却分明认得。 那正是道门执法者中的田七,仅有的将“岩甲”练至覆体不灭状态的三人之一。 但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田七不是已经在十天前前往东瀛追杀项燕赵的团队一员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其他人怎么了?又怎么变成这副怪模样? 是谁把他变成这样子的?那看起来像是吸血鬼还是什么东西?谭岚为什么要来这?她是发现了什么? 田七为什么要对付谭岚?还是把田七变成这样的幕后黑手要对付谭岚?为什么?怎么会? 脑子一片混乱,各种问题接踵而至,心神大乱下,田贲都没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了手。 要是王明就此反手一击的话,搞不好他会吃个大亏。 然而吓破了胆的吸血鬼却全无自觉,王明被屋里散发出的强大威压给吓坏了。 无意识的和那怪物一个对眼,那熟悉又陌生的嗜血冲动从对方的眼瞳里直透出来,浇得他浑身冰凉。 王明很熟悉这种眼神,那是饿到了极致嗜血冲动冲昏了意识的嗜血之瞳。 他曾经在某次根本不想提起的经历中见过,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的眼睛盯着。 那怪物想吃了他!用膝盖骨想都能知道的结论。 王明浑身颤抖,就像被狮子盯上的绵羊,被毒蛇瞪住的青蛙。如果说吸血鬼是人类的天敌,那怪物就是吸血鬼的天敌。 无关智慧,每一个细胞里的本能都在狂吼着:逃!逃!逃! 连那强大无比的女人都在怪物暴走后被压着打,那女人被杀死后,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俩了?这简直是一定的。 王明下意识的去看田贲,却正田贲也正向他看来。一人一吸血鬼忽然间心有灵犀,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田贲可不是什么烂好人,更何况他现在有大把合理合法的理由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把消息传出去”云云。 至于上去和田七火拼救下谭岚什么的……别开玩笑了啊!让他这种道门边缘弟子,去和执法者级别的变态强人火拼,那不是找死么! 少年的身份?长老会的任务?拜托,长老会的奖励再好也要有命拿才有用啊! 一人一吸血鬼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这一跑也就没看见厂房黑暗中腾起的烈焰红莲。 王明急速奔跑着,变成吸血鬼这么多年后,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全力以赴的疯狂奔跑,那速度堪比快马,却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 快点,快点,再快点。无论是那女人还是那仿佛嗜血者的怪物,都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东西。 这种一看就是会牵扯到各种乱七八糟阴谋的东西,还是交给那些十七八岁的救世主们来搞吧,大爷年纪一大把的是玩不起了! 王明一口气奔出五六公里,远离了郊区废弃工厂,这才有些松了口气。 他留了个心眼,四处打了个转,七拐八拐这才转身走进一条小巷。 只要掀开小巷中段的井盖进入下水道,他就安全了,却不防迎面就撞上了那个浓眉大汉的青年,正站在他的“生门”前。 田贲上下打量着王明,怎么看都只是一只战五渣的普通吸血鬼,怎么也想不通田七是如何会和这样的角色扯上关系的。 田贲没胆子立刻回去,要是被那魔化的田七撞上,他不觉得自己有活命的机会。 哪怕田七看起来似乎失去了理智,除了岩甲就没见其他道术,他也没有活命的把握。 如此一来,王明就是唯一的线索。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杀你。”田贲背负着手,淡淡的道,浓浓的逼格透体而出。 在谭岚田七面前,田贲自然是没什么格调可言,但对上王明这种货色,他还是自信满满的。 王明早成了惊弓之鸟,乍听田贲说不杀他,立刻就松了口气,不待田贲细问就老老实实的,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本来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王明自己都一头雾水。 田贲却陷入了沉思。都不用王明一路喊冤,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田七,或者说把田七变成这样的幕后黑手,设了这么个局正是为了对付谭岚或者类似谭岚一样可能被引来的人。 一个问题解决了,更多的问题却涌现。田贲很清楚这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他打定主意立刻就把消息扩散给道门同门知道。 只是来不及细想,却见王明陡的一僵,瞳孔中阴影迅速扩散。 田贲想也不想的向前一扑,身后寒风掠过,背脊一片发凉,衣服碎裂,火辣辣的疼。 视线余光,另一只高达两米的怪物出现在身后。 田贲脸色铁青,满嘴苦涩。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不想证据这么明显就落在了他的眼前。 那张布满黑色血管的扭曲脸孔,依稀可见往日风采,正是与田七一起的道门执法者成员任子轩,以风流潇洒行事不羁着称于世的道门浪子任子轩。 然而现在,不过是一只嗜血的怪物,瞳孔赤红如血,毫无理智。 即便如此,田贲也没有对抗的决心。 逃! 身子未转,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却撞上后背。 那是想一个人悄悄溜走的王明软倒在地,满脸鲜血,生死不知。 巷子另一边,一个带着齐天大圣面具的白大褂正冷冷的看着他。 “哦呀。这只小老鼠还很会跑呢。”变声器的电子音,却掩不住嘲弄的讽刺。 “你又是什么人?”田贲背靠着墙,冷冷的望着白大褂。 “虽然正常情况下,我是不应该回答你啦。不过我又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白大褂偏了偏头,“一般他们都叫我——” “博士。” 第1章 楔子·神兵 山如大炉,壁立千仞。 剑炉灼人,烟耸入云。 散在剑炉四周,四大力士绑着头巾,胸膛赤裸,不停的拉着风箱。 崖壁上另有四人,手里握着孩童,孩童哭喊着,眼泪还未流下,就立刻被蒸干。 火焰燎燎,黑烟滚滚,扭曲的空气中央,筋肉虬结的中年铸剑师一脸沧桑,眼中却露出狂喜。 剑炉中,那五山六合凝聚的金铁之精终于开始变色。 此法果真可行! 欧冶子你做得我也做得! 泰阿算什么!龙渊算什么!工布又算什么! 什么五大宝剑三极神兵! 待我神兵出世,定要你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继续放!” 铸剑师一挥手。 孩童被扔进剑炉,火焰冲天而起,凄惨哀嚎烫着焰火翻腾。 金铁之精微微颤动,其上黑烟萦绕,兹兹声响不断,仿佛也在哭泣。 “不,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恐惧、痛苦、怨恨、憎恶、愤怒、痛苦、绝望,七情之火烧熔之下,便是天下之坚的金铁之精也开始融化。 铁水熔化,赤红如血。 当。当。当。 敲击打铁声群山回荡。 乌云滚滚,天雷震震。 阴风呼啸,如鬼泣,如狼嚎。 七七四十九个白天,七七四十九个黑夜。 九九八十一个孩子,九九八十一条冤魂。 铸剑师如痴如魔,恍如不觉。 山脚忽有大军至。 大将马前,老人身背包裹,满脸愁苦。他对着领军大将款款下拜:“风将军,恳请手下留情。干小子不过一时糊涂……” 风将军嘴角苦涩,却坚定摇头:“八十一个孩子,三百多条人命,他不是一时糊涂,他已经入魔!” “何至于此。”老人反复叹气,“何至于此啊。” “是风某之错。若非当日请二位出山为吾王铸剑,干弟也不会变成今日模样!而我却因此厚颜舔享今日这份尊荣。”风将军脸色悲壮,手紧攥剑柄,“我绝不能任他一错再错,最终遗落百世骂名。”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唉,小女……” “大师,我知你与干弟为忘年之交,我亦何尝不是。今日过后,知情者仅你我数人,我必保干弟身后名。但此行箭如弦上,不得不发,此事不必再提。” 老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搓着手,哀声泣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要怪就怪风某吧,若非当初风某诈赌订约,也无今日之事。”风将军眺望山峰,容颜如铁。 山中鬼焰冲天,乌烟弥漫彷如鬼蜮。 老人轻声叹息,举手齐眉大礼揖拜,退下。 大军森严警戒,兵将雄壮,坚甲锐锋,行进间错落有致秩序严明,正是老人曾见过的楚国最强兵,不,天下第一强兵——楚王禁卫。 以此精锐武备布下天罗地网突击伏杀一人,便是清溪鬼谷亲至,怕是也插翅难逃了吧,何况区区弟子。 老人脸上愁苦之色越显,他退出漫长的军伍,便见到了路边等候的山中侠士,麻衣赤脚,双手抱胸,怀中倚剑,双眼炯炯。 “久等。”老人拱手。 “若何?”山中侠士神色肃然。 两人萍水相逢,侠士听闻前后,却慷慨激昂自愿前来。 老人摇头:“王令已降,此事再无更改。” 侠士微微颔首:“楚王暴虐,杀人以铸剑,谋神兵而阴掩,实乃天理难容。此事某既知晓,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老人眉头紧皱,容颜愁苦:“壮士高义。只是来者汹汹,熊氏禁卫天下无敌,壮士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 “哈哈哈。”侠士放声大笑,声震四野,“大师放心,区区凡兵罢了,也敢称天下无敌?某却视他如土鸡瓦狗。” “更何况,若论两军对垒战场厮杀,某或许不能以一敌万,但以一当千不过轻松事尔。” “再者此行实为救人,而非杀人。山林之中,某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老人满脸震惊,“难道您便是墨……?!” “正是。”侠士微微颔首。 老人谨慎恭敬下拜:“此事还要拜请阁下了。” 侠士微微颔首:“大师放心。” 风壶贪婪,诈赌两大剑师出山,为己之私霍乱天下,该杀! 楚王暴虐,妄谋神兵,方才有今日之事,罪魁祸首,该杀! 干氏痴愚,掳掠孩童血祭铸剑,走火入魔助纣为虐,该杀! 侠士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某保证,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老人脸色微松,眉间有一丝喜色流过:“如此,老夫便安心了。” 侠士当步便走,却又被老人拦下。 老人取下背后包裹,打开。锋芒骤起,仿佛神龙出世,连满天烟云都为之惊退。 包里是剑,一黑一白,黑者如墨,白者如雪。 “这是?!”侠士古井不波的眼底也闪过一抹惊喜。无关信仰,是一个剑客对神兵的本能喜爱,更何况面前老人正是当世最顶尖的铸剑师之一。不,今日过后,就再也没有之一了。 “此乃老夫毕生杰作,交予阁下。若魔兵已出世,请断之。”老人手捧宝剑,递给侠士。 侠士接过,手抚宝剑,剑微颤,心也微颤:“敢问剑名?” “未及取名。”老人再次肃手长揖:“此行凶险,一切拜托了。” 侠士收剑两侧,肃容郑重还礼,转身跟在大军一侧,身影悄然入山。 老人注视着山间那缕青烟,嘴角微微牵起,只是迅速泯灭,仍是那满脸愁苦模样,转身向南,龙泉也不回,就此一路向南。 山间。 天下无敌的楚王禁卫,和忠诚的剑奴力士们交上了手。 骄傲的楚军挨了当头一棒。 力士们纪律不如楚军严明,他们的个人武力却远超凡辈,只一个照面楚军便死伤无数。 楚军第一勇士项通大怒,他怒吼一声,高举两人高的大剑带头冲锋,力士们不得不退后一步。 狭隘的关口被冲开了,越来越多的楚军涌了进来,结成战阵的楚军开始发挥出集体的力量。 武斗变成了战场,个人的武勇作用迅速消融。 力士们闷不吭声的战斗着,一个一个死去,却无一人求饶。 战斗向着剑炉靠近。 四大力士们一个一个加入战场,最后追随铸剑师最久的最后一个力士放下风箱拉杆。他对着中年铸剑师深深一拜,返身拾起了拳,便是剑炉前最后一道防线。 项通大步踏地,身如雷犀,狂野如风,拳出如锤,重若泰山。 力士不闪不避,返身也是一拳,直取头颅。 项通更怒,天下间谁敢如此小看他? 拳越重,身越快,然而,铜鼎大的拳头砸在力士身上,却彷如击在了山岩。 一片土黄色的光泽自赤裸胸膛闪现,仿佛有隐隐细沙腾落。 项通来不及吃惊,力士的拳已经砸到头前。 他急闪骤退,拳风擦脸而过,火辣辣的疼。 旋即腰间一阵剧痛,一股神秘的力量冲击身体里,暴虐的四处冲击,整个人被动腾空而起,撞起一片楚军暴退,直接飞出战场之外! 半空中鲜血喷吐,仿佛拉起一道血色彩虹。 项通征战天下十数年未逢一败,被视为楚军第一勇士,如今却被迎面而来的力士一招而败。 天下无敌的楚军禁卫,仿佛也感到惊惧而迟疑了脚步。 然而,却有着对此事有着足够清醒、清醒到残酷的认知者在。风将军一挥手:“放箭!” 前军结成了防御阵型,后军拉起了弓。 漆黑的箭矢冲上天空,俯坠而下,像是下着不详的雨,没有对准力士,却对准了中年铸剑师。 力士本可以逃,但若有心要走,又岂会等到现在。 他留恋的看了一眼中年铸剑师,却又不可表面的想起铸剑师身旁的那一抹倩影——“好在把她送走了”,紧接着意识永远沦落黑暗。 楚军禁卫小心的绕过万箭穿身却屹立不倒的最后力士。他们团团围绕着中年铸剑师,却没有人发起进攻,所有人都看着风将军,风将军却看着中年铸剑师。 身旁激烈的战斗,血腥的搏杀,甚至最后力士悲壮的死亡,中年铸剑师视若无睹、恍若未闻。 他专注的盯着剑炉,小山般的大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发出当当的声响,好似一曲慷慨激昂的战歌。 剑炉中的金铁之精随着大铁锤的敲击烧熔变形。 乌黑的金属却闪着一片青苍色的光彩,在赤色的火焰中张牙舞爪的巨龙无声的咆哮。 风将军举起手。 刀出鞘,箭上弦。 当他挥下手的瞬间,中年铸剑师必死无疑。 但他却不是义士,行事更非单纯出于义愤。 楚王要的是什么他很清楚,杀人练剑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若能得到天下第一神兵,便是屠千上万,楚王亦不会眨一下眼睛。 中年铸剑师一定会死,但却得等这柄神兵亦或魔兵出世之后。 正义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大胆邪魔!竟行此血祭恶行!孩童何辜,要遭此毒手!”忽然一声暴喝传来。 风将军皱起眉。 这世间毕竟还有重义轻生,舍生取义之人。 麻衣赤脚的山中侠士,正是被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傻瓜”。但当他手持长剑时,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剑客。 何况今天,他手上不仅拿着一把剑,而是两把。左黑右白,两柄宝剑皆闪烁着清冽的光。 风将军长揖施礼:“墨先生,此人必死。” 侠士双剑出鞘:“人要死,魔兵也要死。” “拦下!”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战斗瞬间展开。 片刻前力士们面临的窘境,落在了楚军身上。 保护人的一方,总是处于被动。 更何况面对的,正是举世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 更何况侠士只是“痴”,并不是真的傻。 擒贼先擒王这样朴素的道理,他也许说不出来,却还是明白的。 左手墨剑落在风将军的脖颈,右手白剑向前斩开道路。 无人是他一合之敌,骄傲的楚军禁卫潮水般扑上去,然后无声无息的成片倒下。 侠士披着血雨腥风,来到中年铸剑师身旁,想也不想看也不看,便是一刀斩下。 他心中略略划过一丝对老人的歉意,但转瞬被浓烈的正义感冲得粉碎。 铸剑师忽然大喜:“成了!!!” 轰! 魔兵出世,天降雷霆。 后世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项通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 天下无敌的楚王禁卫全军覆没。 为楚王立下汗马功劳的风将军只剩下个头颅。 被世人尊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浑身焦黑,左手不翼而飞,杀气腾腾的巨龙刺穿了他的胸口。 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柄漆黑铁枪,枪刃盘着扭曲狰狞的龙,直欲破空而出! 旁边更有苍白雷霆闪烁着,消失在空气中。 项通着了魔似的向着铁枪靠近,一边吐血一边勉强着站起。 手触在枪身的瞬间,空中有雷霆惊响,似有电流自掌心流向身体。但本在体内肆虐的神秘力量却似被打压了下去,连伤势也好了几分。 项通打了个激灵,撕下衣服将铁枪包起,他望了望,顺手拾起侠士右手白剑,未敢多留便匆匆离去。 其后,项通以白剑为干氏所铸神兵上交楚王。 楚王大悦,项氏一族从此青云直上。 若干年后,有女翩至,哀唱楚辞,浑身缟素,腰佩墨剑,单人独剑,闯宫杀王,得手后扬手而去,无人能挡。 民间以讹传讹,称干氏以身殉炉,铸剑雌雄一对,位列天下十大神兵。 楚王起心谋夺,干氏子长大后前来复仇,演绎出一段可歌可泣恩怨纠缠的传说。 历史在荒谬中又写过一页。 白衣女唱着哀歌,东渡出海。 两千多年后,东京多了个名叫jax的铸剑师。 铁匠铺,炼池旁。 灼人的热气将武器大师jax身上的一切伪装燃烧殆尽。 她缓缓睁开眼。 池子尽头,项家后人紧闭着眼瞳。 历史又走过一个轮回。 第2章 吸血鬼的食物专车 东京新干线。 “内、内,你听过吗?” “嗯?什么?”扎着单马尾的校服女孩低着头,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着朋友。 带着一幅厚眼镜的女孩一脸兴奋,她仔细的观察了下四周,就像是随时会有神秘组织的黑衣人出现,将她带走一样。 然后才凑过来在单马尾女孩耳旁轻声道:“就是那个传说啊。” “又是什么没有任何依据的都市传说吧。”单马尾女孩头也不抬,“无聊死了。我说静子你也少看些这种东西吧。会降低智商的。” “才不是呢!”静子下意识的大声起来。 周遭一群人皱着眉看过来。 静子赶忙鞠躬道歉,然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次才不是都市传说呢。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呢。琴美你看,你看。” 她把手机直伸到琴美鼻尖下,挡住了朋友的视线。 琴美前后摆动着脑袋,试图把视线重新落回自己的手机上,可是失败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静子的手机。 上面是某个网络论坛的讨论,一群人在讨论东京的地底藏着巨大的吸血鬼城市啊。 每天晚上最后一班地铁会直接开进吸血鬼城市,里面的乘客就是吸血鬼们的食物啊。 诸如此类荒诞不羁的都市传说,一如既往的静子风格。 琴美忍不住就想笑。 这到底是哪个上世纪的古怪角落里翻出来的无聊想法啊,这年头就连最扑街的轻小说作家,都不会用这种毫无新意的创意了好吗? 全东瀛地底下,有无数条理也理不清的快速铁路与秘密车站,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吸血鬼帝国? 拜托!这可是人类科技高度发达的新世纪啊,要真有这样庞大的工程存在的话,人类社会怎么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啊! 琴美叹了口气,却忽然发现,刚浏览的论坛变成了无法链接的错误显示。 “静子,看不了了?” “啊?”静子急忙接过来,再刷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到该论坛了。 两女面面相觑。 静子一脸惊惧兼兴奋莫名,就像是上次一群人偷偷看《咒怨》时的状态。琴美拍了拍额头,她都猜到静子要说什么了。 “网站肯定是被封了!” 果然。 “然后呢?”琴美觉得真是够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认同静子的她,实在是太蠢了。 “那证明写的东西肯定是真的啊!”静子坚持着朴素的逻辑,“要不是怕泄露内容什么的,怎么可能会封掉这种一点人气都没有的论坛啊!” 一点人气都没有的论坛都能找到的你,也真是厉害啊! 琴美一边腹诽吐槽,一边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是是是。是真的,地下有个巨大的吸血鬼帝国,还用地铁捕猎食物,搞不好我们乘坐的这班地铁也正朝着地狱开去哦。” “什么嘛。”静子气愤的反驳,“琴美还是不相信我。我告诉你,这次肯定是真的!我有个cos圈的朋友,她亲眼看见了!”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啦。”琴美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外,嘀咕道,“奇怪,曙桥怎么还没到?这么慢。静子,静子?” 她回过头去,却见刚才还精神满满的静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向着她靠了过来。 “又熬夜看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吧?”琴美无奈的调整了下坐姿,让静子靠得更舒服了些。 被静子靠着,没法再玩手机游戏,琴美无聊的四处张望着。 坐着的,站着的,一个人的,抱在一起的,穿着校服的,穿着的西装革履的,穿着休闲服的,一个一个都打着瞌睡。 这就是东瀛的生活现状吗?真是可怕的人生啊。 小小的感慨着未来,琴美似乎也被传染了,感觉到一丝丝困意涌上心头。 奇怪。明明昨天很早休息的,果然瞌睡也是会传染的吗? 她揉了揉眼睛,窗外的隧道一闪而过。 奇怪。是错觉吗?总感觉今天看到的隧道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静子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几乎要躺在她怀里了。 不止是静子,大家都往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就像是车子在,不断往下? 心莫名一跳,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片晕眩,琴美眼前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往侧便倒。 眼睁睁的看着脑袋要撞上握栏,却陡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谁? 她挣扎着去看。迷蒙的视野里隐约只见,裹在黑色风衣中年轻的脸。 3分钟后,地铁缓缓进站。 昏黄的灯光,古旧的月台,站牌是老式的铁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依稀可见上面写着“东十三区”的字样。 月台的另一边停着另一辆地铁,披着绿皮的车身和月台一样古旧,车身一侧上刷着白色的大字c127。 两辆地铁之间,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工作服的人已等待多时。 地铁停稳,门打开,地铁上的人们东倒西歪的倒了一片。不,正确的说,是本班次地铁上的人全部都倒了。 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工作服的人们鱼贯而入,动作娴熟的检查着被送到的“货物”,按食物的标准。 太老的不要,血酸难入喉;太小的不要,量小难饱; 身材臃肿的不要,油脂多而精华少;身材纤瘦的不要,一嘴下去都是骨头; 颓丧麻木的不要,看了就倒胃口;满身风尘味的不要,腥味太重…… 千百年下来,专门从事为血族老爷们挑选美味食物的这群人,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科学的标准和流程。 甚至曾经在某段历史里,这还是一门传子不传女的外不示人的绝技,并演绎出一段段恩怨情仇悲欢故事。 听来可笑,但在世代传承这一技艺的小林心中,这却是自小便被反复灌输的真理。 他从容的穿行在“食物”中,一边细心的观察着手下们的挑选,一旦发现有谁挑选出的“食物”不合规范,便上前阻止解说教导,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在小林的指挥下,一只只符合标准的食物被挑选出来,搬运到另一边早已等待已久的“食物快运”上。 拿着记录本的和拿着相机的互相配合,搜寻证件、拍照留档,记录在案,整套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毕竟马上就是神皇祭了,准备的食物要是出了纰漏,那可是相当大的罪过。 前后不过5分钟,完美。小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承“供奉侍从”这一职位三百年的小林家的骄傲。哪怕他骨子里一点都看不起这些一点传承都没有的下等人,他仍然是保持着他的谦逊。 因为他是小林觉,小林家的下任家主候选之一,是东瀛国位处最上位的人类家族之一。 地铁重新开动,那些幸运的人们醒来只会发现班车有了一点点晚点。 至于运气更好被挑选上的这些食物们,将荣幸的被奉献给伟大的血族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下属们迫不及待的对那些姿色上等的女孩们上下其手,琴美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了,露出丰满的娇挺。不堪入目的场景在车厢里四处上演。 小林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很不习惯。这就是他看不上新世纪这些后来者们的原因,一点专业性都没有。 小林厌恶的闭上眼,转过身子走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毕竟他和那些随时可能会被当做食物的下等人是不一样的。 小林家世代都是“神”的仆人,是光荣伟大的—— 嗯?!! 车厢最角落,伪装昏倒的风衣少年偷偷睁开眼,却和小林对了个正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都僵住了。 还是少年先反应过来,他飞快的爬起身,手上还抱着把武士刀,大咧咧的打着招呼:“哟,你好啊。这里是通向地下皇城的班车没错吧?” 小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少年拔出了刀,奇异的、只剩半截的断刀。 小林转身就跑,向着他看不起的下等人手下们跑过去。工作服们放下女人,齐齐转身对着少年:“你是什么人!” 少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苍白色的闪电窜出,沿着黑色风衣边缘上下游动。 躲在工作服们最后方的小林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那个惊动“神灵”的名字。 “你是!!” “雷、雷帝!!!!!” 第3章 深入地底 “这里是b51站台,呼叫食物快运127号,呼叫127号。食物运输第三大队第十小队c127班列,请立刻回答!” “兹……兹……” “127号!127号有人吗?三井你tmd赶快回话!老子知道你在那里!赶快说话!三井三井三井,快点出来回话!再不回话,等到站了,小心宫城大爷干死你!” “兹……莫西莫西?……可以听得到吗?喂?……” 没听过的年轻声音从耳机传了过来。 宫城立刻警觉起来:“你是谁?三井呢?为什么他不回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对这东西不熟,找了半天才找到通话按钮。”张崇在通话器另一头表示歉意。 “三井呢?” “三井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你说的是这个长得很丑,还留着长发扮帅耍酷、一脸凶相的吸血鬼吗?他挂了。” 宫城惊呆了。 在东瀛这个血族乐土,竟然有人敢胆大妄为到劫持给血族输送食物的专列?而且还是在这地下皇城面前? 他捏了捏拳:“不管你是谁,你都死定了。” “那边的那位,能不能告诉我,这东西要怎么开啊?”张崇有些懊恼。 “我本来是想到了地下皇城再开打的,结果不小心被发现了。我说这辆车不会失控了,直接开到不知道哪里去吧?” 宫城气乐了,他咬牙切齿的道:“你放心。所有的列车运营路线都可以自动控制的,它会直接载着你来到我面前。”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宫城声色俱厉,“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宫城挂断通话,按下身侧一个显眼的红色按钮:“b51呼叫总台!b51呼叫总台!紧急情况!” “食物初选运输第三大队第十小队c127列车疑似遭到劫持,请求立刻发布三级红色警报!” “重复!食物初选运输第三大队第十小队c127列车疑似遭到劫持,请求立刻发布三级红色警报!!” “这里是总台。b51,重复你说的情况。” “报告总台,确认食物初选运输第三大队c127班列遭到劫持,随车血卫已经殉职。详情未明。” “什么?”对面的声音一下子跳起来,“c127班列预计目标是哪里?还有多久接触?” “原定目标b51,大约17分钟后接触。” 总台一下子乱了起来,一连串的命令响了起来。 “立刻发布三级红色警报!食物初选运输第三大队第十小队c127班列遭劫持!” “立刻锁定c127班列,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更改目标s004站。” “已更改!预计15分钟后接触!” “总长,禁卫军第三番队1,5,7,9小队已就位!” “再次确认警报。告诉他们,这不是演习!” “是!!!” 总长看着身前屏幕墙上,被锁定的c127被标红凸显出来,经过的轨迹就像是一条红色的血线直直插进地下皇城,心莫名的一颤。 s004站常年囤积着紧急应对的禁卫军无道武士,但这么多年过去却从未动用过。血族在东瀛的统治,早已将本地的反抗力量凶狠镇压。 多少年了已经。 在猎人绝迹东京的今天。 竟然真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总长?”花白头发脸色严肃的副手凑到总长身前,只是一个对视,不需言语,总长便明白了副手的顾虑。 那些敢与血族为敌的人们,在沉寂了这么多年后,终于敢再次向皇城发起冲击,这会仅仅只是冲动之下的举动吗? 理智告诉总长,再怎么谨慎对待都不算小题大做。 但如果不是呢?如果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猎人菜鸟妄想着成名的愚蠢举动呢? 那大惊小怪的总长最轻也会被挂上一个胆小怕事的评语,这一辈子就真没希望从这个后勤大队脱离了! 只是短短一瞬间,总长的手心都湿了,从变成吸血鬼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六十七年,他从未这般煎熬过! 该死的猎人!尽给老子添麻烦。 “总长,听说无道纱罗大人正全城大索一批自称‘道门子’的人。” 有些话不需要说透。直接惊动无道白夜总队长,要是搞错了那就全完了。 但发现了纱罗大人要的线索私下上报,就算搞错了,也是他一片孝心。 就算有万一,纱罗大人人好心善,也不至于杀他全家。 总长和副手又一个对视,他终于发出新的指令:“通报三番队齐藤队长,敌人来势凶狠,身份不明,数量不明,疑似‘道门子’,请求支援。” 说罢,对副手使了个眼色,一条编辑了他们自己都不信的内容的短信透过电波传到了无道纱罗手上。 总长凝视着屏幕墙,狂飙突进的c127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殷红的血线却耀眼得发出光来。 他仿佛还是人类时的那个自己。至于让他相信这只是一次冲动的选择?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来这么逗比的人? 但实际上,真的有。 ……………… 张崇放下被挂断的听筒,无奈的挠了挠头。 至少现在算是个顺利的开端吧? 仪表盘忽然开始自动运转起来,底下有卡拉卡拉的声音传来。 张崇认真的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懂,他摸着下巴短短的胡茬,很快就猜到了最可能的情况。 “这么说,接下来我很可能被直接送到吸血鬼重兵等待的一站了?” 结论刚出来就惨被打脸。 c127班列后响起了子弹般的呼啸。 采用最新设计的隼鸟号e11型子弹列车从后方赶上,每小时600公里的时速让它轻松的超过这辆涂着绿皮的老爷车。 车顶上紧跟着传来当、当、当的踩踏声。 张崇下意识的跟着抬头,两侧窗玻璃同时破碎,飞溅的玻璃碎片像是凭空下起了冰雹雨。 冰雹之中寒光闪烁,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四把武士刀后发先至,像纺织机穿梭的飞梭,在交错的一瞬间,齐齐向他横斩而来!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甚至于在这次进攻之中,这仅仅只是惑敌的假象。 当少年惊慌失措低头面对这四面八方的围杀时,真正的杀招才终于发动。掀开的车顶,悄无声息的苦无自头顶插落。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那些确认过安全的地方。 一开始便把这“致命一击”的方向当做惑敌的假象抛出,当被袭者以为这只是个假象时,真正的杀招这才紧随而至。 这由人心理上的惯性弱点引申而来的光明正大的刺杀,正是禁卫军三番队队长齐藤最拿手的手段。 不知多少成名豪杰少年高手,被齐藤这招声东击西的杀招给轻易抹杀。 看那少年只顾着刀锋的模样,即便他身手出众反应敏捷又如何,这大功合该归我齐藤。然而—— 什么?! 张崇毫不犹豫的屈身,垂直下蹲,一下子矮下去了半截。 紧接着毫无形象的顺势倒地,狼狈到极点的在地上一滚,姿势难看得要死,但却有效极了。 无论是头顶暗落的苦无,还是锋锐无比的刀阵,明显完全没考虑过这样的情况。 不,齐藤其实隐约想过,但从来没有人——特别是高手——会如此毫无形象的懒驴打滚,简直不堪入目至极。 齐藤就没见过哪个高手是这么不要脸的打法! 踏入里世界才几个月的张崇,当然没什么高手的自觉,在谭岚的教导(误导)下,更是彻底的贯彻实用主义! 张崇才不管什么姿势不姿势,顺势滚出包围圈,反手拔刀,断刃自左右划过。 只听噗噗噗噗一连四声轻响,四只手掉落地上连着手中武士刀,当当当当又是四响。 攻防瞬间易位。 张崇前跃,断刃和苦无瞬间交错十数下。锋刃擦肩、火花四溅,夹杂着白色的电火四窜,光影交错,照出一张伤疤纵横交错遍布的“鬼”脸。 张崇吓了一跳,甚至连手上动作都不由微顿了瞬间。只是那瞬间,另一把不知何时通通绕道身后的苦无偷偷吻上后颈。 锋刃贴肉的瞬间,张崇才感到那森寒的杀机。好在战斗开始的瞬间他就果断开启了“加速”,身体反应更在脑袋之前,直接向前扑进鬼脸人怀中。 避无可避,无需再避。 断刃向前,如泰山压顶直直斩落。凶猛绝伦,有进无退,完全无视了身后瞬间的杀机。 攻敌之必救,以救无所救。 鬼脸人下意识的举起苦无抗上。 电火自断刃上猛的窜出,像是雷霆重组补上了断裂的锋刃,凭空暴涨一节,刚正面直直斩落! 鬼脸人眼中的错愕未退,神采却渐渐消退了。 后颈的寒意退去了,心中的危机感却毫无消解,反而攀至一个巅峰!这种远超一般高手的敏锐嗅觉再一次救了张崇。 他下意识的往左一侧,一把苦无正贴着他脖颈左侧无声无息的擦过,鲜血渗出,只差片刻,便是穿颈而死的结局。 张崇猛回头,鬼脸人正悄悄的退入阴影。余光尽头,刚被杀死的“鬼脸人”露出真身,那分明是被他一刀断手的无道武士之一! 哐哐哐哐。 玻璃碎裂,车顶掀开。 一个又一个身着黑色军服的无道武士跳入车厢。 双手各拿一把苦无的鬼脸人瞥了张崇一眼,后退一步溶入阴影里忽然不见。 第4章 我投降 战斗一触即发。 不。 这本就是很奢侈的中场休息。 不。 连休息都谈不上,不过是个暂停。 铿铿铿。 一片刀出鞘的声音,却不是标配的武士刀,而是攻击距离短了一节的小太刀,这适合车厢内这种短距离小战场的贴身肉搏。 乍一看,似乎与张崇手中断了一半的九字兼定差不多。 但实际上,已经适应了九字兼定原本长度的张崇,忽然失去了近乎一半的攻击距离,比起对方来说,占据了彻底的劣势地位。 更不用说,在一排的无道武士中,还藏着一个神出鬼没的鬼脸人。张崇不知道那就是三番队队长齐藤,但也明白那家伙是远超一般敌人的棘手货。 灯光忽明忽暗,刀光忽前忽后。像是一场奇特的舞会。 少年在刀丛中起舞,鲜血和刀剑是伴奏,残肢和内脏组成了纷飞的彩带。 张崇像是那被争抢的舞会女王,一个一个的舞伴争抢上前,上一个还没跳完,下一个又冲上前来,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上、或下,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但最致命的,却是那时不时从黑暗中刺出的夺命苦无。鬼脸人仿佛猎豹捕食,潜伏在吸血鬼中阴影里耐心的等待着。 每每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能躲避的空间角度最少的时候,他就突然冒出来,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毒蛇般的一击。 不到五分钟,张崇身上已经多了十二道伤口,更有三道在胸脖之间,全都来自那鬼脸人的突袭。 而他反击杀死的,却全部都只是替死的普通禁卫军。不到五分钟,精神却极度疲惫,就像是连续战斗了5天5夜一般。 不愧是守卫地下皇城的真正精锐,与地面上那些同样挂着“禁卫军”名号的家伙们比起来,强了何止一筹!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张崇现在面对的何止四手?四十手都不止! 他深深的喘息,吸血鬼却停了下来,包围着,却没有立刻向前。 一把阴测测的声音在吸血鬼中响起:“想必你就是那些最近很活跃的、自称道门子的人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张崇趁机擦了把汗。 “投降吧。” 张崇很意外:“投降可以活命?” “交代清楚完你那些同伙的下落。我可以做主让你死的痛快点。”声音飘飘荡荡,忽左忽右,看不见开口的人,不过张崇猜应该是那鬼脸人。 张崇吹了声口哨,一边加紧探查鬼脸人的真身,一边故作轻松的道:“那可真是不错的下场。不过我还想活下来怎么办?” “你太贪心了。不过我喜欢。嗯,我想想,或许你可以考虑成为我们的一员。”鬼脸人齐藤冷笑,这当然是扯淡。 单就擅闯皇城拉响警报一事,就算是血族做的都是死啦死啦地,何况人类。 若不是还想通过少年把其他同伙一网打尽,齐藤根本不会费这个劲。 禁卫军十三番队队长的名头听着好听,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只有东京十刃才是真正的位居顶点,而听说近期十刃成员有了空缺。 若是能就此讨好了纱罗大人,那么……齐藤心中一片火热,难得的耐着性子。 “听起来条件好像不错。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呢?万一我投降后你把咔擦了,到时候难道让我去地狱里告你吗?” 张崇还是无法锁定目标,他一边胡说八道,一边不死心的继续查。 “你还有选择吗?” 张崇的嘴角却弯了起来。他还是没找到鬼脸人,但他已经发现了鬼脸人这一招的弱点。他开始小声数数:“一、二、三、四、五……” “你在数什么?”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还有三十七只啊。”张崇挠了挠头,“难度有点高啊。” “你耍我?”齐藤忽然明白过来,三十七,正是现场剩余的吸血鬼数量。他克制着恼怒,寒声道:“你这就是拒绝了?” “嘛。”少年拾起地上的小太刀,右手握着断刃的九字兼定,摆开双刀架势,“我可还没有输。” 齐藤冷漠的下令:“第三包杀阵。围上去,砍断他的手脚,别让他跑了。” 整齐的踏步声,冰冷的杀气,凛冽的刀锋近在咫尺。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浓郁的血腥味在沉闷的黑暗中,闻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感。 他双手持刀,踏步向前,中门大开,毫无防范。 最前的吸血鬼大喜,也不多想,小太刀毫不犹豫的砍了下来。 凶猛的刀势带着力劈华山的气势,却斩了个空?! 不,留在原地的根本就是个残影! 吸血鬼呆立半晌,他下意识回头,脖颈浮现出一条血线,头颅跌落,鲜血冲天而起。 视线尽头,却见到同时有十几个少年正做着挥刀的动作。 这是什么?秦氏的幻术吗? “固有时制御——三倍速!!!”张崇叫着中二的招式名字,一个又一个残影在走过的路上显现,双刀挥舞,每一刀都有吸血鬼倒下。 白色电花在空气中哔哩哔哩作响,那是“加速”全力运转时无法控制好的能量外泄所造成的残影,却在空气中连成了一道奇异的锁链。 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魔幻游戏中的魔法师,连锁闪电。 现实中自然是不会有魔法师的,但拥有雷霆力量的人却不能说没有。 准确的说,近期在东京范围内声明响亮的危险人物,雷帝绝对是其中最危险的那一个! 鬼脸人露出了真身。替身死完了,自然就不需要分辨了。 简单粗暴,但是异常有效,正如谭岚一如既往的教导。 张崇汗流浃背,瞬间将“加速”连续数倍叠加,虽然达到了他近乎魔幻的战绩,但对身体的反噬却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不仅是成倍增加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之前和纱罗一战后,那冒险的举动似乎大幅提升了他身体的承受度,单就刚才这突然的一下,恐怕他现在就动不了。 然而最强的敌人却还活着,他自然还不能松懈,他咧开嘴,举起刀指着齐藤笑:“抓住你了。” “原来是雷帝亲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齐藤双手交叉置于两侧,手上各握着把苦无,低头看着车厢地板,手微微颤抖。 “怕了吧?”张崇一边趁机恢复体力,一边大言不惭的恐吓对方,“怕了就跑,我不是来杀吸血鬼的。” “怕?我这是兴奋啊。”齐藤抬起头,鬼脸兴奋得整个扭曲起来。 “本以为只是只小虾米,没想到却是条大鱼。只要抓住你献给纱罗大人,这一次的十刃之位,必然有一个属于我齐藤了!” 张崇吐了口气,他丢开已经变成废铁的小太刀,双手握着九字兼定:“好吧,原本也没想过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你的招式已经被我破了。连替身都没有了,你准备怎么和我打?” 齐藤诧异的笑了,先是小声的笑,然后逐渐大声,最后甚至捂着脸嘿嘿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张崇恼羞成怒,其实巴不得齐藤多说些废话,私下里一边抓紧恢复体力,主要是精神上的消耗。 手指分开,齐藤侧着头,一只眼盯着张崇,像是盯着什么珍奇的动物:“你在说什么天真的话啊?” 列车的呼啸自后方传来。 “炮灰的话,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交错而过的列车上满载着黑色军服的禁卫军们。 张崇呼吸一窒。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翟从来不看好他。 这不是比武大会,也不是地面上的游斗,打不过就跑,跑完再席卷重来。 就算他能一对一击败纱罗,也不代表他能闯过地下皇城。 就像金庸笔下的郭靖,后期武功几乎天下第一,最后却战死沙场。 更何况张崇离天下第一还有着十万八千里! 张崇可以一口气杀死三十七个禁卫军中的精锐武士,他还有力气,自付再干一次精神也撑得住。 但那又如何?后面又有新的列车新的吸血鬼正在跳入战场。在这地下皇城,吸血鬼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可以失败无数次,死n个吸血鬼。 但张崇却只有一条命,只要失败一次就game over。少年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能一个人杀光他们的地步。 现实果然是款烂透了的渣游戏。 张崇苦笑,心念电转。 如果目标是要彻底杀光东瀛吸血鬼,那他还是果断逃跑好了,这根本不是个人能独立完成的任务。但他是来救人的。 杀不光打不过不代表就进不去皇城,打不过杀不光不代表就救不了璃香。战斗的目的不同,选择项自然也就不同。 高手的面子啊,猎人的尊严啊,天驱的荣誉啊,这类东西从来都不在少年的考虑之中,如果娶了纱罗就可以带回璃香,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过明显在东瀛吸血鬼眼里,他实在是太渺小了。哪怕他真的是雷帝,在累世积累的东瀛血族眼中,也不过是稍微大一点的麻烦而已。 说来繁琐,其实不过瞬间。 张崇将九字兼定归鞘,高举双手,满脸灿烂微笑:“我投降。” 齐藤愣住了,一身装逼风范全都没了影,一句话在他脑海里来回奔腾:我特么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投降就投降!大哥你的节操呢?你身为高手的骄傲呢?你可是雷帝啊!和最强的无道纱罗大人正面硬刚,还全身而退的人啊! 你特么的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张崇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很自觉的将双手背到身后:“要绑上吗?” 齐藤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阴谋吧?他可是雷帝啊!这肯定是有阴谋!对,肯定是这样!手背在身后,并指作势,一道道命令暗中传出。 (打断他的手脚。别让他跑了。) 看着比刚才还要谨慎的吸血鬼们小心靠近,张崇心想:接下来应该就是被打晕了吧?等他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身在地下皇城了。 这也算是变相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凡事只要牵涉到如果,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了。 “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怯怯的、软软的声音从众吸血鬼身后响起。 一个打扮朴素的少女从昏倒的乘客中爬起来,乍一看就像是上世纪偏远山区里的村姑。 齐藤心猛地一紧,丑得跟鬼一样的脸扭成一团,变得更丑了,但心却陡的松了下来。 阴谋的恐怖在于未知之前,一旦开始了也就不可怕了。 齐藤下意识的去看张崇,却发现少年一样目瞪口呆的盯着众吸血鬼身后的少女。 全不知张崇也是一头雾水。 卧槽!这个杀神怎么也在这? 第5章 联手对敌 一小时前。 新宿三丁目站。 人流汹涌,来去匆匆。 东京,这座过于匆忙的城市,没有谁多看谁一眼。 姬羽然站在站台偏僻一角,如果有人细心留意的话,会发现,这正好是监视器的视线死角。 即便有人偶尔一瞥,也不会留意这么一个穿着土气的小姑娘。即便有些口味怪异的电车x,还未靠近她便莫名其妙的走错了方向。 她低着头,双眼紧闭,世界便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团火光。 等待,耐心的等待。 忽然,一丝微弱的火花忽然亮起,紧接着迅速靠近。 她猛的睁开眼。 丸之内线列车,正在进站。 她咬着唇,心下犹豫。 一阵风掠过少女身旁,风烈温暖的声音轻轻响起,却仿若雷鸣:“他来了。” 姬羽然猛然惊醒,她轻轻点头:“在那辆车上。” “行动开始。”手机捏碎扔进垃圾桶。 城市另一角,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白发跛子双手一展,烈火腾空。 站台上,拉下帽子的卫衣青年、拄着拐杖的老人,改装过的道门子们,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中走上列车。 姬羽然犹豫不定的慢慢往前走,感知里忽然一颤,同样的气息自另一边泛起。 她急急闭上眼,漆黑的世界里,先前感应的气息还在,但另一边,另一道更加强烈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炽热、温暖,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就和那个少年一样。 姬羽然猛然回头,震惊的看着正在进站的新宿线列车,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这、怎么会?……” 丸之内线,车厢门正缓缓关闭。 人群中穿行而过的风烈忽有所感,他下意识的回头,正见到姬羽然急急的奔向另一边的列车。 ———————— “你们不能带走他。”姬羽然低着头,长发披散遮着大半脸。 纤细的身子瑟缩着,像是只怯怯的小仓鼠,声音小小的,仿佛大点声都会把她吓倒。 意外已经发生,只有她一个人跟上了少年,她本想警告了就走,但事情的发展变化之快,却让她不得不走出来。 齐藤玩味的看了少女一眼,桀桀一笑,怪异的声音在狭隘的空间中回荡:“这就是你最后的依靠吗雷帝?桀桀桀桀,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还以为能和无道纱罗大人正面对决的夏国人,到底是何等强大的绝世强者。结果竟然不过是一个依靠小女孩来救的小男孩吗?” 张崇嘴角抽了抽,被叫做小男孩当然不爽,但把姬羽然叫做“小女孩”真的好吗?这小女孩可比他要厉害多了。 单就杀人的效率来说,十个他都比不上暴走的姬羽然。 沉默不语的张崇却被齐藤当成了怯懦。 片刻前的过度担忧,忽然就变成了被愚弄的愤怒。 “杀了她。”齐藤冷漠的发出命令。 一半的吸血鬼们分了出来,朝着姬羽然杀了过去。 不愧是禁卫军三番队的精锐,即便是面对看似毫无抵抗力的少女,他们也没有丝毫大意。 吸血鬼们摆出了标准捕杀阵型,一组连着一组,一环扣着一环,并始终保持着有人隐身在侧,扮演齐藤般致命一击的角色。 多年配合,他们很清楚三番队队长齐藤的一贯风格,先集中全力灭杀实力弱小者,再携胜利之势反过来压制较强者,逼迫对方自己露出破绽从而精神击杀。 狮子即便是面对兔子亦会全力以赴,齐藤从不大意,这正是他多年的生存之道。 吸血鬼层层叠叠的围了上去,仿佛看见了食物的蚂蚁群。 一圈一圈的黑暗自外向内包围过去,圈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洪流,要将少女一口吞没。 忽然,鬼脸在空中一闪而过,消失在吸血鬼中。 整整六十只的禁卫军精锐,加上身手高强又臭不要脸专搞偷袭暗杀的三番队队长齐藤,这小女孩死定了。 齐藤从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甚至于比擒下张崇来得更有把握。 毕竟,比起大名鼎鼎的雷帝,一个没什么知名度的少女自然不在话下。误会往往就是这样造成的。 张崇一看见姬羽然举起右手,转身就跑。 身后却传来她怯怯懦懦的低叫:“不、不要……不要过来……” 这是搞什么?你可是能和十刃阿市正面对决的超级强者啊! 张崇下意识回头,却见姬羽然挥着右手拼命的摇动着。 黑色的光圈在掌心,碰上谁谁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下去,就算接触时间不长,短期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但明明该占尽上风的姬羽然却一个劲的尖叫,毫无高手风范,举手挥足间更是生涩得可以,一点都没有那天晚上的风采。 齐藤也有些惊讶姬羽然的强悍,却也看得出她没什么实战经验。 更何况姬羽然的右手虽然厉害,却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彻底杀死他们。无法瞬杀不能群攻,单挑比武或许很强,但这可是战斗啊。 齐藤撅唇作哨,最前排的吸血鬼猛的齐齐后退一步,第二排吸血鬼向前,一圈一圈围成了圆,每一次交手之后便换成了后面的旁边的人上前。 局势急转直下。 用那黑烟啊!张崇都替她着急,但看着少女脸上惊恐的神色不像作伪,他忽然反应过来。 那天晚上她面对的血色特勤组也不过是普通人类。而眼前这些却是东瀛吸血鬼禁卫军中的精锐。 更何况当时她明显是处于异常的暴走状态! 救?还是跑? 阴影中却已经刺出了苦无,无声无息的朝着姬羽然的侧腹抢去,角度刁钻,用心歹毒。 姬羽然刚刚击退正前方的高个吸血鬼,侧身躲避矮个吸血鬼的小太刀,刚击退的安全距离瞬间成了心理上的安全死角。 电光石火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张崇身子已蹿了出去,带起白色电花,在空气中拉起修长的波折残影。 九字兼定与苦无第二次相交。甫一接触,张崇便心叫不好。 刀上轻飘飘的、毫不受力,来势汹汹的苦无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便被轻易荡开。 苦无尽头的手,不过是只普通的禁卫军吸血鬼——还是只死的! 陷阱! “抓到你了。”一个阴冷的声音紧贴着耳畔响起,仿佛毒蛇的吐信,带着嘶嘶的寒气。 张崇猛回身,同时向后一跳,却躲不过如影随形的偷袭。 小太刀捅进张崇小腹,穿过后背刺了个对穿。 张崇左手抓着小太刀刀柄死死顶住,整个人却被推得离地,像是俩人相拥着往后狂退,直到抵上车厢壁。 张崇喉间一甜,血往上涌,嘴一张,便是大口血不要钱的喷出。 那张划满伤痕的狰狞鬼脸就卡在眼前,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 齐藤的目标从始自终都没有改变过。干掉一个不知名的少女有什么用?就算她是雷帝的同伙又如何?怎么能比得上抓住雷帝本人! 齐藤对姬羽然的偷袭不过是个陷阱,当然,如果张崇不来救,那他也可以顺势演变成对姬羽然的袭杀。 前前后后齐藤至少准备了三套应变方案,却没想到连变式都没使出,张崇就自己跳进陷阱了。 这么配合,简直容易得让齐藤都以为这是少年的陷阱了。 姬羽然呆住了。 这是第二次了。 手紧紧的攥着。 这是第二次被他救了。 指尖都捏得发白。 这是他第二次豁出性命来救了她! 正当齐藤得意时,身旁却陡的传来一股冰冷的杀意,伴随着愤怒的尖叫。 他转头。 萦绕着黑光的右手朝面门抓来。 一身破绽——他撇了撇嘴,侧身,滑步,便轻易避开。 再恐怖的手,碰不到人便是无用。 姬羽然脚步踉跄,却是自己失去了平衡。 小太刀回抽外拔,顺势横斩——断了她的手,她就是个废物。 太轻松了,毫无难度。齐藤有点落寞,觉得自己即将立下的泼天大功有了那么一点点瑕疵。瞳孔中却忽然掠过一抹黑。 小太刀抽出的瞬间,血花飞溅,喷了姬羽然一脸半身。 血落在黑烟上像是油落到了火上,萦绕在右手上的黑烟剧烈沸腾起来,骤然回缩凝聚于姬羽然手上,整只手仿佛乌黑亮丽晶莹剔透的墨玉。 下一秒却猛的爆散开来,冲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咆哮着冲向齐藤! 齐藤凶猛的一击像是落在了棉花里,力气全落了空,紧接着,体内力量跟着迅速流失。 齐藤下意识的看去,陡的悚然惊惧。 他持刀的手掌连着被黑烟笼罩的上臂已经彻底消融,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在骨头上,甚至可以听到腐朽的骨骼抵不过时间的呻吟。 而那黑烟却像吃饱了似的,兴奋着沿着手臂继续上攀。 齐藤抽身直退,黑烟却如跗骨之蛆紧黏在他身上,哪怕远离了姬羽然也毫无意义。 齐藤也是个狠角色,抢过身旁吸血鬼小太刀一刀砍下,已经腐蚀殆尽的右手臂齐肩而断,同时飞身而退,更不忘随手推上几只吸血鬼禁卫军挡了上去。 果然,那黑烟在失去了他踪迹的瞬间原地回缩了下,旋即向着四周爆散开来。亏得挡这一挡,否则他还是死定了。 然而,那些靠得过近的吸血鬼禁卫军却没有他这么好运,爆散的黑烟像是个巨大的沼泽席卷开来。 这些强大的精锐武士们还来不及发挥他们的战力,便陷入了泥潭中,越挣扎力气流失得越快,旋即被吸尽血肉生命而死。 惊悚下齐藤连退数十米,几乎退到了整节车厢的那一边。 三两只离得较远的吸血鬼禁卫军侥幸逃生,跟着仓惶的退下来。 能被选拔入禁卫军的,自然是东瀛吸血鬼的精锐武士,怕死这个词基本上和他们无关。 但不怕死不代表就想去死,更何况是死得这么的莫名其妙! 好在姬羽然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她抽出银针飞快扎刺,银针在她手上舞成了一团光,古老传承的点穴技法在少女的手中重现,血液神奇的停止了外流。 她收起银针,扶着张崇,左手按着他的背心,乳白色的光从手掌心涌进少年体内。 张崇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苍白脸色渐渐红润。 第6章 追杀者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体内奇异的骚动。他看着姬羽然,女孩偏着头,目光不敢和他相对。 张崇咧了咧嘴:“你好啊,好几天没看到了。你怎么也在这里?那么刚好啊?”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姬羽然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视线轻轻一碰便荡开去,双手捧在胸口瑟缩着,怯怯的小仓鼠一样,与片刻前大杀四方的少女判若两人。 你?专门找我?我们有这么熟吗?张崇脸色一僵,下意识便想后退。 混忘了此刻的尴尬姿势,才往后一靠便感觉靠上什么软软的东西。脑海里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了女孩的轻叫。 再一看,姬羽然半边脸颊都红了,像是只红苹果。 张崇赶紧站直了身体,脱离女孩的怀抱,一边小心戒备远处的吸血鬼,一边干笑两声:“哈,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等姬羽然回答,他急急的又补充道,“先说好,项大哥的事情我能说的都说了。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出卖他的。” “这样啊……”姬羽然低着头,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张崇摸了摸脑袋,很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就这样?感觉有些虎头蛇尾啊。 不及细想,那边齐藤却再次咋呼起来。 “不愧是雷帝,果然好手段。” 齐藤满脸愤恨,血红的瞳孔盯着姬羽然,旋即又转回张崇身上,恨意浓得都快滴出来了:“只是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雷帝,竟然如此不要脸。” 齐藤自认光明正大的放对下,他绝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只是没想到雷帝身为绝世高手,竟如此不要脸以身做饵,更让那身手开挂的女孩扮猪吃老虎反偷袭! 你特么的还敢不敢要点高手的脸了? 张崇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这让他说什么好呢?说我也不知道?齐藤会信才怪啊,但归根结底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说回来,姬羽然又是怎么这么刚好的找到他的? 细思恐极。他凑到姬羽然耳旁低低的道:“你怎么会这么刚好找到我的?” 姬羽然不自然的偏了偏头:“你那天、那天……抱着我那么紧……身上沾染了我的气血……姬氏的回血溯源法,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你。” “啊?”张崇睁大了眼,浑身发凉,那岂不是项大哥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却听姬羽然继续道:“……距离不能太远,不过风大哥说你肯定会来这里,果然,你真的来了。” 张崇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 他对风烈说过自己要去地下皇城,他又和项燕赵在一起,从项燕赵口中得知食物运输通道入口的可能性后,来尝试的概率很高。 而道门方一直在追杀项燕赵,想必他之前大闹的地方都被记在心上。这么说来,倒是说得通了。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 姬羽然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嗫喏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旁若无人的少年男女,齐藤心中怒气翻涌,表面越发不动声色,他眯起眼:“你以为你已经赢了?” 张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仅剩三只的吸血鬼禁卫军,撇撇嘴、不说话。 仅剩的左手反握着苦无,齐藤脸色扭曲,嘴角却挂着笑:“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不愧是能与纱罗大人正面对抗全身而退的人。失去一只手,是我活该。” 列车的速度缓缓减慢。 “如果今天我们是比武对决,那我输了。” 长长的铃声响起。 “但你忘了一件事。” 列车缓缓停下。 “这里是我族皇城,炮灰要多少有多少。” 列车靠站,车厢门滑开。 “欢迎来到s004站台。” 齐藤左手抚胸,微微鞠躬,得意的笑了起来。个人武力再强大又怎么样?真落入千军万马的战争之中,还不是要死。” s004站台已经集合了三番队1,5,7,9四个精锐小队合计400个禁卫军精锐。更有源源不断的援兵随时能到,即便是雷帝又如何? 只有智慧,才是凌驾于武力之上的真正力量。 三番队队长齐藤正是这样子靠着其实并不是多么出众的武力走到今日的。 果然,张崇猛的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恐惧吧,痛苦吧,绝望吧。最后的胜者还是—— 一只蒲扇大的手掌从车厢外伸了进来,一把抓住齐藤的头。 啊咧? 眼前一黑,齐藤大惊,反手苦无疾刺。 苦无落在肌肉发达的手臂上,黄光闪烁,沙子一样溅起,点点飘落。 手臂慢慢上提,一百多斤的重量恍如无物。 齐藤身悬半空,剧烈挣扎,反持着苦无乱刺乱。 手掌骤紧,捏爆头颅,红白四溅。 齐藤抽搐两下,无头尸体摇摆着滑落地上,悄无声息。 一步错,步步错。以隐秘机动偷袭暗杀为主要战斗手段,最大的弱点便在于此。身制于人,一身本领完全发挥不出来,齐藤就已经死了。 车厢外,站台上,躺着一片身着禁卫军军服的吸血鬼尸体,一眼望去几乎铺满了月台,所谓尸横遍地不过如是。 一堆吸血鬼残尸前方,身披黑衣敞着胸口的光头大汉立于车厢前,光头上的蟒蛇刺青淋了血,两颗眼睛吞吐着噬人的光,盘着直欲扑出。 正是乌恒! 残余的三只吸血鬼禁卫军互相对望一眼,纷纷破窗而逃。乌恒视若无睹,只是盯着少年男女。 张崇警惕的退后几步,甚至还远离了姬羽然一点。他可没忘记,道门,并不完全是朋友。却惊讶的看见女孩微微发抖,好像在,害怕? 姬羽然战战兢兢的问:“乌、乌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吃惊干嘛?”乌恒瞥了她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像那群傻逼一样,被你骗上另一辆车是吗?” “嘿,你别说,你差点就成功了,我差点就没追上。不过我中途搭了个便车,结果比你们还快,哈哈哈。” “……我、我没有骗人。”姬羽然小声反驳。 “什么?没有?”一只手支在耳旁作倾听样,乌恒满脸调侃,只是两眼直盯着,眼神冰冷,“那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真的!我感觉到了两……” “哈哈哈哈!”乌恒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月台上回荡。 老旧的月台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张崇和姬羽然也忍不住捂住了耳。 “风烈让我盯着你的时候,我还当他疯了。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乌恒收起笑,面无表情的盯着姬羽然。 “啧,陆仁死的真是不值。” 浑身哆嗦着,姬羽然忽然明白了。本就是难以解释的事情,张崇又确实就在这里,无论她如何解释,乌恒也不会信的。 “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项燕赵不是杀了你哥的仇人吗?你不是不惜一死也要把他挖出来吗?” “怎么?一见到小白脸就忘记了仇人?你们这些女人啊,果然不值得信任。不过也无所谓啦。什么事都想搞清楚,那是风烈的习惯,不是我的。” 乌恒一手支着脖子,大光头上下扭了扭,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嘛,反正只要把你当做叛徒处理就行了吧。” 姬羽然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张崇没听懂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有一点很清楚。来人和姬羽然现在不是一伙的,他要杀了她!张崇握紧刀柄,向前一步将少女护在身后。 乌恒的目光转过来,冰冷煞气紧随而至。 张崇浑身汗毛倒竖,凉气从尾椎骨直冲脑后,遍体冰凉,连心脏都要冻僵。 “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要迎面直上。越是害怕就死的越快!”谭岚的教导自脑海中闪现。 张崇不退反进,断刃微鸣,呼和着主人的勇气。连乌恒也为之一怔,空气中温度都回升了一些。 随着勇气的回流,力量似乎也在复苏,张崇再往前一步,身旁小手伸出,紧抓着他的手臂。 他转头望。 姬羽然低着头,长发低垂盖住了她的脸,小手冰凉,用力的紧拉着,恐惧从手心里传了过来,害怕一松开就会消失似的。 她小声的念叨着,张崇没听清:“什么?” 啪嗒。 “……不要去、会死的。”姬羽然哀求着。 啪嗒。 “什么?”张崇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 “不要去!” 有人在喊,却不是眼前,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燃烧着的天空,遥远的地方,也有人在哭泣,喊着“不要去”。 那个声音是谁?是在哪里?张崇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说来漫长,其实不过一瞬间,在他人看来,张崇只是神情恍惚了一瞬间,立刻恢复过来。 张崇摸了摸姬羽然的头,轻轻的按着她的手。 “别怕。”他说。声音温和,听着连心都暖和起来,还带着点宠溺。 姬羽然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张崇脸上的神色却是从未见过的静穆,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是……”姬羽然松开手,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话。她望向张崇,却毫无异样,仿佛先前只是错觉。 乌恒掏了掏耳朵:“我说,可以开始打了吧?再等下去,那些烦死人的吸血鬼搞不好又要来了。” 弹开耳屎,满不在乎和杀气腾腾两种毫不搭嘎的神情,同时在乌恒脸上出现,却一点也不违和。 话音未落,远处有呼啸声由远及近。 在这吸血鬼的大本营,来的自然不会是援军。 张崇下意识看向乌恒,乌恒脸色一黑,少年还没开口就被乌恒打断了:“别。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千万别说出来。” 张崇举起左手:“不,我只是有个提议。” 两侧列车进站,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说。” 一排排的无道禁卫军武士走下列车。 “先打吸血鬼怎样?免得最后被吸血鬼占了便宜。” 高壮粗实的不死怪物拖着巨大的船锚,出现在队伍最后。 乌恒毫不犹豫的拒绝:“吸血鬼休想占我便宜!” 嘴角抽了抽,张崇换了个说法:“不,我的意思是反正迟早要打,干脆先干掉吸血鬼,然后我们再打。” 乌恒挑了挑眉:“这可以。” …… …… 我擦你其实是个逗比吧! 第7章 金蝉脱壳 乌恒大吼一声,就像是一台人形的坦克,直接迎着持刀冲锋的禁卫军们发起反冲锋。 在还剩五米的时候一个大跳,高高跃起,极速下落,直接砸在吸血鬼们中间。剧烈的冲击波连地面都为之一震,即便隔着数十米张崇也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差点没站稳。 乌恒身旁的吸血鬼直接摔了个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乌恒左右开弓。双手各抓起一只吸血鬼,大风车似的旋转抡动! 动作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次撞击便是筋折骨断! 至于被他当做武器的两只吸血鬼满嘴血沫,两眼暴突,显是早已不活了。 终于有小队长似的人物发出了命令,吸血鬼的刀锋向着曾经的同僚尸体斩去。 只剩半截的尸体当盾牌都嫌小,乌恒随手一弃,向着小队长冲去一拳轰出。 拳头砸在吸血鬼头上,被轰中的吸血鬼直接脖颈断裂,脑袋夸张的向后仰折270度,向后便倒。 倒弯的后脑勺砸中身后紧跟的吸血鬼,无辜中枪的后面那只吸血鬼只感觉脑袋一晕,耳朵轰隆隆的响,双腿无力的跪了下来。 身旁的吸血鬼们看见的,却是他被那断裂的脑袋一砸,直接七孔流血的跪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哈!”序列严谨的现代吸血鬼军队经验丰富、次序凛然,有人接过了指挥权。 唰唰唰! 以武勇闻名的第2小队冲在最前。随着队首“哈”的一声,刀锋齐振,超过十把武士刀同时刺向“被困”中央的乌恒。 乌恒双膝微屈,脚跟离地,脚尖一垫,冲天而起,视野尽头却紧跟着腾起一片黑云。 紧跟其后的第4小队踩着同僚的腰背肩膀,高高跃起,吸血鬼的非人体质在一跃之间尽显,只一瞬间就跳得比乌恒更高。 抬头,刀锋齐刷刷的斩落,倾盆暴雨。 低头,刀锋如林耸立,所谓刀丛剑雨不外如是。 跃势已尽,身体开始下落,身在半空更无从借力,眼看乌恒就要丧命,连几乎退到战场边缘的张崇都呆住了。 却见乌恒猛的一个侧身翻转,由直立变成横躺,面朝下双手大大张开,仿佛巨猿似的伸臂一揽,密集的刀丛便落在了他的腋下,锋锐刀锋竟被他视若无物。 第2小队齐齐一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乌恒紧接着顺势凌空翻转180度,强劲的离心力拖着刀柄尽头的第2小队,被转上了天空。 第4小队的刀雨刚刚杀到,急促间来不及收手,两边撞在一起,斩了个血流成河。 这还不完! 乌恒顺势松开臂弯,反手上撩横斩,只听得一阵哐啷乱响,手臂触及之处武士刀尽断。 血,瀑布一样砸下来,淋湿了乌恒一头一脸。 乌恒撕下上衣,露出手臂上的漆黑臂铠。 赤裸胸膛上半淌着血,占据着大半个胸膛、盘绕着直达大光头的蟒蛇刺青,狰狞的张牙舞爪。 二批支援的禁卫军武士们终于明白,地上那么多的同僚尸体是怎么来的了。 后排跟上的其他小队的吸血鬼们,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是来自生物的本能终于吓住了他们?当然不是。 陈列的阵型向着两侧分开,巨大的船锚炮弹般射了出来。 乌恒瞪大眼,躲都来不及躲,更何况他根本不屑躲。他张开双手,像是拥抱爱人一样抱住疾射而至的船锚。 巨大的动能撞得他上身直往后仰,双脚却纹丝不动。 臂膀上青筋暴起,赤裸胸口黄光暴涨沿着臂膀上攀,双手猛的朝中一合,只听得一连串哐啷乱响,巨大沉重的铁锚被压成了一块大面饼。 乌恒头顶却忽然响起咆哮,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两条肌肉发达粗壮有力的臂膀,猛的从身后探出将乌恒整个人熊抱住,将他抓得离地。 被毁坏了心爱玩具的十刃豪鬼发了疯的用力,势要将乌恒压成渣。 乌恒身高一米九,然而落在豪鬼怀里,却像个孩子似的无力,连头脸都埋在臂弯里,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眼看着乌恒就要被活活压死,豪鬼却忽然发出了痛苦愤怒的嚎叫,将乌恒扔了出去。 身在半空翻转,调整方向,脚尖踏地的瞬间,力量同时爆开,乌恒以超出被扔出时数倍的速度重新冲近豪鬼。 豪鬼双手还保持着抛的动作,乌恒已经穿过他的胸口。 “嗷?”豪鬼低下头,透过胸口那个巨大的窟洞看过去。 乌恒正转过身来,黑色臂铠上鲜血淋漓,像鱼更像蛇的鳞片一张一合着,像是同时张开了数百只口器,正吞噬着血肉。 豪鬼倒地的瞬间,恐惧也开始蔓延。 乌恒哈哈大笑,双臂一甩,再次杀进了吸血鬼中。来到东瀛后各种憋屈的他终于能杀个痛快。 乌恒已经完全打发了兴头,却完全没注意到。战场边缘,连喊声都无比减弱的张崇,毫无高手风范的连续几个“重伤”“假死”伪装,早已悄悄退出战场。 偶有几个灵醒的吸血鬼,被直接“加速”全开瞬秒,再加上乌恒狂野的战斗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竟然没人留意到他这只“小虾米”。 后来的这些家伙们可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雷帝就躲在他们眼皮底下。 悄悄返回列车上的张崇,便对上了姬羽然的眼睛,对着她比了个嘘的声音。 战斗一开始姬羽然就被他留在了列车上,混在昏倒的“食物”们中装死,正常状态下的她战斗力一般是个原因。 更主要的是,从一开始张崇就没准备真的干完这些吸血鬼之后和乌恒死斗。 他偷偷探起头,往车窗外又看了眼,乌恒和吸血鬼们正打得火热。很好,是个好机会! 他转头对着姬羽然连比带划,两人悄悄的在车厢里向着车头方向移动着。 开动列车什么的张崇就不指望了,不过从隧道中逃离却是个可以考虑的选项,他开始后悔当时在驾驶课程上没多花时间了。 姬羽然一边揪着小眉头,时不时往外偷看一眼。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叛徒了呢? 碰。她揉揉额头,撞在突然停下的少年背后,紧跟着眼前突然一黑——少年猛的朝她狠狠扑了过来。 姬羽然惊呆了,心头如小鹿乱撞,怦怦乱跳,血往上涌,脸颊红透了,就差有蒸汽噗噗蒸腾。 张崇却一点没察觉她的少女心思,手捂着她的嘴巴,张崇揽着姬羽然的肩膀往下压得更低了。 刺啦擦啦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蓝白相间的轻型轨道车极速冲近,还未停稳驾驶员便跳上了月台。 “看拳!”伴随着吐气叱喝的声响,是一记连空气都被撕裂开的直拳。 出拳时人还在三十米开外,一踏步便已穿过禁卫军阵列,直轰乌恒面门。 极真流·一击杀! 十刃·大山参上! 乌恒捏碎手上吸血鬼喉骨甩开,想都没想攥起拳头便砸了回去。 拳对拳,激起汹涌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轰然炸开。 斩下的刀锋,拼命的禁卫军,还是死去的吸血鬼尸体一起被吹飞出去,部分砸在列车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姬羽然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只是嘴被张崇捂着只发出呜呜的低声。 场外人看来不过一瞬,场中情况突变。 强横的冲劲顺着拳头传来,大山心下一跳,脸色不变,直拳后压突入肘击,直取胸口要害。 乌恒屈肘横架,两方臂骨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大山毫不停留,揉身再上。 冲顶膝、手刀侧击、空手切击、后手直拳。 前踢、横踢、勾踢、后踢、前回踢。 踢、打、摔、拿、投、锁、绞。 拳劲割风、血流上涌,大山脸色胀红,却有另一种激情在澎湃汹涌。 当年他的极真流实战派被主流空手道视为邪魔外道,即便他一生显赫却无法改变世人愚昧的想法。 直到成为吸血鬼的一员,他才终于找到活着的滋味。 武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再华丽的言辞来形容,用再多的规则来束缚,用再多的礼仪来装点,都无法改变它的本质! 然而大山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就算是吸血鬼都挡不住他的空手道,以至于连战斗变得兴致缺缺起来,无对抗的碾压不过是屠杀罢了。 直到最近,各路人马涌入东京,大山才再次感受到了战斗的欲望。于是在接到纱罗的命令后,他便赶了回来。 对!就是这样!拳拳到肉,脚脚致命,这才是空手道的真谛,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两人快速的跳跃着、移动着,不断的变换着进攻和防御的角色,纠缠不休。 大山活着的时候是当代实战派空手道大宗,变成吸血鬼后一身武技更加精进,将一击杀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拳一脚都带着莫大的威力。 月台上已经没剩下什么完整的东西了,残存的几只禁卫军们也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拳风波及——那就死得太冤枉了。 张崇脸色微变,悄悄松开姬羽然。 手紧握着九字兼定断刃,身子半蹲、无声默念,加速全开。 张崇猛的蹿了出去,将某只跌跌撞撞躲进车厢的吸血鬼禁卫军捂着嘴一刀枭首。 他扶着吸血鬼的尸体慢慢放倒,迅速的看了下周围。 很好,没人注意到。 但再不走,等那两人分出胜负,后面再走就难了。 张崇重新伏下头,对姬羽然招招手,两个人沿着车厢悄悄的往车头爬去。 第8章 武道对决 雪白道服湿透了黏在身上,左手扭曲低垂,大山胸前斑斑点点仿佛雪中梅。 小腹处衣服连着血肉被整片撕去,留下一片一片鳞状的伤口,血肉翻飞,连肠子内脏都若隐若现。 如果还是人类的身体,这一下就已经分出生死。 久违的陌生情绪涌出,手脚止不住的颤抖,死亡在耳旁呻吟。 大山抬头望去,远处的人类敌人微微偏着头,赤裸的左边肩膀上一个深红色的印子,像是被重器钝刀砍伤,却绝不致命。 大山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这特么的到底谁才是怪物?!! 乌恒扭了扭脖颈,不自然摆动的左手传来生涩感,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兴致勃勃,脸上满是兴奋。 不愧是敢闯皇城的怪物。大山情绪复杂,却不得不承认,在生死的恐惧面前,有另一种奇特的满足充溢心间,早已逝去的武者身份正在苏醒。 他慢慢提起手掌,脚步跟上,既不是进步也不是垫步更不是退步,拉开一个奇特的架势,带着种说不出的圆融之义,甚至看着还有些眼熟。 “夏国武术果然博大精深,与君一战,此生无憾。”大山顿了顿,问,“在下十刃·大山,敢问尊姓大名。” 乌恒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双手抱拳:“道门·乌恒。” 大山点了点头,然后出手。 圆。 一个圆。 两个圆。 十个圆。 百个圆。 大圆。 小圆。 小圆连小圆。 大圆套小圆。 大山的动作看起来慢吞吞的,像公园里的老人家起舞,实则快到了极点,前方幻影未消,身侧拳掌已下。 乌恒出拳,如入黄油,锋锐狰狞的臂铠轻轻的滑过空气,被带偏的拳劲迅速消融。 拳头如入泥沼,沉重难起,更有熟悉的拳劲从四面八方还击过来,如潮似海,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这不是常见的空手道刚劲,反而柔韧纠缠,更像是—— “太极?!” “我叫它,圆转掌!!” 无数个圆就这么圈了过来,上下左右前后铺天盖地将乌恒笼罩。 乌恒如陷泥沼,整个人的动作都被拉缓放慢。 他知道这不过是柔劲快到了极点才产生的错觉,但那逐步累积叠加逼近的力量却不是错觉。 无数重影之中,正面提掌缓缓逼近的那个大山身影更不是错觉。 无法反击,每一击反击都会被化为对方的力量! 无法躲避,那似慢实快的一掌锁死了躲避的空间! 大山当年巡游世界磨练武道时,在夏国香港败于某陈姓老人之手。 此后半生他潜心钻研,将圆融柔劲溶入刚猛霸道的极真流空手道之后,惜乎寿命已至,只留下一个半成品。 濒死前大山受邀进入吸血鬼世界,此后一路潜修,终于将这一招式练至大成。 但吸血鬼的超强体质却也让这招变成了无用的屠龙术,直至今天才终有机会现世。 而乌恒,将成为它的第一个祭品。 狂暴的拳雨下,死亡步步靠近。 “以柔克刚?哈。”乌恒开始收拳,强大的吸力紧裹着拳向外拽。 内外交加之下,手背上黄光一点一点崩散,然后是手背上的肌肤,然后是皮下的血肉,削肉见骨,痛入骨髓。 乌恒却舔着嘴唇,满脸兴奋,他收拳在侧,却没有停下,沉腰下马,手臂向后拉,像是一张拉开的弓,形如满月,整个人都绷紧了。 大山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陡然加速,翻掌下压,瞬间扩大的阴影就像是泰山压顶,压着眉直冲眼前。 “弓弦”绷到了尽头,乌恒出拳,如利箭离弦。 化劲的圆再次圈了过来。然而这次却再没能顺利的化去拳劲,反而如挡车的螳臂瞬间崩毁,一圈圈被轰散开去。 拳毫无滞碍,连停顿都没有,奔着目标轰去。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那么我就两千斤,三千斤,一万斤砸过来,看你是不是还能挡得住卸得掉! 乌恒的处理思路简单粗暴,却一针见血直指圆转掌的不足。不。与其说是圆转掌的不足,不如说是他这般规格外的怪物,根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大山脸色骤变,他不是没想过力量基础值带来的技巧能力上限,但他生前便是武道大师,变成吸血鬼更是勤练不辍。 单论力量的话,整个禁卫军中他称了第二想必也没人敢称第一,就算是遇上无道纱罗那怪物他也不惧。 若他只是“四两”,世上绝大多数的攻势不过在“八百斤”,但乌恒这一拳轰来,却将他自信全然轰碎。这岂止“八百斤”,两个“八百斤”都不止了! 怎么办? 转换累加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操控的上限,圆转掌毕竟不完全是以柔克刚的太极。 真正要说的话,以柔克刚只不过是圆转掌的第一步,将卸掉的力量转换吞噬累加,再反向一击轰炸,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然而这致命的必杀,一旦发动就无法停止,放在当下却成了无法回头的死路。 大山脑筋疯狂转动,气血翻滚上涌,拳头越来越近,双眼瞪得老大——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滩烂泥似的黑影猛的从地上跳起扑向乌恒。 “什么鬼!”乌恒大叫,身形一滞,拳势也为之一缓。 “豪鬼?!!”大山眼瞳骤缩,停已不及,更何况——他根本不准备停! 掌速更快!快到极致!快到崩坏!从指尖边缘开始,肉卷翻开,一层层血肉撕裂,瞬间见骨。 大山暴声怒吼,旋身半转,力量返收左移,半个圆转之下,左手至后翻前,后发先至,从另一边轰了出去,无声无息。 拳与掌,同时轰中黑影。 不管那原本是叫豪鬼还是什么东西,一瞬间便爆成了纯粹的浆沫! 拳与掌几乎毫无停滞同时穿过向前,沉闷却巨大的声响随后响起,在空旷的地下车站间回荡。 烟尘簌簌而下,措不及防的张崇被呛了一嘴,差点便咳嗽出声。 好在反应及时及时捂住,还顺手掩上了姬羽然的嘴,却躲不开雪一样簌簌而下的落尘。 良久,听着外界彻底静下来的两人彼此看了眼,黑一道白一道满脸灰尘,看不出本来模样。 只是这时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张崇比划两下,偷偷的探起头来往外望去。 整个站台一片混乱,仿佛被十六七级的超强台风肆虐过一样。只在中央的位置,那两个身影却越发显眼起来。 大山单膝跪地,右手保持着向前阻挡的动作。 但手掌以降直至肩膀,整只手臂,只剩下脆弱的骨头连着一点点破碎皮肉,肩脖处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直穿后背。 从洞中望过去,两人中间隔着半人宽的间距,地上遍布着黑色的血肉碎末,仿似泥沼,不规则的蠕动着。 “黑泥”的另一边,乌恒背脊挺得笔直,只是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就像死人。 “我输了。”大山沙哑着嗓子说。 乌恒沉默不语。 “不过你也没赢。”大山轻轻的说,收回左掌,半跪的身体猛的往下一空,整个人倒在地上。 只见膝盖以下的部位早已粉碎虚化,一失去了左掌的支持立刻崩毁。 乌恒喷出一口血,胸口掌印浮现,嫣红刺目,照着身前点点黄光纷纷飘散。 豪鬼那突如其来的一扑,终究还是造成了麻烦。只是一瞬间的迟滞,却被大山抓到了翻盘的机会。 大山果断的放弃了右手,甚至进一步倒转回引乌恒的惊天一拳之力,尽数汇聚于左掌轰中乌恒。 即便是岩甲这种bug似的道术,也经不住这等同于大山加上乌恒的全力一击。而更可怕的是—— “抱歉。”大山这么说,脸上却毫无歉意,更带着一点得意,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兴奋的继续说道。 “我这圆转掌化出的劲力更偏向阴柔,本来是无法尽数转化的缺陷。后来我发现,这种阴柔的掌力在攻入人体后,反而会不停的纠缠破坏,像是古武中的阴劲内伤。” “之前秦氏的生化研究实验室的大师们告诉我,理论上这种掌力还能产生诸如‘束缚’、‘定身’之类的效果。” 他顿了顿,看着动都不动的乌恒,双眼发光,“不过今天这才是我第一次见到。” “也是,也只有你这样的强者才会在中了这招后撑着不死,果然,只有这样的战斗才能推动武技的向前。今日一战,我受益良多,真心多谢了。” 乌恒圆瞪着双眼,又吐出一口血,张开嘴,满口牙齿全是血。 虽然嘶哑,不停咳血,乌恒却仍是发出了声音,这比预计的数据整整快了近十倍! “不……过……是……阴……劲……点……穴……效……果……这……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大山怔怔的望着乌恒,眼色复杂,既是敬佩又带着点惋惜。 科技发展至今,“武者”这个名词都快被历史遗忘了,而今天,能够一同追求武道的武者又少了一个。 即便他同样动弹不了,但在这地下皇城,东瀛吸血鬼的大本营,支援很快会到。而现在状态的乌恒,哪怕随便来个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的杀掉他。 “可惜了。”大山轻叹,他顿了顿,又道,“乌兄,加入我们吧。” 乌恒没再开口,只是不屑冷笑。 大山想起当年,吸血鬼的邀请者第一次来到他面前时自己的反应。所以他不但没动怒,反而笑了。 不管是人还是吸血鬼,不管是哪个国家,武者的骄傲却是一样的。 “我明白。”大山说,“我理解你的想法,我曾经也和你有过同样想法。吸血鬼不比人类更强多少,他们能够做到的,我们都能做到。” “就算暂时做不到,持续修炼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也能做到。但是,时间啊……” 大山想起那年,衰老的不成样子的自己躺在床上无力动弹的模样,眼神迷离。时不我待。他从没有过那么深刻的感受。 “所以我加入了他们。”大山平静的述说,“我们需要时间。探索武技的道路需要更多的时间。” 乌恒眼中嘲讽的神色更重了:“就……算……吃……人?” 大山反问:“这世界,人吃人的难道少了?”他顿了顿,话语一转,“何况,你在乎?” 乌恒不反驳,也无法反驳。 道门子追杀吸血鬼,是世仇,也是恐惧,唯独不是因为保护凡人,否则早就打进东瀛了。 大山诚恳的道:“我不希望你死。这年头武者已经很少了。练一辈子武,辛苦寒暑,却挡不住一颗子弹。吸血鬼迷信自己的肉体,练习杀人技的就有,练武的……呵呵。” 大山撇了撇嘴,对禁卫军那些“武技”不屑至极。他望着乌恒,眼中腾起渴望,煽动道。 “加入我们!以你的实力,足以直接位列十刃,没几个人可以命令我们。我们可以很自由,大把的时间来修炼武技,一起攀升武道巅峰!” 乌恒缓缓摇动头颅,体内纠缠的阴劲被进一步镇压,眼神不再嘲讽,却也没有认同。 他平静的道:“生为道门子,不与吸血鬼同活。” “那真是太可惜了。”大山缓缓闭上眼睛。 乌恒身后不远,之前逃开的一只禁卫军吸血鬼,提着刀撑着慢慢靠近。 第9章 逃亡 要死了吗?还没干死项燕赵那混蛋,就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乌恒很不甘心,拼尽全力镇压入侵体内的阴劲。10分钟,只要再给他10分钟他便可以勉强行动起来。 但那杂兵已经站到了身边举起了刀。别说5分钟了,乌恒还有没有下一个10秒钟都是个问题。 乌恒睁大双眼,圆滚滚的大眼珠死盯着那只浑身是血的禁卫军小杂兵,放在平时,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对方,但现在却连躲闪都做不到。 想他乌恒堂堂新一代道门子“最强”,如今却要死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配角都算不上的龙套手上!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为什么项燕赵那竖子就有人救他!本大爷比他“帅那么多”,却没人救我! 吸血鬼禁卫军的脸近在咫尺,连那因为兴奋而剧烈开合的鼻翼,都看得清清楚楚。 乌恒眼睁睁的看着他举起刀,看着刀,斩了下来,他缓缓闭上眼睛——项燕赵,都是你个混蛋的错!老子到了地下再找你算账! 噗。 刀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乌恒却毫无感觉。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喂。” 什么感觉都没有?“光头?” 怎么感觉那股阴劲还在纠缠着我?这是什么鬼?死掉以后老子的灵魂还要带着这鬼东西吗? “他、他叫乌恒……” 吵个屁啊!死了都不让人安宁。咦?这个声音是? “喂!” 乌恒张开眼,果然是姬羽然。她旁边还站着那个疑似雷宗传人的小子,手上拿着那把断刀宝贝的擦拭。 “你、你们……” “嘛,我早就说过啊。”张崇笑嘻嘻的道,“都是对抗吸血鬼的伙伴,我们要并肩战斗啊。” “不是,我……” “不用客气啦。感谢的话就用不说了,我说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和我一起去闯地下皇城吧。对了……”张崇指着只剩一只手的大山,看着乌恒道,“这个怎么办?” 乌恒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赶快离开……” 他看了大山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连直面生死的骄傲都不要了,又怎么可能攀上巅峰?你好自为之吧。” 张崇看看乌恒,又看看大山,对着姬羽然挤眉弄眼。不玩二次元、又没有腐女心的姬羽然完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张崇咂咂嘴,和姬羽然一左一右架起乌恒,转身就走。 “往前第三个路口向右,沿11号线直走,见岔道选左。”身后声音响起。 张崇兴奋的回过头来:“那往皇城怎么走?” 大山噎了一下,脸上浮现怪异:“向下,一直向下。” 张崇撇了撇嘴:“不说算了。” 大山忽然想起那个奇怪的传闻,他深深的看了张崇一眼,正想开口却突然脸色大变,身体下意识的跟着闪动。 却忘了他四肢断了三肢,只腾起一点便立刻摔倒在地。 不知何时,那一滩“黑泥”已贴在大山身旁,猛的扑起、倾盖而下转瞬间已将大山“吞”下。 “豪鬼你个混蛋!”大山挣扎着,头脸露在外面,白色的烟雾迅速蒸腾,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 “黑泥”像是散弹枪似的四面飞溅。 张崇断刃出鞘舞成了风。 九字兼定无风自响,发出铮铮嗡鸣,光亮大作。 “黑泥”仿佛生物般畏惧的往后缩了缩,地面上的禁卫军尸体却一具具陷入其中。 大山凄厉的惨叫,口鼻若隐若现,只有断断续续的残字露出:“混……豪……” 张崇边舞边退,九字兼定虽对它有些克制,但却防不住三人的巨大圈子。 乌恒的身体不知为何异常沉重,张崇想快也快不了,心下焦急。 那“黑泥”很快吞没大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又像是装满淤泥的人形拼命挣扎,不断滴落在地面上向外扩散开去,却比三人的速度要快! 快得多! “扔下我走……不然一个都走不了。”乌恒冷漠开口,就像要被抛弃的不是他一样。 “不,正义的一方绝不抛弃同伴!”张崇猛的松开乌恒,发力横扫,同时侧头对着姬羽然大吼,“放手。” 姬羽然下意识的撤手。 张崇反手抓起她往列车方向掷了出去。“黑泥”疯狂的往上扑腾,却够不着,只能看着她飞走。 姬羽然在空中回望,恼羞成怒的“黑泥”四面八方的向张崇他们汇聚过去,高高腾起、合拢、包围。 仿佛连时间都减慢了,视线尽头,少年如释重负的微笑恍惚变成了哥哥的脸。 “不!!!” “黑泥”盖落,仿佛山洪倾覆。 (又是这样……) (“那个恶鬼,烧死她烧死她!”……) (不要……) (不要扔下羽然一个……) “……十……六……夜月……” 泪水崩落,女孩捂着嘴。 “轮转千杀!!!” 银月乍现,皎洁月光瞬间照亮黑暗。 张崇方圆一丈内瞬间被清空。 残余的“黑泥”落在一丈外瑟瑟缩缩着,似畏惧、似敬怖,却明显不打算就此退散。 “你先走。我马上来。”张崇对着姬羽然挥刀示意。 乌恒冷笑:“来个屁。赶快扔下老子!别逞强,我这能力发动时身体重逾千斤坚韧不摧,放下我还有一线生机,你拖着我我们谁也跑不掉。” “什么破能力,不能取消吗?”张崇舞了个刀花,很臭屁的道,“话说你没看见我刚才的大招有多厉害吗?” “厉害个蛋!花里花哨,华而不实。斩就是斩,扫就是扫,转个圈还像跳舞,扭成那样除了漂亮外有个卵用!” “一看就是小鬼子的傻逼风格,什么‘死如秋叶之静美,樱花般的武士道’。你们雷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 张崇一边打一边退一边反驳:“项大哥和我说过雷宗,不过我可不是。”他挥刀斩落“黑泥”,又补充道,“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自己和雷宗有什么关系。” “右边!!” 张崇靠着乌恒急转,挥刀急斩。 “黑泥”一触即退,似乎非常忌惮少年手中的刀。 它正在摊平,然后一根又一根触手冒了出来,从四面八方轮流袭来! 它们正在变得聪明,和迅捷。不再试图吞没他们,不再试图一击致命,却更加的危险。 张崇很快变得险象环生起来。 …… “走吧。” “我也想。”张崇喃喃自语,喘息加剧。体力不断流失,比起那,精神的负荷更加严重。 十六夜月·轮转千杀再如何花哨,也是神巫女一系世代传承的绝技,但再强大的招式,也顶不住被当作普通招式连续的使用。 更何况只是张崇这个三脚猫的半桶水。 “快扔下我。” “不!” “拖着我,两个都要死;放弃我,还可以活一个。你tmd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乌恒感觉到身体在逐渐恢复,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视野所见之处,“黑泥”正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更可怕的是,它们蔓延的速度还在进一步加快。就算他们能逃出站台,也来不及逃出隧道了。 “张崇!”姬羽然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下三个人都要死了。”乌恒疲惫的闭上眼。 “不,我们有救了。”张崇背起乌恒,“抱紧了,我可顾不上你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站台上的电灯忽明忽暗,嗤嗤作响。 “固有时制御——” 白色的电火从张崇身上窜了出来,沿着风衣上下游走。 九字兼定光亮大作,断口处嗡的一响,向前“长”出半截雷电组成的刀刃。 头发一根根竖起,被游走的雷电染成了苍白,就连张崇瞳中的漆黑都逐步被白占领,看上去仿佛雷之帝王降临凡间。 乌恒忽然明白,为什么风烈会认为张崇是雷宗传人了。除了雷宗嫡传,这世上还有谁能这般驾驭雷电? “——三倍速!!” “你……” 眼前的画面像是变形的录像画面延展拉长,连声音都被不断拉伸拉长,听起来跟没电的老式录音机一般。 乌恒只觉得眼前画面一花,两人已身在半空慢慢下落,距离站台边缘不过是咫尺之间。 姬羽然站在启动的轨道车上挥手,轮子和轨道不停摩擦,声隆阵阵——她竟把大山来时的轻型轨道车给发动了! 乌恒忍不住松了口气,不怕死是一回事,能不死当然就更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姬羽然忽然脸色大变:“小心!” 身后“黑泥”一团又一团互相撞击,正不断汇聚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三米粗的洪流向上撑起。 圆端尽头“黑泥”张开了“手”,下一秒足有两辆车大小的巨大“手掌”,从下往上朝着两人抓来。 而两人去势已衰,这么下去不用几秒就会被“黑泥”巨手追上。而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更背着乌恒这个大累赘,张崇就连转向逃离都难以做到。 (完了。)转瞬几番生死,即便常年游走于生死的乌恒,都感到深深的绝望。 (只是可惜了这个雷宗的年轻人。)他下意识的看向张崇,却发现少年紧握着刀,已经摆出了十六夜月·轮转千杀的起手式。 (还不放弃?!)一股奇怪的感觉冲上心头,乌恒眼前模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熟悉却讨厌的身影。 (啧,这种人真是……最讨厌了……) 乌恒咂了咂嘴,猛的松开了手。 第10章 生死一瞬 张崇只感到背后一轻,身子又往上窜了几分。脑子还没转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已先动了起来。 少年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抓,抓着乌恒的大光头往上一提。 紧接着手臂上白光暴涨,苍白色的电火啪啪啪声响大作,似乎连手臂瞬间膨胀成三倍粗,让人不由怀疑自己是否眼花。 下一秒,乌恒炮弹一样向着姬羽然射去。 半空中骇然回首,却正见到张崇眼中一片赤红瞬间褪去,如同他向着黑泥巨掌逐渐摔落的身影。 张崇心知不妙,将乌恒送出绝境的那一掷,反作用力过来反而加速了他的下落。 落在那些“黑泥”里的结果无疑相当不妙,看看大山的下场就知道了。堂堂十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吞”掉了! 他这半吊子的小小身板掉下去,绝对连个泡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快想快想!谭岚的教诲,短暂但丰富的战斗生涯,一瞬间自张崇脑海中走过一遍。 挖槽!根本没有哪一种可以用得上啊! 说时迟那时快,在姬羽然和乌恒看来,张崇几乎是在掷出乌恒的瞬间便坠入了黑泥巨掌上。 黑泥巨掌更是兴奋得向上急速喷射,旋即如同瀑布倒挂似的往回向内急拉,就像是张开的手掌紧紧的抓紧。 ““不!!””两人同声惊呼! 姬羽然更是胸口一闷,摇摇欲坠,下一秒,却捂着嘴流下了泪,这眼泪却是惊喜。 在黑泥汇聚合拢之前的瞬间,张崇子弹般射了出来,几乎是直线的冲刺,转瞬间已落到两人身旁。 黑泥合拢,却卷了个空,之后仿佛力量用尽似的落了下去,砸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好小子!”乌恒咧嘴大笑。姬羽然涕泪横流,却笑得像朵花。 张崇惊魂未定,来不及喘口气就大叫起来:“快快快!快开车!那东西又追上来了!” 车启动,速度渐起,狂飙。 那黑泥的速度却明显渐渐减慢,离了月台后更是明显减缓了扩散的速度,甚至张崇眼尖的发现它们有更多的向着列车涌去。不,想必是向着列车上那些尸体涌去吧。 张崇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汗,想起片刻前那幕,更是心跳加速,根本静不下来。 在即将绝望的那一瞬间,“黑泥巨掌”的掌心处突然裂开来,露出来的分明便是——大山! 只露出上半身,下半身已经不见了,不是被黑泥包裹,而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不见了。 好像他天生只有上半身一样,腰部以下的位置和黑泥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张崇实在是不想用“完美”这种形容词,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大山露出来的瞬间,黑泥像是被激怒了,瞬间就朝着他重新涌去。 大山嘴角微动,那似乎是个微笑。 在被黑泥重新吞没前,大山伸出了左掌,向着张崇脚底推去。也正是借了这一掌之力,张崇才得以逃出生天。 隧道里没有人说话,只有轨道车轰轰的鸣响。 “你小子为什么那么做?”乌恒忽然问。 张崇下意识的回道:“你又动不了。当然要先扔出去啊。” “什么!”乌恒浓眉一竖,他原是感谢张崇救了他,听到这却反而有些不爽,感情人是把他当累赘呢? 虽然当时那情况他确实是个累赘。乌恒哼了声,嘴硬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听话把我扔下!” “正义的使者绝不抛弃伙伴。”张崇说着中二的台词,一点羞耻的自觉都没有。 乌恒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姬羽然噗嗤一笑,张崇也跟着呵呵傻笑,压抑的气氛倒是去了几分。 “死了怎么办?” “不可能!”张崇下意识的反驳,“我可是主角啊!主角不死是铁律啊铁律!” 乌恒被噎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没好气的道:“雷宗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奇葩?” 张崇咂嘴:“都说了我和雷宗没什么关系啦。” “奔雷都用出来了,你还跟我说你和雷宗没关系?”乌恒冷笑。 “奔雷是什么?”张崇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你用来加速的不是奔雷?” “哦,那个啊,那招我叫它‘固有时制御’,名字帅气吧?” “帅个卵!你这么乱改招式名字你师傅知道吗?” 张崇想了想当时谭岚的反应:“她说这个随便我。” 乌恒吹鼻子瞪眼,气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这小子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星球的人,他说的真的是国语吗? 张崇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转移话题,他对姬羽然说道:“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仨估计都要完蛋。” “这小子说得没错。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老子这条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不过你怎么连这玩意都会开?” 一脱离了生死关头,勇气似乎就从姬羽然身上溜走了。她下意识的躲开少年和乌恒的视线,低声道:“我在老家开过拖拉机,感觉也差不多。” 和乌恒对视一眼,张崇嘴角抽抽,这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找不到话题,一下子三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毕竟就在不久前,两边还在打生打死追来杀去的。 适才面临生死时还好,这一脱离了生死危机,大家就变得尴尬了。 尤其是如今三人,一个重伤一个脱力一个不暴走就是战5渣的战5渣,又身处这四面楚歌的地下皇城,随时可能面临吸血鬼的围攻。 如果还继续“内讧”的话,结果自然是便宜了第三方的吸血鬼们。 乌恒倒是有心把张崇和姬羽然这小叛徒给抓回去,但刚被人家救了一命,现在又没完全恢复,他乌某人自认恩怨分明,也做不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 但若是要立刻让他和张崇友好相处,哼,他又没风烈那么厚颜无耻,哪里拉的下脸来。 至于姬羽然?你指望那脱离了战斗就红着脸低头的小姑娘调节气氛么? 张崇看了看姬羽然,又看了看乌恒,心说这样不行,开口没话找话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道门有记载过吗?也是吸血鬼的能力?” 谈到刚才那生死一幕,乌恒也微微色变。 倒不是说那黑泥有多强,换做他状态完好自是不惧,但那黑泥那诡异的状态却也让他不寒而栗。 听到张崇提问,乌恒仔细想了想,回忆了下道门中有关吸血鬼的记载,他摇了摇头:“没听过。” “我听到,大山叫它,豪鬼……”姬羽然小声的道。 张崇一击掌:“我也听到了!”他恍然大悟,“难道那就是豪鬼永远不死的真相?” 乌恒皱了皱眉:“你意思是,那滩烂泥就是豪鬼?他通过吃尸体来复活?” “恐怕不仅仅是尸体。”张崇摇了摇头,“你忘了大山。”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们。” 乌恒脸色微沉,心情变得不好起来。 “他竟然连同伴都吃掉了……”张崇脸色也不好看,更头疼的是,这肯定是他闯皇城时所必须面对的敌人之一。 “我看到那些吸血鬼的尸体在被黑泥碰过后就也变成黑泥了,所以才会蔓延那么快。”姬羽然小声描述,当时唯有远离战场的她看得最是清楚。 张崇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出了月台后,它追上来的速度就变慢了,所以它才会朝着那列车流过去,因为那车上还有其他禁卫军的尸体。这么说来,我们暂时安全……嗯?!……” “嘘!别说话。”乌恒忽然竖起手掌。 “你能动了?”张崇惊喜的道。 “安静!”乌恒瞪了他一眼。张崇赶紧捂上嘴,竖起耳朵。 隧道深处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听来就像是某个庞然大物正迅速逼近。两人飞快的对望一眼,脸色难看。 “那难道是?……” 乌恒不说话,他活动了下手脚,心下评估,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已有了六七层战力。 若豪鬼还是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自然是没有问题。 不过在经过那么诡异的一幕后,谁都不会那么乐观。 但要对方真追上来,也只能战了。任务不任务的且不说,这小子是雷宗传人,又刚救了他的命,总不能看着张崇去送死。 更何况,他可没有让小孩子去拼命自己在一旁看的习惯。 (还好风烈那小子不在。)乌恒撇了撇嘴,抬起头看向张崇,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却突然变了:“蹲下!!!” 隧道左侧墙壁突然炸裂开来,乱石飞溅,巨大的黑影横刺里杀出,直扑张崇。 幸好乌恒喊了一声,张崇毫不犹豫抱头蹲下,头上冷风掠过,头皮发凉。 未及多想,张崇顺势一滚,身旁车面震颤,视线余光里一只筋肉裸露的大脚陷入车底。只差一点,便是脑袋崩裂的后果,张崇惊出一身冷汗。 却见那筋肉裸露血肉模糊的大腿也不作势,就这么直接陷着从车面下向上抬起踢踹。 轨道车面钢板直接被生生撕裂,大腿直踹胸口! 再躲已不及,张崇只得双手交互并起上抬一架! 强烈冲击压下,仿若泰山压顶,手臂肋骨齐齐咔咔作响。 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张崇一口血喷出,身子不自觉的拖动滑行,下一秒已落出车外。 “不!!!” 第11章 援兵 “啊!!” “手!” “拉住我!!” 乌恒飞跃而起,右手抓着扶手,左手抓住张崇的手,半身悬空,两人窜成一串旗。 乌恒身后不远,高大的黑影正缓缓站直,那是一只全身赤裸,皮肤都没有,血肉全都露在外面的怪物。 但张崇立刻就明白了,那就是豪鬼! 豪鬼举起拳,向着乌恒挥去。 抽不出手,躲不开身,一击打中,两人都得玩完。 姬羽然顾不得操纵,尖叫着挥着小手朝豪鬼冲了过去。 “别过来!”张崇大叫。 在高大的豪鬼面前,姬羽然显得更加娇小无力。她强大的毒手还未触碰到豪鬼,豪鬼反手一拳便将她打飞出去。 姬羽然一头撞在操纵台上,额角鲜血直流,生死不知。 张崇眼疵欲裂,剧烈挣扎,却差点拖累乌恒一并摔落。 青筋暴起,乌恒猛的大喝一声,整个人完全悬空横着飘起,右手为轴半空旋转180度,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张崇已悬空在车面之上。 下一秒,手松开。 离心力加上拉力双重推动,张崇像炮弹一样朝豪鬼射去。 人犹在半空,断刃已出鞘,朝着豪鬼斩落。 火花蹦溅,如斩铁石,更自动送到了对方拳圈范围之下。 豪鬼挥出了掌。 两人间的空气瞬间抽空,张崇不由自主的被吸向掌锋,眼睛瞪得死大,杀气和死气迎面扑来。 横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拳头。 掌对拳。 轰然巨响,气浪翻涌。近在咫尺的张崇被余劲冲退数步,乌恒和豪鬼战在一块,转瞬间已是互换十几招,将豪鬼生生压制。 然而落在张崇眼里,却心知不妙。以他半吊子的功力都看得出来,乌恒短暂的爆发根本无法持久,而豪鬼更是寸步不退,死死的钉在车上。当乌恒力量稍竭,便是他大举反攻之时。 张崇吸气沉腰,电火蹿出,上下游走,断刃上闪电暴涨,剑芒吞吐。 生死危机下,少年再顾不得一会精神脱力什么的,毫不犹豫的马力全开,双瞳仿佛都蒙上一层白光。 哈! 电火在黑暗中不断拉起削弱,拳与掌与剑飞快的交错起伏,激烈迅疾。豪鬼身上的皮肤还没恢复,便在战斗中再次报销。血肉凌露,崩毁在黑暗中仿佛恐怖片反派boss,狰狞可怖,却始终纠缠不退。 乌恒越打越是憋屈,若是换了完好时,就算大山豪鬼合体又如何?更不利的是,飞速疾驰的小型轨道车上,双方几乎没有多少闪躲空间。而对现在这种状态下的豪鬼而言,便宜真是占大了。 “干!!!”乌恒忍不住暴粗口,“到底要杀它多少次!!!” 张崇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永远不死?” “不……”张崇歇了口气,“我想,是因为他吃了大山的缘故吧。”、 “什么意思?”乌恒愤怒挥拳,感觉从没打得这么憋屈过。 “按照通(动)常(漫)的逻辑,他的复活不可能是无限的,很可能是通过吃尸体来获得复活的能量。站台上他吃了那么多吸血鬼,最后连同为十刃的大山都吃掉了,大概积累了很多能量吧。” 又是一记拳掌对轰,乌恒气血翻涌,体内阴劲蠢蠢欲动。“干!那怎么办!再打几次,不被他打死也会累死!” “坚持住!”张崇原地一个铁板桥,躲过一记横踢,眼前忽然光明大作。 “卧槽!!” “啊!!” “跳!!!” 爆炸,巨响,地动山摇。 张崇摇摇晃晃的站起,低头去看怀中姬羽然——还好,仍有呼吸。 在两车相撞的瞬间,他扑向姬羽然带着一起朝旁边滚落。他看了看姬羽然额头上的伤口,好彩不深,不过放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看了下自己的袖子,想了想,撕下姬羽然的半截衣袖,给她做了简单包扎。感谢谭岚,在那段地狱锻炼中,他扎绷带的技能起码提升到大宗师。 简单处理完伤口,将姬羽然背起,再看眼前,小型轨道车已经成为过去式。 疾驰的列车脱轨飞出,半截车身都在燃烧,时不时仍响起小型的爆炸。 列车内外还散落着身着不少禁卫军服的吸血鬼尸体,只是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是,它们似乎不是死于这场“车祸”。 只是张崇也没心思细看,因为豪鬼不见了,却也看不到乌恒。 他张嘴喊,却什么也没听到。他拍了拍耳朵,脑袋嗡嗡嗡的各种杂音作响,是爆炸导致的暂时失聪吗? 张崇甩了甩脑袋,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差点便直接跪倒。 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是刚才的全力爆发导致精神撑不住了吗。 张崇一手捏着鼻子,深深吸气,耳膜鼓起,气流冲出,听觉重新恢复控制。 “光头!活着没?” “乌恒!!!” “你在哪!没死吱一声啊!!” 身后突然传来卡啦卡啦的杂响。 张崇大喜回头,惊喜却半途凝固。 勉强可辨轮廓的半截车厢下猛的伸出一只手臂,青筋虬结,还燃着火焰。 那手臂向旁一扯,车厢钢铁像是奶油般被轻易撕开,露出半身燃烧着的不死怪物。 唯有那双眼却越发通红刺眼,映着四周的火焰,像是蒙上了一圈金辉。 张崇咽了口唾沫,喉咙却愈发干涩。 乌恒下落不明,姬羽然昏迷不醒,只剩下连发动“加速”都感觉勉强的自己,怎么办? 跑?还是打? 如果可以,张崇倒是希望思考的时间能越长越好,可惜的是豪鬼明显不这么想。 不,也许它根本没有思考,因为在看见张崇的瞬间,它便直接朝着张崇走过来。脚踩在地上便是一个深坑,燃烧着火焰一步步靠近,像是火海在蔓延。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吸入口腔的尽是灼热的火焰气息,烧得胸口隐隐作痛。他双手握刀,电火从手臂蹿出,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双耳有血液流出他也毫不在意。 雷电组成的半截剑刃吞吐不定,这不是他故意耍酷,而是疲惫的精神在发出警告。 张崇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 “只能速战速决了。”他对自己说。 身影消失,剑刃撕裂长空。 突! 刺!! 张崇张大了嘴巴呐喊,他以为自己在呐喊,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凛冽的风啸猎猎作响。 “……退。” 突然响起的声音似曾相识,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先做出了反应——那大概是刻在记忆中的恐惧。 狂风拂面,如若刀割。 地下数百米的漆黑隧道里,猛的下起了雨。 风杀成阵,入者皆杀。 燃烧着的不死怪物挣扎着,咆哮着,却被那数不清多少的无形利刃来回切割。 黑色的血肉似的东西四处飞溅,伴着燃烧的火花烧得到处都是。那黑色的手臂向着张崇顽强伸来,却最终渐渐萎缩消减。只剩下地上一滩黑色的不明稠状物,不断的重组向前,又不断的被切割成千片万片。 杀一次不死? 好。那就杀你万次。 张崇浑身一寒,一回头便看到了风烈。 风烈衣衫破烂、浑身殷红点点,看起来狼狈不堪。 却高挺着他那飞机头,双手在胸前连画,持续不停的催动着风杀阵,直到将每一段黑色稠状物,切成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碎片方才罢手。 “唷。”张崇向他挥了挥手,就像是久违的宅友在女仆咖啡厅里再次重逢。 在地下数百米、身边尽是敌人的情况下,突然遇到了“自己人”,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不考虑周围糟糕的环境的话。 风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手僵在半空,张崇下意识的便想后退。额前微风轻动,一缕刘海自眼前飘落。他浑身一僵,不敢寸动,额上冷汗潺潺而下,双手冰凉。 这家伙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暴力!不不不,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跑?风烈能布下一个风杀阵,自然可以布下两个甚至更多。怎么办? 喀拉哐啷。身旁不远突然响起杂音,风烈微微偏头。 机会! 张崇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放下姬羽然转身便跑。但在转身的瞬间,身子便僵住了,不敢前进一步。脖子上寒气逼人,薄如蝉翼的两把血刀,无声无息的架在脖颈,仿佛乡下欧巴桑的女人从身旁转出。 张崇苦笑着举起双手。 另一边,从一堆垃圾中爬出的乌恒左右看了看,黑着一张脸。那小子救了我。 乌恒很想这么说,却又觉得没有立场,但就这么看着救命恩人被抓,似乎也不符合他一向的做人原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风烈没话找话:“马老呢?” 风烈脸色一沉,低声道:“先走。一边走一边说。” 乌恒闷哼了声,难得的没有和风烈呛声。 风烈走过去,俯身抓起姬羽然手臂,一探脉搏。一抓一放间,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略略减了一点。他抱起姬羽然,示意乌恒冷青,三人将张崇夹在包围圈中,辨明方向继续向前走。 风烈一边走,一边对张崇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等问完后你爱去哪去哪。但现在大家坐在一条船上,这里很危险,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动作。” “啰里啰嗦的废话那么多。我们三个人都在,他还能跑了不成?”乌恒不爽的打断他,“回答我的问题,马老呢?” 风烈闻言不答,竟是先左右看了看,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能让那个风烈吓成这样……乌恒一怔,下意识转头去看冷青,却见冷青也是白着一张脸,身子微微颤抖。 一心想着逃跑的张崇也看出来了,张大了眼满是好奇。那么强大的不死豪鬼都被风烈一击干倒,这地下城竟然还有那么强大的怪物能将他吓成这样子? 风烈盯着黑暗里,像是那里有着什么怪物,只听他低低的道:“……我们遇上了一个老头。” 第12章 联手 东瀛吸血鬼中能让风烈如此惊惧的老头,除了从不见踪影的血天皇外,自然只有一人。 马超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的名字。 当前东瀛吸血鬼第一人无道纱罗,和东瀛吸血鬼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的共同师傅,东瀛吸血鬼禁卫军前任总队长,无道武士的精神领袖。 “无道……刹那?”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又是道门子?”疑惑,不解,还有隐约的愤怒。 话音未落,马超合身扑上,双方瞬间连换数十招。 无道刹那冷哼一声,刀鞘横移,迎上马超的拳。 全力轰出的一击如中败革,瞬间的绵软后以双倍的速度还回来。出力有多重,这回来的力道就有多重。 马超闷哼一声,口吐鲜血,身形倒退飞出。看似狼狈,却正中下怀。 他原本就没打算和东瀛吸血鬼最强者,打这么一场没必要的战斗,干脆借力后退。 只是,眼角余光到处,双方间的距离竟然一丝一毫都未改变,骇然惊觉这点心思早已被对方看破。 马超脚下一踩,在地上拖出一条狭长的细痕,去势减缓,直至停下。 他随手扯下破得不成样子的半截衣袖,表情认真起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惊动你这种传说中的人物,也不知老朽幸还是不幸。” 这自然是鬼扯。就算马超是个超级战斗狂,现在也不是单挑无道刹那这种变态的时候,更何况他不是。 只见无道刹那刀柄微摆,刀势将发未发,便将马超逃路封死。 那数十年来生死厮杀磨砺而来的战斗感知,清楚的告诉马超,再往后退一步,对方那蓄势满满的一招便会直劈而下。 “你们闯进我的国家,冲进我的家园,杀死我的同胞,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现在,你们却来说什么‘没想到’?哈。” 无道刹那眼角微跳,手低垂,刀穗摇晃:“你们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我来了。” “你说什——”话音未落,马超突觉一寒,眼前白光乍闪,他想也不想的向前扑去。 刀气所过之处,齐齐蹦出一道细痕。 月台、列车、隧道顶部,沿着细痕慢慢开裂,发出嗡嗡的异响,眨眼间便变成了吱呀呜啊的巨响。 隧道一端崩塌,月台一分为二,哐啷啷土石钢筋砸落一地。 马超看也不看一眼,不退反进直扑无道刹那。他很清楚,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拼出机会。 从开始便一直准备逃跑的马超忽然反身倾力一击,便连无道刹那都一时没想到,片刻前还一心逃跑的敌人,竟然在转瞬间就这般决绝的拼命了。 蓄势已久的一击完全落在了空处。而越强的剑式在使出后露出的缝隙自然越大。 全力一击落空的无道刹那,刀锋尚未回转,马超便已经扑到了眼前,双掌直取中门。 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从无道刹那挥刀,马超不退反进,反击杀到无道刹那身前不过短短一秒不到,甚至于无道刹那挥刀的去势都尚未用尽。 眼见得无道刹那马上便要吃下这自己的恶果,只见他左手顺势抽出刀鞘,顺着尚未停下的去势继续旋转半圈,刀鞘做刀、顺势拖曳横斩。 二段击·双龙闪。 刀锋掠过,毫无窒碍的将马超的头颅斩断。脑袋飞起,鲜血喷溅,连着马超绝望的表情,擦肩而过。 忽然,无道刹那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抽身后退。右手却突然莫名一沉,手中刀仿佛重逾千斤,哐啷一声垂至地面。 突然的失衡让他的步伐为之一挫,左手刀鞘瞬间连刺十七刀,将可能来袭的方位全数封死。 无道刹那胸口忽感一凉,不知何时,一只老朽的手已掌按在他的小腹,猛然吐劲。 无道刹那连退三步,嘴角有血液渗出。 他拉开衣服,小腹上一个黑色的掌印深深的陷入肉里。那其实不是黑色,而是血色浓到了一定程度后,层层叠在一起混成的黑紫。 马超头颅浮在半空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一点一点化作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三米之外,马超的身影正一点点露出来,他躺靠在一旁柱下,右手自臂而断,胸口几个血洞正往外淌着血,脸上却带着笑意。 空气中浮动着迷蒙的薄雾,薄雾中浮动着并不陌生的力量波动。 无道刹那眉眼间无喜无悲,他轻轻说道:“时代真是变了,道门子竟然又捡起幻术了。你们不是一向蔑视幻宗的叛徒吗?” “时代确实变了,但从来就不是只有幻宗才有幻术啊。”马超轻轻回答,为了打中那一掌,他从见面的一瞬间开始就在布局。 先是假装一心逃命,旋即转为拼命,最后“不敌身死”,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杀招。 道门七宗,除了专精幻术的幻宗外,就属水宗门徒在幻术上造诣最高。 马超唯一没想到的是,无道刹那的刀有这么强。并不一味走刚猛之道,而是由刚化柔,刚柔并济。 刀劲侵体后,并不全是锋锐而过,而是还有两道柔劲在他体内纠结缠绕。 这让马超一时半会无法动弹,也让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好在他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能一击秒杀无道刹那。 那一掌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更重要的是防御。 无道刹那只觉得全身沉重。无论脚还是手,仿佛被无数锁链层层锁死,锁链那头还挂上了整座富士山,连移动一步都难。 马超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只要无道刹那不能立刻动手就行。虽然计划出了点纰漏,但没关系,只要给五分钟,他便可以恢复基本行动力。 普通的吸血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到时要走要留便可随他而定了。然而—— 马超圆瞪着双眼,头颅断裂,死不瞑目。 无道刹那凝视着薄雾中渐渐浮现的黑影,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柄。 “真是难看啊。无道刹那……”黑影脚踢开马超断掉的头,顿了顿,“……‘大人’。” “猛鬼众。”谈不上陌生的敌人,无道刹那忽然明白了,那些引他出洞的人或许并不是道门子。 他本就奇怪,道门子是怎么在如此庞杂复杂的地下皇城中轻易找到他的。 然而,旧的疑惑消失了,新的疑问又冒出来。他们是怎么知道道门子要什么时候上门的? “然也。”一道又一道黑影从迷雾中出现,从头蒙到脚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还有身上那浓郁得发臭的血腥气息,无一不说明了这些人是身经百战杀人盈野的高手怪物。 以无道刹那曾经的禁卫军统帅目光来看,每一只黑衣都是足以担任十刃实力的存在。 整整一百只相当于禁卫军顶尖实力十刃的战力,如今,却聚集在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想做什么,简直是一目了然。除了杀死“无道刹那”这个活着的传说之外,还能是什么。 “就这些?”刀下垂,刃指地,无道刹那微低着头,眼睛藏在阴影里,淡淡说道,“我以为你们已经受够了教训。” “嘿嘿嘿,无道刹那,你确实很强,但你早就过时了。”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不止。 “如果是完好状态的你,我们可能还要废些力气。但现在呢?刚刚和道门子大战一场的你,还有多少力气呢?” 眼瞳中有什么东西闪过,无道刹那低声道:“你们竟然和道门子勾结?你既然知道道门子,就该知道他们是——”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黑衣人头领嗤笑出声,“这些和你们一样脑筋僵化的老古董,就算号称千年宿敌,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勾结’?只不过是顺手拿来消耗你的道具而已啊。” 他上下打量了无道刹那一眼,鄙夷的道:“倒是效果真让人惊讶啊。这老头的幻术有那么强吗?” “看看你现在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你这连夏国人都打不过的过时废物,东瀛血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要不是大人的命令,我们早就干掉你了。” 无道刹那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避世的老人而已。就算你们要‘ge命’,要对抗陛下,你们的首要目标也该是白夜、纱罗这些孩子。” “为什么要紧盯着我不放?因为我过去拥有的一点薄名吗?正如你所说,在年轻的孩子们心中,我早就是过气的老东西了,过去的那点薄名又有什么用呢?” “嘿,谁告诉你没人去对付那两只狗?”领头的黑衣人冷笑。 “那你们就准备这样无限制的杀下去吗?你们准备怎么改变这个国家呢?”理所当然的没有答案。无道刹那叹了口气,他看着黑衣人首领,神色复杂,“光靠暗杀可是无法完成‘ge命’的啊。” “那就和你无关了老狗!”黑衣首领挥手落下,黑衣们一只只向前。 “是这样啊。”无道刹那手按刀柄,眼瞳深邃,“那就没办法了。”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无比强烈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方圆周围数百米的所有。 就算是涅盘觉醒的嗜血怪物,也在那一瞬间僵硬身体,齐齐无法动弹。 一百只黑衣们,无一例外。那是生物留存的自然本能,弱者对强者的天然畏惧。 即便仅仅只是不到千万分之一秒的瞬间,短到一百只怪物以为不过是错觉。 无道刹那就静静的站在薄雾里,老朽的身躯,仿佛帝国毁灭前最后的挣扎。 只是,迷雾更深了。 “装神弄鬼!”冷笑,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攻击齐齐落下! 老朽的身躯被轰成千万碎片,四面崩裂。 黑衣人们却毫无喜色。 冲在最前的一只黑衣鬼,毫无所觉的继续前冲,冲不出三步,身体自腰中分两段,旋即竖着断成左边两边,四截肉块。 无道刹那完好无损的身影,在偏离了原本位置起码有三十米远的地方,渐渐现形。无道刹那轻轻的自语道:“都听清楚了吗?” 黑衣人首领猛的回头,抽刀朝着马超的无头尸体掷去。武士刀毫无滞碍的穿过马超的尸体插进地里。 马超的无头尸体略一模糊,紧接着泡沫似的四散开来。 本已死去的道门子马超在无道刹那另一侧显出身形,双方距离不远不近,介于敌人和战友间的暧昧距离。 马超眯着眼,眼中杀机四起:“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的?” 黑衣人首领却忽然愤怒起来,他指着无道刹那大吼道:“你们……你们竟然……无道刹那,你竟然勾结血族宿敌!!!你这个叛徒!!” 骂着骂着他却又大笑起来,一会儿发怒,一会儿狂笑,神经病范儿十足。 然而马超和无道刹那却笑不出来,只听黑衣人首领忽然冷漠的道:“你以为你们联手就逃得掉?” 他一打响指,黑衣们发出一声整齐的低吼,衣襟崩裂,青筋裸露,肌肉膨胀暴涨,身上身周血色蒸腾,连城了一片血雾。 还有那血色不退的疯狂瞳孔,无一不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嗜血者,觉醒的嗜血者。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九十九个! 那铺天盖地的血色,像是要将两人全部淹没。 无道刹那与马超背靠着背站在一起。 马超举起掌,忍不住叹了口气:“活见鬼。没想到还真有和吸血鬼联手的时候。” 和吸血鬼联手,自然不在道门子的常见选项中,但马超更不想死,尤其是死得这么莫名其妙。 无道刹那持刀对着外侧,笑眯眯的回道:“年轻人,活久一点见的多了,就知道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和马超比,活得更久的无道刹那更没有丝毫负担,在他几百岁的生涯中为了活下去做过更多不可思议的决定。 而正是两个老鬼无声无息的默契反应,才让黑衣人首领都没丝毫怀疑。 “惺惺相惜啊。”恼羞成怒的黑衣人首领举起右手,“那你们就死在一起吧!” 手挥落。 血色崩散! 第13章 暴烈 无道纱罗站在已变成废墟的隧道里,脸色惨白。 当她赶回地下皇城的时候,战斗早就结束了。 整一段隧道前后近千米,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 她站在一根残缺的巨大圆柱面前,这曾经是某根主要的承重柱之一,但现在却只剩下一小半。 在大概三分一的位置被一刀斩断,露出满肚子的钢筋混凝土。 从前到后无比平滑的切口,以及顺着切口望过去,沿着隧道侧壁延伸出去远远长达百米的深刻刀痕。 她手轻轻按在残缺的刀痕上,微微颤抖。熟悉的力量弥漫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消散。 不远处,八云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场中央一身冷峻的无道纱罗。 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无道纱罗,即便是再狼狈再生气再愤怒的时候,无道纱罗也总是笑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打倒她。 但现在无道纱罗身上只剩下冷气,不见一点愤怒和杀机,却远比那更可怕。 空气沉甸甸的,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无人敢靠近。 现场鉴识科的吸血鬼们战战兢兢的在废墟中寻找着残留的痕迹,没人敢抬头一瞥,更不敢结束手上的工作。哪怕他们其实早已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实际上身经百战的纱罗,本身就是最厉害的鉴识者。 战场上还残留着纱罗所熟悉的力量气息,但她视若亲父的老师却已经不见踪影。现场凌乱的痕迹已经说明了战况的惨烈,不详的预感盘绕心头。 在这世上,能挥出这一剑的,除了无道刹那又有谁?但这怎么可能?就凭那些道门子?在这东瀛血族大本营的地下皇城里? 他们连无道刹那的所在都找不到就该被禁卫军杀光了!不可能是他们! 是谁是谁是谁? 是猛鬼众?嗜血者? 不,单凭他们还不够!还有谁?! “……大、大、大人……”鉴识副科长磕磕巴巴的道,不仅仅是恐惧,更是如刀锋割体般的重压迎面扑来,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瞳,直直的,却比他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可怕!他心中狂叫:冈部科长大人你怎么刚好这个时候跑去出差了啊!! “……结论?” 声音轻轻的,吸血鬼们却仿佛觉得一下子回到了人间,贪婪的大口吸气。 只有近在咫尺的鉴识副科长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大气都不敢喘,他低声报告道。 “起码有超过百人以上的高手联手围攻使剑的那人。围攻者们拥有近乎十刃大人们的力量……” “嗯,从现场发现的血迹以及气息倒推,他们中还可能存在大量嗜血者,但具体数量不好说。” 鉴识副科长微微顿了顿,犹豫着剩下的话要不要继续说出来。 “……就这些?”纱罗睁开眼,细长的眉眼酝酿着风暴。 鉴识科副科长只觉得眼前一沉,头昏脑涨的踉跄后退,一口血喷了出来。“还有!还有!还有……” 他一边吐血一边急忙开口,声音尖锐,仿佛待宰羔羊:“现场还有大量幻术残留的气息,很像是、很像是……” 他声音低落下去,小小声的嘀咕着:“很像是秦、秦氏一族……”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冷,空气中压抑着恐怖的杀机。 力量稍差的鉴识科吸血鬼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就算是贵为十刃的八云也感觉到肌肤疼痛,有如刀割。 鉴识科副科长闪烁的眼神似乎在恳求着她。八云犹豫了下,正要上前,却陡然瞥见纱罗的眼睛。 要死要死要死!八云毫不犹豫的稳住身形,将饱受锻炼的忍者身形发挥到极致。 好让停止向前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站久了忍不住动了动”的自然动作。 也不知道是她的办法奏效了,还是纱罗不过是随意一瞥,在那双眼睛移开的时候,八云感觉像是生死之间走了一圈,背都湿透了。 八云低下头,嗒嗒嗒的声音响起。再抬起头的时候,纱罗已经不见了踪影。 八云眨了眨眼,大大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感觉浑身一寒。在场除了她以外,那些鉴识科的成员们在下一秒全部倒了下去。 她只觉得脚下一软,仿佛大地都在震荡,整个人坐倒在地。然后便感觉那震动越来越剧烈。 诶?地震?这念头仅仅在八云脑海中存在了一秒钟就消失了,下一秒,整个地下皇城都回荡着那声震怒惊怖的怒吼—— “无道纱罗!!你疯了?!!!” 八云忍不住双手抱紧胸口——天啊!这是东瀛血族两大势力要内战的节奏吗? …… 纱罗站在庞大的地下庄园前,缓缓收回拳头。 老式的东瀛庄园建筑前,本该是正门的位置变成了巨大的缺口。 两扇看起来就很有历史的木质大门砸在身后数百米远的主屋上,建筑精致古朴的主屋塌了一半。 数十个吸血鬼从各处跳出来,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的穿着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着黑留袖,井然有序的自然排列开来,齐齐怒视着纱罗。 为首的中年男手持白铁扇,剑眉星目,俊朗飘逸,赫然正是当代秦氏家主,秦子航。 只是一向行为优雅,讲究处事不惊大家风范的秦家主,此时一脸铁青,风度什么的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听他冷冷开口:“无道纱罗,谁给你的权利擅闯秦氏庄园!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上门挑衅!莫非你以为仗着无道刹那的宠爱,就可以将我秦氏一族视如无物?!!” 纱罗回望着秦子航,面无表情:“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把人交出来。” 秦子航开口大声呵斥:“交什么人?你胡言乱语什么?” “不交,就死。” 这、这女人!你还讲不讲规矩!秦子航风中凌乱,完全无法理解。 纱罗左手抬起,拉开系着马尾辫的丝巾。青色的发丝散开来,无风自扬。 空气汇聚,整个人仿佛变成了黑洞,恐怖的力量凝聚在她举起的右拳上,毁天灭地的感觉铺天盖地压过来。 阴影笼罩在秦氏血族的心头。 秦氏直系自然不怕无道纱罗,他们怕的是这代表的是实质上统治东瀛的两大势力的全面开战所带来的恶果! 秦子航脸色铁青,纱罗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往日不管是禁卫军还是秦氏都相当克制,哪怕内斗也只控制在政治层面。 小摩擦自然不断,但这种要全面开战不死不休的感觉是什么鬼? 真说起来的话,比起无道白夜,无道纱罗反而是更倾向于和平相处的鸽派。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她变成这种不惜全面开战的模样? 事已至此,前因不管,至少现在他绝不能退。 秦子航缓缓打开白铁扇,露出扇面上栩栩如生的百鬼夜行图。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一只又一只鬼的眼瞳亮了起来。 莫名的雾气蒸腾起来,将庄园缓缓笼罩,连人造阳光都变得朦胧,凄厉尖啸此起彼伏。 只一瞬间,便化为鬼蜮。 便是号称百年来“最强”又如何?已经活了三百五十多岁的秦子航,从不认为这种小辈能对伟大的秦氏一族造成什么困扰。 只是当他与纱罗目光相触的瞬间,久违的心悸忽然到来,那是生物本能的惊惧——那不是拳!那是剑!那是一把连天地都要斩开的剑! 额上汗水隐现,手指慢慢挪向白纸扇面最后方,那张开翅膀的巨大天狗身影。 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无道纱罗的拳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紧绷的弓弦随之一顿。 紧接着,穿着黑色禁卫军服的男子插入两人中间。 他面容威严,眉宇间隐见当年俊朗。只是一道从左边额角拉到右边嘴角的狭长疤痕,将整个脸型完全破坏,看起来狰狞而可怖。 但秦子航却悄悄松了口气。如果说这地下皇城还有谁能阻止将要暴走的纱罗,那么无道白夜,无疑便是其中之一。 下一刻,秦子航刚放下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无道白夜身后,一道道黑色身影涌了出来。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无道武士,每一只吸血鬼身上都涌动着逼人的血气! 一百人,两百人,五百人……! 秦子航心中狂艹,这是特么的谁刨了无道禁卫军祖坟么?目光移动到无道白夜身上,眼中满是疑问——你特么的也疯了? 纱罗和无道白夜对视一眼,拳头缓缓松开,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也随之渐渐消散。 她退后半步,站在无道白夜身后。 无道禁卫军中隐隐抗衡的两股力量终于合在一处齐齐对外,在秦氏的面前。 秦子航眼瞳骤缩,身旁的几位秦家长老下意识的靠了上来。他举起手,长老们停下脚步。 场中央,只剩下东瀛血族两大势力领袖,冷冷的对视着。 所有人都不说话,沉默、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最终还是需要人开口,秦子航寒声道:“无道总队长,秦氏需要一个解释。” 无道白夜冷漠回应:“需要解释的是我们。” 秦子航皱起眉头,但很快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秦氏长老附耳上来,告知了事情始末。 实际上消息传到秦氏,仅仅只比纱罗慢了一线,可见秦氏对禁卫军的渗透之深。 只是没人想到,纱罗的反应是如此之快,如此之暴烈!现在又该如何? 秦子航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和秦氏无关。” “保证?”脸颊黑红疤痕扭曲抽动,无道白夜嗤笑一声,“有什么用?” 秦子航脸上怒意一闪,一字一字说道:“这是秦氏一族当代家主的保证。”他看了白夜和纱罗一眼,又道。 “幻术又不是我秦氏一族独有,道门水宗亦有幻术法门,最近不是有道门子来袭吗?这件事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啊,纱罗副组长。” 这是秦氏家主第一次这么客气的和无道禁卫军的领袖们说话。若不是大事当前——他心下冷哼,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此等屈辱,势必用血来清洗。 “记住你说过的话。”无道白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第14章 互相怀疑 回到总队长室,房间里只剩下纱罗和无道白夜两人。 禁卫军们乖乖的躲远了去,就算是贵为十刃的八云也只敢隔着几百米远焦急的等待着。 即便是底层的小兵也知道,无道纱罗差点便引发了东瀛血族两大势力的究极内战。 如果双方真打起来,那东瀛血族基本也等于完蛋了,届时外界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更不会放过他们。 从这一点上来说,无道纱罗无疑是犯下了极大的过错。而无道白夜与纱罗之间的不和更是众所周知,在秦氏这个对手面前保持一致也就算了。 回过头来,谁也不知道这位爷会不会趁机对纱罗下手。只看这一路上无道白夜和纱罗臭到极点的脸色,就知道现在最好离这两位大人远点。 一进房间,纱罗和无道白夜分别用了十数种擅长的手段,确认了四周环境后,两人脸上伪装的表情立刻放下。 纱罗寒声道:“秦氏有问题。他的反应太软弱了,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无道白夜却没有回答,他看了纱罗一眼,责怪的道:“这件事不该闹大。就算是试探,你这种方式也太过火了。” 语气责怪,却不掩关切,若是让熟悉他们俩的吸血鬼听到,怕是会立刻吓得精神错乱拔刀自尽。 “借着现场残留有幻术气息的事情上门问罪,确实是个好理由。但做得太过火了,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老师失踪了,我这么做才是正常的反应,不是么?”纱罗耸了耸肩。 “老师肯定有他的打算。”和纱罗一样,无道白夜也不相信无道刹那这么简单就挂了,“但为什么老师不来找我们?” “老师说过,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纱罗倒是很坦然。 无道白夜皱紧眉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不管怎么说,你也做得太过火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准备怎么收场?” “你这不是及时出现了吗?”纱罗无所谓的道,“再说要是不来这么一出,又怎么知道他们真的在隐瞒着什么呢?” “但我们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至少确认了敌人在我们中间。”纱罗看着无道白夜的胸口,意有所指的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回复得七七八八了。”无道白夜脸色一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失算,却差点要了他的命。他顿了顿,又道,“你觉得也是他们?” “袭击者是同一批人吗?” 无道白夜脸色冷下来:“世界上没那么多嗜血者。” 嗜血者本就稀少,如果说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那才是见鬼了。答案很明显了。之前袭击无道白夜的,和这次袭击无道刹那的,很可能属于同一个势力,一个很可能能批量制造嗜血者的势力。 “会是秦氏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秦氏的生物实验室。 “不。”无道白夜先摇了摇头,“秦氏的十二间生物实验室一直在我的监视之下。如果嗜血者真的是他们的杰作,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秦氏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但未必是这件事。” 纱罗默然。秦氏与禁卫军不和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那是第三方的势力?”她眉头紧蹙,忽然想起此前无道刹那所言,“那些道门子?” 无道白夜翻了翻桌上文件,随手盖掉,从底下抽出来一叠照片,那是最新从视频上截取下来的,所以影像也有些模糊。 但纱罗却分明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尤其是那个死小鬼。 “现场的幻术气息确实可能是来自道门子。” 纱罗挑了挑眉。对无道白夜知道道门子的存在,倒是没什么意外。 无道白夜继续道:“但是,那些嗜血者,恐怕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者能搞出来的。他们不是游兵散勇,而是有组织的有计划的,一定是本土的势力。” “难不成还真的是猛鬼众?” “猛鬼众?”无道白夜一怔,摇头道,“如果真是他们的话,上次的据点攻坚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不过……” 他微微沉吟,自桌子底下抽出一份文件。 纱罗眼前一瞄,眉头皱起:“各地猛鬼众开始大量向东京集结?” “又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神皇祭他们总要跳出来展示下存在感。”无道白夜冷冰冰的道,“这群跳梁小丑也只有这点能耐了。” “那也未必。”纱罗想起老翁说过的,猛鬼众真正的领袖是隐身幕后的那位神秘“导师”。 当时他还故意告诉她,无道白夜便可能是那位神秘的导师。现在想来,这极有可能是他的刻意引导,毕竟他姓秦。 但老翁并不知道,她和无道白夜之间的“不和”,更多的只是行为方式手段的不同所导致的冲突假象和些许刻意的伪装。 纱罗扬了扬密报:“你怀疑秦氏与猛鬼众的举动有关?” 无道白夜沉下脸:“猛鬼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秦氏不过是一群腐朽不去陶醉在昔日荣光的老不死……” “肯定还有一个躲在暗中的势力在搅风搅雨。要不然单就秦氏老鬼那胆子,再给他一千年他也不敢做什么。” 反过来,秦子航的反应诡异,很有可能他确实在暗中计划着什么,而有这么个势力给了他这个胆子。 而以秦氏的身份,他们还需要暗中计划对付的,只有无道禁卫军又或者——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把那个大逆不道的猜想说出口。 良久,无道白夜道:“千年秦氏,禁卫军里有不少他们的人。我会抽调可信心腹重新固防,力求在神皇祭前完成整顿。” “翟和老翁那里我会找人盯着,同时我会宣布你被暂时停职反省。你我一明一暗分开行动,神皇祭前这最后十天,盯紧秦老鬼。” 纱罗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她明白血族的传统想法,只要血天皇苏醒,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得掉。 秦子航也好,猛鬼众也好,还是什么神秘势力也好,一切阴谋都毫无意义。 而每次神皇祭的高潮,不是神巫女的婚礼,便是血祭那一套,然后那老不死的千年死宅都会意志降临。 偶尔心情好,还会接受仲裁,赞赞赏、下下命令之类的。血天皇嘛,天下无敌,只要动动念头,那些叛军肯定就死啦死啦滴。 换句话说,他们只需要坚持到那之前就可以了。 纱罗真心不想吐槽。咦?等等……她皱了皱眉,好像想起什么,又却抓不住那灵感。 “怎么了?想到什么?老师有留下什么线索吗?”无道白夜发现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纱罗随口敷衍的应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闪了。” 她转身就走,临出门前却又顿了下:“呐,无道……唔唔,土方,自己小心啊。” 听到久违的还是人类时的称呼,无道白夜意外一怔,他微微眯起眼:“别傻了。” 纱罗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出去,随手用力带上门,完美的演绎了一个因罪丢职的愤怒女人。 无道白夜收回视线,重新翻开文件。 文件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着一行字。 “小心无道纱罗。” …… 纱罗刚走出不远,便看见了八云,在拐角另一边探头探脑。 纱罗笑着招招手。 看见恢复正常的纱罗,八云松了口气,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来到纱罗身旁。 纱罗一把抱住她搂紧了,另一只手在她满头金发上用力的揉啊揉的。 “纱罗……大人?”八云两眼迷茫。 “我不是大人了啊。”纱罗耸了耸肩,“我被无道君一撸到底了,所以以后不用叫我大人了啊。” 八云急道:“怎、怎么可以这样!白夜大人他?” 纱罗竖起食指,贴在八云唇上,洒脱的笑道:“算了,这样也好,本大小姐早就不想伺候了呢。整天忙得要死,一个麻烦又一个麻烦,忙得连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呐,八云酱,来恋爱吧。”她重新抱紧八云,凑上前去,两个漂亮的脑袋贴得极尽。 八云醉呼呼的,满脸通红,连脑袋都要爆炸了。却忽然感觉到怀里的纱罗,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着。 八云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大胆的反拥着纱罗。 下一刻,八云却忽然听到耳旁传来轻不可闻、几咦幻觉的一句低语,仿若雷响。 “盯紧无道白夜。” —————————— 秦氏庄园里。 秦子航冷冷的看着笑眯眯的老翁,冷冷开口:“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啊呀啊呀,家主大人,您这可真是高看我了。”老翁毫不犹豫的叫起屈来,“如果我有这个能量让无道刹那大人消失,那我现在怎么也是禁卫军总队长了吧?” 这是委婉的提醒。不用他说,秦子航也明白,在地下皇城里,能无声无息的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两个势力。 就算是他自己,也比老翁的嫌疑要大得多。但这老家伙来得这么巧,很难说,他一点都没察觉。这老家伙对危险的嗅觉一向灵敏。 老翁迟疑了下,又道:“家主大人,这不会是白夜大人的自导自演吧?” 秦子航想都不想的道:“不可能。他指挥不动无道刹那陪他做戏。” “那,无道刹那大人是真的失踪了?” 秦子航反倒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以无道刹那的身手,除非他自己乐意,要不然谁能叫他消失?谁知道他借故隐身,是不是又想躲在暗里做些什么?” “看纱罗大人的表现,倒不像是假的。” 秦子航摇头否定:“那小丫头的性子,真有什么他们也不会告诉她。消息说,至少有上百名近乎十刃的高手,被无声无息的送进地下皇城。” “嘿,哪怕是在距离地表较近的站台,能轻松做到这点的人也不多。我很清楚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而无道白夜完全指挥不动无道刹那……” 也就意味着这座皇城里,已经存在第三个足以与他们俩者并肩的强大势力了;又或者更可能的是,底下有人在偷偷瞒着他做些什么。 千年秦氏,并不是铁板一块啊。很多人对他这么多年的不作为,也心含不满,更不用说,他还有那么个“废物”儿子。 想到这,秦子航忍不住冷笑,他转头看向老翁:“听说闯城的人中有道门子?” 老翁点头:“此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少主与其中一少年关系匪浅,若就此下去……” “不用管那废物。”秦子航不客气的打断他。他背着手思考:难怪现场会有幻术气息,看来来的人中还有水宗。 他一边想,一边随口说道:“看来那群道门子就算不是主谋,应该也知道些什么了?” 老翁答道:“此前,无道刹那大人曾悄悄离开皇城,并让纱罗大人掩饰行踪。那一次便是为了道门子,所以……” “这就够了。”秦子航提起手,在老翁头上虚握,抓住一团虚形雾气。 只一瞬凝结成薄方形,仿佛照片一样,上面清晰的映着老翁曾见过的道门子诸人模样,而在正中间的少年,正是张崇。 背脊一寒,老翁越发恭谨的低下头去。 秦子航拍了拍手。 有人在黑暗中应声:“家主大人。” 老翁头更低了。 就在那人开口前,他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 “让子瑶去,把人带回来。” 第15章 笼中鸟 老翁回望着那座庄园,想起方才记忆被直接抽出凝形的一幕,止不住的后怕。 没人喜欢这种被人随意掌控的情况,这意味着在他面前,你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就是千年秦氏么?而就连这样的千年秦氏本家,也要出手了么? 那群道门子们,还真是搅动了天下风云啊。 嗯?老翁双手结印,铁扇已悄然上手,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熟悉的声音。 老翁收起手,转身看着翟笑了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回来看看。” 翟看了老翁一眼,又望向那座庄园。他曾经在那里出生,长大,锻炼,战斗,直到反出秦氏,再也没有进去过。 但无可否认,那曾是他唯一的归宿。而在离开后,他也没有了家。翟平静的道:“我、我们和那个家族已经没有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在别人看来,我们始终都是姓秦。” “什么意思?” “就算我们做得再多再好,还是被当做外人哦。”老翁不答,自顾自的道。 “那又怎样?”翟一脸淡漠,“我又不是为了被当做自己人才加入禁卫军的。”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啦。”老翁道,“但如果两边打起来呢?” 翟摇摇头:“两千年前就说迟早打起来。两千年过去了,他们也还没打起来。” “说得不错,但是啊……”老翁轻轻的道,“但是时代不同了啊少主。两千年前的人类只是血族的食物,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地面的主人。” “两千年前的禁卫军们才有多少?现在又有多少?两千年前,禁卫军总队长在秦氏家主面前,也必须低下他的头颅。” “但今天他们打上门来,家主大人却也只能斥退他。为什么?” 翟默然,当然是因为人数。以血统骄傲自命不凡的秦氏奉行纯血通婚,纯血吸血鬼生育率之低下就不用说了。 千年下来,家族自然是越来越大,但比起数量成几何倍数膨胀的禁卫军,怎么比? 虽然秦氏成员几乎每一个都是精通幻术的大师强者,但死一个就少一个,最终结果会如何,实在难料。 但翟转瞬硬起心肠:“有血天皇在,他们怎么能打得起来?和你认真探讨的我也是有够蠢的了。” 老翁再次满上,摇了摇头:“只是随便聊聊嘛,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唉,自从你长大后,就不喜欢和族叔我谈天说地了。” “要记得小时候你可是很黏我的呢。当时你还只有这么一点呢,真是可爱啊。” 老翁比划了下,脸上露出充满回忆的笑。 “喂!”翟恼羞成怒,转身便走。 “但是啊。” 老翁的话声淡淡传来,翟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越是这种时候,重要的东西就越要看好啊……” “要不然等到失去的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对现在的您来说,到底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呢?” 翟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只是脚步,有些凌乱。 —————————— 地下皇城的很多地方,就连普通血族也是进不去的。 比如皇城中央最深处,始终封印在巨大青铜门后的皇居,再比如皇城东南方的神社。 人造的瓢泼大雨打在神社屋顶,屋檐上飞落的雨水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园中的樱花树下着哀怨的樱雪。 身穿黑色禁卫军制服的男人们腰插武士刀,从烧焦的鸟居下经过,在看不见的地方,影影绰绰不知还藏着多少暗哨。 从当代神巫女璃香脱逃入华后,神社便失去了标榜“防患严密”的资格。 在抓回璃香,神社变成了囚禁叛逃神巫女的监牢后,无道白夜顺理成章的派出了大队禁卫军封锁了神社,简直就像真的在防范有谁会来劫狱一样。 这根本是无用功,就和这套为了培育神巫女的知识修养而特制的人工天气循环系统一样。 纱罗打着纸伞,一边暗里吐槽,一边慢悠悠的走进本殿。看见她的吸血鬼们都自觉的深鞠躬,丝毫没有因为这女人变成白身而敢有任何轻视。 神社的社主站在殿前远远的注视着她,纱罗规规矩矩的半鞠躬。 社主是一位看起来都有些年老的女性,穿着白色无纹的神官净衣,银发扎着规规矩矩的发髻。 岁月在她脸颊上流下深深的刻痕,只是一双眼瞳幽深若渊,令人不觉心生敬畏。 她的年纪不知道有多大,不过纱罗知道,就算是璃香之前的上代、上上代,甚至上上代神巫女,也都是由这位女血族培养的。 所以纱罗难得的老老实实恭恭敬敬行礼,并道出了来意。 “我要见见璃香。” 出乎意料之外的痛快,和无道白夜派遣禁卫军时的抵抗简直是鲜明反比。 不多时,纱罗就已经见到了璃香,就在她曾经的房间中。 这是自回国后,她们的首次相见。 璃香穿着华丽的巫女服,端坐在窗下案几前,握着半卷书在看,恬淡微笑,神情安详,仿佛春雨中怒放的盛樱。 绚烂美丽却随时可能凋零。 “好久不见了,纱罗姐姐。” 纱罗大咧咧的走进房间,慢慢露出微笑:“哟,看来你过得不错啊。” 璃香放下书,轻轻点头:“对于待罪之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一定是纱罗姐姐出了不少力吧,一直很想谢谢你。” 纱罗怔了下,便想说这可和我无关,这里做决定的是白夜。 不过想想算了,这等小事没必要解释。倒是没想到,无道白夜铁血无情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怜香惜玉的时候,真真是意想不到。 又想起张崇那臭小子,也是对自己这成熟美丽的大美女无感,反而对璃香这般执着——果然男人都是萝莉控吗? “纱罗姐姐找我有事吗?” 纱罗甩了甩头,感觉有些懊恼。这是怎么了?这么进退失措。感觉从谈话开始,这节奏就不在自己掌控中啊。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璃香吗? 她仔细打量着少女,大体没变,只是清瘦了些,脸蛋变尖了些许,向着少女的方向急速蚋化,透着种脆弱单薄的异样美丽,仿佛随时要被风吹去。 “神皇祭还有九天。”纱罗决定抢回主动权,她坏心眼的说起璃香的死期,一边假作漫不经心,一边还偷偷的看她的反应。 “是么?还有九天啊。”璃香微微失神,低低的重复着。却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 纱罗皱起了眉,这感觉很奇特。璃香的表现,一点不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的小女孩,反倒像是七老八十早已看破生死坐等归天的老人。 看得出来,这不是伪装出来的平静,也不像无计可施绝望的放弃。 只是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纱罗突然起了好奇心。 “是啊,还有九天,所以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在看什么书呢?” 她随口胡扯两句,顺手拿起案几上的书,《伊豆的舞女》,嗯,百年前的古董货,小女孩都喜欢这种书。 纱罗翻了翻就放下了,露出书的扉页,上面还写着个“香”字,笔划锋锐,劲如刀剑。 纱罗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心中腹诽:没想到神社还收有这种书籍。不过看这些小说,原来还能平静心境吗? 说是来拜访,但其实纱罗并没有问什么特别的问题。两人只是闲聊,她不说话的时候,璃香也安安静静的。 半晌,社主来请,纱罗起身告辞,璃香低声告别。 临出门前,纱罗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了下脚步,说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璃香下意识的前倾,背脊挺直了。 “就在昨天,有一批来自夏国的、嗯,猎人吧,闯进皇城。”纱罗转过头去,盯着璃香的眼。 “听说在那之中,还有个说华语、拿着九字兼定,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平静淡漠仿如人偶的眼神瞬间破碎了,璃香低低的呢喃着:“怎、怎么会……他不是答应我……” 纱罗嘴角忍不住上翘,郁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她不等璃香开口就转身拉上了拉门。 “真是坏心眼呐,无道纱罗大人。” 纱罗闻言转头。门外视线死角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黑色大振袖,长袖垂过脚踝,金箔点缀刺绣华丽,配上那张艳若桃李的妖媚脸孔,仿佛浮世绘中走出来的、魅惑世间的妖狐。 纱罗挑了挑眉:“你丫谁啊?” 女人脸上笑容几不可察的短瞬一窒,微笑着道:“秦氏子瑶见过无道纱罗大人……啊呀。” 她捂着口,一脸无辜的道:“真是失礼了,应该是无道纱罗阁下。妾身还要感谢您的友情帮助呢。” 身无一职,只是普通血族一员的纱罗,当然可以不用“大人”称呼。 真是小气吧啦的女人。纱罗微微眯起眼,她当然不至于孤闻寡陋到秦子瑶都不知道。 对于以血统纯度为荣的秦氏来说,秦子瑶便是血统最纯正、幻术最强大、地位最尊贵的那种传统秦氏子弟,也是禁卫军黑名单上排位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只是秦氏核心成员一向少现于人前,不是躲在皇城一角自家宅院里修炼,就是窝在秦氏生物试验室里,研究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从不出门。 这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友情帮助?谈何说起? “啊啦……您真是太客气了。”秦子瑶眼波流转,“托您的福。前神巫女与他的羁绊被激起浮现,妾身才能这么快找到那位夏国少年呢。” 纱罗眼瞳一凝,这就是“天照”?! 秦子瑶右手掌心上一团云雾聚成圆球的模样,圆球正中显露出几个人的影像。 最中间的,赫然便是张崇。 第16章 秦氏出手 东京到大阪,乘坐新干线希望号,只要两个半小时。 东京站,希望号上。 风烈和乌恒挟着张崇在一边,对面是冷着脸的斯布和冷青。姬羽然怯怯的坐在一旁,时不时向张崇投去观望的眼神。 所有人都带着红色的鸭舌帽,压着脸,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型的旅游团。 张崇的手脚自然没捆上,不过道门子们以合围之势将他包夹着,完全找不到机会逃遁。 道门子们沉着脸,心情很差,因为马超一直没有回来汇合。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认为他已经死了。 本次前来东瀛执行猎杀任务的八人,已损失近半,这其中甚至包含了战力最高的魏无忌和马超。而他们甚至连任务对象项燕赵的下落都还没找到。 想到这里,乌恒就忍不住有些泄气。他狠狠的瞪了张崇一眼,全怪这小子! 但又想到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又觉得似乎没什么离场来责怪张崇。乌恒捉头瘙痒的,一脸古怪。 弄了半天,乌恒忍不住了。他转过头去,隔着张崇对风烈道:“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风烈闭着眼,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听到乌恒开口,他缓缓张开眼,从斯布、冷青一个个望过去,直到回到乌恒身上,重又闭上。 风烈淡淡的道:“陆仁自爆身亡,魏无忌战败身死,马老下落不明,说好的支援连影子都没有……” “就算我们现在找到项燕赵也抓不了他,任务已经失败了,我们撤。大阪那里留着最后一条撤退路线,我们去那里换船,回国。” “撤?!”乌恒下意识的站起,却迎来斯布和冷青冰冷的目光。 “坐下,你想拉大伙一起死吗?” 乌恒悻悻的坐下,压低声音道:“我们就这么撤?项燕赵怎么办?他要是落到徐福手上怎么办?” “那你知道项燕赵在哪里吗?”风烈反问。 乌恒下意识的看向张崇。一开始他是打算直接威逼的那派,不过现在双方关系尴尬,他显然不能这么干。 于是他腆着脸,露出一个怪异到极点的表情,对张崇说道:“呐,小子,你看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了,你看是不是……” 张崇捂着嘴,毫不犹豫的摇头。 “你小子就是不说咯!” “男子汉讲义气,说不说就不说。”张崇表现得很光棍。 乌恒恼怒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万一他落到东瀛吸血鬼手上,这个世界就完了你知道吗!” “等到徐福复苏那一天,你会死,我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就算按你说的,项燕赵这小子没有背叛道门,但你能保证他不落到东瀛吸血鬼手里吗?能吗?能吗?” “安啦安啦。项大哥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张崇不以为然的道。他记得翟也说过,铁匠铺是血天皇亲口应允的绝对中立区。 在没人知道项燕赵躲在那里的前提下,他有个毛的危险。真要说危险的话,武器大师jax那诡异的锻造救人法才是真的危险啊。 “只要徐福不死,在这徐福的地盘上,哪来的安全。”乌恒简直要被气死了。 风烈眼皮却微微一动。 “所以啊。你们更应该跟我合作啊!”张崇眼睛却亮了起来:“在徐福复苏之前,我们一起去把他宰了先!这样就不用怕了嘛。” 乌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那怪物是那么容易杀的吗?一条公认的真理,吸血鬼活得越久,就越厉害。 早在两千年前,徐福就能拥有数十公里幻想具现领域,杀人如割草。 如今两千年过去了,谁知道那怪物已经变成了什么样何等可怕的超级怪物! “那又怎么样?”张崇很好的演绎了什么叫“初生之犊不畏虎”,一脸无知的模样让乌恒忍不住想打他。 却听张崇一脸认真的道:“我已经决定了要救璃香,不管对手是谁都不能阻止我。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徐福再可怕又怎样?” 好吧。又一个中二拯救世界的神经病。乌恒下意识的看了眼另一边的风烈,一脸无可奈何,莫名的突然想起刚出道那会的自己。 “既然他不说,那还带着他干什么?”冷青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碍手碍脚,不知死活,宰了算了。” 乌恒眉头大皱。这怎么行!那他乌大爷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他下意识的看了风烈一眼,却见风烈闭眼休息,毫无反应,仿佛张崇怎么样都无所谓。 乌恒忍不住道:“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能杀?”斯布阴测测的道。 因为他救了本大爷的命。这当然是不能拿来当理由的。 乌恒脑子一转,还真让他想起一条理由。他正色道:“因为他是当世唯一已知的雷宗传人。我们必须把他活着带回去。” “雷宗又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也讲究团结友爱了?”斯布阴冷的道,“道门铁律谁犯谁死。这小子包庇叛徒,协助逃跑,私渡东瀛,哪一条不是死罪。” 姬羽然鼓起勇气开口:“可是、如果我们决定要撤的话,带着他已经没用了啊。不如、不如放了他……” “放了他?”斯布扫了她一眼,眼神阴冷,“那马老他们不是白死了?” 乌恒不乐意的唱起反调:“你怎么知道马老死了。就凭那些吸血鬼?……” 冷青语气冰冷:“那些吸血鬼已经杀了我们三个人了。”她冷冷的看了乌恒一眼,“最强的两个都死了。” 乌恒一滞。 “你口口声声说要去杀徐福,怎么杀?”冷青转过头去,看着张崇:“徐福都还没出现,他那些徒子徒孙就杀得我们不得不撤。你想杀他?怎么杀他?用嘴杀吗?” 张崇眨了眨眼,很想说“我只是要去救人,其实不用正面对抗也可以”。但他还想着忽悠道门子们和他一起去开团,这理由当然是不行的,嘴上嘟啷道:“我当然是有办法的。” “呵……”冷青嗤笑一声,尽是不屑。她瞥了风烈一眼,环顾众人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抹杀叛徒项燕赵,不让道门纯血落在徐福手上。” “不错。”冷青微微颔首,手指张崇,“这小子是雷宗传人,你们能肯定他不是纯血?雷宗林氏可是和项氏并列的道门最古老最传统的血脉。” 这下连乌恒都皱起眉来。 “他口口声声说要去地下皇城救人,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自投罗网的定时炸弹,当然是杀了最好。” 斯布阴测测的呼应:“说得不错。” “我姓张不姓林,而且我肯定我不是纯血!”张崇赶紧辩驳。 “你说你不是就不是?”斯布盯着少年,眼神凶狠,“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我特么的当然知道!少爷我是吸血鬼混血!怎么可能是道门纯血!但这话也不能说。 张崇苦着张脸:“教我能力的人说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相当肯定,我绝对不是纯血。” 乌恒看着张崇,一脸兴致勃勃:“说到这个我倒是很有兴趣。你师傅是谁?是不是就是上任雷宗传人?” 张崇脸色更苦了。难道谭岚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才下了各种命令,这个不许说,那个也不许透露吗?他苦着脸摇摇头:“她不让我说。” 冷青冷笑两声。乌恒听着不爽,正想追问。过道上有乘客走过,乌恒立刻闭上了嘴。 众人随之沉默,说不出的疲惫涌上心头。 乌恒却越等越是烦躁,猛的一拳拍在张崇大腿上,抱怨道:“这么久这破车还不开!” 风烈猛的睁开眼。 乌恒随之警觉:“怎么?” 风烈转头望向车窗外,微微眯起眼。 乌恒问:“有什么不对吗?” 风烈轻轻的道:“太阳不见了。” 乌恒一怔,下意识的顺着风烈目光往窗外看去。果然,就在片刻前,还是烈日当空的天气说变就变。 热死人的大太阳消失不见,天上叠着一层层灰丫丫的阴云,密不透光。天空暗下来,就像是要下暴雨一样。 “要下雨了?” “现在可不是梅雨季啊。”风烈目光一凝,“而且,人也不见了。” 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已经消失不见,便是列车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下他们几人。 道门子们都站了起来。 冷青双手拢袖,蝉翼薄刃已然在手。 斯布嘿嘿冷笑,双瞳渐渐充血。 姬羽然默默的靠近众人,形成犄角。 风烈猛的心中一寒,下意识往旁一侧。 一只铺盖满漆黑鳞片的粗壮臂膀从脸庞擦过,鲜血直流而下。风烈毫不犹豫的弹身而起,反手屈指点出,看似轻盈,实则已是连续数击“指风弹”轰了过去。 惨嚎声响起,旋即是钢铁扯破的撕拉声。 现代科技的钢铁行车瞬间变成了魔幻的战场。 一只又一只浑身铺满黑色畸形鳞铠的怪物自上下左右前后八方杀来。 乌恒大吼一声顶到最前,双手臂铠一震,鳞刃齐展。 却见最前方的怪物亦是凶狠的屈臂肘击。 臂铠与怪物身上不知名的鳞甲相撞,却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被刀削过了似的,鳞刃雪一样滑落。 乌恒脑袋一轰,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乌氏一族传承两千年的神兵! “乌恒后退!” 乌恒条件反射的向后便倒。 眼前有幽蓝色的火焰猛烈爆开——他知道那是斯布的能力“不灭之炎”——然后是风烈的暴喝“风来”。 于是风真的来了,风助火势,火借风起,只一瞬间就拉起了一道两米多高的火墙。 冲在最前方的怪物燃起了火,疯狂的四处乱撞,却熄不掉身上的火。被它撞上的怪物——哪怕只一星半点——便立刻燃烧起来,火越少越旺,很快变成了一串的火海,将车厢一旁的怪物串成了烤串。 但车厢另一边,更多的怪物正在进入战场。 越打越多,越打越多! 乌恒忍不住大叫道:“这特么的还是大白天太阳底下!它们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太阳不见了。”风烈神色凝重,他低声道,“是幻宗来人了。” 道门子们齐齐色变,背靠背围成一圈,战斗力最弱的姬羽然被围在中间。 “你是说这是幻术?”乌恒抹了把头脸,一手血腥,直扑鼻端。 “那怎么办?” “你没发现还有个人不见了吗?” 风烈瞥了姬羽然一眼。 “现在只能相信他了。” 第17章 幻想天罗 张崇擦了擦眼,眼前果然不是幻觉。 只是眨眼的功夫,身旁的道门子们全部陷入沉睡,而且怎么碰都毫无反应。 这什么鬼?! “咦?”娇柔妩媚的声音从车厢另一端响起。张崇下意识的转头。 穿着超华丽十二单的大美女,那张狐狸精似的美艳脸孔正好奇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没事?” 张崇下意识的探手按腰,却落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被俘的时候,九字兼定也被收缴了,如今正靠在风烈身侧。 他眨了眨眼,一脸天真的问:“我该有什么事?你又是哪位?” “妾身的幻想天罗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啊,你为什么没有陷入幻境啊?”美女突然“啊”的一声轻呼,声音娇软,尾音上勾撩人,让人心痒痒的。 她小手半掩着樱唇,长袖下垂,露出一段白玉似的藕臂,看着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张崇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美女嫣然一笑,双手拢袖施礼,“失礼了,秦氏子瑶见过雷帝阁下。” 在她低头的瞬间,张崇毫不犹豫的伸手取刀,跳起冲出,拔刀便斩。 铿! 斜刺里杀出来的一条横臂挡在刀前,几乎顶着车顶的巨汉挡在美女身前,空手拦下他的刀。 “咦?”同样的一声惊呼,惊疑外更兴致勃勃。秦子瑶仿佛看到了好玩的玩具,大眼睛闪闪发亮。 她舔了舔唇,红舌上透明液体晶莹闪烁:“少年,你果然很特别呢。竟然真的可以无视我的媚术。” “原来真的有媚术这种东西啊。”张崇很想开口吐槽,却分不心来。 巨汉那手臂上黑色一闪,漆黑鳞甲凸显,刀下力量瞬间暴涨。 “卧槽!这力量都快赶上暴走后的豪鬼了!”张崇脸色一变,翻身飞退,空中连转数圈泄劲,落地时仍止不住连续退出七八步,这才站住脚。 “豪鬼?”秦子瑶蹙了蹙眉,不一会儿恍然大悟。 “哦,十刃的那位啊。不是啦,这东西的原型是我们秦氏生物研究所的最新科技产品呢,狂魔生化战士。可以随着研究的发展,随时修改进化喔。嗯,现在是gammaii型究极体,它可是妾身最强的幻兽呢。” 不得不承认,她每个动作都做得浑然天成,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即便不用她所说的媚术,依然是个魅惑世间的尤物。 偏偏对上的是张崇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毫无意义。 “原型?”张崇敏锐的抓到了秦子瑶话中的残意。 “是呢,秦氏一族的传统幻术啊,在脑海中豢养幻兽大军,然后随时就可以放出来用了。” 秦子瑶眨了眨眼,眼中异彩涟涟:“但是很奇怪呢。妾身最擅长的幻术,其实是将人直接拉进幻境的‘幻想天罗’,在那里幻兽大军的实力将得到极大加强。” “但幻想天罗对你毫无反应。而媚术对你似乎也不起作用,妾身还以为你是相当罕见的幻术免疫体质呢。” 张崇忽然想起绑架王佳艳的那个秦铁男,那大概是他面对的第一个秦氏成员。 紧接着他又想起翟,想起老翁,交战中的细节一一浮现。这么说来确实很奇怪,他们的一些幻术他确实没反应,但是翟的……咦? “不对。”张崇反驳道,“如果我是幻术免疫的话,那翟的‘王之财宝’我也应该免疫才对啊。” “对啊,还好你不是幻术免疫呢。”秦子瑶拍拍高耸的胸脯,她指着守在她身旁的巨汉,“这也不是真实存在,而是妾身具现的幻兽呢。如果你是完全幻术免疫的话,妾身可就危险了呢。” 这怪物竟然不是真实存在的?张崇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握紧了刀。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噗的一声轻响,转头看去。发出声音的是风烈,鲜血从嘴角溢出,向下流淌。 “喂,风烈!快醒醒!”张崇拼命摇晃,随手给了他一巴掌。风烈脸颊都肿了起来,眉头紧皱,却仍是不醒。 另外那边乌恒发出闷哼,然后肩膀、手臂、胸口、双腿开始往外流血,不一会儿就浸透了衣裤,凭空成了个血人。更稀奇的是,无论张崇怎么看,都找不到伤口。 “哎呀哎呀,看来很快那边就要完结了呢。” “他们会怎么样?” 秦子瑶微笑道:“在幻想天罗里死了的话,现实中也是会死的哦。当然啦,族长有令,要带活的回去审问,所以妾身只会打他们个半死。” 举刀相向,张崇冷道:“解开它。”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少年?”秦子瑶故作惊诧,嘴角笑容微冷,“现在占上风的,可是妾身这边呢。” 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仰天狂吼,双臂往两旁一振,线条流畅的利刃自手腕弹出。 刃长约一米,宽两指,锋刃呈青黑色金属色泽。光线投在刃上,就像靠近了黑洞,以至于那臂刃看起来有些模糊。 两侧被切过的座椅,无论是表层的外皮,还是内里的钢衬,皆无声无息的断成两截。 狰狞可怖、棱角分明的鳞铠一层层从皮肤下凸显浮现。 黑色的长发往前包裹围绕,将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的脸整个包起来,犹如穿戴整齐的武士盖上最后的面罩,只露出两个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下一秒,巨大的身影已扑到张崇身前。 张崇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乎是本能的举刀横架。 轰! 刀刃相交发出的却是爆炸似的巨响。 张崇半蹲在地,牙关紧咬,双手握刀横架。 断刃上,青黑臂刃右刃斩在九字兼定断刃上,沉重的力量铺天盖地压下。臂膀青筋毕露,牙齿咬得跨啦作响,却止不住双手不停颤抖。 这是毫无花假的,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眼瞳骤缩,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正抬起腿,那周边一圈空气都被这动作给瞬间抽空。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 张崇火力全开,生物电瞬间游遍上下,浑身神经疯狂运作起来。 九字兼定弃挡回抽,双臂互架靠在胸口,同时一脚蹬地借力后退。 几乎就在完成的瞬间,张崇仿佛被满载重卡迎面满速撞上。 强劲的力量透过手臂直击胸膛,骨头喀拉作响,口中鲜血狂喷。张崇被整个打飞,一连撞透三间车厢,在地上翻了十几个滚这才停了下来。 车厢内空无一人,他摇摇晃晃的站起,甩了甩头,嘴上乱叫:“卧槽!这么厉害!” “这就是雷帝的力量吗?确实是很特别。”秦子瑶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好奇,“但你的身体更古怪呢。就算是普通的血族挨上这一下也不一定站得起来呢。你要是铁了心逃跑,我还真拿你没什么办法呢。” 张崇拍了拍脑袋,好让意识更清醒点:“我可没有抛弃战友的习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而且,你不是也没有趁机攻击现实中无力幻手的他们吗?作为回礼,我可不能不战而逃啊。” “噗嗤!你还真是可爱啊少年。”秦子瑶瞪圆了大眼睛,粲然一笑。和之前的笑容不同,没有那么妩媚美艳,没有那么甜美腻人,却真诚多了,也动人多了。 张崇看呆了,忍不住嘀咕道:“可以笑得这么美,为什么之前还要笑得那么寒碜啊。” 只是那笑就跟错觉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换成之前所看见的妩媚微笑。秦子瑶淡淡说道:“这可真是个大误会。妾身之所以不攻击他们的身体,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做不到。” “幻兽归根结底也是幻术的一种,对已经迷失在幻境中对现实视而不见的人,妾身可做不到再次施加幻术啊……咦?嗯、唔,不,也许……” 她微微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在困局中看见了一线的希望。 所以秦子瑶才只具现了一只怪物来对付他,不是不想,而是力量不足,因为她还得维持着那个将所有道门子拉入幻境的“幻想天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只听名字就知道需要消耗很多力量的东西。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他只要逼得秦子瑶不得不把更多的力量花到这边来,束缚住道门子诸人的力量就越小,他们脱出幻境的机会就越大。 “嗯?”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手掌虚按剑刃。 苍白电火自掌间跃起,顺着剑锋一路跳动攀沿。 哔哩啪啦声音不断,雷气凝若实质,聚作剑刃延伸开来。 九字兼定微微颤动,就像是星球大战里绝地武士们所用的光剑,发出嗡嗡的声响。 秦子瑶笑容一僵,脸色微变,就像是脱下了面具,露出冷漠的面孔。 她突然想起了典籍中的记载。 传说中,至阳至刚的天雷,正是所有幻术的克星。 就算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幻术师血天皇徐福,也因为与当年执掌天雷的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对决,而身受重伤,两千年来不得歩出皇居半步。 狂魔gammaii型究极不安的低声咆哮,面向着张崇慢慢退后,挡在秦子瑶的身前。 张崇挥刀横斩,刀如匹练。 “狂雷!震九霄!!” 第18章 被擒 刀如匹练,气聚成网。 车顶灯泡啪的一声爆开来,电流从各个角落里蹿出来,仿佛它们本来就在那里。 雷球电劲张牙舞爪的交织铺展开,化成一张车厢切面大小的巨网。上下左右全部包囊,朝着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以及它身后的秦子瑶扑去。 张崇垂下刀,一手扶额,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青筋剧烈跳动,汗水潺潺直下,头痛欲裂,精神力使用过度的结果,就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好在一切是值得的。 车厢另一头,狂魔gammaii型发出绝望的咆哮,它猛的转身将秦子瑶抱入怀里,整个儿蜷缩起来,像是个黑色的大气球。 苍白色的电网扑下来,将它们吞没了。 车厢里回荡着秦子瑶的惨叫。 张崇脸色惨白,不忍的偏过头去,那声音却仍一阵一阵的传入耳内。 “啊,不要!不要过来!放、放过我吧!!求求你!救命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骗你的啦。” “诶?”猛回头。 秦子瑶一挥手,那强大的仿佛撕裂天地的雷电之网,便随着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一起化作了灰飞。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张崇,吐了吐舌头,好像天真的小女孩。 张崇却只感到一阵阵发寒,下意识的去举刀,却发现右手不知何时被另一只粗壮的手臂锁死了,那手臂上铺着漆黑的臂铠,鳞片反射着森冷的光。 他想退,却半步也退不了,左手、右手、左脚、右脚,都被怪物抓住了。这怪物,正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打倒一只的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 只是此刻,单单在他身旁,就有四只。 后脑传来沉重一击,张崇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眼角余光看见风烈已跳了起来。 秦子瑶抱着张崇,左看看右看看,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神采,对趁机脱困而出的道门子们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当然,也只是一点点。 她回过头来,看着脸色苍白的道门子们,不失惊讶的问道:“咦?你们也很厉害啊。竟然能抓住妾身抽调力量的瞬间,就真的突破了‘幻想天罗’。” 将部分力量抽出具现出四只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瞬间击垮张崇,然后重新散去补充幻想天罗,对于秦氏天才秦子瑶来说,不过是极短极短的一刹那。 理论上在那力量变化的瞬间确实存在一小段极其短暂的真空期,但能抓住破绽破镜而出不过只是理论而已。 秦子瑶低头摸了摸张崇的脸:“果然你的朋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么。妾身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你……快放开他!” 秦子瑶看着有些着急的姬羽然,很快露出了坏笑。她低头亲了张崇一下,故意发出“唔啊”的响亮声音,然后冲姬羽然眨了眨眼。 “你!!”姬羽然肺都气炸了,双手一抬,黑白烟雾若隐若现。 风烈赶紧一伸手,拉住姬羽然。 “怎么?要打架?”秦子瑶冷笑一声,身后一只又一只怪物正从幻境中走出现实。 风烈断然道:“走!” 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带着一堆的量化产狂魔gammai型追着道门子攻过去,但更像是应付了事的敷衍攻击。 如果不是遇上张崇这个不吃幻想天罗的怪胎,有心算无心之下,道门子们在第一波攻击下就可能全灭。 但反过来,失去了幻想天罗的限制,单凭秦子瑶一个人,想留下道门子们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点道门子们清楚,秦子瑶也清楚。 一脱出希望号,道门子们便四散开来,根本不和狂魔们交手。不一会儿,秦子瑶的具现幻兽到达极限距离后自动的消失了。 道门子们脱出车站,这才发现外面仍是一团烈日,人流来来往往。 只是隔着车站内外一线之隔,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面烈日当空,只有内部那一小块是乌云盖顶。细思恐极。 这女人!竟然是同时维持着两个大型幻术吗? 风烈脸色微变,发现已经有行人朝着他们看过来了,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脱下风衣反穿,盖住了身上血迹。 道门子们有样学样,风烈打出几个手势,随即拉着姬羽然没入人流,迅速消失在车站前。 远处警笛声急速飙近,和他擦身而过。 几个街角外,道门子们狼狈聚首,脸色阴沉。 乌恒猛的一拳打在墙上:“干他么的幻宗!!” 冷青看着风烈:“现在怎么办?” 斯布阴冷的道:“早就应该杀了他。” “杀尼玛!”乌恒一把抓向斯布,“他刚刚救了我们!你特么的还是不是人?” “我们是道门子,不是人。”斯布白眼一翻,掌间火刀扬起,二话不说砍向乌恒。 “不是尼玛!”乌恒愤怒暴起,拳头直接轰出。 “够了。”千钧一发之际,风烈插入两人中间,一手一个,将两人拦下。 斯布盯着风烈,白发纷扬,双手红光隐约:“你准备偏帮咯?” 风烈扫了他一眼:“把鬼招来找死吗?” 乌恒和斯布对视一眼,齐齐冷哼放手。 冷青冷漠的道:“现在怎么办?追上去吗?他也是可能的纯血。” 乌恒精神一振:“对!追上去!把人救出来!” “追上去找死?”斯布冷笑,“我们刚刚才被那婊子撵得跟狗一样乱跑。” 乌恒对斯布怒目而视。 姬羽然期待的看着风烈。 风烈沉默半晌,避开了姬羽然的目光,沉声道:“不,我们不追。” 冷青皱眉。斯布嘿嘿冷笑。姬羽然脸色黯淡。乌恒不敢置信的看着风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少年说过,他不是道门纯血。”风烈缓缓摇头,目光从道门子们身上一一走过,“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任务尼玛!你特么的就是想跑!”乌恒愤怒的大叫,“风烈!老子这次真的看不起你!” 风烈却又摇头:“不,我们去找项燕赵。” 乌恒这下愣住了。姬羽然下意识的抬起头。斯布不屑的嘿嘿冷笑。冷青不动声色的看着风烈:“去哪找?” 风烈平静的道:“那少年已经告诉我们了。” “啊?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 风烈环视众人:“记得吗?他说项燕赵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在“绝对安全”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又怎么了?那小鬼说的傻话你还真的信?” “‘绝对安全’是夸张了。但在东京,能被人称为‘绝对安全’的地方,确实有那么一个。” 冷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有一个。” 斯布一脸莫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铁匠铺。”却是乌恒开口了,他盯着家传的臂铠,怔怔发呆。年轻那会,他也想过去找武器大师jax打造一把专属武器。乌家早已谈不上纯血,但最终仍因为种种因由不能成行。 风烈点头:“不错。传说武器大师jax在徐福东渡之前便定居东瀛,在徐福变成吸血鬼前便有过交情。之后徐福君临东瀛,亲口应允‘铁匠铺’为永久中立之地。” “武器大师jax只管打造兵器,并不插手世间争斗,兼又脾气古怪、眼光奇高,能进去铁匠铺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把那当作避难做,所以除非吸血鬼有切实的证据,否则他们恐怕连想都没想过。项燕赵要是真的躲在那里面,倒是真的可以称得上‘安全’。” “那,铁匠铺怎么去?”斯布问,“总不能抓一只吸血鬼来问吧?普通吸血鬼也未必知道吧。” “我可以带路。”冷青忽然道。 斯布斜眼看着她,有点吃惊。 冷青低头看着她手中的薄纸血刀,脸上带着些许回忆的唏嘘。 于是众人都明白了,气氛一时有些冷。 冷青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来过东瀛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姬羽然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众人一眼,却见连风烈都不反驳。 斯布却是嘿嘿冷笑起来:“好好好!妙妙妙!真是太妙了!让一群根本不把道门铁律放在眼里的道门子,去追杀另一个触犯铁律就被当做叛徒的道门子。真是妙极了!嘿嘿嘿,哈哈哈,嚯嚯嚯!” 冷青瞥了斯布一眼。 风烈沉声道:“别阴阳怪气的。我们都很清楚为什么要追杀他。他杀了姬野,他跑到东瀛,最关键的是他身上还流着道门七宗最纯正的血。” “谁也不知道那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头子们不敢赌,道门子们不敢赌,我们、也不敢赌。你敢吗?” “找到他又怎样?就我们现在这残兵败将,抓得住他吗?” 风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觉得,我们到现在都没抓住他,是因为他太强了?” 斯布冷笑不语,没有反驳。若不是道门子们各个骄傲、每每自行其是,即便项燕赵号称新一代最强,难道真能顶得住他们这么多人联手? “走。” 众人转身朝着铁匠铺而去。 身后,传来姬羽然小小的声音。 “那就这么抛弃他了?……他可是、他可是拼了命的救了我们啊……” 没有人回头。 姬羽然低着头,眼中隐隐有血色翻滚。 乌恒走过姬羽然身旁,拍了拍她肩膀,瓮声瓮气的道:“相信我,那小子看着就不像是个短命的。你看他之前一个人在吸血鬼大本营四处乱闯,还不是始终活蹦乱跳的。按他说的,这可是标准的主角待遇啊。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一定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小声嘟嚷道:“说不准,现在就有什么人在准备着救他呢。” ———————————— 东京某处,猛鬼众隐秘据点。 神道放下信笺,抬头看着房间中的不速之客,忍不住皱紧眉头。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神道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在即将举事之前、这么关键紧张的时候……” “却要我们分出人手甚至搭上最重要的暗棋,传说中的东京第十一支部地下皇城支部,也要去抓这个莫名其妙的夏国少年张崇?”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来人的眼:“你在开玩笑?” “猛鬼众领袖集会上,导师将会亲自到来。” “会后,他要带走这个孩子。” 神道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第19章 冒牌货 东京站外拉起黄色封条,血色特勤组已经完全封锁了车站。 广播里正反复播放着“希望号上发现炸弹,防爆警察正在进行紧张的排弹工作。请仍滞留在车站内的乘客朋友们,按照指示有序的退出车站。” 血色特勤组五组副组长正腆着脸站在秦子瑶身旁两米开外,九十度鞠躬弯腰,恭敬的听着秦子瑶的吩咐,一边偷偷佩服自己的机智灵敏,反应快捷。 虽然实际上接到的并不是什么关系紧要的重大任务,只要把那昏迷的少年跟少爷似的抬着,跟着秦子瑶走就是了。 单单这么跟在秦氏贵人身边,能让这位贵人和颜悦色的说上两句,旁边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看连那个眼高于顶的组长,都是满眼震惊吗。 五组副组长趾高气昂走到的上司面前,用一种挑高的调子拿捏道:“阿散井组长,听清楚了吗?赶紧去找副担架来,抬上这位少年,跟着殿下走。” “是是是,我立刻去办。”五组组长阿散井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副手,迟疑的道:“武田兄,您刚才说的是,‘殿下’?” 五组副组长武田昂起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作势写了个“秦”字:“那可是来自……的贵人,当然是‘殿下’。” 无暇理会自以为攀上了高枝的副手,阿散井组长一边招罗人手布置任务,心中满是震惊:血天皇在上!竟然连数十年不履凡尘的秦氏贵人都降临人世了! “记住了,一定要最结实的担架。小心点,千万、千万别伤了这位少年。” 武田副组长又重复了一边秦氏贵人的叮嘱后,小跑着回到秦子瑶身旁,谦卑听话得像条狗。 阿散井一边在心里不屑的偷偷啐了口,一边面无表情的指挥着手下——表面上他可不敢有半点不满泄露。 他很明白,对于血族的大人物们来说,他们这些走狗们的争宠就和猫狗打架一样无所谓,但谁知道这位“殿下”会不会随手打杀了猫狗呢? 他瞥了一眼就差五体投地吐舌卖萌的武田副组长,忍不住心中冷笑:也就只有这种毫无家族底蕴的蠢货,才会以为抓住的是机会。 却不明白,对于他们这些走狗来说,离大人们远了固然是危险;离得太近了,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正因为秉持着家族从小的教诲,阿散井组长才能在年仅二十七的时候就有惊无险的登上了如此高位。然而,这次运气显然没有继续跟随着他。 “组长。” 阿散井斜眼看向飞奔过来的小弟,小弟战战兢兢,脸上满是惊慌。他皱了皱眉,偷看了远处守在少年身旁的秦子瑶一眼,回头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禁、禁卫军大人们也来了。” “什……什么?”阿散井头都大了两圈。 一辆披着绿色铁皮的列车缓缓进站,所有的窗户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的,不漏半点光线。 这辆根本不在时刻表上的列车来自哪里,连想都不用想。 穿着黑制服的一队禁卫军武士们走下列车。 领头者在制服外披着紫色的斗篷,身材高大、体型健硕,腰间别着一把刀身4尺的太刀,一脸严峻,不怒自威。 下车来,他视线一扫,便大踏步的朝着秦子瑶直直走去。 被那气势一冲,阿散井停下脚步,根本不敢上前。 阿散井下意识的探头看了下天空,车站内外被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车站外是烈日炎炎,车站内却是乌云盖顶。 这些血族大爷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拼命了? 下一秒,那边便传来了“争吵”。 看着针锋相对的秦氏贵人和禁卫军长官,武田副组长一脸懵逼。这特么的什么情况? 说好的“抱上金大腿、当上五组长、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马上就变成这种“知道太多搞不好会被杀人灭口”的节奏。 武田和阿散井对视一眼,眼中都写满恐惧。 眼前这批禁卫军虽然看起来对秦氏贵人毕恭毕敬,但职场历练早成人精的他们却都看穿了。 这些禁卫军大爷们,说话客气归客气,却半点没有妥协的意思,而且听起来似乎和位居禁卫军顶点的总队长大人有关。 这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普通高中生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竟然同时惹动秦氏和无道禁卫军两大势力同时出马? 难不成是血天皇陛下遗失在人间的皇太子不成? 武田副组长偷偷瞄了眼秦子瑶,却见她脸色微红,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恼,但想来总不至于是害怕。 秦子瑶当然不怕禁卫军,别说只是小小的禁卫军八番队队长藤堂,就算是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亲至又如何? 但她现在有些心虚,不想闹大。这是因为她不准备直接将张崇交予家族。 对于张崇竟然能够完全免疫她的“幻想天罗”非常的感兴趣,所以她准备先把他带去她的私人实验室。 做几个小小的试验,满足一下她小小的好奇心,顺便改进下她完美无缺的幻术,然后再把这小子交出去。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秦子航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被禁卫军这么横插一脚,性质就变了。 她冲着领头的禁卫军八番队队长藤堂微微一笑,魅力满点:“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妾身所去的地方,可是属于秦氏的核心地域,您和这些禁卫军的武士们,恐怕不大方便。” 闻言,武田副组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股战战,面无人色。 几乎就在瞬间,他便明白了秦子瑶的意思,禁卫军的武士们去不方便,他们这些人类走狗去了当然更不方便。 那为什么他们可以去呢?当然是处理起来方便! 阿散井组长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此刻他早已没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他比武田更清楚,听到了这些血族秘闻的人,可能的下场是什么。 八番队队长藤堂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子瑶,视线却绝不和她的眼睛相碰:“阁下,这是无道总队长大人亲自下令,让我等护送阁下及所擒获的入侵者前往黑牢。” “藤堂队长,您的意思是,我堂堂秦氏需要你们禁卫军的保护吗?”秦子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声音甜腻。 阿散井和武田等人类已经满眼心心的跪了下来,便是离得近一些的禁卫军武士们也发生了小小的骚乱。 “就凭他们?”秦子瑶扫了众人一眼,鼻端发出腻人的哼声,听之神摇魂荡。 藤堂竖起手,打出手势。 一排刀光闪亮。 地上多了十几对耳朵。 脸庞挂着血的禁卫军们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子瑶,但绝不和她的视线相交。仅仅是切掉耳朵,当然不可能完全挡住秦子瑶的幻术。 眼前这一手与其说是为了对抗媚术,不如说更多的是在显示禁卫军的“决心”。 这少年,有这么重要吗?难道是因为他可能与无道刹那失踪之事有关,无道白夜才这么不惜一切吗? 秦子瑶微微眯起眼,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月台上,血色特勤组列队行礼目送绿皮列车离开。 阿散井组长和武田副组长同时抹了把冷汗,齐齐松了口气。 人类是什么?在血族面前,人类就是食物、走狗,比小猫小狗高级不到哪里去的东西而已。 真要被随手杀了,死了也是白死。 更别说他们刚刚可是不小心就听见了“血族内部冲突”之类的大内幕,这连杀他们的理由都准备好了啊! 血天皇在上!没被灭口真是太好了!恐惧过去,阿散井开始想起刚才武田的无理了。他看向武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时候,还是那个小弟又跑了过来,比起刚才还要狼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摔倒在阿散井面前。 阿散井不满的看了小弟一眼,血族大人们面前你表现差劲就算了,血族大人们都走了,你还这种表现是几个意思? 真是丢脸啊。回去就让他切腹吧。阿散井这么想着,故意咳嗽了两声,扶起小弟,拍了拍他裤子上的灰尘,斥道。 “身为全东瀛最接近大人们的人类,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人类的形象。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回去自己去……” “阿散井组长,事情不好了!” “嗯?”被打断了训话的阿散井非常生气,瞳孔锁紧,鼻翼开阖,冷哼一声。 “禁卫军大人来了!” 阿散井下意识的道:“嗯?他们又回来了?是有什么遗漏了吗?” “不是啊阿散井组长!禁卫军,真的禁卫军大人们才刚刚到达!前面的、前面的是假的!!” 阿散井两眼一黑,他一把抓住小弟脖颈拼命摇晃:“你说什么!你特么的再说一遍!” 小弟被掐得满脸通红,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尖叫道:“是盲剑阿市大人亲自带队!她说无道总队长大人亲自给她下达的指令,并且特批调动专列路线开上地面!” “在她之前,不可能也不该有其他禁卫军的人为了这件事赶来!她还说,禁卫军副队长级以上不得调令,不得擅自离开皇城,他、他不可能是八番队队长!” 那之前那票禁卫军又是谁?不,那不重要了。不管来的人是谁,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了。 阿散井茫然的放下小弟,一脸绝望。 第20章 试验 “你醒了?” “唔啊……”张崇头痛欲裂,有点像是十六岁时和同学偷喝酒后宿醉方醒的感觉。 张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眼前浮现的是一张千娇百媚的倾城容颜,嘴角却挂着兴致勃勃的小恶魔似的笑,让这份美貌大大的打了个折扣。看起来意外的有些亲切,却想不起来是谁。 张崇愣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恢复清醒:“秦……秦子瑶?” “是妾身没错。”秦子瑶笑眯眯的,放下手上把玩的九字兼定断刃。 张崇挣扎了下,才发现手脚都被捆上了。 绳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不仅结实,而且越挣扎越是缩紧。 “放弃吧。现在的你是挣不开的。”秦子瑶摇了摇头,“你刚刚不要命的打法严重摧残了你的身体,只是靠着那异常庞大的精神力强撑着而已。原本你可是应该昏睡上三天三夜的。” “那现在我怎么醒了?” 秦子瑶张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吃惊的瞪着他:“你在乎的是这个?” 张崇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原来你用衣袖掩口是为了遮住牙吗?” “啊!”秦子瑶尖叫一声,长袖掩口,恼怒的瞪着他:“你不想活了吗?你的小命现在可是握在妾身的手上哦。” “那种问题我在不在乎都没区别吧。”张崇耸了耸肩,“你要是想杀我,我求饶有用么?” 秦子瑶盯着张崇看了半天:“妾身好像明白,为什么前神巫女会为了你背叛陛下了。” 张崇眼前一亮:“你有璃香的消息?” 秦子瑶眼珠转了转,捋了捋鬓发,露出妩媚的微笑:“你想知道?” “停!先等等!”张崇叫道,他看着秦子瑶,一脸认真的道,“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笑容。” “呃,可怕?”小手攥紧。 “没人和你说过吗?平时就还好,每当你露出这种微笑的时候,感觉超违和的说。”张崇很认真的道。 “违和??”额头青筋直跳。 张崇好似后知后觉的道:“啊?不会这就是你说的媚术吧?感觉都是在起反作用啊。”他皱了皱眉,“没人和你说过吗?” 咯吱咯吱。秦子瑶收敛笑容,端正表情,妩媚的脸孔反而透出一股出尘之气来,仿佛一瞬间从乱世妖姬变成了天上仙子。张崇一瞬间都看呆了。 秦子瑶淡淡的道:“时间有限,让我们直接开始正题吧。你会这么快醒来,是因为妾身直接施术刺激了你。你那庞大得异常的精神力自我防御触动,让你提前苏醒了。” “好了,妾身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该你了。你那庞大的精神力是怎么来的?” 张崇眨了眨眼,这就默认开始“你问一个我回答,我问一个你回答”的游戏了?话说,难不成这位满口妾身妾身乱抛媚眼的秦氏美女,其实是个异常单纯的家伙? “该你了。”看着他没反应,秦子瑶忍不住又催促了下。 “我也不知道啊。”张崇老实的回答,“要知道遇到璃香前我还是个普通人啊。你说的什么精神力异常我还是第一……呃,不对……” 他想起遇到秦无敌那家伙说的话:“之前遇到个叫秦无敌的家伙也说过,不过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无敌?”秦子瑶偏了偏头,若有所思,“那不是之前我派去给秦无敌帮手顺便搜集数据的吗?” 张崇下意识的大叫:“卧槽!原来是你派去的吗!” 秦子瑶白了他一眼,眼角顾盼间妩媚自生:“秦无敌是妾身少年时制造的最强试验品,他和申屠的战斗可是搜集数据的重要素材。妾身当然要派人去盯着了。” 张崇噎了下,好歹是把申屠视为对手的秦无敌耶,结果只是你少年时制造的试验品,你特么的要不要这么屌?! 这么说来,秦无敌所谓的纯血吸血鬼身份要打个问号,难怪不是申屠老大的对手。 脑海里胡思乱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崇随口道:“……是我的错觉么。我总感觉你说话方式和之前有点不同。” 秦子瑶眉头微蹙,猛的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手:“原来是这样。”她上下扫了张崇两眼,往后退了几步拉开点距离,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虽然那庞大的精神力你根本不懂得使用、也不会约束,所以始终处于饱和逸散状态,带着你潜意识的意志向周围自动扩散。所以靠近你久了,就会自动受你影响。” 张崇砸吧砸吧嘴,总结道:“简而言之,我自带‘逗比光环’,所以你说话变得逗比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喂!你这甩锅也甩得太勉强了些!” 秦子瑶没有回答,反而是点了点头,又道:“这么看来,是因为你的精神力异常庞大,所以导致直接作用在你身上的直击系幻术无效,甚至会引起反噬。” “反而是类似具现幻术这种引导系幻术能起作用。嗯,不是妾身的幻术问题,少年你这明明是特殊的个例嘛。妾身就说嘛,怎么可能妾身的幻术会有问题嘛。” “是啊是啊。你的幻术没问题,抓我没用了啊。”张崇嚷嚷道,他举了举手,露出手上的绳索,“打个商量呗,能不能放了我啊?” “当然不行。”秦子瑶瞪大双眼,“你要是跑了,妾身怎么完善幻想天罗?” “呃,不是说我是极端个例吗?” 秦子瑶理所当然的道:“对啊,所以这样的标本多难找啊。只要妾身想出将你纳入幻想天罗的办法,以后就不用怕你这种规格外的敌人了嘛。” “毕竟妾身不能指望下次遇上这种规格外的敌人,也是像你一样弱的废物嘛。” “喂!”张崇越发觉得,绝对不是她说的那什么逗比光环的问题,而是她本身就是个逗比。 然而,下一秒,张崇就发现自己错了。 几乎是瞬间,秦子瑶就变了,既不是第一次见到时那种魅惑众生的妩媚模样,也不是片刻前让张崇感觉有些熟悉以至于都没怎么戒备的亲切模样。 她脸色淡漠,不是刻意板着脸,而是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简单的一个词总结——天生的三无。 张崇这才发现,秦子瑶其实长得非常的普通,顶多称上一句清秀就已经很过誉了,和之前妩媚众生仿若狐狸精的判若两个人。 这时候,正常人的想法往往是“怎么回事”。但作为一个不正常的中二逗比,张崇的第一个想法是“卧槽,这技能好屌!不知道要多少级才能学?” 然后他才发现他已经问出口了。 秦子瑶平淡的瞥了他一眼,眼中波澜不兴,不带一丝感情,不,是根本没有感情,就像是机器人,就像是初见的绫波丽。 她按了下十二单引腰正中,平静、没有起伏的话语声响起:“试验结果记录。受验体雷帝张崇,编号,精神力超s级,规格外个体。” “测试一,包括但不限于攻击、诅咒、魅惑等直接作用于其本体的直击系幻术,尽皆自动抵御,且因施术者力量大小产生相应反噬。结论,但推测并非免疫无效,受限于试验条件,无法测试其精神力可抵御直击系幻术的上限。” “测试二,使用心理诱导,根据其喜好初步构建的情感言行模型,受验体毫无抵抗,并在测试二的23分47秒中就产生了亲近之意;结论,这可能便是带有前置引导性的幻想具现类幻术能对受验体产生作用的原因……” 张崇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 这时,车厢门突然被推开了。 几乎是瞬间,秦子瑶脸上又套上了那套妩媚的面具,一瞬间变成了那个颠倒众生的绝世尤物。只是似乎警告似的,她轻轻的拍了张崇一下。 张崇瞪大了眼,聚精会神的盯着秦子瑶,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当他全力集中精神时,他的眼瞳逐渐变亮,甚至发出微不可见的淡淡白光。 然后张崇看明白了,秦子瑶的容颜根本没变,只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也许就是她所说的心理引导和媚术的结合,造就了她那副妩媚众生的倾城妖狐之姿,就像是一张面具。 张崇隐隐想到:之所以平时选择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这个样子能够最大化她的魅惑范围。 而他之所以前面觉得怪,大概是因为秦子瑶的媚术部分对他无效,所以才觉得怪异。想来这也是秦子瑶之后针对他亲自调整的原因。 这么说,她刚才之所以故作娇嗔将禁卫军们都赶出去,其实只是不希望在对张崇做针对性调整时,而使得那张颠倒众生的妖姬面具失效吗? 张崇心中一寒,感觉毛骨悚然之极。难怪刚醒来那会,以为看见了熟人却想不起来是谁! 就不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女人在他身上试验了多少幻术,最后才将他叫醒进行最后的总结测试。而他就傻乎乎的上当了! 不行。这女人太危险了! 原本的计划“被当做俘虏带回皇城”这条路恐怕根本走不通。少爷我得赶紧逃! 第21章 半路劫囚 八番队队长藤堂大踏步走进门,开口便是:“阁下,请随时准备离开。” 他已脱掉禁卫军外套和碍事的斗篷,只穿着便于作战的作训内衬,额系钵劵,手按刀柄,一幅马上要绝地死战的标准模样。 秦子瑶微微眯起眼——张崇很怀疑这表情也是她“精确计算”后的结果——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藤堂走到秦子瑶身前两步开外停下,脸色铁青的摇了摇头:“消息泄露,支援被切断了,猛鬼众倾巢而出。请阁下立刻带人离开。” “猛鬼众倾巢而出?”秦子瑶吓了一跳,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藤堂话里的意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消息泄露了?怎么可能呢?”她抬起头直视着藤堂的双眼,想要看穿他那张粗糙的面皮,“有人了背叛陛下?” 藤堂眉角一跳,手按刀柄,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 秦子瑶目光一凝,双手拢袖。 藤堂怒视着她,咬牙切齿,一脸凶狠,却终于只是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止不住微微颤抖。 他声色俱厉的寒声道:“我等必将竭力死战!以鲜血证明我等禁卫军的忠诚!”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没有谁比秦氏更清楚禁卫军、特别是无道武士们,对于荣誉和忠诚那变态到苛刻的追求了。 藤堂的表现完美的切合了,她对那些死脑筋无道武士精英的所有认识,直到现在。 秦子瑶已经看穿了藤堂的动摇。 那么问题来了,已经是八番队队长的藤堂,禁卫军中当之无愧的高层人物,谁的背叛能让他动摇得这么厉害?这大概就只有—— “任何群体都难免有不肖之徒,但个体的背叛不能否定整体的忠诚。妾身知道,您是一位真正的无道武士;妾身可以证明,您始终忠诚于陛下,不曾背叛过。” 张崇注意到,秦子瑶的声音放得很轻缓、很柔和,声音中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不是那种诱人的妩媚,勾人心魄让人本能的警惕,如同请溪流泉一般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这就是媚术?!张崇下意识的看向藤堂,果然这高大壮汉脸上的表情放缓了许多,就连握紧刀柄的手都也渐渐散开。 秦子瑶靠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距离的接近往往能削弱对方的戒心,成功的靠近也意味着对方的抵抗正迅速下降。 “是谁背叛了陛下?是不是……”她听到藤堂的呼吸急促起来,带着点期待说出了那个名字,“无道白夜?” 藤堂闭上眼,颓废的垂下头:“是、是……” 秦子瑶知道,往往到了这个地步,距离崩溃只剩一步之遥。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着急。她轻盈的凑前半步,让身上特制的白梅香几乎贴着他散开来。 “是谁……”她贴过脸去,几乎贴着他的耳边说,“背叛了、我们?” “是、是……”藤堂猛的睁开了眼,“——我!” 苍云古齿流秘剑之一·流星! 鲜血喷溅,漫天飞舞,在半空中崩散成荧光点点。 荧光两边,是还来不及露出错愕的秦子瑶,和正将刀纳回刀鞘的藤堂。 然后才看见那亮起的清冽刀光,像是来回反复的闪电,恍惚间似乎有猛虎惊过。 张崇瞪大了眼,震惊之余,甚至忘了暗中挣脱绳索的努力。他呆呆的看着,上一秒还以为就要拜倒在秦子瑶裙下的大汉,忽然直起了背脊,双眼亮得发光。 一切只在瞬间。 秦子瑶半飞在空中后退,身上十二单艳丽的色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那是预设的保命术法正发挥最后的作用。 两吸血鬼中间,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正慢慢显现轮廓,最先成型的是头颅,它向着藤堂发出了咆哮。 藤堂的左手却已经握住了刀鞘。在挥出第一刀的瞬间,他的身体便向前倾,左腿微蹲,右脚后蹬,摆出了最容易发劲的姿势。 他从未奢望过,能够一刀秒杀掉秦氏的天才。 所以他在挥出第一击追求极速一闪的“流星”时,就已经筹谋好了第二击。那就是不惜玉石俱焚、与敌俱亡—— 苍云古齿流秘剑之四·虎牙!! 张崇这才看清了那把刀。 刀身上纹着虎。 气流从刀上虎口钻出,发出沉雄的虎吼。狂魔gammaii型究极体那可悲的幻影,在虎啸下发出痛苦的哀嚎,崩溃四散。 刀锋、小臂、秦子瑶的心脏瞬间成一直线。 藤堂身体里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冲劲、所有的一切都融聚在一起推动刀锋。 长锋在前,人和刀一起化作猛虎,咆哮着穿刺向前,仿佛连时空都被他一刀刺破。 …… 滴、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秦子瑶左手瘫着垂在身前,长袖开裂,露出赤裸的左臂上深深的刀痕,和刀痕下电火四射的线路肌体。鲜血混合着机油,向着地面跌落。 “如果是普通的秦氏子弟,百分百死定了。”秦子瑶收起伪装的面具,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淡漠脸孔。 “真是可惜,我在秦氏中也是个异类,在成年以前,就对自己的身体做过改造了。”她扶着几乎断裂的左小臂往上一提一撞,机路电火四射。 “可惜?不,一点也不。”藤堂正落在张崇身旁。 两侧车厢门开,“禁卫军们”纷纷涌入,远中近各式武器摆开,将秦子瑶团团包围。 秦子瑶动了动左手,确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它暂时是依靠不上了。 但这也无妨,对以幻术战斗为主而不是依靠肉体的秦氏来说,失去一只手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大。 她瞥了藤堂一眼,又问:“这么说来,‘猛鬼众倾巢而出也是假情报’了?”她顿了顿,自己就否定了。 “不,猛鬼众的确是大举出动了,竟然连你这枚埋得这么深的棋子都派了出来。这少年有这么重要?” 藤堂不答,心却沉了下去。他反手将少年提起,朝着远离秦子瑶的另一边车门掷了过去,车门旁有吸血鬼接手。 秦子瑶认得清楚,那正是东京站站台上割下自己耳朵的那批人之一。“只是割去耳朵,是挡不住我的幻想天罗的。”她再次摇头,单手结印,凭空虚画。 藤堂打出手势:“刺眼!” 守候在门边的吸血鬼们毫不犹豫的划瞎双眼,只一瞬间就变得又聋又瞎。 秦子瑶古井无波的脸孔也泛起一丝讶异。这当然无法完全阻挡她的幻想天罗,却给他们争取到了一线时间。 他们有序的向后退去,就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一样。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他们开始跳下飞驰的列车。 秦氏幻术的一个显着特点就是,杀伤力越是强大,范围相对越小。飞驰的列车只一会儿就足够他们逃出秦子瑶的范围之外。配合猛鬼众神道派来的支援接应,他们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安全脱离皇城。 至于藤堂?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撤退,也只有队长级的他拼掉这条命拖住秦子瑶,那些人才有机会逃掉。 所以他在打出手势的瞬间,便向着秦子瑶刺去,起手便是“流星”! 眼见便要砍掉秦子瑶的脑袋,甚至有那么瞬间,藤堂以为秦氏不过如此,便看见了她死寂的眼底浮现的一抹嘲弄。 下一刹,秦子瑶双眼中白光大闪:“幻——” 未完成的大招却被意外打断。 “到此为止了!” 车顶铁皮破纸般被轻易撕裂。 穿着破旧,手握杖剑的盲眼少女从天而降。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 剑与刀瞬间互相交错数十击,叮叮当当异响连连。 车窗一扇接一扇的破裂,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禁卫军们正一个个侵入战场,瞬间战成一团。 突发的状况让秦子瑶的施法也为之暂停。是的,她引以为傲的最强幻术“幻想天罗”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施法时完全不分敌友。这也是为什么去抓张崇时,只有她一个人的原因。如果周围只有敌人,她当然无所谓,但既然有了援军,她也乐得省下功夫,毕竟按计算这才是最优选项。 藤堂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刀尖垂下指地,他捂着右手,鲜血顺着袖管滴落。 属于他的吸血鬼们向他靠近,将他围在中间。藤堂却感觉不到一点安全感。 他知道最后的机会已经溜走了。他连秦子瑶一个都无法拿下,现在又加上以战斗力着称的十刃盲剑,哪里还有获胜的可能? 阿市抬起脖,无神的双眸正对着藤堂,神情复杂:“没想到是你,藤堂队长。” “在下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这样尴尬的境地。”藤堂恭敬九十度鞠躬行礼,“失礼了,殿下。” “在我的印象里,您是恪守本职、忠于义理的正直武士。为什么也会……”她顿了顿,问道,“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藤堂挺直背脊,眼中燃着火:“为了自由。” “您会看到那一天的。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腐朽的皇座和它的主人一起燃烧殆尽。”他轻声念诵着,像是祈祷,又像是预言。 阿市咀嚼着“自由”的字眼,默然半晌,她道:“总队长大人有很多问题要问你。跟我回去,我会尽力为你求情。” “队内法度第一条,绝不违背武士道。背叛同伴是为武士所不取。”藤堂摇头,“万分抱歉,在下这次不能听您的命令了。” 刀交左手,高高举起,他大声呼喊:“伪皇必死!” “自由永存!!!” 一片响应,刀剑如林。 少少十数人,却仿佛千军万马。 第22章 又入虎穴 “嘿,还有我的刀!” “闭嘴!” 张崇瞪圆了眼。 抱着他的吸血鬼刚出了车厢门便被围了起来,以挡住车厢另一侧的视线。然后那吸血鬼手一松,踹了他腿弯一脚。 张崇毫无抵抗的滑倒在地,落地却不痛。 地上躺着一只浑身黑色衣装连脸孔都涂黑了的吸血鬼,张开手抱住了他。 同时有一圈绳子捆上来,将他们捆在一起。紧接着是黑色的帆布盖上来,遮住了全身。 视线被黑色尽数遮掩之前,张崇吃惊的看到。 吸血鬼们中间多了一只和他着装一致体型相近的,就连手脚被绑的模样也差不多,被替代着抱着。 没等张崇吃惊多久,他忽然感到身下一轻。 地板向下翻开,整个身子向下坠去。 张崇下意识的惊慌起来,好在理智仍在。 猛鬼众不惜暴露了这么一个暗棋,总不会只是为了杀他。 张崇的猜测当然是对的。他看不到的是,抱着他的黑吸血鬼身下绑着一具单人版的微型滑轨车。 中间是一个吊床似的躺蔸,支架链着四个轮子,车身各处连滑轮都涂上了不会反光的特制黑色喷漆,在这缺乏光线的地下隧道中,几乎等于隐形了。 地板合上,小型滑轨车挂在列车下,保持着同速向前,很快在下一个拐口断开链接,转向岔道,将身后的战斗声渐渐抛离。 就算是秦子瑶出乎意料之外的强,瞬间击败了藤堂,她也会被伪装的“诱饵”给吸引走错。 就算皇城反应迅速,支援增来,诱饵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等到他们追寻到真正的逃亡路线时,张崇早已被交到猛鬼众的援军手上了。 微型滑轨车保持着极速,根本是完全不考虑以后的狂奔着。 张崇完全迷失了方向感,只大概在五六分钟后,微型滑轨车停了下来。黑布分开,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 幸好来自吸血鬼的一半血统很快开始发挥作用,借着微生物的盈盈微光,四周的环境渐渐清晰。 这大概是某个被建到一半后又废弃的路线,轨道只修到一半就停了,不过一旁却立着一个竖井,还有一条通向上方的梯子。 就不知道是猛鬼众后面建的,还是早期留下来的了。 梯子很长,锈迹斑斑,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吸血鬼将张崇解下,将他背到背上换成背姿捆好,沿着梯子默不吭声的往上爬。 张崇这才发现,原来这吸血鬼是个身形纤细、骨肉匀停的女性,只不过那几乎毫无欺负的胸口迷惑性太强,以至于他一开始根本没注意。 张崇感觉有些尴尬,他尝试的道:“您可以解开我,我自己爬。” 吸血鬼没有回应。倒是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忽然响起,仿佛被放大了一样,惊起老鼠吱吱尖叫。 张崇赶紧闭上嘴,虽然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如果因为好奇心爆棚却再引来秦子瑶的话,那可真是犯贱找死了。 一人一吸血鬼陷入沉默,只有不停的攀爬似乎成了永恒。 头顶的梯子似乎无穷无尽的长,这让张崇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龙珠》: 小悟空在爬卡林塔,塔上有一个猫仙人,它还有一种神奇的豆子,只要吃下去就可以满血满蓝原地复活。 “如果现在有仙豆就好了。”张崇一边抓紧时恢复体力,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低头往下看,脚下是黑乎乎一片,仿佛凭空踩在深渊上,忍不住一阵阵头晕。 以至于出现了错觉,似乎看到黑暗中有一滴水珠滴落,泛着晶莹的微光,悄无声息的滑落黑暗。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崇感觉精神和体力正随着时间过去一点点恢复。他一边偷偷的观察吸血鬼,一边准备继续努力挣脱起手脚上的束缚。 这一动他便感觉到了手上的异样。他微微一怔,身体更在意识之前反应过来,迅速停摆,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张崇微微眯起眼,以防止光亮突然变化可能导致的失明。他很清楚,这些突如其来的“援手”,未必便是安了好心。 女吸血鬼背着他爬到了洞口,却没有立刻出去。 她拉下胸口衣襟,一抹雪白瞬间耀亮了黑暗,一杆小旗出现在她的手上。她一只手举着旗子伸出了洞口,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爬出洞口。 这个姿势很别扭,但张崇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 洞口外有水声潺潺,看起来是东京下水道系统的某个放水路之类的地方,异常宽广。 只是四周围满了吸血鬼们,全副武装,全神戒备。 不远的地方还架着各式的防御设施,黑暗中星星点点一排排的红点散发着血色的光。 张崇不由一凛。在列车上他听到了藤堂和秦子瑶的对话,明白是猛鬼众出的手。 而从规模上来看,这并不是一个临时性的据点。甚至将他安全送离地下皇城的,恐怕也不是什么临时规划的路线,而是猛鬼众通与地下皇城秘密通道之一。 而现在,这两者很可能要作废了。 张崇自问与猛鬼众没有这么大的交情,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他弄出来,想来不会仅仅是出于对同道的“好意”吧? 女吸血鬼一直举着手,爬出洞口后把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她开口,声音低沉、冷静,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述说道:“遵从藤堂队长的命令,我们将‘导师’指定的目标带出来了。” 有吸血鬼从暗中走出来,搜女吸血鬼的身。女吸血鬼毫无反应,甚至刻意放松了些许,显然不是第一次交流。 黑暗中有人问:“藤堂同志呢?其他人呢?” “藤堂队长自愿留下,拖住秦子瑶。其他的兄弟们一部分留下与藤堂队长并肩作战。” “另一部分负责执行‘诱饵’计划分散敌踪。我不清楚队长他们能拖住多久。” “但带队的是盲剑阿市,再加上秦子瑶,他们追到这里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建议立刻转移。” 搜身结束,吸血鬼打了个手势,四周的气氛顿时为止一松。 黑暗中走出了熟悉的身影,身着黑衣,头戴黑色发环、留着黑色短发的瘦削青年,正是猛鬼众名义上的“领袖”,实际上东京支部的负责人神道。 神道向着女吸血鬼点点头:“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 女吸血鬼握手成拳,在心脏上用力一敲:“伪皇必死。” 神道肃然回礼:“自由永存。” 女吸血鬼解下张崇,将少年交给神道方。 神道挥手示意,身旁有吸血鬼走上来,接过了张崇。似乎是因为看到张崇手脚都被捆好的原因,他们没再给张崇加上任何的束缚。 女吸血鬼道:“据可靠消息,秦氏拥有一种可怕的秘术,可直接从亲近人的思念羁绊中定位目标。” “为了降低秘密泄露的可能,我将从第七出口离开,并开始潜航。自此刻起,东京第十一支部进入完全沉默状态,无论有任何消息任何联系,请不要相信,也不要有任何回应。” 她顿了顿:“永别了诸君。” 神道点了点头:“当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那天,我们在燃烧的皇座前再见。” 女吸血鬼单独离去。 神道挥了挥手,黑暗中的吸血鬼们开始动作起来:“来。让我们给那些混蛋们留一份印象深刻的‘礼物’。” 张崇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绑好了各种大当量的炸弹,布置好了连环陷阱。 不管对方怎么反应,一定会引爆其中之一,而连环陷阱的特性是,只要你中了一个,剩下的一系列就会自动跟着触发。 张崇看着都感觉头皮发麻,他把自己放进去考虑了下,觉得能成功逃生的几率不超过三成。 他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盯着神道,好像第一次认识一样。 神道和扶着张崇的吸血鬼往后走,将他扔上了一辆吉普后座。 那车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二战时的老古董,一路上却开得很稳,而且几乎没什么噪音发出,安静得像一座棺材。 忍了半天,张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导师是谁?是他要你们来救我的?为什么?” 神道坐在副驾驶座上,双脚翘在窗上,头也不回的呵斥道:“闭嘴蠢货!” 张崇眯起眼,悄悄的脱出绳索。刚才他就已经发现了,手脚上的束缚不知不觉中已经松开来了。 他仔细回想了下,秦子瑶在藤堂进来之前似乎有过一个奇怪的小动作,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那时候了。 但秦子瑶为什么这么做,他就不明白了。 也许她猜到了藤堂是叛徒? 不然没法解释她为什么要故意松开他的绳索给他逃走的机会。 不管如何,至少他现在有了反击的资本。唯一不爽的是,九字兼定落在了秦子瑶的手上,他暂时没有了趁手的武器。 张崇瞥了神道一样,神道闭着眼睛,脸色阴沉,显然心情很不好。 至于专注开车的吸血鬼看着也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和翟一起闯猛鬼众据点见过的。 嘛,无所谓,不过脸熟的吸血鬼正专注的开着车,并没有注意到他。 张崇小心翼翼的蜷起身子,将身子团成一团,在某个分岔路口过后没多久,忽的蹿下车。这一下动作迅捷,兔起鹞落。 脸熟吸血鬼听到风声回头的瞬间,张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刺啦。 车胎在滑溜的地面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响。 “老大,他——” “不用管。”神道闭着眼,低沉着声音,“他跑不了。” 第23章 背叛 20世纪50年代以来,东京陈旧的下水道系统不足以应付突如其来的强降水,于是开始修建首都圈外郭放水路的大型排水系统。 这是一条全长6.4公里、直径10.6米的巨型隧道,连接着东京市内长达公里的城市下水道,地形复杂,犹如庞大迷宫。 这天然的条件,让猛鬼众欣喜若狂。 从工程开始之际,就不断的施加影响修筑了功用多能的多处密室,并在后期多次扩展修建了大量的各式场地。 最终在导师指导下,神道统合归纳为三种主要功能的场地。 即链接地下皇城秘密通路的大量前线“阵地”、召开会议时使用的数间秘密“会堂”,以及三个储存了大量武器并可藏匿万人大部队的后方“要塞”。 这三者间错综复杂、变化繁复的管道通路,便成了猛鬼众的天然防御。 就算是猛鬼众吸血鬼们,如果不通过指定的特殊路线走动,也很容易就此迷失在黑暗中。 这也是禁卫军一方明知猛鬼众的存在,却始终无法彻底歼灭他们的主要原因。 单单推平某个据点,对禁卫军们来说几乎毫无意义。与其进攻地下据点,还不如多端掉几个猛鬼众据点或掌控的金钱来源,还更来得有用些。 张崇跑出没多远,就懵圈了。他走过一个拐口,又一个拐口,很快就迷失在黑暗中。 张崇很快停下脚步,一开始选择在拐口跳车,便是想借着这一路看到的复杂地形摆脱神道他们。 但张崇很快发现,先不说神道能不能找到他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眼前是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借着微光四望,每个方向几乎都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张崇心里打鼓,自己总不会悲催的迷失在这东京地下,然后死得无声无息吧? 放轻松,放轻松。 张崇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慰自己,同时脑筋开动,回想谭岚的指导。遇到这种情况谭岚是怎么说来着? ———————————— “嗯?迷路了怎么办?”谭岚理所当然的道,“多简单的事情啊。选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肯定就能走出去啊。” ———————————— 张崇摸了摸隧道一侧的墙壁,脸都绿了。 好吧,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他挠了挠头,唉声叹气的感叹着,计划果然不如变化快。 当时和秦子瑶交手之后,张崇灵机一动,便准备了后续的计划。 想着秦氏核心人物,抓不定就能直接把他带到璃香身边,再不济也可以直接带到地下皇城的核心地区吧? 只不过后来,先是显露“科学怪人”本性的秦子瑶吓了他一跳,让他产生了逃离那疯女人的念头。 没想到还没等张崇实施逃亡计划,那个八番队队长藤堂就直接华丽变身猛鬼众潜伏者,与秦子瑶乒乒乓乓的打起来,而他却落到猛鬼众的手上。 更没想到的是,逃离猛鬼众的契机,竟然是秦子瑶给的。 想起藤堂进来前她的那一拍,张崇不由皱起眉,总觉得她不止是偷偷松掉他身上束缚而已。 但不管他怎么检查,都查不出身体有什么问题,也只能先放之任之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该怎么出去呢?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张崇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这不是瞌睡来了枕头吗?抓个喽啰问路,这可是冒险类游戏的必备情节啊。 他赶紧退后一步,悄无声息的藏在拐角后的视线死角。同时探手腰间,却探了个空,才想起九字兼定还在秦子瑶手上。 脚步声接近了。 张崇闭上眼,屏住呼吸,身体自然放缓,就连体温都自然下降,仿佛整个人完全融入了黑暗。 体内生物电流却已悄无声息的全力奔跑起来,六感变得敏锐,就连意识都变得异常的清醒。 张崇听见那脚步声落在地上,在脑海中自然解析回构。 来人全身挺直,迈步前脚趾、脚踝与膝盖连成一线。 走路时,首先膝盖前屈,带起小腿向前迈,然后瞬间伸直腿部,脚跟与前掌几乎同时着地。 这与穿平底鞋的先脚跟后脚掌的着地方式不同,着地那一刻,重心前移。 是了,她穿的是高跟鞋,是个女人! 香风扑鼻的瞬间,张崇悄无声息的扑了上去。 没有带起一丝劲风,实则“固有时制御”已开到三倍速,速度快到了极点。 来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扼住她的咽喉直往墙上撞去,另一只手朝着她腹部挥出重拳。 女人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反击的双手瞬间失去力气软了下来。张崇另一只手攀了上去,抓住女人的两只手往头上一按,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将她压在墙上。 两人身体贴合,几乎没有一丝缝隙。身下女体劲爆的曲线瞬间感触满分,只是温度略低。 张崇却毫无所感,他甚至没有发现,他的眼珠泛着半红半白的微光,一直到确认控制住了对方,这才渐渐褪成了黑色。 这时身下的触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青春期的少年开始感觉到名为“本能”的凶兽正迅速侵蚀他的理智。 女人停顿了下,然后突然更用力的疯狂挣扎起来。 张崇“苦不堪言”,不得不悄悄的往后退开些,故作凶狠的低声威胁道:“别喊,别叫,别动。听着。我不想杀人。老实的告诉我出去的路,我就放了你。” 听到他的话,女人突然停止了挣扎。 张崇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看来自己还是很有天分的嘛。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僵住了。身下传来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并且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崇?” “你认识我?”张崇感觉简直是日了狗了。 随便在这陌生的地下都能遇上一个认识他的人?他在东瀛里世界的辨识度已经这么高了吗? 仔细想想,呃,仔细想想,他来之后这短短的时间里,干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出格,一次比一次闹得大,认识他的人变多了也很正常。 不过身下的女人明显不同,因为那些人顶多叫他“雷帝”。 张崇下意识的移开了手,然后便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这是他踏上东瀛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不,第一只吸血鬼,葬仪社的两仪,高桥的伙伴。 张崇跳了起来,尴尬的松开手。高桥是他的朋友,两仪明显是高桥的妹纸。对于把朋友的妹纸压在身下,脸皮厚度不够的少年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他假笑两声,遮掩自己的失态:“怎么是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两仪甩了甩手,看着张崇露出奇特的眼神:“你忘记了?我们和猛鬼众结盟了。这里附近就是猛鬼众的一个地下据点,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商讨具体的反攻事宜。倒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崇一滞,总不能说他是猛鬼众的逃犯吧。 但很快他眼前大亮,顾不得尴尬,急急问道,“反攻事宜?你们准备进攻地下皇城了?太好了!什么时候?” 两仪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想趁乱去救出你的小情人吗?” “哈哈……”这没什么可以否认的,但对方那调侃的意味,张崇这种拙于口舌的死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干笑两声,摸着后脑勺一脸傻笑。 两仪叹道:“具体的事项尚未确定,事涉机密,有些东西我也不能提前透露给你。不过……”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张崇猜大概是考虑到他毕竟救了她的命)。 她道:“不过,大致可以肯定的是,神皇祭上,我们会有大动作!”她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与藤堂类似的,充满期冀的希望之光。 “这真是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两仪,谢谢你告诉这个好消息。”张崇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过他完全没有多想,被两仪带来的消息给乐坏了。努力这么久,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在找不到璃香无法提前劫揍她的情况下,直闯祭典本就是张崇最后的选择。而两仪带来的消息,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巨大助力。 哪怕他们的目的不同,但就结果而言,猛鬼众、葬仪社若真的在神皇祭上发动进攻的话,不管成不成功,都及可能引发大暴乱。 对于准备浑水摸鱼救人逃亡的他来说,这绝对是个巨大的利好。 “没什么。其实这个消息禁卫军那边也知道。”两仪自嘲的笑了笑,“实际上每次神皇祭前都会有不少这样的计划传言,所以那些混蛋们根本不在乎。” 张崇小心翼翼的问:“但是这次不一样的对吧?” “对!这次不一样。”两仪点了点头,一字一字的道,“我们要让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将那腐朽的皇座燃烧殆尽。” 张崇咋舌,他伸出了大拇指:“了不起!”(我喜欢你们这么干!你们闹腾得越厉害,我越容易救出人来。) “对了,上次你走得那么匆忙,还没好好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两仪九十度鞠躬行礼道谢。 “没什么啦,举手之劳而已。”张崇赶忙伸手阻止,“而且也多亏了你们的情报,我才能及时救出我朋友啊。” 却被两仪抓住了手,异常的用力。她紧盯着张崇的眼,认真的道:“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不折不扣的救命之恩。” “我不怕死,但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所以这条命只能先欠着你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还给你。” “呃?”张崇脸上一热,下意识的偏开了头。 他感觉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些怪异,没等他想明白,腹中就传来一阵剧痛, 然后是手、脚,然后是后脑。 毫无防备的张崇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意识昏沉之间,只隐约看见,两仪的瞳孔一片血红。 第24章 争吵 张崇是被一阵争论声吵醒的。 谭岚训练的结果展现了出来。 他没有在清醒的时候立刻睁开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 微微眯眼,就着最小的视线范围扫清了自己的处境。 入眼的是低压的洞顶和成排的铁栏杆,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特制的铁链锁着,铁链大概两米长,另一端深深的嵌入墙体中。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陷囚笼。 他继续眯着眼,偷眼看去。神道就站在牢门口,双手插兜,嘴里叼着烟,眼珠子吊着斜瞥,满脸不耐。 声音的另一边是七八个吸血鬼,年纪有老有中年。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一件没有简章的朴素军大衣,身形瘦削,身高腿长,轮廓分明,嘴唇紧抿着。 老人一手指着张崇,一边对着神道冷笑:“……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们竟然还分出兵力,甚至还牺牲了地下皇城支部,就为了救这么个毛头小子?是我人老耳聋听错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这是导师亲自下的命令。” “藤堂能够做到什么,地下皇城支部可以发挥出什么作用,你清楚,我清楚,大家都清楚!所以他的身份才能保密得这么好!” “但现在,我们在地下皇城中最重要的暗棋,在禁卫军位置里最高的那个同志,就这么牺牲了!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还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老人盯着神道的眼,一字一字的强调道:“你说这是导师的命令?哈,我告诉你,我不相信导师会下这么糊涂的命令!” 神道斜蔑老头一眼,微微探身前倾:“你的意思是,我假传命令?” 似为他气势所慑,老人一方几个人下意识的后退。 唯有领头的老人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停住了向后的脚步,他紧盯着神道,沉声道:“神道部长,我们都是猛鬼众的同志。” “今天,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冒着被偷袭被出卖被杀死的风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同一个理想!” “是为了杀进那座魔城,杀死那个魔王,杀死那个伪皇!是为了推翻永远压在我们头上的那座大山!是我们无数先辈同志传承至今的共同理想!” “这是我们筹备了数百年的战争!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死了很多人,未来我们还要死更多人。我们从不怕死人,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死得其所!” “但现在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最终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将我们在敌人内部地位最高、最忠诚的同志给轻易牺牲了!” “地下皇城支部全军覆没,还引起了无道白夜那魔鬼的重视,现在禁卫军内部已经掀起了从上到下的清洗,我们的很多同志都被捕下狱。” “骂你们打草惊蛇都是轻的,你们这根本是在资敌!如果不是认识你多年,我都要怀疑你其实是个叛徒!” 神道哈的一笑,他扶着额头,只露出一只眼,凶光频闪:“所以呢芳村?你纠结了这么多人是想要造反吗?” 老人,也即是大阪支部长芳村沉声道:“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他顿了顿,又道,“从组织架构行政级别上来说,各地支部与东京支部平级,你和我们没有上下隶属关系。造反一词,请恕老朽受不起。” “解释?你要解释?你要一个解释?嘿嘿、哼哼、哈哈哈哈。”神道冷笑数声,眼中血光闪烁不定,点着手指从芳村开始一个一个看过去。 神道语气却是异常冷静:“好,你们会听到解释的。两天后的统合作战会议上,导师将亲临这第七会堂,他会告诉你们为什么。” 各地支部长们骚动起来。 猛鬼众究竟起源于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考了,但猛鬼众真正兴起发达却是近百年来。 这其中导师居功至伟。而真正面对面见过导师真身的猛鬼众成员,却是少之又少。 在早些年的时候,芳村曾与导师有过一面之缘,却也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当时导师穿着狩衣、脚着木屐,脸上带着能剧面具。 记得那是一张般若鬼面,双角赤金脸色惨白,眼睛瞄着粗黑的眼线,嘴唇鲜红,唇角淌着血线,表情却是没见过的慈悲,看起来诡异却印象深刻。 即便过去数十年,如今想起,依然是历历在目。 随着时间推移,科技发展,通讯方式的改变,导师几乎已经隐藏幕后,甚至后加入的很多猛鬼众的成员,根本不知道还有导师这么一号人。 但大阪支部长芳村不会忘记,否则他也不会冒着风险上京。他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道:这可真是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芳村领着人散去,只剩下神道一个人站在原地。 张崇忽然觉得他很孤独,像是一匹受伤的狼,高昂着头独坐在月下。 “你看到了吗?”神道忽然开口。 张崇下意识便要回答,好在反应得快,明白神道不是在和他对话。 无人应答。 “这就是现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神道冷冰冰的道,“神皇祭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马上就要面临组织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最惨烈的,也可能是最后的一场战争!但现在我们却变成了一盘散沙,就因为——” 终于有人应答了:“没有这件事,就不是一盘散沙了吗?” 是两仪!张崇死死的控制着脸部肌肉,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不动分毫,不露出半分异样。 “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神道大怒,他转身向着角落黑暗里,低吼道,“导师是接到你的消息,才突然做出的决定,这根本不是原本的计划!” “呵,连导师的计划你都知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真灵通啊,神道阁下。”两仪站在阴影的边缘,若有所指的道。 “别扯开话题!”神道烦躁的扔掉烟,用脚狠狠踩灭了,那动作看起来更像是踩人。他盯着两仪,双眼赤红如血,“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导师的命令。”两仪面无表情的回答,双眼平静无波,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闭嘴女人!我不想听这个。”神道低吼着打断她。 两仪沉默。 “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事能比我们的‘大业’更重要?但这是导师的命令,所以我一定会执行,我只能执行。”神道冷冷的盯着她,“但如果让我发现是你蛊惑了导师,我一定会杀了你。” 两仪突然抬起头,和神道对视着,瞳中燃着誓要烧尽一切的火:“如果导师认为我该死,不用你杀,我自己会动手。” 神道微微眯起眼,看到了熟悉的意味,癫狂、执着、不惜一切。“你这是第二次让我吃惊了,女人。” 而第一次,那是神道刚刚知道,身为葬仪社最高领导人之一的两仪,竟然是和他一样同属于猛鬼众的同志的时候。 “那么,在导师到来之前,我会去压着那群心思各异的混蛋。至于你,最好也尽快离开,就算是表面上的‘盟友’,你出现在这里,依然是很碍眼啊。” 说罢,也不等两仪反应,神道独自离开。 两仪伫立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张崇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更加不敢动弹。 良久,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张崇心潮起伏澎湃,还是没克制住露出一丝气息。心知露馅的他,不再掩饰,慢慢坐起身来,看着铁笼外的两仪,回道:“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两仪回望着张崇,张了张嘴,却终于沉默。 张崇望着两仪,他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背叛葬仪社?你不是葬仪社的领袖之一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对得起那么信任你的高桥吗?” 张崇忽然一顿,想起葬仪社和猛鬼众莫名其妙的结盟,想起当初高桥对这一切的吐槽,他脸色都变了,“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搅到一起的?” 两仪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背叛葬仪社。” “哈?”张崇被气乐了,觉得两仪“睁着眼说瞎话”的技能等级肯定是点满了。 但是下一秒,两仪的回答就让他呆住了。 “从一开始,我就是导师的人。” 张崇张大了嘴,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满脸不可思议。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 “等等,不是说,你们原本是人类,后来是为了获得对抗吸血鬼的力量,才自愿转化为吸血鬼的吗?” 两仪平静的回答道:“在葬仪社内培养起一只吸血鬼部队,本来就是导师计划的一部分。就连葬仪社本身,还有那些地下抵抗组织,大部分也是导师暗中扶植起来的。” “要不然,就凭那些空有理想、四肢不勤、只会发牢骚的平成死宅,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张崇惊呆了,背脊发寒浑身冰凉。 他想起高桥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想起他说起美好未来时满眼希望的模样,忍不住怒气填膺:“那高桥呢?他对你来说算什么?” 两仪回望着张崇,眼神坚定:“夏国那位伟人说过,ge命不是请客吃饭,ge命是暴动,是战争!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我们总要有所牺牲。” “从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高桥他也是战士……他也一样做好了准备。” 张崇被气笑了:“那我呢?”他盯着两仪:“我可不是你们的同志。我还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神道不清楚,张崇还能不知道吗? 能让那个听称号就知道是大人物的“导师”,牺牲那么多也非要拿下他,又是两仪提供的消息,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答案不言自喻。那当然是为了他的血! 张崇用了他的血救了两仪,只有两仪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当时他侥幸的认为昏迷的两仪不会发现,但事实是他错了。 谭岚的警告正在变成现实,别说其他可能的惨痛未来,就说当前他的营救行动就得平添无数变数。 张崇越想越怒,他低吼道:“我可是为了救你!” 两仪手紧攥着铁栏,脸色苍白,却始终昂着头,平视着他:“对不起。” 张崇不敢置信的道,语调都变了:“就这样?” “对不起。”两仪重复道,目光平静,甚至是死寂,但却另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坚定。 “但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等到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腐朽的王座和它的主人被燃烧殆尽的那一天,我再来向你请罪。” 第25章 魑魅魍魉 各地支部长簇拥在芳村身旁,愤愤离开,却没有就此散开。 “芳村部长,难道就这么算了?”开口的是京都支部长高槻,个子矮小,白发短而凌乱,容颜清丽,但双眼凶恶,声音中性,男女不辩。 “不然呢高槻部长?”芳村笑了下,“他都把导师搬出来了,难不成你真要‘叛出’猛鬼众不成?” “叛出猛鬼众?哈。”高槻冷笑,“大爷混猛鬼众的时候,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 “人家今天可是猛鬼众的精神领袖呢。”有吸血鬼轻笑,语带调侃。 “本大爷可没同意。” “那你来东京干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来看看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又想搞什么。如果真像消息里说的那样,有机会‘直捣黄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高槻扫了他们一眼,“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吸血鬼都笑了其阿里,显然对这一点早有过共识。 高槻冷冷的道:“当然,有些该谈的东西还是要提前谈好。大爷可不想刚搞下去一个‘血天皇’,又捧起一个高高在上的新皇帝。” 讲到这个话题,众吸血鬼脸色就变得严肃了。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今天前来“逼宫”试探神道的主要目的之一。毕竟东京地头蛇的神道,可是众所周知的导师最忠心的追随者。 “不错。这点很重要。猛鬼众的存在,就是为了改变这日渐腐朽的统治,让我们血族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为了这一点,推翻那个躲在地里两千年见不得光的伪皇是必要的,但我们绝不是为了捧起另一个残酷的独裁者。” 芳村微微颔首。高槻于他,就像是神道之于导师,有些话他不方便说,高槻说是最好的。 他环视众吸血鬼一周,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既然那位导师大人后天就要亲自出面与会,那么届时,我们肯定要将这些问题讨论清楚!” “那一切都要拜托芳村部长了。”高槻带头恭维道,众吸血鬼跟着附和。 “老朽当尽力而为。”芳村摸着胡子,满脸自得的道。同时,眼角余光,将众吸血鬼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心中却不由冷笑。 “在那之前,请各位务必小心,谨防那人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 “我等明白。” 谁也没有留在对手地盘上的想法,当各支部长离去之后,芳村也回到了大阪支部的临时据点。他一个人钻进了屋子里,开始冥想。 他的护卫随员们早就熟悉了芳村的习惯,自动的散开于四周暗自守卫着,谁也没有靠近芳村的屋子。 如果他们这时候打开门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号称冥想时可能会失控杀人的芳村,可不是一个人。 当所有人都出去的时候,芳村转过身来,便看见角落里多了一团阴影。 那团阴影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角落里,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芳村一个的时候,阴影便拉出了人形,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他的确已等待多时,就像芳村一样。 芳村一言不发,开始打手语,将最新的重要情报传递给影子。 说话可能被录音,写字可能留下痕迹,手语无疑是种更好的信息传递方式,而芳村深谱此道。 无论是高槻,还是追随芳村多年的身边人,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手语大师。 无条件的盲目信任只会带来背叛,永远留着不为人知的底牌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阴影同样一言不发,只在芳村“提到”导师将在后天亲临时,阴影表面有流水似的波纹闪动。 芳村清楚,那是阴影的震惊。无道禁卫军们,特别是他们的领袖,想要抓捕这位传说中的导师已经很久很久了。 于是芳村愉快的笑了。无论后天的会议如何,导师亲临如何,禁卫军的行动如何,猛鬼众的未来如何,他永远都不会是输家。 这才是猛鬼众大阪支部长芳村,常年屹立不倒的真正秘密。 —————————— 翟走进禁卫军最高会议室的时候,该来的人已经都到来了,除了那些失去了主人的位置空着。 老翁、阿市、八云、奈奈,残余的所有十刃成员全部在列。只是人数锐减,看上去未免有些悲凉。 无道白夜坐在最上首,老翁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位,右手边坐着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人,一张脸平淡无奇,是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转身就忘的类型。 看到翟进来,无道白夜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入座。 “那么,都到齐了。”无道白夜扫了众吸血鬼一眼,“我宣布,从现在起,进入紧急战时状态。” 翟心中一凛,一个一个从众吸血鬼脸上扫过去。紧急战时状态,意味着从此刻起无道白夜可以无理由击杀任何一人,也意味着在座的众人中,极可能存在叛徒。 “千面,把你的消息再说一遍。” 千面?竟然是十刃中最神秘的那位?连他都要出动了吗?!翟条件反射的朝那个不认识的中年人看去。 千面站起身来,开始分发资料。 翟拿起来只扫了一眼,便是心中一震。 这是一份地图,地图标x的位置写得很清楚,是猛鬼众真正的核心重地之一,地下“会堂”。 “明天晚上八点,来自全国各地的猛鬼众领袖就将汇聚一堂召开全国大会,同时,猛鬼众真正的幕后领袖,导师,也将亲身出席。” 千面轻描淡写的描述完情况,却不异于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一直以来,猛鬼众都是禁卫军在国内反恐方面的主要对手,而现在,猛鬼众全国各地的领袖,竟然全部汇聚在一起了? 还有那位几乎是传说的置身于幕后的导师,竟然也要亲身降临?还是在神皇祭即将召开前夕的这个时候? 这是何等嚣张的行径!这简直是对禁卫军赤裸裸的挑衅!难怪无道白夜会这么大动干戈。 翟自以为明白了来由,也就放下了心思。 他继续往下看资料,却越看越是心惊,这份资料详细的标注了,猛鬼众多地领袖的信息,各自的实力等级,与其他人的关系,擅长的战斗方式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 翟下意识的看了一脸淡然的千面,正巧对上对方的眼睛,浑身一凉,仿佛全身赤裸的暴露在那双眼瞳下。 翟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落回资料上,桌下的手却忍不住紧攥成拳。 这是来自无道白夜的警告,简单、直接、粗暴。连敌人的资料都如此详细,那么自己等人呢? 翟突然想起爱衣,又想起老翁前些日子的“提醒”,他觉得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送爱衣离开。 无道白夜坐在最上首,将十刃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 十刃众吸血鬼都沉默。猛鬼众的难缠,在于他们的无处不在和行踪隐秘。各行各业里都有他们的人,而他们的领袖高层,却始终行踪隐蔽,藏身点极多,极难捉捕。 但要说想猛鬼众和禁卫军正面对杠,那就真是开玩笑了。 在情报如此全面的情况下,这顶多只称得上一个比较重要的突袭任务而已,值得无道白夜这位东瀛血族中真正的顶尖大人物如此郑重其事吗? 在没搞明白无道白夜的真正目的前,没有吸血鬼说话。 沉默半晌,老翁开口打破了沉默。在无道纱罗暂时停职的现在,也只有实力最强、资格最老的他开口最合适了。 “总队长大人,这件事就交给老朽吧。老朽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让其他人没有半点指责的地方。” 老翁这么一开口,吸血鬼们就忽然明白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禁卫军真是风波不断。 先是最开始的神秘人连续杀人事件迟迟未破,紧接着又是雷帝大闹新宿,然后是地下皇城食物运输列车遭袭。 之后道门子、雷帝更联手攻入地下皇城大闹一番又平安逃脱,而传言无道刹那大人更在这场战斗中失踪,最后甚至还闹出了禁卫军八番队队长藤堂率队叛逃……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下来,禁卫军几乎都在其中扮演了极其无能的背景反衬角色,引起了众多非议不满。 更有秦氏暗中推波助澜,以至于近期禁卫军声威大损,高层们颜面尽失,就连无道组真正的负责人无道纱罗都被迫引咎停职。 身为无道禁卫军最高领袖的无道白夜,若还是能若无其事的毫无行动,才真是咄咄怪事了。 翟看了眼手上的资料,心想:猛鬼众真是倒了大霉,竟然在这种时候撞上总队长大人的枪口上,果然是找死。 无道白夜看了老翁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这次行动由我亲自领队。” 吸血鬼们齐齐一震,就连什么都看不见的阿市也下意识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对着无道白夜的方向。 无道白夜缓缓站起身来,环视着十刃众,没有说一个字,却更让众吸血鬼感觉压力沉重,山一样的压过来。 吸血鬼们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两脚分立,双手后背,站得笔直。 “以无道之名,我只要胜利。” 第26章 秦子瑶出手 十刃众吸血鬼依次走出会议室。 翟心事重重,表面上不露分毫,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众吸血鬼身后。 临出厅前,翟下意识的回望,只见到无道白夜正向着千面微微点头:“剩下的,就都拜托你了。” 未及多想,翟感到无道白夜的视线扫过来,毫不犹豫的故作淡然的平移,仿佛只是为了做出顺手关门的动作。 门关上,隔绝了内外的视线,翟本能的松了口气。 “放轻松,别紧张。”蚊呐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翟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倒竖,好在立刻听出了来人是谁,手上力道轻了下去。 如果这世上还能找出一个值得翟信任的人,那就是从小一直陪着他、甚至一起叛离秦氏的老翁了。 老翁放缓脚步,落在众吸血鬼中间偏后的位置,脸上笑眯眯的,一边还在逗着八云说话。 八云臭着一张脸,一搭一搭的爱理不理。大家都知道,她心爱的纱罗大人离职后,八云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众吸血鬼向着禁卫军总部给十刃成员准备的独立休息室而去。这本是十刃成员最大的特权及荣誉体现之一,不过绝大多数十刃成员都很少来。 但现在无道白夜的行动前不许擅动的命令,刚好派上了用场。十刃吸血鬼们没有傻子,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去挑衅那位接管无道组的大人物。 翟耳旁的声音继续响起:“四周有很多老手盯着我们。别激动,别转头,别去找。继续往前走,对,就这样。嗯,老朽估计,这是总队长大人以防万一的设置。” “不过要是反应过激的话,搞不好就真被当作吃里扒外的叛徒给干掉了。毕竟刚刚他老人家可是交代了,本次任务之前,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以防消息泄露呢。” 翟暗暗深吸了口气,保持脸色平静,双手插兜,用最平时的动作慢慢走着。“没想到‘幻音’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老翁传来笑声:“是啊,没想到少主小时候翻古籍找出来的这个小玩意,现在倒是起了大作用。” 翟脚步不停,脸上表情不变,这并不是什么光辉的历史。自小被确认有精神缺陷的他,不能继承秦氏传承发展的家族豢养幻术。 不甘心下翟自行翻阅家传藏书古籍,最终成功还原出数种古代幻术,并最终形成了“幻斗师”,这种完全违背秦氏幻术理念并认为毫无卵用的战斗流派。 归根结底,绝大多数翟所还原出来的古代幻术,都是属于“幻音”这种基本已被现代淘汰的过时东西。 幻音,是最传统最古老的幻术之一,作用是让两个修炼同源幻术的人,通过幻术力量频率共振,达到一定范围内的信息沟通。 但最坑爹的是,互相沟通的双方,他们必须编出一套双方能听懂的“密码”。 换句话来说,同样修炼“幻音”的两个人,如果没有事先的大量沟通,很可能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而到了现代,有大把的高科技手段可以淘汰这种鸡肋的幻术。唯一的好处是,幻音所需调动的力量轻微得几等于不存在,被第三者发现的概率几乎为零。 “无道白夜是什么意思?”翟问。 “很简单。我们的总队长大人并不信任我们,十刃的其他成员不信任,我们这两个曾经姓秦的,就更不信任了。” “至于禁卫军各队长,再出了藤堂队长那事后,就算是无道总队长,现在也不敢轻动。要知道现在秦氏那边还正步步紧逼呢。” “这些年来,秦氏那边可是向禁卫军里掺了不少沙子,搞不好就有谁正虎视眈眈,等着将这位总队长大人给拉下马呢。在这种时候,千面送上这么一个好机会,呵呵……” “总队长大人大概是想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击散近期对禁卫军的一连串不利影响。” “而按惯例,禁卫军诸队长镇守皇城轻易不动,外勤一向由十刃负责,纱罗副组长不在,总队长大人又不信任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自己上。” “而任何想要搅局捣乱的家伙,若是撞上这时候的总队长大人,恐怕都要被收拾得头破血流。” 翟深深的出了口气:“信不信都无所谓,我们只要干好自己的事就好。” “这样想也好。”老翁道,“倒是你刚才神不守舍的在想些什么。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犯傻知道吗?” “我明白。”翟停下脚步,他的独立休息室门口,微不可查的轻轻点头,打开自己休息室的门。 门只开了条缝,却已经足够他看清门内场景。 然后他立刻把门原样关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再次把门打开,一把钻进门缝。 门内的景色没有变。 一只穿着华丽十二单的美少女,正正坐在他房间正中,手上拿着布正擦着一把断掉的武士刀。 眼瞳骤缩,翟认出了九字兼定,他微微眯起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翟倒是没怀疑为什么秦子瑶,能没引起任务注意的潜入禁卫军核心禁区。 以她的幻术造诣,只要不是作死的跑去无道白夜面前晃悠,有心算无心之下,就连绝大多数十刃成员,也很可能被她瞒过去。 秦子瑶笑抬起头,狐狸脸笑嘻嘻的:“啊啦,小病你好啊,见到姑姑不高兴吗?”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眉头微皱,翟冷漠说道, “一个人跑到禁卫军的核心禁区?在这种时候?找死啊你。” “姑姑想你了。” “去死吧。”翟毫不犹豫的回答。 “啊。好过分。小病好无情!”秦子瑶比划着断刀,手舞足蹈,一脸挫败,“明明小时候最喜欢粘着姑姑。” 明明是因为你当时对古代幻术有兴趣!翟一边腹诽着,一边挥挥手:“废话太多了。你到底来干什么?不说我就走了。” “这样不好吧。”秦子瑶收起断刀,双手托腮,脸蛋微红,妩媚娇羞。 “再顶着那张假脸说废话我就走了。”翟手按在门把上。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啊?” 翟放开手,盯着秦子瑶妩媚微笑的脸庞,眉头紧皱:“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在这种时候打听禁卫军的绝密行动,你们是准备挑起秦氏和禁卫军的全面战争?” “啊啦,全面战争什么的无所谓啦,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秦子瑶摆了摆手, “姑姑啊,只是对雷帝小子感兴趣啦。” “猛鬼众利用八番队那个叛徒,从姑姑手上抢走了人,姑姑当然要抢回来咯。要不然姑姑哪有面子回去见你爹啊?” 翟眼光闪烁两下:“那你来这里是为了知道猛鬼众的藏身处?” “怎么可能?姑姑肯定在雷帝小子身上留下记号了啊。”秦子瑶捂着嘴一脸吃惊,她理所当然的道。 “但是猛鬼众的据点里肯定有很多人啊,姑姑自己去的话多麻烦啊。然后姑姑就想啊,禁卫军出了八番队长这么个事,那位强势的总队长大人肯定是会做点什么的嘛。所以咯……” 翟眉毛抖了抖。 秦子瑶忽然双手一拍,欢呼道:“大功告成。”她手上一抖,多了一团彩色云雾,雾气中人影晃动,正是片刻前翟所经历的会议。 啪。 虚幻长矛瞬间凝结成型,呼啸着飞刺,击碎那团云雾。 云雾像大水珠似的破碎散开,变成一点一点晶莹闪烁的彩色光点,每一个光点上都跳动着人影,仿佛阳光下的泡泡折射着梦想的光。 秦子瑶檀口微张,小水滴们快速回放般回缩凝聚成球,她一口吞下,小红舌舔了舔唇,对着翟眨了眨眼。 双手左右分开,黑白双刃已具现在手。 翟一脸阴沉,垂下眼睑:“你竟然用‘月读’来抓我记忆?你忘了吗?这幻术可是我亲手还原重构的,是我教会你的。” “但抵御的手段可是姑姑教你的。你应该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喔。”秦子瑶看了他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类古代幻术虽然施展起来布置繁琐、条件苛刻,引导过程麻烦得要死,但一旦入套效果可是大得惊人。” “在你进来前,姑姑可是准备了好久,才在不怎么改变你房间摆设的情况下布置完。结果你心不在焉的就一脚踏进来了,对危险的嗅觉竟然降到了这么低的程度,比十岁的你还不如。这可真不像是你啊小病。” 秦子瑶停顿了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暧昧的道:“怎么?难道是因为还在怀念你那个人类小女孩吗?” 铿!! 双刀齐斩。 秦子瑶举手上扬,断刀连鞘也不出,直接上架。 双刀压着刀鞘下逼,却不得寸进半步。 翟狠狠盯着保持着正坐姿势的女人。 秦子瑶保持着端正的微笑,只是落在她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总是带着丝丝妩媚。她轻轻的挥了挥手,黑白双刃便散开去,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幻术,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精神力意志力的比拼。 比起从小开始便学习秦氏家传豢养幻术,在脑海中构建幻术怪物大军的秦氏子们,特别是近代最天才的秦子瑶,翟的精神力弱小得简直可笑。 秦子瑶淡淡说道:“小时候就和你说过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毫无作用。如果真要动手的话,起码也要拿出你封印的‘最终禁术’啊。” 翟退开两步,脸色铁青。 无论是他还原出的古代幻术,还是自创的幻斗术,在精神力爆表的秦氏核心子弟眼中,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小玩意! 远离前线,坐镇后方,指挥着幻兽大军杀人于千里之外,才是千年后秦氏子弟们优雅从容的杀人方式。 敲门声响起。 翟和秦子瑶都没动。翟大概能猜到是谁。这么小的幻术力量爆发,在禁卫军这核心地域,能感应到的还有一人——老翁。 “好了,谢谢你的消息了。放心吧,姑姑对禁卫军没什么兴趣,那是子航大哥的事情。” 秦子瑶看了门外一眼,缓缓站起身。华丽的十二单披散下来,像是盛开怒放的花朵,艳丽逼人而来,让翟几乎无法呼吸。 她掸了掸裙摆,漫不经心的道:“倒是你啊,这么多年了,小孩子脾气也该闹够了。早点回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是的。在秦氏眼里,翟这些胡闹的举动,只是小孩子在闹脾气。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翟才更感觉刺痛! 翟紧抿着唇,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直刺出血来。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痛苦的时候,秦氏族老高高在上的投来冷眼,他拼尽全力的所有,在骄傲的秦氏族老面前,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虚幻泡影。 “姑姑啊,可都是为了你好。再这么下去,等……开始,你可是真的会死的哦。” 敲门声更急了。 秦子瑶若无其事的走过翟身旁,开门。 门后露出老翁笑眯眯的脸,只是快速往屋内扫去的眼神,和松了口气的叹息,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见过大小姐。”老翁微微欠身行礼,脚步不停,似缓实急的靠近翟,身子半挡在两人中间。 秦子瑶上下打量了老翁两眼,嘿嘿笑了笑,就这么施施然离开了。 老翁担心的看着翟。 翟始终低着头。 第27章 猛鬼众!导师! 东京下水道,首都圈外郭放水路,外链拓展出的某处。 猛鬼众地下核心据点之一,第七会堂,被称为会堂中的会堂,天然的艺术品,别名“地下中央公会堂”。 原本是个天然的巨大溶洞,足有体育场大小,在修建首都圈外郭放水路系统时,被猛鬼众干部意外发现。 在当时的东京支部副部长绯村薰的主持下,秘密调集了大量的能工巧匠,将之修建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地下会堂。 大会堂由两个半圆形的长廊环绕,走进大门,便能八根华丽的暗红色通天圆柱对称立在中间,支撑起穹庐状的天顶,一盏接一盏的巨型水晶吊灯足以将所有阴影驱散。 穹顶和四壁上是巨幅的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淋漓。 画的是一场猛鬼与神的惨烈战争,云气喷薄火焰飞舞,身先士卒的猛鬼瞳孔是用特制的磷材绘制的,映着灯火凛然熠熠生辉。 整座会堂堪称西洋风与和风的完美结合,即便是被抓来设计修筑的藤忠雄、矶崎新、乾久美子等东瀛着名建筑大师,在会堂完工后也是赞不绝口,称是毕生巅峰不可超越的杰作。 当然,之后他们就被当作食物处理掉了,也没机会超越了。 手抚着巨大的圆柱,神道怔怔发神。 还记得落成当天,绯村薰一反常态,小女孩似的拉着他到处参观,指着那猛鬼笑着说:这就是你啊。 而更多的时候,那个大和抚子似的女孩,总是安安静静的,微笑着就把事情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不用操半点烦心。 然后她死了,死得那么突然,死得、毫无价值。 于是,再也没有人会在神道想的时候,为他倒上清酒,也不会有人劝他少抽根烟了。 她在的时候,神道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失去她会是这样的难过,像是丢失了一半的灵魂。 导师说得对,这个扭曲的世界该结束了。 神道走进左侧长廊,两旁大大小小400万个雕像低垂着眼眉,俯视着神道沉默的走过。 长廊里光线昏暗淡冷,以至于照得雕像和神道的脸孔,都变得狰狞起来。 尽头的青铜大门被推开了。 一瞬间灯火通明,但是照亮这里的不再是那些水晶吊灯,而是那四十六对血色瞳孔。 所有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只剩下最上首和它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神道在最上首左边第一个空位坐下,坐在他对面远远相望的,正是一身军大衣的大阪支部长芳村。 东瀛猛鬼众全国四十七个地方支部的领袖尽数到齐。 这里面既有像神道一样,对导师死心塌地的死忠派,多半是后起发展的吸血鬼青年军,主要势力以东京支部为首的关东方。 也有和芳村一般只是归于猛鬼众大旗下的统合派,关西一系几乎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更不缺乏只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中立派。 猛鬼众最早便只是个吸血鬼反抗组织的多势力联合体,直到导师出现引导发展,以全国统一战线为名,这才逐渐有了对外统一行动步伐的势力模样。 但从前的内部分歧却没有就此消亡,甚至彼此间的矛盾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暂时的压下去内部处理了而已。 吸血鬼们互相打量着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志们,表情不一,心思各异。 关西吸血鬼们以芳村为首,对于进攻地下皇城什么的,其实他们兴趣不是很大。此来东京,一是却不过导师情面,二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这么多年的地方输送,再加上这一两年的加大要求,早就令关西各支部非常的不满了。 这次导师亲自发函邀请各势力带着精锐上洛共商大事,结果导师自己却迟迟不现身,如果不是芳村的压制,他们早就闹起来了。 不过,这也到尽头了。 两日前,芳村带人逼宫,神道亲自确认了时间,也将导师逼入了死角。 再拖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如果导师今天不出现,那么他的威信将毁于一旦;如果导师今天出现,那更好,相信总队长大人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着坐下后就一直闭眼休息的神道,芳村老神在在的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也跟着闭上眼。 两位大佬可以平心静气的玩“看谁耐心更好”的游戏,追随他们的小弟们却不见得都能沉得住气。 不知过了多久,原定的时间早已过了,导师却迟迟未现身。私底下的窃窃私语逐渐多了起来,在空旷的会堂里来回回荡,嗡嗡嗡的显得格外刺耳。 时候差不多了。芳村猛的睁开眼,直起背来,对着高槻使了个眼色。 高槻故意大声咳嗽两下。 吸血鬼们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好奇、期待、恼怒、不屑、讥诮,视线里各种神情都有。 高槻果然不负众望,直接朝着神道开炮,拿捏着声调阴阳怪气的道:“神道部长,通知的会议时间已经过了。 为什么导师大人还没有出现?这是拿我们各地同志当傻子耍呢?” 神道缓缓睁开眼,众吸血鬼们的表情一一落入眼里。他平静的说道:“导师说过会来,他就一定会来。这么多年导师说过的话,有哪一句没有实现?” “哈!”高槻冷笑一声,“我们这位导师大人也太神秘了些!早些年科技没今天这么发达的时候,他老人家少出现也就算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搞神秘幕后这一套?他就这么害怕皇城的追杀?” “你说什么?”神道脸色一沉,沉声道,“你怀疑导师?” “正是因为相信导师,我们今天才会在这!正是因为导师说了,这一次我们将推翻那座腐朽的皇座,我们才不惜冒险上洛!” 高槻腾的站起,他盯着神道的眼,眼神凶狠。 “但换来的是什么?猜忌、怀疑,分散安置、处处保密!好!为了大局我们命都可以不要,受点小委屈算什么!” “但你们是怎么做的!一次次的推诿、拖延,到京之后,导师大人甚至一次都没有联络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你有吗?你有吗?你呢?” 高槻指着一个又一个的支部长,所有吸血鬼都摇头。 “只有你。只有你神道部长,只有你说你有接到过导师大人的指示!”高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提高音量寒声道。 “难道我们不是一起对抗皇城的同志?难道我们不一样面临着禁卫军的通缉追杀?难道导师就这么不信任我们!” 高槻环视众吸血鬼们一眼,扔下了重磅炸弹:“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神道用导师的名义假传圣旨?” 吸血鬼们骚动起来,就连关东吸血鬼们看着神道的表情都渐渐不对了。 关西吸血鬼们更是躁动起来,毫不掩饰的附和着高槻。 “高槻部长说得对!” “我们要见导师!” “让导师出来!” “我们要见导师!” “我们不需要一个没脸见人的胆小鬼领袖!” “让导师出来!” …… 将军了。 芳村露出胜利的微笑。接下来,只要在禁卫军们捣乱会议前,敲凿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导师大人,这一次你可是真的“迟到”了。 芳村已经安排好了亲信,算好了时间,会在最后一刻得到“禁卫军来袭”的消息。在那之后,他将会成为猛鬼众新的英雄和——唯一的领袖! 芳村缓缓站起身,准备开始最后的演讲。他竖起手掌,吸血鬼们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一片寂静。 这种所有人都在听他说话的感觉真好。 芳村向着神道的方向微微欠身,说道:“神道部长,同志们毫不怀疑导师在过去这些年来的努力,和他为猛鬼众做出的贡献。” “但今天的事情,不是谁针对谁的个人矛盾,是所有人的共同期盼,是同志们的集体意志。” 芳村笑脸一收,身体微微前探,双眼紧紧的盯着神道:“我们猛鬼众,本就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作战的同志!不是单属于某个人的私军打手!” “我们愿意为了理想去拼命、去牺牲!但我们绝不接受,盲聋木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的去战斗!” 