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厨艺在异世发家致富娶夫郎》 第1章 乡间野趣一 和泉镇，大河村。 靠近山脚的一处青砖瓦房内，正涌进一群村民，原先清冷的小院瞬间热闹起来。 甚至有点闹哄哄的。 “这么久了还不醒，村长，这可怎么好？！” “满小子，醒醒！快醒醒！” “郎中呢？许郎中怎么还不来？” “等不及了，掐人中吧。” 床边围了一圈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床上躺着的青年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好吵！ 林满迷迷糊糊中听到各种声音，又听不太真切，只觉得吵吵嚷嚷的，好像就在他耳边响起，吵得他头疼。 直到人中位置传来一阵钝痛，才挣扎着清醒过来。 “唔……”林满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把按在人中上的手拍掉，但是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不过好在周围的人发现了他的动静，那股钝痛消失了。 “哎，醒了，醒了。” 林满一睁开眼，就被看到的一群人晃了一下。 离得最近的是一个留着两撇短须的男人，年纪看着有点大，面色黑黄黑黄的，穿着的也是怪模怪样的衣服。 再旁边是一个中年男人和妇人，穿着都差不多，只是看着神色焦急许多。 这些人好奇怪，玩角色扮演呢？ 想着，林满抬头扫视了一圈，只能看到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和土黄色的屋顶，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什么木板上，硬邦邦的。 这也不像是什么剧本杀或拍摄的地方，那这些人都是谁啊？ “小满，你怎么样，说说话？”妇人凑近一点，对着他喊了两声。 “你们……”林满刚开口，声音就嘶哑得不成样子，不由咳了两声，刚想继续说，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许郎中来了！” 围着的人立刻往旁边让了让，中间走过来一个干瘦，下巴蓄着长须的男人，提着个小箱子，不急不缓地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许郎中，您快给看看，刚才我们叫了老半天都不醒，中途还差点没气了，这是什么毛病啊？” “是啊，还是村长掐了人中，人才醒过来的。” 许郎中挥手打断叽叽喳喳的话，把床上人的手拉过来，屈指枕在手腕上。 旁边的人看到在把脉了，瞬间安静下来。 林满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些人好像不是演的，好真实啊，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有点痛，也不像在做梦。 他使劲想啊想，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有面前这些人的脸，也有一些别的，但所有背景都是在古色古香的乡村和小镇。 他不是穿了吧？！ 这种小说、电视剧里的事，也让他赶上了？ “无碍，就是身子有点虚，多养养就好了。”许郎中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了诊断结果。 围着的人松了一口气，中年妇人还问了句要不要开药，郎中摆摆手，站起身，提起箱子就走了。 林满还在愣神的时候，人已经快走完了，只留下刚才的中年男人。 “没事就好。”中年男人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叹了口气，“小满啊，你是个汉子，现下家里就剩你一个了，你得立起来啊。” 语气里都是苦口婆心的劝告。 林满努力在记忆里翻找了一遍，不太确定地喊了声：“大伯？” “嗯。”中年男人点头应下，又接着说：“你也别嫌我啰嗦，你之前……实在不像样子，眼看着年纪也大了，总不能媳妇都娶不上……” “咕……” 林满有点尴尬地捂住肚子，人清醒了，身体的其他感官逐渐复苏，也不知道原主多久没吃饭了，他只觉得肚子空空的，饿得厉害。 这一声也打断了林大伯要说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站起来，“行了，你先歇着，我叫你大娘送点吃的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了。 屋子里就剩林满一个人时，他才有空细细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 他应该是真的穿了，还穿到了一个不知名朝代的小山村里。 费劲巴拉地从记忆里总结了一下，没想到他和原主还挺有缘的，都是在小满那天生的，名字刚好也叫林满。 他是和泉镇大河村林大贵家的独子，从小疼宠，十岁时送到了镇上私塾去念书，可他字没认多少，倒是跟在一群富家子弟后面，学了一身的少爷毛病。 要说这林大贵，也是一个能人，上有兄下有弟，他排行老二一点不受重视，干着最多最重的活，父母还偏疼小儿子，分家后什么也没给他，一气之下自己跑到镇上找活路。 当过伙计、学徒、挑夫，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后来凭借着一把子力气，机缘巧合下开始跟着走商，渐渐地赚到钱了，带着媳妇儿子回村，买田买地，还盖起了青砖大瓦房。 只是好景不长，在一次走商中遇到山匪，反抗中没了命，媳妇听到消息悲痛不已，没过多久也跟着走了。 就留下“林满”一个。 按理说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也能撑起一个家了，可他不行。 仍旧没心没肺地在镇上混着，直到把家里积蓄挥霍一空，镇上私塾和房租都付不起被赶出来，才回了村里，可也是三天两头往镇上跑，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整天的吃喝玩乐，不事生产。 林满一阵无语，这原主还真是脑子不开窍，没有少爷命，还偏偏养出了一身少爷病。 那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呢？ 他记得当时是在玩高空跳伞，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一股大风，直吹得他控制不住方向，往海边飘去，晕乎乎地就没了意识，再醒来就是刚才了。 穿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相比原主，林满是真的算得上“少爷”，家里是厨艺世家，他爸爸还做过国宴的，自己从小也跟着学，天赋还不错，只是生性散漫，不高兴一直窝在厨房，总是世界各地到处跑，玩一些刺激的项目。 没想到这一玩给自己玩没了。 林满叹了口气，神色落寞许多，也不知道爸妈会有多难过，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亲人，听到他出事的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过他哥应该会照顾好家里人的吧，这也算唯一的一点欣慰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不应该那么任性。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到底还能不能回去，或者是他在那边已经死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林满快被难过淹没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发呆。 郁闷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想一想，现在该怎么办，来都来了，也算一次重生的机会，总要好好活着吧。 第2章 乡间野趣二 可这开局着实不算好。 就算家有薄产，也被原主嚯嚯了个干净，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家里估计都没米下锅了。 想着，林满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床，垫着一层薄被单，床上只有一个矮枕和一床薄被，他用手捏起一角看了看，总觉得脏兮兮的。 林满撑起身体，慢慢挪下床，地面是农村常见的那种踩实的黄土地，微微泛着黑色，边上有两张矮凳。 整间屋子挺大的，就是很空，进门左手边是床，床尾的位置有一个半新不旧的立柜，大概齐肩高，旁边是两个垒起来的箱笼。 右手边开了一扇小窗，糊的窗纸变成了黄灰色，显得有点脏，还破了一角，窗边摆着一张小案几，上面凌乱地堆着一些东西。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林满趿拉着布鞋，扶着墙边缓缓往外挪，这具身体，真是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出了房间门，往外的一间屋子应该是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前面是一个条案，墙边零散放着几张矮凳。 林满看了一眼，就不再管，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一推开，乍然照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才迈过门槛走出去。 目之所及就是土黄土黄的院子，看着还挺大，周边围了一圈竹篱笆，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外面的环境。 只能看到院子左边有两棵树，远远看着，有点像桃树，再过来一点，有一口井，井旁边的小屋子应该是灶房，和他现在站的正屋中间，有一道连廊通着。 林满本想走过去看看，奈何浑身软绵绵的，只能顺势在门槛上坐下。 “小满，怎么起来了，还坐门槛上？”刚才一直围在床边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上还提了个篮子。 林满已经从记忆里翻出了她的身份，是大伯林大有的妻子林王氏，抬头叫了一声，“大娘。” “饿了吧？快进去吃。”王荷花说着，已经走过来，拉了他一把，往堂屋走去。 篮子在桌边放下，她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一碗粥，一碟小菜，还有两个糙面馒头。 “谢……多谢大娘。”林满眼巴巴地看着面前有点“简陋”的食物，肚子“咕咕”又叫了两声。 王荷花愣了一下，好像不太适应他这么客气，把筷子递过去，说了声“吃吧”，才在对面坐下。 林满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粥，又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两口，快速吞咽了好几下，短暂抚慰了一下空空的五脏庙，速度才慢下来一点。 “这次啊，多亏了隔壁的叶家婶子和叶秀才，及时发现了不对劲，不然你能不能救回来，还两说呢。” 王荷花一边看着他吃，一边忍不住絮絮叨叨。 林满听着才知道，原主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去了，才叫他穿了进来。 昨天傍晚，原主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恰巧被隔壁的叶家婶子看见了，起初也不当回事，到了第二天才察觉，一直没听到有动静，不放心便打发了儿子过去看看。 叶秀才进门先是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一路进到屋里，才看到倒在床边，脸朝下趴着的人，过去探了探鼻息，当即骇了一大跳，赶紧出去叫人了。 于是便有了林满刚醒来的那一幕。 “改天得好好谢谢叶婶子和叶秀才。”林满神色认真地说了一句，这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吧，不然原主躺在那儿，估计臭了都没人发现。 “说来叶家也是……嗐，不说了，你记着就好。”王荷花说到一半，又止住话头。 林满抬头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叶家和他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同样是家里突然生了变故，当家人意外走了。 不同的是，叶家是从府县回来的，叶家婶子带着叶秀才和一双年幼的儿女，回到大河村不过才大半年左右。 林满刚才有看到，隔壁的房子很老旧，一看就是年头很久，没修缮过的老房子。 不过原主没特意关注过叶家的情况，他也只能从记忆里了解到这一点点，其余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王荷花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就传来动静。 两人看过去，是林大有提着半麻袋东西进来了。 林满已经吃饱了，赶紧站起来迎了两步，林大有摆摆手，把麻袋放下，看了一眼桌上吃干净的饭菜，才开口。 “看屋里空荡荡的，给你拿了点粮食过来。” “多谢大伯、大娘。”林满诚挚地说了一句，其实原主和大伯家的关系并不算亲厚，现在他们能做到这份上已算不错的了。 分家后，因为爹娘偏心的缘故，林大有、林大贵兄弟间关系一般，而后者常年在外走商，来往就更少了，还是回村盖房后，原主的娘开始走动了一下，关系才缓和一点。 而原主在镇上赌钱喝酒耍混的事迹，早就在村里传遍了，还愿意劝他、给拿粮食，可见这林大伯夫妇人是好的。 送走他们，林满也有了力气，把粮食提到灶房，打算规整规整，没想到一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了两声。 这屋子多久没打开过了？ 原主娘是二月走的，现在刚过小满没多久，四月下旬，算来有两个多月了。 他捂着鼻子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灶房不算特别小，靠左一侧摞着一些干柴，右侧是土灶，有两大一小三个灶眼，一个架着铁锅，一个稍小的架着圆柱形的大罐，中间位置是个碗口宽的灶眼，放着个小陶罐。 侧边还有个五斗柜，林满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着盐、油等调料，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满满当当的。 他闻了闻，应当还没坏。 旁边的米缸就寒碜多了，除了一层灰，什么也没有。 估计都被原主卖干净了。 林满看着眼前的一切，叹了口气，他有轻微洁癖，也算半个厨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脏乱的厨房，干脆撸起袖子，开干吧！ 第3章 乡间野趣三 林满说动手就动手，利落地开始收拾起来。 还好门口就有井，用水很方便，活干起来就快多了。 好不容易弄干净了，出了一身的汗，他扯起领子闻了闻，差点没给熏吐了，酒味混合着汗臭味，太恶心了。 他干脆烧了一大锅水，准备等会儿把自己也刷洗一下。 村里的土灶不好用，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火点起来，这还得亏他以前有在农村待过，有烧柴的经验。 林满爷爷退休以后，在郊区农村搞了个农庄养老，他小时候寒暑假基本就是在泥地里滚大的。 当然现代农村和这儿是不能比的，但好歹不至于束手无策。 趁着水烧热的功夫，他又回房收拾了一下，把席子拖出来刷一遍，被子摊开晒一晒，勉强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子。 最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都舒爽了。 稍微让他高兴点的是，脱衣服的时候，从里面掉出了一角银子和几个铜板，大概有个一两左右。 也算是有点安慰，至少没有全花光，还给他留了点。 这估计也是他仅有的“积蓄”了，刚才收拾房间，可是连半个铜板都没看到。 还有就是这具身体，除了瘦弱点，和原来的自己竟然差不多，特别是胸口位置，竟然都有一颗红痣。 他刚才还往水里照了照，脸竟然也和自己是一样的。 这难道就是他穿过来的原因？ 不过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幸事了。 林满换上干净衣服，把头发擦干，稍微想通了一点，本就心大的他把不开心抛到脑后，又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转悠。 忙活了这么一通，刚吃进去的那点东西又消化干净了，他揉揉肚子，看着灶房有点跃跃欲试。 他打开林大有拿来的麻袋看了看，最上面是一把鸡毛菜，几条莴笋，几根黄瓜，看着很新鲜，估计是急忙从菜地里现摘的。 里面还有几个小袋子，分别装着白米、糙米和颜色不太好看的糙面，最底下还有一个大冬瓜。 这是知道他家里空空，什么都给装了一点。 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忙了这么久，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刚好也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林满舀出半碗米，淘洗干净，先焖了个饭，又把鸡毛菜洗干净，莴笋切片，备好菜后，直接烧火热锅倒油。 “嗤拉……”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满勾了勾嘴角，刚露出满意的笑容，下一秒又僵住了。 不太适应大锅土灶，菜……糊了一点。 有点手忙脚乱地把鸡毛菜和清炒莴笋两道菜炒好，林满尝了一口，撇掉糊的部分，其实还不错，自家种的，本身就带着蔬菜特有的清香。 再配上一碗白米饭，即便没有荤腥，他也吃得喷香。 香味透过袅袅的炊烟，飘过隔壁。 “星回啊，是不是林家在做饭了？”叶家婶子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又看了看隔壁，转头问身边的儿子。 “应当是。” “闻着还挺香，没想到林满一个大小伙子，还会做饭。”叶玉棠感叹了一句，手里也没停下，把篮子里的鸡毛菜摘洗干净。 叶星回点点头，也看了隔壁一眼，就转过头去往灶里添了根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和林满就碰过几回面，交集不多，而且听过的那些传闻，也让他下意识地远离这样的人。 男子自该顶立门户，而不是混天度日。 隔壁的林满吃饱后，端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目视前方，手拽着墙角边长出来的野草，面无表情的，在发呆。 能做的事暂时做完了，突然闲下来，他觉得有点无聊，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闲暇的时间。 脑子放空，手却无意识地把旁边的草拽完了，又站起身，一边往前走，一边把周围长出来的草都拽干净。 应该是这两个多月没人管，新长出来的，高一点的已经快接近膝盖了。 草拔着拔着，他就走到篱笆边上了。 “娘，我去挑水了。” 隐约传来的动静让他醒了神，林满抬头看去，听声音是个年轻人，想了想隔壁住的人家，应该是叶秀才吧？ 但原主在村里待的时间不长，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叶秀才长什么样子，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于是继续盯着隔壁看。 不一会儿，提着两个木桶的身影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了，背影看着有点清瘦，动作利落地拿起根扁担，把木桶一前一后地挑到肩上，往大门口走去。 大河村里打了井的人家屈指可数，毕竟挖井也不是笔小费用，很多人都是到村里公用的井里挑水。 那口井在村子中心，距离少说也有六七百米，挑水得多累人。 “叶秀才！” 想着，林满已经喊出声了。 对面的人脚步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定定看了林满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林兄有何事？” 林兄已经愣住了，心脏“砰”“砰”跳得很快。 他没想到叶秀才是长这样的，眉眼舒朗，鼻梁高挺，偏生眼睛是圆圆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长身玉立，尽管站在灰扑扑的农家院子里，穿着打扮也很质朴，可就如同蒙尘的明珠一般，整个人好像都透着淡淡的光，看着柔和，实际上却是坚韧又果敢。 完美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林满抬起手按在狂跳的心脏上，看得呆住了。 “林兄？” 叶星回疑惑地喊了一声。 “……你可以来我家打水，不用去那么远。”林满回神后，视线心虚地移开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说出这句话。 “不用了。”叶星回干脆拒绝，转身就要走。 只是心里有点奇怪，林满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灶房里的叶玉棠，她走出来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叶婶子。”林满有点手足无措地作揖行了个礼。 叶玉棠有点惊讶地看过来，缓缓笑了，“小满啊，身子好了吧？” “好了，多谢婶子。”林满拱了拱手，趁机大声道：“婶子，可以来我家打水，不必费力气走远路。” 第4章 乡间野趣四 叶玉棠有些犹豫地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贸然应下，但眼里是有点意动的。 她也心疼儿子，要走那么远去挑水，刚开始的时候，还会磨得肩膀又红又肿。 其实以前林母还在的时候，与叶家相处得不错，也是叫他们过去打水的，只是她走了之后，“林满”又时常不着家，叶家守着规矩，没有贸然过去。 见两人在犹豫，林满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赶紧又接上一句，“今天多谢叶秀才和婶子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 “救命之恩谈不上。”叶星回摆了摆手，看看娘亲心疼的目光，又对上林满莫名带着期盼的眼神，到底是没拒绝。 林满眼巴巴地看着人绕过篱笆墙，走向门口，立刻快走几步先过去，把门打开了。 “……多谢林兄。”看着守在木门旁带笑的脸，叶星回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开腿走了进去。 只是心里满是疑惑，这一接触，发现林满好像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热情的林满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人走到水井旁边，率先摇起辘轳，打了一桶水上来。 叶星回把肩上的水桶放下，伸出手，“林兄，我自己来吧。” “没……不碍事。” 林满不太熟练地转换着说辞，一边提着水倒进地上的桶里，又接着把小桶放进井里继续打水。 叶星回在旁边想接过来自己打，可硬是被挡着插不上手。 看着积极干活的人，眼里更疑惑了，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林兄看起来不像坏人。 直到打满两桶水，林满才停下，还想帮着把水提回去，叶星回连连拒绝，自己动作利落地把桶挑了起来。 “以后可以直接过来打水，不用客气。”林满只能暂时收起满腔热情，一路跟着把人送出门口，还不忘叮嘱几句。 叶星回应下后，径直往隔壁走去。 林满一直看着他走回去，直到进了屋里看不见了，才满心欢喜地收回视线。 日暮西垂，未散尽的云霞染红了天际，初到异世，林满的一天以惊吓开始，却有惊喜收尾。 等天黑透，他躺在床上时，一脑袋的千头万绪。 首先跃入脑海的就是叶秀才，他原来没喜欢过什么人，第一次有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也没想到感情来得这么突然，有点欢喜，又有点愁闷。 喜的是，这个朝代是允许两个男子成婚的，只是乡下地方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在大河村，乃至和泉镇都比较少见。 愁的是，自己现在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拿什么去考虑感情的事啊。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赚钱…… 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不知道是身体太虚的缘故，还是早就适应了这样的作息，事情还没想明白，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翌日天刚亮，林满就自然醒了过来，站到门外伸了个懒腰，睡了长长的一觉，感觉人都精神了许多。 同时响起的，还有肚子咕咕的响声，十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 林满打开米缸，看着那一点粮食，心里叹了口气，这些粮也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要考虑生计问题了。 昨天收拾的时候，他已经粗略地把家里的东西盘点了一下。 房子是方方正正的户型，中间一个堂屋，两侧四间房，前面左右两间是“林满”和父母的，后两间是库房和杂物房，还剩的点东西就在库房里。 不过那库房也快空了，地上隐约可见堆放重物又挪开的痕迹，之前放的应该是被原主卖掉的粮食，只剩下墙角的两个竹筐和几个坛子。 林满都打开来看了看，有一些存的干菜，豆角、笋干之类的，还有一串大蒜，坛子里有腌的咸菜疙瘩，还有咸鸭蛋。 最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一些干辣椒，原主以前对这些不关注，但从记忆里看，红薯和玉米也是有的。 这个世界的食材竟然还算丰富。 看来看去，也只剩下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他稍微值钱点的，都卖光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林满手下也没停，准备做早饭了。 他舀出一点糙米面，又打开锅盖，拿出昨天就揉好的面团，经过一个晚上的自然发酵，已经涨大了一点。 先把面团揉搓一会儿，排了排气，又加入点干的糙米面一起揉，再揪成一个个小团子，就能上锅蒸了。 趁着蒸馒头的功夫，林满到库房挖出了一块咸菜疙瘩，洗干净后，混着半根莴笋，炒了个小菜，用来就着馒头吃。 很久没吃过这么“朴实无华”的饭食，林满咬下一大口糙面馒头，心里又叹了口气，没办法，现在家里穷得空荡荡的。 吃完收拾好，林满打算去整理一下屋后的菜地，总得种上点菜，先养活自己。 昨天看的时候，地里已经长了很多野草，原先种的菜也枯死了，混在野草堆里，乱糟糟的。 刚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隔壁的叶星回背着背篓，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林满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叶秀才，你要去哪儿啊？” 叶星回听到喊声回头，看到他大大的笑脸，愣了一下后回道：“去后山找笋子。” 春夏之际雨水多，正是春笋繁茂的时节。 “等等我。”林满迅速改变主意，挥手招呼了一下，“我也一起去。” 叶星回没有拒绝地点了点头。 经过昨天，他对林满已经有了些改观，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和他接触。 再说，只是结伴上山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星回，怎么了？”叶玉棠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疑惑地看向还没走的儿子。 林满见到人，赶紧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叶婶子。” 叶玉棠笑着摆手，听到他们要一起去挖笋，还叮嘱了几句。 寒暄完，林满跑到杂物房，也拿了个背篓，顺手还拿了把镰刀和小锄头，镰刀往背篓里一放，就快速向门外走去。 门口，叶星回已经在等着了，两人一碰面，没多说什么，沿着小路径直往后山走。 第5章 乡间野趣五 他们两家离村子中心远，但离后山还算近，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路上还碰到了不少村子里的人，她们看到叶星回，先是有点拘谨地招呼，再看到旁边的林满，脸上就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了。 大河村的人，和林满的接触着实不算多，只是背后听过他的败家事迹，看人背个背篓上山，像是要干活的样子，不免有些稀奇。 “婶子们好。”林满没在意她们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几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和两个年轻小伙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点点头应下就各自走开了。 她们没话说，林满可有很多话想跟小秀才说。 “叶秀才，你原先来找过笋子吗？” “嗯。” “叶秀才，这后山上的笋子多不多？” “还行。” …… 小秀才的话不太多。 林满也不急躁，拉近关系嘛，总得多相处相处，有一定了解了才可以。 边说边走，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竹林边上。 后山的半山腰上有一片竹林，是天然生成的，每到春冬两季，大河村的村民都会上来找笋子。 新鲜的竹笋是农家桌上一道不可多得的时令菜色。 “小满！” 林满听到熟悉的喊声，侧头看去，看到来人后，张口就喊：“大娘。” “来挖笋子吗？”王荷花看看他身上的背篓和提着的锄头，又看看一起来的叶星回，神色惊讶中带着点欣慰。 林满莫名看懂了她的眼神，里面好像透露着一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是，大娘挖好了？”林满看一眼她装满的背篓，里面露出了一点笋尖。 王荷花笑着应下，给他们指了指左边，说那处还没有人去挖过，笋子应该多一点。 简单说了两句，道别后，林满和叶星回就按照王荷花指的方向走去。 竹林幽深，阳光照不进来，前几天下的雨水还积在枯枝叶下，不小心就会踩一脚水，浸湿鞋袜。 林满尽量挑着干燥的地面走，边走眼睛边四处搜寻。 虽然今天没人来，但平日也有不少人人挖过，明显一点的地方都没有了，他们又往深处走了走，才看到竹笋冒出头的尖尖。 两人放下背篓，就开始动手挖起来。 林满以前也是挖过笋子的，除了第一颗因为手生挖断了，后面的就能挖出比较完整的。 叶星回的动作就慢了许多，还很生疏，显然不常做这样的活儿。 林满一边挖，一边偷偷看旁边的小秀才。 侧面看过去，是一脸俊秀的书生样，只是脸上的气色不太好，隐隐泛着青色，人也很瘦弱，看着稍微有点营养不良。 手腕细弱，原本应该握笔的手，此时正一下一下地挖着土。 手背还能看出细腻白皙的肤色，手掌翻动间露出的手心，却布满不大不小的茧子，一看就是干粗活磨出来的。 看着看着，林满眼里就漫上了心疼。 他在心里默默想，我要赚钱，要赚很多钱，把小秀才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不用干活。 他的目光太灼热，叶星回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只是搞不清怎么回事。 “林兄为何一直看着我？” “咳……”林满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叶秀才不会挖笋？” “嗯。”叶星回点点头，回想着他方才利落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挖过笋子？” 他听说的林满好像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吗？ “……小时候挖过。”林满打个哈哈混过去，心念一转，小心地问了一句：“要不我教教你？” 叶星回很快答应，也没有任何羞窘或恼怒的情绪，自己不会，会的人愿意教，可就再好不过了。 林满立刻欣喜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先沿着边缘挖几下……待泥土松动些……再这般用巧劲拔出……” 他边说边动手示范，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颗完整的笋。 一个人教，一个人学，两人间的气氛越显轻松愉悦。 掌握了技巧，叶星回的动作逐渐熟练，已经能很快挖出一颗了。 林满看着他手里的笋，感叹地说了一句，“这时候的春笋长得正好，回去一煮定是鲜嫩无比。” 叶星回被他的描述吸引了，又想到昨天闻到的香味，不由问了一句，“如何做？” 腌笃鲜、竹笋炒腊肉、鲜笋老鸭汤……一连串菜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满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食材啊！ 再想想空空的口袋，他也买不起，只能说出最实际的一道菜，“油焖笋。” 见小秀才感兴趣，还详细描绘了一遍做法和口感，说着咽了下口水，自己都馋了。 “还未曾见过这等做法。”叶星回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点惊奇，没想到他是真的会做菜。 “等回去我做了让你尝尝。”林满一脸兴奋地拍拍胸口应承下来。 叶星回笑笑，当他只是说客气话，也没当真，低头继续挖手上的笋子。 两人又继续铆足了劲挖，林满不敢高估自己的体力，挖了半背篓就停下，太多就背不回去了。 叶星回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想法，也没多挖，看了一眼背篓，又看看他，问道：“回了？” 林满答应一声，收起锄头，边说：“刚才看到那边有野蕨菜，我们去摘些？” 叶星回回想了一下，没认出在哪儿看到过，但林满这样说，他就点点头答应了。 路边低矮的野草丛里，有好几簇顶端卷曲的野蕨菜，长得饱满水灵。 林满高兴地摘了不少，春夏交替之际的野菜，正是好吃的时候。 叶星回看他摘得起劲，自己也摘了些，还问了下做法，只是他不通庖厨之事，听得懵懵懂懂的。 “要不你放我这儿，我一块儿做了。”林满直接朝他伸出手，视线看着他捧着的一小撮蕨菜。 这听着就是占便宜的事，叶星回往回收了收手，立刻拒绝，“不好麻烦林兄。” “一点都不麻烦，做多一点和少一点是一样的。”林满厚脸皮地劝，“我还不知如何感谢你和婶子，做点小菜而已，不费什么事。” “不是……” 林满打断他的迟疑，“邻里间互相帮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下次若是我有求于叶秀才，也会答应的吧？” 叶星回被他一连串的说辞绕晕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绝，只能点了点头。 第6章 乡间野趣六 林满立即露出一个非常满意的笑容。 挟恩求报这种事，多报几回，可不就拉近关系了吗。 收获还算不错，两人背起背篓，慢悠悠地下山。 路上还看到一些野葱、荠菜和地皮菜，林满像看到宝似的，一路走一路摘了很多，把背篓都装满了。 好在这些菜都没什么重量，他还能背得动，只是路上歇了两次脚。 叶星回没想到他认识这么多野菜，跟着辨认了一些，也摘了不少。 回去后，叶玉棠看到都惊讶了，“这么多野菜，你认得？” 叶星回确实不认得这些野菜，但一路上听林满讲了很多，当即一样样挑拣出来，和叶母解释了一遍。 叶玉棠其实也不认得多少，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府县，没机会摘到这些野菜。 经过食材匮乏的冬季，对新鲜的菜蔬都会格外重视，她把这些都一一规整好，收进灶房的菜篮子里。 这些够煮好几顿的。 叶星回则把背篓里的笋子倒出来，坐在屋檐下开始剥笋壳，心里想着，若不是林满，自己能带回来的，估计只有笋子。 林满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不过他的动作就快多了，利索地一拽一扒，外壳去掉，露出白嫩嫩的笋肉。 他动作利落间，甚至显出了一丝着急，惦记着和小秀才的约定，觉得浑身干劲满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 林满低头笑了一声，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特别是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到一点，现在油盐价格都贵，村里较为俭省，做菜基本是炖和煮，花样不多，味道可想而知不会有多好。 就连镇上都是如此，除非是到酒楼饭馆，或是逢年过节舍得花费，才能吃到点不错的，可也仅限于对比水煮的菜。 这样一看，他的厨艺绝对算得上好的。 估摸着时间，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林满把笋子和野菜都清洗干净，端到灶台上，又把调料备齐，就开始“大展身手”。 笋子切小段，先焯了一遍水，去掉苦涩味，再捞起滤掉多余的水分。 锅里放油，倒入笋段炒到外皮有点微焦，放一点蒜末和干辣椒爆香，再加酱油、糖、水，最后盖上锅盖焖一会儿收汁就行。 蕨菜就更简单了，刚才已经焯水煮熟了，现在他只需要调个料汁，拌一拌就行。 灶房的小柜子里调料还挺齐全，油盐酱醋都有，还有一小瓶芝麻香油。 林满很满意，虽然不多，但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笋子焖了一会儿就差不多了，锅盖一掀开，香味就散了出来。 他尝了一口，在心里点点头，味道不错，发挥出了自己大半的水平。 拿一个干净的盘子盛出大半，蕨菜也分出一半，再放到篮子里盖上，高兴地提着就要往隔壁去。 “林兄？” 林满刚走到院门口，就被刚好从屋里出来的叶星回看到了，见他手里提着的篮子，心里有了猜测，往前迎了两步。 “叶秀才，菜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林满笑容灿烂，径直向他走来。 叶星回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迅速，真的做好送来了，下意识推拒道：“林兄不必如此客气。” “没客气，顺手的事，我自己吃也要做，不过加一点份量。”林满又拿出这一套说辞，边说着人已经走进院子里了。 “小满来了。”叶玉棠坐在屋檐下摘菜，看到他过来，招呼了一声，还拍了拍旁边的小女孩，提醒了句，“汐儿，叫小满哥哥。” 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双平髻，白白嫩嫩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过去，听话地叫了声哥哥。 这应该是小秀才的妹妹吧，看着很是乖巧可爱。 林满应下后，抬了抬手里的篮子，“今天多亏叶秀才，挖了不少笋子和野菜，送些过来给您尝尝。” 叶玉棠神色有些讶异，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儿子，“太客气了。” “不碍事，做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林满应了一句，转身向小秀才示意了一下，等他伸出手，立刻把篮子塞他手里。 “林兄……”叶星回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菜，又回头看看娘，对上这样直白的热情，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看来，林满眼神清正，大方热情，与传言中简直像两个人，现在的他明明是个不错的人。 传言误人。 叶玉棠走过来把篮子接过去，笑着对林满说：“多谢小满，我们就不多推拒了。” 说完示意他等一等，自己到灶房把篮子里的菜拿出来。 “林兄，请坐。”叶星回拉了个凳子过来，招呼他坐下。 林满巴不得多待一会儿，坐下后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院子相比自家的小了一点，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角下还种了一排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 扫了几眼，他就将目光转向旁边，打算和小秀才说说话，拉近一下关系，谁知道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娘……” 旁边传来孩童稚嫩的喊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才注意到，屋檐下还放着一个摇篮，此时里面已经爬起了一个小小的身体。 几乎是那边刚有动静，叶星回就两步跨过去，把人抱起来了。 “安儿醒了。” “嘚，嘚。”小娃娃亲昵地往他怀里贴了贴。 “是哥，哥，安儿跟姐姐念，哥。”小姑娘，也就是叶秋汐也凑了过去。 小娃娃笑眯了眼，高兴地又蹦了两声，“嘚，嘚。” 林满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被叶星回脸上的温柔吸引住了，视线不由一直聚焦在他脸上。 “林兄？”叶星回抱着孩子过来，坐下后就把他放在地上站着，介绍道：“这是小弟，安儿。” 若说妹妹和叶星回有三分相似，那弟弟和他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像缩小版和放大版。 林满不由爱屋及乌，看着小娃娃的目光都热切不少，伸手过去捏捏他的小手，声音夹了起来，“安儿好。” 小娃娃也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第7章 乡间野趣七 安儿、汐儿，叶家弟妹的名字都很好听，与村里狗蛋、狗剩之类的相比，天差地别。 其实叶母和叶家兄妹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和村里不同，一看就是从大地方回来的。 “多大了？”林满看向叶星回，带着笑意问了一句。 “两岁。” 古人都习惯讲虚岁，林满看着小孩儿刚站稳，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应该就一岁多点。 小小的人儿也不认生，晃悠两步过来，两手扒上他的膝盖，抬头睁着大眼睛看他。 林满做了个鬼脸逗人，小娃娃立刻又笑起来。 旁边的叶星回带着笑意看向他们。 “小满，篮子给你。” 这时，叶玉棠从灶房出来，提着篮子递过来。 林满接过时，手里沉了沉，低头一看，篮子里是已经洗干净的盘子，左侧装着一把鸡毛菜，上面放着两个鸡蛋。 他怔了一下，又露出满脸的笑容，抬起头干脆地说：“多谢婶子。” 礼尚往来，人家愿意收下他的菜，也会想办法回一些别的东西。 叶玉棠看他没有推脱，脸上的笑又多添了两分，对面的人，现在有几分林家姐姐的大气周到了。 果然还是她的儿子，之前走过一些弯路，总归根还是好的。 林满感受到叶母带上了点慈爱的目光，心里笑了笑，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刷了个印象分。 篮子拿回来，他也不好多留，又看了小秀才一眼，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叶玉棠原本是正要做菜的，现在林满拿了两道菜过来，倒是不用再费事另做，把煮好的杂粮粥舀出来，摆上桌就可以开饭了。 “娘，菜看着不一样。”叶秋汐端坐在桌边，看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菜，不由出声说道。 刚炒好的笋子还冒着热气，色泽油亮，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这是小满哥哥做的，汐儿尝尝好不好吃。”叶玉棠笑着夹了一片笋子放到她碗里。 叶星回也夹起一筷子，盯着看了两眼，这就是林兄说的油焖笋吧，是不曾见过的做法。 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不自觉亮了，新鲜的笋子清甜，配上入味的酱汁，确实美味。 “好吃。”叶秋汐嚼得嘴巴鼓鼓的，着急地先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旁边吃着鸡蛋羹的小娃娃，也仰着头，像是附和姐姐的话一般，嘟囔着：“吃，吃。” 叶星回摸摸弟弟的脑袋，矜持地点了点头，“是不错。” 叶玉棠也吃了，脸上的表情和儿子差不多，先是讶异，再到满足，“小满的手艺真好。” 她此前没什么下厨的机会，也不太会做菜，回到大河村后，能做的就是把饭菜煮熟，味道什么的就不能强求了。 这还是一家人从府县回村后，难得吃到的一顿正经菜。 笋子好吃，叶星回又把视线移到了旁边显得平平无奇的蕨菜上。 没想到入口的滋味很丰富，微酸中带着一点点辣味，又保留了蕨菜本身的口感，韧而不硬、脆而不生，味道清新中有浓郁，和外观完全不符。 林兄的手艺真是不一般，普通的菜也能做出特别的美味。 叶星回边吃边感叹，吃得眉梢都微微往上扬了扬，显然很喜欢。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吃得很满足，两盘菜全都吃完了。 隔壁的林满也吃饱了，他给自己留的少一点，就着早上蒸的馒头，很快就吃完了。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特别是上午还干了那么多活儿，收拾好灶房，他就回屋里睡了个午觉。 这个季节的天气正是舒爽的时候，偶尔有太阳也是暖洋洋的，不热不燥。 林满睡一觉起来，精神又恢复了，换了身旧衣服，拿起锄头就往屋后的菜地去，这段时间可以吃野菜，但也不能一直吃，还是得正经地种些菜。 他以前经常陪爷爷奶奶打理小菜地，现在自己种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首先要做的是把野草拔掉，地重新翻一遍。 一些矮小的草能直接连根拔起，粗壮一点的就得用锄头把根茎挖断，别看菜地不大，清理起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林满在清理一些枯萎腐烂的叶子时，发现有一小块地上原来种的是生姜，他小心地扒拉了一下泥土，果然在下面发现了好几块姜。 因为埋在地下，大部分都还是完好的，稍微坏掉的部分去掉就好了。 干活瞬间变成了挖宝，他兴致勃勃地把那一片地的姜都挖了出来，再搬回前院去，得放着晾一晾。 “林兄，你在做何事？”叶星回正在竹篱笆旁边晒笋干，看到他不由问了一句，又指指自己的脸颊示意，“脸上有泥。” 林满抬起手上的姜给他看，也不在意脸上有没有泥了，笑得灿烂，“在挖菜地呢。” 说完把姜放在灶房屋檐下，到井边打了水，舀起一瓢直接往脸上冲，连带着刚才干活出的汗都洗掉了，松快不少。 洗完看一眼水井，眼里立刻带上了笑意。 “叶秀才要来打水吗，我刚好提了一桶上来。”他转头眼神真挚地看过去。 叶星回刚才看见了他的动作，家里的水也用得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 林满也不去弄菜地了，就美滋滋地在旁边等着。 看向水井的眼神都透着喜爱，心里想，必须得给它记一等大功。 叶星回还是挑了两个木桶，径直向井边走来。 林满等他把水桶放下，提着水就倒进去，还想继续动作，就被拦住了。 “林兄，还是我自己来吧，如若次次都这般劳烦你，就不便再过来打水了。” 他的神色很认真，说的话也客气有礼，林满无法反驳，只能退到一边，把地方让给他。 “多谢林兄。”叶星回说完，就提起小桶自己动手了。 林满不能帮忙，但他嘴上也没闲着，趁机聊聊天。 “能不能商量一下，别叫我林兄了，显得太客气，直接叫名字就好。”林满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那个林兄听着真的太刺耳了，透着一股疏离。 第8章 乡间野趣八 “林满？” “哎！” 叶星回嘴角往上勾了一下，神色放松了许多，乡下也不像以前在学堂那般讲究规矩，同龄人之间，直呼名字也挺正常的。 “那也别叫我叶秀才了。” “好，星回。”林满一点都没有迟疑，喊出那个在心里念过很多遍的名字。 叶星回愣了一下才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叫出来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星回可是十二月的生辰，才取的这个名字？” “是，十二月初一。” “说来我们的名字还有异曲同工之妙，星回是十二月的别称，我是小满，都取自时令节气。”林满一拍掌，为这一发现高兴不已。 叶星回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点头同意，“是有缘分。” 听到他亲口说出“有缘分”三个字，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有那层意思，林满还是高兴地嘿嘿傻笑了两声。 水打好了，叶星回挑回去，之后又过来打了两趟，把水缸装满才停下。 林满就在旁边看着，手伸出去蠢蠢欲动，又默默收回来。 目前关系还没好到那地步，太殷勤反而会吓到人，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远。 必须徐徐图之。 现在要做的，还是先把菜地收拾好吧。 林满目送小秀才回去后，又扛哧扛哧地去收拾菜地了。 干了半下午，总算是把杂草都清干净了，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点头，明天再翻一遍，就能下菜种了。 天黑得快，林满囫囵对付了一餐，洗漱后躺在床上，先想了想小秀才，再想想现在家里的情况，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看一眼天色，又听听隔壁的动静，林满一拍脑门。 糟糕，好像起晚了！ 赶紧洗漱好，早饭也来不及好好做，直接热了两个馒头，能填饱肚子就行。 “林……林满。” “哎，来了！” 他刚吃饱，就听到了小秀才的声音，应了一声后，提着背篓就跑出去了。 他们昨天约好了再一起去挖笋的。 乡下人家，一年四季停不下的忙碌，也就是为了一日三餐。 趁着现在各种野菜繁盛，采回去晒成菜干，留待冬季菜蔬不丰的时候食用。 一路上到处能看到村里人，大概是经过昨天的“宣扬”，其他人再见到他们俩，不至于太惊讶了。 林满有礼又热情，见到就喊人，婶子大娘的一通喊，倒是拉近了一点关系。 叶星回好像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一直跟在旁边，听他叫人就跟着叫一声，偶尔还会用惊讶中带着赞叹的眼神看他。 社牛属性的光环让人震惊。 “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我？” 林·社牛·满一脸随意，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会在大河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与乡亲们打好关系，准不会错。 叶星回摇摇头，缓慢说道：“只是觉得，很厉害。” 林满忍不住笑，只是问好打个招呼，这就厉害了，小秀才真可爱。 两人一路往山上走，又去了昨天那块区域，还往里进了一点点，没想到今天来挖笋子的人多，旁边已经有不少人了。 他们找准地方，就把背篓卸下，动起手来。 村人聚在一起干活，难免聊聊天，林满边干活，边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什么村东头的林老三家母猪下了五个崽，没照看好半夜死了一只。 什么水口村的地主老爷要给女儿说亲了，找了好多媒婆上门。 都是些家长里短，不过还真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今早看见村长着急忙慌地出村，干什么去了？” “这你都不知道？村长家的大孙子要娶亲了，娶的还是镇上掌柜的女儿，重视得不行，这酒席还专门花二两银子请了隔壁村的王大厨来做呢。” “那这是好事啊，急什么？” “听说王大厨摔伤了，手和脚都折了，这还怎么做席面？村长可不得急着去看看。” “再找个大厨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附近村里就这一个能做席面的大厨，这镇上的，不说费多少银子，没点关系也请不到村里来，再说这结亲吉日可马上就到了。” “也是，平常人家摆席，会做饭的妇人搭把手就做好了，哪用得着请大厨来。” “可不是吗，这娶镇上姑娘，就是讲究。” …… 两个八卦的妇人说得热火朝天，语气抑扬顿挫的，活像说书似的。 林满却是越听眼睛越亮，这对自己来说，或许是个好机会。 心里想着事，手上动作都慢了，半天没挖好一颗笋子。 叶星回不经意地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心些，笋子要挖坏了。” 下手没个准头，锄头好几次都冲着笋子去的。 “哎，好。”林满回神了，赶紧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 半筐笋子挖好，两人照旧去找了不少野菜，还摘了一些澡豆。 村里人不舍得花钱买胰子，都是用澡豆洗头发洗衣服的，山上到处都是，用起来的效果和胰子也差不了多少。 忙了近两个时辰，两人都累了，下山的脚步慢了许多。 刚到山脚下，就看到有人架着牛车从村口进来，一路来到了他们旁边。 “村长。” 看清人后，林满立即打了声招呼。 村长脸色不太好，眉头紧锁，看见他们挤出一个笑，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着急地赶着车走了。 看来在竹林里听到的是真的。 林满看着远去的牛车，心里有了想法。 到家后，他把东西收拾好，休息了一会儿，就换了身干净衣服，梳洗一番，关好屋门，出去了。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他缓缓向村子中心走去，边走边想着等会儿要说的话，打打腹稿。 直到走到一栋青砖瓦房前，他才深吸一口气，跨过半开的门，往里看去。 “小满？来找你叔公的吧，他就在里面，进来吧。” 说话的是村长媳妇张氏，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多，按辈分算，林满确实得叫村长叔公。 “是，多谢老嬷。”林满笑着应下，抬步走进院子里，又往屋子走去。 第9章 乡间野趣九 堂屋里，大河村村长林树正在和儿子商量事情，余光瞥到走近的人影，遂停下话头看过去。 “满小子，可是有什么事？” 林满先笑着喊了人，“村长，青山伯。” 然后在林树正的示意下，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对上两人带着疑惑的目光，他也没犹豫，开门见山把来的目的说了，“听说村长在找做席面的厨子，我是来自荐的。” 林树正像是被这话惊住了，眼睛瞪大一点看着他，眼里带着诧异和迷茫，一时没有接话。 “小满学过厨？” 倒是旁边的林青山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只是话里也都是惊讶。 要成婚的就是他大儿子，他着急也是正常。 “跟我爹学过。”林满面上镇定，说出口的话也毫不迟疑。 其实心里是有点虚的，但也没办法，只能扯一下原主父亲的大旗了。 林大贵原先做过镇上酒楼大厨的学徒，只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了几年只能勉强当个切墩，后来就放弃了。 但村里人不清楚，只知道他学过厨，现在林满这样说也不会有怀疑。 林树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小满啊，成婚席面是大事，只学过一点也不够撑起整个席面的，我已打算去镇上找大厨了。” 这也算是委婉的拒绝了，毕竟“林满”混混的印象还在，不可能凭借一句话就把席面交给他。 但若是合适的大厨容易找到，林家父子也不至于愁容满面的。 主要是后天就是摆席的大日子，时间不等人。 林满打定了主意，也不会因为这一句拒绝就打退堂鼓，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视线又转回来，语气诚挚地开口。 “到午饭时辰了，不如我做两道菜，村长和青山伯尝尝再考虑一下。” 林青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他做不了主，立刻看向了自己爹。 林树正对上林满笃定的眼神，总觉得他与先前不一样了，看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名让人对他多了点信任。 又想想目前的境况，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开口，“那试试吧。” 说完就起身先往灶房走去。 此时张氏和两个儿媳正在准备做午饭，看到他们三人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迎上来问了问。 待听完解释后，立即就看向林满，眼神里都是惊奇和怀疑。 林满也不在意，喊了人后，淡定自若地走进灶房里。 村长家人多，儿孙三代人都住在一起，灶房相应的大不少。 林满环视一圈，其中一个灶已经烧上了，闻着有米香味，应该是焖的饭或粥。 再看一眼旁边的篮子，里面放着洗好的菜，边上还有四五个鸡蛋。 “那我开始做了。”林满看向村长，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就着现有的食材就动手了。 还好村长家应该是为了宴席准备的，各种调料还挺齐全。 他先是掂了掂菜刀的重量，熟悉了一下手感后，一手从篮子里抓了根莴笋，一手握好菜刀，“笃笃笃”快速而规律的声音就响起了。 这声响吸引了林树正，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切好的莴笋丝看着粗细均匀，做菜如何还看不出来，但这手刀工是有水平的。 心里的犹疑少了一点。 不过他很快就没功夫怀疑了，因为灶房里突然爆发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一看过去，是林满已经在炒鸡蛋了。 张氏也在旁边看着，见林满倒进锅里的油，小小心疼了一下，转眼又被香气转移了注意力。 林青山等人站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林满熟练而利落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下定了点，看来确实是学过厨的不假。 不然村里的汉子很少进灶房，可没有这个手艺。 林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两道菜，韭菜炒鸡蛋和清炒莴笋丝，盛在盘子里，颜色鲜亮，非常好看。 也很香。 肉做得香很正常，但能把简单的素菜也做得香，是挺厉害的。 “尝尝。”林满回头对上一双双灼热的眼睛，淡定地指了指两盘菜。 几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但也没动，先把目光投向一家之主。 林树正轻咳了一声，缓步上前，先看了林满一眼，再拿起筷子。 他先夹了一筷子莴笋丝，放在嘴里嚼了嚼，又接着夹了块鸡蛋。 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眉头都舒展开了。 越是简单的食材和普通的菜式，做得美味，才更考验厨子的手艺。 “满小子啊，午饭就在这儿吃吧，我们吃完再谈。”林树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相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林满大方地应下，跟着村长走出灶房。 其实刚才他是故意炫技，把莴笋切成丝，总要把实力展现出来，才能让人家看到。 现在看对方的样子，是有点眉目了。 农家菜很简单，张氏和儿媳又做了一盘韭菜，一盘笋子，看着是水煮的，分量都很大。 因着区别太明显，大家的筷子都先往林满做的菜上夹，吃完后，再吃自家做的，顿时觉得寡淡无味。 午饭吃得很快，堂屋里只留下林树正、张氏和林青山夫妻时，才正式开始谈事情。 “对这席面上的菜色，满小子有何打算？”林树正上来就直奔主题，眼睛一直看着林满，话里多少还有些试探的意思。 总要问清楚了，才好决定要不要请人掌厨，摆席是关乎面子里子的大事，可得慎重点。 林满来之前，已经把记忆里吃过的席面都回想了一个遍，删删减减地在脑子里拟出了个菜单，此时胸有成竹地说了出来。 “如意吉祥、金玉满堂、金球报喜……”他一口气报出了十个菜名。 “等……等一下。”林树正反应了一下，连忙问：“这都是些什么菜？”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席面他们也吃过，不外乎鸡鸭猪，有荤腥、菜量足就行，可从来没听过这些菜名。 一听就是吉利的名字，难道是镇上的菜式？可光听也不知道是什么菜啊。 第10章 乡间野趣十 林满笑了，这可是他特意起的名字，特别符合婚宴的主题，不紧不慢地把每道菜都解释清楚。 “好！”听完后，林树正面色激动地拍了拍掌，“这些都能做出来吗？” 他原先还对林满的能力有所怀疑，但若是不善厨艺的人，也不能把菜品及烹调过程说的头头是道，现在那点怀疑也消散了。 如若菜色真的像说的这般，在镇上的宾客面前也不会丢人，说不定还能挣上一番脸面。 林满肯定地点点头，他还考虑到成本问题，食材都是家常的，费不了多少银钱。 “这些都备齐了，保准够。”林树正摆摆手，解决了烦心事，顿时笑得畅快。 大孙子娶的镇上姑娘，他们家拿出积蓄，比普通宴席多出了一倍的银钱，只想把婚宴办得热闹风光些，各项用品都备得足足的。 几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爹娘，我们回来了，在镇上没找到合适的大厨，这可怎么好……” 进来的是村长的二儿子，林青河，后面还跟着这次婚宴的主人公，林俊华。 他着急忙慌地进来，甫一对上众人的神色，愣了半晌，才疑惑地开口，“……你们怎么这般高兴？” “二弟啊，这大厨找到了。”林青山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又指向林满，说：“就是小满。” 两人这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人，立刻转头过去，紧紧地盯着他。 林满他们当然认识，虽不太熟悉，但也多少听过他的事，特别是林俊华，在镇上还碰见过他几回，无不是喝得醉醺醺的，或是在赌场一带游荡。 从不知晓他还会厨？ 林满对这样的目光毫不介意，以原主的性子，别人有怀疑也是正常，不紧不慢地把关于宴席的打算又说了一遍。 加上林家几人对刚才他的厨艺表示认可，在旁边帮着说了不少，林清河和林俊华的神色才从疑惑转为惊奇。 时间紧，大家又就细节方面探讨了一番。 林满言之有物、落落大方的样子，总算是让林家众人的心放下了许多。 结果双方都很满意，林俊华还一直把林满送到了门口。 “小满，这事要是成了，我得好好谢谢你。”林俊华满面笑容地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两人同辈，年纪也差不多，林满面对他，言行举止就放松了些，笑着回道：“行，你只管当好新郎官就成。” 林俊华顿时哈哈笑，哥俩好地捶了下肩膀，目送他往门外走。 看着背影摇了摇头，这人变化也太大了，要不是脸还长这样，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堂屋内，林家众人的神色轻松中仍带着一丝忧虑。 “爹，这宴席，当真让林满掌勺吗？”林青河嘴巴嗫嚅几下，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你去镇上，可找到合适的大厨？” 林青河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今日去镇上找了一通，不是要价太贵，就是时间上不合适，或是不愿意到乡下做席面的。 总之就是没找到。 “吉日马上就到，这也是没法子了。”林树正看向门口，心里也叹了口气，但马上又打起精神，“刚才满小子说的，也不像是空口白话，应当是能做出来的。” “对，他方才随手做的两道菜，味道都不错，可见是确实有手艺在的，不然普通汉子，哪个会做菜？”林青山也立刻接了一句。 越说越笃定，像在印证这件事，也像在给众人鼓劲。 总之，林满掌勺喜宴的事，就这般定下来了。 林满喜笑颜开地沿着来路回家，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赚到的第一桶金。 赚钱当然是高兴的事。 只是这高兴外露得太明显，连来挑水的小秀才都很快发现了，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我要给村长家做宴席了。”林满也不瞒着，直接说了，还伸出手比了个“二”的手势。 大厨有二两银子的酬金，他们在竹林都听到了。 叶星回给他道了喜，没多说什么。 林满倒是忍不住了，追问了一句，“星回不觉得惊讶吗？” “你的厨艺很好。”叶星回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满被这一句普通的话夸得飘飘然，比要赚二两银子还高兴，心里不住往外冒喜悦的泡泡，心里话也顺势秃噜出去了。 “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以后做给你吃。” 这话说完，叶星回是真的惊讶了，打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林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说是有点过于亲密了，不太合时宜。 “……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间互赠些东西很正常，对吧？再说，我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呢。” 叶星回好像被他的说法绕进去了，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林满看着他的表情，手指蜷缩了一下抓成拳，又放开，被萌得肝颤。 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小秀才呢？ 他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任重道远啊。 林满心里装满豪情壮志，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又去了村长家，商量后续事宜。 菜品、所需食材、帮忙的人手等等一些细节问题，都得商量妥当，不然宴席当天容易出岔子。 成婚摆席一般是在黄昏时分，有一整天的时间准备，完全来得及。 村里没有什么消息是能瞒得住的，林满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大伯林大有就来了。 “小满，你要掌勺村长家的宴席？”一见到人，林大有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是。”林满拉过凳子让人坐下，非常坦诚地点头承认。 林大有的反应和之前林青山一样，满眼惊讶，“你学过厨？” 一回生二回熟，林满熟练地又拿出那一套理由糊弄过去。 “也是，你爹从前就学过厨，后来才去跑商的。”林大有带着怀念地感叹了一句，又看看他，“你现在有一门手艺在身上，总归是饿不着了。” 看着他的眼神，也是那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 第11章 乡间野趣十一 林满受不了这有点感伤的氛围，赶紧岔开话题，笑着说：“大伯放心吧，明天的宴席可以尝尝我的手艺，保准好吃。” 听他这样说，林大有也笑了，又关心了下他粮食还够不够、有没有菜吃之类的。 林满立刻说都有，生怕大伯又回家扛个麻袋过来，自己能挣到钱，粮食不是问题。 主要是林大有家也不富裕，当初分家同样没分到多少，还要拉扯着一大家子，他这个成年的大侄子，怎么好意思要大伯填补。 这天，林满早早洗漱完躺下，就等着为宴席养精蓄锐。 翌日天还未亮，他就起来了，利索地收拾好，伴着昏暗的天色出门。 越靠近村长家，吵闹声越是明显，应当有许多人到了，已经开始忙活。 林满进去的时候，一众汉子抬着一头肥猪压在条凳上，旁边放着大桶的热水和尖刀，正准备杀猪。 “小满来了。”在指挥大家的林青河看到他，立刻打了个招呼。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转过来，尽管早知道他是今天的大厨，眼里仍难掩惊讶。 林满笑笑，也不在意现在混乱的环境和刺耳的猪叫声，直接站到旁边看着，猪杀好后他还得和屠户商量怎么切割，干脆不走了。 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两头猪杀好。 摆席用两头猪，在村里可是让人惊叹的大手笔。 但更让人惊叹的还在后边。 村里的屠户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杀猪劁猪，分肉也行，就是手法比较粗暴，跟拿斧头剁柴火似的。 林满看不下去了，接过屠户的刀自己来。 众人只见斯文俊秀的汉子，用和他们相比显得很瘦弱的手腕，握着尖刀，好像丝毫不费力似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肉很听话地就分开了。 猪头、猪后腿、肋排……一块块的，按他自己的想法，依次分开，整齐地码在旁边。 有种庖丁解牛的畅快美感。 旁边围观的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这一刀刀切的，手法利落，角度精准，再看看他轻松的脸，不像在分肉，倒像在雕花似的。 这人真的是林满？？ 那个一事无成、败光家产、混混度日的林满？！ 众人看着他的目光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又转为疑惑和迷茫。 倒是林青河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欣喜多了一层，就这一手刀工，厨艺应当也错不了！ 林满没功夫管其他人，沉浸式分割猪肉，心无旁骛，下手无比迅速，别说，屠户的刀真是好用，轻便锋利。 等这两头猪料理好，依次把肉搬到临时搭好的大棚内，天色已经透亮了。 林满看着面前一溜新砌的土灶，深吸了一口气。 开干吧，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圈的大娘、婶子已经在择菜洗菜了，熟练地忙着，也有一些在等着的。 等着林满安排的活儿。 像一些剁肉沫、焯水的活儿就可以转手给别人了，他只负责整体的菜式。 在临时搭建的大棚“灶房”里，一切有条不紊地忙起来了。 成婚吉日要忙的可就多了，不提热火朝天的后厨，前院里也是摆桌椅碗筷，挂红绸贴喜字，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抬头一看，可见隐隐约约的太阳光，已升过正中，又往西边坠了。 只是忙着忙着，注意力就不自觉被吸引走了。 “好香啊！” “这是做的什么菜？怎就这般的香。” “闻着味儿我都饿了，要不去后面看看？” 前院的人动动鼻子使劲嗅了嗅，浓郁的香味好像就萦绕在鼻端，挥散不去。 不像是普通宴席那种纯粹的肉香，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就是勾着人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还好些，在后厨帮忙的人就不行了，都快香迷糊了。 这咋就这么香呢？！ 他们可是看着一样样下锅的，菜是那些菜，肉是那些肉，怎么从锅里出来就不一样了呢？！ 为了赶时间，众人午饭是吃的馒头，可在这霸道的香味面前，那点馒头根本不顶事，现在肚子被勾得咕咕叫。 唯一不受香味影响的，大概只有林满了。 该提前备好的菜都备好了，剩下的得到了时辰才好做，他得了个短暂的空闲，干脆拿着把小刀在雕萝卜花。 这种春萝卜个头要小一点，不如秋萝卜清甜多汁，但雕花倒是刚刚好。 只见他握着刀的手十指翻飞，不一会儿功夫，一朵形状逼真的萝卜花就落在了盘子里。 “呀，这和真花也差不了多少，小满真厉害！” 王荷花也在帮厨的一群婶子里，看到这儿，不由提高音量说了一声。 别以为她不知道许多人在私底下议论林满，觉得他当不起这个大厨，一个毛头小子会做什么菜？ 这大半天下来，可是让他们好好开眼了吧。 “呦，小满还有这手艺！” “这萝卜还能变成花呢？了不得。” 众人探头看过来，纷纷齐声夸赞，那赞叹的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没办法啊，那让人流口水的香味，林满方才眼花缭乱的刀工，游刃有余的做菜姿态，都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就是有大厨的本事。 还是了不得的大本事呢。 至少他们从没见过，菜还能这样做的。 林满笑笑道了谢，手上不停，又接连雕着萝卜。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才惊喜地抬起头去。 “林满。” 现在这样叫他的，只有小秀才！ 熟悉的脸庞撞入眼帘，林满根本没多想，一把丢下手里的东西，连忙站起往前迎了两步。 “星回，你怎么过来了？” 林满看着他，眼睛都亮了。 叶星回今日穿着较为正式，一身直?式的书生长袍，天青的颜色衬得他更是眉目如画、身姿俊朗，在灰扑扑的农家院子里，仿若鹤立鸡群一般。 不止他，周围人的眼神都偷偷地往这里瞟。 “我是司簿，现下宾客还未来，我便过来看看。”叶星回回答完，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好奇地看着桌上的萝卜花。 第12章 乡间野趣十二 司簿就是负责登记宾客礼金的人，通常是请学识好、字写得好或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 村长特意请了年纪小的叶星回，就是看中他秀才公的身份。 摆席有秀才作司簿，说出去可是顶顶有面子的事。 林满咧开嘴笑得开心，小秀才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相当于在说是特意来看他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这花要作何用？”叶星回盯着看了两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面上很正经，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摆盘，也可以吃的。”林满随口回答，大部分心神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好吃吗？”叶星回下意识问出口，又迅速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我是说，这要如何做才好吃？” 林满看向他有点羞窘的神色，心里乐了一下，面上却不显，不能让人感到不自在。 语调不急不缓地简述了一下做法，又说了另几道菜，看着小秀才俞显好奇和期盼的表情，喜意更甚。 小秀才好像是喜欢吃好吃的。 这不就刚好撞自己手里了吗？！ 林满瞬间自信爆棚，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你做的，定是好吃的。”叶星回听他说完，再配上盈满鼻尖的香味，无比肯定地夸了一句。 这下，林满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忙不迭地表示等会儿开席就可以吃到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时辰差不多，叶星回就回前院去了。 他一走，众人的视线就不加掩饰了，谈话的声音也大了那么一点。 就连还沉浸在甜蜜喜悦里的林满，都听到了一些。 “叶秀才长得真俊，十里八村就没见过这样的。” “那可不，镇上都少见，还是秀才公，读书厉害着。” “唉，也是运道不好，家里爹去了，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不然继续往上考，说不得能做官呢。” “谁说不是呢，他爹当初就是在府县做官，听说是帮县太爷办差的，可一场大病下来，人就没了，可怜呦。” …… 村里人或许不太清楚，林满还算了解一点，帮县太爷办差，不能算正经的官职，应当叫吏吧？ 东拼西凑地听了几句，林满心下一窒，从府县到乡下，小秀才一力撑起了一个家，不知道有多辛苦。 难怪整个人都很消瘦，得努力养胖一点才行。 正胡乱想着，林青河过来提醒，接亲队伍快从镇上回来了，估摸着应当在一个时辰之后到。 林满收回思绪，开始着手做最后的准备。 其实很多菜都是提前备好，只等着上锅蒸，或是做好半成品，最后再加工一下就行，不然全都现炒的话，他长八只手也做不出来。 忙了好一会儿，原本还算安静的院子，渐渐吵闹了起来，隐约听到了乐器的吹打声。 “新娘子来啦！” 一声高亢的喊声后，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热闹得不行。 后厨这边也立刻忙了起来，火都烧得更旺了。 结亲仪式后，马上就要开席。 村长家的院子很大，前面大概摆下了三十来桌，此时宾客都来齐了，有的坐着，有的挤在堂屋门口看拜堂，一片闹哄哄的。 随着又一串鞭炮的炸响，林青河急忙从前院赶过来，大声喊道：“可以上菜了！” “好。” 林满点头应下，拿起布巾擦了擦手，走到放菜的长桌前，开始指挥人上菜。 传菜的都是一些大小伙子，一人端着一个半边手臂长的木托盘，盛上菜就鱼贯般的往前院走。 香味已经飘了半下午，宾客们又好奇又饿，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后看。 叶星回也有点着急，倒不是饿的，就是很想尝尝林满做的菜，看看是不是想象中的好吃，有点馋。 “铛！” 席中间，一声响亮的敲锣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不由都安静了下来。 “开席！” “第一道菜，金球报喜！” 话音刚落，还不待众人回神，菜就已经端到桌上了。 只见大盘中间是一个个圆滚滚的丸子，面上淋着特制的酱汁，垒成了尖顶的小山状，顶上还放着一粒红枣。 嘿，还真就是“金球报喜”！ 这其实就是林满改良版的四喜丸子。 别致的菜色，浓郁的香气，勾得人忘记了方才的疑惑和震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菜上，生怕筷子下得慢了点，眼前的美味就没了。 一口囫囵下肚，差点没咬到舌头，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好吃！ 林树正倒不急着吃，他坐在主桌上，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看到他们从惊诧转惊喜，再到满足的表情变化，偷偷乐开了花。 成了！ 心里把林满夸了一遍又一遍，不仅厨艺好，主意也多，这脑子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是好啊！ 这独特的报菜名方式，就是林满出的。 林树正之前听过就非常满意这些菜名，好听又吉利，特别适合成婚这样的大喜事。 但摆在席上的是菜，菜名不会有人注意到，多可惜。 林满就随口出了这个主意，说找个人在上菜前报一下就好了。 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都没过脑子，没想到在座的林家人都觉得非常好，当即就应下了。 还特意找了个嗓门大的族亲来担当这个“重任”，务必让在场的宾客都听到。 没想到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不仅一出声就把大家镇住了，还成功勾起了众人对席上菜品的兴趣。 眼珠子都盯着菜呢。 后续一道一道菜上来，更是把所有人吃迷糊了。 林树正也没空观察其他人的神色了，菜太香了，他也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得抓紧多吃几筷子。 “第二道菜，如鱼得水！” 菜一上，宾客间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哇”声，实在是这鱼太好看了。 中间的鱼身分成小块，一端连着不断，展开一圈，像是花开一般，旁边还点缀着萝卜花，真真是好看极了。 不光好看，味道也鲜嫩，吃一口，不仅完全尝不到一点土腥味，还带着鱼肉独有的鲜美。 第13章 乡间野趣十三 “第三道菜，如意吉祥！” 是一道汤，猪肚鸡汤。 汤底浓香，色如白玉如意，大块的鸡肉混着切成条的猪肚，再撒上一些枸杞和大枣，白汤中带着一点红，颜色煞是好看。 喝一口汤，滋味浓郁，再尝一口肉，猪肚的脆韧和鸡肉的嫩滑多汁，双重口感交织，完全是一种味蕾的享受！ …… “第十道菜，百年好合！” 最后一道上的是甜汤，其实就是莲子百合红豆糖水，象征着甜蜜圆满。 十道菜，十全十美。 而且每道菜的份量都是足足的，那装菜的都不能叫盘子，得叫盆了。 整桌菜是好听，好看，还好吃！ 满满的菜端上来，不一会儿就空了，还好菜上得快，不然筷子都续不上。 吃得人嘴都空不下来，谈话声都几乎没有，全在埋头吃呢。 叶星回也在认真吃着，不过他吃得稍慢一点，脑子里还在想着稀奇的菜名。 他在府县时也参加过婚宴，可没听过这些喜庆又应景的名字，心里想着肯定是林满起的名。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认为会是林满，觉得对方有这样的巧思和想法。 主桌上，也有一个青年人，同样在感叹，他参加的真的只是乡下宴席吗？！ 为什么会有如此独特的菜色和美味的佳肴，大部分菜他竟从未吃过，唯一吃过的应当只有最后的莲子百合甜汤。 他又看了一眼桌上快空了的盘子，手抚了抚鼓起的肚子，心里叹一声，简直不可置信。 “伯父，可否问一下，您家的大厨是从何处寻来的？” 问到的人正是林青山，他听到这问话丝毫不觉意外，脸上还带着自豪的神色，笑呵呵地回答：“不是寻来的，这就是我们村的后生做的，好吃吧？” 青年人立刻点头如捣蒜。 末了心里想，乡下大厨的手艺竟如此厉害，比镇上酒楼的厨子还强，此前怎么从未听过？ 这一趟给堂妹送亲，吃个宴席还有意外之喜，真是不错！ “他学过厨，厨艺是这个。”林青山比了比大拇指，这一桌菜，也把他彻底吃服了。 不止他，来参加宴席的所有人，吃上两口的时候，就已经吃美了，吃醉了。 “小满，你早说你做菜这么好吃，我得天天端着碗上你家去，太香了！” “二哥要是想吃，随时来。” “你说的啊，我可厚着脸皮真去了哈哈哈。” 忙了一天，林满也饿了，正边吃边回应着身边人的话。 坐旁边的，刚好是他大伯的二儿子林平，也就是他二堂哥，同样是来帮忙的，之前是在上菜。 前院的菜上齐后，后厨也摆了三四桌，都是干活的亲戚朋友一起吃。 他们还不是一道道的上，直接全部摆了一桌子，看的那是一个眼馋心更馋，特别是已经闻了大半天的香味，下筷子的手激动得都要哆嗦了。 个个吃得头都不抬，风卷残云，没过一会儿，桌上就全是空盘子了。 吃饱喝足了，看着林满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什么稀奇东西一般，冒着精光。 怎么就能做出如此好吃的菜呢？！ 他们其实跟林满都没见过几回，只是听说过他的败家事迹，此前还看不起这般无用的汉子，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 就这手厨艺，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同样想法的还有旁边桌的妇人，她们可以说是和林满相处了整整一天，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早就忘光了。 现在她们眼里的林满，是性格好、样貌好、手艺好的“三好”青年。 很多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想自家亲戚里有没有适合婚配的姑娘了，这么个能赚钱的好小伙儿摆在面前，可不得往自己家里扒拉。 而明里暗里被众人偷看的林满，压根没意识到这些，眼神已经有点直了，满脑子只想着快点回家躺下，抡了一天锅铲，他的右手臂已经累得快抬不起来了。 天色渐暗，宴至尾声，宾客散尽。 林满提着两条猪肋排，怀里揣着热乎的二两银子，尽管累得不行，脚步却是轻快的，心情也非常好。 特别是旁边一起走着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就更高兴了。 叶星回也提着一条五花肉，两人正趁着天还未黑透，往家赶去。 至于他们手里的肉，都是村长硬塞过来的。 村长家对今天的喜宴非常满意，不管是在村里的亲戚朋友，还是在来送亲的镇上人跟前，都赚足了面子。 对大厨和来帮忙的叶星回，那可是喜欢得不行，硬是让他们提着肉回去，别人可没这待遇。 “星回，席上的菜好吃吗？” “好吃。” 天黑看不清神色，叶星回用力点了点头，方才吃得高兴，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从菜名到每一道菜，都夸了又夸。 只把林满夸得飘飘然，一路都咧着嘴笑，浑身的酸痛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走到家门前，两人道别后就要各自回家，林满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小秀才。 “肉要不要一起放井里吊着？这天气容易有味儿。” 两人现在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叶星回也就不跟他多客气了，道了声谢，直接把肉递过去。 林满心满意足地接过，回家直奔灶房，找了个大盆装上就吊到井下。 又忍着困意，烧了水洗漱完，一沾着床就睡得昏天暗地。 初夏的阳光还是和煦的，透过破了洞的窗纸缝照进去，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没有了动静。 就在林满熟睡的时候，关于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河村。 村长家的喜宴，可以说是近几十年来村里最豪华的宴席了。 豪华在用心的布置，新娘子的十抬嫁妆，和特别好吃的席面。 这些就够村里人谈论一个月的了。 特别是林满，从混混、败家子突然转变成手艺精湛的大厨，浪子回头了，就和戏台上演的大戏似的，惊呆了一群人。 而吃过席面的，就没有说不好的，想想那味道都口舌生津。 一场宴席，彻底让林满的口碑逆转了。 而林满本人并不知情，才刚刚揉着迷蒙的眼睛清醒过来。 第14章 乡间野趣十四 此时早已日上三竿，他推开屋门，抬起手想伸个懒腰就“哎呦”了一声，浑身酸痛得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二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林满干脆端了把凳子，坐在堂屋和灶房的连廊中间，抬起左手给右手按摩揉捏，脑袋放空地看着前边的桃树。 桃花早就落了，顶端已结出了小小的果实，风吹动树叶，“唰唰”作响。 四周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一些狗叫和鸟的啾鸣。 难得如此宁静，他今天什么都不想做了，就静静待着。 “林满。” 正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隔壁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林满瞬间清醒，开心地转头看去，“星回。” 叶星回走近两步，“早上没听到动静，想你应当是没起，就没叫你上山。” “……太累了，没起得来。”林满赶紧转移话题，“又去挖笋了？” 叶星回点点头，他正拿着个扁平的大簸箕搭在篱笆旁边，又从桶里拿出切好焯过水的笋子，铺在簸萁里晒。 “明日还去吗？” 叶星回摇头，山上的笋子已经挖得差不多，剩下的也比较难找，就不费那个功夫了。 当然他还有别的事，“明日要去一趟镇上。” 去镇上？原主记忆里几乎全是和泉镇，林满不算陌生，但他自己是没去过的。 想着，不由说道：“我同你一道去吧，刚好要买些东西。” 叶星回没什么意见，笑着应下。 林满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他只是想去镇上看看，总要找点什么赚钱的营生。 毕竟他现在的全部积蓄就只有三两银子余十四文。 实在少得可怜。 又过了些时辰，叶星回照常过去打水，顺便把吊在井里的肉带回去。 林满看着他摇辘轳的动作，突然灵光一闪，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现在天气热，肉不好放，星回拿回去打算煮了吗？” “嗯，要做了吃。” 林满假装不经意道：“这五花肉用来做红烧肉再好不过了，肥瘦均匀，不腻不柴，星回可吃过？” 叶星回放下手里的桶，回头好奇地看向他。 林满心里一乐，小秀才果然是喜欢美食的，一听到好吃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他立刻搜肠刮肚的用上毕生词汇，把红烧肉渲染得无比好吃，简直天上有地下无的。 “要不放我这儿一块做？把婶子一起叫过来，就在我家吃。” 暗戳戳的小心思表现得非常明显。 叶星回听得愣了一下，到这儿又回神了，连忙拒绝，“不用……” “我也要做的，一点不麻烦。”林满已经有过说服小秀才的经验了，紧接着开口，“刚好我也有事找婶子帮忙，这顿饭就当谢礼了。” 叶星回的关注点瞬间被带偏了，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林满还真就提前想好了，有条不紊地说自己不会针线活儿，衣裳破了想找叶母帮着缝补一下。 “这是小事，无需谢礼。” “做菜对我来说，也是小事。”林满眼神无比真挚地看着他，又迅速转换可怜的语气，“真的，你要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好意思找婶子帮忙了。” “我没有不同意……” “那就好。”没等小秀才把话说完，他立即端起装肉的盆子就往灶房走，“我去做菜了，星回记得回去叫婶子和弟弟妹妹过来吃饭哦。” 叶星回愣愣地看着他飞快的动作，又无奈地笑笑，这人，明明是在帮忙，却有各种理由，每回都让人拒绝不了。 那就不拒绝了。 他打好水，挑回家后，把这事告诉叶母，就到菜园里摘了一篮子菜，又提着去了隔壁。 而回到灶房的林满，早就挽起袖子动手了。 除了五花肉，自己的两条肋排，他也打算全做了，别的不说，肉得管够。 投喂小秀才计划，开启！ 被投喂的小秀才过来的时候，林满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他动作很利落，叶星回也只是洗了个菜，全程就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 看着看着就被做菜的人吸引了。 此时的林满与平时不太一样，是自信从容的，游刃有余，好像灶房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直到香味飘散，思绪被勾走，才没有多余的心神思考。 饭桌摆在了连廊中间，两头会有丝丝凉风吹过，还亮堂。 蒜香排骨，红烧肉，清炒鸡毛菜，再加上一大盆冬瓜排骨汤，整桌菜荤素搭配、色泽鲜亮，那香味闻着就像是在勾着人下筷子。 林满还给两个小孩做了个肉沫蒸蛋，黄澄澄的蛋面洒上两滴香油，看着就很有食欲。 用的就是叶母给的两个鸡蛋。 “这是过年了啊。”叶玉棠看着满桌菜，带着笑意地感叹了一句。 乡下人家可能十天半个月才吃一回肉，他们这一桌倒好，全是肉菜，就一个素的。 “赶紧做了好，不然放坏了才可惜呢。”林满招呼大家坐下，先一人舀了碗汤，喝完了再慢慢吃菜。 冬瓜炖得软烂，都不用牙咬，一抿就化了，里面还浸透了肉的油脂香，鲜嫩多汁。 “瓜，瓜。” 安儿吃得高兴，还开心地露出几粒小米牙，汐儿也是，脸上一直带着笑。 俩小孩喜欢吃，林满也高兴，只是注意力还是更多地集中在小秀才身上。 看着看着，就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该说真是亲兄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都是差不多的。 眉眼舒展，嘴角上扬。 汤是滋润清淡的，另两道肉菜味道就重了许多，看那浓郁的酱汁颜色就知道。 叶星回小心夹起一块红烧肉，看着它有些颤颤巍巍地抖动，眼里带上了惊奇，又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 吃着眼睛眯了眯，肥而不腻、粑而不烂，肉柔软而不失嚼劲，汁水渗入其中，嘴巴里都是独特的酱香味。 “好吃吗？”林满说完，看到他点头，立刻笑着指向旁边的盘子，“尝尝排骨。” 蒜香排骨就是另一种风味了，外酥里嫩，结合着独特的蒜香，让人吃完立刻忍不住夹第二筷子。 接连两天吃到如此好吃的菜，叶星回的心情特别好，眼角都是向上勾的，整个人柔软了很多。 第15章 乡间野趣十五 最后一桌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青菜都吃完了，用叶母的话说，就是林满炒青菜都比普通人炒得好吃。 饭后，叶玉棠带两个孩子先回去，叶星回和林满一起收拾碗筷。 也没几个碗，很快就收拾好了，只是洗碗的时候，林满拦了两次没拦住，叶星回执着地要上手。 两人蹲在井边，就着还亮的天色，边刷碗边说着闲话。 当然主要是林满在说。 “星回明日去镇上是要买什么吗？” “不是，我去码头做工。” 码头？林满抬头惊诧地看向他，小秀才这体格，不至于去码头抗大包吧？！ 叶星回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到在想什么，也不隐瞒，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他每半月会到镇上码头，帮着商行盘账。 其实商行的管事非常想招他做长久的账房，开的工钱也极高。 