神道环视了众吸血鬼一眼,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不禁有些失望。 导师又一次说对了。在召集之前,他便已经表示了类似的担忧。现在来看,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 “……神道部长,我个人是相当敬佩你的。在东京这种皇城势力最强盛的地方,领导着东京支部与无道禁卫军们奋战至今,并取得了令人赞叹的成绩……” 芳村依然还在喋喋不休。神道却已经没耐心听了。 过去的每一次例会、聚会、议会不管什么会,他们的说辞不管如何变化,目的却完全没有变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利益罢了。 这些混账,和地下皇城里那堆腐朽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们不明白,这一次和过去每一次都不一样。 现在这种时候,和过去的任何一刻都不一样。 导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一次,导师已经下定决心。 这是神道所从所未见过的。 而这些蠢货,还以为可以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威胁他吗? 神道缓缓站起身来。他看了芳村一眼,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们根本就不明白。” 芳村心里嗑嗒一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黑暗中有吸血鬼忽然发出了惊呼。 有鬼自虚无行来。 白色狩衣,般若鬼面。 能面下是灿烂的黄金瞳,帝王的威严扑面而来。 所有吸血鬼都敬畏的垂下了头。 芳村突然想起来了,百年前导师之所以能成为猛鬼众的领袖,是因为反对的人,全都死了。 第28章 宣战 黄金瞳。 传说中血族始祖血天皇徐福的瞳孔,便是恍若烈日的璀璨黄金瞳。 而多代传承后血脉斑驳,如今普世血族,99.999……9999%都是血色瞳孔。 一直有传闻流传,极个别血脉极其纯粹、力量极其强大的血族,其瞳孔会由血色重新恢复成金色。 血统越纯,瞳色越深。 反对的声音忽然间全部消失了。 这是来自血脉源头对那双黄金瞳的本能敬畏。 “见过导师。” 神道当前行礼,所有吸血鬼们都敬畏的垂下头去。 便是早已做过无数心理建设的芳村,暗自挣扎片刻,也无奈的跟着垂下头去。 “免礼。”导师的声音是富含磁性的中年男音,初听着有些陌生,但只一瞬间就变得熟悉起来,这就是在那黑暗的年代里所有人耳熟能详的指引声。 就像是平时没怎么注意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轻轻一擦拭,便翻了出来,记忆无比深刻,以至于忍不住怀疑过去怎么会轻忽了它? “芳村。” “在。”芳村下意识的应了声,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他身体站得笔直,双手紧贴着两腿外侧,自主的半鞠着躬。 “你知罪吗?”导师柔和的声音蕴含着森冷的杀机。 “我……”芳村猛的抬起头,心头巨震。 在那双充满威严的黄金瞳注视下,他张了张嘴,嗷嗷了两声,舌粲莲花的能力凭空消失,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芳村大骇,他急忙拿眼神去示意高槻。 高槻浑身蜷缩瘫软,不断颤抖,根本顾不上芳村的示意。 “你背叛了猛鬼众,背叛了我们的同志,背叛了我。”导师的声音很平静,他的愤怒却随着黄金瞳的威压毫不留情的碾压过来。 芳村大急,他还有诸多手段没有使出来,他不服,他愤怒,他恐惧,冷汗潺潺而下。 更大的恐惧战胜了血脉本能的敬畏,压力猛的一松,芳村脱口而出:“你没有证据!” 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所有吸血鬼都冷冷的看着他。 “你将我们卖给了禁卫军,无道白夜亲自带队来袭,不出三刻就到。会议的时间、聚会的人员资料都是你亲自提供的。” 导师袍袖微扬,一张张白纸落入各支部长手中,上面写满了各吸血鬼的详细资料,甚至注明哪些可以收买,哪些必须抹杀。 吸血鬼们脸色大变。 导师平静的继续说道:“你故意误导了无道白夜,故意将时间推后了一个小时,还安排好亲信金木在关键时刻‘及时赶到’,通知我们疏散,以成就你的英雄之名……” 就在这时,青铜门被猛的推开了。大阪支部长芳村的亲信冲了进来:“部长!不好了!禁卫军攻过来了!” 关西吸血鬼们看得分明,那正是芳村时常带在身边的英俊小生金木。 所有吸血鬼都朝着芳村怒目而视,就连高槻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喂,芳村部长,这不是真的吧?” “这都是胡扯,这真都是假的!假的!” 芳村挣扎着想为自己辩论,喉头嗬嗬做声,脸涨得通红,但在那双黄金瞳威逼之下,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叛徒!”“背叛者!” “杀了他!” “芳村你个混蛋!枉费老子这么相信你!你竟然要他们杀了我!!” “杀了他!” 高槻几乎都要绝望了:“芳村部长……功善!你说话啊!” 更绝望的是芳村。那么详细的资料绝不是两天内能搞到的, 如果这是从他这里搞到的,那证明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个笑话,一切始终都在导师的掌控下。 如果那都是导师从禁卫军内部搞到的……只要这么想想,芳村就更觉得绝望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今天这会议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而他芳村,就这么大咧咧的、自以为是的,一头撞了进来! 他死定了,所有的反对者都死定了。 导师举起手,所有吸血鬼都安静下来,恍惚是片刻前面对芳村的模样。“现在不是处理叛徒的时候,同志们的安全比那更重要。” “第七会堂已经暴露了,无道白夜很快就会杀来,我们必须立刻撤离。神道!” “导师,我在。” 轰!!! 爆炸声忽然响起,地动山摇,尘灰簌簌而下。 枪声、爆炸声、刀剑砍杀声由远及近,迅速靠近。 芳村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所有吸血鬼脸色都变了。 “……立刻疏散这里的所有人,开启所有密道,分散隐蔽。” 神道提起酸软在地的芳村,当先引路。 吸血鬼们面面相觑,旋即全部站起,跟紧神道向密道涌去,分散逃离。 导师却转向相反的方向,向着喊杀声最响的地方走去。 “导师您呢?” 导师回头环视了众吸血鬼一眼,金色的瞳孔燃起熊熊的烈焰:“我去宣战。” —————————— 无道白夜仰望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大会堂,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无道禁卫军们沉默的涌入,防线在一瞬间被撕裂了。 穿着千奇百怪的猛鬼众守卫们大声嘶喊着各种口号,勇敢的、甚至是疯狂的扑上来,和无道禁卫军们撞在一起。 但只有死得更快、更惨。 在翟、老翁、八云、奈奈、阿市的带领下,直属无道白夜的禁卫军第一番队的精锐武士们,砍瓜切菜的疯狂推进。 但还不够快。 无道白夜脱下黑色制服外套,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衣,和腰间左右分别悬挂着的两柄陈旧武士刀。 白色长虹铮然长鸣,在空旷的会堂中央回荡。 激烈的厮杀战斗声陡然间一断,像是暂停的电影,动作定格在半空。 冲杀在最前方的老翁只感觉眼一花,无道白夜就站到了所有他身前。 双手持刀,有血沿着刀锋滑至刀尖,缓缓滴落。 身后,是漫天绽放的血色烟花,还有整排倒下的猛鬼众抵抗军,血急速喷溅时带起的呲呲风声,仿佛悲凉的伴奏。 无道白夜站在青铜大门前,毫不停顿,双刀左右劈斩。 噼啪,噼啪。沉重厚实的青铜大门上浮现裂纹,然后裂纹迅速的龟裂开来,形成巨大的x字裂痕,然后发出绝望的哀鸣向后倒去,溅起一地烟尘。 烟尘后,杳无人烟,只有一双金色的瞳孔照过来,仿佛黑暗中升起璀璨的艳阳。 黄金瞳? 禁卫军们下意识的呆住了。那可是传说中血统最纯粹,力量最强大的吸血鬼才可能拥有的皇恩之证。但是出现在猛鬼众这些杂血为主的低贱血种身上?怎么可能!!! 空气中,尚未完全褪去的余音仍在回荡着。 “……去宣战!” “……宣战!” “战!!” 对着那双威严无双的黄金瞳孔,无道白夜脸色丝毫不变,竖起大拇指,在喉间缓缓划过:“你要战,那就战。” “无道白夜,我今天来只是打个招呼。伪皇祭上,我们皇城再见。”般若鬼面上荡起诡异的笑意,那张脸好似活了过来。 无道白夜脸色微变,近身挥刀横切。 白色狩衣一刀两断。 狩衣下却空无一物。 只剩下般若鬼面轻飘飘的落在刀锋上,似笑非笑的肆意嘲弄。 各处的战斗仍在继续,但最大的目标似已逃离。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 无道白夜扫了一眼,便已反应过来。“故弄玄虚!这不过是敌人迷惑我们的小伎俩。”双刀一指,他冷笑道,“搜!这里肯定有密道,找出来,杀光他们!” 禁卫军们轰然应是。 无道白夜还刀入鞘,转头看向身后的老翁和翟。 翟脸色阴晴不定,似有猜疑。老翁正站在翟半个身位前,束手而立,恭谨垂首。 “那是幻术吧。”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是。”老翁肯定的点点头。 “以推翻纯血统治为目标的猛鬼众的首领,竟然是个纯血中的纯血,还懂得使用只有秦氏会使用的幻术?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无道白夜森然道,“不过很奇怪啊,老翁你过去那么多关于‘导师’的情报里,为什么一点都没提到过呢?” “大人明鉴。”老翁拱了拱手,“秦氏幻术传承自陛下,最早来源于中原上古道门幻宗。夏国道门同样传承千年不灭,有人掌握着类似的幻术技法也不奇怪。嗯,据说,最近活跃在东京的那些道门子中,可能就有人掌握着类似的力量。” “道门?”无道白夜咀嚼着陌生的字眼,他盯着老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夏国的道门子们跑来东瀛,帮助东瀛血族中的反对派对抗皇城?” “您误会了。”老翁摇了摇头,“老朽的意思是,使幻术的不一定就是秦氏子弟。也许那些道门子就是具有如此深厚的国际友爱精神呢?” 老翁讲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谁都没逗笑。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翟一眼,微笑着道,“再说,就算曾是秦氏子弟,也不一定始终身属于秦氏。老朽只是觉得,在当前这种内忧外患的敏感时刻,身为陛下两大支柱的禁卫军与秦氏最好还是能少一点猜疑更好些。” 老翁停顿了下,看着无道白夜,似笑非笑的道:“您说对吗?千……哦,不对,总队长大人?” “无道白夜”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带双关的道:“人是不能太聪明的,太聪明的人是活不长,血族终究也不过是人。” “诶,您说得对。”老翁微笑颔首,双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没错。真正的无道白夜就是太聪明了,所以他马上就要死了。 第29章 夜探秦氏 同一时间。 地下皇城。 秦氏庄园。 无道白夜完全融入黑暗里,默数三声。 秦氏巡卫毫无所觉的走了过去。 无道白夜灵活的在古老的庄园里穿梭,目标直指秦氏家主秦子航的书房。 这是近百年来最好的机会了。 身为禁卫军真正的统帅,与猛鬼众争斗百多年的真正对手,无道白夜才是最早发现猛鬼众变化的人,也是他第一个发现“导师”的存在。 早在老翁第一次提交“导师”的情报前,无道白夜就已经派出了千面混入猛鬼众,试图揭露“导师”的真正身份。 经过数十年的调查,所有的线索,明的暗的真的假的,最终汇集起来的线索,却是不可思议的指向了,秦氏当代家主秦子航。 这简直是最不可能的答案! 要知道猛鬼众最初成立的原因,便是看不惯那些腐朽的老不死们占据了上层的职位,而使得整个血族帝国变得死气沉沉。 这些长期盘踞帝国高层的老不死们,其中最老不死、最腐朽的、最吸仇恨的,当然是传承两千年的秦氏家族。 这么一个以敌视秦氏为目标的血族激进派,其幕后首脑黑手竟然就是他们最大死敌秦氏家族的当代家主?!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无道白夜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更愿意相信这是猛鬼众那位幕后大佬挑拨离间的阴谋。 无道白夜压制着这份调查结果,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他一边暗中加大追查的力度,一边却对秦氏提起更多的警惕,却始终没曾下定决心。 无道白夜甚至始终控制着禁卫军不与秦氏发生剧烈冲突,直到他视为亲父的恩师无道刹那失踪。 紧接着八番队队长藤堂叛逃身死,禁卫军内谣言四起。这其中不乏秦氏推手。 无道白夜清楚知道,再这么下去,情况极可能完全失控,不,情况已经失控了,他已别无选择。 这个时候,芳村送来的情报给了他一个机会。猛鬼众将召开全国各地领袖大会,届时导师将亲临会场。 芳村能想到的东西,无道白夜自然也明白,无论导师是谁,他绝对不可能不出现,否则他这么多年苦心造诣的一切可能瞬间成空。 于是无道白夜立刻召集所有精锐力量,摆出一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碾碎猛鬼众的模样。 他开启战时警戒,严密封锁消息,摆明了怀疑禁卫军中存在内鬼,表面上是猛鬼众的,实际上是秦氏的。 但无道白夜相信,消息一定会传到秦子航的手上。他要的就是消息在严密封锁之后,艰难的传到秦子航手上。 这个时候,无论是禁卫军,还是猛鬼众,又或是秦氏众,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无道白夜和千面互换了身份,孤身独自潜入了秦氏庄园。 如果秦子航真的是导师,那么此刻他必然不在秦氏庄园内,这是秦氏庄园防守力量最弱的时候。 如果秦子航不是导师,那么这一切便是导师的挑拨阴谋。 无道白夜相信秦氏家主不是蠢货,不会明知有第三方暗中算计也非要拉禁卫军同归于尽。 开诚布公的交谈足以让两边关系重新转温,甚至可以给那暗中筹谋的幕后黑手反手一击。 再不济,无道白夜也可以全身而退,除非秦氏家族不惜元气大伤也要杀死他,否则他总能逃走。 打开门,无道白夜悄无声息的潜入秦子航的书房,简单打量几眼,走到靠墙一面的书架前,顺着书脊摩挲过去,找到机关倒压进去。 正对面的墙壁无声无息的滑开了,露出了漆黑的隧道,也是无道白夜数十年来费尽心机探明的秦氏家主真正秘密的所在。 无道白夜深信,一切的答案,就在这间密室里。 密道是不断向下的螺旋阶梯,转过第一个弯处,墙壁两侧变亮起了微光。那并不是烛火,而是某种微生物发出的亮光。 光虽然微弱,但以血族的夜视能力,仅仅一点点微光就足以让他们看清一切。 无道白夜沿着螺旋阶梯一路飞快掠过,心里默数着计算距离,短短一瞬间他竟已往下又深入了不下百米之深。 是什么秘密值得秦氏家主将它藏得如此之深? 继续往下,眼前忽然大亮,无道白夜心砰砰跳,明白最终的答案即将出现了。 无道白夜瞪大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就算是血天皇其实隐居在此,都不至于让他露出如此惊讶的神色。 但眼前所见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他此前的所有猜测。 一床一椅一桌,桌子上只有一本摊开的日记本,异常简洁的摆设,朴素的装饰,苍白雪亮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道白夜眉头大皱,心头警钟长鸣,却忍不住心头疑惑,百思不解。 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拿起日记本一扫,忽然脸色大变,飞快的向着出口褪去。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一瞬间,不知道多少道特制的银色钢门拦在了唯一的生路前。 如果张崇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那正是天驱地下基地所见到的特制银色钢门的加厚版。 上面涂满了银质毒素,装备抗冲击力量吸收装置,正是专门针对吸血鬼强者们所设下的最终监牢。 无道白夜沉下脸,放下日记本,露出写着字的内页,上面只写着三个字。 “我赢了。”有声音自床边响起。 无道白夜走近一看,只见床边墙角安置着一个小小的无线音箱,声音正是从其中传出。 “秦子航?” “无道白夜,这场耐心的比拼,最终还是我赢了。” “如何?现在是不是很迷茫,很奇怪?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无道白夜沉声问道:“你不是‘导师’?” “导师?猛鬼众的‘导师’吗?不,我当然不是。”秦子航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兴奋。 无道白夜四处查看了下,墙壁严丝合缝,手指一扣,白色的墙皮下便露出银色的色泽。 这绝对是处心积虑密谋建造好的陷阱,而不是临时起意。 无道白夜皱了皱眉,答道:“既然你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知道这位藏身幕后的‘导师’,一直密谋反叛皇城,并不断暗中挑拨禁卫军和秦氏的关系。你这么做,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吗?” “哈、哈哈,哈哈哈。”秦子航忍不住轻笑起来,“真是万分抱歉,失礼了。不过实在太好笑了,所以忍不住笑出来了。” 无道白夜心沉了下去。 “我不是‘导师’,那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导师’这个人啊。” 这真是最糟糕的结果了。 “明白了吗?无道白夜。‘导师’只是一个饵,一个框你入局的虚幻诱饵而已。” “说起来其实很戏剧性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只是打算在外扶植点小势力,让禁卫军们不会太闲,也就不会整天盯着我们了。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无道白夜可以想象秦子航此刻脸上的得意表情。 “嘛,毕竟是那个年代。野心勃勃之辈到处都是,一开始我只是抛出个名义,但很快就有人抓住机会往上爬。” “他们用我抛出的假名义开始行动,甚至一度同时多地都有人用导师的名义行动,以至于造成了导师可以‘身幻万千转瞬百里’的离谱传言。” “最后不知不觉就发展出了猛鬼众这个怪物,这可真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的了。” “所以,这些年来都是你刻意的布局?”无道白夜沉声道,“故意给我导师的情报,让我陷入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无限追查中?” “是,也不是。秦氏与禁卫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我本无意将之扩大。”秦子航道,“但是你,无道白夜,你的野心让我感到恐惧。” “哦?”无道白夜微微眯起眼,“真是不胜荣幸。” “不必否认,别人看不出来,甚至有些蠢货竟然认为你是最无能的一代禁卫军统帅。呵,简直是瞎了狗眼。” “但是我不同,从你成为无道刹那弟子的那刻起,我便一直在观察你,你的履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无道白夜,你是禁卫军有史以来爬的最快、最年轻的统帅,你的野心欲火迟早会烧到秦氏。” “所以?” “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先下手为强。但你的谨慎和耐心真是超出预期的恐怖,我甚至一度绝望的以为,这辈子都很难找到机会了。” “直到我发现,从前随手布置的一枚闲棋,竟然已经变成了你的心腹大患。于是机会来了。” “我开始加大力度暗中扶植他们,让他们给你添更多的乱更大的麻烦,并且有意无意的给你送出各种导师的情报,给你塑造出一个完美的强大假想敌出来。让你陷在不停的追寻和平叛之间,无法脱身他顾。” “但很快我发现了,这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倒向你、向你效忠的禁卫军正越来越多,你的势力依然在不停的膨胀,压制着我秦氏一族越来越深。所以我开始将导师的情报导向秦氏自身,同时建造这间绝对封锁严禁的绝对密室,我知道总有一天,一定会派上用场。” 无道白夜眉头紧蹙:“所以我得到这间密室的信息是你故意泄露出来的?” “当然。”秦子航轻笑一声,“你小看了千年秦氏在族人心中的威严,没有我的授意,你以为随便便能收买到叛徒吗?”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亲自来?如果……” “没有如果。34年前,我故意误导了你的亲信,借他之手送出几份足以证明我就是导师的确凿证据。 “但你毫不犹豫的就将之束之高阁,甚至因此怀疑你的亲信将他秘密灭口。十七年前魔女之灾,我露出破绽引你来探,但你毫无动摇。” 秦子航冷笑道:“无道白夜,我整整观察了你一百年,你从来不曾真正相信其他人,不管是谁。” “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所以我明白了,要引动你,只能让你自己制造一个你觉得安全的时间点。” 无道白夜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所以在发现近期连续一系列事件大大动摇了无道白夜的权威时,秦子航果断出手将军,送来了“导师将亲临”的消息。 当无道白夜“将计就计”,摆出一副倾巢而出要对付猛鬼众导师、实则准备夜探秦氏老宅的时候,他就已经踏进了真正的陷阱。 这是秦子航用数十年时间为无道白夜专门构建的心理思维陷阱。 就算不愿意,无道白夜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局他输得不冤。 “那么接下来呢?你准备就这么困死我?让我自然失踪?秦子航,你不会这么天真吧?”无道白夜冷笑道。 “杀了我,不过是再换一个。你以为这样秦氏就能压倒禁卫军了?你以为陛下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所以说啊,你还不明白吗?” “千面,从一开始就是我秦氏的人啊。” 无道白夜脸色大变:“这不可能!他明明是服部……” “秦氏也是存在分家的啊。”秦子航幽幽一叹。 “千面他本姓百地,后来娶了服部家主嫡女,才改姓服部继承服部家名。开创百地一族的祖上姓秦,秦氏的秦。” 无道白夜沉默良久,再开口,满嘴苦涩:“‘我’会有什么下场?” “神皇祭典上,猛鬼众发动反叛进攻地下皇城,其魁首导师竟然便是大逆不道的大叛徒无道白夜。” “在丧心病狂的杀死了大量忠心于陛下的勇敢武士们后,这个叛徒最终死于某个忠诚的英雄之手。” “之后,某忠诚英雄因为力挽狂澜、忠诚任事,在众人推举下登上了新任禁卫军总队长之职,从此秦氏与禁卫军两家亲如一家。这样的结局,您看如何?” “哈,想的挺好。那个人选想必你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无道白夜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疤痕扭曲抽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吗?” 音箱里沉默半晌,忽然响起另一道仓惶的声音急迫的叫道:“家主大人不好了!瑶长老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什么?!!怎么回……” 音箱忽然自动爆炸开来,变成一地焦黑的破烂。 无道半夜嘴角一抽。 这还真是一点可能性都不留给他。 ……还好他早有准备。 第30章 天地混淆·阴阳倒乱 张崇惶然惊起。 这是过去多久了?黑暗中张崇根本分不清时间,该死的吸血鬼连饭都不给。他摸了摸肚子,却发现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饿。 头顶隐约有声响传来,这大概就是他惊醒的原因。侧耳倾听,枪声、砍杀声,隐约传来。 猛的忽然传来有一声剧烈爆响。 没错了。这是有人在进攻这里。 是猛鬼众内乱?葬仪社?还是禁卫军? 张崇一把扑到铁栅栏前:“喂,有人吗?”他敲着铁栏邦邦作响,“来人啊!” 没人回应。 心头忽起异样,张崇猛的回头。 眼前陡的一亮,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伸出了黑暗,向上轻轻掀起一层透明的白纱。 白纱下是身着十二单的倾城佳人,薄晕微赪、浅嗔低笑,仿佛浮世绘中走出的千金闺秀。 小小的地牢,一瞬间满室生光,香满四溢。 张崇只感到脑袋一轰,什么也听不清了。万籁俱静中,只有心脏的剧烈跳动声一声比一声清晰起来。 猛的,一声凛冽的刀鸣骤然响起。 张崇瞬间清醒过来。 他狠狠一咬舌头,连续退后两步,双手护在胸前,摆出戒备的姿势,大声喝道:“什么人?” 噗嗤一笑,美人依然是美人,张崇却忽地感觉到那眉眼间多了几分熟悉,令他本能的毛骨悚然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嚷道:“秦子瑶?!!” 秦子瑶正一脸懊恼,她拔出腰间九字兼定,恨恨的拍打两下。 听到张崇叫出了她的名字,秦子瑶由嗔转喜:“是呢,正是妾身。” “你怎么跑这来了?”张崇满脸懵逼,他看了看完整无缺的牢门,又看了眼秦子瑶,大叫道,“你是怎么进到笼子里来了?” 秦子瑶双手盖在脸上又放开,口里还发出噗的配音,她眨了眨眼:“就这么进来的。” “骗鬼啊!”张崇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他明明尝试了各种方法,也逃不出去。 那锁链和鬼栅栏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外表看起来是铁,但实际上比铁来得要坚韧数十倍不止,以至于他用尽了办法也没能逃脱。 “啊啦,这个理由不行吗?”秦子瑶偏着头,咬着食指,眼波流转,似嗔似怨。 “别摆出那种犯规的可爱表情啊!”张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又退后了两步,几乎已经退到底紧贴着铁栅栏了。 他比划两下拳头:“警警警告你哦,我我我我我的格斗课可是满分!而、而且你的幻术对我不起作用。” 张崇似乎找到了对抗的秘诀,大声的道:“对!你的幻术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不——” 秦子瑶轻笑着打断了张崇:“啊啦,所以你这不是已经中了幻术了吗?” “诶?……”张崇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心头却猛的一跳。 不对,地牢房间就那么小,哪里还能退?但他就这么一步退了出去,背后本该存在的铁栅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不是消失无踪。 张崇下意识的抬头往前,铁栅栏就在他的眼前,秦子瑶站在牢门外,对着他笑。 他扑了上去,双手抓着铁栅栏大喊:“你做了什么?” 秦子瑶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轻轻点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是这样。你那规格外的超级精神力,让你能近似于免疫掉所有的直接精神攻击。” “因此直击系幻术对你直接无效,幻想天罗也无法直接将你拉入幻境之中。但你根本不会运用它,只不过是本能的被动防御,所以引导系幻术才会起作用。” “因此理论上,只要加入同样的引导手法,幻想天罗就可以完美的避开你的自动防御,让你自己‘走’进来。试验相当的成功。” 秦子瑶点了点头,自顾自开始画起各种乱七八糟的线。 如果从上方俯视的话,会发现她所画的,正是道门幻宗失传已久的大型幻术法阵。 张崇拼命的摇晃着铁栅栏:“喂!你想做什么!” 秦子瑶理都不理他。 好一会儿,她拍了拍手,转头面向张崇,满脸兴奋盎然:“那么接下来,让妾身看看,你脑子里到底是藏了什么样的怪物?” 她挥了挥手,浓郁的白雾瞬间包裹了少年。 张崇浑身一僵,脑海中猛的轰然作响,眼前一花,已是变了模样。 耳旁又响起列车呼啸,手脚不知何时又被捆得死死的,枕在秦子瑶膝盖上,她正对着他笑。 脑子一时有些懵懂,他眨了眨眼,眼前的场景又换了。 面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教学楼前,身上是丑得要死的高中校服,身旁有人来来去去。 张崇猛的瞪大双眼。 不,他们全部都是倒退着,在向后“走”。 冬秋夏春,时间倒流,世界正不断倒退。 张崇的身高不断变矮,衣服不断变小,换成了初中校服,换成了小学校服,然后飞快的退变成婴儿。 几乎是一瞬间,张崇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力量的感知,小小的婴儿身体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 身周是嗡嗡嗡的吵杂声响,鼻端却是逼人窒息的火热。 迷蒙的视野里一切都在燃烧着。烈焰中,一道皎洁的身影挥舞着巨剑肆意冲杀着。 耳旁响起古老的歌谣低低吟唱,那声音明明很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张崇意识逐渐陷入昏沉。 他不知道,这正是上古道门幻术“天地混淆·阴阳倒乱”的恐怖之处。 几能倒乱时光,将人一路直接还原到初始模样,是当年血天皇徐福所创的三大终极幻术之一。 和其他上古道门幻术一样,都被今日秦氏视为鸡肋的主要问题在于,它对精神力和幻术施法者的要求之高,简直到了苛刻都无法形容的地步! 就算是秦氏家老里,也只有精神力远超当代的秦子瑶勉强掌握了,并且这还是借助她的幻想天罗幻境的特性加成,才有可能施展成功。 但既然都能把人拉到幻想天罗里,何必再用这种费时费力又没什么卵用的禁招呢? 秦氏高手们,可以优雅的指挥在幻境中发挥出百分之两百力量、并且几乎无穷无尽的幻兽,直接灭杀对方不是更好? 这也是为何翟明明还原出了不少上古幻术,却始终得不到秦氏认可的主要原因了。 不过,在某些时候,却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秦子瑶现在就非常庆幸,幸好当时和翟学了这一招。她现在才有机会,揭开张崇脑子里那规格外的超级精神力的原因。 她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浓郁的白雾将张崇完全包裹了,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 隐约可见白雾后的身影正不断减小,唯有那强大的精神力却毫无变化,犹如灯塔般始终常亮着。 秦子瑶眼神越来越亮,正常人的精神力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就算是完全不锻炼的普通人,他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张崇精神力这么怪异的表现,只能证明那很可能是力量灌注又或者是封印之类的物事。 不论是什么,秦子瑶相信,“天地混淆·阴阳倒乱”会将一切还原到最初的时候,到时她就能—— “诶?”秦子瑶眨了眨眼,脸色大变。 白雾后张崇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但这是不可能的! “天地混淆·阴阳倒乱”无法杀死任何人,这是无数典籍上早已写明的了。 按秦子瑶的推测,最多最多在幻境中把张崇还原到初生婴儿的状态。但就算是初生婴儿,那本质上也还是张崇,秦子瑶不可能感觉不到。 更何况那股庞大的精神力,直到上一秒之前还始终存在着,却在下一刻瞬间消失无踪,就像是被什么黑洞瞬间吞噬了一样。 秦子瑶不喜反惧,有一种极大的恐惧攥住她的心脏。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科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嗯,除非是,有可能,对了,就是这样! 秦子瑶手心越捏越紧,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她望着白雾尽头,眼神迷茫,喃喃自语:“是了,只可能是这样,他在形成胎儿之前,竟然就……” 她忽然听见了风声,鼻端有海腥味涌进。 “不好!反噬?!”秦子瑶脸色大变,瞳孔中白光大炽,双手快速结印,快得几乎拉出了残影。 然而下一秒,脚下却踩了一空,身体被抛了起来。 秦子瑶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抓住的却是本不该存在的粗糙缆绳。 她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摇来荡去,身下是造型古老的木质战舰,在狂风怒海中挣扎。 天海间一片昏暗,一艘又一艘战舰冲进她的视野,燃烧着互相撞击。 背展蝠翼的血族和身穿古代黑色战铠的人类武士惨烈厮杀,幻术和道术隔空互怼。 浓郁的血腥染红了整个大海。力量碰撞的余波溢散开来,四处飘散。 只是余波的威压便压得秦子瑶抬不起头来,瑟瑟发抖。 这是哪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强大的存在! 八道血红色的通天柱矗立天海,天幕挥洒着玄奥莫名的复杂法阵。 大海中央,是一个东京巨蛋大小的巨大太极能量球。 巨大妖异的血色锁链盘绕在太极球上,犹如盘蛇腾起对着天空。 天空在咆哮,一道又一道雷霆劈向红锁,犹如神罚。 苍白闪电撕裂黑暗,照亮黑底白字的飘飘大旗。 熟悉又刺眼的“秦”字落进眼底,秦子瑶脑袋轰然作响。 道秦联军、降世血战,两千年前?!!! 第31章 鬼王王诩 一个巨浪打来,秦子瑶被冲下海面,海水冲进她口鼻中,尽是咸涩。 秦子瑶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精神力一动,脑袋却是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 自从“回”到这两千年前开始,她的精神力就不断的加速外流,就像是被什么怪物给吞噬了一般。 现代秦氏缺乏基本体术锻炼的弱点表露无遗,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简直像是人类一样。 秦子瑶手脚本能挣扎两下,身子却不停的往下沉去。 即便如此,秦子瑶的天赋却让她仍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只是思考的结果更让人绝望。 “天地混淆·阴阳倒乱”本就是禁招中的禁招,排开测试不算,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正式运用。 眼前这情况已经远超她的预计,更是任何典籍上所不曾记载过的。就算要自救也不知该从何做起,毫无线索可言。 难道,就要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生死关头,秦子瑶却仍是生不出一丝恐惧。 她迷迷糊糊的想,这时应该表现出遗憾吗?虽然她记录了遗憾的表情,却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遗憾。 就连本能的挣扎都渐渐的停下了,眼前也是一片昏暗。 透着海面望上去,惨烈的血战变得模糊起来,就连熊熊的烈焰都变得像是美丽的烟火。 唯有身体传来的冰凉让她感觉无比真实。 有史以来第一个在自己的幻境中,被呛死淹死被水压压死的血族吗? 按小病的说法,这是不是就是“有趣”呢? 秦子瑶缓缓闭上了眼,身周一片死寂,渐渐的往下沉了下去。 突然,耀眼的光芒炸开来,剧烈的爆炸声直达海底,连愤怒的大海都被整个洞开。 秦子瑶身子一轻,下一秒感觉身下一空,天旋地转,整个人竟然身处高空,直直的朝着那个巨大的太极球坠去。 秦子瑶知道自己死定了。她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当年战争的最中央,里面便是血天皇徐福与道门之主王诩的最终战场。 只看战场上所有人鬼都远远避开那巨大球体,就知道它有多么危险。 秦子瑶很清楚,以那两人毁天灭地的实力,就算她身体完好精神力圆满的情况下,也不敢近前观战。 而以她现在的精神力枯竭的人类身体,随便一点余波都能让她死上一百遍。但事已至此,秦子瑶只能听天由命。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太极球前她竟然变成了仿佛不存在的幻影。她稳稳的落下,虚无的踩在海面上。 更诡异的是,本应是最惨烈的中央战场,却是异样的安静。 她一眼就看到了徐福。 正如所有记载中的一样,一身白衣,风华绝代,脸色静穆,不必言语而威严自俱。 秦子瑶仍然感受不到名为恐惧的情感,却无法抵抗身体的本能。 她瑟瑟发抖,跪了下来。然后,她才听到那苍老的大笑。 “感谢你啊,我最亲爱的弟子。” 秦子瑶隐隐觉得,自己即将发现的是早已埋葬两千多年的秘密。 她克制着身体的本能,努力的抬头去看,才发现徐福的状态远远谈不上好。 徐福动也不动的盘坐着,身上生出了细细的白丝,从他的发梢、鼻尖、下颌、指尖延伸出去,互相连接缠绕一起。 站在他身前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那大概就是王诩——但怎么会是这样? 传说中血族的大敌,人类的救世主,万世景仰的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猖狂的大笑,一脸得意洋洋。 “没想到是吗?无法理解对不对?说好的联手做局彻底灭杀这种食人的怪物,为什么我不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天真的阿巿啊,都说你最聪明,实际上你才是所有人中最单纯的那个啊。” “你一定很好奇吧?明明这种办法是你从古籍中翻找复原出来的,不是我教给你的,我为什么会比你更清楚它们的特性?” “哈哈,你以为你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就能发现了记载长生之道的‘古籍’?你以为为什么当你需要试验的时候,就那么刚好能找到瀛洲的记载?” “从教你长生之道开始,从头到尾,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我一手安排好的。” 白丝一层一层将徐福包裹起来,从脚到头,从下到上,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茧,散发出某种淡淡的清香。 王诩凑前深深一嗅,满脸陶醉,皱纹一层层绽放开来,像是开裂的老橘,原本慈祥的脸孔也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你知道吗?当你发回那封言辞惶恐的‘求救信’时,我高兴得胸口都要爆炸了。我为你自豪啊我的弟子!你整整比预计的提早了整整十年,完成了计划的基础。” “若是你再慢几年,也许我就真的等不到了。毕竟这个身体,已经远远超过天道所允许的上限了,就算下一刻便崩毁也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好在一切顺利,你顺利的复制出了鬼族,完成了计划的基础,让我终于有机会一步得道成神。” 徐福静静的听着,脸色平静无波。 王诩盯着徐福的眼,摇了摇头:“不用故作冷静,我明白你的性子。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太过聪明了很容易钻牛角尖。 “什么问题搞不明白了,你就会拼命去想,直到想通为止。实际上比项羽还要一根筋。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些时间。看在我们曾经相处的美好过去里,我会让你死个明白的。” “鬼族的诞生,其实只是道门前辈们‘求道’计划的一项副产品。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已经发现了,早就有人做过了类似的试验。” “鬼族在某种意义上确实能达到长生的效果,但嗜血、怕光,转变后认知会发生非人扭曲,看似强大实际上弱点一堆。” “更重要的是,转变鬼族后血统异变,道术能力会大量削弱,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这项试验的结果被道门封存了,直到我重新发现了它。” 白丝已经完全将徐福包裹了,仿佛一个白色的巨茧,一起一伏的搏动着,就像是生物的呼吸。 “道门前辈们真心了不起,他们其实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只差一点便可以推开那道门,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不过没关系,还有我,我发现了那份被封存的手稿,我重新推演并找到了真正正确的路。直接转换鬼族是不行的。但如果经过一道中转呢?” “先培育一个完美的容器,让他转化成鬼王,这时再和孕育中的鬼王换血,就可以毫无后患之忧的侵占它的力量和权能。” “鬼王的胎血具备最强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同时,在它的刺激下,道血也会相应的飞速进化,直至在体内达成新的平衡。” “到时候我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生物!同时拥有鬼族和道门的所有优势!长生不老、重伤可自动恢复,断肢亦可重续,更兼不惧烈日,任意使用道术……” “甚至可无限吸血强化,而不会失去自我意识,直至成为真正永生不朽的——神!” “要实行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要有一个自愿成为容器,并且有成为出色容器资质的鼎炉。” “他不但要能拥有复制出鬼的智慧,还必须拥有能压制鬼化避险思想扭曲的强大意志。我在这世间找了几百年,找得我几乎都要绝望了,终于,在人生的最后找到了你。” 王诩低下头,深深的凝望着巨茧:“你永远不知道,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感动!你是上苍赐予我的最好的宝物!” “我把你带回身边,费尽心血的教育你、培育你、引导你……当你从瀛洲发回‘求救信’的时候,我激动得老泪纵横,果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回复你,与你共商了这一场‘大计’,演出这么一场大戏。” “我顺着你的意思,‘消灭所有的吸血鬼’、‘绝不让这些反人类的天敌流出一只’、“挽回你犯下的大错”,你想听什么就说什么……” “为的就是让你心甘情愿,自己走进我这布设好的最终法阵啊。” 王诩手捏道诀,轻叱低喝。 天空荡开,红色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巨茧之上,便凝成了实质的管道。 红色的粘稠状的血肉似的东西,沿着管道向着巨茧输送去。 “吃吧,尽情的吃吧!让我为你的加冕增加一些营养!要知道为了让你吃饱,我可是带来了道门所有的精锐,还特地找嬴政那个蠢货要来了十万虎贲。” “来吧,放开你的抵抗,开放你的意志,尽情的吃吧!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鬼王!然后,成为我的食物!助我推开那扇门!帮我踏上天道!完成数千年来的夙愿,成为天上地下唯一的真神!” 王诩神情狂热的大喊着,双手掌心对划,鲜血直流着按上巨茧。 弥漫的白丝像是触手般扑了上去,下一秒,却仿佛遇到了怪物般疯狂后退。 王诩哈哈大笑,反手攥紧白丝不放。 空气中隐约有咆哮回荡,狂风席卷了整个大海都跟着剧烈摇荡。 秦子瑶疯狂的捂住双耳,身形摇摇欲坠。 那咆哮中的愤怒冲过时光而来,就算她此刻不过是个幻影,也无法抵御的痛苦哀嚎起来。 她拼尽全力抬头,连五孔流血也不管,绝不愿错过这完全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一幕。 王诩苍老的黑红色血液通过他的左手,流向徐福的身体。 泛着金光的殷红液体从徐福的身上流出,通过王诩的右手流到他的体内。 王诩的身上也开始生出了白色的细丝,它们泛着血光,争先恐后的插进徐福巨茧,开始抽血。 王诩的眼瞳越来越亮,皮肤渐渐的变得光滑滋润,脸上的皱纹慢慢结痂脱落,露出英气勃勃的年轻面孔,透着婴儿般的红润。 白色巨茧的起伏低落下去了,像是生命最后的光火,渐渐熄灭。 第32章 移魂换体·分魂裂魄 血天皇徐福就这么死了? 秦子瑶脸色大变。 难道实际上现今的皇座上坐着的,其实是窃取了徐福权能的王诩? 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血族也好、人类也好,早就被他当作食物吃光了。 秦子瑶死死的瞪大双眼,哪怕双瞳鲜血直流也不管。 王诩脸色大畅,志得意满,他低下头隔着巨茧深深的一吻:“感谢你啊,我的弟子,我会永远铭记你的奉献。” “我清楚你的心事,你放心,当我破茧而出之时,我一定会把项羽第一个送下去陪你。” 白色的巨茧忽然停止了搏动。 王诩的笑声戛然而止。 天空一片肃杀,四方异动连连。 西方天空忽然传来猛虎的咆哮。 北方天空巨大的阴影浮出海面。 南方天空燃烧起来,展翅欲飞。 东方天空青色巨龙探出了头颅。 四象归一,天旋地转。 一只妖异巨爪破出巨茧,直插王诩头颅。 王诩下意识的探出左手去挡,却轻飘飘的毫不受力。他心知上当,却已反应不及。 白色巨茧猛的重新跳动,泛着金光的殷红王血凭空停顿一瞬,然后开始猛烈倒流,甚至通过那链接天地的红色管道,向着天空冲去。 “不!!”王诩脸色大变,回手捏诀。 利爪呼啸而下,犹如泰山压顶。 王诩反手去挡,右手用力想要先行抽开。 白丝却反过来缠住了他,像是本来就连城一体,无法分开。 王诩只能干瞪着白色巨茧,眼中填满怒火。 白色巨茧逐渐破裂开来,露出徐福那张平静的面容。 细细白丝,向着四周扩散开去,缠绕着两人的身体,重新包裹起来,形成更大的巨茧。 “逆徒!”王诩气得脸色通红,他咬牙切齿的道,“你竟然还藏着一个阵中阵作三重叠加!你早就怀疑我?” 雷阵、魔现封神大阵,甚至徐福布下的反阵,都不过是障人耳目的戏法。 表面上他对徐福说的理由,是为了最大化的将吸血鬼骗入阵中,好让他们无法脱逃。但实际上这是为了瞒过徐福,他暗藏着做隐性叠加的二重法阵,也即是这最终成型的超大型献祭法阵的真面目。 但徐福竟然能留下针对性后手,三重叠加逆转法阵,就证明徐福从一开始便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 徐福神色中透着怜悯和淡淡的悲色,一语不发。 王诩却被激怒了:“逆徒!逆徒!逆徒!你该死!你该死!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快住手!住手!” “你正在毁掉道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智慧结晶!你正在毁掉我们追求无数年的通天之路!噢,不!不!不!那是我的力量!我的“道”!” “……你这蝼蚁!你这狗娘养的杂种!你这卑贱的人类!你竟然敢、竟然敢……毁掉我“得道”的机缘!!” 王诩苦心筹谋计划了数百年,伪装成学识渊博、心怀天下的老师。 得到了无数人的尊敬,挑选了无数的人选,布置下阴谋阳谋无数,安排下明子暗子无数,殚精竭虑引导疏导,最终成功的执行了这庞大的计划。 现在王诩已经无比接近成功,就要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伟大存在,却被徐福这个疯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哪怕是徐福阴谋反转重夺,他都准备了备用计划。 只是他却从没想过,面对“成神得道”的诱惑,竟然会有人弃如敝履,一出手便不留丝毫余地,直接掀翻了棋盘。 王诩咬牙切齿的瞪着徐福,厉喝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吗!”双眼亮起白光,仿佛两轮炽热的太阳。 白光冲出眼眶,直刺徐福。 徐福猝不及防,更躲无可躲,白光只一瞬间就落在他的眼上。 他闷哼一声,身后蝠翼唰的一下自动展开,瞳孔中挣扎神色一闪而过,旋即亮起非人的金光,口中响起的却是王诩的声音。 “不能一步成神,也不过是从头再来。你毁了我“得道”的机缘,我就夺了你吸血鬼王的肉身。” “不过是多等一千年、两千年,我有足够的时间再培育出足够的食物,吃掉他们我一样可以成神!你不可能永远阻止我!你就困在那老朽的身体里等死吧!嗯?你、你?……你做了什么?!” “老师,我等你很久了。”王诩肉身的脸孔倏然一变,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是徐福的灵魂,操纵着王诩肉身的右手拉开来,一道又一道符篆凭空虚画。 徐福的肉身上亮起血色的纹路,像是古老的纂字绘着玄奥的图谱,它们一一亮起,又一一熄灭,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封印。 王诩灵魂疯狂挣扎起来,徐福的肉体却像是缺了线的傀儡,无法随意操纵,一身惊天动地的道术更是大半无法调动,威力大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诩心下惶恐不已,“偷天换日·移魂换体”竟然失败了?还是这血族肉身与人类差距太大?道术的适应性完全不同? 王诩疯狂反击,却只能打出一道道风刃,带起大片黄光闪烁,割开一个又一个小伤口,却无法立刻杀死他。 “岩甲?!你什么时候学……” 徐福扛着“岩甲”躲也不躲,这毕竟不是他主修的道术,效果有限,只能支撑一时。 身上小伤不断,鲜血直流,手上动作不停,一道又一道符篆凭空虚画成型。 每起一道,徐福的肉身便浮起一层新的封印,内外呼应着。 王诩终于察觉了问题的关键,徐福肉身泥丸宫里还隐藏着一半的魂魄固守着。 移魂换体未尽全功,他并没有完全掌控徐福的肉身,无法调动足够的力量。 王诩几乎绝望了:“分魂裂魄?!你疯了!!!分裂的灵魂无法重归一统,等你现在的肉身死亡,你会彻底消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快停手!” 虽然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他就可以毁灭掉那部分残缺的灵魂,彻底占据这具肉身。但他不相信,在花费了这般巨大代价后,徐福会给他那个时间。 王诩能感觉到分布在两具肉身中的残魂互相呼应,正在同调道力。 当道力沸腾至顶点时,这两俱肉身会在同一时刻自爆,连带着他被封印锁死在这具肉体中的灵魂,一并彻底毁灭。 “快停下来!想想阿羽!你们还有未来的!停下来!快停下来!我认输了!我放弃了!停下啊!……” 王诩没有想到,他不敢相信,他尖声嘶叫着,像是歇斯底里的泼妇,恨不得将徐福撕成碎片,却毫无办法。 这本就是他布下的绝杀之局,阵中核心,除了他与徐福,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人靠近。而现在,他只能自食苦果,找不到任何借力的地方。 王诩努力的回忆着计划各处,寻找着可能的生机,却只得出绝望的结论。是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提到项羽,激怒了徐福。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坐视甚至怂恿他们的亲近。那虽然给予了徐福动力和制约,他却忘了那也是最容易令人发疯的理由。 而这枚发疯的棋子,直接掀翻了他苦心筹谋数百年的棋盘,在最后的关头毁灭了他的胜利,现在,还要毁灭彻底毁灭他的存在! “……老师,一起走吧。” 秦子瑶双眼鲜血越流越多,却连眨也不敢眨。 她清楚知道,在两千年后的东瀛还存在一位沉睡不出的“血天皇”。 那就证明,徐福的筹谋并没有成功,一定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变故。 远处忽然响起了怒吼。 就连这与世隔绝的核心法阵也无法阻挡那凄厉的啸声。 生死黑白两气构筑的巨大太极球,忽然向内凹陷了下,紧接着一道瘦削的高大身影破空而入。 张崇?!! 秦子瑶惊呆了,但很快她就发现那不过是错觉,那是一张稚气犹存的陌生脸孔,完全没有见过。 但她认出了那把闪着苍青色泽的长枪,在秦氏封禁的秘载中,清楚的记录着秦氏祖先们对它主人的恐惧。 他就是传说中重创血天皇沉睡养伤,致使东瀛血族两千年来不敢嚣张现世的罪魁祸首——霸王项羽?! 虽然已经知道了血天皇沉睡的原因,绝不是传说种所说的那样。 但看到这位被东瀛血族咬牙切齿恨了两千年、恐惧了两千年的男人,秦子瑶却忍不住心头直跳,她几乎是怀着某种瞻仰的心情仰望着青年。 项羽衣衫破碎、半身浴血,剧烈的喘息远远传来,困难的呼吸,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倒下,却拄着长枪撑着身子始终不倒。 果真是孤高的武士。秦子瑶轻声赞叹着。 然而,下一刻,却见项羽缓缓的闭上了眼。 一瞬间,所有的勇气和希望从他的身上尽数褪去,脸上只剩下无法形容的痛苦和绝望。 即便是从不明白什么叫感情的秦子瑶,也忽然感觉心抽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涌动激荡。 这陌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恐惧起来。 她呆呆的望着,血顺着眼眶簌簌而下,拉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泪,却毫无所觉。 只是胸口激烈的起伏着,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体内生长。 哈。王栩欣喜若狂。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一枚疯狂的棋子毁灭了他的希望,另一枚疯狂的棋子却在最绝望的时候乱入终局,让他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项羽已经不想活了,就算是再薄弱的道术也可以杀死他。 王诩灵魂操纵着徐福肉身,对着项羽挥出无形的气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来啊!是拼着三人同归于尽也要杀死我,还是为了救他放弃杀我自己去死?选吧,我亲爱的弟子! 徐福灵魂毫不犹豫的操纵王诩肉身朝着项羽挥手,将他整个打飞去,避开致命的袭杀,同时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利爪挥下,头颅贯穿,最后的胜利者得意狂笑。 狂笑声下,少年项羽绝望怒吼。 以身作弓,燃血为弦,青苍长枪撕裂了天空。 秦子瑶呆呆的望着,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便裂了开来,仿佛破碎的灵魂。 原来,这就是悲伤。 第33章 两千年前的嘱托 这种非人的天外之枪,难道是杀神三章·射天式?! 这竖子竟然真的练成了杀神三章! 这疯子竟然真敢使出来!!! 燃尽血脉之力,项羽他这一身本领都不要了吗! 王诩刚刚为消灭大敌而狂喜,死亡的恐惧立刻笼罩心头。 别说王诩还未成神,即便他真的得道成神,也不敢硬抗这生来便是为了杀神的天外枪术! 王诩再顾不得侵攻徐福泥丸宫,全力闪避,同时手捏道诀,一股脑的往身上甩各种防御性道术。 灵魂却忽的一恍惚,如遭雷殛,所有动作都为之一顿。他心叫不好,不过只是瞬间,那枪已刺到身前,距离心脏不过是咫尺之遥。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王诩操纵着侵占的徐福肉身双手合十一拍,在极限关头夹住枪尖,双臂长袖鼓荡激烈,爆裂开来,犹如片片蝴蝶。 巨大的冲击带着王诩一路飞退。 枪痕所过之处,大海从中分成两半,海浪向两边卷起数十丈高,重重拍落,卷起巨大海啸。 不!我绝不会死在这里!贼老天你休想! 王诩怒吼狂啸,两只手已经完全异化为妖异黑爪。双爪紧攥着枪尖,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直流,只一瞬就染红了枪尖。 却终于有了作用,枪势也为之微微一缓。即便只是极微小的变化,却让王诩欣喜若狂。 然而,下一秒,王诩立刻脸色大变。 他一时忘了,这可不是他自己的肉身,甚至肉身里还残存着原主人徐福的一半残魂。 在王诩灵魂为了保住肉身而全力向外之时,徐福的残魂终于冒了出来,在他根本无法分神的现在。 “不!!!”王诩凄然惨叫,绝望的看着利爪微微松动。 长枪呼啸着穿透双爪,刺进胸口,鲜血直流。 “……决不可让道门纯血落入徐福手里!”天地间响彻着“王诩”的声音,那是徐福灵魂驾驭着王诩的肉身在警告同门。 王诩却已全然顾不上,精神力超额催动,将刚夺来的鬼王肉身潜力、残存的道门血脉之力统统燃烧。 身形暴涨,整个人完全失去了人样,露出吸血鬼王真身。 身体表面浮现层层黑气化作漆黑鳞铠,背上蝠翼展开开来,遮天蔽日足有十数米长,一双黄金瞳亮如烈日,璀璨到了极点,也危险到了极点。 却硬生生的将刺入胸口的长枪,就此挡住不再寸进,同时主动踏海加速飞退卸劲。 再怎么逆天的枪术,它的力量也不可能是无限的! 天可怜见,好在这鬼王肉身远比他预计的还要强大。还有机会,对,还有——诶? 王诩忽然感到背部一沉,竟是不知不觉中已贯穿了整个瀛洲外海。 完了! 心陡的一凉,没有了卸劲空间,他如何能挡得住这连天都能射落的必杀一枪! 几乎就在瞬间,长枪贯穿胸口,连带着轰碎他身后的断崖,一路轰进地底不知多深。 开天辟地的枪势直压过来,王诩终于支撑不住,灵魂震颤。 下一秒,睁开眼,已换了徐福灵魂。 徐福微微扭身,改变长枪方向,向下击穿层层地岩,落在一个巨大的人造空洞里,直钉在墙上,才终于停住了去势。 王诩或许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秦子瑶却立刻就认了出来。 四周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两千年后,这里正是皇居所在! 怎么会这么巧?不,不如说这才是为什么皇居是在这个位置吗? 这一路上,秦子瑶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一路跟着、看着,从震惊到麻木。 眼前所见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若是传出去,整个血族两千年的历史都得彻底改写。 徐福手捏道诀,以血作符,轻喝低叱:“天地混淆·阴阳倒乱!赦!” 秦子瑶微微一怔,忽然惊呆了。 徐福的眼上蒙着清光,正一脸温和的看着她。 她微微的颤抖着,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错觉,更下意识的移动了位置。 却发现徐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穿过了这足足两千年的时光幻境。 “我的孩子,你来了。”声音温和细腻,透着母亲般的慈爱。 “你、我、您……”秦子瑶简直要精神错乱了,倒是意外的天生缺陷这时候起了作用。 她迅速恢复过来,切换成张崇曾见识过一次的真实模样,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问道:“您是说我吗?陛下。” “很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做祖先的、如此狼狈的模样。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这一战我们失败了,这个时代再没有人能彻底杀死他。” “之后,我将自锁泥丸宫自我封印,使肉身强制沉睡,全力拖延他破封而出的时间。但王诩此人天纵奇才,绝不可能就此死去。 “我不知道能困住他多久,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两千年,但他终会脱困而出。到那一日,便是人类与鬼族共同的末日。 “所以我请求你,我的孩子,我请求你帮助我,请答应我这个不成器祖先最后的请求。 “在王诩破封之前,在那最终之日到来之前……你一定要找到项……找到他,唤醒他……学会杀神三……最……章……这是……世界……唯一……的机会……” 声音像是无线电波传输故障似的模糊起来,秦子瑶大喊:“找到项什么?!” 徐福忽然探出一指,遥遥点在秦子瑶额上。 秦子瑶下意识想躲,却发现不论她往哪个角落躲闪,那指尖始终指向她额上眉心。 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大量的知识瞬间涌入,秦子瑶抱着头大声惨叫,瘫倒在地无力动弹。 唯有耳旁徐福的声音却越发的清晰起来,不停回荡:“找到他,唤醒他,保护他……找到他,唤醒他,保护他……” “徐福”的眼瞳忽地变得狰狞起来,王诩刺耳的狂笑声响起:“哈哈哈哈!我赢了!最终还是我赢了徐福!连杀神三章都杀不死我!还有谁可以杀死我!!” 下一秒,眼神又变得清明,徐福轻声道:“这个时代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我愿意去相信未来的可能性。” 王诩疯狂的挣扎着,对着肉身又撕又打,鲜血四溅: “哈?你能指望谁?精锐尽失以后注定一代不如一代的道门子?还是你想一起埋葬的那些鬼族小辈?不管是谁,等我出去就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你休想。”徐福抓过胸口血液,一把洒上四壁。 血色纹路自地上、墙壁一圈一圈浮现,血沿着复杂的线条开始连接起来,整个地宫都在颤抖着。 四壁灰尘扑扑而下,露出了它的真容。整座地宫便是一座完整的魔现封神大阵。 连续八道红色光柱打上天空,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开始运转,一道又一道红色锁链攀上徐福肉身,将他紧紧缠绕、层层封锁。 徐福残魂端坐泥丸宫内,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静坐死守。 黑色的岩土沿着徐福肉身开始蔓延,将他一点一点的覆盖淹没。 他的面容时而扭曲,时而平静,时而狰狞,时而悲伤。 最后,只剩下王诩咬牙切齿的嘶吼不断回荡。 “你只剩下残魂!你挡得住我一时,挡不住我一世!” “你挡不住我!徐福!” “没有道门纯血,我还可以吃你那些鬼化的孩子!” “血脉稀薄又如何?十个不够,那就一百个!一百个不够那就一千个!”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完全恢复伤势,彻底掌控肉身!” “我发誓!等我破封而出那一天,我一定会毁掉你所珍惜的一切!” “杀死你!杀死项羽!杀光你们的朋友!杀光你们的族人!杀光你们的孩子!” “就算过去一千年一万年,找遍轮回转世,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们!杀死你们!” “徐福!!!” “徐福!!!” “徐福!!!” …… —————————— 两千年后,东京地下,第七会堂。 千面伪装的“无道白夜,领着十刃及禁卫军精锐,正在与猛鬼众大战。 忽然,“无道白夜”和老翁对视一眼,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片刻前,地下忽然传来一阵强横至极的诡异气息。 既透着熟悉的威严,那是血脉中深刻的敬畏;却又异常的陌生,因为谁也不认得那是谁。 没等他们想好应对的抉择,地下又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 两人脸色瞬间齐变。 他们都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秦子瑶,秦氏家主秦子航最宠爱的小妹妹,也是当代秦氏最强大的天才! 如果她在这里出事的话,谁都吃不了兜着走,特别是在秦氏那一位马上就要权倾天下的时候。 “走!” 比他们俩更快的,却是八云与奈奈二人组。原本只是不爽执行追索的无聊命令,而偷偷躲懒而已。 然而却听到了秦子瑶的凄厉惨叫,走上前去,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却是意想不到的敌人。 那是一只高达三米、背披蝠翼,通体笼罩着不详的黑色气息的巨大怪物。 但它的脸上,却挂着璀璨的黄金瞳,一如片刻前方才见过的敌方总大将“导师”! 妖异的黑色巨爪扑面而来,带起的风声凛冽,仿佛狼啸! “快闪开!是纯血真身!”八云最先反应过来,用力一推已经惊呆了的奈奈。 利爪着地,抓出五道深达五米的爪痕,一路向前,前方地面尽皆开裂,长不见尽头。 八云狼狈的爬起身,右手一撑,却摸了个空,只见小臂以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先是一呆,然后才感觉到痛楚。 她下意识的往那怪物看去。 怪物手上正提着她的前右臂,一口吞掉。 第34章 血族真身 “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那是什么鬼什么鬼!”奈奈吓得大哭,语无伦次的大声尖叫。 “闭嘴吖白痴!”八云狠狠一巴掌拍下。 奈奈两眼水汪汪的,却不敢不听八云的话,她双手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却止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 八云咬着牙,撕下裤管当作绷带,绞紧右上臂做紧急止血。 她当然不是准备再出去和那怪物硬拼。 当下禁卫军最强战力几乎尽数到场,刚才秦子瑶那声厉啸肯定已经惊动了他们,不需一时半刻,那些强人们就会赶到。 这种纯血中的纯血,怪物中的怪物,自然是由那些大人物们去解决了。 但八云至少得保证,在那之前,她们俩不会被那怪物吃了。 只要想到那双黄金瞳里炽烈的食欲,八云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是身体本能的恐惧,仿佛镌刻在dna里的传承记忆。 那就是“导师”吗?猛鬼众的幕后领袖导师,竟然是个涅盘觉醒成传说中的完美体的嗜血者? 八云不确定。 那怪物,那双眼,毫无理智可言。 而且,导师不是在霸气的宣战后,就直接消失了吗? 就算那是个大变活人的障眼法好了,您老人家倒是赶紧走啊! 就算要找麻烦的话,也请去对付那些更有战略价值的目标啊! 找我们这些小人物麻烦算什么呢? 但如果不是导师的话,那又是谁? 那可是传说中,只有纯血中的纯血,才可能拥有的黄金瞳,竟然会接二连三的出现吗? “呜、呜呜,八云,乃的手、乃的右手……” “嘘!”八云竖起食指,她探出头去朝外看了看,没有发现动静。 好在猛鬼众这帮人财大气粗,就算是地牢也修得足够大,四面八达的,才让她们有躲迷藏的空间。 八云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没事,回头找根新的接上就好。别出声吖。总队长马上就到。” 奈奈的脸色忽然一喜,她指着通道一边:“是老翁。”接着便要站起,却被脸色大变的八云一把拉住,死死的捂住她的嘴。 漆黑的怪物从通道另一边走出,朝着老翁扑了过去。 远远只见老翁抽出铁扇,双手一前一后,同时侧身拉起,优雅舞动,圆场瞬间展开。然而—— 一招交错。 老翁像被重装卡车迎面撞上,向后倒飞出去,一路撞塌无数墙壁,卷起漫天烟尘。 奈奈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然后她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翟也来了。 无数刀枪剑戟凭空浮现,利箭般簌簌而下,铺天盖地仿佛倾盆大雨。 不到两米宽的通道根本无从躲避,更何况黑色怪物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它咆哮着,从正面向翟发起冲击。 刀枪剑戟射中它的躯体,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掉落于地,根本射不穿它表层黑气。 翟左手一震,所有刀枪剑戟齐齐爆响,炸成数百团大小不一的腥臭绿色液体。 右手合拢,数百团散着腥臭味的绿色液体瞬间向内收缩,四面八方的朝着怪物轰去。 黑色怪物全无所觉,被绿色液体溅了一身一脸,却毫无所伤。它恼怒的抹了把脸,随手甩掉,大踏步的朝着翟冲了过去。 那绿色液体落在地上,便滋滋作响,伴随着黑烟响起,地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翟迟疑了下,怪物已扑到身前,足有象腿大小粗细的妖异巨爪从天斩落。 森冷寒气直逼脸颊,翟双手合十凭空拉出一把双手巨剑,向上挥击。 邦! 双手巨剑应声而碎,巨爪毫不停留的顺势而下。 翟反应极快,一脚蹬地,飞身倒退数十米。 人还在半空,胸口五道血线喷涌四溅。他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竟止不住那强大的冲击,直到身体靠上墙壁才停住脚步。 一旁偷看的奈奈和八云已经惊呆了。 那个看起来总是很没干劲的翟,竟然有这么强!而那个这么强的翟,竟然被那怪物一下就干倒了!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猛鬼众的秘密武器杀手锏吗! 老翁灰头土脸的从废墟中站起,和翟对视一眼,同时再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翟不停的幻化出单手矛,一根又一根的射向怪物,吸引着它的注意力。 老翁全力冲刺,敏捷的动作简直不像是上百岁的老人家,他几乎毫不停留。 趁着怪物被翟吸引到另一边的刹那,高大的身材往下一矮,噌的一下从怪物一侧钻过。 翟猛的朝着怪物上方天花板掷出一连十几把幻刃。 怪物下意识的抬头,天花板崩裂,钢筋碎石一并砸落,尘埃弥漫,遮住了它的眼,它咆哮着向前伸爪乱挥。 就是现在。 老翁在后,翟在前,八云、奈奈同时杀出,朝着怪物发起攻击。 铁扇、苦无、指刀、幻刃砍在怪物身上,却如中败革,发出空空的声响。 覆在体表上的黑气猛的向内一缩,然后以数十倍的速度向外膨胀,发生剧烈爆炸。 强劲的冲击波将十刃众鬼抛了出去。 就在黑气消失的瞬间,两道白虹破空而下。 长锋从怪物琵琶骨中穿过,直透胸口。 精准、冷血、凶狠、一击致命,出手者正是“无道白夜”。 怪物猛的一顿,仰天长啸,黑气重新腾起散出,迅速蔓延,沿着刀锋向上直取“无道白夜”。 “无道白夜”拔刀便退,却不料刀下肌肉扭曲,双刀如同限死了般纹丝不动。 黑气已至眼前,眼镜蛇似的盘起。 他毫不犹豫的弃刀跳起,在怪物后背用力一踹,借力急退。 怪物吃痛大叫,发狂似的乱冲乱撞。 更多的禁卫军们涌入通道,却正撞上愤怒发狂的怪物。 对着那双传说中唯有纯血中的纯血才拥有的黄金瞳,禁卫军们少有的迟疑了。 他们下意识的去看地位更高的长官们,只这么一迟疑,禁卫军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怪物暴吼着冲入禁卫军中,利爪起落,便是身首异处,抓起残躯便大口的吞食饮血。 随着大量的血食流入,他那双灿烂的黄金瞳越来越亮,身上黑气愈浓愈盛! 恐惧蔓延,一眨眼便到了顶峰。 不知谁先开了枪,旋即便是倾泻似的弹雨泼过去。打在那层黑气上却只发出叮叮叮的杂音,然后当当当的掉了一地,竟毫无效果! 而他们的举动更激怒了怪物。 怪物抓起第一个开枪的倒霉蛋,直接将他的脑袋啃了下来。 鲜血乱喷,附近的禁卫军被浇了一头一脸,忽的一声大喊,转身就跑。 怪物拔脚便追,眼前却骤然白光大闪。 纤细冰冷的杖剑直直的刺中怪物咽喉。 黑气疯狂的向着咽喉处涌去。 杖剑一点一点的刺透黑气,冰冷寒气紧贴着肌肤透进皮下,却终究差了那么一点力道未竟全功。 盲剑阿市毫不犹豫的拔剑便退。 怪物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啸,从天花板破洞中直直跳了上去,竟是转身直接跑了。 无论是阿市,还是十刃成员们,甚至是“无道白夜”都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诡异的变化。 以至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八云和奈奈更是毫不犹豫的后退拉开,生怕那怪物又有什么怪异。 等到反应过来时,怪物早已消失了影踪。 “无道白夜”大手一挥,下令禁卫军追击,不过十刃成员们谁也没动,显然没报什么希望。倒是不少吸血鬼们拿着奇特的眼神,去看赶跑了怪物的大功臣。 “阿市,你做了什么?”“无道白夜”开口询问。 阿市茫然的摇了摇头,她皱着眉,思索良久,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一剑根本没有伤到对方,甚至连碰都没碰到。谁知道那强横无比的怪物,为什么忽然间就落荒而逃了。 老翁若有所思的道:“我倒是觉得,它很像是被阿市大人吓跑的。” “诶?”奈奈瞪大了眼,拉拉阿市的衣袖,“阿市阿市,你见过那个大怪物吗?” “怪物?”阿市不解,她的心眼感觉到那是一股极其强大的邪恶之气,却看不见那怪物的模样。 奈奈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是啊。它好高,浑身都罩着黑气,背上还长着蝙蝠一样的大翅膀。啊,对了对了,他的眼睛是传说中的黄金瞳,好亮好吓人!你见过吗?” “没有。”阿市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没有任何印象。”她迟疑了下,又道,“但是你描述的这东西,我好像有听说过。” “是纯血真身。” 众吸血鬼闻言望去,说话的正是“无道白夜”。他紧皱着眉,一脸凝重。 老翁恍然大悟:“那就是传说中,只有血脉纯度逼近始祖的纯血中的纯血,才有可能觉醒的最强战斗姿态‘纯血真身’?” 他又皱了皱眉:“可是怎么可能?在如今这个时代?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纯正的血脉,就算是秦氏也……” 众吸血鬼默然。连纯血贵族秦氏都达不到的话,其他血族就更不用想了。 八云冷冷的道:“传说中,嗜血者觉醒涅盘成完美体后,便有机会觉醒血族真身。” “你看他那毫无理智的疯狂模样,像是传说中的完美涅盘吗?”老翁摇摇头。 八云没有反驳。还有一点,即使是嗜血者涅盘觉醒后的完美体,也不曾听说过会拥有黄金瞳。 “这是怎么了?先是黄金瞳,然后又是纯血真身,怎么这些传说中的东西接二连三的都冒了出来。”老翁紧了紧衣襟,仿佛有些寒冷,他缩起身子,微微眯起眼,轻声道,“要变天了啊。” “无道白夜”摇了摇头,四周一扫,忽然沉声道:“秦子瑶呢?” “在最里面。”八云答道。 在地牢最深处,“无道白夜”看见了秦子瑶。 她侧躺在地上,手紧抱着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双眼紧闭,脸颊上挂着两行血泪。 第35章 秦子瑶 她,一出生,便拥有超越家族同辈子弟的超级精神力。 她,被视为血天皇的恩赐,家族复兴的希望。 她的母亲,在她生下来后就被远远的打发出去。 按家家主老们的说法,不能让母爱的软弱毁了家族的希望。 周岁那天,她纯靠本能模仿释放出精神幻术。致使专责供养她的十三位侍女发疯,七死六伤。 家主欣喜若狂,当日便召开家族大会,请出早已闭关数百年的三位老祖,决定日后教导她的一系列课程。 三岁那年,她成功的练成了秦氏传承的豢养幻术。 两年后,她开创性的提出了现实生化改造配合豢养幻术,无限魔改,直至得到最强改造幻兽的惊艳创意。 隔年,她在秦氏生化科技研究所制造出了第一只血族改造生体兵。 十六岁那年,她糅合古代幻术与豢养幻术,创造出独有的豢养结界幻术“幻想天罗”——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败尽秦氏上下。 但她并不高兴。 不,准确点说。无论是高兴还是痛苦、愤怒、快乐、悲伤,又或是恐惧、贪婪、厌恶、绝望,她都感觉不到,也不明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族人们看她的眼神,变得敬畏,甚至恐惧,到最后避之唯恐不及。 开始有人背后偷偷的叫她,无心之魔女,然后很快传遍。 她无法理解,也不去理会。 直到她发现这股风潮已经蔓延到她的研究所,严重影响了她的研究工作。 于是她翻找出已经被家族遗忘很久的上古幻术分支“媚术”系列。 没多久,她学会带上不同的“面具”,效果好得出奇。 哥哥姐姐们都变得亲近起来,这其中有一个最经常来找她的,后来变成了新的家主。 他说,这都是多亏了她。他一定会一辈子爱护她,保护她。 其实,谁做家主对她毫无影响。 血族如何,家族如何,她也毫不关心。 渡过的最有趣的时光,大概是遇上家主哥哥那个被废弃的孩子之后的那段时间。 如果早生两千年,那个孩子一定是被家族视为至宝的超级天才。 遗憾的是,他生在如今这个古代幻术没落的时代。 所以他变成了弃子,饱受鄙夷。 他不服气,他拼命钻研,解析重构出了大量古代幻术,甚至连记载里仅属于血天皇独有的三大幻术禁招也不例外。 即便他还原重构出来的大多数都是弱化版,还被他换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字,“月读”、“天照”、“别天神”。 只有那些他也没办法重构,只能老老实实使用古代幻术的方法施展出的,他才不去改动名字,比如“天地混淆·阴阳倒乱”。 在这个年代,仍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不,不如说,正是因为在如今这种时代,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但对秦氏来说,无论他在古代幻术的研究上,有再多惊才绝艳的天分,都毫无意义。 不过,这不妨碍她和他成为朋友。虽然她那时只是对古代幻术有兴趣。 但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是“有趣”,只是觉得那段日子,应该符合这个定义。 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点一点颓废下去,看着他忽然振作起来; 看着他为了一个人类女孩变得勇敢,又看着他为了同一个女孩变得绝望; 看着他叛离家族变成了禁卫军,看着他改名为翟,带上沉迷动漫废物死宅的面具,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她不解,她疑惑,她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你连心都没有。”他说。 她想要、明白。 她开始与各式各样的男性接触,人类、血族、禁卫军甚或秦氏本族,接着采用大批量活体社会试验,试图通过采集庞大的基础数据,通过数学公式,构建感情模型。 试验结果不言而喻,倒是因此衍生出的许多都市传说,在很久之后被改编成了不少经典的纯爱作品,比如《沙耶之歌》啦、《妖精的旋律》啦之类的。 第一次的试验不能说完全失败,她得到了大量的数据,并很快开始第二次试验。 这次,她选择在最新研究的狂魔生化兵上加入感情模块,结果酿成了巨大的试验事故,试验品的暴走几乎毁掉了整个荒川区。 无道组副组长无道纱罗直接打上门来,要秦氏给一个交代。 家主哥哥倒是非常垂涎那强悍的战斗力,但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只好宣称,那个后来被称为“狂魔ultimate”的特制型生化兵,是个绝对的意外,绝不可能出现第二例。 后来这件事,以狂魔ultimate被吸收入禁卫军完结。 第二次试验的额外收获,是让她的生化兵改造技术有了极度深化的进步,但同时她发现,后天血族与先天纯血在思维模式、感情模式、逻辑模式都有着巨大区别。 并由此萌生了以纯血血族,最好是秦氏本家纯血血族来作为试验品的想法。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被家主哥哥拒绝了。 不过她没有气馁,家主不给,她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制造人造纯血血族。 得益于那个特殊的年代,禁卫军的管理也不像今天这么严格,她足以悄悄搜罗到充足的试验素材,不论是雄性基因还是雌性母体都不缺。 在精挑细选了一番之后,选择了与她的基因匹配度最高、最优秀的一批基因,进行了大量的人造纯血血族试验。 但这一次她撞上了铁壁,整整三百六十一组试验体仅有一组存活,诞下的却是个天生精神力缺陷的废物,甚至还比不上翟。 之后不久,她就被叫回了家族。大量的血族失踪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何况其中不乏禁卫军,甚至还有些秦氏的边缘成员。 好在在禁卫军之前,家族先发现了情况,将此事瞒了下来。 此时的家主哥哥已经掌握了家族大权,秦氏蒸蒸日上,甚至在和禁卫军的几次争斗中更丝毫不落下风。无论是家家主老们,还是年轻一辈们,都非常满意。 反过来,对于曾经是家族希望的她,却变得冷淡了许多。 在家主哥哥的斡旋下,她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家族的安排,重新回到研究生化研究所研究改造血族生化兵。 她将“狂魔”机型一举发展至gammaii型,再次赢回了家族的信任、家主哥哥的信重、以及秦氏后辈们的崇拜。 事实证明,她根据大量试验数据所建立的感情模型,非常有效。再配合她的媚术,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依然不明白。 也许唯一的意义便是证明了,这样的做法虽然能让她做出“定义”,但无法让她“明白”。 之后的经历泛善可陈,失去了目标,她开始有些明白翟所谓的“混日子”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平时的生活,基本就是接受家主哥哥委托,研究,交付,再重复这过程,直到她再一次被家主派出,去抓捕血族的敌人。 却遇上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少年,他竟然能免疫她的幻想天罗,甚至连媚术也对他无效,在他的脑海里更藏着一股远强于她的超强精神力。 看来这是个很好的试验目标。 她在分析推理之后,重构了幻想天罗的导引部分,成功将少年拉入了幻境。 紧接着使出了终极幻术三禁术之一的“天地混淆·阴阳倒乱”,试图解开少年脑海里那股精神力的秘密。 却无意间揭开了两千年前的隐秘,颠覆了整个血族的认知,更接受了血天皇陛下的传承和使命。 但最重要的是,她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了,悲伤。 被老天忘记赋予的感情,正从她的血液里生长出来,迅速生根发芽成长蔓延开来。 这真是…… 太棒了!!! 秦子瑶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却有另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向她展开了怀抱。 世界的另一边,有一个极其明显明亮的光点,在远处不停的闪烁。 脑海中回荡着的声音,深深的烙印在她血液里。 她低低的重复着:“找到他,唤醒他,保护他……找到他,唤醒他,保护他……” “——爱着他。” ———————————— 地下皇城,秦氏庄园。 “我不想听到什么‘可能’、‘大概’、‘也许’……” “什么叫‘应该没问题’?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有问题就把问题解决了,你解决不了的告诉我,我来解决。‘应该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说她完全没有受伤?哈!你眼瞎的吗?她一直昏迷不醒,你和我说她完全没有受伤?那她为什么昏迷不醒?” “自我防御机制?你说她会自动苏醒?什么时候?”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 “家主、家主大人!” “什么事!” “大小姐醒了。” 秦子航微微一愣,很快收敛了眼神,大踏步的走进秦子瑶的房间。 秦子瑶正半倚着床,怔怔的发呆。 听到声响,她转头向着门口,往常明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空洞无神,黯淡无光:“子航哥哥?” “是我。子瑶,你的眼睛……?”秦子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看不见了。”秦子瑶平静的回答。 “是谁!是谁伤了你!”秦子航愤怒大叫,“告诉哥哥,我杀了他!” “不,我要自己来。哥哥只要帮我找到他就可以。”秦子瑶仰着头,脸上淡淡的笑着,“子航哥哥,你会帮我找到他的对吗?” 秦子航呆呆的看着,心里震惊之极。 他见过媚术全开魅惑天下的秦子瑶,也见过面无表情无口无心的秦子瑶。无论是伪装的哪张面具他都非常熟悉,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是他最大的依靠。 但他从没有见过现在这样子的秦子瑶。 只是微微轻笑着,便透着从心底泛出的欢喜,全身上下洋溢着暖暖的幸福。 仿佛有什么美好的独属于他的东西,悄悄的被偷走了。 秦子航猛的握紧了拳,沉声道:“嗯,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然后,杀了他! 第36章 火焰晨曦 老翁笑眯眯的跟在“无道白夜”身旁。 这大概是近百年来,禁卫军领袖,第一次以公开名义走进秦氏庄园。 当“无道白夜”,或者说顶着无道白夜面孔的人,公开走进秦氏庄园时,毫无疑义的引起了诸多猜疑。 哪怕是顶着护送秦子瑶回家的名义,也是一样。但这大概也在这位家主大人的计算之中吧。 “无道白夜”向着秦氏微微鞠躬:“家主大人,一切顺利。” 秦子航摩挲着两人呈上的断刃,怔怔出神。不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这不是沉默的时候。他收起九字兼定,向着两人微微颔首:“辛苦你了,叔祖。” “不敢当,家主大人叫我千面就好,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这个名字。” 老翁微微眯起眼,果然是千面吗?也是,能从谈吐气质到身手武技都模仿得一丝不差的变态,想来也只有他一个了。 秦子航头也不抬的问道:“听说现场出了点意外?” 千面目光微闪:“只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而已,大概是涅盘失败的嗜血者失败品,不足为虑。” 秦子航点点头,不置可否。 千面顿了顿,轻轻问道:“斗胆请问家主大人,无道白夜那边……” “叔祖安心,计划一切顺利。”秦子航点了点头,“他已经落入陷阱,那是我精心准备了六十年的死牢,没人帮助的话,他绝对逃不出来。” “请家主大人放心,有我在禁卫军里,不会有人帮助他了。等到神皇祭典之后,哈,那就更不会有人帮助他了。” 千面微笑着,伪装的“无道白夜”脸上伤疤扭曲着,看起来极度恐怖。 “不,在那以后,想必他已经成为历史了。而家主大人,您将成为东瀛血族历史上,第一个同时掌控了禁卫军与秦氏两大势力的,真正的‘皇’!” 秦子航低声道:“不,还有一个。” 他打开右手边抽屉,取出一份黑底红边的通令,正是标准制式的禁卫军内总队长命令文档。 千面接过一看,脸色沉了下来。命令上只写着一行字:“着无道纱罗即刻接任禁卫军总队长。” 千面恭谨递还,九十度鞠躬致歉:“非常抱歉,都是属下的错,那字条怕是起到了反效果,才让无道白夜……” “呵呵,不用这样,叔祖。”秦子航伸手扶起他,“没有你的刺激,他恐怕还下不了决心。” 他拍了拍无道白夜留下的最后命令,啪啪作响:“他留下这份密令又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大势已去,没有几个是愚忠殉葬的白痴。” “这份密令现在不一样落在我们手上了?至于无道纱罗,她已经被调离了中枢,不过要是她真的闹起来,难免有些麻烦……” 秦子航微微沉吟。老翁却已经笑着接过来:“家主大人放心,无道纱罗就交给老朽好了。” “哦?” “承蒙家主不弃,老朽怎么能不努力呢。家主大人放心,老朽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份大礼,相信家主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秦子航深深的看了老翁一眼。当年家主传承之际,在他即将展露胜利之前,便是这老狗第一个投靠过来。 血腥清洗的时候,又是他第一个自请成为秦无病那孩子的守护者。这么多年,始终半流放的安排在无病的身旁。 就连这次,亦是老翁主动回归投诚,甚至察觉到了千面的身份。对这个嗅觉敏锐的老狗,秦子航一直抱有警惕。 不过,现在整个地下皇城实际上已经处于秦子航的掌控之下,就算这老狗有些小心思又如何,身为皇者自然要有胸纳百川的胸襟。 秦子航微微颔首:“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期待着你的表现……”他顿了顿,加上了老翁曾经的名字,“子楚。” 老翁一顿,手不自然的颤动两下,肃然道:“请您衷心期待。” “猛鬼众那边,一切照计划进行。”秦子航转向千面,“然后,禁卫军这边,开始下一步吧。” “遵命。两千年了,禁卫军终于要和秦氏携手共进,共同保护皇城了。”千面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想必会有很多反对者吧。” “让他们反对吧,反正他们也反对不了多久了。”秦子航无所谓的笑了笑,摸出一张写满了名字的便签递给千面。 “只有一点,在祭典之前,所有的关键位置都要换上我们的人。” “家主大人的准备可真是充足啊。”千面接过扫了扫,熟悉的陌生的都有,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身处禁卫军中高层,都是秦氏的人。 秦子航微微一躬,肃容正色道:“我秦氏千年积累,就都交给您了。一切拜托了。” 千面也严肃起来:“家主大人放心,事关秦氏千年大计,属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对视一笑,秦子航打趣道:“叔祖,你到时候可是真的要‘死’上一次。” 千面也笑,老翁也凑趣的跟着笑。 秦子航笑容却突然一沉:“还有一件事,给我找出那个害子瑶受伤的男人。” 千面和老翁面面相觑。 秦子航背着手走来走去,脸上少见的露出焦躁:“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子瑶才私下偷跑去猛鬼众据点的是吗?” “就因为他,她才会受伤,搞得眼睛都瞎了,现在还闹着要去找他……那个小子叫什么?张崇?把这混小子给我抓出来!” “不,算了。”没等千面回应,秦子航又自己否定了,“在这种时候,不该为这种小事分心。” 千面和老翁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 千面微微欠身:“追捕雷帝本就在禁卫军的既有任务表中,冒然取消反而惹人怀疑。我会安排人继续追捕的。” “那就交给你了,不要浪费不必要的力量。”秦子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沉默片刻,又道,“抓到人后,先把他带来见我。” “是。那么我等先行告退。” “等等。我和你一起出去。”秦子航笑了,“演戏要演全套。从现在开始,秦氏和禁卫军‘和解’了。” 门开。 “咦?”老翁忽然面色一变,双手结印变幻。 窗沿一只黑色的纸蝶颤了下,无故自燃。 “式神?不,这是更古老的,‘剪纸化蝶’?!”老翁瞪大了眼,下意识的看向秦子航,“家里还有其他人修习古代幻术?” 秦子航脸一黑,转身就走,他快步疾行,飞快的来到秦子瑶闺房门前,用力拉开门。 门后伊人已去,芳踪渺渺。 秦子航脸色阴晴不定,猛的狠狠一拳砸在房门上。 ———————————— 一天后。 猛鬼众第三要塞。 神道翻阅着各处传来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 四十七个区域支部领袖,最终成功逃生的竟然连一半都不到。 在即将举事之前,竟然遭遇如此重创,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要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部分忠于导师的都活了下来。 嗯? 神道猛的一惊,再次拿起桌面上各处报告,往回倒看。 大阪支部长芳村,死亡。 京都支部长高槻,失踪。 奈良支部长久保,重伤。 兵库支部长花泽,死亡。 福井支部长龙马,重伤。 三重支部长北田,重伤。 …… 比起关西诸支部损失惨重,更忠诚于导师的关东诸支部长们,虽然谈不上毫发无伤,但也谈不上什么重大损失。 这,总不会是巧合。 神道手微微的颤抖着。 难道,这一切都是导师早已安排好的? “你啊,要对那位导师大人留点心眼哦。”言犹在耳,佳人已逝。 想起当时她说这话时,他还发了很大的火,可是难道? 身后忽然传来异响。 “谁?”神道猛的回头,却见到一身狩衣、脸带般若能面的导师飘然入座。 “导师。”神道九十度鞠躬,遮住了他的脸,也挡住了他的表情。 他双手举着报告递出,大声道:“神道有罪!四十七位支部长损失惨重,我……” 导师接过报告看也不看,他随手往旁一方,轻轻一笑:“呵呵,你有什么错?” 神道抬起头,掩不住满脸讶异:“导师,我……” 导师凝望着他,意味深长的道:“背叛猛鬼众的是芳村,挑拨离间图谋不轨的是芳村,泄露消息给无道白夜的是芳村,致使各地支部长们死伤惨重的,还是芳村。” “神道你忠心职守,在禁卫军来袭之时,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身先士卒支身断后,保住了忠诚的同志们的性命。那些不忠于同志者的,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这是所有人亲眼所见,你已经是所有猛鬼众同志们信赖的希望。所有到京的猛鬼众精锐部队,此刻前所未有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你有什么错?不,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做得非常好。” 神道心头一震,紧握着拳:“可是导师……在举事之际,损失了这么多的同志。我、我还把那个夏国少年给忘了,” “不,是我没重视导师的意见,把他给落在了‘第七会堂’地牢,现在恐怕落到禁卫军手里了。我、我怕耽误了导师的大业。” “只是个饵罢了,丢了就丢了。你们平安回来,才是真正重要的。”导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牺牲,ge命的道路上难免牺牲。” “我们要做的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扛起同志们的遗志,坚定前行,连他们的份一起努力下去。否则,他们的牺牲就毫无意义!” “今天伪皇的反应越激烈,就代表他们越虚弱。曾几何时,他们何尝将我们放在眼里?” “但现在,他们却出动了禁卫军、无道组、十刃来围杀我们,甚至就连位高权重的总队长无道白夜都亲自出动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神道下意识的问。 “恐惧!他们在恐惧着我们!恐惧着猛鬼众!恐惧着人民的呼声!恐惧着代表着绝大多数的我们!所以他们才不惜一切,要将我们抹杀在萌芽之中!” 导师高举着双手,语气激昂。 “但是迟了!太迟了!” “战鼓已经敲响,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我们将推翻那座腐朽的皇城!改变这个扭曲的世界!让真正热爱血族的人成为真正的主人!” “东瀛的未来,血族的未来,是我们猛鬼众!” 神道听得热血沸腾,神采飞扬,他为自己片刻前的动摇而羞愧内疚、痛哭流涕。 这就是他熟悉的导师。 这就是他最早追随导师的理由。 这个腐朽的扭曲的世界,早就应该改变了! 导师凝望着他,威严的黄金瞳耀着灿烂的光。 “立刻召集所有的同志,不管是本组还是外围组织。” “召集所有志同道合的盟友,不管是血族还是人类。” “重新编组我们所有的战力。” “等到伪皇祭典那一日。” “让我们将自由的火焰燃遍东瀛!” 第37章 尾声·猛鬼令 东京,所有有头有脸的抵抗势力,无论人还是吸血鬼,都收到了来自猛鬼众的黑函。 无论城市中心,还是偏僻荒凉的大田区。 集英组三代目濑户看着手中的黑函,眉头紧锁。 虽然集英组号称大田区的霸主,但濑户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诱惑人心的口号罢了。 不说整个东瀛整个东京,即便只是在大田区这么个小地方,都存在着大和田组这么个能和集英组分庭抗礼的势力。 而大和田组不过只是猛鬼众众多外围势力中极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和那样的庞然大物相比,集英组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棵小草。 但是,就算是小草,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啊混蛋! 濑户猛的一拳砸在榻榻米上,脸色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就在一天前,只听闻于传说中的猛鬼令忽然传遍了地下势力。 猛鬼众“号召”所有抵抗暴政的势力们集合起来,无论是人还是吸血鬼,全部团结起来,准备向地下皇城宣战。 刚开始的时候,濑户是完全当笑话在看的,甚至还和老婆莲开玩笑,说猛鬼众的作秀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谁知道隔天就接到了猛鬼众正式的黑函,并且猛鬼众在大田区的话事人、大和田组长将在稍后正式上门拜访。 “拜访?我看是逼宫来了吧。”濑户喃喃自语着,愁眉苦脸。 比起被裹挟着和皇城全面开战,他更担心的是,猛鬼众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撕下脸皮,赤裸裸的想吞并他们这些小势力。 毕竟,反攻地下皇城什么的,实在是太夸张了啊。 “亲爱的。”拉门拉开,露出深蓝短发的成熟女性来。 濑户手忙脚乱的背过手去,试图藏起黑函:“那、那个莲啊,有、有、有什么事吗?我正在思考、嗯,思考很重要的人生。” 莲走进和屋,顺手拉上门:“亲爱的,我已经看到了。是……猛鬼令吗?” “啊,你看到了啊……是,是猛鬼令。”濑户苦笑了下,带着种意义未明的含义叹道,“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东西,还以为只是个传说。”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那藏也就没用了。不过也不稀奇,在集英组中,莲的威望甚至比他还高,这种大事想瞒过她根本是做梦。 濑户意兴阑珊的递过:“你看看吧。哈,还是真是‘猛鬼令’啊……” “这语气这措辞,根本就是直接下命令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位至高无上的血天皇陛下的圣旨呢。” 莲接过黑函,摩挲着封面那奇异的质感。 她反过来一看,背面是个赤金色的般若假面,仿佛燃烧的火焰直要从纸面上跳出。 “果然是……”她喃喃道。 “嗯?莲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亲爱的你准备怎么办?”莲扬了扬黑函,“照那命令去做吗?” “怎么可能啊混……呜呜呜呜!”濑户大吼,还没吼完就被莲压住了嘴巴。 “嘘。”莲竖起食指,“小心隔墙有耳。” “呐,不要紧啦莲。”濑户握住她的手,一脸满不在乎。 “这可是我们集英组的蜂巢中心啊。身旁守护的都是过命的兄弟。猛鬼众再怎么势力庞大,也不可能……” “万事小心为上。” 莲横了他一眼,濑户骨头都酥了,头点得跟狗似的:“是是是。” 他半耍赖的搂着莲,就像是拥住了整个世界,连原本的担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呐,莲啊,我们离开东京吧。” 莲微微偏头:“离开、东京?” “诶。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以后,我们就离开东京吧,离开东瀛,到其他地方去旅行。去欧洲、去普罗旺斯,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那片薰衣草花田吗?” “我们忙了这么多年了,忙来忙去忙得要死要活却都没享受过啊。我说啊,如果只是这样天天忙碌的话,不是很对不起这悠长的寿命吗?” 莲又气又笑,她拧了濑户一下:“大和田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说这个?” 濑户沉下脸来:“我看他们就是想吞并我们!什么反攻地下皇城?简直是胡扯!” “他当别人是傻瓜吗?这么天真的话也讲得出来。根本是连借口都懒得想,直接撕破脸皮不要了都。” 莲沉默半晌,说道:“也许他们这次是认真的呢?” “哈,不可能不可能。”濑户连连摆手,嘴角满是鄙夷。 “就凭那群唯利是图的渣滓?别开玩笑了喂。从老爷子那辈起,就没见他们和禁卫军干过,倒是整天和我们抢地盘斗得热闹。” 莲沉吟道:“大和田组长看起来倒不像你说的那样。” 濑户也有同感:“大和田倒是条汉子。不过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放逐到这种荒郊野外来了,不是吗?” “嘿,老爷子早就说过了,猛鬼众就是一群只会空喊口号的乌合之众。” “是是是,濑户大老爷最厉害了。”莲白了濑户一眼,“那我们集英组怎么一直被人家压制着呢?” “这个嘛。毕竟体量在那边啊。”濑户尴尬的咳嗽两声,摊了摊手。 “别说猛鬼众本家了,就算是大和田组这种外围组织,随便都能拿出二三十个精英。” “更重要的是,就算损失了这票人,他们随时可以再补充起来。这简直就是作弊啊!我们可没法像他们那样不顾自己人的死活。” “是呢,所以大家才这么信赖你呢。”莲抚着他的脸颊,神色迷离。 濑户豪情万丈,唾沫横飞:“但是啊,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平时也就罢了,猛鬼众真撕破脸不要的话,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田区真正的大佬!” 咚咚。 濑户声音戛然而止。 “大哥,大和田组长来了。” 濑户咳嗽两声,沉声道:“请他到大厅,我马上来。”他回头对莲说道:“莲你……”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莲手腕微抖,将短匕藏进袖子:“我和你一起去。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希望最后我是陪在你身边的。” “好,我们一起。” 和式大厅。 两侧席位上空空如也,跪坐在主座正对面的是一条昂藏大汉。 大汉上身黑色西装敞开着,露出绘着夜叉图的丝绸里衬,是那种一看就觉得“啊他就是黑道大佬”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极道的味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濑户也是,所以这俩人的关系在过去这几年来其实不错。 然而,私人的交情在组织的立场面前何其渺小,更何况俩人的关系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 走进大厅的时候,濑户看着两侧空空如也的席位皱起了眉。 “其他人呢?” 莲微微摇头,低声道:“已经通知了他们。” 濑户直接看向大和田:“是你们搞的鬼吗?大和田。你们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集英组的下场,取决于你的选择。”大和田缓缓摇头。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兄弟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在你们表态回应猛鬼令之前,你们所有人都是本家的潜在盟友。” 濑户也不绕圈子,开口冷笑道:“如果我们拒绝的话,就是敌人了对吗?” 大和田斩钉截铁的道:“东京即将成为战场,这是决定东瀛未来的命运之战,是我们与那座腐朽皇城的全面战争。” “在这场战争里,或者成为我们的伙伴,否则就是我们的敌人。本家决不允许三心二意的家伙做墙头草左右观望。” 濑户慢慢眯起眼,声音渐渐提高:“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通知你。这是本家的最终决定。”大和田顿了顿。 “看在这几年的交情上,私下提醒你一句。别犯傻,濑户。这不是其他,这是本家的猛鬼令。” “你应该听过猛鬼令的传闻,我可以告诉你,事实只会比你听过的更夸张。猛鬼令既下,本家的决定已无可更改,别想着反抗,会死人的。” 大和田低声重复:“会死很多人。”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濑户低吼道:“可你们是要断我的根!同意的话,我集英组就没了。” 大和田沉默半晌,沉声道:“今日过后,很多组织都没了,不止集英组一家。等战争结束那天,还有更多的组织也会消失。” “这是战争啊濑户,这是你死我活不杀到一方全部倒下不会停止的全面战争!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更不会允许有人左右摇摆渔翁得利。” “无论是本家,还是皇城,都不会允许第三方的存在。” 大和田抬头凝望着濑户,眼瞳里是从未见过的坚决。 那种以为当今社会早已灭绝的名为“信念”的东西,从那双深邃眼瞳底直透而出,熊熊燃烧。 这家伙是认真的! 猛鬼众这群疯子,这次真的疯了吗? 濑户下意识的松了松衣襟,他忽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连喉咙都干涩起来,就像是十七八年没喝过血一样。 “我……”濑户沙哑着嗓子,“我需要和兄弟们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一个人做主。” “可以。但时限只到后天晚上十一点。过时不到,即为敌人。”话说完,大和田起身就走,“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不是敌人。” 眼见着大和田就要出门,濑户忽然道:“你就不怕我回头直接就投了禁卫军卖了你们?把你们这所谓的战争扑灭在萌芽里。” “你搞错了啊,濑户。”大和田停住脚,回头望了他一眼,“战争已经开始了。” 濑户沉默下去。 大和田走出门,想着濑户身旁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忍不住紧了紧衣襟。 “别做蠢事啊朋友……” “为了这场决战,本家已经准备了一百多年啊。” “不管你怎么选,结果都早已注定了。” 第1章 岛田组 舞池中数不清的男女在摇摆,地面伴着音乐,有节奏的震动。 在重金聘请来的dj指挥下,整个场子的气氛不断升温,混杂着浓郁的酒香和荷尔蒙的气息。 醉醺醺的男人搂着醉醺醺的女人。 领舞的女人在欢呼声中扯下外套扔上天空,露出紫色蕾丝的胸罩和大片雪肌。 男人们狂热的争抢起带有余温的外套,甚至大打出手。 平时的社会精英们扯下了虚伪的面具,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自己的欲望。 夜总会里的生活,总是这么的美好萎靡。哪怕“高天原”其实只是开在大田区这种偏僻地方的小场子。 岛田面无表情的从舞池旁走过,看场的保安见到他便立刻九十度鞠躬。 因为岛田组便是这一片的老大,哪怕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和七间能收保护费的场子。 岛田走过舞池,走过装修华丽却已显过时的走廊,走进走廊尽头的电梯,按下最底层的按钮。 青铜雕花的门缓缓合拢,将沸腾的乐声和醉生梦死的极乐净土关在门外。 最底层才是岛田组的真正核心据点,平日决不许他人踏入的禁地。 当电梯门打开时,岛田已经露出了血色的双瞳,迎着门外的兄弟。 穿着花哨的白色长风衣的,腰间吊着武士刀的日日野,岛田组里唯三的吸血鬼之一。 日日野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怎么样?那位小兄弟,是不是本家的干部?” “嘘。小心有人偷听。”旁边的一条赶紧比划了个手势。 他身形瘦削,穿着修身的西装,带着平光眼镜,看上去像个白领精英胜过于黑帮,但瞳孔里却闪着赤红的光。 “怎么了?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日日野不满的道。 一条不为所动,一丝不苟的重新复查一遍,哪怕他不久前才刚查过。 岛田走到屋子一边,打开里面的小隔间,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重伤的少年,情绪复杂。 冒险捡回这个少年,到底是机遇还是危险? 当时一群十几个禁卫军围着少年,少年身上还插着两把刀,岛田他们却连少年怎么动手都没看清,禁卫军就全部倒下了。 少年高举首级贪婪的吞食着血,那双璀璨的黄金瞳瞥过来,岛田三人组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兴起。 如果不是少年忽然昏迷,岛田三人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条已经检查完了,打出安全的手势。日日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走到岛田旁边,满怀期冀的看着他。 岛田沉默良久,摇摇头。 日日野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岛田接着开口,却让他又燃起了希望。 “整个地下世界已经乱成一片了。好多朋友都不见了。‘那边’到处都在抓人,我根本找不到人来问。不过,很多人都看见了黑皮狗出没,想来是发生了大事没错。” 日日野一击掌,兴奋的原地转圈:“我就说我那兄弟不会骗我。本家果然是和黑皮狗干了一场大的。这小、不,这位年轻的大人,肯定是本家的高级干部没错了。” 一閺却看见了岛田眼底的忧色,他轻声问:“大和田组长那边呢?” 二閺和岛田组相比,大和田组才是这一片真正的老大,本家会议上都有座的主。 岛田摇摇头:“我没敢和大和田组长说。”他顿了顿,“而且大和田组长也没时间听我说。” 岛田从怀中摸出一张黑色请帖。 一条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一行血字,要求在明天晚上11点到达,地址倒是离这不远,印象里那里只有座废弃了很久的工厂。 一条晃了晃黑贴,问道:“这是什么?” “本家的召集令。”一条一惊。 黑贴跌落,翻转中露出背面的般若鬼印,仿佛直要从纸面上燃烧起来。 他赶紧捞起,双手捧着,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是惊喜又是疑惑的问道:“本家的召集令,发给我们的?我们岛田组可是外围中的外围啊。” “所有人都接到了,我们、七海组、罪木组、桑田组、山田组……所有的。”岛田强调道。 一条推了推眼镜:“这很奇怪,七海组整体实力强劲,桑田组长个人战力堪比本家干部,他们接到召集令可以理解,但怎么连我们这种小角色也接到了?” “还用想吗!本家终于要动手了啊!”日日野两眼放光,大声道,“他们终于要出手干掉那座魔城,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了!” 岛田和一条对视一眼,就是这样才可怕。 无论是地下皇城还是猛鬼众也好,对岛田组来说,都是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庞然大物。 现在这两个庞然大物要终极决战了,就算是统帅他们的大和田组,在这场战争里也逃不过炮灰的命运。何况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小人物? “大哥!这是个机会啊!”日日野插入两人中间,他指着角落小房间。 “我们救了本家的高级干部啊!等他伤势复原,呃,时间可能来不及,不过没关系,我们只要带着他回到本家。我们就发达了啊大哥!” 岛田看向一条。一条沉声道:“大哥,这次日日野说对了。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日日野兴奋起来,难得他也有被夸奖的时候,多亏了他一力坚持救了那少年。 他大声道:“就是啊大哥!凭什么我们就要缩在这种小地方偷偷摸摸,他们就可以大鱼大肉,爱吃活食就吃活食,我们却连医疗血浆都吃不饱!” “我们才是东瀛的真正主人!他们只不过是寄生在我们身上的臭虫罢了!神道大人说得对,打倒那座腐朽的皇城,我们才有未来!” “我们要自己当家做主,让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 一条低声道:“大哥,本家不可能放过任何不稳定的因素。从你接到召集令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岛田悚然而惊。 猛鬼众如此肆无忌惮的大举动,禁卫军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岛田组本就是猛鬼众外围组织的外围组织,不走难道留下来让禁卫军当功劳抓吗! 岛田腾地站起身:“你说得对。我们走!” 日日野兴奋的呼应:“是,大哥!” “不,我们还不能走。”一条却伸手拦住了他们,他指了指小房间,“我们要全力救醒他。” 一条顿了顿,补充道:“哪怕他不是本家的干部,我们也要救醒他。” “你说他不是本家的干部?” “为什么这么说?” 日日野和岛田同时开口。 “在大哥你出去的时候我查了些东西。插在少年身上的两把刀都不是凡物。”一条指了指挂在日日野腰间的武士刀,“这把是蜘蛛切,传说中源满仲保卫天下的两把名刀之一。” 日日野瞪大了眼,一脸懵逼。 “另一把更有名,童子切安纲,天下五剑之一,理论上现在应该是作为国宝,存放在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 日日野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攥紧了刀,带着点期冀的问:“仿制品?” 一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岛田叹了口气:“那两把刀朴实无华、但线条优美,保养精心却难掩沧桑,一看就是古代大匠师的精心之作,不是那些仿造的假货能比的。” “所以我不能留下它了?”日日野不舍的道。 “白痴!它们的主人肯定是禁卫军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而能和这位大人物交手、甚至还带着敌人的武器活着离开,那位少年不管是不是本家的干部,都是禁卫军的大敌,而且是那种实力爆表的超级高手!” 一条推了推眼镜,望了小房间内一眼,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他很可能不是本家的干部,如果是的话,不可能一点声名都没有。” 日日野不以为然的反驳:“那不一定啊,如果是本家暗藏的什么秘密武器呢?”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肯定会收到本家相关的搜寻指令,而不会不闻不问。” “就算我们不知道,大和田组长那里至少会有相关资讯,但既然大哥没说,显然是没有。” 岛田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条继续道:“所以,这个少年很可能是个隐藏在民间的独行高手,很可能是被本家和禁卫军的战斗给殃及,才暴露了身份。” “独行的,怎么可能……”日日野嘟嚷着,忽然沉默下去。 “可能的。记得他是怎么对付那些禁卫军的吗?”一条声音放得更轻,仿佛生怕惊动了沉睡中的怪物。 “他还有黄金瞳,他很可能是真正涅盘觉醒后的嗜血者完美体。” “那……”日日野左看看右看看,“我们还要救他吗?” “要!当然要,不但要,我们还要全力救他,尽快救醒他。”一条肯定的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来现在东京所有和本家有联系的势力都接到了召集令。本家是真的下定决心大干一场了。” “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里,不可能是任我们单打独斗,肯定是要重新编组分配统一安排。” “对大组织来说,这未必不是一次重新洗牌壮大自己的大好机会,但像我们这种小组织,几乎肯定只能成为炮灰了。” 日日野不安的看向岛田。岛田脸色沉重的点点头,这正是他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也许本家看不上我们这样的杂兵,但大和田组长这类外围组织的高层,肯定会趁机扩大势力。” “像桑田组长这种个人战力惊人的,或许还有些机会,但像我们这种……”一条推了推眼镜,平光眼镜反光耀眼,“所以,我们必须赌一把。” “怎么赌?” “在大哥外出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基本复原了。之所以现在还昏迷不醒,很可能是消耗的力量太多,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我们把所有的血浆都给他。” “不够的话,我们再去偷弄几个,都快全面开战了,还管他什么禁令不禁令的。实在不够的话,把我们的血也放上。在明晚之前,一定要让他醒来。” “只要他苏醒过来,以他的实力,我们势必能在这次势力洗牌中占得一席之地,再不济也不会被当做纯粹的炮灰去送死。” 岛田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干他么的!就这么办。” 第2章 一拍即合 “……醒了、醒了醒了醒了!大哥,一条,快来啊,他醒了!” 张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神空洞无神,脑袋仍然剧烈的疼痛,大量残破不堪又莫名其妙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过。 他捂着脑袋张大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额头冷汗潺潺而下。 身旁有人扶助他,掰开他的嘴,把什么液体灌了进来。 他猛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凑上前去,拼命的大口吮吸着。 从未有过的甘甜流进喉管,通过食道进入胃。肚子慢慢的暖和起来,就连剧烈的头疼也变得不是那么痛苦了。 良久,直到他吸光了对方喂的液体,只剩下空气干吸,再也没有任何东西的时候,张崇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理智一点一滴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张崇捂着头,看着面前陌生的三人。 穿着白色长风衣乍看仿佛风烈、却比风烈丑多了的雅库扎,穿得西装革履带着眼镜的清秀小哥,还有一身彪悍肌肉穿着紧身钢丝背心的大汉。 这是什么古怪的组合?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顶着血色的眼瞳。 “你终于醒了。”雅库扎高兴的欢呼着,就是清秀小哥和彪悍大汉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张崇甩了甩头,记忆断在秦子瑶那兴奋盎然的恐怖笑容上。 怎么会来到这里,眼前三人是谁,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 “这里是高天原夜总会,我们岛田组的地盘。在下一条,这是我们大哥岛田,他是日日野。”清秀小哥推了推眼镜。 ”还记得吗?你被那些黑皮狗追杀,胸口被蜘蛛切和童子切贯穿了,你受了重伤,我们救了你。” “蜘蛛、切……童子切?”张崇记得,那是东瀛的名刀。但是被贯穿了? 他按着胸口,赤裸的胸膛一片光洁,别说伤口了,连伤痕都没有。 张崇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了刚才喝下的液体味道是什么。 谭岚可是郑重警告过,如果他过于依赖吸血鬼的手段,极有可能再也恢复不了人类的身份。 然而张崇默查半晌,却没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 “您的恢复力真厉害。”雅库扎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眼睛里满是兴奋。 “果然是完美涅盘的觉醒者吗?这么重的伤,这么短的时间就完全恢复了。简直是怪物级的恢复力啊!” “您是本家的干部吗?还是暗藏的超级高手,就像是禁卫军那边吹嘘的无道组东京十刃之类的吗?” “本、部……猛鬼众?你们是神道的部下?” 岛田三人面面相觑——口气这么大,开口便是直指猛鬼众最顶级大佬神道,难不成他们救了个超乎想象的大人物? 日日野兴奋得满脸通红,半是崇拜半是敬畏的道:“您认识神道大人?” “认识。我们曾并肩战斗。”张崇轻笑了下。 认识,当然认识,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从他踏入里世界开始算起,他可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别对这位大人无礼。”岛田却一把将日日野拉了回来,顺势挡到了前面,“大人,您不是本家的干部吧?” “对,我不是猛鬼众的人。”张崇点点头,“不用担心,虽然我不太认同神道的某些理念,但并不妨碍我们并肩作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果然如此。”日日野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如果是本家干部,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敢问大人的名讳是?” “叫我、坂井就可以。”张崇没有说出真名,而是借用了高桥小说的男主姓氏。 这点心眼他还是有的,毕竟猛鬼众现在并不是友好状态。 张崇顿了顿,又问:“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岛田和一条对视一眼,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知道吗?禁卫军攻击了猛鬼众的秘密据点第七会堂。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张崇重复了遍:“不用叫大人,叫我坂井就可以。” 这爆炸性的消息让岛田三人组惊呆了。 日日野嗫喏道:“大……呃,坂、坂井……我们、我们只是隶属本家外围组织大和田组旗下的小帮派。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他忽然眼睛一亮:“不过本家这两天发出了全面召集令,召集所有的成员集结,可能、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岛田看了一条一眼,没有阻止日日野。 张崇松了口气:“看来神道他们没事。” 他自然不是担心神道。 他担心的是万一猛鬼众遭遇剧烈打击,放弃了他们在神皇祭典上发起反攻的大计。 那他的拯救大计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是的,几次试探尝试后,张崇已经意识到了,现实不是游戏,他想一个人直捣黄龙、救出璃香,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毕竟现实中的大boss,可不会傻傻的和他单挑,光是那海量的喽啰都能把他累死。 猛鬼众的计划,正是他最好的机会。 回过神来,才发现岛田三人组正巴巴的看着他。 张崇想了想,说道:“不用担心。既然神道已经发出了召集令,代表最终决战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是在集结最后的所有的力量。”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不管是哪里,你们最好都尽快转移。” “这次进攻的时候,秦氏也有人参与了。我听说他们有很多秘术擅长追捕,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 张崇歉然一笑:“他们中有个变态盯上我了,是我连累诸位了,我会尽快离开。” 岛田三人组齐齐一震,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发了!这次真的救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一条却是隐有忧色,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甚至连大和田组长不知道的绝密消息都能随口道出。这位大人物能留在他们这座小庙里吗? 他们原本的打算怕是要泡汤了。 “不,大人——” “是坂井。” “坂井兄弟,您说的是哪里话。”岛田拍了拍日日野,“我们是一起抵抗暴政的兄弟,怕什么危险?再说了,现在的东京,哪里没有危险?” 日日野一脸激动的点头:“是啊,大……坂井兄弟!我们不会抛下你的!” 一条微微点头:“不过坂井兄弟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尽快离开。召集令上的时间也快到了,尽快与其他人会合,我们也会安全得多。” “坂井兄弟,你伤势刚愈,身体还很虚弱,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和我们一起行动。” 张崇迟疑了下,点点头:“那就拜托三位兄弟了。” “还请三位暂时不要透露我的身份。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暂时以岛田组的一员活动就更好了。” 岛田三组人对望了眼,脸现喜色。 岛田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坂井兄弟是我们一起战斗多年的伙伴,只是以前比较少露面而已。” “各家组织都会有一些隐藏起来的底牌,这样的说法不会有任何问题。就是要委屈坂井兄弟了。” “怎么会。”张崇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奇怪,竟然这么顺利。 “那我们先去收拾安排。还有半天时间天就黑了,天黑后我们立刻出发。日日野!”岛田转向日日野。 “你就待在这里陪着坂井兄弟,顺便和他说明下岛田组的情况,免得到时候对不上。” “是,大哥。” “坂井兄弟,那我和一条先出去了。” “岛田大哥,一条大哥,你们去忙吧。”张崇已经进入了角色。 两人走后,张崇听见日日野大大的松了口气。张崇忍不住道:“日日野大哥,你怎么好像很怕他们似的?” “谁说不是呢。”日日野抱怨的道,“他们总是说我这个做得不对,那个做得不对的。” “就连那天救你的时候,他们都迟疑了一会,要不是……啊,不是不是,他们也是很想救你的,只是那个害怕那个禁卫军……也不是。” “哎,坂井大人,总之他们也是想要反抗地下皇城的,不过……” “我明白。”简单交谈两句,张崇已经明白了日日野是个直心肠的家伙。 很快,他从日日野口中套出了自己被救的经过,并看到了“插在他背上导致他重伤”的两把名刀。 造型古朴线条华美锋利绝伦,绝对是不亚于九字兼定的神兵利器。 它们的主人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但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崇沉吟着,在中了秦子瑶的幻术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变故,所以他才会失去这段记忆。 好在他现在已经脱险,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探询。 现在摆在面前的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既然想要借猛鬼众与禁卫军大战之际,浑水摸鱼。不如更干脆点,混在猛鬼众的攻城大军里一起进攻。 反正现在这几只吸血鬼误会了他的身份,他暂时从禁卫军和猛鬼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恐怕就连神道也想不到,张崇竟然会混到他手下的手下中去吧。 灯下黑,一向有效。 至于说岛田三人的那个想他帮忙出手、争取地位势力的想法,张崇并不反感。 只要控制好出手力度,想来也不至于引起猛鬼众上层的注意。 张崇甚至可以趁机多拉拢一些手下,到时闯皇城的时候,也许能起到些意料之外的作用也说不定。 于是,岛田和一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张崇与日日野谈笑风生的模样,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把日日野这个直肠子留下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些话他们不好说,日日野不会隐瞒,被这位坂井兄弟自己“探听”出来是最好的了。 张崇和岛田、一条对视一眼,含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心里同时想到:不错,果然是上天所赐的好机会。 第3章 百鬼夜行 pm 23:00。 约定的地点已经来了不少人。 张崇跟在岛田三人组身后,感觉像是走错了片场。 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里面满满的全是吸血鬼,整一个热闹的大会场。 里面的东西已经全拆光了,只在最后靠墙的一面临时架起一个巨大的木头台子。 台子上面拉着一条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写着“百鬼大会”这种望之羞耻的词汇。 不时有吸血鬼跳起来,在离地二十多米的白色横幅上签名。 场内横幅、旗帜拉得到处都是,到处都在大喊,内容大多是什么“集英组在此”,“苗木组的来这边”、“狛枝组的过来”。 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声响亮的口号“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推翻腐朽的皇座和他的主人”之类的,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应和。 呼朋唤友声不绝于耳,互相有矛盾的一言不合直接开片的也不少。 整一票乌合之众。 岛田仗着壮硕结实的身材在前面开路,一条和日日野护在两边紧跟着,腰别双刀的张崇被隐隐护在中间。 张崇一边走,一边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神道不会就想凭这些不入流的货色去进攻地下皇城吧?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不智的人啊。 退一步说,就算神道是,两仪那种成府极深阴险狡诈的角色也不是蠢货啊。 张崇转过头去。却发现一条正望着他,脸有忧色,低声道:“有些不对劲。” 日日野倒是满脸兴奋,时不时就大喊两声口号,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拼命握手。 听到一条这么说,他转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看大家多么热情高涨!一群这么热血的汉子,一定可以干倒那群腐朽的废物。” 一条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里的环境太混乱了。”混乱得根本不像是要干大事的样子。 日日野撇撇嘴:“那你想看到什么?首脑们在小屋里商讨大事,小屋外站满黑西服的保镖吗?” 一条看了张崇一眼,没有继续反驳。 张崇沉默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判断。 这里的气氛简直热闹得异常,但这异常摆在明面上也太明显了,明摆着让人发现一样,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边。” 张崇顺着岛田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一面白色的大旗,用料很细致,上面画着巨大的“腾蛇”。 来之前日日野给他普及过,那正是大和田组的家纹。 在那面大旗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或三五个,或七八个的排成一列,举着自己的小旗,可以看得出是临时赶工出来的。 做工参差不齐,上面绘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想来就是各个小组自己的家纹了。 一条凑过来低声道:“在旗帜下站着的那人,就是大和田组长。” 张崇眯起眼,盯着旗帜下的那个男人,那是个一看就知道是黑道老大的硬汉。 他站在旗下,就像是一座不动山峰。 黑衣敞开,丝绸里衬绘制着华丽的夜叉,夜叉昂首向着天空,狰狞咆哮,画师功力深厚,那无形的咆哮几乎透图而出。 大和田双臂赤裸,武士刀拄地,双手交叠,眼睛平视着前方。 整个会场像是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那些热闹的欢呼传到大和田面前就自动沉默下去。 他的身后是直属于大和田组的嫡系成员,排成一行站着,统一穿着黑色的制服,双手背后,双腿分开,站得笔直。 明明不过是二十多人,却仿佛千军万马,散发着肃杀的气势。 连一路兴奋跳脱的日日野也变得拘谨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大和田组长原本是本家的干部,只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赶到大田区来负责外事。” “他身边站着的便是从本家一路追随他的忠心战士,据说每一个都有着堪比无道组的实力。” 张崇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下那群黑衣战士,确实气息强大,不亚于一般禁卫军,但要说对比无道组精锐的话,还是有那么些距离。 但是,这只是猛鬼众一个外围组织的小头目而已啊。 岛田加快了脚步,走到大和田面前,蹬腿站直,右手握拳敲在胸口:“大和田组长,岛田组四人前来报道,请求归队。” 大和田点头还礼,沉声道:“准许归队。” “是!”岛田举着自制的小旗,站到了白色大旗旁稍远的外围众身旁。 张崇躲在日日野身后,跟着混进了队伍。稍微远离了那肃杀的白色大旗一些,便听到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大和田的个人武力且不说他,单从气势来讲,倒是不逊色于他来东瀛后所见到的任意一人。 话说神道那个逗比是怎么把这种强人给干败,流放到这种偏僻地区来的? 就在张崇魂游天外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不怀好意的声音阴测测的道:“什么时候岛田组有了第四位兄弟?岛田组不是只有你们三个废材吗?” 声音不大,显然是不想招惹到那群肃杀的大和田组成员。 但声音也不小,至少附近几个大和田组手下的小帮派,都投来了若有若无的视线。 与其说是杀意,不如说是充满竞争意识的挑衅。 “我们岛田组有几个人不需要向你报告吧,桑田组长?”岛田双手抱胸,冷冷的注视着桑田,居高临下的用目光威压他。 桑田有一头橘红色的头发,留着一小撮同样颜色的山羊胡。 身材瘦削、个头矮小,还不到岛田的肩膀高,双手却非常的长,垂直过膝,看起来像猿猴多过像人。 桑田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岛田组有多少人,是不需要向我们报告啦。” “但现在正是我等反抗大业最关键的时候,你们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过来,谁知道你们安着什么居心?” 桑田这么一说,看似完全站在公心一边,谁也不能说他有什么错。 张崇看到旁边已经有人点头起来,甚至望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岛田却突然一笑,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桑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坚持那套保留底牌的理论吗?我们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 岛田故意停顿了下,扫了众人一眼:“我们都清楚敌人有多强大。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死了多少同伴,我们活得多憋屈,我知道,你也知道。” “接下来有多危险我们也都清楚,你、我、在场的各位,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但我们还是来了,没有犹豫,没有人害怕。” “不管是为了理想也好,为了野心也好欲望也好,为了活得更好,随便为了什么,归根结底,我们是要去那座城里拼命,为了推翻那座腐朽的王座!” “这种时候保留底牌还有什么意义吗?就算有,那也该是神道大人去考虑决定的问题,不是我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豁出我们的全力,其他的听神道大人指挥就好,所以我把所有的兄弟都带来了。” 桑田一时被噎得无语。至于旁边众人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便有原先不是太熟悉的,也对着岛田举起了大拇指。 岛田又转向桑田,伸出手,一脸诚恳的道:“桑田组长,我们正面临几千年来从所未见的大变革之机。” “在这样的大场面下,你我的那点小小恩怨根本不值一提。过去种种得罪之处,让我们暂时忘了吧,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如果战后我们都还活着,我请你喝酒。” 桑田黑着脸,嘿嘿噗噗半晌,伸手和岛田一握。他看了一条一眼,若有所指的道:“你有一个很能干的军师。” “谢谢。”岛田平静的答道。 日日野张大了嘴合不拢,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条,比划着口型:你写的? 一条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满意的神情,不枉他逼着岛田背了一下午。 张崇松了口气,看来危机暂时过去了。 正如岛田之前所说,各家小组织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的模样,各自保留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底牌,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说今天来现场的各家小组织,或多或少的都多出不少生面孔。只不过这些人多少都有过一些踪迹存在,其他家组织也有所耳闻。 而岛田家这本来就只有三个人的小组织中的小组织,竟然也敢在平时藏着张“底牌”,多少让人有些惊奇。但也只是有些惊奇罢了。 正如一条给岛田准备的台词里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场不知道能不能生还的战争。 在场诸位小帮派小组织的老大也好、成员也好,别看平时在大田区牛逼哄哄的,但在这种级别的战争中,也就是炮灰和高级炮灰的区别而已。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活着回来。 既然如此,他们平时的那点小摩擦小恩怨,现在还计较来干什么呢?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桑田才觉得意兴阑珊。 现场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让整个大和田组附近都变得更加安静,仿佛与整个会场其他地方割裂开来。 这种讶异的表现也吸引了不少人,特别是非猛鬼众系的那些组织的注意。 这一次猛鬼众的召集令,本就不只是发给直属的组织,而是大范围的发给所有有联络的抵抗组织。 他们彼此互不统属,甚至还不少互有冲突,所以现场才会这么混乱。 张崇混在吸血鬼里,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不经意间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瞳,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嗯? 嗯!! 卧槽!!! 无道纱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4章 九凤院兰华 陷阱?! 张崇脑袋一轰,吓得差点转身就跑。 虽然纱罗做了些伪装,但那眼神、那表情、那神态,张崇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瀛血族最大的抵抗方,猛鬼众发起的百鬼大会,联合所有的反抗地下皇城的盟友,即将发起绝地反攻的誓师大会前奏。 纱罗是什么身份? 东瀛血族官方两柱之一,无道禁卫军最强战力,东京特殊事件处理组组长、无道组副组长,猛鬼众最大的敌人,誓杀黑名单前三。 你一个猛鬼众恨之入骨的大敌,跑到猛鬼众的战前大聚会上,狂热的大喊“打倒禁卫军”“让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干掉无道纱罗”之类的。 你特么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张崇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次的聚会是个大陷阱。 当然不可能是针对他的。张崇都不知道自己会跑到猛鬼众的外围组织那去,禁卫军怎么可能能提前料到。 这肯定是针对猛鬼众的。毕竟人猛鬼众都准备全势力集结,在神皇祭上进攻皇城了。 禁卫军布置个陷阱,提前下手,这完全说得过去啊。 但对张崇就真是糟糕透顶了,这完全是殃及池鱼啊! 张崇奇怪的反应立刻引起了一条的注意。 毕竟只是初相交,岛田三人组要是直接就盲目的完全信任他了,那才是真见鬼。 “怎么?”顺着张崇的目光看过去,一条只看见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血族。他立刻就“明白”了。 一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似乎有精光闪过:“熟人?” “比较麻烦的那种。” 张崇脸色僵硬的点点头。 一条一脸了解的表情。 张崇几乎都要哭了。这特么的要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那就是你们一直想打倒的禁卫军老大之一的无道纱罗? 他探头四下张望了下,一边观察逃生路线,一边留意着是不是有埋伏。生怕下一秒就有大批的禁卫军杀出来,会场瞬间变成战场。 张崇的身体虽然已经看不见外伤,但精神仍然异常的疲惫,现在开打的话他可没有从纱罗手下逃走的自信。 四周未见异常,张崇收回目光,低声道:“小心。情况有些奇怪。”他强制镇定下来,没有立刻转身就跑。 以他对纱罗的认知,她不像是那种有耐心做潜伏工作的家伙,直接带着禁卫军杀过来倒是很有可能。 话说回来,就算真需要潜伏之类的工作,也轮不到纱罗这位无道组的老大亲自出手吧? 纱罗的出现确实很蹊跷,但很大概率不是针对他。 一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岛田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与三人站在一起。 日日野却兴奋的叫道:“快看!是九凤院!猛鬼四天王的九凤院大人啊!” 四天王?什么鬼?这年头连国漫都不用这么low的过时名号了啊! 张崇下意识的朝着日日野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靠墙最里面那木头台子上多了一个美人。 如秋水横波的眼眸,绝美的容颜,清冽的微笑。 三千青丝长至脚踝,齐额刘海两绺用银色丝带束着,上面系着两个金色的铃铛,走动时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响。 身后大和田组的冷酷壮汉们一字排开,组长大和田亲自扛着黑旗来回挥舞,旗帜上般若鬼面血色淋漓,栩栩如生。 “九凤院大人还是那么美啊!”日日野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也不止是他,场中也不少人都在欢呼着九凤院的名字。 一条拍了拍日日野的肩膀:“再美也是个男的啊。” 是个男的…… 个男的…… 男的…… 男…… 张崇脸色一僵,转向一条。 一条肯定的点了点头。 日日野不满的嘟啷道:“再让我憧憬一会会死啊。” 张崇眯起眼仔细查看良久,果然看见了九凤院喉间的喉结。再仔细端详了下那张脸,他还是感觉超不可思议。 单论容貌,九凤院在他见过的人中排名第一,也就媚术全开的秦子瑶能和他一拼。结果竟然是个男的?! 话说在这个年代,九凤院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却要来搞什么吸血鬼ge命,这让别人怎么活嘛。 一条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崇一眼,低声道:“九凤院兰华大人,多年来一直活跃在东京前线。与禁卫军大小数百战每战皆胜,曾与十刃中人多次交手而不败。” “传说他曾挑战过号称禁卫军‘最强’的无道纱罗后全身而退,是本家最着名的强者之一,据说实力与神道大人不相伯仲。” “而且他和其他组织的关系都不错,不像本家的其他知名高手,多少都杀过其他组织的人。” 张崇点点头,这么看来,像这里这样的聚会倒不是到处都是咯。 也对,如果真的整座东京都变成这鸟样子,怕是禁卫军早就和猛鬼众全面开战了。 日日野一脸期冀的看着张崇:“坂井兄弟认识九凤院大人吗?” 张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猛鬼众我比较熟的就神道,嗯,还有些估计说了你们不认识。” 对,还有两仪。 不过两仪这种类似间谍的身份,在猛鬼众里肯定是高度机密,岛田三人组这种喽啰认识的概率太小了。 一条微微眯起眼。日日野则是一脸遗憾:“这样啊。” 张崇古怪的看了日日野一眼,恶寒直起:“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日日野脸色一变,连连摆手:“哪有哪有。” 他支支吾吾的道:“我、我这不是想机会难得,如果可以要个签名之类的就好了嘛……这几年九凤院大人表现越来越低调,都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一条狠狠的拍了日日野脑袋一下:“你就别乱想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九凤院大人哪有时间理你这点小事。” 张崇翻了个白眼,觉得猛鬼众和他原本的想象完全不同。 至少这些底层的吸血鬼,和他从资料上看到的、和翟说过的都不大一样。 不过谭岚也说过,猛鬼众其实是个巨大的松散的抵抗联盟,内部派系势力繁多,各自为政的多了去了。 这看来是没法一刀切来对待。 张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真是自找烦恼,猛鬼众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 比起这个,他还是先担心下纱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来得更靠谱些。 张崇这一发呆就没听到九凤院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会场到处都是狂热的欢呼,就连身旁的岛田三人组都变得兴奋异常。 “怎么了,怎么了?”张崇拉着一条问。 “本家刚刚挫败了禁卫军的袭击阴谋!神道大人击退了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甚至连十刃都杀了一半!” 一条大声回答,激动的样子像是被日日野附身了一样。 张崇瞪大了眼,开口便想反驳。 他不知道是不是神道击退了无道白夜,但他很肯定十刃的一半不是死在神道手上的。 其他的不说,大山是被豪鬼吃掉的,豪鬼在他眼前被风烈切成了碎片,这两个肯定不是神道干掉的。 “这特么的是赤裸裸的欺骗啊。”张崇嘀咕两句,没敢大声。 看吸血鬼们狂热的样子就知道,这消息给了他们多大的惊喜。 这时候要是谁敢站出来质疑神道,怕是会被当场打死。 没看连看起来冷静军师做派的一条,都变成了狂热分子吗? 所以,这就是猛鬼众摆出这么嚣张样子的理由,为了提振士气?这也太疯狂了。 万一禁卫军现在杀个回马枪,猛鬼众搞不好就要受到重创。 现在这样子,更像是和禁卫军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py交易啊。 张崇一边跟着高举双手乱叫,一边缩了缩脖子把身体往后藏。 他可没忘记,自己还是个通缉犯,而且禁卫军和猛鬼众两边都要抓他。 岛田三人组身处底层不认识他很正常,但这什么四天王搞不好就知道他。 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被拍了拍。张崇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探手拔刀。 另一只手按在张崇拔刀的手上,蜘蛛切只拔出三分之一便动不了。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修长、漂亮、柔软,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刀慢慢插回刀鞘。 耳旁有女人吐气如兰:“唷,小张崇,看见我还不跑,你胆子变大了嘛。” 张崇定了定神,低声道:“你怎么也在这?” “你猜。” “……我猜肯定不是为了我。” “啊啦,看来你不仅是胆子大了,还变聪明了嘛。” 纱罗笑吟吟的贴上来,起伏的曲线、柔软的触感让少年身体都僵硬了。 张崇下意识的先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 原本的各小组织站队排位已经乱套了,吸血鬼们掺在一起,不是在喊“让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就是在高呼“神道”、“九凤院”的名字。 岛田三人组都被撞散了,也不知跑去了哪里。难怪纱罗都跑来这边了,却没人注意。 张崇一时都忘了身后还有个纱罗,喃喃自语道:“简直是疯了。” “是呢。”纱罗哥们似的箍着他脖子,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淡淡的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疯狂场面。” 张崇努力挣扎了下,却发现纱罗根本没用力,他一挣就挣开了。 他赶忙向前两步,转身回望,压低声音喝道:“你到底跑这干什么来了?” “我啊,现在是皇城的叛徒,正在被禁卫军追杀,来这里躲躲。”纱罗轻描淡写的道。 张崇一下子呆住了。 第5章 无道刹那留下的线索 身为禁卫军最高领导之一,无道组副组长的无道纱罗,竟然被禁卫军追杀? “别开玩笑了!”张崇甩了甩头,将离谱的念头抛出脑海,“到底怎么了?” “一个人跑猛鬼众的集会上来,你不怕身份泄露后被围攻吗?就算你再厉害,这里这么多人累也累死你了。” 纱罗摸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张崇:“为什么不能是禁卫军埋伏在外,等我一声号令就杀进来呢?” “直觉。”张崇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么偷偷摸摸的举动,不像是你的风格。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错嘛少年,还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果然是变聪明了。”纱罗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张崇的肩膀。 痛得少年脸抽牙呲的,却始终不发一语的盯着她。 纱罗撩了撩发,笑容不减,淡淡说道:“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至于结果,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禁卫军正在追杀我。” “实际上我也是刚从地下皇城逃出来,再过个一天,估计我的通缉令就要贴遍东京了。” “这里现在对我来说,搞不好是全东京最安全的地方了,虽然猛鬼众也是我的敌人没错啦。” 张崇眼睛睁得老大,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好傻!”纱罗歪了歪脑袋,双手食指点着腮帮,露出可爱的笑容,“来,笑一笑,开心点嘛。这对你来说这可是好事啊。” 张崇下意识的叫起来:“为什么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纱罗笑嘻嘻的道:“因为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伙伴了啊。” “呃,什么意思?”张崇先是一愣,紧接着半是诧异半是期冀的看着她,心头噗通噗通乱跳,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会吧?她的意思不会是…… 纱罗眼中异彩闪过,她竖起食指在诱人的红唇上轻轻一点:“嘘。你朋友来找你了,我过后再来找你。记得要保密噢。” “……坂井兄弟。”和他打招呼的正是岛田三人组。 还没到近前,日日野就已经兴奋的叫起来了:“坂井,这次我们就靠你了。” “好说好说。”张崇下意识的答了两句,回头一看,纱罗不知道又藏哪里去了。 回头过来,倒是正对上一条的眼神,他顺着张崇看去的方向望了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一条问道:“见到你朋友啦?” 张崇点点头,脸上似忧似喜。 “麻烦解决了?” 张崇摊了摊手,苦笑道:“还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扯开话题,“不说这个了。对了,刚才日日野说的是?” “比武夺帅啊!”日日野喊着不明含义的词汇。 张崇转向岛田,问道:“刚有些事,我没注意听,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岛田和一条对视一眼,沉声道:“九凤院大人带来了本家的命令。猛鬼众各区所有战力将进行重组分配,我们这些外围组织也不例外。” “不过因为大和田组长本就出身本家,所以大田区的人将先合并组织一支五十人的精锐战队。” “直接由大和田组长带领,作为一个整体加入本家旗下,甚至有机会成为九凤院大人旗下直属战士。” 张崇眨了眨眼:“所以?” “这一次需要的是战力,大和田组长已经决定了,直接用比斗决定名单。实力决定席位,前五十席留下。” “其他超出的人员依照原本的命令,由本家重新编组分配。” “大和田组长麾下直属核心成员失手的可能性很低,这就已经占去了近半人数。” “剩下的名额,才是我们这些外围组织争取的部分。我们四人首先要保证的是都进入这个大名单。一条?” 一鏉推了推眼镜:“这点应该问题不大。我找朋友确认过了,这次战斗本家几乎倾尽全力,一切只看实力说话。” “就算运气不好,一开始就撞上桑田那几个危险的家伙,也有一次机会允许指定前五十席重新决斗。” “大和田组长私下说了,要的是最强的五十人。” “辛苦了。”岛田转向张崇,沉声道,“关键的是后面,这支战队将分成五小分队。” “每分队十人,由前五席分别统帅。我们要争取的是至少有一人占据前五席的位置。” “首席次席的位置我们不敢想,大和田组长麾下那些百战精锐不是吃素的。” “但第四席或者第五席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坂井兄弟,我希望你能尽力争取。” 张崇故作迟疑片刻,这才点头应下:“岛田大哥放心,我将尽力而为。” 区区某分队队长,对现在的张崇来说,根本毫无压力。 他要注意的是,如何不暴露身份,不引起猛鬼众上层注意的情况下,去做到这一点而已。 看见张崇点头应允,岛田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深深一鞠躬:“非常感谢。” 张崇赶紧一把扶住他,紧张的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 张崇苦笑道:“岛田大哥,真的感谢我就别这么做。实话说,我和猛鬼众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就怕万一身份暴露,拖累了你们。” 岛田凝视着他的眼瞳:“谈不上什么拖累不拖累。就算你不是猛鬼众的伙伴又如何?” “本家已经发出召集令,号召所有抵抗伪皇的组织构筑统一战线并肩战斗。” “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不管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今天,在那座腐朽的皇座前,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我曾亲眼看见你和禁卫军的英勇战斗,难道那是虚假的吗?” “当然不是。”张崇肯定的摇头。 “那么,我们就是同志。” 日日野噎着泪水:“说得好啊大哥!说得好啊!” 一条眼中异彩涟涟:“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岛田脸上闪过尴尬,他摸了摸脑袋:“没有啦,这都是大和田组长说的,我也是现学现卖。” 讲道理,有那么一瞬间,张崇真的被感动了。 不过只是片刻,他就马上清醒过来。 他一个夏国来的小小天驱战士,去操心什么东瀛吸血鬼的未来?关我p事! 怎么说这种关系东瀛国家未来的大事,都轮不到他这小身板来扛。 他特么的是来拯救璃香的,不是来拯救东瀛的! 当然,帮岛田三人组一点力所能及的小忙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张崇既然已经决定了,混在猛鬼众的部队里进入地下皇城,那么趁机收拢一些手下,搞不好到时能有些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说不定。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认真的又重复一遍:“我一定做到。” 这么说着的时候,张崇心头忽然浮现的却是纱罗。 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被自己手下追杀的? 别说张崇想不明白,就是纱罗都没想明白。 纱罗躲在吸血鬼们中间,时不时喊两句口号。 多亏了猛鬼众的召集令,现场各势力的人都有,彼此之间并不完全熟识,加上她以前无聊从八云那学来的一点伪装术,她很轻易的就混了个位置。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纱罗这个猛鬼众的大敌,竟然要躲到猛鬼众的地盘上,才能感到安全。 这可真是讽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纱罗揉了揉额角,陷入回忆。 应该是从无道刹那遇袭后,她去秦氏庄园大闹了一场开始吧? ———————————— 那天,在秦氏庄园大闹一通只是个掩饰,她从无道白夜那出来后,便直接去了无道刹那的巢穴。 纱罗对无道白夜撒了谎,无道刹那其实留下了线索。 混杂在错综复杂的刀痕中,无道刹那留下了一个小暗记。 乍一看仿佛刀痕一部分,但放在招式上根本是无用的多余败笔。 纱罗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当年教授她时的课外小游戏。 当今之世,除了她和无道刹那,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看得懂它的意思。 到底要紧急到什么程度的危险,才能让强如无道刹那,都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留下这么模糊的线索,纱罗终于有了具体的概念。 “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明明老师是这么和她说的,最后却把希望赌在了她身上。 纱罗从未如此的认真和勤奋起来。 她先是不动声色的抹去了痕迹,然后伪装迁怒杀光了现场所有的鉴识科成员,确保这线索短期内不会被“凶手”方发现。 纱罗决心查明一个人真相,完成老师的嘱托,就连无道白夜都划入怀疑的范围。 之后的怒闯秦氏庄园,既是试探秦氏,何尝不是在试探无道白夜的反应。 再之后她来到无道刹那的“穴”里,沿着无道刹那留下的暗记,在他平时盘坐的巨石下密穴,找到了一个紫檀木质的书画筒。 然而筒里面的东西却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其中既有像皇城概略图这种近乎两千年前的古卷,也有首都圈外郭放水路建造计划这种近代文件。 中间还惨杂着横千百年下来的大量野史杂文,其中有一些是关于皇城扩建变迁的,但也有不少是纯粹的奇趣轶闻。 表面看起来毫无异样,但看似毫不相关的几份文件却被摆在一起,并且被无道刹那郑重其事的藏在最隐秘的地方,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然而纱罗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上下跨越了两千年时间长河的文件,到底要怎么才能联系在一起。 除此之外,真正谈得上线索的只有一张白纸,纸上只写着“神巫女”三个字。 看笔迹,正是无道刹那所书。 无道刹那既然能留下“神巫女”三字,就证明这些年他老人家不是真的对外界毫不关心。 显然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暗中查着什么,所以才会在落入绝境的第一时间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但然后呢? 总不会是神巫女袭击了无道刹那吧,那玩笑可真是开大了。 第6章 神巫女 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开始,东瀛血族忽然有了一个名为“神巫女”的特殊角色。 神巫女,是血族子民们敬献给血天皇的贴身侍者,别名“血天皇的新娘”,每一代只有一人。 按神巫女的培育制度,社主会在上代神巫女“出嫁”后,按照某种自古流传下来的仪式挑选神巫女候补——一般是未满六岁的血族纯血少女。 这一过程将持续一到五年,历史上最少的一次仅有一人,最多的一次则选择了三十三名候补。 她们接受统一的基础教导。教导课程不仅是传统的新娘花嫁,同样包含了剑术、冥想等战斗方面的知识。 直到最小的一位神巫女候补十岁时,神社会立刻举行第二轮传统仪式,从候补们中选中下代神巫女继承人,有且仅有一人。 当选定神巫女后,其他所有候补神巫女自动失去身份,大部分发送回家,只有个别极其优秀的会被神社里的老师们留下作为传人。 神社的传承独立而特殊,整体实力弱小又始终保持中立。 到了后来,神巫女基本被视为纯粹象征意义的活贡品,在整个东瀛血族严密机械的社会中,众所皆知又默默无闻的存在着。 这样的一个存在,又怎么会和无道刹那扯上关系?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神巫女所属神社一方,根本没有对付无道刹那的理由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想对付也对付不了啊。 纱罗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又打着看望璃香的借口去了趟神社,暗中留意。 结果更加迷糊了,璃香好好的呆在牢里,神社社主一如既往的冷淡。整间神社又被无道白夜的手下看得像个牢笼,也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 毫无所获的纱罗,之后终于想起了几百年都没去过的古籍藏室,开始翻阅自古以来所有有关“神巫女”的资料,希冀从中找到线索。 但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神巫女的传承简直就像是钟表一样,精准刻板又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神巫女神巫女神巫女……啊啊,老师你留的什么字谜嘛!那么紧急的话,直接写名字啊!这样子让人家怎么猜嘛!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纱罗合上古卷,瘫在书案上,头疼得直想打滚。反正这古籍藏室几百年也没人来,不怕有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 过了半晌,纱罗慢慢直起身,她揉了揉额角,重新梳理思路。 “不,不应该是这样子。” 她回忆现场留下的痕迹,在脑海中大致复原出战斗的情况。 当时无道刹那遭到的是一百个近乎十刃级的战力围攻,局势极度凶险恶劣。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也不应该留下太过复杂的线索谜题。 是了,她很可能想错了。 无道刹那所写的“巫女”,很可能没有任何特指的意思,他所指的就是当代神巫女璃香。 是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异常,她会视而不见呢? 纱罗猛的站起身,推开门直直往外走。 她想起来了,历史上历代神巫女记载都没什么异常没错。但是,“异常”其实早已摆在她眼前了。 当代神巫女璃香私离神社、叛逃夏国,这不就是最大的异常吗? 璃香为什么私离神社?是因为她得知了她母亲惨死的消息。 但身处神社深处、从不见外人的神巫女,是怎么知道发生在外界的事情的? 是谁告诉她的消息? 是意外?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导了这一切的发生? 无道刹那是不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成为那幕后黑手的目标? 纱罗抿紧嘴唇,朝着神社飞速前进,但走到一半,她却停下了脚步。 单从“璃香叛逃神社”这件事来说,神社的确是最深入的知情者。 正因为如此,从她们口中恐怕也最难得到可信的信息。 纱罗转身朝着禁卫军档案室走去。 她记得当时无道白夜派她去带回璃香时,曾给过一份档案,上面详细记载了“璃香叛逃”事件的经过。 可惜当时她只是随便扫了扫,隐约记得是某个侍女多嘴惹的祸,但详情就没多关注。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既然是由禁卫军接手处理完成的,那么在禁卫军的档案室里一定还有留档。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档案室管理员的苦笑。 纱罗眯起眼:“你再说一遍?” 档案室管理员无奈的道:“前几日档案室起火,部分历史文档被毁,目前正在紧急重整中,恐怕暂时不能接待您了。” “档案室全部都是纸质资料,严禁烟火。几百年来都没出过问题,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谁知道呢。原因还在调查中。不过似乎是抽湿机线路短路引起的意外。” “……大概是哪一部分档案被毁?” 管理员翻了翻目录:“前年3月份到今年的所有资料。” 纱罗转身就走,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嘴角却露出微笑:“找到你了,黑手君。” 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她刚刚找到一点线索,那么刚好便被毁掉了。要说这是巧合的话,那可真是侮辱她的智商。 虽然幕后黑手快她一步,先行毁掉了线索,但这个行为本身便证明了,她追查的方向无误。 神社的人员只有那么一点,极少大变动。那个犯了大错的侍女肯定会被惩罚、调动,乃至逐出神社。她只需找社主一问便知。 纱罗重新向神社赶去,心中却泛起一丝不详。 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个幕后黑手肯定也能想到。他既然不惜纵火档案室也要抹除线索,那个侍女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会放过吗? 对纱罗的再次来访和提出的疑问,社主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纱罗挑了挑眉:“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在你之前,无道刹那先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纱罗微微眯起眼:“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社主平静的道:“就在璃香这孩子出事后没多久。” “他还说了什么吗?” 社主看了纱罗一眼,迟疑的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他好像叹了声‘可怜的孩子’……” 纱罗微微蹙眉,她认识的无道刹那,从来都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他会对一个毫无瓜葛的小女孩抱有同情心? “也许是老身听错了。” 纱罗深深的看了社主一眼,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社主继续道:“那名犯错的侍女名为枫,她已经服侍了神社九十多年,此前从未有过任何过失,这只是个不幸的意外。” “璃香的事情发生后,她非常自责,向老身自请重罚,依例被逐出神社,流放流魂街百年,以赎己罪。” 纱罗皱了皱眉。流魂街,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由于两千年来不断扩建,地下皇城早已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地下都市。 这座庞大的地下都市核心处不用说,自然是内城皇居、秦氏庄园、神社、禁卫军总部、古籍典藏室等重要位置。 在最早的时候,禁卫军及其家属(如果有的话),也都是居住在这里的。 后来随着血族的力量不断扩大,子民不端增多,皇城也不断扩建,后来禁卫军极其家属们基本上搬到了后来扩建的外城,将内城核心保护于内。 这内城和外城加起来,便是所谓的地下皇城。 而流魂街,实际上并不在这范围内,而是位处地下皇城外围的外围。 前身原本是没被纳入皇城规划的某个大型溶洞,后来成了那些被流放的罪人们的滞留地。 之后又多了不少想要进入皇城的外来血族,久而久之竟逐渐变成了一处聚居地,甚至被外界视为皇城外城的衍生部分。 及至后来,对民间散落的独行血族来说,能居住在流魂街便意味着成了地下皇城的人,甚至在地上可以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但对于对几乎一辈子待在神社中的侍女而言,流魂街几和地狱无异。 不久后。 纱罗走在流魂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从被无道刹那选为弟子那天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又一百多年去过去了,这里竟然几乎没有变过。 流放的罪人和罪人的后裔,想要进入皇城做事成为“上等人”的野心家,不想躲躲藏藏、想光明正大活在同胞中间的理想家,苟延残喘心如死灰的绝望者,无力在不违背血族律法下养活自己的弱小者…… 他们在这里组成了皇城的落人群,一个复杂而奇特的社会生态链。 身如流浪,心似游魂,所以别名“流魂街”。 名为街,实际如今已是围绕着皇城外廓的巨大村镇,生活着数量不小的低阶血族。 在他们中,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最终脱颖而出,最终取得进入地下皇城的资格——绝大多数是成为禁卫军中的一员小兵。 但这毕竟只是少数。作为长生种组成的社会,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新老交替非常之缓慢,除非遇上上次世界大战那样的超级大战,否则想要往上爬也没有位置给你。 所以,生活在流魂街的血族们,在憧憬着皇城的同时,也无比痛恨着这座神圣辉煌的都城。 所以,不少的猛鬼众成员,都是从走这里走出去。 甚至传说,最初的猛鬼众便是从这里诞生的。 这真是最大的讽刺。 第7章 流魂街 纱罗紧了紧连帽风衣,将头埋在帽檐阴影里。 她没有穿禁卫军的黑制服,只穿着深色的连帽风衣,为了不被认出来,还做了简单的伪装。好处很明显,坏处是四周满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纱罗明白,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新来的外人。就这么不一会的当儿,她连续教训了不下三批自认“地头蛇”的蠢货。 当她终于不耐烦了,老练的摆出一副地头蛇之后,终于再没有蠢货来找她的麻烦。 纱罗拐进小路,向着靠近皇城外城的方向往里走。她没有从皇城直接过来,而是从地面另一边绕过来。 地下到处存在的巨大岩壁,成为皇城与流魂街之间的天堑。 唯一链接的是一条不足一人宽的天然缝隙,窄小崎岖、极难行走,却千百年来无人敢去扩大一丝。 在这条天然窄路的另一端,古老的禁卫军竖起了一扇青铜大门,封闭了两者间的联系,内有禁卫军二番队精英看守,无故入内者皆杀。 传说,只有被选中的血族走过这条路时,那扇门才会打开,迎接幸运儿进入皇城。 因此,这条路便被好事者称为“登天路”,那扇门便是传说中的“龙门”。 但这其实是扯淡。 很多年后,纱罗明白了,禁卫军的确会从流魂街带走新人,但从来不走那条又窄又难走的路。 所有被选中的幸运儿,不管是流魂街的还是外面招的,都会被直接带到皇城外城禁卫军演武场,进行封闭式训练。 同时会有人暗中审查,考核其出身来历,防止心怀不轨者混入。 训练期时间不等,但一般至少三年到五年,中间直接死掉的也是不少,最后考核结束后,方才分配至禁卫军各番队正式成为禁卫军一员。 至于所谓的“登天路”,不过是流魂街的又一个自欺欺人的美丽传说罢了。 前后走了半个多小时,纱罗在一栋古老的和式小屋前停了下来。 门前立着一座小小的八角灯笼石龛,在不起眼的一角上面刻着神社独有的云凤纹。 就是这里了。 和流魂街的绝大多数建筑一样,它们几乎都保留着几百年前的古老模样,就和这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纱罗走上去,扣了扣门。 无人应答。 纱罗又扣了扣门:“枫,你在吗?” 无人应答。 纱罗皱了皱眉,左右看了看,趁四周无人,直接伸手用劲,推开了破旧的大门。 门板上灰尘簌簌而下。 灰尘散尽,露出狼藉不堪的景象,以及坐靠墙壁一角的腐烂女尸。 纱罗面无表情的走近女尸,仔细检查了一番,与社主所说的身体特征都对得上。 如无意外,这就是那位导致“璃香叛逃”事件的侍女枫了。 看到她死了,纱罗却没有感到太多意外。 幕后黑手既然连位处内城的古籍典藏室都敢下手,在流魂街这种地方杀个流放的神社侍女算什么。 不如说,她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对方只杀了人,却没有毁尸灭迹? 而且,枫身上的伤口也有些奇怪。 身上伤口不止一处、切口各异,似乎是不同武器所伤,再看这凌乱的现场,和杂乱的各色脚印。 与其说她是被幕后黑手派人灭口,不如说更像是被一群实力不高的家伙们围攻致死。 但真正的致命伤,却又是细不可查的一点,直接贯穿了脊柱,切断了头颅和身体的所有联系,精准得不可思议。 而最诡异的,却是尸体嘴角那释然的平静微笑。 身后忽然有风声袭来。 纱罗从容起身,侧身踱步,翩翩然仿佛起舞。 残破的武士刀从她身前滑落,却只砍在无力抵抗的女尸上,发出“扑”的一声闷响。 更多的袭击从四面八方袭来。 小小的屋子里竟然埋伏了十几个血族。 然而,他们的实力却谈不上强,若是来的是个普通的禁卫军,那他们可能还有些威胁。 但他们面对的可是位居于禁卫军顶点,被尊为百年来“最强”的无道纱罗。 只一个照面,便被纱罗尽数击倒,一地呻吟。 纱罗踩着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袭击者。 他穿着破旧的武士服,脸色凶恶,外表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但从那苍老的眼神和他身上的装扮来看,显然实际上年龄要大得多。 纱罗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却更加迷惑。 这是流魂街上混起来的小型组织势力,明面上打着“进入皇城研修会”、“生活互助会”的名义,本质上和那些小混混黑帮没什么两样。 尤其在流魂街这个毫无发展可言的地方,就更加的低烂。 正因为如此,她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在她的调查中,忽然冒出这么一群家伙。 纱罗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 领头的武士服不但不惧,反而恶狠狠的骂道:“臭婆娘!赶快放开剑九大爷!大爷可是禁卫军的人!” 闻言,纱罗微微眯起眼:“你是禁卫军的人?” “怕了吧?还不赶快放开大爷!你这勾结猛鬼众的臭婆娘!信不信大爷立刻叫来禁卫军的大人们,剥了你的皮!” 剑九高傲的仰起头,马上被纱罗一脚踩进土里。 剑九呜呜呜的大喊,双手双脚不停的挣扎。 纱罗微微松开脚,剑九头刚脱离了地面,立刻大口呼吸,脸色越加凶狠,眼神却不断游离,他破口大骂:“臭……” 一句话没说完,纱罗又一脚踩了下去。 剑九猝不及防,吃了一大口土,脖颈剧烈作痛,差点直接断了。他感觉到那纤细的鞋跟踩在他脖颈上,不停的拧来拧去。 那个犹如魔鬼的女人声音响起:“你倒是叫给我看啊。要不要我帮你叫。嗯?” 剑九心知遇上了真正的狠角色,这不是那种流浪在流魂街上的行尸走肉。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话他说不出来,不过道理还是明白的,要不然他早就死了。 只是这女人好似要直接杀了他一样,踩下后就不放了,他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哽咽。 难道剑九大爷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甘心!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个机会!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呼吸终于一松,剑九感觉脖子只差一线就断了。他顾不得其他,大口求饶起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其实小的心慕猛鬼众各位英雄久矣,只是找不到路子投靠而已,请大人明鉴啊大人!” “是吗?”纱罗盈盈一笑,“你刚才不是说你是禁卫军的人吗?” “那都是小的胡说八道。”剑九头也不抬,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只是那天一位禁卫军大人,不,那个黑皮狗说这里有猛鬼众的奸细,所以让小的、小的……” 他说不下去,纱罗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她寒声道:“这屋子的女人是你们杀的?” 剑九抖如筛糠,眼珠子拼命转动,嘴里“不不不”连声叫个不停,却说不出个其他来,无疑不打自招。 纱罗一把提起,冷冰冰的盯着他:“听着,我和猛鬼众没有关系,把你知道的事情从头说清楚,我不杀你。” “真的?”剑九迟疑的望着她。 纱罗寒声道:“快说。不然我先杀了你。” “是是是,那天我遇见个人,他自称是禁卫军无道组的人,正在考察新人,本大爷便是他选中的目标之一。但在进入皇城前,要我完成任务考核。” “第一项任务就是告诉我,这里有个最近搬过来的新人,其实是和猛鬼众潜伏的暗子,让我们去结果了她。这女人的剑术很厉害,但是还是被机智的剑九大爷给干掉了。” 纱罗心想,神社侍女人人研习神巫女一系的剑术,就算从没和外人动过手,也不是你这种混混能对付得了的。 枫之所以会死,多半是那个自称“禁卫军”的家伙暗中出手。 这家伙,相当可疑。 那边剑九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第二个任务,他要求我们就近监视这间屋子,看是不是有其他猛鬼众的探子前来接头。弟兄们等了好几天,然后今天、今天……” 纱罗默然,然后今天就撞上循迹找来的她了。 剑九偷偷的瞄着纱罗:“大、大人,我们是被人利用的啊。我们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您啊。” 纱罗看着他,似笑非笑:“噢?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呃……”剑九一噎,干笑两声,没脸没皮的无视了自己话中的语病,试探道,“大人,您看,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 “还不行。”纱罗一本正经的拒绝。 和流魂街上这些久违的家伙们打交道,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早已忘记的东西活跃了起来。 她指着女尸问道:“她有什么遗言没有?” “遗言?”剑九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没有啊大人。” “再仔细想想。”纱罗挑了挑眉,作势抬腿。 剑九急忙告饶,苦着脸皱眉想了很久:“真的没有啊。” “您知道的,我们武力低微,也就是仗着围攻偷袭,上来就直接开打了。哪有时间和她说话啊。再说了,她有什么遗言也不会对我们说啊。” 那倒未必。 纱罗默默的想到,枫如果真有问题,肯定可以猜到来杀她的是幕后黑手的人,为了留下线索肯定不会顾及听的人是谁。 但反过来,如果枫真的有问题,她怎么会乖乖的跑来神社在流魂街的地方住,早就应该消失了才对啊。 不,也许她就是为了故意误导我们这样想也说不定。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第8章 血色新娘 看着纱罗良久沉默不语,剑九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吧?” 纱罗挥了挥手:“滚吧滚吧。” 她想了想,又道:“最近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你们最好是赶紧离开流魂街。到外面去,随便做什么都好,总能活下去的,别呆在这里自暴自弃了。” 众吸血鬼如闻大赦,急忙互相搀扶着爬起,向外走去。 剑九走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他迟疑了会,放下小弟,一步一停的重新走回纱罗身旁。 纱罗斜着眼看他,又气又笑,没好气的道:“怎么?还想讨赏不成?” “不是不是。”剑九回头看了看一众吸血鬼小弟,凑上前绕着纱罗一起转身面向里侧,像是这样就能防止别人偷听一般。 他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道:“大人,我想起来了。这女人死前曾低声说了句话。” “她说了什么?”纱罗微微眯起眼,心下却提起警惕。 她很清楚,越是距离目标越近的时候,反而是越危险。 何况,还有那个自称禁卫军的人藏在暗地里窥视着。 “她说……对不起——”剑九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左顾右盼,像是害怕什么杀手忽然杀出来一样。 纱罗下意识靠近了点,却陡的听到一声暴喝。 “——禁卫军万岁!!” 纱罗微微一怔,剑九已经扑上来,抱住她双腿。 背脊一凉,冰冷杀机破空袭来,与片刻前竟是判若两样! 变起突然,但纱罗反应极快,抬腿一踢。 剑九被踢得向上飞起,半空中鲜血狂吐,内脏都喷了出来,眼见是不活了。 她顺势转身,带起风卷从后至前,向前一推。 无形气墙冰冷的挡住漫天刀剑,吸血鬼们齐齐吐血。 但就在这时,纱罗却忽然感到一阵冰冷心悸。 背后,一柄黑色匕首无声无息的刺向心脏。 终于出手了吗? 纱罗头也不回,猛的一甩头发。 发丝中一条细线长丝甩出,冰冷的转了一圈,带着血色飞溅。 吸血鬼们齐齐一顿,下一刻,头与身子分离,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她慢慢转过身来,却不由露出了讶色。 身后发出那偷袭致命一击的,不是旁人,赫然正是猥琐的剑九。 只是他此刻一脸坚毅,又哪里有半点猥琐了。 剑九明显反应极快,却低估了纱罗这锋利绝伦的杀人丝线。 他左手捂着喉间血线,右手齐腕而断,漆黑匕首连着右手掉落在地。 剑九双眼圆瞪怒视着纱罗,一时间还未死去,惊疑不定的喘息道:“你、你是、猛鬼四天王的、弦之兰华?!”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装?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做禁卫军了吗?”纱罗皱眉不解。 她冷哼一声,掀起连衣帽:“我正是禁卫军无道组副组长,无道纱罗。” 剑九瞪大了眼,一脸崩溃表情:“这不可能!” 纱罗耸了耸肩:“你都要死了,我骗你做什么。” “怎么……可能……”剑九眼瞳逐渐涣散,喃喃自语,“我们、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上?……我们……袭击了纱罗……大人?……” 心猛的一跳,纱罗一把抓住剑九:“你说什么?你们真是禁卫军的人?难道是二番队在流魂街的暗桩?谁让你们来袭击我的?” “是……我们是……二……队”剑九点头,又茫然的摇头,气息渐渐衰落下去,“无道……是无道组……让……” 纱罗心叫糟糕,心知剑九随时可能断气,她急忙问道:“枫、那个女人,她临时前说了什么?” “对……起……她说……对……不起……这是……神巫女的……宿命……这就是……你的命……对不起……” 剑九忽然放开捂着喉间的手,一把握住纱罗的手紧攥着,喉间红线渐渐扩大,鲜血渐渐渗出。 他瞪大眼睛:“纱……大……人……我们……是为了禁……我们……对不起……我们……有玷污……荣耀吗……” 纱罗顿了下,用力反握着剑九的手:“安心吧,战士。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职责,报告了最关键的信息,让敌人的阴谋没有得逞。” “二番队的荣耀将因你的忠诚勇敢而更加闪耀。你的牺牲不会白费,你的荣耀永存。” 剑九闭上眼,面带微笑的平静死去。 然而活着的人,却无法平静。 纱罗凝视着剑九良久,缓缓站起身。 她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眼瞳里有火焰燃烧。 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没想到,剑九在最后还是留下了线索。 配合无道刹那的留言,便指明了方向。 枫最后的遗言不是忏悔,那就是答案。 无道刹那之所以不写“璃香”,而是“神巫女”,是因为除了第一层意思,这事和“璃香叛逃事件”有关之外。 还在提醒着她第二层隐意,那个隐身幕后的黑手做这件事的缘由,就藏在神巫女这一系的历史之中。 纱罗开始的想法错也没错。这事和“神巫女”有关,但并不仅仅是和当代神巫女有关。 “璃香叛逃事件”的确是有人刻意引导的。而幕后黑手的目的,则与“神巫女”本身的存在有关。 这就是无道刹那留下的线索。 当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幕后黑手就是冲着“神巫女”去的。 幕后黑手是刻意引导璃香叛逃神社。 神巫女叛逃神社会有什么后果? 血祭! 幕后黑手就是冲着这个结果来的。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就藏在“神巫女”的历史中。 无道刹那恐怕就是因为查到了什么,才引来了对方的杀机。所以,他在被伏击陷入绝境的瞬间,才会立刻就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那么,血祭神巫女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从历史来看,每次神皇祭都有祭品,祭品种类多样,既可以是纯美的人类处女,也可以是强大的猎人战士,甚至是罪大恶极的叛徒罪人。那个宅在地下两千多年的老不死,统统来者不拒。 那么,为什么不惜牺牲这么多,也要把璃香拉上祭台呢? 大概,只能是因为神巫女本身,可能存在的特殊秘密。 是的。这就是纱罗搞错了的东西。 她不是查错了方向,而是搞错了步骤。 秘密确实就藏在历代神巫女的记载之中。 看似毫无异常的记载,本身便是最大的异常。 太过久远的记录且不说,单就最近而言,最大的异常是璃香,但源头并不在璃香这里。她被选为神巫女仅仅是最近不到二十年的事情。 而这二十年间曾发生过一场巨变。 十七年前,魔女之灾。 当时,神社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是了,本代神巫女本来不是璃香。 在十七年前那场骚乱中,本代神巫女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只不过查无实据,这件事同样被栽到了魔女头上,最后不了了之。 之后神社急忙重新选举候补神巫女,才重新挑中的璃香。 一切都被隐藏于那场巨大的骚乱之中,没有引起太大重视。毕竟“神巫女”这个职位,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献给神的木偶玩具而已。现在看来,这恐怕是那位幕后黑手桑操纵的结果。 神巫女的记载有问题。 有一部分记载,关于意外出事的准神巫女,不在那上面。 神巫女的秘密,一定就藏在这里面。 纱罗重新回到古籍藏室,没日没夜的翻找各类记载血族历史的古籍,终于拼凑出了遗失的碎片。 她颤抖着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代神巫女“卒业”,也即是进入皇居侍奉血天皇(俗称“出嫁”)的时间,和上代神巫女之间永远间隔一百二十年,不多不少整整一百二十年。 但也有例外。 原定第八代神巫女游历天下时,意外被猎人所伏杀。那是第七代神巫女“出嫁”后第九十三年。 二十七年后,当时的第八代神巫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修行“出嫁”,在第七代神巫女“出嫁”后第一百二十年顺利卒业,是历史上修业时间最短的一位。 更大的例外来自第十三代神巫女,和十二代之间隔了整整两百四十年。 但有个八卦的血族在野史上写下来了,原定的十三代神巫女另有其人。 她与护卫暗生情愫私奔,在逃亡途中自杀殉情。 那是十二代神巫女“出嫁”后第一百一十四年。 神社立刻展开了新的神巫女候补选拔。但六年后,这一届神巫女候补们因为其中一人的忽然“叛逃”,被“连坐”处罚,集体血祭。 那一年,正是第十二代神巫女“出嫁”后第一百二十年。 之后,再次重新选拔神巫女,又一百二十年后,新的十三代神巫女结束修业,正式“出嫁”。 简直是历史的翻版,本代神巫女于十七年前无故失踪,璃香在七年前被选定为新一任神巫女。 而今年,正是上代神巫女“出嫁”后第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又一个轮回。 所以璃香,注定被血祭。 枫留下的遗言,就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璃香的宿命?这就是神巫女的宿命? 如果血祭和“出嫁”都可以,那么那些“出嫁”的神巫女下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端坐于繁多古卷中,纱罗浑身冰冷。 黑暗里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正向她袭来。 这绝不是某个人心血来潮的杀机,而是某个神秘强大又源远流长的组织,秉持着某种意志,在暗中秘密操纵着血族这两千多年来的历史。 他们的目标是谁还用想吗?当然是那个理论上所有东瀛血族的共同的皇。 这个黑幕得有多恐怖? 强如无道刹那,也因为触及了这个黑幕,就“生死不明”了。 难道他当年忽然起意隐退,就是因为当时已经发现了什么吗? 纱罗努力的回想,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情况。 但她知道,当她追查得越深时,她离无道刹那也就越近。 危险也是。 纱罗慢慢攥紧手,古卷被捏得沙沙作响。 她下意识的低头。 上代神巫女的名字落入眼帘。 香姬,土方香姬,土方? 纱罗慢慢眯起眼。 无道白夜,原本的姓氏,就是土方。 看来,是时候和他“谈一谈”了。 第9章 叛逃! 嗙! 纱罗一脚踹开禁卫军总队长室大门。 无道白夜头也不抬的道:“把门带上。” 纱罗回首恶狠狠的瞪了眼不远处正努力“目不斜视”的禁卫军武士们,用力的带上门,发出砰的巨响。 转过身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一步一步走到无道白夜身前,双手按着长案,慢慢俯下身子。 无道白夜埋首案牍之间,继续批阅着文件。 纱罗猛的一把抢过他手中笔,用力砸了出去。 无道白夜终于抬起头,看了纱罗一眼,平淡的问道:“什么事?” 纱罗盯着他的眼,像是要从那双淡漠的眼里看透什么。 “听说你刚刚带队攻陷了猛鬼众的‘地下中央会堂’,该说不愧是总队长阁下吗?果然出手不凡啊。”纱罗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无道白夜皱了皱眉,他拿起另一支笔,重新低下头:“我没有心思陪你胡闹。” 纱罗双手抱胸冷笑道:“是吗?真是豁达愉快加清闲啊总队长阁下,所以您才闲得有时间去给小女孩送课外读本是吗?” 无道白夜头也不抬的回道:“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呵呵,可真看不出您竟然是这么有爱心的人物啊。是因为爱屋及乌呢,还是单纯的触景生情啊?” 笔一顿,无道白夜重新抬起头来,他深深的望了纱罗一眼,沉声道:“你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别再任性了,纱罗。” 纱罗脸色忽然一僵,她紧紧的盯着无道白夜,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无道白夜眉头微皱,没等他反应过来,纱罗忽然一掌直劈他胸膛。 无道白夜脸色不变,一脚踢在沉重的办公桌上,将它踹向纱罗。 同时借力后退,上半身直往后倒,腰与腿近乎呈现九十度扭曲。 掌刀紧挨着他衣襟,以毫厘之差擦肩而过。 只是胸口衣服经不住凛冽风压被撕裂开来,露出肌肉饱满的赤裸胸膛。 无道白夜缓缓直起身来,沉下脸,冷冷的盯着纱罗:“你疯了吗?” 纱罗一脸警戒,她缓缓摇头,一字一句的道:“你不是无道白夜。你是谁?” 无道白夜紧皱着眉头,不解的道:“别闹了,我不是无道白夜的话又是谁?纱罗你是脑袋被撞傻了吗?” 纱罗冷笑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叫过‘纱罗’。冒牌货,你到底是谁?无道白夜人呢?” “无道白夜”歪了歪头,一手捏着下巴。 只是一个动作,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从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禁卫军统帅,变成了被拆穿把戏的好奇魔术师。 他摇头叹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呢。” 纱罗当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无道白夜不久前刚受过嗜血者杀手偷袭,胸口遭受重创。就算如今已经大好了,胸口也绝不是他那样光洁亮堂的模样。 “无道白夜”向纱罗行了一礼,一脸歉然的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纱罗阁下。真是失礼了。” “这是总队长阁下的命令,让在下暂时伪装成他的样子,他另有要事要办,必须保持绝对隐秘的行踪。” 果然是千面。 能伪装得这么逼真的,无论样貌、言行、气质,甚至战斗的风格,都让人一眼分不出真假,除了化身千万的十刃千面,还能是谁? “是这样子吗?”纱罗身体放松下来,放松了警惕,她随口抱怨道,“无道白夜又去忙什么了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明是他和我约好的嘛。” 千面耸了耸肩膀,无奈的叹道:“谁说不是呢?”他手一翻,露出一枚碧绿勾玉。 纱罗看得分明,正是禁卫军总队长玺印“八尺琼勾玉”。 千面苦笑道:“总队长把这东西扔下就走了,在下这也是断了线的风筝、身不由己。” “得罪之处,还请纱罗阁下多多包涵。此事乃绝密,请纱罗阁下千万保密。” “安啦安啦,我不会出卖你的啦。”纱罗一脸同情的安慰了两声,又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千面摊了摊手,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啧,这家伙。那等他回来帮我告诉他,我有事找他。”纱罗咂咂嘴,转身就往门外走。 转身的瞬间,纱罗脸就黑了下来。 无道白夜绝不会交出“八尺琼勾玉”! 她错判了无道白夜,更低估了那个神秘黑手!只是没想到连千面都是他们的人! 这地下皇城已经不能呆了,必须立刻离开! 纱罗用尽全力控制着身体不露半点异样,保持着她应有的节奏往门口走去。 短短的十来米,却仿佛几千米般遥远。 “哦,对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纱罗转回头,脸上挂着不耐烦又有些许疑惑的表情。 千面拿起桌上一份文件,朝着她慢慢走来,抱歉一笑道:“在下真是忙昏头了,连这都忘了。这里有总队长给您的一份命令。” “喔?”纱罗挑了挑眉,从外表看,那是最典型的禁卫军公文黑函。 她慢条斯理的伸手去接,游离的视线掩盖下的锐利眼神,却始终盯着恭谨的千面。 在她手碰到那份黑函前的瞬间,纱罗忽然顿住了手。 两吸血鬼同时出手,黑函下方,两只手无声无息的对了一掌。 黑函被凌空震碎,碎屑纷飞,未落地便燃起黑紫色的烟。 纱罗借力飞退,目标直指大门。 咻咻咻! 灯火骤灭。 吸血鬼的眼瞳在黑暗中泛起红光,纱罗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黑暗视觉的能力。 不,是因为那黑紫色的烟雾,已悄无声息的扩散至整个房间。 烟雾里面不知包含着什么奇特的物质,让吸血鬼们暂时什么都看不见。 不,不仅是看不见而已,只是一会儿,便连空间感都迅速的消退了。 纱罗静立原地,不动不离。哪怕距离大门已仅剩不过三米,不过一步之遥,却无法寸动。 她才不信这是临时起意,这根本是个准备完好的陷阱。 而此时最危险的地方,当然就是理论上唯一的生门所在。 但他们也太小看她了,以为这样便能对付她了吗? 她可是百年来“最强”的无道纱罗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纱罗冷笑。 “纱罗大人您大意了。那么快放松警惕可不是您该有的反应啊。您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千面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四面八方回响着。 纱罗踏着原地转圈,防备着可能的突袭,一边嘲讽道:“还是老样子呢千面酱。不管别人怎么发现你的,你总要探明个究底。” “身为一名超级忍者,这样子真的好吗?太明显的特点,很容易会演变成弱点的喔。” “您多虑了。像您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多,今天之后,又要少一个了。” “哈。”纱罗冷笑,“你不会觉得封住了我的眼,就可以杀死我吧?如果我没猜错,这黑暗可是双向的呢。” “真不愧是百年来斗战无双的最强鬼神,纱罗阁下。战斗上的事您总是那么敏锐。” “不过请放心,看清双方的真实实力,可是忍者的基本功呢。区区在下自然不是您的对手,所以,我请来了专家。” “家”字出口的瞬间,黑暗里便亮起光。 那是仿佛开天辟地将混沌洞穿的光。 穿越了时空,无从闪避的凌厉剑光。 纱罗震惊的瞪大眼,视野里被苍白光后那张清秀的脸占据了。 快! 无与伦比的快! 光在黑暗那头亮起的瞬间,剑便刺进了纱罗的身体。 纱罗几乎是本能的偏了偏。 那剑已洞穿胸口,旋转着带起大片血肉,直透后背而出,插在大门上发出轻轻的叮响。 纱罗捂着胸口,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是你?!” 她想过很多人,老翁、翟、奈奈,甚至是八云,却从没想过竟然会是她! 盲剑阿市。 整个禁卫军,乃至整个东瀛血族中,最正直、最正派、最正义的那个剑客。 是了,在千面把房间弄黑的瞬间,她就该想到了。 当所有人都陷入黑暗的时候,只有原本就习惯了黑暗的人,才会不受影响。 更不用说,阿市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式,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快剑。 不,单纯用快剑形容是不够的。 如果说无道刹那是技的极致,那阿市便是速的极致,这是堪比无道刹那最强绝技的一剑。 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种单纯靠速度便触及物理极限的天剑! 纱罗擦了口血,冷笑道:“哈,你们这样杀了我,要怎么对禁卫军交代?” “这点就不劳您……” 嗙!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纱罗整个人团成一团,直接撞穿墙壁,破墙而出。 强烈的劲风卷起黑紫色的尘埃,露出目瞪口呆的千面,他话断在半空,嘴巴大张着,像只大喘气的蛤蟆。 他下意识看向阿市:“你怎么不拦下她?” 阿市偏了偏头,疑惑的道:“你不是要和她说话吗?” 所以说,最讨厌和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合作了!千面嘴角抽搐。 外面骚乱声由远及近而来,千面脸色微变,对着阿市点点头:“来吧,按计划行事。” 阿市从房间一角摸出一把禁卫军制式武士刀,一刀贯穿了千面。 千面低头看了看,举起大拇指:“完全没有伤到内脏和骨骼,果然是好手艺。” 千面深吸了口气,脸色猛的苍白下来,额头冷汗淋漓,手往“伤口”一抹,鲜血淋漓,身子往旁一倒,倚着阿市站着。 最近的禁卫军卫兵已经冲了进来。 见到的便是“无道白夜”总队长阁下身受重伤,在十刃盲剑阿市大人的搀扶下,坚强的挺立着。 “通报全体禁卫军,无道纱罗背叛皇城,阴谋刺杀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未果,行迹败露、重伤外逃。” “传令,自此刻起,无道纱罗,即为血族叛徒,见之立斩!” 冰冷的通告声响彻地下皇城。 一道又一道命令同时签发。 二番队队长永仓被软禁。 四番队队长松原抗命被杀。 五番队队长武田束手就擒。 六番队…… 风云变幻,转瞬间已是物是人非。 通缉令传到十刃手上,八云脸色苍白,茫然失措:“这、是、什么……” 第10章 脆弱同盟 纱罗想了想,干脆的略过了大段介绍,直接说结论:“……所以,从现在起,我就是和你一起抢新娘的伙伴了!” “这是哪门子的‘所以’啊!!!”张崇忍不住高喊。 “嘘!” 张崇赶紧四周看了看,场地中央乱糟糟的比斗越来越激烈。 四周尽是疯狂的呐喊,粗犷简陋的比斗赛将吸血鬼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没谁注意场边窸窸窣窣的他们俩。 张崇回过头来,瞪着纱罗。 在比斗渐入高潮后,纱罗果然如约来找他了。但一开口就是“所以,从现在起,我就是和你一起抢新娘的伙伴了”。 张崇简直是欣喜若狂,又莫名其妙,你这是哪门子的所以啊。他狠狠甩了甩头,心还是怦怦乱跳。 不得不承认,纱罗在一个正确的时机,说出了正确的台词,触动了张崇的隐藏支线剧情。 一起救璃香的伙伴当然是越多越好,如果可以,张崇连谭岚都想拉着一起。 不过根据过去的经验(游戏、动漫、小说、电影),谭岚这种新手村老爷爷一般是不会跟着冒险的。 张崇也不是没试过,不过结果果然如经验所料(大误)。 在救璃香这件事上,纱罗绝对是比谭岚更合适的强大伙伴。但问题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想起纱罗那和谭岚相似的微笑,张崇总感觉一阵阵不安。他警惕的盯着纱罗,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纱罗摊了摊手:“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啊。” 听到的那样?哪样啊? 你一个东瀛吸血鬼最高层,就算不是最终boss也是倒数几轮的守关boss,突然跑来和我说,你要跳槽过来和我一起推最终boss,还没有任何理由,你特么的敢说我也得敢信啊! 张崇鄙视的眼神看着纱罗,你这是侮辱我的智商。 纱罗耸了耸肩:“所以说啊,我现在是‘叛徒’啊。通缉令已经贴遍皇城了,想来这边也很快就要知道了。” 张崇摇摇头道:“就算真的好了,你也没有和我去救璃香的理由吧?” 纱罗扶着额头,无奈的叹道:“这样的理由果然不行吗?” “你根本就没给我理由啊喂!” 纱罗眼睛半闭,吐了吐舌头,竖起食指轻轻一点:“女孩子故意略过的就是不想说的秘·密·啊~像咸湿大叔一样追问的话,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谁管你啊魂淡!” “好吧好吧。”纱罗忽然脸色一正,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息,杀气腾腾的道,你真的要知道?这可是牵扯到东瀛血族的绝对机密!” “我已经说了要和你一起去救璃香,以‘无道纱罗’之名起誓。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一定要知道理由吗?” 不,其实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成为伙伴了。谁让现实是款垃圾游戏,又不会显示你名字现在的颜色。 张崇吞了口口水,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却见纱罗双肩一垮,身上气势尽去,她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模样。 “啊啊,人家现在受伤这么重,你这狠心夺命的小鬼,竟然一点都不怜惜人家。” 回头一看,却见张崇退得更远了。 纱罗脸一黑,恨不得一掌劈死张崇。她直起身子,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咳了咳:“不开玩笑了。” 她正色道:“好吧,我不能告诉你详情。我只能告诉你。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隐秘势力,正在筹划一个超级大阴谋。” “皇城、禁卫军、秦氏,甚至是眼前这些抵抗组织,都只不过是它某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其他的与你无关,你只需知道,‘血祭璃香’,正是他们一手所推动的。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只要救走璃香,就破坏了他们计划的关键。” 张崇张大了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纱罗。你要编也找个靠谱点的,这特么的是哪个三流写手的三流剧情。 东瀛血族是股多么庞大的势力,唯一一个建立血族统治的国家。 猛鬼众能和东瀛血族对抗至今,实力又能弱到哪去? 现在说有一股神秘势力,把它们玩弄与股掌之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纱罗恼羞成怒,她冷冷的盯着张崇,修长的眼缝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淡淡的道:“你不信?” 张崇迟疑了下,便见纱罗左手掰着右手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赶紧点头。 “嗯?!” 张崇反应过来,赶紧疯狂的摇头。想想也不对,一时不知该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纱罗却忽地噗嗤一笑,摇摇头道:“真不知道璃香怎么会看上你?难道真的是关在神社里太久、见过的男人太少了吗?” 张崇翻了翻白眼,无语以对。 纱罗却忽然脸色一转,正色道:“别再废话了,言归正传,要救璃香的话,单凭我们两个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张崇都懒得吐槽了,这到底是谁在胡扯啊。不过纱罗的提议倒是对的。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来之前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哦?那你有什么想法?” 张崇回头望了望已经进入高潮的比斗,吸血鬼们疯狂的大叫,一边的角落不知什么时候也打了起来。 和他想的不同,大和田压根不管比斗怎么进行,这可真是真正的唯实力论啊。 纱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我已经听过那个计划了,借助猛鬼众反攻皇城的时机是不错,到时他们肯定会制造很大的混乱。” “但如果想依靠他们力量的话,你还是别多想了,也就只有这些蠢货才会相信他们可以攻下皇城。” “我们是去抢人,到时趁着混乱直接杀进祭典中心,抢了就走。正面进攻是最愚蠢的,我们需要是更强、更精锐的高手。” 张崇想了想:“我这边找了一个。你来之前,我正准备去找他。你也认识的,之前医院交过手的那位。” “是他?”纱罗脸色微变,却是想起了当时黑影几次战斗奇怪的表现,也带着嗜血者的象征,是否和那个神秘势力也有什么关联。 她皱了皱眉,看着张崇试探道:“但是他好像会随时发疯,这……” “放心放心。他现在正在接受一位大师的治疗。”张崇拍着胸脯道,“等到他出关的时候,不但会消灭那寄生在他体内的怪物,还会变的更强。” 寄生……怪物吗?纱罗微微眯起眼,点点头不置可否。她又道:“不过就我们三个的话,还不够保险。” 张崇挠了挠头,尴尬的道:“可是我认识的人不多啊,而且这里还是东瀛。” 他看了看纱罗,意思很明白,这是你的地盘,你比我熟才对啊。那十刃不是你的手下吗? 纱罗点头同意:“所以我这里还有个备选。幻斗师翟。” 张崇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便想说“翟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掺和这事”。 不过想起这么一说,就等于暴露了两人实际上关系很好,于是忍住了,他道:“你不是被‘叛徒’了吗?” “对,不过那家伙肯定不在乎这个。”纱罗看着张崇,似笑非笑的道,“你和他的关系,不就很好吗?” 张崇脸色一僵,干笑道:“呃,没、没有啊。我和他关系很差,几次打得不可开交呢。” 他赶紧转换话题:“我觉得,他很可能没兴趣。” 纱罗嘿嘿冷笑两声,摆了摆手:“没兴趣不代表不同意。这次事件牵扯众多,就算他不在乎禁卫军,秦氏还有他一家子呢。而且啊,就算他想置身事外,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张崇嗫喏了下,翟很可能不在乎那家子。不过纱罗一句 “我们总要试试”打动了他。 纱罗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邻家的大姐姐,一脸笑意盈盈,亲和力十足,口中却低声说道。 “明晚太阳落山时,我来找你汇合。在那之前,自己小心些。” 张崇微微一怔,身后已传来新朋友的声音。 “坂井,这位、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日日野偷眼看了纱罗一眼,不自觉的低下头去,脸色红润。 喂喂喂,你不是吧?!张崇嘴张得老大,整个儿惊呆了——不,是惊悚了! 纱罗伸出手,一副隔壁大学生姐姐的清爽微笑:“你好啊,日日野。我是悠二的姐姐,你叫我麻美姐就好了。” “麻美姐你好。”手在裤子上拼命的擦了擦,日日野这才颤抖着低着头伸出手,握了下纱罗的指尖。 张崇看到他连脖子都整个红了起来,忍不住抹了把冷汗,真想对他竖起大拇指:哥们,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些天来,多谢你们照顾我这个笨蛋弟弟了。” “您严重了。我、在下,唔,我们才是,要谢谢坂井兄弟的大力帮忙。” 纱罗瞥了张崇一眼,一脸无奈的轻嗔道:“不用替他遮掩。我还不知道他吗?身手一般、脾气又臭,只会闹别扭的死小孩。” “我才在兰华那里给他讨了个位置,结果他就发脾气一个人跑出来。多亏遇上了你们,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禁卫军给干掉了呢。” 兰华? 猛鬼四天王弦之兰华? 张崇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你可别把牛皮吹破了啊!你个禁卫军大佬,和人猛鬼众四天王能有这么好的关系? 第11章 夺帅 果然。 日日野抬起头,一脸惊讶:“您认识九凤院大人?” 纱罗微笑着答道:“诶,早些年曾在同一位老师门下修行。” 张崇翻了个白眼,鄙视的看着睁眼说瞎话的纱罗:你个禁卫军第二人,和人猛鬼众四天王之一,在同一个老师门下修行? 你怎么不干脆说,川普和普大帝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那边,纱罗对日日野叹道:“……都怪我以前太宠他了,都把他给宠坏了。整天想着什么‘男人要靠自己’之类的,姐姐又不是外人……” 她絮絮叨叨的样子简直太可怕了,说的和真的一样,把一个宠溺弟弟的温柔姐姐无奈的样子给演活了。 日日野看张崇的眼神,真是五味杂陈,何等的羡慕嫉妒恨。全然忘了他自己才是整天喊着这种热血台词的白痴。 不过也带着丝恍然,显然是脑补了张崇的身份、离家的经历。 别说日日野了,张崇自己都看呆了,恍惚间以为自己真有这么个姐姐,直到看到纱罗眼底那隐晦的调侃。 张崇恼羞成怒的低吼道:“你说这些干什么啊。” 无意中却正切合了准备独立的弟弟的形象。便是本来有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纱罗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日日野露出一副“你看到了,就是这样子”的表情。 日日野理解的点了点头,还跟着叹了口气。 卧槽!你跟着叹个毛线气啊!她就是你最害怕的十刃顶头上司大魔头无道纱罗啊! 远处传来巨大的欢呼声,日日野忽地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张崇:“糟了!差点忘了!岛田大哥让我快点找你回去!桑田刚刚上场了!” 急匆匆的说完,他脸色一僵,想起这里还有个正牌姐姐在这里。转头看向纱罗,一脸尴尬,又忍不住露出恳求之意:“麻美姐,坂井他、我们兄弟,呃……” 我们需要他帮我们当个打手之类的台词,根本说不出口啊。日日野不由懊悔,为何找到人的不是一条。 如果是那口齿伶俐的家伙,肯定可以把这理由包装得完美吧。 却不料纱罗微微一笑,带着释然的宠溺:“和你的朋友去吧。兰华说得对,男孩子总是要张开翅膀独自翱翔的。姐姐不拦着你了。” 张崇都听傻了,只懂得呆呆点头。却见纱罗又转向日日野:“日日野,请帮我多照看下他好吗?” 日日野用力的拍了下胸口,大声保证道:“麻美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看好他。”然后拉着张崇迅速的没入人海中。 张崇昏呼呼的,隔了半天才发出“卧槽”的惊叹。 “坂井,要对麻美姐好一点!”却见日日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竟是一时间连张崇那可怕的实力都忘了。 “啊?” 日日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真正的男子汉无惧风浪,因为他们是替家人遮挡。” “啊?”张崇还在愣神中。 日日野却已经转过头去,眼角隐有荧光闪烁:“这样的好姐姐,要懂得珍惜啊。” “啊?”张崇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被个更中二的中二来教训我别那么中二了??? “走吧坂井。岛田大哥在还等着我们。为了麻美姐,我们一定要击败桑田!” 卧槽!这两者有关系么? 这世界真是疯了。 张崇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 就在张崇和纱罗在一旁交换情报的时候,原属于大和田组的外围组织成员们分成了三片主场地在混战。 被淘汰者围着比斗者绕了一圈圈呐喊加油,全场一片混乱。 这和张崇原本所想的根本不同! 他一开始还以为会是类似《龙珠》里的天下第一比武大会那样。 结果到处都是混乱的战斗,而且不少吸血鬼已经打出了真火——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就有仇。 不过暂时还没人下死手,这大概是因为大和田那些身着黑衣的手下,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结果。 张崇总觉得这种选拔方式很奇怪。 选出的人个体实力较强倒是没错啦,但就这种乱成一团的乌合之众,真的能对付得了那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禁卫军精锐? 也许正如纱罗所说,只有他们才相信自己真的能击败禁卫军,又或者这也是纱罗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阴谋的一部分? 细思恐极,越想越是头疼,张崇甩了甩头,干脆不去多想。 他跟着日日野一直往里走,来到最靠内的一片场地。 相对其他两片比斗来说,岛田组所在的这片比斗人数最多,整体实力相对也最低。 一切就如一条所料的一样,岛田组人数虽少,个体战力却不算低,在这样的比斗规则下占了不小的便宜,全员稳占了个名额。 原本人数比他们多、势力比他们强的某些组织,却不得不面临只有个别人员进入名单的窘境。 碍于大和田亲自订下的主规则,倒是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玩阴的,但看岛田几人的眼神都比较不善就对了。 而最大的麻烦来自于桑田组长,这个过去与岛田三人有过诸多龌蹉冲突的家伙,利用着规则明着找上门来挑战了。 岛田三人想得到,桑田也想得到。 能有机会参与猛鬼众的这次大业,既是一次巨大的危险,但也是一次巨大的机遇。 处于底层的大部分势力都将面临重新洗牌,而首当其中的第一次,自然便是大和田这突然抛出来的“饵”。 成为大和田的直属亲信是其一,趁机吞并其他小势力扩大自己势力是其二。 岛田三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桑田显然也是。一条选择了人数最多,但相对个体实力较差的这一方,桑田也同样选择了这里。 实际上两家已经成了最大的赢家,十人小队岛田占了三个名额,桑田占了四个,其他三个才被其他组织瓜分。 那些看起来人数很多势力很强的小组织们肠子都悔青了。 而最关键的,便是对这小队十人众的管理权的争夺。 虽然在整个猛鬼众体系内,这个小队长的职务微不足道,但对他们来说,在眼前意味着更安全的护住自己人的希望。 而在未来,则是势力洗牌重新划分的第一场争夺。 岛田三人原本信心满满——开玩笑,有个神道级别的大人物高手在,他们怕什么。 在比斗开始后,他们对张崇的“消失”还不以为意,以为只是高手对这种低端局的看不上。 结果当桑田找上门来挑衅时,岛田三人还没看见张崇,才觉得大事不妙。 除了岛田留下来应付上门挑衅的桑田之外,日日野和一条赶紧散开去寻找张崇。 而另一边,在桑田几次挑衅和旁边一群人的起哄下,岛田终于忍不住和桑田动起手来。 然而桑田不亏是号称战力堪比本家干部的存在,一交手岛田就落在了下风。 好在岛田一开始就铁了心拖时间、全力防御,桑田又有意戏耍,这才能勉强坚持。 日日野拉着张崇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岛田浑身破烂的站在中央,双臂竖起贴在胸前摆出拳击里的防御姿势。身上伤口大大小小数十处,致命伤一处都没,却显得狼狈不堪。 桑田以鬼魅般的速度绕着岛田转圈,身形时近时远。一双长臂牢牢的掌控着战局,或拳或爪,时不时在岛田身上增添个新伤口,更显游刃有余。 桑田不仅是要打倒岛田这个纠缠多年的对手,更是要杀鸡儆猴、趁势立威。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压服这一小撮精英,借此重组精锐,脱出小组织的格局,走上本家的舞台。 而第一步,他需要完全、彻底的击败这批人里最强的岛田,让这一片原本并驾齐驱各有优势的小组织们彻底臣服。 日日野眼瞬间就红了。他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然后被桑田早就安排好的人截了下来。 围观众也大声鼓噪,不满这个妄图破坏比斗的家伙。日日野拼命挣扎,却架不住人多,很快便被淹没在人海中。 场中桑田也看见了这一幕。却见原本防御严密的岛田忽然一松。 他不由大喜,瞬间身形再加速,竟然拉出了幻影分身。 围观众发出了震惊的呼声,场间两个桑田同时朝着岛田扑去,幻影下长拳无声无息的直取岛田胸前要害。 岛田却仿佛已经完全放弃了,简单的闪避动作做了和没做一样。 近了,更近了。 岛田已经无处可躲、无处可避、无法抵挡,不需要再掩藏,不需要再收力! 致命一拳近在咫尺的轰了出去,带起强劲的风响呼啸,仿佛爱国者导弹一样狂劈直下,连空气都燃烧起来! 这就是桑田多年来屹立不倒的最强杀手锏,红字核弹拳! 被这拳轰中的人,会像被核弹轰爆似的,受到从内到外的双重伤害,就算勉强保证了性命,也将受到拳头暗劲的不断侵蚀而逐渐虚弱下去。 再见了,岛田。 不,永别了,宿敌啊。 桑田嘴角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一道陌生的身影却忽然闯进眼帘,步履轻松仿佛闲庭信步。 正是张崇。 第12章 寻找盟友 是岛田带来的那个陌生少年。 这怎么可能?! 桑田瞳孔骤缩。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场外,却见场外被围殴的日日野身旁,少年刚刚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桑田转过头来,人群外挡在岛田身前的,赫然是同一人。 背脊发凉,冰冷刀锋不知何时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 桑田魂飞魄散的惊道:我命休矣。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岛田搀扶着,腿脚发软,脑袋发昏,还没从死亡的阴影中彻底脱离。 岛田平淡的声音在场间回荡:“桑田君果然实力高强,在下深感佩服。今日难分胜负,还有众多同志在等我们,不如暂且罢手,这一场就算做平局如何?” 四周围观众们都惊呆了,在他们眼中,原本牢牢占据上风的桑田,在轰出看起来声威赫赫的一拳后,却在瞬间被反制。更有甚之,若不是岛田扶了一把,桑田恐怕就要跪倒在地当场出丑了。 围观的吸血鬼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这巨大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连日日野也顾不得打了。 张崇趁机扶起日日野,对着他微微颔首。日日野立刻明白过来,兴奋得满脸通红,便是身上也感觉不痛了。 桑田挣开来,自己站直了,他深深的看了岛田一眼,朗声道:“岛田阁下身手高强,远超于我,这一场是我输了。” 张崇在一旁“低声”解释道:“岛田大哥的返技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日日野下意识的跟着点头,眼里却是茫然。 张崇赞叹道:“这种伤敌于反击之中的绝技,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绝技啊。”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逐渐大起来,嗡嗡嗡嗡的脑补了不少“真相”。 “岛田实力远强于桑田啊”,“岛田开始看起来落于下风只是因为他的绝技是‘防御反击’啦”,“岛田早就可以击倒桑田了只是不忍心让他落败太快”云云。 至于真正的关键人物张崇,深藏身与名的站在黑暗里,之后随便挑战了一人占据了一个席位,低调得根本没人注意。 桑田虽然有意试探了下,但在张崇的微笑和岛田三人有意无意的阻扰下败退了。 大概是想着接下来大家有的是相处的时间,桑田倒也没有强求探底。 至于其他吸血鬼们,在新出炉的岛田小组长的面前,也没人去找原岛田四人组的麻烦。 直到这时候,张崇才发现,他的真正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普通吸血鬼之上了。 想起就在数月前,他和嗜血者和塞巴斯的战斗几次险死还生,简直恍如隔世。 放到今天,塞巴斯怕是挡不住他一刀。这种恐怖的进步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张崇隐隐感到不安,也只能将之归为混血种的血统优势了。 之后一切发展顺理成章。 废弃工厂后面的大型污水处理池,就是猛鬼众留下的最近入口。 张崇混在新成立的岛田十人众里,跟着吸血鬼们进入地下,一路上黑灯瞎火左拐右拐的前进着。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霍然开朗,在这地下百米深的地方,猛鬼众竟然藏着一座要塞! 连绵的军营、巨大的演武场、塔楼岗哨、林立的警钟一应俱全。 此时要塞里已经到处都是吸血鬼,无数亮起的眼瞳,像是漫天红色的星光,巨大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张崇眼前一亮,手心发汗。这就是猛鬼众的真正实力吗?难怪他们有信心和地下皇城一战。 连续经过几道盘查后,他们来到地下要塞前。 张崇仰头看着摸索着古老的城墙,上面斑驳的痕迹无声的述说着历史。 本家的精锐战士们打扮与大和田手下相似,身着黑西装、臂扎红带,胸口敞开,露出鬼绘刺青,手上提着武士刀,成群结队的沿着大道巡逻。 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原本一个个嚣张巴拉的吸血鬼们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 要塞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军营。 到处都是猛鬼众本家的部队、猛鬼众外围组织的部队、外围组织的外围组织的部队,与猛鬼众类似的抵抗组织的部队,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分别安置。 张崇岛田等人跟着大和田,被分配到了西区一个兵营里。 按一条他们探听来的消息,这里聚集的大部分是猛鬼众外围组织的精锐部队,见到了不少其他区熟悉的名号。 对此张崇是一无所知的,好在纱罗之前的演绎发挥了作用。 日日野显然是把脑补的剧情告知了岛田和一条,所以他们看他的眼神越发的恭敬,同时也越发的宽容了。显然是把张崇当成了被宠坏的血二代。 张崇却是在初见的开怀后,渐渐担忧起来。 开心自然是因为猛鬼众实力远超想象,到时给皇城造成的麻烦也更大。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纱罗还能轻松的找到他,甚至和他一起混出去再混进来吗?他不由得担忧起来。 但事实证明张崇的担忧是多余的。 在隔天晚上大概7点多,纱罗便准时的出现在张崇身前,差点吓得他半身不遂。 之后纱罗带着张崇溜出要塞,轻车熟路的通过了那长长的整段漆黑无序的小路,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更是让他不由目瞪口呆。 “你怎么……” 纱罗瞟了他一眼,捋了捋发:“有什么问题?” 张崇吞了口口水,摇摇头:“……没有。” 他左右看了看,纱罗带他走的路显然和之前下去的路不是同一条,出口倒是同样的荒凉,看起来位于某座大桥下。 “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翟。” 张崇跟着纱罗走,越走越觉得这偏僻的景色有些眼熟。 等到那栋破旧的老式二层公寓出现在眼前时,张崇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纱罗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不是要去找翟吗?”张崇迟疑了下,问道。 纱罗瞟了他一眼:“是啊,所以才来他的新情人这里啊。你总不会想去皇城找他吧?” 张崇瞪大双眼,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纱罗会说“就算翟想置身事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纱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继续走。 虽然说服翟的概率变大了,但张崇一点也不感到高兴。某种奇异的感受泛上心间,仿佛感同身受。 在爱衣房间门口前,纱罗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爱衣打开门,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她看着纱罗,眼里满是疑惑:“您好,请问您找谁?” 纱罗微微一笑:“我叫纱罗,是翟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他。” “诶?”爱衣警惕的往后退了下,插在口袋里的手更是直接按下了手机快捷键。 反应很快,但在吸血鬼面前其实并没什么实际意义。 纱罗只是微微一笑,既没有阻止爱衣的动作,也没有直接动手,反倒是往侧面一退,露出发呆的张崇。 “诶!表弟君是你!”爱衣又是一声惊呼,身子却不由放松下来。 “唷……又来打扰了。”张崇招了招手,露出个苦笑。 爱衣先是一喜,旋即想起什么,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你上次怎么偷偷跑了!” 张崇一怔,旋即明白肯定是翟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来了。他嘴角苦笑更深了,摊了摊手:“嘛,我的身份,你懂的……” 爱衣想了想,给了他个白眼:“算你啦。”她让开了门,“快进来吧。啊!” 爱衣一惊一乍的,她猛的掏出手机,发现紧急联络已经拨了出去。 那是翟给她留下的后手,要她遇到任何可能的危险立刻拨打这个号码,他会在最短时间赶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上,结果就搞了乌龙。爱衣急得原地绕圈,叫着这下完蛋了完蛋了。 “狼来了”的故事她也是听过的。 张崇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不过大概也猜到了。他看了纱罗一眼,心想:这不会也在她的计算中吧。 纱罗侧坐在榻榻米上,笑眯眯的看着爱衣转来转去,看上去就像是上门来看弟媳妇的好姐姐。 倒是张崇劝了两句,他想着翟估计很快也就到了。 话音未落,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气冲进窗口,直扑纱罗。 纱罗反应极快,几乎在他扑进窗口的瞬间便跳起身来。 光影交错,两人瞬间交换数百拳。 拳风如刀如剑,互相碰撞、暴裂,四溅散开。 射在墙纸上、榻榻米上,划出一道道锋利划痕,像是被利刃所割一般。 猛的,一道散溢劲风再次暴裂开,朝着爱衣直直而去。 张崇不及多想,拔刀便斩,刀与拳风相交却发出金戈交鸣。 虎口一麻,蜘蛛切差点脱手,他再不敢托大,一个跃身护在爱衣身前,盯着激烈互拼的两人,随时准备出手分开他们。 翟却猛的连续轰出数十拳逼退纱罗,紧接着一个翻身急退回到窗边。 凄冷的月光照在身上,拉出细长的黑影,飘飘忽忽张牙舞爪,仿佛久年不散的怨灵。 黑暗里,一对血红的瞳孔凝望着纱罗,杀机凛然。 第13章 永别 张崇趁机大喊:“误会。都是误会。别冲动。” “误会?好一个误会!我把你当朋友,而你——”翟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指着纱罗道,“你却带着她跑来这里?”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张崇赶紧摇手:“这可不关我事。不是我告诉她的,她带我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很吃惊。” “啊啦啊啦,小张崇啊,这次没法抵赖了吧。”纱罗微笑着调侃道,“你看,翟都承认了,你还说你们关系不好?” 简直是坑爹啊!张崇幽怨的瞥了翟一眼。 爱衣捂着嘴,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灵光一闪,小跑着跑到翟身旁,拉着他的衣袖乖乖的躲在他身后。 却忍不住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满眼好奇。 张崇啼笑皆非,他们要真有恶意的话,爱衣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还躲个什么劲。 不过她这么一闹,翟倒是逐渐冷静下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脸色仍然臭臭的,翟昂着下巴,俯视着两人:“说出你们的来意。” 张崇下意识的看向纱罗,却发现她已经没事人似的重新坐下,手里捧着之前爱衣端来的茶小口啜着。 见张崇望来,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眼睛里透着疑问。 卧槽你别一脸和你无关的表情啊!这不是你要来找的人吗? 翟顺势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真上当还是假上当,他冷冷地道:“你们应该清楚,你们俩现在的吸引力有多大!” “整个东京明里暗里全部都被惊动了。人类、吸血鬼、政府、黑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你们。” “谁也不知道哪里就藏着他们的眼线,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去投了举报信。” “你们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会带来多一倍的风险。走,立刻走,有多远走多远。立刻离开这里,我就当没看见过你们。” 张崇张了张嘴,想起上次分手时翟所说的话,一时语塞。 他看向纱罗,却见这位主张说服翟的,老神在在的喝茶,一副吃瓜群众的围观模样。 张崇忍不住气结,手一指纱罗:“你可别误会,这次和我没关系。是她要来找你的。” “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纱罗放下茶杯,一本正经的道,“拉人一起去救小璃香,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了?这件事明明是你同意的。” 张崇气急败坏的道:“我都说他肯定没兴趣的啦。是你说没兴趣不一定不同意才来的啊!” “啧啧啧啧啧,小张崇你这样可不行啊。”纱罗扶额叹气,“男人最关键就是要有担当。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女孩子呢?这样子可是不讨人喜欢的。” 翟冷眼看着,如看闹剧。他拍了拍爱衣的肩膀,低声道:“去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哦。”爱衣乖乖的去了。 纱罗停下和张崇的打闹,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深意:“嘛,你这不是也很清楚嘛。” 双手抱在胸前,翟冷笑道:“我这是先做准备,免得某些不要脸的家伙不请自来。” 躺着也中枪的张崇眨了眨眼,当作没听懂。 纱罗摇了摇头:“你该庆幸先来的是我,如果来的是秦氏那些老不死的呢?” 翟脸色微变。这不是危言耸听,又不是没有过前例。 “把她送走是对的。”纱罗对着爱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但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什么、意思?” “我能查到她的存在,其他人当然也可以。你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却只是想着把她送走就完了。以为这样别人就会认为你们没关系了吗?” 纱罗捋了捋发丝,轻轻一笑:“你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吗?就算绝大多数都信了,万一有个不信邪的呢?她只是个普通人类,经得起几次折腾?” 翟沉默不语。 “假装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单纯逃避是没用的,你比谁都清楚,秦氏真要要抓她,你把她送出东京又如何呢?” 翟还是沉默不语。 张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无论是纱罗还是翟,现在的画风都很奇怪。 “单靠你自己是藏不住她的。所以,跟着我干吧!然后,用禁卫军的力量帮你。” “你很清楚,能抗衡秦氏的,只有禁卫军。只有背靠禁卫军,你才能在秦氏的眼皮底下把她藏起来,才能不再重蹈覆辙。” 纱罗这已经不是意有所指了,根本是赤裸裸的揭开伤疤。 张崇提心吊胆的听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翟一眼,生怕他突然发飙。 但翟只是沉默不语,甚至连脸色都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爱衣提着个小行李箱走了出来,怯怯的道:“我收拾好了。” 翟走过去接过,和爱衣并肩站立着,脸色平静的看着纱罗。 纱罗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从进入屋子里后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你……” “你说得对。只要还待在东瀛,就逃不过他们。就算借用禁卫军的力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这个鸟国家就这样,早几十年前我就知道了。就算借用禁卫军的力量又怎样?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 翟平静开口,眼神深邃难测:“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不该承受这些,也不用承受这些。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她扯上关系,这样也许她可以一直过得好好的……” 爱衣不满的扯了扯袖子。 翟揉了揉她头发,青涩的脸孔泛起宠溺的笑容。 爱衣瞪大双眼,脸噌的一下胀得通红,连脖子都烧了起来。 她害羞的低下头,鸵鸟似的埋在胸口,不敢抬起。 一直以来,翟那青涩的外表,都让两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弟。 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翟成熟的一面。 翟回过头来,眼神平静:“但遇上我,不是她的错。是我,是我的问题,一切的问题都在我。” “他们想要的是我,他们抓着不放的是我,他们要对付的是我,一切的根源都在我。只要我离开了,她们就不会有事。我早就该想明白这点了。” “所以你准备带着她逃离东瀛?”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翟,纱罗慢慢站起身来,嘴角勾起笑,说不出的轻蔑,“你以为这样秦氏就会放过你?” “不,你这样只会彻底激怒他们,他们会天涯海角的追杀你们,直到将你这辱没秦氏尊严的叛徒抓回来千刀万剐。” “你身边的小女孩会被当做食物吃掉,她的家人、亲戚、朋友,所有认识的人,都会因为你这愚蠢的举动而送命。” “不,你弄错了。”翟摇头,“我已经说了,问题的根源在于我,只是我,离开的只有我。” 纱罗沉默下来。 爱衣左看看,右看看,她看着翟,清澈的双眼透着疑惑:“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 翟微笑点头:“美国、欧洲、俄罗斯,哪里都可以。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就无所谓先去哪里。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个追杀我吧,就算秦氏,也有选择游历天下的前例的。” 纱罗转向爱衣,眉头微皱:“那她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她收拾东西?” 翟摇了摇头,若有所指的道:“现在的东京不太平,过几天可能更不太平。我只是送爱衣离开而已。” 纱罗脸色微变:“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我也不想知道。禁卫军也好,秦氏也好,猛鬼众也好,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无所谓。随便吧,我不想掺和,也不想知道。” 翟深深的看了纱罗一眼:“我只知道一点,既然连你都可以变成‘叛徒’,那不管后面的人想做什么,都绝不会是小事。” 纱罗挑了挑眉,冷笑道:“既然你连后路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干脆最后疯狂一把,和我们一起……” 张崇却忽然站了过来,向翟伸出手:“一路顺风。” “我不是现在就离开。”翟顿了顿,伸手和他握了下,“不过,谢谢。” “不客气。” 张崇松开手,回头看着纱罗:“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走吧?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呢。” 纱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半晌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窗口。经过翟身边时,还很孩子气的撞了他一下。 张崇上前拥抱了下翟,偷偷隔着他对着爱衣挤眉弄眼。 爱衣瞪大了眼不明所以。 张崇笑了笑,拍了拍翟肩膀,转身离开。 虽然邀请失败了,但出奇的,他并不感到沮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振奋。 翟终于也跨出了他的一步,也许前路并不平坦,但只要继续前进,总会看见新的光景。 这不是个完美的结局,但却可能是个美好的开始。 他也一样。 独闯皇城,抢亲救人,这么夸张的事情,终于也见到一丝曙光了。 他一定也可以救出璃香。 是的。一定。 爱衣探出窗外,目送着他们离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大气。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那紧张的气氛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转过来,面向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走吧?” 翟沉默的站着,双手插兜,手紧攥着兜里的纸条。 纸条上那些简单的文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轻易的割开他掩埋多年的伤口。 时隔经年,那伤口依然淌着血,痛得令人无法忍受。 “翟?”爱衣歪了歪头,嗔道,“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呢。该走了,要不然赶不上车了。” “……是该走了。”翟喃喃自语,凝望着爱衣,漆黑的瞳孔里浮现一轮明月。 “月读。” ———————————— 北海道新干线上。 爱衣呆呆的望着窗外,静待着列车开动。 (咦?我为什么在这里?呃,对了,我是要回涵馆。唔,可我为什么要回去来着?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窗户上忽然走过陌生少年的倒影,望之却不由心悸。 她猛的起身,唤住了少年:“请问……您也是回涵馆吗?” 少年穿着黑衣,手上提着水舀、提桶,另一手捧着菊花,面容青涩,却神态悲凉,有一种超越年纪的成熟和哀伤。 他停下脚步:“不,我已经到达终点了。” 咦?我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不就是纯粹的搭讪了吗? 爱衣害羞的低下头去,视线漂移:“您、您是来祭拜祖先吗?” “不,是妻子。” “这、这样啊……”爱衣干笑两声,现在的后辈都这么早熟了吗? “您一定很喜欢她吧?”她说。 “……喜欢,是的,我喜欢她,但是太迟了,已经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听不到她的唠叨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失去了以后,才会意识到从她的笑容得到过多少救赎,才会明白她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呢?” “那一定是因为,她依然在担心着你吧。” 少年抬头望她,漆黑的眼瞳深邃无光。 爱衣害羞的笑了笑:“小时候爸爸去世的时候,奶奶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所以,打起精神来!只有我们开开心心的活着,连着他们的份一起努力的幸福的活下去,他们才能安安心心的成佛啊。” 爱衣挥了挥小拳头,元气十足:“所以,打起精神来,不要愁眉苦脸的。为了你所爱的人,为了爱你的人,就算强撑也要打起精神来。” “只要努力的活下去,总会遇到美好的事情,只有我们过得幸福,才对得起那些深爱的人。” “你说得对,是这样子的。”少年怔怔的看着她,轻声道。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诶?” 他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永别了(爱衣)。” 第14章 幕间·破碎盟约 “沙耶姐,我要回老家了。他说,最好在两天内立刻离开东京哦,这一个月都不要回来的好。看完记得删除哦(*^__^*) 嘻嘻……” 先是忽然来了条奇怪的短信,接着电话再打回去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 沙耶放下手机,不由叹了口气:爱衣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呢。 她又看了遍短信,视线落在“他说”两个字上停留很久。 沙耶咬了咬唇,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忽略了来自“那位大人”的忠告。 沙耶父亲是警视厅长官,她比爱衣要更清楚,这个国家暗中藏着的真实,也就更明白这份忠告的分量。 沙耶不由害怕起来。 在这个由长生种统治的国度首都,是要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情,才会让长生种们也感到恐惧,甚至要提前把爱人送走呢? 在这个怪物横行的国家,还有比他们身旁更安全的地方吗? 还是说,已经即将发生的事情,留在他们身旁,留在这座理论上长生种们统治力量的城市,反而更加危险呢? 沙耶不由打了个寒颤。只是简单的联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她咬了咬唇,起身离开房间,朝着三楼书房走去。她必须和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母亲早逝,她只有父亲这么一个人相依为命,她不想失去他。 走到房门前,她抬起手便要敲门,门内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呆住了。 “……非常抱歉,请恕在下不能应允!” 家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啊?沙耶下意识的停下手,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蹑手蹑脚的贴上门,悄悄的偷听。 “上杉君,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一把温润苍老的男声响起,沙耶脑海里自动浮现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家。 这是父亲的朋友吗?但没看见有客人进来啊。而且也从没听说过父亲有过这么一个朋友啊。 “非常感谢您为人类所做的一切。我、我们也清楚,您在这几百年来暗中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为人类争取到今日的地位。” “但是、但是您现在所要做的,您现在要我们做的,可是会将现在的一切和平,全部打碎啊。” 父亲一开口,让沙耶大吃一惊。 “和平么?”老人咀嚼着父亲的字眼,语气玩味。 “嗨!”父亲大声应道,“我个人非常敬佩您,只为了先祖一诺,便孤身坚持了数百年,矢志不渝的坚守着当年的承诺,为了人类而奋斗着。” “您是一位真正的忠于武士道的武士典范,不,您是有史以来人类最伟大的英雄!哪怕始终只有我等寥寥几人知道您的事迹,也无法抹杀您的伟大。” “呐,上杉君,你真的相信只是为了谦信公,老夫就能够坚持得了这数百年来的非人生活吗?” “这……” 老人轻轻的笑了,像是个调皮的孩子。 沙耶只听到父亲尴尬的干笑声,想象着那极其罕见的场景,她不由有些好笑。 出身这个国度最源远流长的家族之一,自身又是人类地位中最高的那几位之一,父亲总是一副严肃威严的脸庞,难得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刻。 只是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又开始猜测起房间里那位老人的身份来。 “数百年前”“先祖”“谦信公”“承诺”“人类英雄”“非人生活”,简单的字眼连接起来,让她心脏不由怦怦跳起来。 “上杉君,知道老夫这几百年来是怎么过的吗?吸血、吃人、杀人,该做的不该做的老夫都做了……” “你说老夫是恪守武士道的武士,可是老夫的剑下早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不复当年明亮了。” “……” “但是就算是这样,老夫还是坚持下来了,不仅是为了谦信公他们的期望,更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同志们,最重要的,是为了人类的希望。” 老人的声音渐渐提高,狂风骤雨般扑来。 “四百多年前,是谦信公给了吾等希望,是你家先祖告诉吾等,人类还有未来。” 「为了那极其渺小的未来,我们牺牲了多少同志,死了多少人,才终于在今天创造了这一次最好的时机。” “你现在、却告诉老夫,你拒绝?你最好给老夫一个理由,否则别怪老夫不念情面。” 语气森然,杀气凛凛。 难堪的沉默。 沙耶心怦怦乱跳,明白自己已经触及了家族最大的秘密。 明知她现在最该做的是走开,一向乖乖女的她,却忍不住想留下来,听那巨大的秘密。 父亲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苦涩:“我、我们都明白,这些年来您受了多大的罪。” “身为上杉后裔,在下更明白,‘加具土’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唯一在鬼化后还能保持住人类立场的,唯有您一人而已。” “既然你知道,你就该清楚,今天你、你们的拒绝,是准备将老夫置于何地?” “……为了来之不易的和平。”父亲轻轻说道,“您应该明白,人类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再因身为食物而肆意滥杀。甚至禁卫军还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来处理那些违反规则的大人们。” “人类不用再像古时一样朝不保夕,即便天皇大名公家也不过血食。而现在,只要继续的努力下去,在下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迎来真正和平的那一天。” “和平啊……”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忽然说了句沙耶听不懂的话,“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父亲沉默半晌:“您应该明白的。”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难怪、难怪……所以,哪怕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也决定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哪次不是最好的机会呢?”父亲叹了口气,语气冷漠、逐渐强硬,“之前的哪一次不是好机会呢?但每一次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人类伤不起了啊,我、我们也伤不起了啊。我们不能给他们任何借口啊。否则等我们死了之后,这个国家就彻底没有未来了啊。” “……那可真是、可惜了啊……”老人叹息。 “不可惜。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继承了先祖遗志的人还没死绝,我们就还有机会。所以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给他们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所以、非常抱歉,您的计划,趁机发动所有力量,调动自卫队调动所有暗处势力,趁猛鬼众与地下皇城大战时,全面反攻什么的,请恕我们不能答应。” “上杉君,你真的认为现在这是和平吗?” “……” “像家畜一样被圈养着,只是用更科学的方法管理规范着,不再让底下人随意滥杀,就不是食物了吗?” “……” “饲主和家畜之间,哪来的和平!四百多年前,谦信公就已经看明白的东西,为什么今天你们反而视而不见了!” “……” “老夫老了,思维僵化,看不到你们说的吸血鬼的进步,也看不到你们所谓的‘和平’。老夫只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于内,吸血鬼两大支柱内讧,秦氏先下手为强,无道白夜、无道纱罗先后出事,禁卫军已群龙无首,只剩秦氏独立支撑,且双方矛盾重重; “于外,猛鬼众公然竖起反旗,召集各方势力组建联军,双方决战在即。” “而我们、而你们,竟然准备袖手旁观?你、你们、还有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啊!!” “……” 老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尽最后的努力:“这是我们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所有的元素已经凑齐,那群藏在血族暗面里的复活党们,借秦子航之手将最后的舞台都布置好了。” “这是皇城两千年来,防御最弱的时候!这是整个血族历史上最脆弱的时候!这是人类彻底翻身摆脱这两千年来可悲命运的最好时机!” “而在这之后,等到神皇祭上最后的演歌唱响,那个魔王将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再次君临天下!!” “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如果这次不能阻止他,我们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隔了很久,沙耶父亲沉声道:“……非常抱歉。” “……是吗?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吗。”老人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明白了,那么,老夫告辞了。” 沙耶下意识的退后开去,房间里却又响起老人的话:“上杉君,你真的认为,只是干等着祈求,便能够得到‘和平’吗?” 房间中沉默下去,久久的没有动静。门一直没有打开。 沙耶在走廊一端眺望良久,蹑手蹑脚的又回到房门前,她下意识的支起耳朵靠向门。 门却忽然打开了。 “父、父亲?”她下意识的往父亲身后望去,书房内空无一物,更没有什么老人。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的问道:“客人呢?” 父亲脸色一变,厉声道:“哪来的客人?你胡说什么!” 沙耶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没,没什么。我刚刚、好像有听到……” “你什么都没听到。你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是沙耶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沙耶下意识的道。手机攥在手里,背在背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不敢提起。 父亲深深的注视了她一眼,忽然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了,别生气了,是爸爸不对,从明天开始爸爸放假,我们去夏威夷游玩,嗯,玩一个月再回来。” “诶?”沙耶下意识的抬起头,明天就走?一个月? “嗯……对,我们走,走得远远的。”父亲点了点头,低声呢喃。 回首望着窗外,夜色浓得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第15章 袭击 疾行奔跑中。 张崇偷偷的瞥了身侧的纱罗一眼,纱罗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更紧张。 刚刚自作主张了一把,干的时候倒是很硬气,过后却忍不住后怕起来。 他犹豫了半天,开口试探着道:“那个……” “嗯?”纱罗冷冷的扫过来。 张崇噤若寒蝉。 “说。”语气冰冷,隐含杀机。 张崇浑身抖了抖:“我、我是想、想说,那个,呃,反正我们本来人就这么少,多他一个两个的也、也没什么区别……” 纱罗:“嗯?” 张崇浑身抖了抖,吞了口唾沫,“……的吧?” 纱罗哼哼冷笑:“就是因为我们人少,每一个战力才更重要。” “我们把翟拉过来,我们多了一份力量,对面少了一份力量,一来一回就是双倍力量的增强。” “现在被你这么瞎大方一次,我们就等于给对面送出了两份力量。” “也、也不全是吧……”张崇嗫喏着反驳道,“他不是要离开了吗?至少可以少个敌人啊。” 纱罗眼皮子都不抬的反问道:“哈。他有说是现在离开吗?” 张崇噎了下,当然没有。甚至翟还说了,他不是现在离开。 纱罗撩起发丝,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至少可以确认,少了个敌人。” “呃,你不是说他不是现在就离开吗?” 张崇挠了挠头,不明白纱罗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他也不认为翟会是救人的阻挠。 “离开?”纱罗轻笑道,眼神深邃,“那可不像是要离开的眼神啊。” “什么意思?” 张崇一头雾水。 “没什么。本来也不是非要他成为同伴不可。”纱罗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去找你那个伙伴。” 说罢,她带头便走。 张崇跟着走了两步,才发觉不对:“你、你知道他在哪?” 纱罗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白痴一样:“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你既然说他现在肯定安全,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张崇霍地一呆,停住脚步。 纱罗点了点头:“看来我猜对了咯,他果然是藏在铁匠铺。” “不错,确实是个搜查盲区,至少在你‘出卖’他之前,很难想到他会藏在武器大师jax那里。” 张崇一脸铁青,脸色难看。 纱罗又好奇又好笑:“没必要那么沮丧吧?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安啦安啦,我不会出卖你的。只要你没在别人面前显摆过,他就肯定安全。” 话语一顿,纱罗看着他欲哭无泪的表情,失声惊呼道:“呃,咦?你不会是真的……” 张崇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在道门子面前曾保证过,他现在‘绝对安全’……”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张崇已经是咬牙切齿,满脸自责。 纱罗哑然,她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智商欠费、显摆受罪。你最好祈祷那几个道门子比你还蠢,不过我觉得这概率很低。” “姐姐和你说啊,一定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了。” 张崇都快哭了,姐姐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好消息是,铁匠铺不是那么好进的,你朋友既然能被jax收留,就证明他身上有什么被jax看中了。” “按铁匠铺的规矩,一次只接待一个客户,只要你那朋友还没离开。就算那几个道门子想到了,多半也只能守在门外打埋伏。我们这时候赶去可能还来得及。” 张崇宛如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抹了把脸,狠狠点头:“走!” 心里暗暗祈祷,风烈啊风烈,你这次可千万继续蠢下去啊。 ———————————— 风烈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们已经守在铁匠铺外三天了。 石头狻猊端坐着,双眼半闭半张。 白雾笼罩着结界,将内外分隔成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好消息是,铁匠铺的确有客,但是不是项燕赵无法确定。 坏消息是,按铁匠铺的规矩,同一时间内只有一个客人。 他们根本无法进入确定,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面。 但耐心正在随着时间不断流逝。 风烈摸了下鼻子,紧紧衣服。 乌恒幸灾乐祸的笑声便在耳边响起:“我们的风公举还真是娇弱啊。这才多久就受不了了?喂喂,不会是感冒了吧?要不要赶紧去看医生啊,哈哈哈哈哈哈。” 风烈都懒得反驳了。 “乌恒闭嘴。”冷青低喝一声。 “干嘛?想打架?”乌恒狠狠的瞪回去,双眼中血丝狰狞。 斯布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架好啊。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乌恒不屑的撇了撇嘴:“跛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是我的对手。” 斯布眼中厉芒一闪,双手一扬,已是火焰在手。 冷青手臂自然下垂,五指分开,姿势怪异,仿如鸡爪。薄纸血刀,随时出鞘。 气氛紧张,内战一触即发。 “都住手。”风烈忽然低声轻喝,声音中带着沛然力量。 众人仿佛噩梦中惊醒一般,眉头大皱。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不善。 “声音大了不起啊?都是你,我们才傻傻的守在这里。”斯布冷笑道,“风烈,三天了。到底还要等多久?你还敢说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吗?” 风烈摇了摇头:“我从未动摇过,不如说来到这后,我更肯定了项燕赵就在里面。” 冷青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没注意到结界前那石狻猊吗?”风烈反问道。 冷青凝眉沉声道:“那狻猊虽用了道门前辈们的天工活物法所制,可受主人控制甚至借体操纵外延,放到古代确实是神物,但时至今日就不算了什么。” “何况机关再精巧,终究也只是个死物,今日也只是作为铁匠铺的界标存在罢了。这和项燕赵有什么关系?” “原来那就是天工活物法。”风烈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个,而是它上面残存的刀痕。” “刀痕?怎么可能!”冷青愣住了,脸色难看。 她紧皱着眉头,沉声道,“若我没有看错,那狻猊正是由传说中的玄晶石打造而成。” “此石伴随金铁之精而生,水滴不穿、刀剑不伤、坚不可摧。唯有使用道门炎咒炙烤七七四十九日,方有一小时轻微软化。此时再使用雷咒附着神兵,借雷霆至阳至刚之力,方可小意雕琢。” “更何况那狻猊是天工活物法开灵之物,其上密布道术源力护体,水火不惧金铁不伤,怎么可能会有刀痕?” 风烈微微眯起眼:“原来那狻猊竟然如此坚实,这我倒是真不知道。” 冷青脸色难看:“风烈,别信口开河。” 风烈回了她一眼,还没开口,那边便传来了乌恒的惊呼:“真的有刀痕!” 冷青猛的转身,几个起落已落到狻猊旁。 只见乌恒指着石狻猊,身上鬓毛发丝之间,隐隐有细痕存在。 只是痕迹极其细微,不比发丝粗多少,又藏在狻猊的毛发之间,不花心思去精细查看,根本看不出来。 风烈和他们一起行动,几乎形影不离。他又是第一次来这,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瞥,竟然便看清了它身上竟然有刀痕。 而她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人……冷青又惊又愧,她下意识的偷看风烈一眼。 却见风烈皱眉沉思,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冷青脸色忽青忽白,她猛的抽刀出鞘。 身旁的乌恒只感到面前一寒,那柄薄如蝉翼的血红妖刀已再次归鞘。 冷青脸色更难看了,眼神凝重——狻猊上一点新的痕迹都没有。 那边厢斯布冷笑道:“就算有刀痕又怎么了?那和项燕赵有什么关系?风烈你别扯来扯去的,回答我们的问题!” 冷青瞪了他一眼:“斯布闭嘴,不懂别乱说。刀痕留在那里,实际上便留下了它主人的痕迹。” “经验丰富的人,完全可以借此反推出战斗的痕迹,甚至完全复原招式,甚至玄一点的老一辈所说的武技真意也可以感受得到。” 风烈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之所以肯定项燕赵就在里面,是因为我曾经见过这招刀法。乌恒和姬羽然,应该也见过。” 众人朝乌恒看去,却见他脸色怪异的点了点头,却犹是不信:“是他?” “不错,在狻猊上留下刀痕的,就是那个小鬼。这应该是他所掌握的最强招式,招式花哨但威力很强,在被吸血鬼围攻的时候,我曾经见他施展过。” 斯布不死心的反驳道:“你怎么肯定就是那小鬼使出来的?说不定是使用同样招式的古人呢?” “可能性不大。”风烈还没反驳,乌恒便开口了,“这刀痕很新,最多不超过十天,不是旧伤。” “他?”冷青狐疑的道,“就凭他那点半桶水的功夫,能在玄晶石上留下刀痕?” “您刚才所说的玄晶石特性,反而让我更加深了这判断。如果说当世还有谁能在上面留下刀痕,除了他还有谁?” 风烈意味深长的道:“别忘了,他可是雷宗血脉。除了早已下落不明的末代雷宗传人,他便是我们所知的,当世唯一能使用雷霆力量的人。” 众人沉默,显然已经认同了风烈的判断。 风烈从众人脸色一个个看过去,见他们已经逐步恢复了平静,不由松了口气。 乌恒摸了摸大光头,左右看了看,奇道:“咦?姬羽然呢?” 风烈猛的脸色大变:“斯布快躲!!” 第16章 魔化 仿佛慢镜头重播。 风烈的嘴唇一张一合,右手正向上抬起,像是长跑运动员起跑的动作。 乌恒还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瞳孔一点一点缩小,映出身后那个漆黑身影。 还有冷青骤然大变的脸。 渐渐昏暗的视野里,胸口上忽然伸出一只漆黑的爪子,爪上一颗鲜红的心脏正不断的跳动着。 斯布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留下,血和着生命一并喷出来。 铿! 风烈只感觉指尖一寒,身周四野忽然有无数水纹飘动,潋滟的水光里,一袭血红破空而出,快如闪电。 却快不过那黑爪,贯着斯布举起。两边用力,将尸体撕成两半,腥风血雨,内脏绿红黑黄流了一地。 黑影大张着嘴,贪婪的吞吸着。 “混账!”冷青带着无数水纹从天而降,血色双刀上似乎卷起滔天巨浪,以万钧之势压上黑影头顶。 黑影却更快,另一只漆黑的妖爪迎上,躲也不躲,被血刀砍个正着。 切钢筋如切菜的血刀,却仿佛砍在金刚石上寸进不得。巨大的力量反震,反震得血刀差点脱手。 这还没完。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团黑雾在血刀上炸开,浓墨似的黑雾分开刀势直扑冷青。 “罡风咒·速旋!”风烈手掌一拍,唤来狂风,一左一右,一手推开冷青,一手推散黑雾。 那黑雾却不似普通烟雾,被罡风咒一吹,只是往旁一顿,便继续张牙舞爪的朝着冷青扑去。 冷青挥动血刀在空中急转振,化作一个圆满的刀圈。 刀劲源源不断的传了出去,将黑雾阻住,甚至缓缓推了回去,虽然只是一丝。 黑影抬头的瞬间。 乌恒正冲到黑影身前,右拳同时向后拉到极限,身体几乎弯成弓形。左脚踏地的瞬间,全部力量同时汇于一拳,直轰黑影面门。 风烈却忽然脸色大变:“退!” 乌恒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本能后退。全力轰出的一拳被强行收回,身体急停反退,力量反冲。 他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嘴角鲜血杳杳直流。 冷青劈出最后一刀,刀爪相交、借力跃起倒退,却因此慢了一刹。 黑雾如同呼吸般,忽然膨胀暴涨,向外扩散开来。 冷青垂下的发丝在黑雾触碰到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灰、腾起黑烟,融进黑雾里,就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她毫不犹豫的挥刀断发,将额前长发全部削去。被削掉的发丝就在半空中燃起黑烟,被黑雾裹缠着,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妖异的嘲笑。 冷青落回风烈另一边,身形狼狈,脸色铁青。 黑影向后慢慢的退出一歩,消失在树的影子里。 道门三子背靠着背,一人一边成三角形站立防御。 黑影却像是错觉一般,消失了。 乌恒死死的盯着漆黑,越想越是憋屈,忽然愤怒的大吼起来:“项燕赵,你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来啊!出来啊!项燕赵!!” 山林中回荡着他的怒吼,却死寂得犹如鬼蜮,毫无回应。 “那不是项燕赵。”冷青咬牙切齿的道。 乌恒下意识的回头:“怎么可能?那见鬼的黑雾、那血红的眼睛、那种怪物一样的力量和嗜血疯狂的特性,不是项燕赵还是谁?” “别分心!看好前面!”风烈寒声道。 乌恒头一缩,出奇的没有反驳。每当风烈露出这幅表情时,便是他也不愿硬杠。 “那的确不是项燕赵。他们身上黑雾只是看起来像。项燕赵身上的黑雾坚硬似铁、坚不可摧,就像是一件额外的铠甲。” “这家伙的黑雾却是腐蚀,将触碰到的东西全部毁掉,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这又是特么的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怪物!”乌恒愤怒的低吼道。 “那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冷青恨恨的道,“你还没发现吗?她……” “上面!!” 黑雾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三人瞬间分散扑出,引动黑雾分成三份朝着三个方向追了出去。 “罡风咒·腾龙!”风烈双掌向下压上地面。强劲的风压瞬间爆炸,将他弹起数十米高。 指成螳螂,插在树干上起落,借劲跃起,转瞬间已远离黑雾。 冷青身向前跃,双刀左右划过。一颗又一颗大树倒下。 黑雾来者不拒,统统吞噬,越发胀大,速度却也同样慢了下来。 乌恒踏地狂奔,黑雾转瞬间已杀至背后,冰冷杀机肌肤。 他猛的大叫一声,绕着正前方大树转了一圈,不退反进,手起拳出。 拳未到,劲先至——我不敢碰你,那我不碰你就好了吧。 强劲的拳风直冲黑雾,黑雾与拳风相交的瞬间,发出老鼠般的仓皇尖叫,竟被打得一散。 风烈在高空中正看见这一幕,心念电转,瞬间便明白过来:那雾不是雾,只是力量雾化的形态,风吹不散,却能用力量隔空对抗。 浓雾潮水般退开四周,露出内里裹挟的纤细女孩。 风烈看着露出真容的女孩,眉头紧皱:“真的是她……” 乌恒瞪大眼:“姬羽然?!!” 那清秀小脸正是姬羽然。只是此刻双瞳充血,眼球外凸,眼白急剧扩张,将瞳孔挤压得只剩下针尖大小。 细小血管迅速膨胀,仿佛蒙上红色的网,密密麻麻的,向脸部扩散开去,从皮肤底层浮上表面,一道道鼓起像是胀起的长形肿瘤。 姬羽然浑身肿胀,嘴角口水横流,舌头乱甩,拖出长长白沫。 乌恒忽然愤怒起来,他朝着四周大吼:“项燕赵你个王八蛋!有种出来单挑!对个小女孩下手算什么英雄!” “项燕赵你出来!你这样做配得上道门天才的名头吗!出来!出来!出来啊!!” 风烈猛的脸色大变,反脚踢在树干,头下脚上急坠冲刺,将乌恒撞开。 乌恒猝不及防,踉跄后退。 血花在眼前溅开,喷了他一脸,把视野染成一片血红。 “都说……别……分心了……蠢……”风烈苦笑着,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乌恒暴怒狂吼,双臂一振,漆黑臂刃犹如龙鳞般片片竖起。 一拳轰去,将姬羽然击得粉碎,另一边,却响起冷青的闷哼。 他急急回头,却正见到冷青被打得高高飞起,炮弹般向着树林深处砸去。一路成排的树木倒下,生生砸出一条路来。 姬羽然举起妖异的爪子,舔着指尖上的鲜血,满脸陶醉。 乌恒悲愤长啸,朝着姬羽然冲去。 黑雾原地散开,姬羽然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下一刻撞进乌恒怀里。 乌恒不退反进,双手大张像是展开翅膀,将姬羽然拥入怀里。黑雾攀上他的肉体,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响。 他恍若未觉,狞笑着,双手猛然收紧:“抓到你了。” 姬羽然拼命挣扎,黑雾疯狂的往外涌出,朝着乌恒扑去。 乌恒表情扭曲疯狂,双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直到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姬羽然双手一颤,头颅软软的垂了下来。 乌恒松开手,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身上衣裤前面已尽毁,肌肤一片焦黑,像是烤焦的肉。 “风烈!冷青!风烈!喂……”他挣扎着朝风烈爬去,身体机能降到了底,不到十米的距离,却仿佛天堑,半天难及。 他又坚持着爬了两步,猛的一跤软倒,头杵着地面大口喘息。 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双皮鞋,男式。 乌恒艰难的抬起头,见到的却是早该死去的亡灵,他不敢置信的道:“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来者赫然正是先前掩护众人撤退,本该早已自爆而死的,道门子陆仁。 陆仁脸色冷漠,在风烈身旁蹲下,抓着头发提起,看着脸色苍白气息全无的风烈,露出冰冷的笑。 心沉了下去,乌恒厉声道:“你干什么?” 陆仁放下风烈,拍了拍手站起来,轻笑一声,满是轻蔑:“我在检查尸体啊,看不出来吗?智障。” “你、你说什么?” “计谋实施以后,检查敌人的尸体,确保战果的真实啊。” “你说敌人?我们?敌人?” “啧啧、啧啧啧。”陆仁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要是风烈还活着,肯定不会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要问。” “别让情感蒙蔽了你的理智啊,乌恒前辈。要不然会让我觉得我这么处心积虑的做法,完全多余啊。” 乌恒支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手撑着一边的树干勉强站稳。他盯着陆仁,脸上愤怒又茫然:“你、你计划的?” “是啊。”陆仁耸了耸肩, “当然是我。不是我,还能是项燕赵吗?” “你说项燕赵?” “是啊,就是那个失败品咯。”陆仁走到姬羽然身旁,踢了踢她的身体。 “啧,乌恒前辈,您下手还真重啊。这么单纯可爱的孩子,就这么直接干掉了。我还想留下来当个玩具呢。” “嘛,不过也无所谓啦,注射了那么多不完整的‘贤者之石’,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处理。要是又出现一个像项燕赵这样子的意外品就不好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陆仁咧开嘴笑了,眼神阴冷,判若两人:“嘛,以你的智商,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啊。” “那么,和我说就可以了吧。”风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陆仁脸色一僵。 第17章 道门巨变 陆仁不退反进,在半空旋身下落。脑后忽有寒风迫近,他头一偏,血刀贴着鬓角划过。 陆仁身子一扭,大反常理的顺着刀锋削去的方向一个翻滚。 另一柄血刀无声无息的斩在此前一刀留出的空档。 陆仁躲开了血刀,也重新落入道门三子的包围圈中。 该死的人没有死,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风烈看了被刻意留在包围圈外的姬羽然一眼,转向气喘吁吁的乌恒:“不是和你说了演戏而已,怎么伤得那么重?” 乌恒大大咧咧的道:“没事,她只是晕过去了。” “我说的是你。” “呃,这个,意外、意外……”乌恒摸了摸后脑勺,干笑道,“没想到她身上那层黑雾腐蚀性那么强,岩甲差点没顶住。” 陆仁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看过去,最后重新落在风烈脸上,他摊了摊手:“哦呜,好吧,你抓住我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项燕赵的表现和情报差距太大,长老们的反应这次却太激烈,就算是为了那个传说,也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一直到姬羽然突然和他类似的反应,让我确认了的确有人暗中捣鬼。而变化这么激烈急速,我只能猜测,很可能下手的人就躲在附近,所以就试了试。” 风烈摇了摇头:“但我不知道暗中的人竟然是你。”他顿了顿,盯着陆仁沉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哈,你也是道门子,你难道不清楚道门前辈们成立道门是为了什么?志同道合便走在一起,道不同便分道扬镳。世间一切皆为虚妄,唯有‘道途’永恒。” “为了求‘道’,世间一切都可卖。我只是追随前辈们的脚步而已,你惊讶什么?这样俗气的问题,可真不像是你问出来的啊,风烈前辈。”陆仁摇着手指,一脸不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风烈面无表情,摇头说道,“身为执法者,你我最清楚,背叛道门会有什么下场。你哪来背叛道门的勇气?” “哈、哼哼、嘿嘿嘿嘿……”陆仁捧腹大笑,笑得鼻涕乱飞,眼泪都流下来了。 寂静的夜森里回荡着陆仁的笑声,仿佛夜枭的鸣叫,凄厉恐怖。 道门子们眉头皱紧。 乌恒破口大骂:“笑?笑尼玛笑啊!你以为你是韦小宝啊!” 笑声嘎燃而止,陆仁冷瞥着道门子们,冷笑道:“一群被卖了还不知道的蠢货。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道门?我又怕谁来追杀?”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道门……果然出事了吗?” “在你们傻乎乎被骗到东瀛,去和项燕赵自相残杀的时候,道门那些老不死们早就死得差不多了。从一开始,一切就在我们掌握之中啊。” 陆仁昂着下巴,斜眼俯视着风烈:“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们。你们这群蠢货,简直是蠢到家了。” “马超那老糊涂就算了,风烈你这个被长老们看好的白痴,结果也不过如此。” “说好的后援迟迟不来,真正追捕行动的始终只有你们几个,你们就一点都没怀疑吗?你们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放你娘的狗屁!就凭你?”乌恒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那些老不死的到底有多厉害?” “知道啊,当然知道啊,不知道的是你们!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陆仁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恐惧。 他双手捂着脸,只露出眼瞳,手不停的颤抖,只是回忆便感到死亡的恐惧再一次布满全身。 “那根本是我们无法对抗的——怪物啊!那些老不死的已经完了,那些本该来支援你们的也完了,道门这种早就被历史抛弃的东西,也完了!” “冥顽不灵的死撑只有死路一条,趁机改换门庭才是唯一的活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鄙视我!” “随你!无所谓!反正活下去的会是我,你、你、你、你们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人!” “你!”乌恒呸了一口,双拳摩擦着上前。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每个人也只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对别人的选择没有兴趣。”风烈伸手拦下乌恒。 “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那个无法抵挡的怪物,是那个胸口有十字疤痕的男人吗?” 陆仁脸色忽地变得惨白惨白的,看不见一点血色,眼瞳凸起,眼内血丝暴增,眼旁太阳穴青筋暴涨。 他厉声道:“你怎么知道?” 风烈不答,淡淡道:“这么说,项燕赵说的是真的。他也确实一直在对抗身上那种外来的力量。” “对抗?哈。也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才会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陆仁冷笑。 “他以为‘贤者之石’是什么?作为一个催生早熟的失败品,能坚持那么久没彻底疯狂,就已经是奇迹了,他还指望真的能一个人解决吗?笑话!” 风烈挑了挑眉:“你说失败品?” “准确点说,应该是瑕疵品。”陆仁指着圈外的姬羽然,“就像给她注射的一样,是早期的不成熟产品。” 风烈沉声道:“所以,你当初之所以一直围着姬羽然转,就是为了这个?” 陆仁耸了耸肩:“没办法,这也是我的任务啊。只是你看得实在太紧,一直也没找到什么机会。好在最后你还是出现了纰漏,把这个傻妞交到我手上。” 说到这,他顿了顿,有些奇怪的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做了什么,怎么能把她体内的贤者之石压制到现在的?竟然还要二次引发,真是极为少见的个例。” 风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平静的道:“这就不用你管了。束手就擒吧。” “你反抗更好,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干掉你了!”乌恒捏得拳头啪啪作响,“说吧,你想怎么死?” “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陆仁看看风烈,又看看乌恒,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这么配合,是因为无路可逃吗?” 风烈摇摇头:“虚张声势没有意义。我已经张开了风之网,方圆一里都在我掌控之下,唔?……” “所以说啊。”陆仁摇了摇头,满脸无奈,“你们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乌云移开,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个诡异的笑。 眼瞳骤缩,风烈手捏道诀,放声大喊:“小——” 远处,冷青软软的倒了下去,迅若闪电的血色双刀犹未抬起。 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她身后闪烁了下,几乎在同一瞬间,拳头已出现在乌恒身前。 乌恒还在捏着拳头,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 “直拳!”风烈大吼。 乌恒想也不想的向前直轰。 这是仓促下最快、最直接的回击! 没有几个道门子愿意和乌恒硬拼,就算陆仁偷袭在前,应该也——什么?!! 陆仁不闪不避不退,直直向前。 拳与拳相交,轰然作响,巨大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爆炸开来,圈外两米瞬间化为废墟。 正面硬刚以肉搏战斗出名的乌恒,陆仁竟是半步未退。 拳上黑影见肉便涨,落在乌恒拳上迅速膨胀燃烧起来。那炽热的气息、漆黑的模样,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什么鬼?” 乌恒惨叫出声,黑焰迅速攀附他全身。 