但他顾念着家中老幼，若他不在家，平日的挑水砍柴都是大问题，说不得还会有人刻意欺负，家人比挣钱重要多了。 所以他只接了个散活，商行半个月会整体盘一次账，平时账房是够的，这种人手不足的时候就会找人，只领这一日的工钱。 “星回的算学一定学得非常好，商行真有眼光。”林满立刻夸夸。 直白的夸赞让叶星回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相处几次，他也知道了，林满就是这样开朗热情，但又无比真诚的性子。 叶星回挑眉看他，故意回道：“你都没见过我盘账，怎么就知道算学好了？” “在我眼里，星回哪哪都是最好的。” 林满一昂头，说得无比骄傲。 叶星回朗声一笑，为这不假思索又直白的偏袒和夸赞。 林满看呆了。 他头一次看到小秀才露出这般灵动的笑容，整个人都放松了，好像闪着光。 叶星回也怔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颤动，总觉得林满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灼热，好像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轻咳一声，下意识跳过这个话题，端起洗好的一个粗瓷大盆，说：“洗好了，我先回去。” 大盆用来装米饭的，是叶母在家焖好饭带过来的。 林满也站起来，跟着往前走，想送送他。 叶星回连忙推拒，就两步路，抬眼就能看到，实在不用特意送，加快脚步就走了。 林满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满足中又带着点失落，相处的时光怎么这么短暂。 不过也没事，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能见到了。 他转身把东西收拾好，回屋满怀期待地睡下。 大河村距和泉镇不算远，走路一个时辰左右，坐牛车的话，还能再缩短两刻钟。 但坐牛车得两文钱，能买一个鸡蛋了，村里人宁愿费点腿脚，也不想多花钱。 林满和叶星回并排走着，迎着初升的朝阳，往和泉镇上赶。 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里面装着自己所有的钱，没计划要买什么，但还是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土路并不平整，一坑一洼的，走起来更累脚。 “歇歇吧。”叶星回看一眼他强撑的脸色，说了一声。 林满当即也不再犹豫，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 原主以前去镇上可从不会走路，身子娇弱得不行，要不是他近几天上山挖笋，习惯了一点，不然以现在的脚程，能不能走到镇上去都是个问题。 又看一眼旁边的小秀才，只是轻喘着气，看着没有多累，他竟然都比不上。 锻炼身体也得提上日程！ 走走歇歇的，林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顾埋头走路。 又走了很久，总算是能看到城门口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和泉镇的城门不大，顶端的门楼上写着“和泉”二字，门口有卫兵把守。 像是挑着担、推着车，一看就是要做生意买卖的，得交个一文钱的进城费，他们这种没带什么东西的，报个属地就能进去了。 和泉镇还算繁华，是依托河运发展起来的一个小镇，有一个码头，时常会有各地商船停靠。 总之，和林满记忆里的印象差不多。 叶星回要先去商行盘账，两人只能暂时分开，约好三个时辰后在码头见。 林满一个人溜溜哒哒地往东市去，那边是菜市、小摊等普通民众的聚集区，村里人来卖点菜，或是扯块布，都是往那边去。 “林满”很少来这种地方，常去的都是酒馆、赌场之类的，是以完全没有这块儿的记忆。 越靠近东市，嘈杂的人声就越明显。 林满不着急，先到一个小摊上，点了碗面，打算吃饱了再去做“市场调研”。 一碗素面三文钱，是真的很素，除了面，只有两根青菜叶子。 他看了眼旁边人点的肉丝面，多了一筷子切成条的肉丝，要六文钱。 看来这吃食生意的赚头还是不错的。 他挑起面尝了一口，面条还挺劲道，汤底一般，就是无功无过的一碗面。 吃完面后，林满继续按着计划，在东市逛了一圈，了解清楚物价之类的。 而另一头，叶星回按着以往的时间，已经到了商行。 “叶秀才，你可算来了！” 商行管事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头，一看人过来，当即迎上来，着急地说：“这次府县来人看账，要得及，得在午时前把账盘清楚。” 叶星回点点头，即使这样，也丝毫不见急躁，先跟已在拨算盘的吴账房问了个好，可对方正低头做事，没有回应。 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旁边桌前坐下，拿起账册看起来。 这一坐，就是近两个时辰。 “来了来了，下船了。”管事着急忙慌地进来，左右看看，问道：“账盘好了吗？” 叶星回第一次看到管事这个样子，料想来的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他点点头，指着桌上摞在一起的账册说：“好了。” “……等等，再给我半刻钟，马上好了。”吴账房头也不抬，着急地应了一声，手里的算盘拨得哗哗作响。 管事在旁边踱了两圈步，账册总算是全理清了，他立刻叫了个小伙计，把所有账册一起抱出去。 足有小臂高的一摞。 第16章 乡间野趣十六 账盘好了，但工钱还没给他结，叶星回也不着急，继续坐着等。 过了大概两刻钟，管事回来了，只是脸色有点阴沉。 “你们跟我过来一趟。” 叶星回不明所以地站起来，和吴账房一起走出去，跟在管事后面。 “有一笔账算错了，刚好被贵人发现了，你们注意点。”走了两步，管事回头小声提醒了一句。 之前吴账房做不完，叶星回帮着誊抄了一些，所以单从笔迹上判断的话，现在根本分不清是谁做的出了错。 叶星回下意识转头看向吴账房，发现他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当即明白了，心里安定许多。 三人沿着廊下没走多久，就到了前厅。 而此时，林满已经到了商行门口。 他试探地跟守门的说了一声找叶秀才，没想到人家就领着他进来了。 走了一段距离，有人在叫，旁边的小伙计应了一声，匆忙给他指了个屋子，说是叶秀才在的地方，就快步走了。 林满怔了怔，商行这么随意的吗？ 不过那屋子也离得不远了，他干脆自己走过去。 商行前面是做买卖的地方，铺面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后院就安静多了。 是以稍微有点声音就听得非常清楚。 林满感觉他听到了小秀才的声音，脚步下意识快了两步，往旁边的屋子看去。 只看背影他就能确定，果然是小秀才。 只是旁边还站着两人，最前方好像还有人坐着，看起来一副谈事的架势。 林满直接停下了，打算就在门外等一等。 “老夫干账房干了十几年，从没有算错过，倒是叶秀才年纪轻轻……” 突然听到这句话，他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指责小秀才算错账了？ 立刻着急地往前两步，伸长耳朵，想听的更清楚些。 前厅中站着的叶星回，面对意有所指的话语，却丝毫没有慌乱和着急。 他平静地冲着前面一拱手，抬头看一眼坐着的面嫩的少年人，不知道他在商行的地位，思考了一下称呼。 “……您可以看看，账册最后一页是否有一个三角折痕。” 少年人听到这儿，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小厮。 小厮当即把有错的那本账册翻到最后一页，递过去给他看，等他点头后，又转向中间的三人，让他们看清楚。 纸张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折痕。 管事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叶星回，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而旁边的吴账房，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胡乱瞟了两下，额头沁出了一点冷汗。 “在下有个习惯，算完账后会在最后一页折一折，做个记录，您不妨多看几本。” 小厮动作很快，不用吩咐就拿起另外的账册翻了起来，确实是有的有三角折痕，有的没有。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晰了，出错的账本明显是吴账房算的。 “吴账房，你还有何话说？”管事立刻转头厉声问了一句。 算错账这事可大可小，不过是因为有贵人在，才显得严重了一点。 但好好认错，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偏他还故意攀扯他人，简直错上加错。 吴账房不敢说话，头埋得低低的。 林满在外面听得心惊胆颤，生怕小秀才出什么事，听着听着，又开始心花怒放。 遇事沉着冷静，出手干脆利落，小秀才真棒！ 座上的少年人看向叶星回的目光，也带上了点兴趣，小小的和泉镇，竟有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事情弄明白，该罚的罚，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星回。” 刚走出门的叶星回诧异地看过去，看到他立刻问道：“你怎么来了？” “事情办完了，过来找你。”林满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好像没什么问题，才彻底放下心来。 管事的看了林满一眼，见两人认识也没多说什么，给叶星回支了工钱后，就去料理吴账房的事了。 两人一同走出商行，没想到他们刚走到门口，又遇到了刚才的少年人，旁边的小厮还一直喊着他“公子”。 少年人唇红齿白，身上的衣饰也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贵公子，估摸着应当是商行背后掌事的人家。 “叶秀才。”少年人竟主动打了个招呼。 眼神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衣着虽质朴，但一身的气质极好，和在镇上看到的其他人都不同。 叶星回客气应下，跟着小厮的称呼，拱手叫了句，“公子”。 林满也跟着拱了拱手。 少年人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旁边跟着的人打断了。 “公子，时辰到了。” “忠叔啊……”少年人似是想耍赖，拖长音调喊了一声。 应当是管家的忠叔不为所动，又说了一遍。 少年人当即蔫蔫地冲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句“再会”，就上了马车。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富贵人家的少爷，以后和他们应当没什么交集，再说他看着目光清正，也不像坏人，就不多想了。 大事办完，还有一些零碎小事。 叶星回径直去了一家布庄，看起来熟门熟路的。 “掌柜，这次的手帕和香囊，您看看。”他从小背篓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放在柜台上。 布庄掌柜乐呵呵地露出一个笑，显然是老熟人了，随手翻了翻，嘴里说着：“你带来的东西绣工好，样式又精巧，我放心。” 林满听到这儿也明白了，应当是叶母绣好的，带来卖给布庄。 “手帕三文，香囊十文，一共是一百四十五文，没错吧？” 叶星回点点头，“没错。” 掌柜麻利地数好铜板，用麻绳串起，递过来，又叫伙计去后面拿裁好的布，给带回去继续绣。 这时候没什么客人，两人就站在柜台前等一等。 林满好奇地到处看了看，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柜台前的五色彩线上。 “端午快到了，可要买点五彩线？有辟邪纳福之意。”掌柜的注意到，问了一句。 林满笑着摇头，表示不用，他不太懂这些习俗。 不过倒是知道别的。 第17章 乡间野趣十七 端午节，要吃粽子。 今天是四月最后一日，距离端午也就还有四天了。 从布庄出来后，林满和叶星回转道去了一趟粮铺。 糯米种的人不多，价格稍贵一些，一斗要九文，像糙米就便宜些，只要五文，磨成面就是六文。 白米就更贵一点了，要十文。 大河村一般是吃糙米，白米种出来也是要换银子的，过年过节的大日子里，可能才会吃点白米。 林满直接买了一斗糯米，伙计称好后就放进了背篓里，换算成现代的计量方式，大概有个十二斤，还是有点重量的。 叶星回看了看，没有要买的意思。 叶家没有田地，日常是跟村里的人家买粮，不用从镇上老远地带回去。 不过糯米种的人家少，还是在粮铺买方便些。 该买的买了，两人合计了一番，事情都办完了，便往城门口走去。 回程的路上，林满更累了。 走了一天，又背了重物，他感觉自己的腿都要废了，坐下歇着都不想起来。 “要不我替你背一会儿？”叶星回看他累得一脑门汗，开口问道。 “不用。”林满毫不犹豫地拒绝，怎么能让小秀才替自己劳累，眼巴巴地看过去，“你拉我一把就行。” 叶星回笑笑，依言伸出手。 林满一把握住，借力站了起来，站好后就松开了。 只敢在心里回味一下短暂的触感。 手比自己的小一点，温度也略低，手指修长纤细，但是柔韧有劲的。 怀着这样的小欣喜，林满一鼓作气地走回了家中。 卸下背篓就不行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缓了好久。 晚饭也是随意糊弄了下，吃饱后躺下，眨眼就睡熟了。 之后两三天，林满都在侍弄菜地，把在镇上买的菜籽种下，隔壁叶母也给了一些，种满了整块菜地。 还好家里有井，不然挑水浇菜就得给他累死。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篱笆墙，本来两家离得很近，可因为它，小秀才挑水都得往门口多绕一圈，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星回，星回！” 叶星回听到呼喊，从屋子里出来，疑惑地看过去。 林满双手并用地在篱笆上挥舞了一下，高兴地说：“我想在这儿开个门，这样你挑水就方便多了。” 其实他私心里想的更多，有了近一点的门，就能经常串门，多多见面，那感情不就更深了吗。 叶家也有篱笆墙，只是两家相接这一面，是共用的，后来林家修的，稍微新一点。 叶星回看看他身后的井，门就开在井边的话，挑水确实会便利很多。 两人现在熟了一点，叶星回不再抗拒他的好意，点点头说：“好啊。” 林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转身去杂物房找了一把斧子，比划了一番就开始往下砍。 叶星回也在一旁帮忙。 竹子扎成的篱笆，只需要把中间相连的地方砍断，再把竹竿一根根拔出来就行，不费什么功夫。 “好了！”林满看着略显简陋的“门框”，心里高兴得不行，嘴角疯狂上扬。 叶星回被他带动的，也笑了笑，“那我现在过来挑水，试试这个新门。” “好啊好啊！”林满忙不迭点头。 两家间的距离更近了。 很快到了端午那天，林满早起就开始忙碌。 先把吊在井里的猪肉拿出来，清洗干净后切块，加入他自己磨的五香粉等调料腌制。 又把昨晚就开始泡着的糯米提过来，控干水分，也撒入调料搅拌均匀。 库房的那坛子咸鸭蛋也派上用场了，他耐心地挨个把蛋黄挖出来，放到盘子里。 又把洗干净的粽叶、草绳都摆在一旁。 一切准备好，正打算开始包，叶星回过来了。 “这是菖蒲和艾草，给你挂门上。” 他举着手里扎成捆的枝叶示意了一下，先把一扎挂在了灶房门口。 林满凑过去看了一眼，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味。 端午挂艾草有驱邪招福的寓意。 叶星回挂好后，又走向堂屋门口，也给挂上，就连篱笆门上，都挂了一扎。 “我正包粽子，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叶星回走过来看了看，“粽子要用到这么多东西吗？” 叶家没人会包粽子，直接略过了这一项。 村里人包粽子确实没这么复杂，顶多放一粒红枣，就是单纯的把糯米包起来。 “这是特制的林满版全家福粽子。” 稀奇古怪的名字，逗笑了叶星回，他在一旁坐下，好奇地看着人动作。 林满动作很熟练，粽叶弯曲对折，放在掌心握着，先铺上一层糯米，再加入肉、咸蛋黄、去壳的绿豆粒等，最后再铺上一层糯米，扎上粽叶即可。 叶星回看着他包好了两个，才问了一句，“我可以试试吗？” “好啊。”林满毫不犹豫地应下，递给他两张粽叶，“你跟着我做就行。” 叶星回的动作就有点缓慢了，一步步小心地学着做。 “……啊，漏了……” “包不上……” 叶星回手忙脚乱地握着手里有点奇形怪状的“粽子”，一脸无措，动也不敢动。 难得看到小秀才这个样子，林满欣赏了几秒，才伸手过去解救他。 粽子到了林满手中就听话多了，他倒出一点糯米，又补上一张粽叶，三两下就捆扎好了。 叶星回不敢再试了，他确实没这方面的天赋。 “要不你帮我捆草绳？”林满给他找了个小活儿。 叶星回立刻点点头。 林满笑着看他一眼，手下动作不停，有人在旁边陪着，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一大盆糯米包完。 他准备了大概六斤的糯米，粽子包得比较大，最后包好了近四十个。 粽子要煮熟耗时比较久，得两个时辰左右。 叶星回先回去了，林满趁着这个时间，又去杂物房里搬出了一个小石磨。 粽子都是糯米，小孩肠胃弱，吃多了不好克化，考虑到两个小娃娃，他就打算做个米糕。 米糕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大米磨成米浆，加点糖，放到锅里蒸熟就好了，他还在面上撒了一点红枣碎，看起来好看，也更香甜。 第18章 乡间野趣十八 太阳渐渐爬上半空，已经快到午时了。 粽子的香味远远飘了出去，香得人肚子都咕咕响了起来。 “星回，婶子。”林满提着篮子过去，“快来尝尝我做的粽子。” 篮子里热腾腾的，带着浓郁的香味。 叶星回走近，自己亲眼看着包出来的粽子，煮熟后粽叶的颜色深了许多，但那股香味骗不了人，勾人得很。 “汐儿、安儿，我们吃米糕好不好？”林满又拿出一碟子米糕，一人递了一块儿，温柔地对两个小孩说。 “谢谢小满哥哥。” “糕，糕，谢。” 两个小孩非常捧场，笑眯眯地接过。 上次一起吃过饭之后，他们就知道了，隔壁哥哥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又拿起粽子递给大人，“还有点烫，小心些。” 叶星回点点头，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扒开粽叶了。 一打开，一股独特的米香，混合着说不清的香味扑鼻而来，轻咬一口，糯米粘牙又有嚼劲，口感很丰富。 特别是中间渗透了肉汁的部分，油香油香的，肉就不提了，咸蛋黄也是沙质细腻、入口即化，搭配着吃起来越嚼越香。 “很好吃，小满手真巧。”叶玉棠边吃边夸了一句。 叶星回赞同地点点头。 林满笑笑，站起身说：“你们先吃着，我趁热给大伯家也送一些过去。” 跨过篱笆门，没走两步就到了自己家，林满换了个大篮子，装了十六个粽子，米糕也同样装了些，快步往外走。 到大伯家时，他们刚好也没吃午饭，粽子放下后，聊了几句，林满又着急地走了。 这次他特意做这么多粽子，也是为了感谢当初大伯和村长叫醒了他，还有平日里对他的帮助。 回家没停下，同样装了一篮子的粽子和米糕，又往村长家去。 村长家人多，还多装了两个。 “小满，你来了？”开门的刚好是林俊华，一脸热情地看着他。 多亏了林满，他的喜宴才做得这般好，妻子的娘家堂哥就夸了好几遍，现在村里人都还时不时提起。 “你在家呢？”林满笑着把篮子递过去，“做了些粽子，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成婚后，林俊华就住到了镇上，平日也是在镇上做工，应当是过节才回来的。 林俊华顺手接过，就被沉甸甸的重量坠了一下手，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巾子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 “这也太多了！”他当即推拒了一下。 “不多，你家人也多，大家都尝尝。” 两人还客气着，张氏听到动静过来了，热情也不比大孙子少几分，高兴道：“小满来了，吃了没？” 林满又解释了一遍。 “太多了，不能要，你再带点回去。”张氏看到那满满一篮子，也是忙不迭地拒绝。 “家里还有，这是肉粽，不能久留的，我一个人吃不了这许多。”林满努力说服，又提了一下村长当初的“救命之恩”，说这是谢礼。 一听带着肉，两人惊讶地看了一眼篮子，再看看神色真诚的林满，都觉得他太大方、太实诚了。 而且他说到这份上，实在不好拒绝了。 张氏提着篮子回去，转头又把满满的篮子还给林满。 和当初叶母的做法一样。 林满笑着看了一眼，篮子里都是青菜，中间放着鸡蛋，粗略一看起码有十枚。 他也不扭捏，笑着收下，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 林家正好要吃午饭的，此时众人看着桌上的粽子，都有点蠢蠢欲动。 主要粽子是刚从锅里拿出来的，还热乎的，那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而且还是林满出品，可不就勾着人心痒痒。 “行了，吃吧。”林树正笑着发话，他也着急呢，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 一时屋子里只有撕开粽叶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香”“好吃”，嘴巴占着，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林俊华的妻子是桌上唯一没尝过林满手艺的，不，也不对，成婚那天她喝过一碗鸡汤，是她喝过最好喝的鸡汤。 没想到现在又吃到了最好吃的粽子。 她以前竟从不知道，粽子还能这样做，能放肉、咸蛋黄等各种东西，香得不行。 其他人都和她是差不多的想法，不敢相信自己吃到的仅仅只是一个粽子，简直比过年炖的肉还香。 林满慢悠悠回到家时，意外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等着的身影。 “二哥？” 林平回头，“哎，小满，你可算回来了。” 他说着就想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看到林满手中也提着，干脆就跟着进到院子里。 边走，嘴里也不闲着，“小满啊，你那粽子怎么做的，香得呦，恨不得连粽叶都给吞下去。” “连粽子都做得这么香，你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可以听得出来，林平是真的很喜欢吃这个粽子，一路夸得停不下来，走到灶房了，才止下话头。 “二哥过来是有事吗？” 做的食物得到喜欢，林满也很高兴，但夸得太多，也是会不好意思的，趁他停下，赶紧问道。 “哦，带了点菜过来。”林平终于想起正事，把篮子放下，“娘说你菜园子里的菜还没长起来，有想吃的就到家里去摘，多着呢。” 又是一篮子满满的菜蔬，同样的，中间卧着好几个鸡蛋。 林满笑着应下，这些菜就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村里的人情往来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他收获了两篮子吃的，没想到晚上还会收到一份“大礼”。 “我瞧着你的脚和星回差不多大，就比划着做了双鞋，你试试合不合脚，哪儿不合适还能改。”叶玉棠直接递过来一双簇新的鞋。 蓝灰色的鞋面，是很普通的千层底布鞋，但能看出针脚细密，用料扎实。 林满一脸惊喜地看着，手轻轻摸了摸，很喜欢，“谢谢婶子。” 叶玉棠很满意他这毫不推拒的模样，客气是对着外人的，邻里间就是要诚心实意的才好。 林满不舍得直接上脚试，累了一天，脚没洗呢，不能弄脏了新鞋子，就拿着比了比。 第19章 乡间野趣十九 “很合适，辛苦婶子了。” 叶玉棠笑笑，还说以后有什么针线上的活儿都可以找她，不要客气。 林满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端午节，睡梦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翌日清晨，林满照常起床，先是热了个粽子当早饭，吃饱后就开始给菜地浇水。 刚从井边打起一桶水，就听到了门口传来动静。 “小满，在家呢？” 是大伯林大有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他的小儿子林风，比林满小个三岁，是堂弟，但那体格子，他叫哥都绰绰有余。 “大伯，来屋里坐。”林满看他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赶紧放下木桶，招呼人一起到堂屋坐下。 林大有也确实是有事，坐下后也不含糊，直接说了来意。 “快收小麦了，老李头托我来问问，你家的旱地是打算收回去卖了，还是继续租给他们家种着，是怎么个章程？” 老李头是林满家旱地的租户。 原先林家买了地后，家里也没人种，就把地租出去了，而李家刚好是人多地少，就把十亩地都租了。 林大伯这一说，林满才想起这回事。 原主当时把家产都败光了，当然逃不掉卖地，四亩水田是卖了个干干净净。 旱地原先也想一起卖了的，只是当时还种着冬小麦，都快成熟了，没能当即卖出去，得等收割后。 这等着等着，就留给了现在的林满。 现在的田租是二八分成，按一亩小麦大概收二石二斗至四斗的话，租子大约有四斗左右，四亩地就有四石了。 换算一下，大概是四百八十斤！ 这还只是小麦，收了后还会再种一茬糙米。 林满一算完，眼睛都亮了，这口粮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卖了地拿一笔快钱确实容易，但收了钱他也得买粮食，还不如留着地，能一直有粮食。 再说，他相信自己，这笔钱是肯定能赚回来的。 见林满像在思考，没开口，林大有又接着说道：“大伯多句嘴，这地还是留在手里好，起码还有点家底，以后说亲人家也得看你的田产，卖了不值当……” “我知道，大伯，地不卖了，让李大爷家安心种着吧。”林满肯定回答道。 林大有笑了，“就该这样，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好了。” 欣慰的目光又出现了。 林满感动中又有点想笑，自己现在跟个问题小孩似的，稍微做点正经事就能得到夸赞。 说完正事，林大有迟疑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要是林大富那家人来找你，不用搭理他们。” 林大富？ 原主的三叔。 就是那个分家分走一大半家产的得宠小儿子，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大富，这得多宠。 虽在一个村子里，可不管是林大有，还是原主的爹林大贵，和这个弟弟家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时候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啧，他们脸皮可厚了。”旁边的林风忍不住了，虎着脸说：“小满哥，人要是来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打走。” “你添什么乱？”林大有拍了儿子一下，才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没想到还是粽子惹出的事。 昨天，林满给大伯和村长家送了粽子，光明正大的，也没想瞒着人。 特别是两家人吃过后，别人问起时，也是毫不犹豫地把林满夸了又夸，说那粽子多么多么好吃，重点是里面还有肉啊。 吃过村长家喜宴的人，都知道林满的手艺，那是听得羡慕死了。 可也有嫉妒的，就是林大富一家。 林大富的妻子田氏，在大河村的名声不算好，为人小气难缠，偏又爱占别人家的便宜，听了这事可不就上心了。 村子中心有个地坪，丰收时晒谷用的，平时大家也喜欢聚在前面的大树下乘凉闲聊。 “林满还得叫我家大富三叔，这粽子哪有给大伯家送，不给三叔送的理，这孩子，可真不孝顺。” 田氏嗓门大，这一声出来，周围的人全听清了。 其他人知道她的毛病，压根没人附和她，甚至有忍不住拆台的。 “人家怎么不孝顺了，送给大伯家的粽子，可比我家两年做的都多，还有肉呢。” 田氏最不怕的就是吵嘴，当即顶回去，“关你什么事，用你在这儿瞎咧咧，这送了大伯家，就得送三叔家。” 众人懒得跟她吵，小声骂了句，“脸真大。” 林家那点事，谁不知道，当初分家偏心得没边了，老三家也是混不吝的，还好意思让人家送粽子。 没人理她，田氏自己还在说呢，说什么明天他要去林满家看看，看他给不给粽子。 当然也有起哄的，听她这样说，开始纷纷鼓动她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吵什么！”也在场的张氏忍不住出声了，原本知道田氏的性子，懒得搭理，谁知道她越说越离谱。 “都分家多少年了，你给过林满一粒米吗，好意思问人家要粽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脸没皮的。” 如果是别人，田氏还能辩驳几句，但张氏既是长辈，又是村长媳妇，她不敢。 “你敢去闹，我就叫我家老林去找林大富说道说道，是不是家里就缺那一口吃的？” 田氏悻悻地闭嘴了。 “她还说要来找你要粽子，真是不要脸！”林风说话直来直去的。 林满听完了，也没放心上，她如果真的来，自己就敢拿扫帚撵出去。 他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事情说完，林大有就走了，倒是林风，和他哥非常像，落在后面把林满做的粽子夸了又夸。 把人送走后，林满先高兴地笑了笑，再过不久，家里就能有新粮了，真是意外之喜。 高兴完，才继续去挑水淋菜。 没想到今天来找他的人还挺多，午时刚过不久，院门又推开了。 “小满！” “哎，来了。” 林满从堂屋出来一看，竟是林俊华，边上还跟着一个人，看样子不像村里的。 “这是我妻子的娘家堂哥，姓孙。”林俊华介绍了一番，三人在屋里坐下。 林满跟着喊了一声孙大哥，静静地等待他说明来意。 第20章 乡间野趣二十 “上回吃过喜宴后，就一直对大厨的手艺赞叹不已，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的年轻有为。” 孙明启语气里带着七分真诚，他是确实没想到，林满的年纪这么小。 镇上有名的酒楼大厨，无不是已过而立的，林满这个年纪就能掌勺的，还真没有。 林满笑着拱手道谢，对方和自己接触过的村里人都不一样，说话有点文绉绉的，更为圆滑客气，会说场面话。 又闲聊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今日前来，是想邀请林大厨为主家的寿宴掌勺。”孙明启说得一脸诚恳。 林俊华也在旁边补充了一下，他说的主家是镇上的员外李家。 李员外家产丰厚，镇上开了很多铺子，其中最大的粮行就是李家的，林俊华就在里面做个小管事，他的岳父是掌柜。 林满之前买糯米的那家粮铺，也是李家的。 而孙明启是直接跟着李员外做事的，寿宴这事就是他负责。 其实他一开口，林满已经意动了，特别是最后那句“报酬丰厚”，让他想立即点头应下。 自己正愁着赚钱的营生，前段时间也筹划了一些，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 主要是缺启动资金。 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但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寿宴在何时，菜式有何安排，可还有别的要求？” 孙明启眼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就喜欢和这种直接明了、直抓重点的人打交道，当即也不含糊，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李员外每年办各种宴席，镇上的大厨都请了个遍，菜也吃腻了，这回正逢五十的整寿，就想有点特别的花样。 正巧，孙明启就想到了堂妹喜宴的大厨，这不就急急地寻过来了，他有预感，这大厨一定会让李员外满意的。 说清楚了，林满也没有什么好犹疑的，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时辰还早，小满若无事的话，可否跟我去镇上跑一趟？”聊得投缘，孙明启也干脆改了口，跟着林俊华叫，显得亲近些。 “好啊。”估计是得跟李员外介绍一下，才好定下，林满答应得很快。 孙明启是驾车来的，三人也不啰嗦，直接上车就走。 骡车晃晃悠悠地到了镇上，不过大半个时辰左右，可比走路快多了。 车停在一座大宅子前，孙明启招呼着林满进去，两人一路走进了前厅。 林俊华是特意陪着走一趟，此时已回粮行上工去了。 “员外，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大厨，叫林满。” 林满看了一眼李员外，面白微胖，肚子滚圆，一副和气的长相。 “年纪这般小？”李员外嘀咕了一声，又扬起笑脸，看着林满说：“坐吧，那些菜当真是你做的？” 李员外说了几个菜名，都是喜宴上的。 林满点头应是。 李员外脸上多了几分好奇，“那寿宴可有这般新奇的菜色？” 经过上一回，林满已经有了经验，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又是一段流畅的报菜名。 听得李员外眼睛越来越亮，和当时的村长父子表情一模一样。 “好，好！”李员外拍了两下掌，高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是现在都想尝尝了。” 面对大方又有钱的客户，林满一点都不吝啬，表示可以当场做一道，也是席面上的重头戏。 李员外就没有不答应的，一迭声地让孙明启带林满去灶房。 林满打算做的是面点，前世闻名但也普通的一个菜式，寿桃。 但在和泉镇上可不普通，甚至是从未见过。 也不知道是地方太小，没流传过来，还是这朝代的美食确实匮乏。 他前段时间的“市场调研”可不是白做的，再结合记忆来看，现在最多的就是普通包子、馒头，面点这一块儿还比较空白。 刚才在车上，他还问了孙明启，确实不知道寿桃是什么，也没见过。 一进灶房，林满的动作就快了起来，揉面、擀面一气呵成。 孙明启就在一旁陪着，不知怎么回事，看他利落的动作，竟好像也是一种享受。 不止他，灶房的厨娘和一些仆妇，现下没有活计，听说是寿宴的大厨，也都好奇地在一旁看着。 林满不介意，也不怕别人偷师，只认真做自己的事。 当第一个寿桃捏出来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小满，这……这就是寿桃？”孙明启眼睛都瞪大了。 要不是他一直看着，确确实实是林满用面做出来的，他会怀疑是真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 当然，这说法有点夸张了，和真桃子还是有区别的，但看起来就是一个桃子啊！ 林满笑着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做出了十几个就停手了，只是尝一尝，不用做太多。 挨个放进笼屉里，直接上锅蒸。 这就不用林满动手了，厨娘接过去了，只是她抱着笼屉的手握得紧紧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摔了。 天爷啊！这可是用手捏出来的桃子！ 和变戏法似的。 等着寿桃蒸熟的时间，林满和孙明启就在旁边坐着。 “小满啊，你的手艺，我是真的佩服，这怎么就做出来桃子了呢，太厉害了！”孙明启一脸叹服。 他现在敢肯定，员外的寿宴一定会办得非常好，能震惊所有来客的程度。 林满笑笑，他的厨艺还没有好到这么夸张，不过是占了先机，在某样食物还没出现的时候，先做出来了而已。 差不多两刻钟后，灶上就停火了。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林满，等着他打开盖子，想看看蒸出来的寿桃，是不是还能那么像真的。 林满笑了笑，也不啰嗦，拿了块布巾垫着，小心地揭开了笼屉上的盖子。 “哇！” 旁边看着的人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 弥漫的蒸汽散开，显露出中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寿桃。 蒸好后，膨胀了一点，用红菜头汁染的颜色，也淡了一点点，但看起来更像桃子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 众人还围着灶前赞叹，孙明启回过神来，赶紧指挥着仆妇把寿桃装好，要端去给李员外尝尝。 第21章 乡间野趣二十一 一路到了前厅，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盘子里的寿桃还往外冒着一点热气。 要不是这点热气，李员外还真的会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这不就是桃子吗？！ 怎么和他说是寿桃馒头呢？ “大厨啊，这是面做的桃子？就像做馒头似的？”李员外看看桌上，又看看林满，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今日太匆忙，做得简陋了些，员外尝尝？” 李员外和孙明启同时抬头看向他，这叫简陋？！ 是他们太没见识了吗，这明明做的和真的一样！ 李员外拿起一个，也顾不上烫，转着看了一圈，才缓缓移向嘴边。 咬一口，那暄软的口感确实是馒头，但又不同，更绵柔一点，还带着一股奶香。 总之，比普通的馒头好吃多了。 他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再看向林满时，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好，太好了！林大厨的手艺真是不同凡响，寿宴交给你，我是一百个放心啊！” 只一个随手做的面点，就让人惊叹了。 林满也高兴，李员外满意了，他的酬金就稳了。 李员外确实很喜欢这个寿桃，说着说着又吃起来了，还招呼旁边的两人一起吃。 最后林满走的时候，还收到了谢礼，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宴席还没办，直接给银子不合适，李员外让孙明启安排谢礼的时候，他觉得对乡下人家来说，肉是最实惠的，摒弃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直接给的鸡鸭。 对这个谢礼，林满也很满意。 不过也不用林满真的提着走，还是骡车送回去的。 到家后，天色还早，没到平常做晚饭的时辰。 林满干脆直接去收拾鸡鸭的窝。 后院菜地旁，有一个牲口棚，林家以前也是养过大牲口的，旁边还有一架板车。 侧边圈起来小一点的地方，就是鸡窝。 他从棚里抱出些干草，往窝里铺好，左右两边都铺了一点，再把鸡鸭分开放。 许是刚来，两只都有点蔫头耷脑的，放下就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小窝里，细细叫一声，也没闹。 现在也不着急吃，就先养着吧。 林满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它们不会打架后，又给食槽里添了一瓢水，才往前院走。 回去也没歇一歇，拿上食盒就穿过篱笆门，往隔壁叶家去。 “星回，婶子。”叫了人，听到回应声是从堂屋传来后，他又脚步不停地走过去。 叶家人都坐在堂屋，叶母抱着针线篮子在绣东西，妹妹在逗着弟弟玩，叶星回则在桌上写字。 林满一过来，四人都抬起头看向他。 相似的四张脸做出同样的动作，可爱又灵动，他忍不住笑了，走进去把食盒放在桌上。 “我今日接了个寿宴，试菜的时候，主人家给带回来的，拿来让你们尝尝。”他解释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做的。” 是他做的，叶星回就有兴趣了，好奇地问：“是什么？” 林满不答，笑着说：“你打开看看。” 叶星回看看他，又看看食盒，手伸过去，缓缓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刚一露出来，妹妹就小小惊呼了一声，“哇，桃子！” 叶母也有点惊讶，她看得清楚些，长得像桃子，但又不是真的桃子。 “这是什么？”叶星回就简单多了，直接问。 林满也不卖关子了，“寿桃，用白面做的，就和馒头差不多。” 这是馒头？ 叶星回听完更诧异了，馒头不都是圆的、方的，怎么能做成桃子一样。 “婶子，你们尝尝就知道了。”林满把食盒往中间推了推，先拿起一个递给了汐儿。 妹妹还盯着桃子呢，下意识地就接过来，回过神来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小满哥哥。” 真乖，林满也回了个温和的笑。 叶母和叶星回也不客气了，也拿了一个起来，模样精致，不过一捏，确实是和馒头的感觉差不多。 但尝起来就不一样了，甜丝丝的，还带着一股奶香。 “加了些羊乳，好吃吗？” 叶星回吃出来了，林满就解释了一下，他看李家灶房有羊乳，就加了不少。 叶星回慢慢嚼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的香，小满的面点也做得这么好。”叶玉棠很喜欢这种香甜的味道，夸了又夸。 林满也不谦虚，一脸高兴的样子。 “啊？”所有人都在吃，小小的安儿左看看右看看，没人理自己，就叫了一声，有点可怜巴巴的。 众人看他这模样，都笑了起来。 叶玉棠掰了一小块放他嘴里，他咂吧咂吧，尝到甜味了，立刻笑起来。 “安儿也觉得好吃。”妹妹仰着头，笑着告诉林满。 “那汐儿呢？” “好吃。”妹妹用力点头，“还好看，像小桃子。” 软软糯糯的小娃娃，可爱极了。 林满笑着说：“还能做成别的样式，汐儿喜欢……小兔子吗？” “喜欢。” 叶星回惊奇地问出声，“还能做成兔子？” “可以啊，各种动物都行。”林满说的无比肯定。 华国面点文化博大精深，他也只会一点皮毛，但做出点形状还是可以的。 收获了小秀才赞叹的眼神，林满挺了挺胸膛，笑的志得意满。 又答应了小娃娃下次做动物馒头，才回了自己家。 又过了三天，很快就要到寿宴的正日子了。 这期间，林满也没闲着，一边忙活着家里的事，一边思考着赚钱的营生。 接宴席固然赚钱，但也不是一直能有那么多宴席的，他能在短时间内接到两场，已算是运气好了。 而且前段时间又花了点钱，他目前全部的积蓄，只剩下二两银子并七百四十九文了。 这次寿宴能赚一点，到时本金就有了。 刚开始慢慢来，钱总是积少成多的。 林满在心里鼓励了自己一番，有钱了才能更好地开展他的投喂计划。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做好李员外的寿宴。 前一天，他就先去了和泉镇上，寿宴不似婚宴，一般在午时开席，他得提前去备菜。 走之前，还把家里的鸡鸭托付给了叶星回，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才放心地往镇上去。 想到小秀才还会在家等自己回来，心里就满满的。 虽然是在他自己家。 但也大差不差，林满心大的催眠自己，想着事情，骡车已摇摇晃晃地进了镇里。 第22章 乡间野趣二十二 林满到时，孙明启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一应食材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就跟我说，灶房里的人，也都听你调配。” 孙明启一边引着人往里走，一边细细说着。 林满点头一一应下。 又去到熟悉的灶房，看着堆满的食材和等着安排的仆妇，他只简单说了两句，就开始动起手来。 林满心中自有成算，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脑子里都已想好了。 这次的席面和村里不同，村里讲究量大管饱，李员外的寿宴则是要精巧美味，相对来说有难有易。 参加寿宴的人会少些，只需要备十桌的菜，但花在每道菜上的心思就多了点。 一下午和晚上，林满基本都待在灶房里。 先是炖了一锅高汤，老母鸡、大棒骨等食材都放下去，大火煮开后又转为小火慢炖，一直炖四五个时辰才行。 他还安排了一个看火的婶子，专门盯着。 林满自己则开始炒豆沙馅，这个很考验手上功夫，稍不注意就容易糊锅，得一直翻炒着，中间还要适时加糖。 豆沙馅是特意为寿桃准备的，他此前说的“简陋”，就是因为只做了个样子，没放馅。 内里加馅，寿桃的口感能更丰富。 弄好这些，他还要处理其他食材，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停下。 一躺到李家客房的床上，林满就有点昏昏欲睡了，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小秀才离得这么远。 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想着就沉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被门口的敲门声惊醒了。 赚钱也不容易啊。 林满呼出一口浊气，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就直奔灶房。 又是一通停不下的忙碌，直到要开席了，他才能喘口气。 席面摆在前院，人不算特别多，都是来贺寿的亲戚朋友，其中多是李员外生意上的老朋友。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李家吃席了，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香味啊，一直绵延不绝地飘过来，想忽视都不行。 “老李，你这是请的哪家厨子，这香的呦，我们是不是可以大饱口福了？”一个笑得像弥勒佛的胖胖小老头，捋着胡子慢悠悠开口。 四周围着的人也停下话头，纷纷将视线移过来，都好奇着呢。 李员外今日穿了一身喜庆的袍子，领口和袖口位置都绣着“福”字，是个乐呵呵的寿星公。 此时也是嘴角扬起地回答，“大厨可是我特意寻来的，今日不仅有口福，还有眼福呢。” “眼福？这是什么说法？” “等会儿就知道了。”李员外说话不紧不慢地，还卖了个关子。 老友笑瞪他一眼，“嘿，你这老头。” 众人正聊着呢，从后厨回来的孙明启看一眼天色，到李员外跟前说了一声，“员外，到开席的时辰了。” 李员外还没开口，老友就先咋呼开了，“好好好，快开席，我倒要看看，这菜有多好吃。” “你这个急性子，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了。”李员外笑骂了一句，又冲着孙明启点了点头。 众人入席，一坐下就忍不住往后边看，等着菜上来。 实在是香得勾人啊。 林满这边也准备好了，正安排着人上菜。 在许多人的翘首以盼下，第一道菜终于端上了桌。 镇上的宴席正式一点，前菜是冷盘。 “双福临门！” 这次报菜名的是孙明启，上次他就觉得是很不错的形式，理所当然地借用了。 这名字起得好啊！ 李员外笑着看向桌上的菜，一个个拇指粗细的小卷，摆放精美地盛在盘子里，金灿灿的颜色，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夹起咬一口，外酥里嫩，有肉汁的香气，也有素菜的清淡，再混合着表皮包裹的酱汁，三重口感在嘴里交汇，越嚼越有滋味。 “哎！”有点胖的老友刚嚼了两口就忍不住出声，“太好吃了！” 桌上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感觉，纷纷点头应和。 这道菜其实是林满改良过的金丝鸡肉卷。 鸡肉片成薄片，腌制后中间放上山药泥卷起来，外面再裹上一层调制过的蛋液，过油炸一遍定型，就做成了。 精华就在独特的酱汁上，是林满的独门秘制。 吃完一个根本不过瘾，反而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众人再想下筷子的时候，发现盘里竟然空了。 精致的菜肴就是量小而精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叹口气，第二道菜又来了。 “连年有余。” 是一道鱼羹，浓白的汤底，里面飘着丝丝缕缕、颜色不同的细丝，看着清淡，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每人面前盛了一小碗，拿着调羹的手已经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舀一勺放到嘴里。 鲜！ 只有这一个字能形容这美妙的口感。 鱼羹的做法有点繁琐，新鲜的鲫鱼在锅里小火煎至骨肉分离，用锅铲全都碾碎成泥，加水煮沸，汤底就会又浓又白。 最后还要用筛子把细碎的鱼肉和鱼骨全都过滤出来，只留纯净的汤水。 加入切成丝的鱼肉、豆腐、笋、木耳等，出锅前再打入鸡蛋清搅拌，使得汤更浓稠。 在灶房帮忙的其他人，看到他做这道菜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这果然是富人老爷才能吃得起的菜啊，那么多条鱼，用完就扔了，只是为了熬个汤。 不过当那扑鼻的香味传来时，又觉得，好像鱼也没有白白浪费。 “老李，你这大厨找得好啊，等会儿吃完了我可得见见。” 胖老头是个老饕，家里也算有点资产，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这镇上都吃遍了，有时也会跑到府县去找好吃的。 好长时间没吃到合心意的，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李员外哪能不知道老友的性子，他一边握着调羹舀得飞快，一边点头回应，“行行行，让你见。” 旁边人也都起哄着说要见一见。 两道菜上来，众人都吃开心了，也折服于大厨的手艺之下。 菜量小，感觉还没过瘾，几口就吃完了，嘴里空空的，又开始期盼下一道菜。 第23章 乡间野趣二十三 “金玉满堂。” “寿比南山。” 一道道菜接连上来，软嫩弹滑的虾球，滋味浓郁的排骨，无不让人口舌生津。 几道菜吃下去，也只是垫个肚子，甚至有越吃越开胃的感觉。 很快，主食就上来了。 “长寿面。” 在前面稀奇的菜名之后，突然来了个朴实无华的名字，反而让众人愣了一下。 而且长寿面大家都吃过，对这个反而不怎么好奇了。 装面的碗不算大，一碗碗放到宾客面前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好香啊！” 只见汤底清澈如水，碗里的面绕着圈盘成一个圆环，看着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寡淡。 但只要动动鼻子，那味儿就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实在是太香了。 “这碗长寿面里只有一根面条，寓意着长命百岁，延年益寿。”孙明启适时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他在看林满做的时候就馋得不行了，现在离得近更是难熬，但还是忍着把话说完。 “嚯，还真是一根呢，连着不断的。” “这我得尝尝。” 话说到这儿，大家都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面条爽滑劲道，刚一入口，就感觉滋味浓郁，嚼着嚼着，又像是品尝到了多种味道，越嚼越香。 吃着，大家也发现了汤底的奇妙，舀上一口，那滋味，好像在嘴里爆开了一样，香迷糊了。 看似普通，实则美妙无比。 林满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汤底可是他吊了大半天的，一堆食材放进去熬啊熬，才熬出了一锅汤。 上一道菜，吃一道，最后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众人不由笑了。 活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吃顿宴席，吃得这么“丢脸”的时候，就差把盘底的汤汁都吃干净了。 “哎呦，今日我可算是来着了，好吃，太好吃了！”胖老头抚了抚肚子，一脸满足。 “谁说不是呢！老李啊，这大厨你得给我介绍一下，我过寿的时候也要这么办。” “对对对！” 李员外都笑着应下，其实心里美着呢。 林大厨好啊，不仅这一桌菜做得好，让他在朋友面前挣足了面子，自己吃得也是非常的开心。 他虽然不像胖老头一样，对吃的那么执着，但美食没有谁会不喜欢的。 “嚯！那是什么？！” 众人本以为菜已上完，吃饱了正闲聊几句，就听到一声惊呼，纷纷转头看去。 “桃子？” “这时节哪有桃子？” “可这不就是桃子吗？！” 众人惊讶地看着“桃子”端到桌子，眼睛直盯着。 只有李员外笑意盈盈得，看吧，可不止他一个人没见过“世面”。 “这是寿桃，最后一道面点，请各位宾客慢慢享用。”孙·工具人·明启尽职尽责的介绍。 一听是面点，众人更惊讶了。 桌上是垒起来“桃子山”，一个个小小的，和小孩拳头差不多，看起来确实很像桃子。 “大家别客气，吃吧。”李员外乐呵呵说完，自己先动手拿了一个。 咬一口就吃到了甜甜的豆沙馅，细腻香甜，竟比那天做的更好吃一点。 其他人可不像他这样，拿起来先是转着圈地看了看，再小小咬一口，确实是面食，但比普通的面食更好吃。 再咬一口，搭着里面的馅料，更香甜了。 摆在桌上的寿桃别看多，但耐不住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吃，两口一个的，很快就见底了。 “哎，吃撑了。”胖老头语气里透着些烦恼，但神色可满足得不行，说完就开始催，“老李，是不是该叫大厨过来了？” 林满这时在灶房正吃着东西，忙了大半天，他很饿，但又没什么胃口，拿着个寿桃慢慢啃着。 旁边的其他人就吃得香多了，一口接一口，都不带停的。 等孙明启过来喊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菜不都上完了吗，怎么还要见厨子？ 也没多想，林满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着去了前院。 “年纪这般小？！” “这模样不像大厨，倒像个书生郎啊。” 林满没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和交流，拱手作揖，大大方方地说了几句祝寿的吉祥话。 众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倒是有点惊喜，特别是胖老头，问了几句关于菜式的问题。 这种场面，林满已经见多了，丝毫不怯场，一脸镇定地对答如流，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卑不亢。 “菜做得好，人也是个好小伙，得赏。”胖老头高兴得呵呵笑，显然很喜欢林满，还对李员外说：“是吧，老李？” “那当然。”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林满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一点。 这次宴席的酬金是十两银子，加上李员外和宾客赏的，竟然有二十两。 宴席结束，林满美滋滋地抱着银子回家去了。 一笔巨款，林满边走边想着该怎么花。 他想买个大牲口，骡子或驴都行，以后出门能方便些。 这就要八到十两银子了，一下没了一半。 他还想打一个小点的锅，家里的那口太大了，得有个能让他颠得起来的锅，还有刀，也得打两把不同的，现在用的太笨重了。 这一算，二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花的。 他还是得努力赚钱啊！ 不过这些都能往后放一放，林满脚步一转，走进了书肆。 他想买支笔，给小秀才。 上次送寿桃，看到叶星回在写字，他多看了两眼，发现那支笔顶端的毛已经有点糙了，像是用了很长时间。 现在赚钱了，他就想给买个好的。 “客官，要买点什么？小店各类书籍、笔墨纸砚都是齐全的，您看看？” 林满往里扫了一眼，直接道：“买支笔。” “好嘞。”伙计麻溜地从柜台里拿出几支，一一介绍道：“这是兔毫，便宜些，只要五十文，那是羊毫，八十文。” 林满拿起看了看，又很快放下，都是很普通的笔，不太好。 他小时候也学过几年书法，笔的好坏还是知道的。 “还有没有好点的？” “有有有。”伙计忙不迭应道，又到旁边的柜台去拿。 伙计在书肆待久了，从衣着就能分辨出有没有钱，穷书生和有点钱的书生会买什么样的东西，推荐的都是正合适的。 没想到这次看走眼了。 伙计拿出一个长条木盒打开，认真介绍道：“这是上好的狼毫，就是价格上贵了那么一点，要价二两银子，您看看？” 林满接过看了看，好东西确实是不一样的，毫不犹豫地说：“就它了。” 第24章 乡间野趣二十四 天越来越热了，林满一路赶回大河村，热出了一身的汗。 到家后什么也顾不上，第一件事就是起锅烧水，把自己洗刷干净。 忙了大半天，身体很累，但他的精神却很亢奋，尤其是想到马上能见到小秀才了，更是一刻也等不及。 明明才分开了一天一夜，却莫名有种倍加思念的感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想着，林满不由笑了，自己现在真是个喜欢人就拼命往前冲的毛头小子。 “星回！” 一出来就看到小秀才在篱笆前翻晒东西，他直接就喊了一声。 叶星回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回来了。” 林满盯着他的笑脸迷糊了一下，又立刻想起正事，“你等我一下。”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屋里快步走去，他方才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把盒子放在房里了。 看他着急的模样，叶星回索性走了过去，刚走到连廊下，人就出来了。 “星回，给你。” 林满一脸欢喜地把盒子递过去，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人。 叶星回疑惑地看过去，对上他坚定的眼神，缓缓接过来，看了两眼，轻轻打开。 盒子里是一支精致的毛笔。 “这是？” “我一看这支笔，就觉得特别适合星回。”林满语气诚挚。 叶星回又低头看了两眼，心里泛起一丝喜意，拿着盒子的手指动了动，摩挲了两下。 但他此前也是用过好的笔墨纸砚的，知道这支笔定不算便宜。 至少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不便宜。 “我不能收。”叶星回抬起头，把盒子合上，递回去，“太贵重了。” 林满并没有伸手接，他早就料想到这个情况了，说服的话都想了一箩筐。 “星回，这次寿宴我赚了二十两银子。”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二”，“所以这支笔一点都不贵。” “恭喜，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意拿你的东西。” 林满用一个无比委屈的眼神看他一眼，又耷拉下眉眼，低落地小声说：“可我想送给星回。” 这副模样，让叶星回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仍然说：“……不能收……” “我平时也不写字，书肆卖出来也不能退了。”林满继续说：“而且，我还想让星回帮个忙。” “什么忙？”叶星回的注意力跟着偏移到另一边。 “星回用这支笔帮我写个招牌。” 招牌？叶星回疑惑地看向他。 林满抬起手，把他依然伸出来的手推回去，“所以，星回收下了，我才好找你帮忙啊。” 叶星回有点松动，但还迟疑着。 “收吧，收吧，你收下了我会非常高兴的。”林满不要脸了，开始软着声音撒娇。 怎么跟安儿一样，叶星回忍不住笑了，终于松口，“行，但下次不可如此破费了。” “好。”林满大声答应，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脸，眼神也一直停留在对方脸上。 叶星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移开视线，缓了一下才想起什么。 “你刚说的招牌是？” 林满的心思已经完全飞走了，下意识回答道：“哦，那个不着急，等准备好了再找你写。” 叶星回点点头，余光瞟到他还一直看着自己，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叶星回说了一句“我回去了”，就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林满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人高兴地傻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考虑别的。 二两银子的笔，以他现在的积蓄来看，是贵，但他觉得还不够。 小秀才值得更好的。 他要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多到就算送再贵的东西，小秀才都不会觉得贵为止。 林满又充满动力了。 其实他刚才说的招牌，并不只是单纯为了说服小秀才，而是确实打算好要做的。 宴席是赚钱，但不常有，还是得有固定赚钱的路子。 他最近都在思考做点什么，准备卖点吃食试试水，先从小做起，赚的钱多了，再考虑往大了做。 心里有了成算，林满就快速行动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镇上，大肆采购了一番，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最后是租了牛车回来的。 这一趟，就花了一两多银子，主要是买各种调料、香料比较贵，算下来手里只剩十九两多一点了。 现在花的，是为了以后赚更多。 林满丝毫不着急，他相信自己的手艺，宴席大菜能做，街头小吃当然也不在话下。 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他又忙着去了大伯家。 外头阳光正盛，午后又是瞌睡打盹的好时候，没人会在外面顶着大太阳干活。 林满到的时候，大伯一家人基本都在家里。 “大伯、大娘。”他一进去先喊了一通人，才接着说：“想跟你们商量点事。” 林大有和王荷花对视一眼，没想明白是什么事，还用上了如此正式的口吻。 林风兄弟几个也在，都坐在屋檐下吹风，此时也好奇地看过来。 “想跟大伯买点东西。” “啥？买东西？”林大有放下手里的蒲扇，脸上都是迷茫。 林满直接开口：“想买点黄瓜、黄豆之类的。” “嗐，你这孩子，说什么买，你要就直接上地里摘去。”王荷花一听他说完，就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旁边的林平也接了句茬，“就是，几根黄瓜，还客气啥。” 其他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觉得他太客气了。 林满笑笑，认真解释道：“我是打算去做点小买卖，要的多，也不能白拿大伯大娘的。” 几人的神色又震惊了，还是林平先反应过来，问道：“小满要做买卖？” 林满点点头，他都考虑好了，打算摆个小摊，先卖点小吃食试一试。 不过去的不是镇上，而是附近的庙会市集。 主要是镇上太远了，卖点小吃食的话不值当，等他买了骡子再说吧。 从大河村去和泉镇，会经过水口村，而两村之间的一个路口，往山上走不远，有一个西来寺。 西来寺在求姻缘、求子方面很灵验，不止附近村子，镇上的人也会时常过去，香火很旺。 久而久之，每月初一十五，就在寺庙门口形成了一个庙会市集，会有许多人摆摊买卖。 是个适合做小买卖试水的地方。 第25章 乡间野趣二十五 “不错。”林大有听他说完，频频颔首，“你手艺好，定然不会差的。” “庙会人多，镇上的人都来上香，东西好卖的。”王荷花也去卖过鸡蛋之类的，还算熟悉，也讲了一些。 两个长辈又开始用欣慰的目光看他了。 林满只能又自己拉回之前的话题，买黄瓜。 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反正他都要用，也算是让大伯家多个进项。 “这次你先摘了用着，几根黄瓜也不值什么钱，等你买卖做起来，赚到钱了再说。”王荷花还是不同意，直接摆摆手说道。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看法，纷纷点头应和。 最后就直接这样定下了。 王荷花还带着他往屋后菜地去，唰唰就摘了十几根黄瓜，摘完回来，大伯也收拾了一小布袋的黄豆，连连问够不够。 林满忙不迭点头，这些只是配菜，用不了那么多，完全足够了。 从大伯家回去，太阳已经西斜，天色渐晚。 林满没再干什么，囫囵对付了一顿，早早歇下了。 翌日是五月十四，庙会集市的前一天。 林满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在家开始准备，打算先做些出来试吃。 刚到井里打了桶水，就看到了隔壁熟悉的身影。 “星回，你要出去吗？” 叶星回又穿上了那身青色直?，看着像是要往门口走。 “今日要去商行盘账。” 上次是四月底去的，如今又过了半个月了。 林满差点忘了这事，应道：“好，那你早点回，有事找你。” 叶星回下意识想问什么事，林满已经一脸笑意地目送他往前走。 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想着，他脚下没停，抓紧时间出门了。 小秀才回来得差不多午时左右，林满想了想，就不着急了，动作放慢了不少。 想让他第一个尝到。 林满先去灶房，从五斗柜里拿出了一个小陶罐，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细小的灰黑色颗粒，再拿一块干净的细纱布包起来。 然后就放到装满水的盆里，两手不停揉搓。 这是酸浆树的果实，也就是常说的冰粉籽，是他有一回上山的时候发现的，摘了不少回来。 现在天热，做冰粉正合适。 揉了好一会儿，出浆了，就放到一旁等它自然凝固，之后又吊到井里冰一冰。 做完这个，林满又开始炸辣椒油了，买的桂皮、香叶等香料就是为了这个。 “咳，咳。” 辣椒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太霸道，林满自己都被呛到了好几下。 更别提从未闻过这种味道的其他人了。 香味扩散得很快，先飘到了隔壁。 “咳！”叶玉棠忍不住咳了一声，看看飘起的炊烟，“肯定是你小满哥哥又做好吃的了。” 汐儿捂着鼻子，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疑惑，这么呛，会是好吃的吗？ 至于路过闻到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林满现在的大厨形象深入人心。 这呛人的味道飘了快半个时辰，才慢慢散去。 林满用筷子沾着尝了一点，香，辣，但不是那种刺激的辣，吃完嘴里还留有淡淡的香，做得很成功！ 他又顺手调制了酱料，炸了黄豆，把前期准备都做好了。 接着又拿出白面，混着一点糙米面，揉成面团后，放到水里开始洗面。 他要做的另一样吃食，就是凉皮。 天气热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两样吃食都方便，在家准备好，出去就不用架锅烧火，只把原材料带上就行。 不然就摆个小摊子，还要带着锅灶、柴火，不够累人的。 面浆静置的时间里，林满找了个平面的簸箕，刷洗干净后，刚好适合当放面浆的托盘。 锅里水开后，在簸箕上均匀铺上一层面浆，不一会儿变成透明状，就是熟了，提起放一旁晾凉就行。 忙活了半上午，把事情做完，林满才坐下歇一歇。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小秀才回来了。 屋檐下的阴影从一大片，渐渐缩小到墙边，抬头一看，太阳已升至正空了。 林满跑到门边，往通向镇上的大路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有点失望地往回走。 “林满。” 刚走回灶房边上，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他倏地回头，院子边上站着的人，果然就是小秀才！ 身后还有正在走远的牛车。 叶星回念着林满说的找他有事，一下工就直接坐牛车回来了，能快一点。 “你快回家里歇歇，我马上就来。”林满赶紧喊了一声，这大热天的，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都热得不行。 食材都准备好了，凉皮只需要切开拌一拌就行，冰粉从井里提起来，加入调好的糖水，很快就弄好。 林满提着个大篮子就过去了。 叶星回正坐在堂屋门边喝水，看到他就站了起来，问道：“你之前说的找我，是有何事？” “不着急。”林满冲他笑笑，径直走进屋内的八仙桌旁，把篮子放了上去，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星回，婶子，我想请你们帮我试试菜。” 叶星回跟着走过来，看了一眼他的篮子，没看出里面是什么，疑惑问道：“试菜？” 叶玉棠和两个小娃娃，也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林满就把自己打算做小买卖的事说了一下，想请他们吃了评价评价，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边说边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了桌上。 “小满手艺好，做什么都是好吃的。”叶玉棠笑着夸了一句，视线对着桌上，又是没见过的吃食。 “这是凉皮和冰粉，适合夏季吃。”林满介绍了一下，就把盆里拌好的凉皮挨个夹到小碗里，递给他们。 相处久了，大家也就不客气了，接过先是闻了闻，不像他之前做的菜，这个好像没有特别浓郁的香味。 但颜色很好看，透明的长条，搭着嫩绿的黄瓜丝，金灿灿的黄豆粒，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叶星回先夹起一筷子凉皮，惊讶于它滑溜的触感，小心地放到嘴里嚼了嚼，眉眼逐渐带上笑意。 林满一直看着他，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特有的表情。 可爱极了。 第26章 乡间野趣二十六 “好吃吗？” 叶星回认真地点了点头。 叶玉棠和妹妹也连连说着好吃，至于弟弟，嘴巴空空，一脸迷茫地左右张望着。 林满笑着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抬头问：“安儿可以吃吗？” “可以吃一点。”叶星回说着，拿过一个干净的碗，给他夹了一点进去，视线瞥到旁边，问道：“这是辣子？” 只见边上的一个小碗里，盛着红彤彤、油汪汪的东西。 “对，你能吃辣吗？要不要加点儿，会更香。”林满边小心地给弟弟喂食，边回答着。 叶星回毫不犹豫地舀了一点，放进自己的碗里拌了拌，能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香辣味。 再尝一口，他的眼睛又亮了一点，和方才吃的确实不一样了，更好吃。 他这次吃得很慢，记着林满说的试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认真想着说辞，但满脑子都是好吃，没找出一个缺点。 “弹牙爽口，口感丰富，加了辣子后会更香，很好吃。”叶星回吃完后点评道。 叶玉棠点点头，也说了一句，“天热容易没胃口，吃上两口凉皮，胃口都打开了。” 妹妹一脸开心地说：“小满哥哥，好好吃。” 弟弟“啊”的张大嘴巴，等着投喂。 林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叶家人对他的肯定和别人得还不太一样，能让他从心里溢出欢喜，高兴像放大了几倍似的。 “这还有冰粉，算是……小甜汤，尝尝？” 冰粉晶莹剔透，轻轻碰一碰就会左右晃荡，面上淋着黄褐色的红糖水，看着像琥珀一般。 在井里冰了一上午，一口下去，冰凉爽滑，缓解了不少夏日的燥热。 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特别是妹妹，肚子已经撑得滚圆了，还不想放下，冰冰凉、甜丝丝的口感，她很喜欢。 叶星回也喜欢，但明显能看出比不上凉皮。 经过几回投喂，林满也看出来了，小秀才比较喜欢香辣口的，对甜食一般。 他偷偷在心里想，自己的川菜做得很不错的，完美！ 试菜的结果也很完美，大的小的食客都不停夸夸，林满笑弯了眼。 但也没忘记重要的事。 “星回，你能帮我写个招牌吗？” 原来上次说的事在这儿，叶星回立刻点头应下。 大家都吃好了，把桌上收拾干净，他又特意拿出了林满送的那支狼毫，铺纸研墨，一脸期待地看过去。 “写凉皮、冰粉四字就行。”林满说道。 只是摆个小摊，又不是开铺子，不用太正式的招牌。 叶星回点点头，握着笔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动笔。 只是写简单的四个字，竟莫名有些紧张。 “写得真好！”林满往前靠近一点，看着纸上的字，开启疯狂夸夸模式，“大气凛然，笔走龙蛇，下笔千钧……” “咳。”叶星回脸有点热，赶紧打断他，不太自然地看他一眼，“你夸得有些过了……” 林满一脸“有吗？我实话实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骄傲。 “哥哥羞羞脸。”旁边突然传来妹妹小小的声音。 叶母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满仔细看了一眼，小秀才的脸好像确实红了，也跟着笑开来。 那一阵羞窘过去，看着大家都在笑，叶星回的嘴角也不由勾了勾。 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林满满意地回去了，又原样收拾出一个更大的篮子，往大伯家去。 打着试菜的名头，其实是想让大家都尝尝。 大河村是吃辣的，平时路过菜园子的时候，都能看到种着不少辣椒，大伯家也种了。 所以林满装了一个小碗的辣椒油过去，没想到还不够堂兄堂弟们分的，一个个碗里的凉皮都裹得红彤彤的。 “好吃，好吃，夏日就该这么吃！”林平边吃边夸。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 他们其实刚吃过午饭没多久，但天热也吃不下多少，现在一吃这凉皮，倒是感觉饿了。 吃完滋味丰富的凉皮，再来一碗冰粉，一碗“呼啦啦”倒进嘴里，通体凉爽。 吃得开心，每个人都不吝夸赞，连两个和林满接触较少的堂嫂，看着他的眼神都柔和许多，像看自家弟弟似的。 忙活完，林满回家补了个瞌睡，休息好了再起来继续干活。 明天要去庙会市集，他今晚就得准备好。 早上做的都试吃完了，除了辣椒油和炸黄豆有很多，其他的都要重新准备。 林满正打算动手，叶星回就过来了。 “星回，有事吗？”他惊喜地看过去。 “来给你打打下手，我能做什么吗？” 林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和喜欢的人一起干活，简直动力加满。 还好活儿也不重，他端了把凳子，让小秀才坐着揉搓冰粉。 “冰粉就是这般做出来的？”叶星回的手上下动着，掩饰不住的惊奇，“和搓洗衣裳似的。” 林满点点头，“搓好了，再放一会儿凝固成型就好了。” 听完，叶星回抬头看他，语气有点欲言又止，“你……就这般轻易地告诉我了？” 他只是想过来帮帮忙，没想听到什么制作秘方的。 林满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歪了歪头，“那星回会说出去吗？” “肯定不会。”叶星回十分郑重的回答。 林满噗呲一声笑了，认真的小秀才，更可爱了。 他带着笑意点点头，“嗯，我相信星回。” 叶星回愣了一下，有点迷惑地看着面前开心的人，总觉得他好像在开玩笑，又好像不是。 对上他带着笑意的视线，看了两眼没明白，干脆低头认真搓冰粉了。 一个坐着搓冰粉，一个站着揉面团，小小的灶房里，好像自成一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人。 要准备的其实也不算多，冰粉做好吊到井里，面团洗出面浆，放着沉淀。 凉皮早上起来再蒸，还有面筋，这次洗的面多了，面筋也多了一点。 天色不早，叶星回回去了，林满也抓紧时间洗漱，赶紧躺下休息，明天又得起个大早。 来了近一个月，他已经适应了早睡早起的作息。 到了时辰，就自然睁开双眼。 快速洗漱完，就开始忙碌，扒了几片菜叶子，混着麦麸搅了搅，先端到后院喂了鸡鸭。 第27章 乡间野趣二十七 “小满哥！” 他刚回到前院，就听到门口处传来喊声，过去一看，是堂弟林风。 “小风？”林满几步上前，打开院门，“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林风边走进来边说：“你不是要去庙会吗，娘让我过来搭把手。” 说完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力气大，什么活儿都能干。” 林满心里暖暖的，招呼道：“吃了吗？我蒸了馒头。” 林风表示吃过了，大小伙子精神头足得很，就等着给他安排活儿干呢。 天很快就亮起来了。 林满三两口吃完馒头，就开始蒸凉皮，林风在旁边打下手，看看火什么的。 凉皮做好，林满按着计划，一样样地把要带的东西规整好，又全都装到板车上，用麻绳绑紧。 关好院门，两人推着车就出发了。 东西不多，板车还算轻，林满自己推着也能走一段，但到了西来寺山脚下，上坡的那段路时，他就知道又高估自己了。 还好林风来了，他只一个使劲，车就轻轻松松地上去了。 林满看看他肌肉结实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他赶紧快步跟上，越到西来寺门口，越是感觉到嘈杂的人声，等到了庙会市集，他更是花了眼。 人可真多！ 西来寺门前左面有一大片空地，此时已摆满了各种小摊，人潮涌动。 他们来得晚了些，好的位置都有人占了，只能勉强着选了个靠里一点的位置。 板车卸下，林满先把小木桌摆在前方，铺上一块米白色的粗布，再把用到的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摆上，还有菜板和刀。 他特意到镇上买了许多带盖的粗瓷陶盆，盖子盖着，显得干净许多。 最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小秀才给他写的字拿出来，挂在一根竹竿上面，立在桌子旁。 这么一布置，立时有了那么点做买卖的样子。 “小满哥，我们的小摊看着就比人家的好。”林风站在前面看了一眼，立刻兴致勃勃地说。 林满往四周扫了一眼，有卖吃食的、卖菜的，也有卖各种竹编、陶碗等用具的，像个小集市，应有尽有。 不过除了卖吃食的会有桌子凳子，其余的都是在地上铺些干草，就摆在上面卖。 看起来，确实是自家的显得干净多了。 这会儿来寺里的香客，都在里面烧香拜佛，出来买东西的人还少，林风站了一会儿，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他提起一个木桶，说：“小满哥，我去打桶井水，把冰粉放着凉一凉。” 林满都忘了这个问题，一路上来，闷在盆里，确实不够凉爽，当即道谢应下。 西来寺有口井，特意开了个侧门，给来摆摊的人用，这庙会市集也是他们同意了办的，说是回馈乡里 。 甚至有人卖肉包子、肉煎饼，或者干脆卖野物，他们也不介意。 林满觉得这寺庙还挺通情达理，不怪它香火旺。 等了快两刻钟，才渐渐有了人气。 不过他们这位置吧，实在太偏了，人也不往这边来。 还是第一次摆摊，没经验。 “凉皮、冰粉，冰凉舒爽，快来尝尝呦。”林风小时候没少跟他娘出去，对呦呵这一套熟悉得很，一嗓子就吼出来了。 林满欣赏地看着他，小伙子真行！ 倒是有不少人被声音吸引看过来，但只看了看，根本不知道凉皮、冰粉是个什么东西，只看一眼就算了。 林风和林满一起，又接着喊了几声，不过作用不大。 “小满哥，怎么办？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怎么就不来试试呢？”林风有点着急。 林满拍拍他肩膀，“不着急，时间还早着，再等等。” 果然得摆个摊试一试，任何生意，刚起步的时候都会面临各种问题啊。 “给我来一碗。” “星回？！”林满倏地转头，惊喜地往前迎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叶星回笑着走近摊子，语气轻快，“来吃凉皮呀。” 林满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应了声“好”后，走到桌子后边，拿起根黄瓜就飞快地切了起来。 那“墩墩”的规律声响，和舞得飞快的菜刀，竟还真的吸引了人过来。 林满已经注意不到了，切完黄瓜丝，又切了凉皮，放到碗里，快速加各种调料拌好。 当然没忘了加辣椒油。 “星回，你来这儿坐。”反正现在也没人，林满招呼叶星回坐他的凳子，就在桌子后面吃。 叶星回走过去，坐下前先掏出了五个铜板，往他手心里一放。 林满愣愣地抬头看他，这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客人。”叶星回对他挑了下眉，笑容里带着丝狡黠。 林满这下心里真跟炸开了烟花似的，眼睛亮得不行，连说两声“好”，看着人坐下开始吃了，才转过身，继续偷着乐。 “哥，你怎么这么开心？”林风用胳膊肘捅捅他，满脸不解。 不就才卖出去一碗吗，还是叶秀才买的，有这么高兴吗？ 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林满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发现根本收不回去，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堂弟，语调缓慢地说：“你不懂。” 林风是真的不懂，但他看到有人过来了，赶紧提醒道：“有人来了。” 林满看过去，还真是有人来了，赶紧回到桌后，等着招呼客人。 “你好好吃，不碍事。”看到小秀才要站起来，林满赶紧说了一句。 桌子挺长，一人一边完全没影响。 叶星回又坐回去继续吃了。 “他吃的这个，多少钱一碗？”来人是个有点健壮的中年汉子，一过来就指着叶星回面前的碗问道。 “这叫凉皮，五文一碗。” “肉丝面才六文，这看着也没肉，怎么卖这么贵？”中年汉子皱眉看向他。 林满认真解释了一下，“您别看没肉，加的各种调料可多着，而且是新鲜吃食，别的地方没有的。” 中年汉子想了想，确实没在别处见过听过，又看了一眼碗里红彤彤的吃食，犹豫着点头，“……那就来一份吧。” 林满笑着应下，又转头看了一眼小秀才，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脸上又带着满足，看着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是个很好的人形招牌。 第28章 乡间野趣二十八 林满很快做好一份，林风端过去，递给那个中年汉子。 他们没带多的桌子，凳子倒是有。 那汉子也不介意，坐在凳子上端着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咦。”中年汉子嚼着嚼着放慢了速度，抬起脸高兴地看向林满，嗓门大的喊了一声，“好吃！” 林满这小摊看着干净清爽，卖的又是没听过的吃食，不少人都在好奇，此时看中年汉子的模样，又有几人走了过来。 一听价钱，有转头就走的，也有好奇来一份尝尝的。 吃了就没有不说好的。 慢慢的，小摊上的人气就起来了。 凉皮吃了，冰粉也不能错过。 还是那个中年汉子，吃完凉皮后，有点意犹未尽，听了介绍，又点了一份冰粉。 “爽！”中年汉子吃完，又旁若无人地说了一声，吸引了不少视线。 林满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大哥真性情，要不是不认识，还真像自己专门找来的托似的。 不过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来的人越来越多，小摊前都站了一圈。 不过吃凉皮的还是少一点，冰粉倒是卖得很好。 两文钱一碗，入口冰爽，还放着糖，甜丝丝的，这大热天来一碗，别提多舒服。 后来的人，大多都是买冰粉的。 一波人走完，摊子前又冷清了一会儿。 “辛苦星回了。”林满转头对旁边的叶星回说道。 刚才他吃完了也没着急走，看着人多起来，就帮忙收了收钱。 叶星回摆摆手，“现在倒是得走了，娘让我去庙里上个香。” 林满瞪大眼睛，惊讶到差点破音，“西来寺不是求子求姻缘的吗？！” 小秀才要求什么？ 姻缘？！ 叶星回看他一眼，无语凝噎。 “哈哈哈，哥，西来寺只是求子求姻缘比较灵验，其他的也能求。”林风在一旁笑得不行。 林满一脸僵硬地转头看他，眼睛里好像写着“是这样吗” ，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看他这样子，叶星回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目送小秀才走远，林满的快乐瞬间少了一半，嘴角都收起来了。 林风摸摸脑袋，搞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他还是叫卖吧。 十五来上香的人很多，从寺里出来，多半会到旁边的市集上逛逛，是以人一直连续不断，不时有人过来。 “林大厨？是你吧，林大厨！”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林满抬头一看，还算是半个熟人，李员外寿宴当天，带头打赏的一个有点胖乎的老头，他好像姓钱来着。 “钱老板，又见面了。”林满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就说我没看错，果然是林大厨，你这是？”钱老板上下看了看小摊子，指着挂着的字念道：“凉皮，冰粉，是何物？” 林满就给他介绍了一下，“摆个小摊子，卖的吃食。” 一听到是吃食，钱老板眼睛都亮了，那天寿宴吃到的美味又浮现在眼前，忙不迭地说：“都给我来一份。” 说完又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仆从说：“快去叫夫人过来，说这儿有好吃的。” 钱老板夫人礼佛，每月都会抽时间来一趟西来寺，而钱老板又是个爱吃的性子，少不得到市集上转转，寻摸些好吃的。 没想到今日还真的找到了。 看到林满的时候，他还以为看错了，近前一看，没想到还真是，顿时兴奋不已。 等林满把凉皮拌好给他的时候，那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就拿起了筷子。 钱老板夹起一筷子凉皮后，动作反而放缓了下来，先是闻了闻，再慢慢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脸上渐渐浮起满足的笑容。 后边几筷子，才开始吃得快起来，不过一会儿就吃完了，然后又来了碗冰粉。 “爽！”钱老板放下碗，看着林满笑得开怀，“林大厨果真厉害，小吃食也能做得如此美味。” 林满谦虚笑笑，“过奖了。” 钱老板是真的爱吃，吃到好吃的心情好得不行，也不走了，在边上又夸了几句。 “老钱。”一个中年妇人走过来喊了一声，钱老板当即止住话头迎过去。 “哎，夫人你快来，尝尝林大厨的手艺，绝对好吃！”他忙不迭地把人叫过来。 林满只看一眼，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实在是他们长得有些像，夫妻相很明显。 钱夫人也是有些富态的身材，脸上挂着笑，看着同钱老板一般，大方敞亮，让人心生亲近。 不止如此，他们的喜好也差不多。 听钱老板的极力推荐，钱夫人也来了一份凉皮加冰粉，夫妇俩不拘小节，坐在路边小摊的凳子上也丝毫不在意，照样吃得喷香。 因着常来的缘故，市集上认识钱老板的人不少，知道他们夫妇喜欢寻摸美食，跟着聚集到小摊前的人又多了些。 林满动作利落，拌起凉皮来很熟练，不一会儿又卖出去好几份。 这头，钱夫人也吃完了，在钱老板眼巴巴的目光下，手一挥，豪气地说：“打包五……不，十份。” 她想着家里还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好几张嘴，少了哪够吃啊。 林满听着手都抖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钱老板。 钱老板已经站到了小摊前，乐呵呵地说：“没错，凉皮、冰粉各来十份，我带回家吃。” 大单生意来了，林满恍惚中应下，手已经动起来了。 幸好他多带了几个带盖瓷盆，正好能当个“打包盒”，不然这么大份量，还真是不好装。 “可惜呀，这市集半月才一次，得等好长时间才能吃到一回。”钱老板站在旁边感叹道：“林大厨一直在此处摆摊吗？” 林满听他这么问，干脆给自己打了个广告，“镇上如若有合适的铺子的话，也许会到镇上去，宴席也接。” “那感情好啊！”钱老板激动地一拍掌，“铺子是吧，我给你留意着。” 高兴完又开始絮叨，“宴席好啊，就是我生辰刚过，夫人的生辰又得到冬日，都赶不上趟。”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商量道：“夫人，要不我们给孙儿办个四岁生辰宴？” 上次李员外的寿宴，钱夫人有事没去成，听他念叨了半个月，说那些菜有多好吃，自己也馋，但哪有给四岁的小娃娃办寿宴的？！ 钱夫人瞪他一眼，当然不可能答应，不过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能不能办其他名目的宴席了。 说话间，林满已经把要带走的凉皮、冰粉都装好了。 第29章 乡间野趣二十九 临走前，钱老板还追问了林满家的地址，记下后才放心的走了。 这一个小插曲下来，林满的小摊也是打出了点名头，不断有人过来，没多一会儿，带来的东西就全都卖完了。 林满伸了个懒腰，高兴地说：“小风，收摊回家！” “好嘞！”林风大声应下，后头生意好起来，东西卖得快了，他也高兴。 此时还没到午时，别的小摊还摆着，他们就已经收拾好，拉着板车往回走了。 路不远，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青砖瓦房。 忙活了这么久，两人早就饥肠辘辘，但凉皮都卖完了，连个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林满一到家就进灶房做饭，说什么都要留林风下来吃顿饭。 其实他刚开始打算给工钱的，但他刚提了一句，林风就一蹦三尺高，手都快挥出残影了。 “哥你说什么呢？！我要是敢拿这钱，回去我娘得抽死我。”他一脸抗拒，“再说我也没干啥，怎么能拿钱呢！” 林满无奈，只能做顿饭犒劳一下，毕竟要不是有林风，他能不能顺利到市集上都是个问题，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家里食材不多，林满焖好饭后，蒸了鸡蛋羹，拌了个黄瓜，再做了盘丝瓜炒蛋，也算是沾点荤腥了。 这丝瓜，还是小秀才拿过来的。 两家相处亲近一点后，林满时不时送点吃的过去，叶星回和叶母不会多推拒了，但也经常给他送东西。 知道他的菜园子光秃秃，隔三差五的就往他灶房门口放个菜篮子，都是自家种的菜蔬。 林满炒着丝瓜，心里装满喜悦。 都是快手菜，不费什么功夫，很快就做好了。 林风闻着这味儿啊，就不停咽口水，他娘要是知道一顿饭造了这么多鸡蛋，估计又得挨骂，反正他家里从没这么做过鸡蛋，香死了。 菜一上桌，两人都顾不上说话，实在是饿极了。 吃到半饱了，才有闲心说说话。 林风说过两天就要收麦子了，到时全村都得忙活起来，收完麦子晒干，又得把地犁了，再种上糙米，这时候水田里的稻子也长高了，得去拔草。 农家人停不下来的活计。 “不过下月初一我还跟你去摆摊，那会儿应该没啥大活儿。”林风大咧咧地说。 大伯家地也不算多，还有大哥、二哥几个壮劳力，完全干得过来，林满看着堂弟，心里有了点想法。 林风很勤快，摆摊时就忙上忙下的干活，刚才趁他做饭的功夫，还顺手把拉回来的脏碗筷都洗干净了。 “小风，你觉得摆摊做小买卖怎么样？” “挺好的。”林风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比种地有意思。” 林满点点头，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也暂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提吧。 吃饱了，人就容易犯困。 林风回去后，林满先休息了一阵，睡饱了才有精力盘算一下今日的收获。 把钱袋拿出来，沉甸甸的，还挺有重量，他一股脑全倒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哗啦啦”一堆的铜板。 他在正式摆摊前，就仔细算过了。 一斤白面混着糙面，大概能出两斤多点的凉皮，有个五碗左右，加上辣椒油等其他酱料，一碗的成本约在两文至三文之间，定价五文一碗，赚头和成本对半开。 冰粉要好一点，基本没什么成本，只有红糖需要花钱，均摊到每一碗里，也可忽略不计，算是纯赚的。 而且今日冰粉卖的还比凉皮好一点。 他总共准备了二十斤面的凉皮，大概百碗左右，都卖完了，算起来应该能赚个二百多文，冰粉没算，备了五大盆去的。 林满仔细数着桌上的铜板，数够一百个了，就用麻绳串起来，是一吊钱。 数着数着，麻绳串了七串，边上还零散着二十六枚铜板。 一共是七百二十六文。 去掉凉皮的成本，他今日赚的应该在五百文左右，半两银子。 如果每月两次庙会都去的话，那就有一两银子，在乡下的话，这已经算很多了，有些人家一年下来，都不定能存下几两银子。 但对林满来说，还是太少了。 凉皮、冰粉做起来很简单，几乎不费什么功夫，这回摆摊最累的，可能就是把板车拉到山上那一段。 细算起来，这个买卖还是划算的，若是天天卖的话，一个月能有十几两银子，他再接点宴席，还算不错。 还是得尽快去镇上找铺子才行。 林满手上抓着铜板，认真思考着之后的计划。 “林满。” 叶星回手里拿着东西走进来，看着他面前一桌的铜板，不由笑了，“这是今日赚的？” “对，赚了五百多文。”林满丝毫不隐瞒，招呼他在旁边坐下。 叶星回点点头，没想到一个小摊赚得还挺多的，不过也是因为林满有这个好手艺。 “这是我在寺里求的平安符。”叶星回递过去一个三角黄色的符纸，同时还有一个藏青色的荷包，“上回见你的钱袋旧了，这是我娘新绣的。” “给我的？”林满一脸惊喜，接过后拿在手里小心地翻看，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叶星回笑着回答：“嗯，给你求的。” 小小的符纸，突然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换个说法，这个平安符可以算是小秀才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吧？！ 想到这儿，林满更开心了，直接把平安符放进荷包里，又收到胸口处贴身放着。 “谢谢星回。”抬头看他的眼神格外真挚，眼里仿若藏着万千情感。 叶星回总觉得林满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每次一对视，他总是不自觉移开目光，不敢继续看下去。 “还有摆摊时，也多亏了星回，要不是你当了回活招牌，还没有人来呢。”林满又继续说。 “不会。”叶星回语气很笃定，“你做的好吃，很多人喜欢吃。” 林满又有点飘飘然了。 之前钱老板夸得那么厉害，他都没多大感受，小秀才只要一句话，心里就甜得不行，咕嘟嘟地往外冒喜悦的泡泡。 叶星回看他高兴得眉眼飞扬，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第30章 乡间野趣三十 冬小麦顽强地度过寒冷的冬季，又茁壮生长了几个月，终于到了要收获的季节。 大河村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割麦、脱壳、晾晒，一片繁忙景象。 唯二清闲一点的人家，大概只有林满和叶星回了，一个没地，一个没种地，在全村忙着割麦的时候，他们家里倒是安安静静的。 不过在家的林满，手里也是干着活儿的。 他正用小石磨一下一下地磨着绿豆，锅里也正煮着绿豆汤，已经咕嘟咕嘟冒泡，煮的时间长了，一粒粒绿豆都炸开了花。 边上放着两陶罐的羊奶，这是林满特意去村里养羊的人家里买来的，打算做个绿豆沙羊乳，消消暑。 而且羊乳补身体，他觉得小秀才和弟妹，包括叶母都非常需要。 他手下不停，做起来很快，做好后晾凉了一会儿，才拿着往隔壁去。 “嘚，嘚，哈哈。” 林满刚进堂屋，就被扑过来的小娃娃抱住了小腿，还在咯咯笑着。 许是上回他抱着安儿喂了一次凉皮，在小家伙的心里估计和好吃的划上等号了，特别喜欢他，之后一见到他就要扑过来抱腿。 “小安儿，我们来吃好吃的呀。”林满不自觉软了声音，把陶罐放桌上后，才一把抱起了弟弟。 叶玉棠招呼他坐下，笑着问：“小满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叶星回自他进来，写字的笔就停下了，把笔墨收一收，也同时看向他，见他抱着安儿温柔逗弄着，心里跟着软软的，还带着喜悦。 “做了绿豆沙羊乳，消消暑。”林满说着打开陶罐，让他们看看，又解释了两句。 等叶星回把碗拿来了，他先是用长汤匙搅了搅，再挨个舀到碗里。 一勺煮软的绿豆粒混着羊乳，再铺上一勺磨成沙状的绿豆沙，若是用的玻璃杯，可以看到一层绿一层白的，煞是好看。 不过这般盛在碗里也不错，反正大家先是欣赏了一番，才动嘴的。 叶星回对林满的手艺从不怀疑，抱着期待的心态，直接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细细品味。 绿豆沙细腻丝滑，混着羊乳的香甜，又能尝到绿豆粒的颗粒感，一抿就软烂了，层次很丰富，香香甜甜的很好喝。 与往常喝的绿豆汤完全不一样，好喝数倍不止。 “没想到羊乳和绿豆结合起来，是这般独特的口感。”相比不喜甜的儿子，叶玉棠的喜爱表现得更为明显，又开始对林满夸夸了。 两个小孩当然更喜欢，弟弟话说不清楚，但在林满的怀里兴奋地不停挪屁股，嘴巴张得大大的，等着投喂。 妹妹喝完了碗里的，还意犹未尽地要再来一碗，和小秀才一样，高兴得眉眼弯弯。 绿豆寒凉，两个小孩不好吃太多，只给再添了半碗就停下了。 一碗绿豆沙羊乳喝完，通体舒坦，感觉暑气都散了不少，天也没那般热了。 这时候的日头如同火球一般，不断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出门走两步，就能出一脑门的汗。 林满找了顶草帽扣在脑袋上，避着日头，提着篮子快步往树荫下走，直奔大伯家去。 消暑的绿豆汤他煮了一大锅，绿豆沙羊乳也还有很多，都带了过去，这般炎热的天气割麦子，还是得多喝些，防止中暑。 其实他刚开始是想去帮忙来着，但是大伯大娘都不同意，说他没干过农活，细胳膊细腿的别累着了，堂兄弟们一个个人高马壮的，割点麦子完全不成问题。 于是林满只好干起了后勤的活儿。 他推门进去，家里只有赶回来做饭的大娘王荷花，还有留下来照看小孩的堂妹林杏，孩子是大哥和二哥的。 其他人都忙着抢收去了，包括大哥的大儿子，九岁的半大小子，都去地里跟着捡麦穗了，这时候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的。 “小满哥，你来了。”林杏看他提着的篮子好像挺重的，累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想接过。 “不碍事。”林满拒绝了，没好意思劳累一个小姑娘帮他提，其实也没多重，他难受主要是一路走过来热的，赶紧憋着一口气拿到了灶房门口。 王荷花见他来了，也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过来。 “大娘，我熬了些绿豆汤，消暑的，等会儿给大伯他们带些过去。”林满说完，拿过碗先给大娘和堂妹倒了些羊乳的尝尝。 “这羊乳得十文钱一小罐吧。”王荷花念叨了一句，这孩子在吃食上总是这般大方，上回的粽子也是。 羊乳确实不便宜，林满买的两大陶罐，就花了六十文。 但是值得，纯净的羊乳营养价值更高，他还打算以后继续去买呢。 投喂计划不能停。 绿豆沙羊乳当然也得到了在家的两大两小四人的喜爱，对着他又是一轮夸夸。 来都来了，林满索性帮着把午饭做好了，又和大娘一起提到地里去，他带来的绿豆汤又多又重的，一个人还真不好拿，再说还有午饭。 好在大伯家的地离得不远，走了一刻钟多点就到了。 正是最热的时候，顶着大日头干活的人不多，都躲在树荫下吃饭或是乘凉，等稍微不那么热了，才继续下地干活。 林满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割了大半天麦子，人都饿得不行了。 二哥林平接过他递来的一碗绿豆汤，两口就喝干了，呼出一口浊气，喊了声“爽”，笑着道：“还是小满想的周到，这一碗绿豆汤下去，人都舒服了。” 绿豆汤是林满特意放在井里吊过的，还带着丝丝凉意，不像他们早上带来的水，放在外头一阵，都快变成热水了。 喝完绿豆汤，胃口都开了，大伯他们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这是加了羊乳的？好好喝啊。”旁边的堂嫂们没这么着急，还在慢慢喝，喝着喝着就感叹了一句。 夏日的天气捉摸不透，随时可能一场雨就下来了，因此抢收的时候，妇人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这也是林满的私心，绿豆沙羊乳只给妇人和小孩倒了，至于健壮的堂哥们，喝点绿豆汤也够了。 不过他还真想多了。 汉子们听到羊乳头都没抬一下，下意识就觉得是该给小娃娃喝的。 倒是林风，保持着对林满的绝对信任，直接把碗伸过来，“小满哥，给我也来点羊乳的吧。” 还多着，林满就给他倒了满满一碗。 第31章 乡间野趣三十一 “太好喝了！”林风喝下一大口，刚咽下去就立马朝林满比了个大拇指。 他的表情太夸张，林平忍不住问道：“真的好喝？” 羊乳不是一股腥味吗？ 喝了的林风等人都在点头，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绿豆沙羊乳剩的不多，林满笑着给每人都倒了半碗，刚好分完。 他们一喝，果然是和绿豆汤不一样的味道，怎么说呢，是更浓郁、更醇厚的滋味，带着羊乳自身的香甜，喝不到一丁点的腥味。 这边开开心心地喝着吃着，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偷偷听。 自从村长家的婚宴过后，林满就成了村子里的半个红人，明里暗里盯着他的眼睛不少，但他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见面的机会比较少。 村里的地都是连成一片的，附近好几户人家都在歇息，人一闲着话就多了起来。 特别是一些容易眼红嫉妒的人。 “哎呦，你们方才看见了吗，听说林满给他大伯家送了一大锅的绿豆汤，放了糖的，可甜了。”一个鼻子上有颗大痣的妇人率先挑起了话头。 “不止，我还听到有羊乳呢，林家几个小子都在喊着好喝。” “对他大伯家可真好，大富家的，你可是他三婶呢，怎么没见给你送啊？” 有痣妇人斜眼瞧着边上的田氏，林大富是林满正经的亲三叔，虽然他家那点事全村都知道，可不妨碍这种时候她们看看热闹，顺便挑拨几句田氏。 “就是啊，那羊乳可是好东西，贵着呢，给大伯家送了，怎么能不给三叔家也送点呢。” 田氏听着这些话，心里就不舒服，面上恼怒地回了一句，“羊乳就羊乳，谁吃不起一样，我家可不缺这点东西。” 旁边说嘴的几个妇人对视一眼，笑着挑挑眉，继续说：“可林满手艺好啊，听说还带着林大贵家的小儿子做吃食买卖呢，卖得可好了。” “是啊，这什么好事都想着大伯家，倒是把三叔忘一边了。” 田氏的脸色更臭了，这左一句右一句的，简直是往她心窝里戳，上回没吃到有肉的粽子，她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又有什么羊乳，听着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但她多少也知道人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硬憋着没出声，其他人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停下了话头。 田间地头空旷，在烈日的暴晒下简直无所遁形，那一点树荫也带不来多少阴凉。 送完绿豆汤，林满就被赶回去了，大热天待在外面，没得找罪受，他确实也热得难受，没风扇没空调的夏天，真是只能靠心静了。 心静自然凉。 篮子空了，林满戴好草帽，脚下走得飞快，就想赶紧回家去，浇一瓢井水凉快凉快，没想到半路竟被人拦下了。 他看着面前不认识的妇人皱了皱眉，这人想干嘛？ “小满啊，我是你三婶。”田氏说着话，眼睛却是盯着他手里的篮子的。 原来是林大富家的，林满记起上回大伯的话，尽管对方是笑着的，他也瞬间没了什么好印象，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有何事？” 田氏看了一眼四周，没见到人影，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料想对方一个年轻汉子，定不会多计较，微微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没多想便开口了。 “听说你带了绿豆汤和羊乳过来，你三叔也渴着呢，刚好我给带过去吧，不劳烦你多跑一趟。” 理直气壮地说完，竟是伸手过来要拿篮子。 林满赶紧侧身避过，被她的话惊呆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和抢有什么区别？ 自己什么时候要给三叔家绿豆汤了？ 他连那个名义上的三叔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位……大婶。”林满清了清嗓子，什么三婶他都不愿意叫，“早就分家了，就不用攀扯关系了吧，我也没绿豆汤给你。” 田氏一噎，见他这样，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强撑着说了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清楚家里的事，再说了，你刚不是给大伯家送了吗？” 合着给大伯家送，就一定要给她家？ 大伯家一直对他很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愿意有所回馈，但这个什么三叔，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好意思觍着脸上来要东西。 天气热，对一个不要脸的陌生人，林满也没耐心了，丢下一句“没有”，绕过她就快步往前走去。 “你这臭小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你……” 田氏还在后面叫嚣了几句，林满通通当听不见，大热天的，谁有空站路边和她发疯。 树上的知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扰得人连个盹都打不了。 一路赶回家的林满，出了一身汗，也不敢直接冲冰凉的井水，只能打湿帕子，擦了擦身，把一身的汗擦干净，总算舒服些了。 本来想睡个午觉，却被知了吵得不行，只能又爬起来，坐连廊上吹吹风。 “嘚，嘚。” 叶星回正抱着弟弟从自家灶房出来，没想到小娃娃眼尖地看到了林满，立刻兴奋地喊了两声，两条腿一上一下地用力蹬着。 “安儿，来，过来玩。”林满的兴奋劲也不小，逗着小孩儿过来。 安儿果然伸长手，一直指着他的方向，嘴里还着急地叫着。 叶星回无奈笑笑，从门边扯了一顶草帽扣弟弟头上，又冲屋里说了一声，抱着人就往隔壁走去。 林满高兴地往前迎了两步，从他怀里接过安儿，抱着逗了一会儿，就把人放到了地上。 连廊地面平整，已过了午时最热的时候，太阳照不进来，还有穿堂风，稍微凉爽一点，把小娃娃放在地上走走正好。 “安儿走得越来越稳当了。”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小小的人儿迈着小短腿欢实地倒腾着，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晃荡回来，林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叶星回也正看着走得歪歪斜斜的弟弟，带着笑意说：“长大了不少，抱起来都压手了。” 许是感觉到两个哥哥在说他，安儿扑腾扑腾地过来，一把扑在林满的膝盖上，咯咯笑着搂住，亲密地挨挨蹭蹭。 “哈~”蹭完一个，又转身扑到自家哥哥身上蹭一蹭。 林满笑看着，莫名有一种小夫妻照看自己孩子的错觉，想着竟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叶星回和安儿一大一小两张一样的脸，同时疑惑地看过来。 林满笑得更欢了。 这一刻，阳光不燥，岁月静好。 第32章 乡间野趣三十二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放眼看去，远山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 整个大河村都醒了过来。 村里人照旧脚步匆匆地往地里去，林满和叶星回也出门了，只是往相反的方向。 他们要上山。 趁着这时候山上没什么人，叶星回要上山捡柴，林满就也跟上了，顺便去摘点冰粉籽。 两人抓紧早上还算凉快的时间，早去早回，等到傍晚热气渐消的时候再去一趟，避开日头最盛的时候，山里又稍微阴凉一点，干活就不算太难受。 忙了两三天，灶房的柴垛明显高了一截。 这时候，大河村的麦子都收完了，趁着日头大，该晒的也晒干了。 林满正在灶房门口择菜，院门就被人推开了，随之传来的还有大伯的喊声，混着其他一些声音，感觉有好几个人。 他赶紧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菜就几步走出去。 过去一看，是林大有和两个陌生面孔，正推着一辆装着麻袋的板车进来，一个和大伯差不多年纪，一个是比林满年长一些的年轻人。 “小满啊，这是你李伯和李大哥，来给你送旱地的租子的。”林大有见他过来，解释了一下。 李伯憨笑了一下，说：“对，十亩地的租子，一共四石，你来看看？” 林满从看到那一板车麻袋的时候，心里就猜到了应当是粮食，此时一听，更是乐开了花。 他有粮了！ “多谢李伯和李大哥送过来，坐着歇会儿吧？”林满笑着招呼道。 三人都摆手拒绝了，说要先把麦子搬进屋里。 林满赶紧上前想帮忙，学着他们拽住麻袋的一头，另一只手托着中间，然后用力一提……没提起来。 这一麻袋也太重了吧！ 李家大哥看了一眼他的小细胳膊，把人推开了，还说他两趟就搬完了，用不着林满动手。 林满：……好像被嫌弃了…… 他干脆去灶房里，舀了三碗绿豆汤出来，一人给端上一碗。 麦子搬进库房里，就摞在原先的位置，只有几个麻袋也摞出了很多的感觉，林满看了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还真是那么回事！ 有了这一堆麦子，做凉皮的成本能下降一大半，赚头又多了。 麦子送完，林大有和李家父子也走了，走之前林满还连连保证地不会卖，让他们安心种着，人才更放心地离开。 林满哼着小曲，继续坐回灶房去择菜，突然觉得午饭做不做都行，他好像不太饿了，毕竟他现在的感觉，和天降粮食差不多，整个人都透着高兴。 翌日早上，林满还跟着大伯和二哥去了趟水口村，带着小麦去磨成面。 水口村要比大河村富裕些，按地理位置看，离和泉镇更近，它在河的上游，大河村在中间，下游还有一个小河村。 水口村有一户姓王的地主，手握百亩良田，是附近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在河边建起了一座水磨坊，村民只要交钱就能磨面。 林满这次带了一石的小麦，全都要磨成面粉，这就要收六十文。 当然也只有一次磨这么多才会到磨坊来，少一些的，自己推着石磨就磨出来了。 林满不知道现在的水磨坊是个什么运行原理，也没见外面有风车什么的，而里面人家又不让进，交了钱和麦子，就只能在外面等着。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面拉出来，过秤后没问题就能带回家了。 刚丰收的小麦，磨出的面都带着一股粮食的清香，大河村的许多人家，都会趁这时候，蒸一锅馒头或扯一碗面条，尝尝新面的味道。 林满也是同样，看着一大袋的面就蠢蠢欲动，想了想，干脆把答应叶家妹妹要做的动物馒头给做出来。 小兔子、小猪、小狗，他按着以前动画片里那种萌萌的形象，捏出了好多可爱的馒头，热气一蒸，顿时变得滚圆滚圆的。 妹妹很喜欢，抓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眼里是明晃晃的喜欢，看样子都不舍得吃了。 弟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知道是能吃的，嗷呜就是一大口。 林满送完馒头走后，叶玉棠看着高兴的两个小孩，笑着说：“小满啊，也是真宠着他们，愿意花心思做这些哄小孩玩。” 叶星回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是，不止这样，每回看汐儿和安儿的眼神，都格外温柔，和看自家亲弟妹差不多。 甚至看自己的眼神也…… 总之，是把他们家当亲人似的在相处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送一份过来，时常记挂着。 短暂忙碌的日子过后，林满去了一趟镇上。 孙明启托人给他带话，在镇上找到了一处不错的铺子，让他去看看。 上次寿宴，李员外很满意，孙明启当然也得了不少奖赏，所以帮忙看个铺子这种事，对他来说很顺手，也是诚心想和林满交好的。 林满起了个大早，趁着天还没热起来，早早出发，没想到小秀才也要去镇上，两人结伴往外走。 “星回，你去镇上有事吗？” 还没到往常商行盘账的日子，他就随口问了一句。 “嗯，买点东西。” 两人边闲聊几句，边快步往镇上走，想赶在日头大起来前去到镇上，不然大热天赶路，实在难受。 现在林满的体力锻炼出来了，不再像之前似的，可以一口气走到镇上。 到了以后，两人先暂时分开，约定各自办好事了再一块儿回去。 林满先去了李府侧门，等孙明启。 “小满，等久了吧，方才有些事耽误了一会儿。”孙明启急匆匆赶来，刚站定喘了口气，连忙解释了一句 林满摆摆手不介意，他也是刚到。 两人也不多话，先去看铺子，好在离得没多远，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这家铺子在镇子西边，算是“富人区”，旁边是一家酒楼和绸缎庄，来往的客流量不算大，但打眼看去，都是不差钱的。 四周看一眼，林满心里已经基本断定了，这儿的铺子自己肯定租不起。 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了看。 “这铺子原先是家酒馆，您若要做吃食生意，也正合适，前面能摆下六张桌子，库房能改成灶房，后边还有个小院……”牙人话不停地介绍着，脸上都是热情的笑。 第33章 乡间野趣三十三 林满边听他说，边跟着看，铺子是不错，桌椅板凳等一应家具都在，若不是银子不够，他可能真的会心动。 不过等价格一出来，就彻底死心了。 这个地段，加上铺子挺大的，租金竟要十两银子一个月！ 牙人把租金说出口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说这已经是附近商铺里最便宜的价了，而且铺子紧俏，若不赶紧定下，很快就会租出去的。 林满不为所动，对孙明启摇了摇头，两人就走了。 “小满不满意这个铺子？” “太大了。”林满避开点牙人，直说了，“我只是卖个小吃食，用不了这么大的铺子，而且租金也贵。” 他卖凉皮赚的钱估计都不够付租金的。 孙明启点点头，明白了，“还有一处铺子，比这儿小点，应该不错。” 两人又继续去看，走到了东市附近。 这边的商铺租金便宜了许多，来往的人也比上一处多。 铺子也不错，比第一个小了很多，后院却宽了，还有两间屋子，能住人的，要价五两银子，但是要一次付清半年的房租，就是三十两。 林满付不起。 看来看去，两间铺子都不合适。 “不着急，合适的铺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我再帮你留意留意。”孙明启笑着宽慰道。 林满其实也不太急，他再努力攒攒钱，但对孙明启还是感激的。 “多谢孙大哥，劳你陪我跑一趟。” 孙明启摆摆手，说都是小事。 跑了两趟，又累又热的，两人去茶馆喝了碗茶，歇了歇脚，又吃了碗面，才道别分开。 林满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城门口找小秀才，刚走到，就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星回！”他快走两步过去，“等久了吗？” 叶星回摇摇头，“我也刚到不久。” 回去就不委屈自己了，两人叫了辆牛车。 林满先坐上去，对叶星回伸出手，“来，把背篓给我吧。” 背篓刚接到手中，他就愣了一下，上边盖着遮阳的干草，看着满满当当的，没想到提在手里却意外的轻。 “星回，你买的什么呀？”他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叶星回坐到他旁边，自己把背篓扶好，才回答：“一些香烛纸钱，我父亲的祭日要到了。” 父亲的祭日？！ 林满有点愣住一般地点头应下，嘴巴嗫嚅了一下，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 叶星回语气没什么变化，转头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不碍事。” 说完又自己转了个话题，“今日看铺子还顺利吗？” 林满也顺势聊了下去，说了说看铺子的经过，边说还边偷偷观察小秀才的情绪，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担心。 聊着聊着，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到大河村，到家了。 隔天林满也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半上午的时候，叶星回和叶母带着弟妹就上山了，他远远看着，没有过去打扰。 可一直等啊等，等到了午时还不见人回来，他就有点着急了。 跑到山脚下去了一趟，看着几条岔路，不知道他们往哪边走，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影，只能又无奈地回去了。 小秀才很靠谱，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满边走边安慰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想到他们这么晚回来，应当会又饿又累，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做饭，想着，他干脆埋头进了灶房。 昨日去镇上，他顺道买了些调料和一些滋补的药材，还买了个猪心，打算炖了给小秀才补补的。 回来后心里压着事，就没顾上，现在做倒是刚好。 他要做的党参莲子猪心汤，有补血安神助眠的效果，很适合。 处理好猪心，把党参、莲子、枸杞等放进去，烧小火慢慢炖着就行。 林满一边在灶房忙活着，一边留神着外边的动静。 直到太阳落到山顶，只余微弱的光芒之后，隔壁才传来人声。 他赶紧探头看去，叶星回怀里抱着安儿，似是睡着了，脑袋趴在他肩头，叶母则是牵着汐儿，慢慢走进屋里。 “星回，回来啦！”林满立即朝外喊了一声，等人转头看向他后，又说：“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来。” “好。”叶星回抬头应了一声，也没问什么，他知道以林满的性子，肯定会放心不下的。 昨日对方就差把“我很担心”写在脸上了。 林满动作很快地把汤盛到大盆里，垫着布巾就端到了隔壁。 他一进堂屋，就看到了叶母和妹妹有些红肿的眼眶，也没多看，只是把盆放到桌上。 “婶子，你们累了吧，我今日菜做的多，你们也不用再开火了，省得麻烦。”说完也不等人有推拒的机会，又说：“还有两个菜，我去端过来，再等等。” “我和你一起去吧。”叶星回连忙接了一句，跟上他的脚步往外走去。 林满其实刚才也偷偷看了一眼小秀才，但可能是屋里的光线暗一点，表现的也没有叶母她们的明显，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会儿从屋里出来亮了不少，两人又离得近，他看到小秀才的眼睛是有点红的，神态也带着疲色。 “怎么了？”身边人的目光太关切，叶星回直接转头问了一句。 林满靠近他的那边手抬了一下，似是想伸到他脸上，但想到什么，定住一瞬，又放了下去，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没事吧？” 叶星回怔了怔，停顿了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快走到篱笆门前了，才小声回了一句，“没事。” 林满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没事”两个字很轻，听在他耳朵里却比放声大哭还要来得重。 看着眼前清瘦的背影，他很想抱一抱，想抚着他的背安慰一下，但他不敢，会吓到小秀才的。 走进灶房，菜就摆在灶头上，用小盘子盖着。 叶星回询问地看了林满一眼，得到肯定后就端了起来，又往门外走去。 “星回！”林满赶紧喊了一声，心里满满的心疼迫使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你想喝酒吗？” 这一声喊出来后，对上小秀才茫然的目光，后面的话就说得顺多了，“我上回买来想做菜的，但还没用，上好的花雕，想喝吗？” 光线不甚明晰的灶房里，叶星回站在门口回头望，好像特别清晰地看到了林满脸上的笑，温暖，美好，他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认真回答。 “好。” 第34章 乡间野趣三十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堂屋里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林满吃饱又洗漱过后，正坐着等小秀才。 四周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狗吠，偶尔几声，显得夜更幽静了。 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即站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往门外走去。 “星回？” “是我。”从篱笆门走过来的人应了一声，又赶紧叫住他，“你别过来了，走两步就到了。” 林满点点头，站在门边等着他过来。 堂屋桌上除了油灯，还摆了一壶花雕酒，两个杯子。 说喝酒，还真是纯粹的喝酒。 只是这样一来，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两人坐下后，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对视一眼后又迅速移开视线，纷纷看着桌上的灯影，无言的沉默。 林满用手指搓了搓裤腿上的布料，脑子里好像空白了一般，什么也想不起来。 愣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这样冷着，犹豫着想要开口。 “那个……” “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他们对视一眼，忍不住又同时勾起了唇角。 林满干脆站起身，提起酒壶，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笑着说：“先喝酒吧。” 叶星回拿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没有一口干下，只是慢慢抿着。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只为了喝酒。 “星回应该知道我以前的传闻吧？”林满率先开口，先从自己打开话题，“败家子、混混、一事无成，听着就是个没出息的人。” 叶星回听他说完，立刻回答：“传闻不可信。” 林满笑了一下，自己最大的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小秀才，只能挑拣着说一点。 “不，以前的我，确实是这样的。”林满看着他，“你还记得我醉酒晕倒那次，是你喊人来救的吗？” 叶星回有点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他记得，就是从那时开始，两人才有了更多的接触。 “那次我快没气了，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人也就清醒多了，知道不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只要人还在，日子总能一天天过好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林满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叶星回听明白了，他是在说他的事，也是在告诉自己。 变着法地宽慰。 叶星回点点头，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是在府县长大的，爹是县衙的主簿，家里日子过得挺好的，我每日只需去学堂读书，没什么烦心事……” 这些话似是压在心里很久了，叶星回一打开了话头，就没有凝滞地缓缓说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像是带着回忆，又像是站在一个过来人的视角，讲着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林满没出声，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时不时帮他倒一杯酒，只是越听，眼里的心疼越浓。 他一直以为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叶父是因病去世的，没想到其中还有很深的一段渊源。 去年二月初，叶家人还沉浸在新春余韵中时，突然传来噩耗，叶父被下了大狱。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彻底打乱了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叶星回连学堂也不去了，每天找各种关系打探消息，还要照顾娘亲和年幼的弟妹，简直分身乏术。 当时整个清平府县县衙，上到县令，下到衙役，全都关了起来，消息没露出来一点，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朝廷有钦差下来，查到了清平府县上的汀南洲。 是一把手知州贪污受贿的大案。 上官被抓，底下的人也脱不了关系，多少都送过礼什么的，钦差是做了准备的，没等人反应过来，雷厉风行地把一条绳上的蚂蚱全都抓了起来，挨个审理。 京中的钦差直管，还是牵扯很广的大案，叶家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叶父的面都见不到，只能忐忑地等待结果。 过了月余，案件才审理清楚。 清平县令也不算冤枉，表面看着还算公正，私下里确实是知州的爪牙，帮着干了不少贪污受贿的事。 但叶父确实是无辜的。 主簿负责一县的文书、档案、印章等事务，很多东西经了他的手，不过他是按县令的要求办，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最终得以放了出来。 这是幸事，但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关在阴冷潮湿的牢里那么久，直接把身体熬坏了。 叶家拿出所有积蓄，还卖了房子，也没有把叶父救回来。 病榻缠绵几个月，还是撒手去了。 “爹走了，家里也没多少积蓄，汐儿和安儿还小，只能先回了村里。”叶星回说到这儿，情绪都还算稳定，语调也没多大变化。 但透过昏黄的灯光，林满还是看到了，小秀才的眼圈都红了，脸颊上好似还淌着一滴泪。 他很想伸手擦一擦，又不合适。 叶星回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回村后的生活，刚开始确实很艰难，什么都要重新开始，置办家什也要花很多钱，后来是叶母联系上了娘家，托人带了一笔钱回来，才暂时缓解了一点困境。 叶星回的舅舅当年考上了进士，只是成绩靠后，又没有背景，被丢到了北边一个偏僻小县当县令，外祖家都跟着去了任上。 路远，书信不畅，舅舅家远水救不了近火，也不敢寄太多银子，怕给他们招来意外。 就这样，叶家在大河村磕磕绊绊地过了一年。 大概是难得有机会、有人能说这些，酒都空了半壶，叶星回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爹从小教导我要勤学不辍，科举入仕，将来当个清正为民的好官。”叶父只是个举人，在县衙当了半辈子的小吏，把科举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星回喜欢读书吗？”林满看着他脸上带着怀念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叶星回用力点了点头，他喜欢。 “还想去科举吗？” 问出这句，林满更心疼了，如果没有意外，小秀才应当会一直在学堂读书，说不定已经考上举人了。 毕竟他这个年纪就考上秀才，学识定是不错的。 “要。”叶星回回答得很肯定，“等安儿再长大一些，等家里的积蓄再多一些……” 说着喝了一口酒，发现杯子空了，手又伸向酒壶，还想再倒。 林满赶紧把酒壶拿到一边，小秀才脸红红的，说话也有点分不清逻辑，语调有点含糊，看着已经有了醉意，不能再让他喝了。 “该休息了，我们不喝了好不好？”他放柔声音哄了一句。 第35章 乡间野趣三十五 叶星回把手从桌上拿下来，很乖地点头答应，转头却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副并不想休息的样子。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林满是真的忍不住了，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 “嗯？”叶星回发出一声疑问。 林满又戳了一下，才说：“你醉了。” 叶星回眉头皱了皱，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声：“我醉了。” 喝醉的小秀才真可爱。 “困了吗，要不要睡觉？” 叶星回点头。 很晚了，林满也不好把他送回去，吵醒了叶母不说，小秀才这个样子，还得担心他。 林满想了想，还是把人扶进了自己房间。 “嗯？”小秀才又发出了一声疑问。 醉了也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林满忍不住笑，轻轻推着他躺平，说：“你乖乖的，我出去打水给你擦一擦。” 叶星回反应了一会儿，才好像是听懂了，顺从地倒在床上平躺着，眼睛盯着房顶，两手交叠着平放在肚子上，真就乖乖的不动了。 林满快步出去，打了盆水又赶紧进屋，看一眼床上，人还躺着没有乱动。 “星回？”林满坐在床边往里看，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了，不由嘀咕一句，“这么快就睡着了。” 睡着了也得擦一擦，不然睡得不舒服。 林满打湿布巾，细心地擦了擦他的脸和脖子，又擦擦手，做完这些也没走，坐在床沿边上，借着屋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人看。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他却没有其他风花雪月的想法，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十八岁，放在现代，还是一个高中生。 小秀才却已经撑起了一个家，坚强又独立，像长在石壁上的青松，傲然挺立，坚韧不拔。 越接近他，心里的喜欢就越多。 看了好久，林满终于舍得移开视线，站起身出去先把堂屋门关好，又去隔壁房间找了张旧席子，回自己房里后，直接把席子往床边地上一铺，今晚他就睡地上了。 小秀才喝醉了，他担心半夜会有什么情况，还是睡在边上看着，放心一些。 他担心的果然没错，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旁边的动静惊醒了。 “爹……爹……” 床上的叶星回好像做噩梦了，嘴里不停呢喃着，手伸出来挥了两下，很着急的样子，好像想抓住什么。 林满一骨碌爬起来，坐到床边，握住他乱动的手。 “星回，星回。”他喊了两声，“醒醒，没事的，别怕，只是梦。” 睡梦里的叶星回不知道听没听见，但动静逐渐小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一点眼睛，好像看清了床边的人，又好像没看清，眼珠子转动了两下，突然坐起来扑进了床边人的怀里。 “星回？”林满下意识抱住人，但心里还是有点慌，连声问：“星回，怎么了？” 叶星回没有说话，环着他的腰，脸埋在胸口处，手伸到后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身体还有点微微颤抖。 可能还没从噩梦里缓过来，林满也不问了，回抱住他，另一只手在后背上轻轻抚着。 过了一会儿，怀里渐渐传来了小声的啜泣。 林满拍着背的手一僵，眼里闪过各种情绪，把人往怀里又揽紧了一点，手移到脑袋上，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 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发泄难过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怀里的啜泣早就停了，抱着他的力道也没了，传来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林满小心地松开怀抱，低头看了一眼，小秀才眼睛紧闭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很平静，又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 他扶着人躺下，又拿过布巾给人擦了擦眼睛和脸。 哭这么一场，也算是把压在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明天眼睛会不会肿。 “哭都要躲起来偷偷哭，明明年纪小，还要装大人。”林满小心碰了一下他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心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折腾了一番，林满等小秀才彻底睡熟了之后，才慢慢躺下。 他的心一整天都提着，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的，此时一缓下来，就累得不行，眼睛一闭上就睡过去了。 清晨的鸡叫声嘹亮又高亢，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叫醒，但丝毫没有影响睡得正香的两人。 空旷的房间内，一人躺在床上，一人躺在地上，都睡得很熟。 “小满，你在不在家，星回是在你这儿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带着着急的询问。 是叶母的声音。 林满听到了，他挣扎着醒过来，先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没动静，应当是还没醒。 赶紧朝外面应了一声后，快步走出去打开门。 “婶子，星回还在睡着，昨日聊得太晚，便直接在我这儿歇下了。”林满赶紧解释道。 叶玉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早起没见到人，给我吓一跳。” 往日叶星回的作息很规律，都起得挺早的，等她做好早饭还没见人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去房里一看，空空荡荡的，这才慌了，大早上人去哪儿了？ 想了想，才着急地到隔壁来问一问。 “没醒就让他接着睡吧，麻烦小满了。” 林满赶紧回不麻烦，他心里愿意着呢，巴不得小秀才多来几回。 送走叶母，林满也彻底清醒了，回屋里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还睡得好好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便当真没有叫醒他，自己先去了灶房。 喝那么多酒，醒来可能得头疼，想着，他动手熬了一碗醒酒汤。 天一亮，太阳很快就升起来了，热意也越来越明显。 叶星回就是被热醒的。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陌生的屋子时愣了一下，闭上眼又再次睁开，不敢相信地往四周看了看。 这是……林满的房间？ 他皱着眉揉了揉脑袋，缓缓坐起来仔细回想，昨晚过来找林满喝酒，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再后来就记不清了。 自己是喝醉了吗？ “……林满？” 没有回应。 叶星回坐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顺了顺头发，慢慢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灶房，就看到那个在忙活着做饭的身影。 “星回？”林满刚好转身看到了他，立刻问道：“你醒了，头疼不疼？” 叶星回先是点点头，是有点疼，又接着问：“我是喝醉了吗？” 断片了？ 林满拿起醒酒汤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上小秀才清澈的眼神，笑了一下。 第36章 乡间野趣三十六 断片了也好。 不然想起扑到他怀里哭，以小秀才脸皮薄的性子，会觉得很尴尬的吧，若是再因为这个不好意思面对他，那对他来说不就是亏大了吗。 还是不记得的好。 “是，酒喝得有点多，来，先把醒酒汤喝了，喝完头就不疼了。”林满像哄小孩似的，把碗递了过去。 叶星回也就不纠结醉酒的问题了，接过就一口气喝完。 等他放下碗，林满才说了方才叶母找过来的事。 “我先回去。”叶星回说着，脚步已往外转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了一句，“多谢你的酒。” 看着他的眼神里是两人才懂的默契。 林满知道，他谢的不只是酒。 两人相视一笑。 夏季的天是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一片澄净。 林满看看天，又看看走远的背影，有种心里被填满的感觉，无形中，自己和小秀才的关系，好像又更亲密了一点。 是值得开心的事。 林满当然开心，啃馒头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 很快到了六月初一，又是要去摆摊的日子。 有了经验，这回林满就去得早了很多，依然和林风推着板车，吭哧吭哧往山上走。 来得早果然就有好位置，比上次的偏僻角落好多了。 “小兄弟，是你们啊？” 林满还没来得及卸下东西，就听到了一声招呼，探头一看，旁边的摊子上坐着的，竟是上回第一个买凉皮的健壮大哥。 还挺有缘分。 他拱手打了个招呼，又往他小摊上看了一眼，“大哥卖的是……野物？” 小摊上有几个竹编的笼子，里面关着几只兔子和羽毛鲜亮的野鸡。 大哥自称姓周，是小河村的一个猎户，这些都是在山上打的，还把笼子提起来给他看了一眼。 林满看着肥硕的兔子，眼睛亮了亮，心动。 “刚好没吃早食有点饿，先给我来一碗凉皮。”周大哥的行动更快。 林满只能先搬东西，把摊子支起来再说。 他动作很利落，东西一摆放好，立刻手快地拌好了一份凉皮。 “给。”周大哥一手端碗，一手递过来五文钱。 林满把钱推回去，没接，而是问道：“周大哥的兔子是怎么卖的？” “大的30文，小的25文。”周大哥爽朗一笑，直接报了价格。 林满也不犹豫，已经掏出钱袋了，“周大哥给我留两只大的。” “好嘞。” 大早上一文钱没赚，还花了五十五文。 林满看着兔子，脑子里闪过各种菜，麻辣兔头、红烧兔肉…… 小秀才一定喜欢吃！ 想着不由嘴角勾起，转头对堂弟兴奋地说：“小风啊，你饿不饿，哥给你拌碗凉皮？” 林风猛地摇头，他哥又奇奇怪怪的了，哪有人花钱还这么开心的。 时辰还早，来上香的人都聚在前头庙里，逛市集的人少，摊子前空空的。 不过没过多久就热闹起来了。 特别是林满的摊子前，都快排起队了，生意比上回红火了很多。 他不知道，林大厨的名头在附近的村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凉皮又是新鲜吃食，特别适合天气热的时候来上一碗，好吃还开胃。 口口相传，加上回头客不少，来买的人就多了起来。 林满挺高兴，手上动作也加快了不少，林风更是开心，嘴巴都咧到耳朵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生意，但看着堂哥卖得好，他也开心。 忙活儿了好一阵，等人少点了，林满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笑了。 “林大厨，我又来了。”钱老板照旧乐呵呵了，一上来就各点了两份凉皮冰粉。 林满一看，钱夫人落后两步，也跟着来了。 这夫妻俩是真喜欢吃。 应了一声，他就开始动手。 “不知林大厨五日后可有空闲？”趁这功夫，钱老板直入正题，开口邀请人了。 上次他说要回去想想办宴席的事，还真不是空话，想来想去的，把家里人的生辰都盘算了一遍，没对得上的，但后来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噱头。 “品茶会？”林满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钱老板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我是做茶叶生意的，近日新到了一批好茶，特意搞个宴席，请好友们品品。” 这个“品品”可能带点虚假，但想“尝尝”一定是真的。 因为接下来，钱老板开始点菜了。 也不是真正的点菜，就是告诉林满，他准备了什么食材，让他可以自由发挥，或者有什么缺的，他再去买。 林满被他的热情糊了一脸，赶紧答应下来，说等他吃完再谈，不然冰粉都要“凉”了。 钱老板确实很有诚意，这次摆的席面也不多，就三桌，纯粹是想吃他做的菜，而且给的价格也是十两。 林满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接了。 这样钱多事少还真诚的客户，必须牢牢抓住啊。 得到满意的答复，钱老板开开心心地走了，走的时候又打包了十份，把财大气粗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风都看呆了，直接朝林满竖了个大拇指，“哥，还是你牛！” 做个宴席就是十两银子，可太牛了！ 林满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爹、村长，排在了他心里最牛排行榜的榜首！ 还好榜首本人并不知道这个榜，不然会真的想问一句，什么东西？ 但林满想到了上次的念头，直接问道：“想跟我学厨吗？” “啊？” 看堂弟傻掉的样子，林满也不着急，又说：“没事，慢慢想，回去和大伯大娘也商量一下。” 林风下意识点了点头，但看他还懵着的状态，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摊子前也一直有客人来，没时间给他细想，又投入到忙碌中去，不停有人过来，凉皮、冰粉一份又一份的卖出去。 林满觉得应该是上回传出去了，还有钱老板的“名人效应”，所以今天的生意异常的好，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竟然就卖完了。 他还特意准备了更多的量，也早早卖光了。 “收摊！” 林满高兴地喊了一声，能早回家当然更好了，他还得回去给小秀才做兔肉呢。 第37章 乡间野趣三十七 山林里草木茂盛，吹来的风还带着一股凉意，下山的路走得比较惬意。 可一到山下的大路，没有了遮挡，太阳明晃晃地照着，瞬间就热了起来，趁着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两人赶紧加快脚步。 “小满哥，你看，前面那几人的车架是不是坏了？”林风推着板车，还有空关注到路边的情况。 林满跟着看过去，前方路边站着三四个人，车架卸下来放在一边，马匹也蔫哒哒地趴在车架上，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驾马车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他本来也不想管闲事，直接过去就行，可离得近了点，才发现其中两人有点眼熟。 没想到对方也看到了他，还把他也认出来了。 “哎，叶秀才的同伴？” 是那天在商行见过的公子和他的小厮。 “……公子。”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林满索性按着上次的叫，“你们的车架坏了？” “是啊，马不知怎的出了问题，像是病了没力气，一下撞到了路边的大石头上。”这位公子性子挺活泼的，叽里呱啦一顿说，还给他们指了指车架的某一处。 林满跟着侧身看了看，车轱辘都撞歪了，应当是用不了了。 小秀才还在商行上工，眼前的人算是老板？而且上次对方处事公正，没有为难，出门的时候还和他们打了招呼。 看着是个不错的人。 林满抬头看看热辣辣的大太阳，眯了眯眼睛，说道：“天太热了，我家就在前边不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歇歇脚。” “好啊！”年轻人很高兴，一点没有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最后把像是车夫和护卫的两人留下，处理马和车架的事，自己和小厮跟着林满就走了。 是一点架子和疑心都没有。 林满笑笑，边扶着板车上的东西，边和他搭话，其实也不用他怎么说，对方一口气就全说完了。 “我听说西来寺香火很旺，庙会市集很是热闹，而且近日还有一道新鲜吃食，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车架坏了……” 林满听他说到这儿，看看板车上挂着的招牌，心想，他说的该不会是凉皮吧？ 钱老板给他宣传到镇上去了？ 而且，要去西来寺，你们也走过了头，前边那个岔路口就该上山了！ 车夫不太靠谱。 “对了，我叫沈昱朝，还不知道兄台叫什么？” “我叫林满，这是我堂弟林风。”林满介绍了一下。 林风面对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知道怎么相处，一时有点怯场，尴尬地笑了笑，又移开视线，默默推着车。 “林兄。”沈昱朝拱了拱手。 久违的林兄。 林满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听沈兄的口音，不像是清平府的人。” “嗐，我是犯了错，被罚回乡祭祖的，顺便待着清净地念书。”沈昱朝说到这儿，一肚子的话要说：“天天压着我在府县念书，一个月就只有两三天能出来玩一玩……” 沈昱朝吧啦吧啦说个不停，语气里饱含怨念。 林满听着却觉得他很真实，跟以前自己一个朋友非常像，自来熟、性格活泼，相处起来让人非常放松。 一路聊着，没走多久，就到了林满家。 卸下车架，林风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贵人相处，不像他小满哥，无比自在，应对自如，在他心里更牛了。 “哎，待会我做兔肉，你带点回去啊……” 林满赶紧喊了一声，林风头也不回，只往后摆了摆手，走得更快了。 这小子。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林风年纪确实小一点了，面对不熟悉，且身份不一样的人，会有点慌张。 林满转头招呼沈昱朝两人，在连廊坐着透透风，然后又去把小秀才叫了过来。 “商行的公子？”叶星回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他怎么会来？” 林满就把路上偶遇的事说了一遍。 叶星回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想着，放下手里的笔，和林满一起往隔壁走去。 他后来有问过管事那位公子的身份，管事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是主家的少爷。 “叶秀才！”沈昱朝见到叶星回还挺开心，笑容灿烂地招呼了一声。 自从上回见过后，他对林满和叶星回印象都挺深刻，觉得这两人和他来清平府后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看穿着不像富贵人家，但那一身的气度又与常人不同。 “沈兄。”叶星回听林满说了名字，过来后拱了拱手招呼道。 几人坐下聊了聊，没想到性情还挺契合，聊得很投缘。 “你们聊着，我先去做午饭。”林满笑着站起来，饭点到了，总不能让来家里的客人饿着肚子。 “林兄会做饭？”沈昱朝惊讶地看向他。 “不止会做，还做得非常好吃，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厨。”叶星回介绍了一番，语气里甚至还有点骄傲。 林满看向他，笑容逐渐灿烂。 小秀才的夸夸，听多少遍都高兴。 “那我今日有口福了。”沈昱朝笑着说道，但看过去的目光还是带着惊讶，明明温和有礼的像个书生，竟是厨子吗？ 本想让小厮去打个下手的，但是林满拒绝了，他自己动手还更快。 林厨子心情愉悦地走向灶房，直奔兔子而去。 猎户周大哥已经把兔子处理过了，皮剥好，内脏也掏了，他只要洗干净再切块就行。 两只兔子都很肥，肉不少，切完装了满满的一大盆。 他打算一半做干煸的，一半做麻辣的，两种口味，吃得更过瘾。 野物本身味道有点重，要想烧得好吃，就得放很多调料。 林满有收集食材的癖好，每回去镇上都会买不少，所以家里各种调料、香料都有，他做起菜来更是得心应手。 兔肉一下锅，滋啦滋啦的声音响个不停，翻炒变色后，各种调料加下去，又接着盖上盖子焖煮。 没过多久，浓郁的香味就窜了出去。 沈昱朝鼻子动了动，目光逐渐锁定在旁边的灶房，怎么会这么香？ 叶星回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笑道：“定是菜做好了。” 林兄的手艺这么好吗？ 沈昱朝刚才确实是不太相信的，他来清平府后，包括和泉镇和附近的几个镇上，都尝过不少吃食，就没碰到什么好吃的。 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山村里，还藏着宝藏。 第38章 乡间野趣三十八 “我们去看看？”沈昱朝开口问道，实在是香得有点坐不住了。 叶星回立刻点头，站了起来，他也想看看林满做了什么。 越靠近灶房，香味越是明显。 三个人堵在灶房门口，光线都暗了一点，林满明显感觉到了，回头笑道：“怎么都过来了？” “你做的菜太香了。”叶星回回道。 沈昱朝也在旁边问：“这是做的什么？” 兔肉还焖在锅里，盖着锅盖，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跟猎户买的野兔肉。”林满解释了一下，又说：“快好了，马上就能上桌。” 趁着炖肉的时间，他还拌了个拍黄瓜，等兔肉煮好，再炒两个小菜就够了。 说着，林满就掀开了盖子，一阵热气混着香气飘散开来。 往锅里一瞧，大块的肉混着浓郁的酱汁，油亮诱人，翻炒两下，那股香味更甚，引得人口水直流。 叶星回看他把肉盛到盘子里了，主动进去从柜子里拿出碗筷，又拿出一个大盆，把焖好的饭舀出来，一套动作很是熟练，看得出来是经常做的。 林满看着眼里就弥漫上笑意，多像小两口在自己家里招待朋友啊。 “我先把饭端出去。”叶星回冲他说了一声，已经端着盆往外走了。 “我也来，我也来。”沈昱朝眼见叶星回上手了，也不见外，进了灶房也要帮忙。 林满想了想，把拍黄瓜递给他了。 看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估计是没端过盘子的，拍黄瓜就算摔了，也不至于烫到。 沈昱朝在家时，别说端盘子了，他连碰也没碰过。 所以一看他动手，小厮着急地上前两步，赶紧伸手，“公子，小的来吧。” “不用。”沈昱朝避了一下，“你去后头端别的。” 说完乐呵地端着往外走，还觉得挺新奇有趣的。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菜，干煸兔肉，麻辣兔肉，豆角炒鸡蛋，拍黄瓜，清炒鸡毛菜，主食是白米饭。 林满一坐下，三双眼睛齐齐看着他，都还没动筷子，他笑了一下，说了几句场面话，“沈兄请，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沈昱朝摆摆手，什么粗茶淡饭啊，他早就想尝尝了。 夹了一筷子干煸兔肉，刚一放入口中，嚼了两下，眼里就浮上欣喜。 肉质焦嫩，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甚至越嚼越香，口感丰富。 他在家时，好吃的吃过很多，但大家族讲究精致清淡，吃多了多少觉得有点寡淡，很少尝到这种直击味蕾的霸道滋味。 忍不住又尝了尝其他的，麻辣兔肉对他来说有点辣了，刚吃完一块，又马上吃了一大口米饭压下去，但是回过味来，又有种特别舒爽畅快的感觉。 鸡蛋和青菜虽然比较普通，也是好吃的，拍黄瓜吃过不少，但没有这盘的滋味好。 “好吃！”沈昱朝对林满竖了个大拇指，夸道：“林兄手艺真好。” 好到超出了他的预想，这样的大厨竟然藏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 小厮玉管从小跟着他，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今日也是开了眼，赞同地猛点头，吃得停不下来。 林满笑笑，招呼他们多吃点。 一时桌上只有咀嚼声，都没人说话了。 林满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小秀才身上，那份麻辣兔肉可是特意给他做的。 叶星回是真喜欢吃辣的，筷子夹得最多的就是麻辣兔肉，其他人怕辣，都不怎么吃。 兔肉外皮是焦香的，还带着一点微微的麻，一口咬下去，内里又装满肉汁，软嫩香滑，嚼着嚼着，那股辣味又出来了，一层层不同口感地递进。 吃一口就停不下来，再搭配上大米饭，简直绝了。 看他又露出了吃满足的那副神情，林满很高兴，这兔子没买错。 至于旁边同样吃得开心的沈昱朝主仆，只是顺带的。 一桌五个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家都吃饱，或者说是吃撑了，坐着就不想动弹。 “我是为着西来寺的新鲜吃食来的，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在林兄家尝了一顿佳肴，看来这地方出美食啊。”沈昱朝神态无比满足，突然感叹了一句。 叶星回听完，神色有点微妙，问了一句，“沈兄说的新鲜吃食，可是叫凉皮和冰粉？” 沈昱朝闻言思考了一下，没想起来，转头看向小厮。 玉管接了一句，“确是叫这个名儿。” 叶星回不由笑了，“还真是巧了，那新鲜吃食也是林满做的。” “啊？”沈昱朝懵了一下，立刻看向林满。 林满点点头，他之前就猜到了，竟还真的是。 “哈哈哈。”沈昱朝笑着说，“那我和林兄还真是有缘。” 确实是有缘，不然怎么会有今日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巧之又巧。 说到这儿，林满也想起来，井里还吊着半盆冰粉呢，是他特意留着在家吃的。 于是他说了一声，站起身要去拿过来。 沈昱朝就是为了凉皮和冰粉来的，凉皮没有，冰粉倒是能让他吃上。 天气很热，但井底就像个天然冰柜，冰粉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凉意。 林满端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叶星回和沈昱朝相谈甚欢。 怎么回事？他才离开了不到半炷香！ “唐大家文采出众，拜读过他的作品，甚是仰慕……只是……诗集……” 断断续续传来叶星回欣喜中带着激动的声音。 除了吃到好吃的，林满很少看到小秀才这样，唐大家又是谁？这就是读书人之间的话题吗，他一点都不懂。 心里酸酸的。 林满赶紧快走两步，把冰粉放下说：“趁着还凉爽，快来吃。” 聊得正欢的两人，果然停下了话头。 林满一挑眉，好吃的还是比什么唐大家有吸引力吧！ 饭后来一碗冰粉，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滑入体内，简直是通体舒畅。 这一顿饭把沈昱朝吃满足了，看着林满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刚开始只觉得他和叶秀才两人气度不凡，现在哪止是气度啊，手艺更是不凡。 “林兄，我……” 他正要说话，大门外突然响起了拍门声，还有一声响亮的大喊。 “此处可是林满家？” 第39章 乡间野趣三十九 “是。”林满大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远远望去，门口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公子，好像是沈六。”玉管也站起来看了眼，又低头回话。 门口的人走进来，的确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护卫，外边还能看到新的马车，是来接人的。 沈昱朝顿了顿，本还有点不想走，但想到刚才没说完的话，还是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多谢林兄和叶兄的招待，我明日定来道谢。” 他说得很郑重，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些期待。 林满赶紧推拒了一下，只是一顿饭，也算不上什么招待，而且兔肉也是他们碰巧赶上的，不然可没这么多菜。 但沈昱朝非得坚持，还说明天一定会来，林满就随他去了。 道别完，主仆几人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送走客人，林满才有空好好算一下今日的收获，当着小秀才的面，就拿出钱袋，哗啦啦地倒出了一桌铜板。 “星回帮我数一数？”林满抬头笑着问。 叶星回知道他就是这般洒脱的性子，而且自上次喝酒后，好像有了两人间的小秘密一般，他们之间的相处更随性自在了些。 当下也没犹豫，直接上手数了起来。 林满这次不仅量带多了一点，用的还是自家的面粉，成本又降了一大半。 最后数出来是一千零九十七文钱。 赚了近一两银子！ 林满看着面前串得整整齐齐的铜板，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小吃食的赚头还真多。 叶星回也替他高兴，笑着道：“这生意可以长久的做下去了，若是能天天卖，必定能赚更多。” “嗯，我已在镇上找铺子了。”林满一点没瞒着，什么都对小秀才说：“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 叶星回点点头，笑着看过去，觉得他越来越厉害了，对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而且敢想敢干，说做就去做了，还做得很好。 被这种眼神盯着，林满忍了又忍，才没一激动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 不过，小秀才对自己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感情的事想不明白，铺子的事倒是有点着落了。 隔天林满正在家收拾院子，门口就来了个有点眼熟的人。 “林大厨，我是钱老板家的，来带个话，有个铺子不错，你有空闲的话，明日可以去看看。” 传话的小伙计此前跟钱老板来过小摊，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 想起人是谁后，又听完他说的话，林满高兴地应下，赶紧招呼人进来坐坐喝口水。 小伙计还有事要忙，推拒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林满往前送了两步，看着人离开，只是看着看着，不甚宽阔的村道上，迎面赶来了两辆车，远远看着，其中一辆马车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沈昱朝。 “林兄！”沈昱朝撩开车帘子，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人，当即高兴地喊了一声，“我来道谢了。” 林满无奈笑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不是随口说说的。 院门打开，马车驶进去。 林满还疑惑地看了一眼，怎么还赶两辆车来？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沈昱朝一下车，就指挥着车夫和护卫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全放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林满眼睛都瞪大了，眼睁睁看着出现的一个桶、两个桶、三个桶…… 对，没错，就是大木桶！ 他凑近一看，桶里装着虾、螃蟹、鱼等各色河鲜，满满的几大桶。 和泉镇河运发达，河鲜也多，但像面前这些个头大、品相好的可不多，一看就是特意挑的。 而且价钱定不便宜。 “沈兄……”他语气有点微妙的开口，这是要干什么啊？ “这都是码头上今日新到的河鲜。”沈昱朝笑得灿烂，高兴地挥手一指前边一排的大桶，非常豪气地说：“也是我给林兄带的谢礼。” 林满：……谁家谢礼是送几大桶食材的…… “这些都新鲜着，林兄手艺好，做河鲜定也是不在话下吧？”沈昱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满懂了，这人不是来道谢的，是来吃饭的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兄来了？”隔壁听到动静的叶星回过来了 ，先是招呼了一声，走近看到地上的几个大桶，也是愣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叶兄！”沈昱朝一看到人，立即冲小厮招了招手，接过本书后又转递给叶星回，“唐大家的诗集，多谢叶兄昨日的招待。” “是《唐公絮语》？”叶星回急忙上前两步接过，眼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书封，看了又看，才缓缓翻开一页，看了一会儿又合上了，抬头有些迟疑地说，“沈兄，这书……” “家里就有，特意找来送给叶兄的，还望收下。”沈昱朝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一脸笑意。 其实，书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教他念书的夫子的。 沈昱朝根本不喜欢念书，只想着到处玩乐，更不可能会喜欢什么唐大家，但他有一个唐大家忠实粉丝的夫子，每天在他耳朵边念叨，所以上次才能和叶星回有话聊。 这本诗集还是他连哄带骗地从夫子手里抢来的。 林满在旁边看得，心里那叫一个酸，他给小秀才送笔、送吃的，可从来没见人这么激动过。 是没送到心坎上吗？ 这个什么唐大家的诗集就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暗戳戳的酸过后，心里也有点开心，难得看到小秀才这么喜欢一样东西，像收到心爱礼物的小孩似的。 以至于对送礼的人，林满的目光都和善可亲了起来，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笑呵呵地开口，“沈兄偏好什么口味，蒜吃不吃……” 沈昱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和林满探讨起河鲜怎么做更好吃来。 “沈兄放心，我做河鲜很有一手！”林满拍着胸脯保证，同时在心里想，看在诗集的份上，今日必须得拿出看家本领来。 “好好好。”沈昱朝高兴地拍拍掌，他来就是为了这一口，又转头吩咐护卫道：“你们把东西都搬到灶房去。” 他满脸兴奋地也跟着往里走。 林满走到小秀才旁边，看他还一脸喜爱地拿着诗集，便说道：“收着吧，我多做几道好吃的，保管让沈兄不白来一趟。” 叶星回转头，手又抚了抚书，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想了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河鲜宴，也是真没让沈昱朝白来。 第40章 乡间野趣四十 相比海鲜，河鲜的口感可能没有那么紧致鲜嫩，但在交通不便的年月，能吃到河鲜，已是极不错的了。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林满揉了揉手腕，有点跃跃欲试。 肥美的虾蟹啊，他也有点馋了。 看一眼天色，现下还早，慢慢准备的话，午饭刚好能吃。 叶星回陪着沈昱朝聊天去了，聊的就是他宝贝着的那本唐大家诗集。 东西送到，那些车夫和护卫就先走了，还是只留下一个小厮玉管，此时跟在林满身后，帮忙打个下手。 这次林满没拒绝，东西太多，确实需要个人帮一下。 “玉管，劳烦你先把这些蒜扒了吧。”林满从篮子里拿出好几头大蒜递过去，他打算做两道避风塘式的，要用到不少蒜。 “好嘞。”玉管应了一声，端个小板凳就坐到屋檐下开始剥蒜。 林满则开始处理鱼虾蟹。 他先是捞出桶里的鱼看了看，有大有小，都是常见的鱼类，像是草鱼、鲫鱼等，让他比较惊喜的是，竟还有两条黑鱼。 黑鱼骨刺少，肉质细嫩，味道鲜美，特别是营养价值高，最是适合补身体了。 就用来炖汤吧。 计划好，林满就动手把鱼抓了出来，利索地处理好。 之后就是螃蟹，一只只的还挺大，掂一掂，大概能有半斤左右，刚拿出来还张牙舞爪地动，一看就鲜活。 一点没有犹豫地扔砧板上，直接砍成大块，加姜丝、蛋清腌制一会儿，又分出一部分裹上面糊糊，分别处理好，就暂放到一边。 虾就简单一些，直接开背去虾线就行。 林满处理河鲜的动作干净又利落，旁边的玉管看得连连称奇，难怪人家是大厨呢，这一手处理食材的手法就不一般。 备好菜，接下来就该下锅了。 传统的避风塘做法，是不需要用到面包糠的，当然现在也没有，林满首先做的，是把蒜末放到油里炸得金黄，虾、蟹一倒进去，翻炒几下就裹满了蒜末，不一会儿两盘出锅，看起来俱是焦香酥脆的。 大铁锅就没空下来过，一道菜接一道菜地做。 河鲜不同于肉类，没有那么霸道的香味，但经过林满的手，加上各种烹调手段，那味道简直比纯粹的肉香还吸引人。 沈昱朝熟门熟路过来端菜的时候，就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他就知道带着食材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做法。 林满果然没让人失望。 菜一样样地摆上桌，都快摆满整张桌子了，主要是沈昱朝带来的太多了，林满就做得多了点，就这样，桶里还剩着一半呢。 “可以吃了。”林满笑着走过来说道，其他人没动筷子，都在等着他。 夏天的灶房跟蒸笼没差别，做一顿饭出来，衣裳都得湿透，他刚才去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不然显得太邋遢了。 小秀才可还在呢。 他一落座，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沈昱朝第一筷子先伸向了避风塘炒虾，颜色金黄油亮的，一看就吸引人。 虾已经开过背，经过翻炒，虾壳微微外翘，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吃到紧实的虾肉，外层是裹着蒜末的酥香口感，内里细嫩，一口下去，又香又鲜。 太好吃了！ 他来清平府后，吃过不知道多少回河鲜，多是清蒸的，蘸上酱汁，也能吃一个鲜味，但绝没有现在吃到的美妙口感。 吃完一只虾，嘴里根本停不下来，筷子又伸到了别的盘子里。 叶星回则是先尝了香辣蟹。 这道菜是林满特意给他做的，切块切得细，基本不用怎么费心剥壳，张嘴咬就行，蟹肉浸透了汁水，辣味里又带着回味的余香，满口都是浓郁的滋味。 众人都专心致志地吃着，话也不说，嘴都占着，脸上是享受美食的开心和满足。 林满吃得比较少，此时正拿着一个小饼慢慢咬着。 今日的主食就是小饼，用糙米面混着点白面做的，一个个只有掌心大小，扁扁的，煎得两面微黄，可以泡在黑鱼汤里吃，米香里混着鱼汤，有种别样的口感。 糙米面不够细腻，平时做馒头的话，会有些粗糙的口感，但加入了白面，做成饼后吃起来有股韧劲，很耐嚼。 反正林满很喜欢。 “林兄，这饼子有何独特之处吗？” 沈昱朝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个遍，见他一直吃着小饼，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不错。”林满递给他一个，“沈兄尝尝，也可以泡在汤里吃。” 沈昱朝是从未吃过糙面的，刚一入口，就惊讶于这特别的口感，嚼了几下后，试着在碗里的鱼汤里泡了一下，又是另一种滋味。 他边吃边点头，鱼汤鲜美，小饼柔韧，搭配着吃，竟也相得益彰。 “林兄的手艺，真是绝了。” 沈昱朝这句话，也代表了桌上另外两人的想法，纷纷附和着点头。 林满笑笑，招呼着他们多吃点。 虾蟹带壳，吃得难免慢些，这一顿饭就吃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不过都是大小伙子，饭量不小，一桌菜还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坐着在连廊上吹吹风，简直是无比畅快。 “要不是还要回府县，真想在林兄这儿多吃几顿。”吃开心了，沈昱朝也不在乎什么面子里子的，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满挺喜欢他随性的性子，和自己还挺像的，“沈兄想吃随时来。” 说完他侧头看了一眼小秀才，正拿着那本诗集在看，聚精会神的，嘴角还挂着笑意，仿佛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看得出非常喜欢了。 “沈兄，我们打个商量。”林满凑近一点，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说：“以后你想来随时来，想吃什么都能做，但是能不能给我带几本书？” 上回喝酒的时候，小秀才就说过，当时家里能卖钱的都卖了，包括他的很多书，说的时候语气里都是惋惜。 林满去叶家时也看过，确实没什么书了，只有零散几本，是小秀才平时常看的，但应该是看过很多遍，尽管保存得小心，书封也不可避免的泛着白，看着有些年头了。 第41章 乡间野趣四十一 沈昱朝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叶星回，见人捧着诗集看得认真的模样，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他答应得非常爽快。 林满的手艺这么好，他才吃了两回，远远不够，而且自己和两人性情相投，本身也是想和他们交朋友的。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星回。”林满又小声叮嘱了一遍。 沈昱朝下意识点头答应，看了一眼林满，眼神又转向叶星回那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想不明白，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感觉赶走，转头兴致勃勃地和林满探讨，“林兄还会做什么好吃的菜……” 那林满会的可就多了，都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半下午的时候，护卫又来接人了。 沈昱朝依依不舍地叹了口气，“林兄，叶兄，下月再会。” 林满和叶星回挥手道别，目送着马车走远，才转头回去。 “星回，你……” “我回去了。”叶星回手里还抓着诗集，没等他把话说完，先着急地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 看那迫不及待的模样，肯定是赶回家看书去了。 林满笑着摇摇头，他其实也没事，只是想和小秀才多说几句话而已。 回到灶房，看着还剩下一半的几大桶虾蟹，天气热不好留，而且河鲜就要趁着新鲜才好吃，得赶紧吃完。 想着，他每样倒出一半，装进一个桶里，扯了个草帽扣头上，就往大伯家走。 “大伯，大娘！” “小满哥，你来了。” 林满一进门就喊了一声，倒是先把林风喊出来了，见他提着一个大桶，赶紧上前接过。 “这么多河鲜！”林风往桶里看一眼，惊讶道：“哪来的？” 一路提过来也挺累的，林满让他先把桶拎到灶房里再说。 这时，林大有和王荷花也从堂屋出来了。 “嚯，这么多！”听他说完来意，王荷花立刻摆摆手，想也不想地推拒，“小满你留着自己吃。” “家里还有呢。”林满解释了一下，家里还有很多，得趁着新鲜赶紧吃完，自己一个人真吃不了那么多。 好说歹说，他们才答应收下。 “来，小满，坐。”林大有招呼他在屋檐下坐下，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和小风提的学厨的事……” 林风昨日回来说过之后，家里聚着商量了一下，都挺高兴的，自从林满在村长家喜宴掌勺之后，他们也意识到，有一门手艺是多么重要。 当时就想过去问问的，可林满家有贵客，他们就没冒冒然地去打扰。 “对，大伯，大娘，我是有这么个念头。”林满正色回答：“摆摊这两日，小风帮了很多忙，他年纪也还小，正适合学点东西，就想问问他愿不愿意。” 林满要去镇上开铺子，不可能只靠自己一个人，总得找个帮手。 林风干活勤快，又是自家人，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而且他之前问过，对方也是愿意做买卖的，别的不说，肯定是能比在地里刨食挣得多。 这个道理林大有当然也知道。 不提村长家的喜宴，一次就是二两银子，就是摆摊的这两天，那赚的也不少，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生意好，卖出去那么多东西，是肯定赚钱的。 “我们肯定是愿意的，小风也想，就是学手艺也不是件易事，小满啊，你不要顾忌着我和你大伯，耽误自己的事儿……”王荷花欲言又止，但透露出的意思都明白。 怕林满是念着他们两个长辈，才想要教林风厨艺。 王荷花和林大有都是这样想的，当初帮林满，也不图什么，只是惦记着亲弟弟的唯一骨血，他们又是做人大伯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后来看着孩子变好了，有了能养活自己的本事，还经常给自家送东西，也是欣慰居多，没想过其他的。 林满赶紧接过话头，认真解释道：“我准备去镇上开个铺子，小风能过来是帮我大忙了，不然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王荷花听他这样说，心里才放下一点，“开铺子好啊，小风力气大，什么都能干，你放心使唤他。” 林风一直在旁边听着，只是爹娘和堂哥商量，没他说话的份，此时听到这儿，立刻点点头表示肯定。 他自己是很愿意跟着堂哥干的。 “小满啊，别的不说了，我们也不求小风有你的手艺，能混口饭吃就行。”林大有拍拍林满的手，一脸感慨。 自家地不多，刚分家的时候，孩子也还小，全家就靠着他们两口子干，是经常饿肚子，好不容易拉扯着长大了，又是娶媳妇、生孙子，哪里都要花钱，家里根本没存下多少。 小儿子林风也大了，过个两三年也得寻媳妇，可家里就几间泥瓦房，住都住不开，林风还是和八岁的大孙子虎头一起睡的。 单独的屋子都没有，怎么娶媳妇？ 农家人挣点钱不容易，全指着地里，一年到头就够个吃穿的，想有多的就难了。 农闲时候，三个儿子也会去镇上打零工，码头扛大包一天有十文钱，这已经算比较好的差事了，但也不是天天有的。 现在林满给了条一看就能赚钱的明路，他们是很感激的。 王荷花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里话外都是谢意。 林满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他也没想那么深，纯粹是觉得大伯大娘对自己很好，他也需要帮手，堂弟又勤快，教教厨艺也不算什么大事。 完全没意识到，在这个年代，会一门能赚钱的手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就说学厨吧，得人家愿意收你，还得“交学费”，过年过节的也要送礼，没个几年别想出师，学艺的几年里学徒还要听话，什么活儿都得干，相当于免费的白工，能学到多少还不一定。 林满从大伯大娘的话里听出来一些，所以才会如此感激他，但他真的觉得不用这样，前世想学做一道菜，网上一搜大把的教程，很容易。 不过这些不能说，他找了个理由，赶紧跑了。 回到家，时辰还早。 看一眼天色，林满又开始收拾剩下的河鲜，晚上刚好可以再把小秀才喊过来吃一顿。 第42章 乡间野趣四十二 桶里的鱼虾蟹此时一动不动，看着像是死了一般，但只要把手伸进去撩动一下，它们立刻又活泛起来。 林满迅速抓起一只螃蟹，捏在手里看了看，不错，还新鲜着。 螃蟹还有几只，他捞出一半，直接放到锅里蒸，待蒸熟后放凉一会儿，就端到灶房门口，一只一只地细细拆开，把蟹黄和蟹肉都剔出来。 他打算做蟹黄拌面，这是道颇费工夫的菜。 所幸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一边剔肉，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晚饭的菜色。 剩下一半的蟹还是做成香辣蟹，小秀才喜欢吃。 虾的话，可以做一盘油焖虾，再来一盘清蒸的，尝尝本身的鲜味，再给俩小孩做个虾仁蒸蛋。 鱼都挺大的，估摸着有七八斤重，可以分开做，他回来的路上，特意拐去了一趟村子里，花两文钱买了一大块豆腐，打算炖个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鱼肉打成鱼丸。 就这样，桶里还剩两条鱼呢。 林满想了想，干脆舀了两瓢水倒进去，再养养，鱼没那么容易死，明日再做也不迟。 灶房里的声音没停下过，袅袅的炊烟混着勾人的香味飘散开。 日头西斜，林满把最后一个菜盛出锅，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出门口对篱笆那头喊了一声。 “星回，婶子，吃饭了！” “来了！” 叶母牵着汐儿，叶星回抱着安儿，一家人缓缓往这边走。 “小满哥哥。”汐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见到人就高兴地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说话大了不少，眼里是见到亲近之人才有的依赖神色。 林满摸摸她的脑袋，领着她到凳子上坐下。 “嘚，嘚！” 稍慢一步的叶星回刚走过来，怀里的安儿就扑腾着朝林满伸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哎，小安儿。”林满上前两步，把小娃娃接到自己怀里。 “哈~”安儿两只短短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贴在肩膀上，咯咯笑，孩童清脆的嗓音带得人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叶星回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就越来越浓。 “有好吃的，两个小孩都愿意黏着你呢，跟亲哥一样了。”叶玉棠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也喜欢安儿和汐儿。”林满把安儿举高一点，柔声问：“安儿喜欢小满哥哥吗？” 安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还是不会说话，也没回答，只是伸着肉肉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在咯咯笑着。 小孩的手软软的，放在脸上带着一股暖意，林满的心也跟着软软的，笑着将他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安儿现在不用人扶，已经能自己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了。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大家也不多话，直接开饭了。 叶星回中午吃过一顿，现在依然期待满满地下筷子，除了香辣蟹，其他都是不一样的菜色，不过整体要清淡些。 清淡也不失鲜美，很符合叶玉棠的口味，她边吃边夸，每一道菜都能夸出不一样的感觉，汐儿也一直说着好吃。 就连安儿，都能自己挥舞着小木勺挖蒸蛋，吃得好不开心。 一顿河鲜带来的快乐，从中午延续到了晚上。 次日，林满早起赶去了镇上，要去看看钱老板介绍的铺子，同行的还有林风。 他之前炸的辣椒油和酱料都用完了，家里香料之类的也没剩多少，顺便来买一点，刚好对林风的“教学”就从认识各种调料开始。 “林大厨！” 他们刚走到镇子口，昨日的小伙计一眼就看到了人，挥着手招呼了一声。 三人寒暄了几句，就直奔铺子而去。 只是走着走着，发现路有点熟悉，林满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去码头的路吗？” “对，那铺子就在码头附近，拐个弯就能到。” 林满点点头，码头附近挺好的，人流量应该不错，也符合凉皮的定位，街头小吃食。 “到了，就是这边。”走了大概两刻钟，伙计就对他们招呼了一声，又指指左面说：“从这儿拐个弯，过去就是码头，很近。” 林满看一眼，这个位置好像有点尴尬，刚好被前边的屋子挡在了码头后面，但又确实挺近的。 说着，伙计又领着两人往铺子里走，门口已经等着一个人，介绍下知道，就是户主。 铺子不大，大概就十平米左右，分隔开两半，后半部分是灶房，前边稍小一点的位置空着，林满仔细打量了一眼，能放下桌子，但是人肯定是不能坐在店里吃的，不够宽敞。 “原先是个茶水铺子，后来那老爷子年纪大了，就不租了，这灶房干干净净，是能直接用的。”房主跟在旁边介绍，“别看屋里小，外边的柳树下是能摆几张桌子的，你们看，搭的棚子都还在呢。” 那个棚子，林满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挨着旁边的大柳树搭起来的，看着还挺牢固，能遮风挡雨。 因着是这条街上最后一间铺子，旁边是片空地，铺子里虽小，外边却有个“露天餐厅”。 林满心里是挺满意的，但还得看看价格。 户主很痛快，直说一月租金二两银子，一次交半年的。 相比之前看过的铺子，这个租金已经算挺低的，位置整体来说也算好，林满有八成的意愿想定下，开口前先看了一眼小伙计。 小伙计隐晦地点点头。 对方跟着钱老板，又在镇上做工，肯定比自己了解铺子方面的事，见他点头，林满就一丝犹豫都没有了，直接和户主定下。 现在的房屋租赁管理还算严格，双方协商好，要到镇上的衙署登记。 衙署是清平府县在镇上设立的一个小办事处，专门处理镇子里的一些小事务，像租赁买卖之类的，不用大老远跑到府县去，也算是个小型的官方机构。 既然已经定下，干脆直接办好，林满今日还特意带着钱，给了户主十二两，换回了一串钥匙。 “小满哥，有铺子了！”林风一直跟着看，等只剩他们两人时，才兴奋地说道。 林满也高兴，开了铺子，算是一个稳定的起步，之后就有固定收入了，离“赚很多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但口袋里的钱，一下掏了一多半出去，还是有点肉疼的。 要抓紧干活挣回来！ 第43章 乡间野趣四十三 铺子定下，解决了一件大事，买东西的时候就快多了。 林满和林风的背篓都装了大半，油盐酱醋也有一些，最多的还是各种香料，体积大，但不重，两人还算轻快的走回大河村。 去一趟镇上，林满花了差不多十五两，铺子的租金和调料花了近十三两，订一口大铁锅花了二两，现在手里只剩下将将五两银子了。 不过他也不太着急，因为马上要去操办钱老板的品茶会，又能有一笔银子进账，现在手里的银钱，只筹备铺子开业的话也是完全够了的。 也没什么要特别准备的，铺子里缺的只剩下桌椅，林风带着他去了村里的老木匠家，直接定了五套，较窄的长桌和长椅，放在铺子外的棚子下正合适，而且村里的木匠定价便宜，五套桌椅也不费什么钱。 暂时解决完铺子的事，林满照旧是提前一天去了钱老板的府上，提前开始备一些菜。 “林大厨啊，食材都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尽管提。”钱老板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热情，直接跟着去了灶房，乐呵呵地招呼着。 林满应承两句，过去仔细看了看，都是按照他之前提过的准备的，只多不少。 品茶会不像结亲、过寿之类正式的宴席，不用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喜庆名字，只要把菜做好就行。 他脑袋里早已想好了各种菜式。 钱老板在边上跟着看了半天，备菜也挺香的，馋得他受不住，最后还是偷偷走了。 林满注意到那个灵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品茶会虽只是个办宴席的名头，林满还是结合着这个主题，特别做了几道和茶有关的菜。 前菜就是一道茶香酸辣藕片，当季的莲藕，正是脆嫩的时候，做成酸酸辣辣的口感，其中又有着茶叶的回甘，是一道不错的开胃小菜。 至少满桌的宾客是满意得不行。 后续还有茶香熏鸡，那是外酥里嫩、汁水满溢，当然也缺不了名菜龙井虾仁，茶叶的清香和虾仁的鲜嫩结合在一起，清香爽口。 除了这些，也有别的菜，比如上回做过的鱼羹，钱老板一直对这道菜念念不忘，这次也加上了。 一桌菜，吃得宾主尽欢。 钱夫人悄悄在桌下抚了抚肚子，好多年没吃得这么尽兴了，老钱说的没错，林大厨这一手做菜的本事啊，是吃得人心服口服。 与她同样想法的，还有席上的三桌人。 有些是之前在李员外寿宴上就吃过林满做的菜的，此次是慢慢品味、尽情享受，还有一些没吃过的，听钱老板吹的时候还不以为意，觉得他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吃完后才恍然，钱老板的说法还谦虚了，这么好吃的菜，他们怎么就没早点吃到。 席上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吃得无比满足。 林满也很满足，因为他除了说好的酬金十两银子，又收到了一些打赏，加起来就拿到了十五两。 开心！ 宴席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回村了，只是回去的，不止他一个。 “小满啊，你这是买了头骡子？” 叶玉棠从自家院子里，远远地看到林满牵着头牲口回来，待人走近看清楚些了，才惊讶地问道。 “是啊婶子，刚买的。”林满扬着笑脸应了一声，牵着骡子快步就往后院走，一路晒着回来，骡子都晒蔫了，赶紧牵进棚里吧。 听到动静的叶星回也出来看了一眼，还跟着去了后院的牲口棚。 家里没有草料，林满就掰了一点菜叶子，试探地伸到骡子嘴巴前，哪知道骡子撩起眼皮看了看，打了个响鼻，嘴是一点没张开。 “它不吃菜叶子？”叶星回嘀咕了一句，又盯着骡子看了两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林满也是一头雾水，他以前养过猫狗这些小动物，像骡子这种大牲口，是一点不了解。 他从钱府出来后，怀里揣着银子，看着时辰还不晚，就直接去了东市的牲口行，马上要开铺子，到时候日日往返镇上，还是有个“代步工具”方便一点。 进去后也没想太多，对比了几家价格，挑了个健壮的就痛快付钱。 他们两个不懂养牲口，很快懂的人就来了。 “小满啊，听说你买了头骡子？” “小满哥，骡子在哪儿呢，让我看看！” 前一道声音是林大有的，后一道是林风的。 “大伯，小风，在后院呢！”林满赶紧高声应了一句。 脚步声近，人很快就到了眼前，不过不止是两人，大伯娘和大哥的儿子虎头也跟着，四人脚步急匆匆地就过来了。 在乡下，买牲口可是件大事。 村里有大牲口的人家还是少数，数来数去就那几家，大伯家是没有的。 “大伯，我刚想喂它吃些菜叶子，它不吃，这是怎么回事？”林满一见人过来，就直接问道。 众人都来不及寒暄，眼珠子都盯着骡子。 林大有先是看了看，又直接上手摸了摸骡子的脑袋和身体，“方才是一路牵着回来的吧？可能热着了。” 老庄稼人即使没养过牲口，见得多了，多少都是懂的。 林大有一说完，林风自告奋勇地去井里打了一桶水过来，刚打上来的井水还透着凉意，往骡子身上一浇，它立刻舒爽地甩了甩脑袋，四蹄动了动，看着就比方才精神了一些。 等林满再把手里的菜叶子伸过去，骡子立刻张大嘴，嚼吧嚼吧吞了。 他脸上露出笑意，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秀才。 叶星回嘴角也微微勾着，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看过来，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点。 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都忙着看骡子，而且一点不怕，不像林满和叶星回似的，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直接上手了。 好在这头骡子的脾气是温顺的，没吵也没闹。 林大有翻翻骡子的耳朵、眼睛，又绕着看了看四条腿，到处拍了拍，脸上带着喜色，看向林满说：“身板不错，多少银子买的？” “八两。” 林大有点点头，“这个价还行。” 第44章 乡间野趣四十四 “小满叔，我能坐骡车吗？”大人说完了话，虎头立刻问道：“我还没坐过几回骡车呢。” 大牲口和家里的宝贝差不多，可不会让小孩子乱玩。 林满看一眼立在棚子边的板车，一套上骡子可不就是一辆骡车了，笑着应承下来，“当然可以，改天带你坐着到镇上玩。” “好啊好啊！”虎头兴奋不已，连着蹦了好几下。 众人又围着骡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大有又拖着大捆草料过来，径直放到了骡子边上的草棚里，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后院出来，听到林满招呼他吃饭也没留下，摆摆手就走了。 村子里是真的没有秘密，林满买了骡子的事，没多久大家都知道了，就连村长都过来看了一眼。 