乌恒浑身黄光暴涨,黑与黄交相起伏,黄色光点簌簌直下,乌恒跪倒在地,寸步难行。 陆仁回头看了风烈一眼,这时他留在原地的身影才开始渐渐模糊。 风烈心神一颤,道诀见底:“罡风咒·画地为牢!” 陆仁站在风烈身前不足一米,抬起手,端凝着指尖上的鲜血,淡淡微笑。 “画地为牢本来是用来瞬间困住对手的风系道术,堪称风杀阵的简化版,没想到你竟然直接用在自己身上。” “不愧是风烈前辈,反应真快。但是,完全不借助阵法,纯粹使用道术维持如此全方位的防护,你又能维持多久呢前辈?” “你看似保护了自己,其实不过是把自己推进了死胡同了啊风烈!你也好,项燕赵也好,长老们看好的道门天才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们,你们可是宝贵的试验品啊。” 风烈心沉了下去。 那果然不是幻术,而是纯粹的速度。 正因为如此,才格外可怖。 陆仁所擅长的是以杀伤为主的火焰道术,而不是以速度见长的风系道术。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速度甚至超出了风烈所能捕捉的极限。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道门后辈,竟然这么强? 陆仁和张崇不同,张崇是完全隔离在道门体系外的,但陆仁这个人,却并不是完全的空白。 但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和风烈所知的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风烈忽然灵光一闪,他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你也注射了贤者之石?” 陆仁摇头叹息,啧啧作响:“现在才明白吗?太晚了啊前辈。” “你疯了吗?明知道项燕赵他们……你还?” “别搞错了啊。我和那些失败的试验品不同,我使用的可是最终的完美版本。”陆仁张开双手,血红瞳孔写满兴奋。 “它彻底改变了我的身体、我的基因、我的人生。它是力量!是至尊的伟力!” “你也感受到了吧?那种强大的力量!足以主宰世界的力量!只是小小的不知名后辈就可以轻易的抹杀你们这些天才的力量!” “对!博士说得对,这才是未来!这就是未来!道门、吸血鬼,都是注定被历史淘汰的残渣!只有我们,才是人类的未来!” “只有我们新人类,才是世界的主人!!” 风烈怔怔的看着狂热的陆仁,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个腼腆有礼、一口一个前辈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风烈的脸色越来越白,不却仅仅是气的,急速消耗的精神力即将见底,力量耗尽的时候,便是道门子全军覆没之时。 陆仁歇斯底里的发泄了一阵,终于回过头来。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露出个羞涩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就回到风烈刚见到他时的模样。 “啊,真是失礼了,前辈。有些话憋了太久就忍不住想找人倾诉下,却又没地方说,这种难受你可以理解的吧,风烈前辈。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说个痛快。” 陆仁看着渐渐消散的风刀牢狱,嘴巴向着两旁越咧越大,羞涩瞬间扭曲成狰狞:“为了感谢你,我决定给你个痛快!” 轰! 下一秒,得意洋洋的陆仁整个被打飞出去。 高大背影从天而降,插入两人之间。 风烈怔怔的望着突入的项燕赵,百感交集。 项燕赵低着头,长发披散:“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我也给你个痛快。” 第18章 鬼化 陆仁一个翻身打挺,擦了擦嘴角鲜血,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项燕赵?你怎么可能还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清醒!” 项燕赵沉声道:“项某从地狱里爬回来,为的就是找你们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陆仁拳已轰至。 拳上黑炎燃起,张牙舞爪,炽热逼人,距离眼瞳不过一厘之差。 项燕赵眼也不眨,直盯着拳后陆仁的眼。 两双眼瞳相隔只有一拳,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不是项燕赵的眼睛。陆仁瞳孔骤缩,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下。 那是一双黑红相间的妖异重瞳,那红、红得像血,那黑、黑得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莫大的恐惧瞬间占满心头,不退即死。 陆仁想也不想的瞬间暴退,将堪比吸血鬼的身体速度发挥至极限,同时双手扬起,黑炎对撞,发出剧烈的爆炸。 暴退的残影仍停留在身外数十米外,真身却已借着树木遮挡的阴影悄悄潜向左侧,躲在被击倒的冷青身侧影子里。 刚才那是什么?那个强大的无法对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只要继续向前就一定会死的恐惧是怎么回事? 陆仁又羞又恼,他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对那个瑕疵品感到恐惧!甚至怕到连对手都还没出招就狼狈而逃。 不,那一定是错觉。不过是区区失败的瑕疵品,怎么可能比使用了完美版“贤者之石”的自己更强?自己才是最强的!自己才是真正完美无缺的新人类!! 陆仁抹开心头恐惧,悄悄潜伏回来,准备给项燕赵一个深刻的教训。然而—— 那双妖异重瞳却正盯着他,没有愤怒,没有嘲弄,只有平静淡漠,仿佛陆仁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眼神!体内和力量一同增长的愤怒,草一样疯长,陆仁脑子一冲,咆哮着冲上。 无数个陆仁同时出现,天上、地上、树上、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陆仁抬起手,漆黑的烈焰点燃四野,漫天火雨朝着项燕赵倾泻而下。 项燕赵伸出左手,手掌向上张开平伸。 气势汹汹的漫天火雨凭空一顿,无声无息的变回黑雾,争先恐后的涌入项燕赵手心,犹如小溪融进大海,他眼中的血色更浓了。 “不可能!!!”陆仁声音都变了,尖细得仿佛女人,“你只是个瑕疵品!只是用来试验的失败品!你怎么可能这么强!!博士说过,我才是新一代的完美作品!你你你——呜!” 项燕赵一把抓住陆仁脸颊,提在半空。 陆仁脚踢手打,死命挣扎。 项燕赵冷漠的道:“告诉我,博士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陆仁又怒又怕的瞪着项燕赵,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狠色,嘴角扯动,吐出生硬的文字:“……鬼……化!” 轰!! 强劲的气浪剧烈炸开。 项燕赵单手架前,毫发无伤,却被气浪冲力推着退出了十几米,双脚在地上拉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抬眼看去,深痕那边走出漆黑的怪物,身高三米,指尖变成了利爪,浑身上下披着鱼鳞状的漆黑铠甲。 鳞片一张一合的,就像是狰狞的怪物展开呼吸,边缘闪烁着森冷的光,树木划过便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只有扭曲的面部线条,隐约可见一分陆仁的影子。 那是陆仁,怪物陆仁,新人类陆仁。 陆仁张开了眼睛,赤红如血,冰冷如刀,就像是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他眼里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一丝一毫都在他的瞳孔里映出,纤毫毕现。 声音也是一样,远处的小虫瑟缩在树洞里轻轻颤抖,蚂蚁无知无觉的爬过地面发出的响动清晰得仿佛雷鸣。 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像是他第一次掌握了血脉里遗传的力量一般。 “这就是力量。”陆仁低头看着项燕赵,像是神明俯视着蝼蚁,“该结束了。” 他狂奔起来,黑色炎流在每个人的眼中变得清晰可见。看起来完全没有之前瞬影的极速,却彰显着另一种无法抵抗的伟力。他高高跃起,泰山压顶一般直朝着项燕赵压下! 迎着冲天而降的怪物,项燕赵只是挥出了拳。 直上直下、毫无花俏的一记拳头。 无法想象的狂暴力量轰进利爪,漆黑鳞片片片倒竖,发出凄厉的惨啸。 从爪尖开始,本该坚不可摧的黑色鳞铠一点一点龟裂,随即飞速的向着手臂蔓延开去,然后通过肩膀分开,一路顺着脖颈向上直达头颅,另一路顺着胸口往下,直至全身。 几秒前雄壮威猛的怪物,转瞬间变得像是胶水拼凑黏合起来的破烂娃娃。 下一秒,巨大的怪物崩裂解体,仿佛玻璃碎裂般向后炸起无数碎片,发出哐哐哐的连爆音。 陆仁被打回原型,炮弹似的射向山林深处。 项燕赵眼中血色微微褪淡,他抬脚欲追,却忽然眉头微皱,转向另一边。 姬羽然身上粘着一道黑炎,正悠悠醒转,空白的眼瞳中血色弥漫。 风烈顺着他眼神望去,脸色大变:“姬羽然!” 项燕赵一个闪身来到姬羽然身旁,侧头躲过她狂暴的一爪,伸手便将她双手擒住。抓小猫似的提起一个翻转,膝盖一扣,两人已盘膝对坐,掌心相抵。 姬羽然身上的黑雾刚刚腾起,便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拉下来,顺着涌向项燕赵。 黑雾疯狂的挣扎起来,姬羽然手臂上的衣物瞬间腐蚀殆尽,项燕赵掌心滋滋声响不觉,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额头汗际隐现,瞳孔中血色渐浓。 风烈神色微动,满心骇然: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不但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竟然还能吸收那种致人疯狂的诡异力量! 风烈又看了眼陆仁逃离的方向,感到一股难言的警惕:陆仁也不简单,在最大的后手遭遇意外的惨败后,竟然能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用姬羽然拖住了项燕赵,于不可能中制造出唯一的生机。 但这样的人物却为博士所控,甚至不惜叛离道门,那个制造出“贤者之石”的博士,又该是何等恐怖的怪物? 嗒。 风烈忽然听到了声响,他猛的回头,本该逃之夭夭的陆仁竟然站在他的身旁。虽然浑身破烂狼狈不堪,脸上却带着阴沉的笑意。 风烈心叫不妙,身体却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薄如蝉翼的血刀捅进小腹,抽出,鲜血飞溅。 风烈跪倒在地,手捂着小腹,大口的喘息着。 陆仁却看都不看他,只是盯着双手紧贴着姬羽然的项燕赵,喃喃自语:“这样子都不动,看来你现在可是真的忙不开了吧?” 他手持着冷青的血刀,走到项燕赵身旁慢慢站定。 陆仁在俩人身旁蹲下,满脸是血,却面带微笑,扭曲而狰狞:“简直不敢相信,像你这么蠢的人竟然真的能到达那个境界。我还以为那只是博士编出来的理想状态。” 他顿了顿,手指指着脑袋狂点:“但你实力强又怎样?重点要用脑子啊脑子。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只是假装逃跑,你就大摇大摆的开始救人了?” “你说你是不是蠢?是不是蠢?是不是蠢?你就没想过我会再杀个回马枪吗?就凭你们这样的表现,也好意思自夸什么新一代道门天才?我呸!” “我在和你说话呢,蠢货。看着我。我说看着我!”陆仁忽然狂躁起来,他举起血刀顶着项燕赵脸颊,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划过。 锋锐无比的血刀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项燕赵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紧紧抓着姬羽然的手不放,一点一点的将那腐蚀身心的诡异力量从女孩体内抽走。 陆仁冷笑一声,血刀回转,放在姬羽然右脸上轻轻一点,血珠便顺着刀尖渗了出来。 项燕赵扫了他一眼,黑红相间的妖异重瞳冷漠无波。 陆仁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恼羞成怒的指着项燕赵大骂道:“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像你这样的家伙,如今还想改变什么?” “杀了她哥哥的难道不就是你吗?你以为你现在做这些就可以换回原谅了?她可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真要赎罪的话,就爽快点自己去死啊!” “为什么还要拼命挣扎,就算被当做搅局的诱饵扔到东瀛来,沦落到失去意识疯狂吃人也要活下去!你就这么怕死吗?是怕死吧!是吧!你这胆小鬼!你是怕死吧!” “哈哈哈哈哈,就算是号称新一代道门天才的项燕赵也会怕死吗!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怕死的胆小鬼!你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死!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死!!!” “怕的人是你吧。” 陆仁猛的回头。 风烈撑着树干摇摇晃晃的站着,小腹伤口用撕下来的衣服简单的绑扎着,不断的往外渗着血。 “怕死有什么不对,谁不怕死。但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明知去死也只能去做啊。” 风烈看着陆仁,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如果就这么放弃,就连未来也没有了啊。” “未来?”陆仁咀嚼着字眼,忽地狂躁起来,“你懂什么未来!我才是未来!我们新人类就是未来!所有阻碍我们的,都得死!” “新人类?这么low的名字是哪个老古董想出来的。”一道逗比的少年声音忽然插入。 另一道冷漠的女声随即响起:“什么狗屁新人类?不过是异变嗜血者。” 陆仁脸色一变。 风烈却大大的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及时赶到的张崇和纱罗。 第19章 三顾茅庐 张崇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哟,风烈,好久不见。” 他指了指项燕赵,看着那个上世纪港剧里常见的姿势,忍不住想吐槽:“项大哥这是在干嘛?” “陆仁给姬羽然注射了贤者之石,就是导致项燕赵入魔的那种东西。项燕赵正在压制她体内的侵蚀力量,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张崇上下打量了陆仁一眼:“他就是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应该是胸口有十字刀疤的男人,代号叫‘博士’。”风烈神色凝重。 “小心点,别大意。陆仁自称用了完美版的‘贤者之石’,力量速度强得可怕,身体素质堪比顶级吸血鬼,还可以变身三米高的怪物,强得跟开挂一样。” 张崇挠了挠头后脑勺:这特么的信息量好大。 风烈顿了顿,又道:“倒是你,怎么和她混到一起去了?” 纱罗看也不看风烈,她凝望着陆仁,双眼冰冷:“这么说,批量制造嗜血者的就是那种叫做‘贤者之石’的东西了?最近多出来的那群嗜血者,想必就是你们的人了?” “嗜血者?”张崇一头雾水,想起项燕赵发狂时的表现,他恍然大悟,但旋即涌起更多的疑惑,批量制造是什么意思? “别把我和那些吸血杂种混为一谈啊。” 即便是面对号称最强的纱罗和疑似雷宗传人张崇,陆仁仍是毫无半点紧张,他淡淡说道:“我可没有吸食人类血液的冲动。” 纱罗冷冰冰的道:“但是有对吸血鬼的嗜血冲动,是吗?” 陆仁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漠:“对。吸血鬼的血真是无上美味,还是增强力量的最佳补品。” 他舔了舔嘴唇:“你身上流着的血就很香啊,吸血鬼。吃了你,想必我可以变得更强大。” “想吃我?”纱罗厌恶的看了陆仁一眼,摇了摇头,“抱歉啊小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一把拉过身旁的张崇,抱住臂弯,丰满的胸部紧贴着少年的手臂。张崇脸都红了。 “看到了没?这才是我喜欢的类型。想吃我,先问过他吧?” 张崇指了指自己,一脸莫名:“诶?我?” “我可是重伤在身啊。难道你要我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上去战斗吗?” 纱罗斜眼看着他,嘴里说得可怜兮兮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把他推了上去。 “别废话了,快点上。婆婆妈妈的可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啦。”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张崇一边抱怨,一边拔刀,右手童子切,左手蜘蛛切反握。 “……”陆仁嘴唇开合着。 “你说什么?”张崇眨了眨眼。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你们总是这样,随便来个小鬼就想打发我?你以为我是谁啊?”陆仁脚踏大地,一圈波纹向外荡开,“鬼化·半开!” 风烈急忙喝道:“快阻止他!” 他不认为张崇能打得过陆仁变身后的怪物。同时不由暗自埋怨项燕赵,就算你再怎么重视姬野的妹妹,倒是看看情况啊。 陆仁这次却没有化身三米巨怪,只是在身上披上一层漆黑鳞铠。 浑身笼罩在黑雾中,便连双眼赤红也不如方才般鲜艳,仿佛染上了水色。看起来倒很像是之前项燕赵发狂时的模样。 “哇呜!真的可以变身耶!”张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风烈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早该猜到了,这种杀手锏不可能毫无限制、毫无代价的随便乱用。 陆仁看似疯狂,但反过来想,恐怕是想借绝对的实力差瞬间击倒张崇。 风烈不由为少年担忧起来,张崇的实力不弱他知道,但对上现在的陆仁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倒是那个女吸血鬼——他转头冲着纱罗喊道:“别摆架子了,一起上啊。张崇不是他的对手。” 纱罗瞥了他一眼,跟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你说谁不是谁的对手?” “我——卧槽!!”风烈震惊的看着场中战斗,下巴都惊掉了。 陆仁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灼热的血从巨大的伤口里慢慢的涌了出来,心中充满了不真实的荒谬感。 他是什么人?是那个天才横溢的博士使用了最终版贤者之石,所改造出来的最强作品。 在不断猎食吸血鬼后,身体素质比吸血鬼们引以为豪的十刃还要强,纯靠肉体速度都能超过以敏捷见长的风烈。 在使用博士所教的“鬼化”后——一种通过意志精炼,暂时提升体内吸血鬼血统比例的办法——更是可以使身体暂时无限逼近古代纯血血族真身,钢筋鳞铠、刀枪不入、力量暴增。 其原型本是流传于非纯血吸血鬼传说中的秘法“暴血”,也不知道博士从哪得来,经过改造后效果有所减弱,却可以让他在鬼化后仍然维持意识清醒。 更恐怖的是,对道术使用毫无滞碍,甚至还会得到 意想不到的奇异加乘。 然而,就是这样的陆仁,竟然打不过项燕赵,被一拳打崩血族真身状态。 这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屁孩,随手一刀就捅穿了?! (这小屁孩是怎么跟上我的速度的?他是怎么捅穿鳞铠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陆仁一张嘴,血就大口的吐了出来。 你特么的在逗我!风烈瞪大双眼,完全无法理解。 他和张崇交过手,很清楚少年的实力,但这一照面间张崇所展现出来的,却完全判若两人。 只有短短几天,这已经不是脱胎换骨能够形容的了!这特么的根本就是从10级小号直接换到100级满级大号的区别! 风烈看向张崇,张崇也正在发呆。陆仁的速度很快,甚至比他“固有时制御·五倍速”还要快,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 然而就在陆仁出现的瞬间,他却清楚的捕捉到了位置,既不是靠视觉也不是靠听觉,更像是纯粹的直觉,就像是谭岚曾经提到过的“战斗直感”。 随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左手蜘蛛切隔开血刀,右手童子切直接切进陆仁胸口,轻松得简直比训练还简单。 (我这是变强了吗?) 风烈和纱罗忽然齐齐色变:“拦下他。” 陆仁赤红双眼,狂怒的朝着无法动弹的项燕赵扑去!浑身洞门大开,竟是已全然不顾其他。 张崇想也不想的急冲上前,挥刀横斩。 刀下一轻,陆仁竟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被一刀两断,他不由微微一怔。 那边却传来纱罗的怒吼:“不是那边。” “诶?”张崇下意识的回头。 “白痴,是那边!”纱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抓着自己头发,一脸懊恼。 “你搞什么!前面直接抓破他的‘神速’,一转眼连基本的假身都没看破。你和他是一伙的啊?” “一伙你妹啊!” “那你发什么呆!这是战斗中啊!好好的一个线索就这么被你放走了!” 张崇心知理亏,却嘴硬道:“光说不动,你干嘛自己不追?” 纱罗双手抱胸,冷笑道:“这么不优雅的事,可不是淑女的工作。” 风烈抽了抽嘴角,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让陆仁逃了。 他们是故意的吧?项燕赵也好,张崇也好,根本就没把那个暗中谋害道门的家伙放在心上吧? 张崇撇撇嘴,心虚的转过身去。他上前扶起风烈。 风烈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身子。他向张崇点了点头,便急急的向着其他道门子走去。 简单的检查了下,风烈不由松了口气。 冷青只是单纯的晕了过去,在风烈帮助下很快就醒了过来。 乌恒开着岩甲硬抗黑炎,虽然并无什么大伤,但精神萎靡,短期内战力是不用指望了。 就算是风烈,虽然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其实并未伤及内腑,养养也就好了。 这是手下留情了? 苦涩一笑,风烈否定道:“……他说我们是宝贵的试验材料。” 他将陆仁所讲的简单复述下,当然,关于道门出事这段被他一笔带过。 “原来如此。”张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有个叫博士的,制造了一种叫‘贤者之石’的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制造类似嗜血者的超级战士,他们拥有近乎甚至凌驾于吸血鬼的肉体力量,并且存在对吸血鬼的嗜血冲动,疑似可以通过猎食吸血鬼升级。” “卧槽!这根本就是专门制造来对付吸血鬼的吸血鬼嘛。” 纱罗心中一动,一把拉住张崇:“你说什么?” 张崇吓了一跳:“没、没说什么啊。” “你说那是专门针对吸血鬼的?” 张崇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啊,吸血鬼猎食人类升级,嗜血者猎食吸血鬼升级。按风烈讲的,他们的行为力量模式其实和嗜血者很像啊。” 纱罗沉下脸。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何更好的、甚至彻底的消灭血族,是人类从来没有放弃过的研究。 从吸血鬼诞生起的那天开始,人类就没有放弃过这种努力。而这其中的先锋,自然就是道门。 纱罗向风烈投去一眼,和他眼神撞个正着。 风烈立刻就明白了纱罗的猜测,事实上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猜测。 道门隐世多年,普通人根本无从知晓。能对道门这么了解,下手这么狠,出手这么准,最大的可能自然就是博士本身就出自道门。 研究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这种事情也很符合道门子的风格。 但有一点讲不通,如果博士本就出自道门,他为什么要对付道门? 这些年来,叛出道门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反过来刻意与道门为敌、还处心积虑要毁了道门的,从未有过。 风烈想不出来,他只能缓缓点头:“博士很可能出身道门。” 但马上又摇头,他补充道:“但我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至少近几十年来没有。但不排除是更早的前辈的可能。我只能肯定,他现在绝对不是我们的人。” 纱罗点点头,她没法不相信。 如果不是她和张崇来得及时,这批道门子就死绝了。 啪! 陆仁再次出现在场中,众人先是一惊,旋即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风烈调侃道:“哟,陆仁大人,您这一晚上三次来回,这是准备三顾茅庐呢?” 陆仁却无暇回答,他趴在地上,脑袋贴着地板,屁股高高撅起。 双手负在背后交握在腰间拼命挣扎,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紧绑着一样。蚯蚓一样的上下蠕动,姿势怪异,看起来恐怖无比。 恐怖的当然不是他,而是把他变成这样的人。 张崇下意识的护在无法动弹的项燕赵身前。就连纱罗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望着场边华丽盛装的女人,蹙起眉头。 秦子瑶双目禁闭,却直直的“望”着张崇的方向,檀口微张:“终于找到你了……” 第20章 徐福遗命 三分钟前。 陆仁仓皇的逃窜在山林中,像是狼狈的丧家犬。 他狠狠的咬着牙,眼中满是愤怒,更多的却是不解。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怪物? 但是不要紧,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他拥有无穷的潜力,只要不停的吞食吸血鬼,他将变得越来越强大。吞食的吸血鬼越强,他获得的力量就越强。 如果能把东京十刃无道纱罗一口气全吃了,什么项燕赵、什么张崇风烈,到时候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不过首先陆仁得先随便抓只吃了,来填补重伤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 喘息渐渐加重,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不断的冲击着理智。但是这荒郊野外的,陆仁上哪去找落单的吸血鬼? 漆黑中忽然腾起一抹艳丽的色彩,仿佛从浮世绘走出名门千金,身上却散发着甜美至极的芬香。 是吸血鬼!还是血统纯度非常高的吸血鬼! 陆仁的眼睛噌的红了。 赤红的视野里,那个身着十二单的女吸血鬼四肢纤细动作缓慢,脆弱的身体素质一览无遗,再看她双眼紧闭的模样,竟然还是个瞎子。 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虽然实力弱小的吸血鬼,吃起来疗伤效果也一般,但对于实力大损的陆仁来说,却是最完美不过的猎物了。 天不亡我! 陆仁大喜,他几乎是直接扑了上去,半空中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嗜血者?” 陆仁只听到了这么一声轻轻的疑问,眼前倏然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他中了‘千年一梦’,天亮之前都无法清醒过来了。”听完秦子瑶轻描淡写的描述。 风烈嘴角抽了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说的话,陆仁现在可是道门叛徒,甚至是他们这一队人落到现在这困境的罪魁祸首。 明明是该切齿痛恨的,然而看他接二连三倒霉的挑错对手被虐,风烈又忍不住有些嘀笑皆非的快感。 他简单的检查了下陆仁的情况,发现正如秦子瑶所说:陆仁双眼茫然,嘴角口水直滴,脸上表情变幻,但一点意识都没,就算捅他一刀他估计都没感觉。 张崇的反应就干脆多了,他怜悯的看了眼陆仁:这倒霉孩子。 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秦子瑶刚才那句“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身旁一堆的“战友”,但风烈诸人重伤,项燕赵脱不开身,纱罗看那样子也不会动手,只能依靠自己的张崇还是乖乖的认怂。 张崇哭丧着脸道:“大姐,我们有这么深仇大恨么?何必追着我不放呢?” 秦子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你身后的人。那是项氏的传人吧?” 终于来了吗。道门子们脸色齐齐一变。 风烈和乌恒对视一眼,沉默着缓缓起身:“吸血鬼,我们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这无异于承认了项燕赵的身份。 秦子瑶却好似松了口气,裙摆微动。 几乎是眼前一眨,风烈便看见秦子瑶停在项燕赵身前。 纱罗站在一旁,抱胸冷眼旁观,似乎打定了主意中立,完全无视了张崇求救的眼光。 张崇咬了咬牙,手按刀柄,缓缓拔刀,心道:就算你幻术厉害,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对付项大哥。 然而下一刻他却瞪大了眼,感觉三观都颠倒了。 只见秦子瑶俯身跪坐,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指尖点地,大礼参拜:“妾身秦子瑶,见过主人。” 太刀掉到了地上,连张崇的下巴一起。他向项燕赵望去,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卧槽!项大哥才是深藏不露的真正高手啊!打架撩妹两不误,连秦子瑶这么可怕的女人,都无声无息的搞定了! 咦?话说他是什么时候搞定的? 乌恒一脸茫然,风烈瞪大了眼,勉力提起的一点力量差点暴走反噬。 就连摆出事不关己模样的纱罗都忍不住张大了嘴,看看秦子瑶,又看看项燕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可惜的是,事件男主角正专心致志的“运功”,毫无反应。 项燕赵早已进入无人无我的境界,根本无暇分心旁顾。 按jax的说法,虚兵锻体法成功后,项燕赵便会成为这天下间最强的凶兵。 他的身体便是武器,那些源源不断产生的黑雾便是子弹,陆仁的仿血族真身之所以会被一拳轰爆,正是因为如此。 能放,自然也该能吸。 项燕赵这么推测理所当然,但最终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姬羽然是姬野亲妹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 好在姬羽然体内被“贤者之石”催生的力量并不多,顶多算是个前期,要不然他也压制不下。 更令项燕赵好奇的是,她体内似乎存在另一股力量,正不断的蚕食着黑雾并反哺那股力量,再反过来不断吞噬黑雾。 也正因为如此,项燕赵才能成功的将贤者之石衍生的侵蚀力量压下。 事实上他所做的也仅仅是吸取部分黑雾,好使姬羽然体内黑雾生成和吞食之间重新达成新的平衡。 而这就是姬羽然能保持长时间清醒的原因了吗? 随着姬羽然呼吸逐渐平稳,项燕赵慢慢收回手。他沉思半晌,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 正当项燕赵想深入思索时,身旁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项大哥,你醒了?她没事了吧?” 项燕赵抬起头,眼前尽是熟悉的面孔,风烈、乌恒、冷青、张崇,旁边还有个数次交手的东瀛吸血鬼强者,但这个跪在面前的美丽女吸血鬼又是什么来路? “放心,有我。”他先向着张崇微微一笑,同时也是对风烈他们说道。 风烈不放心的检查了下姬羽然,发现她呼吸平稳,眼中赤色已退,显然已脱离危险,不由松了口气。 项燕赵看着秦子瑶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妾身奉陛下遗命,前来辅佐项氏传人,消灭即将完全苏醒的灭世之敌,王诩。”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 “陛下死了?” “什么鬼??” 难以置信!不敢相信!无法相信!道门的宿敌,人类的噩梦,统帅血族的大魔王,竟然早就死了?! 无论是风烈乌恒还是张崇,甚至纱罗都无法接受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以至于甚至没听清她后面所说的话。 眼中精光一闪,项燕赵深深的吸了口气:“你说的‘王诩’难道是——?” “正是两千年前血战幕后黑手,人类与血族的共同敌人,曾经的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 乌恒破口大骂:“胡说八道!鬼谷祖师为拦阻徐福英勇战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放什么狗屁!” “我亲眼所见。” “两千年前的事你知道个屁啊!什——”乌恒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你刚说什么?” 秦子瑶重复了一遍:“我亲眼所见。” 乌恒怒极反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乌恒,让她说。”风烈回头,正和项燕赵眼神撞在一起,眸子里映出同样神色凝重的脸。 秦子瑶神色平静的道:“机缘巧合,妾身在对张崇使用‘混淆天地·阴阳倒乱’时,无意间触动了陛下留下的后手,精神穿越时空回到了两千年前。”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若有半点虚言,愿受烈日暴晒而亡。” 乌恒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幻术?” 项燕赵挥了挥手,沉声道:“让她说完。” “是。实际上……” ———————————— 原来东瀛血族奉若天神的血天皇徐福,竟然两千年前就死了? 原来这些年来他们所供奉的,竟然是两千年前的道门之主鬼谷王诩? 原来两千年前的降世之战,竟然是徐福设下的全歼血族的圈套? 原来两千年前的人鬼决战,竟然是王诩为求长生,将血族道门秦军徐福全部算计了的大阴谋? 原来两千年来,人类血族还能这么相爱相杀的平静生活,竟然是因为大魔王徐福拖住了救世主王诩的献祭长生? 这特么的何止是颠覆,这根本是从根子上改写了整个血族和道门的历史! 秦子瑶所说的实在是太过冲击,太过颠覆。 别说道门子们,就是纱罗这个血族自己人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她对血天皇没什么太多恭敬是一回事,但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忽然变成了历史记载里的血族宿命大敌总boss,这也太特么扯淡了! 道门子们更是一脸日了狗的懵逼表情。 刚恢复清醒的冷青和姬羽然一脸呆滞,若不是眼睛还在动,差点以为她们又晕了过去。 张崇听得目眩神迷,从项燕赵那听来千年血战这事的时候,他就想着后面一定还有故事,那些隐藏在历史中的隐秘深深的吸引着他。 但他从没想过,竟然会从秦子瑶那得到这么个结果,更没想过,这秘密竟然是因为他而揭开的。 遥想当年,徐福白衣翩然,轻描淡写便布下穿梭时光两千年的棋局,简直牛逼得无情。对那位素未蒙面的血天皇,忍不住隐隐有些钦佩。 项燕赵胸口起伏,心中不断勾连,一篇篇典籍记载在心上划过。 如果秦子瑶所说为真,那么很多原本不解的谜团就解释得通了。 但如果她所说为假,他也找不到任何能够证伪的证据。 两千年的时光太过遥远,历史早已将真相冲刷到长河尽头,除非真的回到过去,否则谁也不能肯定真相是什么。 话说回来,当你面对史上最强幻术师徐福和一手教出他的道门第一人王诩,就算回到了过去,你又怎么能肯定你看见的就是真相? 第21章 献祭 “假的!你胡说!”乌恒暴跳如雷,指着秦子瑶破口大骂。 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体濒临极限无法动手,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打杀秦子瑶。 如果真相是这样子的话,那这么多年来,道门子们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烈、风烈你说,这东瀛鬼是不是胡说八道!” 乌恒一张脸扭曲变形,是风烈从未见过的狼狈。 风烈轻轻拍了拍乌恒的手,转向秦子瑶:“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秦子瑶“瞥”了众人一眼——她始终闭着眼,但所有人都觉得有一道冷冽的目光扫过。“王诩苏醒的时候。” 风烈被噎了下,这特么的是个悖论啊!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他们应该像她话中徐福所说的那样立刻行动起来,不让王诩苏醒是最优先选项。 真等到王诩苏醒,就算证明了又有什么卵用,早就特么的来不及了! “风烈,你什么意思?你相信她说的?你竟然相信这么荒谬的谎言?”乌恒瞪着风烈,不敢置信的质问道。 风烈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但我听过‘混淆天地·阴阳倒乱’,是道术‘梦幻九极’中唯一的幻术。” “传说中练到最高阶,甚至能逆转阴阳、倒乱时空。徐福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幻术师,如果说他真的通过它留下什么,是有可能的。” 但那是不是真相就不一定了。 项燕赵双手紧握。比起风烈,曾大量调查过那场大战的他,显然想到的东西更多。 但正如风烈指出的,这一切都只是秦子瑶的一面之词。他们既无法证明那是真的,也无法证明那是假的。但有一点却对上了。 项燕赵和风烈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道门铁律。最好的选择就是所有道门子立刻离开东瀛。 无论秦子瑶所说是真是假,至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恶化。 但如果秦子瑶说的是真的,那这不过只是饮鸩止渴,甚至是放弃了拯救世界的唯一机会。 而如果秦子瑶说的是假的,那么自动送上门去的道门纯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项燕赵盯着秦子瑶,缓缓摇头:“你知道你说的是谁吗?那是我们的祖师,一个两千年前就对抗你们血族的英雄。空口无凭,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 “……或许,我可以证明。” 项燕赵猛的转头,开口的却是纱罗。 她脸色阴晴不定,嘴角抿得紧紧的,双瞳却异常明亮,闪着炽热的火焰。那眼神他很熟悉,那是愤怒。 “我可以证明。”纱罗淡淡重复,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就连一直表现平静的秦子瑶都露出了些许讶异。 秦子瑶“凝望”着纱罗:“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无道纱罗。” “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对你的‘主人’没有恶意。事实上,我们现在应该是一伙的。” 张崇闻言惊醒,下意识的看向秦子瑶,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挡在项燕赵身前,正好将纱罗等人给隔开,将项燕赵护在了身后。 虽然没有做出任何保护的动作,但场中任何人都无法越过她直接攻向项燕赵。 反过来,秦子瑶也将自己的后背完全露在项燕赵面前,竟是毫无保留的交出了自己的信任,甚至是性命。 乌恒看了看秦子瑶,又看了看风烈和项燕赵,看他们面无表情的模样忽然反应过来。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们愿意去尝试相信秦子瑶的理由。 风烈看向纱罗,沉声道:“你说你能证明?” 纱罗点点头,她指着张崇:“我现在是皇城的‘叛徒’,那边的少年可以证明,我正在被禁卫军追杀。”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望向张崇。 张崇耸了耸肩:“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她被禁卫军追杀。” “请小心。禁卫军不是没干过假装叛徒的戏码。”出口反驳的竟然是秦子瑶这个同样的血族。 “你这么说我也没法反驳啦。不过这种事情,由当代秦氏最强天才、秦氏家主最宠爱的妹妹你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吧?” “禁卫军的无耻不用妾身说,大家也都知道。” “你……” “别吵了。”项燕赵一开口,秦子瑶便安静了下来。 就连纱罗都有些讶异的看着她,这位秦氏的公主殿下有这么好脾气吗? 项燕赵沉声道:“我相信张小兄弟,所以我也愿意相信你。但事关重大,请你尽量长话短说,直接告诉我们重点。你的证明指的是?” 纱罗挑了挑眉,看了眼抬头挺胸的张崇一眼,忍不住笑了下。但想起当前的窘境,脸色又沉了下来。 “我的老师无道刹那失踪了,在和你们伙伴的战斗中。”纱罗扫了风烈一眼,“我不是针对你们,但就算你们一起上,也留不住老师。” “根据战斗痕迹勘探还原,发现曾有超过一百个以上的十刃级别战力围攻。谨慎起见,我问一下,这不是你们的人吧?” 风烈沉着脸:“不是。”如果有一百个道门子杀来东瀛,项燕赵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想也不是。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极可能是老师和你们那位伙伴联手,对抗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百位十刃级战力。现场还残留有部分幻术痕迹,你们那位伙伴他……” “不错。马老出身水宗,水系道术中有一部分与幻术近似。”风烈望着她,面色不渝,“这和我们讨论的问题有关吗?” 纱罗点点头:“你不明白老师在我族中的地位,他是我们的英雄,是无道禁卫军的精神领袖,即便在秦氏中也拥有巨大的威望。” “但是,他却在我族皇城中,遭到一群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的高手围攻,然后失踪了。” “甚至在事后,我们都找不到多少敌人留下的痕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风烈冷冷的道:“我对吸血鬼的政治不感兴趣。” 无道纱罗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这意味着暗中存在一股庞大的势力,在禁卫军和秦氏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一个潜藏在暗中筹谋着什么的幕后黑手。” “从一百多年前甚至更早,老师就一直在暗中追查着他们。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调查深入触及到了红线,所以他们才会狗急跳墙……” “讲重点!” “沿着老师留下的线索一路追查下去,我发现最终的结果都指向了神巫女,被有意无意藏在历史后的真相。” “一百二十年一个轮回,或者‘卒业出嫁’或者背叛被‘血祭’,两千年来从无意外,也无人在意关注。” “它被刻意的隐藏忽略了,不管是禁卫军还是秦氏,都被蒙蔽、不,应该说不管是禁卫军还是秦氏,都有人参与其中,联手引导隐瞒了真相。” 纱罗顿了顿,看了秦子瑶一眼:“我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听到你刚才说的。” 秦子瑶忽然掩住了口,“啊”的一声轻呼。 道门子们也反应过来了。 结合秦子瑶所说的,这是非常容易的联想。 张崇更是一脸铁青,直接喊了出来:“是‘献祭’!不管是出嫁也好,还是血祭也好,都没有区别,都是王诩要的献祭。” “神巫女根本不是什么血天皇的新娘,她们就是王诩需要的祭品,那些拥有道门血脉的鬼化孩子的后裔。” “有这个可能。你不说妾身也没有注意过。这确实非常奇怪,神巫女明明是一个非常耀眼的位置,却近乎隐身游离于视线之外,这的确是不可思议。” 秦子瑶沉吟半晌,又道:“妾身曾对神巫女的存在感到好奇,暗中偷偷研究过。” “她们所修习的课程大异平常,选拔方式也非常奇特,与一般血族训练迥异。竟然是使用一套‘剑法’作为最基础的选拔考核。” “剑法?” “嗯,好像是这样。”秦子瑶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轻轻舞动起来。 才使了几招,风烈、项燕赵就齐齐色变,失声惊呼道:“养气蕴道十三剑?!” “十三剑?”秦子瑶摇了摇头,“我记得好像有二十八剑。” 项燕赵和风烈对视一眼,语气生涩:“据记载,这套剑法原有二十八剑,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 “是古时道门最常用的基础养气道术之一,不仅可用来激活潜藏的血脉,同时也是炼精养神妙法。” “但随着后世道门分裂各宗四散,大量道术失传,传自今日只剩下十三剑,甚至很多道门子也都不再使用它。” “妾身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那什么十三剑。”秦子瑶轻轻的道,“但神巫女的初选、中选、终选,这套剑法都是标准考核之一。” 张崇腾的站起来,双眼中怒火熊熊:“我要去救她!” “都知道你要去救人。”纱罗翻了个白眼,“我们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想起来之前纱罗所言,张崇一拍脑袋,大叫道:“难怪你之前说,追杀你的幕后隐秘势力在推动‘血祭璃香’!你指的就是这个?” “我不知道。”纱罗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但秦公主说的若是真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他们怎么会给王诩做事?” 他们未必能知道那是王诩。就算真知道也未必在意。 大人们都沉默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纱罗从怀里摸出几份文件,递向秦子瑶:“这些东西你看得懂吗?” 第22章 皇城即是法阵 秦子瑶伸手接过,却始终闭目不开,手指在材质各异的几份文件上摩挲来回。 墨色纸蝶自袖上飞起,翩翩然一页一页翻过。 纱罗微微眯起眼,她还是不相信秦子瑶真的瞎了,但现在看来,那已经毫无意义。 风烈却低呼道:“寄物附神?!这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项燕赵,却见项燕赵也正向他望来,眼神深邃难测。 风烈心一跳:难道他已经信了?旋即色变。 风烈狠狠摇头,却挡不住心如鼓锤。会这么想的本身,就意味着他已经忍不住开始相信了吗? 秦子瑶起先脸色平静,看到后面越看越难看,等到那堆古今文件全看完,已是一脸铁青。 她劈头盖脸的问道:“这是哪来的?” “你真看得懂?”纱罗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 张崇好奇的探头:“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的看起来好古老的样子,有的又很新?” “老师留下的另一条线索,藏得很严实,不过内容很杂,完全看不明白有什么联系。”纱罗耸了耸肩。 “那些古卷里最有价值的大概是皇城概略图,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和现在的皇城差距也非常大,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 “其他的多是各种野史杂文,有一部分是关于皇城扩建变迁的,更多的是些奇趣轶闻。” “那些现代文件内容也很杂,不少是对血族历史的八卦解构,大多数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嗯,还有首都圈外郭放水路建造计划的相关图文。” 她顿了顿,又道:“现在想来,那些野史杂闻,应该是老师在追寻确认被精心掩盖的真相。至于剩下的,你应该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秦子瑶沉默半晌,双手微扬,那些文件被扔上天空。 墨蝶飞起,纷纷扬扬的穿梭在纸页中。 今古文件分散开来,一页一页飘落,互相叠加着散落一地。 纱罗微微眯起眼,眼神不善:“你什么意思?” 那边厢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咦。风烈越看越觉得眼熟。 地上,以“皇城概略图”为中心,散落的纸页按照各自现实中的方位叠加上去,构筑成了一副线条分明的复杂图案。 就像是埋藏在地下的巨大麦田怪圈,只是线条规整、图案繁复,仿佛蕴含着某种深奥莫测的神秘。就像是—— “这是道门阵法??”风烈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道门宿敌、吸血鬼大本营地下皇城,竟然是道门的阵法?!这特么的简直是日了狗了! “不错。皇城一开始的设计,就是一阵巨大的封魔法阵。” 风烈顺着外延的那些图纸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是苍白,额头汗水潺潺而下:“这、这是阵中阵?不,这是复合阵。不对!这不是复合阵!” “这竟然是直接外延添加修改,在不破坏原本法阵的情况下,竟然生生的转变了整个法阵效果。” “这、这不可能!法阵是精密计算的道术集合,一点点偏差都会导致失败,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咦!这个新的法阵、这个符号,这是!!!” “没想到现代道门中,竟然还有阵法大师?”秦子瑶“看”了他一眼,神情不无意外。 风烈脸色倏地变得惨白,语声苦涩:“我不是阵法大师,我甚至看不懂这个法阵为什么这么布置。” “但基础抒写规则是一样的,这个核心、这个符号,是‘合道’的意思啊!” 旁边一群人如鸭子听雷,雾煞煞。就连其他道门子们也是一脸茫然。 时隔千年,现代道术和古代道术根本是两个不同体系,至于耗时长久准备麻烦的法阵,更是基本被抛弃。 脾气暴躁的如乌恒一拉风烈,干脆直接问道:“风烈你搞什么鬼啊?说人话!” 纱罗忽然道:“是王诩那个献祭法阵吗?” 秦子瑶默然颔首。 道门子们恍然大悟,旋即大惊。 风烈面无人色,喃喃自语:“这法阵不对,它还可以继续往外延展,这法阵还不是全部。” “天啊,如果真的是献祭法阵,它的范围是整个东京,不,如果还有外延的话,它可以无限制的扩大下去。” “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法阵?” 秦子瑶“望”向纱罗:“你怎么猜到的?” 纱罗不答反问道:“所以追杀我的,就是他们的人咯?在陛下的封印状态下,‘他’是怎么办到的?” “上古道术博大精深,身为道门之主,‘他’有太多的办法达到目的,即便是被封印的状态。我说的对吗?道门的朋友。” 风烈苦笑道:“如果真的是鬼谷王诩的话,离魂、神游、梦见,他有太多的手段可以用。” 纱罗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过去现在两千年加起来,能认出这个法阵的不超过一掌之数。那群蠢货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什么。” “从整个建造过程来看,一直都是非常普通的扩建和修正,前后跨度近两千年。” “最后一部分隐藏在首都圈外郭放水路工程里,建成时甚至已是2007年,就算中间有谁起疑,他又怎么可能发现呢?” 秦子瑶平静答道:“更何况王诩最擅长的便是操纵人心。权力、力量、野心、信仰,只要有所求就难逃蛊惑。更不用说,表面上他还有着‘陛下’的身份。” 纱罗反驳:“不对!如果他能用陛下的身份行动的话,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发动血族力量。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秦子瑶“目”视着她:“这两千年来,‘陛下’什么时候有过意义明确的明旨?” 纱罗闻言一颤。 不错,从她知道的血族历史开始,作为血族最高领袖的徐福,从来没有发出过明确的旨意。 如果不是神皇祭时,皇居后传来的不辩其意的低吟,她甚至怀疑那千年死宅早就死得只剩骨头了。 但作为解读神皇意志的秦氏一系怎么可能不知道徐福的状态? 脑袋里霍地灵光一闪,纱罗反应过来。 正因为秦氏掌握了解读徐福旨意的权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才是东瀛血族乃至整个东瀛的真正统治者。 最不希望改变这一切的,正是秦氏。 纱罗和秦子瑶都沉默下来。 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能够相信谁,无论是秦氏还是禁卫军,都可能存在着被王诩蛊惑欺骗或引诱的家伙。 再进一步想,连无道刹那和纱罗这等毋庸置疑的血族高层,都因为调查过深而立刻遭到围剿追杀,甚至纱罗还被干脆打为叛徒。 那些致力于复苏王诩的家伙,明显不是单独行动的游民散勇,而是隐藏血族幕后暗自操纵的组织势力。 如果再算上无道白夜,东瀛血族两大支柱之一的禁卫军现任、前任以及继任连续三任领袖,几乎被一网打尽。 “不,也不能肯定。”秦子瑶摇头,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 “哥哥、唔、秦子航正在密谋夺权,无道白夜是落入陷阱被他所囚。他应该不是王诩的棋子,但无法排除是不是幕后黑手借刀杀人。” 纱罗微微眯起眼,原来无道白夜是落到秦氏手上。“你为什么觉得他不是?” 秦子瑶迟疑了下,低声道:“因为,他想成为新的皇。” 纱罗微微一怔,嘴角露出怪异的笑:“难怪你要逃出来了。” “咳。”风烈和项燕赵对视一眼,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个血族“叛徒”的交流。 “两位吸、咳、血族小姐,那么你们找到我们,是希望我们做什么?” 纱罗一把拉过张崇:“来此之前,我决定要陪小张崇去神皇祭上抢人。这次来,是因为他说这里可以找得到一起闯皇城的伙伴。对吧,小张崇?” “呃,是的,之前和项大哥提过,所以我就想回来看看项大哥身体好了没。不过没想到会遇上你们。呃,你们要帮忙吗?……” 张崇挠了挠头,事实上刚刚秦子瑶道门子纱罗讲的那一大堆,把他给绕晕了,现在脑袋还一片懵乱。 风烈眨了眨眼,想起初见时张崇说要去闯皇城抢人,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玩笑。 他咳嗽一声,当作没听到,转向纱罗:“你相信她说的?据我所知,秦氏和禁卫军似乎并没有这么强的信任。” 纱罗耸了耸肩:“嘛,刚才已经说了,来之前我们就确定要去抢人了啦。我也不知道秦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神巫女是对他们很重要。无论秦公主说的真还是假,我只要把神巫女抢走,就可以破坏他们的计划了。” “所以,我会照计划陪着小张崇去抢亲咯。对不对啊,小张崇?” “能不能不要加‘小’啊。现实又不是漫画,你这样卖萌也不会加分的好吧?”张崇忍不住吐槽道,“还有你不是一直说你身负重伤了吗?到时候不会还是要我自己上吧?那要你有何用啊?” 纱罗瞟了他一眼,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也就是说你认识路咯?那你自己去咯。” “卧槽!姐姐我错了!请原谅我!”张崇一脸“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的表情。 “冒险又无用。” 秦子瑶直接否定了纱罗的打算,她指着地上,“他连这种东西都已经布置好了,复苏已是迫在眉睫。” “拥有道血的不止神巫女一人,适合献祭的祭品标准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就算劫走神巫女,你就能肯定他没有其他后手了吗?” “那你想怎么做?” 秦子瑶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项燕赵的身上,她轻声道:“这就是妾身来此的目的。” 第23章 杀神3章 “陛下遗命,找到项氏传人,若王诩现世,他便是最后的希望。” 风烈、乌恒、冷青、张崇、纱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项燕赵身上。 项燕赵浓眉微挑,指了指自己:“我?”他顿了顿,问道,“是因为纯血?” “不。”秦子瑶轻摇螓首,“是因为‘杀神三章’。” 道门子们齐齐色变。 张崇左看右看,一脸好奇,拉了拉纱罗:“什么是杀神三章?这名字好霸气。” 纱罗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听也知道是道门的东西啊,我怎么知道。问他们啊。” 乌恒摸了摸脑袋,喃喃自语:“杀神、杀神三章,难道是那个杀神三章?”他下意识的看向风烈。 “杀神三章,是一门枪法,一门以杀神为目的的绝世枪术。那是不属于凡间的天外之枪。” 乌恒眼睛瞪得老大:“可那不是传说吗?从来都没人见过啊。” 风烈没理他,而是望向项燕赵,心脏砰砰直跳。如果他的猜测正确的话—— 项燕赵脸色一僵,深深的看了秦子瑶一眼:“我开始相信你确实见过徐福了。” 果然!项羽练成过!项氏有“杀神三章”的传承! 风烈脑袋一轰,目光炯炯。 但是下一刻,项燕赵却摇头道:“‘杀神三章’是天外之枪,不入文字、不见图表、言不能传、身不能教。” “虽然项氏记载上说项羽先祖有幸学成,但人鬼决战后他道术尽失,即便有心也无法传承啊。” “事实上,道门项氏一脉所学道法武技,皆是由乌氏先人代传。” 风烈默然。不错,霸王项羽其后以人类之身参与天下争霸,此后终身未回道门,此事众所皆知。 “如果你是冲着‘杀神三章’来的,那我只能说抱歉了。”项燕赵歉然一笑,虎目中精光暴涨。 “但项某绝不会坐视那个万鬼之王重现人间,不管他是徐福、还是王诩。” 旁边张崇悄悄拉了拉纱罗袖子:“这就是第三个了。” 纱罗微微一笑,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不,这是第四个。” 热气呵到耳上,张崇感觉热乎乎的,脸都红了起来,脑袋有些迷糊糊的,以至于道门子们中间的低声争论完全没听到。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听到的却是秦子瑶的笑声。 “您误会了。‘杀神三章’的传承在妾身身上。”秦子瑶一脸平静的说着。 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是何等石破天惊的内容。 “““什么!!!””” 身影一闪,项燕赵站在秦子瑶身前,神魂激荡不能自已:“你、你、你说……” 秦子瑶点头称是,神态尊敬自然,看得纱罗啧啧称奇。 秦子瑶道:“陛下将‘杀神三章’封印在妾身体内,妾身来此的最初目的便是找到您,将它交给您。” “陛下曾言,等到王诩复苏脱困那一日,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啧啧啧啧啧。”纱罗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无意评价陛下的计划,但你不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过被动了吗?等王诩苏醒再去干掉他?为什么不在那之前就直接阻止他的复苏?” “你不明白。王诩的复苏是无法避免的。随着陛下残余的力量消失殆尽,他的复苏只是时间问题。你所经历的一切,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秦子瑶缓缓摇头。 纱罗冷笑:“所以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大魔王苏醒,然后再由我们的救世主大人,上去开大秒掉他?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脑子不正常?” “所以说你不明白啊。你没有亲眼见过王诩的威能,那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存在。” “不管是人类今天的科技,还是血族甚至道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几乎已经是神灵了,连陛下都败了,何况我们。” 秦子瑶身体轻颤,只是回忆便克制不住的恐惧:“唯一的希望,就是‘杀神三章’。只有‘杀神三章’,才有战胜他的可能。” “按你的说法,杀神三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就这么肯定这次会赢?” 秦子瑶轻咬樱唇,转向项燕赵:“所以,这一次,请您一定要学会‘终章’。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一道道目光仿佛无形的压力山一样压下来,项燕赵无声一笑,虎目中满是坚定。 纱罗烦躁的道:“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吗?” “不。当然不。”秦子瑶袖子一扬,四只墨蝶飘飘飘的,落在地上那副皇城图上,分落四方。 纱罗皱起眉,凝视着墨蝶停留的四个位置:“这是什么?” “咦?”风烈却看出点眉头。 乌恒怪叫道:“你又看得懂?” 风烈不肯定的道:“好像、好像又是一种阵法?这是阵中阵?嗯,也不对,他和前面献祭大阵不同。咦、竟然可以这样吗?这是三重叠加了吧?” “在封魔大阵被转化为献祭大阵后,竟然只要这么简单的改变,就可以重新再构筑形成新阵。” “这新阵的唯一作用是用来,咦,用来反转本阵?这是什么奇怪的设计?嗯,用来对付献祭大阵倒是刚好。” 风烈下意识的看向秦子瑶,双眼中敬佩与犹疑交替浮现。 秦子瑶微微颔首:“这是陛下的设计,妾身曾有幸见过。” “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去发动它?”风烈皱起眉,“可是在献祭大阵启动前激活它毫无意义啊。” 纱罗沉声道:“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这么急迫?你的做法根本不像是为了防止王诩未来苏醒,而是认定他马上就要复苏了啊。你还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秦子瑶沉默半晌,她低声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纱罗微微眯起眼。 “无道刹那、无道白夜,加上你,禁卫军连续失去了三位领袖,已经是一盘散沙。” “秦氏已经被即将完成的千年夙愿蒙住了眼,甚至准备暗纵猛鬼众进攻皇城,只为了名正言顺的将秦子航捧上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 秦子瑶收起笑,语气悄然变换:“血族从上到下几乎所有势力都被卷进去了,所有人都疯了。妾身不觉得这只是巧合。” 纱罗低声道:“王诩。” “王诩正在醒来,甚至已经醒来,他在等待一场盛大的血祭来庆贺他的复苏。” “神皇祭。” “这一次的神皇祭,整个东瀛血族所有精锐,秦氏禁卫军猛鬼众所有人都将汇聚一堂。” 秦子瑶面无表情,语气森森,已经完全是张崇曾见过的那个样子了。 “这绝不是巧合!王诩就要再次现世了,就在这次神皇祭上。” 话讲到这里,道门子们已经信了大半。 如果还坚持说这是吸血鬼的阴谋,那真是太下血本了。 “杀神三章”这种东西,绝不是吸血鬼能搞出来的。 若认为这是徐福的阴谋,那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虽然大家嘴上都看不起吸血鬼什么的,但其实心里都明白,他们此时身在东瀛,若是吸血鬼们铁了心要对付他们,他们唯有死战而已。 然而道门子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的追杀行动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甚至连发布追杀令的长老们,现在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项燕赵已经决心要为之一战,不管对手是徐福还是王诩,那是项氏一族的宿命!他可以毫无顾忌理直气壮的这么做。 他们呢? 风烈看了看乌恒,又看了看冷青,脸色变幻不定:“我们……” “我们不参与。”冷青缓缓站起身,风烈和乌恒面面相觑,却没有跟着动作。 “怎么?道门都出事了,你们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她挑了挑眉,冷笑道。 “吸血鬼死再多关我们屁事!他们是道门的敌人!是人类的死敌!我巴不得吸血鬼全部死光!” 风烈沉声道:“献祭的范围至少包含了整个东京,死的可不仅仅是吸血鬼。” “那又怎么样?”冷青尖声道,“这是东瀛,随便他们死多少人,我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风烈大声道,完全无视了一旁脸色难看的纱罗。 一旁乌恒嘟嘟囔囔的应和着:“我特么的也不在乎。”不过谁也没理他。 “……但是得到这份力量的血天皇呢?”风烈没有去纠结是徐福还是王诩,秦子瑶说的真的也罢假的也罢,都不重要。 因为那个超巨型的献祭法阵是真的。若是得到这股力量的魔王出世,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 “在那之后,我们就得去面临一个恢复到巅峰、甚至‘得道成神’的敌人!” 风烈的声音低落下去,打在道门子们的胸口上,仿佛沉重的鼓点。 “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 “如果复苏的是徐福,他就会放过道门了?” “所以就不管道门了?!”冷青寒声道。 “当然不是!我们对博士一无所知,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这里。” 风烈指向陆仁:“结合项燕赵和两位血族小姐所说的,很明显,那个‘博士’同样也在血族的大事上掺了一脚。陆仁中间故意假死脱身,一定和这有关。” “导致马老失踪的那批嗜血者,说不定就是他联手吸血鬼的幕后势力搞出来的。” “与其无头苍蝇一样的回去撞运气,还不如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想在这之后,血族方面也会给我们提供相应的帮助吧?” 纱罗森然道:“诶,当然。我对‘博士’也很感兴趣呢。” 道门子们又看向秦子瑶,却见她紧皱着眉,忽然上前扶住项燕赵。 而项燕赵竟然全无反抗。 众人一惊,只见项燕赵露出个苦笑,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24章 血誓 “……竖子!蠢货!白痴!傻逼!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什么?你问老夫还有什么办法?老夫能有什么办法!” “项小子火急火燎的提前出关,老夫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只差一步啊!就差那么一步啊!” “老夫地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上地下最强神兵就这么没了!没了!!” “你你你、你还笑?笑你大爷笑!项小子,老夫都告诉你多少次了!未经完工,绝不能出炼池!绝不能出炼池!” “你小子倒好,直接破关甚至还大打出手。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就差最后一步啊。” “虚刀锻体完成后,你小子本该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天外神兵。” “现在好了,能量淬体还未完成你就破关而出,虚刀锻体功亏一篑。” “你小子现在顶多是把枪,还是把工艺不完善的老式火枪,开几枪就发烫过热无法工作。” “那些能量就是子弹,打一点少一点,打完了就没了。这算哪门子的绝世神兵啊!!滚滚滚滚滚!给老夫滚回去炼池里躺着!” 铁匠铺内,须发皆白的jax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好不容易稍有停歇,他喘了口气,矛头一指转向张崇:“还有你!打架不会死远点!凑这么近干嘛!现在好了!老夫的心血都白费了!” “好不容易虚刀锻体法终于有希望大成了,项小子提前破关,功亏一篑,你赔老夫的最强神兵!!” 张崇苦着脸道:“我说老头、大师,我来的时候项大哥已经出来了好伐?人要讲道理。” “我讲你大爷!”jax脱下木屐就是一阵乱拍,撵着张崇四处乱跑,一阵鸡飞狗跳。 乌恒嘴巴大得能塞下拳头,他拉着冷青,不敢置信的问道:“这就是武器大师jax?站在当世顶点的武器宗师?” 冷青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恭恭敬敬的行礼,确认了老人的身份。 刚刚醒来的姬羽然倚靠在樱花树下,一脸茫然,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只记得之前还在黑夜树林中,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樱花满开的日式庭园。 风烈斟酌了下措辞,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简单的描述了下。 按之前商议的,他们将斯布的死归于陆仁头上——反正这家伙还陷在幻术里也没法反驳——没敢让这脆弱的姑娘知道,自己一爪抓死了同门。 姬羽然盯着项燕赵,眼中神色时而凶恶时而痛苦。 对于杀兄仇人忽然变身救命恩人,反倒是身旁同行的伙伴,竟然变成了叛徒和害死兄长的真正仇人,一时无法接受。 一直到项燕赵重新进入炼池消失于视野中,神色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风烈轻轻的呼了口气,飞快的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们决定帮吸血鬼一把,当然也是帮我们自己。” “不管皇城里躺着的那位是哪个,他的苏醒对道门子来说,都是个坏消息。能将他扼杀在沉睡中最好,实在不行也要阻止他苏醒过来。” “另外,那个幕后黑手、‘博士’,也在吸血鬼这事上参与很深。既然他支持吸血鬼的神秘势力,那么我们就要破坏它,顺便也可以阻止他的计划。” “在那之后,吸血鬼们也同意配合我们,揪出这个躲在暗中的共同敌人。所以……” “我也去。”姬羽然斩钉截铁的道。 风烈一噎,暗暗叫苦,他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他断然反对道:“不,你不能去,你要留下来。” “我也要去。”姬羽然一字一句的道,“害死我哥哥的凶手要复活吸血鬼皇对吗?那我就要阻止他!” “我们会去。但你不能去。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风烈肃然道,“万一我们全员战死,你要把消息带回去,带给所有的同门。” “让所有还活着的人知道,暗中还有这么一个敌人正盯着道门。让其他人都不再重蹈姬野和项燕赵的覆辙。这是你的责任。” 姬羽然浑身微震,她咬了咬唇,捂着脸哭了起来。 风烈一边守在姬羽然身旁低声劝抚,一边却将始终警惕着另一边的秦子瑶。 秦子瑶几乎变身成项燕赵的贴身侍女,完全看不出半点秦氏贵女还是幻术高手的傲气,小女人似的跟着项燕赵,几乎贴身不离。 姬羽然敌视的目光毫无遮掩,立刻便引来了秦子瑶的注意。 风烈甚至感觉,有隐隐的杀机从秦子瑶身上传了过来,一闪即逝。 他不确定秦子瑶是无意还是故意露出的杀气,但他很确定秦子瑶口中的“使命”绝对是认真的。 姬羽然继续对项燕赵保持敌意的话,秦子瑶肯定会杀了她。 纱罗看着秦子瑶的表现,嘴角满是玩味。 这绝对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位秦氏公主。 她上前把秦子瑶拉到一边,低声问:“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什么?”秦子瑶挑了挑眉。 “我说,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你可是千年秦氏的当代公主啊。就算是陛下的遗命,有必要把自己摆在这么低的位置吗?” “别和我说是为了讨好这位救世主阁下,你可从来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呐。不知道你可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秦公主?” 纱罗淡淡的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里毕竟是妾身的家啊,没人会喜欢家里到处都是死人。” 纱罗一本正经的答道:“有啊,恋尸癖。” 秦子瑶一顿,不答反问:“奇怪的是你吧?无道刹那失踪,无道白夜遭擒,禁卫军群龙无首,即将被秦氏彻底压倒。” “你还悠哉悠哉的在这里玩你的叛徒游戏。你就不怕等你回去的时候,忠于你们的武士们已经被秦子航杀得精光了吗?” 纱罗撩起发,手松开,任发丝被风拂动:“如果他们得逞了,东京所有生灵都会死绝吧,到时死的就不只是禁卫军了。” “真是大公无私呢。”秦子瑶掩嘴轻笑道,“不过我倒是听说,您曾经答应了某个人,要守护这座城市,而不是守护这个腐朽的种族呢。” 纱罗微微眯起眼:“嘛,无聊的传言,总是到处会有的。就好像之前有人说,某个艳冠天下的才女其实没有感情,笑啊哭啊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风停了。 良久,秦子瑶忽地展颜一笑:“果然无稽的流言总是到处都有啊。不过睿智如纱罗阁下您,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吧?” 纱罗也笑了:“那是当然。就像是公主殿下您肯定也不会相信的一样呢。” ““呵呵呵呵……”” 两女忽然同时停下笑。 “那么,在此起誓,以秦子瑶之名,将与无道纱罗阁下及所有愿意迎战灭世魔王王诩的禁卫军武士并肩作战,直至胜利或死亡。” “以无道纱罗之名起誓,将与秦子瑶及所有愿意迎战灭世魔王的秦氏子弟并肩作战,直至胜利。” “血誓既成。” “九死无悔。” 啪。 纱罗收回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出神半晌,说道:“没想到真的有和秦氏并肩作战的一天。” “这并不奇怪。”秦子瑶平静说道,“我曾误闯两千年前的降世血战。” “我亲眼目睹过,面对铺天盖地的道秦联军,所有血族并肩作战,根本没有什么秦氏还是禁卫军之分。秦氏和禁卫军,本就是一家人,都是陛下的孩子。” 纱罗嘴角翘起,露出讥诮:“一个处心积虑想将我们整族灭杀的‘陛下’。” 秦子瑶默然半晌,低声道:“每个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明白什么才是他想保护。” 纱罗微微一怔,没有再说话。一会,她忽然伸了个懒腰,双手拉得笔直,腰椎处噼啪作响。 “嘛,无所谓了,死掉的已经死了,我们还要坚强的活下去。两千年前的恩怨我才懒得理,但是,谁想让我死,我就让谁先死。” 纱罗放下手臂,向秦子瑶伸出了手:“在干掉那个俗到极点的大boss前,就让我们好好合作吧。” “至于禁卫军和秦氏的恩怨,我们之后再来算。就这么说定了。”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一言为定。” 纱罗和秦子瑶相视一笑,两女间那种互相警惕提防的古怪气氛,这才真的散去。 “话说,你的眼睛现在是真瞎了?我觉得你的视觉无碍啊。” 秦子瑶道:“妾身双眼无碍,但在主人准备好之前不能睁开。妾身功力不足,机会只有一次。” “至于平时活动你无须担心,妾身继承了陛下的一部分古代幻术传承,足以应付了。” “原来如此。”纱罗眯起眼,“就是那个‘杀神三章’?你确定,他真的可以杀死王诩?” 秦子瑶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陛下留下秘术的指引,妾身绝不会弄错。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纱罗忽然笑了:“哈,视人类为牛马家畜、自以为高贵的东瀛血族,却不知命运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 “两千年前,决定血族命运的是两个人类,两千年后,决定血族命运的又是另一个人类。真是可笑。” “他们是道门子,不是凡人。”秦子瑶摇头,“从道门始,由道门终。这正是标准的夏国哲学。” “从道门始,由道门终……”纱罗喃喃自语着,眼神掠过风烈、乌恒、姬羽然、冷青,最后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张崇身上,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去特么的道门!这是我的城市,我自己保护她。) 第25章 飞蛾们 纱罗双手抱胸,环视一周。 风烈、乌恒、冷青站在一起,秦子瑶站在另一边,张崇站在她身旁。 三个道门子、中二少年、私奔的秦氏公主,最后加上她这个禁卫军叛徒,这就是拯救东京的英雄小队所有成员了。 哦,对了,还有个炼池里躺着的半残。 这可真是堪比好莱坞大片的梦幻阵容,不过,你确定这不是《impossible mission 19》的拍摄现场? “不,是五人。”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秦子瑶。 “诶?”纱罗眨了眨眼,指着张崇道,“你是说这小子太废所以不算人吗?别这样,东瀛是个民主国家,战5渣也是有人权的。” “喂!” “啊啦,妾身对满脑子荷尔蒙的小屁孩的战斗力不感兴趣。” “那?” “是妾身啦。”秦子瑶理所当然的道。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统一。” “是呢。”秦子瑶含笑道,“在主人继承‘杀神三章’后,我们一定会赶上的。” 纱罗揉了揉额角:“也就是说,前面就只有我们五个了,然后我们要杀进皇城去布置这个反转灵阵的某某阵——” 秦子瑶插口道:“就叫四象阵好了。” “那不是重点!!然后我们还要一路杀到祭典最深处,在禁卫军和秦氏所有高层面前抢走神巫女。” “最后,还很可能对上苏醒的灭世大魔王王诩,然后我们就全力拖延,直到那个半残学会‘杀神三章’,再从这里一路杀到大boss面前,看他们最终决战。” “简单总结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秦子瑶微笑着点点头:“大致上没错。” “是这样啊……是个鬼啊是!”纱罗跳了起来,指着秦子瑶骂道,“开什么玩笑!” “你当这是rpg游戏啊,指望小兵们几个一组分别和你打吗?别开玩笑了啊魂淡!” 秦子瑶歪了歪头:“这不就是你们本来的打算吗?”她疑惑的扫了扫张崇和纱罗一眼,“而且本来你们只有两个人。” 纱罗夸张的大叫道:“噢,拜托!你这么早坦白,把新队员吓跑了怎么办?” 张崇蒙着脸,不忍目睹,这浮夸的演技根本毫无诚意啊! 风烈平静开口:“不用表演了,我们都清楚要面对什么,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但如果是白白送死的话,就恕我们不奉陪了。所以直说吧,你们的计划。” 纱罗笑容一收,眼神锐利,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那么,我就直说了。就凭我们几个人就想破坏神皇祭,那真是小看了我们东瀛血族。” 风烈眼神不变,这本就是事实。 如果纱罗上来就说他们几个可以战翻禁卫军、战翻秦氏、战翻整个血族,他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纱罗竖起手指,“猛鬼众。皇城最大的反对者,一群自命‘ge命派’的叛徒。” “他们统合了东瀛血族几乎所有的反对者,组成了一只声势浩大的联军,计划在神皇祭期间,对皇城发动总攻。” 冷青冷冷的道:“你个叛徒都能知道这消息,吸血鬼会不知道?” “不要着急嘛。这只是个背景,接下来才是我说的机会。” “皇城有两大势力,禁卫军和秦氏,两者互斗不休,都想压下对方。当代秦氏家主秦子航得知这消息后,决定趁机将禁卫军彻底压倒。” “他已经暗中囚禁了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接下来准备放任猛鬼众进攻,最后再出来力挽狂澜,将所有罪名推到无道白夜头上。” “到时皇城的抵抗将比我们想象的更低,也更混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果然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乌恒低声嘟嚷了句。 风烈当没听见:“那么我们怎么做?” 纱罗一扬手,新组合的皇城概略图已经出现在地上。 “计划分三个阶段,最理想的状态,是我们抢走神巫女后,他们失去了祭品,王诩复苏计划失败。” “不过单纯的寄望于对方没有后备计划,这概率也太低了,他们很大可能准备了后续祭品。所以彻底打乱献祭,是我们二阶段的重点。” “单靠我们几个人的话太过势单力薄,所以同时我们还要最大限度的帮助猛鬼众制造更大的混乱,帮我们尽力拖住他们。” “到了计划的最后阶段,幕后主使一定会现身,届时我们执行斩首战术,直接抹杀那些被王诩蛊惑的家伙。” 风烈毫不客气的指责道:“异想天开,太理想化了。” 纱罗嘴角翘起:“那你还问?” “你!” “时间有限,让我们都坦承点好吗?”纱罗努了努嘴,“公主。” 秦子瑶袖子微扬,上面有四个点被星星标记了出来。 “幕后势力还未现身,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提前布下‘四象阵’和抢人。” 纱罗指着外围成四角对应的四个标记:“四象阵整体变阵大部分由原阵组成,唯一需要提前布置的是这四个节点。” “把阵形和皇城图重叠来看的话,这四个点的位置刚好是神社、典籍藏室、秦氏庄园、禁卫军总部。” 纱罗边说边皱眉,忍不住咋了咋舌:“啧,真是讨厌的巧合。” 风烈皱起眉:“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冲杀到皇城最深处?” “准确的说,属于皇城内城,也即是最初的古皇城。我们要干的就是到达这四个点,提前布置好阵形转换所需的关键节点。需要布置的东西公主已经准备好了,喏,就是这个。” 纱罗耸了耸肩,她示意秦子瑶拿出准备好的图纸,上面画好了简单却玄奥的图形,看起来就像是个缩小版的阵形。 “到时候摆上去,撒点血就能激活,简单易用,一步搞定。” 风烈沉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是地下皇城最深处,就凭我们几人……” “不是我们几个哦。”纱罗看了他一眼,“刚才已经说过了,神皇祭那天,猛鬼众将全面反攻皇城。” “现在地下皇城的防御基本落在秦子航手上,有他这个最大内奸的配合,我们要趁势混进去并不困难。”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我和小张崇已经成功混进了猛鬼众里面,我们可以直接混在猛鬼众的队伍里进去。” 唰!道门子们一下子都看向张崇,张崇赶紧点头。 风烈眉头紧蹙。纱罗混进猛鬼众也就算了,毕竟是个吸血鬼,张崇这半个道门子也能混进去是个什么节奏? 纱罗大手一挥,继续道:“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这样子的。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在猛鬼众中尽可能的取得较高的话语权,多找些炮灰。” “等神皇祭猛鬼众全面进攻皇城时,我们混在里面趁势杀进内城,同时尽力把水搅得更混。” “然后我们先去布四象阵,把那老不死的后路给断了。接下来直闯祭典抢走神巫女,破坏他们的献祭计划。” “同时曝光他们的阴谋,逼出幕后主使。他只要敢露头,我们就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 “秦子航不是傻瓜,他只是被千年夙愿即将实现的欣喜遮住了眼。实际上,他有极大的可能会在最后关头倒戈,成为我们的盟友。”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是最不希望‘陛下’苏醒的话,那么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管那个陛下是谁。” 纱罗停顿了下,脸色肃然:“但如果,万一,幕后黑手提前准备了备用计划、又或者秦子航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那老怪物苏醒现世,那么我们就可以联合所有势力,尽最大努力拖住他,拖到项先生学会‘杀神三章’赶来。” 说到最后,纱罗紧紧的盯着秦子瑶:“我们所有人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秦子瑶微微颔首:“主人一定可以。” 纱罗盯了她一会,转头面向风烈:“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干不干?” 风烈沉默。 虽然谈不上儿戏,但也根本没多缜密可言,如果不是猛鬼众大举反攻在即,他肯定连考虑都不考虑,然而—— “干了!”乌恒一击掌。 风烈下意识的看向乌恒。 乌恒回望着风烈,大眼圆瞪:“干不一定死,不干一定死,为什么不干!干!” 风烈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到临头还没乌恒这粗汉子看得清楚。 无论苏醒的是徐福还是王诩,道门子都必须把他们干倒。 他们本就没有选择。 风烈朝着纱罗伸出手:“那么,盟约成立。” 两只手郑重的握在一起。 纱罗认真的道:“感谢你们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 乌恒在一旁嘟嚷道:“大爷才不是为了你们这群小鬼子!” 纱罗直接当没听见,继续道:“接下来,你们和我们一起先回猛鬼众的临时驻地,等待反攻开始。你们可以掩盖掉身上的人类气息吧?” 风烈微微颔首:“只要不是遇上十刃级的战斗。” 纱罗打了个响指:“那么,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请尽快安排好。” 风烈也不矫情,和乌恒冷青打了个眼色,转身向姬羽然走去。 纱罗反向走开,停在秦子瑶身旁,隔着道门子远远的。虽然已经结盟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识趣点好。 秦子瑶“瞥”了纱罗一眼,轻轻说道:“真是不诚实啊,纱罗阁下。” 纱罗嘿嘿一笑:“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子瑶淡淡说道:“其实你还有另外的安排吧。比如,那支存在于传说中,理论上现在只有你才能调动的‘零番队’。” 纱罗微微眯起眼,空气变得安静。 “安心吧,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我哥哥并不知情。但你要小心,王诩比你能想象的最恐怖还要可怕得多。你所倚仗的王牌,未必不在他的计算中。” 第26章 传承 铁匠铺,炼池内。 项燕赵低声道:“是吗?他们走了啊。” 在他对面,秦子瑶正对着他,神态恭谨,双眼紧闭:“是的,主人。按计划,他们会跟着无道纱罗,先行潜伏于猛鬼众下外围组织。” “等到神皇祭,猛鬼众发动全面进攻那时,他们会趁机混入皇城,布下‘四象阵’抑制可能出现的献祭法阵。” “同时抢出献祭关键的神巫女,将王诩复活的瞬间往下拖延,直到您破关而出那时。” 项燕赵抬头看着秦子瑶,沉默半晌,轻声道:“你似乎根本没想过王诩苏醒不了的情况?一直是以他必然苏醒为前提在做考量。” “是的,主人。”秦子瑶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了。 “陛下说过,王诩乃真正不世出的绝顶天才,他的复苏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是陛下,燃尽灵魂也仅仅只是困住了他两千年。” “而时代至今,虽然科技大为发展,但血族却早已不如当初先祖们那般强大。” “就连道门也大幅衰落,大量道术失传,甚至不少分支断绝传承。两千年前,有陛下阻止了他,两千年后的今天,还有谁能阻止他呢?” 项燕赵沉默。 “没有人。在血族眼中,人类不过是食物。在秦氏长老面前,普通血族也不过是蝼蚁。而在王诩眼中呢,无论人类还是血族,都只是他的祭品罢了。” 秦子瑶轻轻却决绝的道:“这不是悲观,而是无可动摇的事实。两千年前,东瀛血族、道秦联军的惨败已经告诉我们,他有多可怕。” “这样的一个人,不,他已经近乎了,对这样的‘他’来说,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是应该的。我们所图谋的,本就与杀神无异啊。” “所以,只有‘杀神三章’?” “是的,只有生来便是为了杀神的天外枪术,只有这不属于凡间的禁忌之枪,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项燕赵沉默下去,眼中有异色闪动。 秦子瑶默然垂首,既不催促,也不拖延,她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仿佛一个再合格不过的侍女。 “为什么是我?”项燕赵忽然问,他凝视着秦子瑶,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项羽先祖的确是有史以来唯一有记载的学会‘杀神三章’的人。但那更多只是因为他个人,和项氏其实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选我?” “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陛下留下的秘术指向的便是您。同时,您也是项氏当代最后的传人了吧。” 项燕赵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怀疑秦子瑶。 虽然他不是很懂看人,但这妞一副“你就是我的全部”的狂热表现,让他根本怀疑不起来。 但他对那个两千年前素未蒙面的徐福前辈,却相当的忌惮。 难道那个有史以来最强的幻术师,曾偷偷开发出什么逆天的秘术,看透未来选定了他吗? 要不然完全解释不通啊,就因为他是项羽后裔吗? “咳。”炼池另一旁,jax咳嗽了下,拉过了两人注意力,“项小子,我是不知道徐福是怎么隔了两千年选定的你。不过就你们几个中,最有可能练成‘杀神三章’的,确实只有你。” “嗯?大师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你使出多少力量的同时,实际上也在承受着同等的力量。即便是普通的人类,能发出的终极力量也远远超过他们现在的认知。” “但为什么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不能突破极限?那是因为人体的自我保护潜意识控制住了他们的出力上限,以避免肉体无法承受而崩溃。” “就好像你所熟知的‘玄武变’,每往上一层都必须配合相应的‘岩甲’来吸纳反伤,否则还没打倒对方,自己就要先趴下了。” jax打了个响指:“同理,‘杀神三章’为什么练成的人这么少?因为那根本不是为人类打造的枪术,它是用来杀神的。它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使用的上限。” “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道门子,就算是将‘岩甲’练到终极,也无法承受哪怕只是‘第一式’的余劲。所以他们几个,不管是哪个,都无法接受传承。” “但你不同,你是老夫的杰作。虽然虚刀锻体法未竟全功,但经过百炼锻打、千锤百炼的你,身体坚实远不是凡人可比。就算是吸血鬼,比起你来也是远远不及。这是第一点。” jax先竖起食指,紧接着又竖起第二根指头。 “第二,你在能量淬体结束前便提前出关,这固然是断了老夫原本的设想。虚刀锻体功亏一篑,这把前所未有的人兵仿佛没开锋完全的粗糙半制品,失之锋锐。” “但阴差阳错之下,那些来不及打磨的纯净能量,此刻就依附在你的身体里,与你的身体完美的混合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极其奇异的离奇和谐状态。 “也使你的身体,在对冲力承受上,达到了近乎生物所能承受的极限。请注意,这里指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 项燕赵简单的总结道:“也就是说,虽然虚刀锻体未竟全功,但我就相当于是已经去净杂质磨练好的巨大原石。” “对!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承受得住‘杀神三章’的反震余劲,那么你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你不是最有可能学会‘杀神三章’的那个人,而是你是唯一有可能去学‘杀神三章’的那个人。” jax沉声道:“我想,如果徐福确实不是乱选的,那么这个就是最可能的理由。你说呢,小姑娘?” 秦子瑶垂首低眉,轻声道:“陛下是不会错的。” jax“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被洗脑得真彻底啊。” 项燕赵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口大笑道:“这就是宿命啊!这是我项氏一族千年未竟的决战,赴约的自然是我项氏后裔!来吧,告诉我要怎么做!” 秦子瑶不答,却是先转向jax:“大师,主人的身体是否?” jax摇摇头:“老夫能做的都做了,项小子现在的状态是前无古人,嗯,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极其巧合。” “‘杀神三章’,也确实是他唯一可能的机会了。这真是难以想象的巧合中的巧合。老夫开始相信,你和他确实是徐福提前布下的后手了。” “徐福,真是个可怕的人啊。真不愧是有史以来最接近‘道’的绝世天才。可惜,真是可惜啊。” “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秦子瑶深深鞠躬。 jax摆了摆手:“放心,只要在这铁匠铺里,老夫保证没人会来打扰你们。倒是你,小姑娘,以你现在的能力……” “妾身、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jax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走出炼池。 秦子瑶回身面向项燕赵,樱唇微张:“主人?” “我也早就做好觉悟了。”项燕赵淡淡一笑,“来吧。” 秦子瑶点了点头,长袖一震,一只又一只黑蝶飞上天空,绕着秦子瑶和项燕赵,将他们俩围在中间。 她双手结印,似缓实快,紧闭双眸眼皮底下,一点一点白光升起,隔着眼皮向外慢慢渗出。 白光化作了淡雾将两人慢慢笼罩,黑蝶们在其中翩翩起舞,像是点缀起一条星河。 秦子瑶口中唱起古老的颂词,那听起来不像日语,也不像华语。 更接近古代楚辞秦风,甚至是更久远的,人类与自然直接沟通的原始语言。 明明每个词都听不懂,却能感觉到那字词中所深藏的博大力量透顶而入。 她猛的睁开了双眼,炽白光芒直冲而出! —————————————— 另一边,张崇一行人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地下。 跟着纱罗走着走着,张崇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跟在张崇身后的风烈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我、我没事。”话虽如此,下一秒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张崇只感觉头晕目眩、胸膛发紧,心跳加剧呼吸急促。 耳旁、脑海有把奇异的声音低声吟诵着什么,每个字听来都如此清晰,连在一起他却一点都听不明白。 风烈眉头微皱,抓过手腕三指搭上脉门。 只听脉动急促却强劲,与其说他有病,不如说是身体兴奋过度导致的反冲。 诡异的是,这种情况他记忆中曾经有过记载。风烈微一沉吟,连续几指点在张崇身上。 张崇深吸了口气,呼吸逐渐平缓,却已然感觉手脚无力,一时动弹不得。 另一边乌恒和冷青自动散开,成品字形站立,小三才阵几乎是瞬间展开。 不仅是对着未知的黑暗,也是隐隐防备着纱罗。 即便结成了暂时的联盟,但道门子们依然不敢对纱罗掉以轻心。 奇妙的是,无论是道门子还是纱罗,却对这个本是局外人的张崇有着程度不一的信任度。 真要说的话,正因为张崇的存在,才使得道门和吸血鬼们的正式联手成为可能。 反过来,若是张崇忽然出事,这个脆弱的联盟也极可能因为失去了缓冲,而直接崩毁破碎。 再夸张点说,搞不好世界就此灭亡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张崇本身对此一无所知。 他捂着胸口,双眼茫然,像是在发呆,只是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他们可是正在赶回猛鬼众驻地“要塞”的途中。不仅要避开禁卫军的搜捕,便是猛鬼众的暗哨也要尽量避开。 张崇和纱罗可是顶着管制严令偷溜出去的,若是被抓到了,一样会被当做叛徒奸细处理,何况他们俩本身就跟脚不正。 虽然“要塞”已经近在咫尺,但正因为近在咫尺,所以风险才更大。 纱罗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立刻停下脚步。她耳朵忽然动了动,目光落向暗处,身形急退。 清冽的刀光瞬间照亮黑暗,一队身着黑西装,臂扎红带的猛鬼众精锐武士们潮水般涌出,将他们瞬间包围。 第27章 曼珠沙华 陷阱?这是道门子们的想法。 身份暴露了?是神道?还是秦氏的人?这是纱罗的第一反应。 道门子与纱罗的联盟其实非常脆弱,与其说是联盟,其实不如说是面对无可抵御的绝世强敌前,不得已抱团求生。 这一点道门子们明白,纱罗更加的清楚,双方的敌视度和警惕度,根本不会因为口头上的盟约而下降。 稍微一点火星,就可能摧毁这份脆弱的盟约。 所以,她背对着风烈等人直接后退几步,在道门子们身前站稳,完全将后背交了出去,也同时赌上了自己的信任和性命。 敏锐的感知里,警惕不减,但敌意在迅速下降。 纱罗松了口气,对着来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哈,你竟然反问我们是什么人?真是有意思啊。”一头橘红色头发的矮小家伙走出来,对着人群中的张崇抬了抬下巴,“不如问问那个被吓晕了的小朋友,‘我是谁’如何?” 道门子们互相对视一眼,明明对方摆出了非常的敌意,却忍不住感觉有一阵轻松。 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什么隐藏实力强大的家伙,感知里早已检查了n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埋伏。换句话来说—— “你们又是这混小子惹下的麻烦是吧。”纱罗扶着额头,感觉一阵阵脑充血,头疼无比。 这混小子才来东京多久啊,得罪的势力之多之大,简直不敢想象。 其他的不说,猛鬼众这里张崇明明是和她一起来的。仅仅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又惹上了这么个不惜埋伏他的死敌? 这小鬼不会真是天煞孤星转世吧? 纱罗古怪的看了张崇一眼。 张崇头还有些晕,他强撑着打量了对方几眼:矮小的个子,橘红色的头发,还有一撮同样颜色的山羊胡,以及那修长的双手。 张崇猛的敲了下掌:“你不就是那个被岛田干倒的那个、那个、呃,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桑田,给我记好了这个名字!这是马上要送你下地狱的男人的名字!”桑田咬牙切齿的道。 “你别得意,小子。别以为你曾经成功偷袭过我一次,就真的打败了我。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背叛偷袭无所不为。果然,不出我意料之外,你竟敢违背戒严令,偷偷溜出‘要塞’。” 桑田顿了顿,看了看道门几人,舔了舔舌头,满脸兴奋:“你竟然还敢勾结外人,带来这么多‘奸细’!哈哈,小子,你完蛋了小子!这次你死定了,就算是岛田也救不了你!” 张崇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的朝纱罗看去:“什么‘戒严令’啊,他在讲什么鬼?” 纱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小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在进‘要塞’前,兰华不就下过命令了吗?” “为了保证‘要塞’的安全和秘密,在进入‘要塞’后、在最终决战开启前,决不允许私自离开‘要塞’。” “有这回事吗?”张崇迷茫的眨了眨眼。 这里面其实有个误会,岛田三人组以为张崇早就知道了,再加上他又有个与弦之兰华关系亲密的姐姐,于是他们就没提。 而纱罗根本没想过,张崇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惹上了麻烦的家伙。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张崇的私离,其实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桑田给逮了个正着。 当然,更麻烦的是,桑田这家伙除了他的喽啰外,还带来了更麻烦的家伙,直属于猛鬼众本家的巡逻警戒队。 虽然他们的战斗力比桑田们强一些,也不过战六渣和战五渣的区别,关键是他们可能引起的麻烦更大,特别是在压根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当下。 桑田向着本家的黑西装们领头人道:“石丸大哥,我没说错吧。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石丸是个有着对粗眉毛的男人,眼神锐利、一脸严肃,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的风纪委员。 他先是看了张崇和道门子们一眼,视线又转回纱罗身上。 “这位小姐,请通告你的身份,以及你们为什么要违背命令私自离开‘要塞’。如果你不能提供充足的理由,那么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比起桑田,石丸显得要谨慎多了,多年战斗的经验在警告他:眼前的女人相当危险。 不,不如说,眼前这些人,除了那个要人扶着的虚弱少年外,其他都很危险。 那种浓郁的血腥味,仿佛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似的。 “石、石丸大哥你?”桑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个他一直崇拜的男人。 纱罗手一挥,随手掷出一物。 桑田和他的小弟们噌的拔出了刀,猛鬼众本家的巡逻警戒队倒是纪律严明,没有石丸的命令前动也不动。 “别冲动,那不是攻击。”石丸左手一横拦下众人,右手向前要接住那黑色物事。 却不防那东西忽然向下一沉,提前加速下坠。眼看就要接空,石丸猛的向前一躬,手向下一抄接住,好悬没出丑。 石丸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往掌心看去。 那是个硬币大小的铜质徽章,表面浸染发黑,显然年代久远。中间图案却依然清晰可见,是两朵花互相缠绕着,仿佛祈祷的少女。 只一眼,石丸脸色就变了:“双生花纹……你是‘风雅’的人?” 身后传来一阵躁动,本家的巡逻警戒队也面面相觑,放下了面对外围组织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虚荣感。 反倒是桑田的小弟们有些不明所以。桑田脸色忽青忽白,他凑到石丸身边低声道:“石丸大哥,您说的‘风雅’,难道是传说中直属于九凤院大人的那支精锐死士吗?” 石丸却是忽然脸色一变,回头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桑田脸上:“混蛋!‘风雅’战士是本家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他们怎么可能是叛徒!怎么可能是间谍!!” 桑田天旋地转,鼻孔出血,踉跄着转了两个圈子,头嗡嗡嗡的乱响。 脖子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压着他跪倒,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只听见他一向尊敬的石丸大哥带着颤抖的声音道。 “万分抱歉,阁下。这小子也是心忧本家大业,这才做出了这等失礼之事。请千万恕罪!” “呵呵,无妨,都是为了吾等共同的夙愿,愿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伪皇必死……” “自由永存!” 道门子们面面相觑,连张崇在内都是一脸目瞪口呆。 就算他们再孤陋寡闻也知道,东瀛血族禁卫军和猛鬼众之间是敌对关系。 看着纱罗娴熟的运用着猛鬼众中的各种切口和石丸哈拉着,张崇他们感觉三观都要碎光了。 乌恒偷偷的捅了捅张崇,低声道:“你确定这娘们和我们是一边的?” “应该是这样……”张崇扯了扯嘴角,“的吧。” “……的吧?”乌恒默默的看着张崇。 “……那么,我们先行告辞了。”那边纱罗已经结束了寒暄,道门子们面无表情的护着张崇,沉默的从石丸等人中穿行。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以为成功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石丸的声音,让他们神经重新绷紧,全身戒备。 “啊,等等。”石丸赶上来,毕恭毕敬的奉上双生花徽章,“大人,您的徽章。” 纱罗哈的干笑一声,伸手接过:“谢啦,太久没用这玩意,差点忘了。” “哈哈哈,您真是太风趣了。”石丸也跟着赔笑,却忽然毫无预兆的拔刀架在纱罗脖子上,笑声一冷,“那么双生花纹章从来是金质的,您应该也忘了吧?” 铿铿铿一片出鞘声,猛鬼众巡逻警戒队的黑西装们早已组成了包围阵形,刀枪加身。 只一瞬间,众人便落入“绝对下风”。 桑田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得意的昂着脸:“哈哈哈,蠢女人,没想到吧?石丸大哥正是直属于九凤院大人的‘风雅’成员!” “骗人骗到了正主头上,我真心没见过比你们更蠢的蠢货了!一切不过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假象罢了啊。” “还有你!小子,你完蛋了,不单你完蛋了,岛田他们也完蛋了!私离要塞,里通外人,假扮‘风雅’!” “在这种紧要关头,不管哪条都是死罪中的死罪!你、你们、岛田、还有你小子带来的所有人,你·们·全·都·死·定·了!” 张崇朝纱罗投去埋怨的一眼:让你乱来,看,玩崩了吧? 纱罗忽然叹了口气。 石丸猛的心头一寒,撒手急退。 空中身形连转,将九凤院大人直传的身法发挥到极致,一连退出十来米远,这才感觉那危险的气息稍微远离。 石丸按着胸口,心叫好险,胸口衣襟却忽然崩裂。一道细丝状的伤痕逐渐泛起,渗出淡淡血珠。 他捂着胸口抬头看去,同伴们已经倒了一地,不管是原桑田组的人还是本家精英们都无声无息的被放倒了。 无声闪烁的银白丝线围绕着纱罗丝丝旋转,仿佛弦在舞蹈。 石丸心头剧震,涩声道:“弦之舞?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雅’啊。”纱罗撩起发丝,露出淡淡的、充满怀念的微笑。 “你在耍我吗混蛋!”石丸脸露怒色,他奋力的抬起刀来,“‘风雅’之名,不容玷污!” “她没有说谎。”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轻柔而又坚定。 “九、九凤院大人?!!” 猛鬼四天王之一,弦之兰华,风华绝代的绝世美男子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纱罗。 纱罗下意识的便要逃跑,很快就在张崇等人鄙视的目光下败退。 她尴尬的干笑两声,朝着九凤院兰华招了招手:“唷,好久不见了啊,兰。” “……幕末至今已经一百六十多年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沙华。” 石丸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什么?不是吧!这女人就是传说中最神秘的第五天王“曼珠沙华”?! 第28章 弦舞双华 九凤院兰华和纱罗的过往,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幕末。 洋人西来,人心浮动。维新志士揭竿而起,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与统治东瀛近三百年的德川幕府连番大战。 武士们为了各自的义理,将理想赋予剑上而互相厮杀。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也是底层血族们最为欢欣鼓舞的丰收时代。 但是不管再怎么欢庆,也终有结束的那一天。 1869年,曾经的幕府都城江户,在去年被新上台的明治政府改名“东京”,仿佛也同时标志着这场欢庆,进入了尾声。 沙华坐在小屋里,拿着个小铜饼专心致志的雕着。为了给兰华一个惊喜,她偷偷避开他雕刻,已经十五天了。 只会使用武器杀人的手,拿起刻刀来就变得笨拙了许多。 明明可以精准的操纵那杀人如麻的弦舞,在猛鬼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却偏偏对一幅简单的雕花束手无策。答案只有一个,对,沙华是个毫无艺术细胞的笨蛋。 所以她只能用笨办法,先找到她想要的样式的图案,然后再照着模样一点一点的刻上去。要不是为了兰华,她才懒得花这个功夫。 怎么说她也是猛鬼众新一代最强组合“弦舞双华”之一,唯一保持任务完成率百分百的超新星啊。 猛鬼众虽然是个松散联盟,但参与势力可是遍布大半个东瀛。为了钱什么都干,什么任务都接。 今天可以接长州藩的任务去杀那群壬生狼,明天也可以接幕府的单,去暗杀维新志士。立场什么的基本没有,只有钱才是实在的。 说到底,食物们的内斗,和血族有什么关系?不如说,乱世残杀,反而还省了捕猎的工作,皇城那群黑皮狗们也没道理拘捕他们了。 毕竟就算随意捕猎犯法的话,捡捡尸体总不是罪了吧? 不止如此,皇城扶植的人类统治势力,都被杀败了,甚至有风声说皇城的统治也不行了云云。 虽说这种风声时隔那么几百年总是会有,不过这次倒是蛮强烈的。 要不然猛鬼众这种窜联各地血族民间势力的联盟,也建立不起来,哪怕它只是个毫无约束力的松散联盟。 嘛,无所谓啦,反正那些事也和沙华无关。 对沙华来说,还没有眼前这个即将完成的“徽章”重要。好在只差最后一点功夫了,马上就要完成了。 沙华哈了口气,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半天。 “徽章”上的图案已经基本完工,空谷幽兰和曼珠沙华,两种本没有交集的花朵互相交缠,枝叶圈起的空影,仿佛祈祷的少女。 沙华喜滋滋的笑起来,乐得在榻榻米上打滚。“哼,让你小看我!这次我一定要让你大吃一惊!” 拉门唰一下被拉开。 沙华瞬间翻身,五指轻扬,丝弦已跳跃指尖。看到来人的瞬间,却又立刻放下警惕。 在这互相啃食着才能活下去的乱世,唯一能让她有这种表现的当然只有一人,和她并称“弦舞双华”的另一人。 兰华是个貌美如女子的少年,平时总是冷着脸不愿被人小看了,仿佛冰山一样高冷,令人难以亲近。 只有一起生活多年的沙华才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就是有点爱念叨。明明沙华的年纪更大,但看上去兰华却更像是哥哥。 “是兰华啊。”沙华拍了拍胸口,吐了下舌头嗔道,“哎呀,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死人了。” 兰华关上门,跪坐下:“就算小萩屋是猛鬼众的‘旅馆’据点,也不能大意好吧。不久前那些家伙还和我们整天互砍呢。你该不会以为,只是大佬们签个协定,大家就真成一伙的了吧?” “知道啦,知道啦。猛鬼众也就是让大家有个谈判余地,让赏金任务进行的更高效,而不是大家就真的变成朋友了。”沙华翻了个白眼,“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啦,别小看我啊。” “你要真的明白才好。”兰华瞥了她一眼,“上次被那个小鬼砍伤的是谁啊?” “咳咳咳,那不是因为那家伙也是流魂街出来的嘛……” “流魂街出身的家伙多了,单猛鬼众里就一大把。在流魂街时大家都不能齐心协力了,出来更要小心啊。战斗中不要婆婆妈妈的。” “是是是,遵命,兰华大人。”沙华假模假样的敬了军礼,学着新进驻东京的那些西洋做派的新兵。 “别搞怪。把手放下。”兰华白了她一眼,表情妩媚。 沙华看得一呆,猛的抱住兰华,拼命噌啊噌:“啊啊,兰华你真是太可爱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你啊身为男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我听说在南洋有个国家,可以让男孩子变成女孩子,不如我们去那里吧!等你变成女孩子,和我组成‘弦舞风雅’!我们也去周游列国,把那什么几松啊妙啊全部比下去!哈哈哈哈哈!” “……好啊。” 笑声嘎燃而至,沙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你、你刚说什么?” 兰华紧盯着她的眼,深邃的瞳孔隐隐泛起红色的光:“我说,‘好啊’。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啊。”沙华关切的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战争快结束了啊。”兰华低声道,“马上又要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了。皇城不会让天下继续混乱下去的。” “哈,这可不是从前了。天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小,也不是只有‘皇城’啊。” “但皇城始终统治着这个国家。” “他们的狗不是都被赶下来了吗?”沙华撇了撇嘴,“还有传闻说,有人想趁机推翻皇城呢。” “坐在明面上那张皇座的是食物甲还是食物乙,皇城都不在乎的。相信我沙华,我感觉得到。” “从去年开始,这座城市的混乱正在逐渐下降,皇城的掌控力再重新增强。也许那些新的人类掌权者,已经向皇城表示了效忠。” “这场混乱的狂欢快到尾声了,食物的获取又要变得困难了。还有猛鬼众这种反意昭然的组织,等皇城腾出手来,必然是它清理的头等目标。” “我们应该赶紧离开,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沙华脸上的笑意淡了:“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要走你走,我不走。” “我当然没忘!但人死了还提什么保护。‘先生’不就抛下我们走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沙华!” “我不是赌气。”沙华深深的凝视着兰华,“我只是,不想再变成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兰华身躯微震,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良久,他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啊?” 沙华耸了耸肩:“嘛,大概是天生的吧。” “……原来你都还记得。我看你对人类从不留情,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无关种族,而是守护这座大家的城市啊。” “……守护这座城市啊。”兰华呢喃着,“对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来说,这可真是个难以想象的大目标呢。暴风雨来的时候,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啊。” 沙华忽的热血起来,她用力的拍着胸口:“所以我们才要组建‘风雅’啊,到时候我们也有自己的忠诚小弟,就不怕风间那家伙挑衅了。” “哼,谁让那混蛋仗着资格老,总是对我们吹鼻子瞪眼。然后呢,我还要给每个成员都打上一个徽章,画上我们的标记。” “对了对了,徽章一定要是‘黄金’做的,这样才够气派。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她露出一脸“快夸奖我”的表情,却不妨用力过猛,袖子甩动,一个硬币大小的铜制徽章掉在地上。 沙华赶紧捡起藏起来,嘿嘿干笑。 “风雅啊。”兰华哭笑不得,“你还惦记着这个呢。” 沙华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靠这一盘散沙似的猛鬼众吗?那些混蛋能有几天消停,不对我们下手,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是联合,大家还不是各顾各的,别说江户之外了,就算是江户内,不同组织的家伙们还不是互相抢来抢去的。”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哼哼,接下来还有得打呢。我看‘猛鬼众’啊,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个,你有听说过那个消息吗?据说有个被称作‘导师’的人,好像在四处游说,成立真正的统一的反抗势力啦。” “啧,真是不要脸的称呼。他想做谁的导师啊?杀手、强盗、小偷还是黑道?” 兰华正色道:“不,他说要改革,大家一起真正的联合起来,推翻那座腐朽的地下皇城,让东瀛真正的主人翻身当家做主。” 沙华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其实是来逗乐的吧。推翻皇城,推翻那个统治东瀛两千年真正的‘天皇陛下’?亏他敢说。结果呢?” 兰华摇了摇头:“他说现在的统治者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两只猴子罢了,秦氏和禁卫军就像是腐朽的幕府。” “那些维新志士能成功,只要我们大家愿意团结起来,我们一样可以做到。连食物都能做到的事情,身为更高等存在的血族,没理由做不到。” 沙华冷笑:“人类能做到,是因为谁坐在那傀儡的位置上,都影响不到真正的主人。” 兰华轻叹道:“是吧。不过,推翻皇城呢,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就好了呢。” 沙华嗤笑一声:“想什么呢。真有那么一天,没有了秦氏,也会有其他什么什么氏,没有了禁卫军,也不过就是换上猛鬼众。” “只要这个狗屎国家不改变,就什么都没有改变。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赶快多接点任务。趁你说的混乱结束之前,我们赶紧多攒些钱,然后——” 拉门忽然再一次拉开了。 熟悉的联络官走进来,奉上漆黑封函。 金边血字,正是来自猛鬼众本家的最上级指名任务。 任务目标:虾夷共和国军事奉行,前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第29章 最后的壬生狼 土方岁三伫立在庭院中,漆黑的夜幕边缘透着血色,远处炮声隐隐作响。 所有人都清楚,统治东瀛265年的德川幕府已是昨日黄花。 以奉养德川后裔为名,前幕府海军奉行榎本武扬在箱馆所建的“虾夷共和国”,也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1869年4月,明治官军登陆,分三个方向向箱馆杀来。战事持续了整整一月,战斗越近尾声越趋白热化。 而正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身为虾夷共和国的陆军奉行及实际上的军事总指挥,土方却被突然召回后方。 名义上竟然是诸番主要授予他“军事总督”之位?简直可笑! “不错。真是可笑。”有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出。 即便在这形同软禁的庭院里,本不该有第二人。 土方却并不惊讶。“您又来了。”他说。 那声音不答,反而自顾自的念起来:“率军必严军令,有违者虽大藩要人,我岁三亦必斩之,若能与我生杀予夺之权,则我必受之,诸位以为如何?” 土方眼瞳微缩,却听那声音继续道:“藩士的生杀予夺之权乃受之藩主,此刻难以立刻回答。” 土方负在背后的手不由攥紧,青筋勃起。明明是秘密的对话,但神秘来客却轻易的复述了出来,一字无差。 若是这番话落到维新那帮人耳中…… “你不必担心,老夫与维新志士无关。”那声音顿了顿,又道,“即便有,和你这被保护起来的‘大人物’又有何关呢?” 土方沉默。 “只是老夫不明白,你还在坚持什么?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 “他们不是蠢货,不至于死到临头了还死抱着权力不放。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说?答案只有一个,你应该也猜到了不是吗?” “那些以‘德川忠臣’自居的藩主藩臣们早就想降了。他们的抵抗只是为了争取更好的谈判条件,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的在真的战斗。” 土方默然。 “宫古湾回天奇袭为什么会败?刚好出现的那挺格林机枪你以为只是个巧合吗?” “被投放到前线只带着两百人,你都能在台场把明治五千人大军玩弄于鼓掌,为什么却看不明白身旁人的心思呢?” “他们早就不是你的同志了,你做得越好,他们就越恨你。你一次一次的胜利,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撕下脸干脆将你软禁在这里。” “他们不是在保护你,他们是害怕你,害怕你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候,激怒了那票维新志士,断了他们投降的美梦。” “——你已经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了,土方君。” 沉默良久,土方轻声道:“……所以呢?” “所以和老夫走吧。你困在这里不知道,他们已经向维新派提出了投降,外面的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 “你是个真正的武士,在这个武士即将灭亡的时代,像你这种人已经不多了,不应该毫无价值的死在这种小渔港里。” 土方轻笑一声:“剪掉了发髻,脱掉和服羽织和裤裙,穿着西洋衣服,放下刀拿起枪……这样还算是真正的武士?您对武士的要求还真是宽容。” “听其言观其行明其心,用刀用枪有什么要紧?更遑论一身衣服。老夫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既有武士精神,又不乏变通。” “在其他人还坚持着只使用刀剑的传统武器时,便能说出‘今后之战争非枪炮不可,吾等佩剑执枪,一无所用’。” “更难得的是始终保持着赤子忠心,只可惜效忠的主君蠢了点。以你的智慧早就该想明白,维新志士和幕府的战争早就分出了胜负,你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呵,我还以为在您这些尊贵的大人们眼中,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是没有意义。” “包括这场战争吗?” “不错。” “他们不是把你们扶持的德川家赶下台了吗?” “对他们来说,明面上那张皇座上坐的是谁都无所谓。” “呵,但我知道的那三人,可不像是坐以待毙的傀儡。” “维新三杰吗?的确是当今人类中少有的智者。”那声音平淡的道,“所以他们都会死。” “你们——?!”土方眼瞳骤缩,下意识的望向声音来处,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无论哪个年代,从来都不缺愿意跪在皇座面前的人。所以平清盛死了,源义经死了,织田信长也死了,所谓的‘维新三杰’也会死。时光流转,唯皇城永存。” “愤怒了?不甘吗?”那声音忽然有了起伏,“这可真是个让人开心的好消息。既然如此,让老夫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好了。” “从一开始,维新派的背后就同样有我族的人支持。这的的确确是一场叛乱,但并不是针对那个明面上的傀儡。” 夜风吹过,土方浑身发凉,不知不觉竟已汗湿后背。 他抬起头,紧盯着黑暗,哪怕什么也看不见,语声艰涩:“所以‘他们’成功了?” “不,失败了。妄想借助人类之力反攻皇城,却没想到人类服从于他本就出于恐怖,在更大的恐怖面前自然会迅速倒戈。他本想做个英雄,却成了一个愚蠢的傻瓜。” 土方敏锐的察觉到声音主人的异样:“尊贵的永生不死的‘神族’,原来也会烦恼争执甚至拔刀相向吗?他为什么要反叛?” “这个问题,只有在你加入我们后,老夫才能回答你。” “您和您的同族都是那么强大,天下的英杰们不过是你们掌中的棋子,连这个国家本身都只是你们玩耍的乐园,如此还需要我这个卑贱的失败者做什么呢?请恕我拒绝。” “这是你第三次拒绝老夫的邀请了。连老夫要你做什么都不听就直接拒绝了,这可不像是明智的人该干的事情啊。” “您过誉了。我亦不过是一介平凡武士罢了。惟愿在最后,能以武士之身慨然赴死,心愿足矣。”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好言好语的劝你,脾气就很好?”那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带着丝丝的寒意。 “为什么宁愿去为德川小儿殉死,也不肯接受老夫的好意?你最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要不然老夫就送你一程。” 气势排山倒海的威压过来,仿佛富士山当头压下。土方猝不及防,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 土方咬了咬牙,拼死站定,将背崩得笔直,用劲控制着嘴部肌肉,不让声音有一丝颤抖。 “诚如您所言,武士的时代即将落幕。但发髻可剪、刀剑可易,唯武士道不可弃!” “就让我们这些失败者的血给后世留下警言,这是吾辈壬生狼最后的责任!” 沉默。 唯有远处的炮声,更近了。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寒意渐消。 土方深深行礼:“万分感激。” “不用谢我。老夫尊重一切贯彻自己意志而行的人。”那声音顿了顿,“需要老夫送你出去吗?” “这就不劳烦您了。若是连这小小的院子都出不去,岂不是对不起您的看重。” “有时候,就连想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给你一句忠告,小心来自暗处的毒箭。有缘再见了,土方君。” 那声音逐渐远去了。 “再见……”土方喃喃道,“若有再见,那也是来世了吧。” 庭院外忽然传来了轻响。三长两短一长,正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高耸的墙头探出了人头,正是土方事先安排好的后手,副官大野。 简易的绳梯垂了下来,大野一脸愧疚:“非常抱歉、土方先生,我们来晚了。” “不,大野,你们来得刚刚好。” 逃出囚笼,面前是稀疏的队伍。 不到二十人的战力,大半是曾经新选组的成员,脸孔青涩,气息低落,但在看到土方的瞬间,脸上便立刻恢复了生气。 土方接过大野递过来的爱刀九字兼定,插在腰间别好,却拒绝了步枪。他对着众人颔首示意,带头便走,一边向大野问道:“情况怎么样了?弁天台场还在我们手上吗?” “局势不妙,萨长军势太盛,我军节节败退……土、土方先生?!”在大野的视野中,土方突然拔刀出鞘,对着他直刺过来,正是他无比熟悉的新选组剑法——无想平突刺! 大野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土方一把将他撞开,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金铁敲击声在身后响起。 大野急忙回头,一个黑头黑尾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手持短刃正和土方撞在一起。 漆黑的斗篷下,只有一对飘忽的血光闪烁着,仿佛妖魔的眼睛。 刀刃交错,瞬间几个起落,极短的时间里已是数次险死还生。 这五棱墩里,不,这虾夷国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剑道高手?是谁的人?榎本总帅还是维新志士派来的刺客? 土方逼出一身冷汗,后退几步,全神戒备:“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来人哑着嗓子阴测测的道:“要你命的人。” 土方换手持刀,右手负在背后不停颤抖,连续打出数个手势。 “要我命的人多了,你是哪一边?长州藩还是萨摩藩的走狗?” “哈,随便你认为是哪边都可以。老子只对食物和闪闪的金小判感兴趣。” 食物?土方眼神一凝,是‘鬼’。 难道是那声音的主人?不,以那人的实力,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原来如此。”土方故作轻松的叹了下气,“不知我岁三的头颅价值几何?” 鬼嘿嘿冷笑:“别说,还真是极少见的超级大买卖,竟然同时有好几笔来自天南地北的买卖,指定的都是你的头颅。” “杀你一人,顶得上老子过去三年的总和。看在你可以让大爷接下来十年活得舒舒服服的份上,老子格外开恩的给你做了下亲切的说明,这下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土方深吸口气:“不,死的人是你。” 第30章 敌对任务 “你”字出口的瞬间,枪响。 十数声却恍如一声。 不是打向同一处,而是将鬼上下左右前后的位置全部封住。 鬼狂笑一声,狂冲突前,却被划时空的火器打了个正着,发出痛号惨呼,就连身形都为之一颤。 土方不退反进,手腕一颤,刀已出手。 不是新选组为了集体战斗而精炼简化的战场剑术,而是他最擅长的天然理心流剑术。 “飞龙”、“五行”、“五月雨”,三剑连击,一气呵成。 黑夜里仿佛腾起闪电,鲜血飞溅。 一只怪手掉在地上,形状诡异,指甲锋利修长,却呈现漆黑的色泽,望之不似人类之物。 鬼不仅低估了人类,更严重低估了土方。 在那智略光辉的掩盖下,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可是堪比冲田的新选组第一剑豪。 一击重创对方,土方随手甩了下刀锋,语气萧索的叹道:“时代不同了,这位‘贵人’。” 滴,哒。 血滴在地上,来时信心满满的鬼满心愤怒。 身为高高在上的长生种,根本就没把这些食物们放在眼中过。 然而,就是在他眼中这些蝼蚁一样的东西,却竟然一照面就砍掉了他的手臂! 疼痛、羞恼、难以置信,汇成无法形容的巨大愤怒,他嘶哑着嗓子:“……卑贱的蝼蚁,你们竟敢、竟敢伤了我!老子要杀光你们!” “这话您已经说过一遍了。”土方表面故作轻松,不过是要掩饰心下的高度警惕,同时也是安抚着新选组队士们。 无论如何,对手可是存在于传说中远超人类的怪物。手势早已打出,新选组的队士们正飞快的准备着第二击,然而—— 鬼桀桀怪笑起来,仿如夜枭凄厉:“别得意,人类。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长刀向前,土方大喊:“射击!” 响起的却是人类的惨叫。 一道又一道鬼影从四周暗处蹿出,只一个照面,新选组便有五人永远失去了呼吸。 鬼的身影被火器穿过,身影如泡沫般消散了,凄厉的笑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火枪的确是划时代的武器,就连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鬼”都不能免疫,但再强的武器,也要能击中对方才能生效。 认真起来的鬼用远超人类想象的极速,飞快的奔跑跳跃着,变幻着方位,连眼睛都跟不上对方的身影,还谈什么射击。 更何况鬼不止一只,总共四道黑影,四只鬼,四只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怪物。 即便新选组人数占优,但那只不过是个虚弱的假象,仿佛泡沫一样,一触就破了。 “所有人后退,三人一组背靠背结阵防御!”土方心一沉,难道真的像那声音主人说的一样,连想按自己的意愿去死,都做不到吗? 不,不会的,一定还有方法。 “鬼”并非没有弱点,否则人类哪来今天的逍遥——虽然现在看来,这“逍遥”也很有水分。 对了,是“光”。不管在哪个时代的哪个传说中,“鬼”从来不在白天出现。他们畏惧光明, 不,条件太少,无法确认,但他们在光明下行动会受到严重影响,这点应该没错。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要怎么才能拖到这两个小时?如果只有一只鬼的话他还可以豁出去拖住,但是四只…… “哈。”突如其来的笑声在众人头顶响起。 还有?土方几乎都要绝望了。 却不防最先出现的鬼攻势猛的一顿,瞬间急退,却又生生止住身子,脚后跟半踩,身材微倾,唯一剩下的右手僵在半空,定格成一个诡异的姿势。 鬼脚往地面一跺,却是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直接腾空而起,同时急急大叫,声音急切以至于都变得尖锐:“是蜘蛛舞!快躲!” 左右同时传来闷哼,风中忽然传来铃声,紧接着视野中银光暴涨。仿佛织女天降,黑暗角落变成璀璨星河。 定睛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已遍布闪烁银光的纤细丝弦,化作夺命巨网。 鬼那疾如闪电的速度反而成了催命符,他们的动作越快,受创也就越重。 左右两只几乎是被切成了碎片,仿佛春天缤纷的落樱。 哪怕传说中的鬼生命力再强,在场众人也没谁认为他们还能活着。 落在最后的鬼见机较快,又或者该说速度较慢,虽然还活着,但双腿齐膝而断。 整个人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黑暗中却忽然亮起一抹亮光。 银丝垂落,黑暗中露出的绝代佳人,纤纤玉手向上一拉。 头颅断裂,在地上滚动几圈,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反倒是背靠背几乎站在原地防御的新选组们没受什么影响,和唯一存活的鬼隔着银丝巨网远远对望,场面怪异而又滑稽。 说来冗长,其实不过一瞬。笑声方才落下,充满元气的女声响起。 “没想到自称猛鬼众第一高手的风间大人,竟然被区区几个人类砍掉了右手。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曼珠沙华!你这女人为什么也在这里?”风间抬头看向那讨厌的女人,语气凶狠,却掩不住眼底忌惮,视线余光始终锁定着另一边沉默不语的兰华。 沙华双手抱胸,冷笑道:“该闭嘴的是你残废!两只手你都打不过我,现在剩一只手还嚣张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风间大怒,却不敢动手。 若是正面对抗,他自信弦舞双华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是已经布好“弦流舞域”的弦舞双华,则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对手了。 风剑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黑暗中靠了靠,勉强收起怒气:“你想做什么?抢人头吗?这是老子先接的任务!别忘了我们现在都是猛鬼众的人,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乱抢任务,你不怕惩罚吗!” 土方一边招呼着队士们退守一旁,闻听此言却不由心一颤,旋即又是一酸,自嘲苦笑: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这么多人要他的命。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现实点的问题是,如果新来的鬼也是为了他的小命而来,那他绝无生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所能发挥出的作用无限缩小。但至少,要让这些信任他的孩子们离去。 土方当机立断,几个手势打出,新选组队士们悄无声息的散开退去。 正如他所料,新选组队士们的离开,他们毫无反应。兰华就站在土方身旁,却连眼皮都不抬半点。 土方心下一沉,果然也是冲他来的。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那个少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吗?” “你、你不要太过分!要打就打,你当我怕你啊!” “那就打啊!”沙华手指一抬,“银河”跟着流动起来。 风间脸色一变,前身微屈,右手垂地,眼中血色大盛,一只眼却始终锁着兰华。比起冲动激进行事任性的沙华,兰华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那一个。 “等等。”兰华忽然开口,风间顺势一顿。 “别多事啊兰。”沙华摩拳擦掌,“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我们直接干掉他吧。我认真的,早就想砍死他了。” 兰华没理她,对着风间微微点头:“风间前辈,我们没有抢任务的意思。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我们就接到了保护他的任务。” 土方微微眯起眼,有人要杀他不奇怪,但时至今日,还有谁会保护他,甚至花了大价钱请动了鬼?难道是—— “什么?”风间眼神变幻了下,血色渐褪,他迟疑的道,“这不可能!为了减少损耗,猛鬼众已经不允许出现敌对任务了。” “如果你们的任务是保护他,老子、咳,我怎么可能接到杀他的任务?” 兰华轻声道:“这大概是因为我们的任务期限只到今天为止吧。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们并没有必须冲突的理由,您完全可以等明天再来。我想,即便这个人类有了准备,也不可能对猛鬼众新生代第一高手造成什么麻烦吧?” 风间瞟了土方一眼,不屑的道:“就凭他?” 沙华嗤笑一声,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被几个人类就砍掉了手。还什么猛鬼众新生代第一高手呢?切。” 风间全当作没听到,他只盯着兰华那张美艳如女人的脸,沉声道:“我听过很多传言,你们曾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很多人都说你们对人类态度软弱。你确定过了今晚,你们就绝不插手?” 沙华脸色一沉,兰华却仿佛提前料到似的摆了摆手,淡淡一笑:“您多虑了。传言还说您和我们势成水火,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风间哈哈大笑,身上气势缓缓收回,连眼瞳也逐渐恢复成黑色。 他高举着剩下的右手,在双华的注视下,脚步放慢前移,拾起断手插上。 风间低喝一声,大量的肉芽从断臂处蹿出,攀上断手向内里拉缩,脸色也跟着一路苍白下去。同时逐渐消退的,还有场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吸血鬼的再生能力虽然很方便也很强大,但消耗也同样非常巨大。在非战时这点损耗还可以慢慢补充回来,但在战斗时这么做的话就是在找死了。 风间当着兰华沙华俩人的面前这么做,自然是表示他已放弃了敌对的打算。 风间挥了挥刚接上的手,动作明显有些迟滞,他不满的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深深的望了双华一眼,转身欲走。 无论是一直装疯卖傻伪装强势的沙华,还是寡言少语的兰华都不由松了口气。 如非必要,他们绝不想对上被称为猛鬼众新生代最狡猾最无耻最强大的风间——虽然他今晚的表现有些失色。 风间却忽然停下脚步,兰华和沙华同时提起警惕,却见他猛的回头,竖起大拇指从脖颈划过,狞笑道。 “猛鬼众的规则,老子不敢违背。但今晚的仇老子记下来了,这笔账等我们回江户再算!” “谁怕你啊!” “随时恭候。” 风间却突然露出个诡异的表情,身前身后同时传来他的低笑:“噢?那老子(人家)来了。” 血花崩溅! “……兰!!!” 第31章 人鬼联手 沙华的呼喊逐渐远去了,仿佛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兰华下意识的低下头,漆黑的利爪透胸而出。指甲修长而锋锐,仿佛五片薄薄的刀片并在一起,组成了一把奇异的连刃刀。 但是,怎么会? 兰华又看了一眼远方,先前的风间正站在原地对着他笑、表情诡异,却真真切切就站在那里。 回头,另一个风间正从地面黑影里,向上慢慢“浮”起。 “唷。约定的一样,人家来了哟。”他说,吐出蛇一样的舌头,越过肩头垂到兰华胸口,舔嗜着鲜血,露出一脸迷醉的表情。 “啊,不亏人家准备了这么久。真是令人迷恋的顶级美味啊,和人家齐名的‘弦舞’二位。” 这就是风间,甚至比开始的那个风间,更像是传说中的风间,狡诈、残酷、暴戾,而又疯狂。 “放开兰!”沙华双手提起,满地银丝蠢蠢欲动。 风间瞟了沙华一眼,利爪往里刺得更深直贴至背,将兰华整个人撞得离地挑了起来。 “你!”沙华大怒,弦流舞域疯狂的躁动起来,银丝星河疯狂涌动起来,像是发狂的大海卷起波涛。 “轻松,放轻松点,小彼岸。人家胆子可小了,经不起吓,万一不小心失手了,你的小兰花可就要凋谢了哟。” 后来的风间紧贴着兰华,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兰华身子里似的,脸上还露出陶醉享受的表情。 嘴角血水和口水咽在一起,滴在兰华肩膀上,拉成妖异的长线。 沙华僵在那里,浑身颤抖,脸色阴沉,仿佛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 兰华却捂着嘴,断断续续的开口了:“连刃刀……剪刀手……你……你才是……风间……” 先来的风间抚着刚接上的断手,桀桀怪笑道:“我是风间。” 后来的风间吐着长信舔着鲜血,嗤嗤娇笑道:“我是风间。” 是的,猛鬼众新一代第一高手风间,是一对孪生兄弟。 更擅长隐身刺杀的哥哥,和伪装狂妄正面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弟弟,俩人配合交替,再加上极少有的双胞胎特有的默契,这才在这英杰辈出的乱世中杀出血路出头。 “原来……”倒涌的鲜血堵住了未开口的话,兰华喷出一口血,剧烈的咳嗽起来。 “唔啊,好危险好危险,人家好害怕好害怕,还是先废了你的手的好。”风间哥伸出另一只手,“喀拉”一声折断了兰华双手。 “你可是很有名气呢,新人。他们说,最好不要让你开口,不要和你说话,不要给你时间,不要让你动作,直接让你成佛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人家才如此大费周章呢。” “他……们……” “嘘,别说话。人家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风间哥嗤嗤的娇笑起来,表情妖异而狰狞,他凑到兰华耳旁,“呐,但你心脏都碎了,小动作还那么多,是不是把人家看扁了啊?” 视线余光侧瞥了沙华一眼,挑衅的舔了下兰华的耳垂。 汹涌狂奔的银丝浪潮造成的错觉掩盖下,沙华已悄然靠近,指间丝弦紧扣欲出。 然而另一边,风间弟踩着角度,几乎是死盯着沙华。 兰华艰难一笑,脚尖微挑,脚底悄悄汇聚重叠的丝弦猛的跳动起来,毒蛇一般扭动疾射。 神崎风华流弦术·腾蛇舞。 沙华同时出手,银丝瞬间离地腾起,暴涨、旋转、疾射。银色花火猝然炸裂,化作万千蝴蝶,翩翩起舞。 神崎风华流弦术·蝴蝶舞。 三米方圆瞬间成绝杀死地,风间弟被困锁阵外。 沙华、兰华一内一外几乎是同时发起绝杀,这是兰华在绝境下抢出的唯一机会。 虽然不是很好,但他已别无选择。再停留半晌,他连反击的力量都将失去。 风间哥的脸上终于也露出惊讶,却不是因为意料之中的反击,而是兰华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角度刁钻、力量强劲、致命毒辣,就好像频死重伤对他毫无影响一般。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风间哥爪贯着兰华随意一转,便逼得状若疯虎的沙华不得不变换角度,连带着将兰华处心积虑的一击带歪。 他高昂着头颅,银丝擦着他眼皮冲天而起。他侧着脸,眼睑下垂,居高临下的斜蔑着兰华,露出张狂的笑——什么弦舞双华,不堪一击。 兰华脸上却毫无惧意,就好像快死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比划着口型:你输了。 心念电转,风间哥脸色骤变——是那个人类。 无想平突刺·零式! 土方很清楚,如果保护他的双华死了,他绝对活不到天亮。与其弃身独逃,不如奋起反击。 当和兰华眼神碰撞的瞬间,两个从未配合过的聪明人,却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是抓住风间哥心理死角发出的真正反击。 所以土方一出手便是最快、最凶,对敌对己都凶残到极致的新选组最强杀戮剑技。 这本是超越人体极限的最速之剑,但偏偏在这一瞬间,土方却觉得无比漫长。 一切仿佛慢动作播放,风间正慢慢转回头,身体却已经开始疯狂扭转,就连贯在手上的兰华都不顾。 却不防兰华反过来抓住他,用自己的身体锁住了他逃避的空隙。 早已冷却的血液沸腾上涌,心脏剧烈跳动,像是又回到了那年京都。 他们穿着印有山形图案的浅葱色羽织,擎着诚字大旗,将理想与信念付诸刀剑,放肆挥舞。 “啊!”凄然的惨呼将他重新拉回战场。 刀剑入体,锋锐无双的刀锋直接贯穿了俩鬼心脏,透体而出。 风间哥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哀嚎:“啊,血!血!人家流血了!啊啊啊啊!”紧接着疯狂挣扎起来。 突如其来的怪力将土方拖得离地,整个人连着刀被甩飞出去。 兰华檀口微张,洁白皓齿咬着丝弦,转头横拉。 神崎风华流弦术·雷鸟! 如飞鸟掠过天空,雷鸣炸响。 银丝作刀,清风抚颈。 风间哥扭动着身体,将兰华甩上天空,下一刻却突然瞪大双眼,爪子抓向脖颈。喉间嗬嗬作响,血线浮现,片刻后头颅倾斜落地,咕噜噜的滚开去。 半空中土方只来得及松了口气,旋即被另一道身体撞进怀里,炮弹般向外飞去。 两人滚作一团,娇柔的身体毫无半点美妙触感,强大的冲击让土方当场吐血,身体发出嘎啦的脆响,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唯一庆幸的是,在那瞬间,沙华疯狂收弦,将弦流舞域强行崩散,否则他俩早已是一团肉泥。 但沙华也因此双手鲜血淋漓,强行逆转停止运行到一半的蝴蝶舞,锋利的丝弦倒割,几乎将她十指尽数切断。 即便鬼天生肉体强大,以后可慢慢静养恢复,但短时间内,极度依赖手指的神崎风华流弦术也等于废了。 弦舞双华一残一废,然而风间兄弟却还活着一个几乎无损的弟弟。 土方灰头盖脸的爬起身来,怀里娇躯却先他一步跃起,只是脚步踉跄,一个不稳便又倒下。土方赶忙伸手扶住。 兰华朝他投来冰冷的一眼。 土方咳嗽一声:“我只是帮忙。美、少年。” 兰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走。” “走!”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淌下的光被遮挡了。 土方抬眼去看,是那个少女鬼族挡在了他们身前。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风间弟抱着哥哥的头,俯首在尸体旁,呜呜咽咽的,哭得像个孩子。 沙华却如临大敌,抿着唇瓣,脸色严肃:“走。带着兰一起走。” “我还能战斗。”兰华平静的拒绝了,但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毫无说服力。 “战斗个屁!你用里弦术操纵肉体强撑,当我不知道吗?”沙华连粗口都爆出来了,“你这种状态,留下来只会拖累我而已,走!立刻走!” 兰华淡淡的说道:“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既然如此,就让我留下来,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别胡说,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走,这里交给我,一只断手的残废而已。战斗中不要婆婆妈妈,这可是你说的。”沙华提声道,“人类,我把伙伴交给你了。我可以信任你吧?” 土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放心。新选组绝不背弃同伴。” 他将兰华背起绑在身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美艳如女子的少年伤得如此之重,连他这个区区人类都无法反抗了。 他转身就走,毫不停留,这是身处战场者该有的觉悟。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背上的少年和那耍帅的少女鬼族,不过也只是孩子。 “放下我人类!”兰华早已濒临极限,勉强维持住心脏不立刻停止跳动,便已经耗光了残存的力气,根本无力挣扎。 土方理也不理,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兰华终于维持不住冷静的假面,大声的叫起来:“沙华、沙华、沙华!” 沙华学着西洋人的模样竖起大拇指,给兰华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她头也不回的道:“江户再见。”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沙华望着那浑身散发着漆黑死气的怪物,再掩不住嘴角颤抖。 风间弟抬起头,满嘴红白残渣,他仰天长啸,漆黑死气瞬间暴涨将他整个吞没。 黑暗里,唯有那一双瞳孔,赤红如金。 “这可真是……不妙啊……” 第32章 绝不放弃 挥剑,突刺,斩杀,鲜血飞溅。 刚逃出鬼的追杀,便落入人间的死斗。 到处是明治军的旗帜,土方没想到前线竟然可以败退得这么快。 弁天台场状况不明,箱馆市区几乎全面沦陷,明治军几乎是直扑五棱墩而来,连最后的晚宴都不给他们留点时间。 榎本啊榎本,这就是你期望的体面吗? 明明还有机会,明明只要再给我一百兵势,我就可以让局势逆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投降?为什么你们一个俩个都急着投降! “……这里!这里还有敌人!” 土方挥舞着爱刀,不退反进,冲进人群里肆意砍杀。 新选组精心提炼的杀人剑法被他发挥到极致,只一个照面间,喊话的明治军士兵来不及反抗便被迅速杀死。 然而,不远处更多的明治士兵已经出现了。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又一个明治士兵死在土方刀下。 数量远占上方的明治军士兵们包围了那孤身奋战的男人,却齐齐恐惧的向外倒退一步。 土方拄着刀,大口喘息,明明体力见底,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却始终没人敢上前。 “……让我来。” 人群潮水一般分开,露出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穿着队官制服,腰间别着的刀刀鞘华丽古朴,明显不是一般士兵所用的凡铁。 “宇治木长官,他哪里配得上让您亲自动手呢?” “看他的眼神,那是个真正的武士。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让开,让我来。”宇治木翻身下马,上前一步,直视着土方,“那边的剑客,你是‘壬生狼’吧?” “你是?” “萨摩显灵派,免许皆传,宇治木条三郎。”宇治木擎刀在手,鞠了一躬,他手按刀柄,战意盎然,“时代变迁,武士也将成为过去的名词。难得在这里还能碰上一个‘壬生狼’。” “这真是太幸运了。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号称战场最强杀剑的新选组剑法,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那么,失礼了。” 刀剑交戈。 只数招,土方便已落入下风。 年纪的上涨终究还是拖累了剑术的发挥,而连番血战更是将他的体力降到极点,反应、敏捷都大大受影响。 他明明看得见宇治木的剑路,但身体却逐渐反应不过来。 换做十年前明明只需一记反刺,便可在宇治木斩杀他之前刺穿对方的心脏,但现在土方却只能被生生逼退。 不一会,土方已经险象环生,全凭着远胜于对方的丰富经验支撑着,却已大汗淋漓,几经生死。 “放下我吧。”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土方恍惚了片刻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来自传说中的鬼,异于人类的种族。他的名字叫兰、兰什么来着? 死去的人太多,他拼命的想记住每一个名字,但死去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还没记全上一页,很快便又有一本填满了。 “放下我吧。”那个声音重复,“背着我战斗,又以寡敌众,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不。”土方下意识的反驳,“新选组绝不抛弃同伴!” “我不是你的同伴,我只是受雇保护你一个月而已。等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我就再无瓜葛。你到底——”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土方眼前一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昨夜,眼前是那个决定放弃的男人,理论上他们现在的最高领袖。 (…… “明明早已身心疲惫,你为什么还要紧握着刀不放?” 身为武士,绝不与叛逆为伍! “明明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为什么还要苦苦战斗?” 所谓战争,在生死存亡之际,才真正开始! “明明知道败北已成定局,为什么还不放弃?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将来面对近藤、面对那些先走一步的同伴,我该说些什么向他们谢罪啊! “一句‘对不起,我尽力了’就足够了啊。你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就算再痛苦,也要在新的时代里好好的活下去,要活着看看桂和西乡他们会创造出什么样的世界吗!” 小胜……近藤死了,那么多同伴都死了,你却让我一个人苟活下去吗! “想死很容易,你想切腹我帮你介错。活着本就艰难,屈辱的活着更加痛苦,但我们要活下去,连着死去的人的份一起。” “只有你活着,只有那些相信你、跟随你的年轻人活着,已经死去的人的牺牲才有意义!” “只要你活着,只要那些年轻人还活着,诚字旗就永远不倒,壬生狼就永远不死!” 那就是我们可以轻易投降的理由吗!我们明明还有机会,只要给我一百兵势,我就可以扭转局势! “夸夸其谈,说得冠冕堂皇的……其实,你只是想死吧。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死气沉沉、毫无希望,像你这种一心想着送死的家伙,像你这种早已自我放弃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把年轻人的性命交托在你的手上啊!!” ……) ……可恶!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忽然想起这些! 铿! 刀剑相交的声音,将土方重新唤回战场。 刀锋划过胸口,留下一道修长的裂痕,大衣敞开,只差一点便是开膛破肚。几乎是本能的一记向拔击剑,挥退敌人。 宇治木望了土方背上的人一眼,皱眉道:“壬生狼,你可以放下你的同伴。我保证在我们战斗分出胜负前,不会对他下手。” “哼,又想欺骗我吗?!”土方大口的喘着粗气,“休想!新选组决不放弃同伴。” “放下我,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背上的声音继续道,“放下我啊!放弃吧!” “不能放弃!”土方几乎是吼着回答他,“不能放弃!现在放弃了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话声未落,土方自己却忽然愣住了,脑海中浮现的,是许久不曾记起、不敢想起的挚友的脸。 背上鬼族少年的声音却激动起来:“沙华如果死了,我也不能独活。与其日后痛苦的孤独的死去,还不如让我们死在一起!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能明白什么!” 土方忽然安静下来,低低的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的。” “别自说自话啊!萍水相逢你又明白我什么!” “明白的啊,明白的啊!因为我也是这样的啊……” “从小胜死了之后,我就只是想死而已,只是想着能尽快战死沙场,想着尽快去见他们!却总是、怎么!怎么!怎么都死不掉!” “说什么还有机会,说什么可以逆转局势,说什么不能投降,还能打下去……夸夸其谈了这么久,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了断的场所罢了。” “那就放下我啊!”那声音大吼,“我、我要回去!” “那是不行的……那是不对的。”土方低声道,“因为、因为……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你们不是已经约好了,要在江户再见的吗?” “她死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那也要活下去!” “就算再痛苦、再难过,也要活着!连着他们的份一起,只有我们活着,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 “不是约好了吗!约定好了就要去实现!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这是留下来的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别把死去的人当作自己懦弱的借口!不能逃避!不要逃避!不要放弃!不能放弃!” “在这里放弃的话,他们的牺牲就全都白费了。就真的,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了!!” “所以!不要放弃!” “要活着!活下去!就算再困难、再痛苦、再屈辱,也要活下去……兰华(阿岁)。” 土方忽然想起了声音主人的名字,不,其实一直没有忘记,就如同他告诉自己要记住、却下意识想忘记的、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和那一把憨厚的笑颜。 明治士兵们窃窃私语着。 “那家伙在叫什么?” “不要放弃什么的吧?” “‘要活着,要活下去。’他这么说。应该是在鼓励他背上那家伙吧。” “不,他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大家都有过这经历吧。” “没错、没错、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怕得要死,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死、不要死’,然后就好多了。长官也是这么说的。” “看他穿着,应该是个官吧,也需要这么做吗?” “人哪有不怕死的?” “脑袋应该很值钱吧。” “可是他的剑法很厉害啊。” “怕什么!现在是新时代了,只会挥刀舞剑的‘武士’有什么可怕的。” “小野他们也有火枪,可还是被他杀死了。他的剑太快了。” “宇治木长官明显更厉害!” “不亏是维新志士!听说宇治木长官,在池田屋前就是‘三杰’的忠实追随者呢!” “噢噢!” 宇治木当然不是什么早期的维新志士,他只是仗着家族关系来前线混资历的。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德川幕府已是昨日黄花,不趁机踩上一脚赚取资历更待何时。 只是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竟然能捞上这么条大鱼——壬生狼的灵魂,前新选组副长,虾夷共和国军事奉行副长,土方岁三。 是时候了,战斗的惊险和刺激已经营造够了,接下来只要独自斩杀了土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爬上高位了吧? “……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不过,时代已经不同了。”宇治木双手握刀,高举过顶,摆出显灵派最高绝学“独一无二太刀”的架势。 “就让我来告诉你,有些事,不是光靠喊得大声就能做到的。” 战场边缘照进第一缕亮光,漫长的黑夜,将要结束。 土方慢慢抬起头,眼神清澈,判若两人。 “别小看壬生狼啊,小子!” 第33章 纯血真身 宇治木瞪大双眼,眼神定格在无法置信的惊骇瞬间。 土方缓缓收刀。 半晌后,宇治木脸上浮现红色血线,沿着斜45度裂开来,整个头颅断成两截。 “……怪、怪物啊!” “连宇治木长官都被杀了!快跑啊!” “慌什么!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 “对!一起上!” “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而已!” “大家一起上!” “杀了他!” 土方眼神一紧,双手握刀,喃喃低语:“抱歉。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土方挥刀逼退前方袭来的刀枪,背后风响,下意识的侧身滑步。 背脊一凉,偷袭的长刀已刺穿了大衣,还好躲避及时,只在腰侧拉出一道细长的伤口,他顺手回挥,斩下那颗同样年轻的头颅。 剑术依然犀利,伤口却不断增加,明治军士兵们变得越来越大胆,土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他的刀还没变钝,他的眼依然明亮,但汹涌的人潮、时代的浪花,却要将他吞没了。 兰华无力的讥嘲道:“你以为自己是万人敌?讲了那么多漂亮话,死在这里就真的变成笑话了。放下我吧。” 土方大口喘气:“我会放下你的,我也有我要完成的责任。但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你们不能见光的吧?把你在这里放下,违背了我对你同伴的承诺。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你也不会。” “还有什么机会呢。”兰华轻声道,像是不忍戳穿他渺小的希望,“我们都听到了,虾夷共和国的‘领袖们’都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要不然新军也不可能这么快攻陷箱馆。你看看这座燃烧的城市,除了你,还有谁在奋战呢?” “还有我的同伴!”土方吐出一口气,眼睛明亮,仿佛星辰,“我相信他们,正如他们相信我一样。” 兰华一顿,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笑。 远处,明治军士兵身后却忽然骚乱起来。 “……土方先生!”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土方先生!!我们来了!土方先生!”更多的声音在应和。 大野带着新选组队士们,自明治军小队身后突然杀出。 土方淡淡笑道:“看,他们来了。” 战斗瞬间逆转。 土方摇摇晃晃的穿过战场,随手打开间民房,将兰华靠里放下,还顺手捎上了几具新鲜出炉的尸体,压在兰华身上。 土方拍了拍手,微笑道:“我放下你了。” 兰华回望着他。 “马上就要天亮了,这黑暗的屋子对你更安全。我马上会发动反攻,这个我出发的地方反而会变成最安全的盲点。” “至少短期内,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了。如果你们的恢复力和传说中的一样,我想过了这个时间节点,普通人类应该不可能伤害到你了吧。” 土方轻声道:“看,守住承诺其实没有那么难。你的同伴也是一样,为了见你,她也一定会拼了命的回来。” “所以你也要拼命活下去,相信你的伙伴吧,正如你的伙伴相信你一样。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的。” 兰华怔怔的望着他,眼眶模糊。 “那么就此再见吧。”土方转身离开,“我也该去履行我对他们的承诺了。” 门外,大野带着新选组们,正等着他。 土方翻身上马,挥刀向前:“真正的胜负现在才要开始!壬生狼,跟我来!” 战场边缘照进第一缕亮光,漫长的黑夜,正要结束。 黑暗里兰华眼泪簌簌而下,猛的张开嘴,修长獠牙探出狠狠贯入脖颈。 沙华…… ———————————— 沙华恍惚了下,好像听见了兰华的声音。 她甩了甩头,发现自己也就只剩下头还能转动了。 身子被巨大的爪子攥住,扣在墙壁上,动也不能动,沙华喃喃自语:“这可没听说过啊……” 曾经的风间弟,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样子。 不祥的黑气将他完全覆盖了,块头更是不断的增加,气球一样膨胀成三层楼高的巨大怪物。 赤金色的瞳孔充斥着疯狂暴虐,理智全无,仅剩下赤裸裸的食欲。 坏死的皮肉被黑气一滚迅速变黑凝结,仿佛披上一层厚厚的铠甲,上面还长出一根根狰狞的倒刺。 “鬼”虽名为鬼,但除了吸血为生、沐日而死外,其余与人并无太大分别。 但眼前的风间,已经是完全的怪物了,却偏偏顶着一双赤金色的眼瞳。 那已经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的皇恩之证,唯有血统最纯粹的贵族中的贵族才能拥有的黄金瞳! 也就是说这怪物似的样子,就是传说中上古纯血鬼族最强大的“纯血真身”? (嘛,随便什么都好。马上就要天亮了,就算是纯血真身,也没法在太阳下活动多久吧。兰华已经安全了……这样就可以了吧,老师……我也可以休息了吧……) 磨盘大的嘴巴大张,苍白的牙齿枪剑般上下排立着,唾液咸湿滴滴答答,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沙华缓缓闭上眼睛。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能不能干脆点啊混蛋?”嘴里嘟啷着,她下意识的睁开眼。 却见到那曾名为风间的巨大怪物,正调转着头看着远方,露出疑惑的神色——这家伙不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吗? 下一刻,更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对眼前猎物垂涎欲滴的风间,竟然随手丢下了沙华,转身朝着远方走去。 沙华脸朝地重重砸落,四肢扭曲怪异,仿佛坏掉的玩偶被随手丢弃,和身旁那些鬼的残肢组成了一副惊悚的印象画。 轰隆,轰隆。风间起落间发出的巨响,钟声一样敲打在沙华的胸口,将她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那是兰华离开的方向。 “喂……”她大喊,声音却像蚊呐一般细小,尘土噎进她的咽喉,呛得她剧烈咳嗽。 “喂……停下……”她努力的抬起头,却只见到那比她人还高的大腿抬起、落下,肆意的嘲弄着她拼死的努力。 “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手肘支着地面,上身抬起,额头冷汗混着血潺潺而下。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别无视我啊畜生!!”她扭动着身体,尽力向前伸。断折的手脚却轻易的折断了她的努力,摔倒在地,脸砸进土里。 轰隆,轰隆。风间头也不回的朝前移动着,对她不屑一顾。 恍惚又回到了那条冷漠的街道,她孤身独行,麻木的瞳孔中倒映着冷酷,那些久远的、以为早已埋葬的那些声音一道道响起。 (…… “我想知道,世界为什么如此扭曲?又是为什么,我们要如此,悲哀的活着?”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是啊,我是偷了抢了砸了烧了,那又怎么样!” “世界是残酷的,要活下去,就要比它更残酷。” “……你和他的区别在于,你是可利用的道具,他是无用的废物。” “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力!只有成为强者,才是唯一的路。”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强者,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你只能不断的往上爬,踩着尸体往上爬,不管那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 “哈,同伴?那是什么,你指的是这些道具吗?” “你是个非常有用的道具。干掉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又帮我除掉了那个占着位子不走的混蛋。” “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了,承担起所有的罪责,让我在所有兄弟们面前,亲手斩杀你这个‘叛徒’,我就可以掌控这一片街区了。” “我很满意,这样细细的吃掉一个人的价值,才是优雅的进食,否则就太浪费了。” “是我错了,温柔什么的根本没有用,垃圾就应该当垃圾对待,我要往上爬!” “我很强,我非常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强,所以我是对的!” “选吧!同意,还是死亡!” …… “失败了无数次,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我才没有失败!”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脸‘要哭了’的表情啊!” “别开玩笑了混蛋!你以为永远都是你做主吗!” “是弱者又怎么了!是弱者就不可以生存下去了吗?是弱者就活该被压榨被剥削被杀死被吃掉吗!” “弱者的叫嚣,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 “每个人都是弱小的,在更强的人面前你也不过只是个弱者!正因为如此才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着活下去!!这不正是你告诉我的吗!!” “你认识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那我就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因为我遇上一个人,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 “可恶!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这个食物,只不过和兰一起生活了不到三年!!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啊,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你不吃他,他就吃你……鬼是这样,人类也是这样。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啃食着同类的血肉,活下来啊。” “人和鬼又有什么不同呢?比起人,鬼也不过是强大一点,生活习性特殊一点罢了。” “你的战斗方式太粗糙了,真是浪费了那超强的身体潜力。和兰华一起跟着我学习吧。唔,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人类的话。” “人类,真的是很脆弱啊。有时真是羡慕你们呢……” “人生不是只有战斗,人生也不该只有战斗。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努力的活下去,总会找到开心的事啊。” “看,那就是几松,维新之花,乱世艳魂,漂亮吧?” “新选组也好,维新志士也好,这个迷茫的时代,各自有各自的理想与信念。” “谁也不知道谁才是对的,不过是将理想与生命一并付诸刀剑,为之战斗到底罢了。” “我要用我的方式,去保护这座城市,去保护那些仍然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的人们。不论他是人类,还是鬼。” “!!你把她绑来做什么!!!快把她放了!!!咳咳咳,几松小姐,抱歉,这是个误会。” “……不要闹脾气了,跟我回家。” “仗着恢复力强大就硬抗,你是笨蛋吗?过来,我给你包扎。” “别总把别人的性命置于你之上,你、你也是很重要的啊!” …… “……对不起啊,看来只能到这里了。” “最后的最后,别再让我担心了……唔唔,别去管承诺什么的,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 脚忽然沉了下,风间低头。 蝼蚁似的女人环抱着比她整个人还粗的腿。 风间脚底一轻,身往后倒。 高大三层楼的巨大身躯被不到他脚掌高的沙华抓起,原地转了两圈,横着甩了出去,撞塌了一侧城墙。 风间甩了甩头,赤金色瞳孔里的暴虐疯狂竟也稍微减退了些,他下意识的望去。 沙华完全变了个模样。 小巧精致的漆黑蝠翼正缓缓合拢,翼尖交错,仿佛祈祷的巫女。 她撩起发,露出熊熊燃烧的璀璨金瞳。 赤金瞳孔和黄金瞳对上的瞬间,风间忽然愤怒起来,怒吼着朝沙华冲来。 舰炮般粗大的手臂向后绷紧扭曲,仿佛放大十倍的攻城巨弩,发出巨大的呼啸。 砖墙破瓦木梁泥土统统掀起,卷成狂暴的龙卷,尽数汇聚于拳上一并轰出! 狂暴的力量铺天盖地轰来,吹得蝠翼猎猎作响,根本躲无可躲。 沙华也不准备躲。 她提起拳,正面对正面朝着风间的拳轰去。 体格完全不对等的两个拳头撞在一起,发出巨大轰鸣,仿若惊雷。 无形的气浪自拳头相交处崩开,迅速向外圈扩散开去。 气浪所过之处,房屋墙壁纷纷发出腐朽的哀鸣,痛苦的哀嚎着倒下。 风间痛号一声,庞大的身躯被轰得倒退,每一步落下便是一个深陷的大坑。 拳头相交的地方黑气崩散,凝结的黑铠层层碎裂,黑屑四溅,露出肌下皑皑白骨丝丝崩裂。 沙华大口喷血,强劲的反作用力将她远远震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达三十多米的痕迹。 右臂软垂在地,骨骼尽裂崩碎,皮肉崩毁,却以根本无法理解的诡异速度迅速恢复着。 两只怪物意外的打了个平手。 不,并不是意外。 沙华清楚的感觉到,体内充斥着前所未见的强大力量。那是仿佛回应她的觉悟一般,血脉最深处的本能。 沙华忽然有了明悟。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纯血真身,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纯血真身。 将那漫长的生命在短时间内急速燃烧献祭,方换来这足以匹敌怪物风间的超绝力量——这足以用来打破命运的力量。 “现在,我们都是怪物了。” “第二回合,开始。” 第34章 交错的命运 东方将白。 土方带着大野和新选组队士们直奔前线,一路所遇明治军尽数轻易斩杀。 越来越多的本方溃兵跟随在他的身后,等赶到前线一本木关口时,身后已是一支大军。 “土方先生!是土方先生!” “土方先生来救我们了!” “土方先生来了!” “土方先生带着大军来了!” 一本木关口已是摇摇欲坠,明治军大军压境,数倍以上兵力差距,让这些底层士兵们绝望得近乎崩溃。 土方的到来,无疑是一记强心剂,让已近乎崩溃的抵抗又重新坚决起来。 明治军的攻势被再一次打退了。 “土方先生!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箱馆山……弁天台场遭遇突袭,新选组大队已失去联络。” “赤川台场已经失守,桔梗野台场被入侵,市区沦陷,五棱墩和我们被隔断了!” “整个战线都乱了,大家各自为战,到处都有人在喊‘榎本总帅要投降了’、‘大鸟奉行要投降了’……土方先生,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土方环视着众人,周围的眼瞳里写满了恐惧、担忧、灰心丧气,但好在还剩下了希望。 因为从一开始,在新选组队士中,在虾夷共和国的下层兵士们中,都存在着这么一个共同的认知——只要土方岁三在,就一定有办法。 土方胸口一热,冷寂的热血再度涌动,他大声呼喊:“不要放弃!既然我来了,我们就不会输!” “真正的战争往往开始于生死存亡之际!现在,他们发起了总攻,也露出了破绽!我,岁三,已经找到了那个致命的破绽!” “是!他们的兵力占尽优势,但又那怎样?这里是虾夷,是我们的地盘!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 “再看他们,他们已经被胜利的美梦冲昏了头脑!他们已经开始在幻想着胜利后的赏金、田地还有鲸屋里的美貌娘们!” “他们变得胆小,变得贪婪,变得贪生怕死,变得骄傲自大!” “现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五棱墩。战线过长,阵形混乱,后防空虚,这正是我们直冲敌军本阵的大好时机!” “只要干掉敌军总帅黑田了介,我们就赢了!反败为胜就在眼前!” “诸君!这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时机,胜利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 “噢!” “夺回弁天台场,救出新选组,直冲本阵,干掉黑田!” “噢!!” “看那,弁天台场就在那里,诚字大旗就在那里,新选组两百四十七位兄弟就在那里!” “诸君,跟着我土方岁三冲吧!”土方举刀向前,大声呼喝,“带上我们的同伴,让我们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噢!!!!” “冲啊!!!” 明治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已经近乎崩溃的虾夷共和国军队,竟向着他们发起了反冲击! 本该无往不利的新式火枪队,竟被血肉之躯生生打散。 一旦进入了近身肉搏,火器装弹缓慢、射速迟缓的弱点就被无限放大。明治军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鬼、鬼啊!” “那家伙是恶鬼!” “救命啊!” 眼看着到手大功不翼而飞,明治军队官气得吐血。 他看着那活跃在最前线的骑马武士,大声高喊道:“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嘹亮的回答响彻战场,仿佛胜利的号角。 所有人都被那个耀眼的身影吸引了,无论敌我。 大野热泪盈眶。 新选组队士们高声欢呼。 虾夷共和国的士兵们士气大振。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即将取得胜利。 就连明治军们也都觉得自己要惨败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也许历史真有可能改写。 然而,那仿佛太阳一般耀眼的男人,却忽然顿住了刀。 所有的热情与理想,都定格在这瞬间。 土方低头,左腹有殷红渐渐渗出,迅速蔓延开来。 生命随着力量一并消散。 感觉不到恐惧,却有种难以形容的荒谬袭来——想死的时候怎么都死不掉,不想死的时候、死神却偏偏找上自己。 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不可捉摸呢。 抱歉了、小胜,不能完成和你的约定了……这次可不是我故意爽约噢…… 土方自马上坠落,一头栽倒。 战场一片死寂,连风都静止了。 所有的勇气与希望,瞬间逆转变成彻底的绝望。 土方的倒下仿佛压倒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战局瞬间反转,战线崩溃了。 一双苍老的猩红眼眸在远处望着,留下淡淡笑容和被风吹散的叹息:“终于,赶上了……” 此后不久,虾夷总帅榎本开城投降,虾夷共和国灭亡,一个时代结束了。 但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找到土方的遗体。 于是幕府的铁杆支持者一直传说着,他依然活跃在新时代的暗处,默默的守护着他们。 —————————— 红彤彤的大火球从海平面跃起,光慢慢的破开黑暗。对沙华来说,那却是致命的催命符。 怪物和怪物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失去理智的风间彻底沉默,但他最后的暴走反击,却也将沙华的生路生生断绝。 巨大的手掌死死攥紧,沙华全身骨骼几乎尽断,又被死死禁锢着无法动弹。 马上升起的太阳,那温暖却致命的光线,却不会给她留下恢复的时间。 沙华奋力挣扎着,断裂破碎的骨骼发出卡啦卡啦的脆响。 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冷气直撞胸口,每动一下便仿佛山岳压顶,牙齿咔咔作响,嘴唇都咬破,却还是拼命挣扎! 因为那光,那温暖却致命的光,正不断的扫开黑暗,向她涌来。 体型的差异带来的优势彻底翻转。 阳光首先爬上风间那小山一般的身躯。堪比钢铁般坚硬的怪物表皮很快便冒出了黑烟,那令沙华吃尽苦头的黑雾翻搅挣扎着,逃命一般四处溃散。 温暖的光线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向上蔓延。 黑雾发出野兽般的垂死哀鸣,在阳光下呜呼飘散,连带着风间那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消失。 沙华不觉得自己能比风间能撑多久。 她拼命挣扎,用尽所有办法,姿态狼狈也不顾,伤上加伤也不管,仿佛垂死的虫子疯狂扭动身形,却无法寸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光明一点一滴的蔓延过来,攀上脚踝,攀上小腿。 “可恶!可恶!可恶!” “我拼命战斗可不是为了死在这种地方的!” “我还要回到江户。那里还有人在等我!” “我还要实现我们的约定!” “啊啊啊啊啊!动啊!给我动起来啊!啊!” 黑铠只抵挡了不到一会,便冰雪一般融化了,一点一点冰晶状的斑点浮现,那是从未感觉到过的温暖,也是从未感觉到过的痛苦。 沙华疯狂挣扎,浑身血肉模糊,眼泪却无法抑制的流下。 “兰……” 身体在颤抖,冰冷的血液彻底沸腾起来,像是欢呼着再次回到温暖的世界,带着死亡的气息。 眼前一片光明,刺眼得近乎黑暗,黑暗中却忽然扬起清冷的光。 匹练一般的刀光闪过。昏昏沉沉中,沙华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被拖曳着又回到了黑暗里。 清凉的黑暗,仿佛母亲的怀抱。 她又活了过来。 “胧老师?……”迷离的视野里,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早已不在的身影。 但很快她便醒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紧接着残酷的本能让她迅速恢复警惕,虽然她此刻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那是一把上了年纪的沧桑男音,他蔚然叹息,轻易的戳开女人伪装的倔强,“你不是正拼了命的喊‘救救我吗’?” 沙华恍惚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干涩的嗓子拉扯出嘶哑的断音:“我、我没有!” “想活下去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这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力,无关种族。” 熟悉的话语在耳旁回荡,眼前又变得朦胧了,沙华几乎是强提着本能的警惕问出疑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安心吧,小姑娘。老夫正在追索一个危险的敌人,途中发现这边有剧烈战斗,好奇心起过来一探,发现你只是偶然。” “没想到会见到传说中的纯血真身,这大概便是命运吧。嗯,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你、你到底是谁?……” “失礼了,老夫、无道刹那。” ———————————— 仿佛回到了婴儿时期,躺在妈妈的臂弯里听她哼着古老的歌曲。 冰冷却温柔的触感包围着他,带着点怪异的腥甜。 土方从黑暗中睁开眼,熟悉的世界也变得陌生起来。 无论是看到的、听到的、呼吸到的,仿佛都带着某种从未感觉到的奇异感觉。 所在看起来是个昏暗的山洞,身后洞口外的光看着异常的刺眼。 身前不远是条清澈的小溪,土方下意识的走向前去,倒影里是他熟悉的脸孔,却有着一双猩红的陌生瞳孔。 一把已经不再陌生的苍老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土方君,已经是来世了。我遵守约定而来。” 体内流动的奇异力量,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已经清楚的告诉土方发生了什么。 “……我说的来世可不是这个啊。”土方苦笑一声,望向面前老者。 血红的眼瞳,没有传闻中的暴虐疯狂,唯见沧桑与智慧,仿佛看透世情的老僧。平静的眼瞳底下却汹涌着波涛,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激昂。 “您,为什么对我如此执着呢?”这是土方真心的疑惑,“即便在下曾有过小小声名,对贵族来说又能算什么呢?” “因为这个国家需要你。” 土方一怔,微微笑道:“在下不过是被时代淘汰的区区败军之将罢了。” “时代会变化,刀剑会淘汰,唯忠武不灭、精神永存。比起随波逐流的聪明人,懂得变通却仍死守忠义的愚者,才是‘我们’更需要的人。” “‘你们’?”土方敏锐的抓到老人话中的重音。 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你一样,‘我们’也一直在守护着这个国家,守护它真正的主人,直到他从沉眠中苏醒。” 瞳孔骤缩,土方轻声问:“从谁那里呢。” “敌人、叛徒,还有野心家。” “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职责,忘记了皇的力量与恐怖,沉浸于虚假的权力下不可自拔,互相攻击、互相征战,甚至不惜借用人类发动反叛。” “将我们这些致力于复苏皇的臣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编出各种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掩饰他们的罪行。” “秦氏、禁卫军,皇曾经信赖的两只臂膀已经坠入了邪道,只有我们才是正义的。” “……” “正义不是力量,但正义需要力量,即便是号称不死的我们,也会死。在将死之前,寻找并培养起下一代‘守望者’,是我们每个老家伙的责任。守护皇的意志,便是这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 “土方,你热爱着这个国家,忠诚着你的主君,守护着你的人民,剑术过人谋略出众,威逼利诱亦不动摇,坚守信念直到最后一刻。” “这是这喧嚣浮躁的末世中极罕见的品质,而这正是我们所需求的。老夫很肯定,你是最适合继承我们意志的人。” 土方轻轻的吐了口气:“……在下大概是没有拒绝的权力咯?” “老夫已经没有时间了。” 老人缓缓拉开前襟,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伤口处肌肉翻卷着不断靠近,却始终无法愈合。 “!!” “禁卫军总队长无道刹那亲自追索,老夫行踪已露、身陷死局,再挣扎也不过是拖累更多同志,不值。就让老夫用最后的生命为你铺平道路吧。” 土方沉默半晌,反手往脸左右一划,俊逸的容颜变得狰狞可怖,便是往日熟悉的人也难以认出。 “……岁三已死,从今天起,你便叫做白夜。” ———————————— 兰华回到了江户,执着的等待着那个一直没有回来的人。 他组建了风雅。 他的实力越来越强。 直到有一天,他被称为猛鬼四天王。 他霍然惊觉,弦舞双华已经被彻底遗忘,只剩下弦之兰华。 他开始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流下神秘的第五天王曼珠沙华的传说。 他还是没有等到沙华。 但他坚信她仍然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终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重逢,实现他们的约定。 直到今天,他看着眼前又露出傻笑的女人,满腔怨怼,却抵不过泪眼婆娑。 “……欢迎回来,沙华姐姐。” 纱罗尴尬的干笑。 ———————————— 东京另一边,命运交错的另一人,无道白夜睁开眼。 “终于,开始了……” 第1章 楔子·父与子,权与力 翟站在古老的日式庄园前,仰望着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门楣。 从那时逃出去之后,到底过去了多久呢? 翟努力的思索着,却发现记忆有些模糊,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除了食物上有所区别,总体来说,血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人类总是健忘的,血族也是。 曾以为再深刻的东西,最终也敌不过永恒的时间,被消磨成不确定的记忆,压在心底的箱子深处,盖满了灰尘,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是七十三年八个月又二十五天。”旁边有谁轻声回答。 “哦,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翟喃喃自语,他回头看了身旁的老翁一眼,“你也已经变得这么老了。没想到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了。”老翁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迷离,“那可是我们离开家的时间啊。” 翟重新回过头去,望向那座古老的大门,沉默不语。 就在不久前,无道纱罗打上门来,将那具有千年历史的珍贵木门给整扇踹飞。 但这才过去几天,秦氏依然是秦氏,无道纱罗却已经沦为血族叛徒,狼狈逃出皇城。 两千年过去,禁卫军多少风云人物大起大落,人间更是几度变幻,但秦氏依然是秦氏。 千年秦氏,与国同休,可不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家?”翟轻声重复,“这还是我们的家吗?” “当然是,为什么不是?”老翁凝望着他,目光坚定,“家主是您的父亲,您是家主唯一的孩子,秦氏理所当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无论是谁,都无法剥夺您的权力与地位。” “继承人?他什么时候把我当过继承人?”翟露出个不屑的冷笑,“我只是他的一个污点!” “我对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乖乖的去内院当种马,赶紧给他制造出有良好资质的继承人!”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子的吗?”老翁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在您离开秦氏这么久,家主大人还没有将您除名?” “在所有关于您的正式记录上,您不过都只是以‘翟’的身份在外历练罢了,只要您愿意,您随时都可以归来,当回秦氏少主。” “如果他真的视您为污点,为什么‘反出’秦氏、加入禁卫军令整个秦氏蒙羞的您,却还活着?” “他杀不死您吗?秦氏里没有其他人想杀死您吗?您真的以为就凭‘禁卫军’三个字,就可以顶住秦氏的压力了吗?” “无道纱罗,号称百年来最强,无道组副组长,十刃统帅,最有希望的下任总队长继承人,杀上门挑衅秦氏、威风凛凛,那又如何?” “现在她又在哪里?您觉得您比她强吗?您之所以还能活得这么任性、这么自由、这么逍遥自在,不正是家主重视您、关心您、甚至是爱着您的证明吗?” 翟回望了他一眼,目光复杂:“那么你呢,你也是他安排的吗?” “老朽可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一点啊。”老翁温和的回望着翟,仿佛多年前一样,“一开始,不就是他把老朽带到您身前的吗?” “至今老朽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还只有这么点点高,明明年纪幼小,却倔强得让人心疼。没想到一转眼,您就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啊。” “你这是在演什么家庭伦理剧吗?快别恶心了,我们是吸血鬼,不是人。”翟露出想吐的表情。 “还有啊,明明你自己亲口和我说过,与其当一个普通的旁系碌碌无为,还不如赌一把大的。” “投资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万一赢了,直接就成了下任家主的亲密心腹,就算输了,跟着少主再差的环境又能差到哪去。难道你忘了?” “哈哈。老朽怎么会忘呢?老朽这是太开心了啊。”老翁低声大笑,眼中满是欣慰。 “老朽就知道,终有一天,您一定会想通的。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梦幻泡影,真正重要的唯有权与力。” 老翁看了翟一眼,若有所指的道:“无论是想改变这个扭曲的世界,又或者只是想保护某些重要的东西。” “我以前说过,我现在再说一次,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老翁脸色微微一肃:“您的意志。” 梆,梆,梆。 沉寂的庄园苏醒过来,沉重的古木大门慢慢打开,一排排的吸血鬼走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的穿着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着黑留袖,井然有序的自然排列两排,对着翟微微鞠躬。 翟目不斜视的走在正中,他经过的地方,两旁的吸血鬼便低下头去。 鱼贯而出的下人们捧着沾着露珠的柳枝,在翟的身旁轻轻点点。 翟继续往前走。 下人们退到众吸血鬼身后,跪倒在地。 侍女们捧着玄色的和服和白色的羽织,踩着小碎步迎上来。 翟脚步不停,一件件衣物从他身上褪下,一件件衣物穿到他身上。 走进大门的时候,禁卫军十刃成员之一的幻斗师翟已经死去,秦氏少主秦无病重新回到人间。 拜倒的吸血鬼们排出一条长长的御道,御道的尽头是古香古色的秦氏主屋,做成了三层的天守阁模样。 主屋的最高层,手持白铁扇的秦氏家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面色平静。 翟在心中轻轻的重复着“我是翟”,然后抬起头来,正看见秦子航那双淡漠的瞳孔——高傲自我,一如既往。 翟缓缓低下头去,慢慢屈下膝盖。 过往种种一幕一幕从眼前经过,一点一点从心头抹去,最后连那如花笑颜也慢慢淡去。 终于,翟跪伏在地,额头磕在青石上发出咚的巨响,将脸深深的埋入阴影,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我回来了……父亲。” “欢迎回来,我的儿子。” 在后世禁卫军的官方记录上,这一日,十刃之一的幻斗师翟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同日,秦氏少主秦无病,结束长达七十三年八个月又二十五天的闭关修炼,正式登场。 第2章 暴走封印 反抗军营地。 张崇用力的拍了下胸口,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 多亏了谭岚与兰华的老交情,有了猛鬼四天王之一的九凤院兰华亲自暗中掩护,张崇一行人无惊无险的混入了营地。 不如说,最大的“惊”,就是纱罗那个“第五天王”的身份了。 猛鬼众和禁卫军是什么关系?说是水火不容生死仇敌都算轻了! 无道纱罗身为禁卫军最高统帅之一,竟然同时还是与猛鬼四天王齐名的“第五天王”? 你这无间道也玩得太溜了点! 好在当前的情况下,纱罗的这一重身份,也让道门子们对合作多了一些信心。 不过,第五天王啊。 张崇忍不住嘿嘿直笑,向纱罗投去诡异的目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天王肯定要有第五个吗? 纱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笑什么笑?” 张崇赶紧板起脸,疑惑的道:“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好意啊?你不是说要尽量多掌握些实力,好方便行事吗?风烈你也听到了吧?” 风烈眉头紧锁,好似在思索什么难题。 听张崇带上他,他先是看了纱罗一眼,才慢慢的道:“不接受是对的。掌握更多的实力很重要,但不引起注意更重要。你想想我们的身份?” 张崇环视了一圈——三个道门子,一个通缉犯,一个前无道组副组长,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像是猛鬼众的朋友。 张崇干笑了两声,想起之前神道对他的追索。万一身份暴露后,神道会不会看在相同的敌人份上,暂时化敌为友,他也没多少信心。 纱罗撩起发丝一角把玩着,漫不经心的道:“嘛,我已经和兰华说了,他会处理好的。” “现在这种时候,猛鬼众上层、神道他们都忙着呢。只要我们保持低调,多几个少几个人这种小事,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 风烈狐疑的看着她:“那位弦之兰华呢?他就一点都没怀疑?” 纱罗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尴尬:“嗯,我不是第一次以这身份活动……” 不如说,第五天王曼珠沙华这个传说中的一半事迹,根本就可以直接挂在纱罗头上。 也正因如此,兰华很早便发现了纱罗仍然存在着。只是由于纱罗的刻意回避,两人才一直不曾相见。 幕末一战后,纱罗为无道刹那所救,但因被朝阳暴晒重伤,足足休养了三年才恢复过来。 这期间兰华已在猛鬼众中闯下偌大名头,成为禁卫军黑名单上的一员。 等到纱罗发现的时候,两人尴尬的身份立场,已经成为重新相认的巨大阻碍。 直到兰华以“曼珠沙华”的身份开始行动,纱罗才以这样的方式成功传递了信息。 当然,这其中复杂的缘由她就不和道门子们和张崇解释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道门子们和张崇自发脑补,比如纱罗混入猛鬼众做无间道啊然后爱恨情仇啊之类的,虽然方向错得离谱,但大致结果却没什么区别。 纱罗咳嗽了一声,故作严肃的道:“多掌控些炮灰这些事只是锦上添花的细节,现在重要的是你。” “我?”张崇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你刚才是怎么回事?”纱罗看了张崇一眼。 少年眼神明亮,却掩不住脸色苍白。比起平时过分的活泼,现在懒散的样子简直像是脱了水的死鱼。 张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摸了摸后脑勺,开了个玩笑,“可能是贫血吧?” 纱罗瞪了他一眼,嘿嘿冷笑。 风烈放下搭在少年腕上的手,沉声道:“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旧伤复发?” “比那要糟糕。”风烈摇了摇头,“精神力消耗过大,身体濒临极限,自发触动了保护机制。” 纱罗蹙了蹙眉:“你是说,他因为战斗太多,身体超出承受极限了?虽然我也很奇怪,他的实力进步这么快,但他不是和你们一样,拥有道门传承的奇异力量吗?” “你不明白。原因正是因为这个。”风烈脸色沉重的道,“道术力量是引天地自然为己用,那种强大的力量,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得住。” “正因此,在血脉觉醒学习道术之前,所有的道门子都必须先进行炼体。‘养气蕴道十三剑’便是基础炼体法门,虽说各家各宗各有独到方法,但先炼体再练术这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纱罗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小子没炼体就练术了?” 她忽然想起,就在一个多月前,这小子还完全是个普通人,心里对风烈的判断又信了几分。 “道术力量就像是狂暴的岩浆,没经过炼体的身体就像是未加固的容器,使用道术的同时也在不断的磨损着身体。” “使用道术时持续消耗的精神力,其实是对身体承受力的反馈,自古以来,道门便是通过这样简单的链式反应来控制身体的承受力。” 风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这小子简直是违背常理。事实上他能撑到现在都很奇怪,更何况使用的力量竟然还越来越强。” “嗯,也许是因为他的血统来自道门中最古老最高贵纯度最高的那几支。” “但也几乎是极限了。今晚他对陆仁使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我初见时的模样。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力量提升这么多,这正是最典型的失控症状。” “这不是正常的力量提升,而是力量暴走。他能发挥出的力量越强,距离那根弦崩裂的时间就越近。” 风烈顿了顿,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崇:“张崇,引导你血脉觉醒的人是谁?他对你不怀好意。” 张崇无语,他当然清楚不是这么回事。 谭岚虽然没提过这点,但她清楚张崇身体的特殊性。一开始她便说了,时间紧急,只能用些速成的办法。 如果是普通人的身体,自然是顶不住天地自然之力的反噬的,只能如风烈所说,逐步循序渐进。但他还流着一半吸血鬼的血统啊。 他的身体恢复力远超普通人类,对道术的适应速度更不是普通人类可比。 而且张崇有种直觉,他总觉得风烈说的那个,并不是他忽然乏力软倒的理由。 蛋疼的是,张崇可不敢泄露他混血种的身份,这些自然没法说明。 于是他只能露出个苦笑:“风大哥,那个人不会害我的。她有和我说过,这是速成的办法。” “为什么?”风烈目光一凝。 张崇身上流淌的是极其稀少的雷霆血脉,甚至可能便是人丁稀少的雷宗最后的传人。 道门六宗虽然早已各行其是,但不代表就会坐视外人对道门子的迫害。 更何况,暗中还有个窥视道门的大敌,这个敢误导雷宗传人的家伙搞不好就和“博士”有什么关联。 张崇的理由,无疑让他很不满。 纱罗却忽然冷哼一声:“还能是为什么。这小子为了救出璃香,连命都不要了呗。跳过炼体直接练术又算什么。” 张崇张口结舌,完全无法反驳。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没错。如果不是时间紧急的话,他又执意要来,谭岚大概也不会传他这种法门。 风烈看了张崇一眼,少年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不由苦笑摇头。 乌恒却是啧啧赞叹出声,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冷青冷哼一声,状极不屑。作为一个传统的道门子,她很难理解,为了吸血鬼少女拼命的张崇是什么心态。 风烈笑了两声,脸色慢慢严肃下来:“我不是开玩笑。但再这么下去,你会死。这次的忽然脱力失控便是前兆。” “虽然你的身体表面上看起来还没什么大碍,但每次发动道术都是将你往死路上推了一步。” 张崇眨了眨眼:“那我该怎么办?” “理论上,道术的使用,同时也是对身体的反复锻打。只要不崩溃,自然会慢慢变得适应。” “养气蕴道十三剑之类的炼体法门,其实也是道术,只不过反噬极弱,对人体伤害几可忽略不计。在你的血脉觉醒后,你每一次使用道术实际上都在不断锻打你的身体。” 风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那位引导者是如何做到的,竟能让你成功以普通人之身承受住道术力量的,而没有在第一时间爆体而亡。” “时至今日,你的身体虽然濒临极限,但其承受力也大大提升了,若能成功跨越过去这关口,你便能一举胜过普通道门子数年苦功。” 张崇露出尴尬的笑,摸了摸后脑勺,没法回答。 纱罗插口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有什么办法让这小子在神皇祭期间能派的上用场吗?” “喂!要不要这么现实啊!只在神皇祭内有用就可以了吗?” 纱罗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风烈收回目光:“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力量增长速度过快,而你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无法承受更高的冲击。” “我的办法是,在你身上布置一个小型法阵,将你那暴走的力量暂时封印。” 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不行!我还得去救璃香呢!” 纱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听到啦?所以我说,这小子完全是要色不要命。” 风烈摇了摇头:“你们误会了。我只能做到暂时的阻挡力量的持续暴走而已,说封印只是好听。” “实际上你依然可以使用道术,实力也不会有太多下降,只是无法再使出超过当前身体承受力的力量。” “原来如此。”张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其实听不是很明白。 不过这种情况也确实很让人担心,万一打着打着他忽然莫名其妙的软倒,想想也确实不让人放心。 “那就来吧。”他说。 第3章 兰华:你休想抛下我 张崇瞪大眼看着。 风烈以血为引,在他胸膛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形。 大体是个圆,内里看起来像是几个古纂混杂而成的生造字。 只是简单的笔画勾勒,风烈却变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最后一笔成型的瞬间,血字图闪过淡淡红光,旋即立刻黯淡下去。 张崇好奇的摸了下,那明明只是描绘的图案却仿佛烙印似的深嵌胸口,抹之不去。 他活动了下手臂,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变化。不过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脑袋晕眩的程度下降了,身体又逐渐恢复了力气,就连那鬼哭似的呻吟都逐渐远去。 张崇奇道:“这就行了?” 风烈擦了把汗:“这是个缩减版的封源法阵,原型是执法者用来封印控制道门叛徒用的。” “我略作了修改,现在这法阵会将你一次性能调动的道术力量,控制在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之下。” 张崇恍然大悟:“相当于多了个调节阀门,控制我每次出力大小的上限?” 风烈嘴角一抽:“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这么理解没错。” 纱罗绕着张崇走了几圈,眼里放光,嘴里啧啧赞叹:“真是神奇的力量。”说着伸出手来,想要直接感受两把。 张崇一寒,赶紧拉起衣服连退两步。 拳捏紧,手臂上电火跳动,哔哩哔哩作响,闪烁两下,却忽地断电似的沉寂下去。 张崇眨了眨眼,未等深思,便被风烈按住了。 迎着张崇疑惑的目光,风烈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身处猛鬼众大本营,身边可都是吸血鬼,不知道哪里就藏着不为人知的强者。随意的释放力量,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顿了顿,看了纱罗一眼:“虽然有她的‘朋友’帮忙遮掩,但我们还是低调点好。反正也只剩两天了不是吗?” 张崇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抱歉抱歉,我忘了。”他下意识的看向纱罗,却见她正移开目光,落向简易的房门。 敲门声随之响起。“咚、咚。” 道门子们和纱罗对视一眼,无声无息的各自退到角落、分散站立。 既遇上兰华,纱罗原本的伪装打算就泡了汤。虽然兰华表现得没有敌意,但谁敢把命赌在这上面呢。 张崇和众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日日野和一条,张崇不由松了口气。 “坂井兄弟!!!”日日野眼中的兴奋之色都快要满出来了,他兴奋的叫了声,身体向前,像要扑过来一样。 “打住打住!”张崇赶紧伸手拦下,他看向一条,“他这是怎么了?” 一条推了下平光眼镜,目光奇异,笑道:“坂井兄弟别怪他,他这是兴奋过度了。” 张崇有些摸不着头脑:“怎、怎么了?” 没等他想明白,那边厢日日野已经嚷嚷开了:“坂井兄弟!你不用再瞒着了,我们都知道了。” 张崇微微眯起眼:“哦?你们知道什么了?” 一条低喝道:“日日野!” 日日野赶紧压低声,略带抱怨的道:“坂井兄弟,我知道你低调,但你这也太低调了吧!” “‘风雅’的招呼都打到大和田组长那去了,说会调人直接过来保护、咳咳咳……来‘辅助’你了。” 他顿了下,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腆着脸追问道:“上次麻美姐说她和兰华大人出身同门,该不会是真的吧?” 派人?张崇心一紧,旋即反应过来。 兰华这是在替纱罗收尾,给她的“同伙”们安上了一个合法身份啊。 显然兰华和纱罗完全不止“余情未了”这么简单的关系,这特么的根本是无条件信任啊! 一百多年没见,刚见面就敢直接帮纱罗背书。难道兰华就完全没想过,纱罗是来搞破坏的吗? 张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啊,我也不清楚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个啊。” “啧啧啧,麻美姐对你真好啊。”日日野一脸羡慕嫉妒恨,那小眼神简直了。 张崇牵了牵嘴角,不忍心打破他的妄想。 “好了日日野,别忘了正事。”一条笑着打断了日日野,“坂井兄弟,大和田组长已经和岛田大哥说了。” “届时‘风雅’派来的人就由你负责,独立成组,编制归入岛田小队,直属大和田组长指挥。” “到时候肯定会给我们安排‘最好’的活。坂井兄弟,这都是多亏了你啊。” “啊、是吧、啊哈哈、哈哈……”张崇已经在担忧真相暴露后该怎么收场了。 不过仔细想想,猛鬼众马上就要进攻地下皇城了,到时他们趁乱直闯祭典,不管成败都是惊天大事了,这还收场个屁啊。 紧接着他忽然一怔,该不会纱罗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敢这么七搞八搞吧? 一条微笑忽顿,眼神越过张崇肩膀往后看。 张崇心一磕楞,肩后已探出美丽头颅。 纱罗泰然自若的打着招呼:“哟,日日野小弟,你好啊。” “麻、麻、麻美姐、姐、姐姐大人您好!”日日野舌头打了结似的一阵磕巴,猛的一百八十度鞠躬到底。 一条微微一怔,旋即恭敬行礼:“拜见麻美大人。” “不用叫大人啦。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呢。”纱罗掩着嘴笑,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完全是一副被奉承得很爽的模样。 在张崇这种知情知底的人看来,这演技就太可怕了,拿奥斯卡都不是问题。 一鏉看了她一眼,仍是恭敬的道:“您过谦了。早在幕末时,‘风雅’的大名就已响彻东京,九凤院大人最忠诚的追随者,猛鬼众最强的精锐战力。” “您以及其他‘风雅’的前辈,都是我等兄弟一直憧憬的对象。没想到竟然真有一天能和您们并肩作战,这真是我等梦中也会笑醒的美梦。” “啊啦,你可真会说话。”纱罗噗噗噗的笑起来,她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肩膀,老气横秋的道。 “小伙子,我很看好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做事?我可以特别引荐你加入你梦寐以求的‘风雅’哦。别看我这样,兰华、嘻嘻、兰华大人可是和我关系很好的呢。” 连“风雅”都能派来给你弟弟当保姆,你们的关系当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日日野完全是一副被蛋糕砸中的痴呆表情,一边用力扯一条衣袖一边低声催促道:“快答应啊一条,你还想什么?” 一条却只是微微一笑,态度恭谨却委婉的拒绝了,旋即告辞。 按他的说法,这营帐就归即将到来的“风雅”成员使用了。至于原本的岛田小队,则被安排到旁边不远。 张崇都无语了。要说这中间没有兰华插手,打死他都不信。他都不知道是该吐槽兰华和纱罗的羁绊太深,还是先担忧这意外的状况可能引发的意外。 现在只能祈祷的是,希望兰华这一系列动作,没有招来什么不该有的目光就好了。 毕竟他们这些人可真的是见不得光。 众道门子看着纱罗的目光都有些奇异。 乌恒的反应最直接,竖起大拇指吹了个口哨。 对东瀛吸血鬼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猛鬼众和禁卫军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纱罗身为禁卫军地位仅次于无道白夜的第二人,竟然在猛鬼众也是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这已经不是仅仅牛逼能形容的了。 感受到众人“火辣”的目光,纱罗也是干笑两声,抛下一句“我出去安排下”就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一出门,笑容就从纱罗脸上消失了。这不是她原本的计划。 禁卫军与猛鬼众的渗透是双向的,她在猛鬼众中当然不是一点倚仗都没有。但和兰华这么早再会,绝对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往着营地角落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果然便见到了兰华。 纱罗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同于之前两边人多口杂,双方默契的没有深谈。 兰华直接就做出了安排帮她扫尾。她也得以暂时不用面对愧疚的友人,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明明重逢的这一幕早已在梦中想过无数次,明明见面时想说的话早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但到了面前,纱罗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会来找我? 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 为什么故意躲着我? 为了保护你。 …… 纱罗挣扎了半天,嗫喏着嘴唇,开口却是:“你不该来。” 兰华沉默,平静的看着她。 “别赌气!什么四天王之类的虚名保护不了你。”纱罗以为他不在乎,不由得着急起来,越说越快、越说越顺。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猛鬼众举事在即,神道一家独大,绝不容许内部继续这样一盘散沙下去。” “就在几天前,同为四天王的贤者芳村已经被神道打成叛徒,四十七支部尽数臣服。” “影落夜枭一向神出鬼没,近几年更是彻底销声匿迹,说不好早就被暗中干掉了。” “狂风神道今日已是猛鬼众实权领袖,所谓的四天王里只剩下你了。” “你以为他会放任你这样分薄他的权威吗?你在这时候来见我,若是被他发现,你……” “所以你又要躲着我吗?” 纱罗一窒。 “所以这次,你又要自己去做那些非常危险的事情了,对吗?” 纱罗想反驳,但在那双平静的眸子下,话却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所以一直避着我。我想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大概也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也知道你加入了禁卫军,我明白你的担心,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 兰华微微一笑,倾尽天下。 “这次你休想抛下我。” 第4章 自由的钟声 兰华脚步轻盈,像是要飘起来一样。 脸上挂着的不再是平时常见的那种模式化的“温和”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即便是再陌生的人,也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陌生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与他齐名多年,同为猛鬼四天王的神道了。 神道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厅正中央,面无表情的望着兰华。 兰华笑容微僵,微微眯起眼,想起片刻前纱罗所讲的东西,不由心下一紧。 比起下层那些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兰华自然清楚。 当日在猛鬼众至高会议上,挫败了叛徒芳村的阴谋,击退来犯无道白夜与十刃,拯救了猛鬼众各地领袖,其实是忽然现身的导师。 但正因为如此,兰华才更明白,得到导师全力支持的神道,说是今日猛鬼众真正的实权领袖,可一点都不夸张。 但神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这里只不过是区区第三要塞,集结的兵力更多的是猛鬼众的外围组织,甚至是外围组织的外围组织,还有一些与猛鬼众类似的抵抗组织。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轮不到兰华来负责。 要知道这几年来,他相当于自我流放在外,空有个四天王的虚名,除了直属的“风雅”外,几乎没有任何掌控的势力了。 要说这些人是乌合之众未免过了,毕竟也是和禁卫军纠缠多年而不倒的存在。 但真要说战力的话,主要还是要看第一要塞集结的猛鬼众本家精锐。 退一步来说,哪怕是第二要塞内那些猛鬼众成员整合而成的兵团,也比第三要塞的杂牌军强大得多。 在这紧要关头,这马上就要对这国家的真正统治者发起决战的日子前。 身为明面上猛鬼众最高领袖的神道,为什么没有坐镇在最安全也最重要的第一要塞,而是出现在这里? 是神道发现了纱罗? 兰华悄悄松了松手指,杀机暗起。 猛鬼众也好,禁卫军也好,都无所谓。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他根本不在乎,除了纱罗。 杀了神道,叛出猛鬼众,对兰华来说毫无负担可言。 麻烦的是,没能料到神道突然出现,事先没有任何安排。 身处猛鬼众腹地,若是不能一举杀掉神道,战斗稍微拖延,再想脱身就难了。 然而,在杀机微动的瞬间,兰华忽然浑身一寒,不敢寸动。 三道……不,七道,不,更多!同时有十数道强横的气息锁定住他,每一个都是相当于四天王级的强者。 但这正是问题所在! 猛鬼众什么时候突然冒出这么多超级强者?他们之前藏在哪里?在做什么?又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就为了杀他? 即便是被称为猛鬼四天王,拥有弦之兰华的称号,但兰华从不狂妄自大,更不觉得他值得神道出动这么大阵容来杀他。 是的。兰华忽然反应过来了,若真要杀他,他们绝不会让他发现。 在十数个同级别的强者偷袭下,他不死也要重伤,提前释放气息完全是多此一举。比起围杀,这更像是震慑。 濒临死亡的恐惧,无力反抗的绝望。 人类也好,血族也好,不管什么生物,越接近生死恐惧,也就越近自我的本性,也是最容易被驯养的时候。 “你是唯一的阻碍了。”纱罗的话又在耳旁响起。兰华却忽然冷静下来了。 他右手抚胸,左手负在身后,微微鞠躬,低头。 杀气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双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一瞬间,却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激烈恐怖。 兰华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擦身而过。神道的气势是如此强烈,赤裸裸的毫无遮掩。 这绝不是兰华所熟悉的那个神道!在他不在的这些年,猛鬼众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华再抬头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神道身后的吸血鬼们。 札幌支部长雾岛,青森支部长大守……里面倒有大半的人不算陌生。 那危险的气息,竟是从这些“熟悉”的人身上发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哪怕这几年兰华不怎么管事,但基本的情报还是有的。 不客气的说一句,如果之前猛鬼众各支部长就这么强的话,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四天王成名? 更何况,这些人他又不是完全不认识。 别的不说,兰华这几年几乎都待在神奈川,神奈川支部长西尾是什么实力他很清楚。 是什么让他们短短时间内实力暴涨?神道,亦或是,导师? 连这些人都这么强了,那么作为导师极力推动的钦点领袖,神道的实力又去到了哪个程度呢? 兰华心下微颤,他倒不担心自己,反正他对猛鬼众的权力什么的本就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担心与猛鬼众处于敌对状态的纱罗。 兰华重新低下头,刘海垂下遮住他的眼,他轻声道:“阁下,您怎么来了?距离计划发动不是还有两天吗?” “没有两天了。神皇祭提前了,我们自然也要提前。”神道慢慢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兰华走去。 兰华猛的抬头,满脸惊疑。 神道正从身旁经过,手落在兰华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轻声道:“最后一战,从现在开始。” —————————— 营地中,张崇正跟着风烈学习道术的一些基础知识,然后便听见了忽然响起的钟声。 他想起来时所见到的,四处林立的巨大警钟,不由一惊。 难道禁卫军杀过来了? 但很快他便知道不是。 所有的钟声都响了起来,交流汇聚在一起。 苍凉,古朴,激昂,跳动着浓烈的战意。 那不是警号,那是战歌! 道门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一个一个站了起来,脸色严肃。 风烈停下讲解,带头走出门去。 喧嚣的要塞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激昂的钟声肆意回荡。 当!当!当! 心脏跟着跳动,跟着激昂起来。 钟声骤停,天地间一片肃杀,所有人都望着要塞最中央的堡垒。 “渣滓、废物、虫豸,血统不纯的杂种,杀不尽的阴沟老鼠……” 是神道!张崇稍楞了下就反应过来。 那不是扩音器这种现代科技放大的假声,听起来就像是他就在你身旁说话。 神道的声音不大,既不愤怒,也不激昂,和那震撼的钟声刚好形成强烈的对比。 张崇感觉耳朵嗡嗡嗡的,像是隔着一层纱布,但下一刻,便被此起彼伏的怒吼吓了一跳。 “这就是我们!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眼中的我们!明明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他们是贵族,我们就是贱民!他们是统治者,我们就是叛徒!” “他们拥有整个国家,我们却只能躲在下水道里苟延残喘!他们吃着最上等的血食,我们却连填饱肚子都要被他们追杀!凭什么?!” “是他们比我们高贵吗?” “不!” “是他们比我们强大吗?” “不!!” “还是我们就该是天生的奴隶?” “不!!!” “拿起你的刀,捡起你的剑!就在今天,告诉他们,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让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将那腐朽的王座和他的主人一并埋葬!” “伪皇必死!” “自由永存!!!” 仿佛一瞬间,要塞就变成了火山。 所有人心中的愤怒、不满、野心、理想就是那滚烫的岩浆,沸腾着即将喷发! 肉眼所见中,所有的吸血鬼们都疯了。 他们高声呼喊着口号,乱糟糟的,却充斥着同样疯癫的狂热。 不一会,繁杂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了单一的字眼,那是积蓄千年的怒吼——“战!战!战!!” 唯有张崇毫无触动,他撇了撇嘴:“什么鬼,讲得很好吗?反应这么大。” “啧,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动漫里比这热血沸腾的宣言多多了,你说对吧?……” 他回头去看道门子们,却猛的吓了一跳。 却见乌恒竟也是一脸狂热,高举着双手,大声狂吼——用的汉语。 好在附近已是一片狂热海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要不然怕是立刻就麻烦了。 再看冷青已经抽刀在手,不断的摩挲着薄如蝉翼的血红妖刀,垂着头呢喃自语,神情诡异。 一旁的风烈双眼赤红,狂热神情忽隐忽现,牙关紧咬、双颊紧绷、肌肉抽搐,腮帮羊癫疯发作一样的乱抖。 张崇下意识的倒退两步,心道:卧槽不是吧?就算神道的发言真的很热血,但是东瀛吸血鬼的战吼,和你们道门子有个p关系啊!这也能影响你们这么深?还是说,这是个敌我不分的范围技? 张崇再看去,却发现情况不对。 风烈眼珠子乱转、眼中透出焦急,眼神和脸上神情完全不搭,就像是精神和肉体各自分离的精神分裂症份子。 张崇心叫不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道门子们这情况明显是着了道。他想了想,动漫里类似的情况一般都是,男主抱着女主一顿嘴炮就搞定了。 仔细打量了风烈一会,尤其重点在他喉间来回扫视n遍,确认了对方不是喜闻乐见的“女扮男装”戏码后,张崇干脆的放弃了这种选择。 剩下的参考似乎只有初中语文课本里的范进中举了,于是他举起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风烈眼前一黑,本就摇摇欲坠的抵抗差点瞬间崩灭。 好在他的脸和张崇的手掌亲密接触的瞬间,那种奇异的狂热影响瞬间消失,仿佛从世界中被隔离出去一般。 抓住那极短的瞬间,风烈双手迅速结印变幻,脸色由红转白,眨眼间便不见一点血色。 旋即飞快的撕下衣角团成几团,往身旁一蹿,直接塞进乌恒冷青耳中。 双手顺势一带,拖着两人一并坐倒,双手分开按住两人肩膀压下。 指尖互挑、食指划破,各抵着两人背心飞快的书写出几个纂字似的连符。 须倾,伴着他一声轻喝,乌恒和冷青齐齐一震,双眼自狂热逐渐变得茫然,再慢慢的一点一点变得清醒。 冷青跳起身来,眼中有羞恼闪过,她寒着脸对着风烈点点头,脸色难看。 乌恒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骇然色变:“好厉害!” 第5章 狂热赴死 “发生什么了?”张崇一脸茫然加疑惑,挠了挠头,“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突然如临大敌的?” 风烈凝望着要塞核心,满脸凝重:“好一座幻术大阵。”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座要塞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幻术法阵。” 张崇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在要塞里布下了幻术大阵?” “不。”风烈目视张崇,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意思是,这座要塞本身就是一座幻术大阵。那些钟声就是发动的引子。” 风烈低声道:“它会放大人心底的情绪,并借由周边情绪的集合反向感染,达到煽动狂热的效果,除了幻阵发动者所处的核心位,其他人皆难幸免。” “就在刚才,突然有人发动了幻阵,再利用言语中的挑逗,放大听者心中的狂热战意,让所有人短时间内集体陷入狂热,短期内这就是一支意志统一悍不畏死的铁军。” “这本是古代沙场决死前常用来激烈凡人士气的极端之法,没想到竟然会被用在这。”风烈顿了顿,又道:“看来她们说的是真的。” 至少关于“猛鬼众这个东瀛血族大敌,竟然是东瀛血族两大支柱之一的秦氏扶植的”这一骇人听闻的故事,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 毕竟,在东瀛能建造这么一座幻术大阵的要塞,除了秦氏别无他家。 张崇先是一呆,待想明白其中含义时,悚然色变,急急问道:“这幻阵,它的效果会持续多久?” 风烈紧盯着张崇,似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出异样来——难道这小家伙真的不明白? 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他竟然能完全免疫这么强大的幻术大阵,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甚至是恐怖的事情! 良久,风烈叹了口气,张崇看起来一脸迷糊的样子,恐怕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也的确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好时机。 这种变态的东西持续效果自然不会太久,发动这法阵的人当然不会只为了提振下士气。 风烈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两天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变故,但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没有说的是,这种幻术会造就诸多悍不畏死的狂热战士,但同样也会让他们失去大部分理智。 更多的是用在完全不需考虑后路的决死冲锋上,而不是大战之前。 这种做法根本不像是反抗军,更像是用来制造混乱的敢死队,也即是所谓的炮灰。 “可是我们……”我们还没准备好啊。 纱罗的计划、秦子瑶的计划、项燕赵的杀神三章,都还没准备好。 现在就开始的话…… 肩膀忽然传来拍打,张崇回头。 乌恒一脸严肃的道:“战斗永远不会等你准备好。” 张崇语塞。 道理是这样没错啦,但这话从乌恒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而且说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张崇猛的一击掌,他想起忘掉的是什么东西了。 “糟了!”他大喊,“纱罗!纱罗也在要塞里,她不会也陷入幻阵了吧!” 风烈嘴角一动,正想说些什么,眼瞳却骤然紧缩。 下一刻,纱罗的声音已经在众人身后响起:“啊啦,小张崇竟然这么担心人家。真是让姐姐我好感动啊。” 众人猛的回头,却见纱罗正站在身后不远,满脸笑意,哪有半点狂热的样子。 张崇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啦。要是还没开打,你这‘导游’就直接完蛋,那还玩个p啊。” 笑容一僵,纱罗柳眉倒竖,似笑非笑的道:“哦?也就是说,只要路带到了,我就没用了是吧。” 张崇下意识的答道:“是啊,带完路后,还要你干嘛?” 话未说完他便察觉不对,下意识的捂着嘴,一脸尴尬。 他当然不是救出璃香就完了,而是准备带着璃香一路跑路回国。 从这点来说,整个东瀛血族都是张崇的敌人,自然也包括了纱罗。 只不过纱罗暂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大家暂时站在一起而已。 当然,这事张崇心里想想可以,但直接说出来摆明了要“过河拆桥”,这就很尴尬了。 最关键的是,这“河”还没过啊! 纱罗捏着拳头劈啪作响,哼哼冷笑:“小张崇,你这可真是不厚道啊。” 张崇一脸尴尬,果断赶紧赔笑。至于节操是什么的,能吃吗? 风烈却微微眯起眼,插口冷言道:“不厚道的是你吧。” 张崇微微一愣,却见纱罗微笑的回望着风烈,脸上一丝异色也无。 “风君,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是一直在尽着盟友的责任呢。混进猛鬼众,提供庇护,就算有变故,我也……” “说得真好。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风烈用力的挥了挥手,语气冷漠,仿佛一言不发便要拔刀砍人似的。 纱罗却毫无所觉似的,轻轻的拍了拍嘴,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从一开始就在咯。”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风烈甩了甩手腕,那能自由操纵风元素伟力的手指轻轻曲起。 “嘛嘛,说什么‘陷阱’啦?太夸张了吧。只是个小小的考验而已。我啊,可是坚定相信‘盟友’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呢。” 纱罗微微一笑,眼眸中却毫无半点笑意。 未完之意溢于言表,显然如果过不去这小小的“考验”,那张崇也好、道门子也好,自然就也是炮灰的一部分了。 乌恒、冷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上来,隐隐将纱罗围在中间。 张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即便再不通世事,也感觉到气氛骤变。 外面狂热的欢呼就像是异世界般遥远,房间内一片死寂。 风烈微微眯起眼,良久,微微一笑:“那希望接下来您的计划也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纱罗慢慢收起笑,她认真的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不会。我们也没有让人‘失望’的机会。” “走吧,战斗开始了。” 她转过身去,走进狂热的人群。 不,那已是一支军队。 向着死亡冲锋。 —————————————— 神皇祭,血族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庆典。 这是一场属于全血族的狂欢。 地下皇城已经彻底变成欢乐的海洋。 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都处于一片狂欢之中。 各种新鲜的食材敞开了供应,就连平时看得极严的活食也开放了。 各种安排好的祭典活动,在皇城各处依计划的次序展开。 哪怕上头忽然传来的命令,让这次神皇祭又提早了时间开始也没有产生多少混乱,毕竟一切早已是惯例。 各地来朝圣的身份低贱的血族们,自发的聚集到城外的流魂街去,混一口饭吃,或是抱着被大人物看上的美梦四处寻找机会。 往日也不是没有被跑到流魂街“微服私访”的大人物看中的先例,只是终究稀少罢了,却挡不住一堆“上进”的血族们。 而不知为何,今年来的家伙尤其多,也就格外的吵闹。 换做往日,守卫皇城的禁卫军们绝不会放任他们如此放肆。 但每当神皇祭的时候,就连无道组的精英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对来说,还是皇城内城核心区反倒安静许多,就连外城的喧嚣传到这,也在各种既有的结界阻挡下变得寂静。 内城核心中的禁区,皇居之前,是一座足球场大小的巨大广场。 正北是镌刻着盘龙、高达数十丈的巨大石门,若是凑上前去,会发现门上各种繁琐的花纹细节,简直丰富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故老相传,血族千年来的皇就沉眠于此。偶在神皇祭上短暂苏醒,留下模糊不清的神秘旨意,经由皇左近侍秦氏的解读宣旨后,便是东瀛血族们不可违背的绝对意志。 此刻,广场中央,来自神社的巫女们跳动着古老的祷神舞。 其他三面高台上,血族大佬们汇聚一堂,禁卫军、秦氏,驻守各地的血族头目,所有够资格的血族都到齐了。 只是比起往日,不少座位都空了,特别是隶属禁卫军的众多席位都出现了空缺。 反倒是秦氏一族,却一反常态的全员出席,甚至不少一看就知道是老家伙的老家伙们也冒了出来。 秦子航坐在所有位置中最显赫的那个,脸色淡然,却藏不住眼中火热。 今天,就是今天,千百年来的等待,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今天过后,禁卫军再也无法与秦氏为敌。 今天过后,秦氏将真正统治整个东瀛。 今天过后,他秦子航,将成为血族新的皇! 秦子航望着广场中央,视线却早已穿过城墙,望向远方,仿佛看见那滚滚的黑潮从地下通道中层层涌出。 漫天的喊杀声混着血气迎面扑来,耳旁回响着刺耳的警号,他将踩着血与火登基为皇。 不,不是错觉。 四周的骚乱声病毒般蔓延,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刺耳的警报。 那是从安置至今,足足两千年从未响起的烽火。 极个别知情者稳如泰山,更多的不知情者骚动着,禁卫军们看向“无道白夜”,秦氏们看向秦子航。 秦子航稳如泰山的端坐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无道白夜”呵斥道:“怎么回事?” 所有吸血鬼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不少禁卫军脸上露着愤怒,只是近期禁卫军内部大变,身旁诸多陌生脸孔寒着脸,缺少默契无法统一行动。 即便如此,现场气氛也立即紧张起来,秦氏与禁卫军两大阵营分庭抗礼,隐隐对峙。 “无道白夜”缓缓睁开双眼:“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常见把戏罢了,秦家主不必大惊小怪。” 秦子航义正言辞的道:“总队长阁下,守卫皇城不仅是陛下赋予尔等禁卫军的神圣职责,也是每个血族成员的天然使命。” “如果禁卫军力有不逮的话,希望总队长阁下暂时放开门户之见,让我秦氏也尽一把力如何?” 一片冷笑。 大部分混血出身的禁卫军,凭什么和纯血贵族秦氏抗衡两千年? 正是因为他们牢牢的把握着军权。而其中“守护皇城”更是重中之重的最大权利! 无道白夜除非脑袋被驴踢了,要不然绝不会答应秦子航的“好心”。 什么叫帮一把手?趁机渗透,光明正大的分割禁卫军的权力,才是秦子航的目的吧? 这不是秦氏第一次试探,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就连秦氏子弟们也是毫无反应,只是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凝重了三分。 但“无道白夜”的反应却让众人一惊。 “好啊。”无道白夜说。 一个秦氏长老脸色僵硬,转头对着旁边的另一个长老说道:“喂,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无道白夜说‘好’?” 另一个秦氏长老也是脸色呆滞:“看来我也出现幻听了,我听到的也是‘好啊’。” 禁卫军那边的反应更是骚动,只是无道白夜积威甚深,在无道刹那失踪、纱罗“叛逃”、禁卫军大清洗后的现在,更是一人独大。 谁也不敢说话,只是拿眼去看他,就像是秦氏贵族们一样。 “无道白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就在一瞬间,禁卫军掌控数千年的权力,便被他轻易的分了出去。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禁卫军人这么干,不,甚至只是想一想,都会立刻被打成叛徒碾压。 但他是无道白夜,禁卫军最高领袖,在刹那纱罗都不在的现在,谁也无法反对他的决定。 禁卫军们一言不发,秦氏却是不由骚动起来,不少年轻的族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眼巴巴的望着秦子航。 “开始吧。” 秦子航微笑颔首,早已准备好的安排一道道传出,亲信的秦氏族人们一个个领命奔赴前线,执行他事先安排好的计划。 对,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拥有公开介入禁卫军权力的正当理由是计划的一部分。 合情合理的调开身边的亲信给“无道白夜”创造时机,是计划的另一部分。 在之后的战斗顺便清洗掉不听话的老家伙们,是计划的第三部分。 等到一切顺利结束,亲信们带着集结控制好的血族们亲眼见证“无道白夜”的背叛及败亡。 届时力挽狂澜的秦子航,便可理所当然的登上东瀛血族统治的真正顶峰。 志得意满的秦子航完全没有注意到,“无道白夜”的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秦氏这边。 他只是望着广场中央,祷神舞正进入下一个阶段,巫女们向着两旁渐渐分开。 手持着雪白魂幡的神社守卫正在入场,中间身负枷锁、只着一袭白襦袢的,正是当代神巫女,璃香。 “无道白夜”眼神中波澜微起,一瞬即逝,旋即化为死寂。 远处,喊杀震天! 第6章 燃烧的皇城 高桥混杂在人群中,身上挂着冲锋枪,踉踉跄跄的往前冲。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葬仪社的同志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腰间插着雪亮的武士刀,手提着枪,举着大义的旗帜,向着皇座冲锋。 战士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扑上去,那些吸血的怪物们倚仗着远超凡人的素质垂死反击,却最终败在人类的勇气之下。 他们或许会损失惨重、伤亡殆尽,但人类终将会取得胜利,在熊熊燃烧的东京地下升起明日的希望。 高桥也想过,吸血鬼们累积千年底蕴深厚势力庞大,也许他们会集体战死在古老的城墙下。 厚重的石墙砸在他们身上,血肉飞溅,成为照亮后来者前行道路的新火炬。对于ge命者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但高桥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入目所见皆是陌生面孔,脸上带着狂热或迷茫的表情。 他们有人类,有吸血鬼,有拿刀有拿枪,还有高举着大海碗的,里面还有没吃完的拉面,飞溅的汤汁打着旋儿,洒在脸上有一种荒谬的快感。 高桥满心迷茫,他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只隐约记得四周响起欢呼,等清醒时已经被裹挟在巨大的人潮中。 他想要找到葬仪社的同志们、找到两仪,但很快发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汹涌的人潮将所有个体全部碾为渺小的浪花,高桥亲眼见到某个不小心摔倒的倒霉蛋,直接被无数只脚踩过,再也没有爬起来。 所有人都只能被动的向前走,向前跑,向前狂奔,直到那座古老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皇城! 不需任何言语,只要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正是东瀛数千年来真正的心脏所在,血族的大本营。 高桥心脏狂跳,再顾不得前因后果。 多年魂牵梦萦咬牙切齿所在就在眼前,刚刚泛起的一丝清醒疑惑旋即又抛到九霄云外。 脑海中被狂热的战意全部占据,高桥举着枪跟着放声大吼。 无数个“高桥”在放声大吼,仿佛一夜回到了千百年前,武士们狂吼着发起必死的冲锋,却毫无畏惧。 但时代变化,如今早已不是单一士气决定战争胜负的年代,即便是禁卫军们,也早就配上了新式的枪械。 如果放在往日,这种粗糙到可以称之为送死的冲锋,恐怕连那座城墙都碰不到就会被粉碎殆尽。 但诡异的是,那本该固若金汤的铁壁却仿佛纸老虎般一撮就破。 因为有人比他们更早发动了进攻,那是来自游魂街的“游魂们”,他们本就是猛鬼众的起源以及先锋。 前仆后继的反叛者们轻而易举的攻入了地下皇城,一路势如破竹,直到逐渐逼近内城,这才开始遇到零星的抵抗。 强大的禁卫军武士们仿佛集体从梦游中忽然清醒过来,一个一个冒了出来,仓促的展开迎击,却被汹涌的人潮轻易碾碎。 更多的反击正在醒来,禁卫军们边战边退,依托着熟悉的地形开始逐步展开防御、对峙,甚至反击。 整个地下皇城外城被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战场。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此起彼伏,人类、吸血鬼、猛鬼众、禁卫军,彼此犬牙交错、混乱厮杀。 血流成河。这不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只是写实的陈述。 高桥端着枪冲锋,身体的机能被催发至极限,仿佛连痛觉都消失了。 直到枪炮声骤然停止——子弹射空——眼前那决死暴涨的刀光和狰狞的残破鬼脸,生物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才一下将他拉回人间。 我这是在哪? 我这是要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 巨大的荒谬,快进的现实,颠倒的错位。 高桥还在恍惚,那雪亮的刀光已经当头砍下。 斜刺里却忽然插入一道闪电,片刻之后,高桥才听到那呼啸的破空声和哐当的断刃声。 袭来的武士刀齐根而断,偷袭的禁卫军还来不及泛起疑惑,头颅冲天而起,血如喷泉,喷了高桥一头一脸。 高桥猛的打了个寒颤,失声惊呼:“张崇?!!” 张崇按着他肩膀飞快的卧倒,发上冷风嗖嗖,一排子弹就擦着两人头顶飞了过去。张崇拉着高桥就地一滚,躲到某排断墙后。 两人狼狈的靠在一起,少年倒抽一口凉气:“我说高桥,你这体质莫非是呼唤灾难的男人。每次见到你都这么惊险。” 高桥嘴角抽了抽,想笑,但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不过张崇看着他狼狈至极的模样,心下戚戚,忍住了没有吐槽。 高桥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连串急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陷入一种疯狂,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计划、计划根本不是这样子的!你、你苦笑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崇下意识的一拉嘴角:“我苦笑了吗?呃,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我赶时间,而且……” 他看了看左右,左边战火燎天,右边血肉纷飞。张崇摊了摊手:“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吧?”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喝。 高桥浑身一寒,仿佛被什么怪物盯上了似的,那是生物刻在dna中对天敌的恐惧。 他不敢回头,却从张崇的眸子里看见了那团倒影。 美好的身材,美丽的容颜被统统忽略,只有那犹若鬼火的两点血红直直映入,深入骨髓的冰冷。 “马上好!”张崇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按着高桥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飞快的认真说道,“高桥,赶快回去。这是个陷阱!” 高桥瞳孔一缩,微微张口便被张崇打断。 “别反驳,听我说。这里面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简单来说,猛鬼众反叛这事秦氏早就知道了!” “这是他们故意将计就计设下的陷阱,针对禁卫军的。葬仪社也好、猛鬼众也好,甚至谈不上目标,只是他们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炮灰。” “所以,赶紧走,带上你能带走的所有同伴,有多远跑多远。我知道你不怕为理想牺牲,但也别随随便便把命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 高桥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他早就觉得一切已经失控了,只是身处局中,茫然失措,无法确认罢了。 却见张崇似乎犹豫了下,只听见他飞快的低声道:“……小心两仪,她是猛鬼众的人。” 高桥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两仪是猛鬼众的人?我的幻觉还没过去吗?喂,张……” 张崇却不等他回答,直接起身跟着身后怪物似的女人离开,重新杀入战场。 漫天的刀枪弹雨自两人身旁穿过,他们却依然维持着高速前行,每一跨步就是十数米,手中长刀挥舞,起落间便有血雨腥风。 两人所过之处,一切阻挡尽皆破碎。在街道另一边,与两男一女三道陌生身影汇合,毫不停留的向里冲去。 这就是雷帝吗? 高桥忽然感到眼角有些酸涩,却一点一点的捏紧了拳,脸色铁青,他低声道:“就算你是雷帝,你也不能……不能……不能……” “……两仪,你在哪?!” ———————— 两仪站在神道侧后方,习惯性的将自己藏进影子里。远处火焰冲天,却照不清她的表情。 神道双手负在身后,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眺望着燃烧的皇城,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眼中也有火焰跳动,那是导师曾描绘过的美丽画卷,终于在现实中掀起一丝裙角。 弦之兰华和东瀛各地地区领袖们等猛鬼众高层站在一侧,火焰照着他们的脸明暗不定。 谁都没有说话,不管之前还是现在,身背导师亲自授命任权,手掌猛鬼众精英大军的神道,已经是猛鬼众事实上的第一人。 在他们身后,身着黑色劲装的吸血鬼整齐的排列成标准方阵。腰间插着武士刀,胸前挂着突击步枪,神色冷峻,杀气冲天。 而在另一边,更有三十三道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斗篷下的究极怪物。 他们周身萦绕着尸山血海的气息,是由导师拨调给神道的最强支援,每一个都是涅盘觉醒的完美体。 猛鬼众真正倚仗的精英战士尽汇于此。 除此之外,不过炮灰。 不知过了多久,姗姗来迟的前线哨探带来了等待多时的消息。 禁卫军散乱一团的现状终于改变。 不少不请自来、活跃在战线上与禁卫军并肩作战的秦氏子弟们,正或主动、或被动的开始掌控起一盘散沙的禁卫军真正的指挥权。 在无道刹那失踪、无道纱罗叛变、“无道白夜”已被替身掉包的现在; 在禁卫军各番队队长下狱的下狱、被杀的被杀的现在; 群龙无首又陷入绝境的禁卫军们,在面临皇城失守、责任与荣耀尽失,生命面临绝境之时,他们又能怎么选择? 连秦氏都愿意不计前嫌携手抗敌,难道禁卫军还要死抱着仇恨和面子,任荣耀被玷污吗? 神道或许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却并不是对皇城内部的异样一无所知。 猛鬼众最大的支持者本就是血族年轻一辈中的激进者们,禁卫军中同情者众多,更不用说被秦氏搞得人心惶惶的最近了。 神道哈哈大笑一声,眼中却连半点笑意都无:“嘿嘿,秦氏……” 他挥下手,猛鬼众真正的进攻,开始了。 第7章 秦道 内城,其实只是血族内部的一种叫法。 地下皇城本身是没有内外之分的,只是年轻的血族们,习惯将古时所建的最初的皇城及早期扩建的部分,称为内城。 大致来说,内城部分是一个外圆内方的铜板状,由外至内一圈圈向内向下不断扩展。 占据了四个角的依次是禁卫军总部,古籍典藏室,秦氏庄园,以及神社。而被包裹在最中央最核心也是最深处的便是皇居。 内外城之间,并没有额外的城墙阻碍,但其守卫密度强度相对外城来说,有着质上的提高。 被幻术大阵所洗脑的狂热大军们,终于遇上了激烈的抵抗。 幻术的效果早已冷却,但战斗到现在早已停不下来,战友、同伴、朋友、亲人,每时每刻都有更多的人死去。 无论是猛鬼众葬仪社乃至禁卫军,双方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肯放弃,谁也无法放弃。 反抗军这边虽然是一只乌合之众,但禁卫军在秦氏暗中不断的拖后腿下,也是举步维艰。 再加上不久前禁卫军上层刚刚经过一番大动荡,指挥系统一片混乱。 再坚固的防御也挡不住来自内部的破坏,内外多重夹击之下,攻坚战从未开始便已宣告结束,战场从惨烈的巷战走向更加惨烈的巷战。 整座皇城都燃烧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绞肉场,持续不断的收割着生命。 混乱的战场上谁也没注意到,神道却率领着真正信赖的嫡系精英战力,毫不停留纠缠,一路狂飙突进、直捣黄龙。 他很清楚,真正的决胜之地在哪里。 无独有偶,张崇和道门子们跟着纱罗也是一路绕开主战场,通过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道,同样踏入内城。 之前看见高桥停下援手,只是个偶然。从幻术大阵发动的时候起,一切预定的时间表都已作废。 不管发动这一切的是神道,还是幕后操纵他的“导师”,乃至表面的大boss“秦氏”,又或者是秦子瑶所说的那只幕后黑手…… 纱罗也都只能咬牙切齿的说了声好,然后提早强行发动计划。 只是最关键的一环,纱罗的后手却因此出现了差错。 正如秦子瑶所说,纱罗可从不曾将希望寄托在张崇这些居心不良的外国人身上,她真正的倚仗是零番队。 “零番队”,隶属于禁卫军却又独立于十三番队之外的最强暗子。 能加入零番队的血族,无一不是历史上最杰出的武士。 他们使用各自的身份隐身在暗处或者干脆沉眠,直到接到“唤醒”的命令为止。 他们只听命于历代传承的首领及其继承者,传到这一代,便是无道刹那。 在无道刹那失踪后,理论上唯一能“唤醒”他们的,就只剩下尚未完全完成试炼的无道纱罗。 纱罗之所以混入猛鬼众,可不仅是为了借助猛鬼众的反叛计划,而是因为当时她唯一能最快联系到的“唤醒点”便在猛鬼众里。 只是还没等到对方回应,神道就提前发动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联系“零番队”已成泡影,这次真的得靠张崇和那几个道门子了。 想到这,纱罗的脸色怎么还好得起来。 更不用说,张崇中途竟然还有“闲心”去救个不相干的路人甲。她气得差点就想直接一击必杀轰过去。 好在几个道门子还是比较靠谱的,不管是杀人还是突破,都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这也是因为皇城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零星的小战场,多方势力绞杀在一块,谁也顾不上谁。 而他们这一小组人,实力强悍一心前突不纠结恋战,又有熟悉地形的纱罗带路,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真的是如鱼得水。 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要开始。 踏进内城的瞬间,他们便听见那隐隐约约的古老吟唱,越是靠近中心便越加清晰。 纱罗脚步骤然一停,脸色大变。她遥望着远方,喃喃道:“已经开始了……竟然这么早……这是,又提前了?” 咏唱礼赞、血祭圣飨,本该是神皇祭最后的一部分,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 如果秦子瑶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王诩马上就要复活了,而整座东京也即将沦为他血祭的对象。而最重要的四象阵却还没开始架设。 风烈驻足倾听片刻,也是脸色难看。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两只吸血鬼所说的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不管那准备复活的怪物是徐福还是王诩,对道门来说,都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坏消息。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在这异国他乡的陌生战场,拼上性命去厮杀了。 “没时间了……”纱罗喃喃自语着,她猛的自怀中掏出几张破纸分给众人。上面笔迹凌乱、线条粗糙,一看就知道是极仓促下赶工的结果。 但结合曾经看到过的皇城概略图集合,依然能看明白,这就是最后这一段路程的路线图。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内城上那几个关键节点的简单示意图。 凭着这幅简陋的地图,走出地下皇城自然是不现实的,但如果是作为分兵独行的指引,却有一定的可行性。 “没时间了。”纱罗又重复了一遍,她飞快的道,“最后的仪典已经开始了。你们都听见那吟唱了吧。那是咏唱礼赞,本该是整个祭典最后的一部分,但那该!死!的!提前了!!fuck!” 她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秦子瑶说的一切正在一一应验。咏唱礼赞既然开始了,神巫女必然已经被送往血祭现场,也就是皇居前的中央广场祭坛上。” “原本半路劫囚的计划行不通了,现在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至少、至少要赶在那怪物复活之前,先布下反转献祭大阵的后手,给秦子瑶和项先生争取时间。” “我知道大部分你们国家的人都不喜欢我们国家,我也知道道门子和吸血鬼是千年宿敌,但这座城市还有四千万普通人,至少民众是无辜的……” “至少这一次,恳请你们先暂时放下过去的仇恨,救救这座城市,救救这些无辜的民众。” 纱罗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的弯下腰去。 冷青一脸冷漠,乌恒嘿嘿笑出声来,他们都看向风烈。 风烈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起来。不用激我们。既然来了,我们就不会跑。我们比你更清楚,那个怪物有多恐怖。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我们自己。” “……谢谢,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血族上下永远铭记诸君大恩大德。” 道门子们对视一眼,各自选定一个方向转身离开。 路过张崇的时候,乌恒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机灵点,打不过就拖时间,等我们来。乌大爷说话算话,欠你的人情一定会还。” 张崇有些哭笑不得,竟然被乌恒说机灵点,但对他的好意还是很感激的点了点头。 风烈看了两人一眼,想交代下,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们失败,后面世界会不会灭亡另说,整个东京都被血祭,他们谁也逃不掉,不管交代什么都是多余。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明明只是来追捕个叛徒而已,怎么就变成组团硬怼灭世魔王拯救世界了呢? 张崇看着瞬间减员的队伍,心塞塞的:“这副本好难啊……” 手按上肩膀,他回头。纱罗的脸近在咫尺,未曾见过的严肃,以及疲惫。 她拽着张崇七拐八拐,绕到战场一侧停在某条小道前。道不宽,约莫两米,道前入口却躺满了尸体。 一个个死状凄惨,偏偏浑身上下看不出伤口,无比怪异。难怪整座皇城打得如此热闹,这里却一下子僻静下来。 纱罗指着这条诡异的通道:“张崇,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看见这条通道了吗?这是秦道,是我知道的最近的路。” “沿着它一直直行,一路往下就是皇城古广场,祭祀之所,皇居之前。” “禁卫军、秦氏、神社,所有血族的高层乃至最强武力,以及秦子瑶所说的幕后黑手,都会聚在那。” “璃香,也在那里。” 血往上冲,心脏狂跳,张崇克制着直接冲出去的冲动,用最后一丝理智问道:“通道上还有什么拦阻?” “这是用来向古广场输送食物的直通道,由秦氏把控。几千年来,上面布满了致命的幻术陷阱。” “对其他所有人来说,这是条死路。所以神道他们也只能走御道强攻,但你是个例外。”纱罗看了他一眼,眼神通透。 张崇心脏怦怦直跳,他想起来了,秦子瑶曾经说过“秦氏的幻术对你无效吧。” 是了!就是这个! “谢谢。”张崇向纱罗郑重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纱罗凑得极近,脸颊相贴,气息相闻,眼瞳放得极大,深深的仿佛直要落到心里:“听着!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东瀛血族最凶残的冷血士兵,他们每一个都是杀人如麻的疯子。” “这不是热血少年漫,千万别犯傻。想要救出璃香,你要比他们更凶残!更狠辣!更残酷!” “抛下你的理智、你的怜悯和所有不需要的感情。除了璃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敌人!绝!对!不!要!手!软!”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竖起大拇指,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嗯,交给我吧!” 纱罗目送着张崇踏进秦道,毫无异样的朝前奔跑,心终于松了一点。事情发展至今,终于有一点好消息了。 她望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低声喃喃:“希望红莲魔女有给你留下足够的后手。你可一定要多拖点时间啊。” 旋即转身,向着禁卫军总部奔去。 第8章 无间奈落 禁卫军总部地下深处,黑狱。 副队长级实力以上的重犯都被关押于此,由禁卫军无道组最精锐的战力看管。 同时,也是零番队为数不多的“守门人”之一所在。 上层的声音逐渐变轻了,连那吟唱都变得淡了。 纱罗猛的停下脚步。 走廊尽头,身着渔网似的忍者服的美少女低垂着头,原本光彩发亮的灿烂金发萎靡的耷拉着。 灯光忽明忽暗,将她的表情笼入阴影。 她就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一端,没有像往日一样藏在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里,不,她根本一点躲藏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等你。 不需要任何言语,纱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竟然真的来了……”苦涩的声音幽幽响起,连往日卖萌的口癖都忘了。 “八云……”美丽的女魔头轻咬着唇角,眸中黯然一闪而逝。紧接着警惕笼上心头,“你……在这里等我?” 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心念电转,转又想到,八云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幕后黑手的安排,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四象阵反转阵的存在? “您知道吗?我是多么希望再次见到您,又多么希望,最好永远不要在这个地方看见您!结果您还是来了,和总队长阁下说的一模一样,您竟然真的来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个假冒白夜的混蛋!纱罗急声道:“八云你听我说,白夜他——” “……骗子。” 纱罗眼瞳一缩,视野内八云身影骤然消失。 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时杀到的还有冰冷的苦无。 纱罗向前一倒,冷冽的杀机擦着头皮飞过。青丝断裂,仿佛曾经的羁绊。 锋锐刃锋如影随形,血腥杀机附骨贴皮。身下就是地面,躲无可躲,只有反击。 纱罗深吸口气,一拳轰向身下大地。 水泥土地面瞬间崩坏,强大的力量轰击下,破碎的碎石逆流上冲,向着纱罗身后倒射而去,仿佛箭雨! 纱罗头也不回,连战果也不确认,趁势左手在地上一撑,头下脚上翻天上踢,却毫不意外的落了个空。 顺势翻身跃起,向前脱离战圈,纱罗落地的瞬间,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剥夺了,连同五感。 “忍法·无间奈落。”纱罗喃喃自语,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到,一瞬间她便明白遭遇了什么。 记得八云曾炫耀的和她说起,所有落入无间奈落的敌人,无论是人类、血族,强大的禁卫军,甚至是精通幻术的秦氏,他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乃至近乎神秘的第六感直觉,都会被强制剥夺。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就算被捅了也感觉不到触感,只能无能为力的在虚无的空白中被任意宰割。 仿佛身处无间地狱,奈落之渊。 这正是忍术之神服部半藏,以人类之身将忍法推演至近乎于道的奇迹,被秦氏赞为足以媲美皇的幻术传承的,最强忍术禁法。 但纱罗更在意的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加强版的陷阱,一次又一次的针对她,仿佛猜透了她所有举动。 敌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对他们这么熟悉?无道白夜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落到“下落不明”的下场吗? 纱罗双手一抖,钢铁指扣上手,无形丝线下垂,无声无息的扩散开去。 神崎风华流弦术·蜘蛛舞。 蜘蛛的罗网展开,感知中却是一片空白。果然,不止是五感,连战斗直感也完全丧失了吗? 丝线断裂,尚未起舞的蜘蛛断裂在半空,神崎流弦流术最强索敌防御招式,瞬间被破。 纱罗揉了揉手指,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下子可麻烦了呢。”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那么这样如何?” 眼睛看不到,就不看。 耳朵听不到,就不听。 感觉不到,就放弃。 但肌肤被撕裂,肌体本能的应激收缩不会骗人。伤口出现,血液流向流速的改变,不会骗人。 肌体的应激性收缩反应会告诉她伤口的落点,也即是攻击的方位。 血液流向的改变会告诉她伤口的方向,也即是攻击的方式。 血液流速以及肌体反应速度加起来,可以倒推出攻击前后的距离。 一切真实数据汇总的结果,便是抵抗的方向。 八道伤口,纱罗在脑海中成功的建立起假想模型。 十七道伤口后,纱罗睁开了眼。 就是这里!左后侧三十七度,0.1秒后,距离刚好50cm!哈! 纱罗旋步半转,右拳破空轰出。 被剥夺的触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随之插进拳上的异物,却在肌体受激反应下感觉的清楚分明。 失败了。 不,并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了,曾经遇到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况。当时老头子说要怎么办来着? …… 八云就站在纱罗身前三米外,看着心爱的老板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挥拳。 她呆呆的看着,双眼通红,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泫然欲泣。 手上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身体却僵在原地,心中想起的是曾经欢乐的时光。 纱罗忘了,她曾经设身处地的替八云模拟过数种反击的方法,就为了替她弥补“无间奈落”的破绽。 谁知造化弄人,今天面对这一切的,却是纱罗自己。 “不管再怎么强大的人,在忽然失去了五感的情况下,本能的畏惧都会造成行动上的些许迟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单凭砍的方向来推测,是跟不上我的动作的。就算遇上规格外的超级强者,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使用远程武器慢慢放血,也可以获得胜利。” “这不正是您对我说的吗?呐,所以你是忘了吗!” 八云喃喃自语着,却越想越是伤心,越伤心越是愤怒,她冲着纱罗大吼着。 哪怕明知道纱罗根本什么都听不到,更不可能做出什么回应,却仍是忍不住大喊大骂,却伤心得自己哭了起来。 “我没有忘啊。” 哭声嘎然而止,八云泪眼婆娑的望着远处的人影。怎么、可能? 理智告诉她往后移,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前靠近几步。她呆呆的望着纱罗,就像是以前的每一天一样。 “所以说,我没有忘啊。”纱罗撩了撩发,明明浑身是血,却笑得很是从容,“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以为天黑了,别人就看不到你在哭泣啊。” 明明知道纱罗不可能听见,八云却忍不住反驳起来:“骗、骗子,你明明、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小八云终于也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很厉害啊。姐姐很开心呢。” “骗子、骗子、骗子!明明、明明就背叛了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这些可不是为了骗你解开‘无间奈落‘哦。但是啊,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绝对不能被你打倒在这里。” 纱罗洒然一笑,双手握拳,重新摆出了进攻的架势:“来吧,让我教导你最后一课。” “为什么、你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啊?”八云攥紧了拳,苦无捏得劈啪作响。 “啊、啊,我懂了,你根本、就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吧!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把我当成了普通的、可以随时抛弃的道具吧!” “你对我说过的一切,统统都是骗我的吧!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苦无离手,直冲着纱罗脖颈夺去。 然而,纱罗只是轻轻侧身,苦无便落了个空,擦着她脖子飞过,连一点皮都没噌破。 怎么可能!八云大吃一惊,身形骤停。 却见纱罗双眼睁开,露出个灿然至极的笑容:“你不过来的话,我就过来了哦?” 拳风迎面扑来,连空气都被轰开,仿佛整个人置身暴风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有真正直面纱罗,才感觉到她的恐怖。 八云大惊急闪,三枚苦无同时掷出,成品字形连环封锁。 三枚未至,又是三枚,转眼间已是十八枚苦无铺天盖地落入骤雨。 又避开了!纱罗竟然躲开了所有的要害! 这不可能!“无间奈落”明明还展开着,纱罗的眼睛、耳朵、鼻子明明都已经失灵了。 就算她战斗经验再丰富,连战斗直感都被剥夺的现在,她到底是怎么避开的? 不,不只是避开了,纱罗开始反击了。而随着反击次数的增多,她的攻击正越来越精准。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她就又要—— 不!绝不!如果是远程攻击给了她反应时间的话,那么就换近身。八云眼都红了,合身扑上,双手交错,各有一把苦无在手。 “忍法·樱花满开!” 前、左、后、右、上、下、远、近,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八云,场中放眼尽是八云的身影,就像是散落的樱花瓣,朵朵绽放。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就算再怎么高速,如果有感情波动的话,也是会被轻易预测到啊。” 纱罗却忽然抬起头,视线相对,仿佛“无间奈落”的影响全不存在,好像“樱花满开”的幻影毫无意义,直直的望向她的真身。 “别让愤怒主导了你的思绪,那只会让你露出破绽。在这种时候,樱花满开可是最差的选择呢。” 什?么!八云满心惊骇,震惊得无法自语,右手苦无却意外顺利的插入胸口,溅起血花。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停顿了瞬间,忘了“无间奈落”战斗中的铁则。反应过来前,手已被一把抓住。 纱罗凑到了八云身前,盯着她的眼瞳:“和你说过了吧,使用这招的时候,千万别近身啊。” 糟了! 第9章 黑狱生死相拥 “听好了,八云。落入‘无间奈落’中的生灵,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施术者本身。” “这正是‘无间奈落’最强的一点,但是,也是最弱的一点。一旦被人触碰到身体的话,‘无间奈落’等于不攻自破。” 八云瞪大了眼,纱罗的拳头在视野中越来越近。拳风到处,金发向后激扬飘起,绝望爬满心间。 身为曾经纱罗最亲近的部下,她很清楚纱罗的拳有多么可怕。 就算是十刃中以肉体防御着称的狂魔,也不敢正面硬接纱罗盛怒下的全力一击。 曾经号称不死的豪鬼,硬挨了纱罗一拳,结果之后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再见过他。 那是远超过血族承受极限的霸绝力量,传说中是无道刹那大人为纱罗所创造的专属绝技。 以拳作剑,舍弃技巧、敏捷、防御、精细以及一切其他属性,将单一力量推至极致。一拳轰出,无坚不摧。 离得越近,其力量也就越可怕。 而现在俩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别说是八云,就算是无道刹那亲至,恐怕都抗不下纱罗一拳。 何况八云还被纱罗抓住了,连躲避都失去了空间。 死了。我这就要死了吗?死在纱罗大人的手里?是这样吗?这样、也好。让我们一起、死吧! 八云痴痴的望着纱罗,连挣扎都放弃了。 眼睛早已模糊,胸口痛得无法呼吸,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反握着苦无,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扎了下去。 远远望去,就像是张开了双手,正要拥抱恋人、或死亡。 苦无入体,直透心核,发出噗的轻响。 等待许久,早该到来的死亡却失约了。 八云下意识的睁大眼。 她所憧憬的那个人、那个背叛了她、抛下了她独自个走掉的叛徒,那致命的拳头却停在她的额头,中指轻弹额头。 “进步不小啊,小笨蛋。”纱罗笑着咳嗽,伴着鲜血。 “啊、啊、啊!”八云反手拥抱着纱罗,满手是血,哭得像个泪人。 纱罗一边吐血一边笑:“你可、千万别说什么‘为什么’啊、这种烂台词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八云大哭,“不是说好了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抛下我的吗?” 纱罗宠溺的笑了笑:“白夜出事了,那个是千面伪装的假货,他背叛了禁卫军。” “皇城里有敌人,他们势力庞大,连老头子都敢下手,秦氏也不过他们掌中棋子。” “我才刚发现了点端倪,就立刻被他们追杀,何况是你。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对我解释啊!” 纱罗翻了翻白眼:“我倒是想解释啊,可你没给我机会啊。上来就‘无间奈落’,我也很无奈啊。现在不就是解释了吗?这样就不怪我了吧?” “咦?”八云渐渐感到不对了,哪怕是血族身体恢复力强大,但重要的心核被直接刺穿了这么重的伤害,哪里还能像纱罗这么中气十足的说话。 她狐疑的看向纱罗。 纱罗意识到露馅了,挠了挠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反手取下苦无,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某块肉块,若无其事的扔向一旁。 八云呆若木鸡。 纱罗干笑两声,双手摊了摊:“其实这只是个意外。” 旋即不等八云发飙,纱罗脸色一正,肃然道:“时间紧急,我不得不采用这种办法,请不要见怪。现在,整个东京都处在危机之中。我需要你的帮助。” 接着,纱罗将无道白夜失踪、无道刹那调查线索以及秦子瑶带来的资料,最后总结出的内容,简单描述了下。 八云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想象。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足以颠覆血族的事情。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纱罗简单总结了下,“敌人太强大了,我们必须立刻释放那些被秦氏假借白夜之名关押起来的队长们。” “可是……”八云迟疑了下,尚来不及说些什么。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在两人身旁怯怯响起:“那个、八云酱,你和纱罗大人打完了吗?” 纱罗眼瞳一凝,旋即听到八云不爽的呵斥:“死三八,好好说话,不许卖骚吖!”心结既去,她那奇怪的口癖也开始回归。 “奥。”奈奈慢慢的从走廊拐角探出头来,双手还捂在眼睛上,仿佛害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但手指和手指间的距离却偏偏分得很开,大眼珠子转啊转的,写满了兴趣。 奈奈小心的踮着脚,躲过地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猫。 即便是神皇祭这种日子,她依然穿着那身明显偏小的水手服,胸前两大团脂肪随着走路不停的一颤一颤,风光无限。 刚一靠近八云,奈奈便瞪大了眼,指着八云大叫起来:“啊!八云酱你竟然哭了!” 奈奈一边用手指在脸颊上轻点画圈,一边笑道:“羞羞羞,八云酱还老是骂人家!自己却哭鼻子,啦啦啦,八云酱是个爱哭鬼、爱哭鬼!” “你说什么吖!!你个痴女蠢货死三八还有脸说咱!咱不是让你去躲远点看好下面那群家伙吗!” 八云大怒,半是认真,半是借故趁机脱出纱罗怀抱,怒气冲冲的高举起小拳头。 但还没等她拳头挥出去,奈奈“啊”的叫了一声,已经条件反射的提前抱头蹲防,摆出了任你处置的咸鱼模样。 拳头还没落下,她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视线余光却偷瞄着八云的脸色。 打这么个毫不还手的废物战5渣,八云也提不起什么成就感。 她随便锤了两下,也就站了起来,转身望向纱罗,眼神躲闪,很有些不好意思。 多年堆积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却忽然吐了个干净,一时有些害羞,目光躲躲闪闪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纱罗。 纱罗看着卖萌耍宝的两只微笑,焦迫难受的心也终于微微松了松。正因为还有这样努力的、想要幸福的人活着,才更不能输。 八云觉得还是面对软软的奈奈好欺负点,她叉着腰,指着奈奈鼻子理所当然的一顿大骂:“你怎么跑上来了吖?咱不是要你看好底下那些犯人吗?” 奈奈打了个寒颤,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可是、可是下面好恐怖,人家害怕嘛。” 八云翻了个白眼,觉得什么气氛都被奈奈给冲淡了。她无力的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血族十刃吖!整个禁卫军最强的十只之一!你怕个p吖!” “可是,真的很可啪!死了,他们都被吃掉了啦!” “你胡说什么吖!他们可是……”八云没好气的给了她一巴掌。 纱罗却忽然脸色一变,抢了上来:“你说,他们被吃了?” “啊。”奈奈缩了缩脖子,她偷偷摸摸的瞄了八云一眼,气得八云差点当场发飙,这才怯怯的道。 “纱罗大人,奈奈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啦。但是刚刚,有道好大好大的黑影噗一下的过去,他们就都被吃掉了。” “犯人也好,守卫也好,还是那些队长也好,都死了!死了!”她双手比划着,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 “什么乱七八糟的。”八云听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的望向纱罗。 纱罗脸沉似水,如果真如奈奈所说,那问题就大了。 她比她们俩更清楚的是,下面的不只是几个队长级,甚至更有零番队的守门人之一隐藏在守卫中。 “走,下去看看。” 下到下一层,这是禁卫军独自开辟的地穴改造的黑狱,环境恶劣、守卫森严,号称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的死牢。 然而,现在却是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活物也没有。 不,准确的说,整座黑狱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生物,哪怕是他们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子?”八云瞪大了眼,一脸疑惑。 就在半天前,她亲眼见到这里还装满了人,不仅是十三番队曾经的队长们,还有他们的亲信们,在过去几天的清洗风暴中大部分都没能逃得了。 但现在黑狱却是一片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怪奈奈会吓成那样。她下意识的去看奈奈,却见奈奈蒙着眼、瑟瑟缩缩的躲在背后,小脸苍白一片。 咦?说起来这种事以前好像也…… “是豪鬼。” 对、对,就是豪鬼!八云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豪鬼吗! 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她碰巧撞见了豪鬼“复活”的过程。黑色烂泥一般的未明物质扑上血族,像融化一样的整个吞食掉,慢慢恢复成豪鬼的模样。 虽然排在十刃之中,但豪鬼的变态程度和其他九位,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一种。 但怎么会是豪鬼?他怎么会在这里? 纱罗脸色警惕的左右观望,直到片刻后确认黑狱中真的空无一物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神色凝重的道:“前几天,豪鬼与外来者一战后,下落不明。但按时间来算,他应该早就‘复活’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复活?” 纱罗和八云对视一眼,心中有悚然惊过。 怎么想答案都只有一个。 豪鬼是有人故意安置在这里的。刻意压制着他的不复活,为的就是等到纱罗出现,给她的第二重狙击。 豪鬼“死亡”越久,“复活”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大,对血肉、对强大血肉的渴望也就越强烈,濒死状态下能发挥出的实力也就越强。 如果对上的是人型体的豪鬼,纱罗倒是不惧,但在没有提防下被污泥状态的豪鬼缠上……就算是纱罗也没自信能毫发无损。 更何况,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豪鬼明显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以至于意外脱出了幕后黑手的时间设置,提前“复活”了。 至于他的不知所踪,大概是冲着刺激到他的某种“人事”去了。 想到这,纱罗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管那是什么,都帮了一个大忙了。 只是一想到零番队的守门人的再一次失联,她的心就忍不住沉了下去。 这真的只是意外?还是说,这也在那幕后黑手的计算之中?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结果……” 纱罗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按着八云的肩膀,沉声道:“八云!” “在!” “我需要你!” “诶?!”八云脸一下子红了。 第10章 墨蛟燃蟒 复活的豪鬼,闻着差点彻底杀死他的仇敌气息一路追踪而来,最终在古籍典藏室前截下了正往外走的乌恒。 