也有人在私下嘀咕，林满做厨子得多赚钱啊，之前可是连家里的水田都卖出去换钱了，这才多久，骡子都买得起了，听说还要去镇上开铺子。 林满确实要忙铺子的事了，没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忙活完品茶会之后，铺子就要开业。 “小风，绑紧了吗？”林满侧头往后边看了一眼，大声问道。 板车上摞着高高的座椅板凳，边上还放着两个大箩筐，里面装着白面等食材，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只能靠喊话交流。 “好了！” 东西收拾好，就得抓紧时间出发了。 林风在前面赶车，林满和叶星回跟在旁边走，车上东西太多，已经没有人能坐的位置了。 林满这两天也学会了赶骡车，但车上拖着太多东西，重量大了很多，他不敢轻易乱来，还是把赶车的重任交给了林风。 刚好他也能和小秀才说说话。 叶星回今日没什么事，也跟着一道去镇上，主要是想庆祝他的铺子开业，林满听到的时候，喜得跟什么似的。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更大前到了铺子门口。 林满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又把门往两边推开，屋里一下亮堂起来，看着与之前不太一样，干净了许多，边边角角都清理过了。 在他忙着品茶会席面的时候，林风自己拿了钥匙过来打扫了一回。 “好小子，很干净。”林满拍拍他的肩膀，不吝赞赏。 林风咧着嘴傻乐。 铺子里不用再收拾，他们只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就行，叶星回也在一旁帮着动手，林满劝了两次劝不动，就只给他一些轻便的东西，让他放进灶房里，自己和林风把桌椅板凳搬到棚子下。 叶星回看着塞到怀里的一篮子黄瓜，无奈地笑笑，趁人不注意，又从板车上多端起一个大瓷盆，一起拿进去。 三个人都是手脚利落的，东西搬下来再归置好，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哥，我先把骡子牵去放好。”林风说了一声，出门牵起骡子就要往外走。 林满赶紧走过去，递给他两枚铜板，码头平日里车来车往的，有人就在边上专门做起了看牲口的生意，只要交两文钱，就可以把牲口放着，照看一天。 “星回，你先坐着。”林满指指放在边上的凳子，招呼小秀才先坐下，他自己则走进灶房，准备烧火起锅。 叶星回没坐下，反而跟在他后面一起进去，“我给你搭把手。” 要做的也不多，店里刚开始还是只卖冰粉和凉皮，冰粉是在家做好带过来的，现在只要做凉皮就行。 街口不远处就有一口井，刚才打了几桶水用来擦洗桌子，现在还剩着，林满直接倒了一点进盆里，开始和面。 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看向小秀才眼巴巴望着的眼神，笑着说：“不然星回帮我烧个火？” 这个叶星回在家常做，立即点头应下。 林满提着桶，先往锅里倒了半桶水，订的大铁锅也是林风取回来的，已经刷洗干净，按他说的开了锅，此时锅里锃光瓦亮的。 林满揉面团、洗面，叶星回烧火，林风回来后，又去打了几桶井水，再把冰粉放进去凉一凉，三人干着手里的活儿，偶尔说笑两句，一派悠闲景象。 “请问叶秀才在吗？” 门口处传来了一声问询，几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出去。 “在。”叶星回看见门外人扶着的长方板子，就知道找他是什么事，当即应了一声，并快步走了出去。 林满也有所觉，放下手里的面团，跟上前去。 “……叶秀才，您订的牌匾做好了，可要挂上？”问话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伙计，他看看面前这个小小的店铺，走出来的却是这般俊秀的少年，眼里不由带上了疑惑。 怎么看都不搭啊。 叶星回可没空注意他，绕过前边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高兴地招呼道：“林满，你来看。” 林满只落后他两步，视线落在牌匾上时，眼里迅速漫上了笑意，这是小秀才的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落在四四方方的木牌上，才像块正经的招牌。 “小满哥，这牌匾上写的什么呀？”林风也出来看热闹，只是他没学过字，压根不认识，低声在林满旁边问道。 “林记小食。” 名字起得真不错！ 伙计看他们都盯着牌匾看，还讨论起来了，没人搭理他，只得又问了一句，“叶秀才，这牌匾可要给您挂到门楣上？” 叶星回先是看了一眼林满，在对方的点头示意下，才答应道：“挂吧。” 小伙计一个人不太方便，林风一脸兴奋地上前帮忙，挂上招牌，才更有开店的样子，和之前摆摊是不同的。 “谢谢星回。”林满侧头，看着小秀才的眼睛，眼神一错不错的，柔声说了一句，声音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情感。 不知怎的，叶星回像被那眼神烫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又看向门上的招牌，清清嗓子，回道：“无需客气。” 林满注意到他微红的耳根，完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林风挂好招牌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堂哥闪瞎人的笑脸，他疑惑地又转头看了一眼招牌，挂得这么好吗，开心成这样？ 只是一个小店，林满也没搞什么开业仪式，招牌上连个红绸都没遮，只要挂上去，就相当于开业了。 不过有人比他更重视“仪式感”。 第45章 乡间野趣四十五 “林大厨！” 钱老板微胖的脸上都是笑，乐呵呵地就出现在门口了。 “钱老板来了。”林满听到声音，从灶房出来，迎出去两步，看到他手上提着的东西时，惊讶道：“这是？” 钱老板手中提着的，是一串炮仗，“祝贺你新店开业。” “行，那我就收下了，多谢钱老板。”林满也不扭捏，大方地接过，笑着招呼钱老板进来坐坐，转头又交代林风端一碗凉皮和冰粉出来。 店里来人，林风和叶星回也出来打了个招呼。 林风见过，钱老板笑着点点头，视线转到叶星回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个俊秀的少年郎，看着分明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铺子里？ “这是叶秀才，我的……好友。”林满给双方介绍了一番，说到小秀才的身份时，迟疑了一下，想了个恰当一点的说辞。 好友？ 朝夕相处两个月，现在确实能说一声好友，叶星回点头认同了这个称呼，客气有礼地和钱老板打了个招呼。 “叶秀才和林大厨不愧是好友，都是年轻有为的少年郎啊。”钱老板笑着夸了夸，又多看了叶星回两眼，这般年纪竟是个秀才公，了不得。 林大厨深藏不露啊。 林满压根不知道钱老板在想什么，忙着招呼他坐下。 铺子里也摆了一张小桌子和凳子，原本是给自己休息的时候用的，现在刚好安排钱老板坐一坐。 钱老板看着桌上的两碗吃食，收回思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林大厨收了我的炮仗，我收了两碗美食，不亏，不亏呀。” 林满觉得钱老板还挺有趣，性子随和不计较，对美食是真心热爱，几次接触下来，很对自己胃口，在旁边坐下同他聊了聊。 “哥，好了！”不一会儿，林风探出头喊了一声。 他刚才在灶房里蒸凉皮，之前林满都教过他，包括炸辣椒油、调制酱料等，基本都学会了，不过那些不用天天做，现在只需把凉皮做好就完成了。 林满答应一声，见钱老板也吃好了，就提着边上的炮仗走出门去。 “噼啪！噼啪！” 炮仗的响声很大，他们又离得近，震得耳朵都在嗡嗡响，赶紧伸手捂住。 一串炮仗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几人并没有觉得吵闹，反而是欢喜的，脸上带着笑意，在不年不节的日子里点燃炮仗，代表着有喜庆之事。 林记小食开张了！ “这是个什么店啊？” “看着像卖吃食的，但店里怎么都是半大小伙子啊？” 路过的人群被炮仗声吸引过来，看着店里议论了几句。 “小店开张，欢迎各位进来尝一尝。”林满笑着对人群招呼了一声，“有劲道爽滑的凉皮，冰凉舒爽的冰粉，大热天的来上一碗，消消暑气。” 他说的东西都没听过，但凉啊、冰啊的都听明白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上，热得不行，就有不少人被这两个字吸引了。 但人对陌生的东西，态度都比较小心，没有人上前，还在犹豫观望中。 “此处可是林大厨的店，卖凉皮、冰粉的？”就在这当口，左边走来了一个汉子，看装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林满仔细看他一眼，完全不认识，但还是先应了下来。 林大厨这个名头，听多了也就适应了。 那仆从脸上露出一个笑，提着食盒快走两步过来，视线瞥到旁边的人影时，赶紧拱拱手道：“钱老板好，小的是李员外府上的，特意过来买吃食的。” 钱老板一听是李员外，顿时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这个老李头，平时总笑他耽于口腹之欲，这不自己也来了。 李员外要是知道他这么想，肯定得啐他一句，还不是他在品茶会上大夸特夸，炫耀说林大厨要在镇上开吃食铺子，店面还是他帮着找的，那吃食有多么多么好吃，说了一大堆。 李员外就控制不住地想尝尝，这不就掐着点派人过来买了。 林满一听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笑着冲钱老板拱拱手，再把那仆从招呼进店里，林风已经在里头准备了。 围观的人大多是镇上的，一听什么李员外、钱老板的，都知道一些，镇上有名的富户嘛，此时再看这小小的铺子，感觉都不一样了。 而且还听到了什么林大厨？ 大厨的手艺可得尝尝！ 当即有不少人跟着走了进去，不管听没听过，先各来一份尝尝鲜。 林风正在做李员外那份，提着大食盒来的，要的不少，林满也进去帮着做，不算李员外的，这一会儿就点了七八碗。 小小的铺子挤不下那么多人，还有站在门口进不来的，叶星回看了看，灶房里没他能帮上的，就招呼着人往外头大棚底下坐，顺便帮着记下要了多少份凉皮和冰粉，收收钱。 钱老板看他们正忙着，就悄悄的走了，反正铺子开在这儿又跑不了，想什么时候来吃都行，甚至每天都能吃，想到这儿，心里都舒坦了。 凉皮做得很快，拌一拌就行，那些人屁股刚挨着凳子坐一会儿，吃食就端上来了。 “这就是凉皮啊？”一个年轻汉子手贴着碗边感受了一下，确实是凉的，没有一点热乎气。 再挑起一筷子闻了闻，有一股独特的香气，但不算特别浓郁，直到放进嘴里一嚼，眼睛倏地睁大了。 “好吃！”嘴里的刚咽下去，他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他是第一个开吃的，周围人看他这模样，也带上了点期待，赶忙拿起筷子。 一时之间，大棚下都是埋头吃的人。 钱老板的品茶会上可不止李员外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好几家的仆从，还都是提着食盒的。 他们和李员外差不多，尝过林大厨的手艺，就没有不满意的，一听开店卖吃食了，哪还忍得住，可不得多尝尝，都不约而同地指使人过来买。 此时差不多是午时饭点的时候，码头上停靠了很多商船，上面的船夫等人都会下来找吃的。 经过这里时，看到新开的铺子外面挺多人在吃的，不由停下了脚步。 第46章 乡间野趣四十六 “小兄弟，这儿的吃食如何？”有脑子活泛的，先凑近柳树底下，找了个正在吃的人问了一句。 问到的正好是那个年轻汉子，他面前装凉皮的碗已经空了，正端着冰粉在喝，一听这问话，当即放下碗，迫不及待地夸了一通。 “好吃，太好吃了！”又指指碗里还剩着的冰粉，“大热天的来上这么一碗，整个人都舒爽了。” 问话的人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而且那碗里吃得干干净净，就剩个碗底那么浅的一点汤汁，心下信了几分，抬脚就往铺子里走。 许是新铺子和人多的缘故，经过的人大多都会进去看一看，一听价钱还算可以，而且大热天的，对凉、冰这种字眼没有一点抵抗力，基本都会点一份尝尝。 只要尝了，就没有说不好的。 所以和在西来寺庙会市集摆摊的那回不同，从炮仗把人吸引过来开始，人流就一直没断过，生意还不错。 不过也是因为摆摊熟练了，即使人多，林满和林风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再说，边上还有叶星回在帮忙。 “叶秀才？”有商行的伙计结伴也过来了，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您开的铺子？” 叶星回摇头，指指林满说：“好友开的，我过来搭把手。”说完还给介绍了一番，店里吃食拢共就两样，两句话就说完了。 听他说完，商行伙计也不犹豫，直接点了两份。 平日在商行里，他们就很尊重叶秀才，可能是一种对读书人的敬仰，本来只是见人多进来看看，经叶秀才一推荐，那怎么的都要吃上一口。 当然，最后也没让他们失望就是了。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穿戴精致，一看就不差钱的，也有在码头附近干活的人，形形色色。 不过看吃完后的神色，对这新开的小店是满意的。 “哥，冰粉卖完了。” 林风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大桶，只剩下水，冰粉是一点不剩了。 林满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笑着道：“凉皮还剩几碗，卖完就关铺子回家！” “好！”林风响亮地应了一声。 叶星回也在边上跟着笑了笑。 开张第一天的生意，比他们预想中的好太多了，从快到饭点的时候开始，过了也就半个多时辰，就全部卖完了。 他们带的食材比摆摊时还多一点呢。 林满心里想，也是托了钱老板的福，无形中给他打了一波大广告。 “星回，饿了吗？”忙活儿了一通，他们自己还没吃，林满看看两人，“要不我们也吃凉皮？” 叶星回和林风都点了点头，他们虽然也吃过一两回凉皮，但远没有到吃腻的程度，这会儿又饿着，看着林满拌的时候，馋得嘴里都分泌口水了。 这时候也没客人，三人就在铺子里的小角落坐着吃。 等最后一份凉皮卖完，他们把铺子里收拾了一番，锅碗瓢盆洗干净，桌椅板凳搬回屋里放着，就驾着骡车回家去了。 照旧是林风赶车，这会儿车里空着，林满和叶星回坐在后边，脑袋上都搭着一顶草帽，尽管现在日头还大，但沿途都是熟悉的草木，今日又这般顺利，心里还是轻松愉悦的。 叶星回也挺开心，时不时和林满交谈两句，话里都能听出来带着喜悦。 骡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家里，时辰还早，都来得及再睡个午觉，一点不耽误家里的事。 林满觉得只做午饭这会儿的生意挺好的，钱能赚到，也不至于太忙太累，不然一整天守在小店里，生活都会失去很多乐趣。 特别是会少了和小秀才的相处时间。 林满侧头看了旁边的叶星回一眼，心里暗自点头，可不能舍本逐末。 打个盹起来，精神又好了很多，他提着钱袋，又开始进行一项开心的活动—数钱。 数到最后，竟有一两银子并两百余文，除去房租、桌椅板凳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平摊下来每日也有一两银子的赚头，还算不错。 开铺子很有必要。 但林满心里觉得还不够，而且只卖凉皮、冰粉也太少了，还是得加点别的。 不过这事可以慢慢来，现在天气热，凉皮还能卖一阵子，他会做的小吃食很多，但也得挑个合适的，太麻烦和成本太高的都不方便做。 林满这边还在思索着之后的铺子方向，大伯家已是一片欢喜。 “小风啊，你慢慢说，今日铺子生意如何？” 林风一进家门，爹娘就围过来了，在家的嫂子和林杏也跟着出来，王荷花更是直接上手抓住他袖子，一迭声问道。 铺子开业也算大事，他们原先也想去看看的，但是林满说就是个小店面，跟摆摊差不了多少，等他以后开了大一点的铺子了，再叫他们去，于是他们就没去成。 林风也兴奋着，一点不觉得累，一问就开口：“生意特别好，叶秀才送了招牌，钱老板送了炮仗，那炮仗可响了，比过年烧的还响……” “等等，钱老板是谁？”听着听着有点迷糊，林大有打断儿子问道。 “哦，是镇上开茶叶铺子的老板，小满哥去他家做过席面。”林风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解释了一句，又接着说：“刚开始没人敢进来，后来有各个老板家的仆从提着食盒来买……” 林风不会什么华丽的辞藻和形容，只是把眼睛看到的都说出来，就这样，也听得众人眉开眼笑的。 那接连不断的客人，一碗碗卖出去的吃食，可不就是生意好吗！ 而且他们还回来的早，铺子就开那么短的时间，东西全卖光了，镇上的人都喜欢吃呢。 “小风啊，在铺子里要勤快些，好好跟着小满干，听他的话。”林大有笑得脸上黝黑的皮都舒展开了，但还不忘叮嘱儿子几句。 “我都记着的。”林风拍拍胸脯应下，又满脸喜意的说：“凉皮和冰粉我都会做了，小满哥还夸我学得快，今日卖的就是我做的，只是刀工还不行，黄瓜丝切得不好，要多练……” 第47章 乡间野趣四十七 “多练好，多练好，菜地里还有呢。”王荷花接过话茬，“得亏我今年黄瓜种得多，本想着多晒点菜干的，现在用上了。” “小风，你再说说，镇上的人真这么喜欢吃凉皮啊？” “对，再说说……” 爹娘问完了，嫂子们还好奇着，又催着他说更多。 林大伯家喜气洋洋的，叶家这边，叶玉棠也在问着儿子同样的问题。 叶星回没有林风那么丰富的情绪，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人很多，都在夸，生意好。” 叶玉棠听着笑了一下，也没指望能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更多的话，知道生意好就行，转头拿过一个小包袱递过去，说：“给小满做了一套衣裳，你拿过去给他吧。” 做衣裳这件事，叶星回一直都知道，当下也不犹豫，接过就往隔壁走去。 “星回！” 林满还在连廊上坐着想问题，一抬头看到走过来的小秀才，立刻高兴地冲前边喊了一声。 叶星回抬头笑笑，人已走到近前。 “娘给你做了身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叶星回把小包袱递过去，想了想，又笑说：“也算是给你铺子开张的贺礼。” “婶子做的？”林满接过，就放在腿上打开，抽出里面的衣裳看了看，是一件普通的交领长衫，但在细节处很见功夫，针脚细密，袖口处还绣着几支竹叶，栩栩如生。 他用手指细细地摸了摸，料子是靛青色的，好像小秀才也是一件相同颜色的，可能还是同一匹料子。 想到这儿，林满的笑容更盛。 “代我谢谢婶子，我很喜欢。”林满又把衣裳原样装好，“晚点再试一试。” 他时常往叶家送东西，两家关系亲近一些后就从不推拒，但也会时不时地给他一些回礼，就拿这套衣裳来说，可比他的几顿饭费心思多了。 “来，坐。”林满指了指边上的凳子，招呼人坐下，“有衣裳，还有星回的招牌，我可太高兴了，难怪今日的生意能这么好，多亏了星回。” 叶星回听着他不停的说，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忍不住笑意，“和招牌没关系，还是你厨艺好。” “当然有关系。”林满立刻反驳，“星回的字写得那么好，别人一看，肯定就想着字好，是不是吃的也不错，得进去尝尝。” 叶星回嘴角的笑意更浓，这人真是，张口就来，胡搅蛮缠，胡言乱语。 “好好好，厨艺好，招牌也好。”他无奈地顺着他的话说，心里也乐着，看得出对方很喜欢他送的招牌。 “嗯嗯。”林满点点头，脸上都是骄傲的神色。 叶星回又忍不住笑，有时候总觉得他的年纪或许比安儿还小，大事上还是稳重可靠，可有时候真的怪幼稚的。 林满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得眉眼飞扬。 逗小秀才，一如既往的有趣。 此后两天，林满照常去镇上开铺子，林风跟着。 许是码头附近开了一家新铺子，卖的新鲜吃食味道好的消息传出去了，再加上吃过一次又再来的回头客，“林记小食”的生意很红火，刚过午时不久，东西就卖完了。 他们也不嫌热，顶着大太阳又赶车回家。 这次是林满赶车，他想练一练自己的技术，空车的话还是赶得很稳当的，生意好，两人都开心，林风还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悠闲又自在。 回到家再打个盹，起来后不紧不慢地给菜园子浇浇水，喂喂骡子，再到隔壁和小秀才说说话，一天过得充实又圆满。 隔天也不用去得太早，午饭前半个时辰开门就行。 因着冰粉凝固时间要等久一点，林满都是早上吃过早饭后，就动手在家里做，做好了刚好赶车去镇上。 早上还不算热，他站在井旁打水，余光突然瞥到一抹鲜艳的人影，往隔壁院子里进去了。 据他所知，叶家在村里已没有什么亲戚了，这大早上的，哪来的客人上门啊？ 他抬头看去，是一个有些圆润的中年妇女，衣着不似村里妇人的朴素，反倒是稍艳丽一些，头上还带着朵红色的绢花，脚步一扭一扭地走近屋子，边走边喊了一声“叶家妹子”，嗓音高昂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兴奋。 找叶婶子的？ 林满回想了一下，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再看。 打好水，径直提到灶房门口，林风正在用细纱布把冰粉籽分装好，旁边摆着洗干净的几个大盆。 “小满哥，叶秀才是不是要说亲了？”林风边干活，边问了一句。 “什么？！”林满立刻把桶放下，眼带惊诧地看向他，大声问：“你听谁说的？” 林风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抬头懵懵地说：“……没听谁说的，刚才不是有媒婆过去了吗，叶家就叶秀才的年纪合适……” “小风，你先自己做着。”不等他说完，林满丢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篱笆门走去 媒婆？！ 刚才那个人竟然是媒婆！ 不会真是来给小秀才说亲的吧！！ 林满前两步还是走着的，后面直接跑起来了，一口气跑到了叶家堂屋门外才停下。 留在灶房门口的林风，眼神呆呆地看着自家堂哥瞬间消失不见的身影，一头雾水，叶秀才说亲，他激动什么？那着急的模样，好像媒婆要抢他媳妇似的。 林满可不得着急吗，他还在循序渐进地拉近和小秀才的关系，计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说不定还要拐走他的小秀才。 他都要急死了！ 但走到堂屋门前时，还是强自冷静了下来，他现在还站在好友的位置上呢，现在进去也不能把媒婆赶走啊，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哎呦，早就听说大河村的叶秀才是顶顶俊秀的少年郎，今日一见，果然英俊得很啊……”听这带着笑意的夸赞声，肯定是媒婆。 屋里，叶玉棠和叶星回坐在桌子左边，自称是水口村王媒婆的中年妇人坐在右手边，两方相对着正在聊着。 第48章 乡间野趣四十八 王媒婆进门到现在还没说目的，叶玉棠也不着急，就跟她闲聊着，谦虚几句。 门外“偷听”的林满着急啊，说了半天，怎么还没说到重点。 “水口村的地主老爷，有一聪慧漂亮的女儿，年方十八……”王媒婆把人是夸了又夸，最后说一句，“和叶秀才甚是相配啊！” 林满立刻动了动耳朵，凝神去听，水口村的地主老爷？ 他知道！ 之前和小秀才到山上竹林挖笋，就是听到村长家喜宴的那回，听村里人聊过八卦，说是地主老爷要给自己的女儿说亲，当时他就听了一耳朵，压根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和自己有关系。 而且他还去过地主家的水磨坊，磨过麦子的，只是没见过这个王地主本人而已。 媒婆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已经明晰了，她就是代地主老爷来提亲的，给叶秀才和地主女儿说亲。 叶玉棠听完没说什么，先是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叶星回从媒婆进门起，脸上就一直是客气疏离的表情，这会儿听她说完来意，也没什么变化，等感觉到屋内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才抬了抬眼，慢条斯理地开口。 “劳烦王媒婆跑一趟，叶某暂不考虑婚事。” 话音刚落，王媒婆的神色如何不好说，门外的林满倒是压着声音欢呼了一声，小秀才拒绝了，真是太好了！ “叶秀才别急着拒了啊，王老爷很欣赏叶秀才，对结亲一事也是很有诚意的。”王媒婆赶紧劝道，“若这门亲事成了，王老爷愿意资助你读书科举，银钱方面不是问题……” 大意了！ 林满心里慌了一下，王地主还挺会抓重点啊，给出的条件确实是打在了小秀才最在意的问题上啊，小秀才不会…… “多谢王老爷赏识，但叶某的意思不变，近年都不会考虑婚事。”叶星回又一次果断地拒绝了。 “叶秀才，这……您再考虑……”王媒婆还想再说，但触及到叶星回坚定的神色，又闭上嘴，转而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叶母，“叶家妹子，你看这……” 叶玉棠只是对她歉意地笑笑，说的话同样直接，“王媒婆，请回吧。” 林满把几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听完了，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小秀才拒绝了，但又因为他拒绝得不留一点余地，可见是真的没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又莫名地泛上一股心疼。 自从醉酒那晚说开后，林满能大概猜到小秀才是怎么想的，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心疼。 王媒婆走了。 她出来看到林满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但可能是说亲没说成，心情不怎么好，只瞥了他一眼，就脸臭臭地走了。 屋里，叶家母子两人还坐着。 “星回，婚事……”叶玉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方才儿子拒绝得太彻底，她当然以儿子的意愿为主，只是现在没有外人了，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娘，不碍事。”叶星回拍拍母亲的手，笑着说：“安儿和汐儿还小呢，不着急。” 剩下的话，林满没有再听，也没进去打个招呼，而是默默地沿着原路回去了。 “哥，你回来了？”林风看人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叶秀才那边怎么样？我看到媒婆走了。” “嗯，没说成。”林满随口应了一声，又让他继续做着，自己脚步一转，绕到后院去喂骡子。 因他忙着开铺子，没什么时间去割草，本来林大有想把这活儿揽下来的，他拒绝了，割几天的草还好，但这个可是连续不断的，天天都要，他没好意思劳烦大伯。 后来是每天花两文钱雇人，一天两担草，是个很轻松的活计，林大有帮忙找的人，就是上回来过家里送麦子的李家大哥。 在村子里，劳力是最不值钱的，再说相比其他农活来说，割草都不算活儿，两文钱一天也有人想抢着做的。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林满一边给骡子喂草，一边平复一下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没事人一样往前院走。 林风动作快，冰粉都搓好了，此时正在收拾要带到铺子里的东西。 一般这段空闲，就是林满的“教学时间”，说教林风学厨，也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经常见缝插针地教学。 林风也很积极，而且确实也有点天赋，在厨艺一道上进步非常快，第一次炸辣椒油和调酱料的时候就做得有模有样的，虽然和他做的还有差距，但味道也不错了。 起码现在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凉皮和冰粉了。 到时辰后，两人就赶着车去了镇上，和往常一样开铺子。 只是今日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哥，我怎么感觉人少了点？”林风瞅一眼外面，疑惑地开口，“昨日这个时候，都快卖完了。” 林满也注意到了，而且来的大多是熟面孔，新客较少，他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快就吃腻了？ “我出去看看。”他走去棚子那边，找了个熟客，闲聊一般，问了问口感和味道之类的。 “还是这儿的好吃，前面街口卖的就是不对味，没那么香……” 第一句就问出问题了。 林满又客气了几句，才走回铺子里，模仿者的出现，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预料到这么快。 回去和林风一说，对方直接跳起来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看人赚钱了就做一样的，还离这么近抢生意，要不要脸！”说完看林满没什么反应，不由问道：“哥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我们又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卖。”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风被他的情绪带着，也冷静下来一点，嘀咕了几句，脑子一转说，“哥，我去买一碗回来尝尝，看看是不是有我们的好吃。” 听那个熟客的意思，肯定是没有的，但林风要去的话，林满也不拦着，不生气是一回事，知己知彼也没什么问题。 林风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回来后，林满也看了看，外形确实和自家的挺像的，但吃一口，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49章 乡间野趣四十九 卖的人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凉皮是面团放在水里洗出来的，他卖的就只是简单的面粉加水调成糊糊，又上锅蒸出来的，吃着没有林记的弹牙爽口，加入料汁一泡，反而是一种又软又黏的口感。 加的辣椒不舍得放油，有点干，只有辣味没有香味，黄豆也没炸过，不酥脆。 不过他有一点比林记的好，就是一碗凉皮只卖四文钱，便宜了一文。 凉皮卖得好，很大程度上是占了天气热的便宜，相比那些冒着热气的面条、包子之类的，还是这种凉拌样式的易下口。 所以虽然那家凉皮在口味上不如林记，但也有许多人去吃，抢了一部分客源。 “哥，怎么办啊？”林风刚才过去买的时候，那边也不少人的。 而且别小看便宜的一文钱，很多人对口味不是特别挑剔，那家做的也算挺好吃的，一文钱就足以拉走一半的客人了。 “没事，我本来也觉得只卖凉皮和冰粉太少了，准备新加一个吃食，现在时机也刚刚好。”林满拍拍他肩膀，“我们回去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林风瞬间不着急了，堂哥还会很多其他的吃食，别人只能仿着做，冰粉还没仿出来，确实不用着急，想到这儿，他的心也定了下来。 最后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东西才卖完，他们收拾收拾就赶车回家。 “哥，我们要做什么新的吃食啊？”一到家，林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先去找大娘一趟。”林满边说边把骡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收拾好后，才带着求知欲满满的林风出门。 之前黄瓜黄豆之类的，除了第一天没收钱，后边的林满都是坚持按市价买的，王荷花种的不够了，还到两个媳妇的娘家买了不少。 这次林满要买的菜蔬数量多，种类也多，就不只是几个亲戚家能吃得下的，他是想托大娘在村里收菜的。 一是他一个大小伙子，不好天天和一群婶子媳妇打交道，二是他在村里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收菜？”王荷花听他说完，脸上满是疑惑，“除了黄瓜，还要什么？” “莴笋、莲藕、青菜、木耳……”林满报了一大串，反正就是菜园子里种有的，基本都点了一半。 林大有和王荷花听得一愣，这是要干什么？ “小满哥要做新吃食。”林风忍不住先说出了口，“还不是镇上的人，学着我们卖凉皮……” “太坏了！你做就做了，哪有刻意在旁边卖的，不是存心抢生意吗！”王荷花当即骂了一句，又一脸笃定地说：“小满你放心，大娘肯定帮你把事办得好好的，菜一定收最新鲜最好吃的。” “谢谢大娘。”林满道过谢，还想和她商量工钱，毕竟这也费不少事。 “费什么事？”王荷花一口回绝了，“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哪里就能要工钱了，说出去人家怎么看我，帮个小忙还谈上钱了？” 林满只能无奈地笑笑，他早就知道，以大娘的性子，是肯定不会要这笔钱的，但他还有别的办法，给大伯也找了个活儿，那就是削竹签。 这个简单，在家的空闲就能做，而且他要的多，算下来多少也是个进项。 拒绝了前一个，后一个就不好再拒绝了，王荷花也知道林满的意思，索性就应承了下来。 事情谈完，林满就回去试着先做一做，林风当然也跟着学。 他要做的就是冷锅串串，而且都想好了，天气热是冷锅，等天一冷，还能顺势改成麻辣烫，反正食材和做法差不了多少。 完美。 家里各种调料都备着，菜的话刚才也从大伯家摘了一些，先就着现有的做个基础版的。 林风早就摩拳擦掌了，洗菜切菜做得飞快，这个不考验刀工，切得差不多大就行，弄好就在旁边看林满炒底料。 他都不知道堂哥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倒下去，那个放进去，炒炒炒，随便几下就做出来了，然后那个香呦，有种毫不费劲的感觉。 又香又辣的味道飘了半天，也把隔壁的叶星回吸引过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呢？” “星回，你来了。”林满高兴地回头，“刚好，等会儿帮我试吃一下。” 试吃？ 叶星回对这个词已经不陌生了，走进灶房看一眼，锅里红彤彤的，“要做什么新吃食卖吗？” “对，叫冷锅串串，你应该会喜欢。”香辣口的，完美符合小秀才的口味。 叶星回点点头，又问：“怎么想到做新吃食的？” 说到这儿，林风可有话说了，刚才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透着自然和亲密，有种旁人完全插不进去的感觉，但说到他生气的地方，就没空管那点怪异感了，巴拉巴拉就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叶星回听完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对林满说，“你做的都好吃，不止凉皮一样。” 他的意思很明显，林满会做的很多，别人仿了凉皮，他还能做别的，不用为这点小事着急生气，反正人家没他做得好吃。 林满当然也听懂了，那个笑呀，收都收不回去，嘴角咧得大大的，一边高兴，一边温声和小秀才介绍冷锅串串是怎么做的。 小满哥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林风看两人一眼，突然觉得灶房有点拥挤，自己好像不应该呆在这儿，想了想，还是去后院喂骡子吧。 底料已经炒好，林满把一些料渣过滤掉，只留下看着油汪汪的汤汁，又在上面洒一把白芝麻，就放到一旁盖着晾凉一会儿。 “做好了吗？”叶星回看着他的动作，不由问了一句。 “还得再等一会儿。”林满摇摇头，又拿过洗好的菜和一盘片得薄薄的肉，等锅里水烧开后，挨个放下去焯熟。 等了一刻钟左右，稍微凉了一点，就迫不及待地把菜都浸到汤汁里，裹满辣油和底料的香气。 做了很多，林满让林风端了大半盆回去，自己则把剩下的端去了隔壁。 考虑到有孩子和不吃辣的，他还另调了酱汁，拌了份不辣的，只是和冷锅串串不一样，算是另一个口味。 叶星回果然很喜欢，吃第一口的时候眼睛就亮了。 第50章 乡间野趣五十 林满出手，就没有不好吃的。 试菜效果非常好，叶家和林大伯家的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甚至连安儿都会拍着手说“吃，吃”，对他要卖的新吃食给予了非常高的肯定。 次日一大早，林风就提着两大篮子菜过来了，边上还跟着小侄子虎头，也抱着一个麻布口袋。 “快先放下。”林满赶紧让开地方，又接过虎头手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打开一看，麻布袋里的是些干香菇和干木耳，都是村里人自己晒的，品质还不错，半麻袋还挺多的，估计是想着干的东西能放住，一气收了好多。 林风提过来的篮子里就更多了，各式各样的菜蔬都有，粗粗一看，都是收拾过的，看着干净水灵。 “我娘特意交代过的，得要好的，那些脏的坏的一点不要。”林风一样样把菜整理出来，放在大盆里，准备开始清洗了。 村里人家种的菜都挺多的，但要挑去镇上卖吧，费工夫又赚不到几个钱，不值当花那个时间，可现在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钱，那就不一样了，和白捡的也差不了多少。 王荷花是先在隔壁几个关系好的人家里收的，大家都愿意得很，高高兴兴地一大早去摘好送过来，那些长得稍微不好看点的都不要，尽挑着水灵的摘。 林满给她了近一两的铜板，可以收好久的菜了。 甚至连大伯的竹签子都削好了，放在菜篮子底下，一大把。 他们早上在家里的事又多了一项，做好冰粉后，还得洗菜、串菜，也不难，就是费工夫，而且做完这些后，还得尽快赶去镇上。 铺子里还有要忙活的。 他们到了后，很自觉地就开始分工动起手来，林风做凉皮，林满炒底料，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两刻钟后，一股浓烈的香味从铺子里飘出，并逐渐往旁边扩散。 “这什么味儿啊？好香！” “香里还带着辣味，从哪儿飘来的？” “好像是林记，我看着那炊烟飘很久了，然后就越来越香。” 那股香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实在是馋得不行，还有人在半开的门口上敲了敲，探头问问。 林风去买肉和豆皮、豆干之类的东西了，只有林满一人在。 他擦擦手，出去把门都打开，笑着解释道：“今日新增一道吃食，叫冷锅串串，有荤有素，不过这会儿还没好，得再过半个时辰。” 其实这也是他的小计策，底料特意在铺子里炒，味道一传出去，就是免费的广告，都不用特意吆喝，自有人上门来问。 来的人也是经常过来吃凉皮的，一听和平日开门的时辰差不多，就点了点头，但脖子还是伸长着往里看了看，有点依依不舍地走了，也有不着急的，先到棚子里坐下了，慢慢等。 不过也快了，林风把食材买回来，林满迅速处理好，煮好后就放到汤底里浸泡着，待晾得差不多就行了。 “林大厨，听说今日有新吃食啊？”钱老板人刚到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能吃了吗？” “马上就好，坐着等等。”林满在灶房里探出个头，笑着招呼了一声。 钱老板也不见外，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嗅着满屋子的香味，悠哉悠哉地等着，新吃食啊，他得第一个尝到。 老熟人了，林满也没问钱老板想吃什么，直接给他端了一碗出来，所有的菜都有。 “这叫冷锅串串，钱老板先尝尝。” 钱老板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满手中的碗移动，一放到桌上，那眼珠子更是黏过去了，汤色油亮好看，一根根竹签扎着，堆了满满一碗。 串串是这意思？ 也挺好，都不用筷子了，钱老板边点着头，手已经拿起了一根签子，是一串藕片，迫不及待地就放进了嘴里。 脆，爽，刚一入口是浓郁的香辣滋味，嚼着嚼着，藕的清甜就出来了，甚至越嚼越香。 “好吃好吃！”钱老板飞快说了一句，手里又快速拿起了一串。 外边等着的人，看到有人已经开始吃了，更等不及了，都站在了门口。 林满赶紧把墙角的桌子挪到中间，林风端着一个大盆就出来了，“哐当”一声放到桌上。 “素菜一文两串，荤菜两文一串，随意挑随意选！”林风对着前边就吆喝了一声。 那火红油亮的一盆，瞬间勾住了所有视线，虽说因为凉下来香味散了不少，但离得近了，还是能闻到的。 “这个豆皮、藕、木耳都给我来两串，肉也要个两串，还有……”排在第一个的盯着盆里，一开口就点了不少，而且说着说着，发现什么都想来上一份。 最后是装了一大碗，一算，二十六文。 从钱袋里掏钱的时候还有点心疼，一份吃食二十几文还是有点贵的，但等尝到第一口的时候，那点心疼就烟消云散了。 太好吃了！ 后面的人也是差不多同样的想法，那么一大盆好吃的摆在面前，谁能忍得住不多点几样，点着点着可不就多了，多就多了，也不舍得说不要，那香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呢。 当然，等吃上一口后，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满脑子只剩下好吃。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是家里常见的菜，也都吃过，但经过人家的手一做出来，那滋味可就不一般了。 “哎，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口，那叫一个美哟！”说话的是从林记开张起，就一直在这儿吃的年轻汉子。 旁边的人都赞同地点点头，也有人和他搭茬，一脸惋惜地摇摇头，“是好吃，但天天吃，还真吃不起。” “……几天吃一顿也行。”年轻汉子摸着钱袋小声说，转头又想，也可以吃别的嘛，当即站起来说：“我再去要份凉皮。” 冷锅串串的价格不算贵，但也只是一串的价格，要是放开来点的话，十几二十串的只是打个底，确实一不小心就容易点多了，还是那种控制不住自己停下的，什么都想吃。 第51章 乡间野趣五十一 当然也有不差钱的，大手一挥就随便点。 比如钱老板。 他那碗早就吃光了，等门口排着的人点完，才灵活地起身，一下走到林满前面，笑眯着眼开口，“林大厨啊，照着我刚才吃的那碗，来十份，打包带走。” “啊？！”林风听完先睁大眼睛喊了一声，一脸迷茫加惊讶地看着钱老板，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满自认对钱老板也算了解了，也有一瞬间的无奈，串串又不像凉皮，只有那一点的份量，他刚才给钱老板装的那碗就不少，十份加起来，能装满半盆子了。 钱老板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哎呀，快到午饭时辰了，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今日就吃这串串吧，对了，凉皮、冰粉也装上几份。” “行，都给您装上。”看来是确实很喜欢了，林满应了一声，钱老板立刻笑呵呵的。 钱老板是带着食盒来的，但那么多也是装不下的，只能又多装了一个陶瓷大盆，盖上盖子就好。 东西太多，林风还帮忙送了一段距离，送到了钱老板前头不远的茶叶铺子里，他自会叫小伙计端回家。 林满手里握着一个银角子，大概半两左右，是刚才钱老板硬塞过来的，不过那些东西也差不多有这个价，他就没多推拒，下回再来吃多给点量就是了。 这会儿其实还没到午饭正正的点，来的人不算多，但外头棚子下也坐满了。 林满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估摸着差不多了，又进灶房里，把还没下锅的另一部分菜也过水焯熟了，再放到汤汁里慢慢浸着。 客人就坐在外头，抓着竹签子吃得一脸满足，路过的人看到免不得好奇地多看两眼，或是上前问一问，来小店里的人就一直没断过。 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准备好的串串就卖出去了一半。 当然钱老板功不可没。 可等到饭点，卖了没多大一会儿，林风就看着空空的盆子，语调里带着隐隐的兴奋，“哥，卖完了。” “卖完了？这不才卖没多久吗？！”外边围着的人也听见了，立刻惊讶地问道。 他们是照着往常林记开门的时间来的，听说今日有一道好吃的新吃食，看外边吃过的也都在夸，还兴致勃勃地等着尝尝，才刚来没多久，怎么就卖完了呢？ 是真的卖完了。 林满也没想到卖得这么快，看着门口的人群，只能无奈地解释道：“新品卖完了，凉皮和冰粉还有，我们明日定再多准备一些。” 食客能怎么办，只能叹息自己来晚了，催促林满明日多做点，再点一份凉皮先吃着，好吃是好吃，但被新吃食勾着，总觉得有些不过瘾。 林风一脸亢奋地给人端凉皮，那笑容是一点都压不住，今日来的人又多了起来，而且串串那么快就卖完了，生意是肉眼可见地好。 最后关门回村的时候，都比往常早了一点。 林记的新品冷锅串串，很快就在和泉镇上火了起来，特别是码头附近的，若是没吃过，在周边人聊起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插话，得赶紧去吃一顿才行。 当然后来也有仿着做的，但仿个表面容易，也用根竹签子把菜串起来，不过串串的精髓是在汤底，这就没那么容易了，做出来的反而成了照猫画虎反类犬，完全比不上林记的好吃，就算卖得便宜些也没人去吃。 叶星回听到林满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照猫画虎反类犬？这个说法形象又恰当，说得真好。” 林满也没想到现在是没有这句俗语的，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对上小秀才带着赞叹的眼神，心里美滋滋的。 不仅在镇上，在大河村也火了。 刚开始众人只知道林满在卖小吃食，先是在西来寺的庙会市集摆摊，后来又在镇上租了铺子，听说卖得很好，但好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直到王荷花开始在村里收菜，且越收越多，村里人才意识到，林满的吃食买卖做得有多好。 而且村里也有人在码头附近打零工的，回来一说，更是对“生意好”有了直观的了解。 甚至林大有一家在村里的地位都直线上升，特别是王荷花，一些妇人媳妇的，没事就找她说说闲话，拉近关系才好收自家的菜。 林满对村里的暗潮涌动不太清楚，平日也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直到他被人堵在了家门口。 堵的人就是他名义上的“三婶”，林大富的妻子田氏。 “小满啊，听说你在镇上的买卖做得不错？”田氏扬起一张大笑脸，看着他乐呵呵地问道，说着往前走两步，看样子还想推开院子门进去。 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呢。 林满没应声，但一只手拉着门，整个人挡在门前没让开，谁知道把她放进家里去会做什么，还不如就在大门口说，他也不答应，就静静地等着对方说下一句。 “嗐，你这孩子，我是你三婶，进家里看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田氏见他半点不让，只好犹自说着，“林风年纪小，想也知道做不了什么，你堂哥今年二十一了，为人最是勤快，要是去铺子里，一定能给你帮不少忙。” 田氏还是如此，半点沉不住气，两句话就把目的说得明明白白。 林满嘴角勾起一个无意义的笑，语气平静地说：“不用，人够了。” “哎呀，人哪有嫌多的，多一双手能多干活，不就能赚更多钱嘛……”田氏翻来覆去几句话，把自己儿子夸了又夸，就想把人塞到铺子里去。 林满正听得无语，视线转向旁边，不知何时起四周站了一些大娘婶子，正指着田氏说话。 “这田氏脸可真大，谁不知道她那个儿子，懒汉一个……” “就是，还好意思说勤快呢，不就是想占人林满的便宜吗？” 村里人要上后山会经过林满家门口，她们也是见到田氏在这儿，又堵在门口，想着她平日的德行，不免停下来看看热闹。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林满听到了，田氏自然也听到了。 第52章 乡间野趣五十二 “有你们什么事？”田氏回头啐了一句，骂道：“我和我侄子说话，要你们在边上瞎咧咧，快走开！” 这田氏还真是个混不吝的，村里少有妇人没跟她骂过仗的，她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回怼道：“都分家了，还侄子侄子的，叫得怪亲热的，平日里也没见你上过门。” “小满你说，你是不是我侄子……”田氏见此，不知怎么想的，竟回身扯住林满的袖子，一脸高傲地要把人拉到自己的阵营，给对面的人一点脸色看看。 到底哪来的脸？ 林满赶紧往回一扯，甩掉她的手，心里是真不想理她，但边上都是看热闹的人，虽说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已分家且关系不亲近，但田氏到底是他名义上的三婶，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对“长辈”做得太过分，不像话。 现在她们是在嘲讽田氏不要脸，但如果林满做得过火了，说不定就调转矛头，改指责他了。 这是林满以前在爷爷奶奶的农庄里亲眼看到过的，有些人就是闲得没事爱看热闹，看看就算了，偏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这个指责那个。 他倒不是怕被人说，就是有点烦。 比如现在这个场面，已经演变成田氏和别人对骂了，还在他家门口。 “这是在干什么呢？” 边上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众人下意识看过去，骂声倒是稍停下了一点。 来的是叶玉棠和叶星回。 门口吵得越来越大声，他们在家里也听到了一点，特别是听到好几遍林满的名字，又听着全是妇人的声音，担心他吃亏，叶家母子就赶紧出来了。 “没事吧？”叶星回往前两步，走到林满边上，小声问了一句。 林满笑着摇摇头，看小秀才带着些担忧的神色，被田氏扰得有点烦躁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小满年纪还小，各位也算是他的长辈，堵在个年轻汉子家门口吵嘴，不太好看吧。”叶玉棠环视一圈，缓缓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比起刚才骂仗的妇人，小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这句话却奇异地让现场静了下来，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不出声了。 叶玉棠往常和村里人的接触也不算多，但到底是府县回来的，又是村里人眼中的“官夫人”，儿子还是秀才，一身的气质与村里普通妇人全然不同，在她面前，总有种不好太粗鄙的感觉。 刚才那句话，温和轻缓，但就是带着莫名的气势，让人无端生出些羞耻的情绪，不好再开口骂骂咧咧。 但也有人不知脸面为何物的。 “我是他三婶，在侄子门口说说话怎么了？”田氏转头回了一句，只是在对方平静的眼神下，声音降了一个度。 “自知是三婶，才更要爱护小辈。”叶玉棠淡淡瞥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没有长辈会想着贪图小辈便宜的。” 四周安静，这句直白的话众人是听得明明白白的，田氏更是被堵得脸都红了，村里人说的，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骂回去，但对着叶玉棠，那些话就好似说不出口了。 “关你什么事。”田氏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没什么用的话，好歹撑撑自己的脸面。 林满乐得不行，凑近小秀才比了个拇指，低声说：“婶子真厉害。” 记得小秀才说过，外祖父是他爹的老师，欣赏学生的品行，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那叶母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没想到面对一群骂仗的村中妇人，竟有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场面稳稳掌控住了。 叶星回嘴角也挂着笑，他只知自家娘亲处事不乱，心中有一套自己的原则，也是少有看到她表现出这样温和又强势的一面。 其他人看到田氏吃瘪，也都在偷笑。 田氏瞪一眼她们，又悄悄拿余光觑叶玉棠，这秀才娘跑来凑什么热闹，算了，懒得搭理这些人，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想着，又把目光投向了林满。 林满注意到了，嘴角的笑立刻收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又有人过来了。 “田秋霞，你又在作什么妖？！” 来人一声厉喝，直接让田氏僵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她大嫂。 王荷花和林风一道过来，远远地看到田氏堵在林满家门口，气就不打一处来，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欺负小满家没大人是吧，大清早就来堵门？你怎么就好意思干出这样的事，还要不要脸了？”王荷花过来就对着田氏一顿喷，手指头恨不得戳她脸上。 两人当了二十几年的妯娌，打过的交道不知道有多少回，田氏是经常干些不要脸的事，但在面对这个大嫂时，还真是有点怵的。 因为王荷花可从来不会让着她，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有矛盾就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后来不住一起了，稍微好点，可田氏也不敢去招惹她，骂起人来可厉害了。 “我又没……” “你没什么？”王荷花根本不给她张嘴的机会，“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哪里的便宜都想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脸有没有这么大呢？” 说完了，又冲边上的儿子招手，喊了声“小风”，林风立刻屁颠屁颠地拿着把扫帚递过来。 林风每日都会早早过来林满这里做冰粉、送菜，今日一来看见田氏站在院子门口，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跑回家把他娘叫了过来。 “赶紧给我滚！”王荷花一扫帚打在田氏的脚上，“你要是再敢来，我下回就打到你家门口去。” “你敢打我？”田氏立刻跳了起来，但扫帚还一直冲着她挥过来，只能胡乱跳着躲闪。 躲也躲不过，总有几下是能打中的，王荷花没留力气，打得田氏嗷嗷叫。 “我怎么不敢？快滚！”王荷花一路把人打出去。 田氏被打得疼了，也没管别的，赶紧跑远一点，但犹不死心地放着狠话，“你给我等着。” 王荷花冷笑着瞥她一眼，见人跑远了，懒得搭理，提着扫帚往回走。 林满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眼睛都瞪大了，刚才看叶母是带着笑，现在就全是惊了。 大娘太厉害了！ 第53章 乡间野趣五十三 周围看热闹的人在王荷花撵田氏时，就悄悄溜走了，她们家也有菜要卖，可不想这时候触王荷花的霉头。 所以此时门口只剩下林满、林风和叶星回母子。 “多谢大娘。”林满冲王荷花拱拱手，又转向叶玉棠，“多谢婶子。” 有长辈偏袒帮扶的感觉很不错，他心里暖暖的，真心实意地对两位长辈道谢。 王荷花摆摆手，“说什么谢，我早就看田氏不顺眼了，打这一顿，我心里也舒服些。” 叶玉棠也是笑着摇摇头。 “大家别站门口了，先进来坐吧。”林满推开院门，招呼人进去。 “哎，我的菜！”林风这时一拍脑袋，他刚才回去叫娘，菜篮子又给放家里了，转头往外跑，“我回去拿来！” “不着急，你别跑那么快！”林满冲着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王荷花笑道：“不碍事，摔不着他。” 四人进院子里，坐着说了会儿话，当然是王荷花在说，主要意思是下回田氏要是再敢来，就去叫她，年轻人对上不要脸的容易吃亏。 林满乖乖点头应下。 大早上闹了这一出，准备食材的时间就晚了点，不过王荷花搭了把手，洗菜串菜的活儿做得比林风利落多了，等一切收拾完，还是赶在往常的点出了门。 不过他们刚到镇上忙活没多久，铺子门前就有人在等着了。 都是昨天没吃到冷锅串串的，今日就特意赶了个早，当然也有吃过，忍不住想再来一口的。 没办法，林满和林风只好加快动作，尽早把东西做好。 灶房里没有了往日的悠闲，显得有点忙乱。 “来了来了！”林风端着大盆从灶房出来，赶紧对着人群招呼了一声，他们可是站着等了挺久的。 “给我每样来两串。”第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好嘞。”林风愣了一下后，才拿过旁边的碗开始放串。 心里胡乱想着，也是铺子开了这几日，他才知道，镇上的有钱人真不少，随便吃吃就是几十文钱，他以前来镇上，可是一文钱一个的肉包子都舍不得吃，顶多花一文钱吃两个素的。 不过跟着学厨后，好吃的吃多了，他已经不馋肉包子了，就是不知道堂哥做的会不会更好吃，改天问问。 客人一拨一拨的来，林满和林风都没个空闲，一口气卖完串串后，才算是能歇一歇，买凉皮的不会这般密集。 他们现在备的菜都挺多的，但还是不够卖，有些来迟的没吃到，不过林满也不打算再加量了，不然两个人搞得太累了，也不值当。 铺子的生意算是走上正轨了，特别是加了冷锅串串后，每日的净利润基本都有一两多，差不多二两银子。 林满还挺满意，打算先这样卖一段时间，要再加新品的话，等之后再看看。 而且马上要到秋收了，他想给林风放两天假，先把家里稻子收完，自己一个人的话，少卖点也行。 没想到他一开口，给林风紧张得不行，“哥，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没有，没有。”林满连忙解释，“我是怕大伯他们忙不过来。” 林风松了一口气，“我娘前两天就说了，家里收粮不用操心，有大哥二哥在，家里几个人完全够了。” 种稻子的水田可比旱地值钱多了，林大有家里旱地有一些，但水田还真没几亩，家里那么多人，不差林风一个，还是做买卖要紧。 既然这样，林满也就不多说了，刚好次日又到了小秀才到商行盘账的日子，三人在满村的忙碌中，慢慢悠悠赶着骡车去了镇上。 “忙完了就过来铺子里，午饭也记得过来吃。”到了铺子门口，林满对着小秀才依依不舍地叮嘱道。 叶秀才笑着说知道，这两句话他都念叨两遍了，赶紧挥挥手，转身往商行走。 正往铺子里搬东西的林风，抽空看了堂哥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人这么啰嗦，跟他娘似的。 “你说我像大娘？”林满上手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耳朵，威胁道：“我回去就告诉大娘，你嫌她啰嗦。” “哥，哥，我错了，真的错了。”林风歪着脑袋认错，他刚才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林满拿开手，拍他肩膀一下，笑骂道：“别吵，快搬东西。” 林风揉揉耳朵，赶紧去了。 这些日子，两人做惯了，动作都快了不少，食客照着往常的时辰来了之后，就开始卖。 只是主要是林风在招呼，林满正在灶房里做午饭。 往日只有他们两人，也懒得做，要不吃凉皮，要不去外头买些烧饼馒头吃，能填饱肚子就行，可今日不同，有小秀才在，林满十分愿意动手。 不过也没做多复杂的，他就打算做个葱油拌面，鸡蛋饼，再拌个黄瓜就行。 林满估摸着小秀才过来的时辰，葱油已经炸好了，正准备摊鸡蛋饼。 “好香，林大厨在里头做什么呢？” “闻着像是鸡蛋的味儿……” 摊鸡蛋饼的香味已经传到了前头，不少人好奇地往灶房里看，熟客现在都跟着钱老板喊林满林大厨了。 “在做鸡蛋饼。”刚才林满交代过，林风听人问，就抽空回了一句。 “这鸡蛋饼卖不卖啊？” 林风失笑，怎么闻个味儿就盯上了，认真回答道：“是我们自己吃的，没放在店里卖。” 问话的食客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旁边的人也都说他们愿意花钱买，实在是离着灶房近，热乎乎的鸡蛋香一阵阵传来，即使面前有好吃的，也根本忍不住。 “……我待会儿问问。”食客的意愿太强烈，林风只能冲里边喊了一声，“小满哥，出来一下。” “怎么了？”林满手里还拿着锅铲，探出了个脑袋。 林风还没开口呢，那些食客一见人出来，自己就嚷嚷上了，“林大厨，你的鸡蛋饼卖不卖啊？我们也想尝尝。” 林满听完愣了那么一下，鸡蛋饼可是要一张张摊的，费时费力，卖的话他手不得累断了，肯定不干。 第54章 乡间野趣五十四 “铺子里就我们兄弟两人，实在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卖鸡蛋饼了。”林满笑着解释了一句，又说：“想吃的话，我多做一点，等会儿送些给大家尝尝。” 虽然没买到，但林满说了要送，也能尝到，大家立刻拍掌叫好。 林满转头进灶房里，又迅速多做了一些，再用刀切成小块，外面的食客不少，一人一张是不够分的，他本来只想着他们三人自己吃的，没做太多。 他端着去了大棚下，给坐着的人都分了一点。 “多谢林大厨。”客人看他真的出来送了，赶紧笑着道谢，虽然只有一角饼，但尝一尝味儿就够了，鸡蛋混着白面可不便宜，哪好意思白吃那么多。 “这林大厨真是敞亮大方，说送就送了。” “是啊，厨艺好，人也和气，听说还未婚配呢……” 林满不知道他走后，食客的话题中心就全围绕着他展开了，正忙着把剩下一半的鸡蛋糊糊继续摊成饼。 摊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刚好小秀才就回来了。 “星回，饿了吗？”林满回身冲他笑笑，“马上就好了。” 叶星回走近两步，看看锅里摊得金黄的饼，“小风说你在做鸡蛋饼，很香。” 林满闻言笑了笑，把旁边装着鸡蛋饼的盘子递过去，“这是做好的，边上有筷子，你先尝尝。” 叶星回也不和他客气，进来闻着味儿就馋了，拿过筷子夹起来一张饼，尝了一口就满足地闭了下眼，很快把一块吃完了，不停夸“好吃”。 外边的串串卖完了，凉皮和冰粉也差不多，林满就把面和饼端出去，放在外面的小桌上，三人开始吃迟了点的午饭。 葱油拌面和鸡蛋饼，都带着本身特有的香味，林风吃得头也不抬，一方面是忙了一上午饿的，一方面是真的太好吃了，每回尝到堂哥的手艺都不由感叹，不管是再简单的菜色，都能做得非常好吃。 吃完又过了大概两刻钟，东西都卖完，他们就打算关铺子回去了。 林风去取骡车，林满和叶星回在收拾打扫。 “有人在吗？”半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一点，随之传来一句问话，听着还是道年轻的女声。 叶星回离得近，先把门打开了一点，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个年轻姑娘，立刻移开视线，下意识解释了一句，“小店已经打烊了。” 那个姑娘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叶星回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见过，不认识，看着像镇上的人，能到这儿来找谁？ “星回，怎么了？”在里面一直没听到动静的林满走了出来。 叶星回转头答应道：“有个姑娘……” “小满哥！”姑娘看到林满一脸高兴，直接打断了叶星回的话。 她这一出声，直接把铺子里的两人都惊着了。 叶星回看看林满，又看看那个姑娘，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叫得这么亲密，两人是什么关系？ 林满也在看门口的人，看着看着，脑海里还当真闪过了一些回忆，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吴曼珠？” “是我，还以为小满哥把我忘了呢。”吴曼珠点头应下，往屋里走进了两步，再抬头看向林满时，眼里带着嗔怪，“一段时间不见，真是生疏了，小满哥从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林满被她语气里的熟稔和亲密激得头皮发麻，想说确实忘了，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根本想不起有这一号人，但吴曼珠又确实和“林满”有过一段。 一段无疾而终的“婚约”。 彼时“林满”还在镇上读书，和爹娘大多数时间是住在镇上租的房子里，吴曼珠一家就是住边上的邻居，两家儿女年纪相仿，久而久之，双方父母就都有了一点想法，再加上两个小的也不排斥，婚事就自然而然地约定好了。 虽说吴曼珠家是镇上人，但论家底，还是林家要更丰厚些。 林父经常外出走商，赚的钱多，村里又有地有房，家里也算小有薄产，而吴家父母是在镇上拉车的，每天早出晚归也挣不了多少钱，吴曼珠上头有个哥哥，底下还有两个弟妹，所以即使“林满”不着调，婚事也顺利地谈妥了。 只是媒人都还没请，林家父母就相继出事了，自打那以后，吴家就立刻疏远了关系，甚至丧事都没露面，单方面就毁约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婚约其实也不成立，只是双方父母口头上答应过而已。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想法，林满顿了顿，直接问道：“有事吗？” 吴曼珠露出一个带点羞涩的笑容，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小满哥来镇上开了铺子，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这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至少林满立刻就注意到了叶星回投向他的目光，有疑惑，有不解，好像还有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但他心里慌着，完全没空细想。 当务之急是先打发走门口的人。 林满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吴姑娘，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说这些话不合适，对女儿家的名声也不好听，你若是要来买吃食，今日的已经卖完了，没别的事的话，我们要关铺子了。” “小满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吴曼珠听他说完一长串的话，整个人愣了愣，“当初的婚事，是我爹娘……” 婚事？！ 叶星回眉头的褶皱又加深了一点。 “吴姑娘！”林满差点跳起来，连忙说：“以前的事只是长辈口头上说说而已，都不作数了，还是请回吧。” “你……”吴曼珠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眼眶都红了，看起来泫然欲泣的，望着他的眼神和看负心汉一模一样。 林满却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偷偷拿眼神去看小秀才，对方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目光好像落在他身上，好像又在想着什么。 小秀才会误会吗？会介意吗？ 吴曼珠等了等，可她都快哭了，林满也没上前一步，甚至看都没看自己，她眼里闪过一丝什么，跺了跺脚，丢下一句，“小满哥，你太坏了！” 第55章 乡间野趣五十五 眼看着人跑走了，林满立即松了一口气，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星回，你听我说。” 叶星回也回神了，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人，点了点头。 其实他刚才没想太多，只是恍然，平日里看到林满都是一个人，差点忘了他也是该成婚的年纪了，如果他有了妻子，和自己的关系是不是就会疏远了，毕竟要照顾妻子，自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做了好吃的就给自己家端过去。 门口这个姑娘，也算小家碧玉，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配不上林满。 想到这儿，叶星回自己也惊了一下，他平日里不会以貌取人的，更何况是对着一个陌生的姑娘，有失君子风度，但那个念头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满看着小秀才的眼神又逐渐涣散了，赶紧出声说道：“我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相信我。” 他怎么这么着急？叶星回没明白，但还是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毕竟林满刚才把人赶走的坚决态度，亳不留情面，也不像是有什么私情的样子。 “她刚才说的婚约，是我……父母生前要定的，但媒人都没请，也作不了数，之后就不了了之了。”林满解释完，看小秀才的眼神非常认真，“而且，我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叶星回听他笃定的语气，下意识问道：“为何？” 话都说到这儿，而且看小秀才对自己突然冒出的“未婚妻”，也不是毫无反应，林满决定打直球。 “因为我喜欢男子。” 话音落，叶星回瞪大了双眼，看着林满的眼里满是惊讶，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喜欢什么？男子？！ 两个男子可以成婚，他知道，在府县时也见过，但乍然听到身边人这么说，还是吓了一跳，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林满。 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是什么意思呢？ 解释自己和刚才的姑娘没关系吗？ 为什么要解释？ 叶星回一瞬间闪过各种想法，脑子都乱了。 林满说完后，也一直在观察小秀才的表情，见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其他动静，不由开口道：“星回……” “小满哥，叶秀才，走了！” 外边突然传来林风的声音，他已经把骡车赶回来了，就停在门口，看见两人相对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直接喊了一声。 “……我们先回家吧。”时机不对，林满只能暂时中断谈话，往门口的骡车看了一眼，说道。 这句话叶星回听到了，看向他嘴巴动了动，看起来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点了点头，脚步往外转。 两人坐上骡车，林风慢慢赶着往镇子外走。 午后的阳光刺眼，三人头上都顶着一个草帽，勉强遮出一点阴凉，偶尔吹过一点风，也是带着热浪的。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路边不管是高大的树木，还是不起眼的野草，枝叶都蔫哒哒地垂着，更别提人了。 但林风还是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往常堂哥和叶秀才坐在一起，都是有许多话说的，一路不停，可今日两人一句话没有，全都静悄悄的。 这是怎么了？ 林风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低着头，一个侧头看路边，神色都有点怪怪的。 “小满哥，我们明日还要再多备些菜吗？”他随口找了个话问道。 “啊？”林满抬起头，反应了一下才回答，“不用了。” “哦。” 周遭又沉寂下来。 一路沉默着回到大河村，进了家门。 “我先回家去了。”刚从骡车上下来站定，叶星回立即说道，眼神也没看着他们，脚步一转就要马上走。 “等等。”林满连忙拉住人，直觉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也不能糊里糊涂让这件事过去，“星回，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叶星回迟疑了一下转身，对上他的眼神，尽管心里莫名地想躲开，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风，劳烦你把骡子赶回后院，再喂点水和草料。” “好。”林风应下后，牵着骡子往后院走，他就说两人今日不对劲吧，不过看刚才的样子，应当不至于吵起来吧？ 林满当然不会吵，甚至在对上小秀才茫然中带着躲避意味的眼神时，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想就此挑破的心思也憋了回去。 “星回，你是不赞成两个男子成婚这件事吗？还是觉得喜欢男子不正常？”林满刻意压低声音，一副失落的样子。 “不是的。”叶星回连忙说道：“我，我只是一时太惊讶了，没有别的意思，我……” 看他一脸慌乱，着急要解释的样子，林满笑着接过话头，“好，只要星回不嫌弃我就行。” 叶星回剩下的话没接着说，对上他与往常无二的笑脸，心下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我才不会嫌弃你。” 林满面上保持着笑意，心里却叹了口气，自己还是着急了，不能把人逼太紧。 等林风喂完骡子回来，看到两人又笑着说话了，觉得看不太懂他们，奇奇怪怪的，不过好在是和好了，回来的一路安安静静的，可太难熬了。 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但发生了，总会留下一点印记。 叶星回刚听到林满说喜欢男子的时候，一直处于震惊中，很多事情没空细想明白，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整个人都清醒了，思绪异常清晰。 他为何会如此笃定自己喜欢男子呢？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可林满天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铺子里，见到的人无非就是林风，还有……自己？ 想到这儿，叶星回猛地睁开了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林满待自己一直很好，可他今日什么也没说啊，也许不是…… 想着想着，叶星回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可能竟然一点都不抗拒，好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能再想了！ 叶星回又猛地往后倒下，顺便扯过枕巾盖在脸上，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第56章 乡间野趣五十六 一个在胡思乱想，另一个则在复盘叹息。 林满抬起手挥挥，赶掉耳边嗡嗡个不停的蚊子，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又叹了口气，小秀才好像真的被吓到了，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男子喜欢男子，也不是主流，特别是在小地方，多少还是有点惊人的。 转过天来，叶星回和林满说话的时候，会刻意留神他的神态动作，想验证自己的想法，但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而林满呢，自觉吓到了人，之后几天都收敛了很多，特别是在小秀才面前，表现得非常正经，话绝不乱说一句。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就在这样的试探和隐藏中，过了几天，日子又逐渐归于平静。 但这其中，也算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只是没闹到林满面前。 还是田氏，上回被撵走太丢脸，怕被村里人笑话，安静了好几天，可事情稍微过去一点，又故态复萌了。 她这次还学聪明了，知道自己一个人的份量不够，不知道怎么鼓动了家里的老太太一起来，也就是林满的“奶奶”。 说来这林老太年轻时也是厉害的，掌管家里，压制媳妇，和村里妇人骂仗，样样都要争先，反倒是分家后，跟着小儿子过日子，年纪上来了，没人惹她，脾气还好了些。 但也不是个听媳妇话的，不知道田氏怎么把人哄出来了。 不过也不要紧，王荷花近日一直提防着她搞事，听人说她们朝着林满家那边去，半路就把人拦住了。 “老大媳妇，你这是干什么？”林老太掀起耷拉着的眼皮，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情绪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家都分了，还是那样偏心的分法，王荷花对这个昔日的婆母也没什么好脸色，反问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这路是你的不成，还不让人走了。”田氏仗着有人撑腰，下巴一抬，毫不客气地就怼回来。 “呵。”王荷花嗤笑，“你们要不是去找小满，我才懒得多看一眼。” “你……”田氏刚想呛声回去，又突然想到什么，挽住林老太的手臂说：“娘，你看她。” 林老太瞥她一眼，耐着性子对王荷花说：“老大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不能去看看孙子了？” “十几年没看过一次，我看现在去也没什么必要。” “王荷花！”田氏伸手指着她，骂道：“娘可是长辈，有你这么不敬重婆母的吗？” 王荷花的回应是翻了个白眼。 三人几番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田氏后来甚至想直接冲过去，但王荷花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两个儿媳妇呢，三个人对两个人，把她们压制得死死的，反正是怎么都过不去。 林老太要气死了，而且随着她们僵持的时间久了，路边看热闹的人多了很多，她也是要面子的，当即撒下田氏的手，自己转身走了。 田氏没办法，狠狠瞪了王荷花一眼，也跟着走了。 林满听完林风绘声绘色的描述，忍不住笑出了声，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搞笑，不愧是大娘。 后来他还特意过去了一趟，对大娘表示了绝对的敬意和谢意。 村里的事情解决了，没想到铺子里还有个麻烦等着他。 “哥，她怎么又来了？”林风语气里带着嫌弃地说道。 这会儿已过午时，铺子里的人少了许多，一抬头就能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朝里看的姑娘。 林满自然也看到了，他转身走进灶房，留下一句，“不用管她。” 外面的人是吴曼珠，自从上回来过一次后，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现一下，她来就来了，不买东西，也不进来说话，就站在外面看。 次数多了，有的熟客都注意到了，还来问过，个中缘由也不好对外人说，林满统一回复的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吴曼珠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来看自己的生意好不好吧？ 算了，林满也懒得费心思琢磨，她又没进到铺子里，也不能把人赶走，爱看就看吧。 有多余的时间，他还不如想想怎么追小秀才呢。 说来，叶星回今日也一起来了镇上，只是去了书肆，林满知道他平日会抄书挣钱，看他早上提着个小包袱，看轮廓像是书册的样子，便没多问。 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吧？ 林满猜得不错，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叶星回就回来了。 “星回，饿不饿？我做了……”林满高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两眼他的神色，担心地问道：“怎么一脸垂头丧气的，去书肆不顺利吗？” 叶星回摇摇头，见有客人进来了，就说道：“等会儿再说。” 也行，吃饱了心情应当会好一些，林满让人先坐下，自己到灶房里端了三个大碗出来，放到桌上时，碗里还冒着热气。 他今日做的是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皮薄馅大，都能透过皮看到内里的馅料，有韭菜鸡蛋，还有纯肉馅的。 蘸酱也放在小碟子里，有醋，还有辣椒油。 忙了这么久，也都饿了，三人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呼……”林风直接一整个塞嘴里，被馅里流出的汁水烫了一下，快速嚼了几次咽下去，还不忘说：“太好吃了！” 林满笑着提醒了句“慢点吃”，余光其实一直在偷偷看着小秀才，他吃东西的动作要优雅许多，先是咬开一半，吃完了再吃另一半，吃到好吃的，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不像刚才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饱后，又把铺子里收拾干净，照常赶着骡车回村里。 林满和叶星回坐在后边。 “我写了个话本，本要投给书肆的，但被拒绝了。”过了些时间，叶星回的情绪也缓过来了一点，从包袱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林满。 林满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小秀才竟还写了话本？ 是为了挣钱吧。 心里惊讶了一下，他立即接过，说了句“我看看”之后，就打开看了起来，随着骡车一晃一晃的节奏，眼睛紧紧粘在书册上，神色非常认真。 第57章 乡间野趣五十七 叶星回侧头看看，不知怎的，还有点紧张，明明给书肆掌柜看的时候还好，甚至被拒绝了，也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可看到林满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写的话本，紧张中又不由带上了一丝期待。 这一看，就看了快一路，当然林满没有全看完，看了前面一部分，中间和后面翻了翻，他大概就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小秀才的文采是毋庸置疑的，遣词用句也能看出很有功夫，但可能是从小学的都是和科举有关的正经学问，整个话本的风格都显得很正经，太过于严肃了。 话本讲的大概是一个家贫的书生，如何勤奋刻苦的读书，最终考了进士，为官造福一方百姓的故事。 林满看的时候就觉得，小秀才估计是代入自己写的。 故事不错，但唯一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不像话本。 原身以前在私塾读书的时候不学无术，看过不知道多少话本，无外乎什么才子佳人、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感情故事，当然也有一些灵异怪谈，反正是越直白、越曲折的，更受欢迎，市面上的话本大多是这样。 “如何？”叶星回看人已经把册子合上了，但还没说话，不由问了一句。 林满迟疑了一下，又想到小秀才的性格，不至于连这点问题都接受不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了，“有些过于严肃正经了，星回平日里看过话本吗？” “看过一些游记、杂谈。”叶星回回想了一下，但那些需要真实的阅历才写得出来，他没有，其余的还真没多看过，以前一心只沉浸于读书，想了想，疑惑问道：“话本不是这般？” 林满拿出自己不算多的经验，结合看过的各种电视剧、电影，给他详细解释了一番。 叶星回听得连连点头，明白了自己写的话本问题出在哪儿了，但这个故事已经写完，要修改也不太好改了。 花费了一番心血，终归还是有点遗憾的。 林满看不得小秀才失落的样子，使劲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直接道：“我有一个故事，不若星回帮我写出来可好？” “嗯？”叶星回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你也知道，我上私塾时没有好好学，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让我看话本还可以，写确实是有点为难了。”林满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又兴奋地说：“但我有个好故事！” 叶星回稍稍思索了一下，对方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比自己丰富，他说自己代笔？两人合作好像也行，便回道：“你先说说看？” 林满立刻来劲儿了，清了清嗓子，用上了讲故事的语调，缓缓道：“传说中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傲来古国……” 没错，他说的就是《西游记》！ 这部后世的名着，上至八十岁老者，下至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传奇神话故事，小时候每年寒暑假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会这会那的，什么空间异能小系统，林满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本身会的技能和脑子里的记忆，勉强能算个银手指吧。 银手指也够用了，他的故事说着说着，叶星回看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就连林风也竖着耳朵听，前边说的什么话本啊、正经啊之类的他听不懂，但猴子的故事听明白了，从石头里蹦出来就够稀奇了，还有什么花果山、水帘洞，还能学神仙术法，太有趣了。 等林满讲到菩提祖师在孙猴子的头上敲了三下的时候，骡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林满刚停下，两个人的眼神就齐刷刷地看过来了，他笑了笑，“先进家里再说。” 把骡车卸了，骡子牵到后院，丢一把草进去，在食槽里倒满水，忙活完这些，才在连廊坐下，继续讲猴子的故事。 有一些细节方面的，林满也记不太清了，只能进行一些艺术上的改编，反正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西游记》是什么样的，只能以他说的为准了。 说到后来，林风都不愿意走了，但家里也还有活儿的，不能光待在这儿什么也不干，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叶星回更是回家里拿来了笔墨纸砚，打算先记下重点，再慢慢写出来。 本来话本被拒，是一件有点难过的事，现在竟变成带着喜悦和期待了。 林满笑着又给人从头讲了一遍。 叶星回听着听着，注意力不由转移到了说着话的人身上，看着他的眼神有惊奇、赞叹，还有一丝仰慕，微小到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小秀才的目光，林满当然捕捉到了，不由笑着问道。 “只是有点好奇。”叶星回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你很聪明，还能想出这样新奇有趣的故事，若是好好读书，必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林满赶紧摇头，摆手说：“别别别，我志不在此，还是当个厨子适合我，自由自在的，多好。” 他可是知道古时候的科举制度有多严苛的，别说叫他去考了，那些书能看懂都够呛，之乎者也的，又绕口又难记，而且他的“现代人思想”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万一不小心写出点大逆不道的话，就直接完蛋了。 想到这儿，他连忙小声问道：“这个故事，会不会犯什么忌讳？” 叶星回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不会，现下的风气还算开明，不至于什么话都不让说，再说了，只是个话本而已。” 林满这才松了口气。 插了个题外话，叶星回又催着他继续讲，一直讲到了太阳下山，才舍得抱起写满字的纸张，往隔壁走去。 翌日上午，对孙猴子兴趣正浓的叶星回和林风，又眼巴巴地瞅着林满了，他们要继续听故事。 趁着备菜的功夫，林满手上不停，嘴里慢悠悠地给他们说着，两人听得异常认真。 到了该去镇上的时辰，骡车照常晃悠着出了院门，叶星回则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家，打算先动手把前边的写出来，他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猴子了。 而到了镇上的林满，在把铺子里的事交代给林风后，自己去找了一个人。 第58章 乡间野趣五十八 他去找的是林俊华。 铺子里现在每日要用三四十斤的面粉，家里那四石都不够用半个月的，林满想着，林俊华是在李员外的粮铺里做事的，可以直接去找他订。 “小满，你怎么过来了？”林俊华正在铺子里查点粮食，看到门口走进来的身影，不由惊讶地问了一句。 林满也没多客套寒暄，直接把来意说了，林俊华热情地把人迎进铺子里，招呼他去看看。 林俊华是小管事，掌柜是他岳父，最后的价格是和掌柜谈的。 掌柜是知道林满的，在李员外跟前挂了号，又和自己的侄儿孙明启关系不错，所以谈价格的时候很好说话，原来八文的白面只收七文，糙米面本身价格低，就没有再让价，还是六文，还说每日让伙计直接送到铺子去。 粮铺离着自家铺子不远，就隔着两条街，林满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笑着道了谢。 最后林俊华还把林满送到了门口，两人说笑几句，林满才告辞离开，铺子里还有一堆活儿要干呢。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粮铺门前的墙角边慢慢走出来一个年轻汉子，四方脸、小眼睛，眯眼看着林满消失的方向，眼珠子转转，对着门口的小伙计招了招手。 “刚才进你们铺子那人，是干什么的？”他刚才可是看见掌柜的都对人笑脸相迎的，对方何时有这样的本事了？ 小伙计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问这事做什么？” 小眼睛汉子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塞到小伙计手上，笑着说：“我就是问问，看着像我从前的一个熟人。” 小伙计收下钱，倒是好说话了一点，而且林满的身份，在附近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说了也没事，“那是林大厨，码头边上那家很火的林记小食就是他家的，吃食都可好吃了。” 说着，小伙计还咽了下口水，之前刚开业的时候，林管事请大家吃过一回，自打那回之后他就念念不忘，但价格不便宜，又不能常去吃，只能馋着了。 小眼睛汉子听得一头雾水，大厨？吃食铺子？这说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尽管心里不信，他还是顺着小伙计说的地方，往码头那边走，打算过去亲眼看一看。 林满完全不知道他走后的事，回到铺子里就开始动手忙碌，林风已将凉皮做好了，他直接炒串串的底料就行。 浓郁的香气一飘散出去，熟客们就知道了，再过约一个时辰，林记就该开门了。 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生意一直很好，卖完两人就关门回村。 “你们回来了。”刚进家门没多久，边上就传来了叶星回的声音。 林满高兴地看过去，小秀才正抱着纸笔，脚步飞快地往这边走过来，显然是一直等着他们的模样。 “我写好了第一回，你看看？”叶星回把一本用纸张裁好的小册子递给他，说完这话后，脸上隐隐带着期待。 “这么快？”林满笑着接过，带着人在连廊坐下后，才打开好好看起来。 林风也不打扰他们，径直把骡子牵到后院去，只是动作快了许多，想赶回来继续听猴子的故事。 第一回写的不算长，只讲到了花果山水帘洞当猴王那一段，没多久就看完了，林满合上册子，对上小秀才有些紧张又期盼的眼神，不由笑了。 “写得很好。”他先是夸了一句，就开始指出问题，“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松弛，话本还是要看起来让人轻松的对不对？遣词造句就不能太文绉绉的。” 叶星回听他说完，沉思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林满宽慰地笑笑，说道：“不用太着急，你可以想成是在给汐儿和安儿讲故事，用更通俗易懂一些的说法就好。” 一个人的写作习惯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改变，还是得慢慢来。 见人还是一副思考的样子，刚好林风也过来了，林满就伸手在小秀才眼前晃了晃，“还要听接下来的故事吗？” “要！”叶星回从思绪中回神，立刻应道。 他们昨日已经讲到了孙猴子被压五指山，林满就接着继续讲了下去。 这样的日常持续了两三天，叶星回和林风对《西游记》的兴趣只增不减，日日都等着林满多讲一点。 故事要讲，铺子的生意也要做。 “小风，卖完了，再端一盆子出来。”林满站在小桌子前，冲灶房里的林风喊道。 林风应了一声，端着一盆满满的冷锅串串放到了桌上。 前边两位食客点完后，跟着上前的是一个四方脸、小眼睛的汉子，他也不着急点，反而是一直在看着林满。 “要点什么？”林满抬头疑惑问道。 那汉子不答话，反而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说了句：“林满，不认识我了？” 听这语气应当是熟人，林满愣了一下，又盯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模糊中知道这人是原身在赌坊认识的，说是称兄道弟，其实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也不对，朋友都称不上，顶多算个熟人。 因此，林满也没多在意，只是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嗯，要点什么？” 小眼睛汉子嗤笑一声，心里想着，林满这小子做起生意来倒是人模狗样的，要不是从前认识他，怕是要被现在的样子哄骗了去，但对方正经地不行，他转念一想，先吃一顿也不错，确实挺香的。 他照着别人点的，也点了一份，不过那数量看着就多了不少，一碗里都快冒出来了。 林满都给装上了，只是在那只手伸来要接过去的时候，往回躲了躲，没让他碰到碗，微笑说道：“诚惠三十七文，小店先付后吃。” “我们兄弟之间，没必要谈这些小钱吧？”小眼睛汉子手缩回去，甩了甩衣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林满还没来得及出声呢，后边围着的几人立刻开口，附和着汉子的话说。 “就是，也太不把我们三哥放眼里了。” “几文钱而已，也好意思嚷嚷来嚷嚷去的，可笑。” 一伙儿的啊，看着人还挺多，五六个呢，林满觉得还好自己刚才多了个心眼，没直接把碗递过去，这不明摆着来吃白食的，还成群结队的来。 第59章 乡间野趣五十九 林满先把那碗串串放在了桌上，抬头扫视了面前的几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不想吃的话，门口在那儿，慢走不送。” “你什么意思，赶我们走啊！”后边一个瘦长脸的汉子伸手指着他，一脸愤慨地说道。 林满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盯着小眼睛汉子看。 小眼睛汉子挑起一边嘴角，似是带着嘲讽地看了林满一眼，被他平淡的表情激起了一点火气，压低了一点语调说道：“开铺子赚钱了，连兄弟的面子都不给？” 想吃白食的算哪门子兄弟？ “三十七文。”林满无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伸出手掌心朝上，催促道：“劳烦快些，后边还有人等着。” 小眼睛汉子眯着眼看了看他，怎么回事，以前的林满可没有这么硬气，也不像会厨艺的样子，和现在简直像两个人。 其实从刚才那几个人叫嚷起，其他食客就已经看过来了，这群人看着流里流气，不像来吃东西，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三哥，他这么不给面子，我们就给他点教训看看。”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后边的人凑近小眼睛汉子耳边说了一句，眼神还挑衅似的看着林满。 “哥？”林风在旁边听完他们说的话，瞬间警惕起来，先是用力瞪了回去，再微微靠近一点林满，担心地喊了一声。 林满冲他安抚地笑笑，眼神示意了一下装着串串的大盆，让他扶好些，可别被人弄倒了，多浪费。 他预估的没有错，小眼睛汉子见他油盐不进，还这般不给面子，已经恼火了，眼睛转了转，两只手就想往桌沿伸去。 林满在对方动手的时候，也飞快地动了，一只手稳稳压在桌子上，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捏着往外一翻。 “啊！”小眼睛汉子立刻惊呼出声，身体向着被抓住的手边倾斜，疼得连连吸气，嘴里不停喊着：“林满，你给我放开！” 他后边的同伴想冲上前来，林满用眼神瞪视着他们，手上又加了点力，小眼睛汉子马上嗷嗷叫，那几个人看到这儿，脚步反而踟蹰了，领头的都在人家手里，不敢轻举妄动了。 “出去说。”林满冷声说了一句，拽着那人的手就拖出门外。 自己的铺子，万一等会儿动起手来不注意，就算摔了个碗，也是资产，虽然能叫他们赔，但看这吃白食的样子，有没有钱还真说不定。 几个人跟着林满出到门口，边走还边嚷嚷着让他快把人放了，不然就拆了他的店，口气大得不行。 林满当没听到，等走到门外宽阔的地方了，才给出回应，松开手一甩，抓着的人就踉踉跄跄地往后倒在他们身上。 “林满！”小眼睛汉子被人扶着站稳后，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抓红的手腕，对着林满怒目而视，“你别给脸不要脸。” 给什么脸？他以前和原身的关系也没多好，不过是看人蠢，哄着原身给钱供他们吃喝玩乐，现在来这一出，估计也是想故技重施。 林满懒得搭理他们，直接道：“快滚。” 小眼睛汉子眉头一皱，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有点发狠，侧头对后面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五个人立即冲着林满的方向一哄而上。 林满也不怕，抬起一脚就把先冲上来的人踹翻了。 他以前可是学过散打的，和练家子不能比，但打几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地痞无赖还是不在话下的。 “别想欺负我哥！”落后一步出来的林风吼了一声，手里提着一根孩童小臂粗的柴火，直直冲了过来，生怕他哥被欺负了。 只是在看到面前的一幕时愣了愣。 他哥好好地站着，边上几人或躺地上，或弓着腰喘粗气的，无一不在呼痛。 怎么回事？ 林风的脑子空白了两秒，又继续提着柴火往前冲，一棍子打在那伙人的身上，边打边说：“让你们来铺子捣乱，以为我们好欺负是吧！” 那几个地痞无赖，刚被林满收拾了一顿，还没缓过来呢，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打，哪还想得起来到这儿的目的，两腿快速扒拉，跑得飞快。 小眼睛汉子方才要打林满时落在后面，没有冲上前去，所以这会儿跑得就慢了点，林风的棍子大半都招呼在他身上，也顾不上骂人了，一边喊疼一边往前跑。 林满：…… 林满：……小风提棍子追着人打的样子，很有大娘的风范，不愧是亲母子！ 边上围观的食客也傻眼了，不过一眨眼间，几个来闹事的地痞无赖已经被打跑了，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看向林满的眼神都带着惊讶，没想到除了厨艺了得，还有这番身手，可真厉害。 以往林记小食开得顺利，林满也很和气，还是初次见他这般，不过对待不怀好意的人，也无需太客气就是了。 “惊扰各位了。”林满冲周围拱了拱手，带着歉意说道。 “林大厨好身手！” “是那帮地痞无赖的错，林大厨别客气。” 食客们纷纷说道，都表示不介意。 林满笑着道谢，等林风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赶跑了？” 刚才林风可是一口气把人撵出了半条街。 “跑了，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来。”林风挥了一下手里的柴火，又想到什么，凑近一点问道：“哥，你刚才那是什么招式？一下就给人打趴下了，厉害。” 林满笑看着他，问：“想学吗？” 林风猛地点了点头。 “想什么呢。”林满手掌抵着他的额头推远一点，“进去干活儿，客人等很久了。” 说完率先走进铺子里，林风摸了摸自己的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还好铺子里没什么事，林风出去前也把装串串的大盆搬回了灶房，此时搬出来继续卖就行。 小眼睛汉子带人闹的这一出，说着久，其实不过小半刻钟而已，都没耽误他们后来关铺子的时间。 而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一个年轻姑娘目睹了整场，眼里的情绪变来变去，最后一咬牙，又看了铺子一眼，快步走开了。 第60章 乡间野趣六十 “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吴曼珠从林记离开后，就往家里赶，回去一看到自家哥哥，立刻开口问道，神色看着还有些着急。 吴大力先把人让进家门，看她这副样子，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吴曼珠赶紧把刚才看到林满打人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后还皱着眉头说道：“软的不行，硬的看来也不行，哪儿还有别的办法啊！” 她按家里说的，每日去林记铺子门口站一会儿，好让林满看到她的心意，继而心软，但对方看都不看她，完全忽视。 现在又看到林满硬气的一面，想到那拳头要是挥到自己身上，得多疼，整个人不由抖了抖。 “别着急。”吴大力思考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什么，耐着性子安抚道：“等爹娘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吴曼珠却根本平静不下来，嗓音有点尖利地喊道：“怎么可能不着急，马上就……” “闭嘴！” 吴大力大声喝止她，眼睛往家门口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外人才松了一口气，又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注意点，想把事情嚷嚷得人人都知道吗！” 吴曼珠委屈地闭上嘴，眼里立刻泪水涟涟的。 “好了，大哥一定给你解决这事，别着急。”吴大力看妹妹这样，还是软了声音安抚。 吴曼珠点点头，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但眼里还是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而在收拾铺子的林满，压根没注意到吴曼珠出现过，反正她有时来，有时不来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都懒得管。 他心里想的是方才的事，转头对林风说：“这事别告诉大伯大娘了，免得他们跟着担心。” 林风点点头答应了，人已经被他们打跑，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就算又来，也能再打一次。 林满瞒着长辈，但可不会瞒着小秀才。 “你还学过武？”叶星回听完事情始末，惊讶地看向他。 林满想了想，说：“学过一点点，打几个地痞无赖不成问题。” “还是要小心些，可别伤着了。”叶星回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林满立刻点头，乖巧得不行。 怎的这般听话，叶星回看他的样子，眼里不禁漫上了浓浓的笑意。 事情说完，叶星回又提起笔，继续方才未写完的《西游记》。 林满凑近一点看，现在小秀才已经直接把笔墨纸砚都搬过来了，两人商量着边写边改，效率倒是提高了许多，一本册子已快写满了。 “对了。”叶星回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说道：“我起了个别号作为话本的署名，叫山竹居士。” “山竹？！”林满瞪大眼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水果？！ 这个朝代已经有山竹了？ 叶星回认真解释道：“竹中有叶，万竹成林，包含了你我二人的名字，你觉得可好？” “太好了！”林满激动地应声，就差跳起来了。 竹中有叶，万竹成林，他默默念了一遍，心里止不住的嘿嘿笑。 山竹好，山竹妙啊！ 他们第一次关系亲近点，可不就是在山上竹林挖笋的时候吗，这名字简直不能更好了！ 看他一脸欣喜的表情，叶星回也跟着笑了，自己觉得这名起得好，对方也喜欢，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经过几日的努力，话本已写到了高老庄收服猪八戒那段。 “星回，我觉得可以暂时写到这儿，先拿去给书肆看看。”林满看他毫不迟疑地落笔，写得无比顺畅，在边上提议道。 叶星回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为何？” “故事停在情节起伏之处，勾人心弦，回味无穷，不是才更吸引人继续读下去吗？”林满冲他挑了挑眉梢。 叶星回听他说完，也反应过来了，看了他的脑袋一眼，不由夸道：“还是你想的机智。” 林满高兴点头，但他想的可不止一点，又这样那样地和小秀才说了一番，说到后来，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次日一早，叶星回拿着书册，和林满一同坐骡车去了镇上。 他们来得早些，把林风留在了铺子里，他已经学会炒冷锅串串的底料了，铺子里的事也很熟练，林满完全不担心，和叶星回径直往书肆走去。 书肆离码头这边不算近，他们走了快两刻钟才到。 “周掌柜。”一进门，刚好看到书肆掌柜在柜台前和小伙计说话，叶星回当即打了声招呼。 “叶秀才啊。”周掌柜侧身看过来，视线在叶星回手中用布包着的方形包裹上扫了一眼，问道：“可是书抄好了？” 叶星回摇摇头，“不是，有其他事想与掌柜的商谈。” 周掌柜一听他这话，就想到了之前的话本，心里颤了一下，但念着往日的情分，还是把人请进内室去谈。 两人跟着掌柜往里走，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外边的小伙计才收回视线。 方才两人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跟在叶秀才边上的人很眼熟，多看了两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回那个穿着普通，但是一挥手眼也不眨，就买了二两银子一支笔的年轻汉子吗。 没想到竟与叶秀才是相识的，今日还一道来了。 而内室里，三人才刚刚坐下。 “周掌柜，劳烦你看看话本。”没有多余的寒暄，叶星回直接打开布包，把书册朝掌柜的递了过去。 果然还是话本的事，周掌柜心里苦笑一声，但人家都递过来了，他也不好推拒，还是接了过来。 书封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大字，西游记。 竟是游记吗？周掌柜带着这样的疑惑，翻开了第一页。 起初还是带着敷衍的心态，想着要如何拒绝，可看着看着，眼睛不由紧紧黏在了书册上，神色也越发认真。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看掌柜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一时屋内寂静下来，只有翻页的沙沙声。 等桌上的茶只剩下半壶，而林满和叶星回肚子里都是茶水时，周掌柜终于抬起了头。 第61章 乡间野趣六十一 周掌柜先是看了看叶星回，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是突然开窍了吗，上一回带来的话本和这次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掌柜，如何？”叶星回笑着询问。 周掌柜收起脸上多余的情绪，沉吟了一会儿后回答：“不错，叶秀才可是要将这话本卖给书肆？对这方面的定价是五两至十两……” “周掌柜，不着急。”林满听到这儿，笑着接过了话头，“星回说的果然不错，周掌柜是个爽快人，但我们今日有时间，可以慢慢谈。” 周掌柜也立时恍然，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太着急了，视线落在林满身上时，才想起来还不认识，便问道：“这是？” “林满，我的好友。”叶星回介绍道：“话本是我二人共同创作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完全不同了，周掌柜点点头，又看回林满，听听他想说什么。 “说来，我们本是想将这话本带去府县的，刚好有朋友……”林满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把话说完，留了个引人遐想的余地，“还是星回说，周掌柜平时里待他不错，有好事至是要多想着点掌柜的，我们便带着话本来了。” 周掌柜听到府县和朋友的时候，神色确实紧张了一瞬，回过神来，又很快掩饰过去，边听边沉思着。 但林满还是注意到了，心里笑了一下，商业谈判嘛，他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要想获得想要的利益，就得营造不愁卖的感觉，奇货可居。 叶星回侧头看了一眼他，嘴角微微翘起，要不是事先商量好了，自己估计也被骗进去了，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林满见掌柜的还在思索，不急不缓地又抛出一个诱饵，“而且，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整个故事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边才更精彩呢。” “九九八十一难？！”周掌柜听到这儿，是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惊讶地连连发问：“后边的也写好了吗？可是要一同卖给书肆？” 上钩了！ 林满勾起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稍稍挡住了一点笑意，才在周掌柜的眼神催促下，说道：“预估是要写五六册，拿来的这是第一册，总要先谈妥价钱，才好拿出后边的，您说是吧？” 周掌柜掌管了那么多年书肆，自然也不是毫无经验，知道自己是碰上行家了，但话本又确实写得好，他有预感，定会卖得极好。 想着，又看了一眼叶星回，索性直接道：“三十两，书肆出三十两买下，这可是话本出过的最高价。” 之前掌柜的一开口是五至十两，现在直接说三十两，价格确实提高了许多。 但林满仍不满意。 他先是看了小秀才一眼，安抚地点点头，又转过来说道：“想必掌柜的是对话本极满意，才出的这个价，但我们也有点想法，不如您先听听？” 看完话本，再交谈了这几句，周掌柜的心态早就变了，此时神色认真地点点头，“请讲。” “《西游记》不买断，只分成。”林满语气笃定地说道。 “分成？” “对，分成。”林满解释道：“每卖出一册，我们分三成利，书肆拿七成，您看如何？” 此前从未有人卖话本，还这般讨价还价的，书肆能收就感激不尽了，这分成一法，也从未在卖话本时听过。 但现在面前的两人确实有这个底气。 周掌柜没有直言拒绝，实在是《西游记》写得太好了，他方才只是粗略看了看，就惊叹不已，想继续看下去，若是这样的话本卖到了别处，那对书肆来说，也是一大遗憾。 他们书肆在和泉镇上独此一家，在清平府县，甚至在其他州府也有分店，不过一旦出了镇上，别的书肆就多了，这样好的话本可是抢手的很。 因此他对林满方才说的要将话本带去府县，才有所犹豫。 “……我想想。”周掌柜憋出这一句，示意两人继续坐着喝茶，自己走了出去。 林满和叶星回等人走远了，对视一眼，噗呲笑出了声。 “好计策。”叶星回夸赞道，脸上的笑容不再掩饰，明媚而肆意。 林满看愣了，很少看到小秀才如此灿烂的笑，心里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不受拘束，不为俗世所累，有着少年郎的蓬勃朝气和书生意气。 “林满？”叶星回见人眼神直愣愣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嗯？”林满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转而问道：“星回觉得周掌柜会同意吗？” 叶星回想都没想，直说：“会。”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笑开了。 他们心里确实都觉得周掌柜会答应，从方才的反应就知道，话本好是毋庸置疑的，掌柜的应该不会轻易舍弃。 周掌柜确实不想放弃，他走出内室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在里面光被林满牵着思绪走了，而且说的这个分成，他得好好想想。 边走边想，就走到了铺子前头。 “掌柜的，您怎么愁眉苦脸的？”小伙计见他皱着眉，一副想事的模样，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不懂。”周掌柜摇摇头，想到什么，又抬头看了伙计一眼，迟疑着说道：“你说……” 他一个人想，想得有点复杂了，不如多一个人出个主意，就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小伙计听完，一点没犹豫地直说道：“若卖得不好，就少分他点钱，若卖得好了，书肆便能多赚些，对书肆来说，怎么都不亏啊。” “对啊！”周掌柜一拍大腿，高兴地喊了一声，又赞赏地看了小伙计一眼，转身就快步往内室走去。 自己方才真是当局者迷了，一门心思想着，对方提出分成的法子，定是想赚更多钱，完全没往这对书肆也有利的方向想，有点钻牛角尖了。 “叶秀才，林兄弟！” 周掌柜高兴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人就走了进来。 林满看他一眼，眉梢往上提了提，心想，掌柜的想通得还挺快。 想通了的周掌柜也不含糊，一坐下便道：“就按林兄弟方才说的分成的法子来，那后边的话本内容何时可拿来？” 第62章 乡间野趣六十二 叶星回想到周掌柜会同意，但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干脆，还接着问起了后边的内容，不由有些心虚。 还没写呢！ 林满却淡定得不行，慢条斯理道：“周掌柜不觉得，先把这第一册卖出去，才会勾得人更想看后边的吗？” “对啊！”周掌柜一抚掌，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现在可不就是被吊着，迫不及待地想看完吗。 叶星回见他一句话就解决了，悄悄递过去一个夸赞的眼神。 林满接收到了，心里欢喜，嘴角也越翘越高。 既已谈妥，直接便是签契书了。 周掌柜拿来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并冲叶星回示意了一下，把笔递给他。 有叶星回在，写契书也简单得很。 当看到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三成利时，林满的笑意又加深了许多。 三成利啊！ 按市价，话本大概定价二两银子左右，可不便宜，若是卖出一本，他们便能分得六百文，十本便是六两银子，五十本就能有三十两。 再卖得多了，那就是纯赚。 这么简单的算法，叶星回当然也算明白了，眼里也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只是第一册，后边还有好几册呢！ 两人就没想过卖得不好的问题，林满是对后世的名着有自信，叶星回则是相信这么好的故事，一定会有人慧眼识珠，周掌柜不就是第一个吗。 怀里揣着契书，两人把写完的第一册留下，又和掌柜寒暄了几句，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若没有你，定不会谈得这般顺利。”一出书肆门口，叶星回就感叹了一句。 “可是，若没有星回写得好，掌柜的也不会答应。” “这故事是你想出……” “我们再这么互夸下去，小风在铺子里得忙晕了。”林满笑着接了一句。 两人对上视线，又同时露出默契的笑容，一看时辰确实不早了，赶紧快步往码头的方向走。 林风一个人在铺子里确实挺忙的，但都是做惯了的活儿，一样样做下来还算顺利，没出什么大问题。 等林满两人赶回来时，他已把底料炒好了，正在给串串焯水。 “小风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手脚又麻利，不错不错。”回到铺子里看了一圈，林满立刻对“留守”的林风展开了夸夸。 年轻人是需要鼓励的嘛。 林风果然笑得嘴角咧开，看神色便知高兴得不行。 有小秀才帮着收钱算账，卖得更快了，关门时都比平日早了一刻钟。 因为谈成了话本分成的事，林满和叶星回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而林风自觉今日一个人把铺子里的活儿都做好了，还得到了堂哥的夸赞，很有成就感，也特别开心。 骡车晃悠着往前走，车上三人想法不同，却有着同样的好心情。 次日刚好是月底，叶星回又跟着去了镇上，照常自己先去了商行，盘完账后再回铺子。 而林满在忙活完铺子里的事后，就开始思索午饭做什么了，还去码头附近转了转，买了点食材回来。 “哥，午饭要做什么好吃的？”林风看人提着东西进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只要小秀才来，午饭必定就会更丰盛些。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满卖了个关子，高兴地走进灶房，开始处理食材去了。 他到码头时，看到有不少人在卖刚打捞上来的河鲜，看着很是新鲜活泛，便买了不少大虾和扇贝，打算做个海鲜什锦炒饭。 等林满掐着时辰把食材下锅，盼着小秀才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条尾巴。 “林兄，别来无恙啊。”熟悉的活泼嗓音和笑脸，一见人便笑着招呼道。 是沈昱朝和他的小厮玉管。 “沈兄从府县过来了？”看到他，林满也挺惊喜的，赶紧说：“快进来坐。” 沈昱朝上回走的时候，林满的铺子还没开呢，现在都开大半个月了，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每月只有两三天的假期。 “林兄啊，我们真是有缘，你不知道，我刚下船就在商行门口碰到了叶兄，他说你在附近开了吃食铺子，我马上就跟来了，有什么好吃的，我馋你的手艺很久了……” 沈昱朝进门后，嘴就没有停下。 林满和叶星回的笑意都更浓了一点，分别月余，几人间竟像是毫无隔阂一般，一见面就迅速亲近了起来。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般奇妙，出身和经历都完全不同的人，也能一见如故，成为知己好友。 “坐着等会儿，马上就给你端来。”林满笑着应下。 沈昱朝也不客气，指指林风在卖的串串说：“我要吃那个，看着好香。” “好。” 叶星回陪沈昱朝在墙边的小桌子旁坐下，林满则去了灶房，不一会儿，凉皮、串串就摆在了桌子上。 同时端过来的，还有他刚做好的什锦炒饭。 刚好串串也卖完了，林风把那张桌子搬过来并在一起，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五个人一起吃了顿午饭。 “呼，太好吃了。”沈昱朝感叹了一声，“还是林兄的手艺合我胃口，在府县没什么好吃的，都给我饿瘦了。” 林满倒是没看出来他哪里瘦了，不过在玉管的全力作证下，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他做的炒饭本是三个人的量，没想着会多人，好在沈昱朝和玉管没吃过凉皮和串串，吃那两样多了些，炒饭倒是刚刚好够吃。 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滚圆，脸上俱是满足的神色。 林满也很满足，不是因为吃饱了，而是每一个厨子都有的一种心理，吃的人能喜欢他做的东西。 尤其是小秀才喜欢。 吃完休息一会儿，就要收拾铺子关门了。 沈昱朝知道他们要回村里了，死活嚷着要跟去，他一被夫子放出来，就赶紧坐船来了和泉镇，为的就是吃林满做的饭，这才只吃了一顿怎么够。 林满想想家里就自己一人，也还有空屋子能住，就答应下来了。 最后，一行五人，一辆骡车，一辆马车，颇有些浩浩荡荡地往大河村驶去。 第63章 乡间野趣六十三 草木葱郁，微风徐徐。 不甚宽阔的乡间小道上，前边是骡车，后边跟着一辆马车。 许是一个人在车厢里里待着无趣，沈昱朝叫停了车架，自己跑到前边的骡车上，和林满他们坐在一起。 叶星回赶紧给他拿过一顶草帽，走在烈日下，不挡着点，可容易中了暑气。 “林兄，今晚吃什么呀？”沈昱朝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哎呀，方才忘记叫人准备食材了。” “家里有，够吃的。”想到上回那几大桶河鲜，林满赶紧应道。 沈昱朝这才放心了，转头又和叶星回聊起这一个月在府县的“学习生活”，只是语气里都是怨气，说是管家和夫子联起手来，把他管得死死的，可太难过了。 叶星回认真听着，只是重点完全不一样，问的都是学了哪些学问，看了什么书。 沈昱朝虽然是被逼着读书，但好歹家里从小教养严厉，肚子里也是有点墨水的，两人聊得挺愉快。 林满就在边上听着，视线一直落在小秀才身上，聊起学问的他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双眼熠熠生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向上的活力和劲头。 很快就回到了大河村，停在林家小院门口，林满跳下骡车，先过去把院门打开。 进院子后就是一通收拾忙活，林满兄弟俩把骡车上的东西搬进灶房，又把车架都拉到后院，马暂时和骡子关在一起。 “叶兄，从府县带了几本书，你看看。”沈昱朝从马车上拿下一个小包裹，直接递给了叶星回。 叶星回有点茫然地接过，下意识打开，里边有一本唐大家的书，两本是现今翰林大学士编着的，看到这儿，他的眼里立刻迸发出了惊喜的光。 “这太贵重了。”叶星回尽管心里喜欢，但也知道这几本书的价值，普通人就算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又把包裹递回去，推拒道：“我不能收。” 沈昱朝没接，而是看了那边的林满一眼，说：“这是我来吃饭的饭钱，叶兄要是不收，我可没那么厚脸皮来这儿大吃大喝的。” 叶星回顺着沈昱朝的目光看过去，林满正在给骡子和马喂草，稍想想，就明白说的“饭钱”是怎么回事了。 他什么时候偷偷做了这些事？ 叶星回抓着包裹的手指蜷了蜷，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小满！你在家吗？”前院传来一声呼喊。 他们现在都在后院，前边没人。 “在！”林满先回应了一声，转身往前院走。 林风也跟着，嘀咕了一句，“好像是二哥的声音。” 去到前院一看，来的人果然是林平，他提着一个大桶，边上还跟着大侄子虎头。 “小满，我和大哥到河边网鱼，抓了不少，给你拿几条过来。”林平边说边走了过来。 林满等他来到近前，往桶里一看，里面只放了浅浅一层水，三四条鱼正在扑腾个不停，看着就鲜活。 “多谢二哥。”林满道谢后，从旁边拿过一个桶，想把鱼先倒过来。 晚饭的食材这不就有了。 林平的动作比他快，手伸到桶里，直接抓起一条鱼扔过来，又回手抓起一条，动作十分利落。 “哎呦！” 林平再从桶里伸出手时，左手上夹着一个黑红黑红的东西，那大钳子直接夹着肉，两根触须在边上晃荡着。 “小龙虾？！”林满瞪大眼睛看着堂哥手上的东西，又凑近一点仔细看了看。 真的是小龙虾啊！ 林平另一只手直接把钳子掰断，抓着它抬起头，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小龙虾？” “小满叔，这叫红螯，不叫什么小龙虾。”虎头以为他认错了，还认真解释了一下，心里嘀咕着，长得和虾也不太像啊。 林满也没空多说，直接点点头，问道：“这东西是从河里网到得？多不多？” “多啊，刚才我爹网上来好多呢，都扔回河里去了，这只可能是不小心带上来的。”虎头小大人似的说道。 林风和林满的相处最多，见他有些激动的样子，便问道：“小满哥，这红螯有什么用吗？” “有！”林满肯定地点点头，声音都不自觉大了点，“很好吃。” “什么东西好吃？”沈昱朝他们也走过来了，一听到这句，立刻快走两步凑过来，先是看了看桶里的鱼，又把视线转到林平手里捏着的东西上，没见过。 是说这东西好吃？ 叶星回跟着看过去，他也没见过，长得怪怪的，还有点丑，不过林满说好吃，那就是好吃的。 “小满啊，红螯能吃？”林平脸上满是疑惑，“壳硬邦邦，怎么吃？” 林满想也不想地回答：“能吃，还很好吃，等会儿我来做，二哥能不能再多抓点回来？” 小龙虾，香香辣辣的小龙虾啊，怎么会不好吃呢！ 林风现在对林满的手艺那是一百个信服，他哥说能吃那就一定能吃，说好吃就一定好吃，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抓住林平的胳膊，“我和二哥一起去，要抓多少？” 林满环视了一下家里这一圈人，回道：“越多越好。”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威力”，只是想着人多吃得多，小龙虾肉又少，一人吃个三四斤的应当不成问题，完全没想到大河村的小龙虾从没被人捕捞过，一直在河里自由繁殖，会有多少。 半个多时辰后，看着用板车拉回来的几大桶小龙虾，他傻眼了。 “小满啊，这些够不够？”林平指着地上一字排开的桶，语气里带着点兴奋地问道。 这红螯也太好抓了，一捞一大网，一捞一大网的。 林满脸上的表情快裂开了，这都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得刷洗到什么时候啊！ 密密麻麻的小龙虾挤在桶里，上面的甚至都要爬出来了，粗略估计一下，少说得有上百斤了。 “……够了。”林满的声音有点飘忽，“二哥和虎头留下吃饭吧，多做点，再给大伯大娘拿些回去尝尝。” 林平立刻点头答应，虎头也高兴地欢呼了一声，林满做饭好吃，他们可没机会吃过几回呢！ 第64章 乡间野趣六十四 小龙虾都抓回来了，也不可能再放回去，目前最紧要的就是刷洗干净。 林满从灶房里拿了几个老丝瓜囊当刷子，蹲在桶边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如何清洗小龙虾。 先是抓住小龙虾的头背部，避开钳子的攻击范围，把肚子那块儿刷干净，扯掉尾巴拉出肠子，最后用剪子剪开头部，把内脏掏出来，一个小龙虾才算清洗干净。 “一定要抓头背这个位置，小心不要被夹到……” “哎呦！” 林满话音刚落，林平就喊了一声，手里明晃晃地又夹起了一个小龙虾。 “没事，又不疼。”林平丝毫不在意，照样掰断钳子把小龙虾扯出来，被夹到的地方都没出血，只有一个红色的小划痕。 林风和虎头也跟着点点头，毫不在意地抓起一只小龙虾就开始刷刷刷。 林满：……行吧。 皮糙肉厚的堂兄弟们，和细皮嫩肉的自己。 同样细皮嫩肉的还有叶星回和沈昱朝，林满觉得他们也不太适合干这个，打发人去扒蒜洗菜了。 反倒是玉管，动手挺利落的，四个人刷小龙虾也够了。 还好连廊够宽敞，也够凉快，六七个人在这儿也不会拥挤，反而是大家一块动手忙碌，很是热闹。 “玉管啊，你觉不觉得，林兄家这般热热闹闹的，很舒服。”沈昱朝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坐在农家小院里，手里还在扒着蒜，不由感叹着对自己的小厮说了一句。 玉管立刻用力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每回来这儿，都放松又快活。 当然，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人也多，也热闹，但没有这种随性自在的氛围。 所有人一起热闹地忙活，只为了一顿晚饭。 其他人可没他俩这么多感叹，牟足了劲刷刷刷，就想着等会儿尝尝这红螯……不是，叫小龙虾的能有多好吃。 林满则去灶房准备别的去了，晚饭也不能光吃小龙虾。 他先是去后院捉了只鸡，之前从李员外那儿拿回来的鸡鸭，一直养着没杀，养得胖胖的，少说有个八九斤，现在刚好杀了煲汤。 还有方才拿来的鱼，都很大，打算一条做松鼠桂鱼，一条打成鱼丸。 最后炒个青菜。 主食就做饺子，这么多人很快就能包好，他只要调好馅儿就行。 这样看下来，菜就差不多了。 “星回，沈兄，你们来包饺子吧。”林满端着盆过来，放到桌上，招呼唯二两个稍微空闲点的人。 他们的蒜也扒的差不多了，一个大的陶瓷盆里装了快一半，做蒜蓉小龙虾是够了。 叶星回上回吃过饺子后就很喜欢，一听他说就洗了手过来，林满也是看出来了，才特意做的。 “饺子怎么包？”沈昱朝对一切他不知道的事都兴致盎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满。 林满把揉好的面团拿过来，一个个擀成薄薄的面皮，然后手把手地教他们包，三下两下地就捏出了一个白胖滚圆的饺子。 叶星回和沈昱朝都没做过这些，不免有些手忙脚乱，明明看着林满做的很简单，到自己手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是馅儿放少了，扁扁的不好看，就是放得多了，包都包不起来，一捏就漏了。 “大概放这么多馅料……把皮往上一合，手指这样捏紧……就好了。”林满放慢动作，边做边配上详细的解说。 叶星回慢慢跟着他的动作，勉强做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托在手心里给他看，惊喜地说道：“你看，做好了！” “嗯，星回真厉害。”林满眼神温柔地看过去。 叶星回笑着笑着，不知怎的耳根有点发烫，默默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林满发现了，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激动，小秀才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星回……” “林兄，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面皮又破了……”沈昱朝在旁边大呼小叫，直接打破了两人间刚形成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林满无奈地绕过桌子，走到沈昱朝边上，又手把手地教了一遍。 慢慢地，两人也算学会了，先不说包得好不好看，至少皮没破，馅儿没露出来，煮熟了吃起来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那边的小龙虾也洗干净了一桶，林满直接提进灶房，先开始炒第一锅。 “锅里先倒油，待烧热了，再把小龙虾倒入翻炒……” 林满的“教学小课堂”又开始了，林风在边上听得异常认真。 等小龙虾熟了，又加入各种香料和调制好的酱料、辣椒、酒，盖上盖子焖煮就行。 等待的时间里，林满指导着林风，在另一个锅里炒制蒜蓉酱，这个比较简单，他说林风做，很快就上手了。 这时，锅里焖着的麻辣小龙虾也快好了，一掀开盖子，那股霸道的香味就飘了出去。 连廊上的几人不由咽了咽口水，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沈昱朝第一个坐不住，熟门熟路地去扒灶房门，“林兄，是做好了吗？” 虽是问着话，眼睛却一直往锅里看，那红彤彤的一大锅，瞬间就吸引了视线。 “马上就好了。”林满用锅铲翻动了一下，一只只油亮的小龙虾在锅里上下翻腾，回头看到门口的几个人，不由笑道：“等会儿先端些出去给你们尝尝。” 几人立刻点头，特别是年纪小的虎头，还咽了下口水。 别说他们了，林满自己也有些馋了，太久没吃，谁能抵抗得了小龙虾的诱惑啊！ 几人小龙虾也不洗了，饺子也不包了，洗干净手，坐在桌前翘首以盼。 “来了。”林风端着一盆小龙虾出来，哐地往桌上一放，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煮熟的小龙虾变成了亮红色，红彤彤的一盆煞是好看，而且裹着酱汁，油亮油亮的，还在呼呼冒着热气。 特别是那香味，有辣椒的辣味，香料的干香味，再混合着小龙虾本身特有的香味，几重味道叠加，光是闻一闻，就馋得人流口水。 但他们只是看着，都没有动手，因为没人知道怎么吃。 煮熟的小龙虾依然是一整只，带着硬硬的壳，让人无从下手。 第65章 乡间野趣六十五 “小龙虾，要用手吃。” 林满说完，先用筷子夹起一个放进碗里，稍微晾凉些了，才用手拿起来。 他两只手拿着往外一扯，虾头就分开了，带出了一点白嫩的虾肉，再对着虾尾的壳按了按，轻松地把一整条虾肉拔了出来。 很简单，众人都看明白了，学着他的样子就上手了。 在霸道的香味面前，好像用手吃东西也不是很难接受，就连叶星回和沈昱朝都没有一丝迟疑，已经不管文雅不文雅这回事儿了，反正在家里，也都是熟人。 一个月前，林风对着沈家主仆还有点犯怵，不知如何相处，做了一段时间的买卖，脸皮就厚多了，再加上沈昱朝完全没架子，和传言中那种嚣张跋扈的富家少爷完全不一样，而且大家年纪相仿，很快就熟络了。 不说别的，这会儿吃起小龙虾来，可一点都不介意吃相。 一入口，眼睛顿时亮了，太好吃了！ 肉质紧实、鲜嫩，配上香辣的汤汁，一口吃进去，浓郁的滋味在嘴里爆开，不断刺激着味蕾，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麻、辣、鲜、香。”沈昱朝用四个字总结了对小龙虾的赞美。 然而没人回应他的感叹，一边嗯嗯点头，一边停不下来地继续吃。 只有叶星回吃得慢些，像在细细品味的样子，回道：“沈兄说的不错，小龙虾肉虽少，但都是精华，口感丰富，回味无穷。” 林家叔侄不会这些文绉绉的话，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好吃，不愧是林满做出来的，以前谁知道红螯还能吃呢！ 人多，又都是大小伙子，吃起来很快，一盆马上就见底了，而他们只是刚刚打开了胃口，吃的这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先尝个味儿，还有很多呢。”林满笑着对吃得意犹未尽的众人说道，天还大亮着，都没到晚饭时辰。 把吃干净的盆收拾进灶房，林满继续回去准备做其他的菜。 锅里剩下的一半麻辣小龙虾舀了出来，焖着的另一锅蒜蓉小龙虾也好了，他同样舀出一盆，两大盆放进不同的篮子里，用盖子盖上，另外又装了些做好的鱼丸。 弄好后，林满探头往连廊看了一眼，小龙虾又洗好两桶了。 “二哥，小龙虾洗的够了。”他冲林平说道：“你先把做好的带回去给大伯大娘他们尝尝吧。” “好啊。” 林平带着虎头，提着篮子快步往家里走，不快不行啊，闻着那一阵阵窜上来的香味，都怕自己半路上就忍不住偷吃。 等回到家里，教会其他人怎么吃小龙虾后，他们蹭了两只，又迫不及待地往回走，好吃的还有很多呢。 灶房里，林满教会林风做小龙虾后，自己开始做别的菜了。 最麻烦的就是松鼠桂鱼，首先切这一步就挺考验刀工，还要下锅用油炸到定型，挂上面糊，调制酱汁，每一个步骤都少不了。 两个大灶都占着，鸡汤是放在边上炖的，林满特意从杂物房里翻出了冬日的炉子，架在边上小火慢炖着，不然一次做几道菜，灶都不够用。 忙活着做了一桌菜，快做好的时候，太阳也慢慢往下落了。 “星回。”林满冲灶房外喊了一声，手下动作没停地装了两大盘子菜，一份蒜蓉小龙虾，一份清炖老母鸡汤。 等叶星回走到近前了，就把不太烫的小龙虾递给他，自己则用布巾垫着端起鸡汤，说：“这些是给婶子和汐儿、安儿的，让他们也尝尝。” “好。”叶星回笑着接过，看向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些什么，林满总是这样，妥帖又周到。 其实方才叶星回带着沈昱朝过去了一回，说是拜访长辈，叶母看这边都是大小伙子，就没答应过来一起吃饭，说是怕打扰他们。 林满把菜端过去正正好。 回来的时候，看到林平正带着虎头在树上摘桃子，沈昱朝和玉管在下面接着。 “二哥，摘几个大的，大的甜。”林满喊了一声。 “好！”林平也大声回应。 院子里的两棵桃树，结了不少桃子，正是新鲜好吃的时候。 桃子是普通的毛桃，长得也不算大，皮大部分是绿的，泛着一点红，但是吃起来桃子的香味很浓，又甜汁水又多，比后世那些什么水蜜桃好吃多了。 反正林满很喜欢，最近时不时的就摘几个吃，但太高的那些还没摘下来，此时见林平爬到上头去了，就忍不住喊了一声。 叶星回也很感兴趣地往那边走去。 灶房里，林风刚把小龙虾铲到大盆里，其他菜也都做好了。 等他们摘完桃子回来，连廊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两大盆的小龙虾特别显眼，而且还没装完，锅里还有一半呢。 “小满叔，这是过年了吗？”虎头看着一桌菜，愣愣地问了一句。 林平眼里也带着惊讶，过年家里都没有这般丰盛吧，林风倒是还好，他已经习惯了，堂哥在做饭上一向非常舍得，食材像不要钱似的，只要好吃就行。 “快坐下吃吧。”林满满脸笑意地招呼了一声，其他人立刻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大多还是奔着小龙虾去的，方才还没吃过瘾呢。 香辣味的麻辣鲜香，蒜香的带着蒜泥的特殊香味，鲜美可口，两种完全不同的口感，融合进小龙虾里，是不一样的好吃。 尽管扒虾壳费劲些，虾肉也只有一点点，但吃的就是那个感觉，一个接一个的，根本停不下来。 林满吃过一点，已经解了那股馋劲，此时不紧不慢地舀了一碗鸡汤，先递到了小秀才手边，叮嘱道：“先喝点汤暖暖胃，小龙虾性寒。” 叶星回点点头，端起来就喝了一口，笑着说：“好喝。” 林满的投喂计划还在进行中，小秀才的脸色比刚见那会儿好多了，也长了一点肉，但还是很瘦，又说道：“多吃点鸡肉，炖得很软嫩了。” 叶星回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边上的沈昱朝看到这一幕，脑子迷糊了一下，想也没想就说：“林兄，你怎么光招呼叶兄，都不叫我们喝鸡汤？” “对呀，哥，我也想喝汤，你给我舀一碗呗。”林风也来凑热闹。 “……你们都多吃点。”林满无奈转头回道。 这一群大电灯泡！ 第66章 乡间野趣六十六 一顿小龙虾吃得众人心满意足，其他几道菜也很好吃，甚至连饺子都吃光了，几个大小伙子的胃口还是很大的。 饭后，天边还有些微光，没彻底黑透，坐着消消食，再啃一口鲜甜的桃子，那叫一个美。 “小满哥，还剩三大桶小龙虾呢。”林风指着墙角边的桶，兴致勃勃地冲林满建议道：“不如我们明日拿到铺子里卖吧？” 林满想了一下，偶尔增加点新鲜的，做个“限时特供”好像也不错，便点头说：“也行，就是要卖的话，这些有点少了。” “这有什么，河里还多着呢，明日我再去给你捞。”林平一挥手，立刻接道，白蹭了堂弟一顿好的，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多出些力气正好。 叶星回和沈昱朝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后者甚至还嚷嚷着，明日要一起去铺子里看看，小龙虾绝对会让人爱吃得不行。 闲聊几句，再收拾好碗筷，天就彻底黑了，林家叔侄也准备回家去了。 “小风，来一下。”林满在人出门前，冲林风招了招手。 林风还以为他要交待铺子里的事，快步走了过来，刚走近手里就被塞了一块东西，有点茫然地抬头。 林满拍拍他的肩膀，“给你这一个月的工钱，好了，快回去吧。” 林风懵懵地点头，下意识听话地转身，跟上自家二哥的脚步就往外走，直到快进家门口了，才慢慢反应过来。 工钱？ 他不是学徒吗？不用交学费就够好了，怎么还有工钱呢！ 可是手里硬硬的银角子戳着手心，无比真实的触感又在提醒他，真的收到工钱了。 接着又一拍脑袋，方才怎么犯糊涂了，没推回去，怎么就收了堂哥的钱？ “小风这是怎的了？好好的，干嘛拍自己脑袋？”王荷花看着儿子们进门，见他这傻愣愣的动作，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平接过话说道：“他一路上都这样，迷迷糊糊的，问了也不说。” “娘。”林风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摊开掌心朝上，露出捂了一路的银子，“这是小满哥给的，说是我这个月的工钱。” “啊？”王荷花也惊了一下，瞧着那银子还挺大一块，“这……这是多少？” “五两。” “……怎，怎的这般多？！” 母子俩的表情立马变得一模一样，震惊中又带着迷茫。 家里其他人也围过来了，都盯着林风掌心上的银子看，乖乖，一个月的工钱竟有五两银子啊！ 不怪他们都这般惊讶，对家里一年能赚多少钱，心里都是有点数的，扣掉一应花销，都不定能攒下五两银子，现在一个月的月钱就有五两了？ 不，铺子都还没开满一个月呢！ “不行！”王荷花回过神来，当即说道：“小风，你现在和我去一趟小满家，这钱不能拿，当初说好你跟着学厨，都没收我们银子，哪有倒拿银子的……” 林风用力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这银子拿着都烫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是这个理。” 眼看着人说完立刻就要走，林大有咳了一声，说道：“小满既然给了，还说是工钱，想来也不会再收回去的。” 王荷花也知道，按小满现在的性子，确实是不会再收，但他们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小风，近日铺子生意好不好？”林大有转头朝小儿子问道。 “好，还一日比一日好。” “那你在铺子可有偷懒？” “没有。”林风立刻说道：“小满哥经常夸我做得好的。” “那就行了。”林大有点点头，又冲众人说道：“我们都记着小满的好就成，特别是小风，在铺子里要勤快些，多干点活儿。” 王荷花想想也是，推来推去地反而伤了感情，还不回去还不如好好记下小满的心意，平日里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多帮些就是。 “我明日过去给小满扫扫院子，他天天在铺子里，肯定没空闲……”王荷花嘀咕道。 林平也迅速跟上，“我去多抓些小龙虾，大哥也一起去吧。” 林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商量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喜悦，家里挣钱了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盖房子了。 个个喜笑颜开的。 林满这边，其实也没刻意计划过，只是突然惊觉到了月底小秀才盘账的日子，铺子也开了快一个月，算下来赚了近五十两银子，还不错。 而林风又一直在铺子里勤勤恳恳的，要不是有他，铺子不会开得这般顺利，自己也会累上许多，之前好像没说过工钱这回事，想了想，就从钱袋里拿了钱，在月底这天给发了工钱。 吃饱喝足，就该歇息了。 林满把沈昱朝主仆安置在了原先林家父母那间房。 他之前收拾过，原先的东西又早就都烧干净了，里面就相当于一个空房间，倒是没什么忌讳的。 忙了一天，林满累得不行，几乎是倒头就睡。 而对面的沈昱朝，很少在外过夜，所以情绪有些亢奋，一只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帐子顶发呆。 “玉管啊，你说林兄是如何做到的，每道菜都做得这般好吃？”沈昱朝嘀咕着说道：“以往在京都也未吃过这样对胃口的。” 玉管是在地上打的地铺，此时其实已经有些迷糊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回道：“林大厨厨艺了得，自是做什么都好吃。” 沈昱朝点点头，开始回味今晚的菜色，“小龙虾还是头一回吃到，新奇，美味，松鼠桂鱼好看也好吃，就连普通的鸡汤都炖得鲜美……” 鸡汤？！ 沈昱朝猛地坐了起来，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饭桌上的一幕，不对劲，很不对劲！ 玉管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爬了起来，慌忙问：“公子，怎的了？！” “……没事，你睡吧。”沉默了一会儿，沈昱朝慢悠悠开口道，自己也缓缓躺下了。 他只是好像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有点震惊，但好像又合情合理的事。 这么想是一回事，但也不妨碍把他脑子都炸懵了。 第67章 乡间野趣六十七 沈昱朝躺在床上，没有再说话，只是脑子里想得有点多。 难怪啊！ 难怪他在看到林满给叶星回盛鸡汤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当时眼里只有小龙虾，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怪林满特意让他给叶星回找书，还不透露给人家知道，这般的贴心和爱护。 难怪每回林满看叶星回的眼神，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原来早就存着那方面的心思了！ 不过细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就很相配，一个洒脱随性，一个清秀俊美，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想着想着，他竟慢慢地睡了过去。 大河村的清晨是以一道嘹亮的公鸡打鸣声开启的。 林满洗漱好后，先进了灶房，看了一圈，决定早饭就做面条，刚好鱼丸做得多，还有不少，鱼丸面也不错。 香味飘散开，直接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沈家主仆，起来后就顺着香味摸到了灶房。 “早，沈兄，昨日睡得可好？”林满回身招呼了一句，“早饭做的鱼丸面，可以吃了。” 灶台上摆着三大碗面，三人各自端着自己的，到连廊的桌边坐下。 面条劲道，鱼丸弹牙，大早上的来上这么一碗面，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清醒的沈昱朝很快想到了睡前的那个念头，趁着玉管去刷碗的时候，挪着凳子靠近一点林满，嘴巴张开又合上，看着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兄有话要说？”他表现得这么明显，林满当然注意到了，先开口问了一句。 “林兄啊。”沈昱朝终于开口了，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辞，“你对叶兄是不是……那种感情……” 说不明白，他还加上了手势，手胡乱比划着，伸出两根食指，对着碰了碰。 “是。”林满很快从他混乱的表达里，明白了意思，并肯定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 他如此坦然，沈昱朝反而有一瞬间的茫然，“啊，挺好的，挺好的。” 林满立刻笑了，没想到一个发现的竟是沈昱朝，便问道：“沈兄是如何察觉到的？” “我见过啊。”沈昱朝立刻回道：“男子与男子成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在京都，还是有那么些的。 见他没有排斥和厌恶的情绪，林满也就没放在心上，刚要叮嘱他先别告诉小秀才，院门就被推开了。 林平和林风、虎头带着小龙虾来了。 林家兄弟一大早就到河里去撒网，小龙虾估计都没睡醒，就被一网端了，密密麻麻的又是几大桶，数量和昨日的差不多。 于是，一群人立刻投入到了刷小龙虾的大业中，包括从隔壁过来的叶星回。 家中有井，先刷洗干净，到了铺子里再处理内脏之类的，就会方便些，不然光打水就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上百斤的小龙虾，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 去镇上时，骡车上也坐满了人，林平和虎头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沈昱朝要去凑热闹，叶星回想了想，也跟上了。 大人还好，虎头则兴奋得不行，坐在骡车上四处张望，他虽然干起活儿来格外麻利，但到底年纪小，才九岁，还是有些孩童心性的，不觉得是去帮忙干活儿，反倒像是去玩的。 林满摸摸他的脑袋，也算是兑现了之前答应带虎头坐骡车的承诺，不止如此，沈家的马车也让他上去坐了一回。 “小满叔，马车是比骡车坐着舒服些。”虎头认真地说着“乘坐体验”。 逗得一群大人哈哈笑。 很快到了铺子里，这时候就明显感觉到铺子的小了，这么多人一站进去，都快没有下脚的地儿了。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桶小龙虾。 没办法，只好把屋里的桌子都搬到了棚子下，等会儿的凉皮、串串也在外边卖，像摆摊那会儿一样。 灶房里，林满和林风在忙碌着，外边的几人则在处理一地的小龙虾。 沈昱朝从没做过这些活儿，还觉得挺好玩的，不大的屋子里，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干活，还挺舒适。 不过也没人指望他干活，虎头处理好十只，他都不定能完成一只，就是当玩儿的。 林满出来把小龙虾拿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聊到什么生辰。 “谁的生辰到了？” 叶星回抬起头说：“是汐儿的六岁生辰，我和沈兄说等会儿去买个生辰礼，不知该买些什么。” 满屋子都是大小伙子，还真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但都在积极地出主意。 林平想了想说：“生辰要吃长寿面。” 这是大河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的习俗，就算是小娃娃的生辰，也会做上一碗。 林满听到这儿，下意识接了一句，“生辰当然要吃蛋糕啊！” “蛋糕？” 众人立刻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没听过的名字，又是什么新吃食吗？ 林满愣了一下，不由笑了，他对这种眼神太熟悉了，不就和昨晚看到小龙虾时一样的吗。 “是一种好吃的甜食，生辰时吃的。”林满简单说了一下。 他说得简单，其他人会自己想啊，反正林满做出来的，都是从未见过的美味，不由都带上了一丝期待。 沈昱朝更甚，算了一下，刚才叶兄说的生辰是两日后，按时间他得回府县了。 不行！ 没尝到蛋糕是什么味儿的，他绝对不走。 沈昱朝“唰”地站了起来，着急道：“我得去和忠叔说说，晚两天回府县，得给妹妹庆贺生辰啊！” 叶星回还没反应过来，回道：“不用，沈兄，只是小孩的一个普通生辰而已，也没有……” “不行。”沈昱朝又坐了下来，一脸认真地说：“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不庆贺一下，叶兄，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买生辰礼。” 林满直接笑出了声，沈昱朝一看就是奔着蛋糕来的，还真是孩子心性，和虎头差不多。 他一笑，其他人都跟着笑了，叶星回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同样笑得眉眼弯弯的。 笑闹过后，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 不多会儿，一阵一阵的香味从林记的小铺子里飘了出去，香味霸道，余韵悠长。 第68章 乡间野趣六十八 “嚯，这是什么东西？” 钱老板时不时会过来林记这边溜达一圈，今日远远地闻到香味，就快步赶了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几大桶黑红的东西吓了一跳。 “钱老板。”叶星回对他拱了拱手，按林满的说法解释道：“这是今日特供，小龙虾。” “现在的香味，就是来自这个什么小龙虾？”越靠近灶房香味越浓，钱老板使劲嗅了嗅，“做好了吗？” 也不管这东西见没见过，反正只要林满出手，他就觉得一定会好吃，此时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了。 林风和林满都在灶房里，外边的人里，就只有叶星回和钱老板稍微熟识一点，先招呼他到棚子里坐下。 其实也快到往常开店的时辰，凉皮和串串之类的都已经先准备好了。 灶房里新置了一口大锅，林满和林风一人站在一口锅前，都在炒小龙虾，扒蒜太麻烦，就只做了香辣口的。 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可不止钱老板一人，外边棚子下的桌椅都快坐满了。 林平和虎头是头回见到生意这般好的场面，东西还没卖呢，人就坐满了，看得脸上都有点懵。 沈家主仆当然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只是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 最后还是叶星回出面招呼的，好歹他也在铺子里帮过几回忙，一些熟客也认识他。 不过很快，林风就端着大盆出来了，一根根竹签斜插着的串串，大家都见惯了，也没多激动，等看到后边端出的小龙虾，就忍不住要伸长脖子看了。 红彤彤的一大盆，油光水亮的，还有随之飘过来的香味，无不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林满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这是麻辣小龙虾，一碗二十文。” 说完就舀出一碗，端起来给大家看了看，堆得满满的、冒尖的一碗，他估摸着应该有个两斤了。 二十文可不便宜，能买两斤猪肉了，食客们也没吃过这叫小龙虾的东西，不免有些犹豫。 “给我来一碗。”最先响应的还是坐在前边的钱老板。 林满笑着给他端了过去，林风则在“演示”着怎么吃小龙虾，一扯一拽，就拔出了白嫩的虾肉，吃进嘴里时，那满足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一碗。” 不时有人喊道，带动着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主要是二十文尝个鲜也行，而且方才都说了是今日特供，谁知道什么时候还有，万一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抱着这种心态，点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小龙虾也没让他们失望，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钱老板是最先吃到的，他吃得仔细，学着林风的样子掰开虾壳，取出虾肉后，还自己蘸了点碗里的汁水，一放入口中，浓郁的滋味就盈满了口腔，好吃，太好吃了！ “林大厨，这个什么小龙虾还有吧，给我留一盆，等会儿带回家。”钱老板当即指着前面的大盆说道。 林满笑着点头应下，这已经是钱老板吃东西的固定方式了，连吃带打包的。 周围人一听，哪还忍得住，这一会儿两盆就出去了，再不吃可就真的没了，纷纷跑到桌子前面开始点。 林平在帮着舀小龙虾，差点被这场面吓到，二十文一碗啊，多贵，可这些人怎么像不要钱似的抢，弟弟说的生意好，原来好成这样啊。 “叶兄，看林兄开吃食铺子，还挺有趣的。”沈昱朝几人在边上看着，面对眼前这一幕，不由啧啧感叹。 叶星回笑着点点头，确实是，可能是吃到好吃的会感觉愉悦吧，看每个食客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切而满足的。 林满忙了一会儿过来，看他们还在站着，就把人“撵”走了，让他们去镇上别处逛逛。 铺子里没什么要帮忙的了，人多还显得拥挤，叶星回和沈昱朝就先走了，要去给妹妹买生辰礼的。 麻辣小龙虾得到了食客的一致好评，纷纷问道明日还有没有。 林满当然是说没了，偶尔一次还行，天天卖真的吃不消，太累了，而且还是在有这么多人帮忙的情况下，若是只靠他和林风两人，肯定做不了。 算下来，今日小龙虾卖完能赚个一两银子左右，但搭进去这么多人力，不值当。 食客们一脸叹息，但也没办法，不过也庆幸吃到了，像一些来得晚的，可就是真的没有了。 比往常晚了一刻钟，骡车和马车又一前一后地出了镇子。 “林兄，你说的蛋糕要如何做，今日可以先做了尝尝吗？”沈昱朝眼含期待地看着林满。 他问出了其他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一时间，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 林满忍俊不禁，一个个的，怎么都和吃货一样。 “还不行。”他摇了摇头，说道：“还得砌一个窑，面包窑，有了它才能做蛋糕。” 面包又是什么东西？ 窑？？ 众人对林满嘴里蹦出来的新鲜字眼好奇又茫然。 “面包是一个和蛋糕有点类似的吃食，砌一个窑是因为要烤制……”林满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前世有一段时间，面包窑在各种平台上非常火，林满也看过不少，原理其实挺简单的，均匀受热就行，在没有烤箱的现在，面包窑就是不二之选。 其他人其实还是听不太明白，但也不用太明白，知道是吃的就行。 就是面包窑还得找人来弄，林满懂原理，但是不会砌窑。 “这简单。”林平浑不在意地一挥手，“大哥就会泥瓦活儿，我给打下手就行，哪还用找人来做。” 这般说完，到家没多久，林平还真就把自家大哥拉过来了。 林满对林虎还是挺陌生的，每回去大伯家，他都是安静地立在一旁，话也不多，自带一种大哥的沉稳气场，对他最大的印象可能就是虎头他爹。 “大哥。”林满先叫了人，才说道：“就是一个小物件，应当不难做，我先跟你说说？” 林虎没说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林满借用了小秀才的笔墨纸砚，在桌上铺开，打算画一个面包窑的平面图，边画边讲。 第69章 乡间野趣六十九 “底下其实相当于是个灶，就是烧柴的地方……” 林满说得很详细，画得也很详细，每一部分是做什么的，该做多大的，都说清楚了。 他说，林虎听，两人还时不时地讨论两句。 至于其他人，眼睛都盯在他画的图上了，原来这就是面包窑，怎么说呢，长得像一个土灶上加了顶，这就能做蛋糕了？ “这不难，我和二平两人就能做，紧着点，明日就能做好。”林虎看着图纸思考了一下，说道。 林满听他说完，还反应了一下，二平就是他二哥林平，大伯大娘平日里好像是大虎二平这么叫的。 想到这儿，不由看了一眼林风，还好没叫“三风”，不然听着怪怪的。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会儿，林虎已经和林平商量好，趁现在时辰还早，赶着骡车去一趟镇上，把青砖等要用的材料买回来，明日便能直接动工。 林满立刻点头答应，拿上银钱后，又把两个哥哥送出院门，折返回来时，就看到叶星回和沈昱朝还在就着图纸讨论。 “林兄应当是学过画吧，画得很逼真。” 叶星回点头赞同，他觉得林满会的东西很多，但都没有刻意说过，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展现出来了。 林满一回来，就对上小秀才眼带欣赏的目光，内心偷偷乐了一下，面上谦虚地说：“学过一点，画的谈不上多好。” 他是从小被送去兴趣班，书法、绘画什么的都学过一些，长大后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画图纸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 人像也可以，或许可以给小秀才画一幅？ 没想到沈昱朝听他这一说，还拉着人探讨起来了，林满也只能随口说了些。 说着说着，两人看他的眼神又多了点什么，好像断定了他是深藏不露，林满又不好解释，就随他们去了。 面包窑还没砌好，蛋糕是没那么快吃到了，先到来的是晚饭。 忙了一天，林满没做太复杂的，就简单炒了几个小菜。 后院的菜地已经长出了不少菜，他摘了些鲜嫩的，清炒一下就能出锅，吃的就是那一口鲜味，而且经过昨晚的“重口味”，吃些清淡的反而感觉不错。 沈昱朝和玉管也挺喜欢的，把所有菜都吃光光，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林虎和林平带着工具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 买回来的青砖堆在灶房旁边，面包窑就打算砌在边上。 “大哥二哥，我蒸了肉包子，就在锅里温着，井里也吊着绿豆汤，你们饿了渴了自己拿，不要客气。”林满在临出门前，认真叮嘱道。 “行了，你和小风快走吧，饿不着我们。”林平摆摆手，催促他们赶紧出门。 家里安排好后，骡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今日去镇上的只有林满、林风和沈家主仆。 沈昱朝是回商行找忠叔商量多留两日，据他所说，忠叔以前是跟着他祖父的，从小看着他长大，跟着来清平府县，就是为了管着他，不然换个人还真管不住。 林满照常开铺子，只是在忙碌中，心里还挂念着家里的面包窑，也不知道弄得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过了午时，他们正在铺子里收拾的时候，沈昱朝喜笑颜开地回来了。 “林兄。”沈昱朝一步跨进铺子里，大声道：“忠叔答应了，但是说多有打扰，要来给你道个谢。” 林满听到后，赶紧从灶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老人，上回见过一面的，但当时没看真切。 沈忠看着年纪不小了，鬓角的头发白了一片，但腰背挺直，面容平和，整个人的气质看着不像个管家，倒像是个富家翁。 “忠叔。”林满拱拱手，打了个招呼。 “林大厨。”沈忠回了一礼，脸上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听公子说过好几次，还是头回见，果真是青年才俊。” 头回？应当是上回没注意吧。 林满也没多提，只是客气笑笑，谦虚了几句。 接着，沈忠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包括家里情况、生意之类的，不刻意，但也问得挺详细的。 林满很快反应过来，道谢只是个理由，应当是特意过来看看他的吧。 看来这个忠叔很爱护沈昱朝，对他身边的人都要考量过，特别是沈昱朝最近的表现，愿意窝在一个山村里，还乐此不疲，看着就怪怪的，也不怪他费心走这一趟。 林满其实也不介意，毕竟，沈昱朝看起来确实像容易被骗的样子。 聊过之后，沈忠应当是放心些了，反正也没拦着人不让去。 最开心的当属沈昱朝了，可以暂时不用回府县读书，还能继续待两天，吃到各种好吃的，兴奋地上了马车，巴拉巴拉地指挥玉管快点驾车出城。 回到大河村，林满一进家门，就直奔灶房。 林虎和林平还在忙着，面包窑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底下像个四方的灶，上边是个圆拱形，他们正在后方的位置砌烟囱。 烟囱还是林虎提出来的，林满记得面包窑的形状，图画得也很清楚，但在具体细节方面就有些欠缺了，还是林虎听他说，是要烧柴烤东西的，才提议要给加个烟囱，不然火可不容易烧起来。 烟囱也不用很大，毕竟要适当地控温，保持窑里的热度，就比普通的烟囱小了一半，此时砌到一半，就快完工了。 “大哥，二哥，辛苦了。”林满上下看了看，不由夸道：“砌得太好了，这才大半天，就做好了。” “这不难，我和大哥都没费什么力气。”林平摆摆手笑道。 林虎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时，沈昱朝他们也走过来了，一个个地围着面包窑上下打量，眼里都是好奇。 “林兄，这就是面包窑啊，这样就能做好吃的？”沈昱朝看完一圈，立刻回头问林满。 林满看着新鲜出炉的面包窑，其实心里也有些意动，回道：“那等会儿做好了，我们就烤点东西吃，试一试。” “好啊！”其他人欢呼一声，立刻响应，脸上都挂满笑意。 又有好吃的了！ 第70章 乡间野趣七十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面包窑就完全做好了。 林平直接去灶房里拿了几根柴，点燃后试了一下面包窑下边的灶，通气良好，没什么问题。 “二哥，再多放几根柴进去，把里面烘干一些。”林满在灶房里冲外边喊了一声。 林平顺手又塞进去几根，回道：“知道了。” 面包窑砌好，就能做吃的了。 林满也不打算做太复杂的，手上揉着面团，想先烤点饼干试试。 饼干比较简单，面团准备好，揉搓成各种形状，到时往面包窑里一烤就好了。 他做了一些，就是普通的圆形、方形的扁扁的一块，然后就把剩下的面团端出去，给叶星回和沈昱朝“玩”。 “随便捏成什么样，别太厚就行，都能烤。”林满简单说了一句，就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面包窑砌好时，叶星回就过来了，此时和沈昱朝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跃跃欲试，特别是林满又那样说了之后，两人洗干净手就捏上了。 而林满则去处理别的食材了。 林风几人方才在外头杀鸡，因为他们和沈昱朝回来的时候，忠叔给准备了半车的食材，包括好几只鸡。 林满可不想再养着了，加上面包窑又做好了，完全可以烤了吃。 五只鸡拔了毛，处理好了内脏，剩下的他就接手了，直接端回灶房，开始进一步的处理。 先是加入调料腌制一遍，给鸡做一个全身按揉，使它尽快入味，之后再用特意摘回来的新鲜荷叶包紧，最后裹上一圈黄泥巴。 “……哥，真的要裹上泥巴？”林风一直在旁边跟着学，到了最后一步时，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声。 “对。”林满边抹泥巴边点头，“裹泥巴是为了密封和保湿，保持鸡内部的温度和水分，这样烤出来才能鲜嫩多汁。” 蜜蜂？保……湿？ 啥东西？！ 堂哥又说听不懂的话了，林风仔细思考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但看林满很专心地在摆弄，就不问了，等会儿烤出来就知道了吧？ 林满眼睛亮亮地盯着五坨泥巴，叫花鸡啊，马上就能尝到了！ 不过比叫花鸡更快做好的，是饼干。 方才鸡肉腌制的时间里，饼干就已经放进窑里去烤了，林满算着时辰去拿了出来。 “好了没，好了没？”沈昱朝盯着林满打开面包窑前面的小木板，迫不及待地问道。 其他几人也在旁边看着，都想知道“饼干”是什么样的，以前可听都没听过，像常吃的大饼那样？还是干巴的？ 林满自己也挺期待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憋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钳子把陶瓷盘夹了出来。 众人瞪大眼睛看，但鼻子比眼睛先闻到了一股香味，带着点奶香，和一种说不出的香酥味儿，混合在一起，是一股香甜的气息。 总之，是一种像糕点，又比糕点更浓郁的香味。 林满拿出来后，自己先看了一眼，还好，烤得不错，表皮微微有点焦黄，闻着味道也应当是好了的。 “可以吃了吗？”沈昱朝又问。 “可以，不过得小心烫，刚拿出来。”林满答应完，转头过去取另一盘。 其他人一听可以，以沈昱朝为首，小心翼翼地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块，是有点烫，不过都皮糙肉厚的，不在乎。 这一盘基本是林满做的，饼干很小，一块还没半个巴掌大，捏在手里是有点硬硬的感觉。 沈昱朝已经放进嘴里了，一嚼开，那股香味就从鼻端转移到了舌尖，香、酥、脆，不同于一般糕点的绵软口感，更香酥可口一些。 反正他们吃着很喜欢，就连一向对甜食感觉一般的叶星回，都连着吃了两块，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等林满的第二盘拿出来，其他人正“咔嚓”“咔嚓”吃得开心。 第二盘很多是叶星回和沈昱朝捏的，有些仿照着林满做的，还挺正常，而有些奇形怪状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沈昱朝做的。 林满挨个看看，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角落有一个稍微大块点的饼干，有点像个字，他立刻转过来仔细看了看。 是个“满”字！ 因为笔画黏在一起，挤得满满的，有点不好辨认，但确实能看出来是“满”字！ 而且他有预感，一定是小秀才做的。 林满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两下，也顾不上烫了，捏起那块饼干就两步蹭到叶星回边上，直接问：“星回，这是你做的吗？” 叶星回看了他手中的饼干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做得不好看，都不像了。” “好看啊。”林满立刻反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很喜欢。” 最后三个字的声音有点小，但叶星回听清了，怔了一下，目光快速往林满脸上瞥了一下，看到他笑容洋溢的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但又莫名觉得有点怪怪的，眼神移向旁边，不敢再看他。 林满沉浸在喜悦里，捏着那块饼干看来看去，根本舍不得吃。 “哥，这个饼干好好吃，我们再做些吧？” 林风一声喊，才打断了他暗暗欢喜的情绪，也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都在点头附和。 “好，先把鸡烤了吧，时间久，等会儿再做饼干。”林满下意识答应了一句。 林风应下后，高兴地跑到灶房，把准备好的鸡端出来。 “这不是泥巴吗？”林平傻眼地看着他要放进窑里的东西，“……泥巴也要烤？！” 其他人看着一大坨黄糊糊的东西，也都愣了愣，只是没有林平说得快。 林风看他二哥一眼，“泥巴里面裹着鸡呢，小满哥说这样更……更好吃。” 众人又立刻看向林满，眼里的怀疑少了些，既然是林满说的，那就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吧？ 不过鸡到底为什么要裹在泥巴里呀？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们眼睁睁看着五坨泥巴，都塞进了窑里，木板把洞口合上，又糊上一层湿布巾，堵得严严实实的。 泥巴到底能不能烤好，就得等半个时辰后再看了。 第71章 乡间野趣七十一 等待的时间里，众人又去捏饼干了。 林满这次准备的面团多了些，大伯家、叶家，加起来可多人，做得多了，大家都能尝一尝。 连廊上又是一片和乐的景象，做得最开心的，要属沈昱朝了。 以前需要他亲自动手的事少之又少，没想到来这儿后，什么事自己都动手参与了，感觉还不错，甚至觉得做出来的东西更好吃了。 沈昱朝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还放话说要捏一个最好看的。 林满无奈又好笑地看他一眼，怎么多来了几回，沈昱朝的个性全暴露了，就跟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十几岁，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啊。 再看一眼旁边的小秀才，满脸认真地捏着，不急不躁，很是平和。 真可爱。 最后，捏好的饼干摆了一桌子，叫花鸡应当也快好了，大家又转移到面包窑前。 木板移开，拿出来的是烤成土黄色，表皮有些裂开的……泥巴。 “……林兄，这是好了吗？”沈昱朝默默问了一句。 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也有点茫然。 林满拿着擀面杖，半举着说：“敲开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冲着泥巴去了，他也没使多大力气，轻轻一敲，泥巴块就自动裂开掉落，露出里边深色的荷叶。 “咦？”众人立刻凑近去看。 泥巴拿开，鸡肉的香味就一丝一缕透了出来，不同于一般的肉香，里边好像带着荷叶的清香，还有一股更浓郁的味道。 “好香啊。”沈昱朝吸了吸鼻子，“林兄，这是好了吧？” 林满点点头，闻着味儿是差不多了，依次把其他几个的泥巴都敲掉，再把还带着荷叶的鸡放到盘子里，先端去桌上。 太烫了，还不好解开。 晾了好一会儿，林满才解开捆住的绳子，刚一打开，一股热气随着香味挥散出来。 整只鸡色泽金黄，表皮有一点点的焦黄，油润光亮，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林满在叫大家吃之前，自己先撕下了一个鸡腿，直接放进了小秀才的碗里，才说道：“已经好了，大家吃吧。” 他的动作太明显，桌上的人不可能看不到。 “啊，林兄，你偏心！”沈昱朝立刻指责道。 “就是，哥你一直偏心叶秀才！”林风也跟着嘀嘀咕咕。 但他们嘴上说归说，一点没耽误伸筷子。 叶星回看到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鸡腿，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忍不住笑开了，鸡腿啊，看着就是极好吃的。 咬一口，肉质鲜嫩多汁，几乎不用怎么咀嚼，嚼两下就能吞下去似的，带着浓浓的肉脂香气，还有荷叶香，口感十分独特。 他还在细细品着，其他人已经吃得头也不抬了。 香，太香了！ 比过年吃到的鸡肉还要香！ 就连沈昱朝都吃得频频点头，鸡肉他吃过不知多少，但像这般又香又嫩，口感又特别不一样的，还真没吃过。 “林兄，这鸡叫什么名字啊？”沈昱朝边吃边好奇地问道。 “叫花鸡。” “花鸡？”沈昱朝重复了一遍，看了眼桌上的荷叶，“荷花的花吗？那为何不叫叶鸡？” “哈哈哈。”林满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带着笑说道：“名字是叫花鸡，还有一个小故事呢。” 一听故事，叶星回和林风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最近人多，又忙，已经好几天没讲猴子的故事了。 其他人同样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其实这鸡还有个名字，叫富贵鸡，传说是有一位皇帝，路遇一个叫花子……”林满缓缓讲道。 没想到一道菜还有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也没忘记吃，一边听一边吃，别提多舒服了。 光吃肉太腻了，边上还有几道小凉菜，是林风做的，他现在的手艺已经不错，做一些小菜完全没问题。 不过也没人会腻，在大河村，要是谁敢说吃肉吃腻了，得被人吐一口唾沫，好日子过够了，就敢嫌肉腻？ 沈昱朝除外，他听故事听得起劲，都忘了吃，这故事像话本里似的，可比读书有趣多了。 吃的功夫，饼干也放进去烤了，等他们吃完，林满装了些饼干，还有一只没动的鸡，全塞林虎手里。 “大哥，这些带回去给大伯大娘他们尝尝。” 林虎立刻推回去，他们兄弟三人都在这儿吃一顿了，还连吃带拿的，不好看。 “大哥别同我客气，没有你和二哥砌的窑，我们还吃不上呢。”林满劝道：“再说，这些我们又吃不完，放着要坏的。” 林虎嘴巴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林平已经伸手接过了，“大哥，是小满给的，又不是外人，太客气反而伤了兄弟情分。” 相处多了，林平也知道，林满不是那种小气计较的性格，对他好的，他也会想方设法回报，而且不刻意不矫情，有什么是什么。 “二哥说的对，我们兄弟间，无需这般客气。”林满立刻跟着说道。 林虎拍拍他肩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送走林家三兄弟，饼干还有很多，林满又端到廊下，和其他人一起吃。 隔壁叶家已经送过了，在刚烤好的时候，包括鸡也切了半只，一块儿送过去的。 这会儿，连廊下就只有叶星回、沈昱朝和玉管，天还未黑，几人就坐着随意地聊聊天。 明明方才都吃饱了，看着林满端过来的饼干，又忍不住拿起来啃一口。 “林兄，叶兄，你我相识已久，这般称呼有些远了，不如叫我的字吧？”沈昱朝突然想起这一茬，直接说道：“我祖父给取的，叫敬行。” “好，敬行，我表字允执。”叶星回说完，脸上神色似有些低落。 他的表字是父亲取的。 林满立刻注意到了，想也没想，赶紧说：“我没有，不如星回给我取一个吧。” 在这个朝代，男子通常是十六岁之后取字，一般是由家中父母或老师等德高望重的长辈取。 不过也是书香门第或讲究的人家才会给取字，林家父母不懂，“林满”从前的老师只是私塾里教书的，不能算正式的老师，所以，根本没人给他取表字。 第72章 乡间野趣七十二 “子清。” 叶星回沉思了一会儿，直接说了两个字。 赤子之心，清正坦荡。 “好啊。”林满高兴拍手道：“子清，子清，很好，就叫这个。” 叶星回说完又反应过来了，有点迟疑地对他说：“我给你取字，合适吗？” “合适啊，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林满一高兴，话就说快了。 果然，叶星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林满怂了，转向沈昱朝，冲他使了个眼色，“……以后叫我子清就行。” 沈昱朝笑了一声，接话道：“好好好，子清，的确是个不错的表字，允执有何意？” 问到叶星回了，他下意识开始回答，就忘了方才在纠结的事。 林满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现在胆子怎么变小了，瞻前顾后，连说个话都不敢。 这可能就是因爱生怖吧。 怕小秀才无法接受，怕他会远离自己，怕现在的一切最后都会成为泡影，才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次日就是汐儿六岁生辰的正日子，不过林满要照看铺子，蛋糕只能回来再做，晚上吃，也来得及。 铺子的生意一如往常，开得久了，食客基本能固定下来，而且因为东西好吃，一传十十传百的，每日还会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新食客。 林风对着门外一对有点年纪的夫妇就看了很久，那两人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四处打量，又不进来，看着不像要买东西的样子，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奇奇怪怪。 “哥，你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两人了吗，有点怪。”看到林满从灶房出来，林风立即拉住他说道。 林满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那个中年汉子的目光，他细想了想，好像是有点眼熟，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对夫妇已经走到近前了。 “小满啊，我们可算等到你了。”妇人脸颊瘦削，颧骨突出，看面相显得有些精明，此时一看到林满，脸上挤出一个热情的笑，熟稔地开口说道。 林风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人，怎的又是认识他小满哥的？ 林满也没想到他们上来就是这一句，看了他们两眼，这对夫妇的面部轮廓和相貌，好像和一个人有点像，又使劲回想了一下，终于能确认，他们应当是吴曼珠的父母。 女儿不来，父母来了？ 这家人在搞什么？！ “有事吗？”林满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平静地问了一句。 吴母好似听不出他话里的冷淡，自顾自说着：“许久不见，小满现在生意都做起来了，看着也比从前出息多了，真是……” “有事直说。”边上还有食客等着，林满已经懒得跟他们废话了。 吴母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转瞬间又恢复原样，也不说废话了，直接开口道：“我们来是想谈谈你和曼珠的婚事，现在你俩年纪都不小了，当初定下的婚约，也是该谈谈了。” 林满听完直想翻白眼，这家人是听不懂话吗，他上回和吴曼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还来？ “我父母已经过世了，没跟我提过什么婚约，我与你家女儿也没有任何关系，请回吧。”林满不想和他们掰扯，直接否认是最快的办法，反正当初确实只是两家父母嘴上说说，什么都没定。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吴父瞪他一眼，大声说道：“曼珠可是一直在家里等你去提亲，等得年纪都大了，你竟然说和你没关系？” 他说的话，林满半个字都不信，和泉镇又不大，他们刻意没联系过，现在大半年过去了，突然冒出来说这些，骗鬼都不信。 但吴家父母会骗不明真相的旁人。 “哎呦，没天理了。”吴母情绪转变极快，见林满不为所动，直接哭嚎了一声，冲周围人诉苦道：“他现在发达了，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嫌我家穷，连婚约都不认了啊！” 周围基本都是熟客，算是比较清楚林满的为人，对他们说的话也不是全然信的，听完也没有什么反应。 吴母似是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哭嚎的声音都顿了顿，反应过来后，还想接着说：“当初我们两家住得近，小满喜欢我家女儿，叫父母提了婚事，我们也同意了，没想到如今竟不承认了啊，可怜我的女儿哟！” 一番哀嚎哭诉，还真有一些新来的人被她骗了，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林满。 林满理也不理，等他们都不说话了，才幽幽说道：“演完了？说了这么多，婚书呢，把婚书拿出来不就清楚了吗？” 有个鬼的婚书！ 吴家父母被他问得一僵，眼神转了转，想把话题转移过去。 但边上的人也不是傻子，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劲，纷纷跟着追问。 “对呀，婚书呢，把婚书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没有婚书，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别不是看人生意好，来骗钱的吧？” 吴母也没想到平日里一哭二闹的手段竟然没用了，心里一紧，膝盖弯了弯就想往地上一坐，再闹上一闹，把婚书的事闹过去。 边上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扶住了她，“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儿啊，大力啊。”吴母一看儿子来了，眼里瞬间燃起希望，抓着他的手说：“小满他不承认婚事，你说怎么办可好？” 又来一个。 林满看着他们一家人装模作样，心里冷笑一声，这要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吴大力确实是和父母一起来的，本来是让他们先来哭诉一番，他就在远处看着，结果事情完全没按照他们想的走向来，眼看着就要露馅，不得已他只能出现。 “小满啊，这婚约确实是两家父母商量好的，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们家，没去林叔和婶子的葬礼，但当时爹娘都病倒了，我和妹妹在家照看，确实抽不出空闲……” 吴大力说得言辞恳切，脸上也是恰到好处的真诚，最后还补了一句，“我们家是有错，你有怨也是对的，但不能因此耽误了婚事啊，曼珠可一直等着你呢。” 第73章 乡间野趣七十三 吴大力表现得很是包容，一番话也说得情真意切，好像挑不出什么问题。 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林满看他一眼，长得和吴母很像，一副贼眉鼠眼的长相，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也不知道背了多久。 “真的有婚约就把婚书拿出来，没有就别在这儿胡编乱造的，耽误我做生意。”林满伸手一指门口，想撵人的意思表现得非常明显。 “就是，别想着来骗钱啊，我们大河村林家也不是吃素的，快走快走！”林风从头到尾就拿他们当骗子看，和那个老来的吴曼珠一伙的，方才忍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对他们挥了挥拳，一脸嫌弃。 “小满，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大力一瞪眼，大声说：“我们是来商量婚事的，这样，我们家可以不要彩礼，只想成全你和曼珠的缘分。” 他话音刚落，吴母先不愿意了，喊道：“大力，这不……” “娘，这样总不会有人说我们是骗钱的吧，我们是为了妹妹的婚事！”吴大力抓紧他娘的手，大声打断她要说的话。 围观群众听到这儿，还真有相信了他的话的，嘀咕着说道：“好像确实是为了婚事……” 吴大力眼底闪过一丝窃喜，抬头想看看林满还能怎么说。 林满不为所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没接他们的话茬，直接转向旁边。 “小风，扫帚给我。”面对不讲道理的人，好好说话是没用的，林满从上回王荷花把田氏打走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接过林风递来的扫帚，就往三人面前走去。 “林满，你要干什么？！”吴大力见人冷脸提着扫帚过来，有点惊慌地问。 “不干什么。”林满的扫帚往三人脚边扫去，边扫边往门外撵，嘴里还说着：“地脏了，快走快走。” 吴大力气急，伪装的平和表情裂开了，脚步急切地往后退开，免得被扫帚扫到，怒瞪着林满说：“你不要不识好歹，不然你这铺子……” 林满压根不听，继续挥舞着扫帚，吴家父母已经脚步飞快地跑了，就吴大力还在想说些什么。 直把人撵出门口稍远的地方，林满才停下，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了铺子里。 买卖继续做，食客们会问两句，林满都是答复的没有婚约没有关系，来闹事的，不管相不相信，反正没人再多问了。 等人少的时候，林风才说：“哥，我觉得那家人有点怪怪的，说是来谈婚事，可也没好好谈。” 是很怪。 林满也察觉了，所以方才先把人撵走，不然再任他们说下去，不知道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根本没有一副好好谈婚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威逼利诱，着急让他和吴曼珠成婚似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关铺子后，林满没急着出镇子，而是绕道去了一趟李员外府上，找孙明启。 “此事劳烦孙大哥了。”事情说完，林满冲他拱了拱手。 孙明启拍拍他肩膀，笑着说：“你我兄弟间，不说这些外道的话，一点小事，不麻烦，我可还惦记着你铺子里的冷锅串串呢。” 林满也笑了，“孙大哥想吃，什么时候来都行。” 孙明启自小在镇上长大，又跟着李员外做事，手段门路很多，托他查吴家，肯定能查得更快更详细。 处理完这件事，林满和林风抓紧赶车回了大河村，还得做蛋糕呢！ “子清，你可终于回来了！”沈昱朝满脸欣喜地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子清？ 林满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我叫子清，在叫我呢。 今日只有林满和林风去了镇上，叶星回带着沈昱朝他们上了一趟山，四处走走看看。 初秋的天气，已不如之前炎热，带着些许的凉意，他们赶在午时日头最盛的时候下了山，不然还是有些晒的。 “在山上可采到些什么？”林满随意问道。 “没有，野菜都老了，吃不了。”沈昱朝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转眼又高兴起来，“我们砍了好些柴下来，也不算全无收获。” 林满顺势夸了两句，把人高兴坏了，但也没忘记重要的事。 “我们何时做蛋糕啊？”沈昱朝追着问道。 叶星回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林满一拍掌，直接说：“现在就开始做吧。” 几人立刻欢呼一声，跟着林满要帮忙。 在食材、工具匮乏的现在，做蛋糕可比做几道菜都麻烦，林满很需要他们的帮忙，光是打发蛋白一项就很难了。 “就这样，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搅动，搅到出泡起沫为止……”林满拿着自制的“打蛋器”，给他们示范了一下。 沈昱朝兴致勃勃地接过，觉得这么简单的小活儿，他肯定能干好，可搅着搅着才发现，碗里的蛋清基本没变化，顶多起了一些小泡泡。 “……子清，这要搅多久啊？” 林满头也没抬，直接说：“累了就换个人，要弄很久。” 沈昱朝深吸一口气，手里又动了起来，他不累，他还能再干……玉管啊，你快来！ 林满自己则在做一个更麻烦的事，奶油。 昨日他就买了很多羊奶，静置放了一晚加半日，此时小心翼翼地把表面那层奶皮取出来，放入准备好的油纸包里，经过反复的拍打和揉搓，留下的那部分就是奶油了。 