将近十个队长级给他提供了充足的能量,这一路混乱的皇城更是给他提供了大量的食物。 等到他冲到乌恒面前时,已是旧观尽复,双瞳中血色浓郁,近乎乌紫。 “是你这家伙啊。”乌恒停下脚步,眼瞳微微放大。 一路无惊无险的来到古籍典藏室,照虎画猫布下反转四象节点。 乌恒正感觉吸血鬼这地下皇城名不副实,这次肯定比风烈先搞定,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糗他一下。 没想到才刚要出门,便见到了此生最危险的敌人,那曾差点致他于死地的不死怪物。 想起那一幕,想起那个以武道家自居的吸血鬼,乌恒捏了捏拳,劈啪作响:“这可真是太好了。” “吼!!” 豪鬼狂吼着冲了上来,还在半路手臂便已向后高高甩起。 瞬间剧烈加粗膨胀,其上青筋勃起裸露,仿佛战斧导弹一样,从上至下朝乌恒脑袋轰去。 “岩甲!”乌恒大步踏地! 大地破裂,碎石冲上天空! 隔开双方视线的瞬间,土元素之力瞬间覆盖全身,黄色光芒星星点点。 乌恒抬起手,左掌摊开朝天直接迎上豪鬼。 拳掌相交,发出沉闷的空响! 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爆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激荡爆开! 四周绵密的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向后便倒。 仿佛多骨诺米牌倒下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无数古籍散落一地。那些质地陈旧的千年古卷更是直接碎裂纷飞,烟尘缭绕。 “嘿。”乌恒双腿微颤,却寸步不退,左手反曲成爪反锁,右手已是一拳轰出。 强劲的拳风撕裂空气,发出惨烈的呼啸,毫不停留,直接贯穿豪鬼胸口,穿出后背带起大片血肉,露出血淋淋的拳头。 乌恒脸上却殊无喜色。他根本就没有感到任何阻挡。就像是豪鬼放弃了防御故意让他打穿了一样。 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豪鬼大嘴一冽,竟像是在笑? 乌恒脸色大变,用力向后拔拳,手臂陷在豪鬼身体中无法拔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豪鬼胸口被乌恒洞穿的大洞不断的愈合回缩,而在他身体里,肌肉、肠子、血管,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绳索枷锁死死的缠着乌恒的手臂。 豪鬼双手向内交叉一收,已将乌恒紧紧抱住。那辣瞎眼的场景,恐怕就算再资深的腐女也不会产生遐想。 与之相对的,任何人一眼看过去,都会以为看到了亚马逊丛林的巨蟒缠住了大象。 只一眨眼攻守易位,乌恒从占尽上风,反落入绝死之境。 再强的力量也要打出去才有意义,乌恒最大的错误,便是真的把豪鬼当成了没脑子的怪物。 豪鬼智商是低,但战斗本能却不在此列。他不会使用计谋,但却本能的采取了对他最有利的战斗方法。然而—— “你以为我会犯和他一样的错误吗?蠢货!”乌恒用力蹬地,悬臂反转,整个人竟然凭空翻转360度,借着旋转的离心力,将豪鬼整个脱离地面甩起。 豪鬼体内发出噗噗噗的异响,脸现痛苦,凄厉长号。 黑芒一闪,乌恒已脱困而出,手臂上黑色臂刃片片倒竖,形似一把把小小的利刃,上面血色淋漓,带着血肉内脏,看上去极其狰狞可怖。 乌恒双臂一震,浑身衣物尽数破裂,露出赤裸身躯,肌肉盘虬纠缠。他甩了甩手,双臂交叉胸前互贴。 漆黑臂刃呜呜轻鸣,鳞片一片片竖起,以手肘为中心分别向着前后两边倒下蔓延,向上覆盖至肩膀向下覆盖至拳头,将两双手臂整个包裹。 然后接着向胸口蔓延,左右并行,瞬间披散开来,直至覆盖全身各处,就像是贴上了一层黑色的肌肤,只露出漆黑双眼,闪着兴奋的光。 一双臂刃展开来便是一件贴身铠甲,极轻极薄,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对外可吸纳卸除攻来的力量,对外将主人所有力量完美传递。 这正是道门乌氏历代传承的,由战国时代最强的武器锻造大匠师欧冶子打造的至宝,也是乌恒此行最大的倚仗,其名为——“墨蛟”。 豪鬼对这神奇的一幕毫无感触,在身体恢复行动力的一瞬间,他便咆哮着重新冲了上来,随手抓起一旁书架当作大锤当头砸下。 “这对我没用!”乌恒躲也不躲,任沉重铁木所指的巨大书架直接砸在他头上,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的自然是书架,乌恒不退反进,身体前倾,脚步轻踏,只一眨眼已冲过豪鬼身前,还有他的拳。 豪鬼胸口刚要愈合大洞又再破裂开来,肌肉、血管、肠子内脏肉眼可见,蜷缩着向内极速回缩,不详的黑色气息从洞口中漏了出来。 他愤怒咆哮,反手横挥,速度竟又快上几分,甚至带上整串残影,但力量却不减反增,连空气都被撕裂,发出短暂却激烈的巨大音爆。 乌恒头也不回,直接抓住挥来的拳,反向一扭。 豪鬼整个手臂都扭成了麻花。他吃痛大吼,脖子条件反射的高高扬起,另一只拳头挣扎的向后打。 乌恒转身、竖手挡下,抓住豪鬼的手,脚踩后背、往后拉直,像是拉扯破布娃娃,随手扯下。 就算无知无觉的怪物也发出凄惨的嚎叫,豪鬼右手被连根扯断,血如泉涌。 乌恒清楚吸血鬼的恢复力有多强,更清楚不死豪鬼的恢复力有多强。他提起膝盖撞击豪鬼腿弯,豪鬼应声跪倒。 左手上推反压锁死豪鬼另一只手臂,右手屈肘上挑,将左手连肘打折。背靠上豪鬼,双手反转着豪鬼脖子,乌恒大喝一声,整个倒提投掷出去。 豪鬼炮弹一样直接撞穿了墙壁向远处飞去。身后陈旧的古老石屋轰隆隆的倒下。烟尘缭绕中,一道壮硕的身影腾空而起,眨眼间已追至豪鬼上空。 乌恒双手环抱着三人宽的半截石柱,像是抱着把中世纪的骑枪,从天而降,将豪鬼拦腰刺穿,直接贯入大地,发出轰隆巨响。 地面仿佛被炸弹轰炸过似的爆出巨大深坑,碎石飞溅。巨大的力量将碎石变成了子弹向外扫射,将视野内所见的一切尽数砸烂。 乌恒随手抛下仅剩底座的石柱,随手擦了擦脸,呸呸几声吐出满口碎渣。 走到深坑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坑底那破烂的身影,眼神轻蔑,却陡然勃然色变。 坑底哪里还有豪鬼的身影!留在坑中的不过是被石柱贯穿的半截身体,自腰部以上半身全无影踪。 乌恒还没单纯到以为,是那一下就把豪鬼给打成了半截粉碎。 他竟然逃了?错愕,惊诧,狂怒!乌恒正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之战时,敌人竟然就这么逃了? 不可接受! 无法接受! 乌恒抬脚便追,不多时便已进入主道。到处都是猛鬼众与禁卫军在捉对厮杀。 然而不管是哪一方都没人上来找乌恒麻烦。 不是因为认识,而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狂暴的杀机,浓烈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出来啊怪物!你不是很能吗!出来啊!只会偷袭的胆小鬼!你不是十刃吗!” “你不是连同伴都吃掉了吗!你不是要来杀我吗!来啊!乌大爷就在这里!出来再打过啊!” 乌恒一边走,一边大喊。所过之处,无论人鬼禁卫军猛鬼众,统统退避。谁也不想成为狂暴疯子的目标。 于是行动怪异的豪鬼就再次显出了行迹。他正抱着一具猛鬼众的尸体大口啃食着。 吸血鬼们这才发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条道上原本密布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小半。再看见豪鬼的动作,所有吸血鬼同时色变。 “嗜血者?!不死豪鬼是嗜血者?” 乌恒充耳不闻,他冷冷的注视着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的豪鬼,露出了冷酷的笑:“这样最好。我正嫌刚才打得不够痛快。” 他向豪鬼招了招手:“来!” 豪鬼将尸体当作炮弹砸了过去,身子紧跟着跟上,后发先至,挥拳出掌。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空气撕裂,扑面而来。 乌恒不闪不避,狞笑着也是一拳轰出。 拳对拳,掌对掌,拳拳到肉,掌掌致命。 一人一鬼几乎完全舍弃了武技,纯粹以肉体力量你一拳我一拳的轰击,就像是小孩子打架般幼稚。 但在旁观者看来却是惊心动魄之致,几乎每一拳每一掌都带着莫大的威力。触之即死,碰着即亡。 豪鬼咆哮连连,却连连败退。 无论是禁卫军还是猛鬼众,都看得出来,这位居十刃的不死豪鬼,正被这陌生的光头大汉压着打。 在这场怪物和怪物的战斗中,号称“不死”的豪鬼,似乎正逐步迈入死亡。 然而,在乌恒再一次扯下豪鬼手臂后,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豪鬼不进反退,就近顺手抓起正在厮杀的一对禁卫军与猛鬼众,直接捏死了大嚼。 血肉淋了他一脸,右肩膀处肉芽耸动抽搐外展。不只是右肩,紧接着所有的伤口都有肉芽向外伸出来,像是一只又一只触手,张牙舞爪的拼命向外冲出来。 触手的顶端猛的裂开,露出长满了倒勾的狰狞口器。微一停顿,就朝着四周的所有活物扑了过去!无论禁卫军猛鬼众还是其他什么,无一例外被当成了猎物。 触手带着大量吞噬的血肉回归,豪鬼残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恢复,已经断裂的右手几乎瞬间就长出了雏形。 不到十秒,豪鬼又几乎完全恢复了状态。起码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他和战斗前有什么不同。 乌恒微微眯起眼,他有种错觉,眼前的人型豪鬼只不过是个伪装的表皮,那堆触手一样的怪物才是它的本体。 战斗,又回到了原点。 不。这次是对乌恒持续性的不利。 虽然表面上乌恒依然压制着豪鬼,但每当豪鬼受到重创,他便立刻退开,吞噬血肉补充恢复。 一个不断恢复的豪鬼,和一个体力不断下降的乌恒,最终胜负的归属毫无疑问。 更何况,豪鬼不仅是恢复而已。乌恒可以明显感觉到,豪鬼正在变得更强、更快、更难以对付。 这样下去不行。 乌恒再次轰退豪鬼,汗水透出墨蛟蒸腾出萦萦雾气。他朝四周挥了挥手,喊道:“所有人滚蛋!不要靠近战场。” 吸血鬼潮水般退了开去。 别说猛鬼众了,就连理应同一立场的禁卫军都默契的往后退开,远远的离开那两个怪物的战场,换了个地方重新开打。 豪鬼大口吞噬着血肉,赤红的眼珠子却死死的盯着乌恒,脸颊肌肉扭动,就像是在嘲笑乌恒徒劳的努力。 还不够。这样还不够。 乌恒环视四周,到处都是尸体,人类的、吸血鬼的、禁卫军的、猛鬼众的。这里正是豪鬼的天然主场。只要他不能在一瞬间彻底杀死豪鬼,豪鬼便可以无限再生,持续消耗。 但乌恒耗不起,道门子虽然实力远超凡人,但归根结底还是人类,这样持续下去他必死无疑。 更何况,张崇还在等他,风烈还在等他,最后的决战还在等他,他哪里有时间耗在这种渣滓喽啰上? 所以。 还要更快! 还要更强! 更迅速! 更强劲! 要比豪鬼的超高速再生还要快! 要比豪鬼的不死重生还要强! 如果这怪物留下一个细胞都能逃逸再生,那就从细胞层面将他抹消! 乌恒深吸一口气,黄色光屑星星点点,原本覆盖在乌恒身上的“岩甲”崩散解体。 双手一前一后蜿蜒展开,曲折灵动、缓慢冰冷,灼热的火红从“墨蛟”下腾起。 光头顶上的蟒蛇刺青瞳孔中亮起火光,仿佛沉睡已久的巨蟒苏醒过来,吐出冰冷的蛇信,燃着火。 燃蟒拳,触者即燃,燃者必死。 这是将敌我双方彼此都焚烧殆尽的禁忌之拳,道门乌氏倚之纵横天下的至高绝技。一门纯以肉体力量推动、威力却直逼火系禁法,技近于道的最强杀拳。 但乌恒却极少动用他,正如乌氏先辈一样。概因为力量越大,其反噬也就越强。而燃蟒拳,正是反噬效果最强最恐怖的那一种。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用这招啊。”乌恒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连眼瞳都变成了火焰的颜色,“感受绝望吧,怪物!” 赤金色的火焰虚影盘绕全身,化作巨蟒腾空而起,将豪鬼吞没。 第11章 将信念付诸刀剑 轰隆! 剧烈爆炸声远远传来,连皇城上空盘旋的淡淡吟唱都被瞬间淹没。 风烈下意识的回头,心头泛起不详的预感。 那是乌恒离去的方向,那家伙也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吗?看来我也真是被小看了呢。” 忽然传来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温柔拂面。风烈却如遭雷殛,身子急速后仰,头栽得几乎触到地板。 冰冷的剑锋从鼻尖擦过,胸前衣襟无声无息的割裂开来,向着两边分开,敞开赤裸健硕的胸膛,吹着冷冽的风,丝丝寒意直透骨髓。 风烈猝然心惊,左腿猛一蹬地,如利箭般向后急退。 神社樱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影随形,落樱纷纷,翩翩起舞。 风烈心却越沉了下去,无论他如何加速,都甩不开那如影随形的剑。躲不能躲,逃不能逃。 风烈没想到只是开战时的本能一退,就再也抢不回主动权了。 这样下去不行。 “罡风咒·镰鼬!”风烈反手挥掌,掌风过处,已是数道风刃反击平射。 无形风刃锋锐绝伦,所过之处无坚不摧,三人合抱般粗细的千年樱木豆腐般被切开了。 风烈挥动另一只手,双掌不停,连续打出近十道风刃,锁死了来者上下左右前进方向。然而摆出这么强大的杀阵,却不是奢望杀敌,而仅仅是为了阻扰。 因为对手是盲剑阿市,实力位居十刃前三的强者。不,现在看来,她的实力根本是被严重低估了。这分明是堪比纱罗的超级强者! 果然。 只听得叮叮叮轻响不绝于耳,足以轻易撕裂一小队血族的风刃杀阵,连迟滞阿市一会都做不到,被随手破去。 风烈却终于觑得一丝暂离的空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胸口高高的涨了起来,旋即用力吹出。 “罡风咒·裂空!”气箭疾射,顺着风的间隙向外撕开,转眼带起狂暴的飓风,朝着阿市轰去。 “罡风咒·速旋!”他看也不看招式的效果,双掌同时互靠向后虚按。 无形气劲迅速凝聚急速爆炸,借着强劲的冲击力,风烈身形瞬间拉高跃起,终于脱出那令人绝望的剑锋范围。 他低下头,正见到阿市抬起头。那双空洞无神的眼中,映出的正是他面无血色的狼狈模样。 这样下去不行。 这是战斗中,风烈第二次想到这句话了。他从没有这样灰心过。即便是面对纱罗还是项燕赵,他都不曾感觉过这般无力。 明明阿市的剑平平无奇,无论刺斩横削,每一招每一式都普普通通至极,简单到了极点,却也快到了极点,快到看到破绽也来不及应变、无从抵御,只能退,继续退,一直退,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只在传说中听过这种剑术“不见锋芒,但闻死亡”, 却没想过有一天会亲眼所见,在这剑道早已没落的年代。 他变幻多端的攻击方式被阿市一把剑破尽,甚至连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那干净利落的快剑面前也失去了优势。 无论是拳法、道术又或者是他自己开发的那些小玩意,对上“除剑之外别无外物”的阿市,竟尽皆失效。 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让他事先布下阵法,他倒是有信心可以让阿市吃个大亏,但怎么看对方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 阿市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眼前,任他想尽办法却无法伤其分毫。如果这只是一场决斗较技,风烈早就果断投降认输了。 但这是战斗,还是无法放弃的战斗,如果不能布下四象阵,一旦王诩苏醒,血祭东京恢复实力,便是道门的末日,世界的末日。 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毫无意义的战斗到此为止吧。”阿市说,“我们没有必须要在这里分个生死的理由,我也不喜欢无谓的杀戮。” 看着阿市那从容冷静甚至是冷漠的表情,风烈目光一凝,沉声道:“原来你知道。” “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阿市远远的站定着,空洞的眼神透过风烈,像是看向了远方,“你我不过凡人,真正决定世界命运的人不在这里。我们只需安静的等待最后的结果就好。” “抱歉啊。道门子没有不战而降的习惯。”风烈摇头。 阿市沉默半晌,问:“为了拯救别人的国家拼上性命,值得吗?” “哈。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谁管你们东瀛人死不死,现在是你们要拖着大家一起死啊!”风烈冷笑,“你们根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等那怪物复苏,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不趁着他现在还没苏醒干掉他,等着他复活后杀光我们吗?” “怪物吗?”阿市轻声重复,声音很低很低,“在你们人类眼里,我们始终也都只是怪物啊,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这两千年来的不断开挖,将整座地下皇城连着整个东京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献祭大阵。等他复苏的第一时间,就会把整个东京献祭掉,所有的生物,不管人类、吸血鬼、猫狗还是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都要死!” “那又如何?” “你说,‘那又、如何’?”风烈震惊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阿市,这女人眼瞎了连心都瞎了吗? 风烈握紧了拳,不再抱任何奢望:“在我小的时候,曾听说过‘盲剑客’的故事。” “她的眼虽然看不见,心却比谁都看得更清,行走天下惩奸除恶,哪怕后来她变成了血族……” “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还以为你至少、还坚持着‘正义’!” “‘正义’吗?”阿市咀嚼着已经陌生的字眼,恍惚间有些失神,身前的怒吼渐渐重合了,仿佛又回到了身为人类的最后一幕。 ———————— 数百年前,阿市与友人决裂的那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投身那群怪物?你不是最痛恨罪恶的吗!化身盲剑行走天下,不就是为了贯彻你的正义吗?” “为什么现在你要这么做!这扭曲世界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们吗!连你都投身他们的话,我们之前做的一切不就都毫无意义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的正义呢?你的恶即斩呢?究竟都跑哪里去了!” “十马,我只是想明白了,我们一直都在做重复的事。诛除了眼前的邪恶又如何呢?” “每天、每时、每刻,就是现在,全国各地都有更多的邪恶在生成。就凭一把剑,就算用尽一生,我们又能救多少人?” “只要这个扭曲的根源依然存在着,邪恶就会一直产生,人民就会一直受苦,这个国家、就没有未来。” “就算如此,那也不必、那也不必这样啊。如果为了实现崇高的目标,就可以无所顾忌的使用肮脏的手段,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啊?” “……但是,总想着‘不弄脏自己的手’,到最后、是谁也拯救不了的啊……这个道理,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 “我要、拯救这个国家。” ———————— 时间回到现在。 “正义不是口号,只是口中喊着‘正义’,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阿市重新握紧剑,剑刃竖起,立在身前,将脸颊分成明暗相间的两边。 “那真是太遗憾了。”风烈叹了口气,他隐隐感觉到了,阿市的杀意很淡,甚至连敌意都没有多少。 似乎只想困着他拖着他,却没有强烈杀他的意愿,否则现在的处境会更艰难无数倍。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大概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风烈再看了眼阿市的剑,心底快速盘算了下,下定决心,不退反进,主动迎了上去。 “终于不逃了吗?” 风烈不答,五指连弹,数十道风刃齐射而出,仿佛狂风暴雨正面强袭。脚尖地上一点,风系旋身轻裹,随风扶柳身法全开,转眼跃上三十多米高。 双手两掌一上一下不停揉搓,狂暴的飓风被压缩成乒乓球大小的危险品,逐渐加深的青色气旋在掌间疯狂旋转。 阿市挡尽风刃的瞬间,风烈的手向下按下。 青色气旋离掌而出,只一眨眼便已突破了音障,撕裂空气发出剧烈的爆响,带着恐怖的毁灭气息从天而降,将她方圆十米尽数笼罩。 阿市面不改色的抬起剑,手腕稳稳的向上刺了出去,擦着青色气旋,停在半空。 狂风扑面,吹得她长发乱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碾碎。 然而,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青色气旋却忽然失去了动力般,黏在剑上,一动不动。 不,并不是不动。 如果你凑近了看,可以看见阿市的手腕以每秒超出万次的频率飞快的抖动着。 只是这动作实在太快,每一次移动的距离又实在太微小,所以远远望去才是不动的一样。 随着阿市手腕的动作,她的剑几乎是与青色气旋完全向相反的方向做着超高速背向运动。 两股完全相反的力摩擦抵消,这才将那恐怖的气旋看似平静的“黏”在剑上。 但真正可怕的是,做到这一切的阿市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这需要的是多么恐怖的控制力和稳定力。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哪怕其中有任何一次轻微失误,青色气旋便会失去平衡直接引爆,到时候真是连跑都来不及跑了。 阿市,绝对是十刃中最被低估了的一位。她的实力绝不止什么十刃前三,不,不如说除了她以外的十刃前三,加起来都未必能敌得过她吧? 曾与自称“十刃第一”的老翁交过手的风烈,这一刻,无比肯定阿市的真实实力之恐怖。 也因此,从一开始,风烈打出这一发青色气旋的目的,便不是杀敌。 在阿市的精力注意力集中力被牵扯的瞬间,风烈便毫不犹豫的朝着樱花林深处退去。 第12章 朱冠金羽,锦缎焰伞 阿市抬头“望”向风烈。 几乎在她“望”过来的瞬间,剑就跟着到了。但终究还是有了那么一点耽搁的刹那。 就在那刹那,风烈做了三件事。 左手往回打出十三发风刃拖延。 右手食中无名三指同时自唇齿划破,挥血空描、手脚并用,在附近樱树上画下无法细辨的印符。 同时抄起一片樱花花瓣轻点鲜血,向着樱林深无声轻掷。 阿市正踏入樱林。 简易版风杀阵猝然发动。 以阿市为中轴方圆五米的空间被切割开来,下起风刀箭雨,仿佛密集导弹洗地,铺天盖地狂暴砸下。 阿市抬起剑,当当当当连绵作响。剑舞成了一团光,所有的风刀箭雨竟被一剑一剑尽数挡下。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樱林深处走去,就仿佛风烈努力争取来时间布下的风杀阵,根本不存在一般。 樱花瓣裹着旋风转着绕了半圈,从阿市右侧切了过来,擦着风的裂隙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声响,仿佛身体急速掠过的摩擦。 阿市向右挥剑的瞬间,风烈同时无声无息的从左后扑了上来,右掌中青光飞速聚集,朝着阿市右腰推了过去。 这一发要是近距离切实轰中,别说阿市,就算是无道纱罗都得当场跪下。 然而,右手尽头,却是阿市锋锐无匹的剑锋,直接贯穿了掌心。 她不知何时倒握着剑,剑锋紧贴着在手臂下,静静的等着风烈送上门来,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打算。 狂暴的飓风挣扎的打了个旋,不甘的消逝在空气中。樱林内外一片死寂,唯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吟唱渐渐高昂激烈,仿佛直入九霄。 阿市冷冷开口质问道:“这就是你最后的倚仗吗?你就打算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去拯救这个世界吗!” 风烈却忽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被贯穿的手掌猛的向内握紧,抓住杖剑纤细的剑身锁死。 “锐金咒·斩!” 左掌金光闪烁,竖起成刀,直直的朝着杖剑剑身斩落。 杖剑应声而断,阿市愣住的瞬间,风烈趁机抽身而退,远远站定。 阿市的剑法或许没有破绽,但她的剑本身便是破绽。 风烈看得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充其量不过是精良一些的武器,而且战渍斑斑,一看便知久经战场,绝对经不起“断金咒”加持的掌刀劈砍。 阿市是个剑客,失去剑,她的战斗力起码下降八层。而如果连没有剑的盲剑客都打不过的话,风烈也不用去想什么徐福王诩了,还是洗洗睡吧。 “正义的确需要付出代价,但这不是我们就此放弃的理由。如果不去做的话,不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风烈随手拔出半截断刃丢掉,撕下衣襟开始包裹伤口。 阿市手抚着断剑,表情复杂,有意外、有惆怅、有怀念、有解脱,却唯独没有恐惧。 风烈心下一凛,警惕骤升。 他下意识的再退后一点,拉开点距离,生怕阿市忽然说什么“剑在心中,人即是剑”或者“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之类的。 如果阿市真到了那个境界,他还是赶紧逃来得现实点。 阿市还刀入鞘,双手捧着盲杖,倚着一旁的樱花树下放下。 半晌,她直起身来,仰头向着上空,眼睛闭含,轻声自语:“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这可真是奇缘啊。” 风烈心中越发不安了,他急声道:“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的战斗毫无意义。” “既然你剑已失,不如就此罢手,我们各走各路,下次见面再分个生死成败如何?” 落樱缤纷中,阿市静静的站着,轻抚着樱花树干,久久不语,仿佛变了个人。 良久,阿市回转身,面向风烈,轻声答道:“诶。你说得对。我放下它太久了,是时候该重新握起了。” “什——”风烈瞳孔骤缩。 “来吧,‘锦焰’。” 阿市张开双手。 绯红烈焰从樱花树中升起,漆黑素衣片片褪尽,露出尘封多年的素白衣襟。 华丽的云纹点缀着着赤金的艳丽,包裹着天下无双的绝世容颜。 燃着绯红色火焰的伞,在她的掌中撑起,仿佛割开了整个世界。 朱冠金羽,锦缎焰伞。 这哪里还是那个朴素无华的盲剑阿市,那分明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绝世剑姬。 华丽到了极点,也危险到了极点。 她手握的不再是凡铁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神兵。 风烈吞了口唾沫,满是苦涩,对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突然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 但谁特么的会知道,这樱花树下竟会埋葬着这么一柄神兵啊!!! 怎么办? 风烈紧皱着眉,阿市的威胁远超预估,会出现在这偏僻的神社更是奇怪至极。 从最差的角度考虑,纱罗或者根本就是幕后一伙的,故意将他们引入陷阱。 就算稍好一点考虑,纱罗秦子瑶所做的一切也可能早就在幕后的计算之中了。 所以他才会在这本不该遇上强敌的地方撞上阿市。 乌恒冷青甚至纱罗他们恐怕也遇上了意想之外的敌人吧? 真是棘手啊。阿市的强大远超预料,能用的手段都用过了,难不成,在这里就要用上那招吗? “我再问一次,你准备好了吗?”阿市左手撑伞斜倚香肩,右手按上伞柄末端,炽烈剑气凛然勃发。 劲风割面,仿佛利箭攒射。 风烈下意识的架起双手横档身前,无数道细小的伤口出现,衣袖瞬间割裂,片片飘散,露出刺满朱红古纂的臂膀。 他放下手,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你说得对。赌上生死信念的战斗,我本来就不应该心存侥幸。” 阿市忽然皱了皱眉。 “那么,我来了。”风烈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合十,开始结印。 仿佛按下了开关,手臂上朱红古纂一个一个亮起,从手背沿着手臂一路向上,绕过脖子直到胸口、后背。 朱红古纂彼此交织纠缠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型的法阵亮起,然后消散于无形。 如果张崇在这里,立刻就会发现,风烈身上所纂刻的法阵,正和风烈布置在他身上的临时封印法阵如出一辙。 而这样的封印法阵,风烈身上竟然整整有三百六十一个。 风烈,现代道门最后的阵法大师,他所独创的逆封印阵,将他那天生强大到无法自如操纵的血脉力量约束着,直到这一刻。 不错。风烈不是在结阵,正相反,他是在解除封印。 熟悉却陌生的强横力量充斥体内,脆弱的人类身体因无法承受巨大的力量而不停颤抖。 无形的力量骚动着,上衣碎裂崩散,一对有形无质的青色羽翼伸长而出,向着两旁舒展开去。 每一只翅膀都有数十米长,青色羽翼所及之处,无论何物,尽皆切得粉碎。 风烈抬起手,青色的光在他掌心汇聚,流光溢彩展成一把造型古朴的弓。右手虚弦后拉,便有青色风箭自动成型。 手动。 风箭离弦的瞬间,便不停膨胀暴涨,转瞬间已是导弹大小,席卷着巨大飓风呼啸着扑向阿市。 阿市握紧锦缎焰伞伞柄,剑光一闪而逝。 “飒!伞剑!” 剑气与风箭无声碰撞。阿市与风烈正中空间扭曲了下,狂暴的震荡随后扩散,两旁的樱花树多米诺骨牌般向着两侧一颗颗倒下。 双方隐藏力量的第一次碰撞,平分秋色。 “果然,没那么简单吗?”风烈说着失望的台词,“那么请小心了,这种状态下,我也没办法很好的控制力量。” 阿市眉头皱得更紧:“无法控制的力量,越强大、越危险。” “所以就更不能让那怪物复活!”风烈右手虚拉,弓成满月。 一只又一只青色的箭矢在他身侧背后浮现,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上空,整个脸庞都被映出了青色,就连眼瞳中都染上了青的光。 阿市手按伞柄,慢慢往外拔剑。那剑仿佛有千斤重,每往外移动一寸,身上的气势便叠加一分。当剑完全拔出的时候,就是这一剑蓄势到了顶点的时候,这一剑劈出便是力量的极致。 两股强大的气息隔空碰撞,引爆巨大的风浪向着四周炸开,像是平空卷起了飓风,向着四周轰开。 一颗又一颗樱花树倒下了,便连不远处的神社古老的墙壁都发出啪啪啪的轻响,仿佛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压而瑟瑟发抖。 局势一触即发,两者表情却忽然同时一变。 那远方若隐若现的吟唱,忽然急速拉升,越发高亢,直到消失于九霄。 大地猛的剧烈震动起来,樱花树东倒西歪,高阔的穹顶轰轰作响,碎石断木滚做一团,仿佛天地都崩塌了。 在自然之威下,两者那以为可以倚仗的强横力量,便都成了笑话。这可是地下几百米深! 风烈再顾不得眼前大敌,瞬间散去手上力量,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良久,大地慢慢停止震动。 风烈从碎石堆中爬起身来,眼前一切已成废墟。 无论是那苦心栽培排列整齐的樱花林,还是远处那古老的神社,还是路上高耸的鸟居,都倒得七零八落。远处穹壁坍塌下来,将半个神社都碾成了齑粉。 风烈心中一动,猛的回身抬手,青色的虚弓已举起,对准不远处的阿市。 阿市却忽然垂下剑:“到此为止吧。” “哈?” “‘盲剑’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阿市还剑入鞘,凝“望”远方,“最终审判即将开始,一切都结束了。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未必。”风烈冷笑。 阿市回头,空洞的眼瞳直盯着他。 “‘他’肯定已经到了。” 阿市轻声道:“‘雷帝’吗?” 风烈眼瞳微缩,这场狙击果然不是巧合。 “他只是个可怜的棋子,就他一个人的话,又能做什么呢?”似否定似探询,似失望似期待,阿市轻轻摇头,径直转身离开。 “太小看他——”风烈攥紧了拳,沉声道,“是你们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话音方落,皇城深处,便有雷鸣轰然炸响! 第13章 他如雷霆降临 皇居前,广场上。 神社的巫女们跳着祷神舞。 古老的吟唱空幽神秘又悦耳动听,却也无法掩盖那越来越大更越来越近的巨大骚乱声。 远处的战火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周围高台上的血族高层大人物们,很多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唯有“无道白夜”和秦子航安然自若。 不,不如说,正因为巨大的骚乱已经越发明显,这两位真正可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却还无动于衷,才更让周遭的血族们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恐惧也就越大。 禁卫军也好,秦氏子弟也好,开始自发的两者为中心汇聚起来。 彼此间泾渭分明,互相怒视。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秦氏子弟们都在看着秦子航,秦子航却如同所预料的那般望着“无道白夜”。 谁也没有关心那本该关注的血祭中央,除了“无道白夜”。 “无道白夜”望着广场最中央。 巨大的祭台已经搭起,献给皇的祭品已经就位,璃香被紧绑成十字,双眼平静的望着远方。 璃香记得,很久以前的神巫女课程中曾学习过,等到赞美吟唱的最后一段高潮,便该由神巫女血祭祭品。 从咽喉开始一共割四十九刀,但不能致死,甚至要保证祭品在流出大部分血液时还存活着,只有这样,血才够新鲜,皇才会欢喜。 而神巫女不在时,便由社主掌刀。 九字兼定名为御神刀,实际上却只做着屠夫的工作呢。 九字兼定,还真是有够憋屈的呢。不过现在,陪着那个爱冒险的少年,它应该终于不会再悲鸣委屈了吧? 吟唱越发高昂,古老的秦腔在广场上回荡,社主擎着陌生的刀,一步一步走近璃香。 她凝视着少女平静的眼瞳,轻声道:“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方便的话。”璃香凝望着社主大人,轻轻开口,“请帮我向纱罗姐姐说一声谢谢。” 社主轻轻沉默,当时璃香对纱罗求肯的时候,她便站在门外。 只是可怜的孩子却不知道,如今连纱罗自己都已经沦为叛徒,当时的约定又有什么用呢? 失去了纱罗的暗中保护,那个妄想着拯救璃香的异国少年,又怎么可能活着回到大海那边的家乡呢。 但社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为使将死之人免于遗憾而善意的欺骗,那不是残忍,而是最后的慈悲。 吟唱声越见高昂,高昂到极点又逐渐变轻,却不见低沉,仿佛仙音渺渺,没于九天之外。 社主慢慢拔刀出鞘,高举过顶。 璃香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 “妈妈快看,是个小公主啊!” “璃香,就叫璃香。” “黑崎璃香吗,哈哈哈,爸爸的小宝贝。” …… “……璃香被选为神巫女候选了。” “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 …… “璃香,不许偷懒,手伸出来。” …… “哈哈哈,小璃香,你又被社主大人罚跪了呀?要不要纱罗姐姐教教你,怎么才能偷懒还不会被罚的正确方法?” “纱罗大人!请不要给神巫女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糟了,被发现了!赶紧跑赶紧跑!改天再来找你玩啊小璃香!” …… “璃香酱你又是什么人?你是听到我的求救声才赶到的吗?还是你是隐身城市维护正义的英雄啊?” “没有!绝对没有!哥特公主裙女仆装猫耳娘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想过!” “就算是废材……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拼命啊……” “明明该道歉的是我啊!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啊……” “璃香,答应我,不要走。”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想你离开。” “我一直在等你啊,璃香,我等的人就是你啊……” “别胡扯了混蛋小鬼!公主只要待在那里乖乖等着被拯救就好了……自我牺牲什么的这种结局我才不承认!给我听好了璃香——” “不管是东瀛还是哪里,不管要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我一定会变得更加更加厉害,谁都不能阻止我,就算是神的话,我也杀给你看!” “所以,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相信我!所以,不要放弃……等着我……” …… …… …… 已经没有遗憾了。 很感谢能遇见你们。 谢谢。 谢谢你们。 永别了。 —————————— 刀落下的瞬间。 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暴喝,仿佛雷鸣。 不,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雷鸣! 苍白色的雷电更在声音之前,撕裂穹顶、直冲祭台。 暴烈的金戈相交声淹没在雷响,雪白闪亮的半截刀刃旋转着飞上天空,半晌后急速下落,擦过“无道白夜”额前发丝,直插入地。 璃香下意识的睁开眼,身前是只在梦中妄想过的幻景。 少年双手各持着一把武士刀,残破的风衣猎猎作响,浑身血渍、神态疲惫,眉宇间却写满喜悦。 “我来接你了,璃香。”他说。 泪水夺眶而出。 张崇赶紧抓起风衣一角,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着眼泪,动作温柔,嘴里却不停的飚着笨拙的安慰词:“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嘛。看,我守住了约定哦。” 璃香不停颤抖着,最后蹦出的却是不由自主的怒吼:“白、白痴啊你!谁要你把那疯狂的约定当真啊!” “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连纱罗姐姐都打不过!这里还有很多和纱罗一样厉害甚至比她更厉害的人!这次你肯定会没命的!”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早就有所觉悟了!我不要你来救我!走啊!你快走啊!离开这里,回去你自己的国家!快走啊!” “我当然要回去。”张崇平静望着她,眼神深邃而炽热,“但要和你一起。” “……”连心跳都要停掉了,少年那张青涩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成熟。只是眉宇间那熟悉的模样,却异样的帅气。 璃香偏开了头,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他看见哭泣的丑样子。 帅不过三秒。 张崇擦了擦鼻端,露出熟悉的嘿嘿傻笑:“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这台词帅吧!我想了很久呢。” 璃香又气又笑:“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到底想过没有!该怎么从这么多人视线中逃出去啊!” “那种麻烦的事情我才不管呢!”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赶快走啊,不要管你啊什么的废话。”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接受‘两个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之外的其他结局。” “才没有啊!”璃香怒了,“你什么时候说过啊!” “啊?没说过吗?那现在补上。”张崇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还有啊,纱罗现在可是我的伙伴呢。” “什……?”璃香微微一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有人闯进了祭典?禁卫军在干什么!” 那边厢,震惊过度的血族高层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神圣的祭典上,在整个神皇祭最重要的敬皇献祭上,竟然有狂徒闯进来! 没等愤怒发泄,有血族发出惊怒交加的发现! “蜘蛛切啊!那是蜘蛛切!”那个狂徒手上竟然拿着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的佩刀! “蜘蛛切!还有童子切!总队长阁下,为什么您的刀会在这狂徒手上!”禁卫军们没有说话,秦氏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对着“无道白夜”质问起来。 但不等“无道白夜”回答,便有人认出了少年。 “雷帝啊!那是雷帝啊!” “什么?雷帝?哪个雷帝?” “被通缉的那个雷帝啊!” “纱罗阁、咳,纱罗为之背叛的那个雷帝?” “为什么蜘蛛切和童子切会在雷帝手上?” “有传言说,猛鬼众攻略战一役,白夜大人与一只有着黄金瞳的怪物对战,佩刀插在那怪物身上来不及回收而跟着怪物失踪。难道那怪物就是雷帝?” “雷帝不是人类吗,怎么可能会有皇眼?” “……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鬼啊?” “那肯定是假象!这小鬼可是从秦道上冲过来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冲过秦氏的不灭防御?” 血族们议论纷纷,某个心思灵活的秦氏长老却看见家主秦子航的脸色难看,赶紧站出来,指着禁卫军大声呵斥:“禁卫军还愣着干什么?拿下那个擅闯祭典的狂徒!” 秦氏贵族们反应过来,纷纷对着禁卫军大加指责。 禁卫军武士们听若不闻,等待着唯一的主人。“无道白夜”俯视着少年,面无表情的道:“拿下。” 四周守卫的禁卫军们立刻动了起来,只看他们起落动作、身上的血腥气息,便知道一个个皆是身经百战的无道组精英中的精英。比起真正的十刃,他们所欠缺的也许不过只是一个名号。 张崇连塞巴斯那种普通的禁卫军武士都打不过,何况这种明显隶属于无道组中的最精英的铁血武士? 而少年却毫无自觉的举起了刀,凛然无惧。 璃香大急:“小心!他们是禁卫军最精英的无道组,每一个都是比肩十刃……比肩纱罗姐姐的高手!你是打不过他们的!别胡闹了,快跑!快跑啊!” 张崇轻笑一声:“他们比纱罗弱多了。”语气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当然,在璃香听来,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就算比纱罗姐姐弱,也不是你这战5渣能抗衡的对手好吗! 但不等她再次发声相劝,张崇已经跳了出去。 仿佛蛟龙出海,双手轻扬便是两弯清冽,右手童子切正握,左手蜘蛛切反握。 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正一反一横一竖,旋转、舞动。 “十六夜月·轮斩千杀·双龙!” 在这数百米深的地下里,忽然升起了月。 惨剧场面常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但这一次这个词却近乎写实。 无论是禁卫军的精英也好,无道组的高手也好,在那锋锐无双的刀锋下,尽为齑粉。 苍白色的电火沿着残破的黑色风衣游走跳跃,发出哔哩哔哩的轻响,全场一片死寂。 张崇一击得手,倒跃回祭台上,反手蜘蛛切归鞘,双手反握童子切,开声吐气,沉刀下斩。 沉重厚实的黑铁檀制成的邢架应声而断。 璃香只感觉身子一轻,已被揽入怀中。 她痴痴的望着少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震耳欲聋。眼睛又模糊了。 那个普通的少年,到底是花费了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磨难,闯过多少生死,才能在短短时间里变成这样强大的实力——只为了拯救她。 “……讨厌、讨厌、讨厌!你好狡猾!你真是太狡猾了!怎么可以这么狡猾!你这样还叫我怎么甘心的去死啊!傻瓜!” “说过了吧。我才不接受‘两个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之外的所有结局。” 张崇凝望着她,双眼说不出的认真。 “再说一次,璃香,我来接你了。” “傻瓜……” 第14章 并肩携手 璃香窝在张崇怀中,弱弱的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双手一翻,童子切插入祭台,张崇将璃香背在身后,从口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带绑紧,一边随口答道:“还用说么,当然是逃走啊。” 璃香脸色一僵,感觉额角隐隐有青筋勃起:“所以啊,我们该怎么从这么多追兵面前‘偷偷’逃走啊?” “那就打倒他们,然后逃走。”张崇理所当然的回答,顺手将剩下的布带沿着手腕一路缠绕,最后绕过手掌死死扎紧。他重新拔起童子切,另一手抽出蜘蛛切,随手挽了个刀花,身子微微下伏,仿佛即将出笼的猛虎。 更多的禁卫军涌了上来。 雷帝的实力似乎出乎意料,但那又如何?这里是东瀛血族的大本营,损失十几个禁卫军根本不会改变大局。 更不用说,还有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秦氏贵族们,始终不曾出手。 擅闯祭典的狂徒雷帝死定了。勾结外人使皇蒙羞的叛徒神巫女也死定了。 这一点,血族们知道,璃香也清楚。 只有这个傻瓜却仍坚信着一定会拯救她。可是现实不是动画啊。但那又如何? 璃香将头埋在少年背上,胸口紧贴着后背,仿佛连心跳都融为一体。 “相信我。” “嗯。” 最后的惨烈死斗一触即发,全场一片死寂,身后却忽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数十米高的穹顶都跟着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而落。 激烈的枪声紧接着响起,黑压压的浪潮涌进广场,一个又一个身着统一制服的猛鬼众战士们越过张崇,迎上禁卫军厮杀在一起。 普一接触,禁卫军便落入下风。 放眼所见,来者每一个竟都是不亚于无道组精英的强者。更兼武备齐全、刀枪剑戟远战近攻一样不少。 他们配合默契,作战悍不畏死甚至根本是以命搏命。 猝不及防下,禁卫军们竟是节节败退。 张崇瞪大眼,说好的我才是主角呢?!却也悄悄松了口气,战斗什么的当然是能免则免。 他是来救人的,又不是热血少年漫的男主角。 实际上张崇早有研究,神皇祭动手看似危险,其实反而最安全。 外有猛鬼众揭竿而起,内有秦氏心怀鬼胎,又有着纱罗的暗助,还有道门子的帮忙,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是有很大的几率逃亡的。 只是没想到最先杀到的“支援”竟然是猛鬼众。 张崇回头,便看到神道迈着一看就很装逼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压轴登场入场。 神道身后是三十三道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默默跟随,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峻的强横气息。 神道昂起头,冷冷的扫视着高台上的血族高层们,眼神轻蔑。 “伪皇必死,自由永存!”更远的地方,此起彼伏的口号隐隐传来。 血族高层们脸色巨变,不论是哪一边的人。 “猛鬼众?”终于有人喊出那个名字,旋即是不敢置信的恐慌,“怎么可能!” 那群阴沟里的老鼠,烦人的臭虫,怎么可能这么强! 猛鬼众也不是没有损失,冲在最前的一只猛鬼众被刀贯穿了大半身躯,却仍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去,刀锋刺穿后背整段突出。 他却恍若不觉,扑上去拗断了禁卫军的脖子。下一刻却抓起尸体一口咬下,瞳孔绽放出诡异的血红光芒。 “嗜血者!是嗜血者!他们全员都是犯了禁忌的嗜血者!!”终于有血族发现了秘密,然而这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 战线迅速推进,鲜血溅上高台,弄脏了秦氏贵族们的鞋子。 不少秦氏脸上都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秦氏听命,拿下这群擅闯祭典的狂徒!” 意外、惊讶、怀疑。 这是真的要秦氏与禁卫军并肩作战? 秦氏贵族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牵头出来质疑。秦子航统领秦氏百余年,威严早已巩固。 咒印吟唱此起彼伏,一只又一只幻兽自虚空中进场,形态各异,却都张牙舞爪、恐怖狰狞。 兵佣、山兔、夜叉、小鹿男、大天狗、荒川之主,东瀛人各种耳熟能详的鬼怪妖魔悉数登场。 只一瞬间,广场化为鬼蜮,仿佛百鬼夜行的传说变成现实。 秦氏这一加入,场面又是一变。 即便嗜血者再怎么勇猛无敌不惧生死,但秦氏幻兽根本无所谓生死。 怪物与怪物的大战只一瞬间便进入白热化,惨烈的厮杀比起张崇的瞬秒,缓慢却更加震撼人心。 场面一时进入僵持,而对猛鬼众来说,僵持就意味着失败。 神道踏步向前,每一步就是数十米,每一起落速度便是翻倍增加。几步之后已是电光神行,长长的幻影拉成一条直线直接穿过战场。 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他已经站上高台,手掌攥着某只年轻秦氏的脖子平举着。 兵俑状的幻兽就立在一旁,砍下的利刃却被影子中蹿出的小太刀挡下。张崇看得分明,持刀者正是两仪! 那三十三道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已沉默着杀入战场,直奔秦氏贵族。 秦氏引以为豪的幻兽们急忙拦上。 但对方却似乎非常熟悉秦氏的战法,三个一组,一个挡下幻兽攻击,一个阻挡它去路,另一个却直扑秦氏子弟。 多年远离前线,养尊处优的秦氏贵族们,上一次遇到这么凶狠的战斗时早已不知道是几百年前了,哪里反应得过来。只一个照面,便死了三个。 不,是四个。 神道随手捏碎秦氏脖颈,紧跟着旋步回身看也不看便是一拳轰出。 神速电光拳,一拳便是九百七十八拳。九百七十八拳的力道叠在一起,轰在袭来的拳头上,两者同时一震,各自退后一步。 神道擦了擦嘴角鲜血,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无道白夜?” “无道白夜”刚刚收回拳,两道剑眉微微蹙紧,轻声道:“疾风神道?” 神道揉身再上,绕着“无道白夜”不停变换身位,拉出无数个幻影,只一瞬间无数个神道已经将“无道白夜”包围了!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转瞬,那边张崇抱着璃香向外杀去,才刚走过一半,战场局势已经数变。 神道和那三十三个斗篷人加入后,各自为战的禁卫军与秦氏全部陷入了苦战。 又是秦子航:“秦氏子弟,向禁卫军靠近。” “无道白夜”在那边做出了回应:“鹤翼阵,保护秦氏。” 秦氏与禁卫军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少年轻的秦氏子弟更是愤愤不平,要不是因为参加神皇祭,没有携带狂魔生化机兵作为护卫,怎么会这么狼狈? 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谁知道会在皇城核心遇上这么惨烈的战斗! 最终,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了手,激烈的战斗中,前所未有的困境下,禁卫军与秦氏正不自觉的恢复成,他们祖先曾并肩作战的模样。 秦氏的幻兽冲锋在前,禁卫军守卫在秦氏身旁,秦氏的幻术毫无顾忌的落在敌人头上。 秦氏子弟们第一次发现,与禁卫军的配合竟然可以如此默契,效果竟然可以如此之好。 秦氏与禁卫军已经分开太久了,敌视太久了,不要说配合,他们已经许久不曾靠得这么近过了。 千百年来,禁卫军与秦氏终于再一次并肩作战;千百年来,禁卫军与秦氏也从未靠得这么近过。 秦子航终于不能再端坐不动了,不,是他终于不用再端坐不动了。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太久了。 舞台终于布好,演员已经到齐,开始吧,最后的演出。 苍茫的嘶吼响彻天地。 世界仿佛被撕裂开一个破洞,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后,一只小山大小的头颅伸了出来。 两只红灯笼似的巨大瞳孔中写满了暴虐,还有食欲!旋即是第二只,然后是第三只…… 那是根本无法在广场完全现身的怪物,东瀛妖魔传说中的顶点,由秦氏族长历代传承豢养的最强幻兽——八岐大蛇! 秦子航高高的飘在空中,雪白狩衣无风自动,双瞳中白光绽放,仿佛神只。双手结印,随手一指。 第一头直接朝着猛鬼众攻得最凶的地方砸去,蛇信一卷便有十数个猛鬼众沦为血食; 再一指,第二头横跨广场来回,头颅低垂,将只差一步便可脱离战场的张崇生生截下; 最后一指,第三个蛇头张嘴咆哮,无形气浪狂暴肆虐,数十个神道幻影尽为齑粉。 战局瞬间扭转,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高空中那道身影,连战斗都一下子忘了。 秦子航向着“无道白夜”伸出手。 这手修长、白皙、纤细而灵活,仿佛平安时代的公卿般优雅,也如他的主人一般不缺乏改变的勇气,和完美的演技。 秦子航开口,声音轻柔,却在所有人耳旁响起,清晰无比:“一起战斗吧。” 虽然被侵入到皇城禁区皇居前,秦氏与禁卫军的荣耀被彻底践踏。 但如果秦氏与禁卫军关系就此和缓,乃至重新并肩,对沉寂许久的东瀛血族来说,反倒是好事。 所有有识之士都明白了这点,也无比敬佩两位伟大领袖,背负着千年的敌视愤怒乃至仇恨,却仍有勇气做出这种与“民意”相逆的决定。 猛鬼众算什么?嗜血者又如何?更别提那些区区食物!仗着科技发展就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如果不是这些年秦氏与禁卫军内耗不断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只龟缩在这小小的岛屿上! 只要秦氏与禁卫军重新并肩的话,天下谁堪匹敌。 所有血族的注视下,“无道白夜”终于伸出了手。 粗犷却稳定,宽大又不失柔和,这是一只握剑的手,却同样不缺乏和平与智慧。 两只手终于握在一起。 第15章 终场演出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时隔千年,秦氏与禁卫军终于将再次并肩,东瀛血族将再次纵横天下! 美好的明天即将到来,整个世界都将再次成为他们的猎场! 当秦氏与禁卫军再次毫无隔阂的站在一起时,他们将举世无敌! 所有皇城血族都这么坚信着,除了秦子航。 “干得好,叔祖大人。”秦子航望着“无道白夜”,嘴唇微动,已将不可被他人听见的话语送入“无道白夜”耳中。 “无道白夜”微低着头,仿佛俯首臣服:“过奖了,家主大人。有今日一幕,您已经是这千年以来最明智最优秀最杰出的秦氏族长,历史定会记住您今天所做的一切。” 秦子航表情严肃,心情却澎湃激昂。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完全克制不住嘴角的抽动,微微上翘,却也强自压着,看上去怪异又滑稽,但他一点都不怕。 正如“无道白夜”所说,在所有秦氏眼中,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只要接下来这最后一场戏演完,他将成为东瀛血族的第一人,真正活着的掌握实权的唯一的皇!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了,让‘无道白夜’退场吧。”秦子航亲切的笑了笑,转身侧对着“无道白夜”。 他显然心情很好,还开了个玩笑:“不要太激动了哦。下手可要准点哦。记住了,从右侧腰际上斜刺插入,看起来重伤又不影响我施展幻术。” “对了,还有,无道白夜作为我一生的敌人,以及踏上王座的最后基石,你可一定要展现出他的实力风采。” “千万别像之前你和那个什么神道的对拼,竟然直接落入包围,这实在是太假了,无道白夜的实力还是值得一提的。” “放心,交给我吧。”“无道白夜”沉声道。 秦子航微微一笑,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提,配合多年,他非常清楚千面的办事能力。 无道白夜的败局,如果说大半是归功于秦子航自己的运筹帷幄,那么剩下的一小半功劳中,千面起码占据了1\/3。 没有千面投诚,秦子航哪里能那么轻易的获取无无道白夜的诸多情报; 没有千面,他怎么可能塑造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导师形象暗中掌控猛鬼众; 没有千面,怎么才能让人相信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竟然自甘堕落,背叛皇城呢? 诚然,千面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但他秦子航不是刻薄寡恩的人,绝不会卸磨杀驴那么残忍。 不过既然大事已成,日后由他掌控的东瀛血族上下尽为一体,不再需要千面做这么阴暗的事情了。 千面不是喜欢钓鱼么,那就让他去北海道钓鱼养老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盘算着日后千面的归宿,表面上不露分毫,秦子航点了点头:“那就……”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无道白夜”那双冷漠的眼瞳突然落尽他的脑海,仿佛有什么被忽略了的东西忽然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背脊一凉,秦子航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左一靠,腹心却骤然一凉,瞬间剧痛传来,身子大震,维持召唤八岐大蛇的精神力瞬间离乱。 狂霸无双的八岐大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便彻底崩散于虚无。 “啊!”秦子航一声大吼,反手倒切。 “无道白夜”左手立刻迎上。 两掌相交,强横无匹的力量轰开来! 秦子航受力不住,却当机立断借势倒飞,撞在皇居石门上,发出轰然巨响。 刀锋离体,带起漫天血花,雪白狩衣染红大半,立乌帽子甩飞出去,长发披散,狼狈仓皇如丧家之犬。 “无道白夜”站在高台边缘,右手上握着一柄古朴的武士刀,正中一道触目惊心的锻纹,血痕累累。 鲜红的血,从刀刃上一点一点的滴落,落在地上发出哒的轻响,便是这场间唯一的声音。 秦氏贵族们惊呆了。 震惊!狂怒!无法置信!满腔的怒火即将澎湃而出,但在他们动手之前,却有人比他们更快动手! 本处于胶着中的战斗瞬间再开,本是保护秦氏的禁卫军们瞬间倒戈,与猛鬼众联手前后夹击。 只一瞬间,秦氏贵族们便死伤大半。 只剩下极个别察觉不对的秦氏长老们拼死逃了出来,汇聚着躲到一边,不敢相信这惊天巨变,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猛鬼众与禁卫军联手,秦氏贵族猝不及防下损失惨重,大局已定。 “你、你做什么?”秦子航却不甘心,他嘶哑着声音,向着无道白夜,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无道白夜”双手握刀,面无表情的道:“我在偷袭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秦子航却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你是无道白夜?!” 幸存的秦氏贵族们惊呆了,家主这是被打昏脑袋了吗? 那当然是无道白夜啊,不然还能是谁呢? “你怎么可能在这?你已经被我……”话语戛然而断,秦子航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了无道白夜手上的刀。 是那把断刃!御神刀·九字兼定! 那不是断了吗?无道白夜又重新将它连上了? 不不不,关键是,为什么无道白夜会拿着这把刀? 秦子航明明记得,这把断刃作为战利品被他挂在了书房之中。 秦子航脑袋一片混乱,各种猜测涌上心头,却又互相矛盾冲突,无法自圆其说,下一刻,他却明白过来了。 无道白夜回手自额头往下一抹,露出一个般若能面。 所有猛鬼众躬身行礼:“导师!” “这不可能!”秦子航尖声惊叫,惊怒交加,“根本没有什么导师!导师只不过是我弄出来的一个假象!你、你……” 秦子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往日各种疑惑猜测乃至不合理之处一下子豁然而解。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恐惧和荒谬。 牙齿得得得的互相碰撞,秦子航咬牙切齿的道:“千面那混蛋!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什么时候开始?你搞错了啊。”无道白夜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无悲无喜,吐出残酷的现实,“从一开始,千面就是我的部下。” 秦子航如遭重锤,双眼发黑,胸口一阵气闷,哇的一声吐出血来:“你、你们……” “从一开始,你的每一个想法,都是我暗示的;” “你看见的机会,都是我故意露给你的破绽;” “你的所有计划,都是我帮你设计的;” “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在我的引导下;” “毕竟有些事,禁卫军出面不是那么方便。” 心念电转,秦子航霍地明白过来,他失声惊呼道:“难道无道刹那失踪,也是你干的?!” 无道白夜淡淡的道:“老师有时候太过较真了。他虽然是血族的英雄,但毕竟太老了,思想已经顽固得没法改变了。” 秦子航惨笑。原来自己一辈子的努力,不过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最深的绝望不是失败,而是连失败的全程都被对方安排好了。 这是彻底全方位的碾压。亏自己还视他为宿敌,在无道白夜眼中,自己却不过是一个棋子! “所以,你们是利用我的贪欲,假戏真做,发动了真的叛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早就可以压下我,击倒秦氏,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为什么是今天?” 秦子航像在问无道白夜,又像是在问自己。 无道白夜凝望着那座尘封两年前的巨大石门,默然不语。 心念电转,秦子航霍地明白过来了,他浑身颤动,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的目标、目标是……” 无道白夜摆出这么大阵仗,当然不会是为了“小小”的秦氏,他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皇! 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不,无道白夜这疯子比他更疯狂。 秦子航只是想成为实际上掌握实权的“皇”,而无道白夜,却明显是要将那个传说拉下神座!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打开‘门’……你是想得到我秦氏嫡承的开门仪轨……” “你、你竟然想弑神?!杀死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你、你这个狂妄的疯子……”秦子航喃喃自语,又吐出一口血。 无道白夜那一刀猝然发动,又直击命脉,直透背脊,连脊椎骨都已切断,他已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不,从一开始,秦子航就一败涂地。 “但是为什么……你已经是禁卫军总队长,打垮秦氏,你就是实际上掌控我族的第一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疯狂的事情?就为了一个‘皇’的虚名?” “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无道白夜语声轻柔,眼神怜悯。 唯这怜悯,却更激怒了秦子航。 “是!你厉害!但那又怎样!”秦子航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一边剧烈咳血,一边更加猖狂的大笑,将往日的优雅抛诸脑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满腔戾气,仿佛厉鬼。 秦子航嘶吼着,脸色凄厉又欣喜:“你不是一切尽在掌握吗?你不是算无遗策吗!别做梦了!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 “你永远也别想打开皇居的大门!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你休想!哈哈哈哈哈哈!” “唤龙篇是吗?”无道白夜斜蔑了他一眼,还刀入鞘、转身就走。 笑声戛然而止,秦子航呆住了。 他看见无道白夜已经向着最外围的少年走去,张崇的怀中还抱着神巫女,正是最后的钥匙。 秦子航见了鬼一样绝望尖叫:“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但无道白夜已经不再理他,扫清秦氏只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至于秦子航,连目标都谈不上,不过是顺手掸掉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无关者罢了。 无道白夜挥了挥手。 残存的秦氏贵族们中忽然分裂了,禁卫军与猛鬼众们合身而上,内外夹击下,苟延残喘的抵抗瞬间被扑灭了。 最后一丝侥幸都泯灭了。秦子航哆嗦着嘴唇,他仇视的瞪着那些反戈的秦氏,怒道:“叛徒!” 反戈的秦氏贵族有七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轻蔑的瞥了秦子航一眼,一言不发,右手按着胸口,向无道白夜鞠躬行礼。 无道白夜轻轻颔首。反戈的秦氏贵族们站到了古老的巨大石门前,呈北斗方位站好,北极星的方位正对着石门。 接着断续的敬皇礼赞开始吟诵,古老的秦腔再次唱响,最后的内容却悄然转变。 猛鬼众和禁卫军们联手出击,将神社的巫女们、候补的神巫女们一个个击倒,扔到石门前,粗暴的割开咽喉、割开手腕。 血向着石门汇去,沿着石门缝隙,逆转上流。 石门神秘复杂的花纹一道道亮起,泛着微微的光,仿佛整座门都活了过来。 血祭开始了。 张崇不安的躁动着,他看了看神道,又看了看两仪,没有人看他。 但禁卫军和猛鬼众却早已联手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容他有逃走的余地。 望着向他们逐步走来的无道白夜,张崇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握紧了刀。 “交出神巫女。”无道白夜说,“然后。” “退场吧。无关者。” 第16章 无关者退场 “我拒绝。”张崇毫不犹豫的坚定答道。明明从无道白夜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却忍不住莫名紧张。 张崇又不是真的傻子。就现场这情况来看,很明显,这刀疤脸面具男就是纱罗秦子瑶一直在猜测的幕后黑手! 张崇怎么可能相信无道白夜没有危险?连危险都感觉不到,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但热血的正义少年,怎么可以不战而逃?对,就是这样。 张崇偷偷的给自己鼓劲,霍地,他眼神一凝,认出了无道白夜手中的刀。 他指着无道白夜下意识的叫起来:“啊!小偷!那是我的刀!九字兼定!怎么会在你手里?咦,你把它修好了?” “你说什么?放尊重点,小子。小心,你面对的是统帅猛鬼众十万武士的最高领袖!”两仪抬起头,冷冷的瞪了张崇一眼,手按刀柄便要出手。 “没关系的,两仪。”无道白夜轻声道,“一切贯彻自己意志并愿意为之赴死之人,都值得我们尊重。” “是,导师。”两仪退下,以一种张崇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恭敬。 无道白夜向张崇走近,步伐不紧不慢:“有人和我提起过你,说你一定会给我带来惊喜。果然,你进入东瀛以后的表现真是精彩极了。” “破坏食物交易,强攻新宿血库,袭击食物运输线,甚至一度侵入皇城外围圈,与十刃连番大战甚至还造成多次减员。不仅搅乱了浑水,牵扯了特事组巨大的精力,吸引了诸多视线。” “最棒的是,就连最碍事的无道纱罗的注意力都被你带走了。再加上那头失败作的狂乱暴走,整个东京绝大多数势力,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你们身上。” “托你们的福,让我们的行动方便多了,就算某个早已退休的血族英雄失踪,也变得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你们的帮忙,让秦子航那个胆小鬼以为有机会,终于鼓起了勇气,要不然我还得再头疼一会。嗯,我应该感谢你。” 无道白夜在张崇身前三米外站定,他平举着九字兼定,面向张崇:“至于兼定,在我还是人类时就是我的佩刀。” “你搞错了时间顺序,实际上,在成为御神刀前,它原本就属于我。” “是、是这样子吗?”张崇迟疑了,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璃香。却见小女孩惨白着脸,眼神惊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璃香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一直发抖,璃香、璃香?” 璃香紧抓着张崇的手臂,嘴唇颤抖,大口哈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一双手指捏得更发紧了,连指节都尽数发白。 “璃香!璃香!”张崇回过头来,怒视无道白夜,“喂!面具男!你对璃香做了什么!” 无道白夜平静的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神巫女拒绝进食太久,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逸散的气势威压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没关系,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张崇警觉飙升,他竖起双刀:“喂,你!我警告你,别再靠近了!我是不会把璃香交给你的!” “我明白,你是为了救神巫女才奋战至今的。不愿意交出神巫女,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我尊重你的意志,也愿意体谅你的心情,你可以继续背着她没关系。”手垂了下来,无道白夜按上刀柄,“就当作最后对你的谢礼。” 潜意识中警号狂响,感知中却是一片空白。完全相反的意志差点将少年撕裂。 张崇虎瞪双眼,死死的盯着无道白夜的手,心头却忽然浮现出一丝错愕。 咦?他为什么是在收刀? 剧痛在刹那之后才传来,血喷泉一样喷上半空,将璃香整个染成了红色。 苍白色的电火噼啪两声,不甘的消逝于虚空。 张崇跪倒在地,右臂不自然的垂下。 一道巨大的伤痕自右肩垂直下拉到腰际,深可见骨、血流满地。 好、好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这家伙有动过吗?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什么时候砍出的刀? 连是从前面受到攻击,还是从后面受到攻击,都没有感觉,能看得见的时候已经是收刀的最后。 意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身体莫名其妙的躲了一下,现在恐怕连动都没法动了吧! 开玩笑吧!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可能这么强?说好的纱罗是东瀛吸血鬼百年来最强呢? 无道白夜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竟然躲过去了?比起刚到东瀛时,你的实力真是有天壤之别。这般可怖的进步速度,难怪会被‘他’看上。” 无道白夜顿了顿,轻声道:“可以的话,能请你不要太过顽固抵抗了吗?抓住蝼蚁却不杀死它,可是很难控制好力度的。况且,这本就是我们东瀛血族的内部事宜,无关者——” “——一口一个‘无关者’、‘无关者’的烦死了啊!谁是无关者啊混蛋!”明明已经浑身乏力,张崇却借着左手蜘蛛切拄地撑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张崇勉强摆出防御的姿势,已是大口喘气,头晕眼花,却仍然死死的盯着无道白夜的方向,嘶声道。 “想夺走璃香的话,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已经说过要保护她了啊,就算死亡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无道白夜微微皱眉:“真是伤脑筋啊,虽然对‘他’有些不好交代,但神巫女我们这边也是不能放弃的。” 璃香按着那巨大的伤口,却挡不住继续外流的鲜血。 血顺着后背流下,淌过她的发、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心,她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细小哀求:“崇……逃……快……逃……逃……” “听着璃香,我可不是为了又一次抛下你,才和你重逢的啊!”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体力恢复了些。 他拔起蜘蛛切,艰难的平举指向无道白夜。 “别废话了,你这面具男。我可不记得有认识什么能拜托你对我手下留情的大人物。想动手就来吧。但你可要小心了,同样的招式对我是无效的!” 拖时间!一定要拖时间! 风烈他们、纱罗在进入内城的一开始就直接分头行动,以他们的速度,一定可以提早完成布阵赶来! 还有纱罗说的后手,只要拖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根据反派死于话多定律,这家伙话这么多,只要拖下去,肯定能翻盘,只要拖下去…… 呜!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那就像是一声幽深的叹息,只是不知道是多大体型的生物,才能发出这般恐怖的声响。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庞大到可怖的威压,笼罩在场所有人鬼。 有些意志稍弱的吸血鬼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压倒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便是剩下的,也是摇摇欲坠,挣扎着向后退开。 就连神道和两仪也是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勉强站直。 全场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两个。 一个自然是无道白夜,他转头望向巨大石门。 石门上盘踞的巨大龙刻浑身腾起血光,鳞甲利爪纤毫毕现,仿佛从传说中复活过来,澎湃的威压充斥天地。 古老的吟唱已进入尾声,反戈投诚的七个秦氏贵族们已经满脸血污。 眼睛、耳朵、鼻子,嘴唇,不停的往外渗着血,铿锵的秦腔却越发高亢激昂。 仅仅七个人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千人万人齐声祷念,又如钟鼓齐鸣、直入九渊。 另一个便是张崇。 在无道白夜转头的瞬间,苍白电火便窜了出来,从张崇手上从脚上从浑身各处冲了出来。 只一刹那,“加速”就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骨骼、血液、肌肤蹦出痛苦的悲鸣,张崇毫无保留的将所有一切力量尽数燃烧! 在踏上东瀛之前,张崇就知道自己要做的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机会渺茫得根本就连最低的概率都不复存在! 那是两千年来无数人类精英,猎人高手,天驱头头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那又怎样! 做不到就不去做了吗?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事情!而是必须去做的事情! “普通的方法是没有用的”这种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他早就有了赌上一切的觉悟! 他是传闻中的混血种,最强猎人最强吸血鬼的传说! 他留着道血,他是千年道门雷宗的血脉! 如果献上人类的份不够,那就加上吸血鬼的! 加上吸血鬼还不够,就再加上道门的! 燃烧生命不够的话,那就连灵魂一起奉上祭坛! 张崇胸口风烈所刻画的封印法阵发出刺眼的红光,疯狂运转到极限。 电火沿着法阵的线条上游走,法阵仿佛伤口一般往外蹦出血来。 血跳到了空中便发出噼啪声响,拉出血红色的电芒。 苍白色与血红色的闪电交织的瞬间,张崇已经跃上了高空,几乎直达穹顶。 蜘蛛切借着冲力拔起,带起大片碎石,握在少年左手上高高举起。 红白相间的闪电沿着少年手臂盘旋交替上升缠绕,汇聚在蜘蛛切上凝成粉红色的点点剑芒,绕着少年片片飞舞,仿佛樱花散落。 无道白夜这时才刚刚回头抬起,与张崇视线正正相对。 “散落吧,千本樱!!!” 一刀斩落,雷霆降世,无数粉色剑芒轰击追随,仿佛天罚。 雷霆所至之处,一切皆成灰烬,方圆十丈之内,万物尽皆粉碎。 然而—— “天真。” 无道白夜只是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蜘蛛切的刀锋,便将这万物皆杀的一刀给挡了下来。 (怎么、可能!只是用手就挡下了?) 无道白夜瞥了他一眼:“过家家的游戏到此为止。” (不好!) 九字兼定,横扫一挥。 胸腹间鲜血狂喷,蛮不讲理的强横力量直迫心头。张崇眼前一黑,再握不住刀,惨呼倒地。 背上一轻,璃香已落入无道白夜手中。他看也不看张崇一眼,提起璃香,转身朝石门走去。 走不出两步,脚却忽然停住。无道白夜低下头,少年的左手正抓着他的脚。 明明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眼瞳翻白,连意识都已经失去了,却还不肯放弃吗? “真是值得赞赏的意志。”无道白夜举起刀,“但没有实力相配的坚定意志,不过是虚伪的自我安慰,毫无意义。” “请……请不要杀他。”艰难的弱小的、却坚决的声音。 “真是让我吃惊。”无道白夜看向抓着他手的璃香。 她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连呼吸都很困难,却冲破了皇的无形威压,发出恳求。 “我、我会、接受、我的、我的命运……祈求您,请、请不要杀他……他只是、只是个无法影响您的……无关者……求、求求您……” 望着那双小小的脸孔,无道白夜眼神微微柔和了些:“好,我答应你。” 然后,手起刀落。 第17章 归来 无道白夜拖着璃香,走向石门。 石门上的神秘纹路已经尽数亮起,繁密复杂的血色纹路熠熠生辉、交相辉映。 石门前,秦氏贵族一个一个倒下。 无道白夜经过时,只剩下最年长的一个大声吟诵着最后的篇章。 无道白夜对他轻轻点头。 秦氏老人微笑颔首还礼,鲜血从他嘴里不停涌出,脸上却是满足的从容微笑。 无道白夜脚步不停,一直走到石门下,他仰起头。 盘绕在石门上的巨大龙刻浑身笼罩在血光中,龙首向下,嘴大张着,獠牙利齿狰狞毕现,等待着两千年来最后的祭品。 无道白夜攥着璃香脖子提起,压上石门。 他举起刀,向前平刺。 贯穿。 龙眼上血色大作,整个广场都亮了起来。 石刻的巨龙仿佛从神话中复活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众苍生,仿佛神只。 灰尘簌簌而下,石门咔咔咔的向后退去,尘封两千年的黑暗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出。 大地在颤抖,穹壁在颤抖,整座皇城都在颤抖,整座东京都在颤抖,甚至整个东瀛都在颤抖。 时隔两千年之后,统治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终于再次回到了人间。 两仪靠在一侧墙壁上死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许多往事浮上心头,无数人的音容笑貌一一闪现。 千百年来,多少的牺牲,才终于走到这一步。 一切该结束了。 这扭曲的世界,该结束了。 剧烈的震动终于停止。 古老的石门已经完全打开,门后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将所有的一切都尽皆吞没。 这就是——朝帝门,通天路? 吸血鬼们注视着那扇门,连呼吸都忘记了。 莫大的恐惧笼罩在所有鬼的心头。 那是几千年来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吸血鬼们对于始祖之王的敬畏。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到门前。 “你们还在等什么?”他问。 无道白夜站在巨大的石门下,站在幽暗的漆黑前,俯视着表情不一的众吸血鬼,手中九字兼定指着门后,大声怒吼:“你们还在等什么!!” “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 “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成为猛鬼众?” “我们奋战至今,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杀死那伪皇!” “为了夺回真正的自由!” “为了结束这扭曲的世界!” “所有扭曲的根源就在门后,你们还在等什么!” “诸君,这就是最后了!让我们点燃那腐朽的皇座,将自由的火焰燃遍东京!” ““伪皇必死,自由永存!!!”” 来到这里的,全部都是猛鬼众真正的核心,是无道白夜化身导师这些年来亲自挑选出的亲信,绝不后退,绝不动摇。就算是来自血脉传承的本能,也无法击倒他们的信仰。 短暂的停滞之后,吸血鬼们重新燃起狂热,原本稍微冷却的热血再度燃烧,他们拾起武器,飞蛾扑火般冲向门后。神道冲在了最前,两仪落在了最后,却一般的义无反顾。 漆黑的大门后是巨大的空洞,高达数百米的穹顶看上去仿佛要直达地面,整个空间大的不可思议,却同样空荡荡的不可思议。狂奔在勉强算是一条路的“路”上,被热血冲昏了头的反抗者们下意识的忽略了四周的异样。 路不长,尽头是一个广场一样的所在,很快所有人就停下了脚步。 面对足以颠覆整个血族上下两千多年历史的冲击性画面,没有谁能保持镇定。 神道呆呆的望着空间的尽头。 徐福,血天皇,东瀛血族始祖,血族至高无上的皇,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一切扭曲的根源与核心,被一柄漆黑的长枪贯穿胸膛,钉在石壁上。 枪锋上盘绕着一条龙,闪着青苍色的光。 黑色的岩土包裹着他,仿佛雕塑。 这不是皇座。 这是座墓地。 血天皇,早就死了? 所有人的脑袋都是一片混乱,如果血天皇早就死了,这些年来又是谁在发号施令?秦氏?禁卫军? 如果血天皇早就死了,他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揭穿了虚假的皇,却要迎来一个真正的皇吗? 怎么会这样? 如果血天皇早就死了,那么他们的行动不就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了吗? 没有比死人更强大的了,因为你永远无法杀死他第二遍。 杀死血天皇的猛鬼众将成为理所当然的皇,揭穿血天皇早就死了的猛鬼众却只能成为世纪新战国中的一个大名而已。 怎么办? 所有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他们的领袖。 无道白夜站在广场边缘,他举起手,整个身影都裹在黑暗中。没有人看清他的脸,因为在他之前拦着整排披着斗篷的人。 两仪远远的望着,脸色苍白。 “开始。”无道白夜挥下手。 火光忽地响起,把广场上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火光中的人哀嚎起来,却不只是猛鬼众,就连大部分禁卫军们一样。 他们如同在地狱中发疯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到处都是火,前后皆是绝路,根本躲无可躲。 “导师!”有人在哭喊。 无道白夜不为所动,冷酷的下达命令:“投过去。” 斗篷人们脱下斗篷,露出健硕的高大身躯和恐怖的气势,他们解下背上的行囊,将背上成捆的高效助燃剂解下来抛进广场。 火势更加炽烈了,地面的石块也烧得崩裂。火光中的吸血鬼们疯了般的向外冲了过来。 但守在广场边缘的斗篷人们每一个都是完美觉醒者,战斗力堪比十刃中最强的几位,远不是这些弃子们所能比拟的强大。 广场中央,忽然有一道火焰急速升起,拖出长长的尾焰朝着无道白夜砸了过去。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神道仿佛流星般冲了过来。 那三十三道黑影微微一动,便在领袖的命令下停止了动作。 足以轰穿装甲车的一拳停在额前不得寸进,神道通红着眼,发出了愤怒的嘶吼:“为什么?” 无道白夜轻声道:“因为这是你们生来的命啊。” “那又是什么鬼话!你一直在骗我们!你一直都在骗我们!血天皇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根本就没什么血天皇!你到底想做什么!” 神道语无伦次的疯狂大吼,理智悄然回归,悔恨在心头横冲直撞。 “我没有骗你。”无道白夜仰望着血天皇,“那个伟大的存在不就在你的面前吗?” 一股凉气从头顶直贯脚底,神道浑身一寒:“他、他还活着?” “他当然还活着。在两千年前,他就已经打开进化之路,将自身肉体升华超凡,是有史以来最接近‘道’的第一人。” “这等伟大的存在,怎么可能是区区人类能杀死的?”无道白夜平静的叙述道,“他只是在沉睡,在等待。” 神道头皮发麻,厉声尖叫道:“等待什么?” 无道白夜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等待苏醒,等待回归,等待这一场盛大的血祭。” “皇出身中土道门,血脉里流着两种力量,一种是血族之力,一种是道门之力。” “我们都是皇的子民,身上都流着他的血脉,只是有些人这种力量多些,有些人那种力量多些。” “两千年前,道门联军打断了皇的进化,却杀不死皇,只能将皇封印。而要解除这种封印,需要的便是我们身上的道血。” “这两千年来,献祭从未停止过,所有的神巫女便是血族中道血最浓郁之人。”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大概还要再过八百年,皇才会最终回归。但这太久了,太久了。” 心沉了下去,神道语声艰涩:“所以……” 无道白夜轻声道:“所以我找到了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你们都是符合皇需要的祭品。” “看到那火焰了吗?这便是迎接皇归来的灯塔。这座舞台,秦氏、禁卫军、猛鬼众,雷帝、还有你,都只是无关者。” 无道白夜终于回过头看他了,眸子中一片金黄,分不清是瞳孔还是火焰的颜色。 神道却感觉身子越发沉重,他下意识的低下头,才看见那穿过胸膛的手臂。 无道白夜随手一扬,神道的尸体落入火焰中,火焰再度暴涨,刺向天穹。然而血天皇,依然毫无动静。 无道白夜眉也不皱,他挥了挥手,三十三个完美觉醒者,一个一个走向火海。 最后只剩下两仪,她站在火海前最后回望。 无道白夜仰望着皇,始终没有转头。 两仪转身跃入火海,火焰瞬间变成了金色。 巨大的风声从尽头传来,火海向着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条单人宽的通道。 无道白夜毫不迟疑的踏上通道,一路向前,直至尽头石壁,仰起头。 黑色的岩土从皇的身上褪去,肌肤如玉、黑发如墨,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 终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烟火在他的眼中流淌。他仰望穹顶又俯瞰脚下,扫视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面如冰封,而又君临天下。 强如无道白夜,也在这源自血脉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皇却忽然温和一笑,朝他伸出了手。 无道白夜恭谨的低下头。 手触碰到头的瞬间,那冠绝天下的身躯便风化消散,化作金色光焰,潮水般涌入无道白夜的身体。 光焰凝聚,仿佛烈日。 烈日之中,他慢慢张开了眼,金色的海洋在眼底流淌,一闭一合便是世界。 “我,回来了。” 第18章 血族古皇 广场上。 张崇痛呼一声,剧烈痛楚将他从短暂的昏迷中唤醒。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每动一下都是煎熬的酷刑。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背后,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左袖空荡荡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莫大的恐惧向他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抬起头,那绝望的景象便灌入眼瞳。 骗人的吧……开玩笑的吧……璃香……璃香…… 张崇暴跳起来,下一秒,残破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毫无知觉,扭曲挪动着,像是一条丑陋的虫子,朝着璃香爬去。 血流了一地,拖成一条长长的血路。 血越流越多,他却爬得越来越快。 但再快,也快不过早已流逝的时间。 璃香紧闭着双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仿佛做着什么美丽的梦。唯有胸口那触目惊心的洞穿述说着残酷的现实。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对了,血,我的血,我是人鬼混血!我的血是最好的补药!” “连两仪都救回来了,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喝下去,你快点喝下去啊,璃香、璃香……” 张崇环揽着璃香,右手凑到她的唇边,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入她的口中,顺着唇角两边溢出,徒劳的流下。 他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怀中的少女已经停止了呼吸。 璃香死了。 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无助的跪在石门前,像条被抽走了脊梁的狗。 混血种又怎么样?雷宗血脉又怎么样? 成天喊着各种动漫主角的口号,就总以为自己是主角,世界都要围着他转,到来头却连一个相信着他的女孩都拯救不了。 敌人甚至都不屑杀他,因为在这场战争中,他不过是个毫无影响的无关者罢了。 “……为什么你还能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啊?明明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好!我一点都不想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越流越多,眼前越来越黑,意识被黑潮吞噬了,少年紧紧的搂着少女倒在了地上。 血泊中,小手微不可查的,忽然颤动。 …… 纱罗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尘封两千多年的大门打开了,门下是崩溃的少年,紧拥着死去的少女,做着徒劳的努力。 来晚了。纱罗心沉了下去。 她望了门后一眼,门后是仿佛吞没一切的黑暗,隐隐有光焰从门后流出。 璃香死了,张崇崩溃了,道门子还没赶到,零番队失去联系,结果还是这样吗?到头来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纱罗别无选择,咬了咬牙,直接朝着大门冲去。 踏进大门的瞬间,黑暗中忽然光明大作。 金色的光焰从门后流了出来,烧光了整片黑暗。 纱罗倒退着飞了出去,双目通红,泪流不止。 那盛大的光明照在身上,却让她直冷到心里。 她拿手遮在眼前,眯着眼往光里瞧。 盛大光焰中,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明明很轻,却回荡着钢铁般的轰鸣,宣告王的归来。 光焰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吹开来,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燃烧的黑暗尽头,露出一双睥睨天下的黄金瞳。 看见那张脸的瞬间,纱罗便明白过来,那不是什么伪装,而正是无道白夜本人。 她被耍了,秦子瑶也被耍了,无道白夜借着秦子航的阴谋发动了他真正的计划。 幕后的黑手不是旁人,正是一直以来和他一起追踪幕后黑手的无道白夜! 不错,纱罗早就该想到了。从无道刹那遇袭开始,她就应该明白了。皇城中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 秦子航只是个眼高手低的野心家,那么剩下的答案无论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可恨!老师却太过相信他最后却连自己也…… 纱罗咬牙切齿的道:“无道白夜!竟然是你!为什么!” 黄金瞳朝她望了过来,寒气从后脑凉到脊椎骨。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纯色,令她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那张脸明明是无道白夜的脸,但在身体里的,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灵魂。 纱罗急速拉退,拉开架势,一字一句的道:“你不是无道白夜,你是谁?” “无道白夜?是这具身体主人的名字吗?”“无道白夜”偏头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道,“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忠诚主君,勇于任事。” “为了我的复苏,他献出了一切,包括他的身体。作为荣耀和奖赏,他将与我一同君临天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纱罗愤怒的大吼,心却沉到了谷底,她已经猜到了眼前的是什么,那真是最坏的结果。 “无道白夜”微微沉吟,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放下时,那已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孔,儒雅隽秀、俊逸无双,漆黑长发披散如瀑。 唯独一双眼亮着非人的色彩,有着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仿佛世间一切都不放在他眼里,既无情又威严。 他开口,连声音也变了,既苍老又年轻,既成熟又青涩,透着无尽活力,和山一般的威严:“我是道门之主,血族古皇,这世间唯一的神。” “不!王诩!你只是窃取皇座的卑鄙小人!”回应他的是愤怒的拳头。 纱罗从不屈服,即便面对的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魔神。 王诩露出了有趣的表情,他身也不动,额角电火一闪,便有雷击之枪穿破虚空,直夺纱罗而去。 纱罗眼瞳大睁,心叫不妙,身体却反应不及。 那雷枪几乎在生成的一瞬间便刺到了眼前。它还未触碰到纱罗的肌肤,纱罗的右半边身体就已经开始碳化变黑! 可它居然慢了下来,露出了挣扎的姿势,一寸一寸往里钻。 纱罗死死的抓住枪尾,双手碳化发黑,她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黄金瞳无声无息的点燃,黑色的鳞片从肌肤下升起,小巧精致的漆黑蝠翼正缓缓合拢,翼尖交错,仿佛祈祷的巫女。 “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纱罗双手向内用劲一握,雷枪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叫,碎裂成电火消散了。 王诩的笑容淡了。 “滚出无道白夜的身体!别妨碍我找他算账啊!”纱罗发出低沉的怒吼,腿部肌肉群如波涛般颤抖,无形的领域在她身周张开。 周围的所有空气都被吸纳进这个领域中,高度压缩的空气在领域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流。 领域爆破,压缩之后的空气发出雷暴一般的声响,纱罗如同一枚炮弹那样发射出去,撕裂空气冲破音障。 狂暴的直拳,带着满腔的怒火,狠狠的轰在王诩脸上。 拳头到处,却是一片空落落的。 王诩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身影像水波一样荡开了。 (好快!) 纱罗几乎是下意识的翻身反踢,腹部却突感剧痛,强烈的冲击爆发开来,她整个人倒飞出去。 空气中传来焦臭的味道,蓝白色的雷枪紧随而至。 纱罗身在半空,力道用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眼见雷枪在眼前越来越大,便要贯入脑海,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右倾二十三度!” 纱罗想也不想的侧身微倾,借着自重偏差向右微动,双手高高张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青色的光箭擦着她的腋下急速穿出,迎着雷枪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响。 无形的波纹炸开来,凭空卷起暴风,将纱罗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推了过去。 纱罗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回旋,踉跄的落在地上。 身旁的青年手上掌着流光溢彩的虚影长弓,背上两道青色的翅膀鼓荡着,仿佛燃烧的火鸟。 “你迟到了。”纱罗撩了撩散乱的发丝。 “是你给的情报不准。”风烈手搭着弓弦虚影。 “有遇上八云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新造型不错。” “谢谢,你也不差。” 风烈头也不回的盯着王诩:“所以说,他就是幕后黑手了?” “比那还要糟糕,那身体的前主人就是幕后黑手。”纱罗叹了口气,“但现在占据那身体的自称道门之主,血族古皇,这世间唯一的神。” 风烈握紧弓:“偷天换日·移魂换体?” 所以说,他们果然被欺骗了两千年吗!风烈狠狠咬牙,血都要流出。 王诩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走到广场中央的祭坛,双手张开,庞大的气息直冲天际。 风烈瞳孔一缩,厉声喝道:“阻止他!他要发动法阵了!” 身旁身影一晃,下一秒,纱罗已冲至王诩上方。 右肘向后拉紧绷直,肌肉发出不堪负荷的抖音,整个人拉成弓形。 拳,向下轰出,仿佛导弹。 王诩抬起头,长发轻曳,蓝白色的电火跳跃,化为雷击之枪直取纱罗。 纱罗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加速下坠。 拳摩擦着空气,燃起火。 雷火对撞的瞬间,发生剧烈爆炸,卷起漫天烟尘。 纱罗口吐鲜血,被轰上高空,撞在穹顶上,印出一个人形的凹洞。 烟尘中青光一闪,光箭已破尘而出,直夺面门。 王诩正低下头。 隔着烟尘破碎的缺口,与风烈视线撞个正着。 “随风起舞吧,青鸾!” 第19章 螳臂当车 清鸣响起,光箭绽裂,飞出巨大的青色鸾鸟,振翅一扇,便是狂风。 狂风吹乱了发,王诩露出了怀念的表情:“风家的后人吗?” 风烈拖动手掌,青鸾乘风而起。 只一瞬间就攀至顶端,旋即拢起翅膀,裹着炽烈的火,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急坠! 狂放风压撕裂音障,发出刺耳的爆响! “拿道术对付我可是没用的哦。”王诩微微一笑,无形的领域在他的身周张开。 四周烟尘一荡,空气瞬间抽尽,身周三丈变成真空。 青风所化的鸾鸟凭空撞上了真空之壁,仿佛跌入了岩浆,发出无声的悲鸣,炸成无数青光点点,仿佛星海。 纱罗撞破星海,从天而降,凶狠的拳头终于印上额头。 额前一厘有一层波纹荡漾开来,传来骨折的脆响。 下一秒,纱罗以翻倍的速度被弹飞出去。 王诩回头瞥向风烈,嘴唇微张,一道青焰便从口中射出,凝然如淡烟,却发出风暴的咆哮,朝风烈射去。 青焰迎风便涨,化作一片青云,眨眼间已笼罩整个穹顶,将风烈和纱罗一并笼罩在内。 青云内有雷电炸响,青色雨箭,倾盆而落! 疾风暴雨箭杀阵?!风杀阵不过是它的简化版!开玩笑的吧!连这种大型法阵也能瞬间布下吗? 风烈瞳孔骤缩,身形暴退。 他清楚的感觉得到,那力量中传来的熟悉感,却无法操纵半分,被自己解封的力量迫得狼狈四逃。 只一交手,风烈便明白了,眼前之人,对道术的力量应用操纵之精妙,远在他之上。 那不是诸多道术失传的末法时代的他,所能理解的强大! 王诩甚至连手都没动,却已逼得道门和东瀛血族中顶尖的两大高手近不得身! 极尽身法,风烈身上还是多出了两道伤口,还好这本是他本源力量,化解起来并不困难。 但如果任这青风箭雨下下去,他们迟早都要完蛋。他一边躲朝着一边大喊:“吸血鬼,你怎么样?” 纱罗抓着自己扭曲的右臂反向一扭,发出咔擦的骨响,她甩了甩手,咬牙切齿的蹦出两个字:“没事!” “还有什么后手赶快使出来。”风烈低头一闪,“单凭我们俩个可挡不住他。” “还用你说!有我早就使出来了!”纱罗气不打一处来,要是零番队还在,她哪里还用靠他们?“你那些同伴呢?” “被谁拖住了吧。” 纱罗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门子真是不可靠!” 风烈猛的一顿,右脚插入地面,左脚画圈,右手虚画符篆,左手按向地板:“罡风咒·龙卷!” 狂暴的力量在地下炸开,泥土滚着碎石冲上天空,仿佛泥石组成的喷泉。 大量的青色光箭朝着泥石喷泉射了过去。 风烈松了口气,朝着目瞪口呆的纱罗竖起大拇指:“怎么样?道门子还是可靠的吧?” 纱罗指着磁铁一样的泥石喷泉,一脸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 风烈耸了耸肩:“你要知道,古代的阵法有很多现在看起来很弱智的缺陷。” “别说废话!怎么看那都是治标不治本吧!”纱罗趁机喘了口气,力量在肌肤下流动,受过的创口飞快的愈合着。 “所以这时候。”风烈抬起头,“就该轮到他出场了。” 高大的黑影从头顶越过,一个黑人——不是非洲的那种——扑向即将回落的泥石喷泉。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双掌合十,一道土黄色的波纹从黑人掌心涌出,掠过泥石喷泉。 泥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只一瞬间便变成了通天塔,高耸粗壮,直贯穹顶。无数光箭插满了“塔”,活像株颜色奇特的仙人掌。 “看,搞定了。” 纱罗目瞪口呆,她指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包裹在贴身黑铠里的家伙叫道:“那非洲人是哪里来的?” “非洲你大爷!是你乌大爷我!”乌恒的声音从黑铠下传来,他左右扫了眼,“张小子呢?” 纱罗指了指尽头石门:“呶,在那呢。” “他这是怎么了?” “精神崩溃了呗。”纱罗耸了耸肩,“很常见的事。没关系,这些在计算当中。” “计算你大爷。”乌恒大怒。 “要不然怎样?打不过那怪物我们都要死了,关心派不上用场的炮灰有什么用啊?”纱罗莫名的暴躁起来。 “想战斗就向前,不想战斗就滚开!这是我的城市,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战斗到底!” “炮、炮灰?!你这家伙!你到底把同伴当作什么了!” “是什么都无所谓。”纱罗撩了撩发,“我们打赢了,他会活下去,到时候再来关心也来得及。我们打输了,大家都会死,关不关心都无所谓了。” “你这家伙真是超级讨厌啊!”乌恒举起拳。 “怎么?要打架?”纱罗脸色一变,“刚好啊,我看你们这些道门子不爽很久了!” “别吵了!”风烈大声叱喝,“你们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还内讧?” 话音方落,风烈霍地想到什么,脸色骤变。 手指自牙前擦过,带起连串血珠,古老的纂字瞬间符,自己、乌恒、纱罗身上接连印上。 “解!” 纱罗眼神一错,冷汗潺潺而下:“是幻术?” 风烈脸色难看:“徐福之前,鬼谷子王诩才是道门第一幻术大师!他精通七宗各系所有道术,是真真正正的超级天才!”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个本应活在传说中的人物,那个被道门敬仰了两千年的英雄,大声质问。 “对付我们这些后辈的后辈的……后辈,也要用上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王诩正仰望着穹顶,仿佛能透过那数百米的岩壁看见天空。 闻言,他低下头,嘴唇轻启,一把成熟稳重带着磁性的好听男声落入众人耳内:“我很好奇。面对我,你们竟然还有闲心打闹。这年代的战斗是这样子的吗?” “所以说你过时了啊老古董!”纱罗扭了扭脖子,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在战斗中吐槽是常识啊常识!” 乌恒拿眼去看,“悄悄”的问道:“有这种常识吗?” 风烈面无表情的道:“她的意思是,男儿当笑对战场,生死无惧。” 乌恒兴奋的应和:“对!就该是这样!” 风烈嘴角抽了抽,侧身捂脸,不忍卒睹。如果拯救世界失败了的话,肯定是因为尽给他这种坑爹队友的原因吧。 王诩脸上的笑容更淡了。他抬头望向古老的大门,漆黑终点,时光那头,那个倔强的人儿仿佛还在那里,骄傲的回望着他。 他轻声自语道:“所以这就是你寄予希望的未来?就凭这些嬉皮笑脸逗乐的优伶,和心灵脆弱崩溃的孩子吗?” 王诩咧开嘴,露出与身份不符的狰狞笑容:“阿巿啊阿巿,这就是你最后的倚仗吗?真是可笑。” 王诩拂袖一挥,别过身去,不再去看这时代的最后抵抗。 只听见一声剧烈爆响自头顶传来。 两人一鬼同时抬头,只见“通天塔”插满了青色光箭,活像株颜色奇特的仙人掌,其上裂痕遍布,发出刺啦的不妙声音。 下一刻,“通天塔”崩溃了,化作巨浪高高压下,铺天盖地。顺着巨浪而来的,还有漫天的青色光箭。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乌恒瞪大了眼,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才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却没人应和他,乌恒左右看了下,只见纱罗和风烈不退反进,一左一右同时朝着王诩杀了过去。 还在半路上风烈便已经张开了弓,卷动周边风灵,连天上的青云都为之一淡。 弦松。 无数青箭疾射而出。目标却不是王诩,而是他脚下的祭坛。 “冥顽不灵。”王诩头也不回,继续走上祭台。 脚步落下的瞬间,黄色波纹荡开来。 黑色沙石流水般攀上临时搭建的祭坛表面内里,迅速凝结融为一体,一步一个台阶向上升高。 等到王诩在祭坛最高最中央站定时,那已是一座仿佛整体浇筑的坚固造物,浑然天成缝隙全无。 青箭落在祭坛上发出叮的轻响,破碎溅开,仿佛水花。 纱罗踩着水花踏上祭坛,双手一展。 地面猛的一震,千丝万缕自地面射出,沿着弧线上蹿,构筑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朝着球体正中心的王诩急急射落! 神崎风华流·弦流舞域! 千丝万缕,天罗地网。 只一瞬间,祭坛便变成了绝地。 即便是复活的皇,但身体依然还是无道白夜的身体,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不可能无视弦流舞域的封锁。 王诩微微颔首:“所以刚才正面轰来的直拳,只是吸引注意力的佯攻吗?” 纱罗露出个冷笑:“答对了老家伙。” 风烈从祭台另一侧跳起,向着王诩扑去。双手掌心各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青色气旋不停旋转、压缩、扭曲。 他高举双手,掌心靠近,两团气旋合在一起,爆起刺眼的青芒,直冲穹顶。 穹顶的青云都被冲开了个大洞,仿佛连锁反应似的,崩溃解体,化作青色流光从天而降,尽皆汇入风烈掌心上空,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尝尝道门的复仇吧,叛徒!” “不是和你说过没用了吗?”王诩眉头微皱,有些不耐,他抬起手,掌心朝向风烈,“取消。” 风烈掌心上空混乱扭曲的元素瞬间一定,紧接着猛地爆开,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凝固汽油弹爆炸,卷着青色光点,星星点点的,像是下起了一场流星火雨。 火雨正中,巍巍火蟒呼啸直下。 王诩终于收起笑。 短短交手,风烈早已知道道术无用,从乌恒出现的时候开始,他们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这一击。 燃蟒拳,不是道术却堪比禁法的顶尖体术。 触者即燃,燃者必死。 就算他是鬼谷子王诩,他当前的身体却仍只是吸血鬼而已。 只要是活的生物,燃蟒拳就杀得死。 “——去地狱里反省你的自大吧,装逼狂!” 乌恒身披火焰,从天而降。 第20章 末日降临 “雷帝招来。” 淡然的声音从传遍广场,黄金色的狂暴奔雷从王诩身上向着四面八方窜出。 以雷的速度,以雷的威力! 弦流舞域一触即溃,本该水火不侵的特制丝弦燃烧崩断,以更快的速度向内回弹,将纱罗割得千疮百孔。 万物皆焚的燃蟒拳定在半空,乌恒寸进不得,烧成半截焦炭,滚落祭坛。只能从胸口的起伏判断他还活着,但也仅仅只是活着。 被此前爆炸推远的风烈反倒是伤得最轻的一个,被黄金色的狂暴雷气推着砸进石壁,向内凹成一个半米深的空洞。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真实差距吗?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风烈大口吐血,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借助第一次战斗预埋下弦流舞域,封锁死王诩的闪避空间,再用风烈做饵拖延时间,最后由乌恒发出致命一击。 这就是接触王诩后短短的瞬间,风烈想出的剧本。 然而王诩方动手反击,人类和吸血鬼集结的最强小队便瞬间崩溃。 无论是当代道门最后的阵法大师,力量强大不得不自我封印的道门天才;还是掌握最强杀拳燃蟒拳的乌家传人,又或者是百年来最强的血族精英,统统不堪一击。 所以秦子瑶才会不惜背门叛族,也要找到项燕赵吗? 想起那位目盲的公主反复交代,却仅仅要求他们拖时间时,风烈当时曾有过一点不满。 但现在看来,秦子瑶才是他们中最清醒的一个。 请求他们拖住王诩,这根本不是轻视。 正相反,这是极度高估了他们的实力! “别开玩笑了啊……”风烈望着雷暴中心的那个魔神一样的身影,喃喃自语,“这样的怪物,要拿什么才能拖住他啊。” 雷暴散去,王诩望着掌心,露出笑意:“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竟然真的有如此充沛的雷气。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啊。”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伟大的一幕。这将是新时代的开端!我的、神的时代!” 王诩仰头望向穹顶,双手张开,黄金色雷气向着四周爆开。 血色染遍广场,一道又一道复杂纹路亮了起来。 广场四周,正北、正东、正南、正西,一道又一道红色光柱冲上天空,然后是西北、西南、东南、东北。 大地震动,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跳了起来。 所有的尸体血肉撞在了一起变成一道血色河流,在空中飘荡,以祭坛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流去。 血河越流越快,沿着千百年来吸血鬼们开凿的地下通道迅速流遍整座皇城。 整个皇城都亮起来了,就连正激战中的人鬼们也愣了愣,甚至连战斗都一度中止,只是瞬间。 顺着同样的方位向外蔓延开去,一道又一道红色光柱冲上天空。 和平的东京街头,上班族,学生,家庭妇女,警察,雅库扎……所有人同时抬起了头。 天空暗下来了。 一道一道红色光线出现在天空上,四散五裂的向着四周射出,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行走成,组成一个又一个小型的法阵图纹。 法阵和法阵之间勾连连锁,发出机关似的沉重轰鸣。只一瞬间,巨大的、蛋壳似的红色穹盖遮住了天空,将整座东京全部笼罩在内,仿佛牢笼。 地下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的轰鸣,紧接着大地剧烈抖动起来,仿佛整座城市都在颤抖。 刹那间无数房屋倒塌,高楼大厦摇摇欲坠。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掉进油锅里的青蛙似的,一跳一跳。 超过9级的剧烈地震毫无征兆的突袭了东京,哪怕是久经地震考验的东瀛人也一下子慌了手脚。 刺耳的防空警报随后才响起,高分贝的声浪一站接一站的传递,短短的十几秒钟内,在偌大的东京城四处回荡。 防空警报是整个城市最严重的城市警报,往往动用防空警告意味着通过电视和广播警告市民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滑稽的是,东京人已经不需要警报的提醒了。房屋倒塌,地下水管堵塞,交通断绝,爆炸声不绝于耳,城市陷入烽烟。 人类狼狈奔逃,鬼哭狼嚎,每时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末日,降临了。 东京都知事,在这个时候唯一不能逃难的人,冷静的发出一道又一道指令。 灾难发生的时候,他正在视察东京气象局,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里正是监控东京全境气象指数的中心,他可以坐镇信息中心,方便指挥救灾。一道又一道指令从他口中发出,熟练得让人甚至以为他早已为此准备了无数次。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谁又能预知灾难呢? 秘书第一次衷心的钦佩望着东京都知事,犹豫良久,他趁着发令间隙凑上前去,僭越的道:“您似乎还未联系各位大臣。” “对外通讯完全断绝,东京已经是一座孤岛了。”东京都知事意外的看了秘书一眼,眼神深邃,语气低沉。 “我只说一遍。各位大臣阁下、议员大佬、天皇太子,不久前集体前往京都旅行了。” 秘书愣了一下,寒气直冲后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您怎么?” “这只是‘巧合’,只能是‘巧合’。”东京都知事低着头,“所以总要有人留下,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直到……” 直到人类真正夺回这个国度的那一天。 同一个瞬间,无数个国家领导面前的红色电话响了起来。 所有经过东京上空的卫星全力调动起来。 然而令各国情报员们绝望的是,整个东京像是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迷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然而,即便是如此剧烈的震动,东边的海面却依然平静无波。 东京和世界仿佛被分割成完全独立的两个世界,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铁匠铺,秘境之巅。 jax端着茶碗,俯视着混乱的城市,轻声低叹:“两千年了,你终于还是醒来了。” 他低首,皱眉:“但是太早了,太早了啊。这才多久,就算是徐福复生,项羽在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杀神三章’。”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等吞噬了东京生灵,他就脱困而出,从此困龙升天,谁也杀不死他了。来不及了啊。” 轰!!! jax猛的回头,首先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妖异重瞳,狂霸的气势随后迎面扑来,仿佛千军万马。 他猛的一把捏碎茶碗,失声惊呼:“项羽?!” 只一呆之后,jax便反应过来:“项燕赵!你出关了?你已经学会‘杀神三章’了?!这不可能!” “前辈妙法委实不可思议。”项燕赵长发飘曳、轻声细语,锋芒尽敛,“在大师您看来或许不过一会,但项某已走过一世。” “哼。最讨厌你们这些道门子了,装神弄鬼。”jax皱了皱眉,“秦氏的小丫头呢?” “她太累了,让她休息吧。”项燕赵轻声道,“这本就是我们道门的事情,也该由我们解决。” jax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深藏匣中的神兵。敛尽锋芒,只为了那出鞘的一瞬间。 他嗅了嗅鼻子,忽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开锋了?” 本已功亏一篑的空想锻造,竟然又续上了最后的关键一步! 这怎么可能?但是,这明明就是虚刃神兵大成的迹象啊? 项燕赵微微摇头,他望着天空上那不详的血色,问道:“这就是‘他’布下的献祭大阵吗?” jax冷哼一声:“吞天食地,他还真是好胃口。” 项燕赵忽然道:“大师,请带我去入口吧?” “跟我来。”jax下意识的道,话刚出口,猛的悚然一惊,眼神惊惧,“你、你怎么知道?” 项燕赵微微一笑,粗犷的面容线条竟变得有些柔和:“这是你们的约定不是吗?您可是阿巿最信任的人了。” “你、你到底是项羽还是项燕赵?”jax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项燕赵神情微怔,那粗豪的感觉重新回到他身上:“您在说什么。我当然是项燕赵。” jax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迷茫的话,手就会慢,刀就会钝。再强的神兵,操纵者也是人。” “想要发挥出神兵的最强威力,就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项燕赵,你是老夫最杰出的作品,横扫八荒威震天下那是理所当然。” “而成为传说的第一战,就从这世上最强的怪物开始。记好了,你是项燕赵,老夫亲手打造的最强神兵。”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炼池最深处。 jax掰动机关,炼池底处咔咔作响,金红色的池水向着四周渗去,片刻后已是空荡荡一片。 在炼池最中央,孤单单的矗立着一块黑乎乎的岩石,等身高大,除此之外看着普普通通,但项燕赵却分明感觉到强大而又熟悉的力量在其上流淌。 jax对着项燕赵招招手,示意他站上前来:“来吧,滴上你的血。” 项燕赵心有揣测,并指成刀划过,一滴精血落在黑岩上。 血色纹路自黑岩下腾起,只一瞬间便已遍布黑岩表面,繁复的图纹组成一副玄奥的法阵,旋即迅速褪化消融化作一滩黑水向下急坠。 黑水流尽,露出一条两人宽的隧道,一路斜着向下深不见底。熟悉的呼唤从地底最深处传来,和着心脏跳动。 jax双手拢袖,目视项燕赵:“老夫已经完成了承诺,剩下的……世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项燕赵头也不回,纵身越下。 第21章 飞蛾扑火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虫豸们。旧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一个属于我的、神的时代!” 王诩张开双臂,任一道又一道红色丝线连到他身上,新鲜的血液和力量涌入他的身体。 四周充斥着狂暴的雷气,噼啪作响的电弧和风暴组成了死亡的领域,将一切撕成粉碎。 狂风卷动长发,随风狂舞。 王诩的瞳孔越来越亮,气息越来越恐怖,无尽的威压渊深如海,仿佛魔神。 风烈看得目眩神迷,低声自语:“这就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吗?” “喂,别发呆!”纱罗再一次被撞飞开来,身上的伤势更严重了,黑鳞残破,半黑半白,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她艰难的爬起,对着风烈大吼:“快想想办法!” “想你妹的办法!”风烈游走在死亡领域的边缘,手上青光方一亮起便呜呼着消散于无形。 他从来没打过这样子的战斗,憋屈得想要吐血。王诩对道术的了解掌控程度之深,远超当代道门子的想象。 在这几乎是天堑一般的巨大差距下,风烈的道术往往是刚使出就被轻易扰乱。 而失去了道术,道门子们战斗力大减,唯一派的上用场的是乌恒的燃蟒拳,结果在第一时间就被王诩给拍下了,到现在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咦?等等,扰乱?……”风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脚步下意识的一缓,电弧直接劈在他身上,他惨叫着倒飞出去。 “真是没用的男人。”纱罗呸的吐出一口鲜血,满嘴腥涩。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冲入前方死亡的领域,弄得遍体鳞伤,却连逼近王诩都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这个破碎的身体已经不知道被修补过多少次,即便处于血族真身的状态下,这种情况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道门双子的情况她看在眼里,失去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道术,他们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十刃。 虽然她原本就没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但她准备的后手也尽数落到了空处。 “无道白夜你这个白痴,还真是把事情做绝了啊。”纱罗喃喃自语,她始终不愿相信,那个孤高的武士会为了权与力做出这种事情来。 在她的印象中,他既不是这样的野心家,也不是这样的蠢货。更别说为了两千年前的老古董,自愿的献出自己的身体什么的。 但现在想再多都没用了,王诩已经借着无道白夜的身体复活了,他马上就要献祭掉这座城市了。 她已别无选择。 当年幕末一战,纱罗便明白了,所谓的血族真身其实是种交换。将血族漫长的生命在短时间内急剧燃烧,以换取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你摆上祭台的祭品越多,你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大;你得到的力量越多,你失去的也就越多。 在那一战之后,她从未再用过这种力量,直到今天。 纱罗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剩余生命全部点燃。 血慢慢的盖过瞳孔,指甲突出利爪,细密的鳞片咔咔作响,狂热的血在体表下疯狂涌动。 甘甜血腥在口鼻间游荡,漆黑的潮涌逐渐吞没了她的意识。 所有的理智、感情、记忆,她所珍惜的一切,她镌刻在脑海心田的一切,都在淡去。 最后只剩下战斗的意志疯狂攀升,驱使着已经完全非人化的身体向着敌人直扑而去。 踏进死亡领域的瞬间,金黄色的雷气便化作雷枪疾射而来。 纱罗狂吼着挥爪向前,一抓击散。 电弧狂舞、雷霆天降,黄金色的闪电卷着风暴,潮水般攻向纱罗。 纱罗不退不避,向前跃起,蝠翼倒曲包裹,全身蜷成一团直接撞进风暴。 狂暴的风在黑鳞上撕开片片伤口,血肉纷飞,却再挡不住纱罗闯近王诩身前。 一拳轰下! 王诩终于动了。他斜起左臂一卸一转。那足以开山劈石的劲道发出愤怒的空响,憋屈的消散于空气中。 纱罗僵在挥拳的一瞬,双眼翻白,早已晕死过去。 王诩俯视着卑微蝼蚁的渺小抵抗,嘴角翘起。一缕发丝轻轻飘落,额角微微绽裂,有血丝渗出,即便卸尽拳势,拳风的余威却仍擦狗脸颊,留下淡淡的细痕。 王诩笑容一僵,双手微微颤抖。他忽然暴怒起来,时至今日,项羽尸骨无存,徐福魂飞魄散,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反抗他? “不过是区区食物,你怎么敢、怎么敢伤害我?伤害这世间唯一的神!你该死!” 王诩举起右手,狂暴的雷气汇聚成剑,黄金色的电弧游走剑身,噼里啪啦。他举起剑,一剑斩落:“死!” 然而剑至半途,却忽然模糊了下,旋即解离崩散,然后再度重合凝聚。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却是真真正正干扰到了他。 王诩瞳孔骤缩,脸色阴沉的望向远处。 风烈双手按着地面,身前一个仓促布置的简陋法阵,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只一眼,王诩便已经明白了风烈的想法。 既然道术被他压制无法使用,那就干脆彻底扰乱四周的元素,让他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操纵,将彼此重新拉回同一水平线。 王诩冷笑:“想法不错,后辈。” “您过奖了,前辈。” 风烈扯了扯嘴角笑。 “但是,未免太小看我了!”王诩一跺脚,祭坛下广场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无形的气浪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风烈胸口一沉,整个人像破布一样被弹出,带着飞溅的血。 意识逐步沉入深渊,却有温暖袭遍全身,仿佛有人在背后以有力的双臂环抱着他。远比他高和强壮,像是父亲又像是哥哥。 然后便听见了王诩惊怒交集的惊呼:“项羽?!” 风烈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一直仰望着的那张侧脸,正是项燕赵。 风烈放下心来,轻咳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一把抓住项燕赵的手,急急的道:“别用、道术……他操纵力太强……会被反制。” “放心。” 项燕赵放下风烈,回首、踏步、冲锋,带着穿越时空的怒吼:“王诩受死!!!” 王诩眼前一花,项燕赵已冲至身前,手臂作刀,高高斩落。 “锐金咒?”王诩不屑冷笑,他已经看清了眼前人不是项羽。 既然如此,他又何惧之有? 不,即便是项羽,他又有何惧! 王诩狰狞一笑,终于动了,躲也不躲,抬手硬架直挡。 土黄色的光芒在手臂上亮起,岩甲披身,只一瞬间已是七重岩甲堆叠。 然而这毫无意义! 七重岩甲连停滞一秒都做不到,黄油豆腐般被层层切开,仿佛劈下的不是手刀,而是一把绝世神兵。 王诩只感觉心中一寒,手臂上寒毛倒竖,阔别两千年的危险感觉重新浮上心头。 千钧一发之际,他变挡为卸,脚步一错,抽身急退。半空中反手一挥,三道雷枪直刺项燕赵。 项燕赵紧追不放,雷枪撞在他身上,像是撞上了高山,瞬间湮灭殆尽。 王诩倒身再退,右手道诀连出,风暴、地刺、雷枪……汇在一起,潮水般朝项燕赵涌去。 项燕赵不闪不避,炮弹般向前疾冲。攻击落在他身上发出霹雳乓啷的乱响,却连拖延他一瞬都做不到。 只一瞬间他便已冲破死亡领域,杀到王诩身前,狠狠一拳轰出。肌肤下黑雾腾起,化作狰狞黑兽,咆哮呼号直扑王诩。 王诩闪躲不及,双手交叉一架。 狂暴奇诡的力量透过双手,直达胸口,轰着王诩向后急退,在地面上拖出两条笔直的轨迹。 项燕赵正要追击,脚下祭坛却猛的爆炸开来。巨石、铁块向着四面八方疾射,目标不止项燕赵,更指向动弹不得的几位战友。 项燕赵浓眉微蹙,身形暴退,一脚踹开纱罗,提起乌恒向着风烈一掷,同时一拳轰上地面。 暴起的泥石喷溅形成巨大的泥幕,将飞溅的铁块巨石尽皆拉缓。 一人一鬼,隔着巨大的泥石帘幕冷冷对望。 “你不是人,你也不是鬼。”王诩慢慢放下手,目光奇异的望着项燕赵,“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杀你的人!”项燕赵向前一踏,瞬间跨过数十米,直接来到王诩面前,右腿绷直前插,仿如长枪。 王诩目光一凝,左手向前一抓,黄金雷剑瞬间成型斩落。 “枪”“剑”相交的瞬间,竟发出犹如金戈碰撞一般的脆响。 枪势微缓的刹那,项燕赵顺势下压,身体如跷跷板一样加速向前前倾,一个从上而下的猛烈头槌砸向王诩脑袋。 王诩脸色微变,抽身直退,脚步落地的瞬间却传来啪的倾向。地上忽然生出十数条宽大裂缝,仿佛地狱的裂口,滚动着金红色的妖异光芒。 下一秒,破缝中爆发出岩浆似的熔火。 王诩目光一凝,故技重施便要将元素干扰。然而那熔火竟完全不受影响,大涨成墙,将他包围合并,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身影一晃,王诩现身火焰之外,右手衣袖尽为黑灰,片片纷飞。 火焰一闪,阴影盖过高空,王诩抬头。 项燕赵高高跃起,右掌大张正对着他。 诡异黑气从右肩蹿出,缠着手臂交叉向下,像是盘着一条黑色的龙,龙头从掌心撕扯爆起,直扑王诩。 第22章 杀神初章 射天式 大地被黑色巨龙吞噬出一个如蛛网般的可怕巨痕,不断的向着四面八方抓过去。 翻起的泥土沙石直接汽化,蒸腾起灰色的雾气,连空气都燃烧扭曲变形,仿佛打开了地狱裂口。 巨大的反震力连项燕赵自己都承受不住,半空中连打了十几个转,落在地上蹬蹬蹬接连退出数十米。 强如项燕赵,刚才那一击也让他有了虚脱的感觉。 武器大师jax没有骗他,果然是堪比顶级禁法的绝世杀器,足以仗之横行天下。然而,却不知道能否杀死那个从传说中走出的神话。 答案当然是不行。 王诩出现在地狱裂口,丝毫不畏惧那诡异的黑炎。 只是他此刻的形象是前所未有的狼狈,衣衫破烂,长发披灰,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仿佛逃难的非洲难民。 他脸上终于不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狂傲,淡漠的双眼恢复了冷静,淡漠的语气却藏着碰撞以来最冰冷的杀机:“你很强。” 项燕赵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强怎么杀你?” “哈。”王诩缓缓竖起手指,指尖上金黄色的雷霆汇聚,滋滋作响,犹如一条颤动的钢琴弦,“痴心妄想。” “琴弦”离手,由线及面,将天地斩为两半,连着项燕赵惊愕的表情。光滑的切口仿佛photoshop切图的断点,平滑得根本看不出缺口。 被拦腰斩断的项燕赵身影泡沫般散去,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淹没“琴弦”。 黑影一闪,项燕赵出现在王诩身后,双手交握,一记凶狠的炮锤砸下后颈。 力道、速度、时机,完美至极,无可挑剔,直接命中。 然而却如中败革,狂暴的力量如入泥流,无论如何催动都消失无踪。 王诩肩膀上电流奔涌,黄金色的雷暴顺着紧贴着双手直接轰在项燕赵身上。 项燕赵如同被高压电袭击了一般,姿势僵硬的高高弹起,长发根根倒竖,嘴里吐出鲜血,带着劈啪作响的电火。 身下高温追袭,熊熊烈焰如影随形,紧随而至。 项燕赵大吼一声,黑雾自脚底冲出,竟像是喷射装置一样,于不可借力之处凭空生出一股力道再向上跃起。 王诩抬手,左手爆炎,右手罡风。 没等项燕赵喘口气,就听到风的咆哮由远及近直冲而来。烈焰闻风便涨,剧烈膨胀,追上项燕赵将他一口吞没。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项燕赵半身燃火,自高处坠落。 项燕赵单膝跪地,眼神冰冷。所幸黑雾裹着他的身体,将爆炎挡在了身外,看着狼狈,其实受伤不重。 若是放在空想锻造之前,吃下这一招风火交加的复合招式,怕是他也要立刻倒下。 大风加上大火,果然是绝佳的搭配。往日也不是没道门子提出过类似的设想,只是道门子们个个我行我素,极端者甚至视并肩作战为软弱无用的象征,因此这一设想也一直处于理论。 却没想到,早在两千年前,就有人完成了这样的招式。真不愧是被传说中最强的一代道门之主,鬼谷子王诩。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王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项燕赵那似曾相识的脸孔,语声森寒,指尖雷光闪烁。 “我的确不如你强,但我可不是孤军奋战。”项燕赵却忽然勾起嘴角,“你太大意了!” 雷光明灭不定,猛的熄灭了。王诩瞳孔骤缩,猛的回头。 十二个小型阵法熠熠生辉。风烈以血作画,互相联动勾勒,那操纵自在的风火雷电瞬间凝滞,凌乱的电弧四窜乱跑。 乌云盖顶黑影笼罩,乌恒身披燃火,虎扑猛抱,泰山压顶。 阴影中咆哮杀机,纱罗化作一团无声无息的黑光贴近怀里,铁拳升龙,自下而上咬出! 一转眼攻守易势,高高在上的魔神瞬间落入人间最强战力组合的围杀之中。 联动封印干扰道术,燃蟒拳正中头颅,升龙杀直轰胸腹。 人间至强之炎与血族最强之拳,前后夹击同时轰中,就算是霸王龙也要当场身死。 但王诩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接近“道”的人。 没有闪避,是根本不准备闪避。 没有防御,是根本不需要防御。 他早已等候多时。 “大意?那是什么东西?”王诩轻蔑一笑,脚踏大地,“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十二连环扰动阵齐齐崩溃,狂暴的力量瞬间反噬风烈。他脸色巨变,口喷鲜血向后便倒。 “退!”风烈大喊,却已来不及了。 黄金色的雷气从王诩身上向着四面八方蹿出,在方圆三米内形成密集恐怖的超级雷暴。 泰山压顶,泰山崩裂。 升龙强袭,龙折崩毁。 广场一片死寂,只剩下电火噼啪作响。 号称东瀛血族百年最强的纱罗,还是自诩新生代道门最强战力的乌恒,在这恐怖的天威下仅抵挡了不到一秒,旋即以三倍速向着来时方向飞滚出去。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计谋的作用被降到了最低。 然而,风烈的目的本就不奢望能就此击败王诩。从秦子瑶说出“杀神三章”时开始,他所有的计划就只为了创造出最好的时机! “苍龙!” 被遗忘的远古大门轰然炸开,青苍色的枪火冲破黑暗。 王诩脸色大变。 苍龙枪去势不减,项燕赵擎着枪尾顺势跃起,人与枪合,普一出手便是绝杀。 巨龙咆哮着掠过大地,纱罗被余威震得无法寸动,就连风烈也只看见一道苍青色的痕迹,自下而上一闪即逝。 但王诩清楚的看见,那漆黑的枪身上缠绕着的死亡。 那死亡一头绑在枪尖,一头连着他的心脏。 穿越两千年的时空,再一次朝他射来! 杀神初章·射天式! 逆转因果的必杀之枪,连神也无法闪躲的必中之枪。 王诩双手十指疯狂变动,一个又一个道术瞬间发动。 岩甲、风铠、炎装、金盾、水帘,所有防御向道术顷刻间叠加了不知道多少个,五颜六色层层叠加,像是构筑起一个层层叠叠的巨大乌龟壳。 然而,毫无意义。 只一瞬间—— 水帘,破! 金盾,破! 炎装,破! 风铠,破! 岩甲,破! 青苍枪火无坚不摧,所过之处一切尽破。 苍龙贯进胸口,强大的冲击带着王诩飞起,钉进祭坛。 项燕赵和王诩几乎是脸贴脸的站着,彼此呼吸相闻,触手可及。这本是战斗大忌,但时已至此,项燕赵早就豁出去了。 风烈把自己做饵搭上,就是为了制造出这近乎完美的偷袭时机。他又有什么不好豁出去的呢?风烈可以不要命,项燕赵当然也可以不要脸。 无论是道门子的尊严,还是高手的骄傲,在杀死王诩这个选项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成了吗?”乌恒灰头土脸的狼狈爬起,却又立刻摔倒,半身焦黑,手脚麻痹,一时动弹不得。 风烈瘫在地上,脸色渐渐凝重:“不对。”王诩败得太快,太干脆了,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广场上,项燕赵忽然吐出血来。他转头,另一个王诩站在他的身旁,手握着九字兼定,刀口捅在他的腰侧。 枪下一轻,人影渐渐淡去,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嘴角焦黑的血液却显示早已死去多时。 九字兼定深深插进身体,项燕赵瘫在枪上,几欲跌倒。 “你们要多蠢才会以为,我会犯同样的错误啊?”王诩笑,微笑,大笑,狂笑,笑得眼泪狂飙,表情狰狞,面孔扭曲。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从两千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一枪了!” “两千年的等待,两千年的纠缠,都到此结束了。徐福!是我赢了!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乌恒下意识的朝风烈望去。却见风烈目光奇异,正紧紧的盯着项燕赵,轻轻眨眼,三长两短两长一短(确定真身)。 “不,你还没赢!”项燕赵忽然一把抓住王诩的手,另一只手攥着枪身上段倒握。 黑雾从伤口中窜了出来,堵住了几乎必死的创口,将他整个包裹。 黑雾遮挡的面容上,黄金瞳无声无息的点燃了。 掌中青光骤闪,苍龙怒咆,直夺胸口。 王诩一直在等这一枪,道门子们又何尝不是在等确定他的真身? 机会只有一次,对彼此来说都是。 杀神中章·葬天式! 将所有的力量放上天平,断绝所有后路,换取的至强一击。如果说射天式是追求速度的极速之枪,那么葬天式便是倾尽全力非生即死的极烈之枪。 绝大多数凡人即便使出全力,却连唤醒极烈之枪的资格都没有。 但被空想锻造法锻造过的项燕赵却不同,如今他已是介于半吸血鬼半道门子的存在。 燃烧生命鬼化增幅的力量,在理论上可以达到无限制,直到项燕赵失控被自己的力量烧死为止。 这是你死我活的决死之枪! 而当机会出现之时,项燕赵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生命全部压上,将所有的力量无限制解放全部奉上祭台换来的葬天一枪! 这是项燕赵所能轰出的最强一击,即便是王诩也不可能完全挡住。 苍龙扭曲着刺进胸膛,带着死亡的意志,直刺胸口。 但心智坚韧如王诩,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和徐福残魂争斗了整整两千年,好不容易才复活回归人世,绝不是为了死在项羽继承人的手上的! 他双手交错,一把攥住那炽烈的枪尖。双手骨骼瞬间崩碎,血肉片片纷飞,两只手掌紧剩下皑皑白骨,骨掌上五彩光芒大作,却挡不住那青苍怒龙。 王诩大吼一声,无数血色丝线从天而降,源源不绝的力量涌了进来。身体疯狂的膨胀变形,硬化的黑鳞凸出身体表面,响亮的扣合起来。 巨大黑翼张开的时候,露出无数血色人脸,五官俱全,凄厉长嚎,仿佛挂满死人的灵魂。 枪尖刺进心脏,却渐渐慢了下来,罕见的露出了挣扎的态势,一寸一寸的往里钻,速度却越来越慢,力量越来越弱。 苍龙如活物般扭动,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叫,僵在他的掌中。 项燕赵脚死死的抵住,脸色胀红,青筋暴起,却顶不住长枪一点一点后退。 另一只手攀上苍龙,却猛的被弹开。乌恒大喝一声,握着项燕赵的手向前狂送。 风烈口吐鲜血,手抹成阵,另一只手远远的对着王诩,封印法阵重开。 王诩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纱罗从天而降,双手利爪直插王诩后背翼根。 黑翼狂舞,狂暴劲风向外乱吹,电弧奔雷满溢四射,雷鸣震天。 风烈眼前一黑,浑身爆出数百道细小伤口,血如喷泉。 嘶鸣声中听见低低的狂笑,它很轻微,却无法被压制,一切的狂风暴雨,雷鸣马嘶,枪声震耳,都压不住它。 “还没好吗!”风烈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还没好吗!冷青!!!” 第23章 七十三年前的幽灵 雷鸣响起的时候,老翁下意识的抬头。 然后才想起,如今身处这么多年来终于拥有一席之地的秦氏庄园,位于地下数百米深,又哪里看得到天空。 至于那一闪而逝的雷鸣,大概只是错觉吧。 “唉,人老了就容易产生错觉。你说对吗?”他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道门子。 冷青卧倒在地,后背凹进去一个大洞,满身血污,动也不动,右手不翼而飞、左手齐肘而断,双腿暴露在空气中,血肉尽失,只剩下皑皑白骨。 身旁不远便是假山怪石,庭院阁楼,小桥流水,一派风景无限,两相对比,更是怪异无比。 “哎呀,晕过去了吗?真是抱歉呐,老朽下手应该再轻点的。毕竟,哀嚎和惨叫才是最好的佐料啊。” 老翁风度翩翩的笑着,手上拿着冷清的血刀。血刀盛着一片片轻薄如纸的肉片,送入口中,老翁发出了舒爽的叹息。 “不愧是道门子,常年修炼让肌肉更加结实有嚼头,油脂更香醇。美味、实在是美味。可惜啊,如此美味,竟然只有我一人独享,这真的是太寂寞了。” “那就让我来陪你吧。”身后忽然传来年轻的声音。 老翁浑身一僵,但很快消失不见。等到转过身来时,已是平时笑眯眯的和蔼模样。 他拍了拍胸口,抱怨道:“少主啊,你吓死老朽了。” “怕什么?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所有秦氏都出动了。不管是沉迷修炼整天闭关的老不死,还是热血沸腾渴望权力的小年轻,都在为了家主大人的大业努力奋斗呢。谁还有时间管你。” 翟走得很慢,他身上穿着深色的端庄和服,质地高贵、款式古朴。 这不是他习惯的服装,但从回到这个家开始,他便没办法再像在禁卫军时一般肆意妄为。 重新接受秦无病的名字,也就意味着接过秦氏少主的责任与义务。 老翁摸了摸山羊胡子,像是想抹去上面的血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被抓到偷吃,总是不大好。万一被那些视秦氏荣耀为全部的疯子看到,那就更是大麻烦了。” “好了,我也吃了,要受罚也是我们一起。就说我们在外面自由惯了,刚回来还不适应。反正我出格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翟随手接过他手里盛肉的血刀,吃了一片,眉头微皱:“这没油没盐的,一点滋味都没有,你也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是禁卫军待遇太好还是秦氏的伙食太差,这才几天,就让你饥渴成这种样子?” 老翁赶忙左右看了看,哪怕两边都没有其他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这种话可不能瞎说。特别是您刚回来,还有其他很多人也都注视着您呢。” “今天、现在,谁还有时间注视我?”翟慢慢的嚼着肉,嚼得很细,将每一分血都细细的吸得干干净净,他漫不经心的道,“谁还会注视我们?” 老翁微笑:“您这话意有所指啊。” “比不上你们。”翟将最后一片肉片塞进嘴里,“一个个说话拐弯抹角的。” “呵呵,老朽以为这可以称为说话的艺术,可是每代家主的必修课。” 翟放低血刀,森冷的刀锋映着他的冷笑:“家主?哈。就因为这个头衔,我失去了多少东西。” “人如果想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老翁盯着他,目光炯炯,“现在您看似失去了自由,但其实失去的不过是个虚假的伪物。” “没有权与力,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无根的浮萍,任风吹动便烟消云散。当您重新恢复家名的时候,您确实系上了枷锁。” “但相应的,您距离至高的权与力,距离你想要的自由,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一步、之遥。” 翟咀嚼着莫名的字眼,轻轻的笑了,“只是换个名字就一步之遥了,你让我觉得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怎么会毫无意义?以秦氏之身在禁卫军取得了如此高的地位,还原出诸多古代幻术禁术,您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您的资历,为您最终登上那个位置提供阶梯。” 老翁凑近一步,声音越低,语气却越火热。 “至于名字,这是您与生俱来的资本,是您天生拥有的优势!秦氏是传承最悠久、最遵循传统的古老贵族。” “您是家主唯一的孩子,继承了秦氏最纯净的血脉,您在古代幻术上的天赋便是最佳明证。” “最纯净的血脉?”翟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冷笑,“无法继承豢养术的最强血脉?” “那又如何?豢养术什么时候才真正发展起来的?幻术又存在了多久?秦氏的根本是幻术,评价的标准是强大,只要您一直强大下去,自然会有更多人选择追随您。” “比如你吗?” 老翁毫不避讳的道:“老朽是最早的那一个,但未来必定不是唯一一个。老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翟沉默半晌,轻声道:“放心。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翁哈哈大笑:“那老朽就先谢过少主了。” 翟没有回答,他遥望远方,像是直接看到那舞台的中央。 老翁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一样,问道:“对了、少主,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他疑惑的瞄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道:“您不会是又冲动了吧?家里毕竟不比外面自由,有时候您还是要收点性子才是。” “不是,和那没关系。”翟摇摇头,“我和他说,这里毕竟是我们的根,就算是有再大的事情,总也要留点人手。” 老翁抱怨道:“那也用不着您亲自留下啊。” “是我主动要求的。”翟平静的道,“毕竟我和其他人不熟,他现在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与其加进去勉强磨合出错,还不如留守后院,不失为两全其美的选择。” 老翁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诧异,旋即露出欣慰的微笑:“少主,您真的长大了。” 翟低着头:“呐,你当时和我说,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明白为什么。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吗?” “当然。虽然曾经走过弯路,虽然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老翁轻声道。 “谁年轻时又没犯过错误呢?就算是英明神武如家主大人,年轻时也有过被叱为荒唐的痴心妄想。只要您想明白,只要您幡然醒悟,就永远不会太迟。” “是吗?是这样子吗?”翟眼神迷离,喃喃自语。 老翁的声音越发轻柔:“诶,只要您继续信任老朽,老朽也会永远追随您的。” “信任你,我当然信任你。”翟下意识的重复着。 “对,只要像过去一般信任老朽就可以了。”老翁靠得更近了。 “信任你、信任你、信任你……我要信任你、我要信任你、我要——” 声音逐渐轻微,直到微不可闻。 “杀了你!!!”翟抬起头,双瞳中血色猛然暴涨,血刀直刺心脏! 无数兵器虚影自身周虚空显形,朝着两鬼所在直接轰下! 轰轰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卷起漫天烟尘,将所有一切尽皆笼罩。 烟雾中紧紧相贴的两鬼,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相拥的亲人。 滴、答、滴、答。 血刀直没至柄,却没有造成一点伤势。 在刀锋触体的瞬间,刀身便片片碎裂。 外表看似完好的血刀,内部竟早已破坏殆尽,只是稍一受力,瞬间崩裂。 刀只经过三个人的手,冷青和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谁动的手脚已经很清楚了。 翟半跪在地,衣衫破烂,满身是伤,血流满地。 他恶狠狠的盯着老翁,脸色痛楚又带着疑惑:“你知道我要杀你?” “从你突然说要回归秦氏开始,我就知道,您已经知道了真相。”老翁整了整衣襟,叹了口气。 “虽然您极力隐瞒伪装,但在我这种老家伙看来,您身上的杀气实在是太重了。” 老翁看了翟一眼,瞳孔中满是怜悯:“以为伪装成浪子回头的模样迂回一下,我就会掉以轻心了吗?可怜的孩子,你还是那么天真,就和七十三年前一样。” 翟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随时就要栽倒在地一头不起,却咬着牙死死的支撑着:“所以,真的是你害死了千草!” “诶,是我。只有你和我知道她的存在,不是你,当然是我咯。”老翁轻描淡写的承认了,他望着翟,目光轻蔑,像是看着一条死鱼。 “这么简单的逻辑,你竟然用了七十三年才想通。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太天真。” 翟发出愤怒的嘶吼,挣扎着朝老翁扑了过去。 老翁微微一侧身体,任翟摔在地上,跟着踩了上去,将他死死压在脚下。 “不会吧。这就受不了?真正精彩的部分还没开始呢。我不知道是谁给你提供了线索,但你明显连真正的真相都还不知道呢。” “别激动别激动,没关系,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会告诉你的。就当作最后的怜悯吧。如果就这么带着疑惑死去,那未免也太可怜了。听好了哟。” 老翁顿了顿,像是演出开场前等待观望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吟诵赞礼的语调叹道:“千草啊,她从没有骗过你。” “骗你的人,是我啊。”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爆炸,翟克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记忆最深处始终挥之不去的疑惑猛的蹿了出来,像是七十三年来从不曾远离的幽灵,轻轻的嘲弄着他。 第24章 残酷的真相 “这个表情真是太棒了!不枉我等了七十三年。”老翁俯视着翟,笑了起来。 他本该笑得委婉一点,但他实在太兴奋了,笑得得意洋洋,满脸皱褶舒展开来,像是绽放的老菊。 “从来就没有什么剧本,她和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然啦,你们那戏剧性的相遇,确实比故事还像故事啊。” “我开始也怀疑是不是长老派那些老家伙们的阴谋,又或者是个和我一样的投机者。结果一查却发现那真的只是个巧合啊。” “果然,现实总是比小说还离奇吗?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你才会那么轻易举相信了我的说辞吧。” “这不可能。”翟脸容扭曲,双眼中充满恐惧,语无伦次,“千草、千草她有丈夫啊,她不是嫁过人吗?她还为了他向我下跪、求情。我、我……” “啊,对,对,还有这个呢。”老翁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拍了下脑袋,他故意露出歉意,眼中却藏不住得意洋洋。 “最关键的部分可是多亏了你啊,没有你还原重构出的‘月读’,我也做不到啊。” 风,静止了。 声音都远去了。 心,向着无尽黑暗沉了下去。 “……虽然‘月读’对秦氏这种精神力强大的怪物们来说,毫无意义。就算是普通禁卫军恐怕也能抵抗,但用来对付人类倒是意外的有用呢。” “我用它篡改了千草的记忆,让她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她的‘丈夫’,才嫁给你。其实她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她想保护的是你啊。” 絮絮叨叨。 “……其实你还原出来的那些古代幻术,也大都如此。最开始的幻术就不是拿来对付血族的啊。” “可惜秦氏的蠢货们完全不知道它们的价值所在,竟然束之高阁。倒是秦子瑶那个小姑娘有些见识,设置了一些保护,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让我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搞到手。” “而你这几年沉迷各种奇怪的东西,完全放下了古代幻术的精研,真的是可惜了你在这上面的天赋呢。我本来还很期待你还能还原出什么强大的术来呢。”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怎么说到这来了。偏题了偏题了,人老了记忆就是不行。我刚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了,‘月读’。” “你还原的这种古代幻术确实强大,但也有很大的缺陷或者说限制吧。记忆可以篡改,但感情只能偏移,我也无法给她凭空创造豁出一切也要保护的东西,只能嫁接转移。” “幸运的是,她真的很喜欢你啊,愿意为了你去死。真是太伟大了,这种感情,连我都被感动了呢。” 老翁深深的赞叹,嘴角高高翘起。 “所以,我就成全了她,让她真的为你去死了。看着她为了救你,拼命的向你磕头,祈求你放过她的‘你’,那真是令人赞叹愉悦的经典一幕啊。”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要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啊。那个人类小女孩做的食物还是很不错的啊。”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翟。 “都是你不好啊,老老实实的按着剧本走不好吗?如果你就这么开开心心的和那个人类小女孩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去了,被命令追随你的我,可该怎么办啊?我们的计划该怎么办啊?” “家主大人姑且也称得上雄才大略吧,但在私人感情上未免有些优柔寡断,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早有前科……所以我只好推了你们一把。”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戏,只是为了帮助少主你尽快成熟起来呢。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拖您的福,我可是就此攀上了家主大人的大腿呢。现在你明白了吧?没有权与力,你就什么也没有啊。”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说起来啊,该说少主你不愧是秦氏的孩子吗?明明表现得那么深情,结果却是那么绝情。” “当以为她背叛你的时候,你就立刻无情的抛弃了她,将她留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界,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你知道她的下场吗?” “喂喂,别这么看着我啊,那个‘和她丈夫幸福开心的生活在一起’的选项当然是不存在的啊。” “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没有告诉你真相。要知道,作为玩弄了秦氏少主感情的道具,她的下场可是非常的悲——啊啊啊!” 老翁捂着嘴,鲜血涌过手掌渗下,小半截舌头掉在地上,不停抽动。 (不可能!他明明在我脚下!)老翁看着站在身前左侧的另一个翟,下意识的低下头。 脚下,翟的身影如泡沫般散开了。 (幻术?什么时候?)老翁瞳孔骤缩。 “你可以不用再说了,秦子楚。”翟冷漠的注视着他,瞳孔中没有一丝温度,“我现在就杀了你。” 老翁身形暴退。 击掌声响起。 一把又一把神兵浮现虚空。 锁定目标。 射。 剧烈爆炸连环响起。 古老的日式建筑发出痛苦的哀鸣,吱呀着慢慢倒下,千年秦氏引以为豪的庄园在爆炸中沦为废墟, 连大地都在颤抖。 四周燃起了大火,熊熊烈焰包围了庄园,封死了退路。 老翁站在火焰前,满脸惊怒的对着翟大喊:“这可是秦氏庄园!你竟然埋了这么多炸药!你不想活了吗?” “我们早该死了。”翟举起手,一把把神兵汇聚在他手上,融在一起,虚影化作了现实,那是一柄剑身呈螺旋状的钥匙型巨剑。 狂暴的力量不停汇聚在一起,仿佛火焰一样涌进手里,不规则的脉动把他的手掌撕裂、血肉四溅,他却仍恍若不觉,高高的举起剑,举过头顶,仿佛举着整个天空。 巨剑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膨胀开来,只一瞬间便已超过百米直达穹顶。 一剑斩落! “死!” 老翁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巨剑斩下来,死亡的恐惧笼罩心头,然而—— 翟忽然大口吐血,那血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他努力的握紧剑柄,力量却慢慢流失了。巨剑发出了吱呀的哀鸣,幻影般崩裂了。 翟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下来。 “哼、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死里逃生,老翁发出了猖狂的大笑,扭曲狰狞仿如魔鬼。 “蠢货!都知道你要杀我了,我会一点准备都没做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知道啊?” “那不是你在打消我的戒心,是我在算计你啊白痴!不这样,你怎么会吃下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大餐’呢!这可是针对血族特意调制的毒药。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翟死死的盯着老翁,死命挣扎,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你就不奇怪吗?明知道你要杀我,我为什么还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你来杀?哈。那当然是因为,我也想杀你啊,少主大人。”老翁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衣襟,又恢复优雅的公卿气质,只是风尘萦绕衣衫破烂,看起来有些滑稽。要是你潜心忍耐,日夜潜伏盯梢寻找下手机会,我还真有点害怕。所以才特地给你制造了这么个好时机,而你果然不出所料,还是那个任性冲动的孩子。” 他走到翟身旁,慢慢蹲下,抓起翟的头发拽到眼前:“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像你这种废物怎么不早点死掉算了?” “你生来就是秦氏未来之主。因为这腐朽脏臭的该死制度决定了,只要你流着嫡系的血,你就比别人高贵一千倍一万倍。” “别人努力挣扎一辈子才能争取到的东西,你一开始就有了。你的起点这么高,但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明明有那么高贵的血统,那么强的天赋,那么高的起点,那么多的资源,但你什么都没做。” “整天无所事事、肆意胡闹,只会喊着自由自由,却根本不做任何努力。除了耍小孩子脾气外,你还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 “你只会逃避,一直逃避,逃避现实,逃避软弱。你根本没有努力,也没有去想办法,你只是想说你努力过了,但是失败了,所以不行了,没办法。” “然后就可以继续放纵沉沦,沉迷什么动漫宅物,然后继续控诉这个世界的扭曲。狂妄也要有个限度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希望世界按你的想法来运转,你以为你是谁啊? “早就和你说过了啊。没有权与力,你就什么也没有啊。秦子航把权杖都扔到了你的面前,你却不屑一顾!” “明明掌握着最古老的强大力量,你却弃如敝履。结果就是这样,你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连你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 “你为什么装出这么愤怒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样就可以自我安慰啊?你这虚伪懦弱的胆小鬼,口口声声千草千草的。” “真正害死她的人,不就是你吗?” 第25章 森罗万象 皆为虚妄 烈焰熊熊,心却冷到了冰点。 “是我害死了她”这个可怕的念头就像是毒蛇一般噬咬着翟的心。 时隔经年,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又回来了。可怕的剧毒流遍全身,不规则的脉动像是要将翟整个身体撕裂。 眼前开始发黑,黑得越来越浓郁,耳旁的声音远去了,连那镌刻心底的笑颜也淡去了。 无力反抗。 从身到心都被彻底看穿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所以老翁才根本不怕他。 这个空壳无心的行尸走肉为什么还活着? 还在期待着什么奇迹吗? 所有爱着他,他爱着的人都已没有了。 “……所以就把你这纯血献给我吧,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留给我这真正需要它的人。” “至少这样我还会记得你,记得曾有这么个完美的踏脚石。” 还挣扎什么呢? 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翟就此死去,也不会有人痛哭一声。 “……站起来!” 是谁? “哦呀。这么剧烈的爆炸,你这小姑娘竟然还没死?” “谁会死啊混蛋!你这老家伙竟然把我这么青春可爱的美少女绑起来扔在门口让炸弹炸!你是变态吧!你肯定是变态吧!” 熟悉的声音。 “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些爆炸明明是你的好朋友搞出来的,没看我都这么狼狈吗?” “你狼不狼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老变态!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你这老玻璃死变态!走开啦!死翟臭翟笨翟!快点起来救我啊!” 是……爱衣? 翟睁开了眼睛。 老翁手里提着五花大绑的女孩,不是爱衣又是哪个。 “哎呀,被你看到啦。”老翁挠了挠头,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人老了就有点怕死,总要多做几手准备。” “本来还以为这小姑娘死在刚才的爆炸里了,我也就没提,免得你再伤心一次。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命大,这都没死。” “看,我多体贴,还帮你解除了她的记忆限制。呃,抱歉,忘了你现在听不到了……” “还躺着干什么啊混蛋!快点给我起来干掉这老变态啊啊啊啊!” 爱衣死命的挣扎着,中气十足的大喊大叫,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苦。只是小脸上满是烟尘,白一道黑一道的,和小花猫似的极其狼狈。 “没用的。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老翁看了看翟,又看了看爱衣,“你现在明白了吗?他就是这么个虚伪的废物。” “总是口头上说得很了不起的样子,但其实什么都没做,根本不去努力,只会日复一日的在颓废的妄想中继续沉沦。他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爱衣大声的反驳道:“你又知道什么了!翟虽然长得像个小孩子,脾气也像个小孩子,却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温柔。” “总是宠着我,永远不会骗我,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就出来帮我、保护我!” “他才不虚伪!才不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努力的废物!” “真是傻瓜的小姑娘。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像千草啊。”老翁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怜悯。 “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她的替身,补偿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一切。他眼中看见的不是你,他想宠着的也不是你。他只是在赎罪,你只是个道具罢了。” “那又怎样!”爱衣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老翁一窒,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我说那又怎样!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像她,翟为我做过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吗?难道因为翟曾经犯过错,这份心意就是假的吗?” 爱衣露出小虎牙,理直气壮。 “别胡说八道了啊!谁没有犯过错?错了就改,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是已经拼命的在弥补曾经犯下的错了吗!你这视而不见的老混蛋,有什么资格说他啊!” “明明就是你在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为了自己的野心害死了她!自己变态就希望别人和你一样变态,什么没有权与力就什么都没有,别胡扯了啊混蛋!” 爱衣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声呼喊:“我不就在这里吗!!!” 光,破开黑暗。 翟呆呆的看着爱衣,眼前的身影重叠了,眼泪无声的落下。 “说得好。”火焰烧到了近前,照得老翁的脸颊明暗不定,“但这毫无意义。你声音再大又能怎么样?这不是小说故事。看见了没,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又道:“嘿,就算真是小说的话,在场大戏里,你我充其量也不过是舞台边缘的小角色而已。” “那又怎样!翟才不会输给你这卑鄙无耻的老变态!”爱衣更大声的吼了过去,像只护崽的母猫。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两个都是天真的孩子。”老翁笑得很轻蔑,那是爱衣很熟悉的“大人式成熟的笑”。 “不过我有点厌烦了。看在你们最后让我看了场好戏的份上,就用他最喜欢的招数送你上路吧,不用感激我了。” 老翁举起手,有剑的虚影在他手中逐渐凝聚。他善解人意的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爱衣看也不看他,对着翟大吼:“你还要在那边躺到什么时候!!再不起来你第二个喜欢的女人也要死啦!” 老翁抽了抽嘴角,一剑斩下。 却斩了个空。 火焰飘扬,翟抱着爱衣站在十丈之外,火光映着他的脸,苍白一片。 爱衣安静下来,她看着翟的侧脸,心怦怦直跳。 瞳孔一缩,老翁下意识的往后跳开,惊疑不定:“你怎么还能动?你、你骗我!你根本没中毒!” 老翁咬牙切齿,恍然大悟:“是吗?是这样子吗?原来你也在伪装!为了试探我有没有后手吗?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 “但你觉得你这样就能赢了?你以为我真的怕你?这些年来,你的幻想具现,你的古代幻术,你所会的东西都被我掏空了!” “你的体术还是我教的,你凭什么和我打?如果不是为了怕浪费了你那身纯血,我早就……” 翟放下爱衣,并指成刀,割断束缚。 “在这等我。”翟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平时一样,带着请求的意味,脸上神色却是那样静穆,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爱衣不由自主的乖巧点头。他转身向着老翁走去,脚步平稳,仿佛根本没中过毒。 老翁目光一凝,忽然猖狂大笑起来:“我懂了!你只是在死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没必要骗我!” “你吃了整整一瓶ty-ii,那是足以毒倒一整队禁卫军的量,你还能动就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你连最低限的幻想具现都用不出来了,你根本不可能继续和我打!” 十米相隔,烈焰熊熊。 翟在那一头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怕?我有什么理由怕?该怕的是你,你马上要死了,你喜欢的女人也要死了。”老翁瞪大眼,满脸荒谬,他冷笑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现在还能行动,以至于让你产生了这么荒谬的妄想。也罢,最后就让你死个明白,看清楚你我真正的差距。” 不详的漆黑死气涌出,将老翁瞬间包裹,一片又一片鳞甲自体表浮现,连起来便成了一件漆黑的武士铠。 巨大的鬼面,外凸的尖角,仿佛战国时代的古物走出了传说。 常是微躬的身子挺直了,最后一丝文雅被凶悍取代,他本就是武士一样的战士。 老翁平伸出手掌,所有的黑色气息瞬间回涌尽数汇聚于掌心向着两旁伸直,化作一把通体漆黑的修长武士刀,闪烁着森冷的锋芒。 黑雾散尽,露出一双黄金色的瞳孔。 “感受到这绝望了吗?这就是我族最强大的血族真身,真正强者的证明!这是像你这种混吃等死浪费天赋的废物,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你那种软弱的攻击连我的甲胄都无法刺穿!这就是你我之间现在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老翁的声音变得洪亮起来,洋洋得意充满戏谑:“我天真的‘少主’哟,你准备拿什么来对抗这种绝望?就凭你那永远停留在口头上的‘秘技’吗?” “这就是你倚仗的东西吗?”翟轻声道。 老翁忽然不可克制的愤怒起来,他又想起了过去的时候,他拼尽努力才拥有的一切,在别人眼中却是弃如敝履的垃圾。 但老翁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他如今已经拥有血族真身,在整个东瀛血族乃至世界上,都是拥有一席之位的超级高手。 今日的大变革之后,他更是劳苦功高的有功之臣,真正的地位权势唾手可得,而不再是十刃这种打手类的虚衔。 人世间至高的权与力即将在手,他已经和那时候彻底不一样了。 凭什么,这小子、这个什么都没有废物,这个身中剧毒、他一根手指都能捏死的废物,凭什么这样看着他! “够了,无聊的游戏到此为止。”老翁举起刀,前所未有的庞大力量在刀上汇聚,“我已经厌烦了,带着你的无聊妄想,在内疚和悔恨中去死吧!” 漆黑的刀上卷起狂暴的风,轻易吹飞那熊熊燃烧的火、和翟披散的发,露出他的双瞳,一片金黄。 “森罗万象,皆为虚妄。” “万法破尽!” 第26章 补上最后一角 风暴散尽。 老翁保持着挥刀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的手上却是一片空白,黑刀在翟的黄金瞳下瞬间崩毁,连同他身上的铠甲一般,只撑了不到半秒,就燃烧殆尽。 翟扑在他的怀里,右手臂贯穿了他的胸膛,手掌上心核还在跳动着。 力量抽水泵似的抽走了,老翁挂在翟的手臂上,高大的身子鞠楼下来,又变回那个平凡的老人。 老翁抓着翟的肩膀,勉力支撑着:“你怎么、可能……有血族真身……我花了那么多时间……牺牲了那么多……才终于换来的东西……为什么……” “根本没有什么血族真身,这股力量一直存在在我们的身体里。”翟轻声道,“当你不惜一切也要守护什么的时候,它就会回应你。” 老翁喃喃自语,露出个苦笑:“原来……是这样……” “还有遗言吗?” 老翁仰望着上方,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穹顶,他无力却狠狠的骂道:“我恨秦氏……”然后死去。 良久,翟低声道:“……嗯,我也是。”双腿忽然一软,他和老翁一起倒在了地上,滚做一团。 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消失了,瞳孔中的金色渐渐褪去。 失去了力量的制衡,被强制打压的剧毒愈加猛烈的爆炸开来,翟嘴一张,便是一口黑血喷出,染污了胸口一片。 翟剧烈的咳嗽着,像是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一般。强烈的痛楚这才传来,他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弯成一只虾米。 身体晃动着,像是躺在小船上,随波漂流。有人在耳旁轻声的唤着他的名字,却遥远得仿佛来世。 忽然,有雨点落下,打湿了他的脸。一团乌云闯进视野中,笼罩着他的上空。 乌云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逐渐变成了人脸的模样。那是镌刻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 “千……” “……死翟臭翟!快起来啊!别吓我啊!” 容颜逐渐重合了,爱衣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翟的视野里。 翟张了张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爱衣手忙脚乱的拿衣袖擦拭,血却越擦越多。她一边擦一边哭,血越流越多,泪也越流越多。 “别、哭……”翟却笑了,虽然笑容扭曲,比哭还难看,“这次、我保护住你了……”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保护人要彻底啊!你现在死了我也活不成啊!起来!” “别担心……扶我回庭院……” “诶?” “走……” 爱衣咬咬牙,抬起翟右手搁在肩膀上,撑着将他扶起。刚一站起便是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跌倒。 熊熊大火已经将整座庭院都包围了,灼热的风熏得爱衣头脑发昏。 一旁火舌吞吐,差点烧着她的发。 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跌跌撞撞的好一会,终于回到庭院。 翟指挥着爱衣找到假山群底一块怪模怪样的石头。 它外形看上去就像是双手捧着只鸟似的,握着鸟头向下一按。 假山蹬蹬蹬的移动开来,露出一条蜿蜒向上高不见顶的窄道来。 爱衣掩着嘴,一脸吃惊:“这?” “走……沿着它……一路向上……就可以离开了……走,你快走……”翟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 爱衣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已经走到头了……走,快走……别让我的努力……白费……” 爱衣看了看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隧道,又看了看翟,猛地一发狠将翟背到了背上。 只是她那小身板哪有足够的力气,直接立足不稳摔成一团。 翟脑袋砸在地板上撞出一个大包,却也让他恢复了点点清醒。 爱衣嘤嘤的哭起来,翟却又笑了。他感觉这七十三年来笑的次数加起来还没今天多。 翟剧烈咳嗽几声,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快走吧。我中的毒是针对吸血鬼的特型药剂,对人无毒,对吸血鬼却无药可解……你带上我也没用的……快走……” “不!”爱衣擦了擦眼泪,小脸满是决绝,她狠狠的瞪了翟一眼,“我还要和你算账呢!你这混蛋别想就这么算了!” 翟叹了口气,鼓起力量露出獠牙,恶狠狠的道:“快滚!再不滚我就吃了你!!” “吃啊!”爱衣干脆的撩起衣袖,给他一记白眼,“动漫里这种情节都演烂了,你别想赶我走!” 如果不是气氛不允许,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翟真的很想给她来上一巴掌:这特么的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爱衣却是个行动派,已经身体力行的在两人附近弄出个小小的简易隔离带来。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整座秦氏庄园已经被点燃了,留下来,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何况翟中了剧毒,这种药物他在禁卫军的档案中见过,那是针对吸血鬼的基因武器,根本无药可解。 翟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个陌生的虚弱声音响起。 “……小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吧……” 爱衣吓了一跳,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尖叫起来,随手抓起旁边碎石便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 没办法,任谁看到一具双腿白骨皑皑的尸体忽然开口说话,都会吓一跳。 不,仔细看,尸体其实根本没有开口,只一双眸子望着爱衣,动也不动。 那是差点死在老翁手上的冷青。 冷青深深的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两下,没有开口,声音却在爱衣脑海里响起:“我有办法救那只吸血鬼。” 爱衣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看起来已经死掉的尸体,结果是个活人吗?而且听语气,似乎是人类? “你、呃,您好。”她记着妈妈的教导,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刻追问道,“您可以救翟吗?” 爱衣看着冷青断手断脚的凄惨模样,心生恻隐,小心翼翼的将冷青扶好了靠在一旁。 冷青反问:“你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吗?” 爱衣想也不想的答道:“他可以为了我豁出命来,我当然也可以。” 冷青语气平淡:“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他血液中的毒药只对吸血鬼有效。” “我不会解毒,但我可以将你们两人的血液互换,他中的毒对人类无效不是吗?” 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解法,爱衣一时有些蒙圈:“您的意思是,换血?在这里?空手?” “我自有办法。”冷青冷声道。身为道门水宗传人,她自然有这个手段。 爱衣直接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冷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我需要你帮我布置个阵法。” “阵法?那是什么?”爱衣一脸迷茫,“是魔法阵之类的吗?” 冷青慈和的看着爱衣:“孩子,你叫什么?” “爱衣。”爱衣看了翟一眼,小声的道,“秦爱衣。” “好的,爱衣。”冷青脸色更柔和了,“你记住了,我叫冷青,道门水宗葵支冷家四十一代家主,从今天起,你就是道门水宗葵支第四十二代传人。” “诶?”爱衣微微一怔,只觉得冷青瞳孔越发深邃,像是一个幽深的漩涡,整个人都被吸引进去。 ……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其实不过眨眼之间,爱衣已清醒过来。 她感觉整个世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下意识的去看冷青,那里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件残破的外袍昭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她下意识的擦了擦眼,头发垂下来,却是海洋一般的水蓝色。 “诶?”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回魂仙梦·水月天华”,道门水宗至高法诀。 爱衣茫茫然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望向翟,旋即一套控水法门自然浮上心头,正是她急需的换血之法。 要求简单至极,只是有些让人害羞,要求他们脖颈相交,互相咬噬,然后只需启动冷青留下的后手,留在她身上的道术便会发动。但在那之前—— 心中忽然有一丝奇异惊恐浮现——爱衣不知道,那是久经生死的强者们都会拥有的感知示警。 在爱衣意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她的身体已自然旋转。 锋锐的苦无贴着她后颈擦过,惊起虚无涟漪,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水纹。 爱衣回头望去,一个穿着紧身皮衣身材超让人嫉妒的金发美女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而在另一边,一个穿着水手服看着却像爱情动作片里面的那种女学生正蹲在翟身旁,向他伸出了手——正是一路赶来的八云和奈奈。 “喂,你想干嘛?”爱衣本能的朝着水手服扬起了手。 空气温度骤降,七八把冰锥凭空出现朝着水手服射了过去。 毫无章法的攻击,自然不可能对两位十刃的大人物造成什么麻烦。 反倒是爱衣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按住自己的手。 八云呲了呲牙,握着苦无微微伏下身,摆出进攻的姿势:“道门子,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吗?”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什么道门子啦。”爱衣摆着手,冰弹雨雾乱成一团,奇妙的,却没有一点落在她身上。 爱衣越发吓了一跳,赶紧停住手,不敢再乱动,她迟疑了下,低声道:“我是翟的、翟的……朋友。”面色羞涩,脸孔微红。 “哈?”八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翟,又看了看她,惊呆了。 却听爱衣急急的道:“他中了很厉害的毒,请快让开,让我救他。” “诶?” “八云,翟快不行了也。”奈奈戳了戳翟,惊呼道。 爱衣急急的向翟冲过去。 八云下意识的一拦,却只捞到一层水雾。 爱衣已冲过她身旁来到翟身边,也顾不得羞涩一口吻在翟唇上。 奈奈嘴巴惊得张成了0型。竟然还有这种操纵?翟这家伙可以啊! 半晌,爱衣抬起头,翟的呼吸越加微弱下去了。 “诶?怎么不行?”爱衣一脸迷惑,旋即想起来,“对了,还有阵法。阵法、阵法。” 她急急忙忙站起,风风火火的又从八云旁边冲过,嘴里念念有词的来到假山旁。 只见她将手指伸到唇边比划了下,还是放弃了,沾着地上不知道谁的鲜血,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来,然后在里面填充着各种奇异的图纹。 血色纹路互相勾连形成奇异的图形,当最后一笔绘完时,那些奇异的线条闪过了蓝色的光。 无形的气浪掀翻了众人,苍凉的嘶吼响彻天地。 巨大的虚影冲上天空,龟蛇合体,北方之神。 正是玄武。 第27章 一线生机 玄武冲上天空的时候。 祭坛上的僵局终于出现了变化。 四象齐至,连接在王诩身上的血色管道瞬间凝固。 “来了!”所有人心中同时一震。 项燕赵只感觉手中一轻,本已停顿的枪尖竟向前又刺进几分。 他大喜,全力催动燃烧生命前刺。却像是撞上了铁板,强烈的反冲撞上胸口。 全力已出的项燕赵相当于被自己和对方合力一击,瞬间重伤吐血飞退。 广场八方几乎同时发出嗡鸣,仿佛应和。 大地震动龟裂,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符号冲上天空。 泽兑、山艮、风巽、雷震、水坎、火离、天乾、地坤,组成一座巨大的八卦图形,散发出契合的色泽。 在众人视线不可及的地方,无数黑色锁链从地下伸出,将四象虚影捆绑锁住,向着地下拖曳。 停滞的血色在一瞬间恢复流动,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冲着王诩涌去,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像是看见了美味的饕餮。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啊?谁给你们的自信,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王诩负手而立,长发飘飘,双眼金黄灿烂,嘴角翘起,写尽得意。 他瞥了重伤倒地的项燕赵一眼:“‘杀神三章’的确是天外之枪,但仅仅是前两式就想杀死我的话,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不是说过了吗?为了今天这一战,我已经准备了两千年啊!” 完了! 脑袋一轰,风烈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的不安是什么。 鬼谷子王诩,道门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天才,人类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敌人,在两千年前被徐福提前设计而暂时封印。 两千年过去,他怎么可能会踏入同一个陷阱?他们怎么敢认为,同样的招式能对他起第二次作用? “比起徐福,你们真是差得太远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聪慧如他,竟会选择将希望放在你们的身上。”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道门的历史到此为止,血族的历史到此为止,人类的历史到此为止。” “被徐福中断的祭典将再一次重开,我将打开登天路,得道成神!” “再见了,道门子,再见了,吸血鬼,再见了,人类,再见了,虫豸们。” 王诩张开手,漆黑双翼伸展开来,无尽血色涌进他的身体。 他的眼瞳越来越亮,他的力量越来越强。 肉眼可见的气势震荡开来,像是卷起了风暴,吹得风烈东倒西歪。 巨大的无力感冲击着胸口,风烈下意识的看向项燕赵,却发现那个从不妥协的汉子眼中也露出茫然来。 这不是决心不决心的问题,拦在众人身前的,是那仿如天堑的巨大实力差和跨越两千年的准备。 “还是不行吗?”项燕赵喃喃自语,心中一片惨淡,难道真的非要那非人类可掌握的杀神三章终式吗? 借助秦子瑶的秘术,他在虚幻与真实之间走过一遭,得到项羽传承“杀神三章”。 然而却只练成前两式,对那真正超越人间的最后一式却是毫无头绪。 原想当年项羽凭着第一式都能重伤王诩,两式在手总有一搏之力,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凡人的痴心妄想。 他终究不是项羽,而今天也没了徐福帮他拖住王诩。 如今他们已没有了重来的机会。如果不能在这王诩最虚弱的时候杀死他,他们就再也杀不死他了。 正如王诩所说。 他们失败了。 这个世界,要灭亡了。 “再见你大爷!啰里啰嗦的烦死了!装逼装得那么中二,你特么的以为你是风烈吗?” 发出怒吼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乌恒踉踉跄跄的爬起,他一只手撑着石壁,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 墨蛟半身残破,露出大半脸颊,像是个廉价的小丑。 乌恒大口喘气,嘴角鲜血潺潺而下,却紧握着拳,丝毫退缩的妥协都没有。 “管你是神是魔,乌大爷就是看你不爽!就是要干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我就杀了你!道门子决不投降!” 全场一片死寂,被乌恒拿恬不知耻的自大发言给惊呆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良久,风烈慢慢笑了起来。 “笑你大爷!我说的不对吗?”乌恒大怒,朝着风烈走去。 “对,都对。”风烈一边笑一边咳嗽,他慢慢爬起身,任狂风临身左摇右摆随风扶柳,却终是不倒。 项燕赵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看着风烈:“你和他什么仇什么怨,骂别人都要带上你顺便损两句?”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喜欢我。”风烈耸了耸肩,“但他这次说得不错,这种满嘴中二台词的傻逼boss最讨厌了。就算死,我也要狠狠干他一顿!” “说得好。”项燕赵拄着枪缓缓站起, “道门子决不投降。” “别说废话了行不行?还有什么办法赶快说。”纱罗不耐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她灰头土脸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就算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的献祭成功。要不然全世界都完了。” 摆脱绝望,心头仿佛一空,理智又重新回到了掌控。 风烈凝望着阵法中心的王诩,手指掐动着,他轻声道:“你们发现没有,不管战斗多激烈,哪怕直面硬抗老项的‘杀神三章’,他也绝不离开祭坛中心。” “你的意思是?”项燕赵眼中精光一闪。 “王诩刚刚挣脱封印,这正是他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你说他弱?”乌恒下意识的拉高了声音,“他一个人干趴下了我们所有人,你说他虚弱?” “动动你的脑子,如果他是完全体的话,以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会这么遮遮掩掩的吗?”风烈反问。 想起王诩出场时遮遮掩掩的动作,又是幻术又是伪装,虽然也可以解释为谨慎,但也侧面证明了,当前的他并没有绝对实力碾压众人的事实。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们被骗了?” “对,我们被骗了。”风烈轻声道,“他是全靠着吞天食地大阵献祭来的力量在和我们打,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接老项的第一枪,而要用替身幻术伪装来挡刀。” “王诩从刚出场便一直在用各种真真假假的手段吓唬我们,我们被传说和他表现出来的假象骗住了,才给了他机会。” “他远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强势,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们还有机会。但首先,我们要把他和整座法阵的联系切断。” “怎么切断!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纱罗急急追问,声音迫切,带着难言的焦躁。 她承诺守护的城市正在燃烧,而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心糟透了。 风烈放下手,他平视中央祭坛:“他所站的位置是整个法阵的最中心,所有被献祭的力量都集中在同那个点上,将他赶出去。” “就这么简单?”乌恒下意识的道。 “简单?从开始到现在,我们让他退过一步了吗?”风烈冷笑,他对纱罗招招手。她皱了皱眉,还是靠近了下,却听风烈在她耳旁小声的说了什么。 纱罗微微一讶,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和他……” “果然如此。那就赌一把吧,希望你对‘他’的信任没有错。”风烈终于露出了自信的笑,他转向项燕赵,“老项,你还能再使出‘杀神三章’吗?” 项燕赵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枪:“可以。”哪怕将生命燃烧殆尽。 “好,你什么都不用管。当我说开始的时候,直接朝着王诩干过去就是了。乌恒。” “我知道!直接干过去对吧!” “不,你攻击那里。” “那里?”乌恒一脸莫名的看着他,风烈要他攻击的地方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相信我。”风烈一脸严肃,“一定要用你的全力,我们所有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乌恒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相信你。” 风烈环视众人,一个个看过去,他轻声道:“如果我猜错了……不,没什么,很荣幸与你们并肩作战。” “恶心。”乌恒不屑的呸了一声。 纱罗撇了撇嘴,很是赞同。 项燕赵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风烈笑了笑,挥下手:“让他知道虫豸也是会咬人的!上!” 三人一鬼同时冲了出去。 项燕赵一马当先,提枪前冲。 鳞铠迎风燃烧,褪成黑雾向着拳头汇聚,像是两轮缩小的黑日,散发着暴烈的凶戾。 苍龙也跟着烧起来了,盘龙瞳孔亮起,和着主人发出不屈的怒吼。 王诩回头瞥了项燕赵一眼,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虚实。 项燕赵已是强弩之末。 他本就是燃烧生命以半鬼之身强行推动的“葬天式”,那一击不仅掏干了他的力量,也对他的生命本源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现在的他不过是超越身体承受极限强行燃烧生命,以换取微弱的反抗罢了。 “真是可悲啊。曾倚为杀神诛魔的绝技,竟沦落为只能拖延时间转移视线了吗?”王诩抬起头,望着高空急降的风烈,不屑冷笑。 “这就是你们最后的挣扎了吗!徒劳心机!” 风烈大吼一声,背上青色羽翼崩裂散开,化作飓风包裹着他,像是一颗青色的陨石,直直的朝着王诩砸落,隐约带着雷响。 “罡风咒·陨爆!” ilwxs.com 王诩分开一只手,金色的法阵在他掌前展开,他远远的用力一握,风烈身上青光无声无息的湮灭了。 失去了道术加持,道门子亦不过是普通人,瞬间失去平衡一头撞上屏障,摔得头破血流。 苍龙已经到了脚底,却不是朝着王诩,而是朝着他脚下的祭坛,猛烈轰去。 枪尖尽头却是撞上了突然拉起的坚壁,金色的纹路其上闪烁,一层又一层无形的屏障展开来,本该无坚不摧的枪势却因为主人的力量衰竭而发出了不甘的悲鸣。 无声的气爆轰开来,苍龙脱手,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远远的飞出,插进一侧石壁,深深没入。 项燕赵保持着持枪前冲的动作僵在祭坛前,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猛的浑身龟裂,数百道血泉同时喷溅,向前倒下。 血雨帘幕后,乌恒轰出最后的燃蟒拳,燃烧的巨蟒咆哮着轰向王诩前方远处开裂的大地。 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哪里经得起乌恒这般狂轰乱炸,只一瞬间便暴烈开,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不知道什么叫结构力学吧老古董!”远处风烈挣扎抬手,顾不得鲜血淋漓,风刃挥出,深坑四周切出光滑的平面。 王诩脚下一空,竟是整个祭坛所在向下倾斜着滑落,偏移中心。 漫天血色,瞬间离体,哪怕只是瞬间。 纱罗已出现在他身后,狠狠挥拳,直击心脏。 暴烈的拳头却停在肌肤上,纱罗嘴边鲜血直流,她低头,一只手贯穿了她的小腹。 力量,流逝了。 纱罗的拳强撑着砸了出去,落在王诩后背,毫无力量,仿佛挠痒痒一般轻微。 王诩低下头,他张嘴冷笑,却忽然神色大变。 纱罗放声大吼:“你特么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混蛋白夜!!” “你?!”王诩松开了纱罗,他抓着自己的胸口,左眼中金色明灭不定,有血色泛了上来。 —————————— 泥丸宫,灵魂海。 无数血色灵魂哭泣哀嚎汇聚的暴风雨深处,忽然有一道灵魂走了出来。 王诩的灵魂体捂着左眼,看着这个身体原主人的灵魂,惊怒焦急:“在这灵魂的暴风雨中,你、你怎么可能还保持着独立意识?” “暴风雨?您别说笑了。”无道白夜语气平静,“怨念的声音,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就像是摇篮曲一样啊。” “为什么要妨碍我!你不是皇极会的继承者吗?你们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复活血族的皇吗?好不容易把我复活了,你为什么又要妨碍我?你对徐福就那么忠心?” “别搞错了,无论是你还是徐福,都是早该消失的阻碍。”无道白夜沉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王诩阴冷的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正在将这个国家推向地狱。” “我们早就身处地狱了。”无道白夜轻声道,“不打倒你,这个国家就没有未来。”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王诩目光一沉,冷笑,“但就算你以身作间困住我的灵魂,凭剩下这些废物就想打败我了吗?” “我从没这种奢望。你看轻了我,看轻了我们。”无道白夜平静回答,“就算是这个炼狱一样的国家,也从不缺愿意为她而死的人。” 王诩凛然一惊。 —————————— 泥丸宫外,现实不过一瞬。 在王诩肉体僵住的瞬间,风烈就挣扎着跳起,巨大的失重感瞬间袭来,重重摔倒。他咬牙切齿,咬得牙龈出血也全然不知。 这是他们拼尽所有底牌创造出的最后机会!绝对不能浪费了! 风烈撑起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向着王诩冲去,手中握着随手捡起的武士刀,反射着凛冽的寒芒中,忽然映出漫天火焰。 被王诩道术固化的祭坛整个冲天而起,爆炸声此起彼伏。 灼热狂风将风烈带倒,摔得头晕眼花,血色视野中,一道又一道黑影越过他,沉默的朝着王诩杀去。 “本多忠胜?河上彦斋?零番队?!”纱罗失声惊呼,终于明白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的零番队去了哪里。 她早该想到了,无道刹那失踪后,能调动零番队的除了她,自然是无道白夜。 零番队,由血族历代最强禁卫军的武士们所组成的超级番队,藏于东瀛各地,仅听命于禁卫军总队长的最强之刃。 这把被无道白夜藏了这么久的神兵,终于出鞘。一出手,便是最好的时机。 这正是王诩复苏以来最意外最失策最容易被杀死的一刻。 刀光漫天。 战国第一勇将,幕末人斩之首。 一勇猛,一阴狠,一上,一下,虽只两把刀,却仿佛千军万马。 不,他们身后本就跟着千军万马。 纱罗浑身寒毛倒竖,挣扎着硬脱出王诩的手。锋刃擦着她的发丝砍上王诩。她狼狈的向外滚落躲开,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躲的话,这些零番队的混蛋们绝对会连她一起砍了。 王诩一动不动,无数刀锋临体,却斩在体表那层无形的透明薄膜外,激起无数七彩光华。 霜炎之环向着四周炸开来,风刃疾射,雷霆劈斩。 本多忠胜浑身冻为冰雕,紧接着炸得粉碎,河上彦斋被无数风刃切割成一堆烂肉。 只一个照面,两位历史上曾经震惊一个时代的强大战士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去。而王诩毫无无伤,他甚至连动都没动过。 即便是再勇敢的武士,面对这送死的一幕也要感到畏惧。 “不要停!”远处风烈大吼,“失去了献祭力量支持,他自身留存的力量有限,道术防御的承载力是有上限的!” 但不用他说,零番队也没有停的意思。 他们三人一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每一出手几乎都是各自杀伤力最大的招式。 他们既不喊杀也不呼号,平静的将自己送上前线,仿佛就只为斩出那一击,豁出性命也不惜。 风烈呆住了。他忽然莫名的想起纱罗说过“这是我们的战争”。这一刻,战争的惨烈终于扑面而来。 失去主人操纵的防御道术终于耗尽力量,无数刀剑斩落神躯。 连时空都凝滞了。 血色暴起! 非人的嘶吼同时响彻天地。 无数血色浓雾瞬间涌出,将王诩身周方圆十米尽数包裹。 所有被血色浓雾触碰的零番队,瞬间腐蚀,溶解消散,化作血雾的一部分融入其中。 浓雾遮掩中,一个巨大的阴影越升越高,越来越大。 乌恒背着项燕赵,落在风烈身旁,抬眼一看便呆住了:“这才是……怪物啊……” 那是一尊高达十丈的庞然大物。 脸上满是骨突,身上披着漆黑的鳞甲,其上遍布奇异神秘的血色花纹,背上整整十三只蝠翼向着两边张开,一半血红一半漆黑,唯有正中的那只却是黑红交加,看上去就像是浓郁到极点的深紫。 蝠翼上挂满人脸,带着各式各样的痛苦表情,眼口鼻五官分明,齐齐盯着你,像是一面砌满灵魂的墙。灯笼大的黄金色眼瞳中充斥着原始的欲望。 如果说之前的王诩还是个理智的生物,那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只剩下本能的怪物! 怪物仰天张嘴,利齿如枪簇,黑色的舌头爆出尖刺的嘶吼。 靠得近的零番队武士们,齐齐一顿,旋即爆成一团血花。 “画地为牢·风啸。” 风烈下意识的画符列阵,凄厉的风啸围着他和乌恒两人列起音壁,却仍挡不住那刺进的嘶吼。他双手捂耳,却仍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身上一沉,却是乌恒站立不稳,一跤跌倒,只见双耳鲜血潺潺,咬牙切齿眉眼紧皱,憋屈烦躁到了极点。 风烈却露出喜色,显然他猜对了,无道白夜留下的后手起了作用。王诩体内必然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呼啸骤停。 战斗重开。 不,战斗从未结束。 零番队队员们,那些来自东瀛各时代的最强战士们,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刺聋了自己的双耳,旋即抄着各式武器重新杀了上去。 身穿僧袍的光头大汉手持十文字枪从正面强攻。 一身血红战铠的武士手中武士刀斜横劈出。 白色武道服男子赤手空拳自怪物背后高高跃起,一拳直轰脖颈。 怪物双翼一振,飓风狂卷,吹散围攻众敌。 它低头张嘴,僧袍大汉被一口吞没,十文字枪如牙签般叼在嘴边。硕大的黄金瞳俯视着众人,仿佛看着美食,口水直滴。 风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即便失去了灵魂的统御,面对这怪物依然是场生死难料的死斗。 他们,仅仅只是刚刚挣扎出一线希望。 ———————— “没想到吧?我还有这招。”王诩放下手,脸露微笑,“即使你拦在这里也没有用,当我解开束缚激活全数血脉,无需我去操纵,那些蝼蚁也无法杀死我。” 他顿了顿,充满恶意的笑了:“而你的灵魂无处可逃,我会一点一点的撕碎你,一点一点的吃下去。” “直到你在这里彻底的烟消云散,万劫不复。等到杀了你,我再去慢慢收拾那些其他那些虫豸!” “……你看轻了我们,看轻了我。” 无道白夜走出灵魂海,身上的黑色禁卫军服渐渐褪色变幻,化作一身印有白色山形图案的浅蓝色羽织。 脸上的疤痕慢慢消失,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容。那双眸子仍如幕末那般,燃烧着理想的火焰。 他伸出手,便有刀剑落入手间:“你可以试试,看看是谁吃得了谁?” 王诩脸容变化,渐渐沉了下去,他忽然明白过来,正因为明白,他忍不住猖狂大笑起来。 “你竟然想吞噬我?就凭你?在这里?这里是灵魂的空间,谁的精神力强大谁就是胜者。而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军杂种,也想吞噬我?” “有趣,真是有趣。投降吧小子,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可以破例不杀你,留着解闷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废话太多只会暴露你的虚弱。”无道白夜按住刀柄。 笑声嘎然而止,王诩眯起眼:“注意你的言辞,凡人。” 无道白夜缓缓拔刀出鞘:“我来杀你了,王诩。” ilwxs.com 失去了灵魂统御,只剩下本能战斗的生物,暴露出它的第一个弱点——无智。 即便如此,围攻的道门子们、纱罗、零番队们,也不过借此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巨大的怪物身上无处不伤,即便是再微小的伤口,几十上百道也会带来巨大的伤害。 但怪物创口却是冒出蒸腾的血气,只不过一瞬便已愈合,无论是道门子的道术还是零番队的兵器,都成了无用功。 一个杀不死的怪物,远比一个强大的怪物更让人绝望。 “艹尼玛的风烈,你不是说打断献祭了吗?这混蛋怎么还那么强!” 乌恒向左疾扑,躲过踩下的巨脚。他灰头土脸的爬起,冲着另一边的风烈大吼。 风烈也是苦笑。 这占据了几乎整个东地下的吞天食地大阵,是由无数个法阵构筑搭建而成。 彼此关联又相对独立,但最核心的传导法阵却仍是最初始的上古法阵。 无道白夜明显不懂阵法,所以布下的后手是干脆一口气将大半个广场全部炸飞。 这种做法虽然简单粗暴,却异常的有效。 最核心的传导部分被毁,哪怕外面无数个小型的献祭法阵依然在运转,王诩却也无法吸取到其中的力量了。 这正是他们真正的机会所在,虽然现在看来,这机会依然十分渺茫。 风烈无奈的回道:“他的力量来源已经被打断了,现在是他自身的力量。” 乌恒眼瞳瞪得老大,他指着那高达十层的怪物大吼。 “你特么的和我说,这是他自身的力量?!吸血鬼要是都能有这种力量,道门还玩个p啊!” 风烈一边躲闪着刮来的余劲,一边喊道:“无道白夜本就是东瀛吸血鬼最强者之一,王诩现在这是燃烧他肉身血脉中的所有潜力,当然这么强!这种状态不可能无限制持续下去的!” “看它那鬼样,怎么打都可以瞬间恢复!再这么打下去就怕我们会先撑不下去啊!” 风烈当然明白这一点,而且还有随时可能恢复过来的王诩。 一旦王诩解决了无道白夜留下的后手,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打消耗战是不行的……必须一击重创……”风烈下意识的望向乌恒背上的项燕赵。项燕赵浑身浴血、呼吸微弱,已然陷入昏迷。 风烈从不相信什么命定的救世主这种荒谬的预言,但不得不说,真正给王诩造成过大麻烦的,确实只有项燕赵。 不、不对!风烈霍然转头,望向石壁上的长枪,眼前一亮。是了,如果是“苍龙”的话,一定能对这怪物造成伤害。 “跟我来!”风烈朝着乌恒喊了声,两人向着“苍龙”奔去。只一会儿就已到了身前,风烈直接朝“苍龙”伸出手。 握上枪身的瞬间,枪上盘龙仿佛活了过来,直直的瞪向风烈。 一道恐怖的力量透过手掌直冲胸口,他闷哼一声,吐血倒飞出去,撞在乌恒身上,三个人滚做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卧槽!”风烈双手焦黑颤抖不已,大口吐血,下意识的破口大骂,“这东西竟然还是认主的?” “你大爷!风烈你这废物!”乌恒有气无力的骂着。 本就是重伤之身的两人,如何顶得住苍龙突如其来的反噬,最后的力量竟消耗在这乌龙闹剧中,怎么能让乌恒不愤怒。 纱罗收回视线,对道门子的动作毫无反应。正如之前所说,这是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战争。 她紧咬着唇,看着历史上的强大战士们使尽浑身解术,也无法击倒那个巨大的怪物。 反倒是那个怪物时不时的反击,就造成他们的减员。这根本谈不上战斗,只不过是一场蝼蚁绝望的挣扎。 被秦子瑶寄予厚望的“杀神三章”已经落了空。 也许项燕赵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也许徐福那个老家伙当年重伤垂死看错了未来? 嘛,无所谓了,反正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无道白夜的后手已出,王诩的灵魂意识被他拖住了,现在只剩下一具纯凭本能战斗的肉体。 只是没想到哪怕失去了那神奇的道术,单将肉体力量完全解锁竟然都有这么强?! “它就一点弱点都没有吗?!”纱罗破口大骂,“该死的混蛋!把身体练得那么强干什么!咦……” 遥远的记忆泛上心头,想起当时他那不合理的坦白,纱罗猛然惊醒。 她凝望着怪物同样的部位,忽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这混蛋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准备这场战斗了吗?” 怪物挥爪斜劈,血雾蒸汽猛烈扩散,却没有伤到任何人。 那怪物的血雾明显并不是毫无限制的,每一次使用之后几乎都会有一个很长的间隙期。 零番队成员们本就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掌握了怪物几种攻击方式后,就很少再出现减员。 然而,他们悍不畏死的进攻却始终没能给怪物造成什么麻烦,不由得也渐渐焦躁起来。 血雾消散的瞬间,领头的红铠武士一马当先直冲怪物,毫无犹豫,一如当年面对德川本阵生死无顾勇往直前。 然而斜刺里却忽然杀出一道倩影,足尖在他肩膀上轻轻一点,飞身跃起,紧贴着褪去的血雾急掠。 秀气的拳头轰出凄厉的呼啸,连狂风都被劈开。充斥着原欲的黄金瞳中倒映着女人的身影,仿如开天辟地那把巨斧从天而降。 却轰上胸口心脏旁侧偏移的位置! “打偏了?”红铠武士在冲锋中遐想,忍不住有些可惜。那么强大的一击,如果命中心脏的话,说不定能给怪物造成比较大的麻烦。怎么会打偏了呢? 但是,下一刻,整个广场都回响着怪物痛苦的咆哮。 “不可能!”红铠武士下意识停住脚,正是这一停救了他一命。 刚刚收回的血雾瞬间再次喷涌而出,将怪物身周尽数笼入。 红铠武士直线急退,眼中却不由露出喜色:“有效!血雾变淡了!范围变小了!” 他情不自禁的朝着纱罗大喊:“怎么做到的?” “攻击他心脏右侧。”纱罗望着怪物胸口,在心脏右侧的地方,被她轰出的孔洞正在缓缓愈合。 纠结其上的血肉鳞甲,明显比旁边的地方颜色来得黯淡许多。 纱罗知道,那是因为无道白夜之前所留下的并未愈合的创口。 现在想来,既然从没有什么“导师”作为大敌存在,作为真正的幕后黑手,当时无道白夜身上的伤只能是他自己弄的。 他故意留下的破绽和线索。 纱罗吐了口气,重新提起拳:“真是让人不爽的算无遗策啊。等我干掉这怪物,我们再来好好算账!” 怪物嘶吼连连,左支右拙,却挡不住朝它伤口不断轰来的攻击。 零番队的成员们本就是来自历代最强大的吸血鬼战士,虽然彼此极少并肩作战,但他们每个皆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无比丰富。 面对强敌,自然的组成严密的阵形,配合默契,攻击绵绵不绝。一旦找到了怪物的弱点,他们的攻击便开始迅速生效。 怪物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围绕在它身周的血雾一点一点淡下去,就连那双金色的瞳孔也变得黯淡下来。 失去了吞天食地大阵源源不绝的传输力量,它所倚仗的其实依然是无道白夜这具身体自身所拥有的力量,哪怕王诩可以轻易的将它催发至极限,但终究不是无穷的。 它身上的伤口终于不再秒速愈合,肉芽翻滚的速度渐渐变缓,一点又一点血色滴下,落到地面便是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深坑。 但终于,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撕开了一丝小小的窗口,看见了渺小的希望。 ———————————— 泥丸宫内,灵魂海也跟着剧烈震荡起来。 平静的漆黑海面下,无数脸孔翻了起来。 他们佝偻着身影,有老人有小孩有青壮有男有女,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年龄不一、职业不一,却齐齐的望着王诩,眼瞳中满是怨毒。 缺乏足够的力量压制,那些被王诩吞噬的灵魂们,开始反噬了。 王诩露出了苍老的容颜,就像是两千年前乌战曾见过的那一幕一样。 他大口的喘着气,哪怕其实灵魂状态的他并不需要呼吸,却掩不住力量的衰竭和疲惫。 王诩不解的是,只是区区一个禁卫军总队长,无道白夜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赌定,在这场灵魂领域的比拼中不会落败? 除非无道白夜早已知道,为了对抗徐福残魂挣脱封印,王诩的力量已经在这两千年中几乎消耗殆尽。 “……为什么?”王诩死死的盯着无道白夜的眼,“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英俊的脸孔面无表情,瞳孔中连一丝闪烁都没有。无道白夜没有回答,却等于默认了王诩的猜测。 撇开所有的不可能之外,剩下的选项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真实! 是徐福!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那个该死的逆徒!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王诩嘿嘿嘿的笑起来,笑声逐渐变大,变狂,变冷。眉眼扭曲纠结在一起,那张伪装仁慈的脸孔变得越加凶狠。 “这就是你的信心所在吗?这就是你胆敢挑衅‘神’的底气吗?” “嘿嘿嘿、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愚昧狂妄至极!” 王诩竖起手指一分,一黑一白两个王诩出现在灵魂海中。 黑色王诩垂下手,有雷声回响,黄金色的雷剑撕裂灵魂海,海面上的残魂瞬间为之一净。 无道白夜半身衣衫尽毁,左半身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但右手紧握的武士刀却仍坚凝无比。 白色王诩瞥了无道白夜一眼,嘴角噙着冷笑,转身踏出泥丸宫。 现实中,早已失去理智的怪物眼瞳忽然一凝,直直的望向早已被遗忘的角落。 昏迷的少年紧紧拥在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已悄悄睁开眼。 第30章 暴走 巨大的怪物浑身是血,像是一座活动的火山,那血就是岩浆流得到处都是。 胸口的孔洞越来越大,扭曲的血肉互相勾连着还未恢复就被重新斩断。 无道白夜留下的破绽,正成为这场弑神之战的胜利之机。 怪物一步歩后退,愤怒嘶吼越盛,抵挡却越弱,零番队的攻击变得越加疯狂。 阵形割裂开来,他们越发向前,早已重伤的纱罗都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绵绵攻击仿佛海浪一般一浪一浪扑上,潜藏的危机也随之而来。 身在场外的风烈是最先察觉到不对的人。 怪物虽然越发痛苦嘶吼,身上所受的伤却在不断减少,那看起来可不像只有本能的怪物,更像是刻意引诱的—— “陷阱!”对上那双冰冷瞳孔的瞬间,纱罗仿佛看到了一抹戏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 然而,冲得太前的零番队又哪里停得下来。 左肩左臂左掌右掌右臂右肩,有六把野太刀从从上到下直接擦入各处关节脆弱处。 头前,矛枪戈戟直刺双瞳。 脚筋脚腱,八柄小太刀飞速切割。 胸口正前,七双铁拳同时轰中心口。 后颈,红铠武士双手握刀旋转,削砍。 怪物身上的血雾早已薄如无物。 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越发浓厚起来。 所有的武器同时落下。 所有的攻击同时落下。 血肉撕裂声,筋腱断裂声,骨骼爆响声,同时响起汇做一声爆响。 巨大怪物轰然跪倒。 赢了?!纱罗呆呆的望着,无法从这巨大的转折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那压在血族头上两千年的阴影就这样倒下。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喊,红铠武士向她望来,目光中似乎写着“你在说什么‘陷阱’”这样的字眼。 纱罗张了张嘴,脸色骤然大变。 怪物,张开了“嘴”。那真的是“嘴”,怪物从中撕裂,以脊椎为界,分成了小山一样的两半,连接处是镰刀一般的血链。 只一“口”,便将零番队一口吞下。 只一瞬间,零番队,已成历史。 浓烈的血雾瞬间喷涌而出,怪物身上的创口迅速翻卷,靠着零番队的“奉献”迅速恢复。 战斗,再次回到了原点。 不,比那更遭。 无道白夜失败了。 王诩再次归来。 他们输了。 这个世界,完了。 纱罗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心一片冰冷,却依然紧握着拳。如果这就是结局,至少,她要在这座城市之前死去! 然而王诩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朝着远古石门走去,甚至连吞天食地大阵都没有第一时间重构发动。 为什么? “阻止他!”远处那个叫风烈的道门子又在大喊,“他想吞食道血,彻底复苏!” 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不吞食我们就打得过他了吗?咦?!纱罗忽然睁大眼,风烈喊声嘎然而止。 黄金色的雷气在王诩掌中凝聚,他竟是连靠近都不靠近,直接擎着巨大的雷剑朝着生死不知的少年少女斩落。 雷暴巨响,刺眼的光芒照亮广场,耀得一片金黄,什么也看不见。 纱罗紧眯着眼向光芒深处凝望,泪水潺潺而下。 狂乱的电弧肆意狂舞中,一只纤细的小手向上高举,数丈高的雷剑凝在她的指尖,再无法寸动。 璃香,拥着张崇,慢慢坐起。 “璃香?!”纱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容易死去!”王诩扫了璃香一眼,却见她始终反拥着少年,忍不住嘲讽笑道。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小白脸了。连死都舍不得放手,这么珍惜?” 王诩的声音雷声一样隆隆作响,带着纱罗所无法理解的一丝忌惮。 纱罗急急的望向璃香,却见女孩眼中金黄迅速消退,几乎只是瞬间便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茫然,头一歪便倒在少年身上。 两颗小脑袋撞在一起,发出砰的声响,回荡在广场上,伴着少年的呻吟。 纱罗嘴角抽了抽,即便是这种时候,她总有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 王诩却嘿嘿大笑起来,笑声惬意狂放,阴霾尽去,带着无尽的得意。 “原来只是一缕残魂!哈哈哈哈哈哈,徐福,终究是我赢了!你所选择相信的未来,他们辜负了你的期望。” “不管是道门子,还是鬼,你安排下的所有后手,统统都失败了。谁也没有达成你的愿望,你所寄望的可行性,根本就不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 纱罗的心沉到了谷底。 比绝望更残忍的是,先给予希望再将这希望彻底摧毁。 她转头望向场中唯一剩下的战友。 道门子们脸色铁青,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难看,显然也没有了任何办法。 他们之所以还活着,无非是因为王诩因为发现了大敌的一丝踪迹,而暂时没顾上而已。 等到杀死璃香以及她身上的那缕残魂,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吧。 纱罗叹了口气,放下拳,开始整理衣襟和头发。 如果马上就要下地狱去见那个没良心的货,她希望至少自己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风烈揪着头发,疯狂撕扯,却想不出一点办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计谋都毫无意义。 唯一掌握“杀神三章”的项燕赵却又倒下了,苍龙根本不受其他人掌控。 别说是赶鸭子上架的道门子们,即便是准备许久的吸血鬼们,在王诩魔神一般的威能前,一样败得彻底。 就连王诩两千年前的宿敌徐福,都保不住一缕残魂。他们这些失传诸多道术精华的徒子徒孙们,又能怎么办? “别扯了。再扯就秃了。别以为变秃了就真的能变强,我还不是一样躺在你旁边吗?”乌恒在旁边轻笑道。 即便压着嗓子说话,他的声音还是很大,只是语气却是风烈很少见到的平和。而且这说话的内容和梗透出的…… “你、你不是不看漫画吗?整天鄙视二次元,对我冷嘲热讽。”风烈忍不住道,“你怎么?” 乌恒哈哈大笑,他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马上就要死了,你还闲心管这个?” 风烈咀嚼着“死”的字眼,轻声道:“是啊,没想到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乌恒大怒:“能和乌大爷死在一块是你小子的荣幸,你有什么不满吗?” 风烈凝望着乌恒,看得他一脸不自在,忽然温和的笑了起来:“不,能与你一起战死,是我的荣幸。以前一直无视你,是我不对,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乌恒理所当然的道。 两人相视一笑,往昔恩怨一笔勾销。 “呐,风烈,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这样窝囊的死。”乌恒撑着石壁,摇摇晃晃的站起,“你还有什么鬼主意赶快说来听听。” 风烈拉着他的手,按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他望着王诩:“螺旋丸加地爆天星怎么样?作为最后的退场招式,绝对够资格够华丽。” 乌恒嘿嘿笑了下:“就这么愉快的定了。让我们给那怪物留下个深刻的记忆。” 远处,王诩刚刚停下得意洋洋的大笑,怪物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两千年前,你打断了我‘得道’的机会,两千年后,你却成为我恢复的食粮。” “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这一定是苍天对我诚恳虔诚的奖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享用的。” 说罢,王诩朝璃香伸出手。 “准备。”风烈双手虚抓,无形的风在他的掌间凝聚,渐渐发出青色的光。 乌恒放下项燕赵,深深的吸了口气,将仅存的所有力量全部释放。地面上的泥石沙土,一点一点的向空中倒流。 王诩远远的瞥了他们一眼,立刻转过头去,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复仇大餐上,全然没有将两只小虫子放在眼里。 然而—— 王诩的手忽然僵住了。 “你想对别人重要的人做什么?” 那是一把沙哑的少年音,犹带着青涩稚嫩。 铁钳一样的手掌紧攥着王诩的手掌,张崇漆黑的瞳孔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王诩看着那个慢慢坐起的独臂少年,却下意识的停住了手。 某种怪异的错觉浮上心头,就仿佛这不足他此刻巴掌大的少年,身上藏着什么似的。 全场一片死寂。 忽然响起咕噜的响亮声音。 那是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的声音。 纱罗忽然停下了手,就连道门双子也因为太过震惊,而控制不住力道,导致最后的道术崩散。 他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高达十丈的怪物,战无不胜的魔神,忽然露出嘴馋的嘴脸,就仿佛看到了什么大餐似的,两眼发光,口水滴答直流。 然而比起他们,真正震惊的却是王诩自己。 就在那一瞬间,他骤然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源自这具身体细胞dna基因中镌刻的本能,发出了贪婪的食欲信号! 在这一瞬间压倒了所有意志的抵抗,只有一个疯狂的执念充斥在脑海彻底洗刷。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源自这具身体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王诩的意志,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朝着少年伸出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疯狂的快速伸了过去。 因为角度的关系,从少年的视角来看,那只手却是朝着他怀中的少女伸了过去。 “我!说!你!想!对!别!人!重!要!的!人!做!什!么!” 狂暴杀气冲天而起,无形气浪轰然炸开! 王诩胸口一闷,坚硬的鳞铠发出金属敲击般的裂响,后伸的左手瞬间失去知觉,无可抵挡的冲力紧随而至。 十丈高的怪物玩偶般飞起,砸在广场一侧,将高台上一切砸得粉碎。 张崇抬起头,左眼殷红如血。 第31章 碾压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张崇。 他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做的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张崇右手揽着璃香跳起,冲向体型悬殊的怪物。 空荡荡的左袖向前挥去的瞬间,血肉筋芽生长伸展,只一瞬间便是一条崭新手臂霍然出现。 拳头紧握,轰落! 王诩几乎是下意识的提起右拳一挡。 货车大的拳头与小小的拳头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咿呀声响。 钢铁般坚硬的鳞片片片倒竖,迎着狂暴的拳风哐啷哐啷作响,像是奏响一起悲壮的战歌。 毫不讲理的力量轰破鳞甲,轰断骨骼,轰进血肉。 指骨、掌骨、腕骨、桡骨、尺骨、肱骨、锁骨、肩胛骨,右臂骨骼尽碎。 仿佛成吨c4同时爆开,血花裹着白色碎骨纷纷撒撒,落似樱色的雪,凄美异常。 但王诩来不及欣赏,也没有心情欣赏。 他毫无防备的失声惨呼,久违的痛楚激怒了两千年前的魔王。 王诩竖起左手,五指连弹。 一个透明的气界出现在少年身前,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黑红色的火焰死寂的燃烧起来。 青色的风无声无息的向内切割,数以吨记的氧气被剥离开来向内凝聚。 火焰与氧气混合的瞬间,灼热的温度连空气都扭曲了。 光与火的龙卷从王诩手掌吐出,环绕着张崇四周向内挤压,将他瞬间淹没,焚城烈焰冲天而起。 复合道术·风炎黑狱! “张小子!!!”远处有人失声惊呼。王诩却忽然心悸,眼瞳骤缩。 苍白流火自少年右瞳点燃,飓风黑炎无声无息的消散寂灭,单薄身影继续向前,毫发无伤。 在那一瞬,王诩清楚的感觉到失去了对元素的掌控。 狂乱的元素风暴扰动直接摧毁了道术,就像片刻前王诩对道门子所做的一般。 不,比那还要可怕得多。 王诩只是仗着对道术理解更加精深,和极其丰富的经验而取巧破坏。 张崇所做的却是蛮不讲理的直接取消了道术本身,就仿佛他既是元素本身一般。 难道这小鬼竟然是——不,那不可能!那只是理论上的存在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罡风惊天!” “炼狱火海!” “五气连波!” “不周山落!” “雷动九天!” 王诩张口怒吼,呼啸连连,一道又一道强大道术瞬间施展开。 狂暴的元素充斥广场,整个地下广场都剧烈摇动起来。 道门子们抱头鼠窜,仅仅只是波及的余威就差点让他们全灭。 强如王诩也感觉到消耗的疲惫,就连身上的鳞铠也黯淡了几分。 然而,这一切却毫无意义。 每一道都足以灭杀一整队禁卫军的道术,在接触到张崇身周一米时,便瞬间崩散,还原为最基本的元素,散落在少年身周,仿佛披上了一层元素之铠。 血色流光顺着少年左瞳飘出,笼罩半身。 那血色极浓极深,散发着不详的漆黑色泽,仿佛少年身体中最黑暗的部分,凝成最坚固的盾。 苍白流火沿着右半身流动,汇聚右拳,化作锋锐戈矛。 张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疾冲而过,对着王诩胸口一拳轰出。 仿佛被人型穿甲弹轰过一般,血肉骨骼鳞甲混杂着向后喷溅开来。 少年穿胸而过,留下一个直径两米的大洞贯穿前后。 怪物庞大的身躯蜡烛似的开始慢慢融化。 “卧槽!”乌恒忍不住爆粗口,他狠狠的揉了揉眼,简直不敢相信,“天生道体?” “不,和那没有关系。”风烈神情凝重,“是他那庞大得恐怖的异常精神力,直接凝结外放,直接摧毁了王诩的道术。这是精神的碰撞,彻底的碾压!” “你说什么?你意思是说,张小子他竟然在精神对拼上,和鬼谷王诩打成了平手?” 风烈摇头:“可不仅仅是平手。” 作为防御一方,竟然如此毫无烟火气的直接摧毁了王诩的道术。 这岂止是平手,这根本就是—— “怪物啊!”乌恒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张小子竟然这么强?” “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风烈凝望着张崇,缓缓摇头,“如果他早就有这种力量,怎么可能会让那女孩死去?” “死了?她不是还活着吗?” 风烈注视着张崇怀中的少女,眼中异色连连:“那具身体现在的确还活着,但里面的灵魂,却未必还是他所在意的那个人了。” 乌恒一脸迷糊:“你说不是他的力量?那他现在?” 风烈遥望着远方的少年,语气沉重又不可思议:“他身上的血脉被极限催化了,身体所有潜能被完全释放。不仅是属于道门的那一半血脉。”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属于吸血鬼的另一半血脉。没想到会是这样子,原来混血种真的存在。” “我还以为那只是个都市传说。是因为道血吗?混血种,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境界,简直不可思议。” “哈?混血种?游走在光暗中的双刃剑,选择黑暗即为最强的吸血鬼,选择光明就是最强的猎人那个?”乌恒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烈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忧俱,他低声道:“但是这明显不是正常状态,你看他的眼睛,他还没完全清醒。” “这样不够的啊。对手是那个王诩的话,仅仅这样是杀不死他的啊。” 是的,不管是最强的吸血鬼,还是最强的猎人,面对复苏后拥有吸血鬼之神的史上最强道门之主王诩,是不够的。 融化的怪物尽头,血肉蔓延成洼,人型无声无息的立起,露出王诩阴沉的脸。 血肉倒流,只一瞬间他已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唯有胸口一道伤口仍淌着血,不肯愈合。 王诩凝望着少年,脸色惊疑不定。 项氏传人,徐福后手,道门子弟,禁卫军秦氏,乃至无道白夜这颗最重要的棋子…… 这两千年来,王诩想象过极多可能遇见的风险、对抗的强敌,准备了无数份对抗的计策,几乎穷尽了推演至极。 自苏醒以来,一切几乎尽在王诩预料之中,哪怕徐福残魂并未彻底烟消云散都在他广如云海的预案之中。 然而,无论是哪一份预案哪一次推演哪一次计划中,他却从没想过,会遇上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诡异少年。 就像是双方棋手来回博弈,王诩已经穷尽变化即将鼎定胜局之时,棋盘上一颗本无关大局的棋子却忽然跳了起来,砸得他鼻青脸肿,一脸生疼。 王诩看了看张崇,视线游动,又落在少年怀中的少女身上,仿佛又看见那美丽飘逸的白衣冷面相对。 王诩慢慢露出了恍然,咬牙切齿的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才是你真正的后手。你就这么想坏我好事吗徐福!” 那白衣轻轻一笑,惊艳绝世:我正是为此而来啊王诩! “嘿嘿、哼哼、嚯哈哈哈哈哈!然而你还是失算了徐福!” 王诩双手虚抓,两面石壁猝然炸裂,山石碎岩如雨直下,将少年瞬间淹没。 他同时抽身便退,转身朝着道门子们杀去。 风烈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乌恒快走!他想吞噬我们弥补力量!” 乌恒苦着脸。走?怎么走? 项燕赵重伤垂死,风烈无法寸动,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堪堪站起。怎么逃得过王诩追杀? 两人对视一眼,只一瞬间便明白了处境。乌恒双拳一前一后缓缓拉开,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然而,只是王诩冲刺的狂风便轻易刮倒了他。 眼前一暗,一道纤细的身影拦在两人身前,正是纱罗。浑身滴血,遍体鳞伤,却倔强着拦在众人之前。 “走!”她抿着嘴唇,“不能让他继续吞噬恢复。快走。” “别开玩笑了。”乌恒脱口而出,“哪有让吸血鬼替道门子断后的理由!” 风烈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的。他吃了你一样可以恢复。” 纱罗眯起眼,鲜血潺潺而落:“他休想吃掉我。”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瞬间,王诩便已冲到众人面前,血盆大口慢慢张开,狰狞利齿近在咫尺。 纱罗艰难的举起拳,只是那狂暴的余劲便差点将她击倒,浑身上下同时破处无数伤口,鲜血喷射,将她染成血人。 远处却忽然响起枪声。 哒哒哒哒哒! 王诩下意识的双臂一架,腾空而起。 子弹落在体表鳞甲上发出当当当的错响,火花四射,热闹非凡,却没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纱罗回头,八云正带着大批禁卫军冲入广场。道门子们、纱罗齐齐脸色大变,急声大喊:“快躲开!” 八云对纱罗唯命是从,几乎是在声音传来的一瞬便条件反射的躲开。 下一秒,血色擦身而过。 整队禁卫军瞬间消失,广场上回荡着响亮的饱嗝。 王诩歪着头,斜视着众人,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又恢复啦。” 梆! 狰狞的笑容瞬间变形,狂暴的拳头轰上右腮,将王诩打飞出去。 张崇身影一闪即逝,直飞上空。 怪物与怪物,重新战在一起。 道门子与纱罗捡回一条命,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八云急急的跳到纱罗身旁扶起她,尖声叫道:“老板,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吖?” “两千年前的怪物,我们最危险的敌人。”纱罗简单的解释王诩的身份,她转头朝着风烈望去。 “这样下去不行。他耗都能耗死我们。道门子,你们还有什么招吗?” 风烈苦笑。 忽然,一把虚弱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苍……龙……把它……给张崇……” 第32章 杀神3章 无天 “把苍龙……苍龙……给他……”项燕赵断断续续的说道。 “老项,你醒啦?”乌恒大喜,一把拍在项燕赵肩上。 一口血喷出,项燕赵剧烈咳嗽,咳得连心都要咳出。吓得乌恒急急跳起,双手高举,生怕不小心就担上“误杀队友”的恶名。 项燕赵一边咳一边嘶声道:“苍……苍……把苍……给……给……” 风烈苦笑道:“不行啊老项。我刚才试过了,你那苍龙我们用不了啊。” 他举起焦黑双手挥了挥,示意道:“看,刚刚我只是碰了下,就差点死了。更不用说张崇他现在的状态、他……” 他本来想说张崇现在可是半鬼化状态,苍龙这道门最强武器,连他这道门子都受不了,何况现在的张崇。 但仔细想想,项燕赵现在似乎也能鬼化,也不是纯正道血,这话就没能说出口。 乌恒一脸愁容:“是啊,老项,你说你咋整了个这么麻烦的东西,竟然还要认主,这都什么时候了。” 项燕赵剧烈咳嗽两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血咽了下去,一口气道:“相信我。把苍龙给他。之前为了救我,他曾和我灵魂交融,意识勾连,既然我可以使用,他应该也可以。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风烈苦笑道:“就算他能用也没用啊,他不会杀神三章,一样杀不死王诩。”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视野飘过,已站在石壁下。 风烈抬头去看,却是纱罗,她正朝着苍龙伸出手。风烈连忙制止,急声道:“你做什么?没听到我刚说的吗?神枪有灵,自择其主。不是它的主人,根本无法触碰,触之即遭反噬。” 纱罗手一顿,回首看他,眼神一片平静:“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风烈一窒,无言以对。项燕赵重伤频死,他和乌恒好点,但也帮不上忙。 两只吸血鬼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几个上去更大的可能是被王诩当点心吃了。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张崇身上还能怎么样呢? 风烈真是恨死了这该死的境况,按他的想法,打不过当然是撤退,做好充足准备找机会再找回场子,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但是,现在他们却没有那个机会。随着时间过去,王诩只会越来越强。 这是王诩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有可能打败他的时候。 他们根本无路可退。风烈颓然垂下头。 纱罗回过头,眼前却是一黑,乌恒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纱罗慢慢皱起眉:“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乌恒摇摇头,伸手握向苍龙,“这是属于道门子的荣誉,我可不能把它让给吸血鬼。” 纱罗目光一凝,目睹了风烈被反噬的那一幕后,她可不觉得乌恒这是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不想把荣誉让给吸血鬼云云。他只是想替代她承受那反噬的冲击吧。 这在之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看来,经过这一战,他已经把她视为同伴了。 真是没想到啊。曾视彼此为死敌的道门子和血族,竟然真的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而面对的敌人,却是他们曾经共同的“首领”。 “那个……”弱气的声音小小响起,所有人朝八云望去。 八云看了下项燕赵,迟疑的道:“听大家的意思,那把武器只能由他使用吧。那让他抓着枪,你们抓着他的手把枪扔出去不就好了?” 乌恒的手僵在半空,一边咳嗽声响起。 风烈嘴角抽了抽,若无其事的道:“就这么办。乌恒,扶起老项。纱罗小姐,我们几个人就你的状态最好了,投送的力量就拜托你了。” 纱罗面无表情的点头道:“交给我吧。” 古老的广场已变成废墟。 血色自穹顶垂落,四处都是燃烧的烈焰,絮乱的元素将小小的广场变成彻底的死地。 超高温和超低温的高速交替切割着空气,也割伤决战的双方。 黑色与红白色的两道流星忽的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向地面。 战斗的余波压下地面,把整个广场都笼罩其中。 大地继续撕裂,露出漆黑的深渊,隐隐泛起金色的反光,灼热的地浆喷涌直上,仿佛大地之血。 他们落在大地上,灼热的血也滴落在大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他们跌跌撞撞退后,吸入大量空气,元素仿佛他们的手脚一般覆盖身体流入血管。 吸血鬼的力量自内而外翻滚着,体表的创口蒸腾着氤氲血气。 张崇护着璃香半跪在地,破碎的鳞甲右侧,一道巨大的创口扭曲着,钢筋贯穿。 战斗到一半的时候,王诩便看穿了张崇的弱点。 其一,虽然狂暴的少年极其危险,但他怀中的少女却是无法遮掩的破绽。只要攻向璃香,张崇便根本顾不上自己去挡,不一会便遍体鳞伤。 其二,直接作用道术会被少年那堪比他巅峰时期的庞大精神力给强行驱散,但是衍生的物理冲击,他却无法抵消;而更重要的是—— 王诩一口吞下手上血肉,破碎的鳞甲下,数不清的伤口迅速愈合。他露出迷醉的神色,疯狂大笑起来。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原以为还要再等几年,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的宝贝!” 王诩盯着张崇,舔了舔舌,眼中满是贪婪,“只要吃了你,我就可以弥补这具身体的天生血脉限制。就算不是鬼王也差不了凡几了。” 张崇冷冷的注视着他,红白双瞳是一样的混沌:“我要杀了你。” “没有力量支撑的宣言,只是无聊的笑话。”王诩举起手,无数钢铁缠绕熔结的钢枪悬浮一侧。 张崇反手按着钢枪拔出,鲜血溅湿了少女脸庞。 “知道另一个说要杀了我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吗?”王诩舔了舔唇,露出狰狞的笑,“他的味道真是嫩滑爽口啊。” 张崇却猛的停住,下意识的低下头。 —————————— 泥丸宫,灵魂海。 另一场战斗已几近终结。 王诩攥着无道白夜的脖颈提起:“你的闹剧到此为止了。还要感谢你特地给我送来的食物。” “要是没有他们的及时赶到,还真有可能有点麻烦。看在过往的贡献上,最后,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无道白夜已伤得面无全非,双手抓着王诩的手,奋力挣扎。只一只眼睁着,却仍带着种未明的微笑,仿佛失败的不是他,而是王诩。 无道白夜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王诩却沉下脸,那口型分明是:你输了。 心跟着一沉,王诩下意识的低头。 灵魂海下,那原本隔着海面的怨魂,不知何时已爬出了海面。 一双又一双手攥住了他。 无道白夜以一己之力拖住了他留在泥丸宫中的这一半灵魂的注意,被吞噬的怨魂们终于抓住机会,发起了反噬。 虽然只要给王诩一点时间,他就能轻松的解决掉这些食物。但无道白夜会给他那个机会吗? 王诩下意识的松开手。 无道白夜不退反进,朝着他直扑而来。 王诩利爪直插。 无道白夜躲也不躲,任利爪穿胸而过。他张开口,獠牙狰狞,直噬脖颈。 王诩发出惨叫。 灵魂海剧烈震荡。 —————————— 同一时间,地下广场。 王诩笑容一僵,另一半灵魂遭反噬的痛苦直接传递到他这一半之上,他无法克制的惨叫起来。钢枪箭阵瞬间崩溃。 “就是现在!”远处同时传来风烈的大喊。 “张崇!接枪!” 苍龙直直的朝着张崇飞去。 “张崇!接啊!趁这个时候!”乌恒在大吼。 张崇却只呆呆的望着璃香,动也不动,听若不闻。脸上神色忽惊忽喜,带着无法置信的恐惧和小心翼翼。 王诩后发先至,狠狠一拳将苍龙砸上天空。击飞苍龙的手掌烧焦发黑,血肉翻卷,坏死的表皮脱落,露出新的鲜嫩的肌肉来。 王诩捂着脸,鲜血自掌间潺潺而下,露出扭曲的苍老脸孔,黄金瞳摇曳飘摇,语声轻颤:“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们……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赢了吗!” “该死的虫豸!你死定了!游戏结束了!你们这些该死的虫豸,你们统统都要死!” “道门子、吸血鬼、人类,你们这些该死的虫豸,我决定了,我要杀光你们,你们谁也别想活!” “首先是你、该死的小鬼。”王诩拔刀出鞘,九字兼定带着森冷的光,朝着少年少女斩落,“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去死吧!” “你休想!”张崇抬起头,红白双瞳光焰大炽。 混沌瞳孔深处,锁链断裂的轻响。 穹顶上青火倏然点亮,仿如流星呼啸陨落。 张崇手臂向右平伸,手掌张开。 苍龙直直落入掌间。 手与枪接触的瞬间,无数伤口从内侧向外炸开。 血液喷溅染红枪身,但他的手却异常平稳,没有一丝动摇。 元素在骚动,共鸣着古老的赞歌,粗野却庄严,狂放却神圣。 青苍火焰猝然大作,自枪尖开始燃遍枪身,紧接着顺着手掌蔓延。 攀上他的手、他的胸、他的脚、他的头,将少年从头到脚全部覆盖。 火焰熊熊,却不伤他分毫。 燃烧到极致的时候,青苍便化作了白。 纯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伴有雷霆炸起,劈啪作响。 狂风大作,大地骚动,幽闭的地底深处,却忽然下起了雨。 雨火交织的风暴中心,漆黑长枪褪尽凡世尘埃,露出纯白真身。 张崇抬起枪。 元素时空天地万物世间所有一并停滞。 杀神终章·无天。 第33章 向理想之火献上残躯 “……学无涯,生有涯,求道之路漫漫无尽,惜呼光阴……” “玄微、玄元,为师之愿景,便交由尔等了。” ““老师!!”” “……道可道,非恒道、道可道,非恒道……” —————————— 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玄微子·王诩慢慢的睁开眼睛。 虚无的幻影破碎了,停滞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断裂的刀刃飞上天空,纯白枪尖贯穿胸口。 温暖消失了,久违的冰冷传入灵魂。 割裂的灵魂一内一外,注视着截然相反又仿如一体的两个敌人。 他慢慢低下头。 胸口一个巨大的漆黑空洞,从世界割裂开来,幽深漆黑、深不见底。 血肉筋芽从洞口四周伸出,却停留在黑洞之外迷茫乱转,找不到填补的空缺。 力量,从空洞流逝了。 肉体与灵魂皆是。 不管是道血还是吸血鬼的能力都无法愈合的创口。 从本源的存在,直接被抹去了。 原来如此。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外之枪“杀神三章”的真模样。 理性的思考再次回归。 魔神又变回了鬼谷子。 已经多久了呢?这种思考,这种求知的欲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单纯的循着老师的步伐追寻探索“道”的本质,变成了不择手段的追求“永生”? 明明设法永生,只是为了拥有更多的时间去探索“道”的本质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永生”变成了他所追求的“道”之本身呢? 王诩凝望着少年。 推出杀神一击的少年还保持着持枪前突的模样,只是两眼空洞、早已晕厥过去。 少年怀中的少女虚弱的望着王诩,迷茫的眼瞳深底泛起复杂难名的神采,仿佛许多年前的自己。 是这样子吗? 是吗? 是这样子啊。 王诩轻声自语。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尖在少年额上轻轻一点。 存在,从指尖开始渐渐消散。 王诩闭上眼。 无尽的冰冷淹没了他。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流光,向着黑洞涌去,流进黑洞,彻底湮灭。 黑洞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只一瞬间便将王诩整个吞没。 然后整个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黑洞消失的地方,重新现出无道白夜的身影,他慢慢睁开眼,血色黯淡,却满是欢喜。 这一场延续两千多年的杀神之战,终于落幕。 旁观的道门子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乌恒张大嘴,久久不能闭上。脖子僵硬的转动,他回头问风烈,声音极轻极轻:“赢了?” 仿佛稍微大点声,就会不小心立下“被逆转”的g。 “应该是吧。”风烈不确定的道,他回头望向项燕赵。 项燕赵反而才是最震惊的那一个,语声艰涩:“杀神终章?” “果然是杀神终章吗?”风烈眼中异光闪过。 张崇,为什么能使用苍龙? 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为苍龙了吧。那纯白的模样,分明才是被称为“苍龙”的漆黑长枪真正的模样。 不,不如说,那被名为苍龙的神兵,分明直至今天才真正开锋。 甫一出世便诛神灭魔,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最强神兵! 然而,更深的疑惑却立刻袭来。 张崇,为什么能用杀神三章?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杀神三章?项燕赵为什么肯定张崇能用?难道这两人间存在什么肮脏的py交易? 项燕赵也是一脸震惊,却显然比他们俩知道得要多,眼中闪过的释然已经出卖了他。 见到风烈投过来的疑惑眼神,项燕赵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当初为了救我,张小弟用了武器大师jax提供的某种精神秘法。” “我们曾灵魂交融、意识勾连,甚至连记忆本源都有部分交叉。所以……” “你们交换了记忆,也就交换了命运,所以你们的命运交缠在一起了?” 风烈骤然想起,之前张崇莫名昏倒,那恐怕便是项燕赵接受传承之时所产生的灵魂共鸣。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解释张崇为什么能学会项燕赵没继承的杀神终章。 “你干什么!”纱罗的惊叫打断了众人的思考,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道门子们骤然想起,他们如今身处吸血帝国最中心。 哪怕曾经并肩作战对敌,也不代表道门子和吸血鬼就重归于好了。 然而警戒之后,看到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场景。 无道白夜反手轻挥,只一击便击倒了毫无防备的八云。 被八云搀扶着的纱罗被一并带倒,她嗔目切齿,更多的却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你在做什么?” 无道白夜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广场中央。 那里,血色飞舞。 风烈猛的反应过来:“阻止他!吞天食地大阵还没停下!” 然而,现场早已是残兵败将,连动弹都难。还能自由行动的无道白夜,反而是实打实的全场最强。 怎么阻止他?根本无法阻止他!连这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吗? 纱罗撑着大地,艰难爬起,她冲着无道白夜大声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白痴!王诩不是已经死了吗?” “压在血族头顶上的阴云不是已经搬开了吗?你现在还在做什么?难道你想做的便是自己登上皇座吗?回答我!” 无道白夜站在广场正中,无尽血色盘桓头顶,来回盘旋。 他双手合掌,停滞的血色光柱自天而降,一道又一道血色锁链自地面升起。 只一瞬间,广场、地下皇城四处,瞬间腾起无数血色。 “回答我……回答我啊!土方!” “只是那样,是不够的。”无道白夜回过头,直视着纱罗,“盘踞在这个国家头顶的,是整个血族。” “只是杀死那个老不死的精神信仰,并不足以改变这个扭曲的国度。只有将盘踞在她身上吸血的整个血族抹去,她才能拥有未来。” 脸上血色尽失,纱罗紧咬着唇,失声惊呼:“你要杀光血族?!”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霍地明白过来:“所以你才化身导师,将猛鬼众顶做反抗领袖,将各地血族集结一处。你、你……” “你不只是拿他们当炮灰吸引注意,你是想把所有血族精锐一网打尽?” “不错。”无道白夜轻轻颔首,血色垂下,发丝狂舞。 纱罗呆住了。 因为神皇祭的原因,全国各地有头有脸的血族都集中到了东京。 因为猛鬼众的反叛,那些游离在皇城统治之外的血族战力也都集中到了东京。 从一开始,无道白夜的目标就不只是血天皇,而是盘踞在东京、东瀛血族几乎所有的精锐战力。 诚如无道白夜所说,只要将此刻的地下皇城连着整个东京一并血祭。 失去了几乎90%以上精锐战力,及几乎正反双方所有领袖的东瀛血族,将再也不是人类的对手。 这个被吸血鬼统治了两千年的国家,也将再次回到人类的掌中。 但是,随之陪葬的,还有那一千三百多万的无辜人类,以及不知凡几的血族底层。 纱罗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慢慢站起。 “你想阻止我?为什么?你不是一样憎恨着身为血族的命运吗?”无道白夜直视着她,“还是说,你仍然放不下这座城市,这座束缚了你几百年的枷锁。” “那曾是我的枷锁,我的命运。”纱罗撩了撩发丝,脸色疲惫,嘴角却露出笑,“但我从不后悔。” 无道白夜凝望着她,仿佛当年初见,他沉声道:“所以,你要阻止我?” 纱罗深深的吸了口气:“无道白夜,你涉嫌谋反、摧毁皇城、伏杀无道刹那、勾结外敌、阴谋诛杀血族全体、血祭东京一千三百万民众等其他太麻烦了不想一一复述总共十三条罪状!” “最重要的,你竟然妄想破坏我所准备守护的这座城市。以东京特殊事件处理组组长兼无道组副组长、无道纱罗的名义,我宣判,你有罪!罪不可赦!死刑,立刻执行!” 无道白夜平视纱罗,眼神平静而坚决:“你无权审判我,我即是正义。” “一把年纪了就别念这种‘中二’的台词了。那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人设啊混蛋。”纱罗啐了口,慢慢挺直背脊。 残血的黑鳞从她的皮肤下伸出,连大半都覆盖不了,单薄的身体却散发出不可抵挡的气势。 无道白夜不为所动:“你阻止不了我,放弃吧。就凭你现在的状态,只会白白送死而已。” “那你是想怎样?让我乖乖的站在这里,看着你把我守护的城市牺牲掉,拉上那么多人陪葬,就为了你那狂热的理想?” 纱罗双手拉开,一前一后摆出进攻的姿势:“哈,在你印象里,我就是这么软弱无能的废物吗!”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无道白夜摇头,长发狂舞,血色低垂,映得他的脸孔也是一片血红。只剩下一双眼熠熠生辉,闪烁着名为理想的光芒。 “血族这种扭曲的怪物,从一开始就不该诞生在这世界上。从今天起,一切都将回归正轨。这个扭曲的错误,由我来纠正。” 纱罗怒吼:“笑话!自愿的才叫牺牲,在不知情下被随便摆上祭台,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谋杀。你以为给自己披上一层正义的外衣,就可以改变这个事实吗!” “我无意否认自己的罪孽,比起别人,我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呢?”无道白夜俯视着她,平淡的说出令她更加愤怒的台词。 “狂妄自大的混蛋,该死的晚期中二病!你这无聊的妄想——”残破的血色张开,纱罗提起拳,“就由我来打破!!!” 一拳轰出。 无道白夜双手张开,血色光柱从上投下,无数枷锁环绕着,将他捆着,仿佛某尊着名的受难者。 纱罗拳头轰在血色光幕,荡起层层水纹。 狂暴的力量猛烈轰出,血色光幕向内极度凹陷。 就连无道白夜都转过头来,血色流转,力量狂涌,在纱罗前形成血色巨壁,瀑布般倾盆而下。 隔着薄薄的光幕,无道白夜与纱罗静静对视,嘴唇微动,却听不清说什么。 只是那双眼中,慨然赴死的意志与希望的烈焰并肩燃烧。 无道白夜要死了。纱罗忽然有这种感觉。 就在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下一刻。 血幕另一边,忽有刀光亮起,沿着玄之又玄的轨迹,顺着澎湃激昂的力量波浪无声无息的向内切入。 头颅冲天而起。 血喷泉一样向上喷射狂涌。 纱罗呆呆的望着无道白夜平静的面容,脑海一片混乱。 “纱罗、纱罗,你没事吧,纱罗?” “老……师?”望着眼前早已消失良久的老人,纱罗语声艰涩,“你、您、您不是……?” 无道刹那扫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哼道:“还不是因为你这没出息的弟子。等你来救,我早就连骨灰都烧光了。” 无道刹那收回刀,回头望着无道白夜的无头尸身,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的幕后黑手竟然真的是他。”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一直就觉得他的心思太重了,没想到他一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改变扭曲的理想啊,这想法本身就足够扭曲了啊。” 广场入口,更多的禁卫军正在涌入战场,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孔。 纱罗眼神变幻了下,轻声道:“还好您及时赶到了。” 无道刹那自嘲苦笑:“你就别嘲弄我了。老家伙这次差点就栽阴沟里了。嘿嘿,果然最了解你的亲人,反而是最危险的敌人。” “足足一百个完美觉醒者,我差点就死在那里。若不是遇上另一个道门的老家伙‘帮忙’挡了下。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惜那个新伙伴还是没等熬过重伤,我也是苟延残喘东躲西藏,如果不是今天动静这么大,我也不敢露头。” 无道刹那顿了顿,又道:“不过就算我没到,白夜他也是一定会失败的。” 纱罗这才真的一惊,难道无道刹那早有准备? 却见无道刹那回刀入鞘,双膝跪倒、五体投地,大礼参拜:“禁卫军第十一代总队长无道刹那,恭迎吾皇归来。” 视线尽头,璃香正安静的凝望着他们。 青涩的脸孔上面无表情,不必言语而威仪具足。 幽深的瞳孔仿佛黑洞一般,连灵魂都要吸走。 那绝不是璃香。 “免礼。”纱罗听见那个藏在“璃香”身体里的未知存在开口。 那是更偏向中性的柔和声音,带着如沐春风的暖意和无法抗拒的威严。 只一瞬间,纱罗便明白了。 那是源自灵魂,镌刻在血脉深处的信息。 那即是最初的血族之主,血天皇徐福。 第34章 幕后之人 “陌生的天花板。”醒来的时候,张崇呆呆的想,“没想到还有机会说出这句台词。” “噗嗤。”旁边立刻传来毫不留情的嘲笑。 张崇歪头望去,纱罗就坐在隔壁的病床上,手上拿着把小刀正在削苹果。 他眨了眨眼,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又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却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唷,醒来了呀,救世主。”隔壁病床的原主人向他挥了挥手。 偏离的焦距慢慢调整恢复,张崇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迟疑的道:“风烈?” 风烈咧了咧嘴:“怎么?这才多久就不认识了?” 张崇抬手指了指他的头发:“你的头发都散开来了,没了那个飞机头,少了重点的标识啊。” 话音未落,张崇猛的一顿,他下意识低下头,看着完好无损的左手,动了动手指,感觉超不可思议。 他的手,不是断了吗? 未等张崇多想,肩膀上已传来重重一拍,爽朗的大笑在耳旁响起:“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回过头去,乌恒就站在他身后,另一边的病床上则是躺着浑身捆满绷带的项燕赵,正对着他温和微笑。 “我们、赢了?” “赢了。全都多亏了你。”乌恒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赞叹道,“你拯救了这座城市,也拯救了这个世界,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所有人都看着他,张崇却慢慢低下了头,手紧抓着被子,微微颤动。“我没想拯救世界,我只是想救她。” 乌恒停下了手,笑容尴尬的僵在脸上。他无助的看向风烈,却见风烈也收起了笑。 回想起当时所见的那一幕,他真心不知道,到底是该瞒着张崇好还是告诉他真相的好。 然而纱罗却先开口了:“你做到了。” “诶?”张崇慢慢抬起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冀。 纱罗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轻声道:“你拯救了璃香,你实现了约定的承诺。我说回以前鄙视你的话,你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我真的、我明明看见……我真的、有拯救到、有救出璃香吗?” 纱罗肯定的点头。 “太、太好了……太好了……啊咧、奇怪……”他开心的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怎么擦都擦不完。他干脆双手捂脸,低低的哭泣起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纱罗冷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她身上出了一些问题……” 乌恒站在张崇身后,一边朝着纱罗摆手,一边朝着风烈不停的打眼色。 显然,哪怕只是区区乌恒,也觉得将真相告诉张崇,告诉这个拼命努力想要挽救那个少女的少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然而风烈回望着他,嘴唇紧抿,慢慢的摇了摇头。 …… 纱罗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的阐述一遍。 在无道刹那击杀了无道白夜之后,附体璃香的徐福停下了法阵。凭借着无道刹那的巨大威望,重新归于一统的禁卫军迅速发挥出巨大能量。 实际上,当那诡异的法阵出现之后,血战中的几方势力就意识到不对了。 但当时战斗正酣,双方领袖又基本卷入无道白夜的阴谋,根本没有人能振臂一呼结束纷斗。 大部分的猛鬼众和葬仪社等反抗组织几乎尽数葬送,小部分侥幸逃过一命的四散逃窜。 经此一役,东瀛血族抵抗势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不少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 好在皇城血族方面也是半斤八两,秦氏精锐几乎一扫而空,禁卫军更是损失惨重,短期内也无力追捕。 至于东瀛明面上的人类统治者,前后似乎有过部分异动,但最终直到皇城之战落幕后都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不过这点和张崇没什么实际关系,纱罗也就直接略过。 但有一点,是无法略过的。 璃香,她那未完全成长的身体,无法负荷同时承载徐福残魂和本尊灵魂,陷入了沉睡。 在她长大完全成熟之前,只能偶尔短暂苏醒。 而纯血血族的成长期极为漫长,等到她长大成年之时,张崇怕是早已老朽了。 这一别,差不多亦是永别。 令人难堪的沉默。 良久。 张崇开口,像是问纱罗,又像是问他自己:“……是这样子吗?”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微笑道:“这样子就好。她没事就好。” 纱罗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你确定?经过那么多的战斗,冒了那么大的险,命都差点没了,最后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你就满足了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我本来就只是想救璃香而已啊。现在我做到了,她没事了,这样就好。”张崇挠了挠头,露出青涩的笑,“我、我能再见她一面吗?” 纱罗生硬的板起脸孔,语气却放得更轻了:“恐怕不行。她现在不仅代表她自己,更是血族至高无上的皇。” “谁也无法确定反叛者已经被完全肃清,她现在的身体又……所以被老师安排严密的守护着,谁也无法轻易接近她。抱歉。” “我知道了。”张崇沉默半晌,轻声道,“这样也好。终归这里才是她的家,她能自由呼吸的地方。” “你这么说也是啊。”乌恒摸了摸大光头,大大咧咧的道,“你总不能真把那小吸血鬼带回去养,国内那环境她也待不安全——唉哟!谁打我?” 风烈面无表情的悄悄收起手。 “那就这样吧。你醒来就好,我也可以放下心了。要是你醒不过来的话,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向她交代。” “好好休息,等你们伤势彻底恢复,我们将为几位举行授勋。安心,这里是我们直属的私人医院,安全性隐秘性都是一流,不用担心其他的。” 纱罗长长的呼出口气,放下小刀,将削好的苹果塞进自己嘴里。 “这样好吗?”张崇看了看左右,迟疑的道,“我、我们可是血族的敌人。” “不。你们是我东瀛血族的大恩人。”纱罗看着他,认真的道,“没有你,没有几位道门的朋友们帮忙,东京早就是一片死域。” “你们不仅是击败王诩的英雄,也是拯救了我们、拯救了东京、拯救了东瀛的英雄。” 乌恒小声的嘀咕道:“本大爷才不想救你们这些吸血鬼,还是东瀛的。” 风烈咳嗽了下,正色道:“之前已经说过,我再强调一次,我们不是为了拯救你们,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这是道门曾经犯下的错误,由道门子来清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纱罗看看张崇又看看风烈,嘴角慢慢翘起:“骄傲的道门子。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拯救了我们是无法否认的现实。” “无论你们是否在乎,我们都将你们视为恩人。从此以后,东瀛将对几位全面开放,随时欢迎你们来玩,我们将视你们为最尊贵的客人。” “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可是‘道门子’,血族死敌。”风烈开口便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改了口。他在“道门子”几个字上重重加了音。 纱罗摇摇头,语气感慨万分:“我们两族还有必须成为死敌的理由吗?” 风烈一窒。不错,道门子们最初与血族为敌,是因为吸血鬼是道门的错误与耻辱。 但现在已知道,两千年前的道血之战不过是王诩的阴谋,道门子们对血族的敌意一下子失去了大半理由。 道门子们面面相觑。良久,风烈轻轻开口:“只要吸血鬼以人为食一天,你们就是人类的敌人。”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这理由对道门子来说真心无力。 不夸张的说,道门子们基本上都是利己主义者。如果不是有个魔王复活的诅咒在那边,他们连自己人的死活都不管,何况人类。 纱罗却也不以为意,她撩了撩发,轻松的道:“关于这点,我们正在做出改革,请拭目以待。” 张崇眨了眨眼,偷偷的对乌恒小声说道:“她怎么现在口气这么大?” “咳咳。小心点说话。在你面前的,可是无道禁卫军新任总队长无道纱罗大人是也。”纱罗眼睛眯起,手指点了点。 “我现在可是很忙的,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看你,你就给我诚诚恳恳的心怀感激吧!” 张崇张大嘴,满脸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风烈眸中精光一闪,他轻声道:“是那位的意思吗?” 纱罗含笑点头,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道门子们脸色严肃起来。 项燕赵沉声道:“你们找到了‘博士’的线索?”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纱罗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众人,“无道白夜的亲信几乎都死于献祭之中,剩下的猛鬼众干部倒是不少,但是对此知之甚少。” “唯一能确定的是,无道白夜正是从博士的手中,交易到了那种能批量制造嗜血者乃至觉醒者的可怕药剂,他们把它称为——” “贤者之石!”张崇下意识的惊呼道。 “贤者之石。”项燕赵咬牙切齿的道。 “贤者之石?”风烈若有所思的道。 “是的。猛鬼众和博士之间的交易看起来已经持续了很久。我们抓获了几个使用贤者之石制造的怪物。” “但他们比起我们所遭遇的那些完美觉醒者差距太大了。不知道是以前版本贤者之石制造的,还是无法扛过贤者之石副作用的失败品。”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博士正在不断改进这种名为‘贤者之石’的东西。” “无道白夜曾经私下调查过博士的来历,不过从目前已查得的信息来看,也是没有结果,只得出了对方似乎经常在贵国南京附近区域活动这一点。” “南京嘛。”项燕赵和风烈对视一眼,齐齐沉默下去。 “哦,说到这个,还一点你们估计有兴趣。”纱罗摇了摇手指,指向某份供述。 “似乎你们的到来,是博士引导的结果,博士说‘这是给导师的大礼’。” 啪! “炮灰,棋子,礼物。”项燕赵嘿嘿冷笑,双眼中寒光四射,“好,很好。看来我们要尽快赶回南京了。” 纱罗对道门子们的慷慨激昂没有兴趣,她默默的注视着少年。 张崇斜靠着床头,双眼紧闭,仿佛又睡着了。 第35章 刹那向前 走在皇城里,四处都是热火朝天的重建模样。 纱罗一边颔首示意,一边走进神社,一路穿过严密的守卫,来到曾经神巫女的居所前。 门前的巫女向她微微致意,另一个巫女则向内传递纱罗求见的信息,不多时后,便重新出来将她迎进去。 曾经纱罗可以出入随意的神社,如今已成了整座皇城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因为,它的新主人,正是血族的缔造者,至高无上的血天皇。 走进和室的时候,纱罗一眼便见到了熟悉的小女孩。 璃香还是穿着神巫女时的衣物,静静的靠在窗边,一如当初。 只是眼眸幽深底色泛起的黄金色泽,提醒着纱罗,如今这具身体里藏着的另一尊灵魂。 纱罗大礼参拜,还未行完礼就被璃香拦住了。 “纱罗姐姐,你做什么呀?”明明是撒娇式的抱怨,却是平静至极的语气,无法调和的怪异冲突在小女孩身上呈现。 不过这样的语气也让纱罗舒了口气,无论她再如何藐视权威,但当真正面对种族缔造者时,那镌刻在dna里的本能却无法抑制。 好在那位皇本质上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甚至宅得更加彻底。 按璃香的说法,徐福剩下的仅是一缕残魂而已,与她形成了特殊的共生,根本不可能复活。 然而,无论是纱罗还是无道刹那,谁也不敢把这话当真。 两千年前纵横无敌甚至两千年后差点“得道成神”的魔王王诩,不就是因为轻信了这点然后就挂了吗? 纱罗拍了拍胸口,长出口气,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那位、咳、陛下正在沉睡?” “嗯。”璃香微笑着吐出冷静乃至于冷漠的话语,“徐福姐姐说她几乎要彻底消散了,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神。” “不过纱罗姐姐不用担心,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帮助她恢复,很快她就会恢复精神了。” 老娘担心他个鬼——咦,等等。纱罗迟疑的道:“你叫那位‘姐姐’?那位,是女性?” “啊咧?她那么漂亮的人,难道是男生吗?”璃香吃了一惊。 纱罗眼神怪异,摇了摇头:“不清楚。可是按历史记载,都是当男性记载吧。嘛,算了,这个不重要。” “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按你的意思,我已经和小张崇那么说了。” “嗯,谢谢你,纱罗姐姐。”璃香双手捏着衣角,脸色渐渐黯淡,她回头望着窗外,仿佛这样便能穿越现实的界限,看见那位少年。 纱罗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救你,他可是冒了巨大的风险,说是九死一生绝不为过,为什么要撒这个谎骗他呢?” “就算、就算没法和他离开,见上一面也是没关系的啊。以你现在的身份,难道还有谁敢阻止你吗?就算是老师,也不会违背你的命令的啊。” 璃香看了她一眼,脸上慢慢露出笑:“纱罗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他。这样子我就更能放心了呢。” “他拥有了新的伙伴,新的战友,甚至敌人中也有你这样的大姐姐在关心他,真是太好了呢。” “璃香,你是在担心那些余孽吗?不必担心,现在皇城完全由我和老师控制着,有我们保护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纱罗急急的道:“你要知道,身为血族,身为血族女子,要遇上这样一个人,是有多难。一旦错过的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是呐,张崇哥哥是最好的人了。”璃香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低声道,“但是不行啊,正因为我现在是这样的身份,我才更不能去见他。” “我已经给他带来太多麻烦、太多危险了,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擦了擦眼,明明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却还是努力的微笑着,偏偏话语平静,没有起伏,看起来怪异无比,也让人心疼无比。 “骑士救出公主的话,他们是可以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可是女皇呢。女皇、就不行了呢。” 纱罗神情一凛,说话的虽然是璃香,她却仿佛见到了另一个灵魂在注视着她。 她知道不该反驳,但是某种冲动支撑着她,令她忍不住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被璃香自己打断了。 “没关系的,沙罗姐姐。”璃香温和的微笑着,脸庞犹带着青涩,平静的话语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这样就好。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这样就好。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但人类可不是血族,张崇不是兰华,他们是没有多少时间去等的! 纱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轻轻的答应。 之后她们没再说话,纱罗静静的陪着璃香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正如她对张崇所说的,现在她可是很忙的,应该说,几乎是整个地下皇城最忙的人之一了。 而另外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关键时刻再次力挽狂澜的血族英雄无道刹那。 也正是无道刹那的功绩和鼎力支持,无道纱罗才能洗刷冤屈并一跃成为无道禁卫军新任总队长。 走出神社没多远,便遇上无道刹那捧着一堆书本走近。书本太多了,他甚至还带上了个禁卫军,也帮忙捧着几乎等身高的一堆。 纱罗瞄了一眼那些课本,尽是些什么管理学帝王学政治学之类的书籍,忍不住嘴角抽抽:“老师,这、会不会太早了?璃香她……” 无道刹那瞪了她一眼:“哪里早了?还有,怎么能直呼陛下此世的名字,简直无礼!” 纱罗无力的垂下肩膀,敷衍的道:“是是是。但您总要考虑到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您这教学地狱一展开,怕是她此世的灵魂也要受不了进入沉睡了吧!” 无道刹那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啧啧,年轻人,你太小看为师的教学能力了,也太小看了陛下。那可是道门历史上,甚至是整个人类历史上最聪明的人了。” 但是璃香不是啊!!纱罗真的想吐槽,老师这是怎么了,从徐福残魂附体璃香后,就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这不由让她想起了还在他老人家手底下学艺的那些悲惨岁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正想着时,却听到无道刹那仿佛恶魔般的声音传来。“……还有你啊,多少也给我负起点责任来啊。” “现在整个皇城、不,整个东瀛血族、甚至整个东瀛,可都在看着你啊。给我改改你那薪水小偷的臭毛病!别总是让八云那个小丫头到处找啊!” “老师啊。你从来没说过禁卫军总队长还要负责这么多行政事务啊。好多人家都不会啦。”纱罗苦着一张脸。 “嗯?要不然你也过来和陛下一起听讲?” “老师我忽然想起来八云还有事情要我处理盲剑阿市的通缉令还没弄我先走了拜拜!” 话音未落,纱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打转。 无道刹那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由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真好呐。”他轻轻的叹息道。 “确实是很好呐。哪怕经历了这么多黑暗,却还能始终保持着如此纯净的心灵,还真是不可思议啊,这个女孩。” 旁边的“禁卫军”忽然开口跟着叹道。 在面对东瀛血族英雄、救世主无道刹那时,如此随意轻松乃至放肆的态度,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但是无道刹那却没有丝毫怒意,仿佛本该如此一般。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保护年轻人们不坠入黑暗,让他们沿着正确的道路上前进,本就是我们这些老不死们的责任啊。” “哈,白夜那孩子正在地下哭泣哦。”“禁卫军”调侃道。 无道刹那沉默半晌,轻声道:“白夜,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从始自终,他都是秉持着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未见过比他意志更坚定的人。他也是这两千年来最接近成功的人,以后大概也不会有谁能超过他了。” “以猛鬼众的名义将各地的叛逆份子一网打尽,肃清了禁卫军中心怀不轨的二心者。” “几乎族灭了腐朽的秦氏一族,更杀死了窃取皇位的我族大敌王诩,甚至做好了收拾人类统治者中叛逆的准备……” “他做的很好,不,应该说无论换了谁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他只是犯了凡人在面对神灵时无法避免的错,不是高估了他自己,而是无论再怎么高估,却仍然是低估了‘祂’。”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毕竟他所面对的,可是有史以来最聪明最强大最接近神灵的那位。” 禁卫军赞叹一声:“但就连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准备之中,不是吗?‘导师’只是个面具,谁带上都可以。” “瞎丫头已经接过了剑,即便白夜死了,即便猛鬼众近乎被一网打尽,但他的意志将继承下去。信念不死,自由永存。” “胜利有胜利的方案,失败有失败的对策。白夜这家伙,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总是这么一副算无遗策的模样,结果最后却把自己给葬送了。啧啧,你说当你砍掉他头的那一刻,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禁卫军”饶有兴致的看着无道刹那。 回想起当时白夜平静安宁的表情,无道刹那沉默半晌,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你竟然也有说‘不知道’的时候?” 无道刹那心平气和的道:“我又不是神,即便是最接近神灵的那位,也有不知道的时候,何况是区区在下。” 他抬头,望着穹顶,仿佛望着那久违的光明:“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看明白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但我很肯定,他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就像你一样?”“禁卫军”道。 “就像我一样。”无道刹那肯定的重复,像是对禁卫军,又像是对自己这么说,“是的,就像我一样,就像你一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禁卫军”沉默半晌,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如四百五十三年前一样,我们、都相信着你,也请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 “谢谢。如今我们不是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吗?但是ge命还未结束,吾辈仍需努力啊,千面同志。” “是。” “那么,接下来,把关于那位‘博士’的那些机密资料,找个机会也送给道门子吧。” “是时候让他们干点正事了,别总盯着别人的国家指手画脚。” 人造阳光迎面洒下来,仿佛披着燃烧的火。 无道刹那眯着眼,大步往前。 第36章 尾声 最后一块拼图 千年魔都,沐浴在冲天的血色下,整座城市都在熊熊燃烧。 jax仰望着天穹。 那神秘莫测的庞大法阵渐渐消散,天空中下起了血色的雨。 雨火交织的东京,却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异样美感。 肉眼不可见的虚空中,一道龙吟直上九霄。 “真是美丽的烟火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把陌生的声音,那是不属于铁匠铺的杂音,年轻、赞叹、轻佻的男声。 “你怎么来了?”jax淡淡的道,“现在不应该正是你最忙的时候吗?博士。” 博士耸了耸肩:“没办法啊,有个疯女人死狗一样的追着我,啧,她可是枚关键的棋子啊。” “但我的舞台还没搭建好,现在还不到她退场的时候,我只好到外面来躲躲咯。顺路,来完成我们未完的交易啊。” 博士双手点着腮帮,语气骤换:“亲,您预订的东西小店已经送到了哟。您觉得如何呢亲?” “使用后记得给我们五星好评哦亲!对了对了,最关键的是,我还在等着您的付费呢亲!” “你不该来这里。”jax淡淡的道。 博士挠了挠头:“啊咧,我以为上门提供新的付费通道,是对客户体贴的表现呢。好吧,您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可以换一个。” “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找你,比如正在这里休息的两个。” “嘛嘛,放心放心,就那俩个小家伙,在我们谈完之前都不会醒来。”博士笑嘻嘻的道。 “至于那个可能给我们添麻烦的,我已经顺手帮你小小的‘处理’下了。只要他一准备开口,就会立刻变成白痴,不会给咱们造成什么困扰的。” jax回头冷冷的盯着他:“不要随意把我和你划在一伙,我们可不是同路人。” “是啦是啦,我知道了。我们只是很普通的交易关系而已。”博士不以为意的道。 “答应您的事情我可都做到了,项氏后人如约奉上,不知您是否满意?” “我记得。”jax声音转冷,“我说的是,我想见见当代的项氏后人。” “是啊是啊。当代项氏后人正是项燕赵,道门青年新生代第一。为了帮您搞定这件事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呢。” 博士一脸委屈,他眨眨眼,摊了摊手。 “当然,您知道的,自从道门有了那劳什子的禁令之后,正常情况下,项氏纯血想要来东瀛,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嘛。” “所以,我只能采取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段了。嘛,虽然快递的方式可能有些粗暴,但还是把货物完完整整的送到了,您说是吧?” jax冷哼一声,若不是他还有些手段,送过来的不过是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罢了。 “答应您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那么,您答应我的东西呢?”博士慢慢收起笑,声音骤冷,“大师如此拖拖拉拉极不爽快,难不成是想反悔?” jax手掌一翻,露出一块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石头。 色泽深沉,乍看毫不起眼,注目半晌却仿佛落入漩涡般被深深吸引,充满异样的魔性,令人不克自制无法自拔。 “噢噢!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外之精,天下第一神兵的主材!”博士伸手接过,目光痴迷,啧啧赞叹。 jax目露犹豫,却终究释手,他淡然道:“不过是块陨石罢了。” “这话您大可不必和我说,你我都清楚,它可不仅仅是块陨石而已。”博士看了jax一眼,目光奇异。 “它可是,活着的,奇异之石,传说中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神石,‘贤者之石’传说的起点,可谓是世界上最接近理想中的‘贤者之石’的物质了。” jax看着博士拿出精致的保存箱,将它珍之又珍的好好保管起来,忍不住皱眉:“你要它究竟何用?” “杀神三章已经现世,莫邪枪已然开锋,即便是拿到剩下的神石,你又能做出什么?再造一把‘莫邪’吗?” 