快半桶的羊奶，只出了那一点点奶油，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之后还要揉面团，蛋黄、羊奶和面粉混合，加入打发好的蛋清，搅拌均匀后再倒入铺了油纸的大盆里。 忙活完一通，最后才是放入面包窑，这就快过去一个时辰了。 趁着烤蛋糕胚的功夫，林满开始炒红豆沙，炒到一半交由林风接手，他又把剩下半桶的羊奶拿过来，思索片刻，也不好留，便打算都做成双皮奶。 家里所有的碗都翻找出来了，一个个的装满羊奶，全放上了笼屉，开始蒸。 双皮奶做得快，不一会儿就好了，质地滑嫩，添上一点红豆沙，入口奶香馥郁，甜而不腻，是比冰粉更香浓的醇厚口感。 随手一做的双皮奶都这般好吃，不由对做法复杂的蛋糕有了更多期待。 第74章 乡间野趣七十四 面包窑前，众人都盯着林满手上的动作，等着他把蛋糕取出来。 就在所有人的期盼下，林满缓缓把“临时烤盘”拉了出来。 “好香啊！”沈昱朝盯着前面，又嗅了嗅飘散开的香味，眼里装满了期待，“比饼干还香呢，这就是蛋糕？” 陶瓷大盆里的，是一整块表皮微微焦黄的糕体，有点像鸡蛋黄的颜色，香味很浓郁，他们此前没闻到过这种味道，只觉得特别的香甜。 “这只是蛋糕胚，还得再加工一下，才是真正的蛋糕。”林满说着，凑近一点看了看，烤的程度还不错，挺成功的。 这还不是蛋糕啊？ 众人又满脸疑惑地跟着林满去了连廊上，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食材和用具。 林满之前找了很久，做蛋糕的很多食材确实没有，只能用红豆沙了。 他先扯住铺在大盆底的油纸，把整个蛋糕胚从盆里取了出来，冒着热气，放到桌上时，还微微晃了晃，看着柔软有弹性。 接着就是正式开始做了。 先用刀把一部分蛋糕胚取下，中间抹上一层红豆沙，再用自制的奶油涂抹四周，一个古代版本的蛋糕就基本完成了，为了好看，林满还用油纸做了个简易的裱花袋，在上面做了两朵花，再用红豆沙写了个“汐”字。 虽说简陋了些，但看着也还算可以了。 “这就是蛋糕啊？”沈昱朝的语气里，莫名带上了点失落，做起来很复杂，看起来也不错，但怎么看着像个大白馒头呢。 其他人也差不多，还是高兴的，但多多少少有点失落，期待了很久的蛋糕，好像没达到他们心里的预期，看着普通了些。 只有叶星回，左看右看都觉得很好看，毫不吝啬地夸了又夸，反正林满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蛋糕光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还得尝过才知道。 所有材料还剩了大概一半，林满动作很快，蛋糕胚放上红豆沙，再抹上一层奶油，不用像方才那么复杂，一会儿就弄好了，还给切成了几小块，放到盘子里，直接推到他们面前。 “尝尝吧。” 他们只是对蛋糕的外形有点失望，对林满的手艺可没有，当即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 先尝到的是表面一层香甜的奶油，轻柔的触感，还未好好品尝便在嘴里化开了，口齿留香，再往下就碰到了绵软的蛋糕胚，带着浓浓的蛋香和奶香，中间还夹着一层细腻的红豆沙，三重口感相互融合，吃一口就被这美妙的滋味征服了。 “子清，好！”沈昱朝已经找不到词语去形容了，只是看着林满，夸了个“好”字，又迫不及待地低头咬了一口蛋糕，脸上都是高兴和满足。 林满笑笑应下，注意力全在小秀才这边。 “星回，好吃吗？” 叶星回眼睛亮亮地点头，“特别好吃，汐儿和安儿肯定会喜欢的，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这般客气。”林满的手抬起来，眼神落在小秀才的脑袋上，很想摸一摸，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只呢喃了句，“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呢。” 叶星回对他笑得灿烂，一口一口愉悦地吃着。 沈昱朝注意到这一段，笑着摇了摇头，一个爱意满得要溢出来了，却不敢更近一步，而另一个，明显就还没开窍，这两人有得磨了。 林满没看到他的眼神，这会儿又动手把剩下的都做了，他自己也尝过，和以前吃过的蛋糕起码有七成相似，卖相可能一般，但吃起来绝对是好吃的。 特别是对于没吃过多少甜食的大河村人来说，镇上卖的桂花糕、山楂糕等普通糕点，已是他们吃过最好的了，在蛋糕面前，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 林家众人刚开始对林风带回来的蛋糕，还是好奇居多，蛋糕是啥，长得和过年做的大年糕似的。 不过他们也知道，前两天林虎和林平帮忙做的那个什么面包窑，就是特意用来做蛋糕的，而且这是林满做的吃食，肯定会好吃的。 “大家赶紧尝尝，小满哥说，刚做出来的最好吃。”林风可是已经尝过了，太知道蛋糕有多好吃了，此时也学着把它切成小块，催着人赶紧吃。 一吃就惊着了，确实是从未尝过的滋味，特别是家里的小孩，吃着吃着都快蹦起来了。 林风看着，心里高兴的同时，也默默想着，他要更努力跟堂哥学厨，让家里人一直能吃到很多好吃的。 叶家这边，也已经在给满六岁的叶秋汐过生辰了。 “祝汐儿生辰喜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地长大。”林满端着蛋糕放在桌子上，微微弯腰对妹妹说道。 “谢谢小满哥哥。”汐儿笑得很甜，今日很多人来给她过生辰，她很高兴。 沈昱朝和玉管也送上了礼物，一个是精致的小银镯，一个是一面小巧的手持铜镜，汐儿也都甜甜地道了谢。 “叶家妹妹真可爱，可比家里的那些讨人喜欢多了。”看着汐儿乖巧的笑脸，沈昱朝忍不住和玉管嘀咕了一句。 玉管哪敢接这句话，府里的再不讨沈昱朝喜欢，那也是主子，不是他能背后置喙的，便只是回道：“叶妹妹确实乖巧聪慧。” 叶星回看着自家妹妹，也觉得可爱得很，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有关爱的同时，也有心疼。 比起弟弟，他最疼爱的其实是妹妹汐儿。 汐儿自生下来，就没享过多少福，长到四岁左右，稍懂事了些，家里便发生了变故，小小的娃娃天天跟在娘亲边上担惊受怕，脸上再没有了笑模样，后来回到大河村，也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照看弟弟，帮娘亲干活儿。 安儿虽说也没生在家里富裕的时候，但确实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家里日子也稍微好些了，所以叶星回最心疼的，心里最为亏欠的，还是妹妹。 “汐儿，这是平安锁，戴上后就能平安顺遂。”叶星回低头把一个小金锁挂在了妹妹的脖子上。 “谢谢哥哥。”汐儿抓着哥哥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第75章 乡间野趣七十五 六岁的叶秋汐过了个记忆里最难忘的生辰，有娘亲、哥哥和弟弟，有小满哥哥等哥哥的朋友，都陪在身边给她庆贺，还有喜欢的生辰礼。 等最后吃到蛋糕的时候，就更开心了。 柔软香甜，入口即化，简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吃一口就抬头看看身边的人，高兴地晃晃桌下的脚。 “小满嘚，吃。”过了几个月，安儿会说的话又多了一些，拽拽林满的袖子，嘴巴张得大大的说道，眼神落在桌前的蛋糕上，他要吃。 安儿原先是坐在叶母边上的，趁着大人们说话的时候，一点点蹭下了地，摇摇晃晃地跑到林满边上，扒拉着膝盖就往上蹭，直到林满一把抱起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才算舒服了，靠在人家怀里吃吃喝喝。 “好。”林满应了一声，拿着勺子舀了一点，熟练地喂到嘴边，“安儿，好吃吗？” 安儿的屁股挪动着蹭了蹭，喜欢之情溢于言表，大声回答：“好吃。” 叶玉棠看着他们俩，眼里满是笑意，“安儿现在最喜欢黏着小满了，那亲密劲儿，看着跟亲哥俩似的。” “这个小贪吃鬼。”叶星回听到这句话，也看过去一眼，见弟弟这副样子，不由嘀咕了一句。 林满笑出了声，安儿和小秀才最像了，安儿是小贪吃鬼，小秀才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也是自己刻意养出来的“贪吃鬼”。 “安儿是星回的弟弟，自也是和我的亲弟弟一样的。”林满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小秀才，又转向叶母，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星回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突然快跳了一拍，眼里逐渐有些迷茫，亲弟弟？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想想，好像又有点怪怪的。 “好。”叶玉棠丝毫没觉得有问题，反而笑着对小儿子说：“安儿以后也要对小满哥哥好，和哥哥一样，好不好？” “好！”安儿可能都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应得特别大声。 林满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夸道：“真乖。” 一派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象。 全场唯一的明白人沈昱朝，津津有味地看完这一幕，在心里摇了摇头，林兄所图甚远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看热闹了，汐儿的生辰一过，他就没借口留在和泉镇，再不回府县，夫子和沈忠都要来逮人了。 “子清啊。”沈昱朝拖长音调，哀哀怨怨地喊了一声，喊完又转向叶星回，眼里似是带着泪光，用同样的语气说道：“允执啊，我要回府县了。” 林满颇为无语地看他一眼，只是回去读书，一个月后又能过来了，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东西都收拾好了，该走了。” 昨晚林满挨不住他的絮叨，连夜给他烤了一堆的饼干，都给放马车上了。 沈昱朝看了车上的小包袱一眼，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眼看时辰不早了，才上了车。 “星回，回去吧，我会把他送到商行的。”林满转头和小秀才叮嘱道。 现在也到了去镇上开铺子的时辰，林风驾着骡车在院门口等着，他们和沈昱朝一道去镇上，顺道送送他，叶星回就不特意去一趟了。 “好，敬行一路顺风。”叶星回应下后，冲马车上的沈昱朝拱了拱手。 沈昱朝使劲挥了挥手，依依不舍道：“等我啊，我下月再来。” 送别完，马车、骡车缓缓驶入出村的小路，一前一后消失在拐角处。 林满依言把人送到商行，在沈昱朝还想拉着他诉说离别感言的时候，迅速地一挥手，赶着骡车就跑了，完全不给一点机会。 “……这个子清。”沈昱朝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小声嘀咕：“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对着心上人可不见他这样。” “公子，该回府县了。”沈忠没听清他说什么，但怕他又要搞幺蛾子，赶紧在边上提醒了一句。 “走吧。”沈昱朝无奈地朝前走去。 送走沈昱朝，林满回了铺子里，忙活了一会儿就有食客上门了。 和往常一样，东西卖得还算快，不过入了秋，天气虽说没一下子冷下来，但也凉爽了些，冰粉、凉皮卖的就稍慢了一些。 “再卖几日，等再凉些，就把冰粉和凉皮停了，串串也改成热的，再换点别的吃食。”人走得差不多了，林满和林风商量道。 林风点头应下，到时天气冷了，愿意再吃凉的吃食的人确实就少，肯定得换的。 不过要换什么，林满还没想好，打算这些日子再琢磨琢磨。 “小满，这是准备关铺子了？”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孙明启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已把铺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问了一句。 “孙大哥。”林满惊喜地迎上前，“可吃过午饭了，要不要在铺子里吃点？” 孙明启摆摆手拒绝，“吃过了，我特意这时候过来，就是想趁着人少，和你说说那事。” 林满托他打听的吴曼珠一家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当即叫人在小桌边坐下，等着他说。 林风知道这事，也好奇地凑过来一起听。 “要说这吴家的事啊，藏得还挺好，可那点动静瞒不过左邻右舍，稍打听打听就问出来了，确实不对劲……”孙明启缓缓将吴家的情况说了出来。 林满认真听着，之前就猜到吴家有问题，这会儿听完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林风却越听脸色越臭，最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家人太不要脸了，真当我们好欺负啊，不行，我得回家叫上大哥二哥，打上他家门去要个说法！” “别着急。”林满把急切的人拉住，拍拍他的手臂，说道：“现在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可是……”林风嘴巴动动，还想再说什么。 孙明启也劝道：“小满说得对，不过是几个无赖，不值得大动干戈，他们若敢再来，再收拾了不迟。” 打上门去，有理也要变成无理了。 第76章 乡间野趣七十六 林风听完点了点头，抬头看看对面的两人，俱是一脸沉稳，没多大的情绪波动，不由在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以后遇事还是要向堂哥学。 林满确实是没怎么放心上，这种事虽少，但也不稀奇，只是恰好撞自己身上了，现在又知道缘由，就更好解决了。 “多谢孙大哥特意过来一趟，这是新做的饼干，带些回去尝尝。”事情说完，林满拿起桌上的油纸包递给孙明启，当是谢礼。 这可是从沈昱朝的虎口里夺下的一点。 孙明启立刻笑了，不客气地接过，说道：“小满的手艺，我可不会推拒，拿回去给你嫂子也尝尝，她时常念叨着呢，谢了。” 孙明启是个爽快人，林满也没再多说什么客气话，只把人送出铺子门口。 回村的路上，没有了沈昱朝在一旁吵闹，竟还觉得有点寂寞了。 林满失笑地摇摇头，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一想到回家就能见到小秀才，那点刚涌起的感慨瞬间就没了，心中只有期盼。 生活又回归正轨，平淡而满足。 这日，叶星回坐上骡车，怀里揣着本书册，和林满一道去了镇上。 “书肆掌柜可有多说些什么？”叶星回抻了抻自己的袖子，转头望向旁边的人，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等会儿我们直接过去吗？” 这话小秀才昨日就已经问过一遍了，林满知道他心里有些紧张，安抚道：“到镇上就先去书肆，去了就知道了，不用担心，星回还不相信《西游记》吗？” 叶星回点点头，他相信，但也担心，眼神落在边上经过的草木，心里默默计算着到镇上的距离和时辰。 林满很少见他如此不稳重的样子，笑着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昨日书肆的小伙计来了一趟铺子，说周掌柜邀他们明日到书肆一叙，关于话本的事，林满当即应下了，距他们和书肆谈妥话本分成的买卖，也过了半个多月，是好是坏，也该有个结果了。 不过看小伙计满脸喜色的样子，应当是好吧。 只是叶星回经过上回话本被拒的事，尽管很喜欢《西游记》，心里也不免忐忑，但真的站到书肆门口了，他反而镇定了许多。 “不紧张了？”林满看看他的神色，笑着问了一句。 “嗯。”叶星回点点头，先抬起脚往里迈，嘴上说着：“走吧，别让周掌柜等久了。” 这一路，他也想清楚了，他相信《西游记》的魅力，也相信林满，故事这般新奇有趣，绝对不会差的。 林满欣喜地看着小秀才的背影，赶紧快走两步跟上。 又是熟悉的内室，又是熟悉的周掌柜，坐在上回的位置上，三人面面相觑。 “哈哈哈，不用紧张，好事，好事。”周掌柜看面前两人一副谈事的严肃表情，立刻笑开了，本想卖个关子的，实在憋不住了。 “周掌柜，您就直说吧。”林满笑着伸手示意了一下，再不说，小秀才又得紧张了。 “卖得好啊！”周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连拍了两下手说道：“我很看好《西游记》，一开始就印了五十册，带去清平府县三十册，半个月就卖完了，那边还催着加印呢，就是留在镇上的二十册，也卖得差不多了。” 林满心下一喜，竟比自己预想的还好，高兴的同时，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小秀才。 叶星回脸上激动的神色完全无法掩饰，手指紧紧地抓着袖口，把那块布料都抓皱了，常年和书肆打交道，他比林满更懂这个卖得好是有多好。 现在书籍的印刷很是复杂，这也是书价一直高居不下的原因之一，除了常用和非常受欢迎的书，因为量大会统一印刷之外，其余数量较少的，基本采用手抄的形式，就是叶星回之前抄书挣钱那样。 所以周掌柜竟然直接印了五十册，是真的非常看好《西游记》，还十分的果断和有魄力。 周掌柜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也同他一般，被这成绩惊着了。 实在是卖得太好了！ 不过他已经缓过来了，笑着拿起桌上准备好的钱袋，推到他们面前，说：“《西游记》的售价比一般话本高些，是二两二百文，按五十册算，这次的分成是三十三两银子。” 林满没想到分成能这么快就到手，看着那钱袋的眼睛都放光了，对掌柜的道了声谢，直接拿过来，放到还愣着的小秀才手里。 沉甸甸的坠感让叶星回回了神，他转头看向林满，眼里都是疑惑。 “你先收着。”林满笑着说了一句，又转向周掌柜，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一点，一副要谈正事的模样。 周掌柜正高兴着，话本卖得好，不仅是为书肆赚了钱，更让府县上头的管事注意到了他，可是一举两得，看着林满和叶星回的目光，比之前更为和煦，还带上了几分欣赏。 “这回打算再加印一百册，除府县外，再卖到余下几个镇子去，还有隔壁的府县，若是都卖得好了，说不得还要卖到京都去呢。”周掌柜说到这儿，那脸上的笑是根本止不住，眯着眼笑出一脸的褶子。 “那可太好了。”林满附和了一句，也没忘记重要的部分，直接问道：“那后续卖到其他地方的，是否还按照原先的三成分利？” 周掌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当然，我们正阳书肆最是讲公道，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公平诚信。” 其实也不是，每本三成利，卖得少还不觉得，现在卖得这般好，就显得太多了。 周掌柜当然知晓这个道理，也向府县的管事提了，但一来契书已经签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二来他们手里只有第一册，余下的话本内容还在人家手里，总不好把人得罪了，虽说对方没什么身份，可也不好做仗势欺人的事，免得上头怪罪。 最重要的是他们正阳书肆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钱，把《西游记》卖火了，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不过当着人家的面，自是要说得冠冕堂皇一些。 第77章 乡间野趣七十七 林满心里信不信的另说，面上是恭维了几句，反正只要不坑他们银子，一切都好说。 叶星回也是一样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浓浓的喜色。 幸好当初谈的是分成，才半个月时间，就把买断的钱挣回来了，后边还有得赚呢。 “叶秀才，不知这第二册可写好了？”高兴完了，周掌柜不免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第二册其实早就写好了，但林满说先看看第一册的效果，若是好的话，到那时候把第二册递过去，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就是。 叶星回拿出早就备好的书册，直接递给周掌柜。 “好，太好了。”周掌柜立刻接过来，翻看了两页，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不住说道：“等第一册的一百本印制好卖出去，就马上印第二册。” 林满和叶星回都没有意见，印得多、卖得多，他们也能赚得多。 正事谈完，周掌柜满脸欣喜地把人送出大门，还叫小伙计包了一份笔墨纸砚，笑着说是给叶星回写话本用的，里边还放着一本簇新的《西游记》第一册。 “多谢周掌柜，我们就不客气了。”林满道谢后，直接伸手接了过来，替小秀才拿着。 等走出书肆所在的街道，看不到人后，两人互相看一眼对方，才无所顾忌地笑出了声，且笑得越来越张扬。 笑过后，叶星回掏出紧紧拽着的钱袋，就想递给林满。 “星回先收着，我们回家再说。”林满按住他的手，没让人拿出来。 叶星回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周围，瞥到几个人影，立刻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见人误会了，林满哭笑不得，但也没再多说，相携着往自家铺子的方向走去。 话本赚了钱，铺子也是要开的。 只是脸上不免一直洋溢着喜色，林风都好奇地看了好几次，去趟书肆回来，怎的这般高兴？ 嘴角都笑弯了。 就连常来的食客，都问林大厨是不是有喜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欢喜，那高兴劲儿压都压不住，林满只能笑着说心情好，赚钱的事可不好对外人说。 叶星回在边上看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就在铺子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门外一道高亢的喊声打破了平静。 “哎呦，我苦命的女儿啊！”一个妇人跌坐在林记门口，一只手半捂着脸，像在擦泪，一只手胡乱挥舞着。 边上还跟着一个汉子，应当是她丈夫，一脸愤懑地看着铺子里，大声喊道：“林满，你出来！别以为躲着就能不认婚事！” 林满还没出来，边上倒是冲出来一个年轻汉子，一过来就要搀扶着妇人起来，嘴里喊着：“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儿啊，他个负心汉要毁婚，曼珠都在家里寻死了啊，我就算豁出脸面不要，也得来找他要个说法！” 一番话带着哭腔，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声泣血，围观群众听得无不动容，边上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林满出来时，刚好就听到了这一番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又来了。 门口卖力“表演”的三人，正是吴家父母和吴大力。 林风在铺子里听出他们的声音，是提着扫帚出来的，听到后立刻“嗤”了一声，骂了句：“不要脸！” 只有叶星回，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跟着林满一起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心皱了皱，是来闹事的吗？ 不过他们嘴里说的，好像又是婚事？ “星回，你等会儿站我边上，小心些。”林满不太放心地对小秀才叮嘱道，主要是怕吴家的人狗急跳墙。 叶星回不太明白，但也点了点头。 那头的吴大力见林满出来了，心下一喜，正打算再多说些，就发现对方压根没看他们，还在和别人说话，不由一股怒火涌上来，死死咬了咬后槽牙。 “林满！”他大喝了一声，怒骂道：“我妹妹为了你寻死觅活的，你还安心在这儿开铺子，你的心也太狠了！”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从吴家人来闹开始，周围铺子和路过的人都跑来看了。 不像上回，只是在铺子里说话，动静小，这次是直接在门外闹，吸引的人更多，他们也不像熟客那般信任林满，听到这儿，竟纷纷跟着指责起来。 “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是这样的人呦！” “婚事都不认，这是要逼死姑娘家啊，心太狠了！” 甚至还有劝说的。 “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份上了，父母也来了，还有点良心就认下这门婚事，把人娶过门吧。” “就是，开着铺子也不像没钱的，娶媳妇又不委屈你。” 纯纯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不委屈，林满觉得可委屈大了！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三好青年”，莫名被扣上了一顶负心汉的帽子不说，还要被逼婚，且还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 可不能让小秀才误会了。 “别吵了！”林满大喊一声，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正中的三人身上，眼里满是嫌弃和厌烦。 当事人出声，总算让现场安静了一些。 林满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吴大力，定定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带上了一抹轻笑。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难道还想赖账不成？”吴大力不知怎么回事，在他的眼神直视下，竟莫名有些心虚。 “账？”林满走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和你们，确实有笔账要好好算清楚。” 好好算清楚，而不是说清楚。 吴大力敏锐地察觉出，林满对他们的态度和上回不太一样，似是透着一股狠劲儿，他移开视线，赶紧把吴母扶了起来，顺势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使了个眼色。 吴母立刻想起在家里商量好的法子，转向林满时，表情变得哀怨起来，“小满啊，不是我们要来闹，实在是……唉，只要你和曼珠成婚，我们家可以不要彩礼，过去的一切也都不在乎，行吗？” “不行。” 她话音刚落，林满就斩钉截铁地说，想都没有想一下，不留一丝余地的回答。 第78章 乡间野趣七十八 围观群众立刻又开始窃窃私语。 “彩礼都不要，天大的便宜啊，这小伙子还不愿意，真是造孽呦！” “那可不是，别是外头有人了，就不认婚约……” 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叶星回的眉头越皱越紧，侧头小声问林风，“那几个是什么人？” “就是之前老来铺子门口站着的，那个姓吴的女的家里人。”林风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厌恶，“他们前段日子来过一回，想对我小满哥逼婚。” 逼婚？！ 吴曼珠那事他知道，来的那回他也在场，林满说过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婚约，也毫无儿女私情，怎么现在变成全家人来逼婚了？ “怎么回事？”叶星回继续问道。 林风见边上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在听，眼神扫过他们八卦的样子，稍稍冷静了点，没说得太详细，“反正没有婚事，也查清楚了，你别急，看小满哥处理就成。” 自己很急吗？ 叶星回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听到林风说的话，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转头朝前边的人看去。 林满此时已不想再听吴家人说废话了，在吴大力要开口前，直接打断，语气里带着掌握一切的淡定。 “听说芙蓉巷半年前来过一个行商，姓贾，就租住在我家原先那户房子，身家不菲，出手阔绰……” 边上的人一脸莫名，不是在说婚事吗，好端端地怎的说到什么姓贾的行商了。 吴家人听到这儿却是神色一变，吴母哀怨的表情僵住，吴大力怨愤的样子也装不下去了，吴父低下了头，眼神四处乱瞟，根本不敢抬头往前看。 吴家三人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不出声了。 他们不说话，林满可不打算停下，继续说道：“说来这行商刚走没多久吧，吴家姑娘的身子好像就出问题了，经常呕吐，这怕不是珠胎……” “林满！”吴大力大声打断他，拳头攥得紧紧地放在身前，又压低一点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乱说什么？！” 林满才不怕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直说道：“谁在乱说，你心里有数，今日这事若不解决了，我就把刚才的话，传到芙蓉巷每一户人家的耳朵里。” “你……”吴大力伸手指过去，对上对方坚定的神色，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林满的表情在告诉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大力啊，这可怎么是好？”吴母装不下去了，扶着儿子的手臂，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吴大力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以为自家瞒得很好，他以为林满不过是个开铺子做生意的，在镇上没什么背景，闹一闹就能逼他就范，完全没想到会被抓到把柄。 要是林满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嗤笑一声，真当人人都和他们一样蠢不成？ 这个把柄当然是他专门找孙明启挖出来的。 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一出普通人家想要攀权附贵，结果眼神不好，找了个滑不溜手的“狐狸”，占尽便宜后，拍拍屁股跑了的故事。 从吴家单方面与林家绝交一事上，就能看出来，他们家嫌贫爱富的家风，恰好遇上做生意的贾行商，可不就像猫见了耗子一般，扑了上去。 这个贾行商确实也有些家底，对吴家还算可以，明里暗里的给花了不少银子，甚至还帮吴大力找了份在码头干活的差事，只管人，不用下力气，钱多事少，是个极好的活儿。 这样一来，吴家更扒着人不放了。 吴曼珠不知是自己想的，还是家里教的，草草把自己献了出去，妄图拴住一只肥羊，一发现有了身孕，立刻就找行商逼婚。 那贾行商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跑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面对人去屋空的现实，吴家人才惊觉，除了知道那行商姓贾，竟是连人家户籍在哪儿、家在何处都毫不知情，找人都没处找去。 未婚先孕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若被人发现，吴曼珠一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吴家迫不及待地，开始找下一只羊。 找来找去的，就找到了林满头上。 无父无母的，好拿捏，不用担心露馅，而且在镇上开了铺子，家底应当也有些，且从前还算有个“婚约”，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合适个屁！ 林满都想骂人，自己哪里像蠢笨如猪，脑袋冒绿光的王八了？！ “想清楚了吗？”眼见吴家人还在小声商谈，没个结果，林满也懒得等了，直接问道。 “……你想要什么？”吴大力警惕地问道。 “赔礼道歉。”林满指指脚下，又环视一圈周围，朗声道：“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婚约的事，并给我赔礼道歉。” 吴大力咬了咬牙，眼睛用力瞪着他，没有回应。 边上的人都迷糊了，怎么又变成赔礼道歉了？方才不是来讨说法的吗？ 难道婚事真是假的，是来闹事的？ 只有一些熟客点点头，可不就是来闹事的吗，上次都来过一回了，于是开始热心地给其他人讲吴家人闹事的经过，直接把人说成了骗钱的无赖。 情况急转直下，吴家人都懵了。 “不愿意啊？”林满可不管他们想什么，摆摆手接着说道：“那赶紧走吧，我明日去芙蓉巷说说，也是一样的。” 那肯定不一样。 在这儿丢脸，只是一时的，若把事情宣扬出去，吴家可就真抬不起头了，得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这样简单的道理，吴大力当然知道，咬咬牙，弯下了腰。 “对不住，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贪图钱财刻意来闹事，没有什么婚约，你和我家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儿啊……”吴母还想说话，被吴大力拽了一把，闭嘴了。 而吴父，早在方才林满说出贾行商的时候，就悄悄地混在人群里溜走了，他也知道要脸。 “哎呦，还真是骗钱的啊！”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幸好这小老板厉害啊。” 围观人群又换了一番说法，墙头草也不过如此。 第79章 乡间野趣七十九 林满压根不在意，也没管前面弯着腰的吴大力，先回头看了眼小秀才。 叶星回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说的话，眼见情况好转，对方还赔礼了，心才算彻底放下来，此时对上林满的眼神，还有些不明所以。 看自己干什么？不过见他一直不动，还是对视着点了点头。 林满立刻高兴了，这才转头看向吴家人，冷冷地丢下一句，“再有下回，你们知道后果。” 说完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小秀才身边，又换了一副样子，笑意盈盈地说：“解决了，星回，我们进去吧。” “嗯。”叶星回点点头，跟着转身，也没管外边的一群人。 倒是林风气不过，提着扫帚就冲过去了，在吴大力和吴母的脚前用力扫起一层灰，嘴里喊着：“快走，快走，别脏了我们铺子门前的地。” 吴大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周围的目光和声音，让他羞愤不堪，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一甩衣袖，快步走开。 吴母见丈夫和儿子都走了，一个人留着也没用，追上去也跑了。 “呸，什么人啊！”林风冲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收起扫帚回铺子。 没热闹看了，围着的人也渐渐散去，只是还三五成群的聊着，这件事就够十天半个月的谈资了。 “哥，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他们吗？”林风仍觉得只赔礼道歉，对吴家人来说太过轻易，都来闹两回了。 “也不算简单。”林满笑着摇摇头，提醒道：“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清了吗？” 林风使劲想了想，也没想清楚，“什么话？” 倒是边上的叶星回，一点就通，“贾行商？” “对，就是他。”林满赞赏地看了一眼小秀才，脑袋瓜就是好使，和自己还有默契，又看一眼还迷茫着的堂弟，解释道：“你们都听到了，周围那么多人，不也都听到了吗。”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那它就不再是个秘密，芙蓉巷虽离着码头有些远，但到底也在镇上，今日闹这一出，肯定会有好事者去探听的，就算吴家想瞒，估计也瞒不住。 何况本身也没瞒得多好，既然孙明启能打听出来，那芙蓉巷里估计也有不少人是知情的，只不过还没传开罢了。 总之，吴家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听到这儿，林风总算想明白了，高兴地一挥手，“就该他们的，谁让他们想出这种不要脸的主意，还想赖上来，活该。” “好了，还有客人呢，过去卖东西去。”林满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推到桌子边，自己则拉着小秀才进了灶房。 叶星回一脸莫名地跟进去。 林满盯着他看了两眼，视线移向旁边，但很快又移回来，来回几次，嘴巴还动了动，小动作一大堆，就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事？”叶星回看他这样，忍不住率先问道。 “星回……”林满慢吞吞地开口了，“就是方才的事，你相信我吗？” 叶星回肯定地点点头，“相信啊，你上回就说过了，你和吴家没有婚约，而且还喜欢男……” “对，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顶多以前住得近，见过几回面。”林满又立刻补充道，至于小秀才没说完的那句话，也补上了，“而且我喜欢男子，更不可能和她有什么。” 又说到这个话题，叶星回莫名地有点不自在，“我知道，你怎么又说一遍？” “我怕你误会了，你相信就好。”林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叶星回更不自在了，赶紧移开视线，脚步也在往后退，“小风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出去帮忙了。” 话刚说完，人已经消失在灶房门口了。 林满不由叹了口气，小秀才还是有些抗拒，可怎么办才好。 但转念一想，想要逃避，是不是就证明他对自己不是毫无感觉的，不然完全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嘛。 想着，林满又自己哄好了自己，满怀斗志地走出去。 尽管出现了个小插曲，但顺利解决了，一点都没影响他们的好心情，回大河村的路上，林满和叶星回的笑都没从脸上下来过。 “哥，你和叶秀才高兴什么呢？”林风终于忍不住问了。 一路上只有他们三人，林满就不瞒着了，从周掌柜给的包袱里，拿出书册，伸到他面前，说：“你看，话本印成书册，开始卖了。” 林风一头雾水，“……哥，我不认字。” 林满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认字的才是大多数，便一手抓着书，一手指着书封上的三个字，挨个念道：“西游记，孙猴子的故事。” 林风明白了，一脸欣喜地看看他哥，又看看叶星回，夸道：“哥和叶秀才真厉害！” 尽管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但都弄成书了，就是顶顶厉害了吧。 说到这儿了，林满想想，不认字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还好，铺子小，以后要是做大了，岂不是菜名都看不懂？那可不行。 “小风，往后从铺子回来，时间还多，就开始学字吧。”林满拍拍林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风猛地转头，瞪大了眼睛，说的什么？ 他要学字？！ “……哥，我学字？”林风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指了指自己。 林满肯定地点头，“对，趁着你现在年纪还小，多学些，总不能以后菜名都不认得吧。” 叶星回在边上听着也连连点头，赞同道：“多学些字总不会错的。” 两人都这样说了，林风自己也没想出别的，只能懵懵地点头应下。 说要学字，但也不急于一时，回到家把骡车卸下，东西收拾好，林风还是先回了自己家，学字从明日再开始。 连廊下，就只坐了林满和叶星回两人。 叶星回拿出钱袋，把里面的银子全倒在了桌上，三个大的银锭子，每个十两，还有一个三两的银角子。 他想也不想地，自己拿了一个银锭子，又把剩下的全推到对面。 第80章 乡间野趣八十 林满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像学着他一般，伸手也拿了一个银锭子，把剩下的推回去。 推到一半就被叶星回拦住了，他很坚定地说：“不行。” “我只是动了动嘴，话本都是星回写出来的，功劳当然都是你的。” “不是，若不是你说的故事，根本就没有这个话本，我只是……” 说着说着，两人视线对上，不由停下话头，都笑了出来。 他们俩这是干嘛呢，好像推的不是银子，而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好了，我们之间不用这般客气，对半分就行。”林满把桌上的银子又收回钱袋里，一把放到小秀才手里，笑着说：“劳烦星回先收着，等下回书肆的分成回来了，我们再分。” “好。” 叶星回点头应下，手里抓着钱袋，看着林满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们的关系，好像确实不需客气。 若是寻常人家，亲兄弟间都要明算账，可林满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洒脱样子，甚至想把好的都给他。 也不知是人好，还是单纯地只对自己好？ 想到这儿，叶星回的耳根都在微微发烫，赶紧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林满当然是个非常好的人。 “星回？”看着人摇头，林满忍不住疑惑出声。 叶星回轻咳一声，眼神转了转，落在桌边，说道：“……没事，我先回去了。” 林满看着人背影走远，才默默收回视线，心里的高兴不减分毫。 赚钱了，赚钱了！ 还是和小秀才一起赚到的，有了钱，他应当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等话本继续写，有了固定的收入，就可以读书科举了吧。 小秀才一定会高兴的，自己也高兴。 林满想着这些，嘴角一直弯着。 日子慢悠悠地过了几天，很快到了七月半，中元节前夕。 铺子里的凉皮和冰粉已经不卖了，冷锅串串也直接改成了麻辣烫，为此林满还专门找木工打了一面木架子，中间是镂空的格子，装着各式各样菜蔬的小篮子刚好能放进去，方便拿取又显得整洁美观。 因是现点现煮，反而比之前费事一些，就暂时没增加新品，不过每日的菜量加了不少，收益和之前比不差多少。 “哥，等会儿收铺子后要去趟东市，我娘让买些香烛纸钱。”林风把架子上的菜篮清理干净，边回头对林满说道。 “好啊。”林满点点头，他也应当要买些。 过两日是中元节，大河村的林氏一族要开宗祠祭祖，他作为林大贵家的独苗，自也是要去的。 林大伯早几天就和他提过这事了。 等到了当天，铺子直接不开了，林满一大早就被喊了起来，迷迷糊糊跟着去了林氏宗祠。 林在大河村是大姓，基本占了一半的人口，宗祠门口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虽说只有家中男丁来了，但人也不少。 林满跟着大伯家站在一起，旁边就是林风三兄弟，他探头往左右看了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除了刚来那会儿，给村长家办喜宴时，和村里人接触过，他很少往村里走，这还是第一回同时见这么多人。 他见得少，别人可是对他好奇得很，打量过来的目光不少。 林满也不认得人，统统微笑点头回应，别人也会同样回过来，当然也会有不那么友善的目光。 自从铺子开得好后，王荷花帮林满在村里收的菜越来越多，村里的菜地都新开了许多，也给村民带来了一些收益，最近甚至都收到小河村那边去了。 不过王荷花对菜的要求严格，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愿意收的，坏的烂的、以次充好的统统不要，出现两次就再也不收他家的了。 这就拉了一些仇恨，但相比念着他家好的人家来说，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坚决不收的人家，比如林大富家。 “小风，边上那个胖子是林大富吗？”林满用手肘推推林风，小声问道。 也不是他想问，实在是站在这里后，对方瞪了他好几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是，别理他。”林风也也压低声音回答，顺便也往那边瞪了一眼。 “哼。”林大富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粗气，声音还挺大。 林风想转头“哼”回去，被林满一把拉住了，看着他摇了摇头，林风看一眼周边肃穆的人群，忍住了。 尽管分家了，族谱上他们还是一支的，站的位置也紧挨着，虽然互不搭理，那么大个人站边上，视线偶尔会扫到，也挺膈应的。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他们跟着到前边烧了纸钱，祭祖的流程就基本上算结束了。 说是基本，是因为全族人还要聚在一起吃个午饭，就在村子中心的地坪上。 此时那里已经支起了不少桌子，没参加祭祖的妇人们把饭菜都做好了，菜香味一阵阵地飘过来。 “小满啊，来，过来这儿坐。”远远的，王荷花看到人就开始招呼，至于林满边上的三个亲儿子，全当看不见。 宗祠不让女人进去的规矩，林满觉得挺无语的，好在吃饭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大部分是一户人家坐一桌。 “哎，大娘。”林满过来叫人后，赶紧坐下。 边上的几桌都看了过来，他又接受了一波目光洗礼。 而且这些大娘婶子的，看人的眼神可比男的直白多了，一个个目光无比慈爱地落在林满身上，夸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哎呦，好久没见小满了，这长得越来越俊了。” “那可不，买卖也做得好，能赚钱，脑瓜子聪明着呢。” “真是个好小伙，看着和村里的糙汉子就是不一样。” 林满笑得嘴角都快僵了，好尴尬啊！ 尴尬的只有他一个人，林风和林平正挡着嘴在边上偷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别笑了。”林满伸手对着林风的手臂就掐了一下，斜了个眼刀过去，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是不是兄弟，还看热闹”？ 他也只敢对林风下手，不敢动二哥林平。 兄弟的热闹更好看，掐那一下和挠痒痒似的，林风不为所动，依旧笑个不行。 这堂弟不能要了！ 最后救他于水火的，还得是大娘王荷花。 第81章 乡间野趣八十一 “行了，行了，村长该说话了，好好听着。”王荷花朝说话的几人挥了挥手。 她现在在村里妇人间的地位层层拔高，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别人也愿意听，都把脑袋转了回去，不再盯着林满一个人了。 前头的村长兼林氏族长林树正站着，也确实要说话了。 林满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树正说的话不多，无非是说了下祭祖的事，展望了下林氏一族的未来，接着就开席了。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素的多，荤的少。 起得太早，又站了一早上，林满现在还有点迷糊，不怎么有胃口，就一直在吃面前的一道蒸南瓜。 南瓜是带着皮切成块，直接放到锅里蒸熟的，连盐都没放，带着本身的鲜甜，吃着很不错。 王荷花见他不怎么动筷子，还招呼了几句，林满又夹了几筷子青菜。 倒是林风，经常一起吃饭，知道他肉吃的不多，反倒喜欢些自家种的菜蔬，而且桌上的菜都是炖煮的，吃着味道确实不怎么好。 “小满哥，吃不下就少吃些。”林风对他说完，自己就吃了一大口，大小伙子就没有胃口不好的时候，什么都能吃。 林满点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边上一道声音打断了。 “呦，现在的人可真金贵呀，村里席面的肉都瞧不上了。” 嗓音尖利，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林满循声望去，是许久未见的田氏，此时吊着眼睛，斜瞥了他们这边一眼。 也不知这位置是不是刻意安排的，林大富一家正坐在旁边一桌，之前人挡着，林满都没注意到他们。 这会儿大家正安静吃着，田氏一出声就非常明显，附近几桌应当都听到了，她话里虽没点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林大有家那一桌。 再看看她那眼神，和话里的意思，说的不就是林满吗。 “吃的都堵不住嘴，张着干啥，臭死了。”王荷花可不惯着她，直接堵了回去，还作势在鼻子前扇了扇。 边上立刻传来“噗呲”的笑声。 林满看了一眼恼怒的田氏，有点无语，这人怎么记吃不记打的，回回都要来彰显存在感，可说又说不过，只能无能狂怒。 田氏确实是生气着，自己那句话又没说王荷花，她来出什么头，站起来瞪她一眼说道：“又没说你，充什么大头蒜！” “那我说你了吗？”王荷花嗤了一声，“你嘴臭啊，上杆子来认。” 两人新仇加旧恨，眼看着就要大吵起来，边上的林老太插话进来打断了。 “行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坐下。”说完还眼神犀利地看了一眼田氏。 什么事都做不成，吵嘴骂仗倒是一等一的能手，林氏一族都在呢，就在这儿吵，这媳妇真是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要不是要面子，林老太都想把人撵回家去。 田氏悻悻地收声，不敢再说了，这样的场合闹起来，可没她好果子吃，只是心里到底不服气，推了边上的林大富一把。 林大富任她推了两下，看了一眼自家娘的脸色，也没敢说话。 她这边偃旗息鼓了，王荷花也懒得吵，她倒不怕林老太，就是不想和她家掰扯，看着都烦。 林满笑着给大娘竖了个拇指，方才那种妇人间骂仗的情况，他一个大小伙子掺和进去也不好看，还是王荷花出面最合适，就连林风他们都一动不动的。 不过这田氏，还真是挑事的一把好手，就没一次见她闲下来过的。 林满开铺子这段时间，田氏也暗戳戳地想搞过事，不过都被王荷花联合着村长媳妇压下来了，一点便宜都没能占到，所以她对王荷花的怨气还挺大的。 现在还在边上瞪眼睛呢。 不过根本没人在意，该吃吃该喝喝，看都不往那边看。 田氏更气了，但又无可奈何。 没过一会儿，桌上的菜就差不多吃干净了，不过吃饱了大家也没走，就坐着拉拉家常，难得全族人坐在一起，可不得说道说道。 不过只待了一刻钟，林满就坐不住了，脚下蠢蠢欲动的，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 因为围着王荷花的一圈妇人，聊的全是他啊！ 这个夸镇上铺子生意好，林满手艺好能挣钱，那个问到婚配的年纪了，什么时候说一门婚事啊。 说到婚事，那些大娘婶子更激动了，纷纷开始介绍起人来，什么娘家侄女、舅家表妹，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反正都和林满相配得很。 林满听得头都大了，赶紧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三个兄弟。 林虎坦荡地回视，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林风还在傻乎乎地笑，只有林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各位大娘、婶子先聊着，我们去那边跟几个兄弟玩玩。”林平说完就站了起来，还对林满使了个眼色。 林满会意，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对长辈点点头，快步跟上。 林虎和林风抬头看看两人的背影，又看看左边在喝酒的叔叔伯伯，右边聊天的大娘婶子，赶紧跟着跑了。 “小满啊，别害羞嘛，娶媳妇是好事，等你成婚就知道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林平伸手搭上林满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了句。 林满无奈地叹口气，他能不知道成婚好吗，他不想吗，这不是小秀才还没追到吗。 林平以为他是生瓜蛋子不好意思，嘀嘀咕咕在他耳边说了不少话，直到走到人多的地方才停下。 林满幽怨地看他一眼，二哥，你懂得太多了！ “小满，你也来了。”林俊华从边上过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哥俩好地站到一起。 边上还有几个本家兄弟，林满都没见过，林平和林俊华挨个给介绍了一番，几人说笑几句，都是大小伙子，很快熟络了一些。 “小满啊，哥想跟你商量个事。”林俊华搓搓手，一脸笑地说道：“就是上回你给明启哥那个饼干，我岳丈岳母吃了很是喜欢，可不可以再做些，我买。” 其实是他妻子最喜欢，但这不好往外说。 “行啊，等会儿回去做，晚点就能做好，到时给你送家里去。”林满一点没犹豫地就答应了，饼干不难做，也不费什么功夫。 至于他说的什么要买，林满压根没听进去，成本又不高，不花多少钱，林俊华在之前铺子买面粉的时候，帮了他不少忙，就当回礼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拿就行。”林俊华忙不迭应道，笑得一脸灿烂，拍拍他肩膀，说道：“谢了，兄弟。” 第82章 乡间野趣八十二 又闲谈了一会儿，见陆续有人走了，林满赶紧拉着林风开溜，回家做饼干去。 小院子里连廊下，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股浅浅的凉意，不算冷，反而有着秋日的舒爽。 林风整个人快趴到桌子上了，右手握着一只旧笔，不太熟练地在纸上划出几道墨痕，嘴里还跟着念念有词。 不止笔，纸也是叶星回用过的旧纸，翻过面来还能用，只是透着些墨迹，不过初学认字，也不用特意去买新的，免得浪费了。 最上边一张干净的纸张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几个大字，包括林风的名字、数字、菜名等，是专门给他临摹和认字用的，上头的笔迹是叶星回的。 学了几天，一看到纸笔，林风整个人就蔫了，学字真的太难了！ 但他也知道这是好事，自家娘还天天拧着耳朵让他好好学，所以蔫归蔫，他还是在使劲学的。 只是劲儿好像有点使大了。 “下手轻一点，写字呢，不是切菜，那墨都糊成一团了。”林满两指屈起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知道了。”林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聚精会神地和面前的纸张作斗争。 林满又看了一眼，就不再管他，转头凑到小秀才跟前，看看他手里在写的话本，脸上立刻浮满笑意，这字多好看啊。 写着写着，叶星回还会停下和林满探讨几句，聊完再继续下笔，气氛无比融洽。 林风抬头看看，眼里的哀怨更甚，他也想听孙猴子的故事啊，可字没认好，他哥不让，唉。 同一片连廊下，一边死气沉沉，一边活力满满。 林俊华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风这是，学字呢？！”他见林风握着笔在纸上划拉，凑近一看，带着点震惊地说道。 大河村里认字的人可没几个，去镇上私塾读书的也不过两三个小娃娃，别的人家可负担不起高昂的费用。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年纪小的时候，学过一两年，不然可不能在镇上找到这份像样的差事。 看林风现在又学厨又学字的样子，不免惊讶，也是运道好啊。 林满让着人在边上坐下，回道：“小风年纪还小，不认字可不行，总不能以后菜名都看不明白。” 林俊华面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年纪小？林风可都十六了，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也不知道这“小”是打哪论的。 有客来，叶星回也停下写话本的手，陪着聊了几句。 饼干还在烤着，林俊华也不着急，何况他还有话要说。 “听说镇子西边近日开了一家铺子，也是卖的麻辣烫，风格和林记有五成相似。”林俊华将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得还挺详细。 那家铺子所在的位置，林满还去过，就是孙明启之前带他看铺子的那条街，租金很高，附近住的也都是些富户。 麻辣烫也确实是仿着林记做的，不过汤底稍差了点，像是简单的大骨汤加上辣椒，吃着也行，就是没有林记的醇厚和回味悠长，不过搭着麻辣烫的名字，又离着码头那边远，生意倒还不错。 林满听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连林风，也只是抬了个头，什么话也没说，又低头认字去了。 林俊华：……为什么无人在意？？ 他迷茫的表情太明显，林满笑着说道：“他开他的，又影响不了什么，再说，我们也不能阻止别人开铺子吧。” 经过上回的凉皮一事，他们都习惯了，仿冒者总会出现，不过早晚而已，而且确实影响不了他们，仿的只是形而不是神，也就懒得费心在意了。 林俊华听完点点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这事说完，他又和叶星回聊了聊商行的事，近期动作挺大的，他在镇上也听到不少消息。 叶星回还接着商行盘账的活儿，仍是半月去一次，还算了解，也说了些。 只是说着说着，咽了下唾沫，感觉有些口渴，手下意识伸出去摸索，刚抬起就碰到了边上的杯子，不由转头看去。 林满一直注意着他，很快察觉到了，先他一步就把杯子推到了手边。 叶星回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他笑笑，自然地接过就喝了一口。 林俊华就坐在对面，看到这儿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小满和叶秀才的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现在一看确实是真的好。 聊这一会儿，饼干也快好了，林满站起来要往面包窑那边去，林俊华也好奇地跟着。 走了两步，林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停下了脚步。 “怎的了？”林俊华也跟着停下。 “好像忘了什么。”林满说完又转过身去，刚一动作，手里就塞进来一块布巾。 叶星回站在他身前，收回手，说道：“忘了这个，别烫着手了。” 林满立刻嘿嘿一笑。 待两人走开几步，林俊华撞撞他的手臂，笑着感叹道：“你和叶秀才的关系是真好啊，还有默契，和亲兄弟似的。” 亲兄弟？！ 林满如遭雷劈，慢慢地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什么狗屁亲兄弟！！ “啊？”林俊华一脸莫名。 “……没事。”林满望向前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走去，“饼干好了，你等会儿尝尝。” 林俊华瞬间扬起笑脸，饼干啊饼干，“哎，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等林满把饼干取出来，用油纸包好，又连人带饼的一起送走，满脑子都还是“亲兄弟”三个字。 自己是不是方向搞错了？怎么就像亲兄弟了？？哪里像亲兄弟了？？？ 他看看正苦哈哈认字的林风，这样的才是亲兄弟。 又看看眉目舒朗，身姿挺拔，一脸认真在写话本的小秀才，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狗屁兄弟！ 绝对是林俊华眼神不好！！ 嗯，就是这样。 “星回，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吃点饼干，刚烤出来的最香了。”林满笑着把一盘子饼干放在小秀才面前。 “哥，我也想吃饼干。”林风先眼巴巴地抬起了头。 林满：…… “字都认全了吗，还没学会吃什么饼干！”林满义正言辞。 林风：……委屈，果然是他亲哥。 第83章 乡间野趣八十三 叶星回嘴边浮起笑意，先拿起一块递给满脸委屈的林风，才又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嗅了一下香甜的味道，慢慢吃起来。 好吃。 林满笑着看吃饼干的人，眼里满满的都是小秀才俊秀的脸庞，兄弟和爱人根本就不一样。 “今日是中元节，应该吃鸭子，晚上就做个干笋老鸭汤吧，秋日最适合进补了……”林满絮絮叨叨地说道。 叶星回边听边点头，反正他做什么菜都好吃，当即毫不犹豫地应下，又讨论了一下还想吃的其他菜。 现在两家人时不时的就一起吃饭，他们都习惯了，也不需要互相客气。 林风趁两人说得投入，手悄咪咪地伸到盘子里，拿起一块饼干就咔嚓咔嚓，脸上得表情哀怨中又透着坚强，老鸭汤他是喝不着了，多吃点饼干吧。 还有，学字真的太难了啊！ 干笋老鸭汤滋补润燥，生津开胃，在微凉的初秋喝上一碗，浑身都暖洋洋的。 干笋用的是叶星回今年新晒的，不是特别干巴，还带着笋的清香，一煮开，柔韧厚实、脆嫩爽口。 鸭还真是老鸭，就是林满从李员外府上拿回来的那只，开铺子后他没空喂，就捉到了叶家，叶母一起喂养着，养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 鸭肉炖得软烂，轻轻一咬就脱骨了，浸透了汤汁，油而不腻、酥而不烂，真真是鲜香入味。 连安儿都能自己抱着个鸭腿，啃得喷香，就是要紧挨着林满坐，吃得高兴了，还用小脑袋蹭蹭他的胳膊。 “安儿，好不好吃呀？”林满低头摸摸没几根毛的小脑袋。 “好吃。”安儿使劲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看了眼桌上说：“汤汤。” 林满立刻会意地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进他嘴里。 “这个小滑头，还知道跟着谁有肉吃呢。”叶玉棠玩笑了一句，“成天喜欢黏着小满哥哥。” 安儿听到娘说话，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大声而坚定地“嗯”了一声，还点点小脑袋。 小模样把大家逗得笑个不行。 “我也喜欢安儿。”林满笑着俯低身体，轻轻抱了一下。 安儿高兴地靠进他怀里，扑腾着蹭了蹭，抬起头时还咯咯笑着。 “小满哥哥，你的衣……”边上的汐儿瞪大眼睛，伸手指着林满胸前，脸上一副想笑又没笑出来的样子。 林满下意识低头一看，胸口一团油渍，隐隐能看出半个鸭腿的模样，他又抬头看向小秀才，眼里难得的带上了些迷茫。 叶星回本来就在笑着，看到他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转头对弟弟说：“安儿，你把小满哥哥的衣裳弄脏了。” 安儿还高兴着，听到这儿转头看看林满，脑袋歪了歪，似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蹦出两个字，“洗洗？” 叶玉棠笑看着他们，说道：“我时常说弄脏的衣裳要洗干净，没想到他还记住了。” 林满也忍不住笑出来了，揉揉他的小脑袋，夸道：“安儿真聪明。” 很多话安儿还听不太懂，但夸他的倒是听明白了，又咯咯笑了起来。 小娃娃的笑声清脆悦耳，显得格外的热闹，桌上的人都跟着一起笑，一顿饭吃得喜气洋洋的。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一直到早晨，都还零星飘着几颗，地上湿漉漉的。 “我娘方才还说呢，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一下，确实有点冷了。”林风搓搓手臂，把菜篮子往骡车上搬。 林满点点头，“今日是冷了点，改天得换个带棚的车架，不然再冷下去，赶车得冻着了。” “这个村里的木匠就会做，村长家的就是他做的，我瞧见过，还不错……” 两人边干活，边说几句闲话，骡车很快晃晃悠悠地驶出了小院。 天稍冷一些，铺子的生意反而更好了，麻辣烫热热的一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可比啃干巴的饼子来得舒服些，所以原先舍不得钱的人，也愿意咬咬牙花几文，点上一碗。 因为附近的人都知道，林记的老板大方，就算只点几串吃的，也会给一碗汤，醇香的热汤泡上自带的馒头、冷饭，就是一顿好吃的午饭了。 所以铺子里的东西卖得更快了。 眼看着天又阴沉下来了，林满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赶紧和林风回村去了。 也得亏他们走得快，刚进院门把骡车卸下，雨点就落下来了，哗啦啦地一阵，比昨晚的大了不少。 下雨又刮风的，连廊就不适合待着了，林风认字的地方搬到了堂屋，连着小桌子一起。 同往日一般，教完他几个字，叶星回又继续写起了话本。 “……你说，唐僧是不是对女儿国国王也有不一样的情谊？”写着写着，他不由问道。 林满听完挑了挑眉梢，小秀才开始对这方面敏感了？ “怎么这样问，你觉得呢？” “因为你讲的时候说，唐僧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国王一眼，眼里带着不舍。”叶星回摆出事实，很认真地说：“舍不得是不是带着喜欢？那我要不要在话本里写出来？” 林满：……好，他想多了。 他以为小秀才突然开窍了，其实人家只是在进行学术方面的探讨。 “嗯……按你想写的写就行，看话本的人会自己理解的。”林满只能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十几年过去了，他哪还记得原着里写的是什么，现在讲出来的还是结合看过的电视剧，拼拼凑凑出来的，完全带着他个人的主观色彩，不一定准确。 还不如按照小秀才的想法写呢，反正他是主笔人，写成什么样，这个世界的《西游记》就是什么样了。 叶星回听完点点头，自己琢磨了一下，才缓缓落笔。 到半下午的时候，雨慢慢停了，但天色暗得厉害，林满催着林风回去了，自己也早早的洗漱完睡下。 外头黑压压的，不睡觉也没别的事可干。 只是他刚眯上眼睛没多久，就被门外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 第84章 乡间野趣八十四 “林满，林满！” 声音急切而焦躁，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林满猛地睁开了眼睛，是小秀才，他想也不想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鞋都没穿就跑到了门外。 “星回，怎么了？”一拉开门，透着屋外昏暗的光线，都能看到叶星回脸上的着急，他赶紧问道。 “安儿在发热，摸着很烫。”叶星回尽管着急，仍保持着理智，说话清晰而有条理，“我去找了许郎中，他恰好外出就诊没回来，得去镇上看大夫。” 许郎中就是林满刚来时，给他诊脉的那个郎中，也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的大夫。 在物资落后的年代，只是简单的发热，不能及时退下去的话，也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是安儿这么小的娃娃。 林满也知道事情紧急，立刻应道：“别着急，你把安儿抱来，我去驾车，马上去镇上。” 叶星回用力点头，也不多说废话，转头就往隔壁跑去。 好在不下雨了，林满一路跑着去后院，架好车拉到篱笆墙边上，又回房里抱了床被子出来，想了想，还去了趟灶房，抱出一个坛子，塞进小背篓里，一同放到了骡车上。 这时，叶星回抱着安儿也过来了，边上还跟着叶母和妹妹。 “婶子，别急，我们现在立刻赶去镇上，会没事的。”林满赶紧安抚了一句。 他从未见过叶母这个样子，面容憔悴，鬓角的发丝散了出来，显得有些凌乱，眼眶通红，看着有哭过的痕迹。 叶玉棠听着点了点头，眼神一直落在安儿身上，好似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喃喃着，“小满，安儿……” 边上跟着的汐儿，也是满脸的慌张，小手紧紧地牵着娘亲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林满摸摸她的头，放柔了声音说：“汐儿别怕，看了大夫，吃过药，弟弟就会好的。” 汐儿抬头，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叶星回此时已经爬到了车上，抱着安儿稳稳坐着，安儿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他要伸长双手，才能紧紧地环抱住。 “娘，你带着汐儿在家，我和小满去镇上就行。”他回头叮嘱了一句，“别担心，会好的。” 夜间还是冷的，又是赶着车，叶母和汐儿身子弱一些，别安儿还没好，她们两人又病倒了，还是不跟着去比较好。 叶玉棠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靠近看了安儿一眼，扯了扯毯子，又看向叶星回和林满，缓了缓说道：“天黑，你们赶车要小心些。”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林满应下后，赶紧坐到前边拉起绳子，赶着骡子就出发了。 “星回，你靠着我的背吧，这样坐着舒服些。”林满转头说道，同时空出手展开了被子，垫在自己背后，一半挡风，一半披在小秀才和安儿的身上。 “好。”叶星回听话地转身，背倚着背的靠在林满身上，有了支撑，确实舒服了许多，不然他抱着安儿不好动，一路去到镇上，腿都得麻了。 感受到背后的重量，林满稍微挪动了一下，让他靠得更稳当，又问道：“安儿怎么样？” 安儿一直在睡着，只是身体难受，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就要动一下，嘤咛几声，叶星回就会把人揽紧一点，轻轻哄拍。 “身上还是烫，看着有点难受。”叶星回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弟弟的，还是热热的。 林满应了一声，把更多的心神放到了赶车上，尽量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赶得更快一些。 大晚上一路都静悄悄的，所幸月光挺亮的，他还带了一盏油灯，能看清些路况，而且去镇上的路每日都走，哪里有坑、哪里有凸起都熟悉了，车赶得很顺利。 只是进镇里的时候，在门口磨蹭了一下，守门的卫兵睡着了，林满硬是把人喊起来，一块碎银子塞过去，才算是把门打开了。 书肆附近有家医馆，他之前见到过，门一开就架着骡车直奔那里。 医馆夜间也是有坐堂大夫的，林满拍了几下门，就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计来开门了，一听说是发热的孩童，当即清醒了不少，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又朝里屋喊了一声大夫。 一连串的动静太大，直接把安儿吵醒了，挣着小身子蹭了蹭，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累了吧，我来抱一会儿。”林满对着小秀才伸出手。 叶星回抱了一路，手臂确实酸了，安儿一闹起来，差点没抱住，当下也不客气，把人递到了他怀里。 “安儿乖，我们马上就好了，不哭啊……”林满抱住人拍了拍，边低声哄着，边往里走去。 安儿平日里很乖，几乎不怎么哭闹，现在必定是难受极了。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看上大夫了。 老大夫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起来的，身上披着件外袍，先是诊了脉，又掀起眼皮看了看，手心和掌心都握了下，才皱着眉转向他们。 “高热，多久了？中间可有退下去过？” 叶星回想了想，回道：“从申时左右开始的，一直未退。” 老大夫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招呼小伙计赶紧去熬药，再烧下去，孩子脑袋非得热糊涂了不可。 林满默默估算了一下，申时就是下午三四点左右，现在估计得有个八九点了，那就是近五六个小时，三个时辰了，温度还一点没降下来。 叶星回看大夫的样子，也知道情况不太好，着急地问道：“大夫，孩子怎么样？” “得尽快把热度降下来，否则……”老大夫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 安儿的情况不容乐观。 叶星回眼眶红了，脚下也像站不稳似的，晃了晃。 林满赶紧扶住他，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轻轻抚了抚背。 他知道古时候医疗条件差，也有心理准备，但真实面对的时候，还是不由震惊又无奈，怎么一个发烧就不好治了？ 叶星回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抬起头来时，眼里的难过清晰可见，“安儿，爹……” 林满心下一痛，现在的小秀才和那晚醉酒后一模一样，脆弱、悲伤，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第85章 乡间野趣八十五 这一刻，叶星回放任了自己的情绪，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像是找到了一个依靠，抱得紧紧的。 林满在他背上拍了拍，心里只剩下心疼，叶父是因病走的，现在安儿又这样，小秀才说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我有个办法。”林满看了眼榻上躺着的安儿，猛地想起来自己带来的东西，立刻说道。 叶星回急切地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但方才那种脆弱的感觉好像少了些，如同看到希望一般，睁大眼睛看着他，“真的吗？” “你看着安儿，我出去拿。”现在只能试一试了，林满脚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跑到骡车边，把背篓里的坛子取了下来，又快步跑回去。 “酒？”叶星回疑惑地看着他拿进来的东西。 “嗯，烈酒。”林满把盖子打开，浓重的酒味就飘散出来了，“我……之前听说过，用烈酒擦身体，有助于降温。” 坛子里的是烧刀子，目前度数比较高的一种酒，林满之前买来做菜的，刚才出门时脑子一激灵就给带上了。 “酒能降温？”老大夫去看了眼伙计抓药，这会儿又过来了，听见他的话就问道。 “我们试试，就擦一擦身上。”林满确信自己看到过这个办法，但不敢确定真的有用，只能先试一试。 熬药需要时间，现在干等着也没别的办法，孩子太小，很多法子也不能往他身上用，况且只是擦身，就算没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老大夫想了想，也就没阻止，只是叮嘱道：“要当心些，别让孩子再受了凉。” 叶星回很信任林满，听他说有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榻边，缓缓解开了安儿身上裹着的毯子，还不知从哪儿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朝林满递了过来。 林满也不犹豫，接过来就浸到酒坛子里，拧了拧，就朝着塌上去。 额头、脖颈、手心、脚心，这些地方都擦了好几遍，最后又把布巾搭在额头上，才算是忙活完。 等小伙计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林满就抱起安儿，叶星回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地喂。 药苦，醒来的安儿扭着脑袋不肯喝，林满和叶星回只能一边哄一边劝，好在安儿很乖，见两个哥哥都在身边，也没太闹腾，咽了不少下去。 喂完药，林满又拿着布巾擦了一遍身，安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林满和叶星回则是一点都不敢睡，就守在榻边。 “好像降了些？”林满换布巾的时候，手背碰了碰安儿的脸颊，然后又摸了摸脖颈和手臂，惊喜地说道。 叶星回赶紧凑上前来，直接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额头感受了一下，又摸了摸身上，好像确实没那么热了。 “大夫！”转头喊人的声音都大了一点，带着欣喜。 老大夫赶紧过来，又诊了诊脉，检查了一番，“是降了一些，降下来就好啊。” 林满和叶星回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彻底放下心来，毕竟只是降了点，还没彻底的退热。 两人依旧在边上守着，隔一会儿就擦擦身、换换布巾，时刻注意着安儿的状态。 夜深了，四处都静悄悄的。 伙计和大夫在隔壁屋子歇着，两人坐着也没怎么说话，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的幽静。 “林满。”叶星回突然喊了下他的名字。 林满转头，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小秀才的侧脸，他并没有看自己，视线还落在安儿身上。 “嗯？” “多谢。” 这两个字说得很真挚、诚恳，又带着满怀的感激。 林满听完没说话，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直到手臂挨着手臂了，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不需要说谢这个字了。” 叶星回转头看向他，心猛地鼓噪了一下，胸膛里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似的，满得快要溢出来。 看着看着，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声说：“嗯，不需要了。” 油灯放在叶星回那边，从林满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些背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不过听到这句话，也足够他高兴了，笑着点点头。 “困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我看着安儿就行。”林满的精神还好，想着小秀才担惊受怕一晚上，应当累了。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儿，叶星回还真觉得有点累，那个劲儿一松懈下来就撑不住了。 “好，你让我靠靠。”叶星回轻声说道，两人本就坐得近，他放松身体，微微往旁边偏一点，头就靠在了林满的肩膀上。 林满：！！！ 他瞬间僵硬得一动不敢动，肩膀上靠的是什么？是小秀才的脑袋吗？！ 怎么就靠过来了呀？！ 林满眼睛都睁大了，整个人立刻清醒得不行，小秀才平日里不会这样的，是今晚太累了吗，但不管怎么说，心上人就贴着自己，他心跳快得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来的路上，两人一直互相靠着，可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安儿，根本没觉着什么，现在不一样了，万籁俱寂，一些小情绪就“突突”地冒了出来。 林满攥着拳头，控制着自己不把手伸出去，竭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一点。 叶星回靠着他的肩膀，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没过一会儿，林满微微侧头，视线下移，看到了靠着自己的脑袋，也听到了一道平缓的呼吸声，人应当是睡着了。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往后绕过对方的后背，轻轻搭在小秀才的肩膀上，把人半抱在怀里，也让人更多的倚靠着自己，睡得舒服些。 在小小的医馆侧房里，林满抱着人，心里的喜悦像是满溢出来，要填满整个屋子。 真好。 叶星回心里还担心着弟弟，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先过去探了探安儿的额头。 “没再继续发热了，别担心。”林满在一旁轻声说道。 第86章 乡间野趣八十六 叶星回紧张的情绪一缓，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那就好。” 林满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已过去一半，安儿这会儿才算是睡安稳了，没再动来动去，也没再突然惊醒。 不过林满和叶星回后来都没睡，隔一会儿就用浸了酒的帕子给安儿擦身，时时关注着他的体温变化。 直到天蒙蒙亮了，才算是彻底退热了。 林满出去买了些包子馒头回来，囫囵对付了一口，怕留在家中的叶母和妹妹担心，赶着开城门的点就回去了。 “嘚嘚，树，发发。” 醒来的安儿又恢复了活力，他很少出门，坐在骡车上兴奋个不行，指着路边的花草树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好，乖乖坐好，风吹着冷不冷？”叶星回让安儿坐在自己身前，把被子裹紧了一点，可不能再受凉了。 秋日的清晨还是带着凉意的。 不过看着人又活泼起来，身上应当不难受了，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不由都带上了笑意。 这一晚，可把俩人折腾坏了，累倒还好，主要是担心的。 和他们一样担心的，还有留在家里的叶母和汐儿。 叶玉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来来回回地去门口看了好几回。 “娘，哥哥们带着安儿回来了吗？”汐儿拽拽娘的衣裳，抬头睁着大眼睛，有点着急地问。 叶玉棠把女儿揽到怀里，像是告诉她，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快了，等会儿天亮了，就回来了。” 汐儿看一眼外头，贴着人点了点头。 等天慢慢亮起来，太阳也出来了，还是不见人影，叶玉棠再也坐不住了，牵着汐儿的手，走到了通往村外的大路上，探着头张望。 一眼望过去，路上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只飞过的鸟都没有。 一大一小也不想回去，就站在路边静静地等着。 林满驾着车，远远地就看到了大河村的屋子，再拐个弯就能到家了。 “星回，你看那边的两个人，是不是婶子和汐儿啊？”他看着前边的视线一顿，回头冲小秀才问道。 叶星回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只看了一眼便能确定，提高声音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叶玉棠也看到他们了，快走两步迎了过去。 林满刚拉停骡车，两人就凑了上来，在骡车边上伸长脑袋往里看。 安儿早就听到动静了，自己用小手扒拉着毯子，露出个小脑袋，见到人就咯咯笑起来，声音糯糯地喊道：“娘。” “哎！”叶玉棠高兴地应了一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转头问边上的叶星回，“这是好了吗？” “嗯，已经退热了，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叶星回按住扑腾个不停的安儿，边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叶玉棠呢喃着说道，慌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婶子，坐上车吧，外头冷，我们回去再说。”林满在一旁说道。 方才趁着母子俩说话的功夫，他已经下去把汐儿抱上了车，放在安儿边上，此时，姐弟俩已经嘀嘀咕咕说起话了。 “……臭臭。”汐儿想抱抱弟弟，刚凑近一些就退开了，鼻子皱着，有些嫌弃地说道。 叶玉棠疑惑地低头闻了闻，不敢相信地说：“安儿身上怎么一股酒味？” 他们在医馆可没敢给安儿洗漱，用毯子团吧团吧就把人带回来了，用酒擦了一晚上身子，可不得腌入味了吗。 “不臭，不臭。”安儿还知道臭是不好的，听姐姐说他，立刻晃着头反驳。 叶星回忍不住笑了，按住他的脑袋，扯过毯子一角盖上去，再晃下去风又进来了，“我们回家再细说。” 本就离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林满卸车的功夫，叶星回已经把昨晚的情况给叶母说清楚了。 “用酒擦身就能退热？”叶玉棠惊叹道，转头看到走过来的林满，立刻一脸感激地说道：“小满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安儿……” “婶子别这样说，安儿也叫我哥哥，这是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该，他们之前无亲无故的，都是靠着不计较付出的日日相处，慢慢积攒起来的情分，而且，林满确实帮了他们很多。 叶玉棠还想再说些什么，怀里的安儿已经蹦哒起来了，冲着林满就伸出了胳膊，高兴地喊：“小满嘚嘚！” 林满笑着过去把他抱起来，举高人脸贴着脸地蹭了蹭，安儿立刻咯咯笑起来。 叶星回靠过来，对她说道：“娘，没事，小满不想看到我们这般客气的。” 叶玉棠听完点点头，又看看笑闹在一起的两个人，想着林满平日的性子，确实是做得多说的少，便不再多说了。 只是心里想着，天气冷了，可以再做身新衣裳。 闹了一会儿，安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好，又坐了一路骡车回来，很快就困了。 林满和叶星回两人也是一脸疲态。 “你们快回去睡会儿，都累坏了吧。”叶玉棠看着他们的脸色，就开始赶人了。 他们确实需要补个觉，迷迷糊糊地就点点头，走了。 林满躺在床上的时候，最后一点理智还在想着，好像忘了个事，但快糊成浆糊的脑子一点也没想起来，沾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了。 等林风提着菜篮子走进院子，看到关着的屋门和空荡荡的灶房，一脸茫然，我小满哥呢？！ “……小满，是不是睡过头了？”帮着把菜提过来的王荷花也有点懵。 林风下意识先摇了摇头，心里觉得不会，他们开铺子这么久，也没见人起晚过，但又想不出别的理由，眼里的迷茫和困惑更甚。 还是隔壁的叶玉棠看到了他们母子俩，赶紧过来把昨晚的事说了一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荷花听完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连连说道，娃娃发热可不是小事，好在已经好了。 不过听到林满刚睡下，王荷花哪舍得把人叫起来开铺子，只能先看向小儿子，询问道：“那这铺子还开吗？” 第87章 乡间野趣八十七 “开。” 林风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立刻说道。 麻辣烫他一个人就能做，铺子里的事也早就熟悉了，林满不在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王荷花看着儿子的样子，眼里都是高兴，心里只有一句话，和叶母想的一样，多亏了小满啊。 林风虽说能做麻辣烫，但铺子忙起来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个人搭把手的，所以最后是王荷花跟着一道去的。 雨过天晴，秋意绵绵。 林满一觉睡醒，浑身的困倦都消散了，整个人精神抖擞。 直到站在堂屋门口伸懒腰，看到院门推开，赶着骡车进来的林风的时候，脑子里“轰”地就炸开了。 他把铺子给忘了！ “小风啊！”林满赶紧快跑两步过去，边跑边说：“今日铺子……大娘也在？” 王荷花落后一步，跟在骡车后边走了进来，看到林满就笑着问：“小满睡醒了？饿不饿？” “……醒了。” 林满一脸懵，转头看看骡车上的东西，又看向林风，“你自己去开铺子了？没出什么事吧？” “嗯，开了。”林风笑出一口大白牙，美滋滋地说道：“娘和我一起去的，什么问题都没有，生意可好了。” 林满反应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夸道：“好小子，干得不错。” 转头对着王荷花又说：“辛苦大娘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也没干什么。”王荷花摆摆手，说：“小风跟着你，是学到真本事了，我今日一看啊……” 王荷花兴致勃勃地说着在铺子里的见闻。 她是实在没想到，自家儿子现在真是厉害了，有条有理地把活儿都干好，对着那么多客人也是一点不怯场，招呼、烫菜、收钱，每一样都做得熟练无比。 和在家时完全不一样，是长大了，能担事了。 林满一边听，一边应和着她的话，也把林风夸了又夸。 林风勤快又肯干，学做菜也学得很快，在铺子里的表现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初找堂弟还真是没找错。 林风被两个人轮番夸赞，脸都红了，站在那儿嘿嘿傻笑。 可等到学字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一脸苦哈哈地抓着笔，对着满桌的纸唉声叹气，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林满也没空管他，挨着小秀才问：“安儿好多了吧？” “应当是没事了。”叶星回落下一笔，笑着回道：“方才见我过来的时候，还跟着要来呢，说要找小满嘚嘚。” 那声“哥哥”是学安儿的语气，说得软绵绵的，像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林满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突然就来劲儿了，又凑近一点小秀才，故意小声说道：“我年纪比你大一点，星回是不是也要叫我小满哥哥啊？” 听到这儿，叶星回立刻放下了笔，转头揶揄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地反问：“你想听吗？” 林满使劲点头，用行动证明，“想！” 叶星回嘴角往上弯了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眼睛注视着他，嘴巴轻轻张开。 林满满怀期待地等着，小秀才叫自己哥哥耶，想想就兴奋，然后他就听到了三个字。 “想着吧。” “哎！星回，你不能这样，我想听啊……” 林满大声抗议，还带上了撒娇的语气，在边上不停说，然而叶星回已经低头继续写话本了，并不搭理他，只是脸上满是笑意。 嘶！ 对面完整看完这一幕的林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俩人是谁啊？！ 这还是他的小满哥和叶秀才吗？两个人说话怎么这么……腻歪呢！ 特别是他哥，说话的语气甚至都有点恶心了。 林风眼里全是震惊和不解。 “看什么呢，字认全了吗？”林满抬头扫一眼“电灯泡”，语气平静地问道。 正常了。 林风又哀怨地低下了头，还是老实认字吧，别的他也想不明白。 入了秋，不止是天气有变化，花草树木都在变。 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 山上的很多野果子都成熟了，近日不少人都往山上跑，勤快些的每回上去背篓都是满满的，不管是自家吃还是卖出去，都是收获。 像他们三人这般，窝在家里不出去的，才是少数。 经过小院门前，往后山去的人都多了，不时就会看到三五成群的人走过，林满正往外看着，院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小满！” 是林平来了。 林满站起身迎出去，边走边说：“二哥怎么过来了？” “今日上山捡到不少栗子，还寻到了一棵野梨树，那大沙梨可甜了，给你拿一些过来尝尝。”林平笑着说道，提着背篓进了屋里，从里边拿出几个大梨就往桌上放。 转头看见林风，还凑到他跟前看了两眼，纸上的字也看不明白，但还是夸道：“学得不错。” 一有人夸，林风就嘿嘿傻笑。 “谢谢二哥。”林满拿起桌上的梨看了看，挺大一个，表皮是青绿色的，带着些斑斑点点，不太光滑，但闻着梨香味很浓，难怪叫大沙梨呢。 秋日就该吃梨，生津止渴，清热润燥。 正好字也学得差不多，林风跟着林平回去了，小秀才也停下了写话本的笔，林满带着人和梨就去了灶房。 大沙梨正适合用来做梨汤，皮都不用削，直接切成小块，加些银耳、枸杞、冰糖，小火慢炖就行，不止好喝，对身体也好。 被安儿发热这一吓，林满更明白养好身体的重要性，他回头看一眼小秀才仍显清瘦的脸庞，还是得补，食补最好。 那得吃肉。 林平送来的栗子个大饱满，他剥开一颗尝了尝，脆甜清香，用来炖鸡刚刚好。 栗子炖鸡也是一道适合进补的菜，当季的鲜栗子配上嫩滑的鸡肉，炖得糯糯的，轻轻一咬就能在嘴里化开，鸡肉里又混着栗子的清甜，两个不同的食材相辅相成，融合成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栗子和鸡下锅炖了没多久，那浓郁的香味就透过灶房的小窗飘了出去。 第88章 乡间野趣八十八 “吃饭了。” 听到呼唤，安儿迈着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直接扑到林满腿上抱住，咯咯笑着喊“小满嘚嘚”。 林满弯腰抱起他，放在自己边上坐着，叶星回牵着汐儿，和叶母也坐下了。 一大盘鲜香油亮的栗子炖鸡摆在桌上，看得人食欲大增，想立马拿起筷子尝一尝。 鸡是叶玉棠养了快一年的老母鸡，但炖的时间长，鸡肉完全不老，反而带着些韧韧的嚼劲，每咬一口都能尝到浸透汤汁的咸香，她不知不觉间都吃了不少。 两个小孩则是喜欢菜里的板栗，软糯香甜，都不用费力咬，就能尝到满口香。 叶星回不挑，只要是林满做的，他都很喜欢。 吃得高兴的时候，见林满一直在给安儿和汐儿夹栗子，他自己的碗里反而空空的，往盘子里看了看，挑了块肉质饱满、嫩滑油亮的鸡肉，放到了他碗里。 林满低头一看，眼里不自觉就漫起了笑意，冲小秀才笑笑，有些迫不及待地把那块肉夹到嘴里。 真好吃！ 自己的手艺又进步了，简直是他今晚吃过最好吃的一块鸡肉。 晚饭吃完，还有清甜的梨汤，一口下去，润到心里，整个人都舒坦了。 安儿看起来是彻底好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好动，自己挪着挪着下了地，往左边跑跑，贴到娘亲背上蹭一蹭，往右边走走，抱住哥哥手臂摇一摇，还过去拉着姐姐叽里咕噜说些听不懂的话。 玩累了，就又跑回林满旁边，张着嘴要喝梨汤，喝完一口还动动嘴，说：“甜甜。” 林满笑着呼噜了一把他脑袋上的毛毛，安儿就咯咯笑起来。 叶星回在边上看着，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视线从弟弟身上移到另一张温柔的脸上时，不由怔愣了片刻。 好像自从对方来了之后，家里的欢声笑语都更多了，安儿和汐儿很喜欢，娘亲很喜欢，自己也…… 林满，他在心里呢喃着这个名字，胸膛里装得满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屋外的光线还算明亮，照在那双带笑的眼睛上，熠熠生辉。 日子温馨而平和，如流水一般缓缓淌过。 再次在铺子门口见到那张活泼生动的脸时，林满才恍然，竟又过去一个月了。 “子清，我来了，好久不见。”沈昱朝满脸带笑，从马车上下来就直接走进了铺子里，扬手招呼道，嗓音里都透着愉悦。 林满不由也扬起一个笑脸，是好久不见，但又好像就在昨日。 回大河村的路上，前边的骡车慢悠悠地走着，后边又跟上了一辆马车，马儿打着响鼻，一步步走得极慢。 “允执！” 刚进院子，沈昱朝就跳下了车，远远地冲着隔壁的人喊了一声。 叶星回抬头看过来，脸上也立时露出了笑，抬起脚就往那边走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来，来，我给你们带了个好东西。”沈昱朝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到桌上，还冲两人挑了挑眉。 看布包的模样四四方方的，应当是书册，林满和叶星回以为他又带了什么好书过来，也没拆穿他，反而捧场地问道：“什么好东西？” 沈昱朝一脸得意，缓缓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确实是两本书册，书封上只有三个字。 “你们看，这是我近日最为喜爱的话本，叫《西游记》，特别新奇有趣，可惜只出了两册，后边的还没法看到……” 林满和叶星回看到那熟悉的书封时，就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也太巧了。 沈昱朝犹自不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写话本的山竹居士，也不知是何许人，怎么就能想到如此精妙绝伦的故事，实在是太好看了！” 夸完还把两册书推到对面，“子清，允执，你们一定要看看，实在是太有趣了，我还跟书肆的管事说了，这样好的话本，一定要卖到京都去，让所有人都看看……” 沈昱朝此时就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爱不释手、夸个不停，还迫切想让其他人都发现它的好。 林满起初还抱着乐呵的心态，想看看他能夸出什么来，听到后边就不淡定了，问道：“正阳书肆，是你家开的呀？” “商行叫远阳，都带着阳字……”叶星回也反应过来了，看着林满喃喃说道，此前也从没想过商行和书肆是一家的。 “对啊。”沈昱朝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还说：“所以我让他们又加印了很多册，打算卖到京都去，让昔日那些……也都看看。” 加印？几日前好像听周掌柜说过那么一嘴，没太详细，只是说府县上头有人看中了《西游记》，打算加印卖到其他州府去。 原来这个上头的人就是沈昱朝啊。 他们那回是去书肆领分红的，第一册后来印制的一百本的分红，六十六两，第二册刚印好，还未计入，算上第一回的，一共一百五十册话本，他们得了分红九十九两。 这还只是三成利，林满和叶星回就高兴了很久，可想而知，书肆赚到的只会更多。 合着他和小秀才一直在给沈昱朝打工呢！ 林满直直地看着沈昱朝，半天才蹦出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一个商行，一个书肆，听说都是大买卖，分行遍布各个州府的那种，没想到往日和他们称兄道弟的“小吃货”，竟是幕后的主家。 他一直知道沈昱朝是富家公子，毕竟手握一个大商行，没想到富到这种程度，手里肯定也不止这两个产业。 “哈哈哈。”沈昱朝大笑起来，拍着林满的肩膀说道：“子清说话真有趣，苟富贵，勿相忘，说得好，说得好。” 叶星回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实在是太巧了。” “太巧了？对，就是特别巧。”沈昱朝一拍掌，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们知道吗，这山竹居士还就是和泉镇上的，我问了书肆管事，话本是从镇上的书肆传出去的，我这回来还想着去见见呢。” 第89章 乡间野趣八十九 林满和叶星回又对视一眼，脸上都是笑意，既然沈昱朝给了他们一个“惊喜”，那就也还他一个吧。 叶星回清了清嗓子，看着人笑道：“你已经见到了。” “啊？” 沈昱朝张嘴发出一声疑问，见对面两人好整以暇的样子，慢慢反应过来了，山竹居士是和泉镇人，话本写得好，才情必是极佳，这合起来一看，不就是叶秀才吗！ 难怪说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不就见着吗。 “允执啊，没想到啊，你竟是山竹居士！”沈昱朝一把握住叶星回放在桌上的手，眼睛都亮了，激动地连连说道。 “哎，哎！”林满对他的激动表示理解，年轻人嘛，见到“偶像”激动也是正常的，但不能上手啊，拉着他的手就赶紧给掰开了，还顺道把小秀才的手带回桌下放着，免得等会儿又握上来。 叶星回笑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也没抗拒，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拉回来，眼里晕上一层温柔的笑意。 沈昱朝无语地瞥了林满一眼，这个子清，看得真紧。 不过他现在没空搭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叶星回，忙不迭地问道：“你是如何想出如此精妙的情节的，七十二变、上天入地，可太妙了！” 叶星回眨眨眼，这些也是他想问林满的话。 “山竹居士可不止一人。”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林满，眼含笑意地说道。 “啊？！” 沈昱朝又懵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惊了一下又一下，惊得麻木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们怎么不早说？” “哈哈哈哈哈。” 林满和叶星回直接大笑出声，沈昱朝的表情太有趣了，逗人还挺好玩的。 沈昱朝一人瞪一眼，扒拉着布包把桌上的两册《西游记》装起来，抱回自己怀里，大声说：“不给你们了！” 两人笑得更大声了。 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沈昱朝对《西游记》的喜爱还是占了上风，整个人又恢复过来了，挪挪凳子挨近两人，追问道：“第三册写完了吗，我能不能先看看？” “能是能，但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干。”林满搭着肩膀把人拉起来，带着就往门外走。 “什么更重要的事？”沈昱朝一脸茫然。 林满把人带到马车边上，无奈叹口气，看着他，还能有什么，你带来的一车东西啊，满满当当的，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哦，这个啊。”沈昱朝放松一笑，朝在喂马的小厮喊道：“玉管，来，把车上的东西按着礼单分一分。” 玉管答应一声就过来了。 礼单？怎么还有这东西，林满疑惑地看向他。 “什么礼单？”叶星回也出来了，先他一步把话问了出来。 沈昱朝咳了咳，拱拱手一脸正色地说：“承蒙两位兄长照顾，特备薄礼，以表谢意，还望海涵。” “……怎么还咬文嚼字的。”林满无语，直接伸手拍了他肩膀两下。 沈昱朝立刻收起方才的正经表情，咧嘴笑说：“我也不能空手来白吃白喝呀，忠叔说的，礼不能少。” 是不少，他的礼可是有整整一车。 给林满的，是一套精心打制的刀具，各式各样的好几把，剔骨刀、砍骨刀、大的小的，应有尽有，不止专业，能看出材质也极好。 给叶星回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那品质在和泉镇上估计都买不着。 另外还有给叶家和林大伯家的礼，也送得很合适，有一些温补的阿胶等药材，还有布匹，给小娃娃的玩具，不至于太贵重让人不敢收，也是日常能用到的。 一车东西有条有理地分好，每一份都带着心意。 林满看着这些，突然大手一挥，颇有些豪迈地说：“想吃什么，说吧，今晚都能做！” 沈昱朝也不会同他客气，当即道：“能做个蛋糕吗，我还想再吃一回。” 林满：……说过的话还能撤回吗？ 他抬头假装看一眼天色，略带遗憾地说：“来不及了呀，天快黑了，时间不够，你再想想吃点别的吧。” 沈昱朝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这不刚过午时吗，天怎么就黑了？ 倒是叶星回立刻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想想上回做蛋糕有多麻烦，可是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呢，不由侧过头笑了笑。 蛋糕吃不成，沈昱朝也没多在意，他还要待两三天，能吃的还有很多，又指挥着玉管从车厢后边搬出了一些食材，直接让林满随便做，反正都好吃。 好不容易把车里的东西搬完，又要送到各家去。 叶家离得近，叶玉棠看着面前的大包小包，都有点惊着了，不过知道他们的关系好，沈昱朝也是个懂礼的好孩子，就没有过多推拒，只是默默在心里算着回礼。 相比较下，王荷花和林大有就有些愣神了，这礼也太多了。 沈昱朝他们也认识，都来过好几回了，是林满和叶星回的好朋友，但关系再好，礼也不用送这般多啊。 林平和林风两兄弟也是一样的傻眼，上回吃小龙虾的时候，他们和沈昱朝相处得还不错，知道他性子好、没有架子，但这么多礼还是不好意思收的。 “没事，沈兄都拿来了，就收下吧。”林满在旁边劝道：“这都是他的一番心意，拒了反而伤感情。” 王荷花想了想，指挥着儿子们把家里囤的一些干货搬了出来，都是山上采的山珍野货，用来回礼虽然比不上收到的，但沈昱朝喜欢好吃的，送这些应当不错。 林满也连连点头，沈昱朝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送些自家的吃的，比其他的更好。 送完礼的沈昱朝可没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收下，回去就捧着叶星回刚写完的《西游记》第三册，看得津津有味。 林满则进了灶房，撸起袖子，扎上围裙，心里想着，今晚得拿出真本事，好好做一顿，才能对得起沈昱朝的大礼啊。 林家小院里热气腾腾的，充满了烟火气。 第90章 乡间野趣九十 “呼。”沈昱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还是子清做的菜合胃口啊，好久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了，爽快！” 抽空说完这句话，他又立马拿起筷子，朝着桌上的菜就伸了出去。 林满不禁失笑，“说的好像你在府县挨饿了一样。” “哎，你可不知道，那些菜都差不多，吃都吃腻了。”沈昱朝赶紧说道，说完也没耽误他继续吃。 玉管也在边上不停点头，只有来到大河村，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吃得爽快。 “……那你们多吃点。”林满把盘子往两人边上移了移。 一桌的菜，也快吃了大半，他和小秀才都吃饱了，看沈昱朝的模样也差不多，只是嘴巴还停不下来。 林满默默地去灶房煮了壶山楂茶，能消食。 沈昱朝一来，家里热闹了许多，四处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日，他们围坐在桌前，随意闲谈着，沈昱朝追着叶星回问《西游记》的后续，叶星回只能挑还记住的，给他讲了讲，毕竟第四册也只写到一半。 两人说着话，坐在桌前动笔的人反而变成了林满，不过他不是写字，而是在画画。 还有半个月就到中秋节了，他决定在铺子里卖月饼，走提前预订的形式，先下单后取货，所以得先把样式画出来。 为了好看，他还去买了套绘画专门用的颜料，画完后还像模像样地上了色。 “子清，这是月团吗？”沈昱朝凑近看了看，眼里都是惊奇，“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你画得可真好。” 现在的“月饼”叫月团或白饼，在中秋节时用来祭拜月神和走亲访友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和常吃的饼差不多，干巴的没什么滋味，讲究点的人家可能中间会放点糖做馅儿，可也仅此而已了。 反正和林满要做的月饼看着都不像同一个东西。 叶星回也正看着他的“画作”，看看画，又抬头看看他，眼里的欣赏完全不加掩饰，“你在绘画上的造诣很高，这种画法还未见过。” 林满知道自己是占了个“先知”的便宜，绘画手法也就是写实和写意的区别，他顶多算画得还行而已，但面对心上人的夸奖，谁能不翘尾巴。 反正他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 啧。 沈昱朝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声响，这怎么跟他兄长娶亲的时候一个样，瞧着傻不拉几的。 林满瞥他一眼，下巴抬起，一副骄傲的模样，眼里仿佛写着“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自己又忍不住偷偷笑。 没救了，沈昱朝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还是西游记比较有趣。 叶星回当然也注意到了两人间的眉眼官司，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问，总之就是在玩闹。 林满平日里是挺靠谱的，但和林风、沈昱朝闹起来的时候，又跟个小孩一样，一个人有好几个不同的模样，想到这儿，他不由偷偷弯了嘴角。 不多会儿，林满要画的月饼“展示图”就完成了，每幅图下还有对应的文字，简单的一句介绍，识字的能看明白，不识字的看图也行。 “礼盒装、全家福……”沈昱朝念着上面的字，疑惑问道：“都是什么意思？” 礼盒装当然就要贵一些，全家福是指所有口味都有。 这是林满在上回卖小龙虾时，就隐约有的想法，趁着节日，可以做些应景的吃食卖，刚好家里又砌了面包窑，中秋节卖月饼就正正合适。 解释完，他还随手画了几款包装的木盒，打算找木匠做出来，走亲访友还是礼盒装的更大气好看，当然价格也能上去。 这就是适用于古今的商人思维。 “红豆沙、莲蓉蛋月、奶黄流心、鲜肉……这么多种口味吗？”沈昱朝越看眼睛越亮，“子清啊，我们能不能先做了尝尝？” 林满想了想，“也行，多做点，可以放到铺子里试吃，有实物总比看画的好。” “对对对！”沈昱朝十分赞同地猛点头。 “但还缺一样东西。”林满想了想，叫林风去了一趟木匠家，他早两天就去定制了做月饼的模具，应当是做好了。 于是，几人在八月初的时间，莫名其妙开始做起了月饼。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做，清点了一遍家里的食材，只做了红豆沙和鲜肉的，刚好一甜一咸，能试试两种不同的口味。 做好吃的，沈昱朝可一点不嫌累，撸着袖子就要帮忙，林满只能给他找了点轻松的活儿，把人打发到一旁。 和小秀才一起。 叶星回也知道他们两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过去，就和捣乱差不多，乖乖地在旁边干些小活儿。 不过到最后用模具按压成型的那一步，两人就可以上手了。 “咦，成了，好看。”沈昱朝把模具拿开，露出成型的月饼，一脸的兴致勃勃，“这个好玩啊。” “你是要吃，还是要玩？”林满笑着逗人。 沈昱朝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自己乐呵着又拿起一团开始按压。 对他来说，玩是挺好玩的，吃也是真的好吃。 烤制的食物天然带着一股浓香，从面包窑里拿出来的时候，香味就一直萦绕在四周，久久不散。 几人闻着都忍不住了，也顾不上烫，拿起就往嘴里送。 “好吃，太好吃了，这可比月团好吃多了。”沈昱朝一脸感叹地说道，他吃的是豆沙的，小小一个，吃完后又把手伸向了鲜肉的。 往年过中秋节，他都不怎么吃月团，顶多就是应景地尝上两口，实在是不好吃，要是像林满做的这般，他天天吃都没问题啊。 这次的月饼其实都是林满改良过的，他以前见过的月饼多了，什么口味的都有，传统的、猎奇的，有好吃，也有不好吃的，但总体上来说都会有点腻，现在自己做了，当然是按着心意来。 “豆沙的细腻顺滑，带着满满的豆香，绵、软、糯，但又不会过于甜腻，鲜肉的则是外酥里嫩，比普通的肉饼更为香酥，各有各的好吃。”叶星回不忘试吃的“任务”，认真说道。 第91章 乡间野趣九十一 而且，经过这么多美食的投喂，他在点评上可谓是字字珠玑、头头是道，俨然算是半个食评家了。 不过这都是林满的想法，他满脸笑意地看着小秀才说：“其他口味的也不错，等食材备全了，我们明日再做。” 叶星回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吗？我也要吃。”沈昱朝听见了立刻嚷嚷道：“方才我就想着呢，那个奶黄流心是什么，是馅儿会流出来吗……” 林满噎了一下，直接拿起一个月饼递到他嘴边，“你多吃点吧。” 一天天的，什么进展都没有，电灯泡倒是一大堆。 月饼尝过，沈昱朝高兴了，但只吃到两个口味，还是不满足，眼珠子一转，就蹭到了林满旁边。 “子清啊，我们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一听这个带着点讨好的语气，林满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先说说什么事。” 沈昱朝眼角眉梢立刻往下一耷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中秋佳节，花好月圆，我却要一个人在府县过，孤苦伶仃的，太可怜了。” 林满先是看了眼旁边吃月饼吃得正欢的玉管，又瞥了眼沈昱朝，一个人？孤苦伶仃？ “咳，所以为了好好过节，我有一个好主意。”戏要演完，沈昱朝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想着子清也是一个人在家，不如我过来陪你一起过节吧，还有允执在，多好。” 叶星回听完他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笑了出来，先回了一句，“敬行想来，随时都可以。” “真的吗？”沈昱朝脸上可怜的表情一收，瞬间笑得喜气洋洋，声音都高了些。 林满也点了点头，人多热闹，他丝毫不介意沈昱朝过来，但仍有个疑问，“你当初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啊？” 沈昱朝之前自己说的，是犯了错被家里以“回乡祭祖”的名头赶回来的，这也有半年了，连中秋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也不让回去，得是犯了什么大错啊。 “……就是打了个人，身份比较尊贵。”沈昱朝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略显尴尬地回答，说完又扬起笑脸，大咧咧地一挥手，“那不重要，我最喜欢大河村了，能热热闹闹地一起过节多开心。”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问，随他去了。 就像是沈昱朝说的，热热闹闹地过节就很好。 翌日，林满把画带到了铺子里，找了块板子，把画贴上就摆在了门口，远远看去，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一观。 “林大厨，这画的是什么啊，看着像饼？” “画得可真好，就是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们也不认得啊。” 不少食客围着问，边看边议论着。 林满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恰好过来的钱老板就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预订月饼礼盒，各色口味，应有尽有，随意挑选。”钱老板捋着下巴上的短须，边看边开口：“豆沙月饼六十六文、奶黄流心月饼八十八文……全家福二百八十八文。” “嚯，价还挺贵的，可这月饼是何物？”有人听完，当即问道。 林满笑着解释道：“月饼就是大家往常吃的月团，刚才钱老板念的，是我们铺子推出的新品，有各种口味，现在预订，中秋节前做好，走亲访友都可以带上一份。” 一听是月团，大家就明白了，再看看那画，又有点迷糊，月团何时这般好看和精致了，不过想想方才听到的价格，好像又合理了。 “这月饼也太贵了吧，我看那画里的，一盒也就才四个，就要几十文钱，那月团也才三文钱一个。” “哎，你看最底下那个，一盒有差不多十个。” “那个好像叫……全家福，你别看他个数多，要二百八十八文呢！” “全家福是啥意思？” 人群又开始讨论起来了。 把画全都看完了的钱老板，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挪啊挪的，先蹭到了林满旁边，他早就认识到了一个真理，林大厨出品，必属精品，得先下手为强。 恰好此时林风端着切成小块的月饼出来了，就在钱老板边上，他看着盘子就有点蠢蠢欲动。 “今日有豆沙月饼和鲜肉月饼，大家先尝尝，喜欢吃的话，再订不迟。”林满高声招呼了一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便宜白不占，那么贵的月饼能白吃，大家立刻眼巴巴地望过来。 林风端着盘子挨个分，边发边心疼，月饼多好吃啊，这些人还不识货，不过想想他们尝到一点，肯定就忍不住想吃更多，都是能赚回来的。 这么一想，也就压下了那点心疼，一块一块地递出去，很快就分发完了。 钱老板离得近，又是老朋友，当然是最先尝到的，虽然只有一小口，好滋味也是藏不住的。 “林大厨，我要订！”他一把抓住林满的手臂，语气难掩激动地说：“各种口味订十盒，全家福订二十盒！” 这话一出，铺子门前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别说其他食客，林满都被惊着了，“……钱老板，月饼不能久放，您订这么多，吃不完……” 钱老板豪迈地一挥手，“家里亲戚朋友多，送礼刚够，自己吃……那再加十份全家福。” 林满都要感动了，这就是纯纯的“榜一大哥”啊，人狠话不多，有钱还捧场，当即一挥笔，大声说：“行，我给您记下！” 钱老板立即乐呵呵地笑两声，凑近他问：“月饼是真好吃，现在有没有？” “明日多做几个，送给您尝尝。”林满压低声音回道。 钱老板念叨了两声“好”，笑得见牙不见眼。 其他尝到的食客，虽没有和钱老板一般马上着急订下，可也都心动了，是真好吃啊，月团压根都比不上。 与其说是月团，更像点心，那点心都卖得老贵了，这样一想，林记的月饼好像也没有那么贵了。 “我吃的又甜又香，软绵绵的，尝着像是豆沙的。” “哎，我吃到的可是肉呢，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皮也酥脆，好吃！” 各说各的好吃，这一来，就更不知道订哪个了。 第92章 乡间野趣九十二 “各位可以看看全家福，一盒里有十种不同的口味，什么都能吃到。”林风适时在一边介绍道。 这话说完，不少人立刻开始蠢蠢欲动。 贵是贵了点，但过节嘛，可不就是要花点钱，吃点好吃的，再说看画里的礼盒都好看，走亲送礼也有面子。 这般一想，走到林满跟前要下订的人就多了不少。 不过也有人在观望，今日只尝到一种口味，也不知道其他的是不是更好吃，明日说不定还能吃到别的，就不着急订了。 当然也有对林满手艺非常信任的食客，迫不及待就先订下了，生怕和当初的小龙虾一样，晚下手就没了。 第一日因为有钱老板的加持，订的数额还算不错，林满也不着急，订多少他就做多少，太多的话还怕做不过来。 收了铺子，买好食材，回家继续做其他口味的试试。 小秀才还在家里等着呢，哦，还有沈昱朝。 他明日就要回府县了，临走前跟在林满旁边撒娇耍宝地要求多做些。 “行行行。”林满妥协地一摊手，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半的量，“这不正做着吗，你过来帮忙。” “好啊，好啊。”沈昱朝欢快应下。 新做的流心奶黄月饼，绵密顺滑的口感，一咬开就流出的馅料，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汐儿和安儿最是喜欢，欢快地围着林满，小满哥哥地喊个不停。 沈昱朝也喜欢，扒拉了许多进他的小包袱里，往马车上一放，开心地就跑了，反正十天后又来，完全没有往日那种依依不舍的情绪。 林满看他护食的样子，凑近小秀才耳边吐槽道：“我看他的年纪，和安儿差不多。” 叶星回忍不住笑，注意力都在沈昱朝身上，没注意两人间贴得极近的距离，小声回说：“嗯，是差不多，比你稍小一些。” 林满为得到小秀才的认同而满意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视线缓缓移到小秀才的脸上，幽幽说道：“星回，你变坏了。” 叶星回笑出了声，收了收嘴角的笑意，就往旁边走去，留下一句，“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林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秀才好像和自己又更亲近了一些，相处更为随意，想到这儿，不由站着嘿嘿傻笑。 沈昱朝还在边上等着，边看边摇头，啧啧感叹：“玉管啊，你说子清是不是没救了？” “啊？” 看着一样傻的小厮，沈昱朝又摇头了，“……没事，赶车吧。” 林满高兴过后，也没忘记正事，跳上骡车就往镇上赶，一路上面对沈昱朝揶揄打趣的眼神，也当没看见，照旧神采飞扬的。 到铺子后，从车上搬下来许多新口味的月饼，除了要送给钱老板的，还留有不少试吃的。 放了一夜，月饼稍稍回油了，比昨日吃的又多了更丰富一点的口感，他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就端着切好的走了出去。 经过两三天的试吃，订单越加越多，还有后来听到消息的李员外等人订的，已经超出了林满预计的数量，他不得不一边追加食材，一边计划着交货时间。 这么大的量，只靠他和林风，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林满找来了大伯一家，还有主动帮忙的叶星回和叶母，上上下下十来口人，全都帮着一起做。 中秋节的前两日，一大早的，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就聚在了林家小院，开始忙活儿了。 镇上的铺子都没开，林满和林风负责主导，其他人分着动手，月饼制作“流水线”就开始了。 林大有、林虎负责烧柴、搬重物等粗活，林平和林风揉面团，王荷花带着大儿媳炒豆沙、煮芋头，其余的林杏、叶母等人就负责压模具，分工明确。 虎头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负责带一群小娃娃在屋子里玩，给他累得愁眉苦脸的，几次出来想要干活，都被赶回去了。 惹得众人一阵笑。 林满是最忙的，一些难的工序是他做，还要四处转，盯着其他人手上的活儿，挨个指导。 “大娘，削皮时要小心些，芋头太硬了，别划伤了手。”林满还不忘时时叮嘱。 “知道，这芋头长得好，好削得很。”王荷花笑着转了转手里的芋头，圆滚滚一个，没有坑坑洼洼的。 这芋头还是临时加进来，要做芋泥馅儿的。 原先林满是想着做莲蓉，但后续去买食材时才发现，莲子量少且难买，根本不够做多少月饼的。 恰好一直给他割草料的李家，家里收芋头，就给他送了两个，林满切开看了看，和后世的香芋不太一样，但用来做芋泥也是可以的。 李家一听他说要收芋头，也挺高兴，他家种了很多呢。 芋头种起来麻烦，要经常剥掉底下长出来的叶片，防止叶片过大吸了根部的养分，芋头长不大，茎叶还会有粘液，沾衣裳上了洗都洗不掉，就是沾手上，也会留下黑褐色的印记，很久才能消。 种的人少，价钱就上去了，李家人多，也不怕辛苦，开了两亩荒地就铆足劲地种，种出来了才发现也不好卖，没有人会一次买许多的芋头，吃也吃不了那么多。 林满这次也算帮了他家大忙了。 李家早早就把芋头运了过来，一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省了他们不少事。 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都没怎么歇，订月饼的量实在太大了，且有得做呢。 林满一边做一边在心里后悔，当初就应该搞限购，不让订那么多，现在这一通做下来，也太累人了。 但人家都订了，又不能给退回去，信誉还是很重要的。 “怎么唉声叹气的？”叶星回见人手里搅着馅儿，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还叹口气，不由问道。 “星回啊，我错了。”林满斩钉截铁地说：“不该接这么多订单，太多了！” 叶星回嘴角上扬，缓缓说道：“订得多说明你手艺好，你看林大娘，可高兴了，都为你买卖做得好开心。” 林满转头一看，确实是，不光王荷花，其他人虽然在干着活儿，但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这对他们来说都不叫活儿，是赚钱的好事。 第93章 乡间野趣九十三 林满脸上浮起几分尴尬，自己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赚钱是多重要的事啊，还有空瞎想，一瞬间又斗志满满起来。 这人，怎么什么都藏不住，全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叶星回笑着看他一眼，想了想，从钱袋里拿出准备好的铜板，放到林满边上，故意正色道：“林大厨，我也要订月饼，一个全家福。” 林满诧异地看他一眼，连连推拒，“星回你这是干什么，想吃拿就是了，给什么钱？” 他嘴上说着话，实际上心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了，还有点发慌，小秀才怎么突然就客气起来了，还要给他银子？ 不会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吧？！ 又全表现在脸上了，慌里慌张的，叶星回无奈又好笑，解释道：“姐姐在府县，我订一盒送过去，给她的节礼。” 叶星回还有一个嫡亲的姐姐，比他大不少，叶父出事的时候，早就已经出嫁了，所以还跟着夫家留在清平府县。 林满松了一口气，但仍说道：“送姐姐的我也不能收你钱啊！” 叶星回也很坚持，“是我给姐姐的心意，当然要……” “这样吧，送两盒。”林满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盒你买的，一盒我送的，多好。” 怕小秀才拒绝，他紧紧盯着人，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星回的姐姐，就和我的姐姐一样，过节当然要送节礼的。” 怎么就成他的姐姐了？ 认起亲来也不知羞！ 叶星回耳根有点发热，在林满灼热的注视下，稍稍移开了一点视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林满立刻嘿嘿傻笑了两声。 叶星回又忍不住看回去，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两人眼里都是对方满脸笑意的模样。 “小满哥，你看看这面团是不是好……你们俩笑什么呢？”林风一只脚跨进灶房，在两人脸上左右看看，不由问道。 走了一个沈昱朝，还有一个林风！ 不对，沈昱朝马上又要来了，两个电灯泡！ 林满咬了咬后槽牙，把想打人的冲动咽回肚子里，“……你要问什么？” 怎么有点冷，林风先把迈进门里的那只脚收了回来，视线也移开，才小声说：“……你去看看面团是不是可以了，我拿不准。” 林满偷偷看一眼小秀才，叹口气，还是出去了，只是步子迈得非常大，几步就要跨到连廊上去了。 林风跟在后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不明白，这是又怎么了？ 还留在灶房的叶星回，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没忍住笑，想着林满方才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怎么傻乎乎的。 不仅傻，胆子还小。 完全不知道被赋予了“胆小”标签的林满，还在忙着，这一忙，就忙到了午时。 该吃午饭了。 累了一早上，本该吃顿好的，但月饼还没做完，得抓紧时间，林满想了想，决定做盖浇饭，好吃还不费事。 他做的还是红烧肉和青椒炒蛋双拼的，每人都是满满的一大海碗，面上还盖着一个荷包蛋。 “来不及做好的，大家先将就着吃点。”林满把饭端到连廊上，招呼人的时候，还不太好意思，请人帮忙，饭菜还不好。 然而其他人已经吃上了，吃得喷香，没人搭理他。 还是王荷花抽空回了一句，“这就是极好的了，还要怎么好？你快坐下来吃吧，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有肉有蛋，还香得不行，这菜要说不好，他们平日吃的都不算菜了。 林满做的菜，林风吃得多，现在都吃得抬不起头，别的人就更是了，满脑子只有“好吃”两个字。 林风脑子里还多点，就是想着他的厨艺什么时候也能变成这样，随便炒炒都好吃，还得继续努力。 吃过一顿满足的午饭，众人又不停地忙活了起来，不过下午的重心都放在了面包窑那边。 还好当初窑砌得大，一次能烤不少月饼。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烤制，小院里盈满了浓郁的香味，闻着都忍不住要咽口水。 屋里的小娃娃们也待不住了，纷纷跑出来，围着桌前摆满的月饼看，不过都离着远远的，不敢伸手碰。 林满拿过几个晾凉的，切成小块，装到盘子里递给虎头，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屋里慢慢吃。 带了一天娃的虎头蔫头耷脑地答应了。 看得林满忍不住笑。 连廊上放了好几张桌子，铺着油纸，摆满了新做好的月饼，边上一张空桌上，则摞了一沓裁剪好的油纸。 叶星回正比着木盒，一张一张地裁着，等会儿要用来包好月饼，再装进木盒里，这样，一个月饼礼盒才算是做好了。 他做的非常认真，从林满的角度看过去，侧脸白白净净的，相比之前长了不少肉，看着更显俊美。 这一看，就不由看得呆住了。 叶星回又不是睡着了，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的视线，忍着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油纸，侧头看向他。 “林满。” “啊？” “……你过去看看，新一窑月饼烤好了吗？” “哦。” 林满应了一声，脚步下意识就往旁边转去。 越来越傻了，叶星回低低笑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每种月饼订的数量都很多，差不多有上百份，其中最多的是全家福，像钱老板、李员外等不差钱的，都是十几、二十份的订，光是包装的木盒就做了许久，现在堂屋里一半的位置都摞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盒子。 而把月饼一个个地放进木盒里，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一直忙到天色渐渐昏暗，才算是完成了一半。 “今日就先做到这儿吧，大家也都累了，回去好好歇一歇。”林满端着一壶煮好的羊奶过来，挨个给倒一碗。 王荷花本想说不累，坐着有吃有喝的，又不是什么重活儿，能累到哪里去，但转头看到叶玉棠脸上的疲色，想着她到底不常做活儿，还是早点歇着的好，不差这一会儿，就笑着应下了林满的话。 忙忙碌碌一整日，成果也是明显的，起码月饼全都做好了，礼盒也装好了一半，剩下的明日再做也是一样的。 第94章 乡间野趣九十四 月朗星稀，弯月高悬。 越近十五，天上的月就越是明亮，散发着莹莹光辉。 围聚在小院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下叶星回，还在帮林满收着东西。 “星回，没多少东西了，都收得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林满把洗好的盆端进灶房，收进柜子里，对同样在忙着的小秀才说道。 叶星回没理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我不累，先收好吧。” 林满知道小秀才的脾气，也没再劝，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月色下，两道身影被无限拉长，偶尔重叠在一起，偶尔又分开，像是地上长出的藤蔓，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长，但最终他们的枝叶总会缠绕在一起。 互相交融，难舍难分。 翌日，所有人又一起聚在了林满家，不过相较昨日，轻快了不少，只要把剩下一半的月饼装盒就好。 林满和林风兄弟几个，则忙着把礼盒运到镇上，为此还借了村长家的骡车，四兄弟载着满满的两车月饼，一路赶着去了镇上。 不赶不行，明日就是中秋，得在今日把月饼礼盒都给出去，不能耽误了人家走亲访友，而且送到镇上后，还得继续回来运剩下的。 他们装好车出发的时候，路边草丛里的露珠都还没干呢。 到了镇上后，把礼盒卸下来，又要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只留下林满和林风两人，待在铺子里给人分月饼。 作为正经的“月饼经销商”，林满主打一个用料扎实、童叟无欺，把铺子门大大的敞开，露出堆成小山的礼盒，门前摆一张桌子，上面铺开名册，对着订单信息，挨个收尾款、分礼盒。 “小满，你们来得可够早的。”孙明启笑呵呵地走过来，“员外早起还念叨着月饼呢，我想着没事就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来对了。” 林满笑着打了个招呼，转头和林风说李员外的订单数量，等他们寒暄几句的功夫，就全都找齐了。 林满又单独拿了一盒全家福放在最上边，说：“这是我给孙大哥的中秋节礼。” “不用，不用，我自己也订了的。”孙明启连连摆手，又指着边上的一摞礼盒说，李员外的就是他来下订的，也顺便把自己的一块儿算在里面了。 “订的是订的，心意是心意，这可不一样。”林满笑着补了一句。 两人相识已久，关系也不错，不用讲那些虚礼，孙明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客气地收下了。 此时，得到消息的人来了不少，都围在边上等着了，孙明启见状不再多说，和一道来的仆从一起，把礼盒先搬走了。 之后林满和林风就一直没闲下来过，好不容易背后的礼盒小山逐渐减少，又拉来了两车新的，仿佛源源不断似的。 一直忙到午时过后，才算是把所有订单交付完。 林满捧着装满银钱的木盒子，乐得眉眼弯弯，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好像都值得了，都是钱啊，满满一箱子的钱。 乐完了，他转头就把沉甸甸的木箱子放到了林风手里。 林风刚还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僵住了，抱着也不是，放着也不是，颤抖着发出一声：“……哥？” “你和大哥、二哥先回去，银钱也带回去，我在镇上还有点事要办。”林满说话的语气很平缓，好像说的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林风却快要哭了，这可是一箱子钱啊，钱！！ 万一弄丢了，或是被人抢了怎么办，卖了他也赔不起啊，而且他长这么大，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最多的还是林满上上个月给他的工钱五两银子，和上个月的工钱十两银子。 他把工钱拿回家的时候，一个完整的十两银锭子，娘和爹轮番拿着看，都高兴得不行，他当时可骄傲了。 可现在低头看看这一大箱子，才发现，他的骄傲太不值钱了。 “没事，这不是还有大哥和二哥在吗。”林满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三个强壮的大男人走在一起，谁想不开敢上来抢银子啊。 边上的林虎和林平也愣着呢，看看林满，又看看林风抱着的箱子，木着脸，用力点了点头。 最后，林虎和林平一左一右地把林风夹在中间，像两个“保镖”似的，赶着一辆骡车先回去了。 而留下的林满，看着他们僵住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他也不是故意把银钱丢给他们的，是真的在镇上还有事，要他自己拿着才更危险呢。 “星回，婶子，我们走吧。”林满回身冲铺子里等着的人喊道。 叶星回和叶玉棠方才一直在铺子里等着，当然还有汐儿和安儿，此时都一脸兴奋地走了出来，安儿还咯咯笑着，熟练地小跑过来扑到林满腿上。 他们是约好一起去买东西的，买中秋节礼。 请大伯一家来帮忙做月饼时，林满原先是想给工钱的，毕竟是要忙活很久的事，然而他只是稍微漏了一点话风，都没正式开口，就被大娘一口回绝了。 用王荷花的话来说就是，就是个搭把手的事，还跟侄子要工钱，传出去他们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林满的钱一文也没给出去，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那就是送中秋节礼，有名目由头，送了他们总不好不收。 不过送什么又成了新的问题，能送的来去不过吃的穿的，上回沈昱朝送了不少布，月饼也给了，想来想去，林满就想到了首饰上。 王荷花和两个堂嫂、堂妹林杏都是女儿家，送首饰就非常合适。 能想到这儿，还是因为上回林氏祭祖的时候，林满无意中看到其他妇人或姑娘家，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些首饰，不管是一支雕花的簪子、一对小巧的耳环，又或者其他的，在那种大日子里，多多少少会打扮一番，也显出自家日子过得好来。 甚至田氏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细细的银手镯，她指着林满骂的时候，就把袖子挽起了一点，不停地晃手腕，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王荷花家就朴素些，都没见戴过这些。 但林满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就邀了叶母一道，她对这些肯定懂，还能顺便带着安儿和汐儿出来玩一玩，一举两得。 哦，叶星回还提着两盒月饼，打算到码头托人送去府县给姐姐，一举三得。 第95章 乡间野趣九十五 镇上最有名的一家首饰铺子，在西边，离着码头有点远，他们是赶着骡车过去的。 安儿很喜欢坐在车上晃晃悠悠的感觉，半个身体趴在林满背上，一路上眼睛都在滴溜溜地转，不时咯咯笑几声。 汐儿也高兴，她时常待在大河村，很少出来，此时看什么都新鲜。 镇子不大，没过多大会儿就到了，碰巧他们进去的时候，里边没什么人。 掌柜的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做这种“精贵”生意的人，眼睛都利着，从几人的衣着和样貌上看，就不像是缺钱的。 林满和叶星回跟在后面，脸上都是同样的茫然表情。 叶玉棠却适应得非常好，或者说她本该如此，拿起摆出的首饰，一样一样地仔细看，时不时还和掌柜探讨几句。 “星回，你觉得哪个好看？”林满自己看不太明白，觉得都差不多，就问边上的小秀才。 叶星回同样是走马观花地扫了两眼，听到问话，想了一会儿，实在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道：“……都好看。” “哎呀，这个少年郎不光人长得俊俏，眼光也好啊，别的不敢说，本店的首饰花样，在镇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掌柜的不光眼睛利，耳朵也好，听到叶星回说的，立刻就接住话头开始自夸起来。 叶星回有点茫然地抿住嘴。 林满忍不住在边上偷偷笑，笑得脸颊都在轻轻抽动，被小秀才发现后瞪了一眼，才假装咳嗽一声，收敛了一点，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掩饰不住。 而且林满还抱着安儿呢，小家伙见他笑了，也跟着咯咯笑起来，惹得叶星回脸都热了，索性转过头去，牵着汐儿往前一点走，不看他们俩。 叶玉棠没空关注他们的情况，全副心神都在选首饰上，林满难得开口找她帮忙，可得给孩子把事儿办好了。 挑选的时间不长，最后给王荷花挑了一只银手镯，不是像田氏那种细细的一个素圈，而是刻着花的，圈也稍粗一些，要三两银子。 给两个堂嫂的是银簪子，花样略有些不同，堂妹的是一对银耳环。 林满完全信任叶母的眼光，对她挑出来的东西频频夸赞，看来看去，都觉得选的这些比铺子里其余的好看。 当然他也不是光跟着瞎看的，有注意到叶母停留在一支簪子上的目光比较久，听掌柜的介绍，是海棠花样式的，最后又没在选中的里面，他想了想就明白了，结账的时候，悄悄将那支簪子一块儿买了。 总共花了十五两，比林满预想中的便宜点，首饰竟也没多贵。 他付钱利索，也没有讨价还价，又买了好几样，掌柜的也高兴，还送了他好几朵绢花和头绳，虽说都是小东西，正经买也要花钱的，林满高兴地收下了，家里堂妹的年纪还适合带这些，可以一道送过去。 难得来一趟，又不着急回去，从首饰铺子里出来后，他们又逛了逛周边其他的铺子，只是看的多，买的少，家里也不缺什么。 看累了，才赶着骡车回家。 回去路上，林满悄悄把那支海棠花簪子塞给叶星回，冲着叶母的方向眨了眨眼。 叶星回低头，打开外头包着的帕子，看到了眼熟的簪子，盯着愣了一会儿，又瞧见林满悄摸摸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了，笑着收下。 只是心里熨帖得不行，他总是能及时捕捉到自己没关注到的地方。 细心又体贴。 叶星回抓着簪子的手紧了紧。 到家后，刚进院子大门，林满一眼就看到了在连廊上正襟危坐的三兄弟，林虎、林平和林风。 甚至还是熟悉的站位，大哥二哥分列两边，林风抱着箱子坐中间。 林满赶紧打了个招呼，同时好奇道：“怎么不把箱子放屋里？” 神色僵硬的三人，见他回来了，才算是缓了缓，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 他们刚回来时，也想着把箱子放屋里锁好，后来又一想，那么多钱呢，就放在空空的屋子里，万一来了个手脚不干净的，顺手就给拿了可怎么办？ 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看着更放心，就抱着箱子等了。 “辛苦大哥、二哥和小风了。”林满带着些歉意说道，也怪他回来前没说清楚，害他们等了这么久。 “就坐着有什么辛苦的。”林虎摆摆手，把箱子递给他，说：“既然你回来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林满赶紧叫住人，回骡车里把东西拿出来，一样样递到他们的手里，“这是给大娘的，这个给杏子，这两个是大哥和二哥，还有几壶酒，给大伯和你们一道喝的。” 他送首饰给大娘和堂妹没什么，送给堂嫂就有点奇怪了，所以他直接给了林虎和林平，他们回去一看是簪子，自是晓得给自己媳妇的。 像大伯他们这样的汉子，就更不好买东西了，最后林满干脆买了几壶好酒，他们有事没事的都喜欢浅酌几口，正合适。 酒还是镇上有名的竹叶青，得一两银子一小壶，说是不光好喝，还有药性，喝了强身健体。 “小满哥，你怎么买这么贵的酒，这不是竹叶青吗？”林风在镇上待久了，多多少少知道些，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虎和林平手里拿着轻飘飘的东西，方才林满递过来，他们下意识就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看到酒时还挺高兴，但一听说贵，当即就问了价格。 林风一说，他们就连连推拒，还让林满赶紧拿去退了，这哪是喝酒，这是喝银子啊！ “这是中秋节礼，卖月饼劳大家辛苦了许久，现在赚了钱，自该吃点喝点好的。”林满笑着解释了一句，还朝他们晃了晃钱箱子。 林家三兄弟嘴皮子都一般，反正说不过林满，最后还是带着东西走了。 林满半推半送地把他们“赶”出院门，视线往右边一扫，远远的就看到小道上驶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子清！” 老远就传来了沈昱朝欢快的声音。 第96章 乡间野趣九十六 沈昱朝一来，小院里又热闹了起来。 他一下马车，别的没干，从车厢里搬出一样又一样的食材，“子清，你快来看看，这些能不能做啊？” 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看过来的眼神亮晶晶的。 得，又来吃饭了。 林满笑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而另一头的林家三兄弟，拿着东西进家门，一说是林满给的，先被王荷花骂了一通。 三人也不敢还嘴，等她骂累了，林平才开口道：“娘，小满说是中秋节礼，那个沈公子来了，他就不过来吃饭了，先把礼拿来……” 说着说着，林平的声音越来越小，还被王荷花瞪了一眼。 不过既然说是节礼，那确实不好再送回去，而且林满这孩子鬼精鬼精的，都不自己来送，直接丢给哥仨，防着他们不收。 “行了，拿过来放下。”王荷花无奈地说道。 林虎和林平手上提着几壶酒，这个认得出来，林风手里则提着几盒月饼，就是他们做的，当然也知道，只是看着放在桌上，由丝帕包着的小盒时，有些不明所以，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这……”打开一看，王荷花嘴唇都不由哆嗦了一下，她甚至都不敢伸手碰一碰，只拿着眼睛使劲看，这可是银手镯啊！ 其余人也僵住了，盯着桌上的小盒子不敢动。 “不行，这不能收！”王荷花腾地站了起来，伸手把盒子盖上，还有些笨拙地想把丝帕再包起来。 林大有也跟着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和她一块儿去找林满。 围着的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月饼和酒当节礼还说得过去，他们收下也没什么，但银镯子也太贵重了，而且谁家送礼会送银镯子的，就算送了也没那个脸收啊。 “娘，小满哥还有句话让我说。”眼看王荷花和林大有就要马上走了，林风赶紧拦在前边开口道。 “还有话？那你方才怎么不说，磨磨唧唧的，快说！”王荷花火急火燎地说道。 林风深吸一口气，张口就是一顿说：“小满哥说，这两日做月饼，累得大家伙跟着辛苦，他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东西买了就不让退，他也用不了，就算立刻再卖出去也是亏的，让你们安心用着，不值多少钱。” 这些话是临出门前，林满拉着林风，在他耳边絮叨的，他当时也不知道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现在一看，话可不就是说的银镯子吗！ 话一出，大家都愣了愣，王荷花和林大有的脚步也停下了。 林满是完全考虑到了他们不想收的情况，但直接给工钱他们更不会收，做月饼大家都辛苦了，钱总不能只他一个人赚，只送这些他还觉得少了呢，但要再多的，恐怕更是一点都不会收了。 “大虎、二风，把你们手上的打开看看，是些什么？”王荷花又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对两个儿子说道。 林平拿出一直抓在手里的盒子，和王荷花那个不太一样，是细长型的，林虎手里的倒是差不多，不过还有一个稍小一些的。 “这是给杏子的。” 林杏听到叫自己，惊讶地上前两步接过，“我也有啊？” 打开一看，是一对银环镶东珠的耳坠，小巧精致，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抬起头欣喜地看向王荷花，“娘……” 旁边的林虎和林平，也把盒子打开了，只是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又愣了一下。 “行了，别看了，一瞧就是给你们媳妇的。”王荷花打眼一瞅，盒子里都是银簪子，又看看自己的镯子和女儿的耳坠，哪还有不明白的，林满是给家里的女眷都买了首饰。 两兄弟反应过来了，当即把簪子转手递给自己媳妇。 “娘……” 王荷花的两个儿媳，大的姓李，小的姓周，看着银簪子的目光是欢喜的，但也不太敢收，都看着王荷花。 “小满啊，是个好孩子，心里念着我们，收下吧，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王荷花停顿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让她们把东西收下了。 林大有也感叹了一句，“小满像老二啊，性子实诚，都会念着对他的好。” 其他人立即应和着点头。 女眷们收到首饰都开心，几个汉子喝到好酒，心情也挺不错的。 只是三兄弟喝的时候都是小口小口酌的，就林大有喝得豪迈，不停夸着好酒，三兄弟左右看看，没敢说出酒的价钱。 他们喝着，林杏和两个嫂子拿着自己的小盒子，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互相看看。 “小满哥买的真好看，这耳坠上的小珠子又圆又亮的，可真好。”林杏把耳坠托在手心里看了又看，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欢，又看看另两个盒子里的簪子，同样夸道：“两个嫂子的簪子也好看。” 李氏和周氏立即点头，她们也喜欢得紧，这可是自己的银簪子了呢。 以前家里穷，别说什么首饰了，买根新头绳都能高兴好久，现在直接有了一支簪子，别提多高兴了，哪敢想过自己能有。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是彼此才懂的庆幸和开心。 她们两人的情况差不多，娘家都穷，不然也不可能嫁到林家，不过公婆人好，丈夫对她们也好，日子比没出嫁前好过许多，但也是紧巴巴的，现在不同，只要把菜地伺候好了就能有钱赚，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往后还会更好，这怎么能不叫人从心里就生出欢喜呢。 在家的林满也很欢喜，面前的桌上堆了不少铜板和银子，他正在数钱呢。 卖月饼得来的钱都装在箱子里，满满的，一倒出来就在桌上堆了个小山，主要大部分都是铜板，就显得更多了。 “我以前竟不知道数钱还能这般高兴。”沈昱朝一手捏着根麻绳，一手捡起铜板穿进去，边数数边抽空说了一句。 他从没缺过钱，也很少自己拿钱，出门都是小厮装着钱袋，还真是头一回这么数钱。 林满也是从在市集庙会摆摊那次起，才体会到数钱的妙处的，笑着答道：“数钱可是件高兴事儿，尤其是数自己赚的。” 第97章 乡间野趣九十七 叶星回也深有同感，笑着点了点头，每回从书肆拿分成的时候，他也开心，只是书肆给的都是大块的银锭子，三两下就数完了，没有铜板数着实在。 数钱的快乐，就是简单而直接的。 “总共是……一百三十五两余六百七十七文。”林满数完最后一吊铜板，报出了个数目。 他开铺子到现在有两个月左右了，除去各项开支，纯利大约在九十两左右，现在卖月饼忙个两天就一百多两了，算是极快的进项了。 不过这种趁着节日的便利，一年也就几次，远没有开铺子稳定。 “没想到小小的月饼，竟能赚这么多。”叶星回感叹了一句，看着林满的眼神里带着笑意，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沈昱朝指指桌上的月饼，他方才可是吃了几个的，“那也得有子清的好手艺才行。” 叶星回想想也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次日才是十五，所以这晚林满就随意做了些菜，吃过后大家就早早歇下了，卖月饼忙活了大半天也挺累的，沈昱朝从府县来，舟车劳顿的也不轻松，就没再多说什么。 过节不开铺子，林满难得睡了个懒觉，一直到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了，才爬了起来。 出去一看，是林平和林风过来了，抓着两只大公鸡，本来要拿去后院的，沈昱朝见鸡的毛色长得亮，忍不住拿着菜叶子逗弄两下。 他逗是真的逗，看见尖尖的鸡嘴伸过来了，立刻把菜叶子拿远，几次下来，鸡不干了，扑腾着不停叫，要不是林平抓着，鸡指不定就扑他身上叨两口了。 这倒霉孩子。 林满边看边摇头，电视剧里的富家公子不都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吗，怎么沈昱朝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自己好像还真就喜欢这样的朋友，真性情、不矫情、不做作，纯真自然。 沈昱朝还不知道，就这一会儿时间，林满已经在心里把他吐槽了一遍，又夸了一遍，看到林满出来，立刻放下逗鸡的菜叶子，回头说道：“子清，你可算是醒了！” “刚才有好多人过来送东西，我叫他们进来坐会儿，他们也不听，放下东西就跑了，允执又说不要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沈昱朝巴拉巴拉一通说，说完后给他指了指堆在院子门口的东西。 林满走近一看，都是些南瓜、茄子、韭菜之类的，零零散散的一小堆，看着还挺多。 “我们过来的时候，是看到不少人往这边回去，有隔壁的桂花婶子、张大娘……都是娘常收菜的几家。”林风在边上说道。 林满本还有些迷茫，听完林风的话，再看到菜堆里的几个大芋头，就有些明白了，他在村里收菜本也是为了方便，起初只想给大伯家多个进项，没想到慢慢变成全村人。 顺手的事也帮到了别人，村里人大多纯朴，可不就借着过节的好日子，送些东西表达感谢。 礼轻情意重。 反正林满是挺开心的，扒拉着把东西收到灶房里，嘴角一直上扬着。 灶房里放了许多沈昱朝带来的食材，这些东西再一放，显得到处都是，颇有些“粮满仓”的感觉，看着就让人欢喜。 林满边看，边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要吃的菜。 过节必不可少的鸡鸭鱼一定要有，林风拿过来的鸡特别大的一只，可以分开做辣子鸡丁和红烧鸡块，小秀才喜欢吃。 再做一道糖醋鸭，是林满自己很喜欢的一道菜，清理干净后的整只鸭放进锅里，加入糖、八角、香叶等调料，炖至皮肉软烂，等上桌前才拿出来切块，各种滋味融入皮肉里，微微带点甜，轻轻一咬就能在嘴里化开，又香又入味。 至于鱼呢，是他之前在李员外和钱老板家宴席上做过的鱼羹，还没在家里做过，也让他们尝一尝。 还缺个汤，正好沈昱朝带了两只乳鸽过来，掂量着不轻，看着又肥又嫩的，用来炖汤正合适，也不用多加什么，就放点枸杞、红枣一起炖就行，汤清肉鲜，最是滋补。 其余的再炒几个小菜，就差不多了。 林满主厨，其余人在边上打下手，干得热火朝天的，叶母带着汐儿在择菜，沈昱朝和玉管在剔鱼刺，叶星回则在林满的指导下腌肉，安儿满院子扑腾着乱跑。 看着就像一家人似的，齐心协力为一顿饭忙活着。 林满放下菜刀，四处看了看，眼里不由浮起浓浓的笑意，看着确实很有家的模样了。 “子清啊，这个鱼从哪里买的，怎么这么多刺？”沈昱朝剔鱼刺快把自己剔成斗鸡眼了，抬起头缓了缓。 林满先是笑了一声，才慢悠悠答道：“村子河里捉的，你可要剔干净点啊，不然就不好吃了。” 不好吃了，这句话对沈昱朝的杀伤力很大，猛眨了两下眼睛，又低下头和鱼刺作斗争了。 “你别逗他，好像当真了。”叶星回收回视线，忍着笑对林满说了一句。 林满挑了下眉梢，指着外边的沈昱朝，小声说道：“你看，干活干得多好，有模有样的。” 叶星回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林满时常有点蔫坏蔫坏的，不是逗沈昱朝玩，就是逗林风，还总是乐此不疲，那两人也回回上当，还挺奇妙的。 沈昱朝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愣是在大河村的林家小院，锻炼出了给大厨打下手的本事，干活越来越利索，并且乐在其中。 当然，乐主要体现在吃饭的时候。 “子清，你这手艺，就应该去府县……不，去京都，让别人都尝尝，什么叫美味佳肴。”沈昱朝边吃边感叹，“我以前都吃了些什么啊！” 林满觉得有点夸张了，现在的饮食文化虽然有点落后，自己的厨艺在和泉镇上是不错，去到大点的地方，州府、京都等地就不好说了，应当也有当地好吃的。 不过，他侧头看了看小秀才，回道：“以后肯定会去的。” 第98章 乡间野趣九十八 以后肯定会去，这句话，沈昱朝听明白了，叶星回以后要科举，总是要去府县、去京都的，而他去了，林满肯定会跟着去。 叶星回也好像听明白了，对上林满看过来的眼神，他眨眨眼，又默默移开了一点。 桌上除了两小孩儿，就只有叶母和玉管不明所以，两人顺着话头又夸了夸林满的厨艺。 林满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时不时地就往小秀才身上跑，想着他有没有听明白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沈昱朝旁观一切，边吃边偷偷地笑。 总之，除了一些小插曲，一顿饭吃得还是很开心，饭后他们又在连廊上摆了桌子，放上月饼和酒，颇有兴致的赏月。 叶玉棠带着安儿和汐儿回去睡了，赏月的只有四个大小伙子。 十五的月亮还不够圆，像是缺了个角的大饼，不过倒是很亮，不用点灯都能看清路的那种亮，照在连廊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们随意地坐着，聊好吃的，聊《西游记》，聊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刻意要说什么，聊到哪儿是哪儿，舒服又自在。 沈昱朝还说了自己从前在京都的生活，每日打马游街、赴宴听曲，像是干了很多事，但细想想，好像又什么都没干，他自己说道：“还是在这儿舒服，只是扒个蒜都感觉是实实在在做了事儿的。” “……你成长了。”林满听完后，半天憋出了四个字，其实他更想说，可能是富贵日子过腻了。 “是吧，子清也这么觉得？”沈昱朝嗓门都高了一点，连连说道：“我也觉得自己比在京都时好，要是祖母、父亲母亲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定会高兴的。” 说完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过我还不想回去，还是这儿好玩些，回去可就没有子清做的菜，没有允执一块儿谈天说地了……”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孩儿似的。 聊到后来，沈昱朝先困了，迷糊着就去睡了。 “给。”叶星回拿过一旁的包袱，递过来，“这是娘给你做的，续了一层夹袄，现在天气冷了穿正合适。” 林满惊喜地接过，打开看了看，里边是一身衣裳，摸着是要厚实些，还有一双鞋子，能看出也是夹了棉的，“替我谢谢婶子。” 叶玉棠应该是看他一个大小伙子，想也是不会针线的，就每回都给他做些衣裳，用的还都是好料子，穿起来很舒服。 他心里欢喜，正想把包袱合上，就瞥见了角落的一个小荷包，顺手拿出来打开，里面竟是一块小玉牌。 “这是？”他立刻抬头问小秀才，眼里隐隐带着些激动的神色，叶母应当不会送自己玉牌的，那送的人就只能是…… “是我买的。”叶星回直接说道，“《西游记》，还有安儿发热那回，都没有好好跟你道过谢，看到这玉牌质地不错，觉得很适合你。” 林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果然是小秀才送的。 玉牌的质地触手细腻，宽约两个指节，林满拿着凑近油灯前一看，通体白色，纯净没有杂质，上边刻着“诸事顺遂”四字。 “谢谢星回，我很喜欢。”林满笑着说道，那笑带着志得意满，带着得偿所愿，带着无限柔情。 叶星回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勾了勾唇角。 中秋节过完，日子又回归了平淡和自然，沈昱朝回府县去了，林满照常开铺子，叶星回在家写话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只是有什么好像在悄悄改变。 林满透过铺子门口，盯着前边路口处的一颗柿子树，树上结了不少的果子，黄中透着点微红，是快要成熟的样子。 眼睛盯着树的方向，人却在放空，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儿，他觉得小秀才最近好像有点变了，但具体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有点怪怪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也说不清。 “哥，你想什么呢？钱老板喊你都没听到。”林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啊？”林满回过神来，视线一转才看到边上胖胖的人，笑着招呼道：“钱老板来了。” 钱老板一来，也意味着饭点快到了，其他食客也差不多要上门了，林满收回满天飞的思绪，开始动手干活。 等铺子一关，回到家里见了人，他那些想法又不见了，小秀才还是那个小秀才。 “第三册写完了，改日你拿去给周掌柜吧。”叶星回把桌上的书册递给林满，同他商量道。 “好啊，正好去拿第二册的分红，前几天叫去的，都还没空去。”林满接过，又凑近他面前看了看，问道：“写到哪儿了？” 叶星回提笔落下几个字，抽空回了句，“借芭蕉扇。” 林满点点头，就在边上坐着不动了，看着他写，时不时又抬起头看看他的脸。 桌子对面的林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正在一笔一划地认字，这样的场面经历过太多回，他已经习惯了，反正只要叶秀才在，他哥的心思就分不到别的地方。 不过也不止他哥看不到他，他自己的亲娘也同样看不到。 “小满啊，在家呢。”王荷花从外边走进来，远远就从敞开的堂屋门口看到了人，“叶秀才也在呢。” “大娘，过来坐。”林满赶紧从边上给她拉了个凳子，“是有什么事吗？” 王荷花坐下后，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问问你。” 林满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等了会儿也不见人开口，便说道：“大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行，叶秀才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王荷花看了一眼叶星回，才说道：“是这样的，你桂花婶子有个侄女，是她嫁到镇上的小姑子的女儿，今年刚十七，乖巧勤快……” 林满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劲了，这是在给他介绍媳妇的意思吧？ 还是当着小秀才的面！ 他下意识先往边上看了一眼，小秀才好像没关注到这边，只是握着笔的手没有动，还来不及细看更多，王荷花又开口了。 第99章 乡间野趣九十九 “小满啊，你今年十九，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现在铺子生意也稳定了，正好可以相看相看，有合适的就成婚，来年就可以抱上大胖小子了。” 王荷花越说越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一气说下去，都没给林满插话的机会。 “啪嗒！” 桌上突然掉落的一本书册，短暂地打断了她的话。 叶星回缓慢地伸手捡起来，语调有些紧地开口，“……不小心碰到了。” 林满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总觉得小秀才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小满啊，说的那姑娘我见过，瞧着是不错，你若有意，我就约着谈……”王荷花一看没什么事，又接着说道。 “大娘，我现在没有成婚的打算。”林满直接开口，想也不想地推拒道：“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王荷花一愣，又立马惊讶道：“啊？什么叫没有成婚的打算，这怎么能行呢？！” 说着还把凳子挪近了一点，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副要详细询问的样子。 “……大娘，我们出去说吧。”林满余光看了眼小秀才，不太想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些，站了起来，示意王荷花出去说。 待两人出去后，堂屋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林风抬头看看门口，不见人了，又转头看看对面的叶星回，突然觉得有些冷，他从没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沉默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敢开口，低头继续写自己的字了。 叶星回从方才起，就握着笔一动不动，整个人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盯着书册上的字，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而拉着王荷花走出门外的林满，好一通劝说，才暂时打消了她要给自己说亲的念头，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估摸着以后还会常提的。 他叹口气，在没确定小秀才的心意之前，还真是件麻烦事。 林满目送王荷花走出院子，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想着桌上的茶水不多了，转身进了灶房，打算再提一壶过去。 水就在灶上温着，他轻轻碰了碰壶外侧，还挺热的，提起就转身要走，却被门外站着的身影吓了一跳。 “星回？！”他一脸惊讶地看向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叶星回盯着他看了两眼，才缓缓说道：“林大娘走了？” 林满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赶忙把壶放下，两步走近一点，问道：“怎么了？” 叶星回绷着脸，先是盯着他看，看得人神色带上些许慌张了，才幽幽开口道：“你要成婚？还要生大胖小子？” 林满无奈地笑了，什么大胖小子，这都哪儿到哪儿啊？ “不是，大娘就那么一说，我已经推拒了，没要成婚。”林满连忙解释道。 “……那大胖小子？” 林满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在意吗？ 但小秀才只是执拗地看着他，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大胖小子，我又不会和女子成婚，更不可能会生儿育女。” 叶星回听他说完，点了点头，但眼里还有疑惑，似是想了想，又问道：“我在府县时见过，两个男子成婚后，也会纳女子为妾，会养育后代。” “我不会！”林满当即说道：“真心喜爱一个人，是容不下多其他人的。” 他说得特别郑重，甚至都想举起手指发誓了，内心带着隐隐的激动和期待，他觉得小秀才不会无缘无故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的。 叶星回视线下垂，半闭着眼，也没有其他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刻，林满觉得自己要克制不住了，又往前走了一步，靠得更近了一点。 “星回。” 叶星回抬起了头，直直撞进他的眼睛里，不等他说话，反问道：“你说过，喜欢男子？” 林满一刻不停顿，应道：“是。”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有。” 叶星回顿了两息，视线没有移开，继续问：“我认识吗？” “认识。” “那……” “他叫叶星回。”林满没等他再问，先说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倒映着对方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林满心里越来越慌，觉得自己太冲动，是不是说得太快了的时候，叶星回终于动了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星回？”林满不可置信般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星回嘴角缓缓地往上勾起，眼里渐渐晕染上笑意，点了点头，更大声地说：“嗯。” 听到如此明确又肯定的答复，林满一瞬间竟不知作何回应，手抬到半空，顿了一会儿又放下，咧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两个人又莫名地开始看着对方笑，也不说话，就保持着相隔一步的距离，相视而笑。 笑了一会儿，林满又像是回过神来了，小秀才只是应了声，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呢，连忙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星回，你方才是答应了对吗，你也对我……” “嗯，我也是。”叶星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见人一副愣神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地说道：“你傻不傻？” 林满立刻嘿嘿傻笑。 是真的！ 小秀才也喜欢自己，他说他也是！！ 他们是双向奔赴！！！ 林满的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般，一簇接着一簇，绚烂又夺目，炸得他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除了傻笑，好像已经不知道别的动作了。 眼里只有自己的心上人，满满的爱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笑了一阵，叶星回的视线突然有些飘忽，后知后觉的害羞情绪涌上心头，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说出来了，听到他可能要同一个陌生女子成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受控制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是在被情绪牵着走。 这时反应过来了，看一眼还在傻笑的人，脚步一转就要走，“我先过去了，话本还没写完。” “哎，星回，你等等我。” 这个时候还写什么话本啊！ 林满转身拎起水壶，抬步就跟了上去。 第100章 乡间野趣一百 “……哥，你能不能别笑了，有点瘆人。” 林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实在是他哥太奇怪了，从外边回来后就一直在笑，笑着笑着还总看叶秀才，然后笑得更欢了。 就连叶秀才，嘴角也一直挂着笑，手里的笔都没动几下，和方才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咳。”林满正了正身子，稍微收敛了一点笑意，看向“电灯泡”时，表情里就带上了一点嫌弃，“今日的字认完了吗，认完了就回家干活去。” 林风：……他哥还会变脸。 委屈巴巴的林风收拾好东西后，又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两人，使劲想了想，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都那么高兴呢。 “哥，叶秀才，我回去了。”他走到堂屋门口，冲里边招呼了一声。 林满随意地挥了挥手，叶星回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林风一走，屋子里的气氛立马变得不一样了，带着些隐隐的躁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但又被人刻意地压下了，只要一点动静，便会立即爆发。 “……你别一直看着我。”叶星回的眼睛仍盯着桌子上的书册，但不妨碍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边上灼热的视线。 没有了“多余的人”，林满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他没听小秀才的话，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 “星回，你也看看我。” 只是语气非常软和，带着些撒娇和祈求的意味，语调软软糯糯的。 叶星回莫名地抖了一下，字是再也写不下去了，转头看向他，一对上视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相视而笑。 看着看着，林满就开始不满足了，他挪了一下凳子，离人更近一点，手也开始蠢蠢欲动，慢慢地伸过去。 “星回。”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视线落在两人相距不远的手上。 “嗯。”叶星回应了，眼睛也随着他的目光转向放在桌上的手，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动。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林满一刻也等不及似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不过动作仍是轻柔的，也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握着。 林满经常握刀，手上难免有一些小茧，而叶星回自从话本赚钱后，像砍柴之类的活儿就很少干了，手又养得细嫩了一些，两只手握在一起，看着完全不同，却又莫名的和谐。 林满又开始嘿嘿傻笑了，抓着他的手就不动了。 静静地握了一会儿，叶星回先受不住了，耳根微微发热，“这样我没法写字了。” “先不写了好不好？”林满手指动了动，抓着手揉捏了两下，他还没握够呢。 叶星回笑了，不写就不写了吧，干脆也跟着动了动，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两个人像小孩儿似的，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一直没下来过。 日头西沉，屋外的光线越来越暗。 “星回。”林满巴巴地喊了一声。 叶星回点点头应下，手上动作不停地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 “星回。” 叶星回拿着东西已经走出门外了，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人。 “星回。” 叶星回终于无奈地转身，看着满眼不舍的人，说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家吃饭了。” “哦。”林满直直地盯着他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篱笆院墙边上了，叶星回又往前走了两步，朝他挥挥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时嘴角却带着笑意，也太黏糊了。 黏糊的林满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走进屋里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 还好住得近，明早起来又能见到，不然得多想啊，林满边往回走边想着，他们才刚确定关系呢。 想到这儿，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喜悦，又溢满了胸腔，当晚他就做了个美梦，梦里都是同一个人，直到早上醒来，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消减分毫。 特别是一出门就能立马见到。 “星回！”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又都笑了。 然而尽管林满再开心，再雀跃，他还是得去镇上开铺子，林风赶着骡车“哒哒哒”地就把他带走了。 “哥，你说天气冷了，外头的棚子是不是就不太方便了，碗刚端出去，冷风一吹，那点热乎气都跑光了，我们是不是得想法子……” 林风一脸认真地说着铺子的问题，还想征询他哥的意见，可说着说着一回头，发现对方兀自在那儿笑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哥？小满哥？” 还是没反应。 没办法，林风伸手拍了拍他，把人拍醒了，又问：“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啊，你说了什么？”林满终于从满脑子的小秀才里，稍稍清醒了一下。 林风叹口气，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心里默默想着，他哥到底是怎么了，从昨日起就怪怪的，莫名其妙老是笑，问他笑什么又不说，怪吓人的。 “哦，这事啊。”林满听完应了一声，说道：“确实是个问题，天气冷还是在铺子里吃好些，我看隔壁的那家有意把铺子租出去，改日同他商量看看。” “真的啊？”林风立刻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了，认真地看过去，还是铺子的事比较重要。 林记隔壁是一个杂货铺子，比他们的可大多了，只是生意一直不太好，边上就是码头，船只来来往往的，什么货都有，因此很少有人特意到他铺子里来。 不过铺子是老板自家的，不用租金，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开着，最近也不知怎么，就想不干了。 那老板也时常过来吃东西，林满是偶尔听了一耳朵，现在想想，若是租金合适的话，正好能租下来，扩大一下店面。 林风听完高兴了，赶着骡车的鞭子都晃荡了两下，他现在对铺子的事可比林满上心多了，时常嘴里念叨的都是铺子，简直是“十佳好员工”。 林满则不同，满心满眼都陷入“谈恋爱”里去了。 第101章 乡间野趣一零一 铺子的事谈妥得也很快，杂货铺老板日日见着林记的生意这么好，不说嫉妒，羡慕是肯定有的，只是自己没那手艺，卖杂货的生意不好做，整日里冷冷清清的。 日子一久，他也想明白了，与其守着赚那点钱，还不够他吃几顿麻辣烫的，还不如把铺子租出去，躺着赚租金多好。 所以林满过去一聊，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租金要的也不算特别高，五两银子一个月。 现在的林记面积是十平出头，外带一个棚子，租金是二两银子，而杂货铺就大多了，约莫有个三十几平，有三个那么大了，所以五两的要价还真不算贵。 只是里边东西太多，等老板搬走，林满又找人来刷了一遍墙面，还在相邻的墙上开了一扇门，让两间铺子通了。 “星回，你看这像不像家里的篱笆墙，也开了一扇门。”林满喜滋滋地说道。 今日要去书肆谈事，叶星回也来了镇上，他顺着对方的话往边上一看，别说，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一样。”林满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林风在灶房里，边小声说道：“我那时候是心疼你打水辛苦，还想离你更近一点，才在篱笆上开的门。” 叶星回听完却愣了愣，转头看向他，“你对我，是何时……” 在一起后，林满说话便直接了许多，面对这种问题，丝毫不会害羞或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凑近一点，说道：“我对星回，是一见钟情。” 呼吸间的气息轻轻地拂过，叶星回觉得耳根有点痒痒，控制着没有伸手揉一揉，不过嘴角早已慢慢上扬了。 不过短短几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林满说这些，还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心，心里像裹了蜜似的，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地笑。 不过短短几日，林风也在感叹这句话，从灶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两人靠得极近的背影，想不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好了。 当然他们以前的关系也好，只是没有现在这般亲密，还时不时地凑在一起说小话，说着说着还笑，看着怪怪的。 自己还是亲堂弟，都没见林满对自己这样过。 林风摇摇头，又退回灶房去了，反正他就从没想明白过。 两间铺子打通，其他该刷的、该平整的，也弄得差不多了，林满和林风把外头棚子的桌椅都搬了进来，还又去定制了几套，把隔壁铺子都填满了。 现在一间是灶房和半个仓库，一间就是专门给食客就餐用的，地方敞亮了许多。 此时已到了八月底，天气越发凉了，都得穿厚一点的衣裳了。 食客们对林满扩大了铺子的事赞不绝口，说就怕要在棚子里吹冷风呢，但要他们舍下这一口又不行，还好林记想得周到。 而随着天气转冷，林记的铺子又宽敞暖和，生意又好了不少。 沈昱朝来时，看到就是人潮涌动的场面。 “子清。”他笑着走进去，朗声道：“你把边上的铺子也盘下来了？看着是做大生意的样子了。” 在商行和书肆面前，林记哪敢说大生意，林满笑着迎上去，“夫子这么早就把你放出来了？” 沈昱朝冲他挑挑眉，“还是托了你和允执的福。” 关他俩什么事？ 林满一脸疑惑，但沈昱朝打定主意卖关子，就是不肯说，直到回了大河村，当着叶星回的面了，才说了出来。 “我看《西游记》被夫子逮到了，训了一顿，还把书给我收了，可等到第二日，他就拉下面子来问我，还有没有下一册。” 沈昱朝说得眉飞色舞，“你们是没见到他那个神情，往日里严肃正经，竟也被话本迷住了，看得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且我说认识山竹居士，他立刻就放我出来了。” 说完还哈哈哈笑了几声，跟打了胜仗似的。 林满和叶星回听完，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小故事，该说不说，《西游记》的魅力无人能挡。 不过是刚刚才发了第三册，他们上回去书肆，就是和周掌柜谈了这事，第一、二册已经增印发往其他州府和京都了。 他们也拿到了新一笔的分红，足足有六百多两。 林满拿到钱的那一刻，和天降横财差不多，果然印证了那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比开铺子赚得多了。 叶星回也高兴，有了这一笔大得收入，很长一段时间还会一直有，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某种压抑了很久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当然赚更多的还是书肆，只是书肆幕后的大少爷完全不在意这些，还在追着问：“前三册我都看两遍了，还送了夫子一套，这第四册什么时候出啊？” 林满眉梢动了动，冲他勾了勾手指，“想看吗？” 其实第四册早就写好了，只是第三册才出，他想着压一压时间，延长一点热度，别一股脑都给出完了。 沈昱朝听到这话，当然是猛地点头，他想，他可太想了，一直抓心挠肝地想。 林满看一眼和玉管聊起来的小秀才，拉着沈昱朝往边上走了一点。 “你在府县有没有什么关于科举的书籍，或是试题？”林满也不同对方客气，直接问道。 他知道叶星回一直以来的夙愿，只要没有了后顾之忧，是一定会去科举的，现在银钱不是问题，应当就没什么顾虑了。 “哦~”沈昱朝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人一眼，“我没有，但我夫子肯定有，他以前可考过进士的。” “真的？你夫子愿意给吗？”林满连忙问道。 沈昱朝嘿嘿一笑，还不忘给自己谋福利，“只要有第四册，他肯定愿意。” 反正书肆都是他的，提前把未公开的话本给出去，也没什么问题，林满答应得毫不犹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透露着“就这么说定了的”意思。 沈昱朝得偿所愿，屁颠屁颠就跟在林满身后，去堂屋拿话本了。 第102章 乡间野趣一零二 今日的天气不错，虽然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但阳光还算和煦，照在身上还挺暖和。 沈昱朝抱着书册，坐在堂屋门口，边晒太阳，边看话本，脸上的表情随着内容不停变换，整个人惬意得不行。 灶房里，叶星回也围着灶台，在给林满打下手。 以前他不太会做这些，但跟着做多了，也就熟练了，而且两人现在正处在“热恋期”，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想黏在一起。 “星回，你想吃什么？” 叶星回想了想，才说道：“你做的都好吃。” 就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林满的斗志，袖子一挽，锅铲一拿，照着小秀才的喜好，“唰唰唰”就做了好几道菜。 红烧排骨、辣椒炒肉、辣子鸡……香味很快就飘了出去。 只要人多，林满家的饭菜一直都是丰盛的，摆了快一桌子，荤的素的都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沈昱朝终于舍得放下话本，短暂地被好吃的吸引了。 叶母也带着安儿和汐儿过来了，相处久了，俩小孩和沈昱朝、玉管都熟识了，见面就笑着喊人。 这样一块儿吃饭也有过几回，大家边聊边吃，都较为随意。 林满偶尔听他们说几句，但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秀才身上，不时给他夹菜、倒汤，做得顺手又自然。 但叶母看不下去了。 “小满啊，你别光顾着照顾星回，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吃，你也好好吃饭。” 她都发现好几回了，林满一直在围着自己儿子忙活，都没吃什么东西。 这一出声，直接把两个“做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来。 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和长辈坦白，又怕不同意，所以就一直拖着没告诉人，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婶子，我不怎么饿，只是夹些菜，不费什么事。”林满声音有点虚，有种自己拐了人家儿子的感觉。 沈昱朝本在认真吃饭的，听到这番话，视线立刻扫了过来，在林满和叶星回脸上来回打量，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从下车起，就老觉得两人间有些不对劲，但当时脑子里都是话本，没空想别的，现在看看，果然就是不对劲。 虽说以往林满对叶星回一直都很照顾和爱护，也存着小心思，可现在两人一对视，感觉眼睛里就只有彼此了，瞧着黏糊糊的。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他可比别人敏锐多了。 沈昱朝就不是个能憋住话的人，饭刚吃完，就避着人悄悄找林满证实。 “你和允执是……” 他话还没说完，林满就笑眯眯地点头了。 沈昱朝见他这样子，抬起胳膊肘撞了撞他的，没想到进展这么快，他也就回了府县半个月而已，再来就不一样了。 林满不说话，就只是笑，那个笑怎么说呢，甜腻甜腻的，看得人牙酸。 沈昱朝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还是看话本去吧。 第二日就是九月初一，也算深秋了，清晨起来都能看见山间一层薄薄的雾气，打一桶井水上来，洗漱时都冻牙齿。 林满伸手碰了一下，又立刻抽出来，最后决定还是不为难自己了，把水提到灶房里，拿起柴火塞进灶眼里点燃。 不一会儿，袅袅的炊烟就从房顶的烟囱里冒了出来，一点一点飘散。 沈昱朝站在堂屋门口伸了个懒腰，望着眼前的小院，和外边树木仍绿着，重叠起伏的山脉，感叹了一句，“这才是过日子啊。” 边上的玉管立刻点头，谁说不是呢，可比以前在京都府里的时候还快活自在。 不过没等主仆俩感叹第二句，听到动静的林满已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喊道：“过来洗漱了。” 两人赶忙走了过去，正好看见林满从锅里把笼屉拿下来，里面是蒸好的馒头。 他烧水的时候，就顺便把昨日就做好的馒头放了上去，等水热了，馒头也好了，一个锅里也不费事，边上的另一个灶里，还熬了白米粥。 再剥几个咸鸭蛋，从缸里捞点咸菜拌一拌，早饭就齐乎了。 很简朴清淡的早饭，沈昱朝照样吃得高兴，一口馒头一口粥，胃口好得很，他总觉得林满家里有种魔力，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了这儿都能变得好吃。 早饭正吃着，林风已经提着菜篮子进来了。 收拾收拾，又得去镇上开铺子了，不过不止他们两兄弟，沈昱朝兴致勃勃地也要跟上，说他好久没吃麻辣烫了，昨日他到的时候，铺子里正忙着，都没吃上。 他去了，当然要拽上叶星回，同行的就变成了五人。 前几日，叶星回已辞去了商行盘账的活儿，因为话本赚钱了，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在读书上，不过偶尔歇一歇也不要紧。 再说，他自己也是愿意去镇上的，抬头看了看林满的侧脸，叶星回这般想着。 铺子里的生意照常，每到饭点就到处都是人，很是忙活儿了一阵。 林满刚歇上一口气，就看到门外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当即笑着打招呼，“孙大哥来了。” 孙明启也算林记的常客，没事的时候都会来上一趟，不过他在李员外身边的差事也很忙，倒不是常常会过来的，来也是带着事儿的。 果然，他进门没多久，就说道：“也不是大事，就是上回你让我打探的吴家，听说在谈婚事了，要把女儿嫁到乡下，也不知找了个什么人。” 当然这事也不是孙明启刻意打听的，而是上回找人问过吴家的事，近日有了大动静，那人又巴巴地跑来告诉了他，想着和林满的纠葛，他就顺路过来提上一嘴。 “多谢孙大哥。”林满听完道了谢，其实要不是他提，自己都快忘了这家人了。 