博士哈哈一笑:“在下有自知之明,不管是欧冶子还是干将大师又或者是您,都不是我此生有望企及的目标。” “我更不可能班门弄斧,打造什么新的天下第一神兵。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有自知之明,但是,我也有自己独特擅长的东西。” jax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很清楚博士所擅长的部分是什么。 只听博士轻声说道:“我要用它来制造,真正的,理想中的,贤者之石。” 果然。jax摇了摇头,叹道:“又是一个妄图得道成神的疯子吗?理想过深亦不过执念,道门前后在这上死了多少人?” “连鬼谷王诩这般惊才绝艳的绝世天才都难逃诱惑,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人死道消的结果。你们、你还要执意走进这条死路吗?” “‘得道成神’?哈,我要这破东西干嘛?”博士哈哈大笑,他直视着jax,声音傲慢又不屑。 “我要做的,是结束这个可悲可叹的扭曲轮回,让世界重新回到它该有的模样去。” jax微微一怔,他想起的是另一个倔强的男人,当年也说着同样的话。 博士话锋一转,似真似假的道:“……嘛,开玩笑的啦,这么伟大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十八岁的救世主们好了。” “其实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才能打造出能够诛神的兵器。” jax微微皱眉,分不清博士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从数百年前博士第一次闯进铁匠铺结界时便看不透这个人,转眼数百年已过,依然还是看不透他。 “交易达成,感谢您的惠顾。这般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就别扯这些无聊的事了。” “不如来谈谈您的收货感想如何?顾客的评价是我们前进的动力啊。大师,您对项氏后人还满意不?” “啊,想来是极满意了,竟然真的能让那把绝世神兵真正开锋,该说真不愧是项氏有史以来最像霸王的后人吗?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真不愧我花了一番心思啊。” 嘴角抽抽,jax真的很想一巴掌扇他脸上,花心思个p啊!项燕赵能到达这完全是一堆意外纠合的产物! 以项燕赵当时那半人半魔的模样,若不是jax突发奇想搬出虚空锻造法,十层十都会认为项燕赵死定了的吧!而且—— jax淡淡说道:“还好吧,谈不上惊喜。从项羽开始,项家的人都是那个臭模样。” “倒是你送来的另一个小朋友,那个雷宗的孩子,给我带来不少惊喜。”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了。”博士眼中异色一闪而逝,他哈哈大笑,轻声自语,“毕竟,那可是最后的雷宗血脉啊。” jax眨了眨眼,总觉得博士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他可是好几次差点就陨落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了。” 博士理所当然的道:“那当然是不会的。” “哦?为什么?”jax好奇的道,“即便是道门大长老孤身一人闯入皇城,怕是也不敢这般自信吧?”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博士嘿嘿冷笑,“他们这一家可是天生的救世主,命定的大英雄。哪里可能这么轻易的死在这种小副本里。别开玩笑了——” 原来如此。和雷宗有仇吗? 与道门有关,和雷宗有仇,非常了解道门的一切,却又肆无忌惮的猎杀道门子,甚至以道门子为试验品,制作出那种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怪物。 博士的立场未免也太飘忽任性了,这家伙到底是谁? “——嘛,您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博士看着jax,忽地笑了,“真实原因其实很简单的啦。” “死就死了咯,关我什么事呢?雷宗血脉啊,好稀罕啊,关我什么事咯?对和我无关的事情,其实我一向都不是太关心的啦。” “顺手拨弄的石子而已,谁管他会不会掉进水里还是被碾成碎片呢。您以为如何?” jax默默颔首,这正是他一贯的处世态度,博士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语,却正戳中他的心思。 jax无法反驳,没有立场反驳。这或许正是博士的真正意图所在。 “那么接下来呢?你要留在这里?姬家的小姑娘还在这里,他们既然打赢了,怕是随时都可能回来接她。你准备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到时候你就可以亲眼确认下,你送来的项燕赵,如今到底是什么状态了。”jax斜蔑着他,似笑非笑。 博士搓着双手,眼睛发光:“哇呜,哇呜,这、这、这,还可以有这种展开吗?不错不错。” “刚刚击倒了最终boss,以为迎来胜利结局的英雄们在回到据点时,结果却被真正的幕后boss给一锅端了。” “啊咧,这种不详的g是什么鬼啊!这就变成了通常的隐藏剧情真·最终boss吗?不行不行。这样不行。g太强大了,要避开才行。” 博士喃喃自语一会,伸出食指搭着眼皮下拉,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这么典型的失败路线,我当然是不会选的啦。” “哦?你就这么怕项燕赵?总不会是怕其他那几个道门子吧?不,还是说,你害怕的其实是——”jax眼中精光一闪,“那个满口胡言一脑子奇思妙想的雷宗小鬼?” “怎么可能。”博士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一边擦一边道。 “原因我早就说过了啊,我的舞台还没搭建好,他们还没到退场的时候。别着急、别着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前戏罢了。” “快了,就快了。很快,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场。” “剧本已经写好,舞台即将完工,参与者们准备登场。” “请衷心期待吧,大师。” “这将是异类们最后的演出。” “赞颂吧。” “这是万物之灵数千年来的祈祷。” “一切荣耀归于——” “人类!!!” 第1章 楔子·黎明将至 冬窗市,欢乐谷游戏中心。 阿水蹲在一楼上二楼的自动扶梯旁,背靠着电梯,头向上仰着,嘴里叼着根烟。 细白的烟圈一圈一圈飘上去,遮着他的脸容朦朦胧胧,好一派忧郁小生模样。 可惜他那把五颜六色的头发实在是太掉价,以至于他看见美女吹口哨的时候,只得到了美女的两个卫生球,然后她们就捂着裙子跑远了。 阿水也不在乎,一个人在那边笑个不停,看起来就像个傻子。只不过在这混得有点档次的,没人敢把他当傻子。 “水哥好!”又一个认出了水哥的道上兄弟,赶紧上来问好。长得三大五粗,一脸凶悍,就像电影里那些活不过三分钟的黑帮打手。 阿水斜眼蔑了他一下,嗯,有点印象的,应该是个小喽啰。 他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爱理不理的摆了摆手,让对方滚蛋,不要打扰他思考人生。 黑帮打手赶紧退了开去。 黑血帮虽然不是什么大帮派,但战斗力彪悍的传说却深入人心。 什么一个人挑了刺目帮啊,两个人横扫整条街啊,各种乱七八糟的战斗传说离谱得让人无法接受。 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更何况他曾亲眼见过阿水随便就踹飞了大狗帮的金牌红花棍。 那可是把人直接踹飞离地,简直和拍电影特效似的恐怖,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在黑帮打手他那朴实的认知里,阿水肯定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超级高手,这种人能交好必须交好,绝对不能得罪。 只是他不明白,黑血帮那么屌,阿水那么强,怎么想都是随随便便混得比他好n倍的大人物,怎么会无聊的在这小朋友们玩的地方扮忧郁呢? 难不成是失恋了?黑帮打手转动着眼珠,心想着要不要趁机介绍两个正点的学生妹,趁机抱抱高手的大腿。 阿水也懒得理会这种小人物的烦恼,他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他当然不是失恋了,也不是装忧郁,他是真忧郁。 几周前市面上突然冒出一种名为“天使”的奇怪药剂,不但能让吸血鬼力量大增,甚至还可能转换成嗜血者,搅得地下世界风雨不定。 申屠老大不知为何异常警惕,甚至带上大部分兄弟去调查那奇怪的药剂,留下阿水和另一部分人看家。 之后的日子就变得无聊起来。虽然原本也过得很无聊就是了,但至少兄弟们都聚在一起,结果现在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还都是些半天打不出个屁来的人物。 阿水真是无聊死了。 再加上申屠离开前,特地交代他们不要惹事,就连黑血帮的“事业”都停了下来。 除了每天混吃等死之外,真的不知道干什么才好。这也就算了,最难过的是,申屠老大把糖果留了下来。 一想起糖果那一天要念七百八十四遍“老大怎么还不回来”,阿水就快要疯了。 “唉,老大也真是的,不就是新药嘛,这不是第一种,也不是最后一种,搞不懂,这么重视干嘛。” “难道还真的相信那东西能批量制造嗜血者喔?简直是搞笑。嗜血者这么容易制造的话,我们还怎么混啊。” 阿水一边走在暗巷里,一边忍不住喃喃自语,反正四下僻静无人,也不怕被谁听了去。 至于秘警?呵,最近前后那么多事接连发生,冬窗秘警进进出出,忙得跟狗一样,最近更是大量离开,也不知道是在准备什么大行动。 总之,最近冬窗市的秘警力量降到了历史冰点,这也是阿水敢冒出头来晃晃的主要原因。 一把戏谑的声音却骤然响起:“喔?有多难?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昨天办不到的事情,今天不一定办不到。” “今天办不到的事情,明天可能就能做到啦。批量制造嗜血者这种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哇靠!不是这么倒霉吧!阿水浑身寒毛倒竖,瞬间前跃,冰冷寒气如附骨之疽直黏后背。 心念电转间,他双脚一并向上跃起,半空向后直直倒转。 直冲到后空翻之间毫无停滞,巨大的冲击前后撕扯着他的身体,他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阿水却咬着牙不为所动,倒转的视野中却是一片空地。 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有一片漆黑,在吸血鬼强大的夜视能力下空空如也,就好像他听到的是幻听。 耳旁却继续响起那戏虐的声调,充斥着轻描淡写的嘲弄:“所以说啊,你们这些老古董,过时啦。” 声音带着吐息,几乎紧贴着阿水的左耳,嘲讽到了极致,也愚蠢到了极致。 阿水毫不犹豫的双爪斜刺,手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骨头发出咔咔的惨嚎声,带起凛冽的风响:“你太自大了蠢货!” 追随申屠南征北战多年,他要是只会逃命哪里能活到今天。只有真正熟识阿水的朋友,才知道他真正所擅长的,正是那极其不可思议的袭杀。 不可思议的角度,不可思议的速度,不可思议的无坚不摧,这正是被自己兄弟称为“鬼手阿水”的真正杀招。 甫一出招的瞬间,利爪便击中了目标,正是这仿如超越因果的极速,才是这一招真正强大的地方。 正因为连申屠都肯定他这一招的威力,才放心留他镇守家园。然而—— 那无坚不摧的利爪却发出金石敲击的败响,和仿佛山峦一般的沉重感。 镌刻骨髓的惨痛记忆瞬间翻出,身体的反应更在脑海之前,阿水想也不想的就地一滚。 强横的拳风擦着他顶上发丝轰进小巷侧壁,上了年纪的砖石土墙轰然倒塌。 卷起的烟尘中,阿水单膝跪地,瞳孔里已经亮起血红,死死的盯着袭击者。 袭击者整个人裹在沙子里,像是穿着一座山,气质也像是一座山,巍然不动、铁石难摧。 岩甲!玄武变! “鬼手”唯一的一次失手正是二十五年前与道门子的那次相遇,那是阿水第一次遇上这双利爪无法撕开的东西。 如果不是申屠,今日世间早已没有阿水。怎么能叫他不刻骨铭心? 阿水从牙缝中挤出忌惮的名词:“道!门!子!” 袭击者长着普普通通的脸,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只是一张脸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也是淡淡的,眼珠子浑浊、疯狂,看上去比阿水更像是吸血鬼。 他嘴角向上夸张的弯起,直裂到耳根,仿佛马剧团的小丑露出戏虐的笑:“你这吸血鬼还是有点见识的嘛。‘鬼手阿水’,果然和一般的小喽啰不一样。” 袭击者吐出蛇一样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嘻嘻嘻。就是这样才好,杀起来才够味道。” 这果然不是巧合! 阿水瞳孔忽缩,声音骤寒:“你是从哪里听到‘鬼手’这个名号的?” 袭击者偏了偏头:“怎么?这不是你的外号吗?难道我记错了?” 阿水心沉了下去,正因为没错其中透露出的含义才更让他浑身发凉。 除了申屠身旁亲信的兄弟,外人绝对不会知道“鬼手”这个名号。 这也就意味着,有兄弟落入了道门子的手中,甚至背叛了他们,背叛了申屠,所以道门子才会知道他的资料,才会派出针对性的对手。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他绝不相信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兄弟们会背叛大家,除非——除非老大那边出事了?!不可能吧! 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眼前找上来的麻烦,他很危险。 不,危险的不只是他! 阿水忽然脸色大变,留守家园的除了他和糖果,剩下的都是像懒猫这类更偏向后勤辅助战斗力不是太强的兄弟。 道门子既然针对的找上他们,自然不会只找他一个。 袭击者好整以暇的看着阿水,待见到他那焦急的神色时,不由嘻嘻嘻的笑了起来:“当当当当!bingo!猜对啦!加十分!” “来的可不止我一个,我的同志们正在猎杀你的伙伴呐。你放心,一个都不会少滴。不过是这里还是那里都不会,很快、很快,你们就可以团聚啦。” 袭击者眨了眨眼:“当然,是在‘下面’啦!嘻嘻嘻嘻嘻嘻!” “嘿。”阿水啐了口血,不屑冷笑,“痴心妄想!” 袭击者歪了歪头:“怎么?你不信?”他点了点头,“也难怪啊,你们这些老家伙横了那么多年,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无法接受事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啊,你看到我也该明白了吧。我们和你以前遇到过的杂鱼不一样。” “我们可是经过充分的准备,搜集了足够的信息,针对你们这些人的能力特地安排出了针对性的狙杀计划呢。” “啊啊,消息渠道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和你说的是,是你的‘熟人’哦。” “所以啊,你们藏匿的地点、你们的招式能力、你们的性格习惯,全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他怜悯的望着阿水,“你们死定了。” “哈,是这样吗?那看来,‘他’没有告诉你,我真正的最后杀招——暴血呢!”阿水慢慢站起身,声音却在袭击者身后响起。 利爪自后向前贯穿胸膛。 袭击者回过头,身后是浑身笼罩在黑鳞铠下的怪物,阿水留在原地的残影这才渐渐消退。 袭击者嘴角微挑,身体忽然变成了黄沙,崩塌。 阿水脸色大变,手臂一轻,血溅如柱。 胸腹一痛,整个人已被踹飞出去,撞翻路边垃圾箱,残坑剩饭生活垃圾盖了他一身。 觅食的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惊恐的跳上小巷侧壁隔墙,蹲在墙上,浑身毛炸起。 碧油油的眼睛瞪着暗巷中两腿直立的怪物——黑鳞墨铠,赤金双瞳。 “区区‘血族真身’而已。”怪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阿水,“这种东西,我也会啊。” 阿水眯起眼。 这可真是……麻烦啊。 第2章 插班生 ilwxs.com “早啊,张崇。” “早。”张崇下意识的回了个招呼,回过头去,许久不见的王佳艳和丁凤俏生生的站在身后不远。 “干吗这么看着我?”王佳艳眨了眨眼,“快点走啦,新学期才刚开始,别一开始就迟到啊。” 张崇吭吭唧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哦”字。 王佳艳瞪了他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嘴一撇哼了声,转身就走。看他那呆呆的样子,丁凤捂着嘴小声轻笑。 张崇挠了挠头,心思还有些恍惚,身后风声骤响。 身体骤然紧绷,左脚轻斜半划,肩膀半侧,体内生物电暗自流转,右手下意识的握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张崇陡然惊醒,半轰的力道赶紧撤销,身后来人却已经扑到他背后。 手脚顺势自然动了起来,左脚拦截,肩背贴靠,一个过肩摔已是顺手使了出来,将来人直接从身后摔到了身前。 好在及时收回大半力量,险险搞出人命。 “卧槽!你小子谋杀啊!”被摔懵逼了的林胜志忍不住惨叫。 张崇赶紧撒手,扶起同桌。 林胜志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可以啊!整个假期是去拜师修行了是吧?上来就过肩摔你牛逼啊你。唉哟疼死大爷了。” 张崇抽了抽嘴角,心说你小子差点就被本少爷的下意识反应给干掉了,活着就知足吧。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只好点头应是,一脸淡然。 林胜志张了张嘴想骂人,不知为何,对着张崇那平静的脸却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慢慢的伸出手,试探性的搭在张崇肩上,看张崇没什么“过激”反应,这才一用力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给搭了上去,箍着他脖子道。 “你假期做啥去了?还提前请假,连期末考都没来,总不会真的去少林拜师学艺了吧?看你这精气神的,和神功大成一样啊。” 张崇想了想,微笑道:“圆梦去了。” 林胜志张大了嘴:圆梦是什么鬼?这种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口气又是什么鬼? 正想说些什么,手底下却忽然一轻,也没见张崇怎么动作,人却脱出了他的拘束,走在了身前。 林胜志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前面张崇却已回过头来:“走啊,新学期第一天,你不想迟到吧。” “真是见鬼了。”林胜志嘟嘟嚷嚷的跟了上去。 张崇轻笑一声,打闹着走进教室,心中却是一片异样。 明明只是短短几个月,却好像过了一辈子。 再回到校园,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感觉。 没有吸血鬼,没有猛鬼众,没有天驱,没有猎人,没有道门…… 如此平静平和的世界,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就在不久前,他还时刻挣扎在生死线上。 如此的不真实,就好像刚刚过去的几个月只是一场梦。 回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谭岚也没见到,只给他留下个有事离开的纸条留言。 天驱署那边他也就没再去,本来就是个编外人员,谭岚不在,他也就断了联系,主要是提不起劲。 冒险远不如漫画中有趣,战斗更是让人疲惫不堪,往日觉得无聊的平凡日子,忽然发现是如此难能可贵。 张崇环视着熟悉的脸孔,忽然微微一怔。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青春靓丽、双眼灵动,留着齐耳鬓发,右眼下一点泪痣更增三分丽色。 却不属于他熟知的高二一班四十个学生中的任何一个。 她坐在王佳艳身旁,代替丁凤成了她的新同桌,正和王佳艳说着什么。王佳艳就豪迈的大笑,也不知道她说了啥。 见张崇望来,她大胆的回望过来,嘴角微微上翘,脸颊贴近王佳艳,故意朝他眨了眨眼,仿佛挑衅。 张崇心一沉。 是谁?吸血鬼?不,不是吸血鬼,吸血鬼无法在阳光下活动。那是哪方的势力?天驱、猎人还是,道门?是道门来探查那什么雷宗血脉了吗? 还是谁?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混入班级而没有引起任何异样感,难道是幻术?不,就算是幻术,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大范围这么长时间的定点思维扭曲吧?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当张崇陷入沉思之时,搁在桌上的手臂忽然传来轻碰。斜眼看去,林胜志一脸调侃:“快擦擦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老班盯着你呢。” 张崇哪有这个心思,他看了眼台上,不知什么时候都开始上课了。班主任正站在台上唾沫横飞,视线根本不在他这。 张崇向林胜志靠近了点,压低了声音问:“你认识她?” 林胜志得意洋洋的道:“当然啦,还很熟呢。” “你们很熟?” “想不到吧。”林胜志“嘿嘿”的笑起来,下巴抬得老高,鼻孔哼了一声,“本少爷长得比你帅这么多,女人缘怎么可能比你差呢。” “她是谁啊?我们班哪来的这个人啊。转校生?”张崇收回目光。 没想到林胜志却是真的吃惊了:“不是吧,你真的不认识她?” 张崇反问:“我应该认识她吗?” 林胜志一脸古怪,良久,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不缺妹纸,又是青梅竹马又是远房亲戚寄养女孩,一般妹纸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人家好歹是本年级第一美女,你要不要这么拽啊,直接不认识?” “……本年级第一美女?你别和我说还有什么校花排行榜之类的东西。这又不是早些年的三流小说,谁排的破榜。” “嘿嘿嘿,当然是本大爷认证的啦。我和你说啊——” 张崇直接截断了话头:“我不记得我们班有这个人。” “啧,真无趣。”林胜志翻了个白眼,“你是假期过昏头了吧。升高三了兄弟,她可是以全年级第三的名次升到我们班来的。” 张崇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了本校的规定。 为了升学率,一班是所谓的“重点班”,每年级期末考后会根据学生成绩进行人员微调——淘汰或补充。 这本是很容易想到的事,只不过近来张崇一直挣扎在各种阴谋算计战斗中,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就怀疑是敌人。 这大概就是之前天驱培训时所听过的“战后创伤应激障碍”吧? 张崇尴尬的挠了挠头,掩饰的道:“我的意思是,她原本是几班的,以前都没见过。” “四班的啦,据说平时很低调,这次也是一口气爆发……嗯?”林胜志狐疑的看了张崇两眼。 “你了解这么详细干嘛?先和你说哦,这可是我先看上的,你还是回家抱你的女孩去吧。” 这都哪跟哪啊?张崇哭笑不得,被同桌这么一说又想起璃香留在东瀛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想起璃香,就又想到前不久的那场“大冒险”。 漫画中的冒险,主角永远是正义的,主角的伙伴永远是不死的,最后的结局永远是大团圆的,然而现实却比那残酷得多。 想起途中曾对他伸出过援手的人们,两仪死了,高桥生死不知,很可能也死了。 岛田一条日日野这种小人物,纱罗根本都没听说过。那场大战里死掉的人和吸血鬼不知凡几,能不能活下来纯凭运气。 张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啧,一直叹什么气啊。就这么喜欢她吗?好啦好啦,我会把她的资料和你分享的,别摆出那种表情来啦。听好了,她叫冬萤,三围是91……” “等、等等,你这家伙,为什么连那种私密数据也有啊!”张崇下意识的大叫起来。 唰! 全班的视线一下子全部落在张崇身上。 坏了。 张崇尴尬的看了眼前方。班主任满脸铁青,手拿着粉笔眼看就要丢过来了,却不知因为什么硬忍着。 “张崇同学,有事吗?” “没、没什么,我睡迷糊了。”张崇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扣了个上课睡觉的帽子,这总比被当做“和同桌讨论新的女同学三围的变态”要好。 “是、是这样啊。咳,老师知道你那边事情很忙,但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已经高三了,要学会更加合理的分配好时间。” 张崇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之前谭岚帮忙和学校打过招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不过托她的福,现在可是躲过一劫了。 于是他微微欠身恭谨的道:“谢谢高老师,我知道了。对刚刚的事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嗯。”班主任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底下那逐渐嘈杂的窃窃私语,却让她忍不住大声咳嗽了下。 底下微微一静,班主任板起脸,望着张崇的方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有错就要罚,作为耽误了大家时间的惩罚,今日的值日就交给张崇同学了。” 张崇只好点头应是。打扫卫生而已,比砍吸血鬼容易多了。 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班主任的威严得到了再次的巩固。 那些说什么“张崇原来有大背景”、“老班也不敢得罪”、“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啊,你爸又不是大老板”之类的讨论声彻底禁绝了。 高三一班的同学们再次回想起了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噤若寒蝉。 张崇重新坐下,他看见“引发事件”的冬萤正看向他。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带着点顽皮感觉的小恶魔式的微笑。 第3章 真是够了 高中生的值日工作自然谈不上什么工作量,只是一个人打扫偌大教室终究有些费事。 原本还想着拖林胜志下水,结果铃声一响,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就一溜烟的跑了,一脸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表情,简直莫名其妙。 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回到家打开门,门缝下是一堆名片大小的小广告,什么收破烂啦,修电脑水电啦等等应有尽有。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张崇随手捡起就打算扔掉,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什么,手臂猛的僵住。 其中一张通体漆黑,四周缀着金色的繁杂云纹,右下角却是一个奇特的花纹签帖。 张崇认得那个奇特的花纹,那正是风烈布阵时常用的古纂血字。 道门找上来了?用塞小广告的方式?总觉得有点黑色的荒诞恶趣味。 翻过黑色小卡,放大的血字狰狞夺目。 “鲜血揭开序幕 王座燃烧殆尽 黎明蠢蠢欲动 你准备好了吗? 迎接这个世界的真实。” 劣质染料透出的腥味迎面扑来。 张崇摩挲着卡片,微微沉吟,转瞬又是一怔。 在卡片的最下方,有一行与底色几乎同色的小字,写着时间地点。 时间是午夜零时,地点正是三中学校。 这算邀请函,还是战书?张崇微微眯起眼,将黑色小卡一起扔进垃圾桶。 他按部就班的做饭,吃饭,洗澡,休息。 快十点的时候,他重新换上黑色风衣,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 没必要按着对方的步伐走,即便来的是道门的人,谁又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呢? 东瀛临别时,项燕赵风烈也都提醒过他,更何况来的未必是道门的人,也可能是道门那神秘敌人也说不定。 不去赴约自然也是一个选择,但张崇好歹也是正面刚过“灭世魔王”的角色,艺高人胆大用来形容他一点都不夸张。 当然他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主要是因为好奇。 平静的日子虽然怀念,但更有种难以形容的脱节感让他很是不自在。 昏暗的月光照着紧闭的大铁门,传达室的门也是早已关起。四周四五米高的院墙对现在的张崇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 翻过围墙,他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抬眼望去,整座学校笼在夜幕下,黑漆漆的看起来很有恐怖片的氛围。 张崇没有动用感知,早在东瀛时他便发现了,道门力量间存在着一定的共鸣和呼应。 若是现在直接用出雷霆之力,那和打着灯笼告诉对方自己来了没什么区别。好在他的另一半吸血鬼血脉,给他提供了出色的五感。 张崇一边走,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隐隐浮现的生者气息一点一滴的将目标暴露出来。 张崇眼睛一亮,脚步轻踏,从教学楼主楼后跳上2楼走廊,无声无息的朝着5楼移动去。 近了,更近了。 咦?怎么是这里? 张崇奇怪的看了下,生者气息最浓的位置却正是他的教室。 他抽了抽鼻子,空气中传来一道异常甘甜的芬芳,只是一嗅神智便为止一热。 血?! 张崇猛的惊醒过来,脸色大变,他身子一矮,便撞进了门里。 朦胧月光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教室中央,向下蹲去。 他的脚下躺着一具人型轮廓,血的味道正从那倒下者身上传来,带着熟悉的气味。 来不及多想,张崇随手抓起把椅子便朝黑影砸去,同时向前飞跃整个人扑了过去。 他自然不指望随手扔出去的一把椅子就干掉敌人,但万万没想到,原本只是干扰的椅子却直接砸在黑影身上。 黑影惨叫一声,朝后便倒,那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些耳熟。 好像有什么不对?张崇微微一怔,身侧左边冷冽锋刃的冰冷寒气已经扫了过来。 那速度倒不算很快,但出手时机却堪称巧妙,放在普通人中也算是一把好手。 但对张崇这种和血天皇王诩都能正面硬刚的变态非人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黑色风衣下电火骤闪,速度骤升。 张崇身子一矮便已避开偷袭的剑刃,并指成刀,反手在剑刃上一搭一扣,便将偷袭者拽得身子向前。 只是剑上很快一轻,黑暗中又有呼呼作响。 偷袭者竟是果断弃剑,直接抡着剑鞘便展开二段攻击攻了过来。 不过这时候张崇已经发现了不对,随手一挡,力量全线放轻。 弱,实在是太弱了。 比普通人自然是强了不少,但连天驱的层级都不到,更不用说道门子了。 张崇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搞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地上的那具人型终于爬了起来,开口便是熟悉的声响:“咦?林胜志你怎么自己倒了?我没那么用力推你吧?” 正是王佳艳。 啪。 灯一下子亮起来。 丁凤站在灯光开关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乱糟糟的教室。 张崇三指扣着剑垂手而立,左手竖在身前挡住袭来的剑鞘。 剑鞘另一端握在冬萤手里,两人仿佛定格在格斗漫画的战斗场面。 林胜志被一椅子砸倒,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几人中间是一个圆形的“魔法阵”,旁边站着刚刚爬起的王佳艳,手上还拿着指甲刀,大拇指上小小的伤口往外渗着小小的血珠。 她看了下眉头微皱的张崇,眨了眨眼,又看了下兴趣满满的冬萤,又眨了眨眼。 说来冗长,现实不过一瞬,张崇和冬萤已经齐齐喊道:“把灯关了。” 灯又灭了,教室重归黑暗,淡淡的星光透过窗,只看得见几个朦胧的身影。 王佳艳松了口气。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张崇却像变了个人,一板起脸总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压得她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到把柄似的那种感觉。 灯一灭,看不到时还好些。王佳艳忍不住又呼了口气。她仿佛又活了过来,这才想起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忍不住咋咋呼呼起来。 “你、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说‘午夜零时’吗?” “那破卡片还真是你们搞出来的。”张崇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也看出了那“魔法阵”根本就是个乱来的大杂烩。 五角星杂着六角星,上面写着英文,下面写着中文,左边是日文,右边不知道是德语还是法语,中间倒是个古纂字,和黑色小卡上的留言类似。 但就这小学水平的涂鸦,能真起到作用才有鬼了。 “什么破卡片啊!真过分!那明明是来自里世界的邀请函啦。”王佳艳不满的道,她挥了挥指甲刀,以为张崇看不到。 “邀请函?你都几岁了。有事不能直接说吗?” 王佳艳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道:“那你倒是买个手机啊,就算学校不让用,回去也可以用啊。” “什么年代了,还只用家里的座机。短信都不能发,微信更别说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自愿带个随时被定位监控的间谍装置,有什么好的啊!”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然后愣住了。 这话肯定不是他说的,他这种新世纪的现代少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老古董的想法。 但是这话是谁和他说过的呢,好像是很小的时候…… “你是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吗!”王佳艳抓狂的大叫,“你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张崇挠了挠头:“其实我是来自星星的外星人。” “人家都教授也用手机的好吗!人家比你潮比你酷比你帅好吗!人家还有女朋友好吗!” 击穿核心区 x 3! 张崇试图反驳:“阿斯加德人就不用啊。” “呵呵,原来你觉得自己和猩猩是一个级别的!” 弹药舱殉爆!“张崇号”沉没。 好吧。其实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你不能指望那点生活费还要购买各种萌物的死宅,去买一个就算写满联系人都凑不满屏幕的废物啊。 既然辩不过就不辩了,张崇就当听不见,他随手放下手中那未开封的龙泉宝剑淘宝同款,走到林胜志旁将他扶起:“喂,你没事吧?” “没事你大爷!让我砸你下试试有事没事?哎唷我的脚,大爷我遭谁惹谁了。”林胜志破口大骂。 “知足吧你。”张崇翻了个白眼,亏得他计算了提前量,结果反而打偏了。要是正正砸中,林胜志怕是得去医院呆上几天。 “知足你大爷!你干嘛上来就砸我啊。你是嫉妒本大爷独占了全班三大美少女吗?” 张崇:“……” “呀!!!”王佳艳不满的打断了两个男生之间的连线,她双手叉着腰,“张崇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张崇无奈的叹了口气:“那种可疑的小卡片,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啊。正常人根本不会理你好伐?” “你不就来了吗?”王佳艳理所当然的道。 “那是因为……”张崇语塞。下一刻,为他解围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那是因为你也是被选中的人吧!”冬萤一双眼灼灼的盯着张崇,即便在黑暗里也是闪闪发光,晶晶亮得吓人。 张崇微微眯起眼:“你指什么?” 冬萤向他靠近,仿佛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别隐瞒了!你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挡下我的剑!” 张崇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你太自信了吧?挡下你的剑又能代表什么?” 一旁的林胜志悄悄的拉了拉张崇衣袖,小声道:“听说她初中时就已经是省级武术运动员了,拿过很多奖牌,家传的剑法,很厉害很厉害,绝对是超高校级的。” 张崇:“……” 你特么的在逗我?省级武术运动员?这是什么鬼,画风都不对了好吧! 另一边冬萤对着王佳艳竖起大拇指:“艳艳,你的眼光真不错,推荐的人选一级棒!” 仿佛察觉到黑暗中投来的锋利目光,王佳艳讪讪的笑了笑:“还、还好啦。” 张崇挑了挑眉:“所以说,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学校画‘魔法阵’,还发了份小广告给我?这是想干嘛?恶魔召唤还是邪教招新啊?王佳艳、林胜志,嗯?”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划过冬萤。 (最关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和这个插班生就变得这么亲密了?) “这是探灵团的社团活动。”小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张崇瞥了丁凤一眼,她几乎是立刻躲到了王佳艳身后,一脸怯怯,小仓鼠看到凶残大猫似的。 “探灵团是什么鬼啊?!”这话几乎是同时从张崇和冬萤口中冒出。 张崇狐疑的看了冬萤一眼。冬萤双手环抱,胸前两团硕大的凸起就托了起来,宽松的校服也掩盖不了她那夸张的曲线。 她的剑术是不是超高校级,张崇不知道,但她的身材绝对是超高校级的没错了。张崇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却听冬萤用一种元气满满的声调说道:“都说了我们的社团是为了追寻世界的真实,揭开被政府机关、神秘组织所隐瞒的真相。” “这么伟大的组织,怎么能叫‘探灵团’这种一听就low到爆的地下社团名字!” 丁凤弱弱的道:“可是燕子是这样说的。” 冬萤立刻朝着王佳艳的方向瞪去:“社团名不是说好了待定吗?” 王佳艳一噘嘴:“啧,总要先有个称呼吧。” “那为什么不叫‘七宿’‘七煌’‘七曜’?” “一股浓浓的玛丽苏即视感啊,还有,为什么一定要‘七’这个数字啊!根本不搭嘎好吗!” “就算算人数我们也才3个人啊!加上张崇这个备选也就4个啊,7个毛线啊!” “什么!这和玛丽苏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说‘七’可是……”吧啦吧啦吧啦。 吧啦吧啦吧啦。 吧啦吧啦吧啦。 张崇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真特么的是够了! 第4章 调查 “你们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插班生不都是新学期才来的吗?才一天你们就这么熟了?” 张崇转向林胜志,一连串的问题丢了过来,但其实是一个问题。 林胜志还在揉腿:“哪有可能啊白痴。冬萤和王佳艳本来就认识,知道这次能转来一班,假期就找上来了。探灵团就是那时候她俩成立的。 “才不叫探灵团啊!”冬萤立刻大喊。 林胜志就当没听见,继续回答:“目的你也听到啦,大概就是她们俩讲的那样咯,不过她们一直一人讲一套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是了。” 张崇揉了揉额角,头疼道:“如果我没记错的吧,我国高中是没什么社团的说法吧?” “所以是地下社团啊。”林胜志总算不揉腿了,他踢了踢脚,像是确认蹄子的好坏,一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所以说,你们就是为了拉我进团,才给我发了那份‘邀请函’是吗?这个‘魔法阵’呢?这不会也是测试我的测验之一吧?” 林胜志瞪大了“纯洁”的双眼,一脸“你好厉害啊”的表情。 啧,结果只是个中二病吗? “闹剧到此结束吧,我先走了。”张崇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总感觉他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轻松的日子了。 冬萤一把拦在了门前:“别走啊张崇同学,我正在寻找伙伴,你看你这么有天赋不加入我们多可惜啊。” “你知道吗?这世界的真相被掩盖了。世界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和平。” “在表面的平静下,还藏着一个波澜壮阔的里世界!你不觉得激动人心吗?不觉得兴奋吗!” 张崇看了她一眼:“我说啊,你这么说一点根据都没有吧,什么‘波澜壮阔的里世界’啊、‘世界的真实’啊,和你的人设一定都不搭啊。” 冬萤立刻捂住了胸口:“变态!” 张崇一脸黑线:“你想到哪里去了啊!不过我说,你这相貌真是超有欺骗性的,完全看不出你是这样的性格啊。” “嘛,随便了,你爱玩就继续玩吧,反正也和我无关。但是麻烦下次这种无聊事请千万别找我,谢谢。” 张崇越过冬萤走向门口。 身后却忽然传来冬萤努力控制平静的声音:“谁喜欢做这种事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乱讲的人,真是最差劲了。” 张崇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下到3层,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张崇也知道追来的是谁。 肩膀被狠狠一锤,王佳艳抱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玩就不玩,你那么较真干什么啦。小萤都被你逗哭了。你误会她了啦,她可不是一般的中二。” “要不然呢?二班的中二?” 王佳艳叹了口气:“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离奇死亡了,全身血液流失,身上有奇怪的伤口。” “她一直坚信害死她爸爸的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家里人一直当她伤心过度脑袋不正常了。” “但她一直没有放弃,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探索世界的真实一面,想要找到‘仇人’。” “然后呢?那又怎样?”张崇脚步微顿,淡淡的看了王佳艳一眼,声音放轻却严厉。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世界的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搞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你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 “你就不怕真的招来麻烦,让‘他’担心?” 王佳艳脚步忽停,声音变轻下去,闷闷的:“‘他’才不关心我呢,早就不知道又消失到哪去了。” 张崇微微一怔,申屠又不见了? “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其他人,连你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谁都找不到,我能怎么办?” 月光从王佳艳的背后漏下来,脸埋在黑暗里,只一双眼莹莹亮着。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留个一句话就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办?” 张崇忽然有些明白王佳艳的想法了,什么探灵团什么世界的真实都是扯淡,她根本只是找几个人手,帮着一起寻找申屠他们的线索吧。 又或者,可能还有借将自己陷入险境来逼申屠现身的念头。 真是孩子气的想法。 张崇想了想,对王佳艳道:“他有正事要做。上次那事你应该还记得,后续手尾超麻烦的。” “水哥也和我说过,以防万一,他们会先离开一段时间。在完全处理好后续前,他当然要离你远点,免得将你扯进去。你也体谅点吧。” “我知道啊。”王佳艳低着头踢着脚,“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你还瞎折腾什么?”张崇微微皱眉,不是很明白女高中生的烦恼。 王佳艳白了他一眼,满是鄙视:“笨蛋白痴,活该你没女朋友。” 张崇脸一下黑了:“我说你够了啊。一个梗说了两年,现在第三年了累不累。再说了,谁告诉你我现在没女朋友了?” 王佳艳掩着口倒退两个台阶:“你终于对那个女孩子出手了?她看着那么小!你这萝莉控死变态!” “看着小不代表年龄真的小啊!而且萝莉控就算了,变态是什么鬼啊。” 王佳艳一脸震惊:“原来你觉得萝莉控不是变态啊!” 张崇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缠这问题。 回归正轨,他直视着王佳艳的眼睛,表情严肃:“听着,‘他’所处的世界很危险。” “你如果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就要慢慢习惯这样的状况。然后,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你最好都别再做这种事了。” “没发现什么也就罢了,要是真的招来什么牛鬼蛇神甚至破坏了他的计划,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电视里的那些脑残女主干的傻逼事你也看过不少,你可千万别犯一样的错。”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点滚吧。”王佳艳怏怏的应道,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扫兴。” 张崇耳尖听到了,他冷笑道:“不止我要走,你也得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忽悠过叔叔阿姨的,但如果你不想被揭穿这么晚不回家的‘真相’,就老老实实的立刻跟我走。我送你回去。” 王佳艳绣眉微调,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又变得高兴起来,眉眼间都淌着笑意,却偏偏板着脸:“哼,走就走嘛。威胁什么,我才不怕。” 不怕你走个p啊!张崇暗自吐槽,实在无法理解王佳艳的脑回路。 王佳艳一跳一跳的越过张崇,看他不动还催道:“楞什么楞,回去了。” 张崇问:“你不用收拾教室里那一摊了?” 王佳艳理所当然的道:“还有林胜志啊。要不然加他入团干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两人一边往外走,张崇假作随意的提起:“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冬萤,我怎么都没听过。” “我练古筝你就知道了吗?我去打工你又知道了吗?你没听过的多了去了。”王佳艳丢了个白眼,一阵抢白,“你除了动漫还关心什么,女孩子的事你又不关心。” 她忽然顿了顿,狐疑的盯了他几眼:“你想干嘛?警告你哦,别想着对我朋友出手!” “……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啊。”张崇忍不住抱怨。 “切,高中男生的脑袋里除了那些色色的事情还有什么。”王佳艳盯了他一眼。 “别说我没忠告过你哦,她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这种死宅不是她喜欢的style。” “都说了不是这个啦。”张崇揉了揉额角,他望了望高墙,若有所思的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正门锁着,传达室的保安呢?” 王佳艳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冬萤发现学生街后面有棵树可以爬进来,正好在体育馆后面。咦?不对,你这家伙不是从那边进来的吗?” 张崇抽了抽嘴角:“我说啊,你们该不会是完全没考虑过我进不来这种情况,就发邀请函了吧?” 王佳艳尴尬的干笑道:“哈哈哈,怎么可能!考、考验,对,就是考验,这是考验,对新人的考验啦。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的话,怎么有资格加入我们呢?” 她越说越顺畅,越说越理直气壮,狠狠的瞪了张崇一眼:“再说了,他们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他和我说过,你的实力已经和他们差不多了,就这点墙的高度,根本拦不住你吧,你还想骗我!” “啧,还走什么啊。快,带我翻过去,你肯定做得到的吧。” 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被这么随意指派有点点不爽而已。不过认识王佳艳又不是第一天了,就算看在申屠的份上他也不会说什么。 张崇轻松越过高墙,放下王佳艳。却见她脸色怔忪,不一会儿,意味未明的道:“你现在真是变了好多啊。” 彼此彼此啦。张崇挠了挠头。 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回响。 张崇随口问道:“那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奇异的事件之类的。” “完全没有。”王佳艳沮丧的垂着脑袋,“明明当时就那么多,现在却什么都没找到,就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这样子啊。”张崇轻轻的附和着,滋味难明。 之后两人都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心情,没有再说话。 将王佳艳送回家之后,张崇径直回家,中间的警惕戒备全都做了无用功,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复杂的感触。 不过现实本该如此,哪来的那么多异常轻易发生。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血族道门天驱猎人,根本就是故事里的东西啊。 倒是申屠那边,究竟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又或者只是不出现在王佳艳那笨蛋面前? 张崇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调查下,不仅是为了王佳艳,更是为了申屠阿水他们。 没有他们的帮忙,璃香很可能早就死在天驱手中,更轮不到后来的东瀛之行。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 第5章 追查 隔天,高三一班。 再见到冬萤的时候,她自然的点头打招呼,平静得出乎张崇意料之外。 当然,张崇浅薄的(女性)人际关系中,其实也没多少可以参考的行动标本。 平静的一天度过,中间倒是没再发生什么幺蛾子。 放学后,张崇依然先回了趟家,顺便登录了下国内某着名弹幕动漫网站c站,搜索年度动漫大作《re:king mouth gun》。 他直接打开第一集,拉到第23分钟45秒,满屏的杂乱弹幕蜂拥而过。 张崇眨了眨眼,强大的动态视力已经辨明,都是杂乱的废话,至少没有看见风烈约定的标记。 严格来说,“博士”一事和张崇没什么关系,但受了道门子大恩的张崇却不能就当作无事发生过。 临走时强烈要求有线索时一定要找他帮忙,并借鉴东瀛地下反抗组织的做法约定了联系方式。 只是回来至今,暂时都没见到任何信号,就不知道风烈是忘了还是没什么进展。 张崇想了想,重新拉回时间条,在约定的时间节点下留下了信息暗记,随后关上了网页。 他最初的想法是去秘警署查询最新的信息无疑最快,但仔细一想,虽然他名义上隶属秘警,但实际上只和谭岚有联系。 在谭岚不在的现在,秘警署那边他能调用多大信息就很难说了。若是反被盯上的话,反倒不美,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张崇打开网页地图,找到冬窗市,在上面迅速的标记了数个位置,勾勒出简单的路线。这些是阿水曾经和他提过的黑血帮联络点。 张崇盘算了下几个位置之间的距离,算上调查的时间,最多两个晚上就能搞定。 但事实上,他低估了事情的难度。 接下的几天夜里,张崇穿梭在城市各个角度,搜寻着黑血帮众人的痕迹,却尽都一无所获。 他按阿水的说法,留下了联络的暗记,不过同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张崇这才感觉到事情的异样,他原本是以为申屠留下暗中保护她的人没有现身而已,现在看来王佳艳的担心倒不是毫无来由。 转眼已是周五晚上,张崇抬头望着闪烁的霓虹招牌,“一代佳人”,酒吧一条街上最成功的夜场之一。 张崇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分明记得,黑血帮原本的大本营“蓝调美人”就在这条街背后的某间地下室。 “一代佳人”更是“蓝调美人”在行业上的强大竞争对手。不,准确点说,“蓝调美人”一直被“一代佳人”碾压。 没想到在“一代佳人”里面,竟然会有黑血帮的联络点。这、这算是灯下黑吗? 国内的场子比张崇曾看过的电影里要容易进得多。很少见到门外站着几个黑衣壮汉,挨个检查你身份证看你是否成年和审视颜值的情况。 不过他那张青涩的脸庞,怎么看都没成年的样子,也实在是太惹眼了。 好在他如今也不是什么乖宝宝,拉上连衣帽,借着站位走势,伪装成其他都市男女“一伙”的错觉,张崇顺利的混了进去。 对这地方他也算是闻名已久了,阿水就不止一次感慨过,蓝调美人什么时候才能做成这种规模呢。 不过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在张崇看来和“高天原”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一代佳人更大一点,装修更奢侈更有品味一点,美女帅哥更多一点。但这对张崇来说毫无意义。 原以为灯下黑下,可能藏着什么“漏网之鱼”,结果他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正如他前几天所遇到的情况一样,别说申屠他们了,便连“黑血帮”这名讳都似乎成了历史。 这让张崇不由有些迷惘。 如果申屠他们是准备好了才走的,那各种痕迹尾巴抹消干净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是这样,申屠他们不至于一点交代都来不及留下。 反过来,如果要说申屠他们是遭遇突发情况,不得不彻底潜伏甚至割裂的话,那似乎做不到这么彻底的清除痕迹才对。 可惜,这些疑问在找到他们之前,看来是得不到答案了。几天的努力尽数打了水漂,张崇却意外的没有太多失落。 事到如今,也只能回去重新打算了。张崇暗暗想着,无声无息的再次退出。 临出门时,心神忽然莫名一动,张崇下意识的回首,眼角余光,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拉拉扯扯的消失在墙角。 张崇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冬萤? 他顾着思考,这一停下脚步靠在门口,那张嫩脸一下子便变得显眼起来。 “嘿,你!”旁边忽然传来呼喝。 张崇一个激灵,猛的反应过来,这可不是他发呆的时候。 余光一扫,看场保安已经朝着张崇走来。 张崇一拉帽檐,转身便重新踏入灯火昏暗的大厅。 “小鬼!站住!”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低吼,张崇理也不理,身子一矮窜入狂舞的人群中,身子一转,已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紧接着身子一矮,借着灯光闪烁的阴影一蹿,沿着冬萤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墙角另一边是条走廊,走廊尽头拐角却是卫生间。 张崇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女高中生晚上出现在这种鬼地方,怎么想也觉得不对。 冬萤本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其实和他关系不大。 但她既然出现在王佳艳的身旁,甚至结识已久,他就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有所牵扯,甚至对方根本就是冲着他而来。 虽然这么想难免有些自大,但正如谭岚所说,张崇身上的血脉拥有足够令人疯狂的理由。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信的话,那么东瀛一行后,连王诩那种千年老鬼灭世魔王都对他的血液起了贪欲,他便再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张崇犹豫了下,双耳竖起,感知全开,竟然只有男厕一方最后的隔间存在活人的气息。 但是,竟然是——两个?! 张崇无声无息的推开男厕的门,来到倒数第二个隔间,借着马桶攀高,却见到瞠目结舌的一幕。 “哎呀~不要着急嘛~慢点~人家、人家还是第一次~” 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张崇脸色古怪。 倒不是意外撞破了女高中生寻求援助的交易现场。 而是他才方一露头,便瞥见一个闪烁着电光的防狼电棒,从猴急的男人后背插了过去。 噼里啪啦,只是看着都觉得痛。 张崇默默的把头又收回大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可怕的女孩给盯上。 冬萤的穿着和学校里完全不同。 一字领t恤香肩半露,紧身热裤,马钉长筒靴,蕾丝黑网袜,右耳挂着整排耳钉,还披着酒红色的披肩假发。 看上去热辣性感又叛逆十足,就是一点都不像是十七八岁的女高中生。 如果不是那瞬间的一瞥相似加上后来的再次确认,张崇恐怕也会认为自己认错了人。 ——张崇绝不会承认,是那颗妩媚的泪痣让人印象太深刻的原因。 当然,除了打扮,她的行为也不像是普通的女高中生。 冬萤用脚踹了踹倒地抽搐的男人一脚,确认对方已毫无反击能力,顺手从随身包里掏出抹布直接塞进男人嘴里。 接着取出儿臂粗的麻绳,将男人手脚一圈一圈捆了起来。 那个米青虫上脑的男人惊怒交加的看着冬萤,嗬嗬作响,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坐视她做完这一切。 冬萤抹了把汗,重新打开防狼电棒开关,白色的电花哗啦的蹿了出来。 张崇以他雷宗血脉传人的身份打赌,那玩意肯定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凶器”,绝不是普通女生用的正常版。 冬萤到底想做什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插班生,张崇终于起了一点好奇。 冬萤握着电棒,将功率调小了点,然后毫无征兆的又一棒捅在男人身上。 男人呜呜作响、两眼翻白,双脚绷直浑身颤抖,几乎要昏死过去。 冬萤吐了吐舌头,俏皮的道:“所以说不要急嘛,阿牛哥。人家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练呢。” 她关掉了电棒,重新开始调节起功率来。 (卧槽!这特么的是个病娇啊!) 张崇和被称为阿牛哥的男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阿牛满眼惊恐、拼命挣扎,嘴里嗬嗬作响,不知道是恐吓还是求饶。 “那,现在你明白你的处境了吧。所以赶紧告诉我吧。”冬萤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即便是在那过浓的妆容下依然是妩媚无比。 只是这笑容在阿牛看来,显然不太美妙。尤其是就在不久前,冬萤就是露着同样的笑容,将他傻傻的框了进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倒是问啊)?!” 冬萤拍了拍额头,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唉呀,第一次做这种事太紧张了。忘记先问你问题了,对不起啊,下次不会忘了。” “呜呜呜呜呜!” 冬萤继续微笑:“那我就问啦,在哪里可以找到黑血帮?” 张崇眼瞳骤缩。 第6章 窥视者 黑血帮,吸血鬼们所建立的外围黑道组织。 冬萤,理论上平凡的女高中生。 无论如何,这也是扯不上关系的两个名词,却忽然连在了一起。 原本心里淡去的怀疑又涌了上来。冬萤,她到底是谁? 张崇竖起耳朵,警惕再次提起,事情的诡异进展让他不得不小心。现在不比东瀛他可以随意胡来,只要跑回国内就一了百了。 现在也不比之前。 谭岚和申屠在的时候,一白一黑罩着他,他大可以在冬窗市里世界横着滚来滚去,反正背后两根超级粗的金大腿任他抱着。 如果冬萤真的是故意接近他的话,这也未免太不敬业了吧。 张崇感到某种怪异的矛盾错位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就像是刚刚在哪里感觉过一样。 不等他多想,却听冬萤的声音继续响起,轻柔的、沙哑的,带着诱人的诱惑。 “呐,能告诉我吗,阿牛哥?你不是经常对人说,你拿着两把西瓜刀从美人宫砍到白鹭洲,这一条街大半地盘都是你打下的吗?” “黑血帮是被你们白翎帮干掉的吧?那就告诉我吧,黑血帮的人被你们整到哪里去了。那个叫‘热虫’的现在人在哪里?” 热虫,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张崇仔细想了想,猛的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上次带他找到申屠他们的那个黑血帮外围小弟吗? 冬萤怎么会找他?只是巧合,还是说,她的目的,也是申屠他们? 如果她的目的是申屠,那是不是说她接近王佳艳的目的是为了他,她知道他和申屠他们的关系? 他的情报泄露了? 是哪边?东瀛那边? 不,不可能,那边根本不清楚他和申屠的真正关系。难道是天驱这里?似乎也不是。天驱这知道“雷帝”的人很多,但知道他张崇资料的只有谭岚,顶多加上杜医生可以算半个。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归根结底,冬萤出现他身边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意外? 脑海中念头纷杂,这一分神张崇便没有听到接下来冬萤的逼问,只有阿牛的闷哼不停回荡在耳旁。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冬萤已经满意的拍拍手站起身来:“谢谢你的合作啦,阿~牛~哥~”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让人知道我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那我会很为难的。所以,你今晚没见过我对吧?” 冬萤举起改装电棍,甩了甩电花,微微笑道:“特别是那位热虫先生,他肯定不会知道有人对他有兴趣的,是这样子的吧?” 阿牛浑身颤抖不止,汗水直流,他拼命点头,恨不得今晚根本没来过这。 冬萤拍了拍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啊,对了对了,以防万一我顺便确认下。” “你的本名叫曾三牛,家住莲前西里127#701,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和六十三岁的老娘是吧?” 阿牛身体忽然僵住了,他惊恐的瞪着冬萤,猛的奋力挣扎起来,嘴里嗬嗬作响。 冬萤于是拿起电棍又给了他一下,功率似乎是调大了点。 阿牛闷声惨呼,整个人蜷成虾子,身体不时的抽动,不知名的水渍流了一地。 冬萤平静的声音淡淡飘过:“所以你最好祈祷,你刚才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她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阿牛,女高中生和社会人的角色反而颠倒过来。 远超成人的冷酷从她平静的美丽脸庞流露出来,没有一丝怜悯。 阿牛呻吟着,只是痛苦的挣扎哀求,眼神恐惧却又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掩不住自然流露。 “看来你没说谎呢。”冬萤满意的收起东西,跨身出了男厕,直直的往外走去。 她走出“一代佳人”,尽往路边不起眼的小路拐,一边走一边扯下假发塞进小包。 变戏法似的掏出折叠好的超薄运动外套,往身上简单一披,转眼已变成了夜跑归来的运动少女。 虽然离平凡的女高中生仍有一定距离,但也绝不是刚才的妖艳贱货可比。从这变装的熟练程度来看,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还真是看不出来。 张崇远远的缀着冬萤,越看越是惊奇。 从冬萤的表现来看,她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女高中生,但也不像是天驱或猎人,却偏偏又和黑血帮吸血鬼扯上了关系。 一个矛盾的聚合体,让张崇忍不住心生好奇,下意识便跟了上来。 当然,她嘴里所说的“热虫”下落,他也蛮有兴趣的就是了。 前方,冬萤忽然加快了脚步,拐出街角。 张崇微微一怔,旋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转过街角,却正见到的士的尾灯迅速远去。隔着后车窗玻璃,隐隐见到女孩回过头。 张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重新没入拐角,心头疑惑不定——她到底是发现了,还是只是天生谨慎? 不过只是这样就想甩开他,可真是小看了他。 黑暗中苍白骤闪。 张崇踏着墙壁冲天而起,踩着高点在城市高空穿梭飞跃。 狂风迎面扑来,吹得他头发乱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在身体四肢奔腾。 像是又回到了不久前,硝烟的味道飘扬在心尖,脑在颤抖,连细胞都跟着兴奋起来。 作为全国排名第一的文明城市,“速度与激情”不是冬窗市的的士师傅们所能追求的。 这给张崇的追踪减少了很多麻烦,但他却还是差点追丢了冬萤。 一是因为的士中间经过了不少空旷的地方,在隐藏踪迹躲避监控和跟紧追踪之间,张崇不得不放缓速度。 另一个麻烦却是张崇自身,在他穿行飞跃之时,一个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忽然响起。 “……双膝微曲,提气丹田,放松肌骨,存想玉枕……”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却已下意识的跟着照做。 这一试不得了。 本只是仗着身体素质狂奔硬跳的张崇,仿佛一下子开了窍。 只觉得身轻力足,百米间距竟是一跨而过,速度快了一倍不止,所耗力气却减了至少一半。 高楼玻璃倒映出的身姿潇洒俊逸,半空中宛如御空飞行,就连他那张普通的脸都被衬得仙气飘飘,换身古装直接cos剑仙都没问题。 连张崇都被自己帅呆了,差点直接自高空跌落,成为有史以来死得最蠢的雷帝了。 好在他如今也算是身经百战,半空中一个折身,手凝成爪在高楼外侧坚固的混凝土上插出一个指洞。 顺身旋转将下跌的力道重为横掷,以手为轴将自己当炮弹甩了出去,落在前方稍矮的另一栋天台。 至于那什么手指洞就没什么心思处理了,估计又要给这城市多添了个新的都市怪谭,但张崇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这声音来得无影无踪,却又仿佛直贴着耳朵响起,他却完全没发现对方是谁,在哪里,怎么做到的? 这种类似传言入密的手段,如果放到相隔不远的两个人,他也勉强能做到。 但他刚才是在城市上空飞跃啊,四周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其他人在。 到底是谁做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听起来似乎是在指点他,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出来? 是谭岚安排的人还是道门的人? 疑问纷杳而来,张崇感知全开,但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倒是不远处有对打野战的野鸳鸯嗯嗯啊啊的叫,听得他心烦。 张崇忍不住随手扔了个石子敲在离他们不远处电线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他们一跳。 没多久,愤怒的咒骂和低声的劝慰一丝不漏的传入他耳内,张崇却仍是一无所获。 眼见冬萤所乘的的士就快脱出视野极限了,他只好按捺下心头疑惑,重新跟了上去,心下却始终分着一半的注意力,留意着身周的变动。 冬窗市的警戒监视层级当然远远不如东京,但张崇却开始更加隐蔽的遮掩起自己的身形。 他很清楚,即便是击倒了王诩这个世界最高等级的boss,但那是诸多条件凑在一起才发生的偶然。 并不代表张崇本人就已经真的拥有那种程度的实力了。 连被尊为“无敌”的申屠都有落荒而逃的时候,何况他这个半吊子的雷帝? 找不到再担心也是无用,张崇不会自大,但同样不会惧怕。 与其担心这个不知敌友的暗中窥视者,不如先搞清楚冬萤的情况,至少去除一个隐患。 然后再找上热虫追查申屠他们的线索,按着自己的步骤步步推进就好。 因为不管暗中窥视者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对方的目标是他,总有一天一定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张崇已经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正在这座城市中发生,说不定谭岚的离去忙碌也和此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坐镇冬窗的谭岚离去,才变成这种情况,又或者是因为这种情况,谭岚才会离开? 如果是后者,那事情的麻烦程度,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张崇没有发现,他的眼睛里又溢满了光,亮得仿佛要流出来,那是沉浸在平静生活中的他所没有的神采。 第7章 反差 张崇看着不远处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他见识少,实在是冬萤这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夜店里折磨拷问黑道头脸人物,转瞬间却被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堵在小路上。 这算什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还是该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冬萤当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几个小混混。 单她那一手剑术加上那根远超规格的改装电棒,真要狠下手来,面前这三个染着杀马特发型的小混混怕是直接就可以送太平间了。 不过她却只是低着头躲避,脚步轻盈,身形敏捷,虽然一直被拦阻,却始终在向前。 也就这三个小混混喝多了,醉眼惺忪没发现。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 不过,现在倒是给冬萤添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在张崇看来,其实最大的麻烦在于路旁烧烤摊上的吃瓜群众们。 冬萤显然是不想让人把她这“平凡女高中生”,和那个拷问黑帮人士的棘手辣妹联系起来。 一路追踪过来,冬萤中间换了两次出租车,中间还有部分是直接走路过去的,最后更是在三个街区外就下车了。 她慢慢跑步绕回来,成功的营造出了跑步归来的运动少女形象。 既然她这么大费周章的掩盖踪迹,那显然不会因为这三个小混混就打乱布置留下线索。 只是不知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三个醉酒上头的小混混知难而退呢? 张崇看着少女苦恼的表情,一脸幸灾乐祸,心下却不由松了口气。 还有着诸多普通人顾虑的冬萤,显然不是什么能量巨大的幕后组织成员之类的。 也许她想拉他们入伙确实抱着不单纯的目的,但这和针对他而来的阴谋诡计就是两回事了,危险层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张崇可不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伙伴其实全部也都是异类什么的。 漫画里就算了,现实中未免太奇怪了。他又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之类的动漫主角。 想到这,张崇不由就乐出来。 不过人说不能幸灾乐祸,要不然就难免祸从天降,张崇就身体力行的验证了这个道理。 正当他还在微(傻)笑的时候,一声声调矫揉做作的呼喊已经朝着他来了,还夹杂着小混混们的惨叫和怒吼。 “崇哥!他们欺负我!” 崇、崇、崇哥?那是谁啊!!!没等张崇反应过来,冬萤已经风一样躲到他身后,双手交握仿佛祈祷,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那边小混混们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 张崇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见小混混中的一个跳着脚一蹦一蹦的,想来被冬萤来了下狠的。 下一秒,张崇感觉到袖子处有风声袭来。 他下意识的一抽手,却是落了个空,瞪眼望去。 却见冬萤蹬蹬蹬的往外直退,就着他的姿势就像是被他推开了一般。 “崇哥!你、你要小心!我知道了,我去叫人!我不会碍事的!”一副被勇敢的男主角保护了的女主角模样,飞也似的消失在拐角。 张崇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奇葩的发展,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 那边厢小混混们已经围了上来,一边捏得拳头噼啪作响,一边骂骂咧咧的。 “虫哥是吧?混哪片的啊?说出来让哥哥听听,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小心把自己人送进医院。” 张崇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各位大佬,你看,我其实不认识她,这是不是个误会?” “误会?你说误会就误会?你们俩还真是一家的啊。”为首的混混头子“哈”一声冷笑了下,酒气冲天。 他回首招呼了下手下:“来,哥几个,给我打断他的腿。” 张崇叹了口气,背脊一挺,目光森然,声音忽冷:“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混混头子目光呆滞,浑身颤抖。 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瞬间变成了食人的怪物,带着浓浓的血腥,尸山血海迎面扑来。 “啊!”不知过了多久,混混头子终于忍不住惊恐的大叫起来,连酒都吓醒了大半。 再一看周围,哪来还有什么年轻人。 混混头子脸一阵青一阵白,为了面子又忍不住想骂几句。 只是想起那个隐隐闪烁着金银异色的恐怖眼神,嗫喏两句,却终于没敢骂出声来。 偏偏还有那不开眼的傻逼手下凑上来问:“老大,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追你麻痹啊追!混混头子瞪了那个傻b一眼,没好气的道;“晦气!回去喝酒!” 这一酒醒便感觉到先前的诸多不对来,不由自主的吓出一身冷汗。 他心说漫画还是有些道理的,拯救世界的多半都是这些十七八岁的小鬼,看来以后还是要少惹这些小朋友才是正理。 浑然不知已经被归类为“不能惹”的张崇,在放出气势的瞬间便悄悄抽身而退。 在外人看来,或许双方就像是低语了一阵达成和解似的。 只是一脱离了八卦群众的视野,张崇便立刻展开身形,朝冬萤追了过去。 虽然冬萤占据了先机,但对于已经露了身份的张崇来说,那速度就完全不够看了,没跑多远就被张崇堵在了小路上。 “哟,萤妹,好久不见啊。”张崇笑嘻嘻的打着招呼,“怎么这个表情?看见‘崇哥’不开心吗?” 冬萤眼珠子转了转,拍着颤巍巍的胸口,长吁了口气,声音甜甜的道:“张崇同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多……” “打住打住。”张崇赶紧拦下了,这发嗲的台湾腔听得他头皮发麻。 经过晚上所见所闻,他要是还相信冬萤真的会担心他就见鬼了。 冬萤双手交握靠着胸口,45度角仰头望着他,眼圈微红,声音凄然:“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让张崇同学一个人面对他们。” “可是、可是人家是女孩子呀……你、你如果真的要怪人家的话,人家也、也理解,但是、但是、但是……” 我去!这风格变幻好快,直接从偶像剧变成苦情戏了,奥斯卡欠你座小金人啊姑娘! 然而张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他竖起手指摇了摇头,啧啧有声:“行了冬萤同学,你今晚做了什么,我可是从头到尾全看见了。” 冬萤一脸茫然:“什么做过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刚跑步回——” “的确是跑步呢,就是地点有些奇怪,在‘一代佳人’里跑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既然冬萤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张崇决定还是开门见山好了。 这后面的事情,不是她这个年纪的普通人类小女孩应该接触的。 抽泣声戛然而止。 冬萤放下手,面无表情,声音清冷,眼神一扫,锋利如刀:“你看见了?” 张崇莫名的浑身一寒,打了个哆嗦,连声音都结巴起来:“看、看、看见了。” “看见多少?” “从、从头到尾都……” “是这样啊。都看见了啊。”冬萤冷下脸来,双手抱胸,斜蔑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见什么污秽不堪的垃圾一样。 明明个子不高,但总让张崇产生了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一瞬间,气势被完全压倒了。 里世界超新星,道门雷宗传人,东瀛新一任血天皇的心上人,救世主,雷帝张崇,在那一瞬间,被一个普通女高中生的气势完全压倒了。 反应过来时,张崇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一种羞耻感,血直往上涌,脸色一瞬间胀红了。 他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少女,恶声恶气的道:“是啊,都看见了。怎么了?担心你的真实形象泄露了吗?害怕你那乖乖女的面具破碎了吗?” “啊啊,上uc头条都够了呢。‘震惊!女高中生深夜出没夜场与极道男子厕所激情碰——’” “——原来是个偷窥癖的跟踪狂死变态呢。” “噗!咳咳咳咳咳!”张崇差点被一口气噎死,“喂!别随便给人扣上该沉尸黄浦江的罪名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辩解什么呢。”冬萤鄙视的视线直直的盯着他,“我还在想,怎么会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你。原来是这样啊。” 她拉长了尾音,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 张崇捂着脸,感觉有点头疼,冬萤的变化太快,让他很有些适应不来。 女孩子都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吗?他仔细回想了下。 谭岚?这个堪比行走核弹的bt没有可比性。 璃香?一辈子几乎窝在地下皇城很少和外人接触的神巫女。 姬羽然?看那样子和璃香能差多少。 纱罗?省省吧,无论之前还是现在,那女人怎么看都不能算在普通女孩的行列里吧。 咦?这么说来,除了王佳艳外,冬萤竟然才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第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吗? 总感觉有点可悲啊,这样的人生。 张崇甩了甩头,将这突如其来的感慨甩开,他隐约猜到冬萤的意思了,于是试探着道。 “好了冬萤同学,废话就别扯了,我们都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我们省去这些无聊的试探,直接点,你的意思是不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 “哈,所以你承认自己是疯狂迷恋我的偷窥癖死变态跟踪狂了呢。” “并没有!!!!!” 第8章 危险的侦探游戏 张崇用力的按了按额角,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跳动的青筋压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目一凝,直视冬萤双眼,语气严肃厉声道:“听着,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 “立刻停下你那危险的侦探游戏,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东——!” “知道啊,吸血鬼嘛。”冬萤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张崇努力想要遮掩的东西。 训话戛然而止,张崇脸色都变了。 冬萤撩了撩额前发丝,嘴角带笑,眼眸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她冷静的、甚至是冷漠的述说着。 “五岁那年我就见过那种怪物了。是爸爸牺牲了自己保护我,我才活了下来。” “后来警察结案,说爸爸是突发不知名恶疾猝死的。但我知道不是。爸爸是为了保护我牺牲的,他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小孩子别胡思乱想。那时候你才5岁你懂什么?”张崇下意识的反驳。 冬萤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超忆症吗?” 张崇努力的回忆起曾经听过的相似的词汇:“听说过,好像是……一种超级记忆的病?” “我记得从出生第12天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做过的所有梦,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童年时受伤造成的疼痛,一切鲜明就如同刚发生不久。” 冬萤望着张崇,眼睛平淡无波,张崇却分明看到了火。 她一字一字的道:“我没有遗忘能力,我记得全套哈利波特的每一个词,记得新华字典里每一个字的位置。” “当然,我也记得,五岁那年见到的那只怪物,那只吸血的怪物!” 张崇脑袋一轰,心下大骂王佳艳坑爹,给的情报根本不靠谱。 这哪里只是“坚信”她爸爸被吸血鬼害死,她根本就确定凶手就是吸血鬼啊! “坚信吸血鬼存在的中二病”和“吸血鬼事件的亲身经历者”,这特么的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吧! 张崇终于知道自己搞错了什么,旋即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果然,只听冬萤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倒是张崇同学你,听你这么说,你似乎也很清楚那些怪物的存在呢。” “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怪物的存在呢?” 张崇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冬萤和他的距离仅剩下一步之遥。 那只改装过的电棒紧握在她的手中,像是一柄锐利的剑遥遥的锁定着他,杀机一点点浮现。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那些怪物中的一员?” “一步剑域。”又是那道不知来历的神秘声音。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了,那是一把浑厚男音,沉稳冷静又充满磁性,却不是张崇记忆中的任何一人。 声音比上次更近了,就像是贴着耳旁轻语,又是一次毫无征兆的忽然响起,却仿佛是看穿了张崇内心的迷惑,专程来解答。 张崇毛骨悚然,一股凉意沿着脊椎骨自下往上直窜脑枕,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一步剑域?你到底是谁?” 却忘了还有另一个大麻烦正在他面前,他正笼罩在冬萤的“一步剑域”下。 气机牵引,几乎在张崇后退的瞬间,冬萤的“剑”便挥了出来。 蓝白色的电弧向前甩动凝成了雷电剑锋,朝着张崇脖颈直吻而去。 空气灼烧的焦味直冲鼻端,和拷问阿牛时比,改装电棒的功率提升了何止一倍。 无论是出剑速度、力量甚至招式的凶狠程度,都与之前教室那一次有天壤之别! 只一眼张崇便看明白了,这是完全舍弃了防御的极端攻势,这是“要嘛你死要嘛大家一起死”的舍命之剑。 冬萤脸色一瞬间变了,那是狼一样凶狠的表情。 毫无疑问,她是真的动了杀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眨眼,雷电剑锋已直接穿透张崇脖颈,惊愕的表情定格在他的瞳孔。 冬萤眼中闪过了极度复杂的表情,但下一秒又重新变得凶狠起来,身体却僵硬着动弹不得。 蓝白电弧噗嗤两下消失在空气中,白皙纤细的手腕被人紧攥着,双脚被分开顶起,身后有人紧贴着将她锁死了。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落入电车x狼之手的女主角,毫无反抗之力。 而直到这时,身前张崇的身影才慢慢褪去了,像是泡沫一般散了开来。 冬萤眼珠圆睁,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还有几乎燃烧成实质的愤怒。 下意识反击的张崇脸都绿了——有没有这么大仇啊?一出手就要同归于尽? 还好身体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这要换了几个月之前他可是妥妥的死定了。 一静下心来,张崇脸色更难看了,这个姿势怎么看都相当不妙啊。 但如果放开冬萤的话,这病娇会不会继续和他拼命啊?从先前冬萤的表现来看的话,他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见冬萤开口了,语气平静,敌意全消,与片刻前判如两人:“我果然没有猜错,张崇同学你真的是里世界的人。” 张崇浑身一震,眼神锐利起来:“你在试探我?” “不是说过了吗?我正在寻找伙伴,真正值得托付后背的伙伴。” 张崇嗤笑一声:“像林胜志王佳艳他们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伙伴’吗?” 冬萤面无表情的道:“探路的炮灰也是需要的。” “你说‘炮灰’?”张崇眼瞳一缩,“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炮灰、棋子,或者随便你喜欢的词汇都可以,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既然是里世界的人的话,应该更明白的吧。” “那些怪物阴险狡诈,行踪隐蔽,只靠我一个人找的话,效率低下效果也差,不找些棋子哪里行。” 冬萤用空余的左手撩了撩发,轻描淡写的道:“还有,可以放开我了吗?我可以理解女高中生的身体对青春期小男孩的吸引力。” “但这个姿势万一让外人看到比较不好。如果你舍不得我的身体,也没关系,只要你肯帮我,我也可以给你。” 张崇被这赤裸裸的宣言惊呆了,他下意识的松开手,再次刷新了对冬萤的认识。 不,应该说,从见到冬萤的第一眼起,张崇对她的认知就不断的被刷新。 “你在说什么傻话?难道说为了复仇你什么都可以做?” 冬萤甩了甩手腕,点点头:“对,你总结得很好,不愧是里世界的人。” 总结很好你妹啊!你特么的神经病吧! 张崇很想说你是电影看多了吧,但对着冬萤那双掩着火的死寂眼瞳,话到了喉咙就又咽了回去。 回想起晚上所见,显然这病娇疯子可不是说说而已。 难怪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对阿牛这种黑道大哥下手毫不手软。 冬萤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当然更不在乎别人的命,何况阿牛这种路人甲。 这要是漫画里的角色或许张崇会觉得很帅,但放到现实里,这种人不管作为敌人还是朋友,都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所以张崇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决道:“不,你误会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里世界外世界的听都没听过。” “现在再来掩饰未免太晚了呢。普通人可不会知道‘一步剑域’这种专业词汇。” 冬萤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已经莫名报废的改装电棒:“更不用说,直接废掉我这军用级的改装电棒了。” 鬼知道什么一步剑域啊! 张崇却仍嘴硬道:“运动会我还是有看的,什么‘武林风’‘江湖会’之类的节目我以前也很热衷的。” “别以为自己是省级武术运动员就很了不起。还有你那什么改装电棒,大概是某宝9.9包邮的山寨吧,一看就知道质量不怎么样的东西,坏了怎么能怪我。” “在你们这些里世界的高手面前,省级武术运动员自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步剑域’也只是某种剑道境界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冬萤不以为杵,话锋一转,却又道,“但是,这也是里世界的叫法啊。如果不是我爸爸本身也是其中一份子,我也不会知道呢。” 张崇脑袋一轰。 却见冬萤泪痣盈盈,仿佛抓到了要害的小恶魔,粲然微笑道:“那么,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自称‘普通人’的张崇同学,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警察、血族、里世界、战斗牺牲,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一条线连在一起。张崇忽然明白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爸是天驱!!” 冬萤身体一僵,眼睛里大大的泪珠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个或调皮或靓丽或恶魔或凶狠或狡黠的女孩子,第一次脱去重重的伪装,露出脆弱的一面。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张崇很肯定,那个背负着巨大悲伤的小女孩,才是冬萤真实的模样。那种深沉而真挚的感情,不是任何演技能表演出来的。 冬萤望着张崇,语气复杂的道:“原来你,真的是‘那边’的人。” 张崇心叫卧槽,冬萤你特么的又套路我! 说好的“果然没有猜错”、“肯定”,结果你根本没相信,一直在反复试探我吗? 完了。看着冬萤那变得坚定起来的眼神,张崇觉得再怎么解释怕是也没用了。 正当张崇懊悔不已不知该灭口还是灭口的时候,冬萤却忽然直接五体投地跪下,一语不发。 但张崇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帮她报仇,代价是她能付出的一切。 第9章 每个人都有复仇的权利 ilwxs.com 冬萤不是梦想探寻世界真实的中二少女无关者,她是早已知道世界真实寻找凶手的复仇者。 张崇只要想到这个事实,再想想之前那些看似“义正言辞为她好”的说辞,脸上就忍不住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什么“这种无聊事就别找我了”,什么“停下你那无聊的侦探游戏”、“你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卧槽!这脸都打肿了! 只是,这不足以成为将她拉进那个黑暗血腥世界的理由。 张崇已经明白了。冬萤不是那些抱着愚蠢憧憬的天真小女生了。 但他同样相信,冬萤对那个世界真正的血腥残酷程度,并没有足够的认知。 虽然冬萤今晚表现出来的实力接近普通天驱了,但普通天驱对上吸血鬼都是成队出动好吧。 张崇心里吐槽,却猛的一个激灵,悚然一惊——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大了? 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那只鬼知道是谁的吸血鬼,他又怎么肯定对方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一个在里世界不过混了几个月的新人,有什么资格去接下“别人赌上一辈子”这么沉重的契约了? 张崇脸色肃然,缓缓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冬萤慢慢抬头,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直盯着他,通红幽深,像血,也像火。 张崇下意识的偏开视线:“对不起。”他小声道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不用道歉。”冬萤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却越发扣人心弦了,她望着张崇,目光深沉而幽远,“不要道歉。” 张崇感觉尴尬死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吸血鬼的数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们外表与人无异,长期混迹在人群中。” “就凭你……我,就算加上王佳艳他们一起去找,找上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撞上一只。” “何况是杀、咳,你要找的那只。人海茫茫,这是大海捞针啊。唔,你没有考虑去找天驱吗?” 冬萤冷笑:“找他们?哈!那群吓破胆的胆小鬼能有什么用?” 你牛逼啊小姐姐!世界最强的官方狩猎组织,在你口中就是一群吓破胆的胆小鬼? 张崇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冬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还是什么好。 就他所见,天驱虽然称不上个个英雄好汉,但哪怕是普通天驱,大部分也和胆小鬼扯不上关系吧?匪夷所思! 张崇忍不住道:“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哼,还要怎么证明?三十几个人都不敢追,它才一只啊!”冬萤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怨恨。 三十多个天驱不敢对付一只吸血鬼?张崇微微皱眉。 天驱战士本就是万里挑一的人选,偶然一个胆小懦弱情有可原,哪有三十多个人忽然一起胆小的? 虽然他不是正统的天驱出身,但在被谭岚训练的那段时间里也接触了不少天驱条例。 冬萤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倒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当面临的对手太强,超出他们所能应付的等级时,条例同样规定了他们不许白白送死。 在这座城市里,能让三十多个天驱望而却步的这么厉害的吸血鬼,数量应该是很少的吧。 张崇心砰砰直跳,某种怪异的猜测浮上心头,他不由问道:“你还记得那只吸血鬼长什么样子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冬萤失望的摇摇头,眼中的荧光黯淡下去。 “不相信你我就不会问了。” 冬萤又望了他一眼,眼中隐隐有恚怒闪过:“你不是说帮不了我吗?既然都帮不了了还问这些干什么?” “可怜我?想展示你的男子汉气概还是希望我靠在你肩膀哭?哈,太晚了吧,小、弟、弟。” 喂喂喂,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百变魔女啊你! 张崇目瞪口呆,眼见得冬萤转身就要走,赶忙拉住她,急急忙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和谭,嗯,我好歹在里世界混,你把他的特征告诉我,我可以让朋友们都帮你留意下啊。” 张崇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越说越顺:“我已经知道你不是在玩也不是在开玩笑了,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办法和你一起专心的寻找那只吸血鬼。” “不过我认识不少人,他们的消息来源很广,你把他的特征告诉我,我也会让我的朋友们帮我一起留意。” “这样总是比你自己一个人寻找来得要快得多了。反正对你并没有坏处不是吗?” 冬萤狐疑的盯着张崇好一会,许是被他最后一句打动了,她点了点头:“好。那只鬼外表看起来是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男人,长发披肩,只露出左眼,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战斗时浑身被黑雾包裹,眼睛会变成金色,背后还有两只像翅膀一样的东西,我听见有人叫他——申屠。” “这不可能!”张崇双眼圆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不可能?什么意思?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什么不可能!还是说——” 冬萤眉毛竖起,眼神慢慢变得凶狠起来,她厉声喝道:“你认识他?他在哪!快告诉我!” 看着冬萤一言不合就要开片的模样,张崇赶紧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要追杀的竟然是这么有名的吸血鬼。” “果然是有名的鬼吗?”冬萤微微皱眉,“看他们当时那样子,那家伙确实不像是普通吸血鬼。” 普通你大爷好吗!那可是号称无敌的当世最强吸血鬼好不好!而且怎么可能是申屠?不,不是不可能。 张崇脸色难看,他记得某次曾听阿水讲过,他们只是不滥杀,大多时候喝血浆解决,但不是不杀人。这也是谭岚对申屠他们不感冒的主要理由之一。 就更不用说冬萤她爹还是天驱,想想天驱署那一战战死的天驱就不知多少,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麻烦了,眼前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看着目光炯炯的冬萤,张崇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冬萤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他身前,两眼直盯着他,眼神凶狠,声音冰冷:“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张崇定了定神,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如果吸血鬼有什么名人排行榜的话,那么申屠必然是位列其上,冬萤只是没接触过里世界的人所以才会一无所知。 不,仔细想想,她老爹的那些天驱同僚们怕是因为清楚凶手是谁,所以才更不愿告诉冬萤吧。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冬萤是个具有超忆症的特殊天才,自己一个人一直在偷偷调查,反而变得更危险了。 这么一想,张崇的负罪感就减少了很多。他仔细的回想了下天驱署所记载的关于申屠的大致信息,斟酌着简单介绍了下。 重点当然是强调申屠的强,以及他那一票兄弟的强,希望认识到真实实力差距的冬萤能够被吓退。 但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复仇者的决心。 冬萤浑身颤抖,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十三年零五个月二十三天,我抓到你了混蛋!” 张崇心叫不好,这怎么起到反作用了呢。他忍不住浇冷水道:“抓什么啊?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那家伙可是在世界猎人组织通缉榜排名首位的最强吸血鬼。别说找他报仇了,你能找到他吗?” “各国天驱猎人甚至吸血鬼都找不到他的下落,你一个人怎么找?找到你老了都未必能找到他,更不用说抓住他了。” 听着张崇冷嘲热讽的话语,冬萤也不反驳,她只是笑,望着张崇的眼神和善极了。 只听她认真的道:“谢谢你张崇同学。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得到过的最重要的信息了。” 张崇挠了挠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这都是里世界众所周知的信息。” 冬萤摇摇头:“唔,但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愿意告诉我这些信息的人。” 张崇犹豫了下,虽然觉得有些交浅言深,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他们应该是想保护你吧。你现在知道了,你所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敌人强大不是放弃的理由。如果我爸爸当时放弃的话,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我也不会放弃。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只要找准弱点,连神也会被杀死。” 冬萤眼中精光连闪,自信满满。她慢慢走上前来,伸出双手,给了张崇一个拥抱。 柔软的女体和扑鼻的馨香让张崇失了神,忘了躲开,身体僵硬的任她动作。 未等他反应过来,冬萤却已退了开去。她微微笑着,眼角泪痣熠熠生辉,笑得纯洁无瑕,又妩媚动人。 “谢谢你。”冬萤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张崇一阵恍惚,差点忘了自己追过来的目的,只是耳旁又传来那陌生的轻喝,让他忽然清醒过来。 “等等。你在追查黑血帮?” 冬萤停下脚步,脸色沉了下去。 第10章 七月 “你也知道黑血帮?”回过头来的时候,冬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些许的疑惑、警惕,随即又变得释然,“哦对,你当然知道。” 张崇却绷紧了神经。本来是冲着冬萤追查黑血帮来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刚才竟然莫名其妙的差点就忘了这事。 如果不是那道神秘的声音提醒,他怕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让冬萤走了。 张崇狐疑的打量了冬萤几眼,心下嘀咕。 冬萤看起来不像是会使用魅惑技能的样子,而且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被魅惑影响控制的感觉。 但如果不是魅惑,刚才那种下意识的忽略感是怎么回事? 仿佛感受到张崇的疑惑,那道找不到来源的神秘声音又解释道。 “此女天生‘言咒’,有口舌混淆之能,纯以言语之力组合,便可引导人忽略其想隐藏之物事。” “再往上,唇枪舌剑借刀杀人轻而易举;再往上便是苏秦张仪,一言可兴邦,一言可灭国;” “其能最上,便是‘言灵’,言出法随,扭曲现实。” 虽然这么贴心解释是很好啦,但你到底是谁?张崇的暗中探查理所当然的再次无功而返。 不过听来声音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敌意的样子,加之冬萤在前,这也不是探查的好时候,张崇选择先按下疑惑,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身前。 却见冬萤神色恍然,喃喃低语:“这么说来我没有找错咯。黑血帮真的和吸血鬼有关,这次的线索竟然是真的。” 她脸色变幻不定,时而欣慰低笑,时而咬牙切齿,看着有些骇人。 张崇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模样,阻止的话语便有些说不出口。 不等他开口,冬萤却已经望了过来:“是不是里世界的人都像张崇同学这么厉害呢?”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只要通过文字组合,就很容易可以误导别人的思路甚至行为。” “当然,让人直接去自杀这种我是做不到的,但只是想让人忽略某事的话,却很简单。这么多年来,你是头一个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的呢。” 张崇眉头微蹙:“原来真的是你干的。” 听他这么一说,冬萤反倒是一愣:“你也知道这种能力?” 张崇心叫好险,幸好哥们刚听人普及过,于是表情淡淡的道:“听人说过。在里世界里,一般把这种能力称为‘言咒’。” 冬萤神情怔忪,苦笑道:“果然吗?我以为可以依仗的能力在你们这些人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玩具吗。” 张崇心说当然不是啊,要不是有人提醒,连我这种救世主级别的高高手都中招了。普通的秘警吸血鬼,怕是真没几个能豁免你的能力。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么说,不是更坚定她杀入里世界的决心了吗? 于是张崇脸色一肃,一本正经的正色道:“现在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危险了吗?” “你的能力连我都可以解开,而我只不过是里世界中新得不能再新的小角色而已。” “而你所追查的目标申屠,是盘踞于吸血鬼世界最顶尖阶层中的超超超级怪物,所以——” 不等他说完,冬萤便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头:“所以我就该老老实实放弃吗?” 张崇一噎,对着那双眼瞳,怎么也说不出“是”来。 他微微迟疑了下,慢慢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已经很清楚你的决心了。” “我只是希望,你在做出决定前,仔细思考清楚明白,你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世界。” 张崇顿了顿,想起在那场战争中轻易死去的人们,声音低落下来,他轻声道:“不要轻易的把命赌上去,那除了白白牺牲外没有任何意义。” 冬萤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忠告。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唔?当然不可以。”张崇咬了咬舌头,差点又被绕了过去,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在追查黑血帮?” 冬萤微微偏头,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这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 “但你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张崇决定单刀直入,他向前靠近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冬萤,“为什么?” 冬萤脸色忽白忽红,猛的一跺脚,狠狠的瞪了张崇一眼,自暴自弃的怒声道。 “好吧好吧,我会老老实实的把线索交给你的。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要不然我绝不会放弃的!” 张崇眨了眨眼,觉得冬萤好像搞错了什么,又忽然明白了她在紧张什么——看来不止他一个人阻止过她不成熟的举动。 不,不如说这样才正常。要不然的话,冬萤这种行动力爆表的天才不可能这么多年下来一点真实的边都没抓到。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冬萤接着说道:“你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我拒绝。”张崇毫不犹豫的道。 冬萤没问为什么,她只是双手抱胸,眼睛眯起来冷冷的盯着张崇。 张崇撑大眼睑,和她眼对着眼:“你应该知道,我知道这消息你是从哪知道的,我不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消息。” 冬萤声音一冷:“你也应该知道,你不可能永远阻止我。” 张崇耸了耸肩:“总好过我亲手带你进入险境。” 冬萤骂道:“虚伪!你根本不可能永远盯着我,我总会找到机会,我总会进入那个世界。” “你阻止我根本不是因为在乎我的安危,你只是不想背上带我进入里世界的骂名。这只是伪善而已!” “随你怎么说。”张崇觉得有些难堪,这世上最难以反驳的就是实话,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也是实话。 “亏我还以为你和那些胆小鬼不一样,结果也不过是一丘之貉。”冬萤点头恨恨的道。 “行,本小姐记住了。你听着,曾阿牛给的消息是,原黑血帮成员热虫固定在每周六晚上九点三十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你满意了?我!可!以!走!了!吗!张崇同学?” 周六,那不就是明天?张崇微微皱眉:“街角的咖啡店?哪一个街角的咖啡店?” 冬萤鄙视的道:“不是哪一个街角,那间店的名字就叫做‘街角的咖啡店’。” “信息就这么多,至于其他的,就请里世界的‘张崇大人’自己去调查了哼!”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张崇又一次将少女拦了下来,“你明天最好不要出现。” 冬萤一脸铁青,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就算是秘警也不能无缘无故的限制我的自由,何况是你!收起你无聊的同情心,我不是你的galgame女主角!” 然而张崇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萤一双眉毛高高挑起都要突破天际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崇复述了一遍冬萤给的信息,认真的道:“这信息很奇怪,看起来很像是个故意钓鱼的陷阱。 我不知道布置陷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对付谁,但轻易的卷进去肯定不是什么好选择。” 冬萤冷哼道:“你放心,我向来会带够‘炮灰’。” 炮灰?张崇眼睛慢慢眯起来,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你在威胁我?” “我怎么敢威胁你呢!你可是里世界行走的大人物啊!只有你这种大人物威胁我们的份,我们这种平头小民哪敢威胁您啊!不怕被随手灭口了吗。” 冬萤撩了下发,语带讥诮。 “但是周末嘛。女高中生去咖啡店喝杯太妃糖馥芮白体验小资情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要是万一遇上了什么超自然的事件,那不是更lucky了吗?” “……” “啊,对了,应该再带个男生的,这样万一发生什么多少也可以抵挡一下。嗯,某个荷尔蒙上头、只懂得色眯眯的看着我的蠢货,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哦。” 她故意拿出手机,点出通讯录翻翻翻,露出林胜志的名字,她斜蔑着张崇。 “呐,善良的张崇大人,你觉得我给他打个电话,说明天约他喝咖啡。这种单纯好懂的青春期小男孩,会不会提早几个小时就去守在那间咖啡店了呢?” “够了!别把无关的人扯进来!” “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的表情啊,张崇大人。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冬萤拍了拍高耸的胸口,装出被吓坏了的样子,眼中却露出挑衅,语气越发轻佻起来。 “可是你不能动手吧。你们不能动手吧,针对我这种普通人。要不然秘警就要找上门来了哦。但是你不动手的话,我们就要开开心心的聚会去了呢!” “我,说,够了!”张崇一把攥住冬萤衣领将她拉向自己,腰间却猛的一凉,少女的叹息幽幽响起。 “愤怒使人冲动,自大使人盲目。张崇同学,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已经死了。” 张崇低头一看,一柄小巧的匕首正重新落入冬萤袖子。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他很想说就你那破匕首能拿我怎样?但旋即悚然,若持刀者是纱罗一级的强者呢? 张崇下意识的反省起来。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但那一战之后,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某种自大的心理。 如果不是冬萤,以他这种状态撞上敌人,别说纱罗,怕是十刃甚至精锐吸血鬼都能让他吃个大亏。 冬萤撩起发,脸色恬淡,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危险无处不在,里世界也并非与世隔绝,我的‘言咒’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效。” “所以你看,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我和你们的距离,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远。” “也许我的正面战斗能力确实不如你们,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 她顿了顿,歉意的笑道:“很抱歉,让你听到了不好的假设,不过我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已。” 但它也可以不仅仅只是个假设。张崇明白冬萤的意思,不,他本来就明白,只是低估了她的疯狂和决意。 张崇脸色忽白忽青,他沉默半晌,终于点头:“好吧,你说服我了。” 冬萤收起笑,脸色郑重,表情严肃。既不恶魔,也不病娇,更不疯狂,仿佛那只是伪装的面具全部卸除。 “那么,契约成立。”她说,“从此我的剑与你同在,你的命运与我共存。” “这种时候就别cos吾王好吧!”张崇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完全不搭啊喂!” 冬萤歪了歪小脑袋:“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她眨了眨眼,一脸可爱的问道:“张崇同学,讨厌这样吗?” “呃……”卧槽!这可爱犯规了啊!而且你这表情变得也太快了啊! 张崇脸上一热,偏过头去。 第11章 六度分离 关于冬萤的契约是什么意思,张崇大概可以猜到一些。虽然没有达成预计的效果,但起码不是最差的选项。 后面的事情暂且不说,至少暂时这麻烦算是告一段落。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却依然挂在那里。 和冬萤分开后,张崇特地绕了个圈,尽找些开阔不宜躲藏的地方走,却始终没有发现那道神秘声音的主人。 也不清楚是对方已经离开了,还是藏身手段超出想象无法察觉。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张崇心头阴霾更深。谭岚的离去,黑血帮的失踪,疑似陷阱的热虫,敌友不明的神秘人…… 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城市里发生。 回到家,张崇打开电脑再次登录c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联系上项燕赵他们,想要摆脱这种断线风筝似的孤独感。 结果却让人失望。别说信号了,连一个相似的给他幻想的空间都没有。 反倒是许久不见的qq弹出了邮件的提醒,地址是那种广告邮件似的乱七八糟。 张崇听说过,这一般是由于通过第三方软件群发广告邮件或者骗子邮件导致的。 再一细看,内容也是粗糙得很,大致就是“有一份快递即将到达,请注意签收”,但既没有订单号,也没有包裹信息,不如说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年头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张崇也只能忍住吐槽的欲望,干脆利落的删掉了广告邮件。 不死心的再次登录c站,再次确认没有任何消息联络暗号后,张崇终于认命的准备关机睡觉。 却忽然发现,右下角一只哈士奇的头像正在跳动。在张崇的所有qq好友里,只有林胜志那个二货才会用这么二的头像。 张崇打开一看,林胜志的信息写着:“明天约会取消了...炒鸡桑心(;′⌒`)。要请我去欢乐谷玩两把安慰下我吗?” 再后面还有一段隔了大概半小时后的追加信息:“你也不理我(愤怒)!都不理我以为我就没人陪了吗!” 张崇看了一眼自己的qq——上面显示的是隐身状态。 于是他什么信息也没回,默默的点掉窗口,顺便关了机,直接上床睡觉。 一想到明天还得和小魔女出去,张崇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应该多储备些体力。 墨菲定律说,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那它就一定会发生。 事实证明,张崇的不祥预感来得要比他想的还要更快。 翌日。 张崇被一阵寒流惊醒。睁开眼,便看见不该存在于他房间的女孩正打开窗户。 见他醒来,冬萤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脸鄙夷的道:“防御设置0分,警惕性0分,反应性0分。” “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已经没了半条命,完全不合格啊。你这家伙到底行不行?” “我警惕性不高真是对不起了——个p啊!你这家伙怎么会在我家啊!冬萤!”张崇下意识的怼了回去,旋即才反应过来。 冬萤撇了撇嘴:“竟然用‘你这家伙’来形容正当妙龄的女高中生,活该你这家伙长这么大还是单身狗。白瞎了王佳艳那样的好女孩,浪费资源。” “要你管啊!而且这和王佳艳那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啊!啧,不对,差点又被你绕过去了!” 张崇指着她大喊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这一指,被子就滑了下去,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 冬萤肆无忌惮的上下扫了眼:“胸肌不错,穿着衣服时倒是没看出来。” 卧槽!你特么是哪里来的女流氓吗? 张崇赶紧一拉被子将自己包住,气急败坏的道:“别把‘言咒’用我身上,赶紧的回答我的问题!” 冬萤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进来你家很困难吗?” 张崇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口不择言的道:“你找王佳艳拿的钥匙?” 冬萤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发出“哦”的长音:“原来她有你家的钥匙?” 张崇脸一黑:“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说我报警了啊!” “你认真的吗?” 张崇一脸懵逼:“什么鬼?” 冬萤讥笑道:“哈,难道里世界的大人物们,每一次交手还要事先打个确认下彼此有没有时间,然后再约个时间地点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啦! 张崇大概猜到冬萤想说什么了。果然,只听冬萤接着道:“你家就是你的大本营。” “一个这么重要的地方,你这家伙竟然什么防御措施都没做,大咧咧的睡得像头猪一样。” “难以置信!如果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敌人,你打算靠什么抵挡呢?就凭那扇用了我不到十秒就打开的防盗门吗?” (那是因为根本没人来袭击我啊!)张崇沉思着是不是要解开里世界这个误会,但想了想,总觉得那样会产生更多的麻烦。 他深吸了口气:“其实就算是里世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处在战斗之中的。嗯,特别是我这种处于底层的小杂鱼。根本不会有人来袭击我的。” “你当我瞎吗?”冬萤侧身指着窗户,“和容易被人从四方袭击的大屋大大不同,你这栋公寓建在整个小区最难以被攻击的地方。” “三面都是楼,只有正面一条进攻路线,可以完全处在你的全部监视下。连房子位置的选择都如此讲究。” “你难道要告诉我,最重要的家里,你反倒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吗?” (不不不,这本来就不是我选的啊!)张崇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知道他住的这栋楼有这么多讲究。 而且说起来这小区其实是有个小后门的,只是要绕一大圈,所以基本不用而已,但不代表不存在啊。 要不要说明下呢?张崇偷偷瞄了眼热情高涨的冬萤,觉得还是不要打断她的“妄想”比较好。 他已经发现了,比中二病更可怕的是,了解部分世界真相的中二病,那脑补起来才真的叫没完没了。 “我懂了。”冬萤忽然打了个响指,露出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她的视线变得锋利起来。 “你这家伙,是仗着自己的实力吧。肯定是了,像你这种年纪轻轻就拥有特别能力的自大狂,肯定是觉得你自己就是最大的防御措施,所以不需要再额外布置了是吗?” (并不是!)张崇偷偷的从被子下伸出脚,悄悄的勾起衣裤。 “哼!像你这样的家伙在电视剧里绝对活不过三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的家伙竟然——可恶啊!” 冬萤不屑的扁了扁嘴,低声嘀咕着愤愤不平,显然昨天张崇的强势压制带来的不爽后遗症还未消退。 躲在被子下穿好了衣服,张崇终于有了点底气。 他瞥了眼床头闹钟,没好气的道:“不是说晚上吗?你怎么大清早就来了?还是这样的方式闯进来。” 冬萤抱胸冷笑:“天真。” (我@#!#!*%!)张崇赶紧深呼吸,生怕忍不住拔刀砍死她:“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不等张崇反驳,冬萤已经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你清楚我的性格吗?我清楚你的能力吗?” “我们这是第一次配合,不事先商量准备,晚上的行动能有几分成功的可能?如果放跑了热虫,我们去哪里找到第二个线索?” 冬萤说着说着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还是说你昨晚只是敷衍我,今天准备抛下我一个人行动!” 深呼吸深呼吸。张崇深深的吐了口气,他当然不能承认确实有这想法。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就不能先和我联系下吗?你竟然查得到我家的地址,想必座机号码也可以查到吧。再不然,q上说也可以啊。” “对不起,我只有微信。” “……没手机还真是对不起了呐!” 冬萤面无表情的接着道:“而且就算有,我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你。所有能留下记录的通讯方式都不可靠。” “电话会被监听,网络会被监控,信息在传送给你的时候,敌人也可能因此察觉。” “军用加密级的通讯工具我还弄不出来,目前来说,亲自上门是安全系数最高的方法。虽然我不是里世界的人,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你难道是叫兰博·冬萤吗?!! 张崇捂住了额头。一开始他可没看出来,冬萤竟然会是这么个性格,这根本是被害妄想强迫症晚期了吧! 冬萤挑了挑眉:“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张崇有气无力的回答:“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那么开始吧。交换情报。” “好好好,交换就交换,你高兴就好。”张崇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下床,一边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一边随口答道。 “不过你还想交换什么情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黑血帮,吸血鬼什么的,要不然怎么会找上热虫那家伙。” 冬萤追了上来,站在门边:“这么说,你知道热虫,不,你认识热虫?” 张崇噎了下,差点把刷牙水咽了下去。 他咳嗽两声,心知不小心说漏了嘴。正想随口胡扯,却见到冬萤锐利的眼神已经射了过来。 张崇放下牙刷,回望着冬萤:“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熟悉,说不上认识不认识。” “嗯,毕竟冬窗就这么大,圈子就更小,七拐八弯的总能扯上关系。那个什么六道理论不是说了吗?” “世界上的任何两个人之间,最多只需要六个人就能扯上关系。” “是五个人。” 张崇回头望了冬萤一眼:“什么?” “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这是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提出的一个理论,但其实最早在1929年,匈牙利作家考林西就在他的小说《枷锁》中,提到过这种理论了。” 冬萤嘴角微微勾起:“还有,理论的名字不叫‘六道’,而是‘六度分离’。” 张崇眨了眨眼。差点忘记了,这还是只“过目不忘”的真学霸。 “另外,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并不是因为黑血帮才找上热虫。”冬萤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恰恰相反,是因为热虫我才知道黑血帮。” ilwxs.com 张崇不由懵了下:撇开黑血帮的外围身份不说,热虫还有什么能和吸血鬼扯上关系的呢? 这么说来,冬萤原本并不知道黑血帮和吸血鬼有关系,反倒是因为他的误会所以才被她发现了吗? 还是说,这也是她的言咒能力范围之内?喂喂喂,这也太恐怖了吧。 张崇下意识的看向冬萤。 冬萤幽幽叹道:“还是说,这也是你的考验之一呢?” 张崇:excuse me??? 冬萤却已自顾自接下去道:“好吧,虽然我很难想象,身为里世界一员的你,竟然会不知道最近这么有名的传闻。” “就当作真的是这样好了,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我会先说出关于热虫的情报。” “唔,我相信关于黑血帮和吸血鬼之间的事情,之后张崇同学想必也不会吝于分享。” 张崇干笑两声:“当然、当然。” 冬萤看了他两眼,小声嘀咕了两句“装得和真的一样”,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之前新闻报道的猎奇连环杀人案你总知道吧。” 张崇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之前”应该是多“之前”。 不过说到“猎奇”又“连环”,大概是璃香那会,要不然就是后来秦无敌攻过来的那次? 他试探的道:“你说的这个都好几个月了啊,而且按国内的习惯,案子还没破之前也不会报道这个什么吧。” 冬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分析的啊。最开始的案子是在几个月前,但现在还没有结束啊。” “新闻是没有直接说猎奇连环杀手没错,但是不管是电视还是学校街道办居委会,可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宣传‘早点回家’‘晚上不要到处乱走’。” “想也知道有问题了。何况网上那么多消息,你以为真就能完全封锁哦?” “咳咳,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网上的东西,真假难辨,拿这个当证据你未免太……” 张崇话语忽顿——等等,还没有结束是什么意思?不管是璃香那次还是申屠那次,都早就结束了啊。 却听冬萤继续道:“我说的当然不是度娘上的消息。别小看我啊,这几年我也不是白混的。” “你们里世界的内部网站我虽然还没找到,但是一些消息灵通的暗网论坛还是难不倒我的。” “根据流出的那些现场照片和案件记录,综合各种线索资料,我判断,行凶的不是人类,和……那次一样,凶手是吸血鬼。” 里世界的内部网站是什么鬼?消息灵通的暗网论坛又是什么鬼? 张崇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据我所知,这几次事件受害者的死状不同,很可能不是同一人行凶,你把他们都联系在一起是不是比较不妥?” 冬萤眼神亮了一下,她轻声道:“你果然知道。” ???张崇霍地反应过来,这小魔女是故意的! 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里世界身份,或者说,她在测试他的知情度。 “没错,我的看法和张崇同学你一样。我将这几个月的案件传闻消息汇总了下,大致可化为三个时间段。” “前两个阶段的案子或以告结,而最近这几起凶案则是第三阶段,很显然是同一个家伙下的手。” 冬萤掏出一台国产智能手机,看型号似乎是很古老的机型。 她打开照片app,滑动开来,几张不同场景的受害者照片就落入了张崇眼底。 ——那是仿佛大型猛兽进食后的血腥现场。 张崇随便瞄了几眼便转了开去,他努力控制着脸部肌肉不动,维持着里世界人士的尊严:“所以呢?这和热虫有什么关系?” 冬萤的眼神亮了一下:“我找到的线索显示,他是某次事件的直接目击者。” “哦,是吗?”张崇不冷不热的道。 冬萤靠近一步,直视着他的双眼:“张崇,我知道你们‘猎人’的风格。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狩猎的阻碍,也不要求战利品的分配。” “只有一点,如果有关于任何‘那只怪物’的线索,我只要这个,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陌生却又熟悉的奇特香味直冲鼻端,张崇脑袋霍地一轰,眼前忽然出现幻影,惨烈的厮杀画面迎面扑来。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用力甩了甩头:“好、好的。” “谢谢。”冬萤退了开去。 张崇感觉身体又恢复了知觉,他紧紧的盯着冬萤,在方才那瞬间,他好像看见了某个陌生的女人在热血战斗。 那道身影明明从未见过,却让他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他按着胸膛,紧紧的盯着冬萤。半晌,张崇开口道:“诚如你所说,这次事件的确很可能是吸血鬼所为。” “但世界那么大,这么干的吸血鬼多了去了,这次案件的凶手刚好就是你仇人的概率,和买彩票中500万没什么区别。” “你很可能是做的无用功,就算这样,你还是坚持吗?” “概率再低那也要买了才有机会。如果连买都不买的话,那概率就是0了。”冬萤平静的回望着他。 “至于无用功——信任和默契都需要时间来培养,如果能得到你的信任,对我来说,就不是无用功。” 张崇终于明白了。 从发现他是里世界人的时候开始,冬萤的目的便变了。 她很清楚这次案件直接发现申屠线索的概率是很低的。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也许不过又是重复这几年的又一次无用功而已。 但从他出现的时候开始,冬萤所做的一切,便是想绑上他这辆马车,通过他,拉近和里世界的距离。 看着泰然自若的在他家中活动的女孩,张崇忍不住浑身一寒。冬萤盯上的哪里是热虫啊,分明是他啊! 这可真是……不妙啊。 ———————— 当然,撇开冬萤在复仇方面的执着外,和冬萤同行本身倒不是件坏事。 其他的不说,至少少年情侣看起来明显比行踪可疑的独身少年要来得自然得多,特别是在“街角的咖啡店”这种地方。 正如冬萤所说,周末的晚上,这种充满小资情调的咖啡屋里坐满了青春靓丽的少女。 当然不只是女高中生,事实上社会人更多一些,但依然是以女性为主,大部分男性都是以陪伴者的身份出现的。 导致这个结果出现的,除了咖啡店的装修风格之外,大概便是因为几乎所有的服务员都是塞巴斯蒂安风格的大帅哥的原因吧,不,应该说这才是主因。 张崇原本以为,热虫出没的地方应该是那种偏僻阴森的地下风格,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充满少女心的地方。 还好有冬萤陪着,要真是他一个人在这地方蹲守,怕是马上就要引起注意。 不止如此,在冬萤的巧手装扮下,两人的外表年龄都往上抬了一点,虽然还不到判若两人的程度,但也是那种乍一看认不出本尊的级别了。 张崇不得不承认,冬萤的加入,确实让行动变得更“专业”了一点。 张崇又抬眼望了下墙壁,老式挂钟显示才8点30,距离曾阿牛给出的9点30分还有一小时的时间。 提前到场是冬萤的建议,甚至在那之前两人还煞有介事的在附近的公园,步行街活动了一番。 从行动上来说实际上就是纯粹的闲逛,不过正如冬萤所说,这是复合逻辑的伪装行动的一部分。 仔细一想确实挺有道理的,毕竟现在身处祖国。 说得难听点,这可是他的老巢,可没法像之前在东瀛一样肆无忌惮,闹大了大不了回国。 想到这,张崇再次看向冬萤。 棕红挑染的大波浪假发垂至腰际,黑色的露肩装看上去就很成熟,超短裙下长腿白得令人不敢多看,全身上下戴满了看似很贵的小饰品。 就算张崇对时尚一无所知,也知道这相当时髦,只是和女高中生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当然,就伪装来说却是巨大的成功。 冬萤双膝并拢,坐姿端正,双手捧着咖啡杯放在膝上,姿态优雅,看上去就像是大家族教育出来的大小姐,正在午后的庭院里品着红茶。 见到张崇望过来,冬萤低声道:“你是不是想说,热虫的行为很可疑?” “呃,嗯,是。”张崇点了点头,“固定地点、固定时间,提供线索,又不是rpg游戏里的npc,怎么看都像是,呃,怎么说呢?” 冬萤自然而然的接道:“像是在钓鱼?” 一语中的。张崇击掌道:“就是这样。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的这种感觉。”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但感觉也很奇怪,如果说是秘密接头之类的话,热虫表现得也太张扬了点。” 连冬萤这种外行人随便拷问个小流氓——好吧,稍微有点身份但级别也高不到哪里去的喽啰头——就能得到的消息,这和公开的消息几乎也没什么区别了,顶多就是个筛选。 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冬萤说道:“有点像是在筛选见面的人选,是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张崇意外了下,没想到冬萤和他想得一样。这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意外的不错。 冬萤放下咖啡杯,收回环视的视线:“你觉得这是个陷阱?” 张崇蹙了蹙眉,昨天晚上为了阻止冬萤他确实有这么种说法,但其实内心并不是这么觉得。 现在既然是组队,他就没有隐瞒的想法。 张崇摇了摇头:“不,陷阱的话大概不会这么粗糙。比起陷阱,我觉得更像是在挑选来访者的资格。” “为了什么?” “释放情报,传递消息。” “他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了。” 张崇顿了顿:“也可能,他在等人。” 冬萤眼神一收,锐利起来:“有趣的想法。那么,等的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也许一会就知道了。”这话却不尽然。 联想起热虫与黑血帮的关系,张崇在心里对自己说:热虫很可能是为了失踪的申屠他们在传递信息。 只是不知道,接收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第13章 都市异闻 张崇正埋头思考的时候,眼前阴影忽地变大,微微抬头。 冬萤的鼻尖几乎紧贴着他,声息可闻,幽香扑鼻,如兰似麝。 咦???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就想往后仰,却被冬萤慌的低喝叫停:“别动。是王佳艳他们。” 张崇浑身一震,视线的余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门口。 三道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赫然正是王佳艳、林胜志和丁凤。 张崇胸口怒意勃起,他怒瞪冬萤,压着嗓子喝道:“你耍我?” “我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冬萤急急的解释道,声音中竟也有些许慌乱。 她委屈的道:“我明明已经和林胜志说取消了。而且、而且我本来就没叫王佳艳。” 张崇深吸口气,冷静下来。 冬萤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上他的船,绝对没有理由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来得罪他,关键是毫无必要。 此外,昨天的信息浮上心头,张崇记得,林胜志确实在qq上有和他抱怨约会取消了的留言,冬萤没有说谎。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种可能,纯属巧合,但这种概率很低。正如之前所说,这是间偏向女生向的咖啡馆,带男伴的是少数。 再退一步,就算王佳艳要带也轮不到林胜志吧!总不会申屠就消失这么段时间她就见异思迁了? 不不不,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但如果不是巧合,他们是抱着某种特殊目的来的话,那么有很大概率和自己的目标是一样的——热虫! 张崇瞥了冬萤一眼,微微颔首,看得出冬萤也跟着松了口气,显然她现在很在乎他的想法。 在外人看来,此刻两人的脸颊几乎是紧贴着,就像是对热恋的情人在亲热一样。 王佳艳几人的目光几乎是一扫而过。 他们分成两部分,王佳艳和林胜志在角落一隅坐了下来,丁凤一个人在看得见他们俩位置的另一个方向坐了下来。 三人无声的对视几眼,还比划着莫名其妙的手势,侦探大片似的。 很好,看来第一种可能可以完全避免了。 张崇微垂着头,避开冬萤的视线,脑海中念头飞转。 如果王佳艳也是来找热虫的,那她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是和冬萤一样找到了某个信息阙口通过了热虫留下的“筛选”,又或者是申屠、黑血帮这一线给她留下的后手? 最糟糕的情况是,导致申屠不得不消失的“敌人”发现了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试图通过原黑血帮成员热虫将她捕获,进而威胁对付申屠! 不不不,冷静,冷静下来。不会的,应该不是这样。 如果是黑血帮这一线的信息,王佳艳不会带上那两个局外人,相反她肯定会告诉自己。 所以应该是她通过了不知道什么渠道,知道了热虫属于黑血帮的情报,想要探知更多的情报,这个可能性最大。 幸好幸好,应该不是最差的情况。不过—— 张崇偷偷看了眼冬萤,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更大的麻烦。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在冬萤那同样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万一不小心被冬萤得知了该消息,他完全无法猜测,身负血海深仇的冬萤会做出什么选择来,但可以想见的是,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发展。 不行,得赶紧重新纳入控制。张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不是你的话,难道是巧合。” “不,他们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巧合。林胜志原本已经和我约好了,现在却和王佳艳一起出现在这里。 “证明他们不是提前计划的男女约会。而是在我和他说取消了之后,被王佳艳叫来的苦力。” 冬萤盯着张崇,语气莫名:“另外,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王佳艳也非常热衷各种神秘事件,一直在做各种调查,在这上面的热情远超普通人。” “如果说她通过其他什么渠道发现热虫的情报,而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张崇下意识的反驳:“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也叫上你才对啊。你们不是一起创办‘探灵团’的伙伴吗?” 冬萤迟疑了下:“事实上她之前有问过我今天有没有时间,被我拒绝了。但我不知道她要来的竟然也是这里。” 张崇揉了揉额角,他大概明白了,这估计是王佳艳整出来的探灵团活动没跑了。 至于为什么没叫他,原因估计就是上次被他狠批了一顿怕他反对吧。 他迟疑了下,试探道:“既然他们也来了,我们也过去?” 冬萤下意识的阻止道:“最好不要。他们已经来了,而且很有可能也是冲着热虫来的,但目的未必和我们一致。” “这时候急着聚在一起反倒不好。原本我也想着,一会由我先上去试探一番,你坐镇一旁。既然王佳艳他们来了,这个任务倒是可以交给他们。” 不等她说完,张崇怀疑的目光便已经投了过来——你这是要继续拿他们当炮灰? 知道自己前科的冬萤顿了下,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当然,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当然可以立刻出手阻止。” “这么小的空间,以你的速度,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也可以及时阻止吧?你看,就算佳艳他们,不也分成了两边坐着么。” 脸色缓和了点,张崇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被冬萤这么一提醒,他不由想到的另一个问题——热虫见过他。 一旦见着他,张崇也无法确定,热虫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冬萤的建议,无疑是当前最合理的选择。 “但是,这不是将王佳艳他们这些无辜者置入险地的理由。”迎着冬萤意外的眼神,张崇慢慢站起身来,“我去将他们带走,你留下来。” 冬萤脸色却突然一变,她用力的抓着少年衣袖,红着眼,像是恳求恋人不要离去的慌乱少女,语气却异常严肃:“来不及了。他来了。” 张崇僵着脸重新坐下。他朝挂钟瞥了一眼,21点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足足半小时。 但他也没有怀疑,冬萤没有必要说这种立刻就能辨明真伪的谎言。 张崇低头,冬萤在桌下伸出手,掌心处躺着面小镜子,镜子正倒映着门,站着的人赫然便是前黑血帮外围小弟,热虫。 比起曾经见过的标准小混混模样,现在的热虫无疑人模狗样得多。 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发型发色,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上下收拾得清爽,就是戴着的大墨镜看起来有些出戏,但那无疑就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热虫。 热虫低头看了下手机,嗒嗒嗒的打着字,不一会抬起头来环视店内一圈,随即便毫不犹豫的迈步朝着王佳艳那桌走去。 “你就是‘迷途的小猫’?”热虫向着王佳艳提问。 王佳艳眨巴眨巴眼睛,手指朝身旁的林胜志一笔:“他是。我是他的朋友,陪他一起来的。” 林胜志咳了声,学着大人的样子比划了个手势:“请坐,‘童叟无欺’。” 热虫看了王佳艳一眼,目光转回林胜志身上来回扫视了遍,嘿嘿笑了笑,在两人对面坐下。 一旁的张崇忍不住低低呻吟,这可真是最糟糕的发展。 同时心里不由泛起疑惑,王佳艳铁定是没有冬萤那种行动力的,那么她是找到的“热虫”? 和冬萤的想法不同,张崇很清楚,王佳艳对里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而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根本不可能做出冬萤那样的行动。 但反过来,这样子的情况下王佳艳都能找得到的热虫,真的是他们原本想的那样吗?隐约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边厢热虫和林胜志先是进行了一段过于中二、实在懒得用文字再描述一遍的尬聊,然后终于进入“正题”。 “不错。我手里有你们想知道的消息,关于那件‘异闻’的部分。” 热虫双手交叉握拳遮住脸的下半部,摆出一个经典的碇司令姿势,声音透过拳的缝隙变得愈发低沉严肃。 林胜志还没说话,王佳艳在旁不满的抗议道:“‘部分’是什么意思?说好的异闻真相呢。” “呵呵。真相?你想多了吧小朋友。”热虫微微抬头,大墨镜下似乎有讥嘲一闪即过。 “区区只不过是一介混迹底层的小小‘情报商’,靠点不犯忌的消息糊口饭吃。‘真相’正常随时可能要人命的东西,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王佳艳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嘀咕道:“切。灵异论坛上就能找到的情报商。” 热虫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当作没听到,他直视着林胜志:“‘童叟无欺’是在下的名号,也是在下交易的准则,所以哪怕有些事实听起来不好听,在下也会有言在先。” “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咱们好聚好散,交易不成人情在。但若交易开始,有人以此胡搅蛮缠想要反悔的话,别怪在下没有事先警告,一切后果自负。” “‘那些人’在处理手尾时,可不管对方是老人还是小孩,同样是一视同仁的。” 这番话指桑骂槐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王佳艳被噎了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被紧盯着的林胜志在桌下偷偷的碰了下她,见她毫无反应,只好按原计划行动。 林胜志咳嗽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鼓的红包,放在桌上推向热虫:“请您放心,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热虫依然盯着林胜志,单手接过红包。 大拇指微调,确认厚薄手感后,将红包拉回己方,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桌上已经不见了红包的踪迹。 热虫先抬头看了下时钟,9点15分,还有15分钟。 “交易成立。”他说。 第14章 逃跑 听到这里,其实张崇已经大概猜到了热虫在搞什么鬼。 连续几场大战下来,申屠他们显然顾不上这个原本只是底下小弟弄出来好玩的外围帮派。 黑血帮实质解散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热虫开始干起了“情报商”的活,不,应该说是伪装“情报商”的活。 张崇听着热虫正天花乱坠的满嘴胡扯,嘴角忍不住抽抽。 热虫将近期发生的凶案、原本就有的都市传闻,以及僵尸狼人吸血鬼之类的鬼怪志异合在一起,造成一锅大杂烩。 最神奇的是,明明没几句谎言,只是将不同事件时间地点微调乱扯后,听起来竟然真的好像彼此关联甚深。 也没有一句提到具体的吸血鬼狼人这类非人类,只是通过侧面的描述,却让人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 而且他出身黑血帮,三教九流都知道一点,某些细节描述起来更是活灵活现,落在张崇这种人眼里自然破绽百战,但拿来糊弄普通人还是很虎的。 林胜志显然是已经完全信了,脸色忽青忽白,鼻孔放大,呼吸急促,看起来已经被“真实的里世界”给撩得飞起,又吓得不轻。 王佳艳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眉飞色舞的怎么看怎么怪异。 别说他们俩了,就算是一直在调查吸血鬼的冬萤也听得全神贯注,投过来的目光半信半疑。 假的。张崇比划了个口型,越听越蛋疼。你说你这么有才干嘛不去写小说呢? 再一想,这年头写小说竞争激烈出头不易,还要面临盗版满天飞订阅低的问题,反倒是这么简单讲个十几分钟,就有几百块钱到手,明显要来得容易得多。 张崇对热虫已经失去了兴趣,听到一半便开起了小差,想起隐约有过的期待,他就忍不住一阵气沮。 想想也是,就算申屠他们想传递什么消息,也不大可能是通过热虫来做。他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不,不是他天真。张崇仔细一想,他其实是被冬萤寻找热虫的方式给误导了,以为热虫躲藏起来,又是在这种时候,难免给人一种“他知道什么”的印象。 但从今天王佳艳他们的表现来看,热虫其实并没有什么太隐蔽的意思,他故作悬疑的方式显然是在人为制造紧张气氛,以提高他故事的可信度来更好的骗钱。 而从王佳艳他们口中的只言片语来看,热虫这家伙显然针对的对象是“对灵异事件有兴趣又容易骗的人”。 大概就是像是以前外星热的时候经常见到的自称“见到外星人”、“被外星人绑架”之类制造热度的骗子吧。 咦?张崇听着热虫的描绘,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下意识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咖啡杯零乱哐啷乱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引来四周目光。 冬萤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立刻反应过来。 她伸出双手紧握着张崇的手,微微低头,发丝垂下盖住她的侧颜,压抑着的呜咽便传了出来:“不要走。是我的错。” 好一副闹别扭的小情侣模样! 张崇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又心虚自己的演技,不敢多做,干脆轻哼一声,趁机将脸转向了里侧,避开了王佳艳众人跟着转过来的目光。 做完这动作张崇才察觉,这似乎是模仿了动漫里常见的傲娇系女角色的反应,难道说他潜意识里是个傲娇? 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类的好奇心的典型特征之一,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到两人“陷入沉默”的表现,知道一时半会估计不会有什么剧情,于是目光很快就散了开去。 半晌,感觉手心传来冬萤的轻捏,张崇偷偷转回头来,他低声道:“刚才他说的上周那起凶案,是不是你早上给我看过的照片中的一起。” 冬萤微微一怔:“是的。” “照片再给我看一下。” 半晌后,张崇脸色凝重,他追问冬萤:“这照片是哪里来的?真的都是你通过网上渠道找到的警方卷宗?你确定这是普通警方能有的卷宗?” 贝齿轻咬下唇,冬萤道:“不全是,有一些是在爸爸以前的同事那看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废话。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这特么死的是个吸血鬼啊!现场那是战斗残留的痕迹啊,难怪早上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 还有那进食一般的现场,凶手不是普通的吸血鬼,凶手是嗜血者! 就是不知道是那些追寻力量自主觉醒的疯子,还是被“贤者之石”制造的怪物。 但不论是哪一种,张崇立刻提高了原本不是太在意的警戒程度。 他可是没忘记,那个导致项燕赵变成半人半鬼,甚至暗中图谋道门的幕后黑手,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制造嗜血者。 听着张崇的喃喃自语,冬萤忍不住问道:“嗜血者又是什么?” 张崇解释道:“比普通吸血鬼更凶残的吸血鬼,不仅猎杀人类,也猎杀吸血鬼,吞噬同类获得更强力量的疯子。比一般的吸血鬼更强大、更疯狂,也更危险。” 张崇顿了顿,无奈的发现,冬萤的眼睛却更亮了。 张崇无奈的叹了口气,冬萤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下,一条微信的消息提示在主屏上跳了出来。 “哈哈哈,你不来亏大了,我找到真正的线索啦,明天我们去探险吧!”来自“迷途的小猫”。 冬萤冲着张崇微微点头示意,正是王佳艳。 张崇又叹了口气,他重新拿起镜子。 倒影中王佳艳正拿着手机打字,林胜志一脸兴奋的对着丁凤不知说些什么。 张崇眉头一紧:“热虫人呢?” 冬萤回答他:“我看他刚往里面走了。放心,这里我来过,里面是卫生间,没有其他的出口。” 冬萤的回答让张崇稍微安心了下,但异样的感觉却仍然浮现心头。 张崇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挂钟,时钟刚走过9点30。 他还是站起身,对冬萤轻声道:“我去看看。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到我家等我。” 张崇转身快步走向店后,路的尽头右拐便是男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不小,大概有8平左右,一排立式便器,另一侧有两个隔间,此刻门却都是开着的。 正如张崇所想的那样,整个卫生间空无一人。只有视线尽头的墙壁上,一面翻转窗大开着。 张崇凑近一看,外面正对的一面是一条冷僻的小巷,巷子左侧尽头热虫的身影正堪堪消失。 张崇一个矮身跟着蹿出窗户,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一路远远的缀在热虫身后,以他如今的身手,跟踪一个普通人那真是轻而易举。 热虫抱有着普通人以上的警惕,并且模仿电影上的方法四处绕了几圈,但对张崇来说毫无意义。 一路上张崇还小心翼翼的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潜藏的阴谋,但却全部做了无用功。 一直到见到热虫进入某个古旧的居民小区,张崇越发觉得眼熟起来。再仔细一想,这就是当初大牛带他找到热虫的窝吗? 张崇皱了皱眉,热虫这么“坦然”的表现,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原本的猜测估计要落空,但事已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他找到记忆中的房门敲了敲。 “谁?”热虫还是很警惕的。 然而在张崇面前并没有什么卵用,在确定热虫就在门后的瞬间,他便轰出了拳。 破旧的门锁duang的一下砸开,门后传来跌倒的震响。 张崇随手推门而入,环视房内一圈,和上次见到的狗窝比起来稍微整洁了一点。 房内只有热虫一人,他正挣扎着爬起,手里弹出小刀,一边退一边乱舞。 “行了行了,别乱砍了。”张崇随手夺刀,反手带上门,“是我。” 热虫惊慌后退,直到撞上墙壁,颤声道:“你、你是谁?” “呵。”张崇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笑了出来,“别装了。刚才在咖啡厅,你不就是因为认出我了,所以才跑得那么快吗?” 热虫挤出个难看的笑:“您说笑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张崇似笑非笑的道:“那你跑什么?” 热虫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我是个骗子,我刚扯了鬼话骗人家小姑娘钱,我跑是因为做贼心虚。” “诈骗失败逃跑的我见过,交易都成功结束了却落荒而逃的,我从没见过。” 夺走的小刀在指尖飞舞,闪烁着渗人的光。 张崇气势全开,冷笑道:“你猜我信不信?” 额头汗水潺潺而下,热虫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五体投地跪下:“饶、饶命啊!我说、我都说,不管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说,请千万不要杀我!” 呃,这个激烈的反应是什么鬼?张崇挠了挠头额头,一脸困惑。 热虫在咖啡厅里认出他这件事,张崇也只是半猜测、随口诈唬而已。 倒是热虫承认认出他,并且因为“认出他”这件小事竟然吓成这样,让张崇有些无法理解。 诚然他和热虫的上一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对热虫来说),但也不至于一见他面就吓成这样吧。 第15章 拦路者 热虫的恐惧明显不是装出来的。事实上他之前的装傻会露馅的一大原因,就是眼中抹不去的恐惧。 热虫是真的害怕。虽然只见过张崇一次,但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更让热虫恐惧的是,在他那次带路找上黑血帮之后,黑血帮就从江湖中消失了。 更有传言,那些真正身处帮派核心的大头目们都死伤大半,所以才无力维持。 虽然这么吹的人其实大都不怎么相信,毕竟是在国内这种管制极严的地方,真以为是缅甸金三角啊! 但热虫可是亲眼见到浑身带刀的少年亲自“上门寻仇”,他怎么敢不信! 自那以后,自认为捡了一条命的热虫毫不犹豫的退隐江湖。 只不过他又没有一技之长,干粗活又嫌来钱慢,很偶然的机会下发现聊天打屁胡吹乱扯竟然也能赚钱,不由动了心思。 热虫挑选目标一直很谨慎,大都是些好奇向往“里世界”、有点小钱看起来又好骗的年轻凯子,却没想到会撞上这么条“大鱼”! 在咖啡厅见到张崇后,热虫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个给他留下了此生最深记忆的少年杀神。 于是热虫毫不犹豫的就结束了交易,伪装上厕所实际直接跑路,却没想到还是被追了上来。 热虫的这些脑补联想,张崇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听着热虫絮絮叨叨的“自白”,张崇差点听傻了,他下意识的解释道:“你误会了,他们其实是有其他事情在忙。” 没等他说完,热虫已经忙不迭的道:“是是是,大佬您说的是,他们自然是没有出事的,他们是有其他事情在忙,离开了冬窗市而已。我知道,我明白的大佬。” 嘴角抽了抽,张崇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我问你,你后来还有见过水哥吗?” 热虫吓得都要尿了,痛哭流涕的道:“没有!绝对没有!自从大佬那天教育过后,我就幡然醒悟!” “知道混这行是没什么出息的,对不起社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父母,我就立刻和帮派一刀两断了。” “以前道上的朋友也几乎都没有联系了,正正经经的做一个好人。大佬您明鉴啊!” 张崇微微眯起眼:“真的和道上的人都没来往了吗?那你的消息哪来的?刚才我可是都听着呢,有些现场的细节你知道得也未免太详细了吧!” 热虫立刻打了自己一巴掌:“大佬您听我解释,有一个朋友,您可能还记得,大牛他是我打小认识的死党,我总是忘了把他当道上的人。” “我们有时候还会出来喝酒,从他那有听来一些消息。至于现场细节,大佬您不知道,这行竞争激烈,客户也是很挑剔的。” “我没啥内幕消息,基本内容都靠拼凑瞎编,所以这种细节就得尽量丰富点,那些现场我基本都有去看过。” “你去现场看过?”张崇微微皱眉,他疑惑的道,“你能进得去?” 热虫苦笑道:“大佬您这就高看我了,我哪有那关系。不过最近事情太多,条子可能人力不足。” “封锁的时间周期比以前短了很多,人也少了很多。我又不是立刻就去,过几天再去总能找到机会。” “最近凶案很多?” “多,非常多。”热虫不知道想到什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很多电视上都没报,不过道上都传疯了。” “说是有连环杀人狂过来了,风声鹤唳的。阿牛和我说,上头直接警告下来,要他们最近都老实点,不要别触了霉头。” 张崇问道:“关于这个连环杀人狂,你还有什么消息吗?” 热虫脸色发苦:“这个真没有。说实话大佬,这种事我们这些当小弟的哪里敢沾边。何况我现在上岸洗手了,躲都来不及呢,哪敢往上噌。” 张崇打趣道:“那你还敢去现场?” “生活所迫啊。开始我都是在网上找的照片,解谜档案什么的,对着图讲就算了。” “但架不住有些人较真啊,偏偏越是这些较真的越舍得花钱,我也是没办法啊。” 热虫叹气。 张崇也跟着叹气,当然理由完全不同。他失望的是判断错误,热虫表现的异样并不是因为藏着什么秘密,而是因为误以为他的“凶残”。 归根结底,是冬萤寻找热虫的激烈手段误导了他。 仔细想想,热虫本来就是外围中的外围,黑血帮本身对申屠他们来说就不算什么,何况是热虫。 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打算也不会交托给热虫,想从热虫身上得到申屠他们消息,本来就是张崇的异想天开。 想到这,张崇不由对被他吓得泪眼汪汪的热虫,感到了一点愧意。他拍了拍热虫的肩膀,热虫膝盖骨都跟着软了下去,让他更尴尬了。 好在已经是久经历练的少年,这点脸皮还是有的。 张崇咳嗽了一声,老气横秋的道:“洗手从良了很好,混道上终究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情。” “当然,拿假故事骗人忽悠也不是什么长远的活计,老老实实找个正当行业努力吧。你还年轻,重新开始永远不晚。” 热虫点头哈腰恭谨应是:“是是是,大佬您说的是。明天起我就不干了。不、不不,从现在起,我就不干了。” 第一次说这些的张崇也很有些无语,他又咳嗽了声:“很好,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罢转身就走,再不走他尴尬癌都要犯了。 ———————— 张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23点了,打开门便见到守在门口的冬萤。 见他回来,冬萤明显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 “呃,我回来了。”张崇挠了挠脸,感觉有些怪怪的。 当时没多想,就直接叫冬萤回家等,现在一回想起来难免感觉有些怪异。 冬萤上下仔细打量了下,确认了张崇无伤无损的,她的脸色明显放松了许多,倒了杯水递过来。 “你进去后一直没出来,我找机会查看了下,没见到人就先离开了。王佳艳他们比我先走,已经安全到家了,他们在微信上确认了信息约明天出去。” “哦,这样啊。”张崇喝了口水,将自己这边的情况挑选的介绍了下,“热虫那边是个误会。” “我曾和黑血帮有过过节,他误以为我要找他麻烦所以才逃跑的。他现在自称情报商人,其实是个靠都市传闻编写消息忽悠的骗子。” “得到信息的手法和你有点像,不过更深入的东西就不要指望了,他原本就只是个外围的小人物,现在更不用说,他知道的还不如你详细。” 冬萤沉默的点了点头。 张崇放下杯子,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王佳艳又干什么了?” “她说找到了线索,明天要开展社团活动,要求全员一起参加。嗯,她应该也叫了你,可能是给你qq留言了。” 张崇直奔电脑,开机开q。 果然正如冬萤所说,来自王佳艳的信息一排数十条刷屏下来,都是通知他明天集会地点时间的。 想到他这边跑东跑西的这死丫头还要捣乱,张崇就忍不住一阵牙疼,就想直接回她俩字“不去”。 键盘都拖了出来,张崇却终究还是没发出去信息。想都她所谓的线索必然是来自于热虫今天的胡扯,明天的活动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从之前的记录看凶手在同一地点重复犯案的概率很低,但他总不能坐视王佳艳他们踏入险地。 张崇深深的叹了口气,回了个“知道了”,闷闷不乐的关掉聊天窗口。 回头便看到冬萤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对她,倒是很关心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实话。 冬萤挑了挑眉:“哦,我想的是怎样?” 她男朋友就是你想的申屠这点能告诉你吗! 张崇叹了口气:“这群好奇心深重又不知深浅的小鬼最麻烦了,但总不能放任他们去到处乱闯,最近又这么乱。” 冬萤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他们就是太闲了。” “这点我也同意。” 冬萤沉思片刻:“也许,我有办法。” “嗯?真的吗?”张崇来了兴趣,“说说看。” 冬萤摇了摇头:“还只是个想法,等我完善好了再和你说。晚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冬萤看了他一眼。 “好啊。”她说。 之所以提出送冬萤回家,当然主要还是当心“路上不太平”。 解开误会后,冬萤自然也被张崇列入自己人的范畴。虽然不像王佳艳林胜志他们是多年朋友,但至少也是熟人。 再加上清楚冬萤在吸血鬼上的固执,最近又不是那么太平,时间这么晚了,张崇的担心自然是正常的。 直到他和冬萤打了辆的士,撞见司机师傅打趣的眼神,张崇这才惊觉,这种深夜时分少年男女的组合,在外人看来有多暧昧。 一路坐如针毡举止僵硬,反倒是冬萤表现自若,让他好生钦佩。 一路无话。 目送冬萤消失在碧湖园小区门口,张崇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就走,步伐不紧不慢,却不是向着回家的方向,而是越走越偏,不一会就到了此前与冬萤曾对峙过的偏僻小路上。 脚步声忽然变成了两个,身高狭长的黑影从身后笼罩过来,带着森然的冷喝。 “站住,小鬼!” 第16章 冲突 张崇回头。 入眼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很久都没洗过,挂着弄弄的黑眼圈,眼神阴郁不善,几要喷出火来。 张崇挠了挠头,警惕暗起:“你谁啊大叔?” 中年男怒喝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家早恋哄骗小女孩,无耻!” 张崇惊得下巴都掉了,这特么的拿错剧本了吧!! 和冬萤从家里出来后没多久,他便隐隐感觉似乎有人在跟在后面。 但不知敌友,也无法分辨是冲着冬萤还是他来的,直到和冬萤分开后对方还锲而不舍的跟着,张崇这才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张崇想过很多的可能,谭岚留下的秘密联络、道门子、东瀛吸血鬼残党甚至是幕后黑手派来伏击的杀手。 却没想到这家伙会光明正大的跳出来,虽然敌意盎然,却不带杀气,明显和他想的不一样。 中年男圆瞪双眼,劈头盖脸的骂道:“知道现在几点了?半夜一点!这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在外面晃的时候吗?” “你自己乱晃荡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人女孩子?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这小鬼又能做什么!” “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到时候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 张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和你没关系吧大叔。你这闲事管得也太宽了点。” 中年男火气更大了:“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懂不懂礼貌!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张崇脸色一僵,语气转冷:“关你p事。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朋友。” 中年男怒极反笑:“大言不惭!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小鬼,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以为天下无敌。嘿,不知天高地厚,无知!” 张崇微微眯起眼:“那你来试试啊大叔!” 中年男掰了掰手指,噼啪作响:“小鬼,这就是你自找苦吃了!回头可别打小报告说我以大欺小!” 张崇身体一突,如同猛虎下山直冲中年男,极静极动之间不过眨眼。 下一秒,一记毫无花巧的直拳已经轰至中年男身前。 好快! 中年男瞳孔骤缩,不退反进。 踏步、扭腰,两个简简单单但干脆利润的动作之间,力量已随着腿、臀、胸、肩、大臂层层传递,然后一下子曲肘顶出。 八极拳·外门顶肘! 出乎意料的激烈反击,那更是远超普通人的速度及力量! 以现在的速度,如果张崇不放弃这进攻的一击,在他轰中中年男的瞬间,也逃不出这记凶狠的反击。 带着意气的冲突竟一下子变得凶险起来,局中两人同时感觉不妥。但身体更快于思考的本能反击,却无法就此随意扭转。 好在张崇早已不是凡人。 固有时制御·二倍速! 体内生物电急速奔流,张崇身形急拉,侧身后移,一拳一肘险而又险的错身而过。 拳肘交错的巴掌大空间,咔咔咔音爆似的炸响。 情急之下,张崇再顾不及掩饰,大战方过身上还未褪去的惨烈气势自然喷涌,仿佛尸山血海迎面扑来! 中年男神色大变:“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张崇正懊恼着竟然差点因为大意阴沟里翻船,决定认真对待,好好教训下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 他毫不犹豫的翻身再上,嘴上应道:“关你p事!” 战斗再开。 中年男招式严谨,武艺不凡,在他眼中张崇根本是破绽百出。 但架不住张崇开了加速,破绽几乎转瞬即逝变化极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无法抓住的破绽,也就等于没有破绽。 中年男反应极快,立刻弃攻为守,伺机而动。双方拳速都极快,转瞬间便已经拆了四五十招。 张崇越打越兴奋,雷霆在他体内游走,久违的力量奔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情绪都变得激昂起来。 若不是还记着这是深夜,他怕是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然而乐极生悲,流畅奔驰的雷霆却忽然莫名一顿。 随即,身体某处不知名的所在仿佛张开了深渊巨口,只一瞬间便将雷霆之力尽数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张崇胸口一闷,失去力量支持的“加速”状态立刻崩解,甚至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变化导致身体瞬间一滞,露出巨大的破绽。 中年男眼神一亮,毫不犹豫的欺身探前。 踏步! 动如蹦弓,发若炸雷。 从极守到极攻之间不过一步。 八极拳·贴山靠! 生死搏杀出的本能反射发挥了作用,在意识做出指令前,感觉到危险靠近,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 张崇双臂交叉架前,双脚向前下踢去,变前为后。 巨大力量轰来的瞬间,张崇双臂一颤,双手衣袖尽数炸裂。 整个人缩成一团,凌空飞退,借力卸势,一连退出十数米这才卸尽力道。 胸口一闷,张崇用力咳嗽了下,吐出一口唾沫,隐现血丝。 取得上风,中年男却没什么喜色,脸色变得更阴沉了:“难怪这么有自信,果然有点门道。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得了她了吗?” 张崇狠狠一抹嘴巴:“刚才出了点意外,来啊,第二回合!” “连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不知进退,不知死活,无智!”中年男盯着张崇,神色越来越不善,重新拉开架势,“这次我不会再留手了。” 张崇嘿嘿冷笑。虽然心惊雷霆力量出了什么问题,却即便不用那源自道门血脉的神奇力量,他也不觉得自己就会输。 眼见得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要再次打响,小路尽头却忽然传来冰冷的女声:“你闹够了吧!辛绰复叔叔。” 中年男辛绰复脸色一僵,拉开的架势冻在半空。 越过辛绰付的肩头,张崇便看见了冬萤。 辛绰复放下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句话是我的台词。” 他转身面向冬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平时偷看些案件资料玩侦探游戏也就罢了,怎么还到处乱跑惹事。” “乔装风尘女,绑架小混混、擅闯民居、私刑拷问,你真当人家后面都没有人吗?知不知道这些事够你进去几年!” 冬萤脸色铁青,冷若冰霜,她盯着辛绰复,一字一句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张崇看了看辛绰复,又看了看冬萤,心道果然。 打到一半,他便猜到了中年男的大概身份。这大概便是冬萤那照片的来源,她父亲生前的同事,天驱中的精锐成员。 只是看辛绰复这幅关切的表情,怎么想都不止是冬萤嘴里的“爸爸同事”吧。 不用深思张崇就明白,这大概是因为少女的迁怒。不过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雷之力忽然就用不了了?难道是那一战的后遗症还没全好吗? 张崇想起最后一战之前,他曾经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能力而中途昏迷,是风烈设下了封印阵并告诫他少用超出限制的力量。 最后一战里他力量暴走,封印法阵力量限制全部都冲破了,不过却没再莫名昏迷,还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这后遗症还没完全好吗?不,归根结底这是不是因为那个后遗症都还不知道。看来还是得尽快联系上风烈他们。 胡思乱想了一会,直到冬萤站到他的身旁,张崇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场中。 辛绰复和冬萤这样的对话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和刚才面对张崇相比,辛绰复的容忍度明显要高多了,他苦口婆心的劝着冬萤:“小莹,我知道,对于你父亲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 但那并不是你把自己置身险境的理由!我明白你的痛苦,我们都很痛苦,但你还小,你还有大把的未来!” “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仇恨中,那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如果你爸爸活着的话,他绝对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活着。” “我爸已经死了。”冬萤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机器人,没有一丝情感起伏。 辛绰复话语忽断,眼中也有后悔一闪而过,但是一扫到她身旁若无其事看戏的张崇,就有一股邪火忍不住直往上冲。 “我知道你长大了冬萤,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24小时跟着你,你想做什么,我确实没法完全阻止你,但你也不能肆意轻贱自己。” “就算你不在乎我们这些叔叔阿姨的想法,也要替自己多想想。”辛绰复指着张崇怒道。 “像这种一点自知之明的小鬼,和他混在一起只会把你拖到更危险的境地。他——” “他是我男朋友。”冬萤毫不犹豫的、干净利落的打断了辛绰复的话。 “他?!!”辛绰复瞪大了双眼,手指着张崇不停颤抖,瞳孔中烈焰熊熊燃烧。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看见女儿被坏男人骗走的父亲”的模样。 冬萤伸手挽住身体僵硬的张崇臂膀,整个身子紧贴着,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他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他,我爱他,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 石破天惊!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张崇估计已经被辛绰复千刀万剐了。 张崇全身都僵硬了,连口大气都不敢吐,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里两个大写的“卧槽”! 第17章 意外频发 辛绰复带着寂寞萧索的背影败走了。 良久,张崇僵硬转头,努力挤出一个干笑:“那只是权宜之计,我懂的。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张崇轻轻动了动手,试图抽出被紧抱的臂膀,却没有抽动。他不由挠了挠头,尴尬又小心翼翼的道:“那个、可以放开了吗?” 冬萤搂得更紧了些,紧盯着张崇,双眼平静无波:“你是不是没把我们的契约当回事?” 正常人都不会当真的好吧!张崇当然不敢这么说,他能感觉到,身前少女仿佛活火山压抑极了。 张崇努力让脸上笑容变得更诚恳一点:“怎、怎么可能!我当然是把你视为伙伴的啦。” “那么,为什么要一个人来面对他?”冬萤逼问道,眼神锐利、气势逼人。 张崇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道:“我以为你应该不想、呃、不愿意见他?” “撒谎!”冬萤毫不犹豫的道,“你能察觉到跟踪我不意外,但难道你要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的身份和我的关系吗?” 张崇哑口无言,情知又被冬萤套路了,心下懊恼。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冬萤幽幽叹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不想让我面对风险。” 古怪的气氛为之一松,张崇终于松了口气,却听冬萤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张崇身体一僵,背心处忽然被某个尖锐硬物一顶,冰冷触感传来危险警报。 “这是第二次了。”冬萤松开手,那柄眼熟的匕首便落入张崇眼中。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力。”她说。 张崇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那是因为我对你没堤防。” “你和我说过,真正的里世界是充满腥风血雨的残酷世界,比我想的更加凶险百倍千倍。那么,你就别在同样的手段上栽倒第三次了。” 冬萤凝望着他:“我知道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但我自信在这些拾缺补漏的地方我也能起到我的作用。” “同样的,我也会听你的话,小心的保护自己,不会轻易的将自己这条性命丢了。” “请对我多一点信心!我是你的战友,我也有战斗的勇气,你们不要总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就把我甩开!” 面对着隐泛泪光的冬萤,张崇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冬萤别过头去,吸了下鼻子,她小声的道:“别道歉啊,笨蛋。” ———————— 这次真的将冬萤送回家后,波澜曲折的夜晚终于步入尾声。 张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家小区门口时,却见到那不速之客叼着烟,靠在一辆灰色的丰田车上,正神色不善的等着他。 一次两次的你这家伙烦不烦啊! 张崇看了辛绰复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这位大叔,现在都快凌晨3点了,我今天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明天还有约又不能晚起,就算你要打架,能不能换个时间?” 辛绰复吐掉烟头,冷冷的道:“小鬼,你是哪个战团的猎人后辈?黑星、木轮还是饿狼?你的任务是什么?接近小莹有什么目的?” 张崇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误会了,我哪个团的都不是。” 他挠了挠头,认真的道:“实际上,我连猎人都不是,真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天驱吧?” 话虽如此,一想起谭岚办事的不靠谱程度,这话张崇就说得很没底气。 辛绰复狠狠一脚踩在烟头上用力踩踏,仿佛那就是张崇一般。 他冷笑道:“哈,蠢货,收起你那套哄小女孩的手段,骗人骗到正主头上都不知道。” “小莹没告诉你吗?我就是天驱。我怎么不知道天驱中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张崇一噎,小声的道:“我真的是天驱,谭岚可以证明。” 辛绰复双眉一挑,眼中有意外神色一闪而过:“嘿,你可真会挑。众所周知,一个多月前,谭岚女士就独自北上了,上哪里去找她证明?” 张崇拍了拍额头,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虽然名义上属于天驱,但实际上只隶属于谭岚一个人,按谭岚的说法,就是个编外人士。 天驱中知道“雷帝”的人不少,但能证明他就是雷帝的,却只有谭岚一人,剩下的其他人大多是一面之交。 当下谭岚不在,张崇想证明他的天驱身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只要想想谭岚办事的随性,他是否拥有官方上的天驱身份,这一点张崇也不敢肯定啊! 张崇挠了挠头,心下暗道:还好回国后没有上门,要不人家不认就尴尬了。 辛绰复笑声更冷了:“怎么?没话说了。”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真的是谭岚带我进的天驱。”张崇无奈叹气。 辛绰复恶狠狠的道:“自称天驱也好,猎人也罢,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小莹认可的,你都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想起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面对着仿佛要吃人的“女友”长辈,张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眉顺眼的点头应是。 辛绰复语气放缓了点:“小莹的童年过得很苦。我们这些做叔叔阿姨的,希望她可以慢慢走出悲伤,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你要学着劝解,不要一味的迎合她那偏激的思想,不要再把她带入险境!” “如果让我知道因为你导致她遇到危险的话,哼哼,可别我丑话没说在前头。” “我尽力。”张崇苦笑摇头,“但你应该比我了解她,很多时候不是我想阻止就能阻止她的。” 辛绰复斩钉截铁的道:“那就通知我。如果她要去危险的地方,如果她要冒险,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崇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你要我帮你盯梢冬萤?” “长辈想知道孩子的行踪怎么能算是盯梢?这是为了保护她!”辛绰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崇委婉的拒绝:“她很聪明,性格又有些好强,这么做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 辛绰复挥了挥手:“我会把一些调查资料和你共享,帮你引导她,尽量远离那些危险的地方。” 引导?是误导吧! 辛绰复冷笑道:“别不服气!我知道你有些特别的能力,但就你刚才的表现,明显还没彻底掌握。” “这种无法自由掌控的能力根本就不属于你。这种力量带给你的强大,只是美好的错觉。在战斗中使用这种无法把控的力量,最终只会带来恶果。” 张崇沉默,没有反驳。 虽然辛绰复的猜测偏差很大,但他话中的道理却是没错。同样的说法风烈也提过。 张崇多次直接跳级使用道术甚至是本源力量,已经对身体造成了巨大负担。所以自最终一战后,他便极少使用这种力量。 辛绰复又道:“作为回报,在你任务上的一些破格行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适当提供一些协助。” 他顿了顿,双眼盯着张崇,刻意加重了语气。 “注意分寸,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最后再说一次,千万别将小莹牵扯到你的任务里,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背后的战团也保——。” 打断威胁的是突然响起的急促铃声,凄厉、刺耳、没有旋律的旋律。 张崇并不陌生,在随谭岚修行的那段日子他经常听到,这是天驱专线的紧急联络。 果然,辛绰复只看了眼便变了脸色,留下一句“我会再找你”, 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这是吸血鬼又行动了?是不是那只嗜血者? 张崇心中一动,下意识便想追上去,体内雷霆之力刚刚调动,便立刻失去了控制,旋即消失无踪。 下一秒,张崇刚刚跃起的身形,重重跌回地面,踉踉跄跄的跌出几步这才站稳。 张崇手按着胸口,神色惊疑不定。 这一迟疑,辛绰复便已开着车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张崇只好放弃了追踪的想法。 张崇急急的回到家,先脱下衣服上下检查了下,却什么异样也感觉不到。事实上除了无法使用雷之力外,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但只要涉及到雷,不管是内用还是外放全部无法使用,刚一生起便会立刻消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张崇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仔细一想倒也释然。 对这种谭岚称为“血脉之力”,风烈他们称为“道术”的力量,他本来就是速成,说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都算是夸他了。 如果谭岚在就好了,风烈项燕赵他们又联系不上。 想到这,张崇忍不住再次登录c站,熟门熟路的找到风烈所说的动漫查看暗号回复。 结果不用说,一如既往的失望。 张崇再次留下信息暗记,按风烈所说的将字幕的颜色和字体大小按一定顺序调整了下,换成“重要”“紧急”的暗记。 不过事到如今,他对能否靠这里联系上风烈他们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们不想连累他。 这段时间以来,张崇已经逐渐想明白了这点。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用力的甩了甩头,准备洗个澡睡觉。 走进浴室,无意中一回头,盥洗台上大镜子中倒映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鹤发童颜,瞳深若渊,仿如仙人。 第18章 镜中人·王诩 张崇飞身疾退,随手抄起门后拖把横在胸前,全神警惕,感知全开却依然一无所获。 镜中人温和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但这一动不动就更诡异了好吗! 谁家镜子倒影是不会跟着你移动而变化的啊! 不过对方是什么人,单就这份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便不是凡俗。 对方目的不明,但显然敌意不深,否则这份能力要是用在偷袭上,张崇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何事?” “在下王诩,道号玄微子,是——” “你说谁?”张崇瞪大双眼,下意识往后退。 “在下王诩,道号——” 王诩!鬼谷子!吸血鬼之王!灭世魔神!他没有死! “卧槽!”张崇手一抖,拖把已刺了出去,穿透玻璃镜钉在墙上。 镜子龟裂开来,以拖把钉住的位置为中心裂成无数块,每一块都倒映出一个王诩。 王诩表情温和不变,继续说道:“在下王诩,道号玄微子,是本尊记忆的一抹烙印。” “此刻的影像只是为了方便交流而做出的视觉投影,物理性的攻击对在下没有意义。” 张崇惨叫一声:“你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王诩残魂现在寄宿在我身上?!” 借尸还魂、夺舍重生等等字眼一下子充满脑海。 “王诩”道:“否定;在下只是本尊烙印的一抹记忆,并不含有本尊灵魂,借助素体力量方能显现,仅可用于解答疑问,并不存在夺舍之类的其他功能。” “建议;如果宿主不喜王诩之名,可以称呼在下‘玄微子’。” “你这家伙还能读心!”张崇大吼一声,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猛的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在捣乱!” 他之所以调动雷霆失败,原来是因为力量都被这家伙截流了! “否定;在下是本尊留给素体的辅助道具,根据素体记忆中的东西,也即是别称为‘随身老爷爷’或‘某某系统’的金大腿。” “说明;为了尽快的辅助素体发挥出在下的功能,借助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下存在的素体的力量,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不能称为‘捣乱’。” 张崇怪叫道:“什么鬼!所以说这是要从‘热血少年漫’变成‘随身系统升级流’了是吗?” “别开玩笑了喂!故事都过去大半了现在改题材,哪里来得及啊!” “疑问;意义不明,无法理解素体的提问。” “建议;素体的问题应表达明确,在下只是一抹记忆烙印,并不具备智能,无法回答太过模糊的问题。” “总感觉我好像被微妙的鄙视了下。”张崇想了想,又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故意隐藏到现在才出现?是不是因为害怕被项大哥他们发现,揭穿你的真相?” “否定;此前素体因不知名原因极少动用源道术,在下汲取力量不足,无法显现,并非故意隐藏。” “补充;在下只是一面镜子,素体的疑问是什么,在下便回答什么,这便是所有的真相。” “判定;没有刻意隐藏的必要,但该决断由素体决定。” “‘素体’指的是我我知道了,素体又是什么意思?” “解答;即宿主。” “还说你不是夺舍重生!!!” “否定;论据已经充分描述。疑问;素体为何一直重复询问已知答案的问题。担忧;在下的前途似乎并不怎么美妙。” 张崇忍不住了:“我去!你竟然还是个腹黑吐槽流。角色属性和我重复了啊!” “否定;在下与素体的交流,为精神层面的记忆交互,除素体外的其余人等无法查知,不存在取代素体的能力。安慰;请素体放心。” 张崇额角青筋直跳:“所以你是个专门吐槽我的系统咯。” “重申;在下只是一面镜子。” 不管是不是王诩残魂,张崇真心觉得,这家伙比王诩本尊还要讨厌! 回想了“王诩”刚才所说的话,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脸带笑容的问:“你刚才说,你要启动显现,需要吸收道术力量吧。” “肯定;自吸收至今积蓄的力量,仅能支持在下显现一刻。补充;一刻即为现世的15分钟,为防止素体无法理解,在下亲切的说明道。” “别学御坂妹妹说话啊!大男人的声音一点都不萌好吧!” “修正;素体建议将声音及投影模式载入‘御坂妹妹’皮肤。” “否定!我才没这么建议啊魂淡!而且归根结底你为什么会知道御坂妹妹这种东西啊!” “说明;素体的记忆库补全尝试。疑问;无法理解素体前后矛盾的问题。重申;在下只是一面镜子。” “去你大爷的镜子!”张崇咬牙切齿的道,“破镜子,我问你: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不动用道术力量,你就连和我对话都做不到吧。” “否定;素体直接提供力量唤醒,才是正确的做法。” 张崇仰天“哈哈”大笑:“很好。再见了镜子!” 他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到必要的时候,绝对不用道术力量。 风烈和辛绰复说得没错,这种还没完全掌握的力量,确实是个巨坑! —————————— 隔日清晨。 又是一阵寒流将张崇惊醒。 咦,为什么要说“又”? 张崇睁开眼,便看见站在床边的冬萤。 贴身的牛仔裤,白色的小背心,外面还罩了件米色条纹的短衬衣,头顶还扣着一顶棒球帽,一副出去逛街的清爽少女打扮。 “但是为什么又是在我家啊!”张崇看了眼床头闹钟,“这才6点20好吗!你家到这里的第一班车都还没开吧!” 冬萤理所当然的回道:“人类的双腿是最原始但可靠的交通工具。” “那也不是你大清早入侵普通男子高中生蜗居的理由啊!”张崇再一次拉过被子,感觉最近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 冬萤面无表情的继续收拾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裤。 “别无视我啊喂!” 冬萤叹了口气:“才一晚上你就能把这里又弄成猪窝,我也是相当佩服。” “我这边也是遇到了很多事情啦,诶,不对!”张崇大叫,“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吗?我谢谢你啊!” 冬萤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床尾:“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有些小洁癖。” 张崇郁闷得想吐血:“我那是调侃啊大佬!”对上冬萤他总觉得智商不够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言咒”的问题。 冬萤哄小孩似的道:“是是是,快点起来。今天还有你念念不忘的‘社团活动’呢。” “谁念念不忘了啊!” “是是是,你没念也没忘。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赖床撒娇了啊。” 张崇大声道:“那你倒是出去啊姐姐!我身上还光着呢。你少女的矜持呢?” 冬萤撩了撩发:“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才想起来害羞,太晚了吧。快点起来吃早餐了。” 张崇一脸震惊:“你竟然还做了早餐!” “快点起来!别拖拉了。要是迟到,小心你家王佳艳发飙。”冬萤摆了摆手,自顾自走了出去。 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张崇站在客厅边缘,目光呆滞,恍恍然犹在梦中。 冬萤套着背带围裙,拿着地拖拖着地板。 桌椅擦洗得亮堂堂的,简直可以当镜子用,散乱的垃圾被收拾打包了垃圾袋整齐的堆放在一旁。 小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热好的豆浆,碟子上放着切好的油条,还有三个剥好壳的茶叶蛋。 见到张崇出来,冬萤抹了把额头汗水,随意的道:“快去吃饭。不然凉了。” 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一起。” 冬萤点了点头,自然的答道:“我去洗个手就来。” 两人沉默的吃着早点,谁也没有说话。 张崇却感觉暖洋洋的,也不知是不是豆浆太烫。 冬萤吃得不多,不一会就停下来了。她一边看着张崇吃饭,一边轻声道:“关于王佳艳他们的问题,我有个想法。” “既然他们太闲了,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我的想法是,可以让他们和我学习剑法。” “先挑起他们的兴趣,将他们留住,然后慢慢的将探灵团转变成一个学习剑法的古武爱好团体。” 换了平时张崇肯定得来句“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贱’”之类的吐槽,但现在他却有些不忍心破坏这样的气氛。 认真想了想,他觉得这方法还不错,好处挺多的。 首先,最大的好处当然是,可以将他们看管在相对固定的地方;其次可以占去大量空闲时间,免得他们闲得无聊胡思乱想总想搞个大新闻; 再来练剑会极大的消耗掉他们的精力和耐性,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干其他的事情,也不一定提的起劲来。唯一的问题是—— 张崇迟疑的道:“你的剑法可以随便教人的吗?不是一般都会有那种、呃、限制?” “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这种吗?什么传子不传女啊,非嫡系不传啊之类的,你千万不要勉强啊。” 冬萤捂着嘴轻轻笑了:“现实和小说还是有区别的,而且我教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传。这点不用担心。” “哦。” “那么,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接下来我会找机会提出这个建议。” 张崇点头道:“好。拜托你了。” 第19章 分组行动 梧村车站,冬窗市中心的重要交通枢纽。 每到假日,站前的广场上就会聚集,许多前来消磨时间的年轻人。 大量的人流带来大量的商机,以此为契机,几家大型购物广场先后建立,以此为中心构成了繁华的商业圈,竞争也变得激烈起来。 后来居上的王者便是罗宾森购物广场,最大的特色是面向街道的一层大都是面向女孩的各色饮品甜食店。 其中最受欢迎的一间名为“magic”,以梦幻童话般的华丽装潢和惊艳绝伦的绝佳口感闻名于冬窗女性圈。 王佳艳约定的地点就是“magic”。 张崇和冬萤到达的时候刚好8点半。 距离约定的9点还有半小时,不过王佳艳和丁凤却都已经到了。 王佳艳穿着略长的t恤加上一条及膝牛仔裙,双手插腰,看起来十分开心。 在她旁边的丁凤则是一身白色无袖连身洋装,外头披了件粉色的针织衫,手上提着个时髦的包包,看着不像是准备去探险,更像是准备和闺蜜去逛街。 “你们两个为什么一起出现?”王佳艳凑到张崇身边,小鼻子乱嗅,“好可疑好可疑。” 张崇不耐烦的推开她的头:“下了车刚好撞见啦,可疑你大爷哦。不是说9点吗,你们怎么到得这么早?” 丁凤小声的道:“我家就在附近啊。” 王佳艳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最晚来的人要请客啊。说,你们是谁后下车的?” “是我啦。”张崇举起手,“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交钱!乐捐!罚款!快点!别废话!你这没仔细看通知的不良社员!” “为什么是我啊?林胜志明明也还没来。”张崇当然不干,生活费紧巴巴的,还要贡献给二次元的小姐姐们,哪能浪费。 王佳艳哼了声:“人家早就来了好吧,只是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看,他回来了。” 果然,回头便看见了林胜志。 他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件薄夹克,脖子上还系了条深色领带。 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比平时帅气了不止一个级别,就是脸色有点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撸多了。 张崇忍不住调侃道:“注意身体啊年轻人。要知道小撸宜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啊。” 林胜志嘴角扯了扯,露出个难看的笑。 常听人说丑得和鬼一样,张崇这才深有体会。眉角跳了跳,他安慰道:“好啦好啦。我请我请。不就是‘magic’吗?至于这种表情不?” 张崇完全没注意到王佳艳弯起的嘴角和丁凤怜悯的眼神,很快就为自己的大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坐在“magic”最里面的位子,王佳艳一边喝着敲诈来的高级饮品,一边挥斥方遒。 基本内容就是将热虫昨天讲的东西包装了下,当作她调查得来的内幕秘闻分享给昨天错过了活动的张崇和冬萤。 (所以说昨天其实我们就在旁边听着啊。)这种腹诽张崇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看着冬萤拿出本子边听边记,一副聚精会神的听讲模样,他不由好生佩服。奥斯卡欠她座小金人啊! 当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王佳艳的演讲也到了尾声:“……综上,今天我们就要将调查落入实际,去实地勘察!” 果然是这样。张崇心中默默道。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这是非常严肃的行动!不是男女约会!某些人要是抱着不良的想法,事后小心我阉了你!” 王佳艳削了眼林胜志一眼,明显意有所指。 林胜志收回偷偷投在丁凤身上的视线,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 丁凤玩着手指,脸蛋绯红。 冬萤换了只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多么和平!这才是高中生应该有的日常生活啊!张崇嘿嘿偷笑,立刻引来王佳艳的怒视。 她直盯着张崇,恨恨说道:“还有某些不以为然的家伙,给我拿出认真的态度来!如果敢敷衍了事甚至偷跑去玩的话,哼!我鲨了你哦!” (你都直接看着我说了还某些人个p啊!)张崇撇了撇嘴。 镇压了不可靠的种马和敷衍了事的刺头,王佳艳环抱胸口站着,俯视着坐着的四人,一脸志得意满:“还有什么问题吗?” 冬萤和张崇对视一眼,举起手。 王佳艳摆摆手:“小莹你说。” 冬萤将小本子放到桌中间,正对着众人的那页是一副简易的地图草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笔点出了数十个特殊的标记,有三星形、方形、圆形。 结合旁边标准的重要地标标记,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王佳艳所说过的可疑场所。 “正如大家所看见的,可疑的场所有四十多个,分散在全市各地,远近不一。我们才5个人,要一口气调查完比较困难。我建议,最好分组行动。” 王佳艳眨了眨眼:“有道理。”她拍了拍手,“那我们就来抽签分组吧!” “先不着急抽签。”冬萤不徐不缓的继续说道,“事实上,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急着去现场。” “而是进一步缩小我们的调查范围,好将有限的精力集中到最重要的线索上。” 王佳艳若有所思:“比如?” 冬萤扬了扬本子:“首先是筛选,这些事件时间远近不一,有些早已过去许久,就算现场有线索估计也磨灭得差不多了,去调查的意义很小。” “还有一部分事件听着就很耳熟,很可能是那种每座城市都少不了的‘都市不可思议’混在里面,也即是伪物,最好先将它们剔除出来。” “另外,根据我从一个当警察的叔叔那得来的消息,这上面有一大部分地点依然处在警方封锁之中,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所以,我们需要一组人去市图书馆翻找这几个月的报纸新闻,按时间列表,将事件分类,去除伪物,筛选出最值得我们调查,仍然有调查价值的真正目标。” 所有人都听呆了,连张崇也不例外,虽然他觉得冬萤应该是早就做好的准备。 王佳艳咳嗽了声:“说得不错,说得很好。可以看出小莹私下做过很多功课啊。知道我为什么把她安排成副团长了吧。” “你们啊,都应该多学学,知道吗?那么小莹,继续说吧,其他人又该做什么呢?” 张崇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冬萤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为什么只有这些地方发生了奇异事件?” “不,应该反过来考虑,为什么奇异事件只在这些地方发生了?那当然是因为,发生奇异事件的这些地点,存在着某种共性。” “只是这种共性还没有人找出来,只要找到这种共性,我们就——” 王佳艳一拍桌子,兴奋的道:“我们就有可能推测出,未来奇异事件发生的地点啦。” 冬萤点头同意:“不错。正是如此。所以另一组人的工作,是将这些可疑的地点特征尽可能的详细描述。” “将这些疑似发生奇异事件的地点,附近有的东西记下来,有什么商店、银行、学校、医院、街道、行道树甚至花圃草地都记下来。” 王佳艳疑惑的道:“那还是要去实地勘察?” 冬萤道:“这部分工作,通过电脑查询卫星地图就可以完成,或者应该说,这部分工作通过卫星地图,才有可能在短期内完成。细节遗漏或许难免,但完成前期筛选应该足够。” 王佳艳道:“听起来好像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那是不是可以再分一组?” 冬萤摇摇头:“这工作比想象的要更耗时间和精力,一个人做很容易产生懈怠情绪,也缺乏效率。” “分为两组吧,抽签决定,然后分头行动,中午重新回到这里汇合,再进行处理过程的反省,以改进之后的行动。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王佳艳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冬萤肩膀。 张崇偷偷撇嘴:不错个鬼啊!你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偷偷松了口气的模样吗! “来,抽签吧!”王佳艳不知从哪里摸出五根牙签,三长两短,抽到长的去市图书馆,那里明显体力活更多,需要更多的人。 张崇抽中了短的,还一根在林胜志手上。 两个男生被分到了一起,不管是林胜志还是女生们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显然不是很满意。 丁凤更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呜咦一声,脸红得烧起来了。 王佳艳眼珠转了转,叉着腰大喊:“你们还是不是男人?竟然让我们几个弱女子去市图书馆搬东西!” 林胜志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张崇扬了扬牙签:“抽签的结果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王佳艳大手一挥,虎虎生风:“我不管!男生去图书馆,我们三个女生去用电脑查资料。” “嗯,小凤家就在附近,我们去她家查就可以,还可以节省费用。我真是太机智啦!嗯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还能怎么说呢! 张崇翻了个白眼,招呼林胜志一起走了。 王佳艳在后面大喊:“记得啊,12点半,还是这个地方见啊。” 第20章 间奏 得益于梧村车站的交通枢纽属性,去往市图书馆大概只要15分钟左右的车程。 从这点来说,王佳艳选择的聚会地点其实很有道理。 不过再有道理,张崇也不想理睬,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回家睡觉。 昨天晚上可谓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回家又被那自称“镜子”的王八蛋折腾得要死,搞得他一晚上噩梦连连。 张崇才刚睡下没多久,又被冬萤叫了起来,现在严重睡眠不足,精神差的要死。 不过直接回家显然是不可能的,就林胜志在那胆子,怕是王佳艳随便一逼问就能把他卖了。 虽说在冬萤的有意引导下,如今王佳艳原本的行动实际上已经被迫夭折了,但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发奇想,暂时还是继续盯着的好。 不过那些看似有道理的调查就算了。 且不说其中有一大半事件,张崇都亲身经历过。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他也对这种调查不报指望。 普通人想在那么浩瀚巨大的旧纸堆中,通过资料统计对比分析出真相,这不是搞笑吗? 真当自己都是冬萤那种过目不忘的变态啊。 不过林胜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一到市图书馆,他便按冬萤说的行动起来,先借出近一个月的各类报纸。 其中既有当地的冬窗日报、晚报,也有省级的海峡导报,甚至还有冬窗趣闻这种从没听过的三线小报。 将报纸依类分别排好,林胜志拿出本子笔来,开始默默的查询资料。 幸亏这是后来成立的新馆,不仅图书丰富,就连桌椅配置也是充足,他们两人占了大半条长桌也没人说话。 张崇打了个哈欠,将椅子翻过来,头枕着椅背摊下来:“我说你这么认真干嘛?考试都不见你这么上心。” 林胜志闷声闷气的道:“答应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张崇这才感到一丝异样,他挠了挠头,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平时总是说个没完的林胜志,今天好像特别沉默。 “你今天好像很沉默耶,心情不好吗?” “没有。” 张崇习惯性的调侃了一句:“别这样啊。我们谁跟谁,一世人两兄弟。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赶紧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啊。” 林胜志忽然不耐烦的大吼起来:“你烦不烦啊!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安静的图书馆里一下子投来许多异样的目光。 张崇脸色一僵,先站起来双手合十做出抱歉的姿势,四面道歉。 目光散去,张崇重新坐下,看着奋笔疾书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的林胜志,沉默。 良久,林胜志终于停下了笔。 张崇轻声道:“发生什么了?” “真的没什么。”林胜志扭开头不看他。 张崇疑惑的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林胜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没说话。 张崇心下嘀咕,还真是他的问题?他以前就没多少朋友,踏入里世界后,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多少普通人朋友了。 正因为这样,张崇就更加在意这些以前的这些朋友。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惹怒了林胜志。 讲道理,他最近既忙着王佳艳私下交代的调查任务,还要应付冬萤的全方位纠缠,并且调查新冒出来的嗜血者,想要抓住“幕后黑手”的线索,哪里有时间去惹怒林胜志呢? 伸手抓住林胜志肩膀,张崇认真的道:“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很少,不想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失去一个。” “我确实没有想到做错了什么,但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做错什么伤了你,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 林胜志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深深的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转过头来:“你没有做错什么。” 张崇看着他眼眶好像有点红,不由愣住了。 “错的是我,是我想太多。”林胜志又吸了口气,努力的控制情绪。 张崇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下意识的接口道:“呃,我也这样说,这是唯一能安慰我的理由?” “哈。你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搞笑。”林胜志跟着笑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背过脸去,“所以,这大概就是她们都喜欢你的理由吧?” 张崇好像听懂了,忍不住一阵蛋疼:我特么的天天在外打生打死拯救世界就算了,回来过个日常生活,还要负责你们这些人的感情顾问?!! 最关键的是,连“她”都没有呢,哪来来的“们”! 张崇忍不住道:“你搞错了吧?王佳艳有男朋友的,那个人我也见过。丁凤就更不用说——” “我看见了。”林胜志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张崇暗道失策,早上就该和冬萤分开来才对。 他急忙解释道:“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冬萤只是碰巧坐了同一辆车。我们过来这边都没直达,刚好在转车的时候坐到了同一班车而已。我也觉得很巧,但这真的是巧合啊。” “你竟然知道她住在哪!” “呃,巧合!” 林胜志却忽然笑了出来:“那昨天晚上就不是了吧。” “昨天晚上?”张崇脸色微变,他抱着希望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街角的咖啡店,我看见了,你和冬萤在一起。”林胜志又是羡慕又是不解又是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我还看见冬萤拉着你的手,祈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她。” 不不不!这都是误解啊!那是她的演技啊!张崇瞠目结舌,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崇急急忙忙解释道:“这个你真的误会了。我昨天确实和冬萤出去了,但那是有理由的啊。” “只是后来你们来了,那会我不小心闹出动静,她那怕你们误会做的表演啊!” 林胜志先是嘘了一声,提醒他注意音量,然后才道:“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王佳艳她们都没发现。我不会说出去的,没有人会知道,不会破坏冬萤的名声的。” 张崇隐隐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冬萤的名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这家伙,还在隐瞒。”林胜志用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提醒道,“昨天你和冬萤那么晚还在一起,今天一大清早你们又一起出现……” “啧啧,年轻人,就算不注意身体,也要小心别被别人抓到了,万一被报送学校你们麻烦就大了。” 大个鬼啊!难怪林胜志这混蛋认定了冬萤喜欢他!张崇简直欲哭无泪。 林胜志拍了拍他肩膀,释然道:“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错。我没道理怪你。” 那你倒是轻点啊!张崇有气无力的辩解道:“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子。” 林胜志皮笑肉不笑的呵呵笑道:“你吃东西她给你递水,你喝水她给你递纸巾,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就连开个会都要不停眉来眼去的,没和你分到一组都失望得叹气了。你还说不是我想的那样?真当别人都瞎啊!” 所以说,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啊!张崇苦笑道:“她又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这么温柔。” “是啊,她对我也很温柔,对谁都很温柔。”林胜志叹了口气,他移开目光,出神的望着远方,充满了韩剧男二的忧郁。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她并不是只有对我才这么温柔,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想把她的温柔当作我独占的宝物。” “我知道迁怒你不对,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抱歉。” 张崇忍不住腹诽:如果你见过她的另一面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温柔只是她的假面之一,真实的冬萤是个不折不扣的百变小魔女啊! 张崇感觉无辜极了:“所以就是因为这个?” 林胜志瞥了他一眼,满脸不爽:“我失恋了啊。而且是被我最好的朋友夺走了我最喜欢的女人啊!” “夺走个鬼啊!你这根本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张崇总算记得这里是图书馆,没有大吼起来。 林胜志一脸“佛系青年”的表情:“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接受事实了。冬萤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对她。” 崇气急败坏的解释道:“所以说我和冬萤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 “呵呵。” 呵呵你大爷!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竖起三根手指:“我可以发誓,上天作证,我和冬萤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如违此誓,就罚我、罚我……” 如果说罚他被雷劈会不会很没有诚意? 林胜志已经顺口接了下去:“就罚你女装出行!” 张崇狠狠的道:“好,就罚我女装出行!” 林胜志盯着他看了很久:“你认真的?” “绝对认真。”张崇一脸认真,不认真不行。 这谣言要是坐实了,到时候传到东瀛搞不好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好吗! 林胜志道:“这么说来,就算我要去追求冬萤,你也不反对了吗?” “我反对个p啊!什么时候轮到我反对了!”话虽如此,张崇迟疑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说实话,冬萤不适合你。” “当然,我不是反对啊,但她真的不适合你。说实话,你成功追到她的机会真的很小。” 林胜志笑了笑,拿起笔:“我开玩笑的。好了好了,赶紧干活。” “上个月的新闻我来弄,上上个月的交给你,赶紧去拿。别到时候空手回去,被王佳艳骂死。” 张崇长出口气,起身去拿报纸。还真怕林胜志死心眼吊死在一棵树上,非要成为冬萤的炮灰预备役,到时候怕是得撞个头破血流。 林胜志紧捏着笔,他看着远去的张崇,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没机会啊。” 第21章 比剑 毫不客气的说,王佳艳组织的社团活动根本是在瞎胡闹。 冬萤改版后的社团活动看上去目的明确得多,但工作量也是超乎想象的多。 张崇深切怀疑,冬萤是不是想用这巨大又枯燥的工作量将他们吓退? 回到“magic”的时候已经迟到了10分钟,王佳艳看着张崇(的钱包)两眼放光,显然又想贯彻敲诈到底的行动。 不过被冬萤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为了补充足够的能量以应对下午可能的体力活动,她提出到隔壁的汉堡王吃午餐。 最关键的是,同样吃饱的情况下花费可以减少70%。 “有什么收获吗?”王佳艳一边啃着汉堡,一边问道。 “怎么可能有啊!”男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张崇翻了个白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的工作量有多大啊?” 林胜志拿出本子推到王佳艳面前:“我们同时开工,也只大致完成了近两个月的新闻整理,按时间进行简单的排列梳理。” “至于下一步的分类筛选甚至辨伪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开始。而且时间太紧,还没做交叉检查,可能会有一些疏漏。” 王佳艳咋了下舌:“真没用。” 张崇哼了声:“那你们的工作如何了?” 王佳艳得意的笑了笑,示意丁凤。 丁凤从包里掏出一台粉红色轻薄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格excel表格。 王佳艳所提及的发生过奇异事件的地点,被整齐的列在第一列,可能存在的地点特征一格一格横着排列过去。 每一行对应着一个地点,有的特征就勾起来,没有的就空着,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这肯定不是王佳艳弄出来的东西。张崇心想。 “这肯定不是王佳艳弄出来的东西!”林胜志已经嚷嚷出来。 王佳艳神色不善:“你说什么?” 林胜志撇了撇嘴:“切,谁还不知道谁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是冬萤弄的吧?” 王佳艳举着小拳头愤怒的道:“别看不起人啊!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 冬萤淡定的继续吃东西,小口细嚼、动作斯文。 张崇咬了一口加了三层肉饼的超厚汉堡,口齿不清的道:“别说废话了。这种回来集合到底有啥意义?来回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吧,浪费啊。” 王佳艳怒瞪张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反思啊反思!那个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林胜志小声吐槽:“那是曾子说的啦。” 王佳艳全当没听到, “——只有不断的反思,才能改进活动,提高效率,迈步前进,直至将‘探灵团’建设成为真正厉害的超级社团!” 她又在疯什么?张崇偷偷向冬萤投去询问的眼神。 冬萤拿起饮料吸了一口,回了一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眼神。 王佳艳继续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今早,在完成既定工作之余,本团长通过反思,意识到了我们当前真正的需求。” “唯有先强身才能再强团,健康的身体是支持我们伟大事业的重要基石,同时还要有足够的武力,我们在面对敌人时才能保护自己。” “因此,本团长决定,调整原定计划,今天下午开始,全体成员和小莹学习古剑术。不是表演用的那种,是真正武功的那种哦!” 王佳艳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双手压在桌子上,高高在上的俯视四人,目光锐利,“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没人说话。 女生们明显已经商量过了,不如说这问题根本就是问张崇和林胜志而已。 张崇当然不会有意见,这本来就是冬萤和他商量好的方案。 林胜志的话,只看他那眼睛放光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了。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孩子们,怎么可能会对武功没有半点想法?无非多少的区别而已。 王佳艳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她拍掌道:“很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那个。”张崇咳嗽了声,立刻引来王佳艳愤怒的眼光,不等她发怒,他赶紧接下去道,“我不是反对,我是想问,要在哪里学习呢?” “我们这么多人,位置太小不行的吧。而且冬萤要传授的既然是真正的武功,那应该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吧,公园广场之类的地方应该也不行吧。我们下午要去哪里呢?” 王佳艳明显没想过这问题,傻乎乎的楞在那了。 她下意识的看着丁凤。丁凤“诶”了一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的,我家摆不下的。” 还摆不下?你以为是大型手办吗! 王佳艳的目光落在林胜志身上:“林壕,你家不是拆迁赔了九套房子吗?贡献一套出来呗。” “最好是独立庭院,不然带天台的那种也可以,篮球场大小就好。” 林胜志脸都黑了:“大部分都租出去了好吧。就算没租出去的也没有篮球场大小的天台!” 王佳艳很失望:“竟然没有吗?” “怎么可能有啊!” 王佳艳咋了下舌头:“切,真没用。” 她眼珠转了转,目光经过张崇的身上,停也不停的直接跳了过去,停在冬萤身上,一脸希冀。 冬萤放下饮料,轻声道:“回学校。” 林胜志摇头道:“学校周末不让进。上次想回去打球都被赶走了,说什么是为了安全。” “简直是扯淡。上次那个新弄的足球场也是,不让我们用,理由竟然是怕破坏草皮,也是醉了。” “不让进怕什么,晚上不让进我们不也进去了。”王佳艳大咧咧的一挥手,学校禁令什么的对她有意义吗? “小莹这建议很好,和我想的一模一样。那就这么决定了。吃完东西我们就回去!” 张崇又咳嗽了一声:“那个。” 王佳艳怒视张崇,不满的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张崇干笑两声:“我是想说,学剑我就不用去了吧。” 他来参与这活动的初衷,只是为了怕他们到处乱闯撞上危险。既然现在冬萤的计划成功了,他再和他们绑在一起就太浪费时间了。 最先反对的反倒是林胜志。“你没发烧吧?”他惊讶的道,“你以前不是整天叫嚷着要拜师学艺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林胜志看了冬萤一眼,霍地想到什么,将张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相信你和冬萤现在还不是那种关系了行了吧。千万不要为了避嫌犯傻啊!冬萤会的不只是表演用的剑舞,她可是真的会战斗的古剑术。” “她以前说过,那是她家传的武功,是那种传说中真正的武功啊!以前可是说‘概不外传’的。” “不知道王佳艳是怎么说服她的,不过错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想清楚啊!” 张崇打了个哈哈:“都说假期去拜师学艺了啊。我现在可是超厉害的。” 王佳艳瞥了张崇一眼,不冷不热的刺道:“是呢,超厉害的呢,都可以拯救世界了呢。” 这应该是讽刺吧?她没道理知道东瀛的事情吧? 张崇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决定还是先闪为妙。然而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阻止却来了。 “我觉得,我的剑术应该对张崇同学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张崇扭头看向冬萤,满脸惊讶。 “我知道张崇同学很厉害,但我对自己的剑术也是很有信心的。” “如果你想缺席练习的话,可以。和我一战吧。” 冬萤平静无波的眼神直视着他,堂堂正正,毫无躲闪。 她是认真的。 —————————— 所以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张崇提着龙泉宝剑淘宝同款(冬萤友情赞助),和同样持剑的冬萤面对面站着。 地点是高三一班的教室。 桌椅被他们全部搬到了一边,留出比试的“擂台”。 王佳艳他们围在“擂台”一角,满脸兴奋,就差拿起荧光棒疯狂打call了。 张崇叹了口气,望向冬萤,他唇角微动,小声埋怨道:“你想干嘛啊?” 冬萤平静答道:“身为战友,明确了解彼此的实力,既是我们的权力,也是应尽的义务。” 王佳艳在一旁大声欢呼:“小莹说得对!” 话是这样没错啦。但在他们面前又不能使出全力,这样的战斗没法了解实力吧? 冬萤轻声道:“我知道你速度超乎想象的快,但你打起来根本没什么章法,只是纯粹依靠速度碾压而已。” “如果遇上身体素质差不多又精通武技的对手,你的劣势会变得非常明显。” “如果你不使用‘那种’速度的话,你甚至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张崇同学,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 张崇叹了口气,以为猜到了冬萤的意思:“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弱嘛。” “你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我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可以不比了吗?” 冬萤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说,真正的战斗根本不可能刻意将自己的速度压制到和敌人一样是吗?” “但反过来想,如果双方身体素质差不多的情况下,拥有我剑术的你,和现在的你,哪个更强呢?” 她眼睑低垂,轻声道:“而在面对真正的敌人时,每多一点实力都可能救命。你说对吗?” 无法反驳。何况现在张崇自我“封印”了那份力量。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引以为豪的剑法。” 当然是在将速度力量压制到和冬萤同等的层级下。 第22章 胜败 对张崇来说,战斗并不陌生。 但是正儿八经的比武较量,这还是头一次。没有了非生即死的压力,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出手。 张崇挠了挠头,随手将剑鞘丢在一旁,长剑反握紧贴右臂后侧,左手向前一伸,摆出武侠电视剧常见的姿势:“请。” 冬萤举剑齐眉,左手按着剑鞘缓缓外推。 剑锋一点一点的展露,尖锐的剑鸣渐渐高亢。 张崇微微眯起眼,也跟着认真起来。 他感觉得到,冬萤的气势正随着剑刃出鞘不断上升,等到剑刃完全出鞘的那一瞬间,气势便会同时攀到顶点。 届时斩出的这蓄满气势的第一剑,怕是普通吸血鬼也不敢撩起锋芒。 这大概便是她从她父亲那所学来的剑术了吧。 不愧是真正用来杀人的古剑术,只看起手便感觉到那逼人的锋芒,甚至让张崇想起十刃中的盲剑阿市。 张崇忽然反应过来了。 冬萤很清楚双方之间的实力差,她根本不准备和他打持久战,而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尽归为这一剑之中。 只是她的话术让他产生了这种误解,或许她的真实目的依然是想证明她自己? “你……”张崇开口的瞬间,便见到寒光一闪。 剑鞘疾射而至,犹如离弦飞箭,直夺咽喉! 张崇反手上撩,剑锋从下到上划出一个180度的圆弧。 冰冷半月铮出金戈交鸣,剑鞘生硬转向,笔直上刺插进天花板。 猜错了!张崇立刻反应过来,不等他多想,视线余光中,已亮起清泓。 冬萤剑锋紧随而至,飞鞘、步法、剑式,三者合一,带着律动的节奏接连而知,竟给他一种迅如闪电的错觉。 而剑锋所指,正是他来不及回剑而露出的空门。 往日遇到这种情况,张崇自然是毫无不犹豫的使用“加速”,强行避开破绽。 毕竟破绽再大,只要速度足够快,一变招破绽也就不成为破绽。敌人别说抓住他破绽了,不被他下一招反杀就不错了。 但现在不行,这场比试的前提就是他不使用道术力量,虽然旁观的三人不知,但张崇心知肚明。 不过,只是这样就想赢,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就算不使用道术,半吸血鬼血统带来的超强身体素质依然远超凡人。 张崇身往后仰,向后折出90度半身,堪堪避过疾刺利剑。同时右手一转一甩,剑锋朝外正握,以剑作刀,当头一剑斩落。 上身与手臂的运动方向完全相反,犹如被操纵的傀儡做出的非人动作,只是看着都觉得极其难受。 也就仗着半吸血鬼血脉带来的超强身体素质,张崇才敢做出这样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的动作。 一闪一斩,转瞬间已是攻守易位。 冬萤若是坚持不停下这一剑,张崇的剑便会先一步斩中她的头。 当然,这又不是生死之战,张崇到时自然会停下,但这样一来,冬萤无疑也输了。 冬萤若是避开缓手,也就失去了苦心积虑的先手优势,持久战下来,一样是输。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却见冬萤忽然长剑一抖,迎上张崇下斩剑势,剑尖抖动,分出三朵剑花,仿如梅花绽放。 铿铿铿三声错响连成一片。 张崇只觉得长剑一重,身体仿佛落入大海,竟是不由自主的被带偏开去。 冬萤左脚前踏,侧身旋步,只一瞬间便已顺势侵入张崇身周三尺之内,顺势挥剑,横拉。 张崇身已失势,剑回不及,空门大开,避无可避。 明明只是未开锋的剑刃,却让他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仿佛又回到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里,百战生还的经验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张崇几乎是下意识的躺倒在地,毫无形象的着地打了个滚,直滚出丈许之外,这才险险避开。 此刻张崇哪里还敢有半分小瞧,他翻身再起,眼前长剑又至。 横削直击、迅捷无比,剑光快如闪电,白练如洗倾泻而下。 剑招一招快似一招,招招相连、环环相扣、疾风骤雨般连成一片。 一步慢,步步慢。 失去先手的张崇一退再退,竟是始终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被动招架,狼狈不已。 冬萤的剑越来越快,竟带起隐隐风声。 剑越快,风声越强,剑刃上劲气渐渐扩展。 一旁围观的王佳艳三人只觉得寒气逼人,脸上、手上被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的后退开来。 他们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心里唯一的感想就是——冬萤好强! 在旁观众人眼中,张崇便是怒海中的一叶小舟。 狂风怒号、骇浪如山,一个又一个惊天巨浪朝他扑去。 那小小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狂风暴雨吞没。 张崇憋屈到了极点! 冬萤的剑虽然快,但并没有快到超乎想象。 但冬萤每一步都踏在张崇之前。 身形扭动,意在剑先,步法、身法、剑法,三者之间配合默契,生生将原本只有七分的速度提升到十二分。 如果这是生死搏杀,张崇自然有n种方法可以破解。 但这只是定好规则的比武,张崇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一退再退,先守稳阵脚再寻机反击。 只是张崇没想到的是,他一退再退,一守再守,却是始终都未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他并不是没有尝试反击,但每一次他刚露出反击的意图,冬萤便已更快变招。 每一剑都直指最近的要害,全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一剑狠似一剑,一剑连着一剑,剑招一气呵成,连绵不绝。 而更何怕的是,在不使用“加速”的前提下,张崇甚至可能连“同归于尽”的程度都做不到。 哪怕仗着吸血鬼血脉带来的超强身体素质,张崇一时半会仍然撑得住,而冬萤这样的打法势必无法长久,继续这么打下去,先撑不住的只会是冬萤。 但真到了那地步,张崇就算胜了,其实也和输了无异。 而这是张崇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因为张崇不认可冬萤所说的,事实上他很早便认识到了冬萤所说的这点,也有私下做出改善的努力。 张崇并不是那种接受不了别人指出缺点的蠢货,但他却不能就这么输在冬萤手上。 否则的话,以后他又该如何理所当然的拒绝她上战场呢? 张崇这边绞尽脑汁拼命想辙,那边厢冬萤却丝毫不停,剑招越使越快,剑剑所指皆是他要害之处。 她每刺一剑,张崇便退一步,不一会便已退到教室边缘,退无可退。 这样下去不行! 张崇猛的一发狠,脚步骤然一顿,不退反进,强行发动反击,势如拼命! 就在他发动反击的瞬间,冬萤已经果断变招,长剑下压,直接朝着他小腹刺去,又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放在真正的战斗中,张崇自恃吸血鬼血统也不怕,但比试打成同归于尽就是他输了,何况还不一定能做到! 只见冬萤脚步轻点,剑随身动,这一剑刺出竟是又快了半秒,但再是半秒也有先后之差,放在当前这比武中即是胜负之别。 张崇心道果然,左手猛然握上剑柄,双手握剑,长剑转向加速,不退反进,却是朝着冬萤长剑迎去! 和冬萤相比,剑术本就不是张崇的优势,更何况冬萤在取得先手后将己身剑术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继续在这上面和她争锋,只会让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局面。 想要对付比自己强的敌人,要嘛就变得和对方一样强,要不然就只能将对方削成和自己一样弱! 比剑术,张崇的确不是对手,但比战斗,他自信经验远超冬萤。 冬萤想在这场战斗中告诉他,“她即便在真正的战斗中也是有用的”。 张崇也想告诉她,“真正的战斗和擂台比武是完全不同的,比如,敌人往往会不择手段。” 是的。张崇的变招不是要挡剑,而是要断剑,他要将双方重新拉回一个水平线上。 硬砍硬劈,以力破巧,极近极快,变无可变。 冬萤脸上终于露出错愕惊慌之色,但已经来不及了。 双剑相交的同时发出清澈的脆响,淘宝同款的龙泉“宝剑”根本承受不住这忽然提升战斗等级的剧烈碰撞,在交击的瞬间便断开来。 张崇大喜,终于把局面翻过来了。 然而,冬萤脸上的惊慌却忽然消失了。 只见她断剑去势不停,嗤嗤嗤三声轻响,已在张崇胸口连刺三剑,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张崇持着断剑,脸色变幻不定。良久,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我输了。” 就在他如计划斩断剑的时候,他还以为终于扳回一局了,毕竟冬萤一身本色大半都在剑上。 而且这次的战斗,张崇之所以落入下风,其实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被冬萤言咒误导,一开始失却先机从而被持续压制。 否则就算冬萤剑术更强,张崇也不至于从头到尾被压着打。却没想到,就连这自以为是的妙计,也在冬萤的计算之中。 从冬萤的反应中,张崇已经想明白了,她同样清楚,这样耗下去先坚持不住的只会是她。 虽然那样张崇即便胜了也属于胜之不武,但冬萤显然认为那仍然是失败,而那样的“失败”显然不是她所要的。 张崇看着满头是汗的冬萤,脸色复杂,他轻声道:“你还真的是只冲着赢来的啊。” 冬萤撩了下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展颜一笑,轻声道:“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重视我的剑术啊。” 第23章 教学 “冬萤你好厉害啊!”王佳艳大吼一声,兴奋的扑了上来,直接挂到冬萤身上。 围观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呼气声同时传了出来。 张崇回过头去,便撞见了几人佩服又讶异的眼神。林胜志更是直接嚷嚷开来:“你真的跑去拜师了啊!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他砸吧砸吧嘴:“虽然比冬萤差了点。” 张崇脸一黑,知道这污点算是摘不去了。 王佳艳围着冬萤一脸小迷妹的模样,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冬萤你剑法好厉害啊!我们也可以变得像你这么厉害的吧?” “这剑法叫什么名字?有多少招啊?你刚才那一招剑一直晃好像花一样的招式好漂亮啊。我要练多久才能变得像你这么厉害?” 即便是内向害羞的丁凤也睁大了眼,小脸胀得通红,盯着冬萤的崇拜眼神都快冒出烟来了。 好吧。经过这一战,至少冬萤的“学剑转移视线”计划是彻底成功了。 有这么根“胡萝卜”吊着,短期内倒是不用担心王佳艳他们乱跑了。 张崇叹息一声,他对冬萤所说的“他并没有那么强”没什么意见,但他对冬萤能不能教导战斗用的剑术,其实没抱有太大信心。 冬萤的剑术在人类的程度看来或许不错,但只要不是在这种限制重重的较量性质的“比剑”上,他有n种方法可以击败她。 那些看似精巧变幻莫测的招式,其实在真正的战斗中往往很难有机会使出来。 冬萤的好意他心领了,但能有多少用处他就不抱指望了。 然而,冬萤开口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艳艳,你搞错了哦。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那种传说中的绝世剑术,有的只有无数用剑技巧和防御进攻动作。” “刺、劈、砍、撩、撞、扫等为进攻,躲、挡、架、拨等为防御。一个剑士要做的,就是学习并熟练掌握这些动作技巧,并知道该在何时、以何种组合方式来运用它们。” 张崇惊讶的看向冬萤: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这个道理,还说什么教导剑术? 冬萤撩了下发,视线余光在张崇脸上一扫而过,她继续道:“而那些被无数前辈们总结出来的,在最合适的时候应该做出的动作组合,便是所谓的‘剑招’。” “以同样的思路组合的‘剑招’合在一起,便是所谓的剑法。这就好像是学下棋要打谱一样。” “理论上,所有高深的棋招,哪怕是传说中的‘神之一手’,只要你知道最基础的原理,你就有可能下出来。” “但实际上在比赛中,你哪有可能从头开始全部推演,又不是alphago。对于人类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背棋谱,也就是俗记最常见最实用的套路变化,这就是所谓的棋招,放之剑法,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张崇已经隐隐明白冬萤的意思。纯粹套路的剑招在实战中当然没什么意义。 但是本就是为实战而生的“剑法”,其本身就是根本战斗中敌人最常见应对变化而凝练的战斗预案。 生搬硬套当然不好,但完全一无所知全部在实战中推演同样是个愚蠢的行为。 掌握她所学的剑法对战斗绝对有巨大作用,特别是对于张崇这种基础薄弱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见到张崇跟着微微颔首,冬萤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轻轻一笑:“从今天开始,我会将自己所学的东西慢慢教给大家。” “只要努力练习,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变得像我这么强。但我必须提醒大家的是,剑术的学习是一个漫长又辛苦的过程。如果抱着今天学一下明天就天下无敌的想法,那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王佳艳已经两眼冒金光了,迫不及待的嚷道:“知道了师傅!快开始吧!” 冬萤环视一眼,见众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再卖关子:“好,那我们就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 —————————— 冬萤教学时严谨认真,看起来帅气极了。 但学剑其实和学习任何一门课程一样,过了最初的兴趣之后便是枯燥的练习。 哪怕有冬萤那场强大的斗剑展示勾引着他们,但能坚持多久也实在是个未知数。 冬萤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在教学顺序上巧妙的安排了下。 在王佳艳他们兴趣最浓的时候,将最枯燥的剑术基础讲解完毕,在他们热情稍减的时候便转向剑招,将他们的兴趣吊得足足的。 张崇看得好生佩服,同时也受益良多。早在和盲剑阿市一战时,他便知道自己薄弱所在,在那之后便想方设法补强自己短板。 回来后,由东瀛血族方补齐的养气蕴道二十八剑更是勤练不辍,不仅是弥补剑术上的不足,也是打熬身体,将拔苗助长的道术基础补完。 而冬萤的剑法基础极为夯实,讲解深入浅出。很多他在战斗后思考良久的东西,听她这么一讲,不由豁然开朗。 总的来说,冬萤的剑术教室有了个非常好的开端。当然,也不是没有瑕疵的地方。 比如被他们比剑波及的无辜天花板,隔天便引来了班主任愤怒的咆哮和后续调查。好在众人平常的“好学生”伪装到位,没有引来怀疑。 不过随后学校因此加强了校内巡逻,原本放学后留下来直接在教室里练剑的计划也为之泡汤。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土豪林胜志将位于学校附近的某套房子贡献了出来。当然没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天台,不过活动室、电脑网络俱全,作为临时的据点却是绰绰有余了。 王佳艳表示很满意,并因此将林胜志提升为探灵团的副团长。 冬萤也从专业角度表示了满意,认为该据点距离学校很近,交通也很方便,同时不远处就是派出所,安全系数也有足够保障。 两位探灵团的创始大佬都表示没有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佳艳几人沉浸在练剑中不可自拔。 冬萤一边教他们剑法,一边继续按她的那份推论搜集筛选资料。眼看着她的笔记本越来越厚,张崇倒是私下表示过疑问,不用伪装得这么过火吧。 冬萤却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谁告诉你这个只是伪装了?” 张崇瞪大了眼:“你认真的?” 冬萤拍了拍笔记本,轻声道:“性格决定命运,人所受的教育、经历,所处的环境,最终形成的三观便决定了这个人的选择。” “在近似的条件下,同一个人所做的选择结果,总是存在着其中必然的相同性。” “吸血鬼曾经也是人类,他们的行动必然同样遵循某种通性,哪怕他们自己并未察觉。” 张崇挑了挑眉:“所以,你真的相信通过对这些事件的归纳分类,可以推测出凶手的下一次犯案地点?” “我提醒你,他可不是一般的吸血鬼。他很有可能是嗜血者,即便是在吸血鬼中也被视作毫无理性的疯子。” 冬萤微笑道:“你可能不知道。疯子的行为逻辑,反而是最单纯最容易猜的。” “有道理。”张崇挠了挠头,“就是这资料真心有点多、有点杂啊。” “没有问题。我已经剔除了足够多的伪论,剩下的资料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正麻烦的部分是将它们进行归纳分类。” “不过没关系,这部分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找出他的行为模式。”冬萤撩了撩发,微微一笑,“而且,这就是现在我能做到的事啊。” “加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张崇竖起大拇指,“那么,今天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也许由我来说有些不合适。”冬萤柳眉一竖,语气不善的道,“练剑可是要持之以恒的。” 张崇干笑道:“今天是真的有事。” 冬萤眉头一颦:“哦?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张崇干咳两声,支支吾吾的道:“那个,我也有些隐私的嘛。” “哼,男生。”冬萤上下打量他两眼,霍地明白什么,她冷笑两声,让开了路。 张崇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你肯定误会了。” “呵呵。”冬萤吊着嗓子,似笑非笑,“你都不知道我想到什么,就肯定我误会了?” 张崇被呛得一噎,他本来就缺乏应对女生的经验,在精通言咒的冬萤面前就更显得进退无措了。 于是他无师自通了三十六计最后一计,果断撤退,却再次被拦了下来。 “走可以,带上这个。”冬萤递过来一台手机。 张崇接过一看,那是台崭新的黑色iphonen,最新的款式,价值十只限定手办。 张崇转了下手机,心有猜测,问道:“这是干嘛?” 冬萤微微偏开脸,错开他灼灼目光,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为了方便联系。微信给你注册好了,通讯录里保存着我的电话,如果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刻联系。” 她将额前发丝撩到一旁,眼神漂移:“还是说,里世界的人有什么忌讳,比如不随身携带通讯工具之类的?” 这倒没有。 “那难道是你个人的怪癖,对手机的偏见之类的?”冬萤手放在脸颊前扇了扇风。 “怎么可能有啊!”主要还是因为不想浪费钱,去买这种没什么太多用处的东西。 不然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买不起吗? 只是手机这种东西啊,是要有人打给你才有意义的。 “那就别废话,给我带着。”冬萤强势的做主了,虽然别开的脸似乎有点奇怪的红晕。 “哦。” 没等张崇道谢,冬萤便急匆匆的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张崇松了口气,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毕竟接下来去见的人,不太适合让冬萤知道。 第24章 谈判 学校下来坡道尽头咖啡馆,辛绰复坐在最里面的偏僻角落,一个偏头就能看到外面,外面却又很难看见里面的位置。 张崇坐在他的对面,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他叹了口气:“我说你们天驱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地方啊?” 辛绰复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张崇哈了一声:“没。只是想起来,谭、咳、谭大姐第一次找我谈话也是在这个地方。” 辛绰复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在天驱中找不到你的身份纪录。” “这种事其实也在预料之中啦。”张崇尬笑两声,心有余悸,“谭岚办事一向不靠谱。”心想还好没去找。 辛绰复想到什么,跟着笑了下,但旋即觉得这样不好,他咳嗽一声,继续道:“虽然无法证明你的天驱身份,但能被那孩子认可,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张崇挠了挠头:“呃,谢谢?” 提到冬萤的时候,辛绰复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从小她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懂事得让人心疼。” 那是因为人家是过目不忘的超级学霸啊! “但正因为这样,她也很少有朋友,能得到她认可的人很少。然而,人是无法一个人活下去的。” “我一直很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变得越来越孤僻,直到被背负的沉重压垮。幸好,你们出现了。但是!” 辛绰复眼睛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如果代价是将她拖入不属于她的战场遭遇危险的话,我宁愿她继续孤独下去。” “我也觉得这不是属于她的战场。”张崇轻声道,“但是,她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辛绰复挥了挥手:“她才多大,哪里懂得那些选择意味着什么。我们这些做叔叔阿姨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难道我们会害她吗?” “哈。我无意质疑你们对她的关爱。”张崇慢慢眯起眼,这一刻他忽然对冬萤感同身受。 “但是你们这些大人啊,别总是以为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模样,就可以随意安排我们的人生啊!” “你说什么?”辛绰复的声音骤然一沉,语气森然。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莫名的邪火。 他强行错开话题道:“算了,这个问题轮不到我来和你讨论,你找错人了。闲话休提,你今天又找我做什么?” 辛绰复冷笑:“如果不是看你做得还算上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张崇眨了眨眼:“呃,你指什么?” “切,傲娇的小鬼。你们这一代的习惯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算了,随便你。”辛绰复撇撇嘴,“我今天来是来履行承诺的,情报交换。” “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了,那天晚上你突然离去,是不是又有人遇害了?”张崇眼神一凝,“还是说,死的是吸血鬼?” 辛绰复眼瞳骤缩,半晌,他松开领口,呼了口气:“猎人的情报网真是不可小觑啊。” “过奖。”张崇已经不去否认猎人的身份,在谭岚不在无法证明身份的现在,这种误会也是种不错的掩饰。 辛绰复道:“你们猜的没错,‘暴食’确实不是一般的吸血鬼,它极有可能是嗜血者。” “不过最近这次的受害者只是个普通人,她在品尚广场上班,那天加班到半夜晚归,在广场后面的展鸿路遇害。” “暴食是你们给他取的代号吗?倒也贴切。”张崇忽地轻咦一声,“品尚广场那个位置,和之前的几次犯案地点都不同啊。” “那里不是新兴的商业中心么?新区人流量是小了点,但是监控什么的应该会很多吧。这么说来,你们这次拍到了凶手咯?” “那一线摄像头不少,但因为人流量不大,空白区域也不少。”辛绰复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确实拍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没有拍到疑犯的脸,没法查明他的身份。线索太少了。” 张崇不满的追问道:“特征呢?就没拍到什么典型的特征吗?一点都没有?” “实际上,有。”辛绰复看着张崇的眼,他竖起食指,“只有一点,他的胸口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痕。” “十字伤痕在黑暗里亮着血红色,就像是一直没痊愈一样,看起来非常诡异,但是现场勘察却找不到除了受害者之外的血迹,很……” 张崇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不顾礼貌的打断道:“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辛绰复皱眉。 “你刚刚说他身上有什么伤痕来着?我没听清。” 辛绰复加重了口气:“一个十字形的伤痕,在胸口上,血红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流血的十字架。怎么?你见过这只鬼?” 他目光一凝,神色凝重:“还是说,你的任务就是它?” 张崇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不过我听朋友说起过一个仇人,他的胸口就有这么一个十字疤。不过我不能确认,是不是同一只。” 至于任务?他又不是真的猎人,哪来的任务。 辛绰复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这只吸血鬼的行为模式很奇怪,处处充满矛盾。” “行事一会隐秘一会张扬,有时候就像是个积年老手,有时候却又表现得比新手还不如。” “在资料库里找不到任何接近的记载,就像是石头里冒出来的一样,非常奇怪,线索稀少,但有一点我们非常确定,这是一只极度危险的怪物。”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请一定告诉我们。早一日找到他将他逮捕归案,就能早一点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张崇闻言肃然,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也不希望自己居住的城市变成怪物的食堂。不过,我确实无法肯定它们是不是同一只。” “而且,我朋友也正在追踪那仇人,但我们对‘他’同样是所知甚少。唯一知道的情报是,他似乎有个代号,叫做‘博士’。” “博士?”辛绰复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有些失望,“这么看来确实可能不是同一只。只看它的凶杀行为,怎么看都和‘博士’这样的代号联系不起来。” 张崇挠了挠头:“我想可能只是个巧合。” 博士那可是连道门都玩弄于指掌之上的幕后黑手级boss,怎么可能亲自去干这种狩猎进食的事情?想想也觉得不对头。 辛绰复摇摇头道:“不一定。也许是某个帮派的统一标记,也可能是他们遭遇过同一个敌人。” “一切看似微小的线索都可能成为解开真相的钥匙,纯粹的巧合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我会回去在天驱资料库中进行相关资料的对比,回头有了结果再谈。”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张崇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可是借口跑出来的,万一被冬萤发现我竟然是来见你就不好了。” 辛绰复却忽然伸手拦住他:“等等。” 张崇神色不变:“你还有什么事?” 辛绰复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感激你引导她远离危险的做法,但是,我希望你记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和她靠得太近。” “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作为伴侣,你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猎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张崇挑了挑眉:“我刚才就说过了吧。这个问题你找错人了。” 辛绰复拿出烟盒敲了敲,取出一根香烟在手上拿着,他凝视着张崇,语气淡漠。 “我当然知道那天小莹说的是气话,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把不该当真的东西当真了才是。” 张崇其实很想反驳两句,不过想想既没意义又无必要。 于是他耸了耸肩:“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另外,冬萤同学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事实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辛绰复的眉头高高的挑了起来,鼻孔哼气、语气不善:“唔,你什么意思?小莹看上你,是你几辈子积德换来的福运,你竟然敢看不上?” 这家伙精神分裂吗?张崇哭笑不得:“那你想要我怎么办?接受她吗?” “想都别想!”辛绰复脸忽地胀红起来,愤怒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枪来。 “okok,我知道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张崇敷衍的回应着辛绰复,他已经搞清楚了,这家伙根本是个重度女儿控,虽然不是亲女儿。 “等等,这东西给你,通讯录存着我的电话。平时打尾号013的那个,情况紧急时打尾号123的那个。”辛绰复随手递来一台新手机。 “呃。”张崇挠了挠头,心说这两人不愧是“父女”,连反应都一样。他尴尬的笑了笑:“我已经有了,记一下号码就好。” 辛绰复意外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是猎人那边配备的吗?难怪资料里没有。我就奇怪,现在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没配手机。” 他报上号码,张崇试着拨打了下,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张崇告辞离开,这次辛绰复没再阻止。 猎人和天驱谈不上敌对,但在国内这么法律森严的地方,即便是里世界,有着官方身份的天驱,通常也都不喜欢猎人这种自由散漫的家伙们。 如果不是张崇和冬萤扯上了关系,辛绰复才懒得关心张崇的任务是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但辛绰复不知道是,张崇其实不是猎人,不存在理论上上头交代的任务,所面对的危险也不是这方面。 实际上,对于刚刚离开的张崇来说,最大的危险,大概是站在身前的少女。 冬萤双眸平静透然,在夕阳下洋溢着光彩,晶莹剔透仿如琉璃。 第25章 线索 张崇很少有被抓包的经验。 小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结果撞上同学家长。 当时同学脸上那种“完蛋了,玩游戏和老爸选到同一家网吧了”的绝望心情,张崇一直很难理解。 因为他妈妈总是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即便是他想故意被抓也找不到人。 面对着冬萤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瞳,这大概是张崇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类似的感觉:意外的心虚,忐忑不安又忍不住心存侥幸, 张崇心念电转,大脑全速开动。 在疯狂思考了不到1秒中之后,张崇果断认怂,他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的把刚达成同盟协议的辛绰复给卖了:“我刚刚、去见你那位辛叔叔了。” 话一出口,张崇便知道这把稳了。 冬萤脸色不动,但脸部肌肉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她微微仰望着张崇,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在张崇看来,就像是只想要主人宠爱的猫咪,想要又倔强着,不敢开口。 张崇不动声色的将罪责都推到了辛绰复头上:“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晚上,之后他又去我家里堵了一次,他说、呃,他说要我离你远点。” 冬萤脸色不变,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知道。” 张崇一瞬间就惊悚了,倒珠子似的都说了出来。 不管是辛绰复认为张崇猎人身份危险,前面要求远离冬萤,以及后面要求引导她远离危险,愿意用消息资源交换,全部交代得一清二楚。 冬萤微微一笑,仿佛大地回春,气氛一下就松了下来:“还是老一套。” 张崇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老一套? “这是他的惯用手法。拿根胡萝卜挂在你眼前,先让你做些简单的事情,然后给你点甜头吊着你,然后再一步步引导你,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当你没注意的时候,就会落入他的陷阱,被动的按着他的节奏行动。” 冬萤捋了捋额发,瞥了他一眼:“比如他说要给你提供的资料,应该只是些表层上的大路货。” “只要花点心思就能得到的东西,真正机密的资料绝口不提,即便被逼迫最多也就一带而过。” 张崇仔细回想了下,这么一说还真是。不管是案件发生的地点、还是那个胸口有十字疤的特征,都是非常表层的资料。 当然不是说就完全没价值了,只是这些资料,按之前那些案子的情况来看,怕是冬萤都能搞到。 反倒是张崇,不知不觉就透露了“博士”这种没多少人知道的情报,辛绰复怕是要开心坏了。 张崇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他在敷衍我?” “他一直都在敷衍我。”冬萤轻声道。 “不过没关系,我很熟悉他的做法,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他那得到正确的资料。” “他应该没想到你会全部告诉我,这是他最大的失误。在被他发现之前,我们可以从他那套到足够多的情报。” 张崇忍不住暗暗为辛绰复默哀。 “谢谢。”冬萤小声的说。 谢什么?对你的信任吗?张崇闻言一怔。 冬萤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天边夕阳跌进她的眸子里,散发着暖意融融。 胸口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张崇下意识的偏开头,随口道:“没什么。我们是‘盟友’啊。” —————————— 有冬萤这么个了如指掌的人在,辛绰复隐藏的努力几乎都成了摆设。 接下来的几次联络中,张崇按着冬萤的说法套话,着实换到了不少案件内情。 很快辛绰复便发现了不对,但张崇已经探到了足够详细的资料。 再加上冬萤从另一方面了解到的情况进行对比、筛选,不到一周的时间,她此前所说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 与此同时,王佳艳的探灵团基本已经转为古剑学习爱好团了。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王佳艳不耐烦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过短期内还能维持着。 但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王佳艳重新行动起来,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张崇也只能寄望于,在那之前就能先把事情解决掉了。 其实,张崇同样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这种不耐烦主要是源于目标的迷茫和等待的焦虑。 调查这种事情并不是他的强项,他是个战士,擅长的是砍怪,面对这种资料搜集和解析推演,完全插不上手。 这种久违的无力感,让他不知不觉的跟着焦躁起来。 道门诸人依然联系不上,谭岚也没有回来,张崇感觉仿佛被遗弃在孤岛上,四周所见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道该驶向何方。 张崇一直不想拖下水的冬萤,反倒成了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转眼一周过去,周五晚上冬萤忽然来到张崇家里。 从两人隐隐达成默契之后,这还是冬萤第一次登门。 比起之前几次,这次冬萤明显礼貌多了,没有直接闯进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手上拿着不少的东西。 张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冬萤蹬蹬蹬的直接走进客厅,随手将桌上东西推到一旁,将手上的厚重笔记本往椅子上一放。 她打开本子,抽出一张折成几折的地图翻开,往桌上一摊,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画了一堆。 张崇站在桌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冬窗市的地图。 再看几眼,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似乎和之前在冬萤笔记本里看见的有些像。 他眼前陡然一亮:“你完成了?” 冬萤抹了把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也可能只是我的妄想。” 张崇趴在地图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看了半天也没从那堆符号标记上看出什么。 他抬头向冬萤投去疑惑的一眼。冬萤从口袋里抽出一只彩笔,在地图上重新点了几下。 这次张崇认出来了,冬萤所点的几个地方,都是近期发生的案件,不管是外界已知的,还是从辛绰复那边敲诈出来的内部消息。 但是这些地点分布在城市各处,较为分散,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冬萤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让开些,她拿着彩笔开始在那些点上连了起来。于是散乱的地点连了起来,规整的线条勾勒出似曾相识的图案。 看到一半,张崇便感到脑袋都大了,等到最后看到冬萤换了只其他颜色的笔在最后缺了一角的位置点上“x”,然后开始勾勒起最后的线条时,张崇便已经知道她猜对了。 “这些地点和地点之间看似毫无关联,但当我把它们全部标记到地图上后,发现它们其实存在着一个最基础的联系,就是线性上的统一,而且俩俩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一致的。” 冬萤俯视着地图,自由自语的道:“它的目标是不是随机的我不清楚,但行凶的地点明显是经过刻意的挑选。如果这不是单纯的巧合的话,那么下一次就是这里。” 张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变:“圆特欢乐世界?那个大型游乐园?” 开玩笑的吧。这和之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圆特欢乐世界号称东方迪士尼,经营到半夜那是家常便饭;园区内更设有童话主题旅馆,即便是过了半夜24点,园区内人员依然不少。 这要嗜血者出现在这,那天都会翻了好吧。 张崇本能的怀疑真假,因为这和吸血鬼一向隐藏的行事作风完全相悖。 冬萤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所以我无法肯定这个判断是不是正确的,也许是对方故布疑阵。” “不,这个判断是对的,这图形我认识,是个献祭用的古代阵法。” 张崇当然认识,就在前不久前才刚刚见过,这根本是王诩那个献祭法阵的简化版! 而现在只欠缺了冬萤所画出的那一点,放在地图上也就是圆特欢乐世界。 “原来如此。但这不对啊。”冬萤眉头却更紧了,“按你之前所介绍过的‘嗜血者’的情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嗜血者’比起普通的吸血鬼,应该更缺少理智吧。这和阵法布置所需的耐心和计算,完全背道而驰啊。” 张崇一怔:“你是说,我们猜错了?” 冬萤摇头:“不,我意思是‘它’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 张崇眼瞳微微放大:“‘它’只是被布阵者操纵的道具!如果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它的行为模式那么奇怪了。因为它根本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在行动。” 冬萤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这都是后续的事了。摆在眼前的麻烦是,就算知道了地点,我们也无法确认时间啊。” “总不能一直盯着吧?就靠我们俩哪怕算上王佳艳他们也盯不过来啊。” 张崇洒然一笑:“不,既然知道了下一次对方可能的行动地点,那么就该轮到我出场了。” “我的感知力还是蛮强的,虽然最近因为身体原因受到一定影响,让我搜遍全城可能有点勉强,不过圆特欢乐世界这种限定空间的话,只要它们敢出现,就逃不出我的感知。” 冬萤无语:“如果他们不出现呢?你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张崇轻声道:“从资料上看,它行凶的时间间隔一直在缩短。最开始的一次是14天,后来是10天,最近的一次只间隔了7天。” “现在已经又过去5天了,也许就是明天,也许就是后天。无论我们推测的对不对,恐怕需要的时间都不会很久。事实上,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冬萤捋了捋额发,眼睛一转:“游乐园的人流量问题?你怕吸血鬼曝光还是怕牺牲者增多?” “都怕。”张崇看了冬萤一眼,“所以是时候该让外援登场了。” 第26章 外援 张崇说的外援当然是辛绰复。 谭岚不在,道门子远在天边,璃香他们在海的那一头,短期内他唯一能联系得上的靠谱力量,也就只有辛绰复了。 特别是在对国内企业上,这种有官方身份的人更好使。 冬萤挑了挑眉:“你肯定会失望。” 回想了下曾经“嘴炮”说服的敌人转队友,谭岚、翟、项燕赵、风烈、纱罗,这一串赫赫有名的名字,给了张崇充足的信心。 他用力的拍了拍胸口,竖起大拇指:“放心,我很擅长谈判。” ………… “当然不行!” 张崇掏了掏耳朵,手机拿近了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辛绰复在电话那头冷笑,“我说当然不行。” “是你耳背吧大叔!”张崇气极反笑,“我说的是代号‘暴食’的那只嗜血者,下一次袭击的地点很可能是圆特欢乐世界!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辛绰复重复强调:“如果它真的去袭击圆特欢乐世界的话。” “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张崇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冬萤。 她脸上带着早有所料的微笑。 辛绰复冷静反问:“你有证据吗?”他顿了顿,补充道,“足够充分的、确实的、可靠的证据。” 张崇嗫喏道:“这个,虽然没有,可是……” 辛绰复冷漠的打断了张崇:“没有可是。我不可能因为小孩子的主观猜测就让天驱大批出动。” “如果这只是敌人放出来分散精力的诱饵,它们趁机袭击其他地方怎么办?我没有这个权力,更背不起这个责任。” “那圆特游乐场呢,随便找个借口让他们停业几天减少人流量进出,避免更大的牺牲总可以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就让一家日收入超过2000万的大型游乐园停业整顿,直到‘暴食’出现?” “哦,它还不一定出现。嗯?你是这个意思吗?”辛绰复嘿嘿冷笑,“对不起,我没那么大脸。” 张崇被堵得一噎,低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沉默片刻。 辛绰复压抑的低吼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我相信过你,然后你却蛊惑小莹来套路我!” 张崇下意识的挪开了手机。 低低的喘息、还有远处的询问声、辛绰复的敷衍回复在另一边低低响起。 过了一会,辛绰复恢复了冷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小莹她的确聪明过人,但她对这个世界真正的一面知道的太少,难免会有些异想天开的猜测。” “这种猜测因为缺乏足够的情报,往往和实情差距巨大。你好歹是个猎人预备,别为了哄女孩子就失去理智,连基本的判断都没有。” “哈?excuse me?” 辛绰复冷冷道:“耳背就去看医生,我这边很忙,没事先挂了。” 啪。辛绰复直接把电话挂了。 张崇一下傻了眼。 冬萤捋了捋鬓发,呵呵的笑了出来。 张崇收起手机,满脸无奈:“他说在忙。” “哼,放弃吧。他想拒绝的话,借口多的是。”冬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那群胆小鬼,就算你把再充足的证据扔他们脸上,他们也只会嚷嚷谨慎行事。” 张崇摇摇头:“总感觉你嘴里的天驱,和我印象中的差距很大。” “是吗?那结果呢?”冬萤挑了挑眉,语带调侃。 张崇心说:那是因为谭岚不在没法证明雷帝的身份,要不然你看他重视不重视。 但是现在么,他只能耸了耸肩:“回头我再试试,不行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冬萤轻声说:“人,只能靠自己。”语气莫名。 张崇挠了挠头,心里想的却是辛绰复那边声音确实很吵,不知道在忙什么。 喜欢搅风搅雨的谭岚不在,他们不是应该清闲点么? —————————— 天驱署。 “老辛,该走了。”天驱同僚小廖又来催了。 辛绰复手指停留在通讯录上的“小莹”上方良久,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应了声,收起电话起身。随手拿起外套套上,一边问道:“是谭岚女士‘终于’回来了吗?” “不是。”小廖耸了耸肩,“大姐头这一去不复返,不知道要浪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辛绰复一边走,一边斟酌着措辞:“我调回冬窗天驱署时间不长,不是太清楚谭女士的风格,她经常这么、唔,‘突然消失’的吗?” 小廖微微沉吟:“如果你指的是像这次这样,事先没有任何交代、突然不见踪影,完全联系不上,连留言也没有一个的话,那这还是第一次。” 他挠了挠头,又道:“待久了你就知道啦,大姐头消失是很经常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不管以前还是后来,工作平时都是陈副安排,有没有她其实、咳、你懂的。” “不过大姐头一般都会留言,说她要消失多久、什么理由。虽然很多时候都会用‘相思了’‘去见老公了’这种玩笑似的理由就是了。” “陈副?”辛绰复微微一怔,“那怎么没见到?” “被调走了。在你来之前就调走了。也不只是他,很多人都调走了。现在整个天驱署里我熟悉的人都没剩几个了。” 小廖眼中闪过惊悸,他叹了口气。 “之前那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好多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很多人都失去了朋友。运气好点的还能缺个胳膊腿退役,运气差点的再也没能回来。” “活下来的大部分都升了职,但我们这种职业,升职有什么用啊。离那些怪物更近一点吗?” 辛绰复低声道:“那可是这十年来最激烈的吸血鬼战争,何况对手又是那个申屠。” 小廖又叹了口气:“是啊,不愧是怪物中的怪物。”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咚咚回响。 辛绰复暗怪自己不该挑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他转回正题:“如果不是谭女士回来了,那又是哪位大人物来了?怎么会这么大动干戈,召集所有行动组组长?” 小廖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了:“是新来的boss。大姐头失联太久,冬窗市近期又风波不断。” “据说上头派了位‘特派专员’,过来调查大姐头的‘失踪’事件,并会暂时负责冬窗分署。” “真是的,大姐头也不是第一次消失了,这才多久。哼,我看他们就是不安好心。” 说到这,小廖下意识的看了辛绰复一眼,好像这才想起理论上辛绰复也是个刚调来的外人。 他呐呐两声,生硬的转移开了话题。 辛绰复一边随口回应着,眉头却悄悄皱起,心底疑惑丛生。 —————————— 当天晚上,张崇接到了辛绰复的联络。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张崇还以为事情又有了转机。不过这种想法在和辛绰复见面后就荡然无存了。 “你知道谭岚女士的下落吗?” 张崇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就扯上谭岚了。他疑惑问道:“不知道啊。怎么了?” “话说,为什么要特地选在冬萤家附近见面啊,搞得像地下接头似的,感觉怪怪的。” 辛绰复完全不理会张崇的吐槽,他皱了皱眉:“所以你之前说的果然都是骗人的吗?认识谭女士,她带你进天驱什么的,都是乱说的吧。” 张崇更加奇怪了:“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而且这和知不知道她下落有什么关系啊。” “她不是冬窗市天驱老大吗,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她跑哪去了吧。” 辛绰复盯着他看了半晌,见张崇不似作伪,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不由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辛绰复语气凝重:“我们这行和普通行业不同,古老的传统依然存在,如果按你所说的,谭女士亲自带你进天驱,那就意味着你是她的弟子。” “而据我所知,谭女士从没有带过其他人入行。换句话来说,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你也将被视为她的继承人。” “啊?”张崇傻了眼,他下意识的叫了起来,“不对啊。这只是个交易啊,顶多算合作吧。” “她明明是(好奇我混血种的身份)……怎么可能将我当作继承人啊!” “我在天驱资料库里找不到任何有关你的资料。” “那总有认识我的人啊。”张崇挠了挠头,“不瞒你说,我也有些小名声的。” 辛绰复摇摇头:“和申屠一战后,原本的冬窗天驱死伤惨重,现在那大部分都是后来调入的。” “而且这几个月各地调动频繁,流动性非常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很难找到能证明你身份的人。” “至于名气,呵,天驱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大家都知道,除了那个新崛起的超新人‘雷帝’。还是说你要告诉我,你就是‘雷帝’?”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张崇挺起胸膛,正色道,“其实我就是雷帝。” 辛绰复上下打量他几眼,嘿嘿冷笑:“听说那位雷帝掌握着超自然的能力,动静之间有雷霆相随。” “那就请你这位自称‘雷帝’的小朋友,劈道闪电给我看看好吗?” 张崇张了张嘴,想起还有王诩残魂的问题,他现在根本不敢用任何道术。 “下次骗人之前记得先调查清楚足够的情报。”辛绰复拍了拍张崇肩膀,旋即加重了语气,低声道。 “听着。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你最好从今天起不要再提起‘你和谭岚有关系’这样的说法。” 张崇敏感的察觉了辛绰复话中的不妙:“是谭、她出什么事了吗?” 辛绰复脸色怪异:“她‘失联’了,行踪不明。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会被视为‘阵亡’或者‘叛逃’,总署已经开始派人调查这件事。” “涉及一地分署负责人这样的大事,不管你和她有没有关系,既然没人知道也没人能证明你们的关系,那么,你们最好就‘没有关系’。” “你给我听好了。”辛绰复盯着张崇双眼,语气森然,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别搞事,别连累小莹。” 第27章 一剑伤我 张崇摆摆手:“嘛嘛,安啦安啦。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嘛,我何苦去自找麻烦。” 他根本不把这当回事。以谭岚的恐怖实力,谁能伤害得了她哦。反倒是另一个麻烦却是迫在眉睫。 他尝试第二次劝说:“那个圆特欢乐世界的事情,真的不能帮把手?” “就算几条人命不在你们大佬眼中,那隐藏吸血鬼在大众视线外呢。到时候‘暴食’来袭,那么多人随便谁拿个手机一拍,你们封得过来?” 辛绰复眉头紧皱:“你们还没放弃那个愚蠢的想法?” “怎么能说是愚蠢的想法呢。”张崇急了,“那东西真的是个献祭法阵,我亲眼见过类似的东西,要真的被它布阵成功,整个冬窗市人畜不留。” “呵。行了行了,这种哄小女孩的鬼话就别提了。”辛绰复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什么献祭阵法,你怎么不说是复活魔王的魔法阵之类的。你们这些小朋友,动画看多了吧。” 张崇不服:“那冬萤统计的那些地点距离之间的奇异一致呢,这也是巧合?” 辛绰复看了他一眼,说道:“爱因斯坦3月14日出生,霍金3月14日去世,马克思3月14日去世,他们三人全部都只活了76岁,和哈雷彗星周期刚刚一样。” “胡夫金字塔的周长正好是362.31库比特单位(320米)跟地球一年的时间差不多。” “它周长乘以二又是赤道的时分度,塔底周长除以2倍的塔高就等于3.1416,和圆周率差不多。” “它自重乘以1015万就是地球的自重,塔高乘以10亿,则是地球到太阳的平均距离。” “地球的子午线正好从金字塔的中心通过。两极轴心每隔年它们正好转一圈,金字塔的两条对角线的和,就是.6厘米。你觉得这些是不是巧合?” 张崇目瞪口呆。 辛绰复不屑冷笑:“屁的巧合。数字游戏而已。你是要我相信,只会越来越疯狂的嗜血者,会布下精巧的传说中的古代阵法,还是要我就凭这种猜测,就去找领导申请行动?” 张崇有些许动摇,但很快坚定起来。 不久前他才亲眼见证过“吞天食地”大阵的威能,即便只是巧合,那也不是能放任不管的东西。 张崇叹了口气,轻声道:“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相不相信都随你,不管你们行不行动,我们都不会放任不管。” “‘我们’?”辛绰复眼睛一眯,变得危险起来,“你不但要自己去冒险,还要带着小莹去?” “我也不支持她去,但这事我说了不算。你比我了解她,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不带她去,她也会自己行动。” 张崇耸了耸肩,语带调侃:“而且你不是说了是我们异想天开吗?要按你说的,‘暴食’根本不会出现,只是去玩而已,哪里来的危险呢?” 辛绰复语气森寒:“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危险。” 张崇摇了摇头,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可以尝试去劝劝她,嗯,如果劝得动的话。” “哼!”辛绰复转身就走。 双方不欢而散。 张崇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抱歉,谈判失败了。”是的,张崇毫不犹豫的将辛绰复卖了个干净。 不一会儿,冬萤就来了,穿着便于行动的运动服,手上还提着裹着厚厚布条的长条状物事,大概是剑吧。 她上下打量了眼,见张崇身上衣服干干净净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嘴上却嗔道:“都叫你放弃了。真以为‘嘴炮’无敌吗?” “总得努力一下。”张崇把辛绰复的话整理了下讲给冬萤听。 涉及谭岚的部分他就略过了,只说辛绰复误会了他和某位天驱成员的关系。现在那人失踪了,辛绰复特意跑来警告下免得连累了冬萤。 冬萤撇撇嘴:“老调重弹。” 张崇迟疑了下:“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他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嗜血者不同于一般的吸血鬼,它比普通吸血鬼更强大,也更疯狂。” “你的剑术在人类中算是不错的了,但初战就要对付这种怪物的话,危险性会比较大。” 冬萤挑了挑眉,神色不动:“所以?” 张崇看了冬萤一眼,小心翼翼的道:“所以现场行动是不是我自己去好一点,你可以在后方远程支援我嘛。” 冬萤沉默片刻,问:“嗜血者很危险?” 张崇点头:“很危险。视情况不同,危险程度不同,不过只有危险和更加危险。” 冬萤追问:“你也对付不了?” 张崇挠挠头:“这个,应该没有问题。”总不可能比王诩更强吧? 冬萤微微仰头望着他,轻声道:“你会保护我的吧?” 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信任崇拜的望着你祈求保护,谁能说不? “那么就没问题了。”冬萤理所当然的做了结论。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张崇摸了摸脑袋,但很快反应过来。 “呃、不对,你又在偷换概念。我当然会保护你,但这不代表就该让你置身危险。” 冬萤忽然一笑,下巴抬起,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见识过我的剑术了。” 张崇摇头苦笑:“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战斗和比武是两回事。” “这次敌人又是嗜血者这种无法沟通的怪物,你的‘言咒’能力几乎无用武之地。只靠剑术要对抗那种怪物的话,太危险了。” 冬萤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张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尽快进入里世界,但再着急也要一步一步来。” “玩游戏打怪都要一级一级升啊,上来lv1就直接硬刚lv99你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现实是款垃圾游戏,万一挂了可没有重新来过的选项。我答应你,下次只要不是嗜血者这种高级怪,一定带你一起,这样可以吗?” 冬萤低声道:“嗜血者有比申屠厉害吗?” 张崇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 她直视着张崇的眼睛:“那,你是要我面对连申屠都不如的敌人就落荒而逃?” 张崇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只是担心你!” 冬萤微微一怔,撇开头,语气软化了点:“你知道阻止不了我的。” 张崇讪讪说道:“但我还是想努力一下。客观的评估彼此的实力和合适的分工也是盟友义务的一部分。” 她回过头来,正色道:“我也想得到你的认可,那么,请你认真的回答我,我要达到什么程度你才能认可。” 张崇仔细的想了想:“在正式的战斗中,你要能让我感到一点威胁。” 他顿了顿,解释道:“因为某种原因,我现在的实力比起巅峰状态有一定(巨大)的落差。” “实话实说,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万一你先撞上嗜血者,我不一定来得及赶到。” “所以,你至少短时间内要能够自保,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如果你觉得这么太模糊的话,那么定个标准的话,你至少要有一剑能伤到我。” 正式的战斗,自然是没有任何限制的那种。 力量速度全开完全的张崇,即便不使用道门力量也堪比高阶吸血鬼,辛绰复想伤他都难,何况冬萤。 冬萤却骤然捏紧了拳:“没有任何限制吗?” 张崇微微一愣:“对。” 冬萤已经开始动手解布条。 就着月光仔细瞧去,张崇这才发现那布其实不是黑色,而是非常浓郁的深紫。 深紫上有着无数近乎漆黑的线条,画着密密麻麻的诡异花纹,看起来有点像风烈的古纂,那比那更复杂也更具美感。 花纹层层叠叠写满了深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封魔的咒文生怕有一处遗漏似的。 那布的材质也极其古怪,似丝似帛非绸非纱,看似薄如蝉翼,落在地上却发出沉重的闷响。 紫布揭开,气温陡降,风声静止。 那果然是一把剑,一把古剑。 苍云古拙,质朴无华。 俯视剑身,如登高山而望深渊,飘渺深邃仿佛巨龙盘卧。 冬萤只是握着,便有冷冽剑气扑面而来。 这印象是如此熟悉,完全不需要多想,张崇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名字。 天下第一剑,七星龙渊! 张崇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想想身上的装备只有他自己改装的西瓜刀,不由苦笑。 不过就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也得咬着牙齿混血吞,表扬女孩的机智。 张崇硬着头皮,肯定的鼓励道:“这就对了。真正的战斗中,自然没有任何限制,所有有利于自己的东西,都要毫不犹豫的用上去。” “记住!战斗永远没有公平,也永远不要在战斗中去追求公平。战斗只有胜败和生死。我们要做的就是打赢,然后活下来。” 谭岚所教导的东西又浮现上来,张崇下意识的便照本宣科的讲了出来。 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过去自己的幻影了吗? 张崇甩了甩头,探手怀中摸出西瓜刀:“然后,我要告诉你下一课。好的武器不代表就能赢。” 他已经打定主意,全神贯注小心戒备,绝不给冬萤发挥言咒小聪明的任何机会。 然后将半吸血鬼身体素质发挥到极致,让她明白和真正的战士还有多大差距,好说服知难而退。 反正只有她一个人,也不怕被看出端倪,事后就用“秘法”解释好了。 “来吧。”他说。 话音方落,便有光华万丈腾空暴起。 冬萤踏步、挥剑、劈斩! 舍弃了言语,不动用言咒,没有任何的布局,没有丝毫的铺垫,放弃了所有张崇眼中的“小聪明”。 明智的判断出拖延战的不利,抛开不现实的奢望,毫不犹豫的在战斗开始的瞬间,便挥出了她最快最强最烈的一剑。 这正是真正的战斗该有的姿态! 只一剑,便将张崇拉回战场。 何止是感到威胁而已,分明有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第28章 欢乐世界 圆特欢乐世界,东方迪士尼,是一个以高科技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文化科技主题公园。 最大的卖点是将动漫卡通、电影特技等时尚娱乐元素,与夏国传统文化符号巧妙融合。 主打科幻和互动体验,创造出充满幻想和创意的神奇天地。 虽然官方是这么自我介绍的,但实际上仍是一个巨型游乐园。 当然游玩项目众多,漂流、过山车、摩天轮、魔幻剧场应有尽有。 “好了,整个园区的大致地形我都记下来了。”张崇收回远眺的视线,松了口气。 他朝着对座的冬萤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果然摩天轮上的视野最好啊。” “小时候爸爸带我坐过,他说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园区,将所有美丽风景一口气收入眼底。” 冬萤侧脸对着他,细长的鬓发遮着她的眼,看不清表情。 哪怕以张崇那少得可怜的情商,也知道这时候该转换话题。 但如果他有那种长袖善舞的本事,也不至于变成死宅了。 张崇干咳一声,生硬的转换道: “按‘暴食’之前的习惯,午夜之前其实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入夜以后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嗯。”冬萤头也不回,只是摸着右手上的一串手链。 张崇挠了挠脸颊:“你今天带的这串手链很漂亮啊。”其实就是条普通的银链子,链子中间缀着颗小小的黑珍珠,颜色黯淡年代久远。 冬萤手顿了一下,她轻声道:“这是爸爸留给我的,它拥有守护的力量。” “哦,护身符啊。”张崇尬笑两声,他倒是听说过这种习惯。 有些战士在重要的战斗中会带上护身符一类的东西,以祈求保护或祝福。 张崇倒是没想到,以冬萤的性子也会信这种东西。 “嗯。”冬萤沉默得就像一旁运动包里的古剑龙渊。 天又聊死了。张崇越发尴尬,他左右看了看,故作好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轮呢。” “哦?”冬萤终于转过头来,“我不信。” “真的啦。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骗你干嘛。”张崇毫不犹豫的自曝其短。 他摸了摸加了真皮的高级座椅,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道:“这可是摩天轮也,约会三大圣地之首!” “安静、封闭、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做什么都没人知道,是‘最适合表白的浪漫场合’排行榜上长期的no.1!” “我这种单身狗怎么可能有机会来啊!” 冬萤挑了挑眉:“可我听佳艳说你有女朋友了。” “呃。她怎么和你说这个了。”张崇干咳两声,差点被噎死。 冬萤轻描淡写的道:“她可能是误会了我想追你,所以严重警告我,说你是个变态,让我离你远点。” 张崇大怒:“这家伙又到处造谣!” 冬萤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张崇莫名一凉,转移话题道:“不过我真的没有坐过摩天轮。这绝对是人生以来的第一次。” “哦,这样子啊。那游乐园呢,也没来过?” 张崇迟疑了下:“我记得小时候好像妈妈带我来过一次,那时候年纪太小,印象模糊,记不太清。” “后来我老妈就一直忙着出差,全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就更不用说带我来游乐园了。” 他摸着脑袋嘿嘿的笑:“总不能我自己一个人来吧,那样多怪啊。” 冬萤靠着窗望着下方的风景,忽然低声道:“我其实,很讨厌,游乐园。” 张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童话城堡区前,一批套着各式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露天游行。 旁边围着一群小朋友在欢呼,他们的父母就站在旁边看着跟着笑成一团,有的还童心大起,抱起孩子加入队伍一起玩。 张崇忽然安静下去,莫名的,他觉得自己明白冬萤的想法。 在很多大人心中,游乐园是最能体现家庭观念的地方。 周末假期空闲的时候,他们会带着孩子一起来游乐园玩,一起看表演,一起坐摩天轮,快快乐乐的一起拍大头贴。 妈妈喊茄子,爸爸就故意做鬼脸,吓得小朋友找妈妈,然后妈妈怪爸爸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看着就好温馨啊,但是,也好讨厌啊。 是的,什么一个人不能来啊都是借口。 张崇只是不想看见其他小孩都有父母带着,而他没有。 他只是不想承认这种丑陋的嫉妒,那些小朋友又没得罪他。 如果真说出口的话,张崇就变成了那种“只要你过得比我,我就受不了”的小人。 所以只好不去,不想,好像这样就不存在。 但人怎么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呢。 每当林胜志和他说暑假又去了哪里哪里的时候,张崇总是忍不住想,这有什么,等老妈回来也会带他一起去。 张崇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老妈却总是来去匆匆。 但继续等的话,总有一天还是可以等得到的吧。 就算是超人,也有和露易丝约会的时候,亲生儿子总不能还比不上女朋友吧? 但冬萤已经等不到了,她的爸爸妈妈再也没办法带她来游乐园了。 那个坐在摩天轮上俯瞰风景的小女孩,永远的留在了五岁那年,等待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张崇忽然起了一阵冲动,脱口而出:“那个,我们去玩吧。” “哈?”冬萤愣了一下, “你认真的吗?” “看那太阳,吸血鬼可不会顶着这种阳光出来活动。现在距离日落还有整整四个小时,就算我们一直盯着也没用啊。” 张崇越说越顺,绞尽脑汁快速转动脑子,语气前所未有的流利。 “而且你看,就算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暴食’也未必会在今天出现,也可能是明天。” “你不是也先订好园内酒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吗?如果我们一直精神紧绷的话,可能它还会没出现我们就先趴下了。” “所以?”冬萤语气松动。 张崇精神大振:“所以我们应该劳逸结合啊,适当的放松神经,外紧内松,保持好最佳的状态,这是正确的战前准备啊。” “而且你看,这里这么大,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玩就是一路到处搜索的话,也会显得太古怪,很容易引来园区的注意。” “就算只是为了伪装,我们也应该表现出正常游客的样子来。相信我啦,我可是专业的!” 冬萤盯着他眼睛认真看了很久,半晌她呼出一口气:“好吧。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 于是张崇笑着欢呼起来,像是达成了什么重大成就的样子。 这时候吊舱的门忽然开了。引导上下舱的工作人员看见里面的场景愣了下,随后想到什么,于是露出和善的微笑。 趁着冬萤没注意的时候,还给张崇比了个大拇指,并且亲切的提示道:根据园区的规定,所有摩天轮下来的情侣都可以领取一份冷饮兑换券。 大概是为了防止误会,他还特意强调了,不管上摩天轮之前是不是情侣,只要下来摩天轮的时候是情侣就可以。 张崇下意识的就要解释,被眼疾手快的冬萤拉住手臂拦下。 她向工作人员礼貌的道谢,等问清楚领券的地方后,就拉着懵逼中的张崇走了。 圆特欢乐世界分为27个主题项目区、200多个游玩项目,想要一天全部玩过其实不太现实。 时逢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一无所知的张崇完全低估了排队的难度,不过很快他又庆幸起排队需要的时间长了。 概因冬萤基本上都是奔着那些什么“加勒比海盗”、“荒野漂流”、“飞跃极限”、“极地快车”之类的项目去的。 张崇梗着脖子不想在美少女面前认怂,很快就为自己的初次尝试付出了代价。 半吸血鬼的强壮体质也拦不住张崇手脚发软,脸色发白。 没等他考虑完是不是要放弃,冬萤已经指着头顶欢快的叫起来:“下一个坐那个吧!” 张崇颤巍巍的抬起头,强劲的飓风迎面扑来,刮得他脸孔生疼,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头顶漆黑钢轨盘绕在整座欢乐世界的上方,好似一条扭转身体的大蛇,陡峭地升入大约50层楼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纵横交错,蜿蜒盘绕,扭成各种形状。 最后一段狭长的铁轨更是夸张的扭成360度交错成环的心形,还特意喷涂了风骚的粉色,简直浪漫到了极点! 他忽然想起在入园门口见过这东西的广告板,还恬不知耻的写着“见证爱情第一圣地”。 一旁的巨大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的电视广告中,旁边君用充满磁性的嗓子款款深情的念道。 “人说风雨并肩行,才叫爱情。带上心爱的人一起手牵手坐上‘恋如人生’专列,十指相扣飞跃在心形的过山车上。享受在云端的浪漫,体会如同热恋般的刺激,体验极速心跳的感觉。 “最后,在经历了云霄飞旋的刺激落地后,再一起拍一张‘心心相印’的相片留念,记录这一段与众不同的另类浪漫!” 但张崇只记得过山车上游客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下来后垃圾桶前那排低着头呕吐的男女们,看起来就像伏在断头台上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刑犯。 旁边的冬萤却兴致满满,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连连点头:“据说这是圆特欢乐世界不惜血本,聘请全世界最快过山车迪拜法拉利乐园form rossa的原班人马重金打造的。” “用的是战斗机起飞时使用的液压装置进行推动,最短只需5秒就能达到240km\/h的超高速,比布加迪chiron还要快1.5秒!” “度娘说,这个没玩就等于白来了。走!我们先去玩这个!怎么样,没问题吧?” 看着那双小鹿般纯净的期盼眼瞳,张崇用力的揉了揉心口,脸色苍白却仍比出大拇指,咬牙切齿的道:“没·问·题!” ilwxs.com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张崇仰望着天空,脑子一片空白。 天空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瑰丽的晚霞色彩斑斓。 造型梦幻的园区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天上天下连成一片,灯火斑斓交相辉映,好一副美丽景象。 但张崇一点欣赏的欲望都没有,意识回归的第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大概是差点走过奈何桥的程度。 中午吃的东西早就吐完了,刚刚喝进去的情侣冷饮全套还了回去,却还止不住干呕的欲望,那喔喔喔的声音,仿佛呕出了灵魂。 顺便一说,旁边某些刚撑过去的男士们,被他这么一带,全部又趴在垃圾桶上了。 神特么的“见证爱情第一圣地”,这根本就是地狱。 张崇总算知道为什么在“恋如人生”超级过山车的出口旁,会排列着如此之多的长椅。 要知道就在刚才排队的时候,他还抱怨工作人员脑子有病,把椅子布设得那么远。 现在他就不这么想了,他由衷感激园区体贴设计的一片苦心——如果长椅太远的话,他怕是根本撑不到,哪怕有冬萤的搀扶。 呃,冬萤呢? 张崇挣扎着想要爬起,便听到冬萤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动。”她说。 张崇身体僵住了,他这才惊觉自己枕着的地方感觉软软的,似乎与印象中硬邦邦的长椅相差甚远。 这么说来,难道说,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传说中的?! “咳、这是限时的特别照顾。不许多想!”和平时相比,冬萤的声音小了不少。 光线从她的身后打过来,头部笼着光晕,仿佛天使。 张崇呐呐的道:“难道我已经去了天国吗?现实中怎么会有‘膝枕’……” “别说出来啊。”他脑袋上挨了一下被按住了,冬萤微嗔道,“还有头别朝这边转。贼眉鼠眼的,眼睛闭起来!” 张崇果断闭上眼,某种安心的气息在鼻端萦绕。 是了,是上次闻到的香味。明明应该是很陌生的香味,却又感觉很熟悉,好像以前经常闻到过一样。 是在哪里闻到的呢,在什么时候呢,为什么记不清了呢? 模模糊糊间好像有一道身影在眼底浮现,明明应该是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却偏偏认不出来,只是好像—— “……妈妈。” 冬萤不满的道:“喂!虽然我可以理解青春期小屁孩的恋母情结,但不管怎样,管年轻美丽的少女叫‘妈妈’也太过分了吧。” 张崇下意识的睁开眼,匆忙解释道:“不是、香味,那个、是因为香味有点熟悉。” 然后他就被甩了出去,脸庞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张崇!!!”冬萤捂着胸口,用一种看垃圾似的愤怒眼神瞪着他。 张崇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双手合十果断道歉:“对不起!” “得意忘形!得寸进尺!白痴!人渣!变态!这已经是x骚扰的级别了啊!!!” “无意的!无心的!真的,我睡迷糊了,说梦话,对,那是不清醒状态时的梦话啊!” “是无意吐真言了吧!”冬萤退得更远了些,“这已经超出盟友应尽的义务了!” “真的不是啊!话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种都市言情流的画风了!我们明明是来追捕凶手的吧!” “够了!我去补个妆。至于你!”冬萤指着长椅,“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特别是把那发烧的大脑给我冷静下去!”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点:“如果真的这么喜欢我的话,那就尽快帮我达成心愿吧。”说罢,转身就走。 “所以说真的没有嘛。”张崇一肚子委屈,只能看着冬萤渐行渐远。 他挠了挠头,没想到冬萤反应这么大。 不,虽然对女孩来说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放到冬萤身上似乎怪怪的,总觉得印象里她是那种更大气的女孩。 不过也说不准,从班里第一次见到现在,冬萤给他的感觉本身就一直在变。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个不了解女人心的死宅罢了。 “啧,总感觉有些不甘心。”张崇小声嘀咕两句。 “你不甘心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杀气,令张崇毛骨悚然,寒毛倒竖。 他下意识的探手入怀握住刀柄,暴退急转,差点便挥刀直斩。 还好在最后一秒,他看清了那张脸。 辛绰复寒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如血。好好的天驱,这一秒看起来比吸血鬼还吸血鬼。他低低的重复着:“我问你不甘心什么!” 不知为什么,面对辛绰复,张崇忽然感觉硬气不起来,他下意识的缩起脖子,嗫喏道:“没、没什么。” “‘暴食’可能出现哈?!” “来调查哈?!” “保护普通人哈?!” “要我相信你哈?!” 张崇傻了眼:“你听我解释。” “你特么解释个p!”辛绰复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摩天轮、海盗船、玩漂流、过山车,玩得很开心嘛!” “连饮料都要点情侣版的,很浪漫嘛!你小子特么的就是这么调查战场的哈?!你还不甘心?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说出来让我听听啊,嗯?!!” “你竟然跟踪我们!”张崇目瞪口呆,“你不是说不相信我们吗?” 辛绰复愤怒得粗口连爆:“我相信个p!我当初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相信你,让你继续留在小莹的身边。” “你、你这王八蛋果然对小莹不怀好意!借着调查的名义把她忽悠来这里,竟然连酒店都订好了!你想干什么?你特么的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这都是为了调查啊!”张崇委屈极了,“要在这里待两天的,不订酒店难道让我们露宿街头吗?” “所以就订了1888的情侣主题套房?”辛绰复眼睛喷火,直要杀人。 “纳尼?!”张崇都懵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酒店是冬萤订的啊。” 辛绰复冷笑出声:“不是她订的我还蒙在鼓里呢!” “全面监控,侵犯隐私,这是犯罪吧。虽然知道你是重度女儿控,但这种程度也太夸张了吧。”张崇眼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我那是合理监护!别用你那诱骗小女孩的龌蹉心思,胡乱猜测我!”辛绰复脸色一青,拳头紧攥,眼看着就要打过来了。 张崇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 辛绰复却自己停下了,他站在原地,深深的吸气、呼气,如此重复数次后,勉强恢复了平静。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把小莹支开,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一谈。” 老实说,张崇很想拒绝,不过看辛绰复那随时可能火山爆发的模样,还是乖乖给冬萤发了个信息。 他谎称发现点线索,过去调查一下,让冬萤在附近找个制高点观察外围做远程支持。 然后张崇默默的跟着辛绰复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兜兜转转,便走进隔壁区域的宇宙博览馆里。 从外型上来看,这就是个半球倒扣在地上,上方是可变色的强化玻璃穹顶,到了晚上便成了透明的可以直接仰望星空。 场馆里面启用大量的立体冲屏、全方位大面积的投影以及4d互动技术等特效技术试图模拟成一个真实的宇宙星河,是圆特欢乐世界中技术含量相对较高的一个。 园区内所有的工作人员穿的都是宇航类相关的cos服装,就连供游客休息用的椅子也做成了星星的模样,整体气氛营造极好。 但相比起其他娱乐项目来说仍然是枯燥得多,一向是园区内少有的清净之所。 张崇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场馆稀稀疏疏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游客在偌大的大厅中游弋着,人数还没工作人员多。 辛绰复在原地等了一下,张崇会意跟上。 两人并肩缓步,沿着一侧落地展示屏一路缓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起游览的游客父子,但也不显得突兀。 两人沉默的走着,辛绰复不说话,张崇也乐得装傻。 第一次处于这样的误会中,张崇尴尬极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坏心思都没起,却好像是偷拐别人女儿被对方父母抓到了一样,莫名其妙的硬不起气来。 沿着展馆走了半圈,辛绰复终于开口了,喉咙嘶哑,嗓音低沉,听起来完全换了个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小莹那样开心笑着的样子了。” “十三年了,我再也没有见她真心笑过。从她父亲战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好像也跟着死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具精致的人偶。 “她也会笑,也会哭,会愤怒会撒娇,但全部都是表演的假象,就像是个精致的人偶带着伪装的面具,从来不把真实的感情流露出来。” 张崇对于演技部分深有同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旋即想起有个问题憋了很久,趁着这机会,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些年来都没有发现她的问题吗?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 辛绰复长叹一声,意态萧索,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她只是在玩侦探游戏。” “后来又觉得她在刑侦方面上很有天赋,等到发现她在调查吸血鬼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其实一直恨着我,恨我们所有人,恨我们这些对她父亲见死不救的人。” 第30章 理念不合 张崇忍不住插口了:“我听说,面对的是申屠?” 时隔经年,再听到这个名字,辛绰复仍是忍不住浑身僵硬,手脚发软。过了良久,他缓缓点头:“是。” 张崇心头一沉,低声道:“他怎么会瞄上冬窗这么个小地方?” 辛绰复摇头:“不知道。听说是在找东西,但找什么也不知道。别说当年只是个底层小人物的我,就算是现在的我,依然不知道。” 张崇简直无法理解:“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上了?据我所知,申屠是偏向温和派的吸血鬼,他虽然强大,但反倒不如嗜血者那么危险——”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危险!天驱不可能放任不管,无论我们是不是他的对手。”辛绰复沉声道。 “我们和你们这些随心所欲的猎人不同。消灭吸血鬼、守护人民不受吸血鬼伤害,这不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只能上,我们必须上。” 张崇沉默。他虽然不是猎人,但也不是正牌天驱,没有这样的觉悟。 也许正因为如此,谭岚才没有将他加入天驱正式编制。 辛绰复低声道:“申屠是什么等级的怪物,你应该也听过。别说申屠,随便一只吸血鬼,都不是普通人类能对得了的。” “我们当然不可能放任小莹这样莽撞的到处乱闯,万一出事了怎么对得起当年掩护我们撤退的队长?” 张崇忍不住道:“恕我直言,你们越阻扰,结果只会越糟糕。” “也许她现在不理解,但她长大后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张崇张了张嘴,有种异样的感觉浮现心头。 辛绰复又是一声长叹:“这些年眼看着小莹执念越来越深,行事越来越激进,越来越不择手段。” “我一直很担心,她会被仇恨冲昏了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好在国内信息把控这块做得还是足够到位,哪怕她那么聪明,鱼龙混杂的巨大消息量,也会成倍的耗去她的时间和精力。” “再加上我在一旁故意误导,等到她对比筛选出真正有用的消息时,那些情报早就已经过时了。” “里世界是不小,却也没那么容易就让她接触到。但没想到你突然出现了。” 张崇哑然。难怪辛绰复对他这么敌视了,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女儿被拐走”的原因。 想到这里,辛绰复忍不住火起,又狠狠的瞪了张崇一眼,却强自压抑着没有发火。 “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张崇想起冬萤所说过的话,忍不住拿过来显摆了下。 “根据六度分离理论,最多通过5个人你就能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里世界是不大,但冬萤只要保持这么找下去,总会遇到里世界的人。” 辛绰复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说的没错。” “呃?”张崇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辛绰复轻声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放弃。” “放弃?怎么可能?”张崇失笑道,“冬萤的执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的过去只剩悲伤,她的现在填满仇恨,她的未来没有任何值得守护的重要之物,这样子的她当然不可能放弃。” 辛绰复盯着张崇,目光灼灼:“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张崇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脸色怪异:“你、你什么意思?” “你喜欢小莹是吗?” 张崇下意识的反驳:“你胡说什么?” “你不用否认,小莹也喜欢你,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小莹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甚至她比一般的女孩要更在意自己保护自己。” “她明明不喜欢游乐园,却竟然会和你一起来玩,竟然会露出那样的笑容,甚至去订那种情!侣!酒!店!你以为这都是为什么?” 这都是误会啊!张崇感觉冤枉极了。 要知道他们本来真的是提前来侦查的,也是真的来追捕“暴食”的,甚至连游玩也是临时起的主意啊。 但辛绰复显然不信,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虽然我非常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你,但你放心,也别怕,我不会杀你,我甚至会支持你。” “只要你放弃猎人身份,带她远离这个危险的世界,我就允许你们在一起。” “但你给我听好了,你一定要让她幸福,让她快乐,让她每天都像这样真心的笑着,让她远离危险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要是你小子敢作出让她伤心的事情,老子一定让你比她伤心一万倍!难受一万倍!痛苦一万倍!” 张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能够感受到辛绰复对冬萤的关心是真的,为她好的想法也是真的。 辛绰复真的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去做的。然而——真是傲慢啊。 张崇想起似曾相识的言论,忍不住脸上一阵火烧。 同样的火焰在他胸口燃起,这种愤怒是来得如此猛烈汹涌无法抑制。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声道:“别看不起人了啊!” 辛绰复眼睛一凝,瞳孔慢慢紧缩:“你说什么?” “我说,别看不起人了啊!”张崇直视着辛绰复的眼瞳,“我认识的冬萤,才不是那么软弱的家伙!” “她聪明、勇敢、坚强、努力、目标明确、信念坚定。”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为此而不停奋斗,胜过这世上90%以上一辈子庸庸碌碌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安排她的人生?就凭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好’吗!” “别开玩笑了混蛋!她才不需要你来替她决定下半辈子怎么活!” “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辛绰复双拳紧握,浑身微颤,他冷笑:“伶牙俐齿,你就是用这张嘴骗了小莹的吗?” “漂亮话说得很好听嘛,但光会说漂亮话有什么用!漂亮话可以杀死吸血鬼还是能够保护小莹?” “人活着才有未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果只是恨着我、只是不理解,就能让她一直远离里世界的危险,就能活下去,那我就让她恨着我活下去。” “我宁愿她一直恨着我活下去,也不想看到她去找死,哪怕那是她自己的意愿!” “这就是我能为她做的,你这满嘴漂亮谎言的小鬼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张崇认真的道:“我会保护她。” 辛绰复不屑的笑了。 张崇也不管他,淡淡的道:“她是我认可的盟友,她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是她豁出所有争取到的权力,是她应得的。” “所以我也会履行盟友的义务,我会保护她,这是来自‘雷帝’的承诺。” 辛绰复瞟了他一眼,脸色冷淡:“又是‘雷帝’。你真以为雷帝神秘,就可以随便骗人了吗?李鬼装多了小心撞上李逵。不怕告诉你,事实上——” 张崇忽然脸色一变,竖起手指:“嘘!” 辛绰复下意识的手探腰际,脚步微转,与张崇背对侧身而立。 竖耳倾听,然而,却什么都没听到。他回头瞪了张崇一眼:“装神弄鬼。你是不是怕——” “你没听到吗?那种嘭、嘭、嘭的响声,好像爆炸。”张崇粗暴的打断了辛绰复。 “还爆炸,哈,你以为恐怖袭击吗?”辛绰复抬头望了眼天空,“不要大惊小怪了,是园区的烟火而——已?!” 话音未落,他霍地脸色大变:“快跑!” “诶?”张崇下意识的跟着抬头。 玻璃穹顶上忽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如同藤蔓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顶部中心生长。 一块又一块的强化玻璃,随着框架扭曲发出呻吟般的异响,然后“啪”一声地裂开。 第一片碎玻璃落下,砸在地面上,粉碎溅开,仿佛起跑的发令枪。 尖叫和恐慌一起袭来,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厅里的人开始四处奔逃,想要赶在最危险的时刻到来前逃出展馆。 但就那短短几秒,所有裂缝已经汇聚到穹顶中央,所有应力集中于一点,玻璃穹顶发出凄厉的长音,瞬间崩裂。 强化玻璃裂为几十万片碎片,坠落如雨,坚硬、锋锐、密集,以及致命! 有力量不用白白送死,那是白痴的行为。 张崇也顾不得“镜子”会不会吸取力量了,双眼中电芒一闪便要开启“加速”。 奔逃中的辛绰复却忽然转身将他扑倒在地,连滚带爬窜进星星椅子下方。 暴“雨”倾泻而下! 震耳欲聋的爆响连绵不绝,那些碎裂的玻璃坠在他们前后左右,炸成更小的碎片飞溅乱舞,仿佛跳动的火。 张崇被紧紧的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他却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般呆呆的望着那些火,仿佛看到了什么幻影。 ……………… 汹涌的火焰中突然传来喊杀声,数不清的敌人在向他冲锋,但没有人能靠近他,所有靠近他的敌人都倒了下去。 血腥味在鼻端翻涌,喷溅的血肉和敌人狰狞的脸栩栩如生,比什么次世代主机画面都要来得真实。 只是视野不停的上下左右剧烈晃动,就像是没做好优化,晃得他想吐。 然后张崇忽然意识到了,这时的他似乎是个婴儿,正被人抱着。 ……………… “……没事吧!喂!你小子没死吧!”现实的呼喊由远及近,还有巨大的拍击。 张崇猛的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眼前是辛绰复那张总是臭着的脸。 “我没事。”张崇下意识的答道,然后才发现辛绰复半身是血。几片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插在他左臂上,鲜血淋漓。 星星椅子的形状好看,却不够遮住他们两人,辛绰复把更多的位置留给了张崇。 张崇情绪复杂:“你、你为什么保护我?” “别自作多情。”辛绰复翻身而起,撕下衣袖,娴熟的处理起伤口,“我只是不能让小莹喜欢的人死在我面前。” 远处又有爆炸声响起,一股陌生的吸血鬼气息猝然闯进感知,血腥疯狂、肆无忌惮! 张崇脸色骤变:“暴食来了!” 第31章 暴食 张崇搀扶着辛绰复从满是玻璃渣的废墟里逃出来。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四散奔逃的游客们仿佛中东难民。欢乐世界,已经变成了灾难片现场。 辛绰复脸色铁青:“这不是暴食的手法。” 这根本不是吸血鬼做事的风格。 再嚣张的吸血鬼在这片神州大地上也只敢暗中行事,连申屠都是如此。 “暴食”虽然凶残,但比起申屠,它又算什么东西? “冬萤有个猜测,认为暴食背后还有人在操纵它,它只是幕后指使者用来布阵的工具而已。”张崇眉头紧皱,凝望远处高塔。 那是隔壁魔幻城堡区的新建巫师塔,总共七层,但实际上六层以上还未完成并不对外开放。 而暴食的气息就出现在塔顶,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立刻移动。 张崇看了下辛绰复:“你能自己行动吗,我去阻止它。” 辛绰复点点头示意放手,一边用还算完好的左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你确定是暴食?” 张崇摇头:“我没见过暴食,只能确定是嗜血者。” “我倒是确定你不是天驱。”辛绰复笑了下,那笑容竟有些虚弱。 “根据天驱紧急处理手册,任何遇上吸血鬼相关案件,都要在第一时间联系总部封锁现场疏散人群,防止吸血鬼曝光及造成更大伤害。” “不管那嗜血者是不是暴食,都不是我们能单独对付得了的怪物,固守待援尽力周旋才是最好的做法。” “听好,这些事情我会立刻处理。就算万一要战斗也是我去,你立刻联系小莹,带她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糟了!冬萤!”张崇霍地想到什么,猛的掏出手机疯狂的拨打冬萤的电话,传来的只有无尽的回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张崇脸色都青了,转身就跑。 辛绰复在身后焦急大喊:“你去哪!” “冬萤在那塔上!” 辛绰复愣住了,脸色瞬间白了,却仍是喊道:“你别去送死,我——我去?!!” 视线尽头,张崇身上有苍白电火瞬间暴起。紧接着白光连闪,只一眨眼张崇身影已出现在巫师塔下。 辛绰复惊得下巴都掉了,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是奔雷?!真的是‘雷帝’?怎么可能!如果你是雷帝,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 “听好了镜子!我不管你是不是王诩残魂,既然你说要辅助我,现在就别给我捣乱!”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 加速全开!!! 生物电流疯狂过载,血红蛋白疯狂燃烧! 肌肉运动开始到结束所需时间压缩至极限,肉体因承受不住这巨大负担而发出痛苦的悲鸣,但换来的是迅若闪电的极速! 七层环塔楼梯一步而上,几乎只一瞬间,张崇便直跃上塔顶,挑衅战意冲天而起,毫无遮掩! 巫师塔顶层中央,从头到脚浑身被漆黑鳞片覆盖的怪物正回过头。 怪物嘴里咬着染血的残破衣物,赤红瞳孔正正相对,凶光四溢! 那是她的外罩纱衣! 冬萤! 张崇双瞳瞬间通红。 “十六夜月!” 双刀出鞘。 “轮转千杀!”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眨眼之间,三十二刀斩遍嗜血者全身,却只发出蚊虫叮咬的清脆轻响。 嗜血者表面覆盖的漆黑鳞片出现了三十二道交错纵横的白痕,有黑雾飘起,却没有任何一个伤口。 张崇眼瞳骤缩:“完美觉醒的完全体?!!” 被攻击的嗜血者这才意识到发生了,它狂吼着挥拳反击。 沉重的拳头带起狂暴劲风,裹着浓郁的黑雾,仿佛噬人黑龙破空而至,却毫无意外的落了个空。 烈风急涌! 张崇乘风而起,凌空转身,反脚在塔顶一踏,加速下坠,重新侵入嗜血者身前三尺,贴身游走。 双刀挥斩、电火奔流,白光连成一片,仿佛白龙。 纤细的白龙与狰狞的黑龙斗成一团,只一眨眼便交手了上百招,却是谁也拿谁没办法。 嗜血者根本抓不住加速全开的张崇,但张崇同样没想到,这嗜血者竟是完美觉醒的完全体。 身上那层鳞铠防御力堪比血族真身,远超预期的麻烦。 好在这嗜血者的表现也很奇怪,似乎只有身体是完美觉醒了,理智却低了。 但这于事无补,张崇现在拿的只是镀了银的西瓜刀,根本无法破开那层黑雾包裹的鳞铠,同样拿它没辙。 张崇头一次后悔没有带走“莫邪枪”——那把原本被叫做“苍龙”,却被武器大师jax称为“莫邪”的神兵,他认为那是属于项燕赵的。 九字兼定在最后一战中被他亲手破坏,重铸不能,搞得张崇现在连把趁手武器都没有。 这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谁特么的能知道,才回来多久就又撞上这种十刃级别的怪物。 不,单就防御力来说,这根本是超越十刃的怪物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说好的全世界都没有多少呢! “可恶啊!如果冬萤在就好了。”张崇忍不住想。 是的,他根本不相信冬萤会这么轻易死去,那可是得到他认可的女人! 她有足够保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脱的,但他没有见到她的剑,更没有见到她的尸体。 所以她一定还活着,努力的活着,所以他也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警告;这么持续下去,素体将在7分23秒后陷入危险。” 声音响起的同时,张崇便遭遇危险。 脚步一缓的瞬间,残暴利爪追上他后背擦过,火焰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张崇破口大骂:“破镜子!你果然还是要害死我吧!” “否定;在下与素体一体同生,素体死亡标志着在下运作机制的停止。” 张崇连滚带爬的闪过嗜血者的追击:“不是让你先别吸吗!你就这么饥渴?” “否定;素体使用力量方式较为粗犷,有大量无谓消耗,该部分‘散失’的优先级低于‘自动补充其他需要’。” “反正这是因为力量散失,你被动吸收,你没错是吧!”张崇反手挥刀阻挡。刀势陡然一滞,已被嗜血者握住! “肯定;素体正解。提示;现在不是交流的好时候,在下是为了素体的安危,才在可能引起素体敌意的可能下,主动现身。” “补充;为彰显在下的牺牲,在下义无反顾的说明。” 张崇果断弃刀,抬脚反踹,一个瞬间加速,重新拉开距离,他喘了口气:“别废话了,有什么建议赶紧说。” “解析;该目标身上防御近似‘岩铠血术’,凡铁难伤,只有源道术才能对抗源道术。建议;更换道兵武器。” “道兵又是什么鬼?” “说明;可完美附加道力的神兵。” “别说这种根本没意义的建议啊!我上哪里去找!” “补充;也可以将元素之力附着凡铁短暂道兵化……” “试过了不行!” “提示;方法错误。建议:请跟着专业的在下来。” “别废话了!快点!”张崇盯着重新扑来的嗜血者,双手握刀。 苍白电火从身体各处蹿了出来,尽数涌入手中西瓜刀中。 “材质分析、明了。” 刀身白光大炽。 “雷霆解构、完成。” 电火环绕噼啪作响,一道又一道没入刀身。 “意装心武、重铸。” 刀身剧烈颤抖,流水般波动起来,仿佛回炉重造,拉伸拉长拉窄,向着张崇熟悉的样式化去。 “道兵解放、雷光!” 白光陡然大作,清冽龙吟冲天而起。 凡铁、化作神兵。 九字兼定·雷光! 长刀成型的那一刹那,嗜血者正正扑到身前。 张崇握紧熟悉的长刀,顺手向前横扫。 浓郁黑雾被雷光直接斩破。 鲜血泼洒飞舞,痛不欲生的凄厉惨嚎瞬然暴起! 嗜血者狼狈暴退。胸口鳞片大片掀飞,露出青筋虬结的扭曲肉体,两道横竖交叉的十字痕血色凛然。 果然是“暴食”! 张崇随手一甩,刀身上的鲜血还未及淌下便直接气化蒸发。 暴食又如何? 张崇翻身再上,长刀所及,便有雷霆炸响。 暴食怒嚎连连,疯狂进攻,越进攻越伤,越伤越进攻,转眼间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身体虽然是完美觉醒的完全体,但理智却比一般嗜血者更少,一旦那超强的防御不再无敌。这样子的对手,怎么可能挡得住张崇。 “提示;素体请注意……” “慢点慢点!”张崇舔了舔舌头,满脸兴奋,“等我先砍死这混蛋再说!” “建议;素体最好……” 然而张崇已经冲了上去,放声长啸、肆意挥斩,将这一段时间的憋闷无聊不适应尽情发泄! 和平固然好,但却着实让刚退下战场的张崇感觉极不习惯。 不管面对冬萤、热虫还是辛绰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用心过猛就把他们砍死。 暴食强悍的身躯正好成了最好的发泄品。 “警告;素体注意——”镜子的警告和暴食的咆哮同时响起。 鳞铠上黑雾骤缩,尽数融于暴食右爪,黑光凛然,朝张崇当头抓下。 张崇避也不避,双手持刀过顶,居高临下一刀怒斩。 白与黑正面硬刚。 “——凡铁道兵化承载极限已到。” 白炽瞬间爆裂,张崇手上一轻,长刀轰然炸开。 “这种事要早点说啊混蛋!!” 漆黑利爪裹着数不清的残锋碎刃当头斩落! 张崇下意识的左手上抬一架。 沉重巨力贯着他左手砸落,将他整个轰入地面,地面龟裂开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张崇满嘴鲜血,牙都差点砸掉了,拼命挣扎,左手却被利爪紧攥无法逃脱。 愤怒的暴食近在咫尺,抓着他的左手将他高高提起。 这熟悉的架势让张崇不由泛起不祥的预感:“不是吧。” 果然,下一秒,暴食抓着张崇像摔抹布似的左右乱砸。 张崇浑身紧缩成团,尽量减轻砸撞的冲击力,脑筋疯狂转动。他可不会岩甲,可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女声骤然响起。 “接剑!” 第32章 怪兽 张崇猛的睁开眼,冬萤手持七星龙渊正冲向自己。 “快跑!” 冬萤听而不闻,她脸色苍白,却勇敢的刺向暴食咽喉。 张崇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被暴食凭空抡起,像是抡起重锤对着冬萤直接横扫过去! 这一下若是撞实了张崇可能还能顶一下,冬萤却肯定死定了。 张崇心下发狠,右手拔出新的短刀,力量灌注便朝左臂挥落。 却猛的听到冬萤又是一声大喊:“接剑!” 只见冬萤猛的双膝跪地,身往后仰。 腰肢柔弱扶柳,整个人几乎折成了一字型,平行的贴着地面从“重锤张崇”身下紧贴滑过。 呼吸可闻的瞬间,右手与右手交握,七星龙渊已换了持有者。 张崇提剑,上撩。 锋锐无双的剑锋,沿着暴食双手臂弯毫无停滞的直接切断。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张崇去势不减,带着暴食两只断手撞上塔顶天花板,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型破洞,飞向天空。 痛苦愤怒的嘶吼这才响起!暴食被断手之痛刺激得发狂,却又不见了张崇,毫不犹豫的便朝着场中第三人冬萤扑去! 冬萤起身便退,反手自腰际抽出改版防狼电棒,开关一点,电火噼里啪啦窜了出来,仿佛又一把道兵雷光。 暴食眼中的血色却更浓了,它咆哮着张开大嘴朝冬萤咬去。 下一秒,张崇从塔顶破洞重新跳下,身披雷光从天而降,口里还怪叫着乱七八糟的台词吸引注意:“吃我一记龙锤闪啦扑街!” 暴食果然抬头。 七星龙渊一剑斩落! 暴食小半脑袋被直接削掉,咆哮戛然而止,残余的身躯依着惯性朝前撞向冬萤。 张崇后发先至,一把抄起女孩高高跃起。 暴食从两人身下冲过,撞在塔壁上,散乱砖石将它掩埋。 张崇抱着冬萤落在地上,上下检查了下确认女孩完整无缺,不由松了口气。 旋即又想起冬萤冒险的举动,张崇忍不住责备道:“叫你跑为什么不跑?不是告诉你要听指挥了吗?” 冬萤站直身子,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我那只是策略!虽然看起来危险,但其实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张崇气急败坏的道。 “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吗?遇到危险一定要先跑。你刚才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动作,这又不是拍电影!” “万一我没配合好怎么办?万一暴食比你想的还快怎么办!” “我相信你。”冬萤整理了下散乱的发丝。 张崇哑口无言,他嘴硬道:“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信我?” 冬萤凝望着他,轻声道:“因为你说,你会保护我。” 仿佛心脏中了一箭。张崇脸颊发热,霍地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故意作怪大叫道:“别突然说这种犯规的台词啊!万一让我误会你喜欢我怎么办啊!” 冬萤眨了眨眼,泪痣莹莹、妩媚生光:“那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张崇一本正经的道:“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了世界和平着想,我可不敢开后宫。” “那真是遗憾。”冬萤微微一笑,仿佛百花盛开。 张崇下意识的偏开头去,没话找话道:“对了你刚才在哪,看到它咬着你的衣服我差点吓死了。” 冬萤轻笑道:“多亏你所说的,嗜血者没多少理智,我在纱衣上抹了血,然后趁机跳到下一层去了。” 张崇瞪大了眼:“这也行?!” 不等他细问,砖石堆里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将两人吓了一跳氛。 张崇下意识的伸手将冬萤揽在身后,将七星龙渊交给她护身,随后拔出身上最后一把短刀,电火游走,随时准备道兵化。 冬萤在后面探出头来:“吸血鬼被砍掉脑袋也没事的吗?” “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张崇保持谨慎,却仍毫不犹豫的走了上去。 暴食状态完好他都不怕,何况现在。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掀开砖石后,见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场景。 原来被削掉的部分大部分都是鳞铠,难怪暴食还能活动,但真正让张崇震惊的是,露出真面目的暴食竟然是——“怪兽老大?!!!” 早已经应该在拯救璃香第一战,牺牲在冬窗天驱署的怪兽,为什么还活着,却变成了毫无理智却实力惊人的怪异嗜血者?! 他的尸体不是落在天驱手上了吗?嗜血者和天驱有关系?还是天驱出事了? “你认识他?”冬萤依然保持着警戒,她绕到怪兽身后死角,七星龙渊随时待命。 张崇依然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是,但、但他应该早就死了。” “你亲眼见到他死了?” “对。呃,没有。不过当时我在场,那种伤势他不可能还有生机。”如果还有希望的话,申屠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他。 冬萤低声道:“是那个布阵的‘幕后黑手’搞得鬼吗?” 张崇骤然惊觉:是了。如果操纵暴食的幕后黑手和制造贤者之石的博士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就完全有可能了。 但怪兽那时是落在天驱手里的,难道说,博士就藏身在天驱署里?还是说,博士根本就是天驱的一员?! 知道得越多,可能性却也越多,张崇思绪纷乱,一时有点混乱。这时,怪兽却似乎认出了他。 “脏、脏……?!”浑浊的眼神变得清醒,怪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怪兽老大,我在这。”张崇蹲下身来,伸手去扶怪兽,手掌所及,黑鳞瞬间腐败破碎成雾。 黑雾发出尖叫般的呲响四处溃逃,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 视野所及每一处都是手术缝合过的痕迹,显然怪兽在那之后经受了不知多少的摧残折磨。 士可杀不可辱。眼见那个豪气干云的汉子被搞成这么一副怪物样,张崇忍不住愤怒起来:“怪兽老大,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黑雾溃而不散,萦绕在怪兽的每一处伤口上。 怪兽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很快眼珠又浑浊起来,断臂处肉芽涌动蔓延。 张崇手足无措,焦急大喊:“怪兽老大、怪兽老大、怪兽!喂!坚持下去啊!想想水哥,想想糖果,想想申……老大啊!” 怪兽眼波微动,挣扎了几下,瞳孔中血色逐渐浓郁,眼神变得危险凶狠起来,发出低沉咆哮。 冬萤轻声提醒:“小心。”见张崇并未起身,她顿了顿,低声道:“他明显已经身不由己,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干脆让他少点痛苦。” “办法办法办法办法办法!对、办法!对了!项大哥!”张崇忽然跳了起来。 他骤然想起,当时姬羽然入魔时项燕赵曾将那黑雾吸走。他虽然不像项燕赵自带魔气,但他有镜子啊! 想到就试,张崇直接扶起怪兽,一手按在怪兽胸口,一边对冬萤道:“帮我护法。我有办法!” 他一边在心中疯狂呼叫:“镜子出来!镜子!有问题问你,怎么把这黑雾抽离!” 镜子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默默的等待着张崇的提问,并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解答;雷劲轻送,指尖微点,逆流电火反抽……” 事到如今,张崇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跟着镜子指示操作,只见他指尖上有白光微闪,电火紧贴着他指尖游走,拖着黑雾倒流外抽。 黑雾越聚越多,不时凝成狰狞鬼脸,黑雾中央,指尖一点白光摇曳不定,却始终倔强的亮着。 与此同时,属于暴食的咆哮逐渐减弱,怪兽的眼神再次渐渐清醒起来。 “太好了!有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不止击败了暴食,还意外救回了怪兽。 等怪兽清醒了,还可以从他那得知幕后黑手的线索,甚至一举抓住博士的尾巴。这次行动真是赚的不能再赚! 正当张崇开心不已的时候,怪兽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 张崇立刻慌了手脚,他以为是黑雾搞得鬼,却见到黑雾已经被他指尖白光牢牢吸住了,急忙在心里问道:“镜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坑我?” “解答;黑雾是目标力量的外在显现,被素体大量抽离后,当然会逐渐虚弱乃至死亡。” “否定;在下与素体一体同生,不存在坑素体的理由及意义。重申,在下只是一面镜子,素体问什么在下就答什么。” 张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你就是个完全不够智能的搜索引擎就对了!” 吐槽归吐槽,却对现实没有任何帮助。镜子这么一提醒,张崇就想到了。 姬羽然本身是道门子,缠绕在她身上的黑雾是后天注入贤者之石所致,而怪兽本身却是吸血鬼,黑雾是他被改造成嗜血者后的力量异化。 抽离黑雾固然能让怪兽恢复清醒,但同时也是毁灭他的力量,而以怪兽现在的重伤状态,失去吸血鬼的力量支持,他必死无疑。 抽离黑雾是死,不抽黑雾就依然是受人操纵没有理智的杀戮道具。 张崇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便迎来了这等超越生死的痛苦抉择,一下子让他陷入两难。 第33章 第二个雷帝 比张崇更快清醒的竟然是怪兽:“洒、洒、洒、窝……” 张崇痛苦大叫,眼角发酸:“怪兽老大!” 他可以接受战友英勇战死,但却无法忍受这种残酷结局,毕竟还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怪兽虚弱的脸上却忽然挤出一抹笑——如果那能称之为笑的话——他大张着嘴,努力的挤出音节:“的、的……滴银,的、的……” 张崇一脸焦急自责,他听不懂:“的什么?是敌人吗?敌人的什么?” “噗,噗,系,系的——” 怪兽瞳孔骤然发大,血色瞬间充盈,愤怒咆哮冲天而起,“暴食”重现。 指尖白光骤然湮灭。 “快退!”冬萤握着七星龙渊,朝怪兽脖颈断然斩落。 剑锋所及,黑雾骤然回缩凝成鳞铠。 七星龙渊嵌入脖颈卡住,冬萤下意识的一拔竟拔之不动。 张崇猛的侧身弹起,直扑冬萤,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背脊蜷缩成一个弓形,将她笼罩起来。 下一瞬,黑雾冲天而起,猛的向外爆炸开来。 狂暴劲风将两人直接掀飞,剧烈冲击轰在张崇背上,砸得他头晕眼花。 眼见得就要撞上塔壁,张崇猛的一个转身,后背结结实实的撞上塔壁。 前后两股巨大冲击下,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却又强撑着将血又咽了回去。 低头一看,被他护在怀里的冬萤没有受一点伤,正紧张的看着他,泪眼盈盈。 心头一松,张崇抬眼去搜怪兽,正见到重新变回暴食的怪物,消失在塔顶破洞中。 “我去追他,你去和辛绰复汇合,找地方躲好等我。”张崇放下女孩,却被拉住了手,七星龙渊再一次换手。 “我等你。”她说。 “说定了。” 张崇跟着跳上塔顶。 塔顶边缘,暴食竟直接跳了下去。 不是吧?!这么猛!巫师塔每层都是特意挑高,整座塔七层却有将近100米高,竟然就这么不用任何技巧的直接跳下去?! 张崇追至边缘,却见暴食没有砸在地面摔断腿甚至变成肉酱。 它在半空一荡竟是直接跳到不远处经过的铁轨上,然后迈足狂奔。 糟了!是那个贯穿整座欢乐世界的超级过山车! 张崇脸色大变。这要是被暴食逃了,下次再要抓住它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幕后黑手的线索更是想都别想。 张崇深吸口气,跟着跳了出去。 然后他便听到了呼啸,仿佛列车行驶的声音。 不,那就是列车的咆哮。 全世界最快的超级过山车“恋如人生”,带着240km\/h的极速向他冲来。 “卧槽!!!” 张崇脸都青了! 按这速度降下去,在他站上铁轨的瞬间,就会直接被240km\/h狂奔的过山车正面撞上! 这要是撞上就可以全剧终了,什么都不用考虑了,考虑什么东西都没用了! 然而身处半空,四周空无一物,根本无处借力,除非他变出双翅膀来!但他特么的继承的是雷宗血脉,又不是风! “镜镜镜镜镜子!!!有什么办法快点说啊!!!” “建议;素体当前所面临状况无任何风险可言,使用‘雷翼’、‘天极索’或‘麒麟步’皆可轻易——” “这些都不会啊啊啊啊!现在学这些东西哪里来得及,就不能来点简单点实际点的东西吗!!!” 张崇焦急大喊,当初为了速成,哪来得及学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东西。 话说回来,谭岚擅长的是火,也未必能教他这些东西吧。 “否定;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疑惑;素体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伤感;在下的征途就到此为止了吗?真是短暂又幸福的时光啊。” “你这只会吸力量没破乱用的死寄生虫破镜子,要你有何用啊啊啊啊啊啊!” 写来繁琐,但其实张崇和镜子的心灵交流全部在精神层面完全,现实中不过过去短短半秒。但再怎么挣扎,也不过就只有那么点时间。 张崇绞尽脑汁疯狂思考。 快想办法!快快快快快!雷系经典人物有什么技能来着。 雷神?算了,那猩猩没什么参考意义。 炮姐?对了,记得炮姐有一次也是从天而降。 当时是怎么搞来着?好像是把自己拉过去。 怎么弄怎么弄怎么弄?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快想! 雷、雷电、电、电生磁,磁生电、电磁力。 电与磁不可交割,始终交织。理论上只要可以操电,就可以操磁。 炮姐能做到,他也可以做到,他那不成熟的超电磁炮就是明证。 张崇深吸口气,精神深度沉浸,双眼逐渐泛起白光,雷霆电火游走全身,奔驰的电力源源不绝的转为磁力。 他朝着疾驰而来的过山车伸出手,努力的将自身和过山车的磁力线连系在一起,再进行强力的干涉。 不是直接的贴过去,而是确实的把他的身体往过山车的方向拉过去,像软垫一样减缓坠落的速度。 张崇无法做到精准的操纵磁场,事实上他连精准的操纵雷电都无法时时做到。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细致地调整阶段性的力量强度,使减速以后的冲击不会伤到身体。 但是有半吸血鬼血脉撑着,只要他能落在过山车上而不是被正面碾过,那就没有问题! 凄厉的风啸越来越近,张崇大吼一声,终于将下落的方向加上横力朝着疾驰的过山车甩落。 哐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张崇落在过山车上,在空空如也的座位上一排排撞过去,左手乱抓,直到落到过山车的后半截才终于抓住扶手,慢慢使劲将自己重新按进过山车里。 “提示;素体所用招式即为‘天极索’。” “索你大爷马后炮,破镜子你特么的可以闭嘴了咝、咝。”张崇按了按胸口,忍不住发出咝咝呻吟,这一下肋骨起码断了两根。 (都这种时间了,过山车怎么还会开出来?) 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割面劲风很快将张崇拉回现实,暴食呢?被过山车撞死了? 不,并没有。 过山车那子弹型的车头上,用两只黑雾凝成的手臂紧抱着。 黑雾十指侵进车头钢板下,像是钉进十根坚固的攀岩钉。 视线尽头,暴食的头颅一点一点升了起来,血色双瞳狰狞如魔。 那么一瞬间,张崇真的不知道该庆幸怪兽没被撞死,还是感慨这真特么的是怪物!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最好的机会,重新将暴食擒下,彻底击溃其反抗能力,再想办法让怪兽恢复清醒,重新掌控身躯。 想到就做。 张崇沉腰吐气,电磁力将他牢牢的吸附在过山车上的钢铁部分。 他握紧七星龙渊,开始在过山车上奔跑。 暴食看见他的瞬间便暴怒起来,张嘴咆哮。 黑雾剧烈翻腾,像是沸腾的水。它双“手”一撑,直接跳上车头,大步踏着朝张崇冲来。 直线加速轨道眨眼间完全通过,前方是天梯一样近乎垂直的上升轨道,过山车猛的直立起来。 暴食顺势下跳,速度瞬间暴增。 张崇眼前一花,暴食已和他撞在一起,双脚利爪刺进过山车,紧紧锁住身形。 贴身暴打!双方同时。 强有力的钢轨引导过山车攀升,并且扭转,过车山已经离地近百米,好像被黏在轨道上的一条毛毛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张崇和暴食不过是毛毛虫上的两只蚂蚁,却在拼死战斗,哪怕他们内心谁也不想杀死谁。 手与“手”拧在一起。黑雾化成的手冰冷如霜,握着却有如火烧,灼烧你的灵魂。 暴食张开大嘴,猛烈嘴臭清晰可闻。 “给我清醒点啊怪兽!还有人在等你回去啊!”张崇抬起头,抢先一步狠狠砸了过去。 鲜血飞溅,黑雾双“手”瞬间溃散,在240km\/h的极速下拉成两条修长的烟雾,越过张崇,陡然反向回拉,前后左右将他尽数包围吞没。 元素感知骤然断绝,电磁力瞬间消失。 张崇向下急坠,剧烈翻滚。 心念电转,张崇双手握剑猛的贯入过山车,却止不住向下的巨大势能一路下滑,将过山车割出深深的裂痕,几乎将它分为两半。 距离拉远的刹那,黑雾超出延展极限,雷霆重回感知。 张崇大喜,手下却骤然一轻,七星龙渊切开车尾,整个人已被甩了出去。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 瞬间加速全开,在相对变慢的现实中,他对准钢轨伸出手,同时使出“天极索”,将自己拉向钢轨。 沉重的身体负荷让他瞬间吐血,张崇立刻意识到,他无法同时维持加速全开和同时控制天极索。 下一秒,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无形的天极索将张崇牢牢的“绑”在钢轨上。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疯狂旋转,仿佛一个线越收越载的溜溜球,越拉越近,直到他站在钢轨上。 这不是张崇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却是他经历过最危险的战斗。 前后不过几分钟,他已经有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却又失望自己错过机会。 张崇知道自己没办法同时保持着“加速全开”和控制电磁力,追上乘坐时速240km\/h过山车的暴食。 然而下一秒,却突然听到暴食的惨叫。 张崇猛的抬起头,眼瞳骤缩。 一道陌生的身影身披雷翼从天而降,霜白剑刃电火游走。 张崇下意识的叫了出来:“等等!不要!” 霜白剑刃凌空斩落,直接将暴食从中劈成两半。 苍白电火瞬间暴涨,眨眼间将其吞噬殆尽。 来者却看也不看暴食,直接朝张崇望来。 张崇心神一颤:“你这家伙,又是什么人?” 来者居高临下,俯视张崇。 “本座、‘雷帝’!” 第1章 楔子·故人 数周之前。 舟山,天驱署,地下二层。 和那些人流臃肿的大城市不同,舟山一年四季也没几起吸血鬼犯案事件。 如果不是地处偏僻,地形复杂,个别思想复古的老鬼喜欢跑岛上躲藏,怕是早就被取消了这个编制。 那些老鬼也不想想,这都什么年代了,头上卫星照着,以为地点偏僻人烟稀少就容易躲藏了?真是图样图森破。 这是舟山天驱署长老赵经常挂嘴上的话,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拥有高级天驱实力的战斗人员。 虽然他实际上已经退出一线战斗很久了,肚子凸起,发际线后移,看上去就和那些失去了上进心的中年油腻大叔没什么两样。 不过舟山天驱署上下还是蛮尊重他的,毕竟这里大部分的成员都是普通人。 但在谭岚这种常年和吸血鬼面对面互砍的猛人面前,老赵也只能毕恭毕敬的站着,哪怕理论上两人是平级。 “只有这些了?”谭岚放下卷宗,食指敲着红木办公桌的桌面,发出咚咚的轻响,就像扣在老赵心头。 老赵眼皮一跳一跳,一听到谭岚问话,他立刻条件反射的低头俯首,恨不得把头贴在鞋子上,恭恭敬敬的道:“是,只有这些了。” “舟山一地过去十八年的所有异常事件记录,加起来竟然只有5张a4纸,还特么的是用的20号字体,你特么的在逗我!” 谭岚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嗙的巨响。 老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又心虚的看了一眼大门。 脑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这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做得很棒,要不然这下可就要丢死人了。 他心里暗自腹诽:你是署长我也只是署长,你个冬窗署长跑我这舟山来撒什么威风,以为就你上面有人吗? 想是这么想,但再给他十个胆子,老赵也不敢和眼前女人扎刺。 虽然谭岚明显不记得他,但他可不会忘记。 那时老赵心生退意,准备找罩着他的大佬申请个小地方退居三线,享点清福。 然后偶然撞见了连他大佬也必须俯首称臣的夏国天驱总头目白起和——谭岚。 那是老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谭岚。那会的谭岚还是个青涩少女,却当着白起的面怒拍桌面——就和现在一样——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 最可怕的是,她和被尊为杀神的白起大佬正面硬刚,竟然还势均力敌! 天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会进化成什么样恐怖的怪物!老赵疯了才会和她硬顶。 他果断低头道歉,像是面对最高领导:“是、是,您说的是。” 谭岚更生气了:“什么!你真的在逗我?” 老赵惊慌失措,连连摆手:“不不不!误会了、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谭岚眼睛慢慢眯起,散发出危险的光:“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赵心里苦啊,舟山事情少怪我咯?这要是事情多当年他也不会选这地方啊。 为什么当年会选这个在里世界中籍籍无名的小地方?当然是因为事情少、危险低,方便他混吃等死享受人生吗? 天知道为什么会惹来谭岚这种魔星,若是老天给他一个机会再来一次—— bang!!!!! 老赵眼皮一跳,惊出一身冷汗。实心红木良心制造的大办公桌,直接被拍散架了。 这当然不算什么,他赵某人也做得到,但桌脚被拍得直接贯穿地面是什么鬼啊!舟山天驱署小归小,地下部分的修建也是按照通用标准来的好嘛! 更不用说老赵还特别怕死,他这间署长办公室的防护更是从上到下做到了极致。 然而谭岚却随手一拍就……所以说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又是哪个倒了十八辈子血霉的傻x,惹到了这个怪物啊? 看见老赵久久不说话,谭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鼻孔出气:“嗯?” “大小姐息怒啊!” 老赵下意识的把yy许久的称呼叫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也彻底不要节操了,声泪俱下的哭诉道:“确实是只有这么多了啊。您不知道,这地方在里世界就是个无人过问的小地方啊。” “吸血鬼都不爱来,猎人就更不来了。整个舟山天驱一百多号人只有不到十个算得上战力。” “其他基本都是些普通人,和强不了多少的炮灰。这里真的没有多少异常事件啊,我发誓,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谭岚脸色陡然一变,一挥手捂住老赵嘴巴,直接将他按到墙角。 老赵只感觉一阵幽香直喷鼻端,眼睛睁得斗大,心噗通噗通乱跳,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些小年轻口中的“壁咚”?强硬女上司办公室.avi? 莫非我老赵的春天就要来了,可是这样这把老脸要往哪放啊! 老赵纠结半天,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干脆闭上眼,听天由命了。 然而等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等到下一步行动。 老赵偷偷睁开眼,却见谭岚一脸肃杀。 那模样与其说是发情的母狮,不如说是蓄势待发的狼,森冷的目光中隐隐泛起红光,就像是燃烧的火焰——卧槽!真的有火! 金红的火焰从谭岚瞳孔中跳了出来,不,不只是眼! 她的皮肤泛出金红,刺眼的亮光涌了上来,就像是沸腾的岩浆喷薄而出。 卧槽!不会被烧死吧!脑海中刚刚泛起这个念头的瞬间,老赵感觉自己被甩了出去。 他到底曾是一线作战的战士,虽然退居三线多年,但身体里残留的本能还在。 老赵在半空中旋转、腾挪,改变自己的姿势,减轻落地冲击避免受伤。 他成功了! 到底是宝刀未老。老赵沾沾自喜的想着,谁说我老赵已经不行了? 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准备教育两句年轻人,虽然你实力很强,但是老人家、哦、不,我们这种身经百战的成熟战士拥有的经验,也不是没又作用的。 然而老赵刚抬起头来,便被眼前一幕骇得心神沮丧,话头都断在半空。 卧槽!这又是什么鬼!!! 原本是房门的地方变成了个巨大的破洞,一只双足直立的人型怪物冲了进来。 那怪物身高两米五,直接顶到了天花板,没有表皮,血肉裸露,浑身爬满了一条又一条紫黑色的筋络,像是被锁链封印的怪物。 那筋络里流淌着不知名的紫黑色物质,就像是生物似的不停蠕动。 时不时还有氤氲雾气蒸腾而出,刚离开身体一点边又凝结下坠,黏在皮肤上便变成黏糊糊的黑色角质,向着筋络延伸。 老赵抬头的瞬间,正见到怪物手中握着门扇大的巨斧,双爪握着向下劈开。 凄厉的风啸让老赵想起从外太空坠落的流星——凌厉、狂暴、不可阻挡! 谭岚却连眼也不眨。 她的左手还保持着向外扔出老赵的方向,她的右手已经提了起来,半空紧握成拳。 那拳头不躲不避,迎着下落的巨斧,直线轰出。 卧槽!你倒是躲啊!老赵在旁边疯狂呐喊! 只一瞬间,他便清楚,这绝不是他能对抗的对手,唯一的希望就是谭岚。所以一见到谭岚这么自大傻x的应战方法,他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 但老赵又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谭岚,葬送了她的小命,最关键的是连带着他也失去逃生的希望。 下一秒,拳头轰上斧刃。 斧刃崩裂。 然后是斧身、斧柄,握的爪、臂、以及其后怪物的头颅。 一拳轰爆。 老赵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紧接着,他瞳孔放大,下意识的放声大喊:“小——” “心”字还未出口,房门两侧、天花板上方同时炸开。 三只同样的怪物同时朝着谭岚杀了过来。 这正是谭岚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这是蓄谋已久的一击。 不!不止三只! 在三只怪物身后可见还有更多的怪物冲了出来。它们紧随在前者之后,在半空中便已摆开了姿势。 看那架势分明是没把前面的同类考虑在内,为的就是毫不停留的连续轰击。 为了确保谭岚就算躲过这波攻击,也逃不出下一波攻击。 对方显然很清楚谭岚的可怕,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的绝杀,根本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隙。 她死定了!老赵心慌慌的想。 轰! 呼啸的火焰凭空炸开,暴烈火圈四散开来,仿佛原地立起了火刑柱,将怪物瞬间吞没。 烈烈火焰中,谭岚缓缓踏步而出,仿若火之女神。 老赵看得目眩神迷,心头乱跳。 他曾经听过那些神奇的传闻,在猎人中存在着一个更加神秘的小群体。 他们来自古老的宗门,掌握着奇特的力量,就像是美国超级英雄大片中的那些超能力者。 他们来历神秘,力量强大,从古自今一直战斗在对抗吸血鬼的第一线。夏国之所以被称为吸血鬼禁地,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老赵一直以为这只是个荒唐的传说,没想到—— “这竟然是真的。”他下意识的喃喃出口。 “这当然是真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很漂亮吧,那可是世间最纯粹的火。” “用小说中的说法,那就是三昧真火,太上老君烧孙猴子那会用的就是这火。” “原来如此。”老赵下意识的点头,然后才忽然惊觉不对。他身体赶紧后退,却骤然听到那声音继续响起。 “别躲啊,没用的。你脑袋会掉。” 老赵心下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啊金口玉言吗傻x?然而下一秒,他感觉脖下一凉:咦,怎么脑袋还留在原地? 谭岚看着那蹲在老赵尸体旁边身穿白大褂、戴着猪八戒面具的男子,脸色终于严肃起来。 男子挥了挥手:“哟,好久不见啊,当年的小女孩。” 谭岚瞳孔骤缩,眼神冷冽:“你是谁?” “一个故人。” 第2章 雷帝屠林 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装、白色的西裤、白色的皮鞋、白色的剑,还有白色的脸,仿佛一个白色的符号,却自称雷帝? (别开玩笑了!你是雷帝的话我又是谁?) 张崇看着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家伙,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忽然窜了出来:“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本座雷帝屠林。” 自称雷帝的家伙甩了下剑锋掸掉黑尘,几个起落落在张崇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靠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不是天生那么白,而是抹了超厚的粉,连眉毛都完全盖住了,仿佛马戏团的小丑。 而且这家伙好高,起码有两米高,但长得高不代表你就可以乱说话。张崇眯起眼,藏起危险的光:“你不是雷帝。” “哦?我为什么不是雷帝?”屠林嘴角拉起,似笑非笑,“天驱档案里的‘雷帝’登录的是我的资料,我凭什么不是雷帝?” (因为我才是雷帝!)张崇没有把这话拿出来反驳,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明的手段。 “如果我不是雷帝的话,怎么能御使雷霆呢?”屠林举起手,雷霆电火在他指尖跃动,仿佛舞蹈。 张崇瞳孔一缩,想起分别时风烈的提醒,沉声问道:“你这家伙,是道门子吗?” 屠林笑了笑,连这笑都很苍白,不屑之意溢于言表:“道门算什么东西!这是什么过时的武侠小说设定,还是你中二的幻想。” “我们的力量是天生的荣耀,你没听人说过吗?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与众不同。” “我们的血脉里藏着火,藏着水,藏着风,藏着大地,藏着雷霆,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力量,我们是‘天选之人’!” 猜错了?!不,不一定,按风烈他们的说法,道门出现了内乱,找上来的不知道是敌是友。 咦,不对,风烈他们称他是最后的雷宗血脉,已知的道门子中肯定是没有其他人会使用雷霆,他们才会这么说。 所以说,这家伙和道门真的没有关系咯。 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自称道门子的不一定是敌人,不是道门子的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现实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关键在于彼此的立场,这一点张崇再清楚不过了。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再纠缠“雷帝”的问题:“你为什么急着杀掉它?不是让你等一等了吗?” 屠林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代号暴食,吸血鬼、嗜血者,多起连环杀人案嫌凶,已证实有至少超过7名以上的受害者之死与它有关。” “像这种危险分子当场击杀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没本事抓住它让它跑了,却怪我杀了它?”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张崇大声道:“他……他只不过是被操纵的工具、一柄武器,真正的凶手还躲在幕后。” “你就这么把它杀了,毁掉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只会让更大的阴谋得逞,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屠林点点头:“说的对,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但所谓的阴谋、幕后黑手,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你有证据吗?” 哪来的证据!如果有确实的证据张崇早就说服辛绰复了不是吗? 屠林目光锐利,一脸正义凛然:“而它的实力很强,你应该深有体会,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法留手。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坐视凶犯逃走,再去害人吗?” 张崇迟疑了:“这……” “这样还要犹豫?真是让我大失所望,你这样的废物也值得被她这么看重?” 张崇微微皱眉:“她、谭岚吗?你们认识?” 对,他们当然可能认识,都是天驱,都拥有操纵元素的能力。 张崇想起来了,屠林刚说的那段话不就是第一次修炼前谭岚和他说过的吗? 屠林笑道:“她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强大、忠诚、执着,就是眼神差了点,不会是我的对手。” “哈,就凭你?”张崇冷笑,“冠着‘雷帝’的名字,便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不过是捡漏杀了只重伤的嗜血者而已,就让你膨胀成这样!像你这样的冒牌货,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更不用说谭岚?” “别叫我冒牌货!” 霜白剑刃陡然劈下,与七星龙渊撞在一起。 面对突然的袭击,张崇一点意外也没有,他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就只会偷袭吗?冒牌货!” 屠林声音低沉,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小心我宰了你!” “那就来啊。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位‘雷帝’有多厉害!” 不知为什么,面对屠林,张崇感觉自己分外沉不住气,那种厌恶感几乎要从骨子里溢出来。 屠林阴沉一笑:“很好。其实我也非常讨厌,别人拥有和我一样的力量。” 两人身上同时蹿出雷霆,苍白电火凭空撞击互相绞杀,电流四溢、噼里啪啦乱响。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下方却突然传来大喊,辛绰复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张崇快停下,你面前这位是新任代理冬窗分署署长,不得无礼!” “屠署长,这小子是本次协助我调查的候补猎人,大家不是敌人!误会,都是误会啊!” 张崇觑眼望去,冬萤正扶着辛绰复站在不远处,焦急的望着他。 更远的地方,披着黑制服的天驱们正不断涌入。 “真是扫兴,看来这次打不成了。”只听铿的一声,霜白剑刃还剑入鞘。 屠林看了他手中的七星龙渊一眼,似赞似贬的道:“是把好剑,落在你手上真是可惜了。” 张崇冷声道:“那你可看走眼了,它可不是我的武器。” “那下次记得带上你的惯用兵器,我很期待和你一决胜负。” 屠林忽地剧烈咳嗽起来,他手拿着白色手帕捂着嘴,很快强行控制住了,擦了下嘴角,掌间隐约有血色闪过。 他直起身来,看也不看张崇,转身直接跳了下去。 身在半空,背上白光一闪,雷电组成的双翼唰的展开,滑翔着落向地面,在辛绰复身旁站定,旋即抬起头来,又瞥了张崇一眼。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挑衅之意彰显无遗。 放在之前张崇还真的只能认了,但现在么…… 张崇直接双手一展,摆出“信仰之跃”的经典姿势直接跃了出来,同时使出“天极索”将自己“绑在”钢轨上,一边不断的调整力量强度减缓下落速度。 好在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使用这招,而且比起前两次使用,这次显然要从容宽裕得多。 虽然仍无法完全减去冲击,在落地时地面下陷龟裂了点,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和屠林不分秋色。 迎着张崇挑衅的眼神,屠林很有礼貌的鼓了鼓掌,却没有多少意外神色。反倒是辛绰复和冬萤两个本该熟悉的人,却好似不认识他一般眼神复杂。 屠林转向辛绰复,温和说道:“老辛,你这次做得很好。如果没有你发现暴食的线索,还不知道要让它逍遥多久。” “上头对冬窗市近来事情不断很不满,要不然也不会派我过来。老实说,我也是压力很大的。暴食这案件更是近期挂了号的,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过誉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这些家伙都是精神分裂的吗?张崇不认识一样的看着辛绰复,这么熟练的官腔从那个“女儿控”嘴里说出来感觉份外维和。 屠林继续道:“不过有一点我也要批评你。有什么线索应该及早大胆的拿出来,要相信大家相信组织。” “虽然你这次通知很及时,但如果能提早贡献出这发现,我们可以更从容的调配力量、更妥善的安排计划,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是,屠署长说的极是。”辛绰复咳了声,轻声道。 屠林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他转头扫向张崇,“至于你嘛,猎人?” “哼,我不管你是猎人还是其他什么不受控的东西,看在老辛的份上,我就不执行封锁管理条例了。” “现在这里由天驱接管了,带上这个小女孩,你们这些无关人士给我速速的滚蛋。” 冬萤担忧的看了张崇一眼,却意外的发现他竟然没有炸刺反驳的意思。 事实上,张崇和冬萤早就成了看客,在天驱们大量涌入的现在,场中唯一穿着常服的他们俩便成了异类。 张崇看着来来去去都是陌生的脸孔,浑身不自在得很。而更重要的是,这一静下来张崇忽然反应过来了,暴食的真身怪兽可是申屠的兄弟!” “如果被冬萤知道的话,这是无论更方面都是个大麻烦。虽然不知道屠林知不知道这一点,但最好还是先走为妙。 张崇回望了屠林一眼,招呼冬萤,一语不发就要离开。 “对了,‘小猎人’。”身后,屠林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有件事顺便和你说下。” 张崇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看了冬萤一眼,心砰砰直跳。 “根据我的情报推测,暴食的真身极可能是黑血帮核心成员‘怪兽’。经过我刚刚亲自的证明,‘极可能’这三个字也可以去掉了。” “所以就在你‘蹦极’那会,我已经下达了对黑血帮全体成员的通缉令。” 张崇松了口气:“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个嘛。”屠林道,“鉴于你表现出的态度,我怀疑你有同情凶手甚至可能和他有交情的嫌疑,所以先行给你个忠告而已。” 张崇冷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了,您可真是谨慎啊。”他拉起冬萤就急急往外走。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屠林停顿片刻,淡淡说道,“毕竟,那可是申屠的帮派啊。” 手,骤然被拉住。 张崇心沉了下去。 冬萤停下脚步,直直的望着他。 就这么望着他。 —————————— “把剑给我。” “冬——” “还给我。” “……” “辛叔叔,你的伤很厉害吧。我送你去治疗。” “呃,我没……!哦,对,我受伤了,哎唷哎唷,我伤得很重,好厉害,流血过多,头有点晕,站不稳了。小莹我们快点走、快点!” 那你倒是别那么中气十足的啊!张崇眼睁睁的看着“重伤”的辛绰复拉着冬萤远离,感觉一阵阵心累。 能让冬萤远离张崇,显然非常符合辛绰复的想法,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张崇给卖了,巴不得冬萤就此离张崇远远的。 只看他那防狼一样的态度就知道不能指望他缓和什么了。 “这件事情没完!”张崇狠狠的瞪了屠林一眼,心想讨厌这家伙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转身就走,远远的吊在冬萤的身后,直到看着他们进入天驱的专用治疗车,这才离开。 辛绰复大声指责的声音随着风远远传来,却始终没有听到冬萤的声音。 张崇却不知道,在他身后,屠林也一直远远望着他。 “没完是吗……呵呵,这是当然的啦。” 第3章 我都是为了你好 回到家先打开c站,这都已经快变成张崇的新习惯了。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了他,张崇已经快憋疯了,他非常需要得到同伴的交流。 在东瀛的那段日子里,虽然大多数时候张崇都是一个人,但他也没有这种孤独感。 因为他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人在支持他,还有结实的新伙伴在帮助他。 没想到回到自己的家乡,却反而像是陷入了孤岛。 道门子联系不上,谭岚行踪不明,黑血帮全员通缉,身边却是阴谋环绕。 死而复生的怪兽,人造嗜血者的暴食,再现的吞天食地大阵,幕后隐隐约约的黑手,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冒牌雷帝。 张崇不知道跟谁交流,他和谁都不敢交流,即便是面对冬萤,因为申屠的关系,他也得不停的掩饰。不,这就是欺骗。 想起冬萤的眼神,想起她那一语不发的模样,张崇难过的闭上眼。 他突然扇了自己两巴掌,啪啪两声轻响在空荡的房间中回荡。 c站上信息依然是孤零零的,风烈所说的暗号一直没有出现。 张崇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了意外,还是这根本就是风烈开的玩笑。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道门子这边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 屠林到底是不是道门的人,甚至谭岚是不是道门的人,还是如屠林所说的,他们其实是一群拥有类似道门力量的“天选之人”,张崇暂时也是无法搞清楚了。 但有一点张崇却是知道的,那个屠林明显对他有敌意。 嗯,绝对不是因为屠林故意挑起冬萤和他的矛盾,他才这么想。 嗯,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现在怪兽死了,线索断了。 想在冬窗复制吞天食地大阵的黑手,依然潜伏阴影,还多了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冒牌雷帝,身体里还有个定时炸弹的镜子,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办? “镜子啊镜子,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回答;在下的使命已经描述得很清楚了,在下只是本尊烙印的一抹记忆,仅用于为素体解答修炼、战斗、见识等方面上的疑问,为素体的成长提供帮助。” 张崇扯起嘴角,嘲弄道:“一个准备献祭世界得道成神的家伙,却给我留下了这么个无私到极点的东西,你信吗?” “提示;本尊没有给在下留下这方面的记忆,在下也不知道本尊为何会给素体留下在下。” “反正你已经和我纠缠到一起了,我现在联系不上风烈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否定;以素体记忆中风烈的水准,应该不具备清除在下的本领。” 张崇哈哈一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子的系统,这么自吹自擂没问题吗?” “否定;在下只是一面镜子,素体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不存在撒谎的能力及必要。” 张崇笑声骤停,他轻声道:“呐,镜子,你不会对我说谎是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提示;素体的感情问题,不在在下的业务范围之内。” “呿。你可真是个没用的系统。” 张崇不再说话,望着窗外,呆呆的发楞。 天黑漆漆的,零散的灯火像是孤魂野鬼,房间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老旧机箱运转的嗡嗡声响。 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 —————————— 隔天,周日。 原本准备两天耗在欢乐世界的计划,因为暴食的提前出现而终结。 难得的休闲时间,或者说暂时不知道干什么,张崇先是浏览了下新闻。 关于“欢乐世界管理不善,煤气管道爆炸,导致园区多处起火,短期内无法开放”的消息,被淹没在“中美贸易战再掀”的重磅新闻下。 只在一些本地类的门户网站还稍微有点人关注,但随后也就消无声息了。 背后显然有人在进行信息引导。至于什么暴食,连续杀人犯什么的,自然是从来不曾存在过的。 倒是冬萤曾经提到过的一些消息灵通的小众网站,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凶手已经落网了”,引起追捧者和反对者的论战。 没有看到熟悉的id,张崇烦躁的关掉了网页,用力过猛差点连鼠标线都扯掉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下唯一的联系人,还来不及添加聊天记录的窗口只有孤零零的一条系统信息。 “你已经添加了冬萤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张崇开始打字,从救起璃香的那时候开始讲起,然后是认识阿水,找黑血帮帮忙,认识申屠,拯救璃香等等。 然而全部打完后,他凝视屏幕看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张崇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不告诉她申屠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这种话听起来真刺耳,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替她做这种决定?没有。 张崇删掉了信息。他打开qq,便看到一整排的消息提示。 最先跳出的是新开的群组“探灵团”,王佳艳和林胜志之间毫无意义的废话闲聊,占据了群聊80%以上的内容。 张崇最近留下的内容,还是找借口不参与周末活动的“请假条”。 在隔着他不远的地方,冬萤的“请假条”同样挂着。 他打开联络列表,冬萤的头像依然灰着,右下角哈士奇的头像倒是疯狂跳动。 张崇叹了口气,打开林胜志的消息,果然又是一堆无用的“在吗?”“我知道你肯定在。”“别看动画了,快点冒泡。”“快点说话”之类的废话。 张崇想干脆还是装作不在线吧,结果眼睛一瞟才发现他竟然忘了隐身登录。 那就说账号被盗了吧,反正登录的不是本人。 这么想着,张崇正准备关掉qq,林胜志的信息却又刷新了一条。 “你和冬萤吵架了?” ……张崇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你怎么知道?????”冬萤和他说的?不可能啊。没道理啊。谈不上啊! 林胜志加了个鄙视的表情:“拜托,是人都知道了好嘛!” “???” “早就和你说过了,别当别人是瞎子啊。你们平时那副人前人后、一起行动,抓紧时间偷偷幽会的行为,早就深深的出卖了你们!” “别说王佳艳丁凤她们,班里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你已经是班里男生的新公敌了!” “所以别以为你们俩故意错开找王佳艳请假的时间,我们就不知道你们是一起出去了好吗!” 拜托你们联想能力不要这么丰富好不好!那都是在商量计划、交换情报,和联手坑辛绰复啊! “然后冬萤竟然提前一天,一个人跑回来参加社团活动,是人都知道你们吵架了啊。” 为什么你们思考的方向完全错误,却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啊!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吵架?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还一起计划去玩什么的。” “不是吵架。” 林胜志发了个“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冬萤今天虽然表面很正常,但是教剑的时候竟然连续出了三次错哦。” “……比吵架要严重得多。” 林胜志发了个“滑稽”的表情:“干嘛?你的人渣本质曝光了?还是你又出轨还被她发现了?” “并没有!!!而且哪来的‘又’啊?”张崇快疯了,无法理解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萌生出和林胜志商量下的心态。 “那她怎么一副生无可恋、被负心郎抛弃了还得强颜欢笑、故作无事发生的表情。”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啊!张崇犹豫了下:“她、她还好吗?” “很不好。虽然表现得很正常的样子,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很不好。你也是很厉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冬萤。” “果断点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该认怂就认怂,在女孩子面前要什么面子?” “你不懂,这边也是有很多的原因啦。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很头疼啊。” “我知道了。”林胜志发了个“我什么都懂”的表情,“那就是你被她发现你欺骗了她。那就难怪了。” “……”你特么的怎么又知道!而且那副过来人的语气是什么鬼? “是不是你觉得,你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结果她现在知道了还要怪你,你感觉很难受、很痛苦、很憋闷、很委屈、很不甘心。” 不,这个有点太过了。不过,有点不甘心是真的。 “你不甘心个p啊!像你这种死宅有女生喜欢你,你就该五体投地感恩涕零了好吗!” “何况还是冬萤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超级美少女!不知道是你祖上烧了多少柱高香才换来的福运!” “你成绩比冬萤好吗?你比冬萤聪明吗?你比冬萤受欢迎吗?你是脑袋被哈士奇啃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觉得你有资格替她做主了呢?” 张崇噼里啪啦的按着键盘:“你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tmd别捣乱了行不行!” “那你特么的就说啊,你特么的不说,我特么怎么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真的很复杂,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屏幕那边停顿了很久。 “你忘记了吗?你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句‘我都是为了你好’。” 第4章 no bb!just do it! “你和小莹吵架了?”哈士奇的头像暗下去没多久,王佳艳的消息就跟着来了。 wtf!又来?!张崇已经无力吐槽了:“你又知道了?” “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吧!小莹她本来就很迷吸血鬼啊、里世界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遇上你这个自带神秘因子的正品,本来就很危险。” “你又是个饥不择食的人渣变态,她陷进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平时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干什么!你小子肯定是用自己的冒险经历撩她吧!” “……”所以说那都是在商讨计划啊!真是够了!为什么自己非得要背这种根本不存在的锅啊! 王佳艳贴了一屏幕愤怒的表情:“所以说你搞毛啊!膨胀了是吗?小莹那么好你竟然不珍惜!” “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混蛋,追到手后就弃如敝履,你把我们当什么!” 你这是指桑骂槐啊! “都说和那个没关系了!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就别捣乱了行不行!” 说到底,哥们已经被各种阴谋弄得焦头烂额了,为什么还要应付你们这些八卦份子啊! “不行!你们一个是探灵团的‘王牌’,一个是探灵团的‘秘密武器’,你们的关系不好会严重影响本大小姐的大计划。my big n!” “大计划个鬼啊!他们不知道就算了,你还不清楚吗?我真的没时间没心情陪你胡闹ok?” “那,你真的不希望和冬萤和好吗?” “……” “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 “和我说说嘛,又不会怀孕。” “行吧……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子,她想要追查的那个敌人,我曾经接触过。他的实力非常强大,冬萤知道越多靠得越近就越危险,所以我隐瞒了她。” “然后?” “什么然后?我就和她解释啊。”张崇莫名其妙。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 “我明白了。” 所以说,你到底明白什么鬼啊? “小莹真可怜,难怪她难过成这样。” “喂!能不能解释一下?” “解释个p啊!!!!!”王佳艳突然用血淋淋的斗大字体刷屏。 “???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和我讲道理?你和小莹讲道理?讲个毛线道理啊!你这白痴蠢货笨蛋直男癌,活该没有女朋友!” 张崇反驳:“我有女朋友。” “呵呵,肯定是那种一辈子宅在宫殿里、从来没见过什么外人、仿佛历史传说走出来的古代公主吧?” ……你特么的这都能说中,你tmd开挂了吧?! “别把你妄想中的纸片人女朋友,和现实中的女孩子搞混了啊!这种时候讲什么道理啊!” “解释什么啊!谁在乎你的解释啊!谁在乎你的道理啊!你以为小莹是在等你的解释吗?” 虽然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但似乎看见了希望。张崇虚心的道:“请教?” “道歉啊笨蛋!土下座啊白痴!猛虎落地式啊傻子!千万别想着‘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要我道歉’,或者‘我这都是为你好为什么要道歉’之类的p话!” “你是想要分清楚对错,还是想要和冬萤和好?如果是想要和好,这时候只要果断低头、道歉认错就好!” 张崇将信将疑:“这样真的能行?” “照做就是了。我还能不清楚吗?只要她还喜欢你,她就一定会原谅你。” “可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啊。”张崇很蛋疼,为什么说实话也没人相信啊。 “哼。我不管!小莹刚被我劝回去休息了,你给我快点去。明天之前我要见到你们俩和好如初!” 隔着屏幕都可以想象王佳艳用鼻孔出气的模样。 “no bb!just do it!” —————————— 碧湖园小区是比较早前的楼盘了,小区内的公共空间较为狭隘。 老人家们聚集在门口小卖部旁的空地上,用旧沙发和小圆桌生生的围出了一块小小的聊天区,对着每一个进出小区的人指指点点,八卦家长里短。 张崇目不斜视、假装熟悉的向着冬萤住的13号楼走去。 那是一栋灰砖外墙的老楼,六层高。 顶楼上被私装的铁皮屋占据了,一楼的公共防盗门锁早就坏了,随手一拉就开。 张崇似慢实快的来到303单元门口,左右看了看,趁着四下无人,摸出一支小铁丝插进锁里,三两下打开了锁。 “开锁”这本事,还是去东瀛前谭岚所训练的技能之一。 但在东瀛开门一向都是直接用拳脚用刀,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技能。 进入冬萤家里,张崇的第一感觉是,真不像个女孩子住的地方。 房子是老式的格局,一房一厅,左手边卧室门没关,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贴着墙角的大立柜。 大厅也是空空荡荡的,连台电视也没有,平整得像是刻意格出的练武场。 只有正对门的位置有着一面老式的双开木窗,漏进来几点微光,却让人感觉更加冰冷。 张崇想象着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少女,只为了复仇而活着,日复一日的在这个大厅中练习着杀人的剑术。 有时候父亲生前的同事会来看她,安慰她,给她带来希望。但越是安慰,越让她愤怒,希望越大,也就越绝望。 而他,也是给予她希望却又令她绝望的凶手之一。 “真是残忍啊。”身后有叹息声响起,然后便是一串咳嗽。 张崇后退急转,落入眼帘的,正是令他陷入这般难堪境地的罪魁祸首——自称雷帝的屠林。 屠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自然的随手带上房门,房内昏暗下来,两双眼瞳却越发的显眼起来,燃着愤怒与不屑。 “你为什么在这里?”话一出口张崇便反应过来,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你跟踪我?!” “对啊。”屠林臭不要脸的承认了,他调侃道,“要不要你去告我侵犯个人隐私?” 张崇大怒,好歹想着对方身份,地点也不对,强克制着没有立刻动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可由不得你。” 张崇微微眯起眼:“你可以试试。” 屠林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道:“谭岚失踪了。不是传言,而是真的失踪了。” “最后目睹她行踪的地方是舟山市,之后她就下落不明,彻底失去联络。你知道她可能去哪里了吗?” 张崇冷笑:“你既然称自己是‘雷帝’,那就应该清楚当时我在什么地方。隔着十万八千里,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你既然清楚她是在舟山失踪的,为什么不去问舟山当地天驱?反倒跑来问我。哈,你脑子有坑吗?” 屠林淡淡的道:“因为舟山天驱署已经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张崇瞳孔紧缩,失声惊呼道:“你说什么?” “舟山天驱上下一百二十五人全员战死,所有监控记录全部被破坏。” “经技术部抢修过来的部分数据指明,当时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谭岚就在现场,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现在你明白了吗?谭岚她不仅是下落不明、失去联络,她可能死了,可能伤了,甚至可能已经叛变了。” “我现在不是代表我个人,而是代表天驱署再次问你,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你知不知道谭岚的下落或者她可能前往的地方?” “她怎么可能叛变!”张崇大声道。 “所有人都可能叛变。天驱又不是什么好工作,倦了累了死心了绝望了自行脱离的例子多了去了。” 屠林不以为意的道:“何况你对谭岚了解多少?她那种女人本来就和天驱格格不入,只不过以前是有白起罩着她而已。”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了上来,张崇喝道:“喂!口气放尊重点。” 屠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在我的了解里,你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你知道她失踪的消息这么久了,不是还忙着和小女孩约会调情,玩猎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吗?” “闭嘴!”张崇抡起拳头,朝着那张苍白滑稽的脸孔砸了过去。 即便没有开启加速,但变起突然,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然而,拳头却落入手掌之中,被屠林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屠林抓着张崇的拳,手指用力收缩,口中啧啧有声:“这么软弱的拳头,真是不像样啊。谭岚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闭嘴!”张崇再次大喝,雷霆电火已自身下蹿出,猛的向外四射炸开。 屠林手掌电火一闪,松开了拳,他撇了撇嘴:“真是粗糙的使用方式,80%以上的力量完全浪费了。”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张崇直接开启加速,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一拳,以加快五倍的速度再次轰出。 “蠢货。战斗时喊技能名字,除了耍帅之外毫无作用,只会提醒对手。” 屠林瞳中白光一闪即逝,头向后微侧已经躲过拳头,左手顺手拉住张崇右臂,半转旋身,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 张崇半空翻转,双足在墙上轻点,身形一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只一瞬间,狭小的空间中满是他的幻影,围着屠林四面八方同时出击。 “利用自己的速度拉出多重幻影,亦真亦假、交替掩护,乍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其实毫无意义。” “真正挥出的只有最后一击,对付捕捉不到你速度的对手来说,前面的幻影只会拖慢你的速度;” “对捕捉得到你速度的人来说,你这些幻影全部都是毫无意义的猴戏。” “就像现在,你把自己藏在左侧63度二重幻影的身后。” 屠林转头望向左侧,直接锁定张崇真身。 “game over.” 第5章 因为你说,我是你的英雄 “奔雷。” 屠林眸中有电光闪烁,他轻吐文字,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瞬,多重幻影瞬间崩灭。 张崇腹上中拳。 只一瞬间,不知多少拳轰在同一个位置,狂暴的劲力将他轰得离地,背上却传来压力,将他压得膝盖慢慢跪下。 张崇胸口越来越闷,头越来越晕,但另一种无法控制的不知名的东西却从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嗷!!!”雷霆炸裂,张崇身形暴涨急退,直到后背撞上墙。 他艰难抬起头:“你不是说……战斗时喊技能……只会提醒对方吗?” “提醒了你,你能反应过来吗?你这种肆意挥霍血脉传承的废物,沉浸在欺负弱者的快感里不知自拔。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屠林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的天壤之别。” 屠林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 张崇大口的喘着气,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这是他头一次面对和自己同样的力量,他深刻体会到过去的敌人面对他时的痛苦和无力。 “果然,比起你这种废物,还是我更适合‘雷帝’这个称号呢。” 张崇眼瞳骤紧,呼吸顿促:“你果然知道。” 屠林微笑道:“当然,虽说这是她的拜托,但我也是蛮喜欢‘雷帝’这个称号的,要不然我才懒得帮她这个忙呢。” 张崇大喊:“别胡扯了。谭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委托!” “为了保护你啊。”屠林退后两步,敌意全消,他轻声道,“修改天驱档案,布设多重伪装,将雷帝指向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冬窗天驱署一战后,你知道有多少势力对‘雷帝’有兴趣吗?全球里世界90%以上的大势力,都在追查‘雷帝’的真相。” “没有她的保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静静的在学校里读书?” 张崇倔着嘴:“我才不稀罕这个破称号。” 屠林低声道:“诶,你当然不稀罕。你是真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选之人,身上流着自古以来最高贵的血,你当然不在乎。” “又有什么值得你在乎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拥有的人不在乎,在乎的都是没有的人。” 张崇深吸口气,缓过劲来:“如果你是受谭岚所托,为什么还要对我——” 话语嘎然而止,却是有意料之外,不,应该说意料之中的搅局者出现了。 “看来这次谈话要结束了。有点遗憾啊,和你‘交谈’还是蛮开心的啊。”屠林眼神一变,盯着门前归家的冬萤,露出森森白牙。 “真是令人讨厌的打扰者。那么,算你运气不好。” 屠林身影模糊的瞬间,拳头已轰向冬萤。 暴裂的拳风吹得她一头发丝全往后扬,她瞪大了眼,完全来不及反应。 另一只手却突然横刺里杀出,一把挡下狂暴的拳。 屠林头颅不动,眼珠右转,瞥向一脸杀气的少年,嘴角露出个莫名的微笑。 “这和刚才的结果正好相反呢。你又不姓慕容,竟然还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张崇一手挡着拳,一手将冬萤护在身后。他刚张开嘴便立刻闭上,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潺潺而下。 这混蛋,他是真的想杀了冬萤! 冬萤终于反应过来,手按龙渊踏前,没来得及拔剑,就被张崇又拉回身后。 她小小挣扎了下,无法挣开。她盯着少年的侧脸,紧咬牙关,藏在他侧翼里,手按剑柄,伺机待发。 张崇怒视着屠林,嘶哑着嗓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保护你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屠林目光冰冷,毫无波澜,仿佛理所当然。 “我既然答应她,要尽最大可能隐瞒‘雷帝’的真相,就一定要做到。杀掉所有可能泄密的人,就是最好的保密。” 听着如此血腥发指的发言,张崇忍不住毛骨悚然:“你真的是天驱?” “如假包换,比你还真。”屠林眨了眨眼,“需要我出示档案吗?” “不用了。”张崇紧盯着屠林,声音斩钉截铁,“冬萤是我的人,我相信她。” 屠林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张崇不敢有丝毫分心:“不劳操心,我有分寸。” 屠林视线落在冬萤身上,蛇一样的目光让女孩忍不住缩了缩。 他舔了舔舌头,轻声道:“看在她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像我们这种人,越重视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别轻易的将你在乎的东西暴露出来,那会成为你的弱点。而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距离死亡就没多远了。” 张崇强压下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带来的错位感,他保持着警惕道:“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了。” 屠林迈步走出房门,经过两人身旁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张崇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的反手揽住了冬萤。 “分清楚什么才是你真正重要的东西,看好她,千万别放手。失去了以后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目送着屠林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张崇和冬萤同时舒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气氛有些尴尬。 良久,冬萤面无表情的道:“可以松手了吗?” 张崇触电般弹了开来。 冬萤直视着张崇,眼神复杂,声音冰冷:“我可不是你的。” 张崇鼓起勇气回望着她:“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谈你和我的仇人铿锵一气,将我瞒在鼓里?还是谈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你,被你骗得团团转?” 冬萤笑,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你还想干什么?靠近我、取信我、搜集情报。” “还是,想杀了我,替你朋友永绝后患?还是说,这就是你的乐趣?很好玩是吗?很有趣是吗?” 张崇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 “你不用解释。”冬萤一指门外,“滚出去!这是我家。” 张崇虽然又蠢又直男癌,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照做,他腆着脸站着,急声道:“你听我说,我确实曾经和申屠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帮过我的忙。” “但是我和他们的真正交集其实很少,我对他们所知也不多啊。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们很强,非常强,是位于吸血鬼世界顶点的存在。”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要怎么解释你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你却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冬萤狠狠瞪着他,“辛绰复说的对,我根本就不该相信你。” 张崇霍地想起王佳艳的指点,解释再多都是无用。但是却又有些纠结,有些抹不开面子,却突然见到冬萤的眼圈隐隐发红,心猛的一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个“猛虎落地式”五体投地,大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冬萤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第一句话出口后,后面就变得容易起来,张崇的道歉流利起来:“我错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原谅我,下次不敢了。” 冬萤脸上阵红阵白,她双手抱胸,忽地冷笑道:“你以为道歉就完了?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 靠!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嘛,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干脆不要脸到底。 张崇慢慢抬起头,不要脸的偷偷控制脸部肌肉,让眼角微微变红。 他用力握着拳,仿佛这样就能掩饰浑身的颤抖。 张崇凝望着冬萤,轻声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继续生我的气。想到你一想到我就只剩下生气,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冬萤眼眶红了,她用力的撑着眼睑,直接拔剑出鞘。 龙渊架在张崇脖子上,森冷的剑锋吻着肌肤,死亡的气息清晰可闻。 莫名的,张崇忽然想起周星驰的那部老电影。 紫霞仙子的剑架在至尊宝脖子上的时候,他决定编一个最完美的谎话让她爱上他。 结果最后的最后,他却为了她甘愿带上金箍,从齐天大圣变成孙行者。 这是不是他对她说谎的报应?还是说在他决定对她说谎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悲剧的命运? 冬萤急促的呼吸扑在张崇的脸上,她的眼瞳忽明忽暗,如同手中颤抖的剑。 张崇生怕她一个手抖,那他就死得太冤了。 心念电转间,他猛的逆运加速,电火体内倒冲。 下一秒他脸色一红,头往后微仰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龙渊剑锋,胸口星星点点。 龙渊落地。 冬萤直接抱住了他,急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受了内伤?你没事吧?” 就是头猪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崇直接开放了身体控制,瘫软在冬萤怀里,还不忘做出一副努力站稳的模样。 生物电流全力操纵,张崇脸色苍白如纸:“我、我没事,只是一时乏力,那口血吐、吐出来就好了。” 嗯,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变了下语气而已。 冬萤帮他揉着胸口:“你傻啊!刚才为什么要硬挡!” 张崇福至心灵,下意识的说道:“因为身后就是你啊。” 话一出口,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冬萤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声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救我?” “因为你说,我是你的英雄啊。” 第6章 谭岚的遗泽 ilwxs.com 冬萤狠狠拍了张崇一下:“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中二恶心的台词。” 对不起,串词了,那是蕾姆说的。 完蛋,入戏太深了。张崇大囧,眼见得少女脸上逐渐露出狐疑的神色,他赶紧大声咳嗽。 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假咳变成真咳,呼吸堵塞,脸色都青了。 不过误打误撞之下,却也打消了冬萤的怀疑,嘴上仍不饶人的嘀嘀咕咕,手却放得更轻了,环着他按着他后背轻柔的拍着。 张崇大喜,试探的道:“你原谅我了?” 冬萤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说“不”那不是自找麻烦吗?张崇斩钉截铁的道:“会!” “如果是我犯了错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会!” “真的?” “真的!” “确定?” “确定!” 冬萤盯着他,目不转睛,视线灼灼:“不管是什么错?” “呃。”张崇迟疑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回答“是”很容易,但听起来就觉得很假。 冬萤轻笑一声,没有再纠缠这问题,她主动转移话题道:“你和天驱不是一伙的吗?怎么打起来了?” 这一笑仿佛春回大地,充斥在两人间的复杂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重新变回之前的模样。 冬萤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明明什么动作都还没做,却清楚的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张崇不由的放松下来。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冬萤却不知不觉占据了他圈子中的一大部分,他绝对不想就这样和她渐行渐远。 “谁和他是一伙的啊!”张崇下意识的嚷嚷起来,要不是屠林那混蛋故意挑拨,冬萤会和他闹翻吗? 呃,仔细想想,好像这个隐患确实存在。冬萤只要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吧。 而且她越晚知道可能越愤怒,这么说来,难道他还要感谢屠林混蛋? 张崇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自己踏入里世界的经历、与谭岚的关系,以及屠林因为谭岚失踪了来找他,这些事情都简单的交代了下。 不过关于璃香的具体身份他就没细说,这要细讲还得扯上东瀛吸血鬼一大堆事情,那就太麻烦了。 然后中间和申屠产生的交集,他们曾经给予的帮助,轻描淡写的顺便交代了下。 张崇毫不犹豫的贯彻了春秋笔法,没敢细提,算是把这茬给交代过去。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里面,其实还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 虽说他之前已经私下暗示王佳艳,说冬萤和吸血鬼有仇,千万别在她面前暴露申屠等等,但难保王佳艳哪天就说漏嘴了。 不过这事担忧也无用,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冬萤始终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再纠缠申屠的问题。倒是在引导张崇进入里世界的吸血鬼少女上,冬萤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张崇忍不住有些头皮发凉。 他赶紧结束了话题:“……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子。” 冬萤沉思片刻,直指重点:“他为什么会找你了解那位谭女士的下落?” “呃,也许是因为她教导过我?按辛绰复的说法,像我和谭岚这样的情况,似乎会被当做谭岚的继承人?” “这不合理。”冬萤摇摇头,“按你的说法,谭女士失踪的时候,你身在东瀛进修,根本不存在私下串联的空间及余裕。” “任何一个最后与谭女士有接触的人,都比你更有可能知道她的下落,他为什么还要找你,仿佛认定了你会知道一样。” 也对。而且屠林说是谭岚的拜托,他才担了雷帝的名号,那他应该很清楚当时张崇的真实情况。 就算不知道王诩徐福那一摊子事,至少也会知道张崇当时是身处东瀛战场最深处,哪来的时间去和谭岚联络呢? 况且归根结底,从踏上东瀛开始,他便和国内失去了联络了啊。 冬萤却已经自顾自的说下去道:“除非那位谭女士给你留下了东西,至少他认为谭女士给你留下了什么可能找到她下落的线索。” 张崇挠了挠头:“她只给我留了张字条,说有事离开。根本没说去哪里啊。”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谭岚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她就是想抓个苦力而已。” 冬萤瞥了他一眼,意味莫名:“我没有见过谭女士,不太好评判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肯定她绝不是你说的这样。” 对,谭岚还对他身上的混血种血脉非常感兴趣,但这话却不能说给冬萤听。 张崇摇摇头:“总之,她确实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和她的联系手段本来就不多,之前大部分时间她也都是直接上门找我,我甚至连她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咦,这么说来,他其实对谭岚也不了解啊。只知道十几年前她曾经去过东瀛大闹一场,就这还是高桥告诉他的。 冬萤忽然叹了口气:“张崇同学,你有时候真是迟钝得可怕。” ??? 张崇挠了挠头:“比如?” “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你了。” 张崇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跑到我家来打架?” 张崇下意识的四周一扫,本来空荡但干净的房间,被他们这一搞变得脏乱不堪。虽然都收着力,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他按着后脑勺,忍不住“啊哈哈”的尬笑起来。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张崇哼着歌心情很好,甚至还有心情调侃镜子。 如今他倒是有几分相信,这王诩的馈赠似乎确实对他没什么恶意了。 正如镜子自己所说的一样,还真的就是一面镜子,张崇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崇不问,镜子就一直安静着像是不存在一样,除非他遇到生死危险,镜子才会主动跳出来。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镜子那不知道该谁学的腹黑吐槽腔,有时候呛得张崇吐血。 “报告;素体使用力量的方式实在是太粗糙了。疑问;在下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素体明明使用的是正宗的源道术战斗方式,却对力量的操纵如此粗犷。” 张崇关上门,将自己摊在沙发椅上:“你总说源道术源道术的,不就是道术吗?” “解答;源道术不是道术,而是求‘道’之术,操纵元素之力不过是在求道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 “而素体所知的‘道术’不过是常用招式的固定简易演化,招式死板、使用固定。两者之间犹如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张崇打了个响指:“简单来说,我是更加接近本源的原始道术使用方法,而像屠林风烈他们用的,则是以前的道门子们常用的招式固定下来的传承?” “肯定;素体所说正解,能使用源道术,便意味着能够踏上自己的‘道’。” “每一种自我之‘道’具现的本源道术,都是远超操纵元素这种表征力量的强大术法,这是真正强者的标志与象征。” “补充;按素体可以理解的话来说,‘原型机总是最强的’,在下形象贴切的比喻。” “呵呵。感谢你亲切友好的说明。”张崇翻了个白眼,“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刚才打不过屠林那混蛋?” “说明;素体只是使用源道术的战斗方式,却不是道之具现的源道术本身。” “依在下看来,素体对自我之‘道’的探索还处于茫然之中,‘道’之具现的源道术自然就更不见踪影了。” “重申;何况素体使用力量的方式太粗糙了,每一次都有至少83.78%以上的力量被无谓浪费。” “强调;这也是在下此前得以‘自动补充’的关键。比较;屠林与素体刚好相反。” “他的力量远不如素体,甚至无法长期维持。但他只在最需要的时候进行瞬间爆发,但每一分力量都被精准使用。” “力量使用率极高,且其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战斗技巧千锤百炼,战斗每一分动作都恰到好处,与素体刚好相反。” “结论;素体战败才是正常的。” 张崇撇了撇嘴:“呿。我可是打败了你本尊的人也。” “同意;在下也对如此鶸的素体竟然能打败本尊,感觉极度不可思议。疑问;难道素体与本尊之间存在什么肮脏的py交易吗?” “喂!你那都是哪里学来的词汇啊!” “重申;在下是本尊的一抹记忆烙印,所有不属于本尊的词汇皆来源于素体。”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张崇迅速转移话题:“那你有什么建议呢?如果要打败他的话。” “建议;首先,素体需要尽可量的控制你的力量。无谓的力量消耗相对素体那庞大到异常的精神力来说,或许无法造成强大的精神负担。但大部分力量被无谓挥霍,将导致素体同样的招式威能大幅下降。” “其次,素体需要练习力量使用的时机,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使用,需要爆发,增加多变性,防止被轻易看穿。” “至于战斗经验,那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回想、反思、查缺补漏,善于总结和改进,可以加快素体进步的速度。” “总结;素体应该学会控制你的力量,而不是被你的力量控制。” 张崇虚心受教:“好的,镜、呃、王、咳,好的,玄微。” “疑问;这些都是道门培育中基础中的基础,素体是如何开始学习源道术的,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 张崇回想了下谭岚的粗暴教学,她是怎么说来着的呢? “莽一波就会了”,“真正的战斗都是杀出来的”,“教个p啊多砍几只怪自然就升级了”诸如此类。 哎,张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真要说的话,似乎只有一开始教他掌控雷霆之力时,画风不太一样。 咦? 张崇猛的反应过来。他冲进房间,翻开书桌抽屉,找出谭岚留下的字条。 字条右下角签着潦草的“谭”字,简化得看上去就像是个“林”字。 但正因为如此,张崇才肯定这纸条是谭岚所留,那正是她的习惯。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他就经常见到谭岚这样的签名。 和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在签名的旁边还有一堆杂乱的线条。 张崇原本以为那是个“岚”字,但现在仔细一看,却是个“闽”字,上面的“山”也不是山,而是“4”啊。 和这两样能扯上联系的,难道是闽南大酒店废墟4楼?那正是谭岚最初教他源道术的地方。 冬萤说对了,谭岚真的有给他留下东西。 第7章 秘密线索 ilwxs.com 数月之前。 “这种力量的名字是什么?” “元素之力,血脉之力,源力,道力,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名字只是个称呼,力量核心本质才是关键。流着我们这种血的人,天生就可以感知到自然中的元素。” “有的人特别亲和火,有的人是水,有的人是雷,元素亲和程度因人而异,但使用方法都是一样的。” “集中你的精神,去感知它,去操纵它,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你还要什么说明?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用多想了,召唤雷霆吧少年!” “呃,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是雷?” “还用说吗?”风吹起她的发,谭岚竖起大拇指,“主角当然要用雷啊!” —————————— 回忆中断。 张崇站在闽南大酒店废墟4楼,看着熟悉的环境,忽然泛起疑惑。 谭岚为什么要他直接使用雷霆之力? 不,应该问。 谭岚为什么肯定他能使用雷霆之力?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他已经很清楚了。即便是道门中,雷宗也是历来就以人数稀少着称,末代雷宗传人更是只剩一人。 谭岚判断他具有道血就算了,凭什么认为他能使用最稀少的雷霆之力? 再仔细想想,谭岚和他的相遇,真的是巧合吗? 不求回报的传授他操纵元素之力的办法——现在张崇知道了,那是最接近“道”的源道术,是比风烈他们所掌握的道术更高深的技巧。 说是对张崇身上的混血感兴趣,但谭岚其实从来没找他做过什么试验,甚至有意无意的一直在帮他遮掩各种信息。 萍水相逢,凭什么她对他这么好?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 拜托。这点自知之明张崇还是有的。 “玄微子,这地方怎么样?” “肯定;这是在下复苏以来所感受过的元素最活跃的地方,而且一路行来人烟稀少,隐蔽性良好;” “内外有充分遮挡分割,即便有人经过也不担心暴露;废墟内又有足够破坏残痕,可以混淆修炼时留下的痕迹。” “果然是个适合修炼的好地方。要开始修炼吗素体?” “不,那个就稍等一下。”张崇今天来可不是为了修炼。他运足目力,四下扫望。 黑暗无法影响他的视觉,记忆在脑海中泛起。手指摩挲着废墟残壁上焦黑的新痕,那是与谭岚练习时留下的痕迹。 前后不过数月,竟仿佛已是前世。 张崇闭上眼,感知全开,世界在心眼中变了个模样。 纯粹由元素粒子构成的线条整齐游荡,热闹喧嚣,却又井然有序。 但在张崇的全力感知下,却分明发现了一丝细微的不协调潜藏其中,像是某人刻意留下的线索。 沿着那丝不协调感一路摸索过去,灼热的火之气息越来越多。 在尽头调皮得卷成一团,就像是在白色干净的纸张上画了个黑色的笑脸,仿佛在说“宝藏就在这里哟”。 好吧,这种风格,也就只有谭岚干得出来了。 张崇睁开眼,身前是一片被碎石残骸挡住的断柱。 乍看上去没啥问题,再仔细一瞧,那碎石残骸未免太过整齐了一些,就和人后面摆上去的一样。 张崇扫开碎石残木,露出后面的大圆柱,圆柱正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洞,隐约躺着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探入凹洞,掏出的却是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信纸竟然是粉红色的,上面还画满了小小的心形图案,就像是那种充满了青春少女心的情书。 绝对不会让人产生和天驱啊、谭岚啊之类的联想,从隐蔽角度来说,绝对是杠杠的。 张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阵古怪涌上心头。 他直接打开信纸,这竟然真的是一封信,谭岚留给他的信。 ………… “亲爱的张小崇,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就代表我已经‘官方失踪’了吧。 抱歉啦,连累到你了。不过我们表面上的关系已经基本抹干净啦,你也不用太担心。 但是。 别来找我,也别调查,最好什么都别做,当作无事发生继续过你的日子就好。 天驱已经不可信了。 我还不确定这件事有多少人牵涉其中,但既然连我都不得不‘暂时失踪’了,那么敌人来头,只会比我现在想的还要危险。 你的帮忙大概率成为猪队友。 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我肯定能搞定的。 最后。 如果万一……………… 别相信任何人。 去找白老大。 p.s.小心一个自称‘博士’的人。” ………… 老实说,谭岚给他留下信息这件事,张崇依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被辛绰复、屠林、冬萤反复提醒,他也发现了。 谭岚对他其实非常的照顾,虽然嘴巴上说得凶,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对他如何,而是一直在帮他。 只是之前他一直沉浸在“谭岚利用他捕捉璃香”的不忿中,没有注意到。 结合这留言,张崇倒是能理解最近这诡异的态势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谭岚的希望大概要落空了,他早就和“博士”对上了,就算他想要低调,可能都已经晚了。 其他的不说,屠林那家伙,虽然自称是应谭岚邀请帮的忙,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博士”的人? 也许屠林只是借这说法来接近、靠近甚至是试探他,想通过他找到谭岚的下落呢。 没想到之前偷懒没去找天驱,反而误导误撞避开了试探。不过随着屠林的到来,这种试探想必只会越来越多吧。 张崇继续往下看,在信的最下方留了个地址——南京龙潭寺。 张崇听都没听说过,拿手机百度了下,地图上也没能搜到。 大概是不出名的小庙所以没被收录,不过想来应该就是能联络到那个白老大的所在了。 张崇眯了眯眼,看来最近应该跑一趟南京了。 还得避开天驱。 只希望还来得及。 不管屠林是不是真的谭岚的人,当他出现在张崇面前时,这本身就意味着张崇已经从被谭岚所保护的暗面变成了明面。 更悲观点想,距离谭岚那个没写完的“如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张崇走在回家的路上,下意识的学习了冬萤的做法,绕了个大圈。 夜越发黑了,安静的冬窗市仿佛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谭岚给他留下的信解开了一些谜题,但更多的疑惑随之涌入。 欢乐世界一战,暴食的本体竟然是被改造的怪兽,这点已经让他意识到天驱中可能存在的风险。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危险的等级竟然会这么高。如果连坐镇一方的谭岚都无法独善其身的话,那么其背后潜藏的意味简直可怖。 但危险不是放弃的理由。 博士不仅是谭岚的敌人,也是将项燕赵变成怪物、令道门子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甚至连无道刹那叛乱、东瀛大乱差点害死璃香,都一直隐隐约约可见“博士”的踪影。 张崇几乎所有里世界的朋友都被卷入其中,他又怎么可能一个人逃走? 张崇已经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甚至都没过夜。 推开房门的瞬间,他便惊觉不对。 充沛的水之气息打破了元素的平衡,还沉浸在谭岚灼热气息中的张崇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类似的不协调。 精神早已高度紧绷的张崇,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拔刀出鞘。 黑暗中有亮光同时亮起。 铿! 金戈的脆响波浪般散开,四周却忽然泛起水纹似的涟漪,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就像是一出古怪的默剧。 张崇心往下一沉——敌人不止一个。 手上骤轻,身上仅剩的短刀已经猝然崩断。 张崇开始后悔今天没先去补充下武器了,一个念头骤然闪过脑海——如果九字兼定还在就好了。 然而这种妄想马后炮对现实毫无影响。 张崇掌劲一吐,断刀崩裂成无数碎片,朝前方无情袭射!同时抽身疾退,直夺门口。 追来刀光却瞬间分裂。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只一瞬间已是无数把刀锋同时向下斩落。 (咦?这种应对方式难道是——) 不及多想,小腹忽然一凉,无声无息的偷袭已悄然袭至。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 张崇毛骨悚然,瞬间加速全开、抽身暴退。 白光一闪即逝,一排阴险的飞刀擦着他大腿内侧掠过。 身前那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色连体兜帽下的家伙,微微仰头,露出大半下巴和嘴角的笑。 张崇勃然大怒,双手合十一拍。苍白电火暴涨,遍体游走,迅速汇聚至掌心之间。 光明猝然大放。 张崇右手虚握成拳,向外缓缓抽出一柄电芒萦绕的长刀。 道兵具现·九字兼定·雷光! 说来话长,其实前后不过一瞬。张崇抽刀在手,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意外之外的景象。 来人竟然也是双手一拍,无数刀枪剑戟自他身后虚空浮现。 不,不止。 这突然出现的虚刀幻剑占据了所有空处,四面八方将整间房间全部填满。 狭小有限的空间成了最致命的危机。 张崇瞳孔骤缩,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来不及吐出。 刀霜箭雨倾盆而下! 第8章 跨海来客 来自位于东瀛吸血鬼顶点的十刃·幻斗师翟的绝技。 张崇曾亲身面对过这一招。但当时是在宽阔场地,翟又没有什么死斗的欲望,被他用“伪·超电磁炮”给吓走了。 而这一次却是在狭小密封的空间被极近距离锁死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正面硬刚。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 张崇眼睛白光亮起,苍白电火火山爆发般向外狂喷! 十倍速! 二十倍! 三十倍! 五十倍!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浑身上下都在发出危险警告,沸腾的鲜血都快要造反,心脏跳得比战鼓还烈。 眼睛充血,鼻孔流血,嘴角渗血。 但张崇毫无所觉! 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再快! 一直加快加快加快加快加快加快加快! 快到超过死亡! 快到连时间都超过去! 啪! 全部的色彩在一瞬消灭,只覆上一片通透的青色无限延伸。 周围的家具也好,身前那凝视着事态发展的敌人,甚至是那漫天的夺命凶兵都被染上了单调的青色。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在差0.1秒就会将张崇钉成刺猬的无数凶兵,冻结在张崇身前数十厘米的眼前。 “时间停止了?不、这怎么可能?” “警告;素体肉体承载负荷已严重超越上限,随时可能崩溃,强烈建议素体立刻停止发动‘时停’禁招。” “时停?你说现在时间静止了?” “否定;周围虽然看上去是静止的,但实际却并非如此,是素体的意识在超高速运转,思考加速无限增幅,所以产生了时间停止的错觉。” “提示;虽然从视觉上无法仔细辨别,但周遭的劣化道兵现在确实是一点一点地在移动,就好像钟表的时针一样。” “如果一直这样等下去,终究会通过这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直到贯穿素体。”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啊!” “否定;这是历代雷帝的标志性招数,也是道门雷宗的最强禁招之一。” “提示;以素体刚才疯狂催动的神经加速,大约相当于达到现实中的一千倍速度。” “以素体当前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夸张的加速负荷。所以剩余的加速动能尽数叠加于素体意识之上。” “而这正是修炼‘时停’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一步,稍有偏差都可能失败反噬、重伤致死。” “欣慰;恭喜素体终于配得上‘雷帝’之名。警告;以素体当前的身体素质,每天内绝对无法承受客观时间超过半秒的‘时停’;” “其次,在现实中的0.1秒后,也即是你主观感官的100秒后,素体将被三百二十七柄劣化道兵贯穿,其中超过九十七处会造成致命伤口,请素体尽快脱离危险。” “啊啊啊,吵死了镜子我知道了!” 被拖长的时间中,张崇将所有的凶器袭来的位置、方向、大小、形状、先后顺序,全部锁定。 张崇深吸口气,闭眼,张眼。 时停·解除。 三百二十七刀瞬间斩出。 每一刀都沿着最精准的角度斩上凶兵。 每一刀和下一刀之间都是最短的轨迹。 刀实在是太快、太准,以至于就像是同时斩出了三百二十七刀! 刀光裹成一片,像是一团白光从张崇身上瞬间爆出。 0.1秒眨眼即过。 必死的杀局,猝然崩溃。 无声爆炸此起彼伏,只剩下青烟袅袅,笼罩房间。 浑身罩在连体兜帽下的敌人也跟着一愣,似乎没想到张崇在这样的局面下都能闯过来。 然而张崇却没有愣住。 使用翟的绝技的人不一定是翟,正如使用雷帝招式的人也不一定是雷帝一样。 张崇在抢出生机的刹那便立刻发动了反击。 雷光一闪,长刀直取兜帽人。 “靠!!!”充满震惊、赞叹、惊喜、疑惑、不解、莫名、羡慕、惋惜的一声惊呼这才响起。 熟悉的声音、口音、音调、习惯终于惊醒了杀机凛然的张崇。 被狂暴刀风吹开的兜帽下,露出翟那熟悉的半边脸孔。 张崇怒眼圆睁,收势不及,只来得及将刀向上一拉,和翟撞在一起,两个人滚成一团。 “翟、你没事吧翟?翟、翟、翟!!”泫然欲泣的女声将张崇从痛苦中拉回现实。 解除了加速状态的张崇,身体承受不住的过载负荷终于袭来,浑身肌肉酸痛,他几乎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浑身上下蒙在兜帽下的家伙,将翟扶了起来,抚胸摸背。 而翟则舒服得直哼哼,脸上一副招人恨的荡漾模样。 张崇缓了口气,忍不住开口讥道:“喂,我说,我这无辜被伏击的地主才是该被关心的那个吧。” “啊、啊,对不起、表弟君。翟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呃,你没事吧表弟君?” 听到这一连串冒冒失失风风火火的清脆女音,张崇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没事——没事个鬼啊!差点被他那玩笑给弄得‘误杀友人’了。” 翟冷哼一声,反驳道:“最多是同归于尽。” 张崇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所以说你特么有毛病啊!带着女朋友远隔重洋来和我同归于尽?我们特么的有这么深仇大恨吗?” 翟被呛得一噎,悻悻然的道:“都说是开个玩笑了。谁知道你小子下手这么狠、进步还这么快啊!” 张崇怒了:“我特么的都要被你的‘王之财宝’干掉了,难道还不让我反抗啊。” “反抗个p啊。”翟才委屈,“那根本没杀伤的啊,在碰到你的瞬间就会自动销毁,最多淋你一身自来水。” “你直接全部砍了它们,反倒使力量提前引爆啊。” 张崇傻了眼。也就是说他好不容易豁出命去、无意中使出雷宗禁招,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半天动不了、才挣扎出的活路,其实根本没必要? 于是他更加愤怒了,所以这特么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谁特么知道是你啊!家里莫名其妙的突然多了人还藏起来,我肯定以为是敌人的好吧!” 翟更委屈了:“这里不是你家吗?你不是说你之前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生活很和平的吗?” “你这种好像随时身处战场、面临敌人偷袭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啊?” 张崇想了想,好像是闲聊时确实有说过这话。但当时他又不知道回来后会遇到这么蛋疼的事情。 他不由恼羞成怒起来:“怪我咯?我特么又不知道你要来!你又没和我说过!” “我给你发过邮件了啊。” “这个我可以作证。翟确实给你发过邮件了。”爱衣在一旁举手。 “什么邮——呃。”张崇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说‘有一份快递要到达’的广告邮件是你发的?!” “什么广告邮件啊真失礼啊。那地址分明藏着我的名字好吧。”翟很不屑张崇的无知。 “谁有耐心去研究那个啊!你知道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每天能收到多少封那种地址乱七八糟的广告邮件吗?” 身体终于恢复了些知觉,张崇一边撑着在一旁爬起,靠着墙壁瘫好,一边吐槽道。 “还有快递是什么鬼啊?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写封普通点的邮件吗?比如‘近日我将携女友前来拜访’再署个名什么的。” “那样我就来不了了好吧!”翟都懒得吐槽了,让帝国十刃(虽然是前十刃)级的高手申请公开进入夏国大陆? 别开玩笑了好吧。 翟要真这么干,踏上夏国土地的第一瞬间,迎接他的必然是最高等级的天驱围攻。 运气好一点可能落个终身监禁,运气差点的话就是实验室病床永久居住了。 张崇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也知道那不现实,主要还是被翟突然这么一搞,一口气不顺。 再加上这家伙上来就一直不断喂狗粮,让想起远隔天边的张崇更是超级不爽。 张崇故意挑刺道:“那也不用写快递啊。订单号都没,造假也讲究点细节好吗?” “不是哟。”回话的却是爱衣,她捂着嘴轻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们可是真的带来了你的包裹,某人给你的信物、咳咳咳、礼物,说是快递也没错啦。” 张崇这才注意到,在她旁边的地板上还摆着一个细长的古木盒子。 外面用布包的结结实实的,只露出一边的盖子,乍一看就像是古琴用的琴盒,再看又像是盛放刀剑的剑匣。 以张崇的阅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只看那古朴的色泽、奇异的纹路,还有鼻尖淡淡的香味,便知不凡。 是谁送他的礼物?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张崇在东瀛认识的人不少,不管是猛鬼众还是吸血鬼帝国这边都有。 但会念着他,还给他送礼物,又能出动十刃级别的翟作为快递员上门送货的人\/吸血鬼,有且只有一个。 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张崇强忍住欢呼雀跃和按捺不住的欣喜,轻声问道:“是什么?” 翟翻了个白眼,很看不惯张崇那隐晦嘚瑟的样子。 他双手捧起古木盒子递给张崇,一脸没好气的道:“自己看。” 张崇解开布,手按上木盒的瞬间,一股血脉相连的颤动传入掌心,与他的灵魂一起共鸣。 喀拉一声,古盒自己打开了。 第9章 香姬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把横刀,狭身直刃、通体漆黑。 斑驳云纹密布刀身,在靠近刀镡处汇成一朵怒放的樱花,美丽不可方物,像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更胜过兵器。 更奇妙的是,只是握着,张崇便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简直不可思议。 “她叫‘香姬’。”翟轻声道,“是‘她’亲自请求jax大师出手,为你量身打造的武器。” 想起可能此生再也无法想见的璃香,张崇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专注的望着横刀香姬,低声道:“好美。” 爱衣小脑袋狂点:“对啊对啊,好美呢。听翟说,这是整个东瀛国库全部向武器大师jax敞开,血族上下两千年的积累全部任他使用,熔炼皇血所打造出来的究极神兵!” 翟脸色微变,轻喝道:“爱衣!” 爱衣撇了撇嘴:“什么嘛。辛辛苦苦为心爱的人准备的礼物,为什么要隐瞒啊?倾国之力啊,这才配得上倾国之恋啊!” “多浪漫啊。不说出来的话,表弟君怎么知道她的心意有多深!这可是要代替她,时时刻刻陪伴在表弟君的半身啊。” 张崇浑身微颤,偏开头去。 翟声音一沉:“爱!” 爱衣“呿”了声,知道翟认真起来了,她可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女孩,于是哼哼着踢着脚走开了。 翟轻声道:“抱歉,她没恶意的。” 张崇哈的一笑:“她又没说错什么。倒是你,竟然对她凶得起来。果然是到手后就不珍惜了吗?” 翟苦笑了下,摇头道:“还是小女孩心思,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 爱衣在一旁大叫:“事事都考虑后果你早就挂了好嘛!” 翟耸了耸肩,向张崇投来一个无(炫)奈(耀)的目光。 张崇轻轻抚摸着香姬。 刀锋一点都感觉不到冰冷,反倒有一丝奇异的暖意。 “倾国之力啊,我怎么配得上?”他轻轻一叹,担忧道,“璃香她压力会不会很大?” 璃香虽然是血族至高无上的皇,但做出这种百分百可以被视为“昏君”的决定,底下的反对声怎么可能少得了? 就在不久之前,猛鬼众可是才刚刚揭竿而起啊。 “这点你就不要纠结了。刹那前辈他们现在只求‘那位’不要把思维一直停留在两千年前。” “整天张口闭口就是‘瀛洲自古以来就是中土的一部分’、‘我们应该重归故土、落叶归根’之类的就阿米豆腐了。哪还有时间去管这个。” 翟的表情很有些幸灾乐祸:“不如说,能用一把武器就满足了璃香,他们才是最高兴的好吗?” “要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可是恨不得把整个东瀛打包,再绑上蝴蝶结一起送给你。” 张崇哑然。这大概是那些希望血天皇苏醒的东瀛吸血鬼们,原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吧。 不过身为这事牵扯的另一个主角,听人当面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尴尬,咳嗽两声,视线游离,重新落回古木盒子中。 这才发现盒子里还躺着同样漆黑的剑鞘,入手轻便,触感奇异,乍看朴实无华仿佛cos的廉价道具。 但略微翻转便有流光溢彩,暗纹隐现雕龙刻凤华美异常,鞘身中段还系着一条洁白的缎带。 “缎带是不落锦,传说中的仙女羽衣就是这东西做的。鞘是扶桑木,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 “反正全世界估计也只有那么一小段,非金非木,水火不入,金戈难伤,jax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才弄成剑鞘的模样。你可别随手扔了。” “当然不会。”张崇下意识的道,这无关材料珍贵与否,这是璃香给他的礼物。 正如爱衣所说,也是代替她陪伴在他身旁的璃香的半身,他珍惜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丢掉。 不过听到这几样东西全部都是宝贝后,张崇下意识的转向被随手放到一边的黑布上。 他拿起铺开一看,却发现抖开来原来是件披风。他下意识的问道:“这东西又是什么宝贝?有什么特点?” 翟沉默片刻:“呃,比较耐脏?” 张崇嘴角抽了抽,心知自己想多了。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翟犹豫了下,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些话,‘她’不是不想说,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有时候不说比说,对你更好。” 张崇低声道:“我明白。” 翟拍了拍他的肩膀,良久,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张崇打破了沉默:“话说怎么是你来了?现在你们不是应该正忙着到处重建吗?竟然还把你这个十刃战力放出来?” “我已经不是十刃了。”翟叹了口气,“在官方的记载里,我已经‘挂’了。” 张崇下意识的道:“那还有秦氏啊?”他看了翟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你和家里的关系还是那么不好?” 翟又叹了口气:“都死得差不多啦,好不好的又能怎样呢?陛下既然已经苏醒了,不管剩下的那些秦氏还有什么想法,都必须没有想法了。” “他们要是真的想作死,谁也拿他们没办法。至于我嘛,我算是跳出这个圈子了。” “好歹也是勤王功臣之一,我连权力都不要,只要求出去环游世界,那些人开心还来不及呢。” 张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怎么进来夏国的?你以前不是说……” “偷渡啊。这不废话吗?”翟理所当然的道,“就和你当时去东京差不多的方法啊。” 张崇下意识的看了眼远处正四处“探险”的爱衣,忍不住瞪大眼:“你带着女朋友出去旅游竟然是用偷渡的?!” 翟一脸晦气:“你以为我想啊。这可是吸血鬼禁地,天驱遍地、猎人横行,还有背地里藏着的道门子,不偷渡难道让我申请当试验动物吗?” “噗。”张崇被翟逗笑了,“那你怎么还选择我们这?世界那么大,随便哪里都能去啊。总不会真的是专门给我送刀来的?” “呸。你就做梦吧。”翟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我主要是为了陪她。我家爱衣现在可是正宗的道门水宗传人。” “她那便宜师傅生前最后的委托,爱衣总要完成。而且也不知道那禁法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也需要顺便调查一下。” 张崇神色忧虑:“现在我们这可不太平,道门就更是如此了。” “我知道啦。”翟却很淡然,“不过道门子之间本身人情就很淡漠。” “她师傅这一支人丁稀少,更是一向独来独往,和道门各宗都没有太大的纠葛。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更不是什么道门禁地,只要不作死,问题不大。”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果然。 翟顿了顿,视线扫了过来,眼神锐利:“倒是你,看你那异常警惕的模样,不会是回来这么点时间,就又卷入什么麻烦的事情中去了吧。”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张崇苦笑点头,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提了下。 对翟他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连镜子的存在也提了下。 不过涉及到冬萤的部分,他觉得无关大局就没怎么提,只是含糊带过。 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咳,不管别人觉得有没有,反正张崇觉得是没有。 “这种术法我在记载中见过说明。可以将施术人的经验知识压缩成类似百科全书似的东西,烙印在他人记忆上,以备随时查看。” “原本是道门用来给核心嫡系弟子传承历练用的,有点像是随身‘护道人’的感觉,是种很特殊的幻术。” 翟倒是没对镜子的存在起疑,反倒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不过这种法术对施术人损耗极大,性价比极低,早就失传很久了。” “我当时也尝试过还原过,不过因为记载实在太少了,又没什么用就放弃了。” 张崇松了口气:“也就是说,镜子真的不是王诩残魂?” “肯定;早就和素体强调过,在下只是一面镜子而已。欣慰;天日昭昭,在下终于沉冤得雪了。” “你欣慰个p啊?!”张崇下意识的叫出来。 翟一脸问号,旋即反应过来,啧啧称奇:“刚才就是你说的镜子说话了?真是神奇,果然只有你能听到。” 张崇摊了摊手:“还是个很爱吐槽的镜子你敢信?” 翟摆摆手:“欸,这很正常。根据记载,这类法术会与受术者自身记忆结合,表现出来的性格会逐步靠近受术者。” 张崇脸都黑了:“怪我咯?” 翟哈哈一笑,旋即正色道:“但要说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王诩残魂,老实说,我没有办法。” “别说我,就算中土道门,哼,别说风烈他们,就算是道门那些还活着的老家伙们,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 “当今之世,唯一有可能确认的,有且只有一人。为了安全考虑,你最好还是找个时间,去见一见她。” 张崇沉默半晌,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但我现在还不能走。” 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认识有算有段时间了,张崇是个什么样的人,翟很清楚。 翟点点头,问道:“因为道兵?还是因为博士?” “呃,‘道兵’?”张崇一脸疑惑,“这和道兵有什么关系?” 翟清咳了咳,脸色有些尴尬,一副说漏嘴的模样。 翟叹了口气,说道:“不,我说的‘道兵’和你说的‘道兵’,应该不是同一个东西。但很难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 张崇眨了眨眼:“能干脆点不?” “‘道兵’是一份计划,一份夏国天驱近期启动的绝密计划。” 第10章 道兵计划 张崇眨了眨眼:“没了?” “没了。”翟没好气的道,“这可是绝密计划啊绝密!计划的内容目前没有半点消息流出,只知道是一种针对吸血鬼的秘密武器。” “单单只是为了传递出这个消息,就已经死了我们三十多个人,还损失了一颗位置极高的棋子啊。” 张崇下意识的道:“死得好!” 翟忍不住吐槽道:“喂!不要在这种时候,觉醒你的民族意识好吧!现在享受这份情报的是你自己啊!” “呃,抱歉抱歉,条件反射。”张崇呐呐道,“这两者不会是同一种东西吧?” “谁知道呢。不过想想也知道,一般的天驱根本不会用这种名字好吧。我怀疑这份‘道兵’计划,搞不好就是博士提出来的。” “其实纱罗他们一直有种猜测,那个‘博士’很有可能就藏身在夏国天驱中,甚至夏国天驱和博士根本就是一伙的。” 翟紧盯着张崇的眼睛:“从你刚才说的事情来看,你不也这么想嘛?” 张崇挠了挠头:“有这么明显吗?” “还用说吗!”翟一拍大腿,“按你的说法,天驱派来的那个叫屠林的家伙实在是太可疑了啊。” 张崇愤愤不平的道:“就是说啊。故意用‘雷帝’的名号什么的,讲得好像我有多稀罕这个名号一样。”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意思是,他好像是故意要引起你的注意,甚至故意把疑点都摆在明面上让你来看。” 张崇挑了挑眉:“破绽太多也就无所谓破绽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翟皱了皱眉:“也不全是,一般来说这么做的目的有两种可能。其一,故意暴露出明面上的疑点,当然是为了掩饰更大的疑点。” “其二,他是在挑衅你,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力。但是为什么呢?你和他有仇吗?” “从没见过。”张崇耸了耸肩,“我和你说过,以前我可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你这高中生有够不普通的了。”翟已经不想吐槽这个问题了,他蹙眉沉思半晌,叹气道。 “那就麻烦了。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他是因为你认识的那个谭岚才来找你的麻烦。” “更危险的可能是,他只是借‘谭岚’作为借口,本身就是冲着你来的。不管如何,他拥有明面上的官方身份,被他盯上,对你是压倒性的不利。” 翟看着张崇,一脸认真的道:“你的想法是对的,继续留下来,只会被危险慢慢靠近而不自知,主动离开跳出迷局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我不建议你去找那位白老大,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你有更安全的选择。” 张崇当然知道更安全的选择是什么。以他和璃香的关系,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他往地下皇城一躲,谁也拿他没办法。 但这和逃跑有什么区别? 不用张崇回答,只看他那表情翟就知道他会怎么说了。 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总觉得今晚叹气的次数格外的多。 他拍了拍张崇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对付个个把敌人的。” 开玩笑。幻斗师翟岂止是能对付个个把敌人。 但张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多说。翟已经是离开漩涡的人了,再将他拖下水不合适,何况他还带着爱衣。 张崇用力拍了拍胸口,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安啦,我能搞定的。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拯救了世界的男人。” “是是是是是。”翟翻了个白眼,“你特么的还是东瀛主人的主人。” 张崇哈哈大笑。 翟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也一边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厢听到两个男人傻里傻气的笑声,爱衣忍不住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嘀咕道:“两个傻子。” 不过懂事的爱衣很明白,男人们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聪明的女孩子是不会轻易的过去打扰的,所以她就毫不犹豫的继续她的“探险”大业了。 刚获得水宗传承的她,如今对道术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一边四处走,一边练习着道术,身旁还跟着三个乒乓球大小的水球绕啊绕的。 她时不时左碰碰右摸摸,好像张崇这破房子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笑声嘎然而止,以两人的听力,自然是将爱衣的嘀咕听了个一清二楚。两人对视了眼,都有些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张崇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了个护、‘护道人’,那又是什么东西?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样子。” “你不知道?”翟表情微愕,那是混合了奇怪、震惊,不可思议的奇异表情,他下意识拉高了长音。 “呃,我应该知道?”张崇挑了挑眉,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不是和你说过了,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而已。” 这次翟没有再调侃他,而是表情一肃:“你认真的?” “我一直很认真。几个月前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护道人’什么的,就连‘吸血鬼’我都一直以为是动漫电影中才有的东西。” 张崇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难道是开玩笑?” 翟却没有笑,他皱紧眉头,仔细的盯着张崇看了良久,缓缓开口:“我现在不是开玩笑。张崇你确定你几个月前,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仿佛被翟那种情绪感染,张崇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确定。在遇到璃香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吸血鬼。” “在谭岚教我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操纵雷霆。至于道门什么的还是遇上风烈他们我才听说的,你说的护道人,我是今晚第一次听到。” 翟缓缓点头:“好,我告诉你。所谓‘护道人’,源自道门的古老传承。” “求道之路崎岖坎坷危险重重,就算是天才,也极可能意外陨落。为了保证嫡系核心弟子的有序传承,‘护道人’应运而生。” “他们是道门嫡脉成长起来前的保护者、监督者,也是求道路上的同行者。每一名护道人一生只会有一个‘道主’。” “他是敦促你前进的导师,追寻真理之路上的道侣,也是与你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危险时为你挡刀的盾牌。” “各宗培养护道人的方式各有不同,但护道人的基础准则却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某个模糊的身影,张崇莫名的焦躁起来:“这算什么?先秦时代的影舞者吗?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翟沉声道:“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道门雷宗人丁稀少数代单传,但也正因为如此,雷宗也是道门仅存的血统最纯正的嫡脉之一。” “雷宗对血脉后裔最为重视不过,所有传人必然拥有护道人。你能那般自如的御使雷霆,拥有的必然是最纯正的雷宗血脉——” “也可能是突然的返祖现象啊,隔代遗传啊什么的。”张崇想起谭岚当时所说的,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翟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语气放缓:“你自己想一想,你刚好是个隔代遗传觉醒的道门雷宗血脉。” “然后就刚好遇上了一个自主觉醒、掌控火焰的人,刚好她不是道门子却比道门子更会教导你。” “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让你学会了掌控雷霆,甚至是直接给了你‘雷帝’的名号。而这称号,刚好就是道门雷宗最优秀的传承者所有。” “你觉得,这可能性有多大?” 张崇挣扎着:“这不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妈妈也是个普通人。如果、如果我是雷宗嫡脉,那她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 翟轻声道:“你确定你母亲只是个普通人?” “我——”话到了喉间却忽然说不出来,张崇呆住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谭岚说过的话。 ………… (“看来张小崇你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嘛。和你那个古板的老妈倒是一点都不像。” “不,某种意义上,该说真的是遗传呢。” “曾经饱受她照顾呢。不过她不让我见你呢,你可别千万别告诉她,我怕她拿刀砍我。” “上次就告诉你了,要不是认识你老妈,我才懒得理会你这种小鬼。” “曾经饱受你母亲大人的照顾呢,当然要好好报答你一下啊。” “噢?你希望她不是普通人?”) ………… 妈妈,真的是普通人吗? 翟神色凝重,眉头紧皱:“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张崇下意识的问:“我要知道什么?” “房子。”翟言简意赅的提示,“你一直住在这里吧?” 张崇点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住在这。” “那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就算你几个月前还是个普通人,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你难道还感觉不到吗?咦,我明白了。你等等。” 翟慢慢抬起手,忽地打了个响指。 张崇眨了眨眼,那种一直忽视的不协调感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空气中元素错落有致,整齐罗列,井然有序,绝非自然界该有的模样,却偏偏有一种错位的美感,就像是变成这样已经很久了,久到连元素们自己都习惯了。 远处,忽然传来爱衣的惊呼。 翟加速急掠:“爱衣!” 张崇下意识的跟着冲了过去,眼前所见的却是荒谬的一幕,让他不由呆在了原地。 妈妈的房间。 房间四角,一个又一个无形的古纂符文浮现,淡蓝色的波纹涟漪似的散开来。 墙壁仿佛变成了竖着的泥沼,正将爱衣吞没! 第11章 尘封的密室 翟紧拉着爱衣的手,双脚死死的钉在地上,冲着张崇大叫:“这是什么东西!” 张崇上前一起帮忙抓着爱衣的手将她往外拉,一边大喊:“我特么的怎么知道!” “这是你家!快想想办法!” “都说了我特么的不知道啊!”张崇心说我特么的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妈妈房间的墙壁还会吃人好吧!!! 爱衣的声音忽然响起:“啊,对不起啊表弟君,不小心把你家的阵法触动了。” 张崇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爱衣的脑袋又从墙壁上冒了出来。 只是现在她只有一只手半只脚还有个脑袋露出来,偏偏各部位还活蹦乱跳的,看起来无比惊悚。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还道什么歉啊! “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翟已经叫出来了,“爱衣你动了什么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爱衣直接道:“这是个门啦,因为我不知道钥匙,所以才触发了这个。” “不过按师傅留给我的传承来看,这位布阵人应该没什么恶意。不会有事的,嗯嗯,应该……的吧。” “应该”?还“的吧”?你要是死在这里,翟会直接发飙啊!这点不用“应该”也不用“的吧”。 张崇直接喊道:“怎么样才能让它停下?” “你知道开门的‘钥匙’吗表弟君?” 张崇很无奈:“我特么的连这有门,都是第一天知道!” “emmmmm,这样啊。”爱衣嘟着嘴卖萌,但是因为只有脑袋,所以看起来一点都不萌,反而恐怖极了。 “别卖萌了。快想办法啊!”张崇冲着翟大吼,“翟!你特么不是还原了很多古代道术吗?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翟脸都胀红了:“阵法不是我研究的方向!” “啊,我想起来了!可以用血。”爱衣忽然大叫,“大部分开门阵法都可以用布阵者血脉开启。” 张崇吐槽道:“现在上哪里去找布阵者!我们特么的都不知道是谁弄的这法阵。” 翟却忽然大喊:“张崇!左手竖起来!” “什么?”张崇下意识的照做。 拇指一凉,虚化的细针擦着一点鲜血打上墙壁。 两人同时感到手上一松,爱衣“掉”了出来,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脏。 翟抓着爱衣上下来回检查了几遍,直到确认她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呵斥道:“不是让你小心点了吗?” 爱衣一脸委屈:“我想是表弟君的家嘛。” 想到这,她朝着张崇半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啊表弟君,我顾着玩,不小心把你家的阵法触发了。” 张崇苦笑。 翟哼哼两声:“这下你怎么说?” 张崇望着墙壁,墙壁又变回了墙壁,只是上面多了一道木门。 翟问张崇:“这房间的隔壁是什么地方?” “我的房间。”张崇补充道,“原本是我的房间。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翟挑了挑眉:“进去看看?” 张崇咬咬牙:“进去。” “爱衣你留在外面,帮我们看着门,如果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就只能依靠你了。” 翟轻松的安抚下了也想跟着进去探险的爱衣。但爱衣还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张崇一马当先打开门。 门后果然不是他的房间。 门后是他不认识的地方。 但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真要说的话,这看起来像是一间女孩子的闺房.,粉色公主床,梳妆桌,一旁还有一个老式的五斗柜。 “咦,女孩子的房间?”爱衣朝张崇投来奇怪的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表弟君!” “……我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信吗?”张崇只能苦笑了。 “爱衣,你说什么呢。张崇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 那你倒是别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啊!张崇装作没听到,面无表情的走向五斗柜。 张崇才不相信,瞒着他十几年在这藏着的神秘空间,竟然只是间少女的闺房。 别开玩笑了,难道这五斗柜里装的会是少女的衣服吗? 张崇保持着谨慎,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五斗柜——里面满满的都是少女的衣服。 最多的是三中校服,女式,只是更像是早些年学姐们穿的那种。 下身是红色的及膝百褶裙,上身是墨蓝色的女式小西装,胸前还有贴着三中的标志。 这标志倒是几年都没改过。 旁边还有一叠配套的白色衬衣,叠得整整齐齐。 白色短袜卷成团放在一个小小的塑料盒里,另一边是白色的内衣,同样叠的整整齐齐。 张崇小心翼翼的伸手,旋即想起什么,下意识的停住了。 他猛的回头。 果然,这次不止爱衣,连翟也用一副“你竟然是这样的张崇”的眼神看着他。 张崇立刻举起双手,远离了那些少女的贴身物事:“误会!” “我知道。”翟拉着爱衣,不动声色的又退了一步。 张崇大声道:“我只是检查下有没有危险物品!” “我知道,我明白,我理解。你不是,你没有,你没做。” 六连击! 张崇自暴自弃的收回眼神,干脆伸手触碰,奇异的,却没有多少灰尘。 张崇下意识的起了一股恶寒,总不会竟然真的有人住在这里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住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偷偷观察他,和他“同居”? 这算什么?究极偷窥狂还是病娇的另一种极端变种?张崇不由打了个寒颤。 翟轻声道:“你还能确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吗?” 张崇摇头:“我不知道。”他顿了顿,问,“你觉得是谁,呃,‘住’在这里?”他最后还是用了个中性的“住”字。 翟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道:“谭岚?” 张崇疑惑的道:“为什么是她?我以前都没见过她。” “只是你没见到她,又不代表她就不在你身边。”翟耸了耸肩,“按你说的,你的朋友那么少,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一小撮。” “听起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了啊。而且她做的事情,也确实很像是‘护道人’的工作啊。” “护道人就是这么干活的?放着我一个人生活了十来年?”张崇挑了挑眉。 翟理所当然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护道人’,只是书里面看过,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咯。” 他左右看了看,指了指那扇奇特的“门”:“至于你。不如说这种情形如果不是‘护道人’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呃,别吓人啊!”被翟这么一说,张崇感觉更可怕了。 大概是觉得爱衣和张崇之间已经有足够安全距离了,翟终于松开爱衣的手,他走向张崇:“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张崇摇摇头:“没,就一堆女孩子的衣服,还都是三中的校服。” “三中?你的学校?” “对。”张崇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是比较老的款式,我在校录里见过照片,很早以前的。我们现在已经不用这种校服了。” “改成更漂亮的了?” “不,改成更‘健康’的了。” “……听不懂。”翟眨了眨眼,“不过这种时候你还心情讲闲话,心态比起以前倒是进步了很多。” “多谢夸奖。”张崇苦笑。 翟左右看看:“空间就这么大,一目了然,看着好像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张崇叹了口气,自嘲道:“那你想怎么样?抽屉里放个本子,上面写着大反派的灭世计划吗?” “咦?”突如其来的惊奇声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却见爱衣站在梳妆台前,右边的小抽屉半开着,手上多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她双手举起,兴奋的叫道:“有本日记!” 我去!真的有本子! 两人对视一眼,囧得不行,并肩快步向爱衣走去,同时说道。 “快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别乱动,小心防御法阵。” 爱衣停下手,和张崇一起看向翟。 翟紧张的解释道:“我在书中见过,道门子习惯的手法,在记载重要秘密的书籍上都会设有防御法阵,作用更不相同,但一般都同时兼具销毁书籍的功能。” “那怎么办?你会不会解除阵法?”张崇不甘心,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难道就这么干放着吗? 翟无奈的道:“都说了阵法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爱衣眨了眨眼:“可是我已经翻开了呀。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诶?”翟急急的上前抢过日记本扔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爱衣,“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人难受、发烧、胸口闷什么的?” “没有啦。你怎么可以这样乱扔,这可是重要的线索也。”爱衣捡起日记本,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双眼闪闪发光,“搞不好就藏着表弟君的身世之谜啊,也可能是‘同居病娇’的观察日记啊。” “这应该不会是病娇同居日记。”翟指着那黑色日记本说,“这是kokuyo的百年纪念款,二十年前的东西了。” “哦。是这样啊。”爱衣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旋即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咳。”翟咳嗽了下,顾左右而言他,“以前用过。” 张崇望着那黑色封皮的本子,脑海中有什么浮了上来,太阳穴急剧跳动勃起。他捂着额角,眉头紧皱,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却忽然又收了回来,竟是不敢去接。 翟示意爱衣后退,自己上前去扶张崇,却被他挥开。房间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急促起伏。 良久,张崇按着头,强压下喘息,慢慢开口,一字一句用力非常,声音沙哑:“里面写着什么?” 爱衣翻开日记本,银钩铁画怒猊渴骥的五个大字直奔眼睑—— “冥后!” “林婧琪!” 第12章 十九年前的预言日记 笔锋锐利、劲透纸背,银钩铁画仿佛利剑,直要跃纸而出。 爱衣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她望向翟:“翟翟翟,听听这霸气的名号,她一定是里世界的名人吧?” 翟摸了摸下巴,咂摸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半晌,还是没找到相关的踪迹:“没什么印象。” “不过夏国这边的人物,我了解的并不多。唔,只能说,比较有名的猎人和天驱里没听过这个名号。张崇可能比我了解吧?咦?” 他转头看向张崇,却见少年脸色发白,像是见了鬼似的。 “你知道?” 张崇哑声道:“林婧琪,是我妈妈的名字。”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张崇身上留着雷宗的血,他又没有妈妈是吸血鬼的印象,那么雷宗血脉来源于谁不言而喻。 张崇还记得,当初项燕赵第一次见到他时,脱口而出便是问他是不是姓林。 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他的母亲真的可能是雷宗传人。 但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个最后的雷宗传人? 只是因为和吸血鬼生孩子去了,所以干脆退出了道门? 张崇看向翟:“你知道最后一个雷宗传人的名字吗?” “不是她。”翟摇了摇头,“当年道门曾经寻找过末代雷帝的下落——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道门的。” “我记得,他们要找的人叫做,林黔冥。” 张崇脸上又有了些血色。 爱衣看看张崇,又看看翟,她举起本子:“也就是说,这是表弟君的妈妈写的咯?与其乱想,不如打开来看看咯。” “也许是她留给表弟君的信息呢?‘比如当你看到这本日记的时候,就代表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什么的,这样想想不是很酷吗?”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好。” 翟拍了拍张崇的肩膀,从爱衣手里拿过日记本,站在两人中间,慢慢翻开。 —————————————— “第一章 猎杀吸血鬼的少女 “我叫张崇,十八岁的平凡高中生,正在被怪物追杀!” 张崇在昏暗的小巷中奔跑,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巷口。 “所以说这是什么鬼展开啊!为什么现代城市里会遇上这种怪物啊!可恶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啊啊!!” ………… —————————————— 这是什么?小说? 和扉页的字体不同,正文清丽娟秀,显然是出于女孩之手,但要说是两个人写的倒也未必。 不过众人不及多想,因为这内容看起来非常奇怪,以至于他们同时愣了一下。 爱衣眨了眨眼:“这是一篇小说?而且主角的名字和表弟君一样耶。” 隐藏在房间中的空间法阵,空间法阵链接的神秘闺房,闺房里藏着的日记本,上面却是一篇幻想小说?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张崇的脸色更是怪异,不详的阴霾爬上心头。 第一章还没翻完,当那追杀吸血鬼的和服少女登场的时候,张崇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翟脸上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只有爱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给我。”张崇啪的一下夺过日记本,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越看脸色越白。 他一直翻,一直往前翻。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全部都记录在这小小的日记本上——以小说的方式。 追逐着张崇的视角,一点一滴的记载着他的行动,他在东瀛的冒险,事无巨细。 很多张崇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这不知道写在多久以前的“小说”,却清清楚楚的记载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汗水潺潺直下,张崇双手颤抖,几乎要拿不住日记本,嘴上喃喃自语,整个精神几近崩溃。 “冷静点!”翟一把抓住张崇的手,一手抓住那日记本,才发现张崇是如此的用力。 “冷静一下。”翟又重复了一遍,“冷静点。也许只是个恶作剧。” “怎么可能是恶作剧!这些只有我和当事人知道的事情,甚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情,都被记载在这上面啊。” 张崇沙哑着嗓子,语气惶惶,不可思议中满是惊恐:“那天、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当时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啊。你和我说这是恶作剧?” 翟盯着张崇的眼睛——那是从未见过的迷惘和恐惧。 翟低声道:“你既然也明白,就更该冷静下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在不久前,我们才知道,血族信奉了两千年的王,竟然便是我们代代相传的最大敌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但是这、这……”张崇指着手里的日记本,“你也说了这是二十年前的东西。” 翟斩钉截铁的道:“本子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但内容未必是。” 张崇却缓缓摇头,否定了翟的猜测:“看这里。上面写着日期,这是十九年前写的。” “如果要骗人的话,细节当然要做到位。”比起“穿越时空”、“预言未来“之类的东西,当然是“骗局”更容易让人相信。 “那么‘香姬’呢。” 翟一愣:“你别骗我,这根本没提到‘香姬’,最后不是只到你打倒了王诩吗?” 张崇翻开最后一页。 背面画着一把横刀模样的武器素描,一旁还写着“香姬”两字,正和翟刚送来的一模一样。 翟眉头紧皱,他接过日记本仔细查看,那确实就是“香姬”。 如果说之前张崇的经历被写进小说还能解释的话,那么“香姬”的事情,根本就无法解释了。 翟很清楚,装着“香姬”的盒子只有张崇能够打开。 在今晚之前,见过“香姬”的人只有璃香和jax两人,但不管哪一个都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一份预言书?关于张崇的? “咦?”爱衣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爱衣?” “你看。这只是上半部。”爱衣指着日记本上的末页右下角,用小字写着“上半部完”的字眼。 翟和张崇对视一眼,发现张崇脸色更苍白了——有上半部,自然就有下半部。 “下半部呢?” “不知道。”爱衣摇摇头,“我只见到这一本。” “找!继续找!” 然而空间只有这么大,能藏东西的地方更是一目了然。不管再怎么翻找,他们也没找到下半部。 良久,翟拍了拍神思不属的张崇肩膀:“先出去冷静一下。” 当三人走出来的时候,墙上的门就消失了,重新变成了墙壁。爱衣还好奇的敲了敲墙壁,确认是实心的,不由咋舌。 回到客厅,张崇呆呆的坐着,整个人浑浑噩噩,六神无主,一言不发。 翟也没有在意,无论是谁,突然发现自己经历的一切,竟然早已是被人编写好的历史,都不可能用一脸淡定的“哦”一个字就直接带过。 爱衣凑到翟耳旁,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道:“他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翟将发生的事情大概和爱衣解释了下。爱衣顿时瞪大了眼珠,一脸不可思议:“你是说,这不是小说,这是张崇的亲身经历。” “呃,等等,他刚刚说这是十九年前写的?那、那这不就是预言了吗?!!” 翟看了张崇一眼,眼神复杂:“是啊。还是私人专属的细节描绘限定版。” 爱衣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是张崇的母上大人写的?” 她对那位素昧蒙面的张崇母亲产生了极大的敬畏,这简直是子控的极致啊。 什么孩子的人生规划啊未来商谈啊,和张崇的母上大人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好吗! 翟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不知道。” 这一声仿佛惊醒了张崇,他抬起头,双眼赤红,但眼神不再像刚才那么混乱狂暴:“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术有办法做到这种事情吗?” “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翟果断摇头,“所有涉及时间的道术,都是禁术中的禁术。” “但就算是禁术中,我也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一点记载都没有。” 翟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有人能做到这点,那他早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成为他想成为的人,达成他想达成的事情。” “但不管是道门还是东瀛分支,古往今来,都没人能做到这点,即便是王诩和那位。” 张崇在心中问:“镜子,有道术可以做到吗?” “否定;在本尊的记忆中,没有道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是的,如果王诩能预言到这一切,又哪里会被张崇他们打倒。 如果徐福能预言到这一切,那早在两千年前就没什么血族了。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细思恐极。 张崇的妈妈,林婧琪,到底是什么人? 她为什么能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又为什么是以张崇为主角来进行的?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吗? 如果这本“小说”不是哪个幕后黑手的恶作剧的话,那么按上面所记载的时间来看,她写下这本书的时候,甚至张崇都还没出世。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爱衣左看看,右看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满是不解,她忽然问道:“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问表弟君的妈妈呢?不是说她只是出差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13章 楚门的世界 张崇的脸色却更白了。 翟立刻注意到这一异样:“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联系方式?” “没有。她一直都很忙。”张崇摇头,“每次都是她打电话过来,讲没几句就挂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自然吗?”翟皱眉,“她是印第安纳琼斯还是劳拉克劳馥?” “就算忙着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也不会忙到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啊。” 张崇又摇头:“不知道。我从没问过她具体的工作,只知道要经常出差。” 翟眉头越皱越深:“……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张崇的脸色越发苍白,声音发飘:“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习惯是这样了。” “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子,我从来没去想过这样不对。我、我根本就没感觉到异常。” 翟忽然道:“这完全不合情理。” “我知道,但是她说……” 翟挥手打断:“我说的是你。” “我?” 翟沉声道:“这么多的疑点,这么明摆着的可疑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就算是瞎子,就算再怎么习以为然,正常人多少也都会起些疑心。” “但是你却连丁点疑惑都没有,这根本不合情理。就算你天生早熟沉稳,又不是天生冷血六亲不认,母子天性在那,你竟然连想都没想过,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 翟沉吟道:“我不能确定,大致的推测有两种。最大的可能是,你被下了‘暗示’,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才会对这么多的疑点视而不见。” 张崇摇头:“秦子瑶说过,大部分幻术对我无效。” 翟否定道:“暗示不算幻术,这是催眠术中的一种技巧。它并不是改写你的记忆、蒙上你的眼睛,而是将不想让你发现的东西,藏在你思考的死角。” “一样东西如果你只是忘记收在哪,只要你想找你终究还是会找到,但如果你根本就不记得这个东西呢?” 张崇喃喃自语:“如果我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存在,我连想都不会去想,这东西就等于不存在,从我的人生中抹去了。”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翟沉默片刻,继续说道,“那就是,你其实一直处于另一个超高等的幻术之下。你过去所认知的一切不过是幻术改写的结果。” “所以大部分幻术才会对你无效,因为阶位的天然压制,低等幻术无法越过,直接被覆写了。” 这就更可怕了。 如果见到日记本,只意味着张崇一直被命运所束缚着,那么翟的这种新的猜测,便意味着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别人安排的剧本。 “这不可能!又不是楚门的世界!我见过她的!她只是少回来又不是完全不出现。我明明记得——咦?” 话声戛然而止。 张崇忽然说不下去了,记忆中的画面正不断褪色。 明明场景是那么清晰,却只看得见“她”的轮廓,看不清脸,连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你记得详细的细节吗?”翟瞟了他一眼,又道,“你记得她的脸吗?” 张崇道:“我、我……” “记不清了是吗?记忆模糊了是吗?有大概的印象,但是一回想细节就想不起来了是吗?”翟叹了口气。 “人的记忆是最容易欺骗自己的东西,这是最典型的暗示后遗症。暗示是很温和的手段,也是很脆弱的手段。” “没人点破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但一旦有外力提醒,暗示便会立刻破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你遇上璃香开始,你应该便有逐渐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吧?” 翟说对了。 从回来开始,张崇便一直感到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他原以为是刚离开战场不适应和平生活的战后创伤后遗症,只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张崇脑海一片混乱,过去记忆越发模糊的同时,疑虑越是一层层浮现上来。 明明有这么多的疑点,明明有这么多不合情理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他过去却一直视而不见? 就算是习惯了家里躺着尸体的小孩,长大后也会发现这件事本身是奇怪的、不对的,至少会产生好奇。 但张崇却没有,一点都没有,想都没有想过。 他的记忆真的是真实的吗? 他记忆中的妈妈真的是存在的吗? 而且—— “而且你确定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母亲吗?你确定那个人就是林婧琪本人吗?”翟轻声问。 张崇如遭雷殛,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你是说?” 翟看着张崇的模样,有些不忍。但翟很清楚,张崇其实自己也已经想明白了。 翟沉声道:“如果来见你的那个人,那个养育你长大的人,是你的母亲林婧琪,那她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伪装。” “反过来说,你怎么能确定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母亲本人?” 是的,就是这样。 张崇痛苦的闭上眼睛。 需要伪装,需要暗示,需要让他记不清的人,当然不会是他的妈妈,不会是林婧琪本人。 “……答案很明显。”翟揭开了血淋淋的真实,“你记忆中的那个‘妈妈’,那个来见你的人,不是你的母亲,而是伪装成你母亲照顾你长大的人。” 旁听的爱衣压抑着呼吸不敢说话。 她看过《楚门的世界》,虽然是上世纪的老电影,但是脑洞创意即便放到现在也毫不逊色。 在电影中,名为楚门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是一部真人秀肥皂剧的男主角,他居住的海景镇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 他身边的亲朋好友甚至街上的陌生人全部都是职业演员,他的人生、爱情、朋友,所有他所自豪骄傲的一切都是剧本的安排。 他的人生是早就安排好的狂欢真人秀,他以为自己深思熟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抉择,都是别人操纵的结果。 男主角饰演者金凯瑞的巅峰演技更是让她大呼过瘾,称赞那是远超现在80%电影的经典佳作! 但爱衣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事情。 她和张崇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他的事情却听得很多。 张崇是个史诗般的骑士,为了拯救心爱的公主,和想要灭世的大魔王正面硬刚,拯救了公主的同时也拯救了东京,甚至阻止了世界的毁灭(翟语)。 即便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城之战真相即便在里世界知情者也是寥寥无几),但张崇确实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在爱衣的印象里,英雄总是坚韧不拔、意志坚定。 但现在,这个拯救了世界的英雄,紧闭双眼,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牙齿深深的陷入嘴唇,咬得出血却不自知。 爱衣看着就感觉难受,想要开口安慰,却有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仔细的回想着俩人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出其他的可能。 房间中一片死寂。 良久,张崇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冷静异常,他低声道:“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他似乎是在问翟,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不知道,不确定。”翟道,“最大的可能是你的‘护道人’。” “‘护道人’。”张崇低低重复。 翟轻声道:“以下是我的猜测,在十九年前,林婧琪忽然觉醒某种能力,写下了这本预言。” “之后她可能是为了保护你,选择了离开。在离开前,她将你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保护你照顾你。” “按道门的传统,她所能选择的最值得信任的人,很可能便是你的‘护道人’。唔,或者你的母亲的护道人。”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张崇冷静甚至是冷漠的道,“把我养大的人是发现了她‘预言书’的人。” “他们把我养大,是为了验证她的能力、她的预言。而她本人,很可能早就死了。” 翟却否定了这种猜测:“说不通,这东西放在十九年前就只是一本小说,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当真。谁会把它当成预言?” 张崇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按你的说法,如果是‘护道人’养育的我,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 “光明正大的收养我,甚至给我改名换姓不是更安全吗?为什么要将我放在这座预言中的城市,按照预言中的名字命名?” 翟轻声道:“未来不可知,命运不可改。如果命运真的存在,那它决定的不是你的选择,而是你做出选择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做过改变的努力?她也许只是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 难堪的沉默。 爱衣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会不会,阿姨是觉得不改变更好?” 张崇和翟同时向爱衣望去,锐利的目光吓了小女孩一跳。 翟挡在张崇身前,鼓励爱衣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爱衣脱口而出道:“还用说吗?所有的妈妈,肯定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啊。” “如果她觉得这样对孩子更好,为什么要去阻止呢?难道就因为她提前看见了吗?” 她探出脑袋看着张崇:“表弟君,难道你后悔遇上公主吗?” “不!”张崇下意识的道,他沉默片刻,“和璃香的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爱衣大声道:“对啊。” “你遇上了公主,交到了知心的朋友,理解你的敌人,和并肩作战的伙伴,一起打败了大魔王,拯救了心爱的女孩,拯救了世界!” “这样的命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仅仅只是因为有人在十九年前就看到了这些,所以你就要否定你所经历过的一切吗?” “你的冒险,你的战斗,你的朋友,你的女孩,难道就是虚假的吗?” “当然不是!” 第14章 护道人 “爱衣说得没错。别拿自己和楚门比啊,我可不是职业演员,爱衣也不是,纱罗不是,璃香更不是。” “这个世界也不是巨大的摄影棚,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在直播你的生活。即便她看到了你的未来又怎么样?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 翟不由有些懊悔,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他竟然也被吓住了,竟然还没有爱衣看得清楚。 张崇眼前一亮,仿佛溺水之人紧抓着救命的稻草。他望着翟,脸上却还有着迟疑。 翟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担忧:“如果真有那么一只手,操纵着所有人配合你,完成这场十九年前‘预言’的演出。” “那么只有可能是真正的神灵、真正的‘命运’。在这样的命运面前,我们和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要说的话,在这本书里你才是绝对的主角!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你就是命运之子,天选之人!” “我这个只有在你出场时,才会被带上几句的配角都没抱怨,你就急着抱怨什么?” 张崇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问道:“所以她不是故意要抛弃我?我过去的人生不是虚假的咯?” 翟终于明白张崇痛苦的是什么。 张崇的痛苦不是因为以为自己只是另一个“楚门”,所做的事情全是早已定下的剧本。 而是他记忆中的母亲竟然只是虚假的伪装,过去的人生全部都是彻底的谎言。 那边爱衣却陡的一声惊呼,拍掌大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们说的那个‘护道人’为什么要伪装成表弟君的母亲,而不是出面收养你了。” “为什么?”张崇急急的问。 爱衣认真的道:“这肯定是你的母亲要求的。” “希望你在‘妈妈’的关怀下长大,希望你知道她始终爱着你。她想保护你,她不希望别人说你是个‘没妈的孩子’。” 翟恍然大悟,出生于纯血吸血鬼千年世家,这是他思维的盲区。、 但在爱衣提醒之下,翟立刻便反应过来:“不错。就是这样。但在不对你使用幻术的情况下,‘护道人’没有信心瞒过长大的你。” “所以你的年纪越大,她出现的次数就越少,一边通过暗示让你没发觉异样,一边转为暗处从侧面去塑造你的母亲的形象。” “可能是你们以前的邻居,朋友,或者你的老师,她应该会对他们下大工夫,从而侧面加深你对‘母亲’的印象。” “是了,所以王叔叔他们才会总是时不时提起,哪怕搬家了也还一直联系不断。”张崇喃喃自语,越想越是这样,“以前我都没发现不对,现在想想真是岂有此理。” “哪有回来了不来见自己儿子,却整天跑以前邻居家朋友家送礼攀交情的。大禹三过家门不入,人家可没去邻居家喝茶啊。” 翟原本只是猜测,但听张崇这么说便有底了,但有个问题,两人却都有意无意的避而不提。 无论养育张崇长大的人是谁,就算真的是“护道人”,那么张崇的妈妈去哪里了?写下这本“预言”的林婧琪,又去了哪里? 很显而易见的一个推测,林婧琪一定是不得不离开才离开的。 而她既然能安排下这么多才离开,就证明她离开前一定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爱衣的猜测不一定是对的,“护道人”之所以这么做,也可能是为了让真正的林婧琪回来时不会显得突兀。 而这么多年过去,林婧琪却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么她一定是处于无法回来的状态。 往好点的地方想,也许她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因为她的能力被发现所以被监禁,也许,她已经死了。 真相如何他们无从揣测起,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 “我的‘护道人’是谭岚?”张崇看着翟,却像是在问自己。 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从你说的情况来看,她的嫌疑最大。” 张崇眉头皱起:“这里也是她开辟的吗?” 翟不肯定:“不一定。记得吗?这上面写的日期是十九年前,也就是你出生之前一年。” “换句话来说,你的母亲写下这本书的时候可能正怀着你。反过来说,她在写完这本书之后,很可能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爱衣却直接否定了:“不对。这一定是和表弟君有血脉联系的人布的阵法。要不然他的血,是没法充当开门的钥匙的。” 两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 没错,既然张崇的血可以充当开门的钥匙,就证明他拥有布阵者的血脉。 反过来说,布下这个阵法的人,一定是他的血脉亲人。 “而且里面虽然有些日子没人进去过了,但可不像是好几年没人进去过的样子哦。” 爱衣咬着手指,算了下日期:“唔,至少这两个月肯定还有人进去过。” 张崇和翟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香水啊。我和你说哦,那个梳妆桌里竟然有一整套的爱马仕花园系列呢!” 爱衣脸上露出了两个男人无法理解的羡慕表情。 “除了最早的那瓶‘地中海花园’有开过,其他都是完全没开封的珍藏品。” “其中竟然还有紫罗兰永恒花园,这可是上个月刚推出的新款啊。里面竟然也有,这就证明至少这两个月内肯定有人进去过啊。” 张崇问道:“不是说要我的血当钥匙吗?” “当然不是啦。有钥匙就可以直接进了嘛。我们是不知道钥匙是什么,才要用到布阵者的血脉啊。”爱衣嘟着嘴。 张崇和翟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既然有其他人能进去,那么失踪的下半部预言日记,会不会就是进去的人取走的?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取走了下半部?是知道这里瞒不住张崇了? 又或者是在那下半部中,根本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这幕。甚至于那个人取走下半部,这件事本身就是下半部中的内容呢? 翟沉声道:“你说的那个谭岚呢?” 张崇苦涩一笑:“她失踪了,在一个月前。” “别泄气。”翟鼓励道,“这不是刚好连时间都对上了吗?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只要找到她,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啊。” 张崇用力的拍了拍脸颊,鼓起精神:“你说得对。”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谭岚的出现、教导、帮助甚至失踪,全部都充满了巧合的味道。 如果她就是林婧琪的后手,就是养育他长大的人,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是了。其实谭岚一直在暗示他,暗示她认识他的妈妈。 不只是暗示,第一次正式见面开始,谭岚就说她认识他,还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抱过他了,后面也是反复提起她认识他的母亲。 只是因为璃香那事,张崇一直对谭岚抱有戒心。后来则以为那是谭岚的恶趣味,根本没有想过她说的是真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谭岚会在那个时候刚好的出现? 是为了阻止他踏入里世界。 为什么谭岚那么对璃香? 因为在谭岚看来,璃香是会害他卷入生死危机的罪魁祸首。 不,如果谭岚也看过预言书的话,一定很清楚,那就是命运的开端,她是想改变他的命运! 为什么谭岚会一边反对他去东瀛,又一边严厉尽心的训练他,甚至不惜用上速成法? 这大概是因为她也在矛盾着吧。 既想保护张崇,又害怕无法改变命运,所以尽可能的将所会的东西传给他,为了让命运到来时,张崇能多一份保命的能力。 所以谭岚才会对张崇那么毫无保留,会对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这么尽心尽力。 因为她一直在看着他。 她守护着他长大。 等待着他长大。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张崇才会觉得谭岚有些眼熟。 因为那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而只是谭岚第一次用真面目和他相见。 所有的一切都连起来了。 原来如此。 等等,不对,这里有个问题。 张崇抬起头,看向翟:“你前面说,‘护道人’的职责,是‘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如果谭岚就是我的‘护道人’,她为什么会坐视我一个人前去东瀛挑战血天皇?” “如果她看过预言书,她一定很清楚,你此行只是有惊无险。” 张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合情理。当时只有璃香的事件发生了,她就这么相信预言一定会成立吗?” “就凭这本十九年前写的‘小说’?就这么放任护道人一生的‘道主’去挑战一个国家?她就不怕我陨落了?” “她没有阻止过你吗?” “呃,有。” “她阻止得了你吗?” 张崇苦笑:“恐怕不行。” “她知道改变不了命运,但未必没有做出保护你的动作。”翟想了想,又道。 “事实上,当时我曾听过一条绝密情报,说有位来自夏国天驱的超级高手会偷渡东瀛。” “是谭岚?”张崇微微一怔,“你是说她原本也会去东瀛?” 翟耸了耸肩:“是纱罗有兴趣的对手。那段时间和她交过手的夏国天驱高手,只有这位谭岚了吧。” 张崇轻声道:“但她后来却没有去。”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生了不知道什么事情,逼得她不得不放弃了去东瀛的计划。” “能让她放下你这位道主,这只能说明,比起你去东瀛,她认为这件事更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翟沉吟片刻:“她有给你留下什么交代吗?唔,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护道人,在你们正式相遇后,她肯定不会不辞而别。” 张崇恍然。 她确实留下了留言。 第15章 决意 “是这样子吗?”翟想了想,“既然她给你留下了这样的指引,那我想,你应该尽快动身前往南京一趟。” 张崇眉头紧皱:“总感觉太巧了点。” 翟挑了挑眉:“你是说?” “你忘了吗?博士的线索也在南京;风烈项大哥他们之前说要去南京调查;现在,谭岚要我找的白老大,竟然也在南京。” 张崇沉声道:“就好像有人在刻意的把我们都聚集到一起。” 翟却是低声道:“或许,这就是下半部的内容。” “嗯?” 翟笑着说:“如果这是一部冒险小说,除了主角之外,总要有反派,有敌人,有伙伴、有战友,有引导你前进的老爷爷和提供线索的npc。你仔细想想,现在这不就齐活了吗?” “别开玩笑了啦。”张崇苦笑,“我现在心情乱得很。” 翟忽然笑容一敛:“不开玩笑的话,这就是命运。” 张崇一愣:“什么?” 翟盯着他的眼:“你可以不去南京,不去找谭岚,不去管什么博士。你只要点个头,我可以立刻安排人送你回皇城。但你会放弃吗?” 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你当然不会。如果你放弃了,你很可能永远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世是什么。” “不知道你的母亲林婧琪到底是死是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所以你当然不会放弃。而这就是命运啊。” 翟轻声道:“如果真的存在‘命运’的话,那么命运就是这样的东西啊。” “它操纵的不是你的选项,而是你做出选择的灵魂。只要你还是你,你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崇浑身一寒,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他涩声道:“如果命运不可改变,那知道命运又有什么用?” “连命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改变命运?也许你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命运注定的选择。” 张崇忽然明白翟在暗指什么了:“你觉得谭岚相信命运不可改变?所以她带走了下半部,不想我因此多生烦恼。”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翟脸容一肃,认真的道。 “但我觉得,不管带走下半部的人相不相信命运,那个人都希望你不要在意所谓的命运,自己去创造自己的人生。” 张崇浑身一震,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他轻轻一笑。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是谁啊!” ———————— 月上中天。 这一夜突然知道的信息量实在太多。 张崇对过去人生的了解已经被彻底颠覆,甚至一度差点精神崩溃。 他十分庆幸,这个时候有翟这个朋友陪在身旁。 张崇根本没有勇气想象,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忽然发现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等到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这都凌晨三点了。 而张崇这才发现,他还没来得及给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倒杯水。 翟不客气地道:“等你来我们都渴死了。” 爱衣笑嘻嘻的道:“表弟君不要担心啦。我们自己倒过了,嘿嘿。” 张崇只好尬笑。 翟挥挥手:“行了行了。大家这么熟,这些客套的东西就免了。你还是集中点精神,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趁着我们还在,还能帮你出点主意。” 张崇摸了摸脑袋:“你说得对。”旋即觉得有些不对,“呃,你们要走?” 翟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一开始不就说了,要陪爱衣去还愿啊。” “而且我现在可是处于阵亡名单上的人也,低调行事不出头也就罢了,‘他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敢冒出头来,那我怕是得真‘死’了。” 也对。翟和爱衣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这个悲惨世界的人。 张崇心想,他有什么资格将他们重新拉下水呢? 爱衣插嘴道:“不是还愿啦,是师傅的遗愿。” 翟不耐烦的道:“都一样都一样。” 爱衣嗔道:“你对我师傅很不礼貌耶。” 翟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冷青可是杀进秦氏的主力啊。 翟转向张崇:“我们一会就走,你呢?准备什么时候走?” “啊?”张崇微微一愣,冬萤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先处理下。” 闻言翟皱了皱眉:“因为那个自称雷帝的冒牌货吗?出现的时机太巧,接近你也太刻意,确实很可疑。” “如果你没有其他线索的话,从他身上下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只要找到谭岚找到那下半部预言书,你就直接可以直接通关了。” “这不是在玩《最终幻想》这种rpg,你也不是需要先打小怪练级的玩家,继续和这种小角色纠缠完全没有必要。” “以我之见,你应该抓住这个时机,趁着敌人还不知道时候,直接跳出局外,来个直捣黄龙,才是最佳选择。” “而且应该尽快行动,越快越好,越早行动,他们盯住你的概率越小,力量越少,你想要摆脱他们的视线,也会相对容易。” 张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毕竟之前没提冬萤的事情,现在也不好和翟解释,他有些担心那个思维极端的女孩。 他咳嗽一声:“你说得我都明白,但他现在好像盯上我了。他又是官方的身份,不先解决他这个麻烦的话,我可没信心脱离他的追踪。” 翟狐疑的盯了他一眼:“你在东京那会明明藏得挺好啊。” 张崇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说那是因为那不是他的国家,所以比较没什么顾忌。 好在翟也没有深究,他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爱衣刚好可以帮上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崇总觉得从他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之类的感觉。张崇下意识的道:“怎么帮?水系幻术?” 爱衣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了张崇一会,摇了摇头:“不行呢。表弟君没有学习幻术的才能呢。而且幻术是很精密的技巧,这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学会的啊。” 翟却是笑了:“我说的当然不是幻术啊,而且幻术未必适合你的情况。在这片神州大地上没事顶着幻术移动,在有些人的眼中,反倒会异常的显眼。” “想把一滴水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藏在海里。在这方面,幻术还比不上伪装的作用大。” “你应该还记得爱衣原来是做什么的吧?她可以教你一些特殊的装扮技巧。” 说罢他向爱衣打了个眼色。 爱衣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的笑起来,她举起手:“没问题,交给我吧。” 张崇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你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没有。绝对没有。”爱衣拍着胸口砰砰作响,“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表弟君忘记了吗?:” “之前沙耶姐姐的cos团化妆师也是我啊。我保证只要你学会了我的技巧,绝对可以伪装得连你妈妈都认不出你来。” “这个不会需要很长的时间吧?” “不会不会。反正你们都是‘超人’,学这种东西超快的啦。翟只用了半小时,你应该不会比他慢多少吧。”爱衣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张崇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学。 反正他们总不会害他吧? 开始的教学还是比较正经的,虽然张崇很想吐槽,为什么爱衣可以随身携带那么多的化妆品。 但半小时后,当张崇面对爱衣的服务搭配建议时脸直接绿了。 “……所以说,为什么是女装啊!”张崇忍不住大叫起来。 爱衣理所当然的道:“这是成本最小、效果最好、性价比最高的伪装方式啊!而且还可以出其不意,往往可以出奇制胜呢。翟你说对吧?” “咳,对,没错,当然了!”翟一边附和一边心虚的别开眼睛。 (那你倒是看着我说啊!)张崇怒视翟,这家伙肯定早就知道。 然后张崇突然反应过来了,看向爱衣:“等等,你刚才说翟他只用了半小时,也就是说他已经女装过了???” “对啊,要不然他怎么过来的呢?效果很好呢,根本没人怀疑。”爱衣眨了眨眼,嘿嘿嘿的笑起来。 “而且我告诉你哦,翟化完妆后可是很可爱的小萝莉呢,都让我嫉妒了呢!” 张崇目瞪口呆的看着脸红脖子粗的翟,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翟粗声粗气的道:“看什么看?伪装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掩饰身份。” “越是出其不意,越是不容易被发现,也就越安全。为了爱衣能更安全,我女装又怎么了?” 翟越说越来劲:“皮相只是虚妄,性别都是假象。重点是你想要什么,愿意为了她付出什么。” “连女装都不愿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想要追寻真相吗?” 张崇一针见血的道:“那你今晚干嘛不继续女装?我这可是有可能被屠林监视着,要是不小心暴露了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翟急红了脸,气急败坏的道:“我这叫‘虚者实之、实则虚之’。” “是是是。”张崇已经无力吐槽了,“但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啊。难道你还让我去街上买吗?这不是更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看向爱衣:“呃,你别告诉我,你除了随身携带化妆用品,连衣服都准备了?” 翟大怒:“呸!想得美!爱衣的衣服怎么能给你穿!” 爱衣捂着嘴笑:“不行啦。表弟君的型号不对啦。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 她指了指他们刚刚走出的房间:“那里面不就有一柜子的衣服吗?我粗略估算了下,应该很合适哦。” 张崇干笑两声,再也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了。 第16章 女装 正如爱衣所说的,林婧琪所留下的衣服,张崇穿起来竟然意外的合身,除了不太适应裙子底下凉飕飕的感觉。 张崇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翟和爱衣更是直接看呆了。 只见镜子里站着一位气质高雅、神情淡然的高贵女神。 作为男人,张崇的外貌只能说清秀。 因为常年死宅的原因,张崇很不耐烦通常的人际交往。 他的眼睛总是习惯的眯着,让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加的狭小,看人的时候仿佛从缝里漏出的光,看起来孤僻冷漠。 但一旦换成女装,张崇身上的缺点却大多转变成了优点。 在爱衣的巧手下,张崇的眉毛被拉长拉细了,柔和细狭的眯缝眼显得异常的恬静,配上张崇那生死百战的淡然,更有一种看破人生的超然气质油然而生。 乱七八糟的头发被梳理成齐耳鬓发,搭配上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雅气质,让翟忍不住屏住了气息。 平心而论,翟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鬼了,在他漫长的岁月中见过的诸多人物。 单论气质,无论人类还是血族,竟没有一人能与眼前的“她”相提并论。在那一瞬间,翟仿佛看见了神只。 “怎么样?”张崇有些不自信的问。 他这一动,那种超然物外的气质就被破坏殆尽,就连那格外吸引人的奇特魅力也消失无踪,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只是一动一静之间,竟是判若两人。 翟下意识的揉了揉眼。天可怜见,他起码有五十年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了。 爱衣倒抽一口凉气,突然尖叫起来,“表弟君!你其实是个女孩子吧!” “……怎么可能啊!!!” 爱衣咬着手指,一脸不甘心:“输、输了!竟然输给男孩子了。啧,表弟君,你想去趟泰国吗?我感觉你做女孩子比较有前途耶。” “并不想!!!” “别激动,这证明你的伪装非常成功。”翟咳嗽一声,双手抱胸,“但是,声音是个很大的破绽。你不能再这么大声喊了,很容易露馅的。” “这样?”张崇尝试着模仿王佳艳的声调,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冬萤的语气,“还是这样?” 翟仔细比较了下:“后面这个好点,配你这张冷淡的脸还可以,不过还是有点中性,再调整下更好。” 他想了想:“你可以控制体内生物电流对吧?那你可以通过电流刺激声带肌肉调整张力,改动振动频率,就可以改变声音了。” “你可以试试,调整一下看看哪个合适。” “这样吗?”张崇尝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翟和爱衣呆呆的看着,现在的张崇完全便是一个女孩,还是充满了矛盾魅力的奇特女孩。 乍一看只是样貌清秀、普普通通,但张崇不说话的时候,反倒有一种知性优雅高贵不凡的气质自然流露,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加上调整后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说“她”是哪个古老大家族的闺秀千金,怕是都不会有人怀疑。 翟喃喃道:“也许你真的该去趟泰国。” 张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连这个粗俗的表情都充满了魅力:“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回老家了?” 想象了下张崇真的变成了女生后,璃香的反应,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仍嘴硬道:“哼,我才不想回去那个破地方,一辈子不回去就一辈子不回去。” 爱衣拍了他一下,不满嗔道:“喂!你不回去我还要回去呢!” 翟立刻认怂讨饶。曾经威风八面的东京十刃幻斗师翟,如今只是个妻管严的弱气小受。 真不知道他当年的敌人见到现在的翟,会目瞪口呆到什么程度。 说起来,幸好秦氏家主挂在了最终一战,要不然目睹嫡子继承人这么不上进的一幕,怕是要气得上吊。 趁着两人打闹的时候,张崇果断将衣服换了回来,将伪装用的衣服和朝爱衣借的化妆品道具打了个包,和装着横刀香姬的古木盒子放在一起。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的,却是图书馆里和林胜志的那次对话,于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张崇打定主意,女装什么的还是消灭在萌芽状态好了。 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准备留下来,总不会还要去学校请假吧?” 张崇苦笑道:“我还没那么蠢。” 翟点点头:“那就好。我以为你担心你的同学老师学校什么。真要那样的话也是不去为好,他们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而你也无法解释你接下来的行动,不告而别干脆失踪其实才是最佳的选择。” “夏国天驱的节操还是比较有名的,既然那个冒牌货是天驱中的一员,找不到你的情况,他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 “这个只是一部分啦。”张崇挠了挠头,“其实主要是因为我发现有人试图在冬窗重建献祭法阵。” 翟的眼睛锐利起来:“你说什么?” 张崇将调查到的事情说了一下,还调出手机地图直接打开给翟看。 翟却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道:“别一惊一乍的好吗?我还以为真的是有人试图重建吞天食地大阵。” “诶?不是吗?可是你看地图……” “你不会以为阵法只是几个关键节点吧?”翟用一种说不出是敬佩还是痛恨的复杂语气道。 “东京那个法阵,可是两千年来不知多少血族串联打造,才终于建成的啊。” “也就是说不是咯?”张崇有些惊讶,旋即又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一闪而过。 但不等他多想,翟已经哂笑道:“你不会就是因为这种理由才留下来的吧?还有呢?” “呃。”本来也没有非留下来不可的理由啊,但是——张崇忽然灵光一闪,他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想先暗中去观察下王叔叔他们,就是我以前的邻居他们,身上是不是也有被下过暗示的迹象。” “这几年来,他们的表现确实热情得有些奇怪。如果他们身上也有暗示,那就说明我们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 翟却冷冷摇头:“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 翟轻声道:“你忘了吗?你自己说的另一种可能也是存在的。” “如果养育你长大的人是敌人,那么,这些表现异常的人,很可能都是他们的人。你自己找上门去,纯粹是自投罗网。” 王大伯、李阿姨、张大婶、钱大妈、张大哥、王叔叔一家,甚至王佳艳,他们,都是敌人的帮凶? 张崇一下呆住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猜测万一成真,他还能相信什么。 翟盯着张崇,慢慢说道:“就算他们不是敌人,你的试探行动也可能落在那些真正的敌人眼中,比如你说的那个冒牌货。” “谁知道暗中还有没有安排人,盯着你或者与你有关的人。” “你要知道,比起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你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你母亲的预言书。” “还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随时可以直接跳出他们的布局,直指中心。” “你这一去很可能便打草惊蛇,优势尽丧,甚至引来真正敌人提前的关注,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张崇迟疑了下,还是说不出口。真正的理由当然是,他放心不下冬萤。 和其他人不同,冬萤是属于半个里世界的人,她又有那么深的执念,可以利用伤害的地方实在太多。 放着一个似敌非友的屠林在身旁,张崇实在无法不担心。 他一走了之倒是容易,就怕屠林找不到他,恼羞成怒之下对冬萤出手,那就糟糕了。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张崇已经看穿了屠林。 撇开敌友不论,那是一个典型的只以自己喜好为中心的神经病,充满恶趣味这点倒是和谭岚臭味相投。 想起当初谭岚的做法,张崇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哪怕现在明白她很可能是为了他好,但老实说,这种“为了他好”的方法,还是敬谢不敏了。 除此之外,王佳艳那边也是个巨大的隐患,堪称炸弹也不为过。 以冬萤对申屠的执念,一旦她知道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难以想象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特别是在黑血帮全员失联,根本没有人暗中保护王佳艳的现在。不,就算有人保护,到时候问题更大。 无论是冬萤杀了王佳艳,还是申屠的兄弟们杀了冬萤,都不是张崇想见到的事情。 虽然之前张崇已经有和王佳艳提过这事,但他暗示得太隐晦,就怕王佳艳那疯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万事皆休。 所以如果他真的必须离开的话,他一定要先找到王佳艳把这件事交代清楚。 想明白这点,张崇缓缓摇头:“我有我的理由,离开之前,有些事我必须先解决掉,否则的话,我离开了也不会安心。” 翟眉头慢慢皱起,他看了张崇好一会,沉声道:“你既然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会问你。但我只希望,这些事最好和其他的女人没有关系。” 张崇心一跳,下意识的控制着脸部肌肉不动,神色平静的道:“你想多了,我才回来不到一个月。” “那是半个属于里世界的朋友,曾和我一起行动过。我怕屠林找不到我,会引诱我那朋友,去做一些我不想见到的事情。” “到时候我又远在南京,鞭长莫及,所以我希望在那之前先把一些事情告知于我朋友,免得被屠林欺骗。” 翟眉头舒展开来:“这点其实容易解决,虽然我不能动用幻斗师的名头,但秦氏在这里也有些资源。” “正面硬刚天驱当然不行,但是庇护隐藏你一个朋友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崇心动了下,但很快摇头,他苦笑道:“我这朋友和申屠有仇,执念很深,非常痛恨吸血鬼。这样做是不行的。” “而且动用秦氏资源,也会加深你暴露身份行踪的可能。谢谢,但是不用了。” “那你想?” “我决定听你的,趁着屠林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就走。”张崇平静的道,“但我要先去见我朋友一面,不然我就算走了也无法安心。” 翟看了张崇一眼,语带双关的道:“你可要把握好尺度,别弄混了主次,要记得还有人在等你。” 张崇轻声道:“我知道。” 第17章 离开 两人都不是磨叽的人,张崇决心既下,翟便不再劝阻。 “你有离开的渠道吗?需要我帮忙安排吗?” 如果张崇之前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的话,那么可以想象,他大概是不会有这方面的渠道的。 翟虽然不想动用东瀛血族在冬窗的势力,但以秦氏的身份弄点运输,倒也不怕就暴露了身份。 “有。”张崇沉默片刻,却是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没有是吧,没关系,我可以……呃,你说什么?”翟呆住了。 张崇苦笑一下:“当时谭、她训练我的时候,说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其中就有秘密离开的方法和渠道。” “当时我根本没注意,现在想想,这怕是她给我安排好的逃生之路吧。” 张崇顿了顿,自嘲笑道:“说不定这也记载在那下半部之上呢。” 翟脸色古怪,半晌后道:“你小子是不是天选之人我不肯定,不过谭岚是你的护道人估计没跑了。亲生父母对孩子都未必能有这个细心。” “不过这样也好,她既然安排得这么细,想来不会是最差的结果,这样我也走得安心些。你呢,现在就出发吗?” “嗯,既然要走,那不如立刻就走。” 正如翟所说,屠林也好,博士也好,甚至那个可能存在的黑手也好,随时可能对他下手。 张崇唯一的优势就是已经发现了关键,可以直接跳出冬窗这块地方。 找到谭岚,找到预言书的下半部,甚至就可以直接通关了。 但同时,张崇的异动也必然会引起潜在敌人们的注意,所以他一定要快。 翟的建议虽然极端,但无疑很适合当前的情况。 主意既定,翟也不再废话,起身告辞,带着爱衣离开。 离开不远,爱衣终于忍不住开口:“翟,为什么不留下帮忙呢?” “我们留下只会帮倒忙。”翟摇了摇头,“第一,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第二,我可是血族,还是东瀛血族。” “现在东方的局势其实很微妙,我这么个身份出现在张崇身边,他面临的麻烦,很可能就会立刻升级成切实的危险。” “原来是这样。”爱衣懵懵懂懂的道。 翟心想:当然不仅是这样。他带着爱衣离开东瀛,是为了离开危险的漩涡,而不是卷入另一个风暴的中心。 爱衣担忧的道:“可是表弟君面临的情况那么、唔、诡异,我们就不能帮他做些其他的事情了吗?” 翟忍不住摸了摸爱衣的小脑袋:“在我们这个‘世界’,学会正确的评估自己能做的事,是很重要的一课。” “不要这样摸我的头啦!”爱衣甩开翟的手,最讨厌的就是翟老是把她当小孩子。 翟忍俊不禁,他抽了下鼻子,轻声道:“当然,张崇是我们的朋友,为朋友冒些小险,也是没关系的。” “嗯!”爱衣点点头,情绪高涨起来,“那我们可以做什么?” “这个嘛。就用你最近练习的‘幻之水镜’好了。”翟眼珠子一转,微笑道,“我们帮张崇吸引点注意力。” ———————— 另一边。 张崇将该打包的东西打包好,想了想,再次打开了那道门,将东西放在那神秘空间中。 张崇将香姬别在腰间,披上黑色风衣,打开房间窗户,左右望了望,直接跃身跳了出去。 要去的地方有两个。 张崇想了想,决定先去王佳艳那边,把该交代的东西交代下。免得她不小心就把这地雷给引爆了,到时候就万事皆休。 好在如今他也是有手机的人了。张崇一边赶路,一边打开微信,给冬萤发了条纯数字的短信。 这是当初冬萤为了安全,所编写的一套联络通讯用的数字代码。 鉴于她那似乎天生的对通讯工具的不信任,两人从不在微信短信甚至电话联络上谈论任何重要的事情。 这套简易暗号似的数字代码,就是两人约定好用来传递信息的暗号。 ,意思是“我一会找你,情况紧急。” 按冬萤原本的设定,这时候她会回复“”表示没有问题,或者“”表示现在不方便,除此之外的任何回复都意味着有问题。 张崇一开始对此抱着玩笑的态度,却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只是奇怪的是,却没有收到冬萤的回复。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已经半夜12点多了,这时候她就算睡了也很不奇怪。 张崇想了想,又打开手机qq,给王佳艳发了条信息:“睡了没?睡了就起来,有事找你,记得给我开下窗。” 随后收起手机,张崇全速展开奔跑,不一会就到了王佳艳家所在的领秀城小区。 这是一个半封闭式的中档小区,就算是到了半夜依然有保安在来回巡逻。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张崇当然不可能是正常的上门拜访。先不说时间奇怪不奇怪,单就他要和王佳艳谈论的事情,也不适合让王叔叔他们知道。 他抬头看了下王佳艳所在的房间,简单预估了下,双腿用力直接起跳,半途攀着楼下阳台一路上攀,不一会就来到王佳艳的窗台下面。 他尝试着去开窗,窗户果然已经没关,翻身跃入房间,随手把窗户带上,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总感觉他做这种事越来越熟练了呢。咦,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张崇左右看了看。粉色的窗帘,粉色的书桌,粉色的床铺,粉色的立式大衣柜,一个充满粉色的房间,简直和小时候毫无区别。 但是,人呢? 被单依然整齐的铺在大床上,张崇稍微掀开一看,果然没有任何躺过的痕迹。 王佳艳还没睡? 张崇闭上眼,体内生物电流迅速奔腾,感知全开。 隔壁房间中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 一个,两个,只有两个。 王佳艳竟然不在家?虽然王家是比较开明没错啦,但是明天可是周一也,这么晚还在外面浪,他们都不管的吗? 张崇睁开眼,双眸中电芒一闪。视线余光,有什么东西跟着闪了下。他循光看去,却原来是电脑的键盘灯依然亮着。 张崇靠过去一看,果然电脑没关机,只是关掉了显示器。大概她以为这样别人就会以为电脑关掉了?张崇打开显示器,随手摇了摇鼠标,将电脑从休眠模式唤醒。 微微亮起的桌面连锁都没锁,右下角熟悉的头像不断的闪烁——那是张崇刚刚发送的信息。 他心里忽然冒出不详的预感,打开信息列表,拉出最后的通话记录。 最后的联系人果然就是冬萤。 昏暗的屏幕照着张崇的脸阴晴不定。 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张崇脸色微变,随手关掉电脑屏幕,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半空中反手一记“天极索”向前甩出,锁定对面阳台铁栏一放即收,身体一荡一摆,人猿泰山似的甩了出去。 百米距离,一瞬而过,而且消耗极低,几可忽略不计。 张崇却毫无开发出新招式的欣喜。 他右手上白光隐现,将“天极索”当成了吊绳,蜘蛛侠似的穿行在高楼之中,左手却飞快的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朝着冬萤的名字按下。 嘟、嘟、嘟……无人接听。 “不会这么巧吧混蛋!”张崇再次拨通电话。 嘟、嘟、嘟……无人接听。 嘟、嘟、嘟……还是无人接听。 一次,两次,连续十几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 “不会的,应该不会那么巧。她可能是在洗澡,或者刚好手机不在身边。” 张崇一边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抹去心中的巨大不安。 他忽然想起屠林。 白天的时候,屠林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张崇原以为屠林是跟踪他,但现在想想却毫无道理。如果屠林当时的目标是他,有什么道理非要等到他去了冬萤家里才出手。 证据就是,最后他因为被冬萤撞见,却伪装成要杀她来灭口。 如果这么怕被别人撞见的话,将张崇堵在家里不是更好,再不然路上那么多可以选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在冬萤家里才出现? 答案其实很明显。 屠林的目标不是张崇,屠林当时就是冲着冬萤去的。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告知张崇和申屠一伙的亲密关系。 屠林这家伙,竟然还有脸说什么受谭岚嘱托照顾他?这家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 但王佳艳呢?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知情者应该不算多吧,天驱中真正清楚的也只有谭岚一人。 不,这还真不一定。 张崇忽然想起来了,在和秦无敌一战期间,为了保护王佳艳,谭岚曾动用过天驱的力量。 后来王佳艳被抓,中间的追踪、后来的善后,或多或少总有人见过王佳艳。而秦无敌那一方知道的人就更不少了——虽然大部分都被申屠清理了。 不管怎么说,王佳艳的身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保密。只是之前王佳艳一直处于黑血帮和谭岚的双重保护之下,才使张崇产生了这种错觉。 屠林很可能知道王佳艳的身份。 屠林很清楚冬萤对申屠的仇恨。 屠林知道冬萤和他之间的关系。 屠林对他有敌意。 屠林私下去找冬萤…… 所有的东西都连起来了。 张崇一脸懊悔,他早该想到的。 他疯狂的拨打着第三十七次电话。 嘟、嘟、嘟…… 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可恶啊!”张崇怒骂一声,就要继续拨打第三十八次。 电话却忽然接通了。 第18章 天生剑种 “张崇你人在哪!说话!快点!”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意外的男声、辛绰复,语气焦虑、急躁、压抑。 “老子现在没空!”张崇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拨打第三十八次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在拨打第三十九次电话之前,张崇看到电话屏幕亮了起来,大概刚才就是这样不小心接通了辛绰复的来电。 张崇直接按掉了辛绰复的来电,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个“女儿控”的心思。 第三十九次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张崇打开微信,发送语音信息:“冬萤,我有急事找你!速度回电话!” 接近冬萤家附近,老房子渐渐多了起来,前方已经没有高楼,张崇只能奔跑。 但越是接近,张崇心却越慌。 等到他杀到冬萤家门口的时候,无法回避的问题终于攀上心头。 如果冬萤真的知道了王佳艳和申屠的关系,她会怎么做? 利用王佳艳作饵调出申屠。王佳艳会同意吗?肯定不会。 她们会起冲突吗?冬萤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吗? 不不不,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以冬萤的聪明才智,抓住了申屠这么大的一个软肋,她不会蠢到就这么浪费掉的。 但万一呢?万一她被怒火冲昏了头,万一她中了屠林的挑衅之计呢。 如果屠林知道王佳艳的身份,只是出于天驱官方身份无非对王佳艳出手,所以才借冬萤的手呢? 冬萤或许还会念着和王佳艳的一点交情,屠林肯定不会。 隔着薄薄的门板。 张崇竟然感到了紧张。 他咬了咬牙,伸手按上门把。 门却根本没关,轻轻受力,直接就向后开了。 黑暗的房间中,少女靠坐在正对门的窗下,抱着龙渊古剑,静静的望着门,不知道望了多久。 直到少年推开了门。 漏进屋内的光照在她腕上的银链,小小的珍珠闪了闪,光泽又迅速泯灭了,仿佛冬萤沉默的眼瞳。 没有想象之中的愤怒、痛苦、绝望,也没有兴奋、开心、希望,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平静。 张崇明知道这时候不该沉默,面对着那双眼睛,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良久,还是冬萤先开口。 “你来了啊。” “我来了、呃。”本来想调侃两句这对话这么古龙,顺势调整下气氛,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冬萤继续说:“你反应也太慢了。” “啊?” 冬萤慢慢站起身:“你白天都已经看见了屠林,我以为你会更早的反应过来,他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的。” 张崇眼瞳一缩:“他找你做什么?” 冬萤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张崇咽了口唾沫,小心的斟酌着词汇:“冬萤你听我说,屠林这个人有问题,他针对我是为了……” “你误会了。”冬萤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你什么不好。” 张崇急了:“就算他说的王佳艳和申屠……” “所以说,你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是王佳艳自己告诉我的。” “!!!”这蠢丫头!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听我说,申屠和王佳艳的关系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冬萤忽然道:“屠署长告诉我,你曾是天驱的卧底,是帮助他们重创申屠黑血帮的英雄,让我不要误会你。” “什、么?!”张崇呆住了。难道他搞错了,屠林真的是谭岚的朋友?这么说来,那不着调和喜欢恶作剧的模样确实和谭岚是一个调调。 冬萤轻声道:“可是另一边,你却和申屠的女朋友关系这么好。” “那是因为王佳艳她根本不是申屠的女朋友啊。”一瞬间,张崇影帝附体,“她只是被申屠救过一次,所以就死皮赖脸的黏上去了。” “你也知道王佳艳是什么样的性格。再加上当时申屠正面临敌人,干脆就将计就计将王佳艳当成了诱饵。” “她根本就不是申屠的女朋友啊。要不然你看,堂堂申屠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 “是这样吗?”冬萤既不质疑,也不反驳。 冬萤这个样子让张崇感觉更加陌生了。他宁愿她是白天那副恨得他牙痒痒的模样,也不想看见这个异常平静的冬萤。而且问题的关键是—— 张崇左右看了看,咬咬牙,问道:“王佳艳人呢?” 冬萤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能忍这么久才问我这个问题,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信任度的吗?” 张崇满眼焦急:“冬萤别这样!王佳艳她——” 冬萤面无表情的道:“王佳艳的话,刚刚被我‘卖’掉了。” “什么?”张崇下意识的重复了遍,“你说什么?” “买家是阿牛介绍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据说买家很有门路,专门走出口欧美的路线。他们的船凌晨两点就走,你还有57分钟。” 冬萤脸色平静的说着可怕的话语,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闲鱼网上卖点用完的二手物品。 这简直太荒谬了! 张崇下意识的大叫起来:“你怎么可能这么做!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信!” 冬萤沉默了下,轻轻的笑了起来:“你竟然这么信任我?”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所认识的冬萤是个聪慧理性的女孩子,她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没有理智的事情来。” “也许你所认识的冬萤,只是她想给你看见的那一面;你所了解的冬萤,只是她想让你了解的那一面。” “我所认识的冬萤才不会这么蠢!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就算王佳艳真的是申屠的女朋友,这样做除了激怒申屠之外能有什么用?” 冬萤无可无不可的道:“也许冬萤被怒火冲昏了头,也许冬萤知道凭她一辈子也对付不了申屠,所以宁愿让他痛苦一辈子。” 张崇大声道:“我所认识的冬萤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 “与其让申屠一时痛苦,不如借着王佳艳的机会了解他、接近他,潜伏在他身边,甚至成为他信任的人。” “最后再出手对付他,不是更能完成她的心愿吗?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纯粹发泄迁怒的蠢事?” 冬萤沉默了很久,低声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阴险狠毒、卑鄙无耻的女人吗?” 张崇大汗:“就不能用聪明狡黠、不拘小节吗?” 冬萤微微一笑,笑容冷得像冰一样:“但可惜你看错了。” 张崇:“……” “拔剑。击败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条船上。”冬萤手握龙渊,已经摆出了进攻的姿势,“这边赶到码头要半小时,你还有一刻钟。” “别开玩笑了冬萤!” “拔剑!!!” 眼前白光一闪,龙渊已杀到眼前。 张崇条件反射的抬手连着剑鞘一起抽出。 香姬迎上龙渊,发出沉闷的低响。 冬萤冷漠的眼神也为之一讶:“这就是你真正的武器?果然不凡。区区剑鞘竟能挡住龙渊?但为什么对付暴食的时候不用?” 张崇苦笑:“别想太多了,我才刚拿到手。” “但连鞘都不出,就想打败我?”冬萤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一挑一抹,龙渊锋芒暴涨,竟于极近之处侧切强推,直取咽喉。 狠到了极点,也险到了极点。 这样惨烈的剑,张崇曾见过一次。 那是第一次见到冬萤的另一面,那时她以为他是里世界敌人,这是完全舍弃了防御的极端攻势,这是“要嘛你死要嘛大家一起死”的舍命之剑。 自他们相识以来,不管是切磋还是为了赢得他的认可,冬萤再也没用过这样的剑势,直到今天。 她是认真的! 张崇滑步侧移,香姬或挡或架,完全被压着打。 冬萤像是吃准了张崇不会反击伤她,又或者张崇反击她也毫不在乎,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 只一会儿,张崇便已狼狈不堪,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逃窜。 冬萤一边寒声道:“你还有时间和我捉迷藏吗!拿出你的实力来!” 固有时制御·两倍速! 张崇凭空拉出一道幻影,身影暴起,不退反进,香姬连鞘挥舞,从侧面死角刺向冬萤——的手腕。 冬萤倏然暴喝,右脚轻踮旋身。龙渊倒挂反刺,与香姬错身而过,直插张崇心口,以命搏命。 张崇悚然一惊,手腕极速摆动,香姬剑身轻颤,拍在龙渊上,偏移了它的轨迹,险险擦边而过。 即便如此,张崇仍是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拉开距离,惊疑不定的看着冬萤。 她是怎么看清他加速后的剑路的? 不等他想明白,龙渊已再度跟了上来。 张崇再不敢拿大,苍白电火游走全身,将速度再度上提。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 然而,古剑龙渊却如影随形,依然紧跟而上。 无论张崇怎么变幻身形,都无法脱出冬萤的剑势范围。 这不可能! 张崇现在的速度,别说一般的吸血鬼,就是禁卫军精英吸血鬼都不一定能跟得上他的动作,何况冬萤! 他忍不住在心中大叫起来:“镜子!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跟上我的动作?” “否定;这位少女并没有跟上素体的动作。” “说明;只是在这狭小的地形里,素体的躲闪选择有限、变化有限,她的剑不是冲着素体来的,而是直接指向素体最可能躲闪的方向。” “补充;素体一直没有脱离她的剑势范围,气息牵引之下,她可以用最小的变化、最少的动作、最快的速度重新锁定素体。” “赞叹;这位少女,真是天生的绝世剑种!” 第19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怎么可能!我现在可是用五倍速啊!硬刚王诩也就这速度了,难道你要告诉我,她和王诩是一个级别的吗?!” “叹气;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素体而言,这位少女是比本尊更加棘手的对手哦。无奈;如此愚蠢的素体,为何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办法!给我办法!”张崇气急败坏,“我不是叫你来表扬她的,赶紧想想办法!没有时间了。” “叹气;在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明;这位少女所使用的是自创的极道杀剑,每一剑都是以命搏命、两败俱伤的极端杀招。” “若是在空旷的场地,素体还可以通过速度迅速拉远拉近,来打乱她的节奏。” “但在这样的地形下,除非素体抱着杀死她的觉悟,否则休想打败她,何况是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打败她。” 张崇大怒:“你怎么这么没用!” “否定;依在下看来,是素体误解了这位少女的用意。” “什么意思?” “说明;参考素体记忆中诸多作品推测,这位少女其实是让素体做出选择。” “选择什么?”张崇在心中大吼,“选择杀了她,还是被她杀?” “否定;是选择王佳艳,还是选择她。” 张崇下意识的一呆,身形跟着一慢,龙渊已撩向小腹。 他急忙挥舞香姬硬架,剑上的力道竟是大得异常。 “这又是怎么回事?冬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解答;是惯性,这位少女借助特殊的步伐将每一剑的力量叠加,从而使剑上的力道增强。” “赞叹;真是聪明的想法,结合自身的优缺点,将所有的不利转化为有利,从而挥出自身极限所能挥出的最强之剑,厉害、真心厉害。” 张崇矮身错过龙渊,一边在心中大吼:“除了赞叹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 他何尝不知道越拖下去,问题只会越大! “否定;在下和素体一心同体,所言所行,皆是素体所想。” 龙渊低吟,无数冰纹漾起千重虚幻。 “提醒;素体应该尽快做出选择,而不是调戏在下以掩饰自己的犹豫。” 剑锋所指,挡无可挡、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好奇;素体会怎么选择?一、不惜伤害冬萤也要救回王佳艳,二、宁愿放弃王佳艳也不愿伤害冬萤?” 千重虚幻散尽铅华,少女与剑融为一体,一往无前同赴黄泉的决死之剑直线袭来。 “只有两个选择的时候,当然要选三!!!” 张崇猛的松开香姬,迎着冬萤张开双手,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呆立原地动也不动。 “震惊;素体不要放弃治疗啊!!!” 龙渊破开皮肤,毫无停留的继续向前,直到贯穿血肉,直抵心脏——之前。 然而镜子的声音已经传不到张崇的耳内,他深深的凝望着冬萤的眼瞳,仿佛看不见那致命的剑锋将吻上他的心脏。 冬萤的眼睛里一片平静,愤怒、憎恨、绝望、痛苦什么都没有,欣慰、欢喜、幸福、希望自然也没有。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呃,不对,龙渊离我的心脏都只有0.01公分了!) 这次是真的完全落入冬萤掌控之中了,即便张崇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生死尽在少女指掌之间。 不过值得! 只差一点就能刺进张崇的心脏,在离刺进心脏前0.01公分就停了下来,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冬萤不会伤害他。 张崇如此坚信。 如果他就是那本书的主角,他绝不会死在这里! 张崇如此确定。 呃,虽然有点误差。 最艰难的一关过了,接下来只要嘴炮上场就可以了。 这流程这套路张崇已经很熟悉了,他张了张嘴:“我……” 张崇才刚开口,冬萤已经抽回了龙渊。 她看了香姬一眼,说道:“王佳艳没事,在你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回去,应该早就到家了。” “诶?”张崇眨了眨眼,手按着胸口,伤口只是看着渗人,但其实并不严重。 听冬萤话里的意思,莫非这一剑他白挨了? “我们两清了。”冬萤说罢不再理他,转身走进卧房。 门扉慢慢合拢,视线交错的瞬间,他听见她轻声说:“再见。” 张崇呆呆的望着,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 他想要敲门,手却仿佛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张崇只知道,他不想说“再见”。 站在门那边呆立良久,最后他轻声说:“保重。” ———————— 走在破旧的廊道里,张崇的心情复杂难言。 他从没想过,失去冬萤这个朋友会让他这么难过。 所以,在这种时候那喋喋不休的手机铃声让他超级不爽。 张崇接起电话,不耐烦的道:“吵你大爷吵!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半夜了知不知道啊!我不用睡觉啊!” “快跑!” 张崇眉头一皱:“什么?” “谭岚被列为叛徒,上头派了特殊部队来追捕你。立刻离开那里!想死也别拖着冬萤!” 停下脚步,张崇这才发现,这里竟然这么安静,安静得就像根本没有人。 “你说晚了。” 电话挂断。 沉默杀气从四周围拢过来。 张崇闭上眼,一缕电火自他指尖跳入虚空,感知全开。 整个小区在他的脑海中构建出一座3d模型,一个又一个异常的红点亮起。 每一个红点代表的便是血气磅礴远超常人的高手,现在张崇的感知中足有上百个红点层层环绕。 小区已经被包围了。 谭岚所教导过的东西忽然浮现上来,一一对应。 近锋端纠缠阵形。 中距火力压力压制。 三重交叉封锁线。 超过二十杆以上的连锁重狙。 应该还会配有一组足以正面硬刚吸血鬼的超级高手做杀手锏。 天罗地网。 这特么是天驱对付最高等级通缉才会动用的标准阵势啊! 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他踏进这座小区之前,还是他踏进这座小区之后。 肯定是之前。 他们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么大的部署。 这是个陷阱。 一开始就是。 张崇心一抽,下意识的回望303号房。 冬萤知道吗?不,她肯定不知道。 问题浮现的瞬间,张崇便立刻否决这种可能性。 她不可能、也没必要、更没理由做这种事。 那么会是谁?除了她还有谁知道他会来?还有谁猜到他会来? 答案很明显只有一个。 屠林。 一定是屠林给了冬萤提示,否则冬萤不会在那么短时间里忽然发现王佳艳和申屠的问题。 屠林一定知道,王佳艳和冬萤的反目会将他吸引来这。所以屠林提前在这布下了陷阱。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件事! 这家伙、这混蛋,他还在冬萤面前装好人!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张崇保持着脚步不停、不变、不快、不慢,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但他心里明白,当他踏出13号楼的瞬间,迎来的将是铺天盖地的攻击。 怎么办? 杀出去?这里可不是东京,面前的也不是杀人嗜血的吸血鬼,他们是谭岚的同事,人类的保护者。而且他们很可能只是受到利用的无辜者,张崇怎么可能像对付吸血鬼一样对付他们? 空有利刃在手,却被自我的锁链束缚,束手束脚,他又怎么能从这阵仗逃出去? 就算他一心要逃,但来的明显是天驱中的高手,也许正是辛绰复口中的特殊部队。 想想谭岚和屠林的存在,张崇一点都不敢小看天驱的战斗力,何况还有“博士”的阴影若隐若现,谁知道天驱还有什么底牌? 在这样专门为了抓捕他一个人的大阵仗中手下留情,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已经走到了一楼,距离门扉仅剩几步之遥。张崇握着香姬的手,满是汗水,脸色犹豫不定,却仍无法下定决心。 但他也不能停下,停下就等于告诉对方,他发现了陷阱。这只会让对方提前发动。 怎么办? 张崇下意识的握紧香姬,满手大汗。 距离门扉只剩两步。 张崇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在他的感知中,那一个个天驱们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仿佛蓄势待放的强弓一张张拉成满月,只等他踏出门扉的一刻便倾泻而下。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留不留手的问题了,而是他真的能从这样的阵势中逃出去吗? 对方中可是还有着屠林这足以与他匹敌,甚至可能比他还强的人啊。 张崇左手抵上门扉,右手握紧香姬,电火从风衣一角腾起。 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传来巨响。 张崇不由一愣,他还没动手啊。 听声音的方向,似乎是来自,头顶? 是冬萤?不,应该是更高的地方。 13号楼楼上? 极静一下子变为极动。 只一瞬间,外面便立刻喧哗起来。 枪声、爆炸声、呼叫声、命令声、脚步声,各式各样的声音潮水般涌进张崇耳内。 “快快快!动起来动起来!敌人发现了!” “报告位置!” “楼顶!他在13号楼顶!不,他直接跳过去了,11号楼!好快!他还在移动!不好!他想要突围!” “小心调虎离山!” “和‘雷帝’一样可以使用雷的力量!就是他!” “红叶小队,拦住他!” “隼、枭、水蟒,找到机会立刻开枪,批准使用geber子弹!” “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呆在门扉后的张崇,一脸问号:发生了什么? 第20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那之后,张崇打晕了某个天驱战士,偷换上服装混入人群,悄无声息的逃了出来。但整个过程都是稀里糊涂的。 从搜集到的信息来看,显然有某个可以使用雷霆的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将天驱们的火力给吸引走了,张崇才能这么轻易的脱身。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感觉可疑。 能使用雷霆的力量绝对稀少,不管是翟还是风烈他们都这样说过。 屠林的出现已经让张崇很意外了,要说短时间内冬窗又出现了第三个同样能使用雷霆力量又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张崇感觉概率实在太低了。 也就是说,帮忙分散天驱注意力,使他有机会跑出天驱陷阱的人,竟然就是他以为布下陷阱要捕捉他的屠林?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屠林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张崇已经完全糊涂了。难道说他误会了屠林,屠林真的是谭岚安排的保护他的后手? 无法理解。 无法判断。 张崇也没这个闲心。 在那之后,他直接赶回家。 不出所料的,发现自家小区同样遍布暗哨监控,说不定家里也藏着其他埋伏,他就更不敢冒险了。 张崇只能庆幸,好在出门前,他将整理好的东西都放到他母亲房间那个神秘空间里。 外面的房间里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没什么线索可言。 一直到这时候,张崇才意识到,竟然在自己国家里也要沦落成通缉犯了吗? 简直毫无道理!就算天驱将谭岚列为叛徒,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又不是古代封建王朝,还搞株连。张崇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却不敢真的上门去和天驱理论。 天驱虽然也算是官方组织,但在里世界里,哪有那么多道理好讲。 谭岚教的东西很杂,但有一条却是贯彻始终,“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张崇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模式,愤怒归愤怒,倒也没其他想法。好在最重要的神兵香姬有随身携带,那些东西取不到也就算了。 正准备离去的张崇,却在小区外墙意外看见了熟悉的标记。 不同于冬萤那些玩笑似的暗号,墙壁角落里这看似随笔涂鸦的凌乱线条,却是谭岚当时专门抽出时间讲解的暗号标记。 当时她曾开玩笑的说过,如果有一天见到这些暗号的时候,一定要离她越远越好。 却没想到真正见到,会是这样的时候。 暗号的内容很简单,一个时间,一个地点。 时间是今晚10点,地点是东渡货运码头。 谭岚回来了? 张崇隐约松了口气。他依然抱持着警惕,也考虑过来者不是谭岚的可能性,却还是没想到,当天晚上来的人竟然真的是—— “屠林?!”张崇从密集的集装箱中现出身来,语气复杂,“竟然是你。” 屠林倒是有些意外:“你竟然认得出来?” 他没有穿那套标志性的白西装,而是普通的t恤布裤,背上还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脸上也没有涂粉,露出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 除了脸色白了点,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当然认得出来。屠林出现的时候,这一区域的雷元素便躁动起来,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过张崇没有这么说。任何时候底牌总是越多越好。他耸了耸肩:“听见你的咳嗽了。” 屠林脸一下子黑下来。 张崇却没有放松警惕,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那天晚上假扮我引开天驱的人是你?” 屠林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我。能使用雷霆的人,没有那么多。” “为什么?”张崇开门见山的问。 屠林看着张崇,表情严肃:“理由已经说过了,她拜托我了。” 张崇微微眯起眼,紧紧的盯着屠林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真相。 东渡码头是货运码头,遍地都是等待装卸的集装箱,组成了一个复杂的“迷宫”。 张崇和屠林就站在迷宫的中心,两个人沉默对望着,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码头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海风的呼啸,越来越大。 良久,张崇缓缓摇头:“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相信你。” 屠林挑了挑眉:“可以理解。就像我到现在还是非常讨厌你一样。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你不是固执的拒绝我的救援就可以。” “哈。这么讨厌我,但你还是要救我?你这是什么奇葩逻辑。”张崇冷冷说道,“我更愿意相信昨晚的陷阱是你布置的。” 屠林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讨厌你,和我答应了她要保护你,这是两回事。你爱信不信,和我没关系。” 张崇追问道:“你现在是冬窗天驱的头。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不得已做的,你完全可以通知我,根本不用这么冒险的做法。” 屠林不屑一笑:“你以为辛绰复是哪里来的消息?你信了吗?你走了吗?你躲了吗?” 张崇眼瞳微缩。 屠林指着张崇骂道:“你以为我特么的故意冒险去现场救你?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 张崇想起来了,当时他急着赶去冬萤家,以至于没有听辛绰复的电话。 屠林脸上浮现凝重神色:“要知道这次来的人,是独立于正常天驱的特殊部队。” “他们只在名义上属于天驱署,但和你认知中的天驱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们全员都是属于一个绝密计划的特别成员。” “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什么沟通,我要是不小心被认出来,连我自己都会被陷进去。” “绝密计划?‘道兵’计划?”张崇下意识的道。 屠林看了他一眼,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沉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没错,来的正是直属于总署的特别部队——‘道兵’。” “真的是‘道兵’计划。”张崇忽地想到,“谭岚调查的就是他们?” “我不知道。”屠林很干脆的摇头,“我不知道谭岚在调查什么,但谭岚说过,黄老板有问题。” 张崇挠了挠头:“黄老板又是谁?” “黄歇,前天驱署署长白起的副手。” 白起,那不就是谭岚口中的白老大?但是—— “前?”张崇下意识的道。 “官方的说法是,因个人原因,白起署长已经于一个多月前请辞,目前处于半隐居状态。而负责接手天驱工作的就是黄老板。” 屠林慢慢说道:“另外,谭岚被列为叛徒的命令,派出道兵特别部队追捕你们的,也是这位黄老板。” 时间对上了。所以,这个黄歇就是大boss了吗? 不,他可能也只是个棋子,或者被博士利用的人,就像之前的无道白夜。 但是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就算因为某些原因,谭岚被天驱视为叛徒好了,但怎么也扯不上他吧? 张崇看向屠林:“你不是说已经把‘雷帝’的信息篡改成你了吗?他们为什么还会知道?” 屠林呵呵一笑,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似的看着他:“改写信息主要是为了防止外面吸血鬼的调查,你不会以为这样能瞒得过执掌全国天驱大权的大佬吧?” 说的有道理,但是——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张崇追问道,“就因为谭岚教导过我?总要有个理由吧。” 屠林迟疑的道:“听说他们是在找一本书。” “书?”张崇脑海中掀起狂啸,精神紧绷,全力操纵脸部肌肉,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书?” 屠林摇了摇头:“不知道。据说是在谭岚手上,他们找不到谭岚就只能找你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张崇断然否决,语气真挚、表情平静,“谭岚没和我说过。” “你真的不知道?”屠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谭岚一点都没和你提过?” “不知道。”张崇疑心大起,难道屠林还是伪装,是为了那本书? 他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实际上我和谭岚认识的时间不长,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 “之后我就去了东瀛,根本没和她有多少相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认为谭岚会告诉我。” 屠林不置可否:“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必须立刻离开。” 张崇微微一呆,这剧本不对啊。他下意识的问:“怎么离开?” 屠林向他招招手,翻身跳上集装箱,指着港口处停着的一只大型货轮。 “看到那艘船了吗?‘中远冬窗号’、远洋货轮,后天凌晨出航,先到东京,再到大阪。” “我会安排你上船,道兵再厉害,总不能追到东瀛去,就算他们去了,在那里我想你也不必怕他们。在那避避风头,等谭岚搞定了再回来。” 张崇终于开始相信,屠林可能真的是谭岚留给他的后手了。 如果屠林的目标是他或者那本预言书,那就不应该放他走。 但是,就算屠林真的不是敌人,张崇也不能就这么接受屠林的好意。 张崇缓缓摇头:“这里是我的家,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逃?” 屠林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认真的吗?他们抓你需要什么理由?他们把谭岚列为叛徒,又用了什么理由?没有!” “莫须有的故事,没听过吗?只要有需要,明天你的通缉令就会贴遍整个冬窗市。” “连杀神白起这样的大人物都被‘隐居’了,谭岚都被‘叛徒’了。” “区区一个普通高中生,在他们眼中又算什么?” “还是说,你以为就凭那毫无意义的‘雷帝’称号,就可以吓退他们?” 张崇一窒,无法反驳。 屠林解下双肩包扔给张崇,他淡淡说道:“走吧。” “我答应过‘她’,不让你死在这里,你就不能死在这里。” “如果你执意不上船,我就打断你的手脚扔上去。” 第21章 谭岚的后手 屠林的威胁毫无意义,他不可能一直守着张崇,就算逼着张崇送了船又怎么样? 张崇随时可以走,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张崇感觉到他的决心而已。 张崇同样清楚这一点,他虽然不喜欢屠林这个人,但却无法对这样的善意拔刀相向。 但张崇同样不会被这样的善意绑架,在屠林离开后,他果断下船离开。 以他的身手,无论上下船上众人自是一无所知。 那个黑色双肩包张崇同样没有带走,而是藏在船上的某个集装箱里,和货物扔做一堆。 倒不是因为包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恰恰相反,包里面除了一套伪造的身份证件外,剩下的就是钱、食物和水,还有几根小金条,都是逃亡路上可以用得到的东西。 屠林的准备可以说是很贴心了,但张崇还是没有带走,甚至连食水都没有动用。 这正是谭岚的教导和叮嘱,危机关头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就算是自称受谭岚嘱托的屠林。 张崇一直觉得这是种被害妄想症,但不得不承认,谭岚所教导的大部分都是对的。 正因为坚守着她所教导的那些东西,他才能成功的活到现在,小心一点并没有什么错处。 而更重要的当然是,张崇有更加可信的离开渠道——早在去东瀛之前,谭岚就留下的逃生之路。 万寿路旧货市场。 这里曾经是冬窗市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跳蚤市场”,是二手商品经营的聚集地,也是冬窗规模最大的“淘宝集市”。 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人流量非常巨大,也吸引了不少的古玩店前来加盟,一度成为市民休闲购物的好地方。 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年,网络购物横空出世,这里就逐渐没落了下来。 那些专营二手商品的店主改行的改行,退出的退出,转网店的转网店,只剩下一些不死心的任性老板和古玩店半死不活的撑着。 兰馨斋,就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古玩店,真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便是只在夜晚开店,白天关门。 老板姓叶,因为这怪癖,大家都叫他夜猫子。 早先也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和土夫子有什么联系,不过一直没什么异样,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八卦了。 毕竟玩古董的大都任性,开古董店的老板更是各种怪癖都有,忌讳也多了,比这怪异的多了去了,看久了也就不新鲜了。 甚至有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也有人跟着学,不过古董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么坚持日夜颠倒去干的,毕竟是少数。 张崇带着顺来的帽子,将帽檐压得极低。 这时是半夜12点。 在万寿旧货市场偏僻一角的古玩街,早已陷入黑暗,只有兰馨斋的小店还亮着灯。 夜猫子就坐在小店厅里,泡着一壶功夫茶。 茶刚三沸。 张崇走过店门。 夜猫子端起漆黑小瓷杯,在鼻前清闻,头也不抬的道:“今天不做生意,请改天再来。” 张崇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家长辈想买那块天然纹成烂柯图的‘昌化白冻’。” 夜猫子手一顿:“烂柯白冻?你想多了吧,我这种小店怎么会有那种珍品?” “啊,那‘火焰晨曦’也可以。” “哼。什么‘火焰晨曦’,完全没听说过,你是特地来消遣我的?谁派你来捣乱的?” 夜猫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胡子拉渣的脸来。他一边不耐烦的回道,端着茶杯的右手空出食指、无名指、小指比划出几个手势。 (长辈贵姓?) “抱歉店主,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兰馨斋货品较全,冒昧打扰了。”张崇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划出暗号。 (岚!) “哼!没有就是没有。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都没有。慢走不送。”夜猫子将茶一饮而尽,茶杯在桌子上缓缓放下,手指轻扣茶案。 (身上有没有电子设备?) “抱歉抱歉,可能是我找错了。” (有一台手机。) 夜猫子语气一缓:“算了。大晚上的难得有人,上门就是客,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喝杯茶。” 他手指一指对面座位:“请坐。” (拿出来,关机,放那。) 张崇依言而行,将手机关机放在茶案下桌子一旁小抽屉中。 夜猫子倒了杯茶递过来:“请。”放下茶的瞬间,顺手将小抽屉关上,然后在桌下一拂。 “谢谢。”张崇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电磁排列发生了奇特的改变。他接过茶,放在嘴边一抿,实则滴水未沾。 夜猫子放下茶杯,忽然道:“我这边有一方‘小楼听雨’,客人要不要看一看?” “有劳。” 夜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起身带头走入连接里屋的小门。 走过小门的瞬间,张崇分明感觉到有一阵轻微的电磁自身体扫过。 他暗自警惕,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要说区别的话,便是夜猫子眼中的警惕终于放下。 夜猫子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装饰华丽一看就非常值钱的木盒,一边随口问道:“尊客贵姓?” 张崇却知道这仍是在测试,他依着谭岚的交代回道:“免贵姓林。” 话音刚落,张崇却忽的一怔—— “林”?林婧琪的林? 夜猫子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将看起来非常贵的木盒随手放到一旁。 他探手入怀,解开脖子上挂着的绳子,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护身符似的袋子,双手捧着向张崇递来。 那护身符似的袋子上缀着复杂的古篆,色泽紫黑,仔细看去,却又仿佛有火光闪过。 张崇暗自警惕着接过,古纂红光一闪,旋即黯淡下去。 护身符似的袋子封口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物事。 张崇看了夜猫子一眼,却见夜猫子也正望过来,眼中藏不住的好奇。 见张崇看过来,夜猫子有些尴尬的一笑,转开头去。 张崇抽出护身符袋中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张身份证。张崇只看了那张身份证一眼便呆住了。 那是一个穿着老式三中校服的女孩,神情冷淡、气质高雅,看起来和女装的他几乎一模一样。 身份证上的名字赫然正是——林婧琪。 张崇摩挲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影响,胸口闷闷的,一时无言。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年龄不对,上面写的是他的生日。 这是张假证?可怎么看都是真的。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制自己清醒过来,这不是思考的好地方。 他将身份证贴身收好,然后抽出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谭岚的字迹。 “东海望、小舟山,三生堂外三生约。” 这是、另一个地址? 张崇眨了眨眼,这和他在闽南大厦废墟找到的谭岚留言不同。 但他转瞬反应过来,兰馨斋这里的布置明显和闽南大厦不同,不是谭岚近期才布下的。 而是在很早以前,谭岚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这么说来,这上面留下的地址,难道便藏着他母亲的线索? 张崇下意识的看向夜猫子,却见夜猫子摸着胸口,一脸感慨。 张崇不由一愣,这好像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他下意识的问道:“你?” 夜猫子灿然一笑,像是解开了枷锁似的,满脸轻松:“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寄存的东西已完璧归赵,我这十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我不问客人来历,客人也请不要追问。按照约定,我会送客人离开。明天我有批货要北上苏州,就委屈客人和底下人同行。” “这条线我已经走了半辈子,各方面上上下下该打通的早就打通了,绝对安全。” 虽然说是“救命之恩”,但看他那复杂的眼神,怕是没那么简单。 想到谭岚那简单粗暴的办事风格,张崇就忍不住有些心惊胆跳。 再想到夜猫子解下护身符袋时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和张崇成功接过时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张崇越发觉得,这大概不是单纯的“救命之恩”了。而且怎么看夜猫子都不像是里世界的人。 当然,张崇并不是说夜猫子就是个普通人。 恰恰相反,夜猫子的说话、动作,他的小心谨慎,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再加上他的古玩店老板身份,他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 但夜猫子的这种“不普通”,和谭岚张崇他们所处的世界比起来,那就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对夜猫子的身份猜了个大概,张崇却又不自禁的怀疑起来。 谭岚怎么会找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来作为退路。也许控制上确实方便一些——只看夜猫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就知道了——但是额外的危险性也大大增加了吧? 别说吸血鬼,随便来个秘警都可以轻易的端掉夜猫子的老窝。 张崇可不觉得,这些普通人中的亡命之徒,能对付得了吸血鬼和那些与吸血鬼为敌的人类高手们。 不。也许应该反过来想。这就是谭岚选择夜猫子的原因?张崇若有所思的看了夜猫子一眼,没有开口询问。 这本来也轮不到他来多嘴,毕竟现在享受这服务的可是他。而且看夜猫子那样子,也不希望他多问,反倒是希望尽快完成这份“委托”。 于是张崇继续板着脸,面无表情的问道:“多谢。时间、地点。” “明晚5点半,东岸黄家渡,海底世界。” “接货人叫细头,会穿黑色的衣服,嘴有金牙,右手背有蜘蛛刺青,客人只需和他说‘我买秋枼’就可以。” 第22章 接头 冬窗海底世界。 馆区共分三层,除去地面一层外,其他两层都在地下,旁边就是大海。 1998年由新加坡华侨和冬窗官方合作兴建的,拥有来自世界各大洲、各大洋的海水淡水鱼类350多种一万多尾,以及世界上最大的圆柱形鱼缸,高达七米、贯穿地下二三层。 在当时也算设施新颖、新奇有趣,一度是冬窗市民假日游玩的好去处,但时至今日早已落后于时代,在各种后辈游乐设施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唯一还有点吸引力的,大概就是位于地下三层那条长80米的海底隧道了。隧道两侧是凹形大鱼池,游客不需潜水也能“进入海底世界”与鱼共游。 张崇压了压帽檐,在地上一层随意的逛着,一边假作游客观赏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海洋生物,一边寻找着夜猫子所说的接货人。 17:00。 海底世界的赶人广播响了起来。 还有60分钟就要闭馆,本就不多的游客三三俩俩的往外走。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5分钟,张崇还没有见到接货人。 张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不是演电影,竟然还要这么准时。 不过想起夜猫子连手机都建议他丢弃,就知道他们有多谨慎了。 舍弃冬萤送的礼物当然有些不舍,但是夜猫子说得也有道理。 张崇只好取了个折衷,找地方藏了起来,准备等以后有机会再取回来。 不知不觉间,张崇走到了海狮馆前。 说是“馆”,但其实不过一个四米乘两米的空间,一半是人造的假冰山,一半是大概一米深的水。 一只海狮仰躺着在水里绕圈,游不到一段就要开始转弯,另一只靠在假冰山上不动。 张崇想:如果它也下去的话,怕是就要交通堵塞了吧? 冰山上的海狮忽然朝张崇望过来,隔着观测玻璃,漆黑的瞳孔黯淡无光,仿佛老去的黑珍珠。 张崇忽地一怔,海狮那黯淡的瞳孔里忽然有一抹亮光反射——背后有人靠近。 他装作不知,侧身探头,仿佛想去看一旁放置的说明板,视线余光向后瞄去。 身后经过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色的西裤和黑色的衬衫,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军靴,脖子上绑着一条黑色的细领带。 行走间虎虎生威,腰挺背直,看上去像是部队出来的人,多过像是夜猫子的手下。 不过现实中的坏人也不都长着一张坏人脸,事实上慈眉善目的诈骗犯一堆,一张奸臣脸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 何况,夜猫子他们这一行里,有行伍出身的人也不奇怪,《x吹灯》里的胡八一、《盗x笔记》中的潘子不都是明证吗? 17点15。 海底世界的赶人广播又响了起来。 张崇保持不紧不慢的脚步远远的跟着,偷偷观察着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显然也不是观光的游客,他甚至连伪装都懒得做,左顾右盼的样子摆明了正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人。 所以就是这家伙?张崇有些嘀咕,无法确定这年轻人是否有金牙,右手背上倒是的确有个刺青,但看着不太像蜘蛛,更像是螃蟹? 17点20。 游客稀稀拉拉的往外走,场馆里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清洁人员已经开始登场。 张崇已经将整个海底世界都逛遍了,也没有再见到其他相似的人物。他加快脚步,决定上去试试。 然而,下一秒,张崇就见到那个年轻人朝着角落里的一个女孩跑了过去,将她强硬的抱在怀里。 女孩哭闹、挣扎,男人安慰、讨饶,最终解开误会携手离开,简直是三流韩剧,辣瞎人眼。 更关键的是,说好的接货人呢? 张崇大张着嘴,一脸懵逼。 直到身边有工作人员过来劝道:“时间到了,我们要闭馆了,客人。” 张崇更郁闷了,接货人没来?出事了?他一边应合着工作人员,一边胡思乱想。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张崇脚步一顿,看了眼身旁的工作人员。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他身上穿着工作人员的淡蓝色制服,可能是怕冷,外面老了怕凉,外面又套了件黑色的小马甲。 张崇下意识的低头,工作人员的右手背上纹着只蜘蛛,肚子高高鼓起,仿佛会动。 再仔细一看,会发现的蜘蛛的本体,其实是一颗体积较大的黑痣。 可能是注视到张崇的视线,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微笑的时候露出左边一颗颜色黯淡的金牙。 他扬了扬手,温和的解释道:“年轻的时候觉得这颗痣太丑,就去纹了个图案,遮了起来。” 张崇也跟着笑了,他盯着工作人员的眼睛,轻声道:“我买秋枼。” 工作人员眼神连动都没动,继续保持着微笑:“不好意思,客人您说什么?” “我买秋枼。” 17:30。 接货人细头收起笑,扫视的眼神带着挑剔,但那四个字就像带有魔力似的,让他没有质疑。 细头慢慢脱下马甲,往张崇身上一扔,声音突降,冰冷冷淡、不容置疑:“穿上,跟我来。” 张崇接过马甲,一掌探入,雷霆瞬间游走来回。然后随手披上,一言不发的跟着细头走。 两人继续往下,走到海底世界地下三层,一路上所有见到细头的工作人员都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细头也很有礼貌的一个个回应。 偶尔有人问起这又是你资助的哪个孩子上门来道谢啊。他也微笑着回应,说带孩子逛逛,马上就走,竟是谁也没有怀疑。 也是,谁会无端去怀疑一个人缘好的普通老员工呢? 这的确是高明的伪装。张崇忍不住这么想,就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往下走。 再往前不就只剩海底隧道了吗?难道是他们藏有水下逃生通道? 不不不,他们又不是007,也不是皇家绅士,应该不会用上这么夸张的东西吧?不可能不可能啦。 张崇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苦中作乐大概如是。 不行不行,现在是正经严肃的逃亡时刻,怎么能这么漫不经心呢?怠惰,真是怠惰。 张崇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将目光重新放回细头身上,却霍然发现细头脖颈上滚出一层细细的白毛汗。 是太热了吗? 的确。这里可是地下三层,墙壁外边就是大海,全凭大功率中央空调制冷送风,感到闷热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对。 海底隧道前,张崇霍地停下脚步,就像被那凹形大鱼池里的鲨鱼吓退似的。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细头转过头来,目射寒光:“什么事?” 张崇轻声道:“再往前没路了,老先生。” 细头面无表情的道:“跟我来就是了。” 张崇眼睛微微眯起:“海底隧道是个环,出入口都在这个大厅,你想带我去哪里?”他飞快的解下马甲,向细头扔去。 细头伸手接住马甲,一脸愤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次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哼!回去告诉秋天,交易黄了。” 说罢,转身就走。 却走不了。 一只手掌撘在细头肩上,庞大的力量像山一样压着细头。 张崇清楚的感觉到,掌下老人在微微颤抖,只是硬生生的克制着恐惧——果然有问题。 张崇的精神已经紧绷,却换了副温和的口气,轻声道:“别害怕。我只问几个问题立刻就走,不会伤害你的。” 细头回过头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刚张嘴吐出一个“我”字,身体就炸了开来。 张崇瞳孔骤凝,苍白电火瞬间游走全身,加速满开,暴退。 杀死细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人肉炸弹更不可能伤害到张崇这种靠速度吃饭的人。 能找到夜猫子找到细头、处心积虑布下陷阱围捕张崇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细头还是死了。死得毫无意义。 这只能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细头。 杀人灭口,很简单的推论,这不是天驱的风格。 张崇立刻朝着二层退去。 巨大的阴影从上到下笼罩着他。 三层到二层的楼梯上,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光头男子走了下来。 黑色紧身衣是连体覆盖式,一直从脚连到鼻孔下,连嘴巴都完全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上半张脸,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看上去不似活人,仿佛机器。 张崇悄悄握紧香姬,浑身细胞都在发出危险的警告:“你是什么人?” 光头却仿佛没听见,他直接跳了起来,借着楼梯的落差从上往下,直接一拳轰落。 没有喊话、没有劝说、没有威胁,一言不发就杀了上来。 速度极快!来势极猛!拳头极强! 半个呼吸之间,气还没吐出去,拳头已杀到眼前。 狂暴的拳风吹得张崇脸颊变形,几乎睁不开眼,仿佛身陷十级飓风。 这样的拳让张崇不由自主的想起纱罗。他忽然有种荒谬的错位感,什么时候高手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随便冒出一个不知来历的家伙,就是凌驾十刃之上的纱罗级?! 疑惑吐槽一闪而过,现实中张崇却毫无停滞。即便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自动动了起来。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 电火游走,张崇往后跃起。 狂暴一拳直接轰进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地面中心处深陷数米,凹进一个巨大空洞。 大片裂痕四面八方的延伸开来,像是个巨大的蜘蛛网,将张崇捕捉。 光头抬起头,冷漠的眼瞳倒映出张崇狼狈的身影,冷如寒冰。 (这家伙!他是要杀死我!!)张崇心内一寒,再不犹豫,手握香姬刀柄,拔刀出—— what?拔不出来?!!!!!! bang!!! 第23章 道兵 张崇被整个砸飞出去,从大厅贯进隧道里,撞在凹形大鱼池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重轰响,然后滚落地上。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为了承重而特地加料的超厚玻璃大片龟裂开来,裂纹瞬间扩大到篮球大小,再也支撑不住内部压力,霍地哐当破散。 池水洪流般倾泻而出,展示中的海洋生物们也跟着啪啪啪的摔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张崇摇摇晃晃的站起,双手发麻、不停颤抖。 在发现香姬无法出鞘的瞬间,光头的拳头已经杀到眼前。 张崇只来得及双手交叉一架,便生生挨了一拳。 狂暴的拳力堪比跑到两百码的满载货车,撞得他胸口发闷,全身骨架咔咔咔作响。 但最令张崇在意的却是—— 为什么香姬无法出鞘? 张崇不信邪的又试着拔了一次,却发现香姬牢牢的陷在鞘中,仿佛连成一体,根本拔之不动。 他下意识的问道:“镜子,这是怎么回事?!” “解答;道兵有灵,素体之前将她抛开的行动激怒了她,现在自然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张崇立刻想起冬萤家里那一幕,他傻了眼:“不是吧?我那只是为了让冬萤知道我不想和她战斗啊!等等!你说香姬是道兵?” “叹息;没想到两千年后,竟然还能见到新一把道兵的诞生。” 也对,香姬是道兵也不奇怪,这可是耗尽东瀛国库和皇城两千年积累,由武器大师jax亲自打造的神兵啊!而且说不定徐福也出手了,是道兵也不奇怪啊! 不对!!!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别废话了!快点说,怎么才能拔出她啊!”张崇气急败坏的道。 “解答;道兵有灵,该出鞘时自然就会出鞘。补充;请素体多点耐心、多点细心、多点爱心,好的兵器就和好的女人一样,需要细心去呵护。” “越是有灵性的道兵,越需要和主人心意相通,和主人心意相通的道兵往往可以发挥出1加1远大于2的效果。” “……你特么的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张崇忍不住破口大骂。 “肯定;在下当然可以说点有用的。比如;敌人上来了。” “我靠你大爷破镜子!” 意识中的交流一闪而过,光头沉默着杀了过来。 张崇将香姬挂回腰间,随手抓起身旁经过的大鲨鱼,鼓足力气使劲朝光头砸了过去。 两米多长的大鲨鱼龇牙咧嘴的朝着光头张开了嘴,利齿闪烁着森冷的光。 突如其来的环境骤变让大鲨鱼充满了攻击性,其他不说,光它那数百公斤重的重量被砸中后果就不堪设想。 然而光头却是躲也不躲,直接提起拳头朝着大鲨鱼狰狞的大嘴一拳轰出。 大鲨鱼的背脊忽然鼓了起来,拳头粗细的血柱向后炸开。 血肉漫天,将光头都染成了红色。 大鲨鱼无力的挂在光头的拳上,抽搐两下,再也不动了。 张崇爬起身,转身就跑,路上随手抓着什么就往后甩。 光头沉默着跟上,不管扔过来的是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还是手臂大小的石斑,统统一拳轰爆。 “一拳一个!你特么的以为你是琦玉老师啊!”张崇抓起一只磨盘大小的巨龟朝着光头砸去。 光头沉默着提起拳,毫无迟滞的直接轰穿龟壳,随手甩到一旁,眼前却已失去张崇的身影。 破裂的龟壳后,张崇舒展开身体,手掌无声无息的贴近光头。 白光炸裂! 光头体内生物电流,瞬间逆行、暴走! 这是张崇从《x影忍者》和《魔法禁x目录》得到的灵感,既然可以操纵体内的生物电流,自然也可以控制别人的。 欢乐世界一战后,他便一直在琢磨,没有武器时的攻击手段,而这招“雷切”便是结果之一。 然而。 张崇脸上的得意还没浮现,狂暴的拳头便已经反手横挥过来,将他逼退。 怎么可能!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不。就算是吸血鬼哪怕是十刃,也顶不住被他贴身来这一下吧。 这可是从对方体内直接攻击啊!这家伙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光头转过身来。 张崇这才发现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光头那身黑色紧身衣被暴走的电流直接烧得破破烂烂的,露出底下狰狞的身体。 那是一个怎样的身体啊? 表皮完全剥落了,腰腹处深深下陷,胸口紧贴着一团黑色狰狞的肉瘤从心脏处向外伸延,浑身爬满了一条又一条紫黑色的筋络。 那筋络里紫黑色的物质竟像是生物似的不停蠕动着,时不时有氤氲雾气蒸腾而出。 刚离开身体一点边又凝结下坠,黏在皮肤上便变成黏糊糊的黑色角质,向着筋络延伸。 张崇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光头那封住嘴巴的口罩都脱落下来,露出嘴唇融化殆尽的嘴巴和两侧那狰狞的獠牙。 吸血鬼?!!! 不、不对!不是吸血鬼!这种感觉,和项燕赵身上当时的情况有点像,但无疑恶劣了无数倍! 而且这人张崇曾经见过。 那是为了拯救璃香踏上的天驱署第一战。 当时这人就站在杀神白起的身旁。 他是世界七大猎人团之一的炎黄战团团长昌一和尚! 昌一怎么会变成这种非人非鬼的怪物?那一战后他到了哪里?落在天驱手里?天驱拿他做人体试验?怎么可能?这哪里是天驱的作风! 可是昌一却又是这个模样?而且还来追杀他?难道是屠林说的那个黄老板那派动的手?那么之前的怪兽,难道也是被他们搞成了暴食?! 张崇脑海乱成一团,甚至都忘了动手。 但怪物却没忘,他仿佛解开了枷锁,随手抄起一只手臂大小的石斑大口撕咬。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那紫黑色的筋络向着全身扩散,不一会儿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身体溃烂的吸血鬼,比吸血鬼更像怪物的怪物。 它仰天长吼,那野兽似的咆哮听不出一点人类的影子。 张崇忽然明白了。 昌一的身体虽然还活着,但他的灵魂却早已死去。 头顶的凹形大鱼池发出牙酸的悲鸣,开始进一步崩裂。 水流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已经蔓过两人的膝盖。在这样下去,地下三层的整体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张崇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掉头就跑,失去理智的怪物虽然更加强大,却远比刚才冷酷无情的追杀者更加容易甩脱,特别是现在它专注于食物的时候。 但一股莫名的感觉却突然涌上心头,让张崇无法就此离开。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伸出双手将手掌插进没过膝盖的水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威胁,又或者是张崇的血更香,怪物猛的朝张崇转过头来,双眼赤红,充斥着赤裸裸的食欲。 “大师、我送你一程。” 下一瞬间,整个地下三层所有能被感知到的电气被一口气拉了过来,灌进水里。 狂暴的电流通过池水向前蹿流扩散,池水顷刻间化作绝命电场,原本还在水里扑腾的海洋生物无一幸免,全部死亡。 半人半鬼的怪物浑身焦黑,呆在原地半晌,整个儿轰然倒下。 张崇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潺潺而下。 这并不是他擅长的战斗方式,直接调动这么大范围的电气更是让他难受异常。 但这是最适合现在的方式,为战士送行的葬礼就应该盛大。 头顶的凹形大鱼池,终于承受不住大面积的龟裂,整个崩裂开来。 池水像大坝决堤式的一口气倾泻而下,将海底隧道瞬间淹没。 张崇来不及深吸口气就被水流卷走,身不由己的左右在水中翻卷,上下左右撞来撞去。 他好不容易控制好身形,勉强分辨了下方向,赶紧朝着原本的大厅游去,地下三层回到二层唯一的门就在那里。 海边城市长大的孩子哪有不会游泳的,但和一堆海洋生物一起在海底隧道里游泳,这特么的绝对是张崇此生绝无仅有的经验! 张崇顺便躲过旁边又一只凶性大发的鲨鱼,好不容易游回大厅,发现水已经没过了三分之二的楼梯。 张崇赶紧拾梯而上,来到门前,却发现门竟然已经关上了! 那本来就是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厚重闸门,一旦落下根本无法从里面开启。 但是,凭一扇门就想拦住他吗? 张崇沉腰吐气,手按香姬——还是拔不出来。 “靠!” 下一秒,香姬微颤,震开了他的手。 张崇双目圆瞪,恨恨的将香姬挂回腰间。 他左右张望,拾起一根不知道哪里蹦下来的钢筋,双手握着,摆出下斩的姿势。 雷气在掌间集结,张崇紧盯着大门,轻声对自己道:“关键是斩中的瞬间。”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直接斩了上去。 在钢筋触碰到大门的瞬间,雷气瞬间附上钢筋,化作“道兵·雷光”。 普通的钢筋几乎只能承受那么瞬间的道兵化便化作气体蒸发,然而即便是瞬间,道兵化的钢筋便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直接破开了大门,斩成两断,连着后面那厚重的巨石。 “靠!为什么门后面会有一睹厚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巨石啊!!!” 这可真是教科书式的套路! 中央空调已经完全停滞了。水还在不断的往上满。再过一会恐怕连空气都不够了。 从张崇进入海底世界地下三层开始,便已经落入对方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 对方恐怕早就打算好了,就算杀不死他也要困死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唯一的出口被堵住了,他要怎么办? 打破天花板冲上去?拜托,这又不是普通的居民楼。 从旁边挖个洞直接从海里游出去?虽然理论上他那半吸血鬼血统的身体应该是顶得住水压啦,但在洞挖出来之前他就要被水淹没了吧? 不,等等哦,这里是唯一的出口,但不是唯一的路。 张崇深吸口气,重新扎入水中,沿着崩溃的海底隧道往深处游去。 是的,还有一条路。 被海底隧道环绕着的中央,正是那贯穿地下二层和三层的世界最大圆柱形鱼缸。 那就是第二条路,也是此刻张崇唯一的生路。 第24章 香姬出鞘 世界上最大的圆柱形鱼缸,大部分时候是被用来给潜水员和各种会卖萌的海洋生物表演用的。 平时里面一般只有水,很久才换一次的那种。 张崇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那个味道,就像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看到那张脸。 小丑似涂满粉的苍白脸孔,嘴角惊奇的微笑,可不就是屠林吗? 张崇深呼吸:“是你?” “诶。是我。当然是我。可不就是我吗?”屠林咳嗽几声,捂着胸口深深呼吸了下,又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多疑啊,张崇。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被送到目的地呢?” “不多想可以吗?在这糟糕的时代,心怀不轨不能相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张崇擦了下脸上的水,冷哼一声。 “哼。我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送到不知哪里去。” “哈,没有关系。计划a不行还有计划b。你看这不是又回到我的手心了吗?”屠林继续笑。 “而且我要感谢你啊。没有你带路,我可找不到谭岚的线索。她可真是狡猾啊,竟然把真正的逃生之路交给普通人安排。” “难怪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离开的路线,原来是用那些钻洞老鼠的路子。不过一旦被发现,这些普通人可更容易顶不住询问啊。” “哼,这下她就逃不掉了。” 张崇心猛的一颤,下意识的道:“不可能!我已经把你给的东西都扔了!” “我知道啊。但是追魂香在你接过包的时候,就已经黏到你身上了啊。”屠林嘴角咧得更开了。 “说实话,我只是尝试一下,为了以防万一,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意外惊喜。” “要知道那几位可是对谭岚追得很紧呢,没想到立功的却是我。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啊。” 张崇咬着牙,心知自己还是大意了,明明对屠林心存怀疑,却还是被他的伪装所欺骗。 但他不明白的是:“那天晚上你明明已经将我困住了,为什么还要伪装成我引开包围?” 屠林摊了摊手:“答案很简单啊。首先,在那么空旷的位置,你一心想逃的话,我没有把握留下你。” 脚步声逐渐响起。 “其次,当时道兵还没到。” 从脚到口的连体式黑色紧身衣、冰冷空洞没有感情的眼睛、熟悉的装扮、熟悉的沉默,以及熟悉的没有杀气的杀机,简直就是翻版的昌一怪物。 道兵们环绕一圈,将张崇和屠林围在中间,总数十八个。 张崇寒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道兵’?” 屠林笑着点头,若有所指:“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他们的威力了吗?很不错的道具。” 张崇压抑着胸口涌起的感觉,轻声道:“他们到底是什么?” “兵器啊当然。名字不是说了吗?对吸血鬼最强兵器,道兵。”屠林自如的走来走去,指着道兵,就像是苹果发布会上介绍新产品一样。 “融合吸血鬼力量的人类高手,力量、速度、耐力、恢复力全面加强,身体素质完全不逊色吸血鬼,普通的攻击连他们表面防御都无法打破。” “没有痛觉、不会恐惧、完全服从命令,最重要的是,可以量产,而且速度还很快哦。怎么样?不觉得很棒吗?有了他们,吸血鬼的末日就要来了!” 张崇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套衣服下是一副怎样的身体吗?” 啪、啪、啪。 屠林鼓掌:“看来大和尚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嘛。”他耸了耸肩,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没办法,低端产品总是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既然是兵器,首先追求的当然是威力和实用性,至于外貌什么的就实在顾不上了,请多包涵啦。”说罢,他还煞有介事的鞠了一躬。 “低端、产品?” 屠林打了个响指,嘴角高高咧起:“对啊。顺便一说,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外貌啦。” “既然你已经见到了大和尚的那副姿态就该知道,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不稳定性。” “大概是因为融合了吸血鬼力量的原因,所以一旦见血就会变得疯狂。虽然会因此变得更强,但是也会失去理智,容易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一般都要穿着这套特制的拘束衣,还要尽量避免他们出现在人前。不过后期的产品就没有这些缺点啦,敬请放心期待。” 张崇瞪着屠林:“别扯淡了!这有什么可期待的了!” “呃,你不期待吗?”屠林挠了挠头,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哦,你的女朋友是吸血鬼嘛,所以你不站在人类这边啊。” “果然,能和谭岚混到一块的人,也都是想阻扰歼灭吸血鬼大业的人类叛徒吗?真是遗憾,那我只能代表人类宣判你,有罪。” “人类?”张崇慢慢攥紧拳头,“肆意玩弄人命,你们这些家伙,还有脸说自己代表人类了?” “别这么说嘛。必要的牺牲总是难免的。”屠林看了张崇一眼,满脸微笑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啊。” 正义? 拿项燕赵做实验。 将谭岚打成叛徒。 杀死无关的细头。 将人类改造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用莫须有的理由追杀他! 这是正义??? “别开玩笑了混蛋!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哪有什么正义可言!!!” 屠林微微一笑:“很遗憾我们没有达成共识。” 张崇冷冷盯着他:“我再一次确定了。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讨厌的人!” 屠林连连点头:“这点我们倒是有同感呢。”他忽然放肆大笑起来,“但你又能拿我怎样!” “我要,宰了你。”张崇再一次握上香姬。 香姬仿佛感受到他的愤怒似的,跟着微微颤动。 “就凭你?”屠林不屑冷笑,他一挥手,“先顾好你自己吧小子。”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十八把戒刀出鞘。 道兵们一拥而上。 刀光瞬间连成一片。 明明每一刀看过去都有破绽,但俩俩配合那破绽便去掉一分。 每加一刀,那破绽就再少一分。 十八刀连成一片,从前、从后、从左、从右、从上,前前后后层层叠叠,化作一座绝杀刀狱四面合围,将张崇直接笼罩。 张崇左手按鞘慢慢半蹲下身,右手握上刀柄,掌心处传来温暖的回应。 血肉相连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一瞬间,张崇就知道,香姬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于是。 他拔刀。 繁花怒放。 有龙吟冲天而起。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海底世界内外、方圆一里范围内,所有电器同时爆出电火花,瞬间过载熄灭。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电气冲上天空,朝着中心处的张崇冲去。 海底世界二层仿佛又多了个太阳,炽烈白光耀眼夺目,刺得人眼睛都要晃瞎。 屠林瞳孔骤缩,抽身急退、同时反手抽剑挡在身前。 只见从耀眼“太阳”中探出一把数百米长的巨大光剑,由下而上斜着斩出! 视线所及的一切,不管是半人半鬼的道兵,还是玻璃鱼缸,厚重的水泥柱,甚至是整个海底世界二层,全部都被一刀两断。 在张崇视线不可及的外界,整道光剑斩破海底世界外壁,将大海从中斩断,露出粗砾的海底。 两侧海水高高卷起,半晌后才重新落下,引起目睹者的瞩目惊异。 白光散尽。 海底世界二层陷入一片黑暗。 雷霆萦绕在张崇的身边,电火随性游走,照得他仿佛雷帝降临。 屠林按着焦黑的右臂,仅仅只是擦到而已,右手便完全焦黑碳化,连带着手中的霜白长剑一并彻底报废。 他望向张崇,又是嫉妒又是忌惮,咬牙切齿的发出不敢置信的质疑:“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张崇横刀指向屠林,大笑道:“当然是因为你激怒了我。爆种可是主角的天赋技能!” 实际上张崇自己也吓了一跳。当香姬出鞘的瞬间,他终于明白镜子所说的“道兵”对主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香姬的加持下,张崇那孱弱不堪的元素操纵天赋完成了三级跳,原本极难调动的雷气变得如臂使指。 他感觉,现在的他就算不借外物直接使出“雷神天降”、“雷帝招来”都不是问题。 “主角?就你?哈!你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吗!”屠林终于发现张崇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了。 “原来如此。是那把刀吗?那是什么武器?就算是九天神兵,也不可能——咦?!” 屠林霍地脸色一变:“除非是神兵之上——真正的道兵?!怎么可能!现世怎么可能还有道兵传世!” “不、不对!你别想骗我,道兵中根本没有横刀!先秦之后就再也没有道兵诞生过,那不可能是道兵!” 张崇微微一怔。屠林也知道道兵?没道理啊。 翟知道道兵,是因为秦氏继承了幻宗的衣钵,他又是个爱钻研故纸堆的。 一般的里世界中人怎么可能知道道兵的存在?甚至知道道兵的作用?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里世界中人,不管是吸血鬼还是猎人秘警,他们连道术都不知道,连道门的存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只对道门子有特殊意义的道兵? 排除其他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那个,就算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真相。 张崇眼瞳一缩,寒声道:“原来你是道门子!” 第25章 道门叛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崇便曾质疑过屠林是道门子。 只是屠林对“道门”的轻蔑态度,直言是小说的设定,以及那番和谭岚极为相似的言论,让张崇一度以为自己搞错了。 但在发现母亲林婧琪很可能是雷宗传人,而谭岚很可能是自己的护道人后,屠林和道门无关的可能性就被降到了最低。 只是连续的事情发生让他根本没去考虑,直到现在。 “你是道门子。”张崇肯定的重复,他想起项燕赵说过的陆仁的事情,质问道,“你这家伙,也是道门的叛徒吗?” 屠林冷笑:“叛徒?你们这些和吸血鬼混到一起去的家伙不是叛徒?我们这些致力于消灭吸血鬼的人变成叛徒?哈!简直可笑!” 张崇下意识的就想反驳,道门子和吸血鬼已经没有了敌对的理由。 但是不等他开口,屠林已经自顾自的接下去道:“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这种腐朽的组织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张崇霍地一震:难道风烈他们失联就是因为这个。他举起刀:“你们对道门做了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屠林似笑非笑的道:“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样?” 张崇咬了咬牙:“我真的会宰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货!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力量!” 不知什么时候,屠林已经站在倒下的道兵尸体旁,他脚尖一踢,半具道兵尸体直接朝着张崇射来。 张崇抱着警惕躲开来,却没见到任何异样,视线重新转回屠林。 屠林却踢起那具道兵尸体的上半身,左手穿胸而过。 道兵胸口破开的大洞处一块指甲大小的猩红结晶落入他手中,然后被他直接抛入口中吞下。 血色的红光从屠林眼瞳中射出,焦黑的右手表皮片片剥落,露出仿佛新生婴儿的白嫩肌肤来。 张崇脸色大变:“你、你也是——” “别拿那些低端劣质品和我比啊。”屠林活动了下新生的手臂,一脸笑意,“好了,第二回合开始。” 话音未落,屠林的身影已经消失。 张崇向后便倒,躲避的同时开启加速。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 下一秒,屠林的鞭腿轰碎张崇——然而是残影。 香姬刀锋无声无息的从屠林右侧后方刺了过来。 刀锋命中屠林的瞬间,身影化作无数电流四散开来。 电火四溅,瞬间暴起的光明耀花张崇的眼。 他下意识的遮住眼,手上一沉传来巨大力量拉扯,香姬差点便要脱手而出。 (糟糕!屠林想夺刀?!)念头产生的瞬间,那巨大的力量却突然消失。张崇小腹一痛,整个人已被踹飞出去。 张崇奋力睁开眼,眼泪横流,眼前只有模糊的重影不断迫近。 来不及稳定身形,张崇抬手举刀上指,直接便是—— “雷帝招来!!!” 苍白色的雷霆电网铺天盖地汹涌袭来,将少年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统统笼罩进去,化作十方雷狱。 张崇落地,横刀,抬头。 屠林站在雷狱之外,看着自己新生的右手上多出的一道烙痕,一脸复杂表情。 “道兵有灵,自择其主。竟然真的是道兵。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听过它的记载。小子,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张崇庆幸的松了口气,继而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混蛋!” 屠林哂笑道:“哼。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无非家族底蕴嫡系传承!你们这些生来便拥有一切的混账家伙,就算拥有道兵又有什么奇怪的了?” “但那又怎样!你能挥出几刀刚才那样的攻击?来吧。让我教你一个道理,倚仗外物并不能让你变得强大!” 张崇握紧香姬,冷笑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输不起的家伙最让人看不起了!”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我们的力量本质。对元素的亲和和操纵量的大小,从来不是关键。” “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恰当的运用,才是真正的强者。接下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你我之间的差距。” 屠林揉了揉脖子,又掰了掰手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微笑道:“放心。我答应过别人,会尽量控制好力道不杀死你的。” 张崇咬牙道:“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谭岚根本不可能拜托你这种事!” 屠林放下手,松松垮垮的站着,他抬起头:“我来了。” 电流奔走,白光疾闪。 张崇心下一跳:好快!比刚才更快! 如果说之前的奔雷只相当于固有时制御·五倍速的话,那么现在的奔雷已经根本上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的极速! 但是,也只是“跟上”而已。 屠林那不停变换的身影,落在张崇眼中是一条清晰的轨迹。 张崇相信在屠林眼中的自己也是一样。 双方都是极速的情况下,失去速度优势的,两边都是。 但张崇手中还有刀。 对付屠林这种混蛋,张崇一点也没有欺负手无寸铁之刃的负罪感。 张崇毫不犹豫的举起刀,朝着屠林袭来的身影直接斩去。 舍去所有不必要的花俏,放弃所有不必要的变招。 所有节约的时间,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万分之一毫秒,在极速状态都得到千百万倍的放大。 也许胜负,就取决于那微不足道的瞬间! 冬萤讲过的话在心中泛起,她那舍死忘生的一剑回荡在他的脑海。 张崇放声怒吼,斩出出道以来最干净利落的一刀。 这一刀朴实无华,平平无奇,招式一点都不华丽,姿态更谈不上优美。 就像是樵夫砍树劈下的那一斧子! 就像是铁匠打铁砸下的那一锤! 就像是屠夫刴下那一刀! 笔直简洁、千锤百炼。 简单到了极点,也快到了极点。 屠林杀到身前的时候,这一刀便也到了。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便是一瞬间。 这一瞬间,屠林便落到双方交手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然而,就在香姬即将砍中屠林的瞬间。 屠林的身形却骤然停住,本该命中的刀锋擦着屠林身前不到一毫米的差距落了个空。 怎么、可能?! 豁尽全力的一刀斩空,双方攻防错位,局势颠倒。 刀在圈外,敌在圈内,张崇抽身疾退。 屠林如影随形,贴身短打。 拳头如狂风暴雨般轰上张崇胸口。 勾拳、上击拳、反背拳、旋转勾拳。 横肘、反肘、下砸肘、左右横肘。 咏春寸劲,怦然勃发。 张崇吐血后倒,双瞳中白光骤闪。 雷霆!暴起! 空气中无数雷气同时引爆,仿佛成捆c4同时爆炸,剧烈的气爆向着四面八方炸开,将纠缠的两人分开。 张崇从撞塌的废墟里慢慢爬起,他捂着嘴,接连咳嗽,鲜血顺着手背流下。 张崇死死的盯着屠林,眼中惊怒交加:“你怎么做到的?” 在那种极速下,屠林怎么可能做到的瞬间分辨、刹那停滞,那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屠林含着手指,脸色奇异,那苍白的脸孔竟然仿佛也泛起血色。 听见张崇的问题,屠林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嘴角满是轻蔑:“看你那茫然的样子。” “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以为现实是小说吗白痴!” 战斗再开。 张崇再次确认了,这并不是巧合。 明明他的速度更快一丝,但屠林却总能在被砍中的前一瞬避开。 张崇完全落入下风,若不是屠林手中没有武器,怕是顷刻间便有生命之危。 屠林越打越是大笑,苍白的脸孔扭曲变形:“怎么了怎么了!还手啊蠢货!你的道兵呢!不是很厉害吗?砍我啊!!” 香姬再强,无法砍中敌人,便和废铁没有两样。 这当然不是香姬的错,只是她的主人太过废物。 张崇死死的咬着牙,没有反驳,也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谭岚曾经说过,越是愤怒的时候,越要冷静。 张崇仔细的观察着,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他心中一动,假装受激脸上露出怒火朝天的表情,旋身踏步,挥刀横砍。 狂暴的雷气凝结于刀锋上,化作苍白月牙,横扫而过。 “终于恼羞成怒了吗!”屠林大笑着跳上天空,居高临下一拳轰向收招不及的张崇,却意外的砸了个空。 正如片刻前张崇砍向他一样。 屠林眼瞳骤缩。 张崇身体继续旋转,左手一翻,刀鞘反握,已无声无息的斩出第二段攻击。 蓬勃雷气瞬间喷发。 屠林倒飞而出,直到撞上海底世界另一侧墙壁才停下去势。 他放下交叉双臂,后壁上两条可怖的伤痕深可见骨。 屠林脸色凝重:“你也学过‘错影步’?不,你不可能学过。那你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 “原来这种步法叫‘错影步’吗?”张崇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我猜的没错咯。” “你根本不是在我要砍中你的瞬间,才提前变向极限反应。而是你通过不断的加减速、错倍加错,改变了你出现的位置而让我判断错误。” “所以我怎么砍都砍不中,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砍错了位置。” 屠林沉默半晌,低声自语:“‘天选之人’、嘿嘿,‘天选之人’!” 愤懑不平。 杀机凛然。 “这可是你自找的。死了可别怨我。” 屠林狠狠的盯着张崇,眼中有血色渐渐腾起。 “鬼化!” 第26章 真血 站在那边的屠林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 墨鳞黑铠、赤金双瞳! 根本和吸血鬼没有两样! 下一秒,鬼化屠林举起爪,上有雷霆萦绕。 “奔雷·狂流。” 张崇眼前一空,整个人已飞了起来,鲜血狂喷,疼痛在片刻后才传来实感。 (咦、我被击中了?什么时候?) 张崇不及多想,手腕一翻,电气狂涌,故技重施。 “雷帝——” 然而另一道声音却比他更快。 “雷帝招来!” 雷霆倾泻而下。 张崇终于体会到往日和自己对敌的人是怎么样的感受。 他忍不住惨嚎出声,却死死握紧香姬,强撑一指,将慢了一步的招式完成。 “——招来!” 雷霆与雷霆互相交错,化作决死雷狱将两人瞬间笼罩。 雷狱之间,爪与刀交错而过。 血肉横飞。 两人去势不停,同时向外冲出雷圈,回身隔着互望,眼神中各有警惕。 屠林舔了下爪上的伤口:“竟然连血族真身的这身血鳞铠都能直接破开。传说中的道兵果然厉害。” 张崇紧抿着嘴一言不发,无视身体传来的痛苦信号,眼神中警惕更深。 力的作用是双向的,越是威力巨大的道术,其反噬的作用力就越强。 制约道术威力大小的,往往不是力量的大小,而是使用者身体承受的上限。 拥有顶尖吸血鬼的身体素质,完全清醒的自由意志,还可以自由的使用道术,甚至能使用反噬更强威力也更强的高级道术。 这种混合了吸血鬼和道门子双方优点而制造出的怪物,根本就是人造的混血种! 这就是“博士”的研究成果吗?比那个半成品的陆仁,比之前挡不住香姬一刀的天驱“道兵”们,强了何止十倍! 如果真正的道兵计划里面都是屠林这样的角色,那谁还能阻止博士? “越是厉害,就越是让我想摧毁它!还有你身上这味道,真是奇特啊。”屠林又舔了下伤口,赤金色的眼瞳猛的张开。 张崇心下一沉:“糟糕!”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 不!来不及! 啊啊啊,不管了!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张崇全身皮肤绽裂,苍白电火带着鲜血从皮肤下爆射开来,整个人变成了电与血组成了的幻影。 即使以半吸血鬼血脉也无法承受,这瞬间极速爆开的数十个g的加速度过载! 但这也让张崇快到了极限! 他清楚的看见屠林脸上的惊愕和斩向右臂的利爪。 张崇反转刀柄,香姬逆向上撩! 刀爪相碰的瞬间,他已腾空而起,一脚踹上屠林脸孔,借力疾退。 说来话长,一切其实不过连半秒都不到。 张崇毫不犹豫的退出超极速状态,整个人摔在地上滚出好几圈。 他撑着香姬翻身爬起,却一个踉跄单膝跪倒,浑身上下已伤痕累累,挣扎几次都没法站起。 张崇右手不停的颤抖,手背上一大片伤痕直蔓延至手腕。再晚那么一瞬,他可能连整只右手都会失去。 屠林站在远处呆立不动,从将张崇手背上撕下的血肉放入嘴里的瞬间,他便陷入了呆滞,就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像。 一层又一层浓密的黑雾从他身上腾起,黑雾笼罩下那双赤金色的眼瞳竟似乎变得更加纯粹起来。 下一秒,震天的狂笑充斥着整个海底世界二层。 “啊,多么美妙的血!多么美妙的滋味!多么强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你是‘天选之人’!” 屠林的眼睛朝着张崇扫来,满满的贪欲和食欲! “我改主意了。” “我要吃了你!” 张崇撑着香姬身体不停发抖,却仍发狠道:“你尽管试试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屠林捧腹大笑起来,“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自己够强吗?” “那只是我在逗你玩而已啊。一旦我动真格的,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过去吗?” 屠林怜悯的看了张崇一眼:“看看你自己吧。只是为了躲避我随手的一次攻击,就已经伤成这样了。” “就凭你那孱弱不堪的人类身体,你怎么能抗衡我这种伟大的生物!” 这个疯子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但是,张崇却忍不住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屠林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抱歉,忍不住想起之前遇到的人,呃,他和你一样,也不把自己当人类看待。不过他可比你强多了。”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心头彷徨一扫而空。 比起王诩,屠林又算什么。 张崇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同时视线余光查找着生路。 就算到了最后时刻,也绝对不要放弃。谭岚说过的话又在心头响起。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当时也没觉得她说了什么有道理的话,最近却总是想起她呢? 屠林压根不信张崇说的,他嘿嘿冷笑起来:“说得那么嚣张,结果不还是在寻找逃跑的路线吗?天真的小子。” “这可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绝杀,方圆一里内早就彻底清空,海底世界从一层开始被层层封死。” “就算万一你运气逆天,逃到地上一层,等待你的将是整个冬窗天驱精英组成的最高级捕杀阵。” “面对那些普通天驱战士,你能大开杀戒吗?就算你能大开杀戒,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吗?” 张崇擦了擦嘴角,终于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努力挺直背脊:“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屠林抬步向着张崇走来,他故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气势慢慢叠加。 “你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有人来救你吗?” “谭岚下落不明。” “道门子们自身难保。” “至于申屠的黑血帮,早就被我们击溃了。” “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 “死心吧,小子。”屠林冷冰冰的道,“从我来到冬窗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张崇“哈”的一笑:“你也和我说命运?” 屠林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怎么?你想说我不配?” “这倒不是。”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趁机多恢复一些力量。 “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崇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命运的话,那我今天,肯定不会死在这。” 话音刚落,便有爆炸声远远传来。 张崇和屠林同时一愣。 只一刹那。 爆炸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 来自地面。 来自海底世界外。 来自天驱的包围圈。 屠林脸色大变:“你竟然还有同伙!” 张崇其实也正莫名其妙呢,但不妨碍他神秘一笑:“你猜。” 屠林狰狞大笑,作势欲扑:“猜你大爷!等他们杀到这里你早就死了!” 然而,下一秒。 两人脚底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不,不只是两人脚底。 整个海底世界二层同时陷入了爆炸。 张崇脚下一空,霍地失去了重心,他下意识的挥刀刺入墙壁。 下一刻,墙壁发出痛苦的吱呀声,整面倒了下来,压着张崇直接摔落地下三层。 张崇下意识的看向屠林。 屠林正剧烈的连环爆炸逼退,不只是二层,事实上整个海底世界都在爆炸中不断崩溃解体。 没奈何下,屠林只能后退,高高跃起沿着爆开的破洞跳上一层。 剧烈的爆炸从上砸下,他顶着砸落的天花板承重柱还有乱七八糟的鱼缸和一堆海洋生物,跳了上去。 在张崇看过去的瞬间,屠林也正向他望来。 视线交错的瞬间,张崇跌入水中,溅起一丛高高的水花。 爆炸还在继续。 屠林已经变回人形,脸色阴沉的看着被笼罩在爆炸中的海底世界。 为了布置道兵,屠林提前清空了海底世界的多余人士,也给了炸弹布置者充足的空间。 他们几乎将每一处可以安装炸弹的地方都装上了炸弹。 内侧、外侧,所有不起眼的、重要的地方,统统炸了个遍。 安装者显然料准了屠林是个不怎么在意现代武装的古派人士。 这证明了他们根本不是冲着张崇来的,而是冲着他屠林来的。 是谁? 是谭岚回来了?不可能。她不可能那么大胆。 而且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不可能也没必要特地跑回来。 为了张崇?屠林不认为谭岚会这么不智,也不认为谭岚有这么在乎张崇的命,否则当初她就不会放任张崇去东瀛那种吸血鬼国家乱闯。 那么是谁? 是项燕赵那些道门余孽?他们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来顾及这南边发生的事情。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黑血帮那些逃过一劫的老鼠们。 屠林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很好、很好。所有的老鼠都聚到一起了。 接下来只需要做一个笼子等它们自己往里面跳,就可以一波扫完。 还有最重要的——张崇的血! 屠林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咳得无法呼吸,咳得几乎昏厥过去。 屠林清楚的感觉到死神的靠近。 但他却终于看见了光明。 名为生存的希望。 只要想到那种充满生命力的不可思议的神奇血液,屠林就忍不住垂涎三尺。 不管是人类的血、道兵的血、哪怕是吸血鬼的血,屠林从来没有过这种极度的渴望。 那就像是沙漠中快渴死的旅人忽然发现的那一滴蜜糖。 一定要得到他! 绝对要得到他!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 杀了他!吃了他!吸干他的血! 就还有未来! 第27章 黑血余烬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容易看见幻觉。 张崇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但更确定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定是幻觉。 漫无边际的世界,左边黑暗,右边光明。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那另外两个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竟然在下棋。 坐在光明一侧的“他”身穿漆黑曲裾深衣,只是眉毛是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也是白色的,就连眼睛也是白色的。整个人庞笼在光明下,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见到张崇到来,光明张崇微微含笑点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旋即又立刻沉浸到棋局中,思考良久,才捻起一枚黑子置入棋盘。 另一侧的“他”则穿着白色的宽大外衣,袒胸露乳、头发披散,看上去放荡不羁极了,赤红瞳孔血色浓深。 看到张崇时,这个“他”只是冷笑几声,也不理睬,随手捻起一枚白子直接拍上棋盘。 虽然张崇看不懂围棋,但也看得出来,黑子一方大为不妙。 然后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两位都是他自己的话,没道理他不会围棋,梦中的另两个自己却会啊。 他正想开口询问,却忽然听到白衣红瞳的“他”开口:“你输了。”虽然赢了,却完全没有任何欣喜的语气。 “诶。我输了。”黑袍白瞳的“他”轻轻拂袖,棋盘上所有棋子全部消失。 然后他们突然一起转头,看向张崇。 白色和红色的眼瞳同时对上他的时候,张崇脑袋猛的一轰,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突然出现。 眼前的世界在破碎。 耳边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怒吼。 —————————— “……按住他!” “他、他这是‘鬼化’?!和那混蛋一样?他也是那边的!” “他不是。他差点就死在那家伙的手上。” “不是差点死,我们不出手他就死了。” “那这是什么?” “这种感觉好像是、初拥觉醒?” “fxck!你是说这小子变成了吸血鬼?” “我可不觉得这是初拥觉醒!你不觉得更像是‘暴血’吗?” “都别扯淡!他不是吸血鬼!他可以在阳光下活动!” “这种状态,怎么可能不是——嗯?!不会吧!这小子是混血种?” “混血种?传说中的那个?!!” “要不然怎么解释?!” “是什么都好!给老娘按住他!按好!血浆呢!拿血浆过来!” “靠!这么大力气!打晕他算了!” “别废话!” “快点!拿点血浆过来给他灌下去!” …… “竟然真的有效?!!” “别废话!灌他!” “他眼睛好像有点焦距了?是不是恢复意识了?” “艹!力气更大了!” “别废话!打晕他!” …… —————————— 张崇睁开眼睛。 意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一刻。 他下意识的就要跳起来。 然后就发现身体被束缚着,根本无法动弹。 刚刚跃起的身体再一次重重落回床上。 紧接着,张崇就看到了床边那张许久不见的熟悉脸孔。 “水、水哥?”张崇迟疑了一会才叫出了他的名字。 可不是正是下落不明的黑血帮阿水么。 阿水靠在床边,手里叼着根烟,见到张崇醒来也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生疏了不少。 “我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吗?”张崇脸色一变,焦急的道,“快把我丢出去。屠林那混蛋在我身上下了追踪香!” 阿水淡淡的道:“别担心。那东西不能碰海水。” “呃,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张崇眨了眨眼,没敢多问。他试着坐起身来,却可耻的失败了。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浑身上下都被手臂款的铁链锁着,像是钢铁编织的大茧。 香姬倒是安静的躺在他的身旁。 张崇皱起眉:“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另一把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这是防备敌人的必要手段。” 张崇缓缓转过头去,视线余光,另一位许久不见的人物落入眼帘:“糖果姐?你、你的脸怎么?” 糖果左边脸颊上多了一道手指长的焦黑伤疤,原本美丽的容颜看上去狰狞又可怖。她的眼神冰冷,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而且“敌人”,又是什么意思? 张崇脑海一片混乱:“糖果姐,我不明白。我们怎么变成了敌人?” “你们怎么消失了那么久?我找都找不到你们。对了屠林,还有那个混蛋!你们杀掉他了吗?” 阿水和糖果对视一眼,他耸了耸肩:“可以了吧糖果?” 糖果一声冷哼,转身走了出去。 阿水脸上终于露出张崇熟悉的贱贱的表情:“哟,好久不见了啊,小鬼。” “呃,好久不见。我昏迷了多久?”张崇苦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用担心,只有不到6个小时。” 张崇松了口气:“还有能帮我解开这个吗?感觉怪难受的。” 阿水摇了摇头:“相信我。绑着你是为了你好。”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着张崇,目露奇光,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张崇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尴尬的道:“水哥,你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啊。那只小吸血鬼嘛。”阿水眨巴眨巴眼睛,霍地反应过来,“滚你大爷!你家水哥后宫可以绕冬窗一圈好吗!” 张崇干笑两声:“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呵呵。你身上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阿水皮笑肉不笑的道。 “半吸血鬼血脉,传说中的混血种啊。可以啊小子,藏得挺深啊。” 张崇脸色一僵,沉默半晌,轻声道:“抱歉水哥。” “没什么好抱歉的啦。”阿水倒是很善解人意,“我知道你的担忧。糖果也是。她其实只是心情不好。不用担心。” 张崇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水挠了挠头:“不过你小子竟然真的也知道啊,自己的血脉?看你那好像初次觉醒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一定知道呢。” “看来告诉你的人,是个很有办法的家伙啊。将你那一半的吸血鬼血脉压制得那么好。” “如果不是这次你差点翘辫子的话,那一半吸血鬼血脉应该还是不会显现出来吧。” “我知道这事时间也不长。告诉我的人你也打过交道,天驱的谭岚。”张崇苦笑。 “她告诉我要尽量少用吸血鬼的力量,要不然很可能会被那股力量吞噬理智,完全失控。” “她说得没错。”阿水竟然很赞同谭岚的意见,“动物园里没见过血的狮子和野外猎食长大的狮子,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说到这,阿水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你伤得很重,为了救你给你灌了不少血浆。” “你的小命是捡回来了,不过吸血鬼血脉的力量也得到了加强,嗜血冲动也很可能会跟着增加。也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然是救了我。谢谢你们。”张崇认真的道谢。 他很清楚自己当时身体的状况,身陷绝境,身受重伤,又跌入深海。 如果不是阿水他们相救,张崇可没有从海底爬上来的底气,更何况上面还有着虎视眈眈的天驱捕杀网。 阿水却是干笑道:“你不怪我们就好了。懒猫那家伙一布置炸弹总是管不住手。” 张崇微微一怔:“炸弹是你们布的?你们是为了救我?呃。” 话一出口张崇便感觉到不对,那可是将整个海底世界彻底炸毁的布置,与其说是想救他,不如说是要将里面的人彻底杀掉吧。 张崇恍然大悟:“你们的目标是屠林?” 想起之前屠林嚣张的说辞,张崇忍不住问道:“水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屠林那混蛋还跟我说,黑血帮被消灭了。” “我又找不到你们,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他果然是在骗我。申屠老大还好吗?” 阿水沉默半晌,咬牙切齿的道:“不,他没有骗你。黑血帮已经不存在了。” “老大带人离开去调查一件事,只留下我和糖果带着几个兄弟看家。不久前,有一批鬼鬼祟祟的家伙突然袭击了我们。” “他们不仅能使用道门子的力量,还可以变身血族真身使用吸血鬼的力量,而且对我们每个人的弱点非常熟悉。” “兄弟们没有防备之下纷纷着了道,现在只剩下我、糖果和懒猫等少数几个兄弟逃了出来。黑血帮已经不存在了。” 张崇被阿水的话惊呆了,他结结巴巴的道:“是屠林干的?” 阿水摇了摇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直到前不久,我们发现冬窗天驱的新任领导人,竟然就是袭击糖果的家伙,所以我们才盯上了他。” 阿水看了张崇一眼:“而他使用的是和你类似的力量,雷的力量。” 张崇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们原本也在怀疑我?” 阿水肯定的道:“是。能使用道门的力量,了解我们,最近和我们有过接触的只有你。” “直到我差点死在屠林手上。”张崇紧抿着嘴,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侥幸结果。 阿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不过现在这种局势,我们不得不谨慎一点。” 张崇强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理解。还要多谢你们救了我。” “不用客气。毕竟你落到这地步也和我们有点关系。” 阿水摆了摆手。 “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关于屠林那家伙,你知道多少。” 张崇沉默了下,轻声道:“你听说过道兵计划吗?” 第28章 暴血 听完张崇所讲的东西后,阿水整个脸色都阴沉下来了,他咬牙切齿的道:“原来他们叫‘道兵’!” “哈!有一点你肯定搞错了!他们袭击吸血鬼,绝对不是为了什么人类!他们是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吸血鬼的血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张崇脸色一变,但旋即反应过来。是了,他们是项燕赵的进阶版,当然具备同样的能力。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纯粹是私心。不如说,这样的能力,反而成为“道兵”就是对吸血鬼特殊兵器的有力佐证。 阿水看向张崇,却忽然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和他杠上的?难道他发现了你身上的半吸血鬼血脉?” “不是因为这个。”张崇苦笑道,“是因为谭岚。” 阿水疑惑更深了:“谭岚?她不是天驱吗?” 张崇将情况简单说明,顺便也提了下谭岚留下的线索,以及他们为什么在海底世界战斗的原因。 阿水听得啧啧称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张崇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要找到她。” 阿水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这就是屠林为什么追杀你的原因了。” “是。他的实力很强大,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你们出手相救,在他特意布置的那个环境下,我可能连跑都跑不掉。所以真是非常感谢你们。” 张崇一脸真诚的道。 阿水轻轻一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更何况我们本来关系就不错。那么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去找谭岚。她才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张崇毫不犹豫的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水哥帮忙安排一条离开的路。” 阿水微微一怔,忽然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张崇不答反问道:“水哥你们呢?总不会继续留在冬窗给屠林添堵吗?” 阿水眼睛微微眯起:“你觉得呢?” 张崇认真的道:“屠林只不过是‘道兵’中的一员罢了,充其量是个高级点的道兵。就算杀死他又能怎样?” “只要操纵道兵的幕后黑手依然活着,像屠林这样的角色就会一直不断的出现。” “只有打倒他身后的那家伙,打倒那个制造出道兵的幕后黑手,才能终结这一切。” 阿水似笑非笑的道:“所以?” “所以你们跟我走吧。”张崇脱口而出道,“和我一起,去找谭岚。她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幕后黑手对她执着不放,她肯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水忽然大笑起来,他一边用力的拍了拍张崇的肩膀,一边竖起大拇指。 “可以啊小子。看来这几个月经历了不少嘛。比起上一次来说,你这次的口才明显好了很多,很有说服力嘛。” 张崇大喜:“那就说定啦?” “但是不行。”阿水吐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啊?为什么?” 阿水答非所问,语气坚定:“我会安排你离开冬窗市,但同行就不用了。我们也有我们的计划。” 张崇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表情,但也没有再多劝什么。 阿水和风烈他们不同,他吃过的盐比张崇吃过的饭还多。主意既定,绝难更改。 倒是张崇缓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来,但这件事还真不好开口。他迟疑了下,立刻便落入阿水眼中。 阿水笑骂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先不说屠林那家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老大说过,你是我们并肩作战过的兄弟。有什么要求你就说,我们能帮的都会帮到。”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不是这个。水哥,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可能知道答案。” 阿水摸了摸脑袋:“哪个问题?” “他们是从哪里知道你们信息的问题。” 阿水身体前倾,眼睛一下子眯起,露出冰冷的光:“你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张崇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应该没有出卖你们,但他们可能用了什么手段,从‘他’那找到了你们的信息。” “谁?”阿水身上散发出不曾见过的强大气势,仿佛山一样沉重。 “怪、怪兽。” “你说谁?”阿水下意识的反问道。 “是怪兽老大。”张崇生怕招来误会,一连串的说了下去,“我在欢乐世界见到了怪兽老大。” “他被不知道谁改成成了失去理智的嗜血者。最近一系列连环凶案都是他下的手,天驱给他取了个代号,叫‘暴食’。” 阿水脸色大变:“怪兽,怎么会?怪兽他不是已经?那怪兽他人呢?”他脸色霍地一变,“你杀了他?” “没有!”张崇果断摇头,“怪兽老大中间有临时恢复理智,想要离开,结果屠林突然出现,杀了他。” “又是屠林那混蛋!”阿水急问道,“怪兽有没有说是谁害得他这样?” “没来得及。”张崇苦笑一下,“当时我还以为屠林是为了天驱,所以才杀了怪兽。” “现在想想,把怪兽老大改造成那个样子,和赋予他们吸血鬼力量的,很可能都是同一个人。屠林应该是杀人灭口。” 同时也是为了给张崇留下伪装的假象,好实施后面的计划。 “你先等下。”阿水脸色忽青忽白,转身就走。 “先帮我解开这玩意啊水哥!喂!” ———————— 过了不知道多久,阿水终于再次回来了,他的脸色平静,但眼中怒火更甚。 哪怕这种愤怒不是冲着张崇来的,都让他感觉到一阵不自在。 好在阿水不是那种迁怒的人,他在张崇旁边站定,一脸郑重的道:“张崇,谢谢你给我们带来怪兽的消息和真相。” “呃,机缘巧合而已。”张崇扭了扭身子,“能先帮我把这东西解开了吗?” 阿水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诶?”张崇眨了眨眼,“水哥你还在怀疑我吗?” 阿水连连摆手:“不不不,别误会,不是不相信你。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觉得还是先绑着你安全点。” 张崇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那个、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当然。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为了感谢你,我们决定教你一种禁招。” “禁招?吸血鬼的?”张崇脸色微变,下意识的道,“我能不能不学?” “呃,恐怕不行。等等,你听我说完再选择吧。”阿水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刚才也提过,为了救你,我们给你灌下了不少血浆……” 张崇脸色一白,隐隐发苦,难怪刚才就一直有股奇怪的甜味在喉间徘徊。 听阿水这么一说,张崇忍不住就想吐,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你的血脉很奇特,我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种的特有能力,你很轻易就达到了普通吸血鬼努力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境界,可以使用‘血族真身’这种巅峰姿态。” “嗯,按人类的习惯分级,他们一般把达到这种状态的吸血鬼,称为‘真祖’。” 张崇下意识的大叫:“我去!真祖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好吧!”阿水翻了个白眼,“但你小子在那种状态下完全没有理智,不分敌我,见人就打。” “而且连战斗意识都没有,只靠本能驱动,虽然身体素质加强了,但战斗力其实也一般,就算想当作暴走来用都不够格。” “所以,在你离开之前,我要先教你控制住这股力量。” 张崇本能的就想拒绝,但张开嘴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屠林那副姿态。 当时两人同时被复数的“雷帝招来”笼罩,但结果却是张崇身负重伤,屠林却若无其事。 若是当时他也能有类似的力量,结局就不会一样了吧? 但真的要使用来自吸血鬼血脉的力量吗?如果多使用这种力量的话势必会陷入深渊吧。 谭岚的警告又回响在耳旁。以前他只是觉得那是单纯的担心,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谭岚或许曾经看过预言,那她当时说的还只是纯粹的担心吗? 又或者,是她看见了他过度使用这份力量的下场? 看着张崇犹豫不定的样子,阿水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阿水想了想,开口道:“‘力量无关善恶’这种废话我就不说了。如果是之前,你用不用这份力量我都不会劝你。” “但现在不同,你至少要学会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不要被它吞噬了。老大以前说过,‘它该在那就在那,逃避是没有用的’。” 张崇微微一震,拳头紧攥。就算他不和阿水学,身上的吸血鬼血脉也不会有改变。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动的使用了这份力量。与其听天由命心存侥幸,不如学会控制它。 退一步来说,真到了最后的关头,至少还可以作为拼命的手段。张崇哑着嗓子道:“你说得对,请教我吧,水哥。” 阿水竖起手指,脸色郑重:“事先声明,在吸血鬼中能学会这招的,也是屈指可数。就算是我们这群兄弟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要不然也不会……” 阿水顿了顿,脸上有感伤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他盯着张崇,语气认真的道:“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学会。” “因为你和他们不同,你已经跳过过程直接到达终点,你想要进入那种状态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你唯一需要做到的,便是在那种疯狂中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意志的锻炼是最困难也最简单的,容不得半点花巧,你要战胜的只有你自己。” “我会在旁边看着你,在你陷入疯狂之前,我会将你拉回来。但如果万一你彻底迷失了,最差的结果你会——” “会死?” “不,但你可能会完全变成吸血鬼,超级嗜血的那种。” “……” “其实也没什么,到时候你直接加入我们就好。大家都挺欢迎你的。” “不了,我觉得做人挺好。” “那你可要坚持住啊。” “那么,开始了。” “记好,这招叫——” “暴血。” 第29章 陷阱邀请 张崇终于离开了被捆得跟玩什么变态游戏一样的状态,不过他很自觉的没有到处乱走。 在敌人可能拥有提取记忆的技术面前,大家都保留着各自必须的秘密,其实反倒是个更好的选择。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也没那么多好奇心。 至于对阿水的办事能力,他更没有怀疑。黑血帮能在冬窗躲藏这么多年没被发现,他们必然有他们的办法。 阿水很痛快的答应也给了他不少的信心,但意外总是忽然发生。 当阿水拿着ipad来找他的时候,张崇根本没意识到,屠林为了得到他可以做出什么来。 那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只能看到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一个模糊的女孩轮廓,有人正问她什么。 “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为了杀掉那个杀死我爸爸的男人。” “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是。” “就算从此社会性死亡,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是。” “就算不再是人类?就算会变成以血为生的怪物?” “是。” “我必须老实的告诉你,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试验一开始的时候了,不过依然有50%的失败率,失败的后果比死亡更可怕。就算这样,你还是坚持要加入我们吗?” “是。” “那么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谢谢。” 兹拉兹拉。 画面短暂切换。 同一张办公桌前,一个笼罩在黑暗中只露出下巴的男人,低低的笑着。 “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今晚12点我们就会出发北上,错过了就别后悔。” 啪。 画面黑掉。 即便没有任何配乐,只凭着昏暗的灯光和情感浓烈真挚的对话,一副让人脑补的好故事已经形成。 视频热度居高不下,一堆的弹幕正在不断的讨论,演技好厉害啊,气氛渲染好厉害啊,女主的声音好好听啊,小姐姐肯定很美啊。 还有人不停的追问,这是哪里新出的电视剧还是电影吗?也有持反方意见的认为这又是一场宣传炒作,真实情节肯定不怎么精彩。 整个弹幕吵成一片。 但张崇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电视剧的新宣传。 他颤抖着手,点击退出视频观看界面,视频的名字正是阿水会拿来给他的原因。 视频:《致雷帝》。制作人:屠。 阿水轻声道:“是他吗?” 张崇语声艰涩:“是。” “那个女孩是你朋友?” “……是。” “你准备去救她?” “是。” 阿水沉默了下,拍了拍张崇肩膀:“糖果说得对,不该给你看这个。你家水哥我对不起你。” 张崇摇摇头,轻声道:“哪的话。你不告诉我,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虽然我可以理解啦,但是看着你去陷阱里送,还是感觉很过意不去。”阿水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张崇肩膀。 “哈。”张崇轻笑一声,眼神渐渐坚定,“陷阱是肯定的,但送就未必。一对一的话,我可不怕他。” 这当然是假话,海底世界一战,一对一他也没打过鬼化屠林。 阿水却是不以为然:“他会和你一对一?他掌着秘警,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把你打成叛徒。” 屠林要真这般迂腐,他们早就找到机会下手剁了他了。 张崇沉默片刻,深吸口气,肯定的道:“他一定会。” “为什么?” 张崇道:“因为他现在知道了我血的秘密。他想得到我的血,他想吃了我,所以他绝对不会带秘警一起。” “在人前,他总还要维持住那副人类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袭击你们的时候,嗯,如果他们要吞食你们的话,应该也是没带秘警的吧?” 阿水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当然。但他们不止一个屠林。我们也无法肯定,现在冬窗是不是只有屠林一个。” 张崇笑道:“我知道。但屠林一定不想更多人分享我的血,传说中的混血种的血。” 阿水嗤笑一声,他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眼:“那传说我也听过,但你小子也没什么特别啊。屠林那混蛋会信这个?” “而且,真要说的话,他们那群混蛋每个都是混血种!虽然是人造的。” 张崇摇摇头道:“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感觉得到,屠林对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敌意。可以亲手宰了我的话,他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屠林却一直没动手。 “随便你,命是你的。你要能宰了那家伙,我们也高兴。”阿水顿了顿。 “不过抱歉,这次的陷阱没法陪你一起跳了。我发现了几个兄弟的踪迹,不管真假,我们都得去看看。你这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张崇哈哈一笑:“水哥说哪里话,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张崇目视前方,像是又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 他紧紧的握住香姬,咬牙切齿。 “这本来就是我们俩个人的事!屠林你这混账!” —————————— 东渡码头。 中远冬窗号。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启航。 驾驶室的窗前,船长焦急的看着挂钟,心里不停骂娘。 本来十几个小时前就该出发了,但是突如其来的临时调查却将他们困在原地。 检查个p的检查!他跑的是东瀛线,又不是中东线,检查个毛的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 就算回来会经过朝韩半岛,停靠的也是釜山,不是清津好吗! 再说了,他要真有这种渠道去跑朝鲜,带点黄饼不是更好,带个毛的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啊! 该死的!这肯定又是有人要找他们中远麻烦!怎么这么倒霉就让他碰上了! “艹!”船长忍不住还是低骂了一句,除了旁边的大副,谁也没听清。 大副也是配合多年的老手了,几乎就在船长开骂的瞬间,他也跟着艹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大副摸了摸胸口,掏出盒烟来,给船长递上,顺便带上了火。 船长深深的把烟雾都吸到肺里去,然后再吐出来。氤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脸,像是也挡住了他忧郁的眉头。 大副也跟着抽了口,他低声道:“老姚,情况不太对劲。” “我知道。”船长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不管是突如其来的调查,还是又突如其来的“允许”——不如说是“命令”——今晚12点启航,但显得格外的不对劲。 中远冬窗号的船员们都是老油条了,当然知道这有多奇怪,这中间可能存在着多大的麻烦。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船长越要摆出一副“我心里有数”的镇定模样来。 但在大副这位老朋友面前,船长却无法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忧虑彻底掩饰。 船长低声道:“不怕。还有两小时40分钟我们就可以走了。只要出了港,还怕他们追上来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船长斩钉截铁的道,“船上有没有违禁品,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大副不忿的抱怨道:“我们当然是没有。但是谁知道那个带着小女孩硬要搭船的家伙有没有?” “嘘!”船长竖起手指,他飞快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听到刚才大副那话,这才舒了口气。 船长低声训斥道:“你是怎么回事?多少岁的人了,还和个小年轻一样,不知轻重!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吗?” 大副也不反驳,连连冷笑。 “你啊你啊,你这个臭脾气。”船长指了指大副,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何况我们能这么快就走,不也是托了人家的福吗?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扣多久。” “人家都不需要检查出什么违禁品,就随便拖我们十几天,那损失得有多大?” “现在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什么条件都没提,就希望搭个顺风船而已,你还想怎样?” 大副哼了一声,不爽道:“我怎么觉得,就是为了让他搭这趟顺风船,我们才又被逼回来‘检查’!” “收声啦扑街!”船长狠狠瞪了大副一眼。 大副闭嘴不言,却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船长气急,但他对大副还是很倚重的。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的配合也还算愉快,这年头想找个不那么糟心还得用的副手也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因为这个火爆脾气,大副想顶替他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换个人来就不好说了。 船长压低声音,颇有些推心置腹的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才更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大副微微一愣,旋即悚然而惊。 比起纯粹的巧合,如果连“巧合”本身,都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刻意制造的,那这些人的势力岂不是更加的可怕! “咚咚咚。” 临时搭船的乘客正靠在门边,看他那一脸微笑的模样,似乎是没听到两人不敬的猜测。 只是那涂满了粉的苍白脸庞,不管第几次见,还是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船长毕竟是船长,一惊之下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恭敬又不谄媚的道:“您好,屠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屠林道:“船长客气了,哪里说得上什么吩咐哦。我只是想和你说,可以开船了。” “诶?”船长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不是要等12点吗?” 屠林笑道:“船长误会了,12点是为了等人,现在人已经到齐了,自然可以走了。” 有人上船?不对啊,上船的悬梯不是早就收起来了吗?怎么上来的? 不过,船长深谱自保之道,既然这位能量巨大的客人这么说,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的,我们立刻启航。” “那就麻烦你了。”屠林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转身出门。 一系列口令从船长口中发出,良久,大副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船长看了他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大片乌云笼罩,月亮和星星都藏了起来。 漆黑之上隐隐有苍白骤闪,闷雷随后而至,陡然狂风大作,仿佛暴雨欲来。 远远看去,甲板上堆满的集装箱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棺材。 高高立着的三根船吊直直的对着他们,就像是香炉里插着的三炷香。 仿佛在拜祭一样。 第30章 赴约 “要来一杯吗?” “不了,谢谢。” 屠林托着一个精致的透明高脚杯,杯中盛着鲜红色的液体,眼神专注挑剔的望着冬萤,仿佛酒会上的绅士盯着他的猎物。 只是身处的环境略显出戏。 中远冬窗号在狂风中颤抖,279米长的庞大身躯虽然值得人类骄傲,在大自然的伟力前,和一片落叶毫无区别。 屠林钉在正中间最高的那根船吊上,背脊挺直,仿佛站成一柄标枪。 他的身旁坐着的正是冬萤,手脚被儿臂粗细的绳索紧绑在船吊上,脸色还算镇定从容。 从屠林找到她开始,不管是说要带她进入天驱,还是上船后突然将她绑起来,冬萤始终都是这么一副表情,不惊不喜、不卑不亢。 屠林端详良久,慢慢开口:“我开始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凡人?” 冬萤轻声道:“我好像也有些明白了,您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哦?”屠林眉头一挑,“为什么?” “因为嫉妒。” “嫉妒?哈。”屠林冷笑,“一个小屁孩而已,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我不知道。”冬萤摇摇头,“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屠林沉默下去,没有和冬萤纠缠“是不是骗人”这个话题。良久,他忽然道:“你很好奇?” 冬萤微微点头:“当然。您是冬窗天驱领袖,手下高手如云,自身也是实力高强、前途远大。” “和您比,张崇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就算他有一些实力,和您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嫉妒这么一个人。” “你想知道啊,你想知道的话我——偏不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屠林忽然大笑起来。 “我就说你怎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看起来那么蠢,随便编个理由你就真的和我走了。原来如此,你是想帮那小子查明事情真相吗?” “可怜那辛绰复了,连‘女儿’的心思都没能看透,真以为你打算去参加‘道兵’计划。” “啧啧啧啧啧,所以说,这就是你的‘言咒’能力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即便是被拆穿了心思,冬萤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她只是平静的道:“您搞错了。” “正如您所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会的小小伎俩,对你们这些里世界大人物来说,不过是班门弄斧,我又怎么会自取其辱呢?” “您如果想说,也只是现在您需要这么个人来做个见证而已,我是否想知道根本无关紧要。” “哈哈哈哈哈。小丫头挺会说话啊。你就是靠这张甜蜜的小嘴哄住了那个蠢货吧。”屠林大笑,“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言咒’可不是什么小小伎俩。” “你是没见过它的升级版,要不然你就知道,你所谓的小小伎俩有多么恐怖了。嘿嘿,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冬萤微微蹙眉。 屠林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头望向大海,顺势避开了冬萤的目光,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他轻声道:“我确实嫉妒他,我当然嫉妒他。我们这些偏门旁支,有什么理由不去嫉妒他们,这些生来就什么都有的嫡脉宗子呢?” “你想听故事,想探听消息,想知道他为什么得罪我,我为什么要对付他,好去告诉他吗?” “呵呵,没必要的。他们这些血统高贵的人,生来什么都不缺,眼睛永远只看着上方,怎么可能会得罪我?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冬萤轻声道:“嫉妒来源于不公,但上天本就不公,我也会嫉妒毫无瓜葛的同学。凭什么他们就父母双全、幸福美满?” “穷人嫉妒富人,胖子嫉妒瘦子,成绩差的嫉妒成绩好的……嫉妒本就是人之常情,大家都会有,但我不相信单凭嫉妒,就会做出这种不智的事情来。” 屠林看她的眼光又柔和了几分,他轻声道:“我现在更嫉妒他了。” “???”冬萤一脸迷惑。 屠林随手扔掉杯子,在冬萤身旁一屁股坐下,就像朋友聊天一样:“你就这么想帮助他吗?” “完全不顾自己身处险地,也要帮他搜集信息?你想过没有,他如果不来的话,你会是什么下场?” 冬萤微微低头:“想或不想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他来不来,您都不可能放过我啊。” 屠林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一针见血的指出女孩自相矛盾的地方。 “那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不会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告诉那小子吧?” “好奇吧。”冬萤微微沉吟,“就算要死的话,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瞳黑白分明:“抱歉,我就是这么个无趣又固执的女孩。活,我要明明白白的活;死,我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去。” 屠林忍不住鼓了鼓掌:“不亏是能吸引到‘雷帝’的女人。这小子其他不说,至少眼光是真的不错。” “雷帝?那不是您的称号吗?”面对屠林的调侃,冬萤脸上连一丝粉色都没有。 “怎么?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屠林脸上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雷帝张崇,在里世界上层可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他可是为了他的吸血鬼小女友,打上东瀛吸血鬼帝国哦。说是骑士小说的传奇主角也不为过呢。” 冬萤脸色却依然平静无波:“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惹上他呢?就因为嫉妒吗?” “你就这么想知道?你要想好,一旦知道了,你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屠林声音淡淡的。 冬萤却淡淡一笑:“您别开玩笑了。您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船上的任何一个人吧。” 屠林微微眯起眼:“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见了您在船上到处贴的,那些写满古篆字符的小东西了。”冬萤平静陈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看您贴的大部分都是些关键的位置,大概也能猜到那是些什么东西。” 屠林笑容微敛,沉默半晌,他道:“那小子没和你说过,太聪明的女人会惹人讨厌吗?” 冬萤沉默不语。 屠林淡淡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故事很简单,我和那小子都属于某个传承千年的秘密组织,你可以理解为小说中的门派。” “他是属于嫡脉宗子,血统优秀、身份尊贵,随便修炼便拥有远超凡人的强大力量,拥有的资源是我们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而我只不过是所有不被重视的偏门旁支中最不起眼的一员,血统稀薄、命如草芥,豁出命去修炼一辈子,也赶不上他一片衣角。”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他们的剑、他们的盾、他们的垫脚石。但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他就注定是人中龙凤,我们就是轻贱如土的普通凡人?” “但我们这门最重血统,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没有才能就是没有才能,就算我豁出命去修炼,最终的结果也只有被豁出去的命而已。” “看我这样子你觉得我有多大呢?四十岁?五十岁?其实我只有22岁,但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充满怨恨的不甘死去,但就在这时我遇上一位贵人。” “他给了我力量,足够挑战命运的力量,足够我在死前证明我们这些草芥不比他们差的力量!” “哪怕会让剩下的寿命变得更短,那但又怎样?与其默默无闻毫无价值的死,我宁愿死得轰轰烈烈。” “故事说完了,很简单吧,很无聊吧。” 冬萤轻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您一直敌视张崇的理由吗?” 屠林挑了挑眉头:“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我自小对敌意比较敏感。” 屠林看了冬萤一眼,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我知道那种感觉,我明白。” “但这不是您布下死局的原因。” “嗯?”屠林脸色微变。 冬萤直视着他的眼瞳,目光沉静而锐利:“在这之前,您只是想教训他。但是现在,您却想杀死他,而且是不惜代价想杀死他,这是为什么?” “果然瞒不过你吗?”屠林轻轻一笑,他低声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看到了生的希望。” 冬萤秀眉微蹙:“什么?” 屠林收回目光,投向大海:“他身上流着世上最特殊的血脉,是吸血鬼与道门雷宗的混血,拥有着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神效。” “他就是现实中的唐僧肉,只要吃了他,吸干他的血,我就可以活。” 冬萤脸色终于变了,也不知道是震惊张崇的血脉,还是震惊屠林的嗜血说词。 沉默良久,她涩声道:“那不是、那不是变得和吸血鬼那些怪物一样了吗?” 屠林脸色淡淡的,却说不出的坚定:“只要能活下去,就算变成怪物也不要紧。” 他顿了顿,忽然又笑起来:“而且,我们本来就已经是怪物了啊!” 笑声在狂风中传得老远,听上去格外凄凉。 屠林在笑声中慢慢站起。 冬萤知道谈话要结束了,她急声道:“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不要——” “不,没有。”屠林直接打断了冬萤,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从一开始,我和他就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或者我成为他的磨刀石让他更进一步,或者他成为我的粮食让我登顶巅峰,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我不愿意为他而生,就只能让他为我而死。”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命运”出口的瞬间,有雷声轰然作响。 海面破开。 张崇踏上甲板,直直朝屠林望来。 眼瞳里燃着火,漆黑里透着刀锋般的金。 第31章 为你而生 屠林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崇:“世上所有的愤怒都来源于自身的无力。你现在正怒火冲天啊,少年。” 张崇浑身湿透,连头发都完全打湿了,耷拉在脸上,只有腰间香姬上滴水不存,干的就像是刚开锋的模样。 他关切的看了冬萤一眼,见她上下完好不由松了口气,目光落回屠林身上时就又变成了愤怒。 “屠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为了威胁你啊。”屠林理所当然的道。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张崇惊呆了。 屠林摊了摊手:“你看,世界这么大,你又这么能藏。要是铁了心学谭岚一样躲起来,我上哪里去找你?” “这种时候把你在意的人抓起来,然后钓你上钩是最好的选择啊。” 张崇大怒:“你这样还算是天驱吗!” “好像是哦,不太符合天驱的身份呢。”屠林啪的打了个响指,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那就没办法了,只好把所有人都杀了。啊啊啊,这都是你不好啊。谁让你提醒了我呢?这船上所有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呢!” “别开玩笑了混蛋!”张崇怒吼,“你把战场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我无处可逃和方便你杀人灭口吗?” “哎呀不好,被你识穿了啊。”脸上露出毫无诚意的夸张担忧,然后屠林忽然头一歪,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还要跳进这个明显的陷阱呢?” 这个明知故问的混蛋!张崇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好可怕!好可怕的表情!果然是恨我入骨吧!恨得想杀死我吧!来吧!互相憎恨啊!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啊!” 屠林表情扭曲的大笑起来,看上去就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张崇啐了口:“呸!谁特么有空理你个神经病!” “不是吗?”屠林失望的垂下脑袋,他一把提起冬萤,“果然,是为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吗?” 张崇探手按上香姬:“放了我朋友,这事和她没关系。” 屠林转头看向冬萤:“看,和你想的不同,他可是很重视你的。” 冬萤看着狼狈的张崇,紧抿着唇,胸口起伏不定。 “不说点什么吗?”屠林嘿嘿笑道,“比如‘你不该来啊笨蛋’、‘你来了我不就白白牺牲了嘛’之类的台词。” 冬萤猛的回头直视着屠林,冷静无比的道:“抓一个无力反抗你的人质,这就是你证明比张崇优秀的方法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抗命运吗?哈,笑死人了!” “你说、什么?”屠林笑容一僵,手下意识的用力。 冬萤呼吸一紧,脸色胀得通红。 张崇在下面愤怒大吼:“拿开你的手!” 屠林冷冷的扫了张崇一眼:“你再敢废话一句,我立刻杀了她。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比我快。” “你!!!”张崇双目喷火,却不敢寸动。 屠林手底下微微一松,冬萤剧烈咳嗽起来。 他语气淡漠的道:“别以为我说有点欣赏你,你就可以嚣张起来了。张崇这蠢货已经跳入陷阱了,你这个诱饵已经没用了。” “咳、咳咳咳。那您为什么还不赶紧杀掉我?”冬萤勉力抬起头,嘴角仍挂着讥嘲。 “难道不是想留着威胁他投降吗?那您可搞错了,我对他没那么重要。他或者会拼上性命救我,但绝对不会为了我自愿去死。这一点,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我对你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女人。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屠林霍地一声冷笑,他指着张崇不屑的道。 “你以为我要用你来威胁那个废物?不,如果不是他像只小老鼠到处乱跑,我甚至都不会去找你。” “那边那个废物,你听见了没有!这小丫头之所以会落到这步田地,全部都是你的错。” 张崇死死的攥紧香姬,牙龈咬得出血。 “至于你。你就作为特邀嘉宾,在这头等席好好欣赏,我是怎么把这‘命运’给撕得粉碎。” 屠林猛的松开冬萤。 冬萤往下直坠。 张崇眼瞳骤缩,加速瞬间全开,飞身去接。 缆绳将冬萤吊在半空,悬在船吊上打了个旋,让他扑了个空。 耳后忽然传来冰凉气息和低讽的笑声。 “你在看哪里啊,废物!” 糟——! 张崇被整个踹飞出去,砸在集中箱上,发出巨大声响。 屠林收回脚,哈哈大笑:“你是来搞笑的吗!” 下一秒,数个集装箱腾空而起,仿佛导弹似的朝着屠林砸了过来。 屠林面不改色,随手拨开,装满货物重大数吨的集装箱在他手中仿佛玩具。 集装箱后,苍白闪电骤然炸起。 张崇已借着集装箱遮掩侵入屠林身侧,香姬出鞘,无声无息的刺入屠林后背。 如中金戈! 屠林反手作势挥舞,衣衫破裂,龙渊腾空而起。 张崇仓促招架,不过两三招又被一脚踹飞。 屠林手握龙渊,得意大笑起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次我也有不逊色于你的武器了哦。” “你既然抓了冬萤,龙渊在你手上有什么好意外的?” 张崇抹了把嘴站起,冷笑道:“拥有和我一样的东西,就让你这么兴奋吗?你这冒牌货!” 铿! 刀剑相交,火花四射。 屠林笑容扭曲:“你可真敢说啊小子。” 张崇分毫不让:“我说的不对你倒是反驳啊!”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你自己吗?哈!”屠林挥剑就斩,“你知不知道,要一直控制着不杀你,我忍得有多辛苦吗!” 苍白电火虚空撞击。 同样的力量赋予了两人非人的极速。 刀与剑此起彼伏,转瞬间交换数百招。 这是雷霆与雷霆的较量。 苍白电火化作两条雷龙纠缠在一起,惨烈厮杀。 快到极致的时候,什么招式变招都是扯淡,战斗经验和直觉胜过一切。 张崇原以为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屠林却更胜一筹,更快、更凶狠、更疯狂! 那是根本无视自身防御伤害的决死之剑,看起来就像是冬萤所用的那种,却比那更激进更极端。 好在这段时间和冬萤对练,张崇多少掌握了一些对战这种自残剑术的经验。 他很清楚,面对这种极端的剑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快、更凶狠、更疯狂! 然而,这种打法,对屠林和他来说都是无效的。他们都不是那种要害中剑就会立刻倒下的凡人。 他们,都是怪物。 无数次的碰撞中,经常都是互相贯穿结束。不一会,两个人都已浑身是血。 屠林舔着鲜血,靠着道兵的能力,不断的治愈着伤口,然后再冲上去。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红,越打越是疯狂:“堂堂正品让我这冒牌货压着打的感觉怎样啊!” “说啊说啊说啊!再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你倒是再说啊!” 张崇失血过多,渐渐落入下风,勉力支撑着。他只有一半的吸血鬼血统,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治愈力。 再这样下去不行。张崇很清楚这一点。 但要怎么办?他会的屠林都会,难道真的要用“暴血”? 阿水的警告再次响起,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堕入魔域的禁招啊。特别是对他这个还有一半是人类的半吊子来说。 “真是可悲啊。”冬萤的叹息忽然自上方响起,为了让两人听见,她明显加大了音量。 即便在狂风中,她的声音依然清楚的传进二人耳内。 “特地夺走龙渊,原来就只是为了这种小事。你只是想证明,就算是单比剑法,你也能胜过张崇是吗?” 冬萤的声音在高处响起,为了那两人都听见,她明显加大了音量。 “这么幼稚的做法,你是隔壁的小学生吗?” 说这些没用——诶?好像还真的有用?张崇感到屠林的剑势竟因此乱了几分。怎么可能? “有那么一项比张崇强,就让你这么开心?你的人生就这么点追求!” “不过捡了十块钱,就得意洋洋的炫富,生怕别人不知道。” “别逗人笑了!你这丧家犬!” “说什么挑战命运!最先向命运低头,承认自己天生下贱的,不就是你吗!” “闭嘴!”屠林愤怒回斩,雷霆作箭直射冬萤。 他这边一松,张崇立刻缓过气来,抬手挥斩也是一道雷霆斩出,将射向冬萤的雷箭挡下。 “恼羞成怒向女孩出手。论无耻这点,我倒是真的自愧不如。”张崇反应很快。 冬萤所说的,和他之前的疑惑互相一结合,可以很简单的推倒出一个结论——屠林在嫉妒他。 张崇几乎是立刻心有灵犀的跟着开炮。 “没有意义啊。”冬萤放缓了声调,她轻声道,“就算你证明了剑术比张崇强,力量比张崇强,实力比张崇强,天赋比张崇强,那又能改变什么?” 屠林放声大笑:“事到如今我还能改变什么!我只是要告诉那些老不死的混蛋!我屠林,不比他们林家差什么!” “凭什么我生来就要做另一个人的奴隶!为别人活着!为别人去死!我不服!” 他仰天长啸:“我不服!” 张崇却霍地浑身一震,脑海中猛的蹿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会这家伙才是他本来的护道人吧? 第32章 宿命 张崇脑海中乱成一团,他看着屠林那悲愤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是护道人?” 是了。 所以屠林才能使用雷霆之力。 所以屠林才会认识谭岚。 所以谭岚才会拜托给他。 屠林笑声戛然而止,朝张崇望来。 张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愤怒、疯狂、绝望搅成浑浊的苍白。 “我可不是你的护道人。” 那样最好!张崇差点脱口而出,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护道人是屠林这种人。 海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狂风呼啸。 良久,冬萤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够了吧。” 屠林站立不动,微微垂首。 “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你在这里做得再多,那些你想证明给他们看的那些人也看不到。” “既然连张崇都不是你的‘那个人’,你就算再打倒他一万次又怎么样呢?” 冬萤的声音变得更柔和了,带着种让人放松的意味。 屠林跟着自言自语:“是啊,又能怎样呢?” 冬萤的声音更缥缈了,像是从云外传来:“不愿意正视你们的是他们。错的是他们。有罪的是他们。人为制造等级隔阂的是他们。他们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屠林慢慢垂下剑,声音仿佛也有点迷茫。 “对。我们。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们可以帮你。” 张崇忽然打了个激灵,莫名的想起秦子瑶,他下意识的朝冬萤望去,却发现冬萤全神贯注,额头上汗水潺潺,表情大异。 张崇沉默片刻,蹑手蹑脚的朝冬萤走去。 “你们、帮我?” “对、然后我们——” “——然后我们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我这个原来的反派洗白,变成张崇的朋友,同时也是一起对抗后面大boss的炮灰,或者说好听点,战友。” “最后我们一起打倒了幕后黑手,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或者在最后时刻为了他挡枪,含笑逝去吗?” 屠林猛的抬起头,他一脸戏虐:“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他顺手一挥便是一排雷箭朝张崇射去,再下一瞬已挡住张崇去路。 冬萤脸色陡的一白,猛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冬萤!”张崇焦急大喊,刀指屠林,“你这家伙!你对冬萤做了什么!” 屠林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做。” 张崇大怒:“你胡说!你什么都没做冬萤怎么会吐血!” 屠林淡淡说道:“凡人是有界限的,妄想动用远超她能承担的力量,自然会遭到这样的反噬。” “我还以为她会聪明点。看来和蠢货待久了,也是会被传染的。” 张崇握刀的手青筋暴涨:“让开!” 屠林看了张崇一眼,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她的蠢是因为你,你的蠢却是真的无药可救。” “到底是什么给你了勇气让你敢对我这样叫嚣?难道你还没看清楚我们之间的巨大差距吗?” “还是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宗子嫡脉引以为豪的傲气?无知!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道理,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你应该保持谦卑。” 张崇挥刀便斩,风啸凛冽。 屠林轻轻举剑上抬,手腕轻颤,狂暴力量在极短距离里瞬间迸发。 张崇掌间香姬一跳,差点握不住刀,手这一颤便失去了力道。 屠林反手挥剑横拍,像打棒球似的将张崇打飞出去,撞翻一甲板集装箱。 屠林垂下剑,脸上殊无欢喜。 他转头看了冬萤一眼,轻声道:“但是有一点你说得没错。就算我打败这废物一万次,也没有什么意义。” 冬萤脸色陡的一白。 屠林回过头来,已是双眼赤金,袅袅黑雾腾起化作鳞铠覆盖全身。 他左手前抓,便抽出一团雷霆,轻轻按落剑身。 苍白电火沿着龙渊游走,只一瞬间便已遍布剑身,沿着剑柄窜上利爪。 黑白交织的瞬间发出噼啪的乱响,但下一刻那苍白电火竟是旋转起来,绕着手臂一路盘旋环绕,直到环绕全身。 紧贴着黑铠,就像是在黑铠之外再穿上了一层雷霆铠甲。 “鬼之雷铠。” 屠林似乎也很少激活这种形态,有些不习惯。他扭了扭脖子,随手向着海面挥出一剑。 剑锋所指,雷霆从天而降,将大海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空洞。 屠林无声的笑了起来。 冬萤瞳孔骤缩,放声大吼:“张崇、快逃!!!” 张崇刚抬起头,身披鬼之雷铠的屠林便已站在身前,庞大的阴影笼罩着他。 “游戏结束。” 龙渊斩落! 带着漫天雷霆。 张崇意识一片空白,身体却本能的动了起来。 他抬起香姬要挡,掌中神兵却忽然莫名的滑了一下。 力道用岔,香姬微侧,变挡为卸,切着龙渊剑锋一路侧拉。 致命一击莫名偏移,于不可能中挣扎出一条生路来! 张崇猛的清醒过来,眼中白光暴涨!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屠林一剑落空。 剑势余波落在甲板上,中远冬窗号发出凄厉悲号,剧烈摇晃。 屠林眼中露出意外的神色,不由望向张崇手中的香姬,恍然赞叹:“道兵有灵,自动护主。真是一把好刀,落在你手上真是可惜了。” 张崇一身是血,大口喘息。 屠林抬起龙渊:“老实点待着让我砍了,这对大家都好。” “你特么的是傻13吗?”张崇脸露嘲讽,“你这种状态肯定不能持久,赶时间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凭什么站着让你砍?有本事你就砍了我啊!” “不错。鬼化状态确实会消耗我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屠林露出尖锐的獠牙,瞳孔中满是食欲,“不过只要吃了你,这点消耗就不算什么!” 张崇狠狠咬牙,大声道:“这就是让你甘愿背叛道门,给‘博士’当狗换来的‘力量’吗?就这种半人半鬼的模样,有什么可骄傲的!” 屠林轻描淡写的拍了几个巴掌:“力量就是真理,力量就是一切。你不是正被你看不起的这种力量打得抱头鼠窜吗?” “你嘴再硬又怎样,是救得了你还是救得了她?以为这是小说故事吗,随便喊两句口号就可以爆种开大,正义必然战胜邪恶?” “别逗我笑了。按身份,现在我才是正义的一边。” “别看不起人啊混蛋。”张崇擦了擦嘴角,呸了一口,缓缓站起身来。 屠林冷漠的道:“看不起你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让你拖延又如何?” “‘奔雷·破界’我也会,换个名字你以为我就认不出来了?它的局限我很清楚。你仅仅是用它侥幸躲过一剑,就已经身受重伤,这种状态你又能维持多久?” 张崇紧了紧刀,默然不语。在“全制御解除”的极限状态下,他固然可以看清屠林的动作,但身体却承受着巨大反噬。 真这么打下去,不用屠林动手,他自己都会先撑不住。 龙渊一指,屠林大喝道:“别再做这幅难看的模样了。拿出雷宗嫡传的样子来,给我痛快的去死吧!” 张崇叹了口气:“这可是你逼我的。” 屠林微微眯起眼,鬼化的狰狞脸孔竟也露出笑意:“怎么?你还藏着什么底牌吗?” “好!真是太好了!来吧!翻出你的底牌!将你们宗子嫡脉的底蕴全部拿出来啊!” 张崇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手按上额头,从上往下虚按下拉。阿水传授的禁忌招式瞬间激活。 “暴!血!” 黑色业火从张崇身后腾起,像是张开了恶魔羽翼,旋即逆向回流疯狂的涌向张崇。 狂暴嗜血的强大气势冲天而起,将肆虐的狂风正面摧垮,整个中远冬窗号仿佛身处风眼,反而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张崇放下手,脸上多了一个漆黑的面具遮住了左半边脸,露出的左眼殷红如血。 “久等了。这招我刚学会,还不是很熟练。” 屠林的眼瞳却露出了错愕,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无法克制的愤怒涌了上来:“这算什么?” 他朝张崇大吼:“这就完了?这就是你的底牌?没有身体强化,没有元素化铠,你以为带个面具耍帅就能变强了吗!” “别开玩笑了混蛋!你到底把这场神圣的宿命对决当作什么?” 张崇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同时苦苦压制着疯狂上涌的嗜血冲动,不耐烦的道:“宿命宿命的烦死人了!” “你以为只有你有烦恼吗?就因为你受过那么点不公平待遇,就恨天恨地来找我们这些无辜群众的麻烦!别自大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是吗?是这样吗?我早该知道,不应该对你们抱有什么期待。我们在意的荣耀,我们痛苦挣扎的命运……” “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混蛋看来,不过是酒后佐料的下酒菜!你、你们,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吗!” 赤金瞳孔怒火高涨,屠林高举龙渊,身后雷霆汇聚、白光纵横:“那你就亲身感受下我们的愤怒!去地狱忏悔你的傲慢吧小子!” 龙渊怒斩! 雷龙乱舞! 中远冬窗号疯狂颤抖,连天上乌云都被这狂暴的雷霆打穿了一个巨洞。 然而下一刻,一切却戛然而止。 张崇双手握着香姬贴在屠林身前,刀锋毫无征兆的贯穿了他的胸口。 “谁有时间看不起你啊。大家都很忙的,根本没空看你。别自作多情了好吧。” 第33章 超电磁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该这样!这才是这场宿命对决该有的模样!!来啊!” 屠林不怒反笑,他毫不犹豫的弃剑反抱。 张崇头一矮,已躲开屠林的“怀中抱杀”,抽刀后退。 屠林大笑:“你快得过我!你快得过雷电吗!” 头顶雷霆化作无数雷箭,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将两人尽数笼罩。 张崇抬起头,右眼中白光大涨,香姬舞成一团光。 叮叮叮叮叮声响不绝,连成一片交响乐。 雷霆散尽。 香姬上还有电火闪烁。 张崇却纤尘不染,身上连一直雷箭都没有,竟是在那一瞬间,将上万支雷箭全部劈开! “好!太好了!拿出‘雷帝’真正的实力来啊!就是要斩掉这样的你,我这身力量才有意义啊!” 屠林兴奋大叫,他不退反进,捡起龙渊,顺势狂暴乱斩。 张崇踏步前冲,一步之间已分出五道身影,再一步已是二十五道身影,再一步已是一百二十五道身影。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放眼间尽是张崇。 屠林冷笑:“不是和你说过,这招没用吗?让我看看哪个才是真的?” 一百二十五个张崇同时举起香姬,挥刀引雷。 一百二十五道雷霆从天而降。 屠林胸口一震:竟然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都是真的! 一定只有一个真身,只是张崇太快,快到一百二十五刀竟似同时出手一般。 屠林不退反进,向着原本的方向狂暴冲锋。与其落入包围不如选择一个方向,将伤害降到最低。不管是真是假,最后砍到他身上的一定就是本尊。肉眼无法分辨的幻影,就让血肉来感触吧! 然而,一百二十五刀,或刺或削或斩或撩,竟是分毫不差的同时命中。 屠林浑身一颤,身上同时冒出一百二十五道伤口,血肉飞溅,竟是完全分不清楚哪刀先,哪刀后。 他想也不想踏步蹬地,黑雾混着雷霆向着四面八方同时爆射,同时右手龙渊悬空虚画,剑气雷龙引而不发。 果然。 面对这种全方位无差别aoe,张崇被逼出身形,退出攻击圈外。 “抓住你啦!” 张崇格挡的瞬间也就露了身形。 “雷龙引!” 屠林剑锋一指,剑气雷龙呼啸横扫,将视线所及所有站立点一并笼罩。 “爆!!!” 雷龙将张崇所在处吞没,爆炸声此起彼伏。 屠林兴奋大叫,脸庞扭曲:“躲啊!你再躲啊!我看你再怎么躲啊!” 爆炸中心却陡然传来一声轻喝。 “破。” 空间为之一滞。 屠林忽然与雷龙失去了联系。 不。 整个中远冬窗号上,所有雷气都变成了纯粹的混乱状态,脱离了掌控。 只剩下毫无杀伤力的雷霆闪烁着电火,不规则的扭动着,像是给大佬登场做的特效。 雷霆尽头,露出张崇毫发无伤的身影。 “天生道体?道术无伤?!” 屠林的脸色终于变了,先是一惊,转瞬更加扭曲起来,眼中血色越浓。 “那又怎样!”屠林挥剑冲锋,愤怒狂吼。 张崇抬起头,淡淡一笑。只是半边面具遮挡,半黑半白,半笑半狰,看起来越加恐怖。 屠林猛的心神一颤,寒毛倒竖,条件反射的竖剑挡在喉前。 下一秒。 狂猛的冲击在掌心崩开。 咽喉一凉,竟是被剑气余波割开表皮鳞铠。 屠林眼瞳骤缩,雷气汹涌倒灌入体。 “奔雷·破界!!!” 张崇刀下一空,屠林已抽身而退。 香姬紧随而至,与龙渊在半空中瞬间数百次交换,最后以一记凶狠的互砍结束。 巨大的冲击波自两人中间爆起,将两人分开,轰向中远冬窗号两头。 屠林蹬蹬蹬在船尾立定,惊魂未定。 他忽地闷哼一声,无数细小伤口同时爆开。 无极限上拔的超极速状态带来的巨大压力,即便以吸血鬼化的肉体也无法承担。但很快,鬼化带来的力量开始治愈伤口。 屠林的身体早已不是凡人,这样的伤口并不致命,但精神上带来的冲击却更加巨大。 张崇一振刀锋,鲜血顺着刀锋滑落,香姬清冽如新。他轻声道:“你输了。” “输?我、输了?你说、我、输了?”屠林捂着脸颊,身体微微颤抖。 张崇还以为他受不了巨大打击痛哭起来,但是紧跟着便听到那渐渐变大的疯狂笑声。 屠林的眼睛从爪下露出来,带着说不出的暴虐:“你以为这是在比武切磋?还‘你输了’?你还不明白吗?这场战斗,无关胜负,只有生死!” 张崇神色一紧,重新握紧刀:“放弃吧。你打不过我。” “真是傲慢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一点。总是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强者位置上。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吗!!!” 屠林左爪猛的一挥,身上雷霆消散,反手在身上伤口一抹,满掌鲜血,黑雾萦绕,按上龙渊。 古剑龙渊猛的剧烈颤抖起来,发出铮铮龙吟,却被屠林强制按着将缠着黑雾的鲜血涂满剑身。 黑雾遇剑即化凝成实质,从龙渊剑身上一直蔓延至屠林爪上,将剑与爪连成一体。 龙渊整柄剑都变成了紫黑色,剑身上黑色筋络仿佛活物的跳动着,仿佛魔物。 如果说香姬是道兵的话,那么眼前的龙渊无疑便是魔兵。 赤金双瞳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屠林冷冷说道:“今天,你要死在这。” 奔雷·破界!\/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甲板上。 只有刀剑相交的金戈交响在风中凄号。 刀上传来的压力瞬间重了n倍,每一次刀剑相撞,都有紫黑魔雾朝着香姬扑来,令香姬发出淡淡低吟。 四溅的紫黑魔雾溅在甲板上,便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大洞,然后便重新化作黑雾腾起。 鲜血夹杂着黑雾在中远冬窗号上四处蔓延。 钢铁铸就的现代舰船,在超越人界极限的道兵魔兵交锋下,不比豆腐坚硬到哪去。 不一会,中远冬窗号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早就有船员意识到了不对,但所有冲上甲板的人,无一例外便被黑雾立刻吞噬。血肉抽尽,只留下一具皮包骨的残骸。 冬萤吊在船吊上拼命大喊,但呼啸的狂风中根本没有人能够听清她的悲鸣。 大副踏上甲板的瞬间,看到的便是这样地狱般的景象,然后近处的黑雾像是闻到了食物似的躁动起来,朝他扑去。 他本能的意识到不妙后退,双腿一软却直接栽倒在地,眼见着黑雾就要将他吞噬,眼前却忽然多了一个持刀的少年。 雷声随后而至。 香姬一振,张崇挥刀逼退黑雾,对大副说:“走!” “问题一,为什么这群凡人知道冲上甲板会死,还前仆后继的来?”屠林的声音在远处淡淡响起。 张崇微微一愣,身后寒气暴涨,他下意识的前扑闪避。 扑过来的大副脸色胀得通红,皮肤下黑色渐浓,身体不规则的膨胀外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皮肤底下冲出来一样。 大副喉间嗬嗬作响,仿佛毫无理智的死侍,眼瞳血色泛滥,却有眼泪流下。 张崇且避且退,一时竟下不去手。 只是略一迟疑,便听到响指声响起。 轰! 大副爆炸开来,碎屑血肉化作无数暗器漫天暴起。 张崇边退边挡,将香姬舞成了伞。 那不是普通的炸弹,更像是屠林血肉化作的鳞箭,泛着森冷的黑光。 铿铿铿铿铿铿! 血肉落入黑雾的瞬间,黑雾像是浇上油的火兴奋的高高涨起。 张崇愤怒大吼:“屠林你这混——” “问题二,你的小女友,和你自己的命,哪个更重要?”屠林拖着魔剑龙渊对准冬萤。 “住手!”张崇浑身一震,双眼白光大作,再顾不得拦阻闪避,返身一跃直接朝屠林冲去。 魔剑龙渊,一剑斩落。 来不及了! 张崇侧面切进,直刺屠林咽喉,同时放声大吼:“我要砍你脖子!” 围魏救赵,攻敌不得不防! 然而屠林却恍若未觉,龙渊去势不减,势要将冬萤劈成两半,哪怕自己也会跟着陪葬也在所不休! (屠林这么恨冬萤吗?不!他是在赌我不敢赌他会在最后收手!) 张崇心念电转,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而他,确实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仓促变招,刀尖一偏,变刺为架,同时也将大半个侧身露出巨大空档。 刀剑再次相交。 仓促变招的张崇力量不足,手上一沉,右手臂猛的急速膨胀,黑鳞暴起,力量瞬间暴增。 堪堪挡住龙渊,却震得他虎口发麻,香姬差点脱手而出。 张崇张嘴痛呼,吐出的却似非人的嘶吼,瞳中血色暴涨。 魔剑龙渊剑身上紫黑筋络却趁机向前一窜,仿佛爪子似的将香姬锁死,连带张崇也跟着瞬间停滞。 就在他停滞的瞬间,露出破绽的半身胸腹,五道冰冷指刀已无声无息的抓了过来。 屠林的声音这才刚刚落下:“问题三,为这场战斗赌上一切充分准备的我,和把这当做小孩子过家家的你,谁会是这场战斗的最终赢家?” 顷刻之间,张崇已身陷绝境。 这正是屠林根据张崇性格、实力、战斗方式所量身定做的绝杀陷阱。 躲无可躲、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这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除非张崇愿意坐视冬萤去死,否则他死定了。 张崇会坐视冬萤去死吗? “我绝不会——” 张崇霍地抬起头,血瞳中却是等待已久的愤怒,瞬间喷发。 “——输给你这种人!” 当! 指尖硬币弹起,电光跃动。 化作超电磁炮,零距怒射! 橙黄光柱撕裂黑暗! ilwxs.com 第34章 为你而死 橙色光柱如长枪直轰屠林胸膛,不带一点声响,将他轰下船吊。 橙光去势不减,在海面上拉出一条笔直的直线,仿佛飞机迫降一般,两侧都翻了起来。 片刻之后,才听到轰鸣的残响,带着海浪狠狠砸落。 伪·超电磁炮! 这正是张崇修习源道术以来所能打出的最强一招。 但因为根本无法做到精准锁定,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 直到这一刻。 屠林以冬萤为饵,设下张崇不得不往下跳的陷阱阳谋,但他执着于亲手斩杀张崇的执念,也成了致命的破绽。 同样的超极速之下,张崇躲无可躲的瞬间,也是屠林躲无可躲的瞬间。 如果无法瞄准的话,就不要瞄准。 只要近到了极点,哪怕不瞄准也不会打偏。 这正是张崇以自身为饵藏下的最终反击。 他拄着香姬,大口喘息。 在超极速状态,双方的交锋是真正的一瞬间。那紧绷的精神造成的负荷却不亚于一场延绵许久的旷世大战。 但他终于是胜了。 张崇忍不住笑出来,退出暴血状态,抬头朝冬萤望去。 女孩脸上残留的惊恐还未退去,不如说她见到张崇来到她身旁时,这种惊恐更甚。 冬萤几乎是立刻高喊起来:“陷阱!快逃!” 张崇笑着说:“陷阱已经——”(被我破了。) 笑声戛然而止,没说完的话断在半空。 脚下猛然一震,爆炸声此起彼伏,整艘中远冬窗号剧烈摇晃起来。 船吊发出嘶哑的悲鸣,缓缓倾倒,带着冬萤直接朝甲板压去。 张崇惊得魂飞魄散,直接跟着跳下,飞身急追,反手挥刀连斩断绳。 冬萤身子向下一沉,已落入少年怀里。 张崇抱着冬萤落在甲板上,来不及欢喜,脚下却骤然一斜,他下意识的再次跳起。 船吊当头压下。 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张崇果断挥刀直刺。 香姬没入船吊,手腕一扭,整个人向上高高跃起。 张崇低头。 放眼所见,中远冬窗号船尾正沉入海底,整艘船斜着翘了起来。 “屠林你个疯子!” 张崇毫不迟疑的还刀入鞘,空出手来对着船头栏杆调整磁力线重合,使出天极索,将两人拉向高高翘起的船头。 整艘船几乎翘成九十度,所有的一切都在倒向大海。 张崇抱着冬萤翻过铁栏杆,望着这陷入绝地的钢铁巨舰,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虽然是茫茫大海,但距离驶出冬窗港并没有过去太久,以他半吸血鬼的体质,大不了就是游回去。 他不会死。 冬萤也不会死。 张崇欣喜的回过头,笑容却忽然僵在脸上。 冬萤虚弱的痛苦呻吟着,浑身发抖。 白皙的肌肤下,隐隐可见黑色异物诡异流动。 她紧紧的握着腕上的银链,仿佛想从父亲的遗物中获取力量。 张崇立刻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大副,忍不住破口大骂:“屠林!你混蛋!” 他握住冬萤的手,安慰道:“冬萤别怕。我有办法。你见过的,相信我。” 张崇深吸口气,运转镜子所教导的办法,想要将冬萤体内的异物吸出,就像之前怪兽那次一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无功。 张崇清楚的感觉到那停留在冬萤体内的异物,与她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将它像黑雾般抽出来。 冬萤大汗淋漓,额头烫的吓人,皮肤下异物不规则的凸起。 她的眼神渐渐散乱,却仍呢喃着:“陷阱、陷阱是我……是我……放、放下我……逃、快逃……” “不不不!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香姬出鞘划开手腕动脉,鲜血汨汨而下,张崇将手腕凑到冬萤唇边。 鲜血入喉,皮下异物仿佛遇到天敌似的四处逃窜,起伏不定的身体表面平复下来。 冬萤浑身一颤,瞳孔焦距渐渐恢复,她轻声道:“张崇?” “是我。”张崇大喜。 只是一刹那,冬萤清醒过来的瞬间立刻焦急喊道:“快逃!屠林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我才是陷阱!” 张崇疾声安慰:“别怕!保持清醒!我的血是屠林谋夺的万能药,不管你身上被布下了什么东西,我可以救你!不要放弃!不要绝望!” 冬萤注视着张崇,眼波流转,楚楚动人:“又被你救了。” 张崇从没见过露出这般脆弱模样的冬萤,也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冬萤。 头发乱糟糟的趴在冬萤脸上,明明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和虚弱,掩盖不住的气质却自然流露出来。 根本遮掩不住的巨大变化,简直是判若两人两人,飘然出尘,仿佛下一秒就要回到天上。 “真是不合格啊我。”她轻声道。 天上雷霆炸响,瓢泼大雨砸落下来,也遮住了少女的轻叹。 “什么?”张崇问。 冬萤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救我?” 这是张崇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大量失血让他开始有些抖索。 他脑子一热,下意识脱口而出:“因为你是第一个陪我去游乐园的女孩啊。” 冬萤怔怔出神,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傻瓜。”她说。 没等张崇追问,俩人脚下轰然剧震。 中远冬窗号终于承受不住船体倾斜的巨大拉力,从中折断。 剩下半截直直的耸立在海面上,像是一截断剑直插入海,慢慢下沉。 “断剑”所沉之处,一个巨大的漩涡扩散开来,将散落在海面上的集装箱、残骸,尽数吞没。 张崇紧盯着船体中段,随时准备起跳,一边安慰道:“别怕。抱紧我。” 手上却骤然一空,他下意识的回头。 世界忽然慢了下来,仿佛慢动作播放。 屠林从船底一跃而起,魔剑龙渊无声无息的背后刺来。 仿佛窥视已久的毒蛇,在猎物警戒最低的那一刻,发出致命的一击。 张崇瞪大了眼,世界中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 冬萤扯下了手腕上的银链子,捏碎了那颗小小的黑珍珠。 “奔雷。”她轻声说。 苍白电火自少女身上凭空腾起! 无数细小伤口同时爆开,带着漫天血花! 浑身浴血的少女身形瞬间加速到极致! 她推开少年,将自己留在剑下。 魔剑龙渊刺进冬萤的胸口,从后背一点一点穿了出来。 张崇脸上的错愕还来不及浮现,就变成了愤怒! “啊!!!!!” 他拔刀,怒斩! 手按上刀柄的刹那便有黑鳞浮现,苍白电火肆意奔流! 香姬出鞘,瞬间斩上屠林右手,连臂切断! 屠林只感觉右手小臂一凉,小腹已传来狂暴轰击,整个被踹上天空,断臂的剧痛这时候才传来。 屠林按着断臂疯狂嘶吼,他愤怒的向下望去。 张崇早已弃他而去,直接跳下船,朝着坠落的少女追去。 张崇抓住冬萤的手臂,反手一刀刺入船底,悬在半空,浑身不停颤抖。 “抓紧我!”他大喊。 冬萤胸口衣襟已成血红,龙渊直接贯穿心脏,也宣告了她的死刑。 “别松手!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救!”在这一刻,张崇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个半吸血鬼!他一边大喊,泪水却止不住流下。 “别哭。”冬萤努力伸手去擦他的泪,手却抬不起来, “别哭。这就是我的命。” 张崇心里乱成一团,偏偏意识却无比清醒。 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呐喊,耳边有人在哭泣。 眼前是无边的火,看不清模样的男人躺在他的脚下。 男人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轻声道:“别哭。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这是什么?幻觉?不,这是记忆?什么时候的记忆?那个小女孩,她的脸,她是——冬萤?! 幻觉和现实重合了,张崇下意识的紧握住冬萤的手,愤怒满腔不知何往:“别扯淡了!哪有什么命运!哪有这样的命运!我不信!我不接受!” 冬萤轻轻微笑,虚弱的、美丽的笑。 “傻瓜。”她又说。 “是!我是傻瓜!所以不要死!不要死!”张崇拼命摇头,眼泪止不住的一直流。 冬萤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瞳却越来越亮,带着憧憬的光,看着张崇的脸,却仿似看着遥远的地方,看着那久远的过去,那为了保护同一个少年而倒下的父亲。 “爸爸……”她低声呢喃,手臂一沉,慢慢滑落。 “不要死!不要放弃!我可以救——”张崇发狂似的大叫,使出全身力气抓紧她的手臂。 上空却有雷霆爆响。 “张!!!崇!!!!!!” 屠林身披雷光血雨从天而降,左爪并举成刀,锋锐狰狞直贯头颅。 张崇反手抽刀,一荡一震,不下反上,用力向上甩去。 香姬迎上利爪的瞬间,屠林却忽然抬起断臂向旁一扬,紫黑血雾扑上冬萤。 冬萤手臂猛的膨胀,瞬间暴裂开来! 张崇手上一轻,无数细小血箭贯穿身体,整个人被炸飞。 屠林左爪握住贯穿冬萤胸口的魔剑龙渊,一脚蹬踩。 少女朝大海坠落,仿如飘萍。 “不要!!!”张崇浑身披血,返身向下追去。 屠林左爪握剑,拦在身前,脸庞狰狞如狂:“你还有闲心去关心死人吗!!!” “滚开!!!”张崇只攻不守,刀刀拼命、状若疯虎。 屠林只守不攻,却始终挡在他面前,封死张崇前进的每一条道路。 冬萤落入大海,只一瞬间,便被海水彻底吞没。 张崇心神大震,再压制不住一身伤势,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 屠林觑紧时机,趁势侵入香姬刀域之内,反手一把磕飞香姬。 龙渊往前贯穿张崇胸腹,带着一阵狂冲直到将他钉上直立的船底钢板。 雷霆催发,自张崇体内向外爆发。 张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大半个身子碳化成焦,浑身抽搐。 屠林仰天长啸,放声大吼。 “是我赢了。老不死的!你看见没有!你们看见没有!” “是我赢了!是我赢了!我赢了当代雷帝!赢了你们视作珍宝的宗子嫡脉!” “你们这些该死的老东西听到没有!是我赢了!是我这个被你们抛弃的弃子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那笑声听起来就像在哭,肆意而凄凉,却戛然而止。 雷霆轰隆作响,有撕心怒吼从地狱咆哮冲出。 “赢!你!妈!!!” 第35章 暴怒 狂暴拳头轰上屠林左脸。 坚硬鳞铠仿佛塑料玩具般层层破碎,无可抵挡的冲力紧随而至,将屠林轰上天。 屠林还牢记着紧抓着龙渊,抽出时带起大片血肉。 只看那喷溅的血量就知道张崇伤的有多重,他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黑雾笼着脸颊,龙渊一横护身,屠林大睁着眼。 视线尽头的少年,已经不能称为人类。 某种不知名的恐怖力量灌注在张崇身上,碳化的身体表层迅速剥落。 骨骼生长变形,突出身体表面,像是弯曲的利刃。 漆黑膜翼刺破后背血淋淋的舒展开来,发出冰川开裂般的声音。 虬结肌肉如钢筋般外凸,被贯穿的胸口表面爬出黑灰色的薄鳞,迅速覆盖表皮,一直蔓延到脸颊。 “素体!冷静!……血脉失衡会……素……破……体……疯……意识……冷……” 然而张崇已经听不见了。 “杀了你——”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恶鬼,表情因那些鳞片而模糊。 瞳孔里燃着黄金色的火,那是毫不遮掩的暴虐杀意! “我杀了你!!!” 张崇仰天咆哮,震耳欲聋! 他鼓动双翼,瞬间就突破了音障! 危险!那是来自生物位阶的本能警告,但转瞬就被屠林抛诸脑后。 屠林兴奋的战栗发抖,狂笑大叫:“很好!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样!憎恨我吧!想杀了我吧!痛恨自身的无力!痛恨这该死的命运!然后——” “给我去死吧!!!” 屠林高举龙渊,不退反进,从天而降。 下一秒。 怪物和怪物撞在一起。 “去!你!妈!的!命!运!我宰了你!!!” 张崇双翼一拢,撞开龙渊,冲进屠林怀中,外凸的二十四根骨刃同时插进他胸口。 “说得好!不过!那是我的台词!”屠林神色疯狂,龙渊倒握自外向内倒刺,砸在黑翼上发出钢铁交击的脆响,却不得寸进。 张崇躲也不躲,张嘴咬上屠林肩膀,大口撕扯。 坚固的鳞铠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像豆腐一样被轻易扯下,连着大片血肉筋络。 屠林忍不住惨痛哀嚎,眼中神色越加疯狂:“想吃我?我先吃了你!!” 森森白齿咬在薄鳞上,只激起片片火花。连钢板都能咬穿的獠牙却被那一层浅浅薄鳞崩断。 屠林愤怒大吼:“又是这样!该死的!你们这些天生血脉!真是让我好恨啊!” 已经逐步失去理智的少年怪物却更加愤怒起来,张崇抓着屠林的脑袋疯狂啃噬。 大片大片的血肉被撕扯上天,痛楚和焦躁同时袭来,屠林清楚的感觉到力量连着生命正一并减弱。 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却被张崇牢牢锁死。 那纤细的四肢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让屠林根本挣脱不动。 屠林狠狠咬牙,眼中血色上涌,怒意翻滚:“你以为就你会拼命吗!!” 屠林举起龙渊指向天空。 电闪雷鸣,天打雷劈。 天海间一片肃杀,狂风大作。 空气中所有游离的雷气朝着龙渊涌来。 一个巨大的雷电漩涡迅速成型,上面流动炽白色的光。 漆黑的天海之间仿佛多出一盏巨大的白炽灯,吸收着所有的光与热。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白炽光泽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光明到了极致便变成了不详的漆黑,所有的光与热尽都融成一点,朝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少年怪物——滴落! 天海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光与热瞬间迸发出来。 巨大的光柱贯穿天海,仿佛一柄横亘在天海之间的巨大十字架。 方圆百米内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了。 大海蒸发,露出裸露的海床。 四周乌云一扫而空,连天空都被炸出了缺口,露出大气层后璀璨的星空。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片刻后才慢慢响起。 尚未散尽的力量余波环绕着百米方圆,雷霆游走,像是在大海中圈起了一片空白。 屠林仰躺在空白中心的海床上,一身鳞铠破烂不堪,浑身是血。 数百道大小不一的伤口狰狞可怖,左腿已降小半个身子都没了。 黑雾只剩下薄薄一层,几乎已退出鬼化状态。 屠林大口的喘息着,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像在哭,却带着击碎命运似的解脱。 然后他便真的哭了起来,仿佛泄尽了委屈,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悲伤痛哭一场。 泪水混着雨水满是咸涩的腥味,他却分明觉得甘甜无比。 虽然没有如同计划那般吸干张崇的血,但屠林已不再绝望。 前路漫漫,尽是坦途。 屠林擦了擦眼泪,手指沾血开始在海床上刻画简单的阵图。 他很清楚现在的状态有多差,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身体机能降至底限,鬼化根本使不出来。 以他现在的状态,可挡不住一会倾泻而下的数十万吨海水。 不过好在因为那段“被抛弃”的日子,屠林在阵法杂术一途上学会了不少东西,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回想起那段日子,屠林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么恨了,这就是洒脱的释然吗? 他轻轻一笑,心情大好,直到—— “屠!!!林!!!” 那是来自地狱的愤怒咆哮。 屠林一呆,整个人便被撞了开来,咕噜噜的滚了开去。他一回头,便看见了张崇。 在爆炸中承受了最多伤害的张崇此刻更是狼狈,血肉模糊的身体像是被刮过鳞的鱼,露出半边身体内部。 大半脏器焦黑碳化,外凸的坚硬骨刃黯淡无光,一条命去了大半,但他依然活着,炽烈的黄金瞳熊熊燃烧。 脸上薄鳞剥落,露出张崇清秀的模样,和扭曲脸孔上那刻骨的仇恨。 “这不可能!”屠林尖声大叫,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震惊、绝望。 他牺牲了所有、放弃了一切,才换来的力量,在张崇面前就是如此不值一提? 那他付出的这一切,他牺牲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片刻前的释然瞬间变成了怨毒,屠林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你为什么还不死?” 张崇朝屠林走去,只迈出一步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屠林脸上先是露出错愕,然后明白少年同样到了极限:“原来只是虚张声势!我就知道!正面挨了一记‘雷暴天葬’,你怎么可能还站着!” 张崇瞳孔里的金色迅速消退,身上细密的薄鳞也跟着渐渐隐去,露出破破烂烂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他直直的望着屠林,眼中的仇恨却没有半点削减。 “恨吗?恨就对了!感受到我们的痛楚了吗!”屠林快意大笑起来。 张崇双手撑着地面努力站起,但刚爬起来就又跪了下去。 站不起来那就爬,他双手抓着海床向前爬行。 生硬的岩石割着张崇破烂的身体,新添的伤口竟已流不出多少鲜血,却依然毫不停滞的向屠林爬去。 屠林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亲手将那天真少年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复仇恶鬼。 这本是他精心操纵,甚至衷心期待的一幕,但现在他却忽然感到恐惧。 屠林下意识的寻找着龙渊,却发现在刚才的激烈雷暴中,龙渊早已不知被炸到什么地方去。 屠林打了个激灵,看着越爬越近的张崇,他用仅存的左手撑起身体,向着远处爬去,想要离张崇远点。 张崇却已经扑了上来。 用拳打、用脚踢、用头撞、用牙咬,扯头发、掰手指、插眼睛,无所不用其极。 两只立于人间顶点的怪物,用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一起,像是垂死野兽的惨烈搏杀,残酷而血腥。 屠林少了一手一脚,很快就落入下风,被张崇压倒在地。 张崇疯狂的捶打着屠林的头,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他的拳头早已破损不堪、血肉模糊,他却毫无知觉,接着朝屠林轰去。 屠林拼命的挣扎着,左手不停的抵挡、反打、扭掐,却根本无法阻止疯狂的张崇,被直接抓住扭向一旁。 屠林仍不放弃,放弃就是死。左手抓着海床不停抓摸,他抓摸到一块坚硬的岩石,随手抓起砸在张崇脑袋上。 张崇脑袋一晕,直接向一侧栽倒。 屠林急着向前爬行,右腿却被紧紧的抓住了。他都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张崇拖住了他的脚。 噼里啪啦。 屠林下意识的抬起头。 空气中残余的力量余波渐渐消失,游离的雷霆电墙正逐步解散。 四周环绕的海水已经开始往下滴落,迫不及待的想要倾泻而下。 “放开我!放开我!”屠林疯狂踹着张崇的头,拼命的向着画好大半的法阵爬去。 张崇灰头土脸血汗满颊,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双手紧抱着屠林大腿死不松手,像是索命的怨魂纠缠不休。 头上已经开始有水滴落,水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屠林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海水。死亡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才刚刚真正在精神上萌发出生意,他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 他还有那么多美好可以追求! 他才刚刚挣脱了命运的枷锁!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屠林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放手!快放手!!这样下去你也会死!我们都会死的!快放手!快放手!” 张崇死死的抓着他,无声的重复:“我要、杀了你!” 轰! 百米巨浪倾泻而下。 第36章 尾声·飘向北方 冬窗市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夜的暴雨倾盆到了凌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再深的黑夜也会褪去,太阳照常升起。 冬窗海边,珍珠湾。 海潮打来的瞬间,一颗人头冒了出来。 屠林张大了口深深呼吸,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胸口。 他成功了。 他活下来了。 哪怕几近油尽灯枯,身体状况差到极点,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他赢了。 他打败了雷宗嫡脉。 他终于挣脱了这宿命的枷锁。 屠林仰躺在沙滩上,任阳光打在身上,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畅想着未来。 虽然寿命大幅削减,但只要他想活下去,总会找得到方法的。就算他没有,博士也会有。 不再去想那些老不死的,不再去想什么宗脉旁支,他就是他,从今天起,他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快意处,屠林忍不住放声长啸,但嗓子沙哑,只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夜枭的哭泣,恐怖吓人。 好在天还没大亮,海边根本没人,倒是屠林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怔之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你心情很好?”海风中忽然传来清冽的女声。 很轻,很淡,就像是邻家女孩好奇的疑问。 但屠林打了个激灵——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惊惧和警惕。他立刻跳了起来,全然不顾他当前那破烂的身体状态,跳到一半就跪了下来,然后挣扎着慢慢起身,摇摇晃晃的站着,哪怕只有一条腿。 他认识这个声音。 如果把博士“贤者之石”所有受验品做一个等级划分,那他屠林无疑是处于最顶级的那一批成功作品。 但在那之上,还有数只规格外的怪物,他们所掌握的已经超出了道术的范畴,那更接近道的本源。 而眼前的这位,无疑是怪物中的怪物。 她穿着白色的连帽风衣,从头到脚包着,脸上还系着条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瞳孔。 看上去似乎年纪不大,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暧昧年纪。 但屠林很清楚这个女人的恐怖,而他更清楚自己违背了她的命令——对张崇动了杀心,甚至真的动了手。 虽然不知道张崇现在还是不是活着,但屠林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只是投胎投得好的废物,能在那种状态下活下来。 就算是屠林自己,能活下来都是纯属侥幸,只是没想到刚出来就撞上了她。 她不会是早就发现他做的手脚吧?不不不,不会的,如果她早就发现了,她应该会提前阻止,那他根本就没有对张崇动手的机会。 既然这样就还有机会,还好屠林之前就做了多手准备,包括替张崇引开包围圈等等,就是为了这种“万一”。 昨夜船上的事情,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死绝。只要不是张崇活着出现,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屠林暗自吸了口气,通盘考虑了下,觉得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后,他慢慢开口:“言——” “嘘。”她竖起食指贴在唇前,只说了一个字,屠林的话就断在半空。 他的嘴巴惯性的开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像是条被迫上岸的鱼,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不,不只是屠林,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 海浪的声音,海风的声音,海鸟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就像是她对世界下了命令。 她望着海面,看也不看屠林,轻声道:“伤害他,就让你心情这么好?” 会死!屠林瞪大双瞳,身体所有的细胞都在通告同一事实,这是根本无法抵抗的怪物。 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一言让人生、一言让人死。 正因为有这样的怪物下了明确的指令,屠林才一直没对张崇下死手,直到他发现张崇的血可能让他获得新生。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畏惧都瞬间让步。 然而面对她的瞬间,连死亡都变得可爱起来。 屠林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他亲眼见过远比他强大的强者,被她一句话变成了疯子,血腥残杀了原本誓死保护的亲朋,最终崩溃而死。 屠林想要解释,想要摆证据,他想强调自己并不知道张崇是怎么回事,他想说自己还作为张崇的替身帮忙引开了包围圈,他没有对张崇出手。 他想要跪地求饶,磕头痛哭,说自己只是一时昏了头。 但不管屠林想说什么,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费尽心思做出的伪装,留下的证据,不在场的证明,他所有的盘算、解释,毫无意义。 因为屠林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听。 她已经知道了是他做的。 不,她已经认定了是他做的。 不,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他做的。 只要张崇出事,她就要杀他。 凭什么? 凭什么! 明明他们才是一伙的! 张崇只不过是个外人! 就算博士对张崇有点兴趣,但最多只是个玩具! 为什么? 屠林怒睁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的眼。 清澈的瞳孔,黑白分明,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熟悉,仿佛刚刚在哪里见过。 屠林忽然浑身一震,眼中有不可思议涌动。他抬起手,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无声道:是你?竟然是你?你竟然是她? 她却已经转过身去:“既然你这么想吃‘他’,就先把自己吃了吧。” 脸上惊恐更甚,屠林的身体却已经擅自动了起来。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一跤坐倒,掰起仅剩的右腿,压在右肩上,摆出一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然后张嘴开始大口吞食起来。 破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血肉涌进嘴里的时候有力量生成,维持着残破的躯壳可以完成“吃掉自己”这个高难度的任务。 屠林清楚的感觉到死亡一步步靠近,他的梦想、他的自由、他的人生,随着他精准的机械的吞噬动作,正一点一点慢慢流逝。 她是故意的。 她恨他竟敢伤害张崇。 她愤怒他竟敢逼迫张崇。 他想吃了张崇,她就要他看着自己吃掉自己。 这个疯子! 这个疯女人! 对了! 难道她就是张崇的护道人? 护道人都是这种疯子吗! 但她为什么前面又要配合他? 远处有掌声轻轻响起,但屠林已经听不清了,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这就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不甘。 她回身看着不远处鼓掌的男人慢慢走近。 这个毁灭了道门,在秘警中身居高位,又一手打造出道兵系列的神秘男人,每一次见面,他都戴着面具。 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又换成了星球大战系列的黑武士面具,手上还抱着本日记本,黑色封皮,厚的和字典似的。 “wow~精彩,真是精彩的想法。自己吃掉自己,这创意我给十分。”他将日记夹在腋下,用力鼓掌,声音远远传出。 安静的世界一下子又恢复正常,海浪哗哗作响。 她微微颔首,态度恭敬,但不卑不亢:“您好,博士。” 博士围观着机械吞食着自己的屠林,啧啧赞叹不已。 良久,博士似乎看倦了,回过头看着她:“虽然创意是很好啦,不过为什么又是用自己人啊。” “就算他没几个月好活了,但怎么说,也是这批改造品中质量最好的那几只啊。就这么浪费了,有点不太好吧?”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犯了错就要罚。他所做的已经超出了您许诺的愿望范围,更差点毁掉整个计划的关键点之一,百死不足赎其罪。” 博士夸张的摇了摇手:“欸、欸。哪有那么夸张啦。” 她挑了挑眉:“不是您告诉我的吗?张崇是‘天选之人’事关大局什么什么的。” “虽然屠林不知道,但这么早想对张崇下死手,这本身就是影响您真正计划的错误行为吧。”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杀不掉张崇啊。”博士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关于这一点,一直守着他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她微笑,不说话。 博士却忽然收起笑。 他轻轻的摩挲着日记本的封面,淡淡说道:“或者说,如果张崇就这么死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天选之人’?” 她还是微笑,不说话。 只是正经严肃了不到十秒,博士又嘻嘻嘻的笑起来:“哈哈哈,被你看穿啦。对啦,我根本不认为他会死啊。” 他用力的拍了拍日记本:“他要是死了,这本书不就结束了吗?他当然不会死,他可是‘主角’啊。” 她继续微笑,还是不说话。 博士偏了偏头:“倒是你啊,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陪着这可怜的小家伙胡闹呢?” ”你如果真的要阻止他的话,只要表露身份就可以了吧。再不然早点让他表演下自己吃自己的饕餮大法也可以啊。” “为什么要看着他去布置陷阱,甚至不惜让自己当饵,将张崇引入陷阱呢?”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黑武士面具,也不难想象出博士现在猥琐的表情,他嘎嘎嘎的笑道:“还是说,想知道张崇会不会为了你闯入绝死的陷阱,这本身就是你的目的呢?” 海风忽地大起,吹走她脸上的面纱,露出冬萤那张宜嗔宜喜的脸来。 她别过发丝,视线游离,目光清冷:“是啊,为什么呢?” “观众朋友们,读者朋友们,粉丝朋友们,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来来来,现在就让我们来采访下,昨晚的演技大赏最佳女主角。” 博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麦克风,递到她面前,恳切的问道. “请问你,这位接受了父亲遗命的不完整的护道人小姐,在你的‘道主’为了你伤心绝望,豁出性命也要和杀死你的凶手同归于尽的时候,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冬萤望着海面,面无表情,沉默良久,她轻声道:“我要他永远记得我——” 咬牙切齿。 “——记得我们为他死去时的绝望。” 海风鼓着海浪,卷不走少女的怨恨。 博士用力鼓掌,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说得好,说得好。”他笑了笑,又道,“哎呀,这样我就放心啦。要知道你当时主动说要加入我们时,让我真的很吃惊啊。” “说实话,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来卧底来着。这样我就放心啦。嗯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哦,对了。” 博士顿了顿,正色道:“虽然是这可怜的小家伙误打误撞完成的,不过我还是要问一下,你的愿望,现在这算是实现了吗?” 冬萤轻轻点头:“衷心感谢您容忍我的任性,已经、没有遗憾了。” “不客气。我们是同行的伙伴,也是并肩的战友,我们是新世界的奠基人,也是旧时代的殉道者。” “我们注定会牺牲在新时代之前。满足每个成员的心愿,是我们为数不多能够提供的福利啊。” 博士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既然没有遗憾了,那我们就走吧。” “去北方。” “去拯救这个世界。” 第1章 楔子·动车上 d3470动车。 热虫坐在窗边。 透明的玻璃倒映着他鼻青脸肿的脸,却满是轻松的表情。 虽然中间又发生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他终于还是活着离开这座城市了。 他热虫大爷真是受够了! 现实明明只是都市文,为毛到了他热虫大爷这,就突然变成了悬疑惊悚文风。 各种怪异怪诞轮番上演,就连卖个消息都能撞上杀人灭派的超级大佬。 几次三番在生死边缘游走却又侥幸逃得性命,热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找了个算命先生算了算,结果很明显,不是他热虫大爷的问题,实在是这座城市邪性,今年和他八字不合,所以他果断收拾东西走人。 当然,热虫大爷是绝对不会承认,他主要是担心又撞上那个灭派屠帮的少年大佬。 这是热虫第一次离开冬窗,动车的目的地是南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座城市,大概是因为这是他买票那会,所能买到的最远地方的票。 因为非节假日的原因,动车上人数不多,却也没热虫一开始想的那么少。 这节车厢里的大部分乘客都是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社畜。热虫想,大概是去出差办事的。 还有少部分带着统一帽子的老人旅行团。 热虫知道,一般这种团预算有限,所以经常会选择动车或者客车的交通方式,就是吵吵闹闹的让他有些烦。 这趟车可是要开十个小时的,要是就这么一路听他们吵过去,那是有点烦心。 不过不管是老年团还是社畜们,他们都很少朝热虫看来,就算是偶尔有视线投过来,也会立刻略开。 这种情况热虫已经习惯了,他也知道,自己一身花花绿绿的模样,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也乐得轻松,让人怕总比让人踩好,就是有时候心里难免会有迷茫闪过。 已经是一滩烂泥的他,就算换到一个新的城市,就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旁边有人坐下,那是热虫原本订的位置,只不过他想坐在窗边就换了过来。 热虫下意识的转头。 坐下的人是一个女孩,穿着高中校服,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脸色却沉静如水,就算座位被占了也没有什么激动的表现。 她怀里抱着个黑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事,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琴盒,但看她随意摆靠在椅背上的动作,又似乎不是那么脆弱贵重的东西。 热虫看了眼就转开了头,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玻璃窗却将女孩倒映的侧影投入他的眼帘。 女孩乍一看不起眼,但越看便越觉得那张脸很有韵味,微敛的眉眼隐含忧郁,带着某种热虫说不出来的气质。 虽然容颜还略显青涩,身材也没怎么发育,但却充满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让热虫忍不住看呆了——但是为什么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一会,热虫尴尬的咳嗽了声,随手掏出手机随便乱点掩饰,视线却不自觉的向下移,然后才猛的醒悟过来,他看的只是倒影,对方根本没有发现。 而视线这一下移,热虫就发现了,这个年轻忧郁气质出众的女孩,居然还有双修长的美腿。 曲线介乎少女和成年女性之间,套着80d的黑色丝袜和及膝的红色百褶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着隐约的诱惑。 热虫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然后不由大囧,他知道自己的脸估计都红了。不仅是因为久违的羞涩,更是因为恼怒。 想他热虫大爷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了,制服诱惑什么的又不是没玩过,怎么会对一个青涩的学生妹这么失态呢? 好在老年旅游团的声音够大,将他吞口水的声音压下了,要不然他热虫大爷也只能大开杀戒、杀人灭口了。 正当热虫又陷入大杀四方的畅想时,他发现女孩的视线转了过来。 糟糕,她不会发现了吧? 热虫没有发现,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竟然是羞愧,仿佛小学五年级那会同桌发现他偷看人家的窘迫。 于是热虫努力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试图吓阻年轻女孩的质问,当然,更主要的是为了掩饰他不想让人发现的小心情。 热虫完全不知道,他脸上满布的红晕和游离的视线已经将他此刻的心情彻底出卖了。 被吸引的并不只是热虫一人。 从女孩登车到现在,只要是视线在她身上稍微停留一会,就很难不被她所吸引。 她就像是藏在深谷中的幽兰,不看也就罢了,一旦发现就忍不住沉迷其中。 当热虫从车窗倒映偷看女孩美腿时,就已经有几位自认孔武有力的帅哥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他了。 只是女孩转向热虫似乎准备说话的样子,让几位准备英雄救美的兄弟勉强克制住了下自己的冲动,不过同时也做好了准备。 热虫很紧张。他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就像他第一次拿刀开片一样。 女孩轻声开口,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就像是传说中的那种古老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只是内容却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手机,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难道这么美的女孩竟然是个骗子?某种古老的换手机骗术同时涌上所有关注者的心头,但转瞬就被消灭无踪! 开什么玩笑!车厢内众多人士的想法是,她只要开口,手机送她都行啊,还需要骗吗? 首当其冲的热虫却是另一种感受,就像是逃脱了闸刀的死刑犯,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点失望。 他结结巴巴的说:“可、可以、当然可以。”一边将手机递上。 视线余光一瞄,这才发现他刚才一阵乱点,是点开了某个头条app,上面正在播放着冬窗市近期的特大新闻。 纤纤手指将进度条一拖,新闻重新播放。 “三日前,中远公司冬窗号远洋货轮在驶离港口不久后,遭遇特大雷暴,不幸翻沉,全船27人全部下落不明……” 虽然不知道这妹纸为什么不带手机,但热虫倒是无师自通了搭讪技巧。 他见女孩关注着新闻的模样,于是赶紧献宝似的将他知道的消息都给说了出来。 “这可是近期冬窗市最大的新闻了,不过我和你说哦,事实可不是什么特大雷暴。” 热虫故作紧张兮兮的四周看了下,压低了声音凑近女孩身旁小声说道:“实际上这上面是发生了里世界的战斗哦。” 女孩微微蹙眉,不知是因为热虫靠得太近,还是因为他身上那陈年的烟酒臭味。 热虫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关键是在这女孩面前他老是忍不住自惭形秽,讲完后就跟着讪讪后退。 却不知他刚才这唐突女神的举动,已经激怒了满车厢的护花使者们。而他自以为小声的卖弄,更是被这些始终关注着的护花使者们。 一个浑身上下写满“我就是社会精英”的西装男站了出来:“什么里世界的战斗?网络小说里看到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乱说了。” 他走到女孩的身旁,隔着过道在0.46米这个位置卡了下来。 这是介于个人距离和亲密距离的位置,动车上空间有限,他果断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直接跳过了1.2米的社交距离,来到了第二阶段。 “你好。”西装男对着女孩微微点头,带着点自来熟的亲切和不至于令人反感的礼貌微笑,同时手扶着另一旁的座椅,不经意间露出手上rolex金表。 “我是金声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对这件事刚好有所了解。中远冬窗号的翻沉事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定论。” “不过从目前已知的消息资料内部基本判断,这是由于局部极端雷暴天气所出现的意外情况。这位先生刚才所说的都是胡扯。” 然而,女孩头也没抬,只是专注的看着新闻,不,是新闻下的走马灯快讯。 热虫却被西装男激怒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却骤然发现这西装男人高马大,反倒是他站在对方面前,显得要矮小得很,气势更弱。 西装男瞥了热虫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鄙视不屑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这位先生,友情提醒下,我可是空手道黑带三段。”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以为我像你这么粗俗吗?动不动就想动拳头?”热虫哼哼冷笑两声,手指在手机上轻点退出,然后点开旁边另一个新闻视频。 女孩眼珠骤然放大了。 “近日,一桩血腥的杀人案正在发酵,冬窗某高中少年张某涉嫌绑架杀害同班女生……” “据调查,嫌疑人张某平日就喜好动画游戏,最近沉迷某‘吃鸡’游戏不可自拔。” “这款游戏里,共有100个人跳伞降落到荒岛上,只有最擅长杀人的玩家,才能取得游戏的最终胜利。玩家们把最终胜利称为‘吃鸡’。” “某不愿透露名字的张某同学表示,‘他在游戏的场景中,最喜欢选择的杀人地方就是学校’。” “该事件疑似又是一出沉迷游戏,无法区别妄想与现实,所造成的惨剧。有专家建议,有关部门应该要透过网路监视这些人的行动事先防治……” 西装男抱胸冷漠责问:“这是什么意思?” 热虫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他好歹也是在里世界里险死还生的人物,和这些家伙有什么好争论的呢?他们对真实的世界根本一无所知。 热虫摆了摆手,一副“大爷不想和你说话”的样子,然后手一指手机:“不管你信不信,这家伙就是真正的凶手。” “里世界,呃,好吧,换个你比较容易理解的词,黑白两道已经传遍了他的通缉令。” “这是冬窗市上头压下来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到他。你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校园凶杀案能做到的?” 西装男开口就想反驳,但却下意识的停住了口。其他的不说,至少今天登车前的各项检查,真的是远超正常的严。 但就这么认输并不是西装男的性格,他轻咳了声,就要反驳。 热虫却已经坐了回去,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趣。就连女孩将手机还给他,他都没什么激动的表现。 那望着窗外的默然样子,有一种别样的萧索。 西装男又看向女孩,女孩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坐着。 瞳孔幽深,流淌着巨大的哀伤,和某种说不清的冷冽,让西装男望而却步。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动车广播开始悄然播放。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和谐号动车组列车,本次列车是d3470次列车,列车开往南京站……” 动车,出发了。 第2章 太阳照常升起 雁荡山,号“东南第一山”,万山重叠,群峰争雄,悬嶂蔽日,飞瀑凌空。 其绝顶有一大湖,湖中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也是山名“雁荡”由来。 大湖中心有一丈许圆石茕茕孑立,每当日升之时,便有朝阳紫气氤氲圆心,恍恍然犹如仙境,掩在重重芦苇深处,少有人知。 但楚平世不在其中。 从三岁那年起,他便被父亲带来这里练功。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到如今已是十六年。 十六年风雨无阻。 不管是父亲在的前八年,还是父母故去的后八年。 十六年一成不变。 唯有太阳照常升起。 直到今天。 云气爆散、紫气蒸腾。 圆石尽头,又有一人背对朝阳而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楚平世缓缓起身,双手抱拳:“敢问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你就是这一代楚家嫡传楚平世?” 来人开口,声若金磐。 “见过前辈。”楚平世放下手,手臂笔直如刀。 楚家住在雁荡山脚小乡村,知道的人不少,但会加上“嫡传”两字的,只有道门子。 道门子从来不是一个意志集中的团体。 猎杀吸血鬼与其说是使命,不如说是习惯,千百年的血流下来,不是仇也是仇。 比起吸血鬼,道门子之间打的架其实更多,结的仇更深。 楚家的朋友很少,来的人显然不在其中。 骤然上门,即是恶客。 恶客长着一张仿佛岩石凿成的脸,他一笑,粗厚的眉毛便向上翘,像是老鹰张开了翅膀,狰狞凶狠。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楚家这一代出了个习武天才。无论什么功夫招式高等武技,都是一看就会、一会即精。” “小小年纪便将天下武学融会贯通,被魏家子誉为‘武功天下第一’,说的就是你吗?” 楚平世眉头一扬,黑色劲装下金辉隐泛:“客人有何指教?” “说话咬文嚼字,浑身上下一股腐朽的臭味。”恶客嘿嘿冷笑,“武功天下第一?” “哈,武功再高,面对道术又有卵用?不过是一群坐井观天的老不死们关起来互相吹捧的东西,你还很得意是吗?” 敌意盎然。 楚平世忽然想起不久前好友传来的消息,他陡的升起一股明悟:“你们就是那伙四处猎杀道门子的人?” “呿,消息已经传到南边来了吗?” 虽然这么说,但恶客脸上毫无动摇,不,他根本不在乎。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说明了。另外,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回答,不过上头要求我还是要问一句‘你要投降吗?’不投降就杀你全家。” 楚平世一言不发拉开架势,手掌边缘已是一片金色。 不答,即是回答。 恶客嘴巴怪异的大咧着,露出白牙森森,眼中兴奋之色浓得几乎要流出来:“终于有点样子了,天才。不过太嚣张可是会英年早逝的啊。” 楚平世抿着嘴:“你可以试试。” 武道楚家,以武求道。 只习武,不修法。 唯楚平世天生道纹,后背胎记即是道阵,生来自带断金道术。 人即是兵,兵即是人。 楚平世天生就是一把绝世神兵。 三岁习武,六岁出山,七岁猎鬼,十一岁登顶猎人榜。 死在他手上的吸血鬼,可以从山脚一直排到山顶。 楚平世可不是温室里被吹捧的天才,他是以武入道的道门楚氏有史以来最强传人。 他拒绝好友北上共同抗敌的邀请,不是因为恐惧,只是有无法离开的理由,正如八年前的最强猎人“武道家”骤然销声匿迹一样。 想到这,楚平世忽然双眼一凝,心绪波荡:“你们的目标是道门子?” 恶客大大咧咧的道:“谁让你们流着博士需要的血呢?” 楚平世心头一跳,平稳的声音都跟着一抖,他重复道:“所有拥有道门血统的人?” 恶客嘴角咧得更开了,好似准备进食的巨蟒。 “当然啦。博士说了,不管他是绝世天才,还是残疾废物,只要流着这样的血,就可以派上用场。所以,我们的目标当然不只是你啊!” 哥哥! 楚平世以腿作枪,一枪穿云。 恶客被一击即碎,化作水流消散。 无形枪风穿透恶客虚影,在湖面上贯出一条数十米长的长龙。 楚平世瞳孔骤缩,无数杀机同时锁定了他。 侦查从来都不是楚平世的强项,但武道家的感知堪比一流侦查道术,在一瞬之前,四周明明没有任何气息。 除非—— 阳光洒落圆石四周,深不见底的湖水蒙着光,颜色比平时渐深。 在他之前,那群不可见的怪物就这么潜在湖水里,没有呼吸、没有动作、没有气息的待机到现在。 一个又一个敌人从水底浮现,统一穿着从口到脚的黑色连体衣,眼睛冰冷空洞,仿如幽灵。 然而只有表面是人。 在楚平世的感知中,在那肌肤下只有凌乱纠结的经脉和浑浊的血气。那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躯壳,混杂着吸血鬼污浊之血的改造兵器。 唯有一人不同。 那是同时掺杂着道血和鬼血两种宿敌血脉的真怪物。 恶客在楚平世背后水下慢慢升起,长发蒙着一层淡淡的蓝光,正是水系道术催发极致的典型特征。 他的瞳孔却是一片血红,黑雾缠着体表像是穿上了一层铠甲。 楚平世微微垂首站立,头也不回,低声道:“伶家嫡传竟然也会叛门投敌?” “嫡传?哦,你觉得能使出这么精妙水分身的,就一定是伶家嫡传?哈哈哈哈哈哈!谁告诉你只有伶家嫡传,才能将水幻之法练至巅峰!” “谁告诉你我们这些旁支分家,就注定低人一等!无知!愚蠢!狂妄!这就是你今天的败因!听到了吗?楚家的嫡!传!天!才!” 楚平世环视四周一眼,双手双脚已是金辉盎然:“这就是你的依仗?” 恶客大声冷笑:“你还有时间闲聊?看来传言不实嘛。你对自己哥哥也就那样。装什么兄弟情深,其实恨不得那个浑身瘫痪的废物早日去死吧!” 冷嘲热讽,楚平世不为所动。 从第一次为情绪所动而身陷绝境之后,楚平世就清楚的认识到,在战斗中斩断感性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围攻杂兵十一人,圆石上四人,水底七人,精英敌人一头,背敌劣境。 选择最适合的武技。 凤仙枪·凤点头。 暗器·百花乱射。 九节鞭·白丝吐信。 狂沙刀法·九不归。 霸王剑·定军击。 选择最优化攻击路线。 计算完毕。 掌剑臂刀腿鞭脚枪,摘花飞叶皆为暗器。 攻! 动若雷霆。 空中还回荡着恶客恶趣味的笑声:“你大概还有十分钟。” 圆石上却已没有站着的人了。 凤点头直接打爆了身前杂兵的脑袋。 拔发为暗器,百花乱射。 拥挤圆石上围攻阵形瞬间散乱。 鞭腿百转,犹如白丝吐信洞穿左侧最近杂兵咽喉。 右臂作刀九不归,连斩九刀,将扑上来补位的九只杂兵从中破开。 九道血线同时自九只杂兵身体中线分开,十八片残尸向两旁分开,残红败绿洒了一地内脏鲜血,也将始终笼罩在水幻之法下的恶客真身踪迹暴露无遗。 左掌霸王剑已后发先至,贯穿恶客真身,斩断心脏从后背贯出。 楚平世看也不看一地尸体,冲到雁荡崖边,直接一跃而下。 十六年来风雨无阻,哪怕父母故去亦不曾稍有懈怠,楚平世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为了保护那从小相依为命的残废哥哥。 然而,回到家中,见到的却只剩一座空无一人的废墟。 不久之后,楚平世打出唯一记得一个号码联系上了他的朋友。 “魏子夫,你之前说项燕赵的‘罗天大醮’在哪里召开?” “南京?” “我马上来。” —————————— 道门楚魏两家,自古交好。 楚平世能登顶猎人榜首靠的是天下第一的武功,但只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是无法登顶猎人榜首的,魏家才是他登顶猎人榜首的基石。 这一代魏家传人叫作魏子夫,虽然名字听起来像个女人,但也只有名字像个女人。 道门年轻一辈都知道,魏子夫是个讲义气的汉子。 魏子夫,也是楚平世唯一的朋友。 从魏子夫的口中,楚平世知道了,袭击他们的是一个专门猎杀道门子的组织。 他们的头目叫做博士,隐身在天驱之中,窃取了道术力量,吸引了一大批道门旁支败类背叛,还制造了一批改造怪物号称“道兵”,让叛徒们带着四处猎杀道门子。 不管死的活的他们都会全部带走,所过之处,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唯一的好消息是,博士他们抓走道门子或许另有他用,被带走的人可能还活着。 项燕赵说长老团已经全灭了,魏家证实了无法联系上长老们的说法。 那些相信项燕赵的道门子们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还有极少数则是像楚平世一样亲身经历过袭击的漏网之鱼,以及更多心思不纯另有目的的家伙们。 按魏子夫的说法,为了确保不被一网打尽,或者为了让道门子们相信这不是为了一网打尽他们,项燕赵在各地留下了接引人。 魏子夫便是其中之一,而即便连接引人也不知道真正聚会的地点,只知道一个定时单点集合的地点。 这样即便来人中存在博士的间谍,也不至于真的被一网打尽。 距离八十年不曾召开的新一场“罗天大醮”,还有十天。 楚平世游荡在南京城中,接应掩护前来的其他道门子,并四处搜寻着敌人。 然而,敌人就像是水滴一样融入了大海中,影踪全无。 仿佛太平盛世,一点异样也无。 直到,楚平世见到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女踏入南京城。 和他曾经偶然见过的某幅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传说中的人物。 然后他终于又闻到了,那种混合着道血和鬼血的味道。 不。 是比那更加自然的纯粹。 就像是真正的混血种。 于是他很自然的得出了结论。 这是个诱饵。 敌人! 也是他苦苦追寻的线索。 第3章 杀你只需一刀 少女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游客,似乎漫无目的四处游走,但楚平世发现她去的地方多是寺庙,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她背着的剑匣,则绝不是普通游客应该拥有的东西。 即便用黑布包裹着,楚平世也可以感觉得到那藏不住的气息,绝世神兵的气息。 而重要的是,普通的游客察觉不到楚平世的跟踪,也不会刻意将他引来这偏僻的地方。 鸡笼山腰密林道,人烟稀少,正是杀人灭口的好风景。 “你是什么人,追着我做什么?”少女停住了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楚平世现身道中,脸色沉静,完全没有因为被逼出行踪的尴尬。他双手抱拳,气度沉稳:“道门后进楚平世见过姑娘,敢问姑娘可是姓林?” 楚平世心里已打定主意,如果无法跟踪她找出敌人的基地,那就伪装试探。如果伪装试探都不行,那就拿下她严刑逼供。 少女似乎有些意外,她秀眉一挑,落落大方的答道:“是又如何?你认得我?” 楚平世心中警惕却更深了。他故意流露出喜色,摆出更恭谨的态度,不着痕迹的改了口。 “晚辈有一位朋友是魏家子弟,因此曾有幸见过前辈的画像。” 少女沉默下来,山风吹动满头青丝,某种无声的力场笼罩小道。 楚平世骤然发觉,少女不说话的时候,身上那种奇特的气质,与他听友人讲过的秘传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搞错了? 良久,只听少女轻声道:“魏无忌的后辈吗?” 咦?竟然真的知道?!但不可能,她绝不可能是“她”。 动摇一闪即逝。 魏家正是雷宗林家的护道者家族之一,但魏无忌却是“她”此生绝不原谅之人。 楚平世表面越发恭谨:“前辈明鉴。”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铺垫许久的重心:“敢问前辈是否也是为了本次的‘罗天大醮’而来?” 少女默然半晌,微微点头。 上钩了。 楚平世确认少女对项燕赵所召集的这次“罗天大醮”一无所知。 不同以往,为了确保安全,所有受到邀请的人都只会对接自己的接引人。如果少女真是为此而来,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楚平世暗自深吸口气,将所有敌意藏于心底:“那请跟晚辈来,晚辈正是本地引导者之一。” 说罢楚平世向少女伸出手:“不过在那之前,还请恕晚辈无礼。近期袭击日多,一些必要的检测请前辈不要介意。” “好说。”少女毫无防备的伸出手。 双手交握的瞬间,便是一双铁闸控住她纤纤皓腕。 成了! 再强的道术也要能用出来才有意义,在这么短的距离下,楚平世自信无论是谁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楚平世强抑愤怒虚与委蛇,为的就是这瞬间。武功天下第一,不代表他就是个只会耍武的莽汉。 面对敢伪装成传说中的“她”来诱饵的敌人,楚平世虽然不怕,却没把握生擒对方。 他不是项燕赵,杀死这些道门的敌人不是他的目的,找回他哥哥才是。 少女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即便已经落入控制,却依然不动声色,她只是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楚平世哈哈大笑,声音中却毫无笑意:“别装了。连魏家和‘她’的关系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是‘她’?” 少女眯起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哦?你以为我是谁?” 楚平世连声冷笑道:“嘿,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吗?”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装成这个模样是为了什么吗!你还真以为我是被你引出来的吗?” 他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博士的走狗!道门的叛徒!说!你们把我哥哥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女骤然一愣:“你哥?” “别装蒜!”楚平世大怒,双眼通红一字一句认真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 少女想了想,认真的道:“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楚平世浑身微微颤抖,“你们到处袭击道门子,杀害同门,劫走我哥!你和我说这些是‘误会’?” 少女摇头道:“不,我说的‘误会’是,我不是‘博士’的人。‘博士’是我的敌人。” 楚平世呸了一声:“你们这些叛徒真不要脸!为了活下去你们是不是什么都能干?你们的尊严呢?道门子的骄傲呢!都被狗吃了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道门子,更不是叛徒。” 少女眼中忽有白光腾起。 楚平世脑袋骤然一轰,意识瞬间模糊。 下一秒,手上一空,少女已挣脱开去。 她平静的注视着楚平世:“而且,你杀不了我。” 局势瞬间颠倒。 刚一过手,楚平世就发现了,少女是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怪物。 楚平世双瞳骤缩,抽身疾退。 但在掌控雷霆之力的少女面前,这点距离,毫无意义。 白光骤燃,电火流转。 加速之下,几步之间,少女已追上楚平世,伸手探向肩膀:“等等,我有话问你。” 然而少女看错了楚平世。 他根本不准备跑。假装逃跑试探侦查敌人能力,寻找更有利的战斗时机,只是楚平世战斗的通常一环。 在少女探手的瞬间,楚平世肩膀一矮一缩,左脚为轴半身旋转180度,腿力、腰力、地心引力汇聚一体,右臂甩直作枪回刺。 手臂就是枪身,手掌就是枪头,并起的食中二指就是枪尖。 岳王回马枪! 直夺少女咽喉。 少女却连兵器都没取,剑匣依旧负在背上,仅是微退脚步,左掌竖起,轻描淡写的回挡,便挡住了这记神出鬼没的偷袭。 然而这记回马枪只是开始。 楚平世要的就是她节奏一缓的“缓”。 左手并掌成刀,回马枪被挡住的瞬间便是九刀连斩。 第九刀还没斩完,右手已作剑化圆。 太极剑·黏! 太极剑法绵绵不绝,将少女圈入剑圈。 一步错,步步错。 少女只是回挡那么一瞬缓了下节奏,便落入下风。 楚平世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不想拔剑,但他要她想拔都拔不出来。 哥哥曾经说过,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战斗本就是一线之争,不要在乎什么招式,更不要在乎什么脸面。 生就是赢,败就是死! 想要在战斗中活下来,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绝不能做那种摆谱被反杀的蠢货! 楚平世将哥哥所说过的话奉为圭皋,此刻更是发挥到极致。 只见他招式精湛、变化多端,并掌即是刀剑,握拳便是钝器,双手舞动,十八般兵器轮番上阵。 一招接着一招,一招紧扣一招,明明每一招速度都不算快,但却硬是凭着变化多端的招式变化和连绵不绝的完美衔接,将少女生生压制住了。 少女很强,但不是楚平世所感知到的那样无可匹敌的强。 她招式简练,一看就是野战杀出来的剑法,但在楚平世眼中,却破绽百出。 然而少女实在太快,快到很多破绽看到的瞬间便已经错过。 这是楚平世遇见过的最强敌人,也是第一个和他交手这么久而不败的人。 楚平世越打越是畅快,忍不住长啸起来,将这段时间的无助委屈愤怒尽皆宣泄出来。 即便在激烈的战斗中,少女却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微微皱眉,忽然道:“你认识项燕赵吗?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带我去见他。” 楚平世很清楚他只是占了突发先手的便宜,别说停手,缓手的瞬间怕就是他落败身死之际,他才不会上当。 于是楚平世冷笑道:“好啊,那你束手就擒,我带你去见他。” 少女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血色翻滚,仿佛苦苦压抑的愤怒再控制不住,骤然翻起。 楚平世悚然一惊,他见过那样的眼神,在镜子里。 “固有时制御·五倍速。” 少女猛的一握拳,苍白电火跃上衣领,迅速游走全身,速度瞬间暴涨。 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再精妙的招式也会失去意义。 少女一步脱围。 雷宗秘术?!楚平世心悸神摇,眼前瞬间一空,肩膀后空气噼啪作响。 他身子立刻前倾,上半身垂直下折,反脚后蹬上踢。 谭腿·披身伏虎反华山! 少女掌心电流绽放的瞬间,那一脚便已经冲到下巴。 左手急收一挡,却卸不尽狂暴力量,脚尖一点,整个人顺势飘退。 裙摆飘飘,仿如蝶舞。 楚平世浑身颤抖,双眼通红:“传言是真的,果然连雷霆之力都能窃取!所以你们就是为了这种力量背叛?” “都说了我不是道门子。” “哈!”楚平世冷笑一声,悲愤叱道,“用着道门的力量,却自称不是道门子,那莫非你是那些连自我意志都没有的改造兵器吗?” “冥顽不灵。”少女叹了口气,反手一拍剑匣。 包裹剑匣的黑布一扬,化为斗篷披在她背上。 剑匣笔直落地,竖在身前无声弹开。 匣中神兵向前一倾,正正落在少女手上。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少女拔刀出鞘,浑身雷霆环绕,一如传说。 楚平世看得分明,那是一把唐制横刀。 横刀通体漆黑,刀身斑驳云纹密布,在靠近刀谭处汇成一朵樱花怒放,看上去像艺术品胜过武器,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越是危险,楚平世越是冷静。 他一掌斜向前压,一掌斜向后靠在胸口,摆出防守的姿态,全神贯注,将武者感知开到极致,在身周三尺形成武域。 武域中所有动静全数浮现心头,即便是一只飞虫也逃不出他的耳朵。 少女的确是他所从未遇过的强大对手,更掌握着高阶雷宗道术,但那又如何? 哥哥曾经说过,楚家以武入道,练到高深处以武破法都是等闲事。 雷宗道术也不过还是人间道术的范畴,只要找对了方法,一定也可以对付。 少女轻声道:“我来了。” 来了! 是右边! 楚平世眼睛刚刚转向右边,脖子上却已多了一把刀。 冷冽刀锋紧贴着肌肤,仿佛死神的拥抱。 少女就站在他的身侧,身上雷霆渐渐消散。 “杀你只需一刀,我何需骗你。” 第4章 跟踪 好快的刀! 不。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快。 这一刀甚至超越了时空。 这根本是作弊! 在这一刀面前,武功什么的真的有意义吗? 更让楚平世隐隐感到恐惧的是,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他真的能救回哥哥吗? 不。他猛的反应过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连他都落入敌人手里了! 就在这时,少女收回了刀。 但在这个距离下,以那一刀的速度,刀架不架在脖子上又有什么区别? 楚平世心中警惕越深,表面却露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杀要剐使出来就是,我眉头皱——” 少女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点点殷红从她指间渗出。 楚平世瞠目结舌,犹豫着是否该出手。 但少女好像刚刚饶过他的性命,他就这么出手反击是恩将仇报吧?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刚才那一招负荷这么大吗?也对。那种仿佛冻结时间的作弊招数,如果不是禁招才奇怪呢。 这么想着,楚平世些许动摇的武道之念立刻又坚定起来。 正当楚平世纠结时,少女却似毫无察觉,她擦了擦嘴,轻声问:“知道龙潭寺吗?” “什么寺?”楚平世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两人不是敌人吗?这突然变成路人问路是什么画风? “龙潭寺。”少女重复了遍。 那是什么鬼?罗天大醮的聚会地点吗?不对啊,连魏子夫都不知道,她凭什么知道?何况她都知道了还问他干吗? 楚平世心下思索,一边梗着脖子:“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我打不过你我认输!但我绝不会屈服的!来啊!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哦。”少女重新背起剑匣,转身就走。 楚平世一愣,旋即抽身后退。哪怕他明知道,这点距离的扩大对刚才那种极速下的少女其实毫无意义。 但少女却越走越远,竟是不管他直接走了。 楚平世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女的背影喊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在找龙潭寺。”少女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你不知道的话就再见了,我要继续去找了。” “……”楚平世内心有点崩溃。这是什么?道兵追捕的新手段?没听说过啊。 从魏子夫那边,楚平世已经听过很多关于“博士”的事情。 新出的道门大敌,窃取了道术的力量,将人类改造成堪比吸血鬼的兵器,以及博士一直在追捕道门子,和很多道门子叛逃倒戈的残酷现实。 一路北上途中,楚平世自己也曾和改造道兵多次交手,哪怕是那些“规格外”也曾打过照面,但少女确实和他遇到过的敌人不太一样。 难道是欲擒故纵?故意放他走,然后在后面跟踪,跟着楚平世回到据点,然后将准备参加“罗天大醮”的道门子一网打尽? 不不不,没有必要,听说博士手下有一个掌握了“言出法随”的超级强者,根本没人能在那人面前保守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是接引者也只知道一个碰头地点而已,为的就是怕被一网打尽。 所以欲擒故纵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博士一方做事向来嚣张张狂,也没听说他们有这种习惯。 那,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楚平世迟疑的时候,少女早已走远了,他下意识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女的身影没入密林,只有声音远远传来:“林婧琪。” “林婧琪。”楚平世咀嚼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心中思绪万分。 难道雷宗传承未断,上代雷帝只是假借失踪归隐,这位自称林婧琪的少女,就是这一代的雷宗传人? 因为最近博士的事情,所以才特意出山的?也不对啊。那她为什么说自己不是道门子?又为什么要找龙潭寺? 这种怎么听都是佛教的地址,和他们道门有什么关系?而且她那种和袭击者相似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楚平世越想脑袋越是混乱,这种抽丝剥茧追寻真相的事情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也许,他该回去问问魏子夫。身为雷宗林家的护道人家族,他也许会知道,林婧琪到底是谁? —————————— “林婧琪”当然就是张崇。 冬窗市在那之后就戒严了。 所有使用张崇身份的东西,全部都上了黑名单。 住宿还好,毕竟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小旅馆即便在冬窗市也为数不少,何况他还不一定要住旅馆。 但买动车票飞机票就很麻烦了,拿张崇的身份证去做这些,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谭岚留下来的“林婧琪”的身份证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谭岚留下来的本意,又或者这也是预言书所记载的一部分。 但当张崇穿着林婧琪留下来的服装,加上爱衣传授的化妆技巧,拿着林婧琪的身份证买票、坐车、过关检查,甚至是某些天驱便衣的秘密检查,都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 这让张崇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谭岚早就猜到了这一天,又或者是她从林婧琪那本书里看到了? 时至今日,张崇依然无法将林婧琪和记忆中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当然,现在看来,记忆中的妈妈很可能也只是谭岚扮演的幻影而已。 那么,真实的林婧琪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在写出那本以儿子为主角的预言小说后,她觉得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还是不可以改变的呢? 如果未来是可以更改的,那么预见的未来也不过是可能性之一。 如果未来是无法更改的,那么预见的未来只会让人生更加绝望。 林婧琪所预见的未来到底是哪一种呢?谭岚带走下半部是她留下的意思吗? 张崇对此一无所知,也许只有找到谭岚,他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中远冬窗号上的那场大战最后,张崇被海水吞没。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处无人的荒滩上。 身边什么都没有,连镜子都再也没有回应。 只有战斗中被磕飞的香姬插在身旁地上,不落锦缠在他腰间,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将他包成一个球,倔强的保护着他。 这很可能也是在那几乎必死的绝境中,张崇侥幸留得一命的主要原因,通灵道兵威能可见一斑。 之后里世界传来的屠林惨死的消息,更让张崇确认了自己存活下来的侥幸。 如果这就是命运,连活下来都是如此侥幸,他还想着逆天改命,是不是很可能会就此陨落? 林婧琪又或者谭岚,是不是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认为改变未来可能会承担更多的代价,所以才干脆带走了下半部? 又或者她们认为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不想张崇连续两次承担失去冬萤的痛苦,才这么做的吗? 张崇不知道,但他现在忽然很想知道。 之前爱衣用一个看似过得去的理由把他安抚过去了,但张崇其实很明白,这只是自我安慰。 但张崇现在不想逃避了,他要找到谭岚,他要知道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残酷。 然后,干掉博士和他手下的道兵们,为冬萤复仇。 张崇不是风烈那种脑瓜子非常聪明的人,但他知道通关的钥匙握在谁的手上。 只要找到谭岚,找到下半部日记,他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张崇来到南京,以林婧琪的身份。 唯一的麻烦竟然是有许多人,被“林婧琪”给吸引了。 这种“招蜂引蝶”的目光聚集让张崇一度很不适应,特别是裙子底下凉飕飕的感觉也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不过意外的是这种无法掩饰的“高调”,反而让他的伪装可靠度又提升了一大截。 张崇也只能忍了,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另一个。 “下半部在谭岚手上”,这只是他和爱衣、翟所做的一个简单推测,事实是不是这样他们全无把握。 甚至于抚养张崇长大的人到底是不是谭岚,身后是不是还有其他更深的势力,都是未知数。 张崇摆出“林婧琪”的身份活动,也是想以自己为饵,钓出那些可能知道林婧琪情报的人。 同样,也是那些可能知道下半部下落的人。 通过谭岚所留下的那个地址找到白老大再找到谭岚,一切顺利的话当然最好,但如果找不到,让谭岚找到他,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事实证明,张崇的担忧完全是有道理的。 之前他就曾在网上搜索过“南京龙潭寺”,结果一无所获。 当时张崇就怀疑可能是这寺庙规模较小,知名度太低,所以网上地图根本没有收录,这样找起来的话估计会很麻烦。 结果果然如此,张崇伪装成普通游客对景点的好奇心一路问过来。 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热情推荐其他景点的倒是不少,但是全然不是他要找的目标。 也许老一辈的当地人有所听闻,但知道的人口范围可能很窄,想要一个人在南京这么座大城市里,找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庙,这是个超级麻烦的大工程。 张崇忍不住有些埋怨,谭岚既然留下线索,为什么不干脆写得更清楚些,写得这么含含糊糊的让他怎么找。 还是说,她也在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去找到白老大呢? 张崇不知道,但他清楚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按屠林的说法,道兵是可以批量制作的,甚至屠林这个等级的也不是个例。时间拖得越久,幕后黑手‘博士’那边的实力只会越强。 张崇必须尽快和谭岚会合。 而扮成林婧琪引起谭岚或者其他可能提供线索的人自动找上门来,显然是当前最好的方法。 越靠近真相,也就越接近敌人。 所以,张崇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找上门来的,也可能是麻烦。 比如楚平世。 楚平世绑着马尾,眉清目秀,和张崇差不大的年纪,乍一看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高中生。却穿着一身藏青色劲装,肌肉紧绷,眼含精芒,明显不是普通人。 一开口却就吓了张崇一跳,为什么楚平世这种看起来这么年轻的道门子,也能认出“林婧琪”的样子? 之后楚平世误解他是博士一方的敌人,产生敌意倒也罢了,对“他不是林婧琪”的质疑却让张崇悚然一惊。 张崇一边思考着,一边捂着嘴平复体内翻涌的气息。 ——与屠林一战给他留下了巨大的伤害,即便以他那强悍的血统恢复起来也非常麻烦。哪怕外表看起来似乎已经无恙,但内里却依然尚未痊愈。 适才为了折服楚平世,全力使出“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只是无奈之举,事实上张崇现在能动用的力量大概只有过去的一半。 气息平复的时候,张崇还没有得出结论,只是隐约想到,难道林婧琪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默默无闻? 但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楚平世却没听过“林婧琪”这个名字? 张崇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那个蹒跚下山的身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第5章 误打误撞 楚平世拉开门的时候,魏子夫正在品茶。 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白雾后青年白衣披发,皎然若月,眼睛明亮异常,抬首举眉间便似一道闪电,待看清是楚平世后,又放松下来。 楚平世随手拿起茶杯一口干光犹不解渴,干脆直接抄起还带着热气的茶壶,送进嘴里一口倒光,然后随手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还有心情喝茶?” 魏子夫笑容一垮,云淡风轻的气质瞬间消失。他拿起茶壶一脸心疼的仔细察看,痛心疾首的喊道:“楚大哥楚大佬楚大侠!” “说了多少次了,轻点,轻点!这可是顾景舟大师密不外传的最后之作,全世界仅此一套的生肖十二头套组茶具。” “那套拍出9200万的松鼠葡萄十头套组茶具,给它提鞋都不配。麻烦你轻一点!” 楚平世翻了个白眼,他一直搞不明白,好像什么都精明的魏子夫一碰到茶上的事情就仿佛变了另一个人。 换个时间他可能会有兴趣听魏子夫又来长篇大论一番,但不是现在。楚平世深深的吸了口气,肃然重复:“你还有心情喝茶?” 魏子夫检查完宝贝茶壶,发现完好无损不由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放下,然后又开始重新沏起茶来,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不喝茶又能做什么?像你一样出去乱逛就会有结果吗?” 楚平世话头一噎,从一开始魏子夫就反对他的这种做法,认为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从多方面试探探查的消息汇总来看,即便在天驱中,博士和道兵也是绝密级别的存在,普通的中下层天驱根本一无所知。 即便南京身为天驱的大本营,天驱方面反而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越靠近南京,对道门子们的袭击反而越少。 也许是有什么顾虑,也许是存在什么默契。 这并不意味着南京就更安全,也许那位名为博士的敌人,在暗中筹谋着什么更可怕的阴谋也说不定。 但不管是哪种原因,楚平世想在这座城市勾引出对方的可能性,极小。 理由很简单。 想抓住楚平世,那不是出动几个天驱甚至几个道兵就能达成的目标。而如果动用大量武力,甚至那些自号道兵的改造怪物…… 呵呵,在一座千万人口的城市中展开这种局部战争,到时候牵起的东西就大了去了。 博士和他想隐藏的那些东西,也势必不可能再隐藏下去。 从目前已知的所有消息来看,对方明显还没做好这种摊牌的准备,所以楚平世“引蛇出洞”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不过魏子夫很清楚,劝是劝不住楚平世的。 失去“哥哥”的楚平世,就像是座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与其拘着他什么都不干,不如让他找点事做,至少可以分散点精力。 至于成果什么的,魏子夫从一开始就不报指望,所以当“林婧琪”三个字从楚平世嘴里吐出的时候,魏子夫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 他抓着楚平世肩膀,还在剧烈咳嗽就忍不住急声追问道:“再说一遍!你说她叫什么?再说一遍!” 楚平世面无表情的擦掉满脸茶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平世浪费茶水。 楚平世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她说,她叫‘林婧琪’,样子和我之前在你家里见到的那幅画里一模一样。” 魏子夫已经呆住了,脸色变幻莫测,时惊时喜,仿佛夙愿得偿又带着点犹疑不定的迟疑。 这同样是楚平世没见过的魏子夫,那种反复询问“你没说错吧”、“她真的叫这个名字”的样子,看起来比普通人还不如。 楚平世不耐烦了,他是来找答案的,不是来提供答案的。 不过看魏子夫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楚平世倒是觉得他这次没有找错人。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我不知道,不过发音肯定是这几个字没错。” “我的听力没问题,我的普通话也没问题!就是这三个字,看着我的嘴,lin、jing、qi!是lin jing qi,不是林黔冥!她不是你找了一辈子的那个人。冷静点!” 魏子夫却更激动了,他一把抓住楚平世肩膀,急声追问道:“她在哪!你在哪里见到她的?你最后见到她的位置在哪里?她、她有提到过……我们吗?” “冷静、冷静。”楚平世反手按着魏子夫的手,“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吗?别让冲动占据你的大脑,冷静下来才不会被假象迷惑。吸气、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看着魏子夫一张脸胀得通红,但神情终于慢慢冷静过来的模样,楚平世深吸口气:“我会把情况都告诉你,但你先告诉我,那个女孩是谁?” “她也是雷宗的人吧,是不是上代雷帝林黔冥的后裔?魏家是不是为了保护最后的雷宗血脉,所以才故意一直隐瞒她的存在?” 迎着楚平世的灼灼目光,魏子夫苦笑:“不,你误会了。林婧琪不是雷帝林黔冥的后裔,林婧琪就是雷帝林黔冥本人。” “‘黔冥’只是她在外以男性身份行走时所用的字号,‘林婧琪’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真的就是那位失踪的末代雷帝?”楚平世浑身微震,虎目圆睁。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末代雷帝的话,那楚平世被她一刀击败就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了。 那可是十几年前就无敌天下的传说,一刀击败他不就跟玩似的吗? 可是还是感觉很怪异,那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上一代的人。哪怕道门存在很多延寿秘法,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而且,她为什么说自己不是道门子?她为什么又说项燕赵能证明她的身份? 听到楚平世的疑问,魏子夫也是茫然:“项燕赵出道的时候,她早就失踪了啊,他们怎么会产生交集?” 楚平世反应过来:不止如此。如果她真的就是雷帝,要证明身份直接提魏家就好,何必舍近求远。 楚平世又想到她提到的地方,不由问道:“她说要找龙潭寺,你知道这地方吗?是不是和雷宗有关?还是和你们魏家有关?” “龙潭寺?我们怎么会和寺庙扯上关系。”魏子夫沉吟片刻,确认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印象。 “她应该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位雷帝。”楚平世做了判断,那段接触的记忆在脑海中重复播放,越来越多的细节浮现心头。 “她对魏家很陌生,对魏家和雷帝的关系一无所知。她提起魏无忌前辈的语气,就像是一位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根本不知道魏无忌前辈后来成了那位绝不原谅的人。” 魏子夫忽然神色大变:“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 楚平世眨了眨眼:“记得我登顶猎人榜首那次,你说庆祝要喝酒吗?” 魏子夫想起了当年的荒唐事,脸色渐渐白了:“难道说?” 楚平世面无表情的道:“那次你喝醉了,絮絮叨叨的念了很久。” 魏子夫心惊胆颤的问道:“除了这个,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楚平世想了想:“你说,‘都怪魏无忌这老混蛋,我这一生就这么毁了,这辈子只能去追逐那道永远触摸不到的幻影,比夸父还惨。’” 魏子夫用力一抹脸,忽然正色道:“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正事。关于那位,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楚平世看了魏子夫一眼,显然这位朋友没有将他刚才所做的判断放在心上。 楚平世暗自摇了摇头,看来再精明的人遇上在意的事情上也会失了方寸。他轻声道:“我还是觉得那位姑娘并不是你所寻找的那位雷帝。” “就算她不是我寻找的那个人,但也很可能和‘她’有很深的联系。”魏子夫微微一笑。 “这世上能使用雷霆之力的人可不多,知道‘林婧琪’三字的更少,何况她们还长得这般相像,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楚平世沉默片刻:“博士也有盗取雷霆力量的能力。” 所以,她也可能是个诱饵。 魏子夫摇摇头:“见过‘她’真面目还活着的人并不多,何况‘她’失踪了这么久,对项燕赵这一代道门子来说意义不大。” “对我们魏家来说,‘她’倒是意义重大,但区区一个魏家可不值得那位博士费这么多的心思。” “你总是有道理,我说不过你。”楚平世沉声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在这种时候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这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你、你们所准备的。” 魏子夫拍了拍楚平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知道你的担忧。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我会立刻把消息传回老家。” “如果她是真货,不管是那位雷帝本尊还是她的孩子,家里都有能证明她身份的办法。安啦,我不是傻子。” 楚平世这才松了口气,却仍忍不住抱怨道:“可我看你好像已经认定了她是真货。” 魏子夫神色骤然一凝,猛的回头望向窗外。 少女在月下已不知站了多久,如梦似幻,仿佛画中人。 第6章 猎物 一生所寻骤然出现眼前,从小熟悉的画中人走进现实,冲击巨浪般轰来。 魏子夫骤然失神,下意识脱口而出:“林婧琪?!!” “冷静!你要找的那个人不需要跟踪和偷听!”楚平世横手一拦,望向少女,满脸警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自称林婧琪?” “林婧琪是我母亲。” “少女”当然就是张崇,他一路跟踪楚平世而来,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听见回答的瞬间,魏子夫忽然冷静下来了。 虽然两者很像,眼前的“少女”确实不是林婧琪。 在不开口的时候那种气质如出一辙,但在开口的瞬间便从女神落入凡间,清楚的分辨出那是不同的两个人。 但她说什么?她说她是林婧琪的孩子?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雷帝竟然为男人生了孩子?! 假的吧!!! 但是这个样子、这种感觉,打死魏子夫都不信她们没有关系。他越想脑子越乱,一时呐呐。 反倒是楚平世身为局外人,保持着正常状态的警惕和冷静。他开口质疑:“你说你是雷帝后人?有什么证据?” 雷帝后人代表的不仅是雷宗的嫡系传承,还有着巨大的现实利益。 自古以来,魏家就是雷宗嫡脉一系的传统护道人家族。 一旦证实眼前少女真的是上任雷帝林婧琪的后代,那么她就是魏家那遍布世界的庞大产业真正的主人。 张崇摇摇头:“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见过她,我甚至无法肯定她是不是真的是我母亲。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从你们那里得到答案。” “什么意思?”魏子夫脑筋转动。 张崇轻声道:“你们有确认‘她’身份或者血脉的方法对吗?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 魏子夫反应过来了:“所以你自称‘林婧琪’,是想引出和你母亲有关的人?你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是原因之一,我和魏无忌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有人在找她。也是为了——(掩饰身份)” 未完的话语断在半截。张崇脸色微变,猛的转身望向门外。 这是个典型的江南园林,古树葱茏、石径盘旋,一泓清水贯穿园内,波光倒影,假山怪石,景色苍润如真山野林。 只是安寂无声,仿佛死域。 张崇转头看向魏子夫:“这里有秘密撤离通道吧?” “有。”魏子夫点头。 张崇面无表情的道:“马上撤离,这里被包围了。” 魏子夫下意识的看了楚平世一眼,后者脸上战意盎然,还带着一丝计划成功的喜意。 “别担心。”楚平世大大咧咧的道,“这不是我们的据点,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布置的陷阱。” 张崇微微蹙眉:“陷阱?” 魏子夫解释道:“这里原本是我们的隐秘据点,布置了大量的结界阵法。但在那些叛徒眼中,这样反倒更可能被他们发现,所以现在大部分据点都被遗弃了。” “这里则被我们拿来作为摆脱追踪的中转站。小楚最近在外面游荡想着引蛇出洞,如果成功钓到敌人的话,这里也是我们选择的伏击地点。” 张崇默然无语。难道袭击会来得这么巧,原来根本就是楚平世自己作死。 楚平世满脸兴奋的道:“你还说没用。现在计划不就成功了吗?” “计划成功?”张崇轻声道,“我觉得你是自寻死路。” 楚平世笑容一僵,不等他开口反驳。 园林上方忽然荡起一层光圈,无形涟漪四面八方的扩散开来,噼里啪啦声响不绝,仿佛玻璃破碎,蓝色光点簌簌而下。 魏子夫神情一变,失声惊呼:“外层结界被破,这么快?!” 他立刻返身坐回桌前,伸手搭上茶案,十指连动。 屋内地面上一道又一道复杂的图案浮现,整座庄园霍地活了过来。 然而远处巨响连绵,像是有什么怪物在步步迫近。 三人脚下地面微微震动,每一次震动便有一层结界宣告突破,和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如死亡的钟表。 魏子夫脸色骤然一白,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楚平世下意识的上前去扶,却被他一手挥开。 魏子夫反手一掌拍在墙上,地面分开便是一条密道,他大声道:“走!来的是那些‘规格外’!立刻带她离开!” “我们三人联手——” “再来三个我俩也做不到瞬间连破七层结界!”魏子夫一边飞快的在桌案上画出一道道法诀,一边急声道。 “你先带她走,我不能让世上可能的唯一雷宗嫡脉在我面前冒险。” 楚平世大急:“那你走!我留下!” “别争。你不懂阵法留下没用,我引动结界自毁挡他们一挡,马上就跟来。”魏子夫苍白一笑,“你知道的,我很惜命,不会白白送死的。” 楚平世很清楚雷宗嫡脉对魏家的意义,他更知道,为了寻找那个梦幻泡影,魏子夫付出了什么。 楚平世知道劝说不动魏子夫,用力一咬牙,当先跳入密道。 张崇没有争辩,他对着魏子夫轻轻点头,然后跟着跳进密道。 密道离地不浅,约莫有二十来米高直直下坠。 这还真的是道门子用的密道,要换了普通人,这直接下跳不死也是重伤。 张崇脚再次触底的时候,头上光线便彻底消失了,想来是魏子夫关闭了入口。 密道一下子黑下来,两旁却有点点荧光亮了起来。 张崇微微眯起眼,那似乎是某种菌类,看上去就像是蘑菇,闪着黯淡的淡绿色的光。 当然比不上灯火,却足够照亮道路了。 楚平世就站在他身前等着他,见他跟来,向他招招手,沿着密道一路向前。 这密道竟是极长。两人速度都是极快,这般狂奔出三五分钟后,竟然还不见头。 倒是地上的声音逐渐远去,也不知是层层厚重的沙土将地面上的声音隔绝开来,还是纯粹因为两人已经远离战场。 直到一阵巨大的闷响隔着厚重的土石隐隐传来,地动山摇,灰尘沙土簌簌而下。 那应该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即便深处地下也无法完全隔绝它的动静。 楚平世骤然停下脚步,高大的背影透出浓厚的悲伤。 魏子夫没有跟上来,他大概永远也跟不上来了。 “别停下,别放弃,别绝望,战斗还没结束。”张崇眼中有,轻声道,“相信你的同伴,就像他相信你一样。” 楚平世肩膀一颤,头也不回往前狂奔。 两人埋头再往前奔行不到一分钟,密道陡的转为倾斜往上,这一段斜坡很短,转眼就到了尽头。 一丛月光从天而降。 楚平世纵身一跃就跳了上去。 张崇紧随其后,出来后才发现,路的另一端竟是口井,出口就在井水水面上大概十公分的井壁开了个口。 跳出井口,张崇环顾四周,环境看上去就像是上世纪的独门老房子后院,摆设陈旧没有人烟气息,但却干净异常。 院子角落一株银杏笔直的站着,树叶洒满一地,看上去满眼黄金,夜色下辉映着不详的色泽。 张崇将目光重新放回楚平世身上,却见楚平世跳上墙沿望着西北方——他们逃来的方向。 其实都不需要跳上去就能看到,西北方的天空整片烧红了,像是被倒悬的地狱之门,岩浆倾流。 魏子夫没有说错,那里果真是个“陷阱”。 楚平世的想法其实谈不上错,只是没想到会引来那么恐怖的敌人。 正当张崇思考时,眼前却忽然一黑。 楚平世站在他面前,眼睛通红:“是不是你!”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迁怒无济于事。”张崇面无表情的道,“而且,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计划不是吗?” “你没来他们也不出现,你一来他们就杀上门,上来就是那些规格外的怪物,你想说这只是巧合?”楚平世喘着粗气,眼睛越来越红。 张崇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如果是我,鸡笼山时我就可以拿下你了。” “也许你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那就不会现在出手,只有你们两个算什么一网打尽。”张崇话语一顿,低下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是提前发动吗。所以说,目标是我?” “答案——正解!”带着搞怪的综艺主持风男音,在这安静的院子里骤然响起,仿佛恐怖片里的鬼怪突然袭击,吓人一跳。 然而张崇和楚平世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两人几乎同时向着彼此靠近,同时转身面向音源来处。 那是一个浑身肌肉爆炸的猛男,黑色暗格纹西装整齐笔挺,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还有一张和体型很搭的希腊雕塑般的脸,浑身上下写满“酷男”两个大字。 猛男直直的站在屋檐边缘,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张崇抬头看他,冷静道:“这就是你不管主战场,一直跟着我们的原因?” 楚平世下意识的回头,旋即立刻意识到不妥,迅速将视线重新投回敌人身上,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 “搞出这么麻烦的大场面,当然不会是为了那只留下来断尾牺牲的小老鼠。”猛男“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开口,那种酷男气质就立刻荡然无存,一瞬间从男神降档成了猥琐大叔,只是那身威煞逼人的凌厉杀气却越发浓郁。 他咧开嘴,森森白牙闪着狰狞的光。 “传说中的‘雷帝’,这才是值得我出手的猎物!” 第7章 樊东离 张崇挑了挑眉:“哦,你认识‘我’?我却不记得你了,你是谁?” “你当然不记得我,因为你根本就没记过我。”酷男的笑声停下了,脸容扭曲。 “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会记得我们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张崇大概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之前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原因了。 当这家伙动的时候,五官就开始错位。 只是极小的偏差,那张本该是雕塑家刻刀下充满阳光的希腊雕塑英俊脸,就变成了上帝的恶作剧。 刚毅变成了滑稽,英俊变成了戏虐,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只是表情凶狠如狼,眼中满是暴虐。 “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们这些守着传统不放的老古董,注定被扫进历史的尘埃!” 酷男举起双手,张狂大笑:“而我,樊东离,将成为新一代的传说!” 张崇偏头瞥了楚平世一眼:“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张崇没有意识到此时还是女性打扮的状态,这个动作看起来其实很妩媚。 前所未有的强敌,并肩作战的“少女”(并不是),若无若无的体香(肯定没有),还有耳鬓厮磨的轻声细语(自己脑补的)。 楚平世感觉心口像被那调皮小鬼射了一箭一样,呐呐答道:“没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答案倒是真的。 楚平世出门在外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之前的猎人生涯,大半时间都是呆着等待魏子夫提供情报。 论起对里世界的见识,其实和张崇半斤八两。 樊东离却显然不这么想,他被眼前的少年们激怒了。 空气骤然撕裂,发出巨大的啸鸣,像是一座山从天而降,砸进少年们中间。 张崇和楚平世一左一右退开,在退出的瞬间同时发起反攻,用自己的方式。 两人很清楚彼此间从未有过配合经验,与其强硬糅合,不如无视“队友”先按自己的方式来战斗,反倒可能发挥出1+1大于2的效果来。 楚平世脚尖在地上一挫,脚尖、腿、身躯、右臂,拳头蹦出一条直线,仿佛一柄架在弓弦上的利箭绷紧了弦。 狂暴的劲力从脚掌通过小腿涌进大腿,沉重不住反向动能冲击的大腿骨骼发出雷鸣般的爆响,伴着少年的断喝。 今天一天楚平世真是受够了,埋伏张崇不成反被艹。 计划失败拖累朋友生死不知,为了魏子夫的“遗愿”不得不野狗一样狼狈逃窜。 憋了一肚子火的楚平世,将所有愤怒尽归于这一击之中,“利箭”怒射! 霍家弓斗术最强杀招——西北望、射天狼! “箭”未到,风先至。 劲风扑面吹乱满头灰白! 樊东离眼中血色大起,竟是不闪不避,对“利箭”视而不见,提笔挥拳直接轰向楚平世面门。 不解!楚平世根本无法理解樊东离的做法,却完全没有停止的打算。 樊东离动作没他快,又比他晚出招,就算能一招轰爆他的脑袋好了,在那之前他的“箭”,也会先一步贯穿樊东离的咽喉。 但樊东离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这完全违背了战斗常理!除非—— 咣! 血黄色的光泽倏然亮起,点点“黄沙”簌簌而下。 “利箭”僵在脖颈之前,就再无法寸进。 那血肉是细密的鳞片,鳞片上裹着血黄色的光。 “岩甲?!”楚平世眼瞳骤缩,不,一般的岩甲可挡不住他的全力一击。 “不!这是血岩铠!”樊东离猖狂大笑。 楚平世终于意识到,这才是吸血鬼血统和道术结合改进的真正怪物! 和之前袭击他的那些炮灰道兵完全不同,这家伙果然是规格外! 电光石火间,攻守已易位。 楚平世倾力一击未能建功,也将自己送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距离的拉近是相互的,对手最危险的时候,也是自己最危险的时候。 樊东离的确不如楚平世快,但他的慢只是相对。 在楚平世攻击意外失败的瞬间,樊东离的拳头就已近贴上楚平世右颊。 这不是樊东离慌乱之下的无脑反击,这是蓄谋已久的致命陷阱。 如果楚平世只是单独一人的话,那么战斗基本已经宣告结束。 然而场中还有第三人。 战斗开始便遁出视线外的张崇,双手反握香姬从天而降,狂霸刺向樊东离头顶。 樊东离的拳头继续向前或者能轰爆楚平世的脑袋,但在那之后,他也会被香姬从头到脚串成人型烤串。 围魏救赵,正是攻敌不得不救。 樊东离也可以赌,看他的吸血鬼版岩甲能不能挡得住香姬,只不过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选项。 宁愿投靠博士甚至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樊东离显然不是那种为了任务不要命牺牲自我的憨货。 他毫不犹豫的矮身后仰,一脚踹在楚平世胸口,借力反退瞬间拉开距离的同时,飞的举臂上架,直迎香姬。 弃卒保车?不,是测试。 香姬斩上樊东离手臂的瞬间,血黄光泽明灭不定,发出难听的吱呀低音,却终究没有就此崩解。 挡住了?\/挡住了! 截然不同的心声同时在樊东离和楚平世心中响起。 唯有张崇不为所动,香姬翻转,一刀又一刀连续斩出,刺眼白光连成一片仿佛闪电。 眨眼间连续数十刀追击劈斩在同一处位置,叮叮叮叮叮声响连成一片。 血岩铠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樊东离只是测试,而不想送掉手臂,在得到结果的瞬间他便毫不犹豫的抽手疾退。飞退途中,破碎的血岩铠已迅速恢复。 张崇也没有追击,落回楚平世身边,横刀胸口护着两人。 说来麻烦,其实不过一瞬,双方已是生死边缘游走一回,彼此对对手已经有数。 香姬攻击极强,但也无法做到直接斩断这结合吸血鬼血统的血道术。 血岩铠防御极强,但也挡不住香姬多次连斩,只是樊东离会给张崇这种机会吗? “你怎么样?”张崇头也不回的问。 楚平世摸着小腹呲了呲牙,闷声回道:“没问题。你还能使出‘那招’吗?” 张崇知道楚平世指的是制服他的那一刀。 以当前身体的状态倒是还能勉强使出来,但若是不能奏效的话,张崇怕是连逃跑都吃力了。他抿着唇,沉声道:“只有一次机会。” 楚平世深吸口气:“没事。我来给你制造机会。” 另一边,樊东离哈哈大笑,一脸狂喜:“哈哈哈,原来雷帝也不过如此!果然!你们这些老古董注定被淘汰!我!我们才是未来!” “未来个p!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们真是吵死了!”楚平世走到张崇身前,双拳胸前交击,目光冷冽。 “战斗才刚刚开始,你那一脚根本不痛不痒,你特么的到底在得意什么?还是说,你们这些所谓的‘规格外’,其实只是比那些封着嘴巴的炮灰多了会说话这个功能吗?” 樊东离脸沉了下来:“小子,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嚣张?你以为雷帝护得住你吗?” “不用她护。我自己就宰了你!” 楚平世合身扑上,左手化刀右手作剑,两只手掌泛着铁灰色的金属微芒,仿如钢铁。只一瞬间,他天生自带的断金法阵已催至极致。 如果血岩铠是樊东离最强的盾,那么天生断金就是楚平世最强的矛。 矛盾相交,血黄光芒阵阵波荡,双方平分秋色。 不,是樊东离更强。 楚平世可没有樊东离那么强的防御,刚才那一脚便让他内脏受伤不轻。 两人同样吃上全力一击的情况下,连岩甲都没有的楚平世铁定先行倒下。 硬碰硬的话,楚平世必败。 但楚平世本来就没打算硬碰硬。 武技千种,不独刚强。 楚平世一“剑”斩上樊东离手臂,僵持无法寸进的瞬间,便化刚为柔。手臂骨骼内操移位,软绵绵的,仿佛鞭子,仿佛绳索,仿佛毒蛇,缠绕而上。 蛇拳刁手·缠! 太极推手·沾! 咏春粘手·随!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以柔克刚,以攻代守。 樊东离虽身具血岩铠,可以无视楚平世的大多数攻击,但他的速度不及楚平世,招式精妙不及楚平世。 一旦楚平世不和他硬碰硬刚,他强大的攻击力就完全无法发挥不出来。再重的拳头,如果打不到人,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子的战斗方式对楚平世的体力精神消耗都极大,如果这是一对一的单挑,继续拖下去先受不了败亡的肯定是楚平世。 但场中本就不止两人。 樊东离的视线余光始终不离张崇,他很清楚场中真正能给造成威胁的敌人是谁。 但楚平世狗皮膏药似的纠缠打法,正让他的视野越来越窄。 张崇游离在激战中的两人身旁,其实早有出手的机会,但某种不协调的感觉让他没有立刻出手。 他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然而局势变化不容他多想,就在张崇犹豫的时候,楚平世终于将樊东离逼到了计划的位置。 “就是现在!” 柔拳转刚。 咏春寸劲·连! 半步崩拳·刚! 血岩铠光芒大作,犹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楚平世的攻击并不是毫无威胁。 樊东离不得不将注意力再分出一部分放到楚平世身上。而这就够了。就在他视野收窄至极限的瞬间,张崇消失了。 哪边? 上?下?左?右?前?后? 后! 苍白电火裹着冷冽刀锋从樊东离身后右侧死角杀出。 挥刀横扫,直吻脖颈。 不。这不是第一刀。 在樊东离发现刀光之后,脖颈才传来细微的冰凉。 那是连血岩铠都尚未反应便已斩完收回重挥的极速。 不躲即死。 但躲也不一定躲得过。 樊东离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却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后退,但在后退的瞬间也露出了胸口破绽。 楚平世立刻跟上来。 来得及! 樊东离瞬间就判断出来,以楚平世的攻击,在攻破胸前血岩铠之前,他便可以重新调整。 无法直接斩破血岩铠,正是两人注定失败的原因。 然而—— 楚平世右臂高举,整只手尽成铁灰色,掌缘寒光森森,天生锐金道阵超负荷运转,以右臂为载体附着道力化武。 “道兵解放·金兕!” 第8章 规格外·称号者 前有金系道兵投影金兕,后有绝世道兵香姬。 一前一后皆是足以摧毁血岩铠的杀招。 非此即彼。 樊东离会选前还是选后? 不,他两者都不选。 刀锋入体的瞬间,张崇便感到不对。 那不是刀切入肉体的感觉,不是人类和吸血鬼的那种区别,而是更直接的、巨大的、完全彻底不同的天差地别。 不仅不是切入肉体的感觉,甚至连砍中实体的感觉都没有! 斩空了? 不。 没有。 道兵金兕贯穿樊东离的胸口,而香姬还停在樊东离的脖颈——中间?! 樊东离整个人变成了一团黄色的光,只有脸部的线条依稀明朗。 只是看不见任何表情,反倒完全符合初登场时的高手形象的冷酷。 “唷。这样你们就躲不开了吧?” 樊东离左手向前,右手向后,一前一后同时挥出两记直拳,一如他此前的招式,朴实无华。 拳上凝结的死亡威胁却迎面扑来! 固有时制御·超限过载! 张崇毫不犹豫的抽身疾退。 在他退后的瞬间,那同样光化的拳头擦着他胸口轻轻滑过。 张崇几个翻身,迅速退到院子另一头,重新拉开距离。 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勉强使用承受力之外的禁术,其恶果几乎是立刻体现出来。 气血翻滚,张崇踉跄一下,背靠墙壁勉强撑起,剧烈喘息,嘴角殷红咽下。 抬眼望去,却见楚平世落在相对的另一边,他左手拍着胸口:“好险好险,只是擦过而已,呕——”说着说着,他忽然捂着嘴,大口吐血。 “怎么、可能?明明,只是,擦过而已。” 楚平世惊疑不定的看着中间那一尊土黄色的光人:“你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什么‘什么怪物’啊,无知的小子。这可是道门正宗传承,玄武七变天地碎。”樊东离收回拳,不丁不八的站着,一副游然有余的模样。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号称道门第八宗的武宗楚家,难道会认不出来吗?” 楚平世瞳孔骤缩。 “玄武变”,道门流传最广的武技传承之一,号称最容易练也最难练的武技。 概因为越练到后面,威力越强,对使用者的负荷也就越大。 而其中前五变好歹还属于凡世的范畴,而后两变可是号称“连神都一拳轰杀”的魔技。 就算侥幸练成,基本上也是使出来自己也要跪、双方同归于尽的范畴。 然而樊东离此刻声称使出“玄武七变”却仍然毫无影响,这怎么可能? 但那一拳中那恐怖的力量,最可能的还真就是玄武变了。 这也不对啊。如果樊东离是能练成玄武七变的人,那么他早就是道门中的绝世天才,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到现在,甚至跑去投靠博士?! 张崇忽然轻声道:“是因为你的身体处于元素态吗?” “不愧是雷帝,一眼就看穿了。”樊东离发出笑声,“岩甲也好、岩铠也好,不过是给肉体套上脆弱的保护,力量的反噬依然还是会传导到肉体之上。” “血肉之躯再怎么锻炼,也无法承受玄武七变那种非人的反噬。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肉体元素化。这就是我的源道术,元素不灭体。” 源道术?张崇眼瞳微缩,这是他第一次从镜子之外的人那里听到这三个字。 可惜那一战后他力量严重透支,时至今日依然重伤未愈,镜子也跟着完全陷入沉默,至少暂时是不用指望从他那得到什么帮助了。 楚平世却似乎没听过,紧皱着眉:“源道术?那是什么?不就是把自己化成沙子吗?装什么装。” 樊东离挑了挑眉:“原来你不知道?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楚家不过是道门中的异类,你们对真正的道门嫡传一无所知也可以理解。也罢,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楚家的小子。” “所谓源道术,指的是自我之‘道’具现的本源。那才是道门真正重要的传承,源道术是真正的求道之路,而不是那些操纵元素之力的小道术可比的。”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所领悟的源道术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远超你所知道的强大!” 樊东离看了楚平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听说,你们这些道门余孽,把我们几个称为‘规格外’?按你们的分类,每一个‘规格外’都是掌握了源道术的真正的强者。” “博士告诉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道门历史上,只有掌握了源道术之后,才有被冠上‘称号’的价值,所以我们也可以叫做‘称号者’。” “我是‘不死不灭·樊东离’,到了阎王面前可别报错了仇人。” 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樊东离挥出拳头,战斗瞬间重开。 拳势因过于沉重而看起来缓慢,但这缓慢不过是相对而言,就像是一尊数十米的巨人在向你挥拳,看起来缓慢实则片刻即至。 无形的拳劲卷起满地落叶,半空中隐隐凝聚成玄武的形状,只是透着不详的血色,与其说是神兽不如说更像是凶兽,怒吼着向楚平世扑去。 死亡阴影直面扑来,身体的本能在意识反应前就做出了躲避的动作。楚平世连爬带滚狼狈逃窜,高手形象荡然无存。 凶兽“缓慢”的从他身旁吻上青砖院墙,看起来久经风雨屹立不倒的院墙无声无息的化为齑粉。 “艹!”楚平世脸色忽红忽白,忍不住狂暴粗口。 甫一交手,樊东离便看穿了两人的弱点。 楚平世攻击不弱,防御不弱,速度不弱,但他的全面在此刻成为最大的缺点。 在樊东离露出元素不灭体肆意使用玄武变之后,他根本不需管楚平世如何应对。 只要一拳轰去,楚平世便不得不狼狈逃窜,擦上一点也是重伤,挨上一记直接就残了。 玄武七变隐隐引动小范围天地变动,楚平世已经被樊东离拳势黏上,一步退步步退,只能四处狼狈窜躲。 而没了楚平世的正面拉扯,虽然速度极快,但只能游离在旁的张崇立刻威胁大减。 就算张崇再使出那种瞬间加速的招式,凭借着元素不灭体的特性,樊东离也丝毫不惧。 对一般的攻击,樊东离更是躲也不躲,反倒是随手一拳便逼得张崇也不得不避其风头。 对张崇来说,这正是最糟糕的展开。 打打不过,逃逃不掉,除非抛弃楚平世。 更何况就算逃得掉他也不会逃,“逃”根本不在张崇的选项中。 但继续拖延下去,敌人的增援随时可能到达,届时的情况只会更加不利。 所以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快想。 张崇脑筋疯狂转动。 那个元素不灭体不可能是无敌的。 仔细想,镜子说过,只有源道术才能对抗源道术,或者道兵。 但他们已经用了道兵啊,根本毫无反应。 不,等等。 也许,并不是毫无反应。 脑海中骤然灵光一闪,张崇猛的反应过来,刚才拖延时间的不只是他们。也许—— 就在这时,楚平世忽然朝着张崇方向扑来。 “林婧琪!给我三秒!” 张崇看着楚平世的眼睛,两人错身而过。 凶兽张牙舞爪愤怒狰狞。 张崇仰起头,深深呼吸,深深吐气,手虚按着脸孔顺势下拉:“暴血。” 黑色业火向前喷涌而出,凝成怪物朝着凶兽冲去,狠狠碰撞。 三。 刺眼的光和热冲天而起,无声爆燃,仿佛连空间都撕成碎片。 所有的一切都烧成了焦渣,整个院子已经变成了炼狱。 二。 炼狱中央,站着的是左眼赤红半身黑鳞的半鬼。 凶兽挂在他手上,被黑色业火燃烧殆尽。 一。 樊东离脸色大变:号称破碎天地的玄武七变,竟然被正面硬挡下了?!而且这种力量,怎么感觉和他们那么相似? 正当樊东离惊疑不定时,下一秒,黑雾瞬间溃散,张崇眼中血色褪去,大口喘息不止,已退出那种奇异的状态。 零。 “变成烂泥吧!” 楚平世左手画圆,无形的太极气劲卷起风潮,井水冲天而起汇成水龙,在樊东离怔住的刹那迅然扑落。 张崇这才明白楚平世的想法——沙土怕水倒是没错,但樊东离可是元素化身,用水还有用吗?太想当然了吧! 然而,下一秒却见樊东离双手护脸,抽身暴退。 水龙分散四射,人造暴雨倾盆而下,将整个院子尽数笼罩。 院子里冷热交织,蒸汽冉冉而起,配着焦黑炼狱般的现场,好似一副蒸汽朋克风的末世画卷。 画卷正中,樊东离黄光明灭不定,似受到极大影响。 楚平世暴喝着冲破蒸汽,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刺客杀拳·崩山! 张崇心中的不安猛的窜到极点。樊东离抬起头,眼中却满是戏谑。 “退后!楚平世!”张崇放声急吼,眼中白光瞬间暴涨,苍白电火蹿上裙摆。 樊东离不闪不避,以硬碰硬,迎着楚平世的拳,同样挥出了拳。 劲风压面,楚平世两腮皮肉股荡出层层波纹。他心中骇然,绝望滋生,刺客杀拳有去无回。就算他拼着反噬强行撤销,身受重伤之下,也无法完全躲开樊东离这处心积虑的一击。 这是个陷阱,樊东离根本不受影响,楚平世的决死反击只是将自己送入了绝地。 身蹈绝地、十死无生,楚平世反而下定决心。 他不闪不避不退不躲,放声咆哮,向着死亡加速冲锋。 第9章 元素不灭体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白光和黄光擦身而过。 楚平世只感觉腰间骤然一重,生生躲开了那极限的一击重拳。 但强大的反噬几乎是瞬间袭来,张崇刚从地上跳起便又跪了下来,体内生物电一时紊乱奔流。 气血倒冲,眼睛、耳朵、鼻孔、嘴巴同时流血。他狠狠的擦了一把,手撑着膝盖努力爬起。 楚平世条件反射的跳起身来,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极为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那种境地下活下来。 但很快他就立刻反应过来,面前“少女”倔强的挺立着,明明七孔流血极为可怖,周身却氤氲着淡淡的白光,美丽仿佛天使。 即便是刚刚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危机,张崇却依然平静无波,低声道:“那不是真的土,他不怕水。” “那是当然啦!堂堂源道术,你竟然想用水来克制?”樊东离猖狂大笑,“这就是楚家嫡传?蠢得无可救药!而你——” 他指着张崇:“竟然拼了性命去救这种蠢货,原来传说中的雷帝不过也是个蠢货。” “蠢货蠢货的烦死了!你懂什么!”楚平世一脚跨出,站在张崇身前,昂着头,仿佛他才是占了上风的那方。 “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同伴!什么叫羁绊!” 铿锵激昂抑扬顿挫的怒吼后,场中忽然一片奇异的寂静,就像时间定格了一样。 樊东离幽幽的叹息在片刻后响起:“所以你们那边都是这种蠢货吗?你们就想凭着这种货色和我们对抗?真是够了。闲聊就到这结束吧。” 他像个小混混那样招了招手:“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还不是我们正式登场的时候,我可不想过早暴露,激怒了那个怪物。来吧!让我们早点结束。” 楚平世看了身旁的张崇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以你的速度,他追不上你。你走,我留下。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 张崇微蹙着眉在沉思着什么,听到楚平世的话抬头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抬步走了出去。 楚平世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张崇的手,急声道:“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记得魏子夫的话吗?我、我们不能让雷……(宗嫡传)死在这。” 听着楚平世真情流露的话语,张崇心里略有些异样,不过还是直接无视了楚平世准备自我牺牲的想法。 他趁机在楚平世掌心中飞快的画了几笔“跟着我”,然后挣开手来朝前走去。 樊东离瞥了他一眼:“你们商量完了?结果先来送死的是雷帝吗?蠢,真是太蠢了。” “你本来有机会逃走,却非要为了这种蠢货把性命送掉,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你就是那位传说中天下无双的雷帝。”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们这些老家伙不过就是连道的边缘都没摸到过,只能关起来自娱自乐的可怜虫。” “感谢你那传奇的名声吧。我决定了,就让你成为我、不死不灭樊东离、真正传奇的开端吧!” “嗤。” “你笑什么?” 张崇轻轻摇头:“别在意。我只是突然想起上一个在我面前自称不死的家伙。” “那是真的不死,就算砍掉他的头,斩断他的腰,还是将他剁成肉沫,过一段时间他总是又会出现在我面前,堪称真正的不死者。” 樊东离眼眶光芒跳动了下,像是眯起眼。 “然后呢?”楚平世忽然福至心灵,做了个合格的捧哏问道,“那家伙遇上你后怎么了?” 张崇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轻描淡写的道:“然后他死了。” 樊东离寒声嗤笑:“无聊!” “那你为什么还不攻过来?”张崇挑了挑眉,不等樊东离回应立刻接下去道。 “难道你的承受力还没恢复?不会吧,都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已经恢复了吧。” 樊东离沉默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平世总觉得樊东离头上黄光似乎忽然急速闪了下。 张崇却似乎全无察觉,他慢慢向前踏步,轻声道:“你的元素不灭体似乎并不能真的无视伤害啊。” “你使用它的时候有伤害承受上限吧?每一次攻击之后,你都愿意陪我们说话,甚至主动找话题来聊,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快速恢复吧。是因为你还不能熟练掌握它吗?” 樊东离一语不发,钉子一样钉着地面,完全无视了张崇的靠近。 张崇慢慢的踱着脚,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背着一座山。 樊东离没有回话他也不恼。 张崇自顾自的说道:“不,应该不是。源道术是追本溯源的本源之术,不会是这么简单就能破解的东西,不是缺陷这么明显的东西。” “所以,要嘛所谓的元素不灭体还谈不上源道术,顶多是个伪源道术的半吊子,又或者,是你自身的问题呢?” “真能说啊。小丫头。实力一般,想象力倒是很丰富嘛。”樊东离咧开嘴,“既然你这么能想,那你想没想过,这也许是我故意设下的陷阱呢?” 张崇不答:“这是你第一次解释。” 樊东离又是一顿;“你想太多了。雷帝的威名难道都是用嘴巴吹出来的吗?既然你这么认定的话,那就砍过来啊!” “看看我是不是有承受力的上限!怎么不动啊?为什么不动啊!来啊!砍我啊!不是害怕了吧!”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禁招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啊啊啊,一直在拖延时间的不是你吗?” 张崇轻声道:“越大声只会显得你越心虚。” 樊东离大声道:“那就来啊!” 张崇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沉重的气势一步一步凝聚,几成实质。他在樊东离身前三尺停下,手按刀柄,抬头,直视樊东离双眼。 “你之所以催着我砍你,是笃定我使不出加速?还是,你觉得加速状态下的我,来不及突破你的防御呢?” 樊东离不答,他举起拳,缓缓拉开架势,摆出防御的姿态,放声道:“你尽可以试试!” “试”字落地的瞬间,苍白电火冲天而起。 香姬出鞘,斩向的目标却向旁一划。 斩偏了? 樊东离瞪大眼,警惕心反倒提到极点! 不。这一刀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 可那边什么都没有啊,只有那棵银杏?! 张崇眼中白光暴涨,世界在他面前露出真实。 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光。 耀眼的东西只有两个。 一个是组成樊东离的黄色的人型的光。 无数黄色光点散落在他身旁,就像是环绕着土星的星环。 然而,比那耀眼的却是沉默的银杏。 方圆周围百米内所有的光点都在自动向它汇聚。 黄色的、蓝色的、红色的、青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金色的,或淡或浓、或远或近,从天空、从大地、从万物之中,向着银杏自动汇聚,仿佛流淌的瑰丽星河。 这座院子也是布置好阵法的陷阱。 从踏入院子的瞬间,张崇就发现了,密道这头的小院和密道那头的庄园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甚至从元素的汇聚量来看,院子虽小,潜在的威力却比那庄园更大。 张崇不懂阵法,但引爆它不需要懂,只要攻击阵法的核心就可以。 很明显,银杏就是阵法的核心。 和樊东离所说的所有假定、判断、推测,或真或假,却都只不过是分散樊东离注意力的虚张声势。 从一开始,张崇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刺中它!引爆它!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 加速,疯狂加速,突破人类极限,突破身体承受上限,无视反噬疯狂加速!快!再快!更快! 肉体龟裂,数百道细小伤口同时崩裂,那是身体承受不住极限过载而发出的悲鸣。 鲜血狂飙四溢,却因为那极限的速度而凝固在风中,仿佛梵高在虚空中随手涂鸦的细线。 道术的威力从来不是取决于使用者的攻击力,而是使用者的承受力。 张崇的身体早已超过极限,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接连使出这样的禁招,只差一步,他的身体就将从基因层面完全崩溃!但是—— 暴血! 瞳孔中血色暴涨,黑雾萦绕,吸血鬼血脉瞬间暴走。 细胞新陈代谢疯狂加速,残破的身躯不停的修复,又不停的破坏,又不停的修复,又不停的破坏,无休止的重复。 眼见的修复的速度越来越慢,破坏的速度越来越快,这般动作不过只是饮鸩止渴,继续下去张崇终不免一死。 但在那之前,已足够他挥出刀。 香姬刺进银杏的瞬间,有仿似玻璃碎裂的轻响在楚平世耳中响起。 炽烈的白光瞬间暴起,将众人吞没。 楚平世瞪大双眼,眼中尽是白茫茫一片;他张大耳,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蚊子般嗡嗡低响。 他一直全程关注着张崇的行动,随时准备跟进。 在“少女”握住他手的瞬间(???),楚平世就已下定决心,哪怕是要冲进地狱也陪着她,毫不犹豫! 只是变化实在太快,转眼间场中已面目全非,楚平世根本来不及出手。 不,应该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跟着我”?跟个毛线啊! 这哪里有他跟着的余地啊! 第10章 底牌 说来繁琐,其实不过短短一瞬。 楚平世愣神的瞬间,白茫茫的世界里某个模糊的影子在身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熟悉的触感揽入手臂,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拖着往后退。 (原来是叫我跟着跑啊!)总感觉被微妙的看不起了。 楚平世脑袋乱糟糟的,这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在战斗中分神,但偏偏却觉得十分的安心,只要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就觉得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心脏剧烈跳动的时候,手臂却忽然被放开了。 楚平世下意识抬头。 那挡在身前的黄光简直碍眼到了极点。 “大!惊!喜!”只听声音便能想象得到,樊东离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楚平世心中大震,竟然连那样的爆炸冲击也拿他没办法?这家伙难道真的杀不死?! 楚平世再怎么心硬如铁,也有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 平心而论,楚平世既不觉得自己能打出比之前更强大的冲击,也不觉得自己能在那样的冲击下活下来。 哥哥一直和他说,武道也是道,练到终点殊途同归。可是面对这样子的敌人,武道真的能做到吗? 樊东离和张崇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楚平世的想象。今晚所见到的一切,对这个痴于武道的孩子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在战场上,这样的精神恍惚足以致命,特别是在面对樊东离这样的敌人时。 只是此刻,樊东离完全没有功夫去关注楚平世,全神贯注只盯着张崇。 樊东离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 有一点张崇却是猜对了,他对元素不灭体的掌控并不完全,人类的精神承受上限依然桎梏着他对元素的掌控。 在承受一定的伤害后,那强大的精神反噬,会逼得樊东离不得不退出元素不灭体的状态。 不过只需要短时间的调整,他便可以轻松调整过来。 张崇这种速度极快短期内爆发力极高的对手,正是樊东离最讨厌最棘手的敌人。 甚至可以说,从樊东离出世以来所遇到的所有对手,从没有任何一个强过眼前人。 无论是那些所谓的新一辈天才还是老牌道门强者,在他们这些称号者面前,都是同样的鶸。 用那样的废物做素材造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比废物强点的炮灰而已。 但眼前的“少女”是不同的。 樊东离感觉得到,这是他所能遇见的世上最顶级的素材。 只要把这样的顶级素材交给博士去改造调制的话,一定会做出让他们能够超越现在这种“差一线”状态的、更强大的贤者之石!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哪怕樊东离很清楚自己的承受力已濒临上限。 不过没关系,眼前“少女”也已经虚弱到极点,连道术都使不出来了,而他只要借助嘴炮拖延下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 嗯,这把稳了。 然而,张崇在见到樊东离的瞬间便放开了楚平世,顺势伸手拔刀,想也不想的向前一刀斩来。 这是今晚张崇挥出的最慢一刀。 绚丽的苍白电火消失不见。 朴素、平实、甚至可以称得上缓慢的一刀。 再看张崇的眼瞳,早已是一片空白,意识濒临涣散,仅依靠着本能惯性活动。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刀,这本来绝不可能突破元素不灭体防御、攻破他承担上限的一刀,樊东离却忽然生出一种无法匹敌的感觉。 樊东离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就像是习惯了水的鱼忽然被甩到了岸边,所有熟悉的道术、熟悉的力量一下子全部失去联系。 明明保持着堪称地表最强防御的元素不灭体,却仿佛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的裸体小姑娘,无法控制的瑟瑟发抖起来! 下一秒,香姬已斩到身前。 樊东离下意识抬手去挡。 刀落。 手断。 离体的右臂直接褪去元素不灭体状态,跌落在地。 诡异的是仍然连在身体的右上臂却仍处于元素不灭体中,连一滴血都没有。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樊东离高声惊嚎,像是挨了当头一击的丧家犬,连爬带滚的往后狂退。 楚平世却是意外大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谁占了上风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楚平世满脸兴奋,忍不住上前拍了张崇肩膀一下:“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却不防张崇身子晃了晃,直接后仰软倒。 楚平世眼快手急的将“女孩”抱住了,心脏怦怦乱跳,却立刻反应过来。 楚平世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果然。樊东离正朝他望过来,隔着黄光也感觉得到那凶神恶煞的嚣张气焰。 楚平世抱着张崇转身就跑。 身后风声急响,狂暴劲风扑山倒海压来,仿佛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斜刺里却有个耳熟的声音骤然响起:“向左跳!” 魏子夫!楚平世大喜,旋即疑惑。 为什么向左?那不是力量最强的地方吗? 不过多年的配合下来,楚平世早已习惯相信魏子夫的判断。在脑袋反应过来前,身体已自然动了起来。 果然!擦过力量最强点之后,左边的力量竟是一路减弱。 不亏是魏子夫,真是可靠。 身后忽然传来樊东离不甘的怒吼:“不!!!” 楚平世半空中回首一瞥,没有见到魏子夫的身影,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正面战斗不是魏子夫的强项,但他一定会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这里也是魏子夫准备的地方,没人比魏子夫更了解这里的一切。 想到这,楚平世忽地心一突,某种不详的即视感浮上心头。 他下意识的瞥向银杏,果然在那见到了某个偷偷摸摸的熟悉身影。 下一秒,楚平世果断回头闭上了眼。 轰! 第二轮盛大的烟火蹿上天空。 和张崇不同,魏子夫是陷阱的布设人,主动出手引爆的威力远胜于张崇的被动触发。 狂暴气劲狂风骤雨打在背上,楚平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形气浪轰了出去。 他几乎是立刻一口血喷了出来,半空中下意识弓起背,将怀中“少女”紧抱护紧,整个人却身不由己在空中翻滚。 楚平世心下叫遭,这要是被樊东离那怪物攻击的话,他连躲都没法躲。 然后下一刻他便感到手上一紧,还未动手那熟悉的气息就传了过来。 楚平世立刻闭上嘴,顺着魏子夫拉扯下坠。他感觉自己越坠越深,这下行的幅度都超过二十米了,不由有些奇怪,他刚才被炸飞这么高吗?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中过去很久,但现实中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 楚平世回过神来的时候,魏子夫就在他身前蹲着。 见他望来,魏子夫立刻竖起手指靠在嘴前,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向头顶。 楚平世眯着眼跟着抬头上看,这才发现他们原来又回到了井底。 井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推平了,只有一点光线漏下来,烈焰熊熊的模样,伴着樊东离愤怒的嘶吼。 魏子夫又拉了拉楚平世的袖子,示意他跟着,一点一点慢慢的,不发出半点声息的挪回密道中。 回头慢慢挪出大概三十米,却见魏子夫伸手在密道石壁上不知摸索着什么。 石壁无声无息的侧翻开来。 楚平世瞪大双眼瞠目结舌,眼睁睁的看着魏子夫在一片岩石密壁上推出一扇门。 不止是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设备齐整的小房间,大概十来平米大,墙壁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房间内床,桌,椅该有尽有。 桌子旁摆着魏子夫风格的粮水储备袋,房间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个摆满了书的小书架。 楚平世眼睛一瞥,甚至还看见了几本连载正热的漫画。 魏子夫回身按上石壁复原,静默片刻,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楚平世知道这是可以说话了。他急不可耐的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在这里还藏了这么个后手连我都不知道?” 魏子夫微微一笑:“底牌总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打出来。” 楚平世都快无语了,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担心啊。 魏子夫大概就是那种人吧?只要给他足够的准备时间,就算地球毁灭了他估计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炸了小庄园什么的不过是基本操作,根本对魏子夫毫无危险吧。 魏子夫这时候却露出歉意的表情来:“没想到那个最棘手的家伙反而跑去追你们了。” “真是失策。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长辈们谢罪了。” 平安无事? 楚平世下意识的低下头,和怀中“少女”明亮的眼瞳正对了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的搂着对方,下意识的松开手,旋即又反应过来对方的虚弱,条件反射的又伸手去拉,却被躲了开去。 张崇默默的低着头,感受着身体的状况。片刻前还濒临崩溃的身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已经恢复到可以正常行动了。 简直不可思议。这种痊愈能力根本闻所未闻,别说他只是个半吸血鬼,就算是纯血吸血鬼,怕是也没他这么夸张吧?这根本就是—— 怪物。 第11章 护道世界 “你、你还好吧?”楚平世咽了口口水,明明片刻前还那么虚弱。 这是什么怪物级别的恢复力?还有战斗时的那个姿态! 楚平世想着想着,脸色不由变了。 刚才情况紧急没有多想,现在仔细一回忆,“她”那副黑鳞披甲赤瞳嗜血的疯狂模样,不就和那些道兵一模一样吗! 楚平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惊疑不定的望着张崇:“你、你刚才——?”他抬起手,还不及说什么,就被魏子夫压住了。 魏子夫嘘了一声:“冷静、冷静。这里只是一间单纯的密室,借用天然石纹布置了最简单的气息隔绝阵法而已。” “更多的还是利用了人的思维盲点,如果将那家伙的注意力引过来的话,我不确定单就这二十多米厚的土层,能不能完全隔绝他的探查。” “所以不要大声说话,不要动用力量。”魏子夫看了张崇一眼,补充道,“不管是什么力量。” 张崇默默点头。 魏子夫拉着楚平世在床沿并肩坐下,将唯一的椅子让开了张崇。 他似乎笃定了张崇雷宗林家嫡传的身份,对张崇全无防备。 魏子夫对楚平世低声道:“别冲动,我不知道你想到什么,但我猜绝对是误会。” “其他的我不多说,我只问一句,没有她,你活得到我赶来吗?” 楚平世愣了下,冷汗直流,旋即想起,真要说的话,张崇可是为了替他挡刀、争取那三秒才,露出那副姿态。 宁肯露出那副非人姿态也要救他的人,怎么可能和那些处心积虑摧毁道门的魔鬼会是一伙的呢? 楚平世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向张崇低头道歉:“抱歉,我反应过激了。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他停顿了下,迟疑片刻,咬了咬牙又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下,你那个姿态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怀疑你,但是那个姿态和那些家伙的样子太相似了。就算我不问,到时其他人也会问的。” 张崇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的状态和项燕赵的情况类似。” 楚平世霍地反应过来,他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你之前说项燕赵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那话是真的!你和项燕赵原来是这么认识的!” 这倒不是,不过就这样理解也好。 张崇觉得不太好解释自己半吸血鬼的身份,毕竟后面还那么一大堆牵扯。 他看了魏子夫一眼,发现这位仁兄倒是从头到尾保持着微笑,似乎根本没有怀疑一样。 张崇心中一动,面向魏子夫问道:“你能确定我的身份?” 魏子夫恭谨的微微低头:“世界上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但还能同时用出奔雷·破界的人,一定是雷帝嫡传。” 张崇微微皱眉,轻声道:“博士那边也有能用出这招的人。” “那个自称屠林的叛徒吗?” 听到那令他愤怒绝望的名字,痛苦再一次淹没了张崇。他抬起眼,面无表情的道:“你说,‘屠林’?” “是。”魏子夫奇怪的看了张崇一眼,旋即恍然大悟,他露出有些谦逊又无奈的笑容。 “您也觉得好笑吧?一个在护道人选拔中失败的废物,竟敢取这么大逆不道又大言不惭的名字。” 张崇哑着嗓子,拳不自觉握紧:“他是……护道人?” “不不不,当然不是。他只是曾经的护道人候补之一。但连初选都没过就被刷下来了。” “他天赋不佳且身患恶疾,注定命不长久,家族怎么会选这样的孩子当上护道人。” 说到这,魏子夫尴尬的笑了笑,他欲言又止,似乎下面的话有些不好开口。 但张崇看了他一眼后,魏子夫便毫不犹豫的接下去道:“当然,因为您母亲后来‘云游四海’去了,本代护道人的培育中途就停止了,所以魏家这一代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护道人。” 原来如此。张崇在心中轻轻说道,所以屠林才会那么恨他。所以屠林才会那么想和他比,想要证明自己。 就为了这种事情,就因为这种理由,冬萤就—— “请您冷静。不要放出这么强烈的杀气。上面那个规格外不一定离开了。”魏子夫急声劝道。 张崇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吐出,如此反复数次,再睁开眼时,眼瞳已是一片冷寂。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 楚平世左看看右看看,挠了挠头,觉得气氛好像不对。不过刚才的话题他完全插不进去。 他想了想,干脆将话题拉回之前的战斗中:“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就是最后那一刀,竟然直接砍掉了他的手!” “是因为那招的攻击超出他承受的上限了吗?你之前的推理竟然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瞎扯的。” 张崇却迟疑了下,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事。不过——” 他轻声道:“我能肯定的是,最后那一刀并没有突破元素不灭体的承受上限。” 是的。 那不是元素不灭体的问题! 那甚至不是樊东离还未完全掌控元素不灭体的问题! 张崇依稀记得,在香姬触碰手臂的瞬间,感觉不到任何抵抗。 与其说是那一刀攻破了元素不灭体、斩断樊东离的手。 不如说在那一刀斩断的瞬间,香姬所斩落的部位元素不灭体忽然被抹消了才对。 只是当时张崇的身体意识早已经濒临崩溃,纯粹是本能在行动,他也不肯定是不是因此产生了错觉。楚平世的问题他还真是回答不了。 听了张崇的回答,楚平世倒是没有怀疑,反倒觉得张崇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只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他不是那种沉得住心思的人,这失落的表情就浮上脸颊。 一旁的魏子夫却开口安慰道:“每一个规格外都是凌驾于一般高手意义上的真正的怪物。” “不死不灭樊东离或许不是最强的一位,但绝对是最麻烦最难缠的一位。你们俩能正面硬刚过他又安全逃离,已经超过九层以上的道门子了。” 楚平世一惊:“你知道他?” 魏子夫微微一笑:“你在钓鱼的时候,我可没有闲着啊。” 楚平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歉意上涌。 归根结底,今晚这场大祸都是他的诱饵战术引出来的。 虽说樊东离是冲着张崇才现身强攻的,但能这么快发现张崇并立刻动手,这本身就说明了,楚平世的行动早就落入人家的掌控监视中了。 怕是对方一开始也打着反向钓鱼的计划,才没有立刻收网呢。 好在魏子夫足够谨慎,连续布置的连环陷阱,同时也是弃子。 不管他们成功失败与否,都不至于拖累其他道门同道。要不然楚平世才真的变成罪人了! 当然,魏子夫估计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钓出樊东离这种称号者级别的猛人。 否则,以他的性格,指不定还会做什么恐怖的准备来呢。 楚平世问道:“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真的杀不死吧?” 魏子夫摇摇头:“无法确定。从目前已知的资料推断,这些称号者们都掌握有那据说可真正‘得道’的源道术。” “而樊东离所拥有的源道术称为‘元素不灭体’,拥有的能力推测应该是将己身化为土元素构造,物攻无效、道术难伤,防御几近无敌。” “好在相对来说,他的速度称不上迅速。如果单对单面对他的话,打不过还是有希望逃走的。” “在那些称号者中,有不少远比樊东离更危险更可怕的角色,其中有一位被称为‘言灵之主’,据说甚至能言出法随,一言杀人。如果你们遇到她,不要犹豫,立刻就跑。” 楚平世除了爆粗口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樊东离已经如此可怕,那些比还在樊东离之上的又该是什么样可怖的怪物?行走人间的吗? 魏子夫却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这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对抗的底牌。” 楚平世一愣:“你是说——” 魏子夫看了张崇一眼,若有所指的道:“你面前不就坐着一位能正面硬刚樊东离,甚至一刀斩断他手的强者吗?” 张崇微微摇头:“我恐怕不能当成常例。” 魏子夫低声大笑:“道门子哪来的常例!但您的出现正验证了我们一直以来的观点,博士凭着一群废物就想覆灭道门,根本是痴心妄想!” 楚平世狠狠点头赞同。 张崇默然不语,他对道门其实了解不多。 已知的印象更多的是通过项燕赵、风烈甚至是东瀛吸血鬼那边建立起来的。 倒是魏子夫这种与他自身形象不符的豪迈台词,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项燕赵。 当张崇想到项燕赵的时候,魏子夫就提到了他:“这话是项燕赵一直和我们说的。您和项燕赵相熟,您怎么看呢?” 能怎么看?听起来有点中二、但超级热血、非常符合项燕赵人设的台词咯, 咦?项燕赵?东瀛?魏无忌?魏子夫? 张崇抬头直盯着魏子夫那温和的笑,记忆中另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孔却骤然重合,他低声道:“魏无忌是你什么人?” 魏子夫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第12章 日记本的下落 魏子夫肃然正色道:“正是家父。” 张崇沉默半晌,微微低头:“他的事,我很抱歉。” 吸血鬼和道门子本就是宿敌,魏无忌死在无道刹那手上,谈不上张崇的错。 但若不是与张崇激战,魏无忌也未必会撞上无道刹那。 而更重要的一点,从魏无忌之前的表现、项燕赵他们的说法、以及魏子夫楚平世之前的对话,再加上林婧琪前任雷帝的身份,张崇已经隐约猜到了——魏无忌大概正是林婧琪的护道人之一。 魏子夫脸色似有恍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轻声道:“原来项燕赵所说的,在东瀛遇到的疑似雷宗子弟,就是您。” 魏子夫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您不必道歉。事情的经过,项燕赵已经和我说过了。这本就不是您的错。” “不如说,能在最后遇见您,甚至间接的保护到您,他大概是非常欣慰的吧。其实是我应该感谢您才对。” “他身为护道人,最后却背弃了誓言,陷自己的道主于绝地,甚至刀剑相向,铸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以至于余生始终活在痛苦之中,不停忏悔、四处流浪,寻找着她的踪迹,祈盼着终有一天能够找到她、求得原谅。这样的结局,对他正是求仁得仁。” 背弃誓言……吗?张崇默默的咀嚼着这个新得到的信息。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林婧琪孤身一人出现在冬窗市的原因了? 不,不对,她不是孤身一人。虽然魏无忌不在她身边,但还有另一个人——谭岚。 张崇微微眯起眼,忽然问魏子夫道:“你知道谭岚吗?” “谭岚?我应该有听过这个名字。”魏子夫微微一怔,露出思索的神情,“唔,我想起来了。您说的莫非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天驱叛徒?” (原来你不知道。)张崇微微低头,掩过眼底异样。 这样看来,原本的推测就有问题了。如果谭岚是林婧琪的护道人,那么同为护道人的魏家应该要知道她的存在才对。 但魏子夫竟然完全不知情,这是不是意味着谭岚不是林婧琪的护道人?甚至谭岚是敌人? 不,如果谭岚是敌人的话,张崇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魏子夫为什么不知情? 不,也许魏子夫知道,但他不知道自己知道,比如“谭岚”如果也是个假名呢? 想虽然这样想,但骤然得知这意料之外的消息,张崇还是忍不住焦躁起来。他沉默半晌,轻声道:“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魏子夫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关于她的消息,天驱封锁还是挺严的。” “这次主要是因为事情发生在我老家附近,天驱又出了大篓子,封锁晚了一步,这才被我们发现异样。” “但我们知道的消息和天驱其实差不多,只知道当地天驱署全员死绝,而她就是唯一出现在现场又没有被发现尸体的人。再之后没多久,天驱就对她发出了最高通缉。” 舟山?老家?小舟山?张崇忽的心中一动,想起的却是谭岚留下的另一张纸条,他望着魏子夫,轻声道:“东海望、小舟山,三生堂外三生约?” 却见魏子夫下意识的站起,看样子就要扑过来一样,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您、您果然知道‘三生堂’!” “这就是您母亲的居所啊。那是她私下改的名字,之前只有她和家父知道。您、您……” 不。至少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谭岚也知道。 张崇微微摇头,不答反问:“你确定舟山天驱署是被谭岚屠杀的吗?” 魏子夫的神色变得更恭谨了,他仔细想了想,这才回答道:“无法肯定。我们调查过,她确实曾在当地出现过。” “但那些天驱是不是她杀的,就不得而知了。”魏子夫顿了顿,“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这种可能性其实不是很大。” “哦?”张崇问,“为什么?” 魏子夫道:“我们曾和舟山天驱打过交道,他们实力不弱。虽然不如南京这种天驱重镇,但也不是谁单枪匹马就能杀得他们全军覆没的,更何况是这么无声无息的方式。” “这根本不现实。天驱们的基础防御警戒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就算来者再怎么强大无敌,他们也不至于连警报声都无法发出。除非——” 张崇追问道:“除非什么?” 魏子夫轻声道:“除非那个人强大到能在一瞬间,秒杀舟山天驱署上下三层一百多号人。” 这当然更不可能。 张崇默然。 他曾亲身参与过冬窗天驱署攻防战,并且是作为进攻者一方,他很清楚天驱署的防御有多强。 那次还是申屠加上纱罗两帮一大群人,还打得那么艰难,只有谭岚一个人她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舟山天驱实力不如冬窗好了,那也不至于连个警报都发不出来。 谭岚擅长的是火,并不是敏捷见长的风啊。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谭岚真的去过那里。 但她为什么去那里,她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她现在可能在哪里,依然还是没有线索。 张崇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魏子夫试探的问道:“您认识她?” 张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直截了当的道:“我有事要问她。如果之后有她的消息,请尽快通知我。” 魏子夫微微一怔,答应下来:“好。” “麻烦你了。” 魏子夫微微颔首低头:“这是我的荣幸。” 三人一时无话,房间中再次安静下去。 楚平世左看看右看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 他曾经以为魏子夫追寻的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影,然而如今这个幻影已经变成了现实,甚至还救了他的命。 但偏偏道门现在是这种境地,让他难免对这种巧合产生怀疑。 这本不是他考虑的问题,在两人中一般是魏子夫担任思考的角色。 但在“她”的问题上,魏子夫明显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楚平世不得不强迫自己思考起来。 很快楚平世就放弃了努力,这么复杂的问题根本不是他能搞定的。他干脆竖起耳朵,倾听着地面的动静。 安静的环境中隐隐传来地面的震动,和樊东离的怒吼。被彻底耍了的称号者还未死心。 楚平世感觉更尴尬了,这种安静的气氛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不知多久,昏暗中又响起张崇的声音:“林婧琪,她是个怎样的人?” 楚平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传奇强者!”话音刚落他立刻反应过来,张崇问的应该不是他。他向魏子夫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魏子夫回了他一个“没事”的微笑,轻声道:“正如楚平世所说,大多数人提到雷帝大人,第一反应就是传奇强者。” “她十七岁才出山,不出一年便已天下无敌,群雄束手甘拜下风。那种不可思议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界限,举手投足间便是莫大威能,几与神灵无异。” “在她面前,道门子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大概只有古籍中记载的上古道门大能,才有望与她一较长短。” “而更传奇的是,在她无敌天下之后,却又毫无征兆忽然间就消失无踪。前后有无数人寻找过她。” “不管是道术还是科技手段都用过不少,却根本找不到她的一丝痕迹,仿佛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世界一样。高人行事,大概就是这么高深莫测。” 楚平世连连点头,显然心有戚戚焉。张崇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表态。 魏子夫继续道:“她在外公开行走的时间其实不长,我们这一辈人都没有亲眼见过她,对她的认知几乎都是从长辈那里得来的。” “她留给世人最直观的印象便是强,无可匹敌的强。但除此之外,世人对她的了解便是空白,真正熟悉她的人很少。” 魏子夫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崇的脸色,但从那张平静的脸孔上,魏子夫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但我魏家恰是极稀少的例外之一。自古以来,我魏家便是雷宗林家的护道人。” “林魏本为一体,在我家族长辈手札里记载着许多关于雷帝大人的过去经历。只是书籍繁多,若您想详细了解的话,不妨择日随我返回小舟山一趟。” 张崇沉默半晌,缓缓摇头:“抱歉,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魏子夫闻言也不气馁:“那也不要紧。回头等脱险后我会立刻传书老家,告诉他们雷帝传人出世的消息不是虚假谣传,到时让他们顺便带点过来就是了。” 张崇微微皱眉:“不是很珍贵的书籍吗?” 魏子夫微微躬身:“在您面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珍贵’。” 他顿了顿,轻声道:“也许有些老人不同意我的观点,但为了证明您的身份,他们也会愿意这么做。” “证明我身份的方法在书里?这可真是有趣。”张崇微微眯起眼,他轻声道,“什么书这么厉害?她留下来的吗?” 魏子夫挠了挠头:“具体是什么书我没见过。族里老人们对雷帝大人的手迹看得很重。不过我听家父说过,那是一本日记。” 张崇眼瞳骤缩。 第13章 原定的护道人 日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日记? 会是“下半部”吗? 张崇下意识的握紧拳,但旋即反应过来。 不,不会是下半部。如果下半部在魏家手里,那今天这一场会面他们早就知道了。 从魏子夫的态度来看,明显没把日记当成什么珍惜的重宝,看重的理由也只是因为它是林婧琪的手迹而已。 如此看来,他们手上的应该只是普通的日记。但普通的日记要怎么证明身份呢? 不等张崇细问,魏子夫已经继续往下说道:“据家父说,所有雷帝大人的亲笔手迹都残留有她的气息。” “这些气息强横无匹,能够有效的阻止外人对日记的窥视,但对亲近之人却表现温和。” 魏子夫顿了顿,轻声道:“那些气息就像是保存着雷帝大人的意志似的,可以分辨敌我亲疏远近。” 血脉相连的孩子,当然是亲近之人。 张崇和楚平世就像在听神话传说一样。 楚平世更是下意识喃喃道:“这就是雷帝的手段吗?” 魏子夫摇了摇头:“家父曾说过,这些残留的气息并不是雷帝大人刻意留下。” “只是她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以至于哪怕只是笔下痕迹中残留的溢出气息余波,都让我们难以抵挡而已。” 楚平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下意识的看了张崇,觉得自己败在对方手上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老妈如此厉害,孩子又会弱到哪里去呢? 这不对。 张崇微微皱眉,他们当初在看“上半部”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下意识的问道:“所有的日记都有这种能力?” 魏子夫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当然……不是。实际上只有雷帝大人早期的手稿才有。” “随着年龄增长,雷帝大人对力量的掌控越细微,她的气息越内敛。在她出山那年,她便已经可以自如操纵自身气息完全内敛、仿如凡人。又怎么会有气息遗漏在日记上呢?” “原来如此。”张崇喃喃自语。 三人各有心思,一时都没有开口,气氛又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很快,张崇的声音再次响起:“除了魏家,林家还有其他的护道人吗?” 他深知自己对道门了解有限,好不容易遇到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魏子夫,赶紧多了解一些。 魏子夫眉头骤蹙,然后又慢慢松开,他缓缓开口:“每一个护道人一生只会有一个道主,每一个道主一生也只会有一个护道人。” “自古以来,每一代雷宗林家嫡传的护道人都是魏家人,从无例外。” 张崇微微一窒,他能感受到魏子夫那种引以为荣的骄傲,也明白自己问错了话。 但他不得不问,因为这关系到谭岚的身份,关系到他的过去甚至林婧琪的去向。 魏子夫的答案也算在他意料之中,毕竟类似的设定早就见过不少。 不如说如果不是这样,反倒会比较奇怪。但让张崇难受的是,这依然无法确认谭岚的身份。 还是那句话,如果谭岚是敌人,他根本活不到现在。但如果谭岚是自己人,她的很多行为又很矛盾。 也许只有一天了解她的过去,知道她和林婧琪的关系,才能知道她的真正目的。 另外,还有,冬萤。 想到这个名字,张崇胸口又再次隐隐作痛。 张崇基本可以确认,冬萤就是他的护道人。 那么问题来了,护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特别是在张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 到底是谁安排的护道人呢?早已失踪不知道多少年的林婧琪?目的未明但应该是友军的谭岚? 在和屠林那一战中,张崇回想起的那一段记忆里,那个疑似冬萤小时候的小女孩,她的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而张崇却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那些过去的记忆,到底还有多少是能够相信的? 另一边,魏子夫沉静下来后,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起,除非他已经有先接触过不一样的答案。 想起之前提及的屠林,魏子夫心中一抽,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如果有人自称是您的护道人,那么一定是假的。” “假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张崇眉毛微挑,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见此魏子夫更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的话,这一代预定的护道人,原本是我。” 张崇手微微一抖,眼睛慢慢眯起。 一旁的楚平世更是目瞪口呆,他指着魏子夫,下意识的张口惊叫起来:“你——”不过刚一开口,他就被魏子夫捂住了嘴。 魏子夫竖起食指,朝上指了指。 楚平世立刻想起,上面还有个大敌不知离开没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三人同时竖起耳朵,倾听着上面的动静。 好一会,始终安静如初。魏子夫这才松开手,但还是狠狠瞪了楚平世一眼。 楚平世缩了缩脖子,自觉理亏,不敢辩驳。 魏子夫转头对张崇说道:“看来樊东离已走,我们暂时安全了。但刚才的爆炸必定已惊动旁人,他们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立刻转移。” 楚平世难得警觉一回:“就这么上去?万一那家伙去而复返怎么办?虽然他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他可还有同伙。” 魏子夫看了他一眼:“我们回头。” 楚平世用力一拍掌,恍然大悟:“我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以前说过的。”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原路返回,所以这时候回‘喝茶庄园’其实是最安全的。” 楚平世一边说,眼角余光一边偷偷瞄身旁的“女孩”,努力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魏子夫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脚,挡开了某人“心怀不轨”的视线,否定了他的判断。 “不,我在密道入口不远藏了另一条密道直通城郊,出口不远就是西洪村。我在那有座自己的小院子,连家里也不知道,和道门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先去那,然后找船顺江而下,去白头村和项燕赵汇合。”魏子夫顿了顿,又纠正道:“还有,那园子叫‘平杯园’。” 楚平世忽然发现,这个少年就认识的好友绝对是个潜在的“大敌”,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那么多园子?还是家里不知道的?莫非你贪污了?” 魏子夫淡淡道:“简单的资本运作而已,最麻烦的只有第一桶金。这还要感谢你,猎人圈子豪赌成风,你出道那年我赚了不少。” 楚平世忍不住瞪大眼——你特么的拿我赚钱,现在还拿那些钱在看我看上的妹子面前装逼? 这还有天理吗!楚平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魏子夫已经懒得理会了。 魏子夫转向张崇恭声说道:“城内凶险,我等还需尽快动身,一路上还要麻烦您了。” “等到了西洪村,我便能联系上家中长辈,请他带上雷帝大人手稿前往白头村汇合。届时,您便可以得到您想要的答案了。” 顿了顿,魏子夫又道:“此外,届时五湖四海的道门子弟汇聚一堂,藏龙卧虎之辈比比皆是,说不定也会有人知道‘龙潭寺’。” 张崇沉思半晌,微微颔首。 “走。” —————————— 另一边,已成废墟的平杯园。 有翩翩公子驻足独立,一身白衣汉服,腰悬长剑。看眉眼不过双十年纪,身材纤细仿若女孩,只两道星眉冲天而起,英气十足。 他看着平杯园的牌匾,轻声自语:“平生于物原无取,消受山中水一杯……可惜、可惜了。” 樊东离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他本是个不拘小节、随心所欲的人,但在白衣青年面前,他就不自觉的收敛起来。 “追丢了?”白衣青年轻声问,声如玉珠,清脆明亮。 樊东离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耷拉着脑袋,闷声道:“追上了,打输了。” 白衣青年转过身来,目光一凝,落在樊东离的右臂上。刚接上的右手还不灵活,断口处一道血痕刺眼异常。 他轻声一笑:“那个女人破了你的元素不灭体?” 樊东离迟疑了下,摇头道:“我、我不确定。”他一边回忆一边道,“她的攻击很奇怪。” “明明没有攻破元素不灭体的承载上限,但刀接触的地方,元素不灭体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直接就被切断了。而且——” 回忆起那种力量完全离他而去的恐怖感觉,樊东离忍不住又是一抖:“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所有力量都消失了。” 白衣青年挑了挑眉:“哦?” “真的!”樊东离狠狠点头,“不管是道术还是什么,都用不上。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白衣青年却是笑了:“早和你说过了,不要太依赖外部的力量。道术也好、源道术也罢,都只是‘术’。如果这些东西真的那么有用的话,那为什么道门求的是‘道’?” 樊东离心里不是很服气,心说“术”得看是什么“术”,博士那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变态先不说,就是那个耍言灵的小丫头,也可怕得要死。 他们用的难道是“道”吗? 不过樊东离也没有反驳,因为白衣青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弃术求道之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樊东离打不过他。 毕竟,这家伙可是真正的“一剑破万法”。 樊东离深深的吸了口气,生硬的转移话题道:“那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和计划不符吧。” “没关系。”白衣青年望着天上明月,一脸平静,“反正,都没区别。” 第14章 午时已到 张崇在一张古风味十足的大床上醒来,手下意识的向旁一伸,便碰到了剑匣。 他眨了眨眼,意识回归清醒,重又放松下来。 那一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 掀开龙纹刺绣的丝绸底床罩,张崇起身下床,细小的电流在衣裙上下轻抚,将微起的皱褶压平,背起剑匣,慢慢走向窗边。 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大卧室,黄花梨的博古架、太师椅和八仙桌,平整的青石地面,还有博物馆里面才偶尔一见的一大面汉白玉屏风。 墙壁上挂着几副墨意山水画,画上还有众多的题词和印鉴。 张崇不懂画的好坏,但猜测大概不会是什么赝品。 窗外天空湛蓝,点缀着几多白云,远处鸡犬相闻,好一派怡然自得的桃源气派。 只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才让张崇确定自己并没有来错地方。 那些人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男女老少各种职业都有,唯一的共同点,他们都是道门子。 张崇清楚的感觉到每个人身上潜藏的力量,那种气息和他曾在风烈几人身上感知到的极为相近。 仿佛感知到他的目光,远处那几人转头朝窗口望来,但张崇已经先一步退开。 门外走廊上,楚平世正赤裸上身做伏地挺身,口中还数着数,数到一百的时候他直接一个倒勾笔直竖起双腿,开始练双手倒立。 看到张崇,楚平世微微点了点头,比起之前沉默了许多。 此时离他们逃离南京城已经过去三天。 魏子夫的安排细致周到,如果不是心里还挂着事,这一路惬意得就像三俩朋友的自驾游。 那天他们从另一边出了密道,出口另一头是座旧仓库,隶属于临江而建的某座青年公园,公园对面就是西洪村。 西洪村是个江中小岛,除了过岛立交,上下岛就一条路,江的这一头路旁便是青年公园。 三人一路无惊无险的上了岛,到了院子一看,才发现魏子夫这所谓的“小院子”根本是个自带船位的临江别墅。 魏子夫轻描淡写的解释,当时没什么太好的投资项目,所以随手买来放着的。 像这样的院子,他大概有120多套,全国上下都有,为了规避某些大家都知道的规则,买房时用的是不同人的身份,没想到现在倒是起到了别的作用。 途中,他们在镇江市江心洲橘江里小码头停下了船,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近几年随着旅游开发,撑着这种装饰风格的船游览江景正是最受欢迎的特色服务之一。 到了码头,自有人接过游艇,就像这船本来就是他们的一样。 然后一个满脸写着“我的设定是冷酷帅哥”的黑西装送来了一辆低调的大奔,直到他将车钥匙送到魏子夫手上,全程没有任何怀疑、试探甚至是对话。 魏子夫驾车带着几人直奔丹徒县,路上边解释说这是他幕后操纵的几百个公司之一的小弟的小弟的小弟找朋友安排的,任博士那些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绝对安全。 之后一路无惊无险的到达了白头村,那是镇江市丹徒县旁盾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比起隔壁句容的道教名山茅山,盾山虽然名字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但实际上低调得地图上都未必能找到。 白头村和盾山一样低调,外表看来平平无奇,和全国各地到处都有的村子差不多。 唯一称得上特别的地方,大概是村民都姓云,一个很武侠的姓氏。 风从虎、云从龙,道门风云本一家。 白头村云家,正是道门风家旁支。 和一脉单传人丁稀少的雷宗林家不同,风家向来血脉兴旺,子孙众多。直系就有三堂二十七房,各种旁系支系家族更是多不胜数。 这其中大多并没有继承什么道术天赋,但庞大的家族和由此衍生而出的产业等等,本身便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势力。 魏家世代苦心经营积攒起不少产业,但比起风家来,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 正因为如此,在博士展开反击后,风家是最早倒霉、也是受创最严重的家族之一。 除了风烈当时身在东瀛侥幸生还外,直系三堂二十七房几乎被一网打尽,就连关系近点的旁系支系也都被殃及池鱼。 反倒是一些时代血脉稀薄,时代关系久远的,早已和普通人无异,根本无从查起。 这些人虽然早已脱离道门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但却依然保持着古老的家训传统,认可风家宗主的身份。 当风烈手持继承人印玺出现时,他们便毫不犹豫的提供帮助。 据魏子夫说,项燕赵等人回国后能逃过博士的追击,甚至联络道门同仁展开反击,靠的多是这些散落天下各地的风家人。 随着投向博士的道门子变多,原本道门子所熟悉的据点大多变成了陷阱。 正是靠着这些已经和普通人无异的风家远支的帮助,他们才能避开博士和那些道门叛徒的追击。 正因如此,风烈最近的名头在道门一时无两,哪怕是明面上的倡议者和召集者项燕赵,声势也要弱上一筹。 魏子夫说这些的时候,张崇正在吃早饭。 魏子夫知道他对道门内部信息不明,有意提醒甚至是培养雷宗嫡传应有的素养。 但可惜的是,魏子夫搞错了一件事,张崇根本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魏子夫说完的时候,张崇正好放下碗。他看了魏子夫一眼,开口便道:“项燕赵他们来了吗?” 魏子夫心说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过在见到张崇后,早年培养的经历迅速从记忆中翻出,让他说不出失礼的话。 魏子夫缓缓摇头:“项燕赵不会来。” 这次轮到张崇微微一愣,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真正的聚集点。”话一出口他便知不对,至少村里那些聚集的道门子可是真的。 心念电转,张崇眉头重又松开:“这里还是外围和检查点,你们在筛选博士的猎狗。” 张崇明白这被调查的对象中,应该也包括自己。他看了魏子夫一眼,轻声道:“那你现在确认我的身份了吗?” 魏子夫目光微凝,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和反应,可不像是刚出道的人啊。但如果这位雷帝传人曾行走江湖,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 魏子夫百思不得其解,但表面不露声色,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早已相信您的身份,但家里对此还是更为慎重。” “如今魏家是我二叔执掌,他已经亲自带着雷帝手稿赶来,届时便可以解答您的疑惑了。” 张崇可以理解魏子夫或者说魏家的谨慎,毕竟之前二十年的苦寻毫无结果,忽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林婧琪孩子的雷帝传人,他们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 但这不符合张崇的预期,他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于是他开口,单刀直入:“还要多久?” 明明声音听来平静无波,魏子夫却呼吸一窒,强忍着才没有把“雷帝大人”四字脱口而出。 魏子夫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瞬间的失态,放下杯子时,他已神色如常:“我等已做好万全准备,今日正午便可出发。” 也就是说,已经甄别完了敌我。 张崇咀嚼着魏子夫话中含义,一股压抑许久的杀气慢慢腾起。想到那些背叛道门投身博士的家伙,他就忍不住想起屠林。 这些和屠林一样的家伙,都该死。 张崇开口,声音冷冽如刀:“我等着,午时。” 走出房门的时候,魏子夫身体晃了晃,竟有些头晕。 风一吹,他忍不住跟着一抖,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后背已经全湿了。 想起张崇最后那个眼神,魏子夫忍不住直皱眉,这位雷帝传人好大的杀气,只是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几天来,魏子夫并不是干等着家里来人,他早已调派人手,去调查这位雷帝传人的来历。但“少女”就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完全不知来历。 从那天“她”对屠林这名字的反应来看,两人应该有不小交集。 魏子夫试着从屠林这块入手,但与博士这些人相关的信息即便在天驱中也是属于高级机密。 在道门被全面狙击的现在,魏子夫虽然还能能调用不少人手,但在一些秘密调查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何况是这么短短几天。 魏子夫只查出来,就在不久前,屠林带着一批道兵前往冬窗市执行秘密任务,之后就没了消息。 结合那篇雷暴新闻,魏子夫推测,屠林应该是和某个或者某些不知名的强敌交过手。 现在看来,交手的另一方极有可能便是这位雷帝传人。 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没法确认这位雷帝传人就是出身冬窗市。 但这已经是这几年来最大的线索了,魏子夫还是立刻派遣亲信人手前去调查,至于会不会有结果,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就算调查没有结果,等雷帝信物一到,所有伪装者都将无所遁形。 而现在,是时候干掉那些叛徒,去和项燕赵汇合了。 毕竟,午时已到。 第15章 雷帝 “午时已到。” 听到广播里传出的这话,龙涛就忍不住想起曾经玩过的某个游戏。嘴角扯了扯,他念叨着“这台词可不怎么吉利啊”,起身出门,走向广场。 一个月前,龙涛还只是普通道门子中的一员。 修炼多年,比普通人自然强得不少,但和道门那些变态们比,他就只能算是再底层不过的底层。 龙家虽然姓氏很屌,但其实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家族,全族上下算上他那条狗也就俩人口。 修炼也只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追求野心。谁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想死,就只有逃。 辗转来到白头村,也不是为了抵抗博士收拾叛徒的大业,纯粹是聚团保暖,人多安全罢了。 像龙涛这样想法的,其实不在少数,和他一个屋的临时舍友邵斌其实也是这想法。 来之前,龙涛也害怕万一被当炮灰什么的,不过想想大不了他可以继续跑,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来之后,他发现比想象的好多了。至少不用再继续逃亡,一日三餐可以保证,晚上可以睡得踏实。 虽然没有手机电脑网络让人有点无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也可以理解,至少不用上战场了嘛。 只是听说,等这次罗天大醮的召集者项燕赵来了之后,到时很可能就要和博士全面开战了。 无所谓,自从死里逃生之后,龙涛就当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天算一天。 而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刚走出门,龙涛就见到邵斌从村子另一边走来。 龙涛对他挥挥手,快步赶上。要说这邵斌也是真心心大,都不知道哪来的心情整天八卦。 邵斌和龙涛点点头打过招呼,两人一起结伴朝广场走去。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屋子围起来的一大片空地。 早上忽然接到通知,说是午时有要事公告,届时请前往广场,过时不候,后果自负云云。 当时龙涛就想吐槽,12点就说12点,午时是什么鬼,都什么年代了,而且这词真的很不吉利啊。 到了广场一看,中间架起一个临时高台,高台旁三三俩俩的站着一些人,基本上这几天见过的道门子都到得差不多了,总数百十来个。 其中大多数是像龙涛这样的游侠散勇居多,但也有个别是拥有极强实力偌大名声的。 比如现在广场左侧孤独站着的左手刀冷锋,猎人榜排行三十三位,道门年轻一代翘楚。 再比如广场右侧不断玩着九节鞭的毒龙赵烈,一手神鬼莫测的毒龙鞭打遍江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出名的当然要数站在广场正中的楚平世,道门第八宗当代传人,武技天下第一,猎人榜榜首。 还不仅是名声大而已,楚平世杀光一整队道兵,甚至反过来追查博士他们的事迹,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让不少道门子看到一线希望。 但今天这几个人这个站位,总感觉—— “不吉利啊。”龙涛喃喃念着,他下意识的回头,就怕身后还站着个什么道门知名人物。 不过环视一圈,没见到什么熟悉的脸孔,倒是有个贼冷贼漂亮的少女背着剑匣,在人群后不远孤单的站着。 龙涛没敢多看,那女孩漂亮归漂亮,但气场太冷太强。 不过龙涛还是松了口气,至少那种被包围的感觉一下子少了很多。他真怕这里其实是个陷阱,等着他们一头撞上来。 “啪啪。”击掌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广场中央,站在楚平世身旁正在击掌的年轻人身上。 有些人认出他,那是魏家子,楚平世的搭档,做生意很有一套。 广场上一时议论纷纷。 楚平世见状不由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所有人只感到耳边一颤,震耳欲聋,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识货的更是脸色微变,心道楚平世此子真是恐怖如斯,纯凭武道竟真能修到这等地步,偌大名声,果然不同凡响。 也有心思繁杂的心想,传闻楚平世孤僻冷峻,唯独与魏子夫投契,如今看来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 看见场中安静下来,楚平世退后一步,自然的站到魏子夫身旁,让出了中心。 魏子夫对楚平世点点头,走上前来。他环视周遭一圈,也不开口,探手自怀中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开始念上面的名字:“齐八手、罗封、贾典、余林、邵斌……” 和广场上的很多人一样,龙涛满脑子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魏子夫念的这些名字是什么意义。 直到他听到“邵斌”的名字,条件反射朝身旁的临时舍友看去。 邵斌脸色骤变,拔刀便斩,森冷刀锋直夺龙涛咽喉。 邵斌突然发难,一动手便是杀招,变起仓促,龙涛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来得及瞪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邵斌一刀朝他劈来。 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招式之凶狠,与邵斌平日表现出来的能力根本是两个人。 而且,邵斌哪来的刀?!最后时刻,龙涛脑海中莫名想起的却是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就在龙涛以为自己死定的瞬间,忽然,一道沙土光壁自眼前突兀升起,直接挡下了这本该致命的一击。 死里逃生,龙涛惊出一身冷汗,旋即便是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立刻想展开反击,却发现这突然拉起的沙壁不仅是保护他,也将他困在了里面。 使用这道法的主人意思很明显,要龙涛做壁上观。 叫骂声此起彼伏,龙涛所遭遇的一切在广场四处接连上演。 仿佛早有预谋,那些被念出名字的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偏偏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没能造成任何损伤。 这道“沙之庇护”道法不仅施放及时,更是覆盖面庞大又精准无比。 到底是谁?广场上众道门子同时涌起这样的疑问,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广场中心。 魏子夫一手拿着笔记本继续念名字,一手虚空凭画,精准而霸道的力量源源不绝的输入场中。 魏子夫。 不管以前认不认识他的人,都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邢老石、孔流。”魏子夫念出最后一个名字,他合上书,抬头,“以上诸人,背叛道门、出卖同伴,罪无可赦。宣判死刑,即刻执行。”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仿佛跑步发令枪响,那些偷袭失败的背叛者们同时抽身疾退。 这的确是个陷阱。 但不是博士的。 是道门的。 是被博士追杀的道门子们,针对叛徒追兵们设下的反伏击。 这些背叛道门投靠博士的前道门子们,他们最清楚道门对付背叛者的手段是什么。 拼命?别开玩笑了。他们要是有勇气拼命的话,怎么会投靠博士? 再说了,只要他们逃出去,回头就可以调派道兵大军轻易剿灭这些道门子,何必拿自己性命冒险。 叛徒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防守最弱的一侧,他们避开了毒龙赵烈、左手刀冷锋和楚平世,直接选择了没有熟面孔的一侧。 从方向上来看,这是进村的方向,但对这些叛徒们来说,只要突出了重围,离开的路远不止一条。 不管魏子夫他们是疏忽大意还是人手不足,但这正是他们最好的时机。冲在叛徒们最前面的,正是邵斌。 龙涛忽然明白了,这狡猾的家伙怕是早就做好了二手准备,所以在魏子夫念出他名字的瞬间,偷袭、抽身、转身、疾退,完全是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而现在,拦在邵斌前方的,只有那个冷峻的少女了。 可能是因为她站在广场最边缘的位置,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她身上竟然没有沙之庇护。 龙涛忽然有些不忍看了,他知道,这些人现在为了活命什么都豁的出去,别说只是一个漂亮女孩,就算世界第一美女站在面前,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也会一刀砍过去。 她会……躲开吧。龙涛心想,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做啊。 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所以只要躲开就好。 这些急着逃命的家伙,也不会横生枝节自找麻——诶?!龙涛忽然瞪大眼。 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徒们,少女反手解下剑匣立于身旁地上。 剑匣无声自开,露出内里一把狭身直刃的横刀。 少女擎刀在手,做出了拔刀的姿势。 龙涛下意识的运气力量,想要挣脱沙之庇护,却发现那屏障竟更坚固了些,就仿佛马上要迎接更强大的攻击一样。 魏子夫是傻x吗?!龙涛几乎要破口大骂,不让他们参与战斗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逗比操作? 他恨恨的看向广场中央,却又看到了极其怪异的一幕,本要起身追击的赵烈、冷锋,竟被楚平世拦了下来。 龙涛一呆,这、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搞这么一出声势浩大的揭穿叛徒,却不出手? 这已经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能形容的,这根本是打草惊蛇放虎归山啊。就在这时,龙涛忽然听见邵斌的大声叱喝:“滚开!” 龙涛转头,惊见少女拔刀。 眼前忽地大亮,雷霆大作。 苍白雷龙腾空而起,狰狞咆哮。 有那么一瞬,龙涛以为自己眼瞎了,过了好一会儿,视野才渐渐恢复正常。 眼前是一片尸山血海。 一道不见底的沟壑横裂于少女身前。 那些试图突围的叛徒们无一例外的倒在沟壑前,身首异处,浑身焦黑。 少女正缓缓收刀,额前身侧,犹有苍白电火闪烁。 龙涛忽然明白了,这一直持续的沙之庇护不是为了抵挡叛徒的进攻,而是保护他们不会被这招的余波伤到。 而这招式,这种如同雷神降世的可怕景象,让他不由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那个如流星般划过、却横压一个时代的传说,在广场上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雷帝?!!” 第16章 传话·道典 这完全谈不上战斗,这根本是一场屠杀。 毒龙赵烈眼中满是凝重,他斜觑了魏子夫一眼,曾有过的一些小念头不由收了起来。 赵烈不仅是对魏子夫不服,就算是发出召集令的项燕赵,他也不服。道门子生来散漫,像他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然而今天这一出后,不管是第一次展露出真实实力的魏子夫,还是这位新出世的雷帝传人,都让赵烈清楚的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赵烈和冷锋对视一眼,同时转过头去。 场上早有心理准备的,也只有楚平世和魏子夫两人了。 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张崇和樊东离交手的场景。 然而即便如此,这种单纯暴烈的招式,还是让两人眉头直跳。 魏子夫隐晦的喘了口气,之前挡下那么多叛徒的偷袭都没事,最后为了挡住张崇这招的余波,却让他差一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虽然过程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计划完成了。 魏子夫面无表情,仿佛这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在场中又一次安静下来后,再次开口:“叛徒肃清。耽误了大家这么些天,还请见谅。接下来,我们将前往罗天大蘸的召开地点。” 面对一地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管是不是心里有不满,谁也没说出来。 魏子夫顿了顿,环视众人一眼,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战斗。” “但你们也看见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和过去的战斗不同,这是战争!不死不休!而我们,就是站在最前线的人。” “那些想要离开的人,我们不会阻止,若有再见的那天,我们依然是同门。留下的人,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战友,并肩作战、同进同退。” “我们无法保证留下来的人就能活下去,但我保证,和博士开战的时候,我一定会站在你们前面。” “但是,如果留下来,再想离开就是逃兵,到时候,别怪我们不顾同门之情。现在,想走的人可以走了。” 没有人离开。个别人迟疑半晌,但终究没有移动脚步。 理所当然。刚才发生的一幕已经清楚的告诉了道门子们,博士根本不会放过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反抗。 广场一片寂静。 良久,魏子夫淡淡一笑:“很好。”他转头与冷锋、赵烈、楚平世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几人同时探手入怀,各自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石,其上刻满蚊蝇大小的血色古篆。 当四块玉石被安置在广场四周后,地面上忽然浮现淡白的光芒,一道道神秘玄奥的线条逐渐亮起,越来越亮。 忽地白光大作,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 道门子们都是经验丰富之辈,很快就微微眯眼适应光暗的忽然变化,但当他们看清眼前一切时,反倒吃了一惊。 眼前哪里还是小村广场!天上有海鸥叫着飞过,腥涩的海风扑鼻而来,不远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浪花朵朵,脚下白沙细细,这分明是一处沙滩。 “欢迎来到‘反击岛’,这里就是我们反击的起点。”一道粗豪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众人回首望去,在沙滩的另一边,站着一条昂藏大汉,正是项燕赵。 看到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人群之后的张崇紧绷的心神终于一松,他张了张嘴,眼前渐渐模糊。 —————————— 另一边,白头村的平静已经荡然无存,大量黑衣制式的武装队伍将村子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江苏的天驱几乎都聚集到盾山脚下这个不起眼的小小村庄,江苏天驱署署长索任亲自出马。 毕竟这可是天驱署总长黄歇的直接命令,带来命令的两位大人物又全程紧跟,索任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虽说他不是前总长白起的心腹,但他和黄歇也没什么交情啊! 索任可是很清楚,就在最近几个月里,多少曾经位高权重的人物,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下马了。 索任看着面前一脸老农相的云村长,心想,就这么个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敢窝藏重磅通缉犯? 就算那些要犯曾经是猎人,但如今与吸血鬼同流合污、背叛人类后,难道还会对这些普通人手下留情吗? 想到这,索任重重咳了一声,面色严厉的说道:“不要狡辩了!赶紧交代他们去了哪!” “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重犯,拉出去枪毙十次都不够的疯子,包庇他们只会害死更多人!” 云村长一脸无辜委屈:“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只是租了一些房子,我想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你知道的,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谁知道租个房子都能——” 索任厉声打断村长:“那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云村长说道,“他们中午集合去了广场,然后就突然不见了。” 索任都快气笑了,这是什么鬼话?难道是传送魔法吗?他杀了吸血鬼这么多年,里世界的神奇东西见了不知多少,没想到今天一个乡间老农也敢班门弄斧。 但没等索任继续行动,身旁的大人物却忽然动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其中的某位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队伍,现在又回来了。 索任暗中撇了撇嘴,这两个大人物还真是复古得可以,全身裹在连衣斗篷里,啥都不露。 他对着个子较低的那位说:“是‘星象迁移’。” 什么鬼?索任下意识的闭上嘴,竖起耳朵直听。 “哪座星象,可以算得出位置吗?” 高个子摇摇头:“仪轨已经自毁得差不多了。布阵的人很谨慎,如果我们再来晚一步,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到。” “大概是风家那小子亲自出手布的阵,当今之世,除了他,道门再没第二个人有这种能力。” 个子低的人却笑了一声:“倒未必是风烈做的,这种大型古阵,更像是自古传承下来的。风烈想小幅改动倒是可能,但从无到有布设出来——呵。” “你的意思是?” “风从龙、云从虎,风云自古是一家。”个子低的人转向村长,“云来喜,顶着这么个姓,你还想瞒过去?” 索任微微一怔,这个名字?这个姓氏?他下意识去看村长。 原本平凡朴素、瑟瑟缩缩的乡下老农,慢慢挺起背脊,脸上沟壑笔直,仿佛刀割斧凿般坚硬。 只一个眨眼,判若两人。像一只苍老的狮子,就算老,但也是狮子。 云来喜咧嘴大笑,状极不屑:“瞒?我从没准备瞒过去。谁像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连脸都不敢露。” 高个子大怒,但他脚步刚抬起便被个子低的那位拦了下来。 个子低的那位轻轻笑道:“不让你看见我们的脸,这是为了你们好。现在还不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不知道我们是谁,你们还能活。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们就只能死了。” 云来喜冷笑:“你们这些背叛同门,助纣为虐的冷血家伙,会有这么好心?” 被赤裸裸的质疑,个子低的这位也不怒,他缓缓说道:“在你们看来,我们背叛道门,追捕同门,自然是罪大恶极。” “但有时候为了更伟大的目的,不得不做出牺牲。你想过一个问题吗?亘古道门、传承久远、妙法无数,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投入博士麾下?” “仅仅只是为了追求力量吗?我们中很多人也曾是你们中的一员,你相信这种理由吗?” 云来喜微微一愣,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事实摆在眼前,无法去质疑而已。但眼前这人提起,这问题自然又再次泛起。 的确。道门妙法无数,一辈子都练不过来。就算是为了快速提升力量,道门中也不是没有相应的典籍法门。 没人去练那些法门不是因为有什么禁制,更多的是因为这种急速获得的力量必然根基不稳,存在缺憾而已。 但云来喜很快想起来了:“不对!你们不是为了求道之法吗?” 个子低的哈哈大笑:“道在心中,何需求道?道又岂是求得来的!” 云来喜无法分辨真假,但他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为了人类,为了猎杀吸血鬼之类的屁话,我知道道门子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伙。” “不错。道门子都是一群自我任性的家伙,杀吸血鬼一是祖训,二是顺手,普通人类什么的根本不在乎。” 个子低的这位毫不伪装对人类的无视:“但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我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如果世界倾覆,道门子也无处可逃。” “哈,可笑。”云来喜隐隐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但这猜测过于荒谬,对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笑出来。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们是为了拯救世界吗?哈哈哈哈,是徐福要复活了,还是吸血鬼要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个子低的人沉默半晌,语气平静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们加入博士的理由,也是这一切行动的目的。” “世界远比你想的更加脆弱。午时已到,大劫难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最后的终焉。为此,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云来喜冷笑:“那你还等什么!来啊。” 个子低的人摇头:“无谓的杀戮毫无意义。你们只是旁支中的旁支,身上道血稀薄,对我们根本没用。我不会杀你,帮我带句话给风烈,告诉他——” “答案就在道典里。” 第17章 重逢 姬羽然右手银针轻扬,在张崇胸口后背点出一百零八针,左手握着张崇手腕,淡淡白光氤氲。 张崇只感到一阵温暖自手腕暖遍心窝。 “好了。”良久,姬羽然舒出口气,“虽然体质特殊,但郁结于心,精神反馈肉身,内伤淤积在里,这几日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谢谢。”此时的张崇还是女装打扮,双腿并拢坐在高背椅子上,一副淑女模样。和姬羽然坐在一起,俨然便是亲密的俩姐妹。 身旁几位昔日战友面色古怪,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最后还是乌恒直接开口:“你小子怎么穿起女孩子的衣服?” 项燕赵虽然一副严肃的模样,但也悄悄竖起耳朵。 张崇默然片刻,轻声道:“打赌输了。” 乌恒撇了撇嘴:“啧。真是没创意的理由。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那小吸血鬼,开始转移目标了。” 项燕赵神色微动,却是察觉出张崇平静下隐藏的黯然。他有意岔开话题:“没想到你还是找到我们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崇便想起了c站上一直杳无音讯的联络。 张崇挑了挑眉:“所以,你们果然是故意不联络我的咯?” 项燕赵一脸讪讪,乌恒也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头。 毕竟失约这种事,俩人生平都很少做。 张崇倒是早有准备:“项大哥守信重义,这肯定不是你的主意,应该是风烈的意思吧?他人呢?难道是不好意思来见我?” 乌恒冷哼一声:“他那种厚脸皮的家伙,哪里会感到不好意思。” 张崇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项燕赵,眼神示意:这两个家伙还是那样? 项燕赵耸了耸肩,又不是第一天了。 张崇想了想,回头看向姬羽然。 正偷望着他的姬羽然躲避不及,目光对了个正着,赶紧垂下头来,让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瞳,但隐约可见脸颊迅速绯红起来。 姬羽然怯生生的小声道:“风大哥的话,应该是在巡视加固隐藏结界阵法。我们现在是在东海上的一个岛上。” “这里是风家祖地,当世只有风大哥一人知道坐标。那些古老的传送法阵被风大哥略作修改后,方可传送至此,但也只能使用一次。” “每一次有人来后,风大哥都要再检查一遍,以防万一。” 乌恒冷笑连连:“那可未必。这家伙最近经常扑在风家藏书阁里,抱着道典不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鬼东西。” 张崇疑惑的问:“道典?”记载修炼法门的东西?这是临时抱佛脚了?风烈没这么蠢吧。 项燕赵摇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道典是一本记载了道门历史的书籍,就相当于道门的《史记》吧。” “内容也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由收录各个时代的道门子随笔组成。如果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大概就是从古记录至今吧。” 张崇这次是真愣住了:“看这东西干吗?” “谁知道呢。”乌恒摸了摸大光头,“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谁知道他又想到什么鬼东西了。” “嘿,也许是之前吸血鬼那次,让他觉得我们这边的历史里也藏着什么东西吧。” 项燕赵却道:“风兄弟心思缜密,可能是察觉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是还无法确定,所以才不便与我等分说。翻阅道典,大概也是为了寻找线索……吧?” 张崇抽了抽脸,“吧”这个字出来就毫无可信了啊项大哥! 项燕赵咳了一声:“反正风兄弟是不会害我们的,他既然不讲,肯定有他的理由。相信他便是了。” 他转头看向张崇:“倒是张小弟,我们失约是不想再将你扯进这大漩涡里。你、你怎么自己又找过来了?而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项燕赵脸色凝重:“难道你雷宗传承的身份泄露了,博士也盯上了你?还是说,那些规格外的家伙亲自出手了?” “有个叫屠林的家伙找上我……”张崇言简意赅的将经历的事情大致讲了遍。 “好小子!博士找上你,可真是找错了对手。”乌恒用力一拍张崇肩膀,发出啪的一声大响,引来姬羽然嗔怪的眼神。 项燕赵神色间也满是赞赏:“屠林可是那几个规格外以下第一人,我们有不少人都是栽在他手里,没想到竟然会死在你手上。” 乌恒不以为然的摇头道:“那有什么。王诩那自诩神明的老家伙,不也是被这小子怼翻了吗?” “那不一样。”项燕赵不赞同,“那一仗我们有太多侥幸,又有徐福老祖两千年布局,最后还是死了那么多人,最终方才勉强成事。” “但这次不一样,博士阴险狡诈,远比王诩那种两千年前的老古董要可怕得多。”项燕赵顿了顿,神色凝重。 “倒是张小弟的身份,本该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 乌恒摸了摸大光头:“是因为之前,我们把发现疑似雷宗传人的消息传回来了?” 项燕赵断然道:“就凭那点模糊的信息,绝无可能这么快找到张小弟。” “按张小弟所说,屠林此去,目的明确,布局良久,绝不是临时起意或者无意撞见。” 他当然不是。张崇在心中默默接道。 “但有些奇怪。”项燕赵忽然道。 张崇微微一怔:“奇怪?” “如果他们知道张小弟的身份,为什么只派了屠林过去?”项燕赵摸索着下巴。 乌恒大哧哧的道:“他们又不知道这小子怼翻了王诩。这件事知道的只有我们几个。东瀛吸血鬼那边家丑不可外扬,封锁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对外宣传。” “不。面对雷宗传人,再谨慎都不为过。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博士抓捕道门子是为了我们身上的道血。雷宗血脉这种天下独一份的东西,博士怎么会这么轻率?” 张崇心中疑惑更深,他一直以为博士他们是为了林婧琪的预言日记,将博士当作假想敌。但现在想来,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屠林是很强,但比起樊东离来说就不算什么了。何况像樊东离这种规格外的家伙不止一个。 如果博士真的是为了林婧琪的预言日记来的,怎么会只派了屠林过来?这么说来,他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是敌人另有他人?还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林婧琪的预言日记存在? 不。 张崇忽然明白过来。敌人并不是没有盯上林婧琪的预言日志,而是敌人以为那本书不在他那。 他们盯上的是谭岚,谭岚将本该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拉开了。 是了,也只有面对规格外这种级别的对手,才可能让那个强大莫测、深不见底的女人失踪。 前后的线索串联起来,张崇渐渐想明白了这件事。 谭岚大概是发现了敌人的动作,担心敌人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所以干脆主动跳出来,将火力吸引走。 她留下的后手,都是让他远离漩涡。她怕是已经打定主意,以自己为饵将那些敌人引开。 谭岚的确成功了,博士确实没把他当回事。 只是谭岚没想到,会有屠林这么个与仇恨林家的家伙,找上门来与张崇死磕。以致冬萤身死,张崇也一头跳进漩涡。 现在不是博士找不找张崇麻烦的问题了,而是张崇根本就不打算脱身。 不管如何,最佳的破局方法,依然是找到谭岚。如果她手上的确有预言的下册,那么找到她便是最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算谭岚没有,她肯定也知道一切的真相。 “项大哥,感谢你们的好意。但这件事我已经卷进来了。”张崇轻轻一笑,斩钉截铁,“我不会置身事外。” 项燕赵拍了拍他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乌恒用力一拍大腿:“说得好!对得起乌大爷的眼光!你比那些三心两意、心怀鬼胎的家伙强多了!” 三心两意?心怀鬼胎?张崇疑惑的看向项燕赵。 却见项燕赵笑容一滞,眼神也有无奈。 “怎么了?”张崇想了想,“是不是那个罗天大蘸的事情?” 项燕赵笑了笑:“从楚平世那听来的吧。他可是很关心你呐。”想起楚平世那紧张的模样,项燕赵一脸怪异。 项燕赵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眼,迟疑的道:“他、是不是,不知道你的真实、呃,身份?”其实他想说“性别”。 张崇毫无所觉的坦然点头:“介绍身份的时候,樊东离突然来袭,被他打断了。之后一直没机会说明。怎么?他们可是为此事生气了?” “这倒没有。”项燕赵尴尬的道,一旁的乌恒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张崇一脸莫名,下意识的去看姬羽然,却见她小脸胀红,头低得更低了。张崇就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 “咳,没什么。”项燕赵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先继续保持伪装比较好。” “为什么?”张崇问。 项燕赵轻声道:“我曾在机缘巧合下见过当年那位雷帝的画像,和你现在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有些上一辈的老家伙曾见过那位雷帝,他们可是被你吓得不轻呐。现在可是有不少人,正想方设法从魏子夫那打听你的身份。” “魏子夫对外表现模棱两可,既是谨慎,也是为了保护你,还为了坚定人心。” “比起雷宗传人,当然是雷帝归来,更能震慑住那些各有想法的家伙。” 第18章 起疑 张崇微微皱眉:“情况这么遭吗?都已经这种情况了,那些道门子还只想着自己?” 项燕赵没有详说。但简单想想张崇也能猜到。 古往今来,这种为了权力、为了虚名的家伙,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项燕赵苦笑:“道门子本来就是一群任性自我的家伙。虽然现在被博士逼得我们不得不团结起来,但不代表他们就会听我这个小一辈的。” 乌恒嚷嚷道:“所以我说,你这家伙有时候就是想太多。怕那些老不死的窝囊废干毛。” “不过是一群被博士追着屁股赶的丧家犬,不听话揍扁他就完了。现在是讲什么恭谨礼让尊老爱幼的时候吗?” 项燕赵摆摆手:“不是我要讲恭谨礼让,你也知道道门子都是什么性子。真这么干,没等博士杀过来,我们就先玩完了。” 乌恒冷笑:“所以你和风烈就想搞一场比武大会、哦、‘罗天大醮’,然后用那条古老宗法,名正言顺的统领道门?” “你别忘了,历史上那些个想用武力压服道门的都是谁?他们哪个成功了。” 项燕赵看了乌恒一眼,缓缓摇头:“你搞错了。我并不是要压服道门,我只是想选出一个能暂时统领道门子的人。” 乌恒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项燕赵平静的道:“博士一伙和我们势成水火,不管上位的是谁,都只能领导大家和博士干下去。”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将剩下的人统领起来的人。但这个人,不一定非要是我。” “所以,我并不需要他们认可我,只要他们来到这里,认可这次罗天大醮的意义,就足够了。” 骤然惊闻这出乎意料的言论,乌恒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喃喃自语道:“我说呢。你和风烈怎么都这么不紧不慢的。” 张崇真心的道:“项大哥,你真了不起。” 项燕赵苦笑:“张小弟你过奖了。我要是真的了不起,就不会还需要你帮忙了。现在反击岛上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乏老辈人物。” “他们有想法很正常,但总将心思放到阴私上就很让人不好办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可再经不起内耗了。” 张崇若有所思:“所以项大哥你想让我假扮雷帝?” “不用承认,也不要否认,就这样刚刚好。些许试探可能有,但有魏子夫在前面拦着,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做些什么。”项燕赵忽然笑了。 “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对‘雷帝’做点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敢有想法,魏子夫就会先教他们做人。” 从项燕赵的话里,张崇忽然明白过来,他迟疑的道:“魏子夫他们和项大哥你们?” “合作或者说同盟。他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只是形势所迫。”项燕赵坦然道。 “这已经算不错了,其他人里怀疑我们的更多。不过现在有了你,他怕是不得不靠向我们这边来了。哈哈。” 张崇哑然无语,没想到道门这里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他不得不怀疑,就这么一盘散沙的状态,道门子们真的能对抗博士他们吗? 怪不得项燕赵之前不联络他了,这是真的不想拉他下水啊。 “魏子夫人呢?”张崇光顾着和项燕赵他们重逢,倒是忘了魏子夫去了哪。 “你刚在疗伤,我把他挡回去了。”项燕赵道,“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很快就会再来。” “魏家人找雷宗传人找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发现你,魏子夫这么紧张是正常的。” 张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继续继续保持这个装扮的。” “也不用太久。”项燕赵想了想,“该到的人已经差不多到了,当下一切从简,最多五天,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到时就算你暴露身份,也没有关系了。” “我明白了。”张崇摸着裙摆,抿了抿唇。他安静下来,那种女神般的气质一下子回到他身上。 气质的转变是那样自然和彻底,以至于项燕赵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乌恒更是直接倒抽一口凉气,半晌后惊叫起来:“娘的,你要真不说你是张小子,我可真不敢认你。你不会真的是女的,以前才是女扮男装吧?!” 一旁的姬羽然闻言抬起小脸,紧张兮兮的看着张崇。 张崇只能苦笑了:“怎么可能?乌老大别开玩笑了。” 看着众人欲言又止潜藏怀疑的样子,张崇脑门一紧,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项大哥,乌老大,你们有听过龙潭寺吗?” “龙潭寺?那是哪?”项燕赵还在沉思的时候,乌恒已经问了出来。 “谭岚给我留下了线索,如果有万一的话,让我去找白老大,还留了个地址,就是‘南京龙潭寺’。但我根本没找到这个地方。” 项燕赵道:“我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是用了其他的名字,这只是个古名或别名,也可能是不出名的小庙。” “不过你放心,这次来的道门子中有几个是南京本地人,我回头找他们问问。这点小忙,他们还是会给个面子的。” 项燕赵顿了顿,眉间难掩疑惑:“但是这留言很奇怪。按你之前的说法,她做的都是安排你远离漩涡,怎么会又让你前来南京?这里可是漩涡的中心啊。” 张崇微微一怔。他忽然想起另一份更久远的留言和安排。 两份安排根本是南辕北辙,到底是她察觉不对做出的更改,又或者这其中有一份是假的呢? 张崇沉默良久:“我不知道。但我必须找到她。我有很多问题,只有找到她,才能知道答案。” 看着神色严肃的张崇,项燕赵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给你回复。你先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内伤不见皮肉,但往往比外伤更伤人可怖。” “纵然你体质特殊,也不要小觑。真正的战斗中,一线之差往往便是生死之别。” “不管你想做什么,养好身体,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我们帮手的,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张崇微微低头,错开视线:“谢谢。” 乌恒跟着用力拍了拍张崇肩膀,连连点头。 姬羽然担心的望着张崇,连握着他的手都用力了点。 张崇对她笑了笑,转向项燕赵:“对了,项大哥,你们刚才说,道典记载了道门的历史?” “不错。” “包括现代的?” “也有一些。” 张崇目光炯炯:“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项燕赵问道,“你是想查阅那位雷帝大人的资料?” 张崇点头:“不错。” 项燕赵没说话,乌恒倒是忍不住了:“你和上任雷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崇轻声道:“她可能是我妈妈。我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项燕赵摇了摇头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道典里关于她的记载很少。倒是魏家那边,可能会有一些资料。” 他注视张崇,眼神奇特:“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过你会不会是她的孩子。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她的身上。” 张崇沉默片刻,道:“我还不确定。我过去的记忆被引导过,我以前见到的妈妈可能是别人假扮的。所以我要找到谭岚,她是最可能知道我身世的人。” 项燕赵郑重道:“你放心休养,我会尽快帮你查出龙潭寺所在。” 一向大大咧咧的乌恒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现在就去找风小子,他肯定有办法。” 姬羽然怯生生的道:“我、我也会帮忙的。” 看着三人,张崇心中有温暖涌动,他张了张口,却终于还是只说了:“谢谢。” —————————— 风烈放下手中情报,回头看着来人,眉头微皱:“这是我风氏家主藏书阁,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成了魏家家主,也不能这么闯进来啊,魏子夫。” “我来感谢你。”魏子夫盯着风烈,言语间却没半点感谢之意。 风烈微笑道:“不必客气。你我分属同门,互相帮助本是应有之情。何况是如今这等态势,我们更要彼此坦诚互信。” “但我不相信你!”魏子夫毫不给面子的打断他。 风烈嘴角轻扬:“你这话真让我伤心。我不是如约把雷宗传人送到你面前了吗?” “但她差点死了!”魏子夫寒声道,“你本可以早点告诉我她在哪,而不是让我在南京枯等,害她置身险地!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风烈,你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风烈做模做样的鼓掌:“哇唔,真是令人感动。魏家不亏是护道人世家的典范。” 魏子夫冷笑:“少给我转换话题。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诶,你想多了。”风烈摊了摊手,“哪有什么目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魏子夫气笑了:“你会不知道?你这样的聪明人,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用这种事来和我做交易吗?” “现在这种时候……”风烈笑容敛去,神色肃然,“我会。” 魏子夫心潮翻涌。同为聪明人,他很清楚,风烈这话下藏着的刀光剑影。但事涉雷宗嫡传,魏子夫也无法就此退让。 魏子夫再开口:“你怎么能确定她会来南京?” “他当然会来。”风烈眼睑微敛,“这就是他的命运。” 第19章 线索皆断 魏子夫踏前一步,逼近风烈:“收起你那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什么命运,道门子是最不信命的一群人。” 风烈闻言却笑了,那笑容中含义甚多:“你说反了。道门子实际上是最信命的一群人。” 魏子夫眉头紧皱,语气渐冷:“我不是来和你辩论哲学的。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我叔魏无咎明日就到,事涉雷帝后裔,别怪我魏家不给你面子。” “铁枪魏无咎吗?”风烈微笑道,“我很高兴,又有一位知名的前辈加入我们。” “别岔开话题。”魏子夫慢慢握紧拳,目光冷冽,“还是说,你确定她会来的理由,无法告人。” 风烈脸上笑容不变,他拾起书籍放回书架,一边随口回道:“你指什么?” 魏子夫紧盯着风烈,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比如你知道会有人去袭击她,逼她来到南京。又或者,那些人根本就是你派过去的。” “哦?这么快你就查到他从哪里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魏家的执行力和调查力,果然可怕。”风烈回过头来,目光炯炯,话语一转。 “这份可怕的调查力,加上你们本身便分属道门,如果是用来调查那些本身就挂了号的道门子们,只会更有效率吧。” 魏子夫慢慢摇头:“我还没有查到她的来历过往,但她身上的伤势就足以说明问题。” “风烈,我不是瞎子,你也不是先知。我知道你心有怀疑,我也不信任你。” “但正如你所说,这种时候我们经不起内耗。所以我选择一个人来这里,请你开诚布公的给我一个合理的回答。” 风烈深深的看了魏子夫一眼,正色道:“我不知道他会被袭击,但我确定他一定会来帮我们。” “我们曾并肩作战,我很确定他就是那样的孩子。我们没有给他留下其他联系,但他知道线索就在南京。如果他会来,南京就是他最可能选择的目标。” “就这么简单?” “很多事说开了,原本就很简单。换了你,你一样会做出同样的判断,现在只是信息不对等而已。” “既然你说坦诚布公,那我再说一遍,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当初分开时,我们是故意不问的。” “谁也无法保证不会落到博士手里,知道他的信息越少,他就越安全。” 魏子夫沉声道:“但博士还是盯上她了。” 风烈直视着魏子夫的眼瞳:“博士盯上了道门。” 张崇的身上也流着道血,不管他知不知道、承不承认,他都是道门的一员。 两人对视良久,魏子夫缓缓伸出手。 双手交握。 “雷宗嫡血,不容轻辱。”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乌恒走进藏书阁的时候,和魏子夫擦肩而过。 魏子夫对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让乌恒浑身不得劲。 他们刚回来那会,和魏子夫打交道时,对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乌恒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他走进藏书阁,看见风烈靠坐在地上,眼睑低垂,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乌恒开口:“魏子夫找你干嘛?” 风烈慢慢回头望了乌恒一眼,焦点散乱,仿佛刚睡醒一样。 不过只一会,就又变回了平时常见的样子,快得乌恒以为自己眼花了。 风烈耸了耸肩,随口答道:“试探咯。你们把人家心心念念的道主带走了,他当然着急。没有直接动手开抢,已经很克制了。” “动手开抢?就他?”乌恒声音下意识的拔高。 不是乌恒看不起魏子夫,但魏子夫确实没什么名气,至少没听说过,他在武力上有什么建树。 风烈摇摇头:“别小看他。反击岛上来了这么多人,比他强的没几个。” 乌恒不信:“他难道还真敢动手?” 风烈轻笑道:“护道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也知道。事涉道主,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乌恒挠了挠大光头:“他不是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吗?” “那是因为他还不确定,我们的小朋友是不是就是魏家要找的那个人,所以他在等。” 风烈目视远方:“魏家家主魏无咎正在赶来。他们世代侍奉林家,肯定有辨别的方法。” “一旦他们确定了雷帝传人的真假,态度又会不同。到时,我们又会多出一批极为有力的盟友。” 乌恒皱了皱眉:“所以,这又是在你的计算当中?” “哈。你怎么也和魏子夫问一样的问题?”风烈下意识的笑出来,他耸了耸肩。 “我有骗他吗?没有。我只是告诉魏子夫一个可能性而已。信不信在他,对不对靠缘。” “张小弟来不来,魏子夫都已经上了我们的船。等到博士真的打过来那一天,魏子夫难道还能去解释说,他和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乌恒嘴角抽了抽,莫名的一阵蛋疼,想起以前和风烈作对的日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风烈很少用阴谋,但就是这种正大光明的阳谋,逼得你不得不往下跳。 乌恒问:“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风烈摊了摊双手,“现在着急的是魏家,等的也是魏家。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可以。” “张小弟那边也不用担心,不管他是不是那位雷帝的孩子,魏家都不会对他不利。待在这里,也比外面安全得多。” “他可不一定有耐心待着。”乌恒闻言大笑,心道你风烈也有猜错的时候,一边将张崇的想法和寻找龙潭寺一事道来。 风烈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刚传来的情报:“龙潭寺?” 乌恒惊奇:“你知道?” 风烈微顿,摇头道:“只是觉得有点怪。从目前的情况看,谭岚很可能也是我道门前辈,她怎么会留下一个佛门的地址?” 乌恒想了想:“也许是为了躲避博士,掩人耳目?” 风烈也不确定:“我以前没听过这地方。不过这次来的人中,有几位长期混迹南京的老人。” “如果真的有这座寺庙,那么他们中肯定有人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留意。倒是魏家这边,你要注意下。” “什么意思?”乌恒脸色一肃,“你不是说他们不会对张崇不利吗?” 风烈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淡笑:“不是只有心怀不轨,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 “那些偏执的认为‘我都是为你好’的‘朋友’,有时比敌人更加可怕。张崇信任我们,我们也要对得起他的信任。” 乌恒用力点头:“当然。” 谈话结束,乌恒转身要走,脚步却又停下。却是风烈递来一卷书,他随口道:“对了,这个带给张崇。” “既然他有兴趣的话,就看吧。虽然这上面没有多少雷帝的信息,但多了解些道门也是好的。” 乌恒低头去看,正是一册《道典》,还是尚未完全整理归档的现代篇。 —————————— 反击岛面积不小,将近2平方千米,足可容纳2万人生活。 风烈早早做好准备,将岛上分成数个彼此相连的区域,将前来的道门众人分别安置。 充分考虑了各家曾经的恩怨情仇,免得博士还没打上来,内部就先乱成一锅粥。 作为最早合作的一批人,魏家的房间被单独安排在岛的东南角,一整片的联排古屋。 魏子夫之前只来过一次,之后就前往南京,平时这里只有几个魏家人留守,既是表态,也是观察。 踏入房门的瞬间,魏子夫便察觉不对。 屋内有人!是敌是友?反击岛上如今都是道门子,是谁会潜入魏家驻区,偷偷摸摸藏在魏子夫的房间里?他想做什么? 一连串问题瞬间掠过脑海,魏子夫几乎是立刻抬起手,一丛信号箭扣在指间便要引发。但下一刻,他停了下来。 阴影之后,露出熟悉的脸庞,正是魏家家主魏无咎。 魏子夫控制不住的惊讶:“三叔,你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还要两天吗?” 魏无咎浓眉大眼、神情严肃,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 他负手而立,背脊挺直,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一见到魏子夫,魏无咎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你说你见到了疑似她的后人?” 魏子夫心中微动,答道:“她和画上的雷帝大人几乎一模一样。” 魏无咎却似对这答案不满意,他追问道:“几乎?” 魏子夫点头:“她不说话的时候,我几乎以为,那就是雷帝大人本人。” 魏无咎又问:“她从哪里来?” “应该是冬窗市。屠林那个叛徒,很可能就是被她所杀。我已派人前去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送来。” 魏无咎继续问:“她为什么现在出现?” 魏子夫不答,他微微抬头,平视魏无咎:“二叔,你是在怀疑什么?是与不是,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来判断了?父亲留下雷帝手稿,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 魏无咎沉默片刻,沉声道:“没有雷帝手稿了。” 魏子夫猛的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魏无咎盯着魏子夫,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冷开口:“没有雷帝手稿了。书房失火,所有雷帝手稿都被烧光了。” “就在你发回信息的前一天。” 第20章 最后的手稿 在发现疑似雷帝遗孤的前一天,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证据被毁坏。这意味着什么,魏子夫当然再清楚不过。 魏子夫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在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局下,魏无咎还要冒着被项燕赵一方误解的情况,用这种方式悄悄摸进反击岛。 雷帝后人、林氏嫡传,对魏家来说,再怎么重要也不奇怪。反过来,想要伪装雷帝后裔的人,历史上也不罕见。 而当今这种时局,对博士和叛逃博士一方的那些道门子来说,如果能得到雷帝得到魏家的支持,则更加重要。 毫不客气的话,项燕赵组织的这次罗天大醮,风家和魏家各占了一大半的力。魏家若叛,绝对是项燕赵一方无法承受的打击。 这么一想,这位自称林婧琪的少女,出现的时机就显得格外可疑。 更别提,就在林婧琪出现的时候,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证据就彻底销毁。 那可是保存在魏家秘藏书库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这种地方会失火?别逗了,就算魏家家主的房间失火了,那地方都不可能失火的好吗! 但就是这么荒唐的事情,它偏偏就这么荒唐的发生了。 对方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告诉你,就是有人搞鬼。 虽然魏无咎一句话都没说,但魏子夫清楚知道,这位家主叔叔现在内心的怒火,因为他也是一般无二。他问:“当时负责守卫的是谁?” 魏无咎的语气越发森寒:“三十六个我魏家忠诚子弟,全部身亡。谁都没能发出警报,连交手的迹象都没有。” “就连魏子义、魏子信,也没能发出任何声响,他们都是在一瞬间就被杀死了。” 这不可能!魏子夫差点脱口而出。 能出任秘藏书库守卫的都是魏家最忠诚最强大的子弟,其中魏子义和魏子信正是魏家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强者。 魏子信更是魏无咎亲子,从小手把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 到底是谁,他怎么敢!他怎么可能做到,在魏家最核心的地带,毫无声息的杀死魏家最核心的战力,烧毁魏家最看重的东西! 难怪魏无咎脸色这么难看。 魏子夫忍不住想深一层,对方能对魏家守卫最严密的秘藏书库动手,也就意味着对方完全有能力对魏家造成更大的破坏。 但对方偏偏没这么干,反而在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出手了。 但对魏家来说,这却正是最致命的一击。 这位“林婧琪”明显是支持项燕赵的,如果她就是雷帝后人,那么魏家无疑将彻底站到项燕赵一边。反之,魏家也可趁机脱身。 而现在,不管这位“林婧琪”是不是真的雷帝后人,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确保的手段能证明她的身份。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魏家现在已经陷入完全的被动和迟疑之中。 这或许正是对方的目的。 “是谁?”魏子夫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果然,只见魏无咎目光森冷:“谁都有可能,谁都有嫌疑。如果她是真的,那就是‘博士’。如果她是假的,那就是风烈项燕赵!” 不。甚至都不需要“确定她是真是假”。 阴暗点想,只要魏家无法确定她是真的,魏家就不可能彻底站到项燕赵一边; 反过来也一样,只要魏家无法确定她是假的,他们也就无法脱身。 魏子夫也跟着脸色阴沉起来。 老实说,即便是之前博士再怎么嚣张跋扈的时候,魏家也没当回事。 道门中比博士更疯狂的家伙多了去了。历史上道门比这更危险的时刻也不是没有。 但几千年过去了,道门依然是道门,魏家依然是魏家。 只要雷帝在,魏家就不需畏惧任何人、任何事。 外人只看见历代雷帝天下无敌,但只有魏家人知道,那些继承了雷帝之名的林家子,到底握着何等的伟力。 但就在二十年前,魏家失去了雷帝。 哪怕握有再多的财富,几千年来积累了再多的人脉和潜势力,都无法让魏家感觉安稳。 而现在,当魏家的希望再一次出现时,竟然有人敢在这件事上搞鬼?无怪乎魏无咎会这般来到反击岛,现在他怕是谁都不信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魏子夫脸色阴沉。细究这件事是谁做的,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对方已经达成了目的,魏家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了。他看了魏无咎一眼,忧心忡忡的问道:“家里怎么说?” 魏无咎直视魏子夫,目光炯炯,冷冷答道:“魏家只奉雷帝号令。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有什么目的,这些都不重要。” “我们要做的始终只有一点,确认那位林婧琪,到底是不是雷帝大人的子嗣?” 魏子夫皱眉:“但是雷帝手稿不是已经都毁了?” “哈。”魏无咎仰天冷笑,“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还是漏算了一点。” “雷帝手稿虽少,大部分还都在我魏家秘藏,却还是有极少部分流落在外。在这风家祖岛上,就正有雷帝大人当年留下的一纸笔墨!” 魏子夫惊喜交集:“当真?在哪?” “当然是——”魏无咎望着远处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个意味莫测的笑,“在应该在的地方。” ———————— 张崇摸索着笔记本的封皮。 乌恒送来的《道典》,和他之前想象的可是真的差距很大。 一点古朴的意味都没有,只是一本厚重的黑皮笔记本,里面记载的内容按年分类。其记载的内容繁多、零碎杂乱,叙事的主视角也是变来变去。 与其说是历史典籍,不如说是将许多人在同一年里的见闻笔记糅合在一起后,所形成的记载合集。 每个段落不同记载者的好恶明显有很大区别,这种记载出来的观点难免有较大偏颇。 哪怕道门本来就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但这比野史还过分吧! 难怪听到张崇说要看道典,项燕赵会是那种表情。 想要从这堆观点各异、内容随心的东西中,去翻出想要的特定东西? 呵,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因为如此,那些在不同观点中达成一致的东西,反倒极为可信,比如雷帝的强大。 这将近十万字的内容中,仅仅寥寥不到五百字有提及雷帝,语气态度不一而足,痛恨敬佩震惊愤怒畏惧仰慕不甘推崇,样样皆有。 但不管是哪种语气哪种态度,有一点却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雷帝的强大。 张崇合上笔记本,在心里默默的梳理时间线。 大约二十年前,林婧琪出山,以雷帝林黔冥之名开始行走天下,由东向西、先南后北,一路横扫。 不论是吸血鬼逃犯还是道门强者,不管是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还是声威赫赫的老前辈,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从字里行间里,张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林婧琪那种不讲道理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执笔人想象的极限。 那是连彼此差距有多大,都完全看不明白的绝望。 林婧琪不只是“最强”,她根本就是天下无敌! 真正的一个人横压了一个时代。 张崇轻抚着笔记本的封面,心思潮涌。 明明是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为什么却没有留下任何功绩传说呢? 张崇闭上眼,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穿着朴素的校服四处闲逛,不确定路线,也没有什么追求。 仿佛她只是长大了,出来逛一逛这个世界,顺便拿了个天下无敌的称号,然后就又离开了。 来的随意,走的从容。 没有执念,没有不舍。 她不是对名利没有兴趣。 而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张崇手忽然一颤,停住了动作。 ——封皮下有东西?! 黑色封皮严丝合缝,连细微起伏都没有,手指拂过,没有传来任何奇怪触感的反馈。 但感觉不会错。纵使微弱,但张崇清楚感觉得到。 这封皮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在隐隐呼应着某种流淌在他血脉中的东西。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然而清晰,以至于他连这是否是错觉都不需怀疑。 张崇并指成刀,轻轻一划。 黑色封皮无声无息的裂开来,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泛黄宣纸。 空气骤然一紧,肉眼不可见的世界中,元素争先恐后的向外逃窜,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在朝着宣纸疯狂涌聚。 噼,啪,噼啪! 苍白电火自虚无中跳出,那熟悉的力量带着陌生的威势,隔着二十年的时空扑面而来。 雷帝手稿。 不需要任何说明和解释,张崇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眼前这东西是什么,也明白了魏子夫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 这不是实力的问题。 那张牙舞爪的雷霆,的确只是残留的力量残影,但却组成了类似张崇家里那道秘门的阵法。 其他人也许能凭借实力压制力量残影强行破开,但能够不受影响的,只有林婧琪本人和她的嫡系血脉。 为什么魏子夫要用这种方式送过来? 疑惑在张崇脑海中一闪而逝,随之被抛之脑后。 其他的一切都被抛开。 张崇深吸口气,缓缓伸出手,按住了宣纸。 下一秒。 反击岛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惊雷。 直入天际! 第21章 血脉共鸣 张崇手指触碰到残破碎片的瞬间,无形的波纹自纸片泛起,向着四面八方荡开。 苍白电火凭空蹿出,将整个房间笼罩成雷域。 电流声滋滋作响,空气仿佛燃烧起来,肉眼可见的模糊起来。 雷光中央,一道虚无的幻影浮现出来。 她持笔低眉、不言不语,一种绝世独立的出尘孤寂扑面而来。 林婧琪! 不需任何言语说明,张崇一眼就认出眼前身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认定了他是林婧琪的孩子。 任何一个见过林婧琪的人都会这么想,就像张崇现在也是这么想一样。 没有怀疑。不需要怀疑。 血脉天生的联系,张崇立刻便明白了。 眼前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本该无比熟悉,却第一次见到的,妈妈。 林婧琪的幻影忽然抬头,犹如镜像一般的俩人,隔着十九年的时空,遥遥对望。 林婧琪秀眉微蹙,檀口一张,轻声道:“你是谁?” 张崇浑身巨震,不可思议的情绪在胸口潮涌。 (她看见我了?!!!!) 痛苦、难过、委屈,潮水般涌来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张崇 你为什么抛下我?你现在人在哪?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未来?这未来你觉得好吗?你……到底为什么留下那本书?! 张崇有无数问题想问,脱口而出的却是:“我是你的——” 然而,林婧琪已经低下头去。 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张崇咬着唇、黯然神伤。 只是个幻影。他早该知道。 十几年前的林婧琪却听不到他的悲伤,她轻抚着桌上宣纸,注目良久,喃喃开口:“我又是谁?” 忽然吹来的风卷起桌上宣纸,偌大白纸上只有寥寥七个大字,张崇看得分明,正是林婧琪刚刚低语的两句。 银钩铁画,和日记本上一模一样。只是这字的意义,却令人不解其意。 能让天下无敌林婧琪这么挂念、疑惑、迷茫的“你”,会是谁? 是什么隐世不出的绝世高手,还是张崇那个一点信息都没有的“父亲”? 林婧琪当年的行走天下,是不是也带着某种目的?就是在寻找这个“你”吗? 如果说前面的“你是谁”,还有踪迹可寻的话。那么,那个“我又是谁”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林婧琪是谁”,这个问题对很多人都来说都是个问题。 对林婧琪自己来说,就绝对不是。 为什么她会这么问呢? 她在迷茫什么? 她在寻找什么? 雷光渐渐淡化下去,所有的虚影渐渐消散。 张崇手指正按在宣纸上,隔着十几年的时光,曾经洁白如雪的纸张已经泛黄。 残留在纸张上的气息已经消散殆尽,林婧琪在十几年前无意识中印下的意念,在张崇同源力量的刺激下,还原出了当年的一幕。 说来话长,但其实不过短短五秒不到。 想要从中得到什么解答、真相,当然是痴心妄想。 张崇只是确认了一点——林婧琪,大概真的是他的母亲。 —————————— 张崇不知道的是,伴随林婧琪虚影的出现,反击岛上几乎所有人,都见到了那一道刀锋般的雷霆直冲天际。 惊雷过后,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魏无咎昂首向天,任雨水拍打在他脸上,却发出欢喜至极的大笑,状若疯狂。 “雷念!能激发雷念!果真是雷帝之子!好!好!好极了!!!” 魏子夫就站在魏无咎身后不远,静静看着。 他完全理解魏无咎的激动,因为他也是一般无二。 只有魏家才知道雷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正因为失去了雷帝的这些年,他们才更清楚知道,有没有雷帝对魏家来说区别有多大。 而现在,雷帝后人终于出现了。不管那些出手阻扰的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魏家都可以不用管了。 “魏子夫!去告诉项燕赵,从现在起,我们魏家全力支持他。他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他要多少,我们就提供多少。” 魏无咎大手一挥:“寻回雷帝后裔之恩,我魏家粉身碎骨以报!” 魏子夫躬身应是。他直起身子,又问:“那少主那?”既已确认那是雷帝后人,那自然便是魏家的少主人。 “待我收拾下,亲自上门拜访。”魏无咎先是兴奋道,但想了想,转瞬又改了主意,“不妥不妥。” “她对我们还不亲近,心有疑虑,不愿靠近也是人之常情。莫名上前,反倒是下策。” “不急。先一切如常。但是我们该做的要先做起来,我立刻传讯家里调人过来。” 魏子夫迟疑了下:“风烈那边……?” “风烈那小子巴不得我多调些人来。”魏无咎冷哼一声,“难道我老魏家还会出叛徒不成?” 魏子夫默然,心知魏无咎说的是实话。 护道人魏家,道门公认最忠诚的死脑筋。既然已确认这位自称林婧琪的少女是雷帝后人,他们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违背她意志的举动。 所有魏家子弟,都是从小灌输着效忠雷帝的思想长大的。像屠林那种边缘外的边缘,几千年来也就只此一极端个例。 更不用说以魏无咎的重视程度,这次调来的人手,必然是嫡系中的嫡系。但就算是这样,魏子夫却依然感到不安。 和魏无咎不同,这段时间以来,魏子夫亲临一线,和博士一方明里暗里多次交手。 他很清楚,这次面对的敌人不比以往。称博士为道门有史以来最危险的敌人,绝不为过。 看魏子夫沉默不语,魏无咎不满的闷哼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像那个自称屠林的叛徒,只是旁系中的旁系,根本算不上我魏家人。” “当然,你也没错。为了少主的安全,再谨慎一百倍也是对的。你放心,我会亲自盯着。真出了那种吃里扒外、背祖忘典的畜生,老子亲自宰了他!” 魏子夫恭声应是。 魏无咎顿了顿,又森然道:“另外,风烈那边你给我盯好了。我信不过他!” 魏子夫下意识抬头。 魏无咎冷冷说道:“风烈根本没打算告诉我们少主的消息。他故意瞒着少主的消息不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风烈一直在空手套白狼,目的是为了拉我们下水。少主遇见你,只是个意外。” 魏子夫沉默。这一点,其实魏家众人早已感觉到了。只是之前他们别无选择,哪怕是再微小的希望,也值得他们去博一把。 而后面是雷帝后裔真的出现了,被巨大惊喜掩盖了。魏子夫忽然心头一动,朝魏无咎看去。 魏无咎默默颔首:“你以为我什么要偷潜上岛?”他冷然道,“不这样做,你以为那最后的残卷到得了少主手上?” 魏子夫心下骇然,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叔叔,不至于吧?” “不至于?哈!”魏无咎冷笑,“谁知道那疯子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我得到消息,博士那边可是一直有人给他捎话呢。” “哪天他要是突然叛了,我一点都不会奇怪。”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他没叛,我也不会相信一个处心积虑、只为了拉更多人下水的疯子。” 魏无咎斩钉截铁的说:“魏家会支持他,不管如何,找回少主有他一份功劳,但绝不能让少主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盯紧风烈,找机会将少主送走。送回三生堂最好,再不济也要离开这。这看似安全,但其实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随便在哪待着也比这安全。” 魏子夫闻言微微摇头:“少主意志坚定,很有主见,定下的事情很难更改。” 魏子夫顿了顿,忽然想起自称林婧琪的少女寻找的“龙潭寺”,他沉思片刻,轻声道,“不过,现在正好有个机会。” “什么机——”话未说完,魏无咎脸色突变,身往外扑:“什么人!” 魏子夫慢了一步跟了出来,屋外只剩魏无咎一人。 两人静立片刻,魏子夫轻声道:“走了?” 魏无咎微微点头,脸色淡漠,与刚才的激动激昂判若两人,就仿佛戏份结束的戏子,卸下了假面。 —————————— “这雷光……魏家出手了?!怎么会?怎么做到的?而且怎么会是现在啊?这时机不对。” 同一片天空下,风烈看着那逐渐消散的雷霆,脸色微变,低声喃喃。 “时机?你又在计划什么?”项燕赵的声音在自一旁传来。 风烈瞅了他一眼:“乌恒才走了多久你就来,你们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项燕赵气笑了,他指着远处天空正缓缓消失的雷霆,手指点了点。 “别说那么大的动静和你没关系。我可是见到乌恒从你这拿了东西过去。” 风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这可不像你做的事情啊,老项。这么八卦。” 项燕赵没好气的道:“别岔开话题!” 风烈耸了耸肩:“那你想我说什么?说这么大动静是我搞出来的?拜托,这事真心和我无关。看也知道,那明显是魏家的手笔。” “老项你应该很清楚吧,魏家人对找回雷帝这事有多执着。我们这位小朋友出现后,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住?” 项燕赵哈哈大笑:“这么大的动静,魏家难道还能瞒过你这个主人?” 风烈也笑:“这次你可猜错了。千年魏氏、护道世家,总有那么几张底牌。” 项燕赵渐渐收起笑,迟疑的道:“真的与你无关?” 风烈默然点头。 项燕赵脸色微变,下意识转首望向张崇所在:“那张小弟他……” “应该无碍。”风烈轻笑一声,“他可是货真价值的雷霆血脉。就算不是雷帝的孩子,也和雷宗关系密切。” 风烈脸上笑意更深:“不过现在看来,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 魏家现在都没暴走,看来张崇真的是上代雷帝之子。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风烈略略偏过头,目光注视着远方魏家驻地,视线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心道:但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这种悄无声息又一针见血的做法,不像是魏子夫的手笔,只怕是魏家的老家伙们到了,搞不好就是魏无咎亲至。 这种动静,看来他们已经确认了张崇雷帝传人的身份。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接下来魏家人势必蜂拥而至,这算是好事吧。 毕竟要对付博士,魏家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但这也是坏事。 雷帝传人的身份是把双刃剑,既会吸引魏家更多的力量进来,但反过来,这群雷帝的狂信徒会做些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却完全无法预料。 风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变数。张崇的身份确定得太早了,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仅剩的优势在于,张崇站在他们一边。 只要张崇还和他们站在一起,魏家那些疯子的力量就还在他的影响之中。 风烈深吸了口气,攥紧袖口,将再次确认过的情报悄然震碎,心下默然:抱歉了,张崇。你现在不能走。 第22章 暗战 反击岛上不大,消息传得很快。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雷念一事,但从白头村一起来的人可都看见过张崇那一刀。 两边消息一对,不到两天,雷帝重新现世的事已经传遍了反击岛。 在这种时候,魏子夫突然开始四处拜访道门子探查“龙潭寺”的消息,让有心人立刻将之与雷帝重现的消息连在一起,一时间猜测四起,人心鼎沸。 这让一直努力控制着反击岛秩序的风烈更加不爽。 他的确有借势稳定人心之意,但魏家这种大张旗鼓的做法,却让局势隐隐有失控的危险。 风烈决定找魏子夫好好谈谈。 找到魏子夫的时候,魏子夫正从一位中年道门子那离开。 风烈认得那人,那是铁手柯滕。 柯滕是北方人,但常年在南京区域活动,比很多本地人都熟悉这个城市。 看魏子夫那不失礼貌但平淡的微笑,看来柯滕并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魏子夫一回头就看见了风烈,他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淡定的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从旁边走开。 风烈脚步微动,又一次将魏子夫拦了下来。 两个聪明人视线对了下,一前一后的往旁边不远处的海岸线走去。 波涛无际的大海旁,两人默默无语,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有节奏的响动。 风烈微微皱了皱眉,他不信魏子夫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门。但魏子夫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却让风烈不得不怀疑魏家是不是还藏了什么底牌。 不能继续沉默了。风烈很快反应过来。他放弃原本绕圈子的打算,开门见山的说道:“魏子夫,你们做得太过了。” 就像早已猜到风烈要说什么一样,魏子夫脸色还是淡淡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风烈心往下一沉,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语气还有所放缓:“我尊重魏家千年如一的忠诚,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别让兴奋冲昏了头脑,有时好心反而会办了坏事。有人将那孩子当成了当年天下无敌的雷帝,我们却都清楚他不是。” “你们这般大张旗鼓,雷帝的朋友自然欢欣鼓舞,却也会将那别有用心者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啊。” 魏子夫拱了拱手:“多谢提醒,我们心中有数。风兄还有事吗?若没有,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感情我前面都白说了)风烈又气又笑,伸手一拦:“你还要去问‘龙潭寺’?” 魏子夫脸色平静无波,斩钉截铁的道:“雷帝的意志就是魏家的使命。” 风烈沉声道:“就算这会把他置于更危险的处境?” “你知道什么?”魏子夫语气变冷,仿佛四周温度都跟着一起下降。 风烈摇摇头:“我知道你这样问,不会有结果。” 魏子夫敏锐的察觉到风烈口中未尽之意,他眯起眼:“你找到了‘龙潭寺’?不愧是是道门第一家,果然消息灵通,名不虚传。” “过奖。”风烈却没有自得之色,他摇摇头,“你们只是找错了方向而已。”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说透。魏子夫神色微动,已然明白过来:“龙潭寺和道门无关?” 风烈轻轻颔首:“不错。龙潭寺是佛家之地,当然与道门无关。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这本就是很简单的道理。魏子夫默然。 只是因为从“林婧琪”这个雷帝嫡传口中说出来,他们不会这么去想,也不敢这么去想而已。 既然和道门无关,又这么难找,难不成?魏子夫心中一动,轻声道:“和博士有关?” 风烈答非所问:“和天驱有关。” 只确定和天驱有关,未必和博士无关。 就算真与博士无关,在现在这样的时间点,一个和天驱有关、又被雷帝嫡传盯上的秘密地点,也绝不会是什么安全所在! 风烈没有说完,但话中未尽之意魏子夫已然明白。 不管那是线索还是陷阱,风烈都不希望张崇去冒险。 可惜风烈猜错了最关键的一点——魏家是雷帝的剑,是雷帝的盾,但究其根本,魏家是雷帝意志的执行者。 不过这一点,就不必和风烈解释了。活着说风烈有这种误会是最好的,正合魏家之意。 魏子夫心中念头百转,他故意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风烈微微一顿,旋即开怀笑道:“你能理解,那就太好了。剩下的手尾就交给你了,相信这点小事,对魏家来说肯定不成问题。那么,我先就告辞了。” 说罢,风烈转身便走。在转身的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魏子夫有问题! 虽然魏子夫故意装作考虑了段时间才给出回答,但却忽略了一点,他对龙潭寺的具体消息关心得太少了! 一个雷帝苦寻不到的神秘地点,一个魏家正在全力打探的关键消息,魏子夫竟然一点都不关心它的详情。 只是因为风烈说“和天驱有关”,魏子夫就认可了那地方的危险,甚至可能会因此违背雷帝的意志。 这可能吗?这当然不可能! 去除所有不可能,答案只有一个——魏子夫早已知道“龙潭寺”的内情。 所以魏子夫才会不追问“龙潭寺”在哪里,里面有什么,它的危险到底危险在哪里,到什么程度。 因为魏子夫已经知道了。 问题来了。如果魏子夫已经知道了龙潭寺,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到处询问“龙潭寺”的样子? 伪装必然有想瞒过的人。如果是为了瞒过张崇,魏家只要按兵不动即可,根本不需这么大张旗鼓,而且张崇也未必看得到。 所以,这是演给风烈看的。他们不是为了瞒过风烈知道魏家已经知道了龙潭寺,他们是要防止风烈瞒住张崇! 调虎离山。 魏子夫的表演,假意的听训、沟通,都是为了拖延时间。魏家不仅知道了龙潭寺的消息,恐怕同样也确定风烈知道龙潭寺的消息。 不,他们根本不需要确定,他们只是为了保证能彻底贯彻雷帝意志,而排出所有潜在的可能阻碍! 如果没猜错的话,在确定风烈来找魏子夫的时候,魏家人一定已经到了张崇身边。 失算了! 风烈脸色阴沉如水。他原本只是担忧魏家中混有博士的人,以为在真正决战之前那些人只会暗中挑唆,却忘了魏家本就是会为了执行雷帝意志而不惜一切的骗子。 只希望还来得及了。一离开魏子夫视线,风烈立刻狂奔起来。风随身动,将身法展开至极致。 然而,风烈才冲出不到三百米,拐角尽头,本该落在身后的魏子夫正站在尽头,静静的等着他。 风烈脚步骤停。 魏子夫似笑非笑的道:“风兄为何走得这么急?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风烈脑子急转,表面上不动声色,大手一挥,豪气的道:“魏兄客气什么。你我同门,分属一家。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我现在突然想到有急事要办,能否明日再说?” 风烈同时感知全开,精神力向四周探出去,却只感知到魏子夫一人。 风烈先是偷偷松了口气,好在魏家还没真的疯狂到埋人伏击他。 转念又一想,真要那样,他可能早就发现不对。这么看来,魏家还是为了拖住他。 果然,只听魏子夫温和却坚决的说道:“抱歉了风兄,我这边的问题也很急,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风烈眯起眼:“如果我说‘不’呢?” 魏子夫“哈”了一声,笑容全消:“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说风家凤凰儿天生百脉具通、风元暴体,为风家历代最强传人。” “若是解开封印全力出手,便是当世无敌,即便强如雷帝大人也要甘拜下风。” 魏子夫嘴角抽动了一下:“呵,我一直想知道,敢说出这么大话的是个什么样无知的家伙。现在机会来了。” 风烈当然听过这个传闻。这传闻本身就是风家放出去的。 之前说过,道门内部可不是一团和气。只是放点传闻之类的,已经是很温和的竞争手段了。 只是没想到那些老家伙都死得差不多了,还得替他们背这个锅。 风烈双臂笔直下垂,淡淡说道:“换个时间可以吗?” 魏子夫不说话,右手缓缓抬起,尘土自大地逆流升起,落入手中凝聚成枪。 狂野战意冲天而起,无形气浪轰然暴裂。 “那就来吧。”风烈叹息一声,脸色渐渐肃然,双手往两旁一振,苍岚轻风无声萦绕。 凛风呼啸扑面,仿如刀割,吹乱魏子夫的发,发出烈烈风响。 魏子夫表面举重若轻,但心中早已提起十二万分警惕。 正因为了解过风家为何这么有底气说出这样的大话,魏子夫才更清楚明白风烈的强大。 虽然魏家没人认为风烈能和雷帝大人比肩,但也认为他是年轻一辈最强者的有力候选之一。 比起风烈,魏子夫就显得太过默默无闻得多。若有随便另一道门中人见到这幕,怕是都会对魏子夫的“挑衅”瞠目结舌。 然而,魏子夫别无选择。 他有无法退却的理由。 而且只要拖住,他就是胜利。 更何况—— “你未必就赢!” 第23章 交手 张崇正在收拾行装。 其实也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与其说是收拾东西,不如说是借此整理思路。 张崇会跟着魏子夫来反击岛,主要是为了联系上项燕赵等人,也抱着获得更多信息的想法。 但这两天张崇发现了,除了博士的敌意和抓捕道门子制作道兵这些事外,道门子对博士的了解并不比张崇多多少。 而关于“林婧琪”的记载,数量稀少不说,信息单一,多半集中于她的强大神秘。 至于“龙潭寺”,他们更是一无所知。 理论上借助道门子的力量铺开去寻找,当然比张崇一个人搜寻更有效率。 只是罗天大醮召开在即,事关道门生死,这时候他们能有多少时间精力,去找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龙潭寺呢? 张崇明白风烈的担忧和好意,但他不会一直在这干等消息。 毕竟很多时候,守株待兔和坐以待毙也就是一尺之间。 伤势已平复,能知道的信息也知道了,继续留下来意义不大。 风烈他们是在积蓄力量,是在挽救幸存的道门子,整合残存的力量。 也许有一天道门子会和博士全面开战,也许那一天并不遥远,但张崇等不了了。 冬萤在天上看着他,张崇无法容忍在这平平安安、无所事事的自己。 是时候该离开了。 “魏无咎见过小姐。”身后忽然传来一把陌生的声音。 张崇轻轻点头,一点惊诧也无。 即便身处反击岛,他也没有放松警惕,感知中早已敏锐察觉多了个陌生的气息。 换做以前张崇或许忍不住就直接出手了,但现在他只是等着,对方不动他也不管。 反倒是在见到对方长相的时候,张崇微微一怔,那张脸和魏无忌极似,一眼就认出是两兄弟。 张崇对魏家的感情很复杂,既敬佩他们对林婧琪的忠诚不二,又憎恨他们逼出了屠林这样的疯子。 张崇点了点头,既不热情,也不抗拒,透着股陌生人的疏远客气:“你有什么事?” 魏无咎双手奉上一纸资料,开门见山的道:“听闻小姐在寻找‘龙潭寺’,这是魏家探出的资料,请小姐过目。” 张崇目光一凝,伸手接过资料。 纸上信息极少,不过短短数行和一副简单草图,结合之前搜集过的资料,张崇立刻便确定了位置。 那是南京东侧钟山后山更后的位置。 一旁魏无咎轻声解释:“钟山冈峦绵延的,仿如巨龙盘伏,其上有岩,岩下有潭,故称‘龙潭’。潭侧有一间古老小庙,便是龙潭寺。” “龙潭寺只有僧侣数人,只做修行,不受香火,后因故改名钟山寺,龙潭寺之名早已弃用数十年,所以外人不知。” 找到了! 张崇心神微颤,他上上下下连续看了好几遍,将纸上信息牢牢印入脑海,然后才转头望向魏无咎。 张崇默然半晌,深深一躬:“谢谢。” 魏无咎急忙侧开身去,他摇了摇头:“小姐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值当您这么大礼。更何况这本就是魏氏本分。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不得不说,魏无咎这一手干得漂亮。 张崇目光也不由温和许多。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记下了魏家这份情谊。 魏无咎脸上毫无居功自傲之色,反倒是变得更恭谨了。他继续说:“接下来,小姐是否要前往龙潭寺?” 张崇轻轻点头:“不错。这是‘谭岚’留下来的线索,我必须去。” 张崇目光紧盯着魏无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但令人失望的是,和魏子夫一样,魏无咎对“谭岚”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魏无咎只是恭谨的应是,像是故事里那些最忠诚的仆人,唯主人之命是从,从不质疑、从不反对。 这种反应,反而让张崇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谭岚的身份吗?” 魏无咎点点头:“知道一点。冬窗市天驱署署长,围杀申屠一役的现场指挥,传闻是前任天驱总长杀神白起的弟子。” “在小舟山天驱署灭门惨案中昙花一现,疑似叛徒,现为天驱通缉,下落不明。” 张崇眼前一亮,但很快就黯淡下去:“我说的不是明面上的身份。”他顿了顿,决定开门见山,“我猜,她很可能是我的护道人。” “绝无可能!”魏无咎给出的答案和魏子夫一样,上次的谈话到这里中断了。 这次张崇继续问了下去:“也许是我母亲之后培养的呢?” 魏无咎解释道:“护道人从候选、培养、试炼,到确定、修炼、深造,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所有候选者都是从未识人事起,便开始初试。纵是雷帝大人天纵奇才,熟悉护道人的全套培养流程,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 张崇追问道:“但她会道术,而且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如果她不是护道人,那她是谁?道门中有这样一个人物吗?” 魏无咎摇摇头:“我也不知。当年雷帝大人身旁并无这样一人。” “至于道门中人,他们性情各异,有的甚至一辈子闭关修炼、籍籍无名至死,有没有这样的人物不好说。” “不过雷帝大人昔日行走天下时,曾有许多人受过她的帮助。许是那时结下的恩惠也说不定。” 这得是什么样的恩惠,才能让谭岚付出一生来默默守护着他? 张崇不语,他瞟了魏无咎一眼,若有所指的道:“也许我母亲的日记里,可能有留下什么线索?” 魏无咎却是微微一愣。 一直留心着魏无咎的张崇看得出来,那是真的疑惑和茫然,也就是说——魏无咎不知道林婧琪的日记! 果然,只听魏无咎轻声道:“小姐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个“小姐”当然不是指张崇。 “可惜了。”张崇叹了口气,“我听魏子夫说,她留下了一些手稿。” 他停顿了下:“不用都是前天见到的那一种,只要是她写的都可以。我想看一看,可以吗?” 魏无咎脸色一苦,脸皮微微发红,他低着头小声道:“在下管理不慎。前些日子库房失火,雷帝大人留下的手稿焚烧殆尽。” 这次轮到张崇一怔,他下意识的重复道:“烧光了?” 他差点把“这么巧”三个字脱口而出,只是看魏无咎那愧疚的模样,便咽了回去。 张崇转念一想,追问道:“那前天我见到的那一页?” 魏无咎头垂得更低了:“便连那一页,也是因为留存于这风家祖岛而幸免。” 张崇难免失望,不过原本也只是顺便一试,倒也不如何失落。 倒是魏无咎停顿半晌,又道:“不过,在三生堂后岩壁上,还有不少雷帝大人留下的剑书。” “其中不少与前日您所见到的那一页类似,残留着雷帝大人的思绪。小姐可要前往一观?” 张崇迟疑了下,还未等回答。 屋外风烈的声音如闪电般劈来。 “别听他的!” 张崇抬眼看去。 风烈几乎是撞进屋子里,浑身苍风萦绕,竟是已处于封印半解之态。 唰!又一道人影破门而入。 来者当然是魏子夫。他几乎是紧跟着风烈冲进屋内,一前一后偏差不到两秒。 一进门,魏子夫就看到魏无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中尽是不满。 魏子夫又愤怒又委屈,他也没想到,摆出一副决战姿态的风烈,竟然虚晃一枪、转身就跑。 虽然魏子夫立刻反应过来,却已追之不及。 风烈看了魏无咎一眼,转向张崇,郑重重复道:“别听他的。龙潭寺不能去。” “为什么?”张崇微微眯起眼,气质忽转,冷冽出尘,仿佛昔日林婧琪重现。 只一眼,魏无咎浑身剧震,差点当场失态,赶紧深深的低下头去。 风烈呼吸一窒,身上封印竟隐隐有完全崩溃的征兆。他急忙连点己身大穴,方才抑住了已隐隐崩裂的肌肤。 风烈深吸口气,说道:“龙潭寺本身平平无奇,更与道门无关,但现在那是杀神白起的隐居之所。” “就算白起已经卸任天驱总长之职,但不代表他就变成了朋友。他毕竟是个天驱。” “天驱和博士关系紧密,博士对道门的敌意众所皆知。就算你有谭岚的关系,但现在谭岚自己都生死不知,白起对你是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 “退一步来说,就算白起与谭岚态度一致,但他之前突然卸任天驱总长一事本就疑点重重,搞不好就与博士有关。” “若果真如此,他现在搞不好自身难保,所处地方更可能有重重监视。你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崇静静的听着,默然半晌,他问:“所以你就瞒着我?” 风烈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答复。 无论理由再多,他将龙潭寺的消息压着不放,这本身就是对张崇的欺骗。 何况风烈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自己毫无私心。 再次现世的雷帝留在反击岛上,不仅能稳定魏家,也是那些墙头草的定心丸。 风烈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明明准备了足够多的台词,明明来之前,他也有足够的把握能说服张崇,但当看见那清冷模样时,风烈却忽然一阵心悸,就仿佛眼前的根本是另一个人一般。 张崇低眉垂首,那种冷冽的感觉忽然淡了去,他轻声道:“没关系。我明白。” 风烈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但没等他准备好言辞,张崇已转身走向魏无咎:“立刻送我离岛,你们能办到吧?” 魏无咎看也不看风烈这个反击岛的主人一眼,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可以。只要您想。” 张崇负起剑匣:“走吧。” 魏无咎恭谨应是。他侧身向旁一伸手,做出引路的姿势,引领着张崇走了出去。 风烈下意识的想阻止,身前却已多了一只手。魏子夫拦在他身前,冷冷的盯着他。 风烈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颓然放下。 房门外,被风烈魏子夫那一阵风驰电掣惊动的项燕赵,终于赶到。 张崇对他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身后,听到项燕赵沉闷的声音远远传来:“风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离岛 第八章 交手 part.2 魏家驻地。 张崇看着一副远行打扮的魏子夫,微微皱眉。他又将目光投到魏无咎身上,魏无咎依然是一脸恭谨,那张国字脸透着忠心耿耿的劲。 但要说眼前这幕和魏无咎没关系,张崇才不信。 张崇咳了一声:“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魏无咎头埋得更低了:“您出行在测,身旁不能没有护卫随行。虽然天下间没什么需要您担心的,但总不能什么小事都要您亲自出手。” “魏子夫曾受过全套护道人培养教育,有他跟在您身旁,那些杂事小事都可以交给他出手。” 张崇知道魏无咎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这并不奇怪。在这种混乱危险的时代,魏家还敢放任他这个失而复得的雷帝后裔,去闯那一看就危险重重的龙潭寺。这本身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这还可以归类于魏家的愚忠,但魏家要是真的一点准备都不做,那张崇反倒要怀疑他们的真正目的了。 张崇微微点头,没有反对。 他很清楚,要在不惊动博士一方尽快前往龙潭寺,魏家的帮助必不可少。 其他不说,在风烈不愿他前往龙潭寺的现在,不借助魏家,张崇连离开反击岛都难。 见张崇同意,魏无咎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起来。他向魏子夫点了点头,魏子夫就继续忙碌开来,一个和白头村形似的传送阵渐渐显露。 魏无咎看张崇一直盯着魏子夫调整阵法,以为张崇对此有担心,便讲解道:“小姐不必担心。这阵法也是古时遗留的节点。” “本质上它是风家祖岛传送阵分出来的一部分。安全性和可靠性都可以保障。” 魏无咎顿了顿,笑道:“说来也巧。这里还是当年雷帝大人打赢了上代风家家主风寒赢来的。” 张崇挑了挑眉:“她、我母亲挑战上代风家家主?” “岂止风家。”魏无咎哈哈一笑,“当年谁没被雷帝大人‘请教’过。” 张崇听得出魏无咎语气中毫无虚假的骄傲,但他关注的却明显不是这一点。 “为什么?”他疑惑,“为什么她要挑战天下?” 魏无咎微微一愣,明显没想过这问题,他迟疑道:“剑试天下,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张崇轻声自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总觉得当年那个孤寂绝世的女孩,不像是为了“天下第一”这种无聊的理由就去挑战天下的人。 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魏无咎一时不知道张崇是真的这么问,还是只是随口一说,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破空声忽然传来。 魏无咎脸色微变,和魏子夫几乎是同时行动,一前一后护住张崇左右。 张崇脸色不变,他早已看清了来人,却是风烈。 风烈看也不看魏家叔侄一眼,只盯着张崇,脸色复杂:“我送你去。” 张崇还没什么反应,魏无咎已经跳了起来。 他脸色不善的道:“风烈,我敬你是本地主人,对你一直保持客气。但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老子可是说好了,此处归雷帝大人使用。便是风寒还在,也不敢这么直闯进来。你——” “事急从权,魏前辈莫怪。”项燕赵的声音远远传来,声到人到,他落在风烈身旁站定,向着张崇歉意的点了点头。 魏无咎眼睛微微眯起,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事急从权,在下来得冒失,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嘴里是这么说,风烈脸上却毫无歉意。 只听他淡淡说道,“魏家截的这处传送节点限制颇多,开启关闭耗费巨大又繁琐麻烦。” “这也就罢了,但擅改上古法阵,其间或藏着未知隐患。以防万一,还是直接使用主阵较为安全。想来你们也不想中间出现什么意外吧。” 风烈扫了魏家两人一眼,魏无咎眉头紧锁,却没有反驳,魏子夫就更不用说了。 风烈又转头看向张崇:“魏家这阵有诸多限制,落点离南京极远,来去路途遥远,中间变数颇多。” “从主阵走,我可以调整传送落点送你到独山,那是我预留的隐秘点之一,除我之外世上无第二人知晓,绝对安全可靠。位置离南京很近,只有几十分钟脚程。” 项燕赵也在一旁帮腔道:“张……咳咳,这次风烈的做法不对,我已经骂过他了。” “不过传送这事确实马虎不得,这点他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你就当他给个补救的机会。” “项大哥严重了。”张崇也不矫情,他抱拳一礼,“谢谢。” 见张崇答应下来,风烈和项燕赵不由松了口气。 “跟我来吧。”风烈看了魏无咎一眼,又道,“主阵枢纽为风家禁地,我就不请魏前辈同行了。前辈见谅。” 魏无咎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强求。只是走到魏子夫身旁,对他低声嘱咐几句。 风烈对项燕赵打了眼色,项燕赵会意,心知风烈定是有话私下和张崇讲,于是马上上前与魏家叔侄寒暄道歉拖住两人。 风烈则趁机带着张崇当先往外走去。 却不想魏无咎拉着魏子夫一番低声交代后,转过来,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项燕赵,你想做道门之主吗?” 项燕赵微微一怔,只是瞬间,魏子夫已经身法全开,瞬间越过身朝风烈张崇追去。 只看那速度,怕是魏子夫连燃血秘法之类的禁术都用了出来,瞬间将身法催至极限。 至于嘛?!项燕赵定了定神,抱拳道:“项某从未有过此私心。” “不,你有。你也必须有。”魏无咎沉声道,“现在这种时候,你不能没有!” 项燕赵更是吃惊:“前辈?!” “道门子名为同门,实则不过一盘散沙。若博士真是你说的那般可怖,那保持现在这种松散的姿态聚在一起,不过是方便他一网打尽罢了!” 项燕赵没有立刻反驳,概因类似的话风烈也早已说过不止一次。 魏无咎却是不容他多想,大手一挥:“既然人已到得差不多了,告诉风烈立刻召开‘罗天大醮’!我魏家全力支持你登上道门之主位。” 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欢喜得立刻跳起来,但项燕赵紧盯着魏无咎,语气却异常坚决:“项某没有卖朋友的习惯!” “哈。你想多了。”魏无咎赞赏一笑,脸容骤肃,云淡风轻却又霸气十足的道,“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有这资格。” —————————— “抱歉。我也是刚得到龙潭寺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并不是有意隐瞒。”风烈一边诚恳的说,视线余光一边盯着身后魏家叔侄。 借着身体的遮挡,风烈左手在胸口竖起,飞快的连写几字,“留心魏家,不可尽信”。 张崇不动声色的慢慢点头:“我知道了。” 风烈手指又动了下,却又立刻按了下去。 一旁魏子夫已跟了上来。反而是项燕赵被魏无咎拉住了,一时无法脱身。 老家伙反应还真快!风烈暗骂一声,脸上却立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是刚取得了朋友谅解的似的轻松微笑。 如果可以的话,风烈真心不希望张崇去冒险。这不仅是出于雷帝可以帮助稳定人心的考量,而是切实的担忧。 龙潭寺的情报出现得太巧,魏无咎来得太快,张崇雷帝之子的身份确认得太早…… 一切看似都符合情理,但风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像幕后有什么人在推动着这一切似的。 不过张崇决心已定,风烈阻止不了,但他至少希望能减少些潜在的危险,比如一直态度暧昧的魏家。 雷帝失踪最大的受益人是谁?魏家! 没有了雷帝后裔、林家嫡脉,那些曾经属于雷宗嫡脉的资源,就全部归了魏家。 单就这一点,风烈就无法信过他们。 “护道人”和“护道人世家”从来就不是等同的概念,更何况魏家已经没有了护道人。 雷帝已经失踪快二十年了,早已经习惯了没有主人的魏家,是不是真心希望迎回一个压在头顶上的主子呢? 风烈无法肯定。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从不对其他人抱有乐观的奢望。 反过来,更现实的想法是,既然魏家已经出过一个屠林,就不排除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一路无话,风烈引着两人来到岛中央的风氏祖宅。 见到风氏祖宅的时候,魏子夫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见状,风烈不由笑道:“是不是没想到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 对于风烈严格把控反击岛出入,桀骜不驯的道门子们无疑是不满的。 来到反击岛的人中后悔的、改变主意的多了去了,其中想要寻找法阵中枢离开的人也不是没有。 虽然谁也没能真正成功,但有关法阵中枢的传言却也不少。其中之一便是法阵中枢便在风氏祖宅这全岛最显眼的地方。 魏子夫点点头:“原来阵法中枢真的就在这里?我还以为这里只是你放出的障眼法和诱饵。果然。最危险显眼的地方,反过来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风烈看了张崇一眼,轻声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哪有那么复杂。” “能混上岛的,多半都是耐得住性子、想法极多的聪明人。骗过聪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欺骗自己。” 张崇心中一动,知道风烈是在绕着弯的提醒自己。他眉眼不动,跟着风烈继续往内走。 风氏祖宅是套传统的江南庭园。庭院深深百折千转,亭阁楼廊错落有致,隐约也含着高明的阵法。 风烈一直引着两人走到庭院中心小池畔,满池荷花迎风怒放,红彤彤一片画出了一道美丽风景。 但在张崇和魏子夫看来,那分明是一个巨大高明的阵法。 风烈在池畔立定,他回首望向两人:“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张崇摇头。魏子夫紧紧跟着张崇脚步,寸步不离,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那么就开始了。”风烈双手轻舞,便有两道青岚落入池中。荷叶微动,满池荷花便摇摆起来。 张崇和魏子夫两人脚底出现一个圆形光圈,然后迅速向外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小圆。 光芒逐渐大亮,眼前一明一暗,已是两处风景。 眼前是一间乡下小院,院角还堆着杂七杂八的农具,只是上面蒙着一层浅浅的灰尘,像是有段时间没人来整理了。 腥涩的海风味道淡去,取之是清幽的山风。 不等张崇吩咐,魏子夫已翻上墙头,不一会,他跃回张崇身旁,轻声道:“没问题。和风烈说的一样。” 张崇微微颔首,推门而出:“走。去龙潭寺。” 第25章 柳暗花明 独山镇地处安徽省来安县城东部,与南京六合区程桥镇仅一河之隔,位于南京一小时都市圈内。 要不是怕惊世骇俗,两人全力展开身法,不到一小时便能看到南京明城墙。当然,真要这么做了,博士的道兵猎杀小队妥妥的立刻杀来。 越靠近南京,两人表现越谨慎。 好在六合区距离南京主城区还有些距离,不管是天驱力量还是博士重视程度都有所不及,两人无惊无险的潜回南京。 以防万一,两人连魏子夫那些普通人属下都没联系。 好在魏子夫向来有狡兔三窟的准备,在这远离城中心的地方他也留有暗手。 过了城墙,魏子夫带着张崇七拐八拐,便进了某个住民小区。 小区只有9栋楼,都是超过150米的超高层住宅楼。只看楼下环境,亭台楼阁雕龙刻凤,便知价格不菲。 但再细看,却发现诸多空置,竟是大半都不像住人的模样。 小区门禁严谨,又有保安来回巡逻,四处皆有摄像头不间断拍摄。 魏子夫却似非常熟悉,他带着张崇七拐八拐,完美的避开了保安的巡逻视线,竟没与任何人打过照面。 然后没有上楼,而是往后一拐,直接走进地下车库。 和小区空荡荡的小区相反,车库里倒是停满了车。魏子夫直接走向车库深处一角,那里停着一辆大切诺斯基。 魏子夫俯身在车底下一摸,便掏出了一把钥匙。两人继续往下,到了地下车库二层,这里的车更多,不过鱼龙混杂什么牌子都有。 魏子夫走到车库右侧底角,随后一按钥匙,一辆毫不起眼的丰田皇冠就亮了亮灯。 他上前打开车后箱,拿出里面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袋。 旅行袋打开,露出几套风格各异的服装,和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打开,露出一层层道具,看着很眼熟,几乎就是爱衣伪装用的翻版。 魏子夫手脚麻利的给自己脸上抹了几道,再换上袋子中的西装革履,带上金色眼镜,看上去年纪一下子大了十来岁不止,举手投足间一股精英人士的范儿。 魏子夫动作很快,说来繁琐,其实不过短短数分钟便换了个模样。 若不是张崇亲眼所见,怕是不会将他与之前仙气飘飘的魏子夫联系在一起。 却见魏子夫将其他东西一股脑的往旅行袋中一塞,随手一抹,又是一把车钥匙,上面却是个奔驰骏马的logo。 张崇虽然对车不感兴趣,对于法拉利这种超跑的经典品牌还是认识的。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曾经也畅想过。 或许某一天,会与美女开着豪车来接他,然后他就可以在同学的目瞪口呆中离去,来一场传奇的冒险顺便拯救世界。 一晃数月,却仿如隔世。张崇眉眼低垂,越发冷冽。 一路行来,他几乎是一言不发,此时更不例外。 倒是魏子夫一直留心着张崇的表情,见此以为他有所顾虑,便解释道:“天驱正在暗中全力通缉道门子,同门多东躲西藏,畏畏缩缩,反倒容易引人怀疑。” “道兵毕竟不容见于世,天驱兵力有限,他们更多的仍是借助凡人的力量。这时候我们反其道而行,稍微高调点,反倒不容易引来注意。” 张崇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直到开着那辆大红色法拉利488溜出小区的时候,魏子夫也不知道张崇是赞同还是无所谓。 对于这位雷帝后裔,魏子夫才刚刚接触,有些把不准喜好。 不过这的确是短时间内,魏子夫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方法了。 如果能给魏子夫更多时间准备,他有信心毫无破绽的带着张崇去到龙潭寺。 但为了尽快摆脱风烈的影响护送张崇离岛,魏子夫不得不紧急启程,到了独山后几乎又是马不停蹄的直奔南京,留给他的选择实在不多。 一路风驰电掣,魏子夫一边从后视镜偷偷的观察张崇。 在那张与雷帝神似的脸上,魏子夫见不到一丝的波澜,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闭着眼休息,安静如一潭死水。 魏子夫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位魏家新迎回的少主,怕是根本无所谓会不会暴露行踪。 魏子夫的感觉其实没错。 张崇从没放弃过,将敌人引出来反过来寻找线索的想法。 之前他就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反过来,明知道这扮相和林婧琪当年相类,却故意顶着这幅打扮一路北上。 就算博士不认识,那些投靠他的道门子中,总会有那么一些记得雷帝样子的人。 只是没等博士找上门来,张崇就先找到了楚平世魏子夫他们。 至于龙潭寺?当知道龙潭寺是白起隐居地时,张崇便不再奢望这里能提供线索。 倒不是像风烈一样怀疑龙潭寺是陷阱,而是这是谭岚留下的。 如果按之前的推测和谭岚之前安排的一贯风格,这种安排大概是保护张崇的另一个后手。 反倒是风烈说的“陷阱”,张崇抱有一丝期待。 陷阱,代表着敌人。 敌人,也就意味着线索。 风烈和魏子夫都看错了最重要的一点——张崇此去,本就是纯心闹大。 如果暴露行踪?呵,那正是刚好! 一路行来,单是借口查酒驾的检查就不下十次,几乎占据了城市所有的交通要点。 如此频繁诡异的检查次数,也让两人感觉到,博士一方的追索正在不断收紧升级。 魏子夫可不知道张崇心里怎么想的,一路兢兢业业。 不管是路线的选择,还是撞上检查时的伪装表演都极为出色,将一个带妹纸兜风的富二代演得活灵活现。 两人平平安安没引起任何注意的到达了钟山。 钟山前山是南京最知名的景区之一,游客来来往往人潮汹涌。就算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三三俩俩的游客却也不少。 更有那戴着小红帽的导游带着一群戴着同色帽子的老人,一边走一边大声的介绍着钟山风景区内中山陵园、明孝陵、灵谷寺的历史传说。 远远下了车,魏子夫从车里摸出两顶鸭舌帽,和张崇一人一顶戴上,不动声色的混入游客中,没引起任何注意。 根据魏无咎提供的信息,龙潭寺在钟山后山更后,那块区域在张崇之前见过的公开地图上却是不存在的。 越是如此,越显得那地方明显不简单。但两人一路走来,却是平静异常。 不是那种底下暗藏杀机的表面平静,而是真的非常干净。 张崇且不说,魏子夫虽名声不显,但真实实力在道门年轻一代也是前列有数。 但无论魏子夫怎么探查感知,一路上都是诡异的安静。没有表面伪装的检查拦截,也没有暗哨守卫,简直比南京市区还要安静和谐。 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高大挺拔伟岸如山。 越往后走,道路越窄,人工的痕迹越弱,水泥路换了青砖,换了碎石,换了泥泞,唯有梧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蔽日遮天,连阳光都几乎挡尽了,变得阴凉起来。 又再往前,忽有淡淡水雾萦绕,青葱碧木、繁花似锦,仿佛世外桃源。 走着走着魏子夫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并不是准备去闯龙潭,而是在模仿古代风雅之士正寻幽访胜。 魏子夫下意识的看了身侧“少女”一眼,心忽然不可自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护道人注定一生与道主为伴,名为“护道”,实则也是“道侣”。 历史上道主与护道人最终走到一起的并不少见。咦,不过这么说来,似乎雷帝一门—— 正出神的魏子夫忽然一脚踩空,好在他毕竟不是凡人,及时反应过来,反倒借助下坠身势顺势前倾,便要一个前跃在半空转换身形,重新立定。 但他还在半空的时候,便感觉后脖颈一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拽着往后甩了出去。 陷阱?偷袭?敌人? 魏子夫心中念头疯狂旋转,一边懊恼自己分心失误,一边担心张崇的情况。 他在半空变幻身形,还未落地便已岩甲上身,然而却没有等来任何袭击。再看去,却见张崇正站在前方,俯视脚底。 魏子夫尴尬的收起道术,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被抓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张崇身旁,低头一看,才发现前方竟是一处断涯。 只是云雾缭绕,视野又差,一时不查竟没发现。 “没路了?”魏子夫大讶。魏无咎不可能提供假的消息,也就是说——“我们走错了?” “不。”张崇低声道,“我们到了。” 魏子夫一愣,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涯壁上藤蔓虬结,涯壁一侧云雾缭绕,雾下渺渺,不知其有多深。 他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公开地图上没有,之前也没人觉得奇怪。龙潭寺不仅是偏僻无名,它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去的地方。 也不对,除非龙潭寺里面全都是超凡者,否则便是有另一条路,只是他们不知而已。 魏子夫越想越有道理,也许正因如此,他们这一路行来才会没有任何监视。因为这根本不是去龙潭寺的正常道路。 “那现在我们——”魏子夫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这一眼却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只见张崇纵身一跃,直闯龙潭! 第26章 闯龙潭 小谷清幽,潭水清澈。 潭旁不远岩壁上有一十来平方的山洞,洞内供奉大小佛像108座,佛前有一陈旧蒲团。 白起穿着一身木兰僧衣,背佛朝门盘坐在蒲团上,手捻念珠闭目诵念,不知已过了多久。 他念得极快,吐字却依然清晰,一字一字都听得分明,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念,仿佛会一直念下去,直到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 “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白起念完这句,忽然一叹息,手中念珠骤停。 “白起?” 白起缓缓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女身影,校服、剑匣,容颜绝世,眉目冷冽如刀。 “是我。”白起皱眉。 来者当然是张崇,他心中其实不无失望。 所谓的龙潭寺不过是破洞一个,没有监视、没有埋伏、没有陷阱,没有线索。 张崇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感慨万千。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冬窗天驱一战时,张崇跟在申屠纱罗身后,曾远远见过白起一面。 当时的白起是那么霸气侧漏,而张崇只是个连炮灰算不上的战5渣。 而现在,白起看起来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僧,暮气横生。 张崇静立片刻,说道:“我是谭岚的朋友,她让我来找你。” 白起眼睑微敛,轻声道:“原来张崇是个女孩,难怪他们都找不到你。” 张崇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白起知道张崇的存在不奇怪,但他为什么肯定来这里的只有张崇?甚至在错认他性别的情况下,也一口认定他就是张崇? 承认身份的话到了喉间又咽了回去,张崇淡淡说道:“谭岚不止一个朋友,你这么肯定她只会告诉张崇?” “我当然肯定。”白起眼皮不翻,“因为谭岚根本不知道这里。” 张崇眼瞳骤缩,这话的意思—— “那纸条上的地址,是我留下的。” 陷阱!!! 张崇忽然明白过来了。 所以才会有两次留言!所以才会有两份完全不同的安排!所以才会南辕北辙处处矛盾…… 原本那些想不通的地方,那些奇怪的地方,一下子全部都连了起来。 张崇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谭岚自己也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同时做了两手准备。 但问题其实比他想的要简单得多。两份自相矛盾、目的相悖的安排,却同时出现,一份是真,另一份当然是假。 问题是,“张崇”有这么重要吗?一般人当然不会觉得张崇有这么重要,除非他看过那本预言! 白起是看过那本预言的人吗?张崇不确定,他低着头,轻声道:“张崇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安排陷阱吗?” 白起缓缓摇头:“普不普通都不重要,但‘张崇’是谭岚这些年来唯一表露出在意的人,只有‘张崇’有可能引出谭岚。” 原来如此。 这的确是陷阱,只是等的猎物不是张崇。 他只是个诱饵。 他们的猎物是谭岚! 张崇沉默片刻,轻声道:“原来你也背叛了她。” 白起嘴角轻扯,像是在笑,带着某种自嘲的意味:“有忠诚才有背叛。她从来都不是我们一边的,谈得上谁背叛谁呢?” 张崇一愣,眉头慢慢皱起。 白起望着他,就像是看着当年那个女孩,他说:“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表面上懒懒散散,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比谁都倔。” “我和她谈过很多次,给过她很多机会,但她始终模棱两可,态度模糊。有些人待价而沽,是为了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力,但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老黄的位置前几年她就能坐上了。她也不是那种只为复仇而生的疯子。” “天驱中很多都和吸血鬼有刻骨仇恨,心里塞满仇恨,一心只想杀鬼,但她没有。” “别人是想要的太多了,她却是想要的太少了。她没有野心、没有追求、没有目的、没有欲望,只凭喜好随心所欲活着。” “但一个只想随心所欲活着的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绑在天驱里这么多年呢?” 白起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张崇,又像是在问自己。张崇更沉默了。 “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直到‘张崇’出现。”白起注视着张崇,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意味。 “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的,当然是为了另一个人。” 张崇有些明白白起的想法了。从发现这里是个陷阱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白起这么轻易的就将谭岚视为叛徒在准备了?因为谭岚从来没有站在天驱一边,她只是站在张崇这边。 既然谭岚可以为了保护张崇,将自己捆在天驱里这么多年,当然也可以为了同样的原因背叛天驱。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疑惑又涌现。如果只是为了捕捉叛徒,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或者说,谭岚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去这么做的原因吗?恰恰刚好,张崇就知道有那么一个可能——林婧琪的预言日记。 张崇目光清冷:“所以你们认定她是叛徒,费尽心机准备好对她最有用的诱饵,就为了引她现身?她有这么重要吗?” “光明之中必有黑暗,完全纯粹的光是不可能存在下去的。她看了现在不该看的东西,还不顾劝阻、坚持往下追查。” “她以为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的阴谋?呵。”白起轻笑,眼神骤然凛冽,“这是整个种族的意志!” 张崇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白起气势骤然一断,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整个种族的意志、人类的未来,高举着大义的旗帜肆无忌惮。” 张崇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越来越冷:“谁给你们的勇气代表人类?谁给你们的资格代表人类!” 洞外的光漏过张崇的肩照在白起脸上,白起微微眯起眼。 眼前素未蒙面的女孩,一瞬间和谭岚的样子重合了。 还记得当年初见的模样,那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不就是这么一副嫌弃的嘴脸。 这可真是熟悉的论调。 白起想,所以这就是谭岚教导出来的孩子吗? 你到底是谁呢?和谭岚是什么关系? 谭岚死守着冬窗,就是为了掩饰你的身份踪迹,为了保护你吗? 所以她现在身陷陷阱也要不依不饶堕向黑暗,也是为了你吗? “真是些孩子话。不过正因如此,我们这些人才愿意背起黑暗。”白起的声音不知不觉柔和下来,但他的眼神却越发坚毅。 苍老暮色从白起身上逐渐褪去,朴素僧衣也无法掩住的威势慢慢升起。 那个愁眉苦脸甚至有些伤春悲秋的老僧,就像幻象一样消失了。 杀神白起重新上线,凛冽杀机森寒四溢。 张崇反手按上剑匣,语气淡漠:“你要留下我?” 白起缓缓起身:“你本不该来。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了”字出口的瞬间,张崇眼前骤然一黑。 原本挂在白起手上的念珠已射至眼前,呼啸厉吼,仿如炮弹! 来不及开匣拔刀,张崇并指成剑,向前斩出。 念珠应声而断,却去势不减。瞬间散落成一百零八颗,成天女散花之势劈头盖脸砸来。 张崇飞身而退,同时一脚踢起剑匣,手持做盾前挡。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爆响,仿佛数挺机关枪连续射击,又像是雷霆响彻天际。 张崇虎口微麻,下一秒,更凶猛的力量从剑匣那头传来。 漂洋过海而来的古木剑匣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轰然炸裂。 万千木屑化身暗器,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隔着破碎的剑匣,白起森冷的眸子压过来,仿佛猎食的猛虎。 张崇心中一凛,不退反进,手臂前插,穿过组成的暗器网,直接握住香姬。 抽刀! 清泓亮起,带起漫天狂风。 漫天屑雨骤停,被刀气带起的狂风一阻,下一秒,轰然倒射,直奔白起。 白起大喝一声,蹬脚踏地。 方圆一米无数碎石破裂,冲天而起,组成一道圆形碎石障壁,将木屑针雨尽数拦下。 乱溅的碎石短暂的阶段了双方的视线。 但张崇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刀——斩! 下一秒,白起的身影撞破碎石阻碍。 贴身靠! 后发先至,刀圈破碎。 凝在半空的香姬失去了斩杀的目标,修长刀锋反倒成了致命的弱点。 固有时制御·两倍速! 雷霆电火蹿上裙摆,张崇抽身疾退。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幻影,被瞬间碾碎。 避开杀机,但那刚猛无伦的劲道却迎风追来。 张崇胸口一闷,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双重力道叠加之下,他几乎是瞬间便飞出了洞。直到挂上潭上岩壁,才重新稳住了脚步。 张崇眼中白光渐渐消退,他望着山洞中缓缓走出的老人,抿紧嘴唇。 好强!这就是天驱第一人,以人类之身杀得吸血鬼闻风丧胆的绝代杀神! 白起背着手,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 他远远望着张崇,眼中似有恍然,似有痛惜,轻声低语:“这种力量……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真是愚蠢。”他说。 第27章 决裂 白起双手负后,缓步向前:“自不量力、不知进退,无知、无智、无谋、无断,空有一腔蛮力,埋头死干。谭岚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就只学了这些吗?” 张崇一言不发,握刀上抬,重新摆出了架势。既无愤怒,也无恐惧,面色平静,心如止水。 白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总算还没蠢到不可救药。”他招了招手,“来吧。把在谭岚那学到的手段都用出来。” 张崇擎刀翻身再上,香姬急速舞动。 光芒闪耀,瞬间连成一挂银河。 却不是花招,而是纯粹的快,和多。 哪怕不使用加速,张崇挥刀的速度也远不是凡人可比。这段时间以来,张崇反省了过去的作战方式。 放弃了以往许多看似绚丽实则无用的招式,张崇的刀法变得越来越直接,越来越简洁,也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狠。 招招夺命,步步杀机。 但白起却比他更快,比他更狠,比他更准。 明明白起的绝对速度不如张崇,但他的每一次攻击、每一个步伐,都是最简洁、最精准的选择。 在张崇动作之前,白起就做出了应对。 张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意图,都被完全看穿了。 这固然有他身体还未复原,不能自如使用道术的原因,但白起的实力之强也令人惊惧。 白起的身体素质已经濒临人类极限,而他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超凡的身手更是将他的威胁性推至巅峰。 短暂的交手,张崇完全落入下风,空握有绝世道兵香姬,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 “该攻不攻,该退不退,蠢!” “狭路相逢勇者胜,退让是不会赢得胜利的!” “挥那么多刀干什么,刀光再多,最后砍下的还是只有一刀。” “死扛着找死吗?” “快不如准,多不如狠。” 白起一改常态,一边打还一边不停喋喋不休。刻薄的冷嘲热讽,一声声全部钻入张崇耳内。张崇脸色冷漠如冰,手中刀越来越快,越来越准。白起的话听来刻薄,但却是一针见血的评价。 张崇飞速的进化着,前后交手不过数分钟,身法刀法却已是判若两人。 与屠林一战后,张崇正有意识的将过往的战斗经验统合起来,不再只是依靠身体的本能作战。 而现在,在与白起的这一战中,张崇所冥思苦想的一切终于融会贯通起来。 璃香的刀法、乱砍的刀法、空想的刀法、实战的刀法,渐渐融为一体。 舍弃了无用的虚招和华丽的招式,用最直接的方式、走最短的距离。 香姬砍出去的速度越来越慢,招式越来越朴实无华,但对白起的威胁却越来越大。 白起的话语越来越少,身法越来越沉,嘴角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忽然! 眼角余光一闪,白起心神微乱,额头骤凉,一缕白发已离体飘起。 香姬紧贴头皮划过,森冷寒气直透骨髓。 一刹间失神,白起身体几乎是本能动作起来,那不再是控制住分寸的精准把控,一出手便是贴身杀招。 半步蹦击·摧山! 这一记反攻来得突然、迅速、凶猛!展露出的速度、力量、狠辣,更是远在白起此前所有出手之上。 在那一瞬间,白起拳头极速拉出了残影,其速度之快甚至堪比张崇开启加速的状态。 贴身紧靠、骤然发难、实力突涨,猝不及防! 陷阱! 张崇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但就算真是陷阱,他也已经来不及躲闪。 白起用了足够多的铺垫将张崇陷入了这般极境之中,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躲闪的选择。 如果张崇还能开启最高档加速状态,借用那堪比超越时间的极速,或许还有选择。 但对于现在的张崇来说,他根本没有选择。 心中万千念头闪过,现实中却不过一刹。张崇脑子还没想出解决方案之前,身体已经自动动了起来。 在张崇眼中,一条最近的刀势路线呈现虚影标了出来。 眼到刀到,香姬切着虚线直接斩了出去。 不退反进,舍生向死! 这是张崇的反击,霸道、决绝、凶狠! 就像白起的拳,就像谭岚的剑。 两人的身影在瞬间重合了,仿佛镜子的两端,凶猛的向另一个自己,发起必死的冲锋! 不过短短一瞬,原本还势均两分的两人,便面临同归于尽的死局。 这不是白起想看到的,无论出自表面还是私下的理由,张崇就这么死在他的拳下,都是最麻烦的一种发展。 然而收拳却已不及,闪避更是不能。 犹豫的光芒一闪即逝,眨眼间,白起眼中已满是凶光。 渗人杀机冲天而起,白起不慢反快,挥拳前冲,甚至加快了速度。 拳未至,风已到。 刀风与拳风凭空相撞,横在白起与张崇两人间的空气被瞬间抽空,无声的气浪冲天而起。 眼见得下一秒,两人就要同归于尽的一瞬。 红莲业火从天而降,蓦然盛开! 轰! 剧烈的爆炸声隔了一会才远远传开,燃起的火团将峡谷切为两半。 白起半空中翻身,脚步稳稳的落在地上,慢慢放下双臂。 两截袖子已有大半成灰,露出虬结发达的肌肉,就连脸上也添了几道黑灰。 交手至今,白起还是第一次落入如此狼狈的姿态,但他却毫不在意。 白起抬起头,望着站在潭间石上那个赤红如火的女人,眼神复杂,缓缓开口:“你终于肯出来了,谭岚。” 张崇怔怔的看着谭岚,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谭岚也呆呆的看着他,眼神迷离,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抚着那张脸,恍在梦中。 像,真像。 没想到这一生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风吹动红发猎猎鼓动,却远不及心潮澎湃。 游离的火素剧烈躁动着,灼烧得气浪波纹忽隐忽现。 仿佛苏醒的火山,那炽热的岩浆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无可阻挡。 然后下一秒,白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如画的一幕。 谭岚眼神一变,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眼前的“她”不是她。难以形容的强烈失落淹没了谭岚。 “就算是梦,我也想多做一会啊。”谭岚嘀咕着,她用力揉乱张崇头发,将高贵的女神变回那个孤独的死小孩。 谭岚看了半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拍拍张崇的小脸,不客气的道:“去一旁待着,等姐姐教训完那个老糊涂,我们就走。” 等做完这一切,谭岚这才转身,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老家伙!姑奶奶来了。你还有什么废话赶紧说。” 白起眼角抽了抽,一身逼格被生生拉成了家长里短的诡异画风。 谭岚性格散漫我行我素,每一次闯祸的时候都是这幅模样,让人忍不住怪责。 想起过去,白起忍不住笑了,但眼中沉重却更深了。 因为这次,却不是插科打诨就能混过去的了。 白起一笑,那种严肃的气氛就淡了开去。 白起问:“你跑哪去了?” “跑路啊。”谭岚撇撇嘴,理所当然的回道,“早就和你说过,那些家伙不安好心。” “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你这老糊涂又不信我的话。我不跑路留下来等死啊?” 白起嗯了一声,道:“所以你就故意用舟山天驱整署人的性命来警告我?” 谭岚耸了耸肩:“他们有多肆无忌惮你也看到了。” 白起盯着谭岚:“你既然知道,还引他们过去?” 谭岚抽出根女士香烟点燃,叼在嘴里,深深的吸了口,慢慢开口:“我是不是故意的,你会不知道吗?” 谭岚的确不是故意的,但她明明猜到这种可能性,却还是去做了。 她不是故意将危险带给舟山天驱,但她也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性命。 “为什么会这样?”白起望着谭岚,烟雾腾起,模糊了她的脸庞,“那个和我争执‘自愿的才叫牺牲’的小女孩哪去了?” “那个小女孩从来就不存在。”谭岚轻声道,声音飘忽,仿佛飘散的烟,“只是你想看到的幻影罢了。” 不可否认。这正是当年白起对谭岚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 在她身上,白起明明看见了曾经的自我,那个心怀正义正气凛然的自己,那个被杀神白起亲手杀死的蠢货白起。 即便是为了更好的执行正义,而不惜让自己堕入黑暗,不择手段,但谁又能对曾经的自己无动于衷呢。 白起微微低头,清澈的潭水映出自己的倒影。那个苍老的脸庞,陌生得无法辨认。 只有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如初,哪怕蒙着不可见的浓郁血红。 白起看见湖中的自己开口了,带着某种肃杀的平淡:“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怎么没有? 你到底是被赶下台的还是自愿下来的?那些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假冒留言,陷张崇于险境,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博士呢?道兵呢?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亲手组织的! 烟停在了手中,没有再吸一口,一直就在指间静静的燃烧,越烧越短,直到最后变成一截烟灰,落在潭中,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有了。”她说。 第28章 红莲怒放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起和谭岚同时向前冲出。 秀气、纤细、白皙的拳。 坚硬、粗糙、古铜的拳。 两只完全不一样的拳头,却是如出一辙的狂暴。 没有试探、没有闪避、没有退缩,正面硬刚! 拳头碰撞的瞬间,汹涌的气浪上下炸响。 平静的潭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掌压落,直接陷开一个十米深的缺口。 炽天焰火从天而降,裹成一道黑影,炮弹般轰入缺口直灌潭底。 惨烈的呼啸片刻后才跟着传来。 令耳膜承受不住的闷声连响此起彼伏,宛若晴朗的天空突然打起了雷,那是无数道撕裂空气的拳头在交击。 拳劲四溢,山石崩裂,树木倒塌,连空气都燃烧起来了,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谭岚整个人都化成了火焰,一拳一脚所碰之处尽数烧烬。 白起一身干净僧袍早已烧得残破不堪,回荡在空中的焦味充斥鼻端,仿佛身处熔岩地狱。 这不是人类的战斗,这是鬼神的厮杀! 张崇往旁又退了几步,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谭岚全力出手。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身,分明便是与樊东离一般无二的元素不灭体。她果然会源道术! 这个姿态,这种模样! 难怪!难怪东瀛吸血鬼会敬畏的将谭岚称为,“红莲魔女”! 但更可怕的是白起! 只凭凡人之身,他却和这样的谭岚正面硬刚,甚至不落下风。 那仿佛无物不焚的火焰,却根本伤不到白起。在他身外仿佛有一层无形铠甲包围着,汹涌的火焰根本落不到他身上。 相反,白起的拳上也裹着光,每一次挥击都带着不明质里的恐怖力量,却似可以伤到元素不灭体的谭岚。 不。那是真的可以打散火焰的拳! 又是一拳对撞。 谭岚身上火焰骤散,她竟是主动褪去了元素不灭体,只用一双拳头与白起对轰! 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褪去元素不灭体只凭肉体硬抗的谭岚,竟丝毫不落下风。 反倒是白起身躯一震,嘴角竟溢出一抹鲜血。 两人同时向后跃开,遥遥相对。 嘴角溢血的白起擦了下嘴角,眼神欣慰:“好,看来你这几年没少锻炼。” 明明抢占一线先机的谭岚却眼神阴郁:“那是什么拳?” “‘不低头’。”白起昂着头,背脊挺直如松,“你们道门子自诩为神,视凡人如草芥,要众生俯首,却从没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绝不低头!这就是人类的回答!” “原来是它啊,‘纵死不低头’。哈,不低头的可都死了。”谭岚恍然,片刻之后却忽的嗤笑一声。 “连它的真正来历都不知道,就别乱扣帽子惹人笑了。创造它的也是你不屑一顾的道门子。” “学会这种燃烧生命、两败俱伤的功法,充其量不过是有了和源道术拼命的资格罢了,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宁死不低头?用多了可是真的会死的。” “但我们有七十亿人,你们有多少?百万?十万?一万?”不等谭岚回答,白起便自顾自的摇头下去。 “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去除外围那些不能修炼的分支旁门,你们连一千人都凑不齐。” “其中掌握源道术的,不过一掌之数。你以为我们学习‘不低头’,是为了对付道门子?哈,别自大了。” 谭岚面色骤变。 “别再蠢下去了。一群自私自利、自闭无知的蠢货,不值得你为他们拼命!”白起盯着她的眼,神情郑重。 “所以回来吧。回来帮我。我保证,你和这孩子,绝不会再有人盯着。” “哈、哈哈哈哈哈……”谭岚听着听着却笑了起来。 白起脸色猛的变得难看起来,放下的拳头又重新攥紧。 谭岚赶紧连连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嘲笑你。” 她收起笑,认真的看着白起:“白老大,谢谢。谢谢你到了现在还想着我。” 白起脸色一松,心却沉了下去。 果然,只听谭岚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你担心我护不住你吗!”白起沉声道,“只是两个人的话,谁都得给我这个面子!” “本来那些道血稀薄的家伙就没什么用,就算是纯血,只要愿意合作的,我们也无胜欢迎。” “退一步来说,哪怕你懒癌发作不想掺和,只要你不再和我们对着干,我也保得住你!” 谭岚看着白起严肃认真的模样,脸上反倒有了一丝轻松,她低声道:“所以啊,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对那家伙意味着什么。” 她顿了顿,又微笑:“不过还是谢谢你就是啦,白老大。” 白起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和痛心疾首:“我确实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得这么蠢!而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知道啊。你们同意了博士的道兵计划,决定牺牲道门子那群自私的蠢货,制造对吸血鬼猎杀兵器,将吸血鬼彻底清除个干净。” “如果我坚持下去,面对的不只是博士他们一伙,而是你们集体的意志嘛。” 谭岚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不就是与世界为敌吗?这种事我早就做过了啊。” “狂妄无知!”白起摇了摇头,他提起拳,重新拉开架势,“那我就打醒你。” 谭岚不屑的嗤笑一声:“就凭‘不低头’吗?哈!教你们这招的人没告诉你们吗?这是燃烧生命的魔道禁招,用多了可是会死人的。” 白起没有回答,回答的是他的拳! 战斗重开! 谭岚拔身而起,连续三个干净利落的连环侧踢,后发先至,掠过白起的拳直奔面门。 白起身子微晃,以快上毫厘的速度躲开。 强劲的腿踢带着劲风刮脸而过,白起连眼也不眨,直拳前冲,一往无前! 谭岚主动往后一仰后倒,双手就地一撑,避开白起拳头的同时,双腿后翻上踢,从上至下直冲白起脖颈。 白起迅速竖手横挡脖前,触及脚尖的瞬间,反手成爪如鹰,却落了个空。 谭岚脚尖一沾上白起手掌就划开,整个人转过360°。 下一瞬已是双拳连打,在一闪即逝的缝隙中连攻三拳。 阎王三点手!一点二破三断首! “来得好!”白起放声断喝、不退反进,拳掌交替成虎、欺身强打! 猛虎硬爬山! 势如猛虎、力可崩山! 一拳下去山都要崩,何况是人。 两人直视着对方双瞳,眼也不眨。 眼见得就要同归于尽的最后瞬间,忽然同时侧移,两大八极杀招错身而过。 双方隔着遥远交望一眼,眨眼间又斗在一起。 这一番打斗下来又是不同。 谭岚没有动用元素不灭体,甚至连火焰都极少使出,而白起也只用拳术对敌,仿佛只是两个武技高手的切磋竞技。 但落在一旁的张崇眼中,其凶险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战斗,甚至犹有过之。 谭岚和白起两人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拳一脚都带着莫大力量,速度极快,短短一瞬间便已交换数招。 彼此又都极为熟悉,很多招式尚未使全对方已然知晓,不得不提前变招,乍一看仿佛同门切磋,彼此不相上下又手下留情。 但如今的张崇,却已经能感觉到其中潜藏的残酷。这是真正的死亡对决,生死不过一瞬间。 张崇仔细观察着战场,寻找着切入的时机。 公平比斗从来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战斗就该用最简单、最快速、最安全的方式摧毁敌人。 教给张崇这种战斗思想的,正是场中对敌的谭岚。但让他沮丧的是,他竟是完全找不到切入的时机。 谭岚和白起两人一招一式皆简洁至极,双方都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战机。 张崇强开“加速”倒是能加入战场,却未必能帮得上谭岚的忙,甚至反而可能打乱了她的节奏。 张崇皱着眉,正犹豫着,白起却突然向他的方向踏上一步。 张崇骤然惊觉,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战场已经逼近他身周十米。 一步之差,眼前世界忽然大变。 一道无形的狂霸气圈将谭岚和白起两人包裹其中,就像是一道通天的巨大龙卷。 风暴中心看着风平浪静,越是边缘越感觉到那汹涌的力量,要将所有靠近的一切撕成碎片。 随着白起那一步靠近,现在张崇就正立在风暴最边缘! 下一秒,张崇被卷入其中。 “躲开!!!” 远传,传来谭岚焦急的大喊。 已经不是菜鸟的张崇心叫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当然懂。 但看得见不代表躲得掉。 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就在一步之间,那股蓄势许久的力量便一下子倒了过来,仿佛决堤洪水瞬间倾泻。 而洪水巨浪最高峰,赫然正是白起的拳! 刚拳! 刚拳无二打的刚拳! 张崇瞳孔骤缩,苍白雷霆疯狂窜起。 然而却还是来不及。 拳未至,劲已到。 胸口仿佛重锤,张崇脸色骤白,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然而白起却看也不看张崇。 这一拳的目标本也不是他。 视野骤红,赤炎金火冲天而起! 那暴躁的火焰,仿佛连天空都要烧穿。 炎发灼眼,红莲怒放! 第29章 金火 火。 金红色的火。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都是火。 急促的呼吸,温暖的触感,咸涩的汗水,和清澈的眼眸,仿佛梦中曾见过的一样。 不,不是梦。 张崇越来越肯定这一点。 那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 在他应该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也有人这么抱着他。 视野中尽是火焰,风中充斥着血的腥涩。 就像现在一样。 错乱的记忆和眼前的现实交汇重合了。 张崇呆呆的望着谭岚。 炎发灼眼、火羽焰翼,仿佛从二次元走出的火焰女神。 谭岚一手抵着那本该挡无可挡的拳,一手将张崇揽着,像是保护孩子一样将他护在怀里。 哪怕面对的是杀得吸血鬼闻风丧胆的举国上下第一杀神,但在那一刻,谭岚却只是紧张的望着张崇,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崇曾经对魏家人说过,谭岚可能是他的护道人。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谭岚看着他的眼神,为他所做的一切,绝不是单纯护道人的责任所能驱使的。 那浓烈得满溢出来的情感,比她身上的温度还要炽热。 白起收拳。 谭岚失去支撑,身子一下软倒,火焰飘散。 张崇下意识的一把反抱住她,才发现她的身子也是这么轻。 但下一秒,谭岚就稳住了脚,眼神恢复清明,一把将张崇拉回身后,圆着眼怒瞪白起。 只是她的手,她拉着张崇的手,却无法克制的不停颤抖着。 白起眉头微敛:“我和你说过。无力的愤怒,只会引起敌人的杀意。” 谭岚深吸口气,冷冷说道:“哦?终于开始说真话了。早就该这样了,想杀就直说。当表就别想立牌坊。你也演不来那样的人。” 白起看了她一眼,慢慢开口:“我知道你不怕死,但这孩子的命你也不在乎?” “你死了之后,就没有人能保护这孩子了。那你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投降吧。刚才的承诺依然有效。” 谭岚默然半晌,忽然笑了一声,她慢条斯理的说道:“白老大你的提议,我真的很心动。真的。” “我也想过是不是试着相信你一次,赌一把。但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我赌不起。” 谭岚看着白起,一脸认真:“我真的赌不起。” 白起皱眉:“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谭岚爽朗的笑了笑,用力掩饰她话音的颤抖,“相处这么些年,您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点信心的。但我不相信其他人,特别是那个博士。” 白起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加重了语气:“我说过,我可以——” “不,你不行。”谭岚直接打断了白起,她无力的笑了笑,顺势疲惫的道,“你根本不知道博士是什么人。” “你也不知道我们,对博士来说意味着什么。博士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包括我们。” 白起认识博士,他知道那总是笑嘻嘻的假脸下肯定还藏着秘密,但他确实不知道谭岚和博士之间还有什么联系。无论怎么想,他们之间都不应该有什么联系才对。 就算谭岚曾经是道门子中的一员好了,现在博士麾下叛逃过来的道门子也不少啊。但谭岚这么执着的反抗,总是有个理由。 白起无法肯定是不是就是这个,又或者这只是谭岚临时想出来拖延时间的计策。 白起不知道,不确定,也无法判断。哪怕他做过天驱总长的位置,但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拳轰天下的杀神。 比起思考,白起更相信自己的拳。所以他默然半晌后,还是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今天既然来了,我就不能这么让你走。如果你坚持抵抗的话,我不会再留手了。” 谭岚脸色一变,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的盯着白起。 空气僵硬了。 片刻、又仿佛过了很久。 谭岚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轻一笑,就像是闯了祸后被父母抓包的小女孩,懊恼又无奈,却一点都不惹人讨厌。 只让人觉得她孩子气,甚至还有点可爱。 白起面无表情的看着,仿佛毫无所动。 张崇却分明感觉到,场中那种肃杀的气氛淡去了许多。 谭岚撩了撩发,放下手时已是平稳如初:“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听你的。” “怎么赌?”白起看着谭岚,似笑非笑的道,“如果是你惯用的那些小心思,就收起来吧。你清楚那些对我没用。” 白起语气平静,信心十足,但依然警惕。 两人相识多年,他对谭岚某些滑头的小手段一清二楚,即便只是口头上,也不愿上当。 谭岚笑容一滞,她干笑道:“怎么会呢。我谭岚是那种人吗?” 她一挥手,动作非常用力,像是在掩饰自己被看破的小心思。她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下定决心。 “我们这种人,不信天不信命,靠的就是自己,信的只有拳头。要赌,当然就要赌上自己的拳。” 白起失望的摇摇头:“我说过别耍这些小聪明。难道你想我站着接你一拳?” “哈哈。”谭岚笑,“我可没那么天真。” 白起皱眉:“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你打赢了我自然拦不住你,你打输了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 “一拳。” 白起目光一凝:“什么?” 谭岚竖起手指:“你只要能接下我这一拳,我二话不说立刻认输。” 白起陡然睁大双眼,目光炯炯的盯着谭岚,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谭岚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避也不避。 良久,白起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 谭岚霍地噗嗤一笑:“你以为我是变相投降吗?” 难道你不是吗?! 别说白起,就连张崇都忍不住怀疑谭岚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偏偏谭岚一脸淡然,明明身处下风认真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别多想了。我不会投降的。只是相识一场,不想你莫名其妙就这么冤死了。” “听着,接下来这招,就算放在上古那会,也是属于禁招中的禁招。从学会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敢用过。” “到现在我也没有信心控制好力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也没有机会用,但现在没办法了。” “今天我一定要带他走,所以只好对不起了。如果你连这招都能接下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当场认输,接下来都听你的。” “不过教我这招的人说过,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自己看好了,撑不下去别硬接。” 眼微微眯起,白起紧盯着谭岚,心念电转,有些拿捏不住谭岚话语的真假。 谭岚做事天马行空,从不循规蹈矩,更不会顾忌面子,该骗就骗,一点不好意思都没。 正因如此,白起才有些无法分辨。 如果谭岚承认只是给个台阶的话,白起反而会怀疑她另有想法。但谭岚这么一心求战,白起反倒不得不慎重起来。 白起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白起不确定谭岚所谓的“禁招”有多厉害,但强接了一记“不低头”的谭岚,被直接打得退出元素不灭体状态,现在还能强撑着就很不容易了。 就算这“禁招”真的很强,完全不在状态的谭岚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反倒好办了。既然谭岚把一切希望都赌在这上面,那就正面击溃她的希望,让她认清现实。 低头抬头间,白起已想通关节,他默然颔首:“好。” 谭岚盯着白起看了半天,轻声道:“那我来了。你可别死了。” “废话太多了。来吧。你也休息得够了吧。”白起表面云淡风轻,暗中却已深深提气屏息,全神贯注。 谭岚不再言语,她轻轻推开张崇,踏步向前,同时右手平举向右横出。 金炽烈焰冲天而起。 脚步落在地上的瞬间,那金色便化作纯白。 白转青,青见蓝,蓝转紫。 不过一瞬金炽阳炎全部变成了浓郁深紫。 紫焰一闪一灭,猛的迅速回缩,很快只剩下一层几不可见的薄火依附在谭岚体表,就像是笼上了一层紫色薄纱。 美则美已,比起片刻前灯光特效十足的开大前兆,却没有多少气势。 白起却脸容肃然,如临大敌。 在他眼中,谭岚身上那高度凝实浓缩的无形烈焰,正汇聚着前所未见的庞大能量。 如果说片刻前,白起心底还有那么丝怀疑谭岚另有打算。 那在见到这般恐怖的出招前奏后,这种想法就已经不翼而飞。 哪怕谭岚现在的状态不像之前那么声势十足,在白起眼中危险度却提升了十倍不止。 谭岚是真的要拼命! 这是白起的第一反应。 谭岚说的“禁招”,怕是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禁招! 白起曾和博士手下那些叛逃过来的道门子较量过,他很清楚这些古老宗门中传下来的所谓“禁招”是什么玩意。 除了对施展者本身负担极大之外,无一例外的,都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就像是小说中常见的“天魔解体大法”一类的玩意。 用来日常对敌当然有问题,但用来拼命绝对是再合适不过。 (这样也好。) 白起眼瞳微微收缩,双脚不丁不八分着,左掌前伸,右拳缓缓提起。 (就让我来打醒你!) 谭岚猛的呼出一口气,连最后一点紫色也尽数消散,只剩下她的眼瞳,一片深紫! “焚。” “焚烬三界!” 第30章 神禁 白起陡然睁大双瞳。 “界”字入耳的瞬间,便有火焰扑面而来。 那火焰无形、无色,却凝如实质,仿如山洪倾泻、排山倒海。 那拳头无声、无息,却将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全部压下。 那力量狂乱、无序,却庞大。 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恐怖! 去特么的禁招!!! 白起忍不住直爆粗口。 这根本谈不上“招式”,只是把数量庞大的火焰能量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直接砸过来而已。 但问题就在于,这特么的也太庞大了!!! 那一瞬间,天上仿佛同时有两个太阳,其中一个还朝着你笔直坠落! 人类能对抗太阳吗? 不能。 别说一般的人类,就算是人类中的高手,就算是道门子、吸血鬼…… 哪怕把王诩徐福道门血族上下两千年所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汇聚到同一个人身上,也不可能对抗天上那一团超级大火球! 但这一拳,毕竟不是第二个太阳。 而他是,杀神白起! 白起放声怒吼,不退反进。 向着“太阳”。 挥拳! 贴身近发,三盘连击! 纵死不低头! 无形之焰倏放倏收,那一层厚实如山的火焰竟连缓一缓都做不到,被一拳贯穿! 下一秒。 就是遍布全山谷的大爆炸!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就连数公里外的人群也听见那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前山的游客更是感受到剧烈的震动。 就像是有8级以上的超级大地震在脚下爆发,所有人狼狈窜逃、哭爹喊娘。风景秀丽的山区,瞬间变成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 边缘尚且如此,爆炸中心就更是凄惨。 清澈的潭水干涸成窟,大地龟裂破碎,裂痕中淌着滚烫的岩浆,岩浆间遍布玻璃结晶残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山谷已经彻底变成了炼狱。 张崇和谭岚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白起。 他就站在炼狱正中,浑身赤裸。 健硕躯体不见丝毫苍老,其上横七竖八的陈旧伤口爬满各处,与其说是人身上布满了伤口,不如说是无数残块血肉拼在一起的怪物。 但白起依然活着,就如同过往每一次惨烈战斗一般。 天驱至强、杀神白起,世人都知道他强,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最强的地方,正是在于这怎么都无法击倒抹杀的韧性。 “这样都不死!真不愧是天驱终极战力杀神白起。果然名不虚传。”鼓掌声和赞叹声同时从一旁传来。 来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外面披着一件研究室常见的白大褂,脸上戴着一个大蛇丸的面具。 面具看着像是5块钱一个的地摊货,火影漫画中大蛇丸那种阴冷的感觉没出来,反倒显得滑稽,让人看了就想笑。 但白起不会。他清楚知道眼前男人有多可怕。 这个被称为博士的家伙,一手覆灭了道门这个不知道潜藏了多久的庞大隐世宗门,一手改变了整个天驱的发展方向。 甚至还有某些无法证实的消息显示,就连不久前隔壁那场差点毁灭了整个国家的大乱,这男人都插手其中。 这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子,也是白起这么多年来极其少有的看不透的男人。 就像现在。 博士本不该知道这里,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是正好谭岚出现的这个时候,但他却出现了。 在白起苦等谭岚多日之后,在谭岚刚好出现之时,在白起迎接谭岚那一击“禁招”之后。 博士想做什么? 白起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你想我死?” 博士连连摆手:“怎么会怎么会。杀神大人真是言重了。你可是非常重要的战力,更是上头之所以放心我的主要原因。我怎么可能希望你死。” 博士顿了顿,意有所指:“就像你这位实际上的弟子一样,她对你倒是有几分真感情啊。竟然在这种时候都没对你下死手。你的人格魅力可真是大啊,白老大。” 白起看了看左右炼狱一般的场景,嘴角一扯,自嘲道:“就这样还没下死手?你对这个词的定义还真是狭窄啊。” 博士蹲在裂缝旁,双手托腮看着岩浆翻滚,随口答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是知道这招的真正来历,你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哦?愿闻其详。” “这可是神的招式。”博士叹道。 “神?”白起先是眉头紧皱,然后冷笑,“这世上哪来的神?” 博士不答反问:“你应该知道谭岚一直在找某个人吧?” 白起眼瞳骤缩,眼神深邃难测。他其实不确定,只是猜测。 博士摊了摊手:“那是她的恩人,挽救了她的过去,给了她希望、人生乃至一切的存在。她可是将那位视为神一样的存在。” “这些由神传授的招式,对她来说,是赌上性命拼上一切时才会使用的。而在这种时候下,她竟然只将招式用了一半,这不是对你手下留情是什么?” 白起望着已不见影踪的远方,冷声道:“诚如你所言,她确实没有使全这一招,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拼命。” “包括她前面的酝酿气势,她表露的决心,甚至是这确实有几分实力的禁招,都不过是她拿来唬人的幌子。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跑!” 讲到这里,白起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是的。就在白起轰穿“太阳”的瞬间,便意识到了。 谭岚只是做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也砸出了一个看起来吓死人的东西,然后自己却带着张崇跑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谭岚的这个选择让白起松了一口气。 但这种临阵脱逃,而且是处心积虑的临阵脱逃,让这个信奉“正面就是刚”的男人非常不满。 “是啊。你说的没错。”博士用力的点点头,非常赞同白起的判断,“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她那小老公就在旁边,她总不能不顾他的风险和你硬拼吧。” 哪怕沉稳如白起也愣了半晌,下一秒,他瞪大眼瞳追问道:“你说什么?” 博士笑道:“她明显是他的童养媳啊,要不然她干嘛那么紧张他?” 白起皱眉呵斥:“荒谬!” 博士捧腹哈哈大笑。 白起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不是正忙着主持‘飞蛾’计划吗?怎么会在这里?” 博士耸了耸肩:“剧本早就写好,就等着演员上演而已。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现实可不是演戏,哪来注定的剧本。”白起挑了挑眉,“自信过头小心阴沟里翻船!” “哈哈哈哈哈。”博士大笑,“要是那样,可真是太好了!” 白起眼神一厉:“莫拿大事当儿戏!” 博士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他点了点耳朵,露出戴在耳朵上的耳机:“okok.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反倒是现场到时肯定是战火纷飞,不适合我这种非战斗人员出现。另外就是我算算时间,想说你们这场师徒对决也快开场了。来看出好戏,顺便换换脑子。” 白起继续盯着他。 博士摸了摸鼻子,视线左右偏离:“呃、嗯,然后顺手做了点查缺补漏的工作。” “咳,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你不用放在心上。身为天驱一员,这都是我该做的。” 白起盯着博士看了半天,慢慢垂下拳。他当然不能说博士做得不对。 真要说的话,白起坚持一个人作饵诱出谭岚,却又没能抓住她,这才是错。 若是谭岚真的被博士布置的后手抓了,到时候白起还得和人道谢。因为博士将他没能抓住的人帮忙逮了回来。 这家伙果然很危险。 正如白起不信任博士一样,博士显然也不信任他。 虽然在覆灭吸血鬼的大目标上,两人想法一致,但这不代表白起就认可博士成为可信任的战友。 白起很清楚这种思想的冲突,在战争之时有多危险,特别是即将面对的是人类几千年来也无法消除干净的大敌。 所以白起选择退隐,让更激进的黄歇站出来。甚至他自己也主动配合安抚,将天驱整合在一个意志之下。但是—— “我不信任你。”白起坦然道。 “我知道啊。”博士扭了扭身子,“我已经很努力了啊。我干的事情基本都在你的监视之下。至于实验室那些,你知道的,那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啊。” 白起盯着博士的面具:“我信不过一个时时刻刻将自己藏在面具下的家伙。” 博士忽然用力一击掌:“哦。”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来。年轻人笑得很灿烂:“那这样呢?” 白起默然片刻,缓缓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张,‘杜季’博士。”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现在又换了新名字?” 博士,或者说杜季,曾经在冬窗天驱署与张崇有过一段交情的老朋友,道门覆灭的罪魁祸首。 杜季温和的笑,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羞涩意味。 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那种苍老的音调,而是恢复了年轻人的朝气,但语气却依然是淡淡的,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暮气。 “信任啊。这可真是最廉价又最贵重的东西了。有时候我真是非常羡慕你们。哪怕是互相敌对,彼此却还能这么互相信任。” 白起目光一凝,渐渐锐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只是随口感慨啦。你看谭岚哪怕知道天驱有问题了,却还是相信你,将‘我’做的事情各种暗示你。” 杜季摊了摊手,一脸似笑非笑。 “她不知道你的性格吗?她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志向吗?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你。”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第31章 围杀 是啊。为什么呢? 白起垂首。 明知道杀神白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彻底歼灭吸血鬼,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能做。 白起早已化身杀鬼的利刃,将自身和周遭的一切视为棋子、道具、武器。 当初为了杀死申屠,白起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冬窗秘警上下、炎黄战团,全部当作诱饵。 如果死上一千万人就能杀光这世上的吸血鬼,白起也会毫不犹豫,何况只是道门子这“小小的牺牲”? 即便如此,在知道“道兵计划”的时候,谭岚却还是选择相信他。 但白起却让她失望了。 不。也许谭岚早已猜到了这种结果。 而白起也明白瞒不过谭岚。 所以白起才会用那个孩子为饵,布下这个局。 只是——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无血无泪、杀鬼如麻的杀神白起,竟然也会手下留情。”杜季的声音在耳旁淡淡响起,直敲心门。 白起眯起眼,拳头慢慢攥紧:“你意思是我故意放她走?” “诶!我可没这么说!”杜季连连摆手,他指了指已成炼狱的山谷,用一种歌剧似的咏叹调赞叹道。 “看看这像哥斯拉碾过的地面!那可是完全解封的红莲魔女,换了我可能连小命都逃不掉了。” 听博士这么说,白起脸色稍霁。 下一秒,却听杜季淡淡道:“不过如果杀神白起下定决心的话,谭岚根本就没机会耍什么花招吧,特别是在她本身伤势未愈的时候。” 白起沉默、却没有反驳。虽然他最终在“道兵计划”上保持沉默,甚至让出位置更好的配合杜季,但不代表他真的对杜季的做法心无芥蒂。 也正因为如此,在面对谭岚时,白起的确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 而杜季这家伙显然早就看穿了这点,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杜季一直在盯着他,正如他也在盯着杜季一样。 “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不会被灭口了吧?”杜季用力拍着胸口,一脸惊悸的模样,但语调轻挑,明显没有一丝恐惧。 白起狠狠瞪了他两眼,背过身去。 杜季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是他动的手。 杜季身子一转,又绕到白起身前,一脸笑眯眯的道:“安啦安啦,对自己年轻美丽的女学生下不了手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啦。” 白起眉头挑了挑,总觉得故意拖长尾音的杜季是在暗指什么。 “不过不要紧。这一切早就在意料之中。我已经在外面布满了天罗地网,他们就算逃出了这里,也会寸步难行。” 杜季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示意埋伏有这么多。 白起瞳孔骤缩,急声道:“你把道兵带过来了?你疯了!这可是人来人往的旅游景区!” 杜季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呃,当然没有。” “真的?”白起狐疑。 “真的。”杜季轻笑一声,他挥了挥手,小声嘀咕道,“那些垃圾又不可能拦得住红莲魔女和雷帝,带来也没用啊。” 白起又是疑惑又是警惕:“难道你出动了那几个‘规格外’?” “诶。你误会了。我说的天罗地网可不是山外这小小的陷阱。”杜季咧嘴大笑。 “我说的是这个世界!干掉他们的容身之所,这整个世界对他们来说都是监牢。” 白起神色一动:“‘飞蛾’计划开始了?” 杜季撩了撩发,淡淡说道:“演员既然到齐,当然就该登台了。” “第一幕,就从道门子这种早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东西集体覆灭开始吧。至于那两位……怎么说呢?” 谭岚看着谷外,仿佛还能看见那手牵着手狂奔的两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讥诮表情:“我倒是很期待,他们能给我一份意外的惊喜。” —————————— 张崇一边跟着急速奔跑,一边忍不住去看谭岚。 好久不见,谭岚还是那般模样,眉眼间张扬如昨,只是乱发紧贴着额头,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好不容易找到了谭岚,张崇满肚子的疑惑急待解答。 谭岚气机笼罩四野,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这样还有空留意张崇的动作。 察觉到他不停偷看的小动作,她开口叱道:“看什么看!本小姐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你这蠢货自投罗网,我用得着冒险来救你吗?” “还有啊,你这是什么打扮?去趟东瀛连性取向都变了!!新晋女装大佬,很潮嘛你!” 久别重逢的感动,酸涩的悲伤,胸口翻涌的复杂情感,一下被冲淡。但同时,那曾经的疑虑、隐约的担心,也都被一扫而空。 谭岚总有这样的本领,让你对她疏远不起来。 张崇又笑又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当他没发现谭岚刚才见到他这模样时的失态吗? 谭岚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肚子问题要问。先离开这,到了安全地方都告诉你。” 张崇下意识的叫起来:“你果然有事一直瞒着我!” 谭岚头也不回的答道:“是啊。怎样?” 张崇被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噎得一窒。但一想起这些日子来的遭遇,张崇脖子一梗:“现在就告——” 谭岚猛的一伸手捂住他嘴巴,同时拉着他往旁侧一躲,又瞪了他一眼,这才放开手。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张崇耳朵微动,然后便听到了远处轻响。他立刻戒备起来,悄步后撤,感知全开。 闯入感知的却是熟悉的气息,张崇微怔,借着露水反光悄悄偷看一眼,见到的却是匆匆赶来的魏子夫。 张崇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被这次不是单独行动。他准备给谭岚解释下,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谭岚已不见了踪影。 再一看,她隐身树后,姣好身材紧贴树干,屏息静气,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若不是张崇清楚知道她就在身旁,怕是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张崇一边腹诽谭岚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一边率先站出走向魏子夫。 见他平安无事,魏子夫大喜,急声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没遇到危险吧?” 张崇心下一暖。接着就想起不久前自己那过河拆桥般抛下对方的举动,张崇忍不住脸颊微红。 再看魏子夫那一脸担忧的模样,更是感觉不好意思。哪怕张崇知道魏子夫是因为林婧琪的原因才对他这么重视。 张崇点点头:“我没——”话未说完他便看见谭岚从魏子夫身后绕了过来,并指成剑俯身前冲,目标直取魏子夫背心要害。 张崇焦急大喊:“——停下!自己人!” 然而谭岚恍若未闻,目光冷漠肃杀,指剑穿心而过。 魏子夫笑容还停在脸上,无情烈焰便自心口冲起,转眼烧烬全身。 “魏子夫”的身体哗的一下溶成水,蒸腾的水汽四散开来。 张崇瞪圆双眼,吃惊的看着谭岚。但转瞬反应过来,那当然不是魏子夫。 下一秒,张崇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你怎么看出我是假的?” 张崇抬眼望去,那是个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三角眼倒垂、面容阴鸷,一看就不是正派人物。 张崇心中一凛,迅速向谭岚靠近。 谭岚撩了撩长发,随口道:“哦,原来你是假的啊。” 阴鸷男子:“……” 张崇:“……” 感情你根本没确定对方身份就直接下死手了啊喂!!! 阴鸷男子阴测测冷笑起来:“上头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名人物,结果只是个埋头蛮干的莽夫。真让我失望。” “说完了吗?”谭岚挑了挑眉,“说完就上路吧。我赶时间。” 阴鸷男子一愣,旋即哈哈哈哈狂笑起来,眼中杀气肆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让你知道阴水魔君霍——唔?!” 紫光一闪。 阴鸷男子呆立半晌,头往旁一歪,身首分离。 脑袋落地的瞬间,浓紫深火蹿起,将头烧得干干净净。 张崇偷瞄谭岚的侧脸,她平静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对死人名字没兴趣。” 她说:“都出来吧。” 陷阱?! 这点张崇早有准备,但让他吃惊的是,为什么完全没有感知到。 似乎是料到张崇的惊诧,又像是在讥嘲,谭岚冷笑道:“道门子还真是怕死,实力不行,各种隐匿气息的法门倒是练得纯熟。但就算能避开感知探查,你们身上的臭味连元素都受不了啊。” 对了。这里的元素太规整了,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军队。 张崇猛的反应过来,感知里波澜骤起。 一个又一个充满敌意的气息猛然出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已将去路尽速拦截,只有一条路上没有,那就是回头的路。 道门子。 看到这群人的瞬间,没来由的,张崇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穿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都有,就像是不同历史剧剧组的演员聚在一起,零零散散有将近100多位,乍一看有种混乱大穿越的喜感。 只是他们都阴着脸,肃杀气息萦绕全身,杀机凛然。 “蜀山剑、三河旗、钟镇枪、天门阵、七杀刀、惊神鞭、霸王戟、勾魂镰……” “哈哈,连杀人辫后人都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死绝了。啧啧啧,到的还真是齐啊。” 谭岚慢慢眯起眼,语声转冷:“你们这群贪生怕死、跪舔博士才活下来的胆小鬼,老老实实的活着不好吗?非要来自寻死路。” 杀人辫是个穿着马褂留着清朝长辫的壮实中年,他跃身而出,怒斥谭岚:“小辈狂妄!是哪个不知教养的将你教成这模样!” 天地骤静。 有风起。 吹动杀心。 “死。” 第32章 反转真相 “元素化身、烈焰之躯?!元、元素不灭体?!” “草!这疯子是和那些规格外一样掌握了源道术的变态!” “妖女休要猖狂!看我惊魂七绝——啊!我的手!我的手!!” “大家不要慌!她只有一个人!” “抓她的伙伴威——啊啊啊啊啊!” “不、不行了!不行了!她是魔鬼!她是怪物啊!” “跑!快跑!” …… 砍瓜切菜。真的是砍瓜切菜。 除了砍瓜切菜,张崇找不到任何更合适的字眼,形容眼前的腥风血雨。 谭岚化身烈火,掌间握着紫焰凝成的刀剑,见人就砍、砍完就烧,毫不留情。 不管是迎上来的、逃跑的、躲藏的、求饶的、怒骂的,全都不放过。 这完全不像是一百个人伏击两个人的陷阱。 这更像是谭岚一个人包围一百个人的屠杀。 张崇忽然明白谭岚在沦为秘警叛徒后,是怎么好好活到现在了。 不过眨眼,这场由道门百人组成的围杀圈便已全军尽没。 只剩下被刻意留下的杀人辫瑟瑟发抖的站在一地余烬之中。 谭岚歪着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我、我……嗑、嗑、嗑……”牙齿不停打颤,杀人辫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谭岚慢慢散去身上紫焰,不屑的啐了一口,转身走回张崇身边。 杀人辫松了口气,这才惊觉浑身都已湿透。但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脚下紫焰蹿起,转瞬吞没。 只剩下谭岚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下辈子记得别再乱说话了。” 张崇看着谭岚那双还泛着浓紫的眼瞳,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还愣着干吗?”谭岚呵斥道,“为这些蝼蚁耽误了这几分钟,还不赶紧快点闪,等那些真正变态的怪物追过来才是麻烦。” 听到这毫无客气的呵斥,张崇反倒放下心来。 看谭岚方才那表现,可是比道兵吸血鬼规格外都更像怪物,就怕她砍顺手了也给他来上这么一刀。 张崇自认自己可吃不消。他干笑两声,赶紧跟上谭岚脚步。 远处,有破空声快速掠近。 但这次谭岚没有再躲。她眯起眼,眼中紫光若隐若现。就像是她心中藏着一头凶兽,刚才的杀戮将它彻底释放了出来。 张崇心下一凛,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好。下一秒,他脸色突变,下意识的急声高呼:“别动手!这次真的是自己人!” 来者正是魏子夫。 见到满地余烬,魏子夫脸色大变,再看到完好无损的张崇,他上下来回打量了几回,紧绷的脸色松了下来:“小姐,您没事就好了。” 他一边靠近张崇,一边看向谭岚,身子侧挡着两人中间,暗中警惕着:“这位是您的朋友?” “谭岚。一直守护我的人。”张崇点点头,又指着魏子夫对谭岚道,“这是魏子夫,魏家人。全靠他们帮忙,我才能找到龙潭寺。” 谭岚和魏子夫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 “你好。” “幸会。” 紫炎与土盾同时升起,两人竟是在握手的瞬间同时出手。 张崇大惊,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你们干什么?” “让开!这家伙有问题。”谭岚沉声道,“龙潭寺只是那老家伙自己起的名字,外界根本不可能查得到。” 魏子夫怒叱:“笑话!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接近小姐到底有何居心!” 张崇下意识的道:“是不是搞错了?他是魏家人,世代追随雷帝的魏家人。” “魏家人?”谭岚冷笑,“哈。你以为背叛你母亲的是什么人?” 魏子夫闻声激烈反驳:“我们不是背叛者!!!” 谭岚一脸讥诮:“对对对,你们没有背叛,你们只是出卖她的行踪,你们只是自以为这样都是为她好。” “然后打着为雷帝着想的理由,瞒着她私底下做出了许多违背她意愿的决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笑越来越冷。 魏子夫却慢慢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那绝非事实。魏家对雷帝的忠诚日月可鉴,我问心无愧。” 他一脸正色,双目清澈,半点愧疚也无,显然真心如此想。 谭岚冷笑两声,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继续恶言相向。停住半晌,她沉声道。 “不管你有愧还是无愧,现在这种时候,我都不会允许你继续留在他身旁。看在他的份上,这次我不杀你。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她拉着张崇转身便走。 张崇朝魏子夫露出一个无奈笑容,嘴唇轻张、无声宽慰道:“别担心。你先回去,我们有缘再见。” 然后,张崇便听到了魏子夫的轻叹:“这样可不行啊。”无奈、为难,又坚定。 张崇苦笑了下,心说你是来晚一步没看见谭岚的暴走,但看那一地余烬也知道她惹不起啊。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安抚,却突的脸色一变。一种奇异的感觉直扑心头,脑袋昏昏沉沉,只是猛的一个激灵,张崇立刻清醒过来。 “建议;定心宁神、心魔自焚!”久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张崇大喜,正是镜子。 魏子夫摊开手,掌心朝天平举,无形涟漪以他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延展开来,一个直径三米的透明巨碗瞬间成型,将三人倒扣其中。 那速度是如此之快,几乎在张崇涟漪散发的瞬间便已成型,其中偏差不过毫厘。 张崇扪心自问,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处于极速状态下,他也不太可能来得及躲开。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无形巨碗出现的瞬间,谭岚身形一晃,无声无息的直接往旁侧软倒。 “谭岚?!”张崇下意识的抱紧她,心下一惊,又是一凛,再看向魏子夫时已满是敌意,“你做什么!” 魏子夫脸色微变,眼神惊疑不定,但那惊异神色出现极快,快得张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转眼间魏子夫已脸色如常,带着一丝歉意、一丝羞愧:“失礼了,小姐。子夫这也是迫不得已。” “此人身份不明、目的难测,又身背通缉,跟在她身旁实是危险重重。请原谅子夫擅做主张。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让子夫坐视您身陷危险,绝无可能!” 张崇眉头微蹙:“那你也——” 话未说完,耳旁镜子轻语继续响起:“提醒;此人所言不实,‘心劫轮回相幻’无声无息、无形无质,断因缘于幻境,杀人于无形,实乃源道术中最诡秘莫测的凶险秘术之一。” “中术者心堕幻境,必将重历平生最惊险之经历。虽是心头幻境,但稍有不慎,便会化虚为实、永劫不复。” “补充;此人方才施术时并未刻意避开素体,其人言行不一、必有诡谋,请多加小心。” 心念电转,张崇面色不变,继续接下去道:“——不该轻易动手。很容易引起误会。” 魏子夫恭谨认错:“小姐所言甚是,是子夫孟浪了。” “尽快离开这里。”张崇提起心神,转身便走。 就在魏子夫消失在视野的瞬间,两人同时动了。 动若迅雷,阴如毒蛇。 张崇的攻击尽数落空,连中数掌,眼前一片蛇影连绵。 好快! 不仅快,而且刁钻!阴狠!招招指向无法动弹的谭岚,逼得张崇不得不挡,无法躲闪。 哪怕张崇直接开启加速,却依然还是狼狈不堪,完全落于下风。 这样下去不行。 固有时制御·十倍速! 苍白电火拖出修长残影,张崇抱着谭岚化作一道闪电瞬间脱出蛇影。 但冲不出数步,张崇气血翻涌、血气倒呕,不得不退出加速状态。 耳旁镜子的声音如影随形:“警告!素体伤势未愈,再次催发极限极可能造成永远无法修复的损伤。” 魏子夫从容的站在原地,就像早已料到了这一幕。 看着狼狈的张崇,他面无表情的道:“不要再挣扎了。带着那么重的伤强行施展‘奔雷·破界’,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为什么背叛?”张崇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以魏家忠诚为骄傲的魏子夫为什么会背叛。 “背叛?这从何说起。魏家效忠的对象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雷帝大人。” 魏子夫冷眼看着他,态度大变:“而不是你们这些窃取雷帝力量、滥用她名义的冒牌货。” 张崇眉头微蹙:“所以呢?你想说是林婧琪给你下的命令?” 魏子夫平静的道:“是姑爷下的命令。” “你说什么?”张崇眼瞳骤缩,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姑爷?林婧琪的丈夫?他那比老妈更神秘的老爹? “没想到吧。”魏子夫轻笑一声,“雷帝大人当年曾经订下过一门亲事,虽然后来雷帝大人失踪,此事未成……但他亦算半主。” “这个姑爷就是博士?” 魏子夫不答,有时候不答也是种回答。 张崇感觉有些荒谬:“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要对林婧琪的亲生孩子下手?” 魏子夫静静的看着他,良久、良久,他说:“因为雷帝大人没有孩子。” “……哈?” 第33章 魏家之道 反击岛,演武场。 演武场旁问道石。 风烈站在问道石旁,目眺远方、若有所思。 一把沙哑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这就是当年雷帝大人悟道的地方吗?” 风烈头也不回:“是。” 魏无咎走到石头旁,轻抚着凳子大小的圆形石头,叹气:“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啊。” 风烈道:“石头当然是普通的石头,但从雷帝大人在此破境成道后,它便不再普通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魏无咎淡淡说道,“世人贯会穿凿附会,石头如此,人也如此。” 风烈笑了笑:“您说得是。这地方后来还成了一景。本来这岛上还有不少人,在那之后就变得越发冷清起来。” 魏无咎摇了摇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如此,怕是这地方早被博士攻破了。哪还有今天这一出?” 风烈笑着应是,目光落到演武场正中的高台上。 暌违数百年的罗天大醮正在召开,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朴的一次罗天大醮。 项燕赵正站在高台上演讲。稿子是风烈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项燕赵明白这不是推让的时候,硬着头皮上了。 乌恒在一旁一副打手的模样,和平常的模样大相径庭,倒是姬羽然的小秘书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讲到高潮时,高台下一众道门英豪,不管真心假意,都跟着大声高呼起来。 风烈和魏无咎两人沉默的看着,脸色淡然,如出一辙。 风烈眼神微动,问道:“您为什么不上前去呢?” 魏无咎不答反问:“为什么要上前?” 风烈摊了摊手:“瞧您这话说的。要不是有魏家鼎力支持,这‘罗天大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来呢。” “哦?不对吧,就算没有我,你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吧。”魏无咎回头看了风烈一眼,似笑非笑。 “谦虚是好事,太过谦虚就没什么意思了。风四郎的名头我可是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您说笑了,其他人不明白您还不清楚吗?只是风家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刚好是我而已。” 风烈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逐渐锐利。 “倒是魏家,这几年可是低调得紧啊。魏子夫的实力之强是我生平罕见,就算是此刻的项燕赵,怕也不过五五之分。” “更可怕的是,魏子夫竟然就这么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注意到他。魏家,想做什么?” 魏无咎看着风烈,脸色平静无波:“魏家想做什么,在道史上不是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吗?” 风烈皱眉。 魏无咎背手负后,淡然道:“魏家是护道人。护道人存在的意义,就是道主。” 风烈笑:“风家也有护道人,同为护道人,他们比魏家可差多了。也许我该请他们向魏家多学习学习。要不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差距。” 魏无咎轻声道:“因为这是魏家的‘道’。” 风烈哑然:“怎么会有这种道?” 魏无咎露出毫无虚假的苦笑:“这我也想知道。” 风烈默然。若是道之根本,那他就能理解了。 道门子桀骜不驯,良莠不齐,但无论善恶贤愚,谁也不会违背自己的道,那等于放弃了一切的意义。 所以一确定张崇雷帝后人的身份后,魏家就毫不犹豫的全力出手,将岛上全部藏着的人手都拿出来,支持他们的计划。 但魏家人就这么确信,张崇是雷帝的孩子? 之前风烈正是因为不确定这一点,所以才暗中阻扰魏家,试图以模糊性稳住魏家人。保证他们在确认张崇身份前,至少能保持中立。 是的。风烈一直在暗中监视魏家。只是他早就知道魏家暗中藏了人,但就连他这个岛主也没想过,魏家竟然藏了这么多人手。 魏无咎对发现雷帝后裔的狂喜表现,风烈看在眼里,但他不会就这么相信魏家。 风烈一直怀疑在魏家。 道门子散布天下各地,有些家伙藏得比鬼还深,但博士却迅速精准的将他们一个个找了出来。 这不是有道门子背叛就能解释的问题。道门中,肯定有一个无比熟悉道门子又势力庞大的家族投靠了博士。 其中风家魏家是最可能的两个。风家已灭,剩下的就是魏家。但如果真是魏家,他们不会像这样拿出所有人手。 这毕竟是风家祖岛,风家在这里经营了一千多年。 哪怕现在人手不足,风烈能动用的力量有限,但当魏家将所有力量都摆在明面上的时候,他们就没有了机会。 反过来说,这也可能是为了掩护另一场更大的阴谋。 风烈沉声道:“我会看着你。” 魏无咎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会看到的。” 沉默片刻,魏无咎也问道:“我也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道门之主的位置拱手相让?” “呵呵,以前你们可是争锋相对得很啊。就算东瀛发生的事情让你们成为朋友,风四郎也不是就此低头俯首的人啊。” “因为他最合适。”风烈平静答道。 高台上,项燕赵的宣讲已经到了最高潮的时候了。他没有大声疾呼,也没有高声呼喊,精彩的演讲稿被他念成平铺直叙。 但恰恰是项燕赵这种朴实无华毫不夸张的做法,最是打动台下的道门子们。 这些能逃脱博士追捕活到现在的道门子,很少那种被喊上两句口号就热血上头的愣头青。 他们不需要那种只会夸夸其词的家伙,他们需要一个领袖。 现在、这里、所有人中,项燕赵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魏无咎摇头:“哈,项家人从没变过。项燕赵也一样。他会是个合格的猛将,但不适合成为道门的领袖。” “你说得对。”风烈沉声道,“但现在是战争时期,这些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引领他们作战直到胜利的领袖。” 魏无咎无声一笑:“也可能是引领至死亡。” 风烈看了他一眼:“也可以是引领至死亡。” 瞳孔微缩,魏无咎默然半晌,慢慢说道:“倒是老夫小觑了你。” 风烈答:“我可从来不敢小觑您。” “哈哈哈,那可真是魏某的荣幸。”魏无咎大笑,他笑的时候,那张威严的国字脸就舒展开来,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风烈也跟着笑。 气氛一下松弛开来,曾经那隐约的剑拔弩张、风声鹤唳,似乎都随笑声而去。 不远处,演武场上开始有道门子跟着应和呼喊起来。 越是不擅长作秀的人开始做作秀一样的事情,越发容易引起人共鸣。何况项燕赵本就不是作秀。 何况台下的道门子们,早就憋足了一口恶气。两千年以降,道门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怒喊声响彻天际,象征着反击的号角。 在这号角声中,却忽然传来魏无咎淡淡的叹息:“但你看得没错,不亏是风四郎。” 风烈陡然寒毛倒竖,浑身绷紧,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成剑,然而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一动都不敢动。 身旁的魏无咎双手平放两旁,面容平静,却仿佛一头紧盯着猎物的猛虎,蓄势待扑。 明明还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风烈却感觉到气氛忽然变了。 演武场上的魏家人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一起,结成了阵势。 那不是道门子们熟悉的道术阵法。但风烈涉略极广,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多见于古代军阵之中的杀戮阵势。 虽然没有什么神奇的道术威力,但是最适合冷兵器部队作战的杀阵。但是—— “为什么?”风烈问。 难道魏无咎说的都是假的?那些对雷帝的忠诚,护道人的意义,魏家的“道”,全部都是他做出的伪装?不,一个人怎么可能伪装得那么好! 风烈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的交往可以伪装,态度可以伪装,话语可以伪装,表情可以伪装,但那种虔诚的信仰是装不出来的。 “为什么?”魏无咎侧头看了他一眼,国字脸严肃凛然,“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为了雷帝?因为他不是雷帝的孩子?”风烈感觉更莫名其妙了,“我们从来没说过他就是雷帝大人的孩子。但就算他不是雷帝大人的孩子,你也不用——” 魏无咎冷冷开口,打断了风烈:“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魏无咎淡然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不是小姐的亲骨肉。” 风烈猛的瞪大眼。 “小姐从来没有孩子,因为她本来就不可能有孩子。从她诞生的那一天起,她便是命中注定的末代雷帝。”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所以,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们?”风烈猛的反应过来,“你早知道我在监视你们。你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魏无咎淡淡一笑:“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发现我上岛了?那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风烈沉默片刻,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投靠了博士。” “什么时候投靠他?哈,你搞错了。”魏无咎摇头,“他曾是小姐的未婚夫,本就是我们的半主。” 风烈又是一愣,这是他们第一次得知博士的身份线索。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博士曾经是谁无关紧要。 风烈冷静下来,继续道:“即便如此,你们也不需要听从他的所有命令,何况是这种疯狂无理的命令。” 这已经不是愚忠的程度了。 这根本就是疯子。 “所以你还是不明白。”魏无咎轻声道,“魏家‘道’的根本就是道主。没有道主,魏家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为了这个,魏家人会不惜一切代价。” 疯了。风烈忽然明白过来了。从末代雷帝林婧琪失踪后,魏家就已经疯了。和疯子是没道理可讲的。 风烈长长吐气:“你不会成功的。”吐气间歇,言辞抑扬顿挫,不动声色开始调动反击岛的大型守护阵法,发起反攻便在一念之间, 魏无咎却忽然笑了:“在你调动阵法的时候,我就已经成功了。” 风烈脸色骤变,下一秒,他感觉法阵忽然失去了控制。 笼罩天空的无形护罩,猛的破碎炸裂,露出乌泱泱的漫天阴云,朝着岛上众人扑来! 第34章 祖岛决战 “敌袭!!!” 象征入侵的古老钟声疯狂响起。 一个个道门子冲出房门,试图聚集在一起。 然而入侵者实在是来得太快,太猛,太凶。 他们对反击岛上的一切似乎了若指掌,在开战瞬间便直奔各处要地。 猝不及防的道门子们,瞬间被冲散开来,根本阻止不起什么有力的抵抗,只能各自为战。 如果从天空俯瞰,会发现反击岛被分割成数个割裂的战场,到处都是血腥的厮杀。 身穿黑色紧身作战服的道兵,涌入岛内,像是一碗墨汁倒进了碗里,瞬间蔓延开来,将整座岛逐渐染成漆黑。 枪声、爆炸声,混杂着各式道术响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一部爆米花电影的最高潮。 只可惜,这次是反派的胜利。 被现代武器武装到牙齿的道兵,这些鬼化的生物兵器,不会恐惧、没有痛觉,悍不畏死又秩序凛然。 面对一盘散沙的道门子,又是发动的突然袭击,道门子们根本无从抵抗。 更不用说,还有成群结队的魏家人,从道门子内部倒戈反攻。内外夹击之下,几乎是第一时间,道门子便被击溃了。 这甚至谈不上战争,只不过是一面倒的屠杀。 不管是本来就只是逃避的人,还是那些原本还想着抵抗的道门子,他们很快就崩溃了。 失控的人们开始大声咒骂,终于有人开始呼喊,那个本该站在所有人身前的身影。 “项燕赵!项燕赵在哪里!!” 项燕赵被一个身材壮硕的猛男拦了下来。猛男的脸棱角分明,就像是古希腊雕像。 项燕赵神色凝重的盯着身前的猛男,慢慢吐出了他的名字:“不死不灭·樊东离。” “没想到道门第一天才项燕赵,竟然也知道我的名字。这可真是我的荣幸。”樊东离咧开嘴,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作为感谢,就让我亲手送你归西!” 轰! 话音未落樊东离便已轰出了拳。 “西”字出口的瞬间,他的拳便已经到了项燕赵身前。 玄武七变·天地碎! 樊东离一出手便已倾尽全力。他打一开始就不没打算和项燕赵废话! 他只想一拳轰爆这个昔日道门天才的脑袋,释放那积攒了数十年的嫉恨和怒火! 近了,更近了。 樊东离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他兴奋的瞪大眼,期待着项燕赵脸上的惊慌失措和绝望,然而却只见到一双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的妖异重瞳。 那妖异重瞳中忽然泛起了红。 红如血。 血色狂潮背后的是一只黑色的拳。 诡异黑气萦绕铁拳,仿佛一条奔行的黑龙,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正面轰出。 拳头相交的瞬间,一股暴烈无双的力量便直接炸了开来。 这股力量是如此之强,在一瞬间便轰碎了玄武七变带来的力量加持。 樊东离瞳孔骤缩,不顾一切的全力催动元素不灭体。 黄光暴闪。 空气轰然炸裂,发出一连串雷鸣,轰然炸响。 片刻之后,樊东离低头看着胸口,完全元素化的沙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土黄色的光芒不断闪烁,元素的力量慢慢修补着他破损的的空洞。 而在空洞之后,一整排数十米的房子尽皆化为废墟。那强横拳劲化作无形空气炮,直接轰穿了一整条街。 樊东离这才感到一阵后怕。要是晚了一秒催动元素不灭体,那现在是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他盯着远处浑身笼罩在蒸腾黑烟中的项燕赵,眼中忌惮不已。 樊东离很想说是因为新接的右臂还不熟悉,但却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就算是最强的他,也挡不住刚刚那一拳。 但是那种血色、那种黑气,那种力量,分明就是—— “你、你这家伙!也接受过博士的改造!”樊东离说着说着就冷笑起来。 “口口声声说着讨伐我们,结果你自己还不是用着和我们一样的力量!哈哈哈哈!这就是道门天才?这就是道门的希望?我呸!” 然而项燕赵根本不为所动:“说完了吗?” 樊东离莫名心中一紧,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但他很快恼怒起来,自接受博士改造,成为称号者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情绪了。 恐惧!这让樊东离想起了昔日实力弱小的自己,想到了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这让他越发愤怒起来! 特别是看到项燕赵那种云静风清的淡定模样,樊东离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嘴巴也跟着恶毒起来。 “怎么?赶着去救你那些废物队友吗?那你就求我啊。跪下来向我求饶,哄得老子开心了,我就放你过去。” “但是你要抓紧时间啊,要不然我怕那些废物等不到你,就先死光了。” 项燕赵默默的举起拳,诡异狰狞的黑气缠着手臂向后飘出,张牙舞爪,仿如魔鬼。 “让开,否则死。” 樊东离眼角凶光闪烁,嘴角露出一丝狰狞,旋即变得疯狂起来。 他全力催动元素不灭体,整个身体都变成一团土黄色的光芒聚合。 “来啊天才!看看我们是谁杀了谁!” 项燕赵一脚跺地,像是一颗炮弹似的飞向前方。 那蒸腾的黑雾像是好不容易得到透气的野兽,紧紧包裹着他,化作张牙舞爪的漆黑怪兽,咆哮着冲向樊东离,掀起凄厉的风啸。 拳未至,劲先到。 樊东离感觉组成身体的元素都跟着颤抖起来。 如果说他是无法摧毁的沙之化身,那项燕赵就是毁灭一切的风暴,要将他这团聚合的沙子吹成碎片。 樊东离很清楚自己的元素不灭体还未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他一次性能承受的力量是有上限的。 如果用一次性超出他能容纳上限的力量轰击他,樊东离也会受伤,甚至死亡。而现在,他就感到了那种死亡的威胁。 怎么办?要退吗? 不,不能退。如果退后的话,那不就和从前一样了吗! 他已经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仰望这些天才的边缘小人物了!什么风烈项燕赵,不过是吹出来的虚名罢了! 樊东离就不信,那种恐怖的力量,项燕赵能无限使出! 对!一定是这样!项燕赵他一定是在强撑! 樊东离提起拳,忍不住放声怒吼,道门至高绝学玄武变疯狂上推。 如果玄武七变天地碎都不够的话,那就继续往上! 其他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住玄武变的反噬,但以他现在的元素不灭体,他一定可以! 交手不过转瞬,但两人都已经杀红了眼。这是真正的生死相搏。而以两人的情况来看,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然而谁也没有收手的意思,谁也没有停下的想法。 眼见得就在即将决出生死的那一刹,一冽清泓忽然插入两人当中。 那是一柄剑。 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的点在了两人力量相撞之前的破节点。 两股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自制的受到牵引,向着一旁轰开。 项燕赵和樊东离错身而过,两人都错失了击杀对手的机会,但也都逃过了这一劫。 下一秒,场中已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青衣布袍,英俊秀美,只是一张脸苍白如纸,不带半点血色,颧骨深陷、皮薄见骨,看上去就像重病缠身一般。 项燕赵却如临大敌。 这么轻描淡写破开两人攻击的一剑,虽然用了巧劲,但那一瞬间,来人相当于是单独面对项燕赵和樊东离的联手全力攻击。 单这份眼力、实力和果断出手的信心,便足以证明对方的可怕。 而更让项燕赵感到可怕的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他却从未见过。 “你又是什么人?” “敌人。”青衣人开口缓慢,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而有力量。 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装成这样深沉,因为那声音听着有些嘶哑和失真,仿佛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在努力重新学习一般,认真得令人敬畏。 项燕赵霍地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敌人。不错!没必要遮遮掩掩。是敌人,战就是了。来吧!你们一起上吧!看项某会不会皱下眉头。” 能以那样绝妙一剑分开项燕赵和樊东离的敌人,当然只能是另外一位称号者。 面对两位称号者,项燕赵却是豪情冲天,凛然无惧,甚至主动邀战。 虽然项燕赵也清楚,哪怕他不主动邀战,对方也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这是战争,不是比武,一对一什么的毫无意义。 然而出乎项燕赵意料的是,青衣人看了樊东离一眼,樊东离二话不说直接退了开来。 青衣人这才回过头来,对着项燕赵点点头。他随手持剑一划,剑尖歪歪扭扭的随意斜指着。 哪怕一个学剑三天的人都不会摆出这么业余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顽童随手拿着树枝乱比,但却分明有一种圆融不灭的奇特感迎面扑来。 青衣人这随手的一指,项燕赵竟是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无形无相、浑然天成,就仿佛,以剑——入道?! 项燕赵瞳孔骤缩,脸色凝重。 哪怕是号称道门第八宗嫡传的楚平世,在正统道门子眼中,也不过只是个旁门。 但那本该是略带调侃的嘲讽,却在项燕赵眼前骤然化成了现实。 项燕赵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衣人的目光却略过了他,落在项燕赵的身后。 楚平世浑身浴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杀入场中。 在见到青衣人的瞬间,楚平世下意识惊呼出声,带着不敢置信的喜悦和难以理解的惊愕。 “哥?!” 第35章 罗天大醮 反击岛已经彻底沦为战场。 喧嚣锣鼓,杀声震天。 然而风烈却直觉的感到,道门子的抵抗正在减弱。 但他却不能动。 一动就是死。 魏家家主魏无咎亲自看住了他。 魏无咎这一生几乎隐藏在兄弟魏无忌的阴影之下,然而风烈却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这个男人要远比当日的魏无咎要可怕得多。 特别是当他毫不掩饰释放出威胁的时候。浓烈的死亡气息几乎笼罩身旁。 风烈收回视线,他看向魏无咎:“你们抓这么多道门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魏无咎依然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就好像刚刚出卖道门、将最后的道门子们送入绝境的人,不是他一样。 魏无咎看了风烈一眼,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都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啧啧,风四郎不愧是风四郎。” “就凭这一点,魏子夫这小子的名头输于你就不冤。但你现在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被我困在这里,风家祖岛防御大阵就废了大半,项燕赵那里自有人去招呼,乌恒不过就是一莽夫,姬羽然只是个小女孩。” “其他那些废物就更不用说了,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道门覆灭不过转瞬……你竟然还有闲情去关心这个?” 风烈道:“我只是不想做个糊涂鬼。” 魏无咎不置可否:“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徒增烦恼。已经来不及了,过了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他顿了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说,你对项燕赵还抱着什么期待?” 风烈沉默,没有否认。 “真好啊。生死相托、至死不渝。”魏无咎笑了笑,有一瞬间眼神迷离,像是陷入了回忆。 机会! 高手之争,不过一线。 魏无咎迷失的瞬间,全身漏洞大开。只要能抓住机会重创他,不,甚至只要风烈能脱开一段距离,局势便大不相同。 然而风烈眼珠动了动,却硬生生定住了手指。 魏无咎忽然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尝试下?” 风烈漠然道:“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跳?” 魏无咎却笑了:“不见得吧。是因为你还没有绝望吧。为什么呢?因为项燕赵?” 风烈不置可否,那坚定的眼神本身便是答案。 “看不出你竟然这么相信他。”魏无咎啧啧称奇,“看来之前东瀛的并肩作战,给你们带来的影响真的不小啊。” “不过很可惜,不管你有多信任他,这次项燕赵都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风烈也笑了起来:“这么自信好吗?小心阴沟里翻船。要知道他可是道门这一辈公认的天才。” 魏无咎看了风烈一眼:“你知道‘称号者’吗?” 风烈瞳孔骤缩。 魏无咎点了点头:“看来是知道了。” 当然知道。每一个称号者都是掌握源道术的真正强者。 就算是乌恒那种对历史无知的白痴,也知道源道术意味着什么。 风烈问:“来的是谁?” 魏无咎淡淡道:“不死不灭·樊东离。” 风烈脸色更难看了。 樊东离,这个过往默默无闻的名字,如今已是道门子们谈之色变、避之不及的魔鬼。 那是博士手下最知名,出动最频繁,抓捕道门子最卖力,手段最血腥残暴的一个。 樊东离那能使所有攻击无效化的元素不灭体,足以让所有交过手的人绝望。 “还有……”仿佛生怕风烈不够绝望,魏无咎又淡淡补上了第二个名字,“武道至尊·楚平生。” 风烈微微眯起眼:“楚平世那个瘫痪十数年的哥哥?” 魏无咎答道:“曾经是。” 风烈忍不住讥诮道:“没想到博士竟然这么饥不择食,连个瘫痪十数年的人也要?” “楚平生阅尽世间武道典籍,天下武学皆在他心中,当他不瘫痪的时候,他便是这天下最强的武者。” “最强的武者?”再强的武技比道术又如何?风烈忍不住讥笑道:“有多强?” 魏无咎淡淡道:“以武入道那么强。” 风烈瞳孔一缩,眼中终于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 “你以为像樊东离那么骄傲的人,为什么会容忍有人插手他的猎物?那当然是因为楚平生比他强。” 魏无咎看着风烈,轻声道:“所以放弃吧。项燕赵死定了。你们的所有计划都在博士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为了将你们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才让你们逍遥到现在。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放弃吧,你继续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风烈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他盯着魏无咎的眼:“既然挣扎毫无意义,那你怕什么呢?” “怕?”魏无咎气乐了,“看。你们的挣扎已经到了尾声,剩下那些家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我怕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在劝说我?”风烈偏了偏头,“我知道你当然不会是担心我的安危。我也不觉得自己重要到,会让博士专门对我网开一面。”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积极的劝降我呢?” 魏无咎脸色不变:“风家在这岛上经营了千百年,你风烈更是道门近代少有的阵法大师。若是让你发动岛上大阵,总是会有些麻烦。” “不见得吧。”风烈轻轻笑了,“且不说我现在寸步难行,被你看得死死的。就算我愿意冒死发动,也会被你瞬间扑杀。” “到时失去控制的大阵又能给你们造成多少麻烦呢。”他虽是问,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魏无忌没有回答。他知道风烈不需要回答。 “所以我猜,你们怕的其实是我自暴自弃之下,干脆逆转大阵,和你们同归于尽吧?”风烈顿了顿。 “不,应该说,是害怕我把岛上这世间仅存的道门子们拉去陪葬。” “你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但这都掩饰不了,你们想要道门子,活的道门子。” “所以你们怕的是我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你不是来防止我发动阵法反击的,你是来防止我发动阵法自毁的。” 魏无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垂到了两侧,眼神锐利如箭。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连两人身周的空气都逐渐变得粘稠起来,就像是一锅将沸的汤,变得炽热起来。 风烈却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 魏无咎面无表情的问:“为什么?” 风烈认真答道:“因为你小看了项燕赵。” “赵”字落地的瞬间,魏无咎便听到了那一声龙吟。 一条纯白巨龙腾空而起,瞬间撕裂了漫天乌云。 紧接着白龙落入战场,那道兵组成的墨色便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魏无咎瞳孔紧缩,一个名字卡在他的喉间:“项燕赵!” 项燕赵冲在最前面,雪白的苍龙高高举起,就像是在战场上竖起了一面旗帜。 一个又一个道门子聚集在那面旗下,他们跟着那一道魁梧的身影向前杀去。 无论他们曾经归属是谁,彼此是否有仇怨,但这一刻,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魏无咎冷冷的看着,眼神凝重。 风烈欣慰的看着,放声大笑。 自先秦以来,分裂两千年的道门子们,终于再次站在一起。 魏无咎忽然反应过来,他死死的盯着风烈,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可思议:“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放我们进来?你是故意要让这些一盘散沙的蠢货陷入绝境?” “你是借我们的手,去筛选掉那些摇摆不定的投机者,和那些对你们毫无帮助的废物,最后将那些死抗到底的强硬份子全部聚拢起来拧在一起!” 风烈脸带微笑,不答不语。 “是了。一定是这样。所以你才会那么轻易的‘中计’!”魏无咎咬牙切齿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靠罗天大醮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来收复这些心思各异的家伙。你根本就没打算办那个什么罗天大醮!” “不!应该说,这才是你想要的罗天大醮!好!好一个弥天大谎!好一个风烈!” “您过奖了。”风烈轻描淡写的答道,“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算无遗策,充其量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哈。借势借到这种程度,一痛连消带打,博士苦心筹谋这么久的计划效果大半打了水漂,你好意思说这只是有备无患?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魏无咎冷笑:“说得对!你的确不是算无遗策,否则你本人就不会落到我手上。” 风烈看了魏无咎一眼,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所以说,是什么给了您这么大的自信,让您觉得困住了我呢?” 魏无咎脸色大变,瞬间右手紧握,便是一拳轰出,直奔面门。 风烈身影一触即碎,碎成一片青色的光溢散开来,星星点点、仿若萤火。 魏无咎心头一紧,紧接着便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剧烈摇晃,竟是整座反击岛都剧烈震动起来。 大地龟裂,露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中涌出青色的光,直透天际。 那庇佑了风家祖岛千年的防御大阵,终于全力运转起来。 空中,风烈的声音淡淡传来,响彻全岛。 “道门至此,一步不退!” “反击开始!” 第1章 楔子·小女孩 乞丐,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 即便到了物资极度发达的21世纪,这种职业也没有消亡,甚至变得更加兴旺发达起来。 当年还有某些报道,称伪装行乞月入百万。言辞夸张了点,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甚至不少团伙以组织的形式开始这份职业。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行乞是迫不得已。 比如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名字。 或许她曾经有过,在她爷爷还活着的时候。 不过在她五岁那年,那捡垃圾的爷爷在某个冬天倒下再也没起来后,就再也没人叫过她的名字。 没人叫的名字,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呢? 名字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人叫的,只有有人愿意用那个名字称呼你,那个名字才有意义。 大家都叫她小女孩,那么小女孩就是她的名字。 小女孩当过扒手、捡过垃圾,和野猫野狗抢食,吃过老鼠蟑螂。如果不是太小了,学那些成熟姐姐双腿一张也不是不行。 虽然也有就好这一口的,但她长期营养不良,蓬头垢面、瘦不拉几的,看着就倒胃口。 用那个带着几个姐姐的大佬的话来说,贴钱都没人看得上她。 那年她七岁,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处于和平的地方。 她的世界只有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在这个混乱的城市,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只是活着,她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必须要狠。心软一点,你就会被抢走活的希望。 必须要忍。只要不死,就还有希望。 必须要快。慢一点点,连渣都不会剩给你。 必须聪明。愚蠢的人,往往活不过一个月。 必须强大,弱小的人,只是强者的食物。 小女孩很强。 虽然她很小,又是女孩,但她比其他同年龄的小女孩们要强得多。 小女孩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比别人更快,力量更大。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她还能招出火焰。 那是只在故事中才该有的超凡能力。 这不是那种孩子王式的“强”,这是让她可以和成年人争夺食物资源的强。 这是她能活下来最重要的理由,但也是给她带来巨大麻烦的原因。 某天——原谅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日历这种东西——一队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找到了她。 在这座混乱的城市中,雇佣兵很常见,但成为雇佣兵的目标,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小女孩不知道雇佣兵为什么找她,但她很清楚落到雇佣兵手上,会是什么结果。 她跑了,理所应当。 小女孩的确很机警,战斗力甚至堪比成人,但当时的她还没强大到一人敌军的级别。 在面对不知道她底细的人时,她往往瞬间爆发,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就干完了自己想做的事。 雇佣兵们显然提前得到了消息,完全没有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女孩,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了最危险的敌人在追捕。 她失败了,理所当然。 任何人同时中了十七八针麻醉剂——每一针都足以迷昏非洲象的那种——都跑不掉。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事情的发展却再一次超出她的预料。 雇佣兵没有杀死她,而是将她带到了南城郊一座大庄园中。 那是这座混乱城市最安全的地方。不管外面打得再热闹,也不会有一颗子弹越过那条街道,街道两段便是天堂地狱的分割线。 小女孩被带到了这片街区最大的那间庄园。在庄园最正中最豪华的那间屋子里,她见到了雇佣兵的雇主。 那是一个长相英俊但脸色异常苍白的“青年男子”,站在黑暗中审视着她,眼瞳仿佛泛着血光。 他看她的眼神,不是男人看女人,不是长辈看晚辈,是猎人看见猎物,是屠夫看见食物。 小女孩仿佛见到了天敌,不可控制的召唤出了火焰。 虽然那只有巴掌大的火焰,实际上根本保护不了她。 “竟然真的是道血种子。”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就是太瘦了。”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接下来的时间,小女孩被拉出去沐浴,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泡澡是什么滋味。 不用去争,不用去抢,每天睡在可以躺上七八个人的大床上,每天醒来就有人送上食物。 食物是精挑细选优质原料,由来自世界各地的厨师精心烹调而成的营养大餐。穿的是绫罗绸缎,生怕粗糙的布匹对她的肌肤造成伤害。 这是小女孩梦中都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但猪养肥了,就该杀了。 早熟的小女孩很清楚这点。 她一直试图逃跑,但从未成功过。 一个月过去了,她的身体基本调养过来,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某个夜里。 脸色苍白的青年又出现在她面前。 就像是等待已久的饕餮客,终于见到了期待已久的大餐。 他张开嘴,露出非人的尖牙。 没什么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但也不会故意去死。 小女孩反抗。 一个月的休养,让长期营养不良的她得到了大量的补充,她那弱小的火焰也变得强大起来。 虽然从没有人教过她,但她仿佛生来就会使用这种力量。 如果让她重新和那队雇佣兵较量一次,那结果如何还真是未知之数。 一对一,小女孩觉得自己很有机会。 这是她第一次交手这种名为“吸血鬼”的怪物。 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但她依然奋力挣扎。 毫无理由,哪怕活得如此痛苦。 “你有什么好挣扎的?”吸血鬼很疑惑。 是啊,为什么呢? 小女孩也有点迷茫。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艰难的活着呢? “毫无意义的人生,与其痛苦绝望的活着,不如痛快的去死,不是更好吗?” 不,她想活着。 “总要有个理由。行尸走肉的活着和死掉有什么区别?” 她是为了——咦,为了什么来着? 犹豫,就会败北。 何况面对吸血鬼,小女孩本就没有犹豫的资格。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烹饪。 小女孩感觉自己就是对方准备许久的一道菜。 她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清洗干净,连肚子中的脏物都通过各种手段弄出来,最后整个人被锁链绑着端上餐桌。 她的手腕血管被切开了,一根橡皮道馆插进她的身体,像是被切口的椰子。 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坐在大靠背椅上,拿着橡皮管一点一点的吸吮着她的血。 生命连同血液一起流逝了。 小女孩清楚感觉到她正在不断的变得虚弱下去。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反而是那种终于结束了的虚无感。 活着只是习惯,努力不过伪装。 人为什么活着? 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如去死。 早该去死。 就该去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不对。 不对? 不对! 她有必须活着的理由。 她有必须活着的意义。 但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因为本来就没有啊。”有个声音说。 不。有的。每个人都有。如果不知道为什么活着,那就去找啊。 诶? 这话,好熟悉。 是谁说的? 是有人和她说的。 是谁? 是了。是那个救了她的人。 在她快被吸光血的时候,在她快要放弃死掉的时候救下她的那个人。 但这次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出现? 小女孩满眼迷茫。 她的血越流越快,幼稚的脸庞写满无助。 那个声音又说:“因为本来就不存在那个人啊。那只是你的幻想。” 小女孩浑身颤抖,不可自制的变得愤怒起来。 “不……原……谅……”她说。 那个人告诉她,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就自己去找啊。 但那个人不知道。 小女孩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就是她生命的意义啊。 而这个该死的世界,竟然要连这点都要夺走吗! 不能原谅! 绝不原谅! 如果是这样的世界,那一定是假的! 如果真实的世界是这样的,那她就把这世界烧光! 小女孩瞪着那优雅用餐的吸血鬼,无神的瞳孔逐渐泛起光。 力量跟着愤怒一并涌起。 吸血鬼惊讶的看着她:“血液都被喝掉一半了,你还这么有精神?”他衷心赞叹,“真不愧是道门子。上天的杰作,天赐的食物。” “我都有点不舍得直接一次吃掉你了,也许应该把你做成血奴。如果能长期食用你的道血,不用一年我就可以干掉那些老不死的,成为秘党十三家的新领袖!” 吸血鬼陶醉在自己的梦里,遐想无限。但过了一会,他又叹了口气:“可惜不行。那些老家伙的鼻子很灵,一个月几乎就是极限了。” 吸血鬼伸手挑起小女孩下巴,纤细的手指刮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指甲点在她眼睛前:“而且你这眼神,真是令人不舒服啊。” 火星飘动,小女孩开口:“好久不见啊,费萨尔。” 费萨尔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你这张脸。” 小女孩的头发慢慢亮起金红,身体飞速长大。 “这一次,不用她出手。” 长发扬起,露出迅速成熟的脸庞。 “这一次,我自己来。” 红莲怒火,三界焚尽。 轰! 第2章 永劫心魔 钟山,无名林。 张崇一脸怔忪:“你说什么?” 魏子夫眼神冷漠:“到了现在你还在装?也好,就让你彻底死心。这是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雷帝大人天行有缺,生来就不可能拥有子嗣,她是命中注定的末代雷帝。所以,自称是她孩子的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崇感觉很荒唐。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所有证据都指向林婧琪是他的母亲。 而现在,离林婧琪最近的魏家子,却告诉张崇,林婧琪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如果林婧琪不是他母亲,那他又是谁的孩子? “这就要问你了。”魏子夫冷冷说道,“说!你到底是从哪里窃取了雷帝力量?” “窃取雷帝的力量?”张崇眼波微沉,轻笑一声,“窃取?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姑爷’,屠林是怎么回事?” 魏子夫缓缓摇头:“别白费心思了,屠林是怎么回事我们比你清楚。那只是以牺牲未来强行催发出一部分雷霆血脉的力量而已。” “魏家本来就是雷宗传承之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他的力量极不成熟,无论是质还是量、形还是神,都无法和雷帝大人相提并论。那是很明显的、劣化的力量。” 魏子夫顿了顿,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张崇:“但你不同。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卑鄙的办法,才能得到雷帝残迹的认可?” 张崇猛的醒悟过来,那份来历蹊跷的雷帝笔迹肯定就是魏家的手笔。 这是测试,但不是为了证明他是否林婧琪的孩子,而是测试他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程度的雷霆之力。 某个念头忽然浮现在脑海,张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们、魏家是想掌控雷霆之力,制造出新的雷帝?” “所以你们才和博士合作。你们当年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了林婧琪!” 魏子夫厉喝道:“住口!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思想来揣测我们!魏家从没有背叛过雷帝大人!” “你们有没有背叛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张崇慢慢低下头,不让魏子夫看见,他眼中慢慢腾起的凶焰。 “我只有一个问题,屠林的事情,魏家参与了多少。” 魏子夫道:“我早就说过了,一个在护道人选拔中落选的废物罢了。” 张崇轻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魏子夫笑。温和的面具撕下了,像是处心积虑布置好陷阱的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野兽,露出满足狰狞的笑。 张崇沉默半晌,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正来历吗?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也罢,告诉你也没什么。”魏子夫道,“博士最早的几批试验品是我们帮忙提供的,魏然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他能熬过试验,我也很意外。” “魏然……”张崇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中慢慢露出哀色。 恍惚间仿佛又听到那只野兽的绝望低吼,胸口有烈焰翻滚咆哮,汹涌欲出。 “真是个笑话啊。” 魏子夫淡淡道:“我说完了。该你了。” 张崇抬头看他,眼眸深邃无波:“你真的想知道?” 魏子夫一脸无所谓:“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终究会知道。” “就凭‘心劫轮回相幻’?你已经试了十一次了,还不死心?还是说,需要我再靠近一点?” “呵。你以为仗着不知名的秘术避开‘心劫轮回相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魏子夫冷冷瞅了张崇一眼,术法骤停。 “不错。我的源道术的确限制极大,距离近、范围小,在这种空旷地带限制极大。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抗我了?愚蠢。” “警告;对方身上元素极速汇聚,能量等级迅速上升,疑似强行催化血脉……” 张崇低声道:“别吵。我看见了。” 根本不需要镜子的警告,肉眼便可见到魏子夫身上发生的明显变化。 细密的鳞片从魏子夫皮下顶起,迅速覆盖全身,连脸部都尽数包裹其中。 就像是穿上了一件全覆体式铠甲,通体透着黑色的光,只露出一双眼透着血色的光。 比起道兵、吸血鬼身上那种恶心的变化,魏子夫的变化看起来神秘高贵而又强大。 很明显,这才是博士研究的真正成果。 魏子夫的身形看起来没有非常巨大的变化,仅仅往上拔高了几十厘米,看起来最多不超过2.5米,但那几乎凝如实质的可怖气势,却排山倒海直压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想对顶着这张面孔的人下狠手的。”魏子夫的声音变得粗犷而高亢,“但变成这个形态的话,我就留不了手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张崇仰头看着已经非人化的魏子夫,忽然问:“所以,你也是‘规格外’是吗?” 魏子夫咧开嘴,露出锋锐的利齿:“老樊应该和你们说过,正式的称呼应该是‘称号者’。” “等这边事了,我就是永劫心魔·魏子夫。你好,冒牌货。招呼也打过了,能不能麻烦你乖乖躺下呢?” 张崇轻声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魏家和博士是一伙的,那么反击岛早就在你们的监视之下了吧?” “猜对了,可惜不加分。”魏子夫偏了偏头,“这块可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借着你的关系,项燕赵他们恐怕还不会这么快相信我们。” “不,风烈那小子估计始终保持着警惕。但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们行动会这么果决吧。在我们离岛的时候,就是计划开启的时候。” “现在,你那些朋友们,大概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吧?” 张崇沉默不语。 “嘿嘿嘿,放心,我不会杀你,运气好的话,你们很快就会重聚。要知道博士对你很有兴趣。而且——” 魏子夫顿了顿,那双血色鬼眼中露出不再遮掩的贪婪:“我对你也很有兴趣。我会很小心不弄坏你的脸的。” 张崇一言不发抽出不落锦,将谭岚捆在自己背上,绕到胸前打了个死结。 “还是想顽抗到底吗?”魏子夫眼中露出玩味,“是我前几天的伪装太完美,让你产生了能打败我这种错觉吗?这可真是罪过、罪过。” “别说话。”张崇按住刀柄,缓缓抽刀,“我送你上路。” “哈?”魏子夫把异化的爪子放到耳旁,做出倾听的模样,“你说什么?送我上路?哈哈哈,你是不是演久了冒牌货连自己都骗了?你以为你真是雷帝啊!” 固有时制御·全制御解除·无限过载。 斩! 斩尽红尘! 风声骤停,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香姬缓缓归鞘的声音,仿佛死亡的倒计。 发生了什么? 魏子夫浑身冰凉。 那曾让他戒备、惊惧、最终忍不住拥有,又引以为豪的力量,瞬间影踪全无。 魏子夫被变成了和那些劣等血脉一样无力的凡人。 魏子夫下意识的举起手,半截手臂便无声无息的断裂开来。 还未落到地上,便散成数百截无法分辨的血肉细末,飘散空中。 那远超道兵的强大肉体,那可以硬挡战舰主炮的坚硬鳞铠,仿佛豆腐一般没有起到任何的防御作用。 魏子夫嘶着嗓子大吼:“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的道术呢!我的力量呢!!你这个怪物!说啊!!” “吵死了!大呼小叫什么啊!”响起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声音。 谭岚掏了掏耳朵,从张崇背后探出脑袋:“只不过是在一瞬间砍了你一千八百多刀而已啊。你都死了,当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啊。” “诶?”话音未落,无数的裂痕从魏子夫体表浮现。 “看来你们和博士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啊。” 魏子夫惊怒交集,恐惧的嘶吼:“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确实不确定,我是不是林婧琪的孩子。”张崇轻声道,“但我真的是‘雷帝’。” “帝”字出口的瞬间,魏子夫的身体散开来,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不可一世的称号者,就这么无法置信的死去。 背上突然传来呿了一声,谭岚从张崇背上跳了下来。 然后她飞快的扑了上来,将张崇揽在胸口,手放在他头上疯狂揉搓,将他的头发搅成一团乱草。 “干得不错啊,小张崇。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啊。都不用姐姐出手,就直接干掉了这么个强敌。” 张崇面无表情的被她揉搓着。 魏子夫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张崇现在完全没心情去附和谭岚。 “哎呀,小张崇这是怎么啦?小嘴嘟得这么高,这是生气啦?”谭岚开始捏他的脸,就像是那些总是喜欢对小孩子动手动脚的无良大人。 张崇叹了口气:“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要装作中招?” 谭岚眉头一挑,耸了耸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敌人总是会泄露一大堆情报。这可比严刑拷问来得快多了啊。” 张崇望着谭岚,嘴角动了下:“那你会怎么选呢?” 谭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越发用力的捏张崇的脸:“你这是翅膀硬了啊,敢这么和姐姐我说话?” “别以为你现在实力变强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信不信姐姐我分分钟教你做人?” 张崇任她上下搓弄。他只是轻声道:“你认识我妈妈。” 谭岚漫不经心的答道:“认识啊。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啊。是你自己不相信。” 你的确说过,但那种开玩笑的语气,谁会当真呢。张崇看着谭岚:“所以末代雷帝林婧琪真的就是我妈妈?” “是啊。”谭岚理所当然的道。 就这么简单?没有被人打断,没有曲折,没有失忆,没有隐情苦衷,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这事情不能由我告诉你”之类的借口。 谭岚就这么明明白白、简简单单、轻轻巧巧的告诉了张崇答案。 就像是谭岚等这一刻已经等待了许久,在他问出问题的瞬间,便毫无犹豫的告诉了他答案。 张崇看着谭岚,明眸璨璨如星火。 第3章 当年 张崇很快冷静下来。他想起魏子夫说过的话,疑惑却更多了。 “我真的是林婧琪的孩子?魏子夫不是说,林婧琪不可能有孩子吗?” “林婧琪是不可能有孩子。”谭岚点头应是,“但‘她’可以。” 张崇更模糊了,什么鬼?他不是林婧琪的孩子吗?又来个一个“她”?这个“她”又是谁? “‘她’就是林婧琪,但林婧琪却不是‘她’。” “不要说这种打机锋一样的话。”张崇烦躁的打断了谭岚的话。 谭岚淡淡说道:“这可不是打机锋。这就是事实。我已经说过了,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张崇默然半晌,跟上谭岚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林中,这一路行来再没有遇到阻碍。 也许是博士对规格外的力量太有信心,又或者这本身也是“预言剧情”的一部分? 这完全说不通啊。 如果敌人已经拿到了书的下半部,他为什么还要犯同样的错?明知道是失败的路,也要照着“预言”走?现实中哪有这么脑残的反派。 但现实是,在谭岚的带领下,张崇跟着七拐八拐,直到到达一处看似普普通通的古旧小区中,都没再遇见任何敌人。 谭岚带着他一直走上小区中央的居民楼,登上2楼,打开了204的房间。 房间中家具一应俱全,只是略显陈旧,看起来不像是近些年来的东西,倒像是二三十年前的老物件。 墙角还有台20寸的日立彩电,电视上还连着接收信号的小锅。 “到了。”谭岚像回到自家一样,让张崇坐下,然后去倒水泡茶仿佛招待客人一样。 张崇的眼神却被摆在电视桌旁的一张老照片吸引住了。他拿起相框,端详着时光尽头的那个少女,默然无语。 林婧琪。 穿着三中校服的林婧琪,那张脸依然如往。不同的是,她手里抱着个孩子。 照片上的她正望着孩子。 张崇看不懂那是什么眼神,但莫名的感到心悸。 “那就是你母亲。”谭岚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 张崇抿着嘴,放下相框。 谭岚将盛满水的杯子递了过来:“小心烫。” 张崇接过来,捧在手中。水的温度透过杯子传了过来。 谭岚靠在桌子的另一旁,捧着另一杯水,仔细端详着张崇。 良久,她叹了口气:“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 “告诉我吧。”张崇轻声道,“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谭岚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好吧。”谭岚揉了揉脑袋,“简单来说,当年,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差点被吸血鬼吃了,被她路过顺手救下。” “然后,她教会了我怎么去控制血脉自带的那种神奇力量。具体的训练方式你自己亲身体验过了,我就不重复了。” 张崇眨了眨眼,想起当时谭岚训练他的那一套。 “然后呢,我和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哦,在国外。她当时应该是在世界旅行,大概吧。” “好吧,也是不想被某些人发现。当然,她不是害怕,这世上还没有她害怕的人。她只是嫌麻烦。嗯,对,就是嫌麻烦。” “她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人,不,最强根本不足以形容她。她强得根本就像是神。” “道门子会的那些道法算什么,能凭空造物吗?能让人死而复生吗?一群坐井观天的傻叉。亏他们有脸追着她。” 谭岚对着道门子冷嘲热讽了一段,才又回归话题:“我跟着她走了很多地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后来在爱奥尼亚海滨住了段时间,在东京也住了段时间。” “她好像没什么目标,只是随便走走。但后来我想,她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谭岚抿了口水,淡淡说道:“然后有一天,她忽然从房里抱出来一个孩子。” 从房间里?张崇皱眉,他轻声问:“那就是我?” “是,那就是你。在那之后一个月里,她变得越来越暖,越来越像是个女孩,身上的神味越来越淡。那是我最开心幸福的一段时光。” 谭岚望着杯中的倒影,眼神迷离:“然后有一天,她忽然说她要走了。然后她把你交给我,然后她就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 也带走了所有。 “我不明白。”张崇苦涩的笑,“听起来,我像是个抱养的?” 谭岚挑了挑眉:“你从房间中抱养一个我看看?我很肯定,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其他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父母。你就是她的孩子。” 张崇涩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她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谭岚沉默半晌,“凡人无法揣测神明。” 却没有否定这种猜测。 “这真是太荒谬了。”三流小说都不会用这种毫无逻辑的桥段。 张崇深吸口气:“她去哪了?” 谭岚摇头,语气怅然:“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破碎虚空吧。她就在我面前,撕拉一下撕开了空间,直接走了进去。” 张崇呼吸渐渐急促,胸口起伏不定。都说现实往往比小说还荒谬,但这特么的也太荒谬了吧?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呢?然后她给了你那本书,让你将我带去冬窗市,等着一切上演?” “书?什么书?”谭岚微微皱眉,表情疑惑,“冬窗市是我父母的故乡,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她让我带你去的?” 诶? “你不知道书?”张崇猛然惊醒。 “所以说,是什么书?”谭岚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说谎。她也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这样麻烦就更大了。 “一本十九年前写的日记,看起来就像是小说,但其实是本预言。里面写着从我遇见璃香后的所有事情。”张崇沉声道,“那扉页上,写着冥后林婧琪。” 谭岚下意识站起:“这不可能!” 张崇问:“为什么不可能?如果她是能凭空造物、让死人复生,甚至破碎虚空的人,一本预言又算什么?” “可她从来都不写东西啊。” 张崇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没有写小说的爱好。” “也许是她瞒着你——” “不可能!”谭岚斩钉截铁的道,“那段时间我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起,她如果真的有写这种东西,我不可能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有这种书的?” 张崇脑袋一片混乱,下意识的答道:“在我家的密室里。我看到了上半册。” 谭岚却更加奇怪:“你家里怎么会有密室?” 张崇瞠目结舌:“什么?那个密室闺房也不是你建的?那隐藏密室的法阵也不是你弄的了?” 谭岚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我在你家建个密室干什么?偷窥你啊!还什么法阵,我哪里搞得懂那么复杂的东西。” 张崇喃喃道:“不是你弄的,那又会是谁?里面那堆三中老校服又是谁的?” “三中校服?”谭岚微微一怔,“你说相片上这个?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穿着这个。以前的三中校服长这样吗?” “上面还有三中的校徽标志。”张崇摇摇头。 谭岚不确定:“也许她去过冬窗?巧合?” “那这东西总不是巧合了吧!”张崇忽然想到了那张身份证,他从口袋中掏出来。 “这也不是你准备的吗?在你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夜猫子给我的袋子里。” 谭岚接过身份证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袋子里应该只有一张字条才对。咦?这东西竟然还是真货!” “这怎么可能是真货!”张崇忍不住叫起来。一张写着林婧琪的名字,印着他生日的身份证,竟然是真货? 谭岚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谁放进去的?” “我不知道。”张崇涩声道,“我原本以为是你。在我妈妈的房里藏着一个法阵,法阵链接着一个隐藏的房间。” “里面看上去就像是女孩子的闺房,粉色公主床、梳妆桌、五斗柜,里面都是女孩子的衣服。还有,那本书。” 谭岚不知为何,脸色微变。她不由分说的拉起张崇往里走,打开屋内小门露出里面的小房间。 张崇脑袋一轰,仿佛空间转换,浑身发凉,一股冷气从脊椎直透脑髓。 只听见谭岚的声音在耳旁幽幽响起:“你说的房间,是这样吗?” 张崇哑声答道:“一模一样。” 接着他下意识的看向梳妆台旁的小抽屉。 谭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联想张崇刚才所说的,她很快反应过来:“你就是在这个位置发现那本书?” “是。”张崇艰难点头。这里会有下册吗?记载着他接下来冒险的历程和结局。他终于要拿到通关道具了吗? 张崇心砰砰乱跳,但冥冥中总感觉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谭岚上前一把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她看了张崇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张崇眉头紧蹙。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他找到了谭岚,谭岚也确实解决了一部分疑问,但也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家里的隐藏法阵,法阵里的闺房,林婧琪的预言书……这一切如果不是谭岚做的,那又是谁? 这个人,目的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