毕竟那回把人赶走后，他们也没再闹过，只是最初的那几天，会有好事的人在他耳边说过些，无外乎吴家的事在巷子里传出了一些，但吴家极力否认，吴曼珠也不出门了，流言得不到证实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毕竟大家都要过日子的，谁也没空整日盯着别家的事儿。 只是林满没想到，这件事兜兜转转的，竟又和自己扯上了点关系。 第103章 乡间野趣一零三 当下，林满听完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毕竟吴家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曾经有过那么点纠葛的陌生人而已。 送走孙明启，他立即回头看向小秀才，对方神色没什么变化，还冲他笑了笑。 叶星回上回就撞见过吴家人来闹事，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自不会误会他，倒是边上有个一脸好奇的沈昱朝，从方才的几句话里听出了不对劲。 “子清，是什么事啊，吴家的人又是谁？”睁得大大的眼睛，完全掩饰不住他的求知欲。 林满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灶房，叶星回觉得事情乱七八糟，也不太想说，随口敷衍了过去。 可这更让人抓心挠肝了，沈昱朝不停围着两人打转，就是想要知道，最后还是林风告诉了他，当然话里不乏对吴家的厌恶和嫌弃。 沈昱朝听完恍然大悟，看来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普通民众，都少不了这些事啊。 吴家的事，他们只是听听，也没谁放在心上，日子仍照常过着。 这么过了两日，沈昱朝又得回府县了，走之前还不忘催促着叶星回，早日把下一册写好，他还等着看呢。 叶星回答应了，他现在整日在家里，也不像以前那般需要干很多活计，只是读书和写话本就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写好。 只不过边上有个林满，总是在他写的时候盯着他，稍微会有点分神。 林满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除去在铺子里和晚上睡觉，每日能和小秀才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下午这一会儿，他可不得珍惜吗。 眼睛盯着人，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和长辈坦白，正式的成婚了，他们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想想都开心。 想终归只是想，两人还真没想出合适的法子，主要是怕长辈不接受，特别是叶母，如果她不同意，他们可能会很难。 想不明白，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哥，你想什么呢？”林风把手里的菜篮子放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站在灶房门口的林满这才回神，视线一扫，先看到了后边的王荷花，“大娘也过来了。” 王荷花今日是要和他们去镇上，家里要添置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这些东西叫林风买也不会，还是她自己去一趟比较放心，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三人坐在灶房门口，洗菜切菜，一起忙活着。 多了个人，干得快了不少，只是林满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凑近林风耳边小声问：“大娘这是怎么了？” 王荷花没了平日的笑模样不说，话都少了，看着有点气鼓鼓的。 “和田氏置气呢。”林风也小声回道，“方才来的路上碰见，吵了几句嘴。” 他们两人嘀嘀咕咕的，王荷花就坐在不远处，怎么可能看不见，当下说道：“行了，也不是大事，就吵了几句而已。” 林满不信，若是以往和田氏骂仗，大娘可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何时有过这般生闷气的样子，便问道：“吵什么了，她那人最不会说话，大娘别理她。” 说到这儿，王荷花也不想憋着了，噼里啪啦就说开了。 原来是田氏的二儿子近日要成婚了，说是娶的镇上姑娘，可不给田氏高兴坏了，碰见“宿敌”当然是要好好炫耀一番，炫耀完了还要讽刺一下才高兴。 她儿子比林满小一岁，便说铺子开得好有什么用，年纪大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又看着林风说，家里小得连多个屋子都没有，还得和侄儿睡一起，谁家姑娘愿意嫁过去受罪。 这几句话，刚刚好戳在了王荷花的软肋上，可不就把人气着了。 “大娘，你别听她乱说，小风现在能挣钱，要不了多久就能起新房子，怎么会娶不到媳妇。”林满劝道。 王荷花点点头，她也知道是这个理，家里已打算好明年开春就建新房，但听到那些话还是不高兴，特别是林满前段时间才说过暂不成婚的事。 “小风我不愁，倒是你啊，得为日后打算打算。”王荷花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知道了。”林满没像上回一样直接拒绝，而是说道：“等我定下了，一定请大娘去给我说亲。” 这一句话，立时让王荷花有了笑模样，也不置气了，“你可别是拿话哄我。” 林满还真不是哄人，他可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婚的，当即否认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骗大娘呢。” 如同每一个会催婚的长辈一样，听到肯定的回答，王荷花可高兴了。 林风却是诧异地看了林满一眼，和谁定下啊，上回他娘说的那个不就给推了，他们每日不是在铺子，就是在家里，也没看他哥见过哪家姑娘啊。 肯定是哄着他娘的。 不管怎么样，王荷花是高兴了，至于田氏儿子成婚的事，也没再继续说，反正他们也不会去吃席的。 只是她嘀咕了一句，“此前都没见田氏给他儿子议亲的动静，冷不丁地都定下婚期了。” 提了一句就过去了，收拾收拾，他们也该出发去镇上了。 到的时辰不算太早，巳时（大约十点）左右，刚拐进巷子口，就看到铺子门口已候着一人了。 “王婶子来了。”林满跳下骡车，招呼了一声。 门口的中年妇女见他们过来，先是冲人笑了笑，又快走两步过来，十分熟练地从车上拿东西。 她是铺子扩大后招来的，专做些擦桌洗碗的小活儿，不然兄弟俩还真忙不过来，而且也是孙明启介绍过来的，人老实勤快，用了一段时日，他们都挺满意的。 开的工钱也不低，成年汉子在码头干一日是十文钱，林记只需做两个多时辰，也是给的十文，一月便有三百文了。 王荷花也听过她，都姓王，还是本家，便对人笑了笑。 其实起初她是说自己来的，不就是些家里常干的活计，还得专门花钱请个人，不过林满和林风都不同意，每日来往奔波的，她年纪大了，哪还能再受这份罪。 而且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她忙着种菜就能挣不少钱。 第104章 乡间野趣一零四 现在大河村的家家户户，基本都多开了好几块地，专门用来种菜，只供给林满，毕竟铺子里每日都要很多菜，完全能销得出去。 不过也有极个别人家的不收，比如林大富家，所以起初田氏还会拐弯抹角地来攀关系，想占点小便宜，可随着别人靠种菜赚了不少钱，只她没有的时候，也歇了那点心思，转变成了恨意，和林大伯家、林满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了。 但这对林满没有丝毫影响，他平日都不往村子里去，见到他们的几率极小。 考虑他们，还不如多想想晚上吃什么呢。 俗话说，贴秋膘，冬去春来身体好，秋日正是进补的好时节。 趁着铺子里还不忙，而且又有林风和王婶子两个人在，林满可以放心地出去，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食材，几日没做好吃的了。 王荷花也要去买东西，两人一同出去，不过走到半道上就分开了。 也是碰巧了，林满才走到东市那边，就听人说有现杀的羊肉卖，他赶紧去到肉铺那边，就见一个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镇上的肉铺，平常还是多以卖猪肉为主，羊肉少一些，也是因为价贵，不是过年过节的，少有人买，一斤羊肉顶得上三斤猪肉的价了。 林满过去一看，确实是现杀的，肉看着新鲜的很，而且还没卖出去多少，周围看的人多，买的少。 “老板，给我来半只。” 他一出声，不光老板，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开口就半只，豪气啊。 见老板有点犹疑，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林满直接掏出了钱袋，一见银子，他动作就快了，利落地开始切割。 半只羊看着多，可家里人也多啊，叶家四口人，林大伯家更是十几口，且除了健壮的三兄弟，其他的瞧着身体也不太好，都得补，而且现在天凉了，肉能放得住，吃个两三顿的，也就吃完了。 半只他觉得刚刚好，再少点都不行。 最后一称，有快八十斤，二两多银子，林满也不啰嗦，毫不犹豫地付了钱，老板还帮着给他送回了铺子里。 买了肉，铺子到点一关，他们就立马赶车回了家。 灶房里，林满在做，林风跟着学，做的也不是什么难的菜，一道萝卜炖羊肉，一道红焖羊肉。 林满做了一遍，把羊肉放在锅里焖着，又让林风自己动手在边上的锅试着做，他就在一旁指导，其实也不用多说什么，做饭算是个一通百通的事儿，林风现在已经能独自做很多菜了，做羊肉也能行。 羊肉炖得软烂一点会更好吃，所以费的时间久了很多，等做好后，林满先尝了尝林风那锅。 “嗯，可以，做得很好。”他毫不吝啬夸赞。 林风立刻高兴得眉眼飞扬，不过他还是先试了试林满做的，再尝尝自己的，还是有些差距，但起码有了六七分的相似，吃起来也是好吃的。 他自己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双眼亮晶晶的。 最后那一锅，和着后边做的红焖羊肉，林风直接带回了家里，全家一起吃，林满做的则是和隔壁叶家一块儿。 两道硬菜上桌，林满还打算炒两个清爽的小菜，仍待在灶房里，叶星回在边上陪着他。 叶玉棠带着安儿和汐儿也过来了，正坐在堂屋里等着。 “娘，哥哥们怎么还没过来？”叶秋汐等啊等，觉得等了很久，还是没见人影，忍不住问道。 “是啊，不是说炒两个小菜就好吗？”叶玉棠也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来说道：“汐儿，你看着点弟弟，娘过去看看。” 叶秋汐认真地点了点头，往常娘亲忙的时候，也是她和弟弟一块儿玩的。 灶房里，菜已经炒好了，只是两人还没有端过去。 “嘶。”林满突然把手拿开，倒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 叶星回听到动静，急忙探头看去，只见林满刚把盘子放下，手快速从灶边挪开，似是碰到了灶口的铁锅边沿。 “烫到了一下，没……”林满刚想说没事，就看到了小秀才眼里的关切，脑子一转，立刻变换语气说道：“哎呦，手都烫红了，有点疼。” 那语气软软的，似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叶星回听完神色都变了，立刻紧张又小心地抬起他的那只手，盯着被烫到的地方看了看，是有一点红，但没有破皮，也没烫出印子，不过还是有些慌地说：“要不要擦点药，我记得家里好像有烫伤膏。” 享受着小秀才关心的林满，眼里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柔声说：“不用擦，星回给我吹吹就好了。” 听到这儿，叶星回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一对视，哪还能看不出他的小伎俩，知道没事，不由也笑了。 林满的手还在对方手里握着，他也没抽开，就直直地看着人笑。 叶星回看他一眼，轻轻抬高那只手，微微低头凑近一点，朝着有点微红的地方吹了吹。 林满顿时更高兴了，笑得嘴角不断上扬。 “好了，快把菜端过去吧，都快冷了。”叶星回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两人不知道还要对着看多久。 无论现在他说什么，林满都会照做，转身一手端起一盘菜，跟在后边就往堂屋方向走。 不过比他们更先进门的，是叶玉棠。 “娘，哥哥们过来了吗？”叶秋汐抬头问道，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回答自己，又疑惑地喊道：“娘？” “……啊？哦，马上就来了。”叶玉棠神色看着有些恍惚，应下女儿的话后，扶着桌沿缓缓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林满和叶星回就进来了，把菜往桌上一摆，人到齐，就直接开饭了，不然再放放，菜就真的要凉了。 两家人时常在一块儿吃饭，早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随意地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安儿自己还一骨碌滑下了凳子，吧嗒吧嗒往林满这边跑，蹭到人边上就开始往上爬，要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 叶玉棠看着小儿子一连串熟练的动作，神色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第105章 乡间野趣一零五 “嘚嘚，肉肉。”安儿“啊”地张大嘴，头高高地仰着。 像朵向日葵似的。 林满暗笑两声，夹起一块放凉的羊肉，轻轻丢进他的嘴里，安儿立即合上嘴，脸颊鼓鼓地嚼着。 安儿脸上肉嘟嘟的，近几个月吃得好，又整天跑跑跳跳的，身量看着往上蹿了不少，整个人也壮实了许多。 叶星回低头看一眼弟弟，和林满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 “咳……”叶玉棠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小满啊，我听你大娘说，前段时间要给你说一门婚事来着，是吧？” “是，不过我推了。” “怎么就推了？听说对方还不错的，家境也行，挺合适的。”叶玉棠追问道，看着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急切。 林满顿了顿，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已经有心上人，就不耽误人家了。” 看着叶母的眼神还有些期待，如果她再问一句，可能自己就要和盘托出了。 他刚说完，放在桌下的袖子就被拽了拽，低头一看，是小秀才伸过来的手。 叶星回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吃着饭呢，怎么就说出来了？ 然而叶玉棠的反应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就没再继续问，直接把这个话题终止了，还低头开始给汐儿夹菜。 这一来，林满就是想坦白，也有点不合适了。 他和叶星回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了摇头，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林满乖乖吃了一口，没再说话，反手给小秀才舀了一大勺萝卜和羊肉，“多吃些，补一补。” “补补啊？”安儿听到后，仰头疑惑地重复。 林满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对，补补，像安儿一样长肉肉，白白胖胖的。” 对于夸奖的话，安儿一向听得明白，立刻“咯咯”笑了起来，还努力抬起手，往亲哥那边伸，作势要捏捏他的脸，看胖不胖。 叶星回故意逗他，往后仰了一点，不让他碰到，说：“只有安儿胖胖，你看我和姐姐，一点都不胖。” 汐儿笑着点点头，也说：“安儿胖胖。” “啊？”安儿见哥哥姐姐这样，小脑瓜有点想不明白了，赶紧转头看向林满。 林满笑得不行，握着他的手拉下来，又夸道：“安儿好看，肉嘟嘟的。” 好看他听得懂，又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桌上的其他人都跟着笑，逗家里最小的那个，大家一向是乐此不疲的。 只有叶玉棠没笑，看着他们的眼神逐渐有些放空，眉心微微皱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对。 “娘，你怎么了？”叶星回看见，立刻问道。 “啊？没事，可能下午在门口纳鞋底的时候，吹了点风，头有些晕。”叶玉棠回神，解释了一句。 叶星回立刻放下筷子，作势要站起来，“我们去找郎中看看，还有哪不舒服？” “不用，不用。”叶玉棠赶紧摆摆手，说道：“等会儿早点歇下，睡一觉就好了。” 叶星回看着她，神色间有些不赞同，林满也跟着劝，“婶子，还是找郎中看看比较好，不舒服吃药才好得快。” “真的没事，你们赶紧坐下吃饭。”叶玉棠无奈地笑笑，“就是有点累着了，也没其他地方不舒服，好着呢。” 见她不像故作轻松的样子，两人才稍稍放心了一点，坐了下来。 叶玉棠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看他们，认真吃饭。 羊肉细嫩，肉质软烂而不膻，萝卜吸收了满满的肉香，一咬开，浓郁的汤汁就充斥在嘴里，鲜香味美。 红焖羊肉又是另一种口感，更有嚼劲，滋味也更浓郁。 羊肉比起时常吃的鸡鸭猪肉，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因着不常吃，偶尔吃一回，便觉得格外好吃。 加上买得多，第二日林满还是继续做羊肉。 他早起做了两个笼屉的羊肉馅包子，自家做的，舍得放肉，是真正的皮薄大馅，内里满满的都是鲜香的肉。 等林风一过来，先打发他又回自己家送了一趟。 这样也还没吃完，林满又把剩下的吊到井里，想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 几顿羊肉，大家都吃得很舒坦，而且这么补一补，看着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特别是小秀才，本身肤色就白，现在看着颇有些白里透红的意味，林满的视线就忍不住一直黏在上面。 “吃包子，别看了。” 一直被人盯着，还是这么直白灼热的视线，叶星回也会不好意思。 然而这时候的林满是不会听话的，不仅没移开视线，还伸手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指腹接触到细腻的肌肤，又立刻缩回来。 叶星回看他一眼，见人在嘿嘿傻笑，整个人都透着股高兴，心立马软了下来，也没说他，又转头吃自己的包子。 不过林满也就只敢做到这一步了，他在心里不停默念，发乎情止乎礼，发乎情止乎礼。 没成婚前，都得守礼。 不过说到成婚，今日一直听到炮仗声，结合着之前王荷花说的话一想，估计是林大富和田氏家办喜宴了。 林满猜得不错，确实是他家，因为临近黄昏时，看到迎亲队伍从自己家院子门口经过了。 吹吹打打的，人看着还不少，骡车上都挂满了红绸，新娘子一身红色的喜服，顶着红盖头坐在上边。 看来林大富家为娶媳妇，还是花了不少钱，样样都有，看着热闹喜庆的。 林满只是随意瞥了两眼，也没在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又猛地往外看去，跟在骡车边上的一个人影好像有点眼熟。 迎亲队伍走得慢，他往前走近一点，专盯着那个人看，只是看着看着，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不是吴大力吗？！ 所以，林大富的儿子，他名义上的堂弟，娶的是吴曼珠？！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林满叹口气，把之前孙明启和王荷花说的话都串了起来，还真是一个嫁到乡下，一个娶了镇上姑娘。 就是他们知道吴家的事吗，到底是骗婚还是心甘情愿？ 他正想着呢，院子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林风神色有些焦急地跑了进来。 第106章 乡间野趣一零六 “哥，哥，你知道我方才看到谁了吗？！”林风边跑边喊道。 林满想也不想地回答，“吴大力。” “对，就是他，哥你也看到了吧。”林风走到近前，一口气说道：“吴家的人想干嘛啊，林大富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就嫁过来了，还是嫁给林耀祖那个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林满摇了摇头，现在还真不知道吴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嫁到林大富家，是有心还是无意？ 还有，他们知道他和林大富家的关系吗？ “哥，吴家的事，我们要不要告诉林大富，可他们家会不会……”林风一屁股坐下，嘀嘀咕咕地说。 林满刚想应声，院子门口又走来了一人。 “哎，你这小子跑那么快干嘛，我都没跟得上。”王荷花看着是快步赶上来的，气喘得有点急，过来就念叨了林风一句。 “我着急找小满哥说事。” “有什么大事非得急这一会儿说？” 林风一不小心话就秃噜出来了，听到他娘反问，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看向林满。 林满也很无奈，吴家的事他俩之前没告诉家里，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自己就解决了，没想到现在发展成这样，估计不说都不行了。 王荷花看自己儿子的表情，明显的不对劲，狐疑地说道：“你们兄弟俩瞒着什么事呢？” 林风立刻抿紧双唇，不说话。 “大娘，不是有意要瞒你，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林满只能开口说道。 王荷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接道：“那你们现在说说，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满又叹了口气，从吴家人到铺子闹事讲起，再到他们查到的问题，讲到今日林耀祖的婚事，没有再隐瞒一点，把知道的都说清楚了。 “你说，方才骡车送过去的，就是那个什么吴家的闺女？”王荷花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一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她……她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了？” 林满和林风立刻乖乖地点头。 王荷花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事儿，林大富，不，林耀祖知不知道？” 林大富这人极好面子，又重子嗣，看他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光宗和耀祖就知道了，他若是知情，应当不会让人进门，再说还有田氏那个难缠的，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的儿子风风光光地娶回个不是黄花闺女的人。 想想他们夫妻俩的性子，就知道不可能，要说唯一可能会知情的，就只有林耀祖了，若说被吴家的人哄骗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满和林风又立刻摇了摇头。 “到底知不知道？”王荷花被他们的动作弄懵了。 “我们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林满说了句绕口令，不过这话一出，该听懂的也听懂了。 王荷花缓缓坐下，手指轻搓着衣角，像是在认真思考。 难怪这次林耀祖成婚这般急，可不得急吗，再不快点，那肚子就藏不住了。 算一算，也有近三个月了。 “娘，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说这个事啊？”林风见人一直不开口，不由问道。 “现在不能说。”王荷花肯定地说道：“应当快拜堂了，以那两口子的性子，信不信的另说，恐怕会觉得是我们要毁了他儿子的姻缘，得恨毒了我们。” 林满认同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说的一点没错，林耀祖和吴曼珠的婚事已成定局，而且以他们和林大富家的关系，就算过去把事情揭穿，也会被认为是在故意挑事吧。 到时候别说林大富和田氏会感激他们了，估计还会想扑上来咬一口，把被骗婚的错怪到他们身上，白白惹一身腥。 这种事，那两口子还真做得出来。 “娘说的对，要说也不能我们去说。”林风回过神来，立刻接上了一句。 他对那家人的厌恶也不少，但既然知道这回事，肯定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是想去说的，不过经他娘这么一说，也想明白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帮的。 反正就算要说，也不能是现在。 “对，就是这个理。”王荷花点点头，“可不能让他们找到借口，攀扯到小满身上。” 林满觉得长辈还是有生活智慧在的，看问题能考虑得长远，也更懂人情往来上的弯弯绕绕。 他还感叹呢，说完这事的王荷花腾出手来，开始念叨哥俩了。 什么吴家这种事也瞒着不说，要是人家多几个心眼，把他们坑进去了怎么办，或者那两个老的在铺子里出什么事，讹上他们呢。 还拧了一把林风的耳朵，说什么人都敢拿扫把撵，也不怕给人打坏了，赔都不够赔的。 拧得林风嗷嗷叫，林满看着都耳朵疼，赶紧拦了一下。 “……大娘，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荷花终于放下手，说道：“差点忘了，是有个事，你们四爷爷，过几日要办个六十大寿，想找你做些寿桃。” 自从林满在李员外那儿做过之后，寿桃也算是在镇上火了起来，过寿的人，谁不想能有好看的寿桃，看着都喜庆吉利。 要说林满和林风的四爷爷，六十岁在这个年代绝对算高寿了，而且老爷子和他们家的关系挺好的。 “当年要不是你们四爷爷，分家时我们可能得的更少，还时不时拉扯一把，不然日子更难过。”王荷花的语气里充满唏嘘，一说到这些陈年往事，对林老头老太和林大富一家的恨意就止不住。 “行啊，我和小风做些送过去，不费什么事。”林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王荷花说的那个四爷爷，他上回在林氏宗祠见过，是个慈祥的小老头，还拉着他问了好些话，过得怎么样之类的。 正事说完，王荷花和林风就回去了。 林满走进灶房，打算把最后一点羊肉做了，再端到隔壁和小秀才一起吃，想想就开心。 只是饭桌上，叶玉棠又问了他一些话，让他觉得有点怪，因为以前可从没说过这些。 第107章 乡间野趣一零七 安儿一直喜欢黏着林满，这次也不例外，一见人就扑上去抱住腿，吃饭时也要紧紧挨着，就坐在边上才行。 林满对着那张“缩小版叶星回”的脸，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可爱，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小满对安儿真好，看着就是喜欢小孩儿的，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叶玉棠笑着说了一句。 林满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了，上回还说了他的婚事，他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日后的事儿可说不准，现在倒是可以当个好哥哥。”林满轻轻蹭了蹭安儿肉肉的脸颊，“是不是啊，安儿？” 这段话太长，安儿听不懂，但最喜欢的小满哥哥问他话，不管明不明白，也仰着头大声应道：“是！” 林满笑着给他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安儿立刻“啊呜啊呜”嚼了起来。 叶玉棠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表面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满偷偷在桌下扯了一下小秀才的衣角，在对方看过来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叶星回方才在和汐儿说话，没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此时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林满又偷偷看了看叶母的神色，没看出哪里不对劲，或许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吧，便对小秀才摇了摇头。 已入深秋，天色暗得快，吃过晚饭没一会儿，外边就黑得差不多了。 林满本还想再多待一会儿的，今日都没和小秀才说多少话，但见着汐儿打了个哈欠，看着是困了，便依依不舍地走了。 只是刚走两步，身后跟着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星回？”他立即回头。 叶星回往前走了走，和他并肩，笑着说道：“我送送你。” 林满看一眼中间的篱笆墙，和两家屋子相距不远的位置，不由笑了，不止自己一个人舍不得嘛。 想着，他伸出手，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刚碰了两下，又不满足似的抓住了整只手，十指相扣。 叶星回任他动作，没有说话，但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也主动张开了手指。 林满头一次嫌弃两家的距离太近，几步就走到了篱笆墙前，他还没好好感受呢。 两人相对着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走开。 “好了，快回去睡吧。”叶星回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着说道。 林满摇了摇头，低声嘟囔着说：“不想回去。” 叶星回见过很多回他黏糊糊的样子，但每回都忍不住高兴，只是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屋子，怕有人突然出来，还是说道：“天色不早了。” “嗯。”林满应了一声，但人就是不动。 叶星回无奈又好笑，“我明日同你去镇上。” “真的？”林满立时高兴起来，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都能看到他惊喜的笑脸，“是去陪我吗？” “是，顺便去买些纸。” 其实纸完全可以让林满带回来，但叶星回还是要自己去一趟，心思不言而喻。 林满当然也知道，笑得无比灿烂。 被他的笑容感染，叶星回的嘴角也不住往上扬，心里高兴地同时也想着，怎么和安儿一样好哄。 “现在愿意回去了吗？” 林满使劲点头，哪儿还有不愿意的，轻轻松开手，说：“我回去了。” 叶星回点点头，看着他转身。 林满走了两步，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满足，猛地转回去，急切却又克制地轻轻抱住了眼前的人。 这突然的一抱，吓了叶星回一跳，反应过来后也没有把人推开，而是抓住了他的衣裳一角。 两人第一回靠得这么近，林满微微靠近，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他的脑袋。 “喜欢星回，最喜欢。” 叶星回抓着衣裳的手指紧了紧，感觉自己胸口砰砰直跳，还跳得很厉害，忍不住靠近一点他的肩膀，贴着蹭了蹭，低声回应：“嗯。” 林满笑了，笑得无比畅快，故意说道：“星回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叶星回身子僵了一下，顿了一会儿后，拉开了一点两人间的距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很快移开，微低着头，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也是。” 林满这下是彻底满足了，还想再说句什么，怀里突然空了。 “快回去了。”叶星回留下一句话，人已经转身走开了，脚步看着还有些匆忙。 “好。” 林满满眼笑意的看着那道可爱的背影，心里都是欢喜，直到人进了屋里看不见了，才缓缓地转身回了自己家。 一夜好梦。 翌日，叶星回果然一同去了镇上，且一直在铺子里陪着。 林满一整日脸上都是挂着笑的，还是那种一看就要腻死人的笑，话没说多少，就是一直在笑。 林风频频看向他哥，今日生意和平时一样，也没有特别好，怎么就这么高兴。 不止他，食客们也觉得不对劲，很多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林满只是笑而不答，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叶星回自己在边上偷偷笑了一下，这人，怎么一点都忍不住呢。 林满当然忍不住，要不是还记得避着点人，他都能笑出声来，心里的欢喜满的要溢出来了。 且这样的欢喜持续了好几日，每日都是笑意满满的。 转过天来，就到了四爷爷的寿辰，林满和林风一早就做好了几个笼屉的寿桃，和着家里人一道，装进篮子里提了过去。 寿宴办得不算大，但也不小，开了七八桌，基本都是家里的亲戚。 林满、林风几兄弟一过来，众人都看了过来，话题也随之转到了他们身上，聊镇上铺子，聊他们的吃食生意，反正是什么都好奇地问了一嘴。 林满都客气有礼的回着，很多人他只是见过，有点面熟，根本分不清是哪家的亲戚。 好在林风都能答得上来，开了这么久的铺子，每日和不同的人接触，他早就练出来了，接人待物很有一套，落落大方的。 没到开席的时辰，大家就聚着说说话，正热闹着，门口处又传来了动静。 林满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并不想见到的人，眉头皱了皱。 来的人是林大富一家，他带着田氏，两个儿子和各自的媳妇，包括小儿子林耀祖的新婚媳妇。 第108章 乡间野趣一零八 林大富只是和两个兄弟闹翻了，和村里的其他亲戚可没有，所以这种场合，他当然也是会来的。 而且因着当初分家的事，他分得多，也算颇有些家底，在村里的日子算过得不错的，他们一来，也有不少人过去说话。 林满等人坐在中间，边上挡着不少人，他们能看到林大富一家，对方却看不到他们，或者说没注意到。 “哥，那不是吴家的人吗，那个吴……吴什么……”林风拽了拽他哥的袖子，凑近一点低声说道。 是吴曼珠。 林满当然也看到了，从知道和林耀祖成婚的是她开始，自己就想过，他们会有在村里见到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太惊讶。 “嗯，是她。”林满的视线扫过去，看了一眼吴曼珠，又很快收回来。 林风却好奇得很，往那边看了好几眼，还不停小声说着自己看到的场景，“林耀祖看着对她还挺好的，一直跟在边上，还给倒水呢……” 林满听着点了点头，不过他耳边听到的声音不止一种，除了林风，边上的几个大娘婶子，也在聊着。 “那就是林大富家的新媳妇吧，果然是镇上人，瞧着就和村里的姑娘不一样。” “那可不是，你看那田氏，找了个镇上的儿媳妇，给她高兴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村里就是这样，有点风吹草动，这家娶媳妇，那家嫁女儿，都有得说道说道，加上田氏平日的为人也不怎么样，背后更多人说了。 但人家本人可毫不在意，正带着儿媳妇四处炫耀呢。 林满眼神一扫过去，刚好看到田氏带着吴曼珠和别人说话，那唾沫横飞的样子，不停朝自己儿媳妇身上比划，不是炫耀还能是什么。 要说吴曼珠长得也确实还行，不像村里的姑娘打小就要干活，都晒得黑黄黑黄的，她皮肤白皙这一点看起来就不同，再戴点小首饰，涂脂抹粉，看起来可不就比其他人好看些了吗。 但也有人看不上田氏的轻狂样，不就是娶了个镇上的儿媳妇吗，至于成这样，那人家村长家的孙媳妇也是镇上的，也没见四处夸，当下就有人故意拱火。 “哎，荷花啊，我看你这个银镯子就比田氏那媳妇的好看，花样精细，瞧着还是实心的，贵着吧？” 被人拉住说话的正是王荷花，她一听话头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当即也不搭理，转头就过去了。 自从中秋节林满送了首饰之后，王荷花和林杏她们都很珍惜，平日里是肯定不舍得戴的，怕干活时不小心给磕了碰了，但又不想辜负了林满的一片心意，所以在这种正式一点的场合就会戴着。 起初大家看到的时候，还惊讶过，林大有家穷，他们也是知道的，以往他家的女眷可从没戴过首饰的，现在一戴就是这么好的，可见是挣钱了。 那钱从哪儿挣来的，都不用想，就林满那铺子呗。 所以众人对着林满都是客气中还带着些热情的，以前知道他能挣钱，但没有个具体的数额，现在瞧着怕是不少呢。 再说这关于首饰的话一出，田氏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眼神追着王荷花的手腕就看了过去，但人都走远了，看也看不清楚，只是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 “娘，那是谁呀？”吴曼珠在边上问道。 “那就是你名义上的大娘。”田氏语气里带着不屑，“她向来和我们家不对付，骂起来人来厉害得很，不用理她。” 吴曼珠点了点头，她是新媳妇，看谁都不认识，只能多问多听。 这一茬过去，很快就开席了。 林满跟着林虎他们和几个年轻小伙子坐一桌，王荷花则是带着儿媳妇同一些妇人一起坐，许是知道林大有和林大富家的矛盾，两家人坐得有点远，且人多挤挤挨挨的，不是特意去找人，还真不容易看清。 菜很快就上齐了，都是一些家常菜色，不过办席面嘛，总归是比平常吃得好的，起码肉是挺多的。 在外吃饭，林满一向吃得不多，不过也不好显得太突兀，就夹了几筷子，慢悠悠地吃着。 吃到后边，寿桃才端了上来。 “哎呦，这也太好看了。” 众人只听过寿桃的名字，还从未见过，此时一见，不由纷纷惊呼，做得也太像了。 “这都是小满做的，好看吧，还好吃呢，别客气，都尝尝，等会儿再带两个走。”四爷爷笑着大声招呼，别看他年纪大了，嗓门还不小，说话也清楚，边上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 吴曼珠看到寿桃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她以前好像听人提过一嘴，寿桃是林满最先做出来的，而且刚才那老头还叫了小满，不会真是他吧？ 想着，她心里突然有点慌，想找人问问，但林耀祖没和她坐一起，边上只有田氏，她不敢问，新婚媳妇问别的男子，像什么话，自己四处转着看了看，也没看到认识的那张脸，只能内心忐忑地熬到了散席。 席面上的菜吃完，大家也就差不多要走了，寿桃做得多，走的时候，果然每人都揣上了一两个。 但多也是有限量的，拿一两个就当沾沾寿星的喜气了，没谁会吃不够似的多拿的，当然也有一些爱占小便宜的。 比如田氏，她可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自己用手帕包了些，看着有四五个，又抓起两个，想往儿媳妇手里塞。 “娘，我们不拿了吧……”吴曼珠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薄，边上又有人看着，脸立刻就红了，手收着不想接田氏递过来的寿桃。 “哎呀，你这孩子，让你拿就拿着，这是沾四爷爷的喜气呢，多吃些也能长寿。”田氏除了脸皮厚，瞎掰扯的能力也不错。 边上看着的其他人立刻笑了起来，不过是看热闹的那种笑，还有人直接嘲讽的，说田氏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羞。 田氏压根不搭理别人，脸面哪有到手的吃食来得香，直到王荷花和林满他们从边上经过了。 “王荷花，你是不是笑我？！”田氏立刻像只战斗的公鸡一样，扑腾起来了。 第109章 乡间野趣一零九 “你发什么疯？” 王荷花嫌弃地瞥她一眼，只是从边上经过，又没招惹她，还扑上来咬人了。 田氏对别人无所谓，但特别受不了这个昔日的妯娌，两人斗了十几年，早就到了相看两厌的程度，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吵起来。 所以方才王荷花只是脸上带着笑，田氏就觉得她在笑话自己，当下是一刻都忍不了。 “家里穷就别学人戴什么首饰，屎盆子镶金边，看着怪让人笑话的。”田氏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斜眼瞥了下王荷花手腕上的镯子，语带嘲讽。 “你瞎说什么？！”林杏先憋不住回了一句，首饰可是堂哥给她们买的，都可喜欢了，怎么能被这样说，气得眼眶都有点微微泛红。 “杏子，没事，见人就咬的疯狗罢了，不用搭理。”林满上前一步，微微把堂妹挡在身后，看向田氏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以往田氏和王荷花骂仗，也只是妇人之间吵几句嘴，可今日田氏明显的是找茬，一句话说得恶心人，还把家里的女眷都骂上了，林满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田氏还来不及发作，站在她边上的儿媳妇吴曼珠，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眼睛瞪大，像见了鬼似的。 可不是跟见了鬼差不多吗，方才林满站在后边，她没注意到，可现在人一出声，立马就看到了，竟然真的是他！ 而林满也看到了吴曼珠的样子，见到自己这么惊讶，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和林耀祖的关系？ 不过知不知道的，现在他们都成婚了，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想着，立刻移开视线，不再看吴曼珠一眼。 吴曼珠见他这个冷漠的样子，不禁咬了咬下唇，眼里带上了些愤懑和不甘。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田氏经不得一点激，当即跳了起来，“呸，你当王荷花对你多好呢，还不是看上了你赚钱的本事，这不，白占了这几件首饰，可给她赚到了。” 林满懒得理她，并不想应声，虽说席面吃完了，但这么多人还在呢，在人家家里吵起来也不好看。 王荷花嗤笑一声，也不见生气，反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侄儿孝敬的，当然得好好戴着，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爱占小便宜。”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她手里拿着的寿桃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立刻响起憋不住的笑声。 田氏脸涨得通红，不过不是羞的，是气的，伸出手指指着王荷花，跳着脚就想骂人，没想到被边上的儿媳妇拉住了手。 “娘，你先别急。”吴曼珠慢悠悠说道：“我在镇上听过，有些专门卖假首饰的地方，做得跟真的一样，不过价钱便宜，就是给人买回去充面子的。” 说完还看了林满一眼，见对方的情绪好像没有任何波动，眼里的愤恨更浓了一点，手指紧紧搅着袖口，把那一片衣裳都揉皱了。 他竟然愿意给大娘、堂妹这些亲戚买首饰，当初却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还把爹娘赶走，这般狠心，也别怪自己不给他脸面。 而听到这句话的田氏，顿时又张扬起来了，拉长了音调说：“哟，原来是这样，难怪啊，能送那么多首饰，还以为一个小铺子能挣多少钱呢，原来是装阔，可笑死人了。” 说完还转头赞赏地看了一眼吴曼珠，这儿媳妇娶得好，往常她跟人吵嘴，都是自己一个人上，林大富和儿子可不会管她，没想到儿媳妇还能帮自己说话。 王荷花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说自己可以，说林满就是不行。 “我的首饰真不真的，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定的，哪来这么大脸，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管管自己家的事吧。”王荷花说完，目光在吴曼珠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我家好着呢，哪像你，儿子都娶不上媳妇了，还有心思戴首饰打扮。”田氏立刻怼了回去。 吴曼珠没看出那一眼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又往林满的方向看了看，见对方完全没看自己，不禁咬了咬牙。 “娘，说得多不过是心虚罢了，假的终究成不了真。”吴曼珠说话温温柔柔的，话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田氏更高兴了，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要赢王荷花一回，头都昂起来了。 别人没看到，王荷花可看到了，吴曼珠朝林满看了好几眼呢，这时候了还想嚯嚯自家人，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小，当下也不再收着。 “是啊，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是吧，听说镇上芙蓉巷的吴家出了件大事，是真的吧？”王荷花说着，还盯着吴曼珠的肚子看，眼神无比直接。 吴曼珠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肚子前面，脸上立刻慌乱起来，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还说了出来。 田氏和王荷花斗了这么多年，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说废话的性子，顺着视线也看向了吴曼珠，那不对劲的神色根本骗不了人。 “芙蓉巷，不是你家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田氏想也不想地问了出来。 吴曼珠哪儿还见方才的平稳，视线躲闪着不敢对上别人的目光，语气慌乱地开口：“……娘，不是的，她瞎说的，对，是她瞎说。” 田氏虽然平日里看着是不太聪明，但在某些事上，敏锐性还是挺高的，当下也顾不上和王荷花吵嘴了，狐疑地盯着自己儿媳妇。 她是偃旗息鼓了，王荷花可不打算放过她，慢悠悠说了句，“我瞎说不瞎说的，去芙蓉巷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留下这句话，也懒得再搭理那对婆媳，招呼着自家人就往外走去。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自然也就散了，只是临走前看吴曼珠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到底是什么事啊？ 田氏就更直接了，完全没了方才对儿媳妇的喜欢，拽着人胳膊就往前走，“走，给我回家说清楚。” “娘，你慢点。”吴曼珠被拽着走，想挣脱又挣脱不了，根本敌不过田氏的力气，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 第110章 乡间野趣一一零 “哥，那个吴曼珠见到你还挺惊讶的，她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和林耀祖的关系啊？”出了门，见人少了，林风就小声问道。 “应当是。”林满也是同样的想法。 王荷花听到他们讨论，转头过来说：“以后要离他们家远一点，都是麻烦，特别是那个吴曼珠。” 说这话时，她是看着林满的，吴曼珠方才看他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没问题的，还是远着点好，不怕他们，但也不想白白惹自己一身腥。 林满点点头，心里也清楚，吴曼珠和田氏都不是善茬，王荷花最后说的那些话，够他们家闹一阵子了。 反正别来烦自家就行。 他想的没错，林大富家确实热闹了一回，那动静，惹得隔壁人家都快趴到门口去听了，还真就听到了不少。 村里没有秘密，仅过了一晚，就传遍了。 “……说是吴曼珠肚子里确实有了，但是林耀祖的，两人婚前就勾搭上了……” 王荷花边说边惊叹，这事最后竟掰扯成这样了，都不知道该说吴曼珠聪明，还是田氏一家愚蠢了。 “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那林耀祖竟然不知道吗？”林风直接问道。 林满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就见过林耀祖两回，对他的性子不太了解，但看着也是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去边上干活去，反正他是认下了，也不关我们的事。”王荷花挥挥手把人撵走，不想说更多，两个都没成婚呢，和他们说不了这些。 林满和林风就老实地到边上干活去了。 今日天气好，趁着日头大，王荷花带着儿媳等人一起过来晒秋菜，林满家有水井，洗洗刷刷地方便些。 晒秋菜是是大河村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事儿，得赶在入冬前，把菜蔬收拾好，该晒的晒一晒，耐放的也要收了放到菜窖里，不然天一冷，就容易给冻坏了，也是为了存储冬日的口粮。 叶玉棠去年也做过，但做得不好，这回王荷花一说，两家就约着一道做了。 大人们忙着干活，小娃娃们就在边上玩，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菜铺了满满一院子。 干活儿也不是埋头干，总得说说闲话，干得才不那么费劲儿。 “这成婚是大事，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一不小心啊，就容易着了别人的道。”王荷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想想要是林风娶了个像吴曼珠那样的媳妇，自己不得气死。 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她也就没有避讳什么，直接说了。 说到成婚，叶玉棠近来也烦着这事儿呢，应道：“可不是吗，儿女的婚事都有得操心。” 王荷花叹口气，又接着说道：“我还听说呀，水口村有户家底不错的人家，找媳妇也是往高了找的，结果就被人算计了，骗走了十几两的彩礼钱呢。” 骗婚的事虽然不常见，但也是有的，经了林耀祖和吴曼珠这一回，以前听过的一些事又被翻出来说了。 “骗钱不打紧，就怕给人都骗走了。”叶玉棠幽幽地接上了一句。 “可不是。”王荷花一拍大腿，“还真有骗人的，小河村有户人家的女儿嫁了个外地来的行商，刚过门没多久就不见了，几年都没有音讯，生死不知的，大家都说是被骗走了。” 说着说着，王荷花还给自己说得心慌了，念叨道：“小风也到要说亲的年纪了，不过他我不担心，人高马大的，想来也不容易骗走，就是这杏子啊……” 林杏也在边上呢，听见娘说到自己，赶紧抬起头，说道：“娘，我还小呢。” “小什么，过了年就十五了。”王荷花接着说道：“所以啊，还是得找知根知底的，不然怎么放心得下，时时就得担心着是不是被骗了，被欺负了。” 听完，叶玉棠下意识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往林满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是知根知底了，也不知道是谁骗了谁。 这边聊着婚姻大事，诸多感叹，林满几人那头就轻松多了。 他们主要是把洗干净切好的菜搬过来，铺在摊开的篾子上晾干，一面的水分晾干了再给翻到另一面。 林满来回走动着，视线一转就看见蹲在地上，拿棍子在划拉着什么的虎头，看着还挺认真，便慢慢靠了过去。 “虎头，你在干嘛呢？” 虎头听到声音抬起头，喊了声：“小满叔。” 他没说在干什么，但林满已经自己看到了，虎头面前的地上，有棍子在泥土上划拉的痕迹，仔细一看，是个“林”字。 “虎头，你认字啊？”林满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孩，之前没听说虎头上过学堂。 虎头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说道：“小叔在家学字的时候，我跟在边上学了几个。” 原来是和林风学的，可林风自己写的都不怎么样呢，想到这儿，林满心念一动，也跟着蹲了下来，问道：“虎头还学了什么字，写来看看？” “好啊。”虎头高兴地应了一声，拿起小棍子就开始划拉，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壹、贰、叁……都是他刚开始教给林风的那些字。 刚开始学字的人，都会有一个毛病，就是会把字写得很大，还容易漏笔画，或是不按笔序写，林风之前就有这个毛病，他纠正了好几次才给改了。 林满仔细看了看虎头写的，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写得算是工整的，可见是下了功夫认真练的。 “虎头为什么想学字啊？”林满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问道。 虎头停下笔，想也不想地说：“因为小叔说小满叔说过，认字才能挣大钱。” 一句有些拗口的话，听得林满一头黑线，他当时是这么跟林风说的吗？ “虎头想上学堂吗，去跟着夫子学字？”林满认真问道，他觉得虎头是有些天赋的，跟着林风学，有点白瞎了。 “……我可以吗？”虎头眼神有些迷茫，“我这么大了，字也才认得几个，会有夫子愿意教我吗，而且听村头的大年说，上学堂要花很多钱的。” 村头的大年是大河村里为数不多去学堂读书的孩子。 第111章 乡间野趣一一一 “我们虎头这么聪明，当然可以。”林满立刻夸了一句。 虎头嘴角弯了弯，心里有点高兴，但也有点茫然，他只是跟着林风学的，学字也是为了能挣钱，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学堂。 林满视线一转，指着连廊下坐着的人，说道：“虎头，你看看那边。” “叶秀才？” 连廊下，叶星回的身边几个小娃娃正玩着，他抽空照看着，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在看，整个人显得特别沉静。 “对，你看，叶秀才读过许多书，看着是不是很厉害？”林满看着不远处的人，眼里溢满笑意。 “啊？是……”虎头不是很明白读书和厉害的关系，但还是应下了。 林满看了看表情茫然的侄子，想了想，直接带着虎头去了连廊那边。 “星回。”他过去后，叽里呱啦对着小秀才说了一通，说得对方眼里也带上了点兴趣。 “虎头，来。”叶星回笑着冲虎头招了招手。 虎头乖乖地走上前，站到他面前。 叶星回从小桌上拿起笔，放到小孩手里，又拉过一张空白的纸，说道：“虎头在纸上写几个字吧。” 方才就写过了，虎头没有迟疑地接过，只是他没用过笔，不会握，只能像拿棍子一样抓着，看着干净的纸张，就有点不敢下笔了。 “没事，像方才一样写就行。”林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鼓励道。 虎头深吸一口气，抓着笔就开始划拉，但不太适应软趴趴的笔端，起初两个字都快糊一起了，写到后边才好了一点。 写完后，他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字，自己的脸先一点点红了。 林满看一眼小秀才，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虎头，写得不错。”叶星回拍拍小孩的肩膀，接着说：“我再教你些别的好不好？” 虎头有点懵，但仍是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叶星回教着念了几句千字文，又解释了意思，让虎头一句句跟着念了几遍，然后挥手让他去旁边自己记。 过了一刻钟左右，再把人叫回来。 “虎头，还记得吗？” 虎头想了想才点头，但语气有些不确定，“……应当记得。” 说完，虎头就背了起来，开头几句还算顺畅，后边就有些磕巴，但也是一字不落地念完了。 叶星回看着虎头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赞赏，又抬头看看林满，嘴角微扬，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满摸了摸虎头的脑袋，也笑了。 “虎头，你很聪明，想不想上学堂读书？”林满蹲下，眼神和虎头齐平，又很认真地问了一遍。 第二次听到夸自己聪明，虎头毕竟是个小孩，忍不住带上笑意，但他连大河村都没出过几回，脑子里想不了多少，问道：“读书能挣大钱吗？” 虎头很懂事，他知道家里穷，所以一直惦记着挣钱的事儿，林满想了想，反问道：“你知道小秀才写一册话本能挣多少钱吗？” 虎头摇了摇头。 林满直接朝他张开了两个手掌，说悄悄话似的凑近小声说：“一百两那么多。” 小孩对钱应当还没什么概念，说个大的数字就行了。 虎头听懂了一百两，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他听爷爷说过，盖一栋青砖瓦房要五十两，一百两更多，能盖两栋了吧。 “要读书吗？”林满像个哄骗小孩的“坏人”，又问了一遍。 “要。”虎头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叶星回听到这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劝人读书的，不过想想虎头的情况，确实有用。 他们这头刚说完，院门就推开了，林大有和林虎推着车，又拉了半车菜回来。 林满一看，人都到齐了，正适合说事儿，当即站起来，拉上虎头，带上小秀才，一起走了过去。 水井边上，王荷花和叶玉棠几人还在聊着。 “秋菜还是要多晒些，冬日可长着，没菜吃哪行呢。”王荷花絮叨着。 叶玉棠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这点她深有同感。 去年冬日他们刚回大河村不久，菜没储存多少，最后压根不够吃，很是难熬，林满他娘给偷偷送了不少，后来又花许多银子到外边买了些，才勉强熬过去。 那个冬日，绝对是她过得最难的一个冬日。 现在虽说家里有钱了，买也不会那么心疼，但经了那一回，还是觉得家里囤够了，心里才安稳。 说到这儿，大儿媳李氏也接了一句，“菜要囤，蛋也得多留些，这天气一冷，鸡鸭就不下蛋了。” “那可不。”王荷花应道：“冬日想吃个蛋可不容易，外边卖得可贵了，得三、四文钱一个呢，哪舍得吃……” 林满过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想法。 说着话的王荷花也看到他们了，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说点事。”林满答应道，又冲边上正往车上搬菜的林大有和林虎喊道：“大伯、大哥，你们先过来一下吧。” 看着还有些正式的样子，几人不明所以，但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在边上坐下，等着林满开口。 就连离得有些远的林风和林平都过来了，大人们都聚在一起，小娃娃们也跑了过来，十几个人齐齐看向林满。 这阵仗也太大了，林满轻轻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我有两件事想说。” 叶星回立刻诧异地看向他，不是要说虎头读书的事吗，怎么又变两件事了？ “第一件事，有个挣钱的买卖，我觉得大伯家可以做。” 林满的语气非常笃定，说完才看向众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像是愣住了一般。 可不就是愣住了，一开口就是挣钱的买卖，还要给他们做，天上掉馅饼也能把人砸懵了。 王荷花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推拒道：“小满啊，挣钱的买卖你留着自己干，缺人了，我们就给你搭把手，哪有把挣钱的事给别人的。” 林满无奈地笑了下，接着说道：“大娘，这事我真的干不了，就适合家里做，你们先听我说说，再想要不要做，行吗？” 第112章 乡间野趣一一二 众人点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方才听大娘说，冬日蛋价贵，我就想，可以专做冬日卖蛋的生意。”林满直接说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鸡正常下蛋。” 要让家里日子好起来，得有个能稳定挣钱的营生，正巧听到说蛋的事儿，林满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真的啊？冬日也能下蛋吗？”大家听他说完，立刻问了起来。 其实很简单，鸡冬日不下蛋，是因为太冷了，给它造一个暖房就好了。 林满以前在爷爷奶奶的农庄见过，就把大致情况讲了讲。 “大娘和两个嫂子养鸡有经验，和平常一样，自是能养好的，大伯和哥哥们就负责清理，保持鸡圈的干净就行，养得要比往常精细些，可得费不少力气。” 林满这一说，冬日养鸡要的人手多，确实只有他家能做得了。 众人本就对林满有“滤镜”，人能干，还见多识广的，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能成，脸上不由都带上了喜色。 鸡蛋平日里一文钱一个，等天一冷，能卖到三、四文，进了腊月，特别是快过年那阵儿，还能卖到五文呢，若鸡正常下蛋，这得挣多少。 “那这暖房，是不是得盖一间新屋子啊？”林平问道。 林满点头，如果只养几只鸡，卖那点蛋也挣不了几个钱，还是得成规模的才行，是得单独盖一间屋子。 不过这屋子也容易，四面墙一个屋顶就行，林家几兄弟就能干，难的是盘炕。 大河村所在的和泉镇，隶属汀南洲，位置相对来说偏中间，只是靠近北边，没有北边冷，所以这里的人还是习惯睡床，没有盘炕的习俗。 林满和林虎讨论了几句，觉得应当能成，接着又说了些其他的问题，都一一商讨了个清楚。 说完，众人都觉得这买卖能成，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挣钱的事，谁不高兴呢。 叶玉棠也替他们高兴，看向林满的目光带着些欣赏，他脑子活泛，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儿，还一点不计较地帮衬亲戚，心胸宽广，怎么看都是个好儿郎。 只是……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林风左右看看，朝林满问道。 众人都高兴地互相说着话，满脑子都是鸡蛋，哪儿还记得说的两件事，此时听林风一问，也都看了过去。 林满轻轻把手搭在虎头肩膀上，笑着对众人说：“第二件事，是关于虎头的，不过，由星回来说比较合适。” 说完他就看向了小秀才，叶星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一眼虎头就要开口。 其他人则有些懵，虎头能有什么事，而且还得让叶秀才来说？不过还是认真地听着。 叶星回先把方才虎头写字和背书的事儿说了一遍，又直接说道：“虎头在读书上有些天赋，我觉得可以送去学堂。” 话一出，众人立刻看向虎头，眼神很明显都惊着了。 林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地里刨食，认字的都没几个，乍一听虎头有什么读书的天赋，还不太敢相信。 还是林风飘忽着声音说：“虎头认字是比我快……” 不过他这句话也不重要了，叶星回都说虎头有天赋，那就是有。 “送。”王荷花最先应下，“既然虎头是个读书的料子，那就肯定要送到学堂去。” 林大有也立刻跟着说：“对，是这个理，就是认了字，往后都能找份差事，不用在地里刨食。” 王荷花和林大有都开口了，那这事就基本定下了，小辈们是没什么意见的。 就连虎头的亲爹娘都没说话，只是林虎往常稳重的脸上带了笑意，李氏看着儿子的目光隐隐泛着泪花。 而虎头本人还有点懵，一只手紧紧拽着林满的衣裳，自己脑瓜子里胡乱想着，他方才就在地上写了写字，现在就定下要去学堂读书了。 但还是开心的，也有些激动，心里明白，读书和在家里干活是不一样的。 两件都是高兴事儿，说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满满的，晒秋菜这样无趣的活儿，都干得更起劲儿了，觉得日子都有了奔头。 事情定下，就只等着干了。 虎头读书的事儿简单，镇上有一间学堂，带点官家的性质，较为正式，其余的私塾也有几家。 只不过得好好考察一番，可不能乱选，这段时间，就让虎头先跟着叶星回学。 再来就是买卖的事了，林满和林虎讨论了两天，还专门去找了个会砌大灶的师傅问了问，定了个较为合适的盘炕法子。 这个问题解决了，建新屋子的事就立马跟上了。 林大有家屋子虽然少，但地方还算宽敞，专门用来养鸡下蛋的新屋子就建在了后院边上，离着住人的屋子远一些。 起初村里人看他家这么大动静，还以为真的挣钱了要建新房，结果一看，就是在院子最边上起个泥房，立刻不感兴趣了。 林家几兄弟可不管别人怎么看，热火朝天地就干了起来。 王荷花带着儿媳妇们，也开始到处寻摸小母鸡了，现在抓回来养一养，养熟了到冬日就正好下蛋。 不过也不用她们出去找，口风一漏，别人都以为是帮着林满收的，自己就带着上门来了，她们只需要挑好的就行。 这般忙着，日子就进了十月，入冬了。 林满一大早起来，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先进了灶房。 天气一冷，就想吃点热乎的，他先从柜子里舀了碗白面出来，再拿过灶上温着的水，和着搅了搅，揉成面团后就先放到一边。 又顺手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打算做个鸡蛋卤子的面条，比清汤面更有滋味些。 火一烧上，香味就飘了出去，自然引来了想吃的人。 “子清，你做的什么，好香啊。” 刚听到声音，下一刻就看到沈昱朝两步走到了灶房门口。 “面条，已经好了。”林满应了一声，利落地舀到碗里。 现在天冷了，他干脆把小桌子搬到了灶房里，直接就在灶房吃，蹭着灶里的余温，还能暖和点，不然端到堂屋，吹一路的风，冷得快。 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人也精神了。 第113章 乡间野趣一一三 “大娘，吃过了吗？”林满推开院门，朝着王荷花招呼了一声。 “吃了，吃了。”王荷花应了一声，见他边上跟着的两人，笑着说道：“昱朝和玉管也来了啊，快进来。” 三人闻言就抬步往里走去。 沈昱朝这回过来，听说林满给出了个建暖房让鸡下蛋的主意，就感兴趣得很，想亲眼看看。 昨日回来得有些晚了，就没过来，这不一吃过早饭，迫不及待地就来了。 正好王荷花要过去喂鸡，他们就跟上了，从门口一直走到了后院，才见到了一栋黄糊糊的屋子，看着挺大的。 推门进去，能明显感觉到和屋外不同的暖和，里边没有分屋子，而是用竹编的围栏隔开了，一眼望去，全是“咯咯咯”的母鸡，大概有个六十多只。 “大娘，那里白白的是不是鸡蛋啊？”沈昱朝盯着一个角落，声音有些兴奋地问道。 这么多鸡关在一起，即使收拾得再勤快干净，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味道，沈昱朝却完全不在意，眼神四处搜寻着，就为了找鸡蛋。 林满在旁边偷偷笑了一下，还真是孩子心性。 最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王荷花手上的篮子里，装了快一半的鸡蛋，好些还是沈昱朝捡的。 距离他们家正式开始养鸡下蛋，过去快十多天了，因着喂得精细，一只只养得很好，基本每日都能下蛋，积攒起来，也有五六百个了。 林满建议先囤着，现在还不算冷，鸡蛋的价格上去了，可也不过五文钱两个，连三文钱一个都没到，还是再等等比较好，天冷能放得住，也不着急。 王荷花他们当然听林满的，从第一日收了几十个鸡蛋开始，家里人就没有不高兴的，对林满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就连沈昱朝，都对他夸了又夸。 “子清，你可真厉害，除了会做好吃的，还能想出些奇妙的点子。” 林满笑着应下，随口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沈昱朝眼睛一亮，脑子里迅速闪过好几道菜，不过最后还是说道：“可以做蛋糕吗，就吃过那一回，还挺想的。” “……快走吧，得赶去镇上开铺子了。”林满没回他，快步往前走了。 “哎，子清……” 沈昱朝赶忙追了上去，不停在边上说话，就为了吃一口蛋糕，林满则是左躲右闪，反正不能答应。 两人边走边闹，回到家门口了都不消停。 “允执！”一看到叶星回，沈昱朝就扑了上去，告状似的说：“我想吃蛋糕，子清不给做。” 叶星回被这一句话说懵了，看看沈昱朝，又看看林满，想起蛋糕的口感，自己也有点想吃了，便小声问道：“……不能做吗？” “能啊，当然能，回来就做。”林满想也不想的，应得非常大声。 沈昱朝表情都裂开了，看着林满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颤抖地伸出手指向他，“悲愤交加”地吼了一声，“你见色忘友！” 林满还没什么反应，“色”先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那个……蛋糕能做就行。”沈昱朝不敢对上叶星回的眼神，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啊，我回去找个东西。” 话说完，人就一溜烟地跑了。 林满忍不住哈哈大笑，被叶星回在手臂上拍了一巴掌，才收敛了一点。 不管怎样，晚上的时候，沈昱朝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蛋糕，吃得非常满足，“大方”地忘记了下午林满见色忘友的行为，边吃还边看着两人嘿嘿笑。 林满看他这样子，就想把蛋糕给他塞嘴里，还没等动作呢，自己嘴边先伸过来一块了。 安儿高高地举着手，努力把舀的一勺蛋糕往他嘴里递，半个小身子都歪着，还边着急地喊：“嘚嘚吃，嘚嘚吃。” 林满的脸色立刻转变为一脸欣慰，高兴地吃下那一口蛋糕。 “安儿也喂哥哥一口吧？”沈昱朝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见到这儿，立刻对安儿说道。 安儿点点头，小手抖啊抖的舀了一勺，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先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啊呜啊呜地吃着，还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沈昱朝脸上的表情都愣住了。 林满立刻哈哈大笑，忍不住摸了摸安儿的小脑袋，这小家伙怎么还挺腹黑呢。 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沈昱朝自己也憋不住笑，咬了一大口蛋糕，故意对安儿说：“我多吃点，把你的都吃完。”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着安儿了，“咯咯咯”就笑了起来。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笑闹过后，林满想起了正事，冲沈昱朝问道：“敬行知道府县的英山书院吗？” 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朝他看了过去，叶星回是带着些高兴和甜蜜，叶玉棠则是带着惊讶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听过名字。”沈昱朝想了想，应道：“玉管应当知道得多一些。” 玉管确实知道一些，当下就说了出来，清平府县有两所书院，与虎头去的学堂不同，书院招收的都是童生以上，奔着科举去的，一所是县学，一所就是英山书院。 因着父亲是县里的主簿，叶星回以前是在县学读书的，但其实英山书院的教学质量会更好一些。 所以林满和叶星回商量过，是要回府县上书院读书的，他落下了一年多的功课，得补回来，自己在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玉管介绍完书院的一些情况后，还说了一句：“夫子认识书院的院长，我陪着去拜访过一回。” “那好啊，到时允执和子清到府县去，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沈昱朝高兴地拍掌说道。 林满听到他这话，没顾得上高兴，而是先看了一眼叶母，见对方低着头在给汐儿擦嘴角，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没听到，还是没感觉到话不对劲？ 林满收回视线，看向小秀才，心里是高兴的，看来去英山书院的事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以什么身份一起去，才是个大问题。 好在他们也不急于一时，要去府县也得是过完年之后的事了。 第114章 乡间野趣一一四 他们不急，沈昱朝倒是挺急的。 “去府县之后要不就住我府上吧，宽敞得很，我们还能日日见面，多好。”他甚至在畅享之后的幸福生活了，住一起不就能经常吃到林满做的菜了吗。 叶星回谢过他的好意，说道：“读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想来日后要在府县住很久，不好一直劳烦敬行，还是要买房子的。” 沈昱朝想想也是，不过并没有泄气，反而兴奋道：“那我帮你们看看房子，买个近一点的，你和子清也能……咳，我是说府县的房子不贵，能买大一点的。” 林满、叶星回：…… 林满心里默默叹口气，几次三番说漏嘴，他都不敢看叶玉棠的表情了。 沈昱朝自知说错话，眼神躲闪了一下，默默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糕，这样就能不说话了。 “是得买个大一点的。”叶玉棠笑着接上了这句话，“汐儿和安儿大了，也能住得开。” 咦？好像没发现，沈昱朝瞬间又支棱起来了，但被林满的目光一看，又微微低了点头。 后边就没再说去府县的事，晚饭过后，天彻底黑了下来，洗漱洗漱就该歇下了。 林满把小秀才送到篱笆墙边上，想了想晚上的对话，忍不住开口说道：“星回，你说婶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叶星回的心思压根没在这上面，一时没明白他说什么，反问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俩谈恋爱啊！ 林满想不到适当的词描述，干脆运用上了肢体语言，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叶星回。 “应当没有吧。”叶星回回忆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林满见他这样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心里想着，还是得找机会尽快坦白，藏着也太累了，都不敢和小秀才太亲近。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才放人回去。 冬日农闲，清晨第一声鸡鸣时，整个大河村都还一片寂静，没人愿意在大冷天早起，而且此时天都没亮透呢，瞧着显得更冷了。 几乎是等天彻底亮了，屋子里才有了点动静。 林满刚把沈昱朝送走，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势虽小，但又厚又密，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把路面都打湿了。 在镇上时还好，路面硬，不受什么影响，拐上村里的小道后，骡车走得明显就费劲了许多，一路泥泞，泥巴全裹车轮上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雨立时就大了起来。 林风搓了搓胳膊，进屋里避了避风，说：“哥，下了场雨，好像又冷了点。” 林满看了一眼外头不见停的雨，点了点头，“明日若还下，就不去开铺子了，记得跟大娘说一声。” “啊，就不开了？”林风还有点不情愿。 “你还不愿意啊？”林满笑着拍了下他，“趁着下雨，在家歇一歇多好。” 赚钱的事儿怎么能歇呢，林风本还想抗争两句，屋外猛地吹来一阵风，激得他立时打了个喷嚏，再看一眼大风大雨，算了，这天气去一趟镇上也够呛。 后来雨是连着下了三天，天也越来越冷，都得穿上夹袄的衣裳了。 就连王荷花过来串门时都说，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以前都是下雪之后才开始冷呢，现在几场雨下来，就把人冻得打哆嗦了，不过倒是对他们卖鸡蛋的生意极好，所以林家人还觉得这天气挺好。 而林满的心情就更好了，不去镇上开铺子，他整日都能黏着小秀才。 叶星回写字，他就在边上研墨，叶星回看书，他就伸长脑袋一起看，反正就要待在一起，不过偶尔也陪着安儿玩一玩，还会和汐儿翻花绳呢。 叶玉棠看着那两大两小愉快相处的画面，眼神不由一直落在那边，还有点看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露出了一个笑。 雨是在第五日停的，停的那日甚至还出了会儿太阳，有点雨过天晴的意味，不过天依旧是冷的。 林满和林风终于又去镇上开铺子了，顺便打听了下蛋价。 天一冷，价格果然就上去了，已经是三文钱一个，林满还去市场看了看，一问就知道，很多都是把家里囤的拿出来卖了，一个中年男子还拉着他说，再不买后头鸡就不下蛋了，得几天才能捡到一个，到那时价更贵，还不一定能有蛋。 林满笑笑，看了一圈也没买，纯纯就是来做“市场调研”的。 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天，天气越发冷了，家里囤有蛋的也卖得差不多了，蛋价升到了四文钱一个。 林满直接在铺子门口挂了块牌子，写明有鸡蛋卖，不过半天，就有许多食客来问了，特别是像钱老板、李员外等不缺钱的，直接就是百八十个的买，这就卖出了许多。 可家里囤的多着呢，大半个月下来，估摸着有一千五百多个了，放不下的，都堆到林满家去了。 不过也不愁卖，大部分都带去了商行，有沈昱朝的面子在，都给运到了府县，那边的价还更贵一点，得五文钱一个呢。 就这样卖了两三日的鸡蛋，全家人看着摆在桌上的碎银和一大把铜板，眼里除了高兴外，还有不敢相信。 “……小满啊，卖鸡蛋赚了这么多钱啊？”林平盯着桌上的眼睛有点直，颤着声音问了一句。 方才他们数了好几遍，桌上的钱加起来有七两多一点，虽然相较着林记的铺子，或是林满给林风得工钱都不能比，但他们在地里刨食，干一年也就挣这么些钱，而现在养鸡卖蛋，满打满算也就干了一个月，还都不是什么累活儿，就把钱挣到了。 想得远些，离开春暖和起来起码还有三四个月，虽然鸡蛋不可能一直这么高价，但都不愁卖的，每个月都能挣上这么一笔。 而且这是全家人一起挣到的，想想就开心。 林满笑着点头，回道：“对，就是挣了这么多，往后还能一直挣呢。” 听得众人又是一阵高兴，眼看着家里日子好起来了，能不高兴吗！ 第115章 乡间野趣一一五 众人正高兴着，王荷花手抬起伸到桌子上，直朝着最大的一块银子过去，握住就往林满那边推。 “大娘，你快收回去。”林满一看她动作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说道：“我顶多出个主意，这都是你们辛苦挣来的。” “可要不是有你的主意……” 林满直接站了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家做饭了啊。” 等王荷花站起身的时候，他都走出堂屋门口了，只能无奈地笑笑，“这孩子。” 不过他们也知道林满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收的，但还是想给，要不是他，这鸡蛋的买卖也做不起来，挣不了这些钱，心里都感激着。 “娘，没事，小满哥知道我们的心意。”林风开口说了一句。 其他人也应和着点头。 而林满脚步匆匆地赶回家，是真的忙着做饭去了。 他今日去码头买了些河虾和鱼，打算给叶家弟妹做个鲜虾蒸蛋，再炖个鱼汤，多补一补。 他动作利落，菜做得也快，直接提着篮子就去了叶家那边，不用他们再跑过来一趟。 叶星回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一见人过来，就要伸手把篮子接过去。 林满提着篮子往后撤了一点，笑着说道：“又不重，拿进去就放桌上了。” 两人说着话呢，屋里的叶玉棠探头看了一眼，不由摇了摇头，都到门口了，还要站外边说话，也不嫌冷。 不过这天气菜容易冷，他们也没说几句，马上就进屋里了。 和往常一样，大家边吃饭边聊些家常，气氛一直是温馨的。 安儿早就会自己吃饭了，不用人喂，此时拿着个调羹，认真地挖着碗里的蒸蛋，吃得嘴巴一圈油亮亮的。 林满拿手帕给他擦擦，小家伙就“咯咯咯”地笑。 “小满，你吃你的，不用管安儿，等会儿他还会弄脏的，吃完饭再一块儿收拾了。”叶玉棠看到就说了一句。 “没事，婶子，也就顺手的事。”林满笑着回答。 这时安儿刚好挖起了一块虾仁，举着手伸到林满这边，“嘚嘚，吃。” 林满的笑意更浓了一点，低头叼走虾仁，还不忘夸道：“安儿真乖。” “小小年纪就知道哄人了。”叶星回一只手揉了揉弟弟稀疏的毛发，眼睛看着林满说道。 林满可不这样想，“那是我们安儿聪明，会疼人。” “你就宠着他吧。”叶星回无奈地摇摇头。 林满没应这句话，而是挑了挑眉，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好像在说“我也宠你”。 叶星回瞪他一眼，立刻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林满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坐在对面的叶玉棠摇了摇头，这俩孩子，真当她眼神不好了吗。 晚饭吃完，林满和叶星回两人收拾碗筷，没让叶玉棠动手。 “啪！” 突然的一声脆响，是碗碟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叶星回立即低头去看，他方才没注意，抬手拿远处的筷子时，把自己前边的碗碰到了，直接就摔下了桌。 安儿还在边上，他没多想，蹲下去就要把碎碗块捡起来。 “小心些，别伤到手……” 林满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小秀才发出了一声闷哼，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两步就走过去，蹲在了他旁边。 “星回，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我看看。”他一连串地说道，语气着急得不行。 “没事。”叶星回抬起左边手，露出食指部分，沁出了一点血迹，“就是划了一下。” 林满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手指上，看到那抹鲜艳的红色，想也不想地直接张嘴含住。 叶星回立即瞪大眼睛，想把自己的手往回拉，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想着娘亲和弟妹还在边上，脸立时变得通红。 叶玉棠原本着急地站了起来，也要过来看看，走了两步就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微微偏开头，只是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 “娘，哥哥怎么了？”汐儿拉拉她的袖子，疑惑问道。 “没事，哥哥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手，你带弟弟到房里玩一会儿，娘看看就好。”叶玉棠柔声说道。 汐儿点点头，乖乖地拉着安儿的手去了旁边的屋子，只是安儿不老实，一直回头找哥哥，汐儿就哄哄他，两个小孩还是进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三个大人，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林满一看到出血了，就想着快点止住，一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 也就是一瞬间，把手指拿出来的时候，对上小秀才的眼神，立时便知道不对了。 不过已然这样了，他先把叶星回的伤口用手帕包上，再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做完了，才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叶玉棠的对面。 “娘，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叶星回先问道，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实在是他娘的表情太过平静，完全没有惊讶等其他情绪，甚至都不问一问。 “是。”叶玉棠点点头，看两人都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婶子，这都是我的错，不是有意要瞒着的，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林满赶紧解释道，语气有些急切，“我们是真心的。” “对日后的事，有打算过吗？” “我想和星回成婚。”林满说得掷地有声，腰背也挺直了一点，正色说道：“星回想科举，不管是去府县，还是去京都，我都会陪着他，一直都会。” 叶玉棠听完，没说话，又看向了自己儿子。 叶星回脸上的神色也很认真，“娘，我也是。” “你们都想好了？”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叶玉棠，都点了点头。 “那子嗣呢？” “娘，有安儿和汐儿，我们会好好把他们抚育成人的，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叶星回回答得很快，显然这个问题早就已经想过了。 第116章 乡间野趣一一六 “好。” 一个字让林满和叶星回同时抬起了头，震惊地看了过去。 叶玉棠不由失笑，故意说道：“怎么，是以为我要棒打鸳鸯吗？” “不是。”叶星回立刻说道：“娘，您就这样同意了吗？” 林满也在边上开口说：“婶子，您真的没有意见吗？” 看着两人这不敢相信的样子，叶玉棠缓缓说道：“自星回父亲去了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人活着，也就那么些年岁，何必过多纠结和苛责，按着自己的心意过便好。”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我也有些恍惚，可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我看到你们都是把对方放在心上的，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确实也不重要。” 听完这番话，林满整个人都愣住了，觉得自己以往对叶母的了解还是少了，这简直是有思想、有智慧的“新时代女性”啊！ “谢谢婶子。”他无比诚恳地说道。 “说什么谢。”叶玉棠摆摆手，看着林满说道：“若不是你，星回也不会过得这般轻松惬意，我都看在眼里。” 林满看向叶星回，叶星回也在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要说谢，就谢缘分吧，让他们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能够相遇相知。 说开了，叶星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陪着林满一起走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林满更高兴，刚走两步，手就勾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地紧紧握着，“星回，我是不是可以来提亲了？” “为什么不是我去提亲？”叶星回转头看他。 “好啊好啊。”林满忙不迭应下，“你明日就来好不好？” 叶星回忍不住笑了，晃晃他的手，泼了个冷水，“你和大伯大娘说了吗？” 林满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语气顿时丧了下来，“还没有。” 说完不等人反应，又立刻提起了气，说道：“我明日便去，大伯大娘疼我，肯定会答应的。” “若是不答应呢？” 林满微微偏过头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软了嗓音说：“不答应啊，那我就和星回私奔到府县去，你去书院读书，我在家给你做饭洗衣，照顾弟妹。” 叶星回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都说的什么，不过听着心里高兴，也侧头蹭了蹭他的。 “明日，我与你一同去吧。”最后叶星回还是不太放心的说道。 林满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又不是去打架，还要你在边上壮胆呀，我就过去说一声。” 叶星回只能点了点头。 不甚明亮的月色下，两道身影紧紧地挨在一起。 关于成婚的事，林满半刻都等不及，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早饭都没吃，就直奔林大有家去了。 “大伯大娘，我想跟你们说点事。”一见到人，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这模样给王荷花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萝卜都放下了，连忙问：“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不是坏事。”林满赶紧缓和下情绪，说：“我们到堂屋去说吧。” 林大有和王荷花点点头，脸上有疑惑，但都跟着去了堂屋，而其他人看着他们要商量事的样子，林满又只叫了两人，就没有过去。 堂屋里又是三个人，和昨晚的情况有点大同小异。 “小满啊，到底什么事，你说吧。”一坐下，王荷花就立即问道。 林满昨晚睡前就打了半天的腹稿了，此时深吸一口气，说道：“朝廷律法是准许男子和男子成婚的，清平府县有不少，倒是和泉镇上不常见，我们村里也没有，大伯大娘知道这事吧？” 这番话，让王荷花和林大有的表情茫然了一瞬，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不过林大有还是回道：“是有这么个事，听说镇上也有，只是我们没见到。” 王荷花也跟着点了点头，“乡下人家看中宗族血脉、子嗣传承，倒是真没有，就算有家里也不能愿意啊，你问这干嘛？” 林满正了正神色，看了看两位长辈，认真地说道：“大伯，大娘，我想成婚了。” 这下是真把两人惊着了，特别是再结合着他说的前一句话，今日特意过来要说什么事，好像已经明晰了。 林大有“腾”地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嘴巴着急地张开就要说话，被王荷花扯了一把，又坐下了。 “小满啊，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你说，大娘马上去给你提亲。”王荷花挤出一个笑，声音有点飘忽，看着林满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期盼。 “大娘，不是姑娘。”林满直接说明白了，“是叶星回，叶秀才，我想同他成婚。” 说到这儿，已经是清清楚楚了，林满就是要和男子成婚。 王荷花和林大有怔愣住了，满眼的不敢相信，他们知道林满的性子，既然说出来，那就是决定好了，是肯定要去做的。 林满知道这件事的冲击是挺大的，他们不像叶玉棠，之前在府县生活，切切实实地见过，接受起来没那么困难，而两人一直在大河村，猛地听到这事，得有时间想一想。 过了好一会儿，王荷花才颤着声音开口：“那叶家妹子知道……” “知道。”林满十分肯定地点头，说：“叶婶子同意了。” “小满啊，这事能不能……”林大有跟着开口，但说了几个字又说不下去了，只能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王荷花说：“小满啊，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大伯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林满也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明白的，就依言回去了，出门前还跟林风说了一声，今日不去开铺子了。 林风摸摸后脑勺，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哥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爹娘又还在堂屋没出来，现在铺子都不开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想着，赶忙跑到另一边屋子去找大哥二哥了。 而堂屋里的林大有和王荷花，相对无言地静静坐着，两个人都感觉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第117章 乡间野趣一一七 林大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小满，真的要和叶秀才成婚吗？” 王荷花给他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这还有假，小满不是方才说了吗，你老糊涂了？” “我没糊涂。”林大有又叹了一口气，“两个男的成婚，不就生不了娃娃，没子嗣了吗，我怎么对得起老二啊，他就小满一个儿子……” “等等，你打住，别扯这么远。”王荷花打断他，本来就乱了，还在这儿呜呜啊啊的，吵得自己脑子更乱了。 林大有把后边的话憋了回去，但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行，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劝劝小满，不能就这样……” “劝什么，你怎么劝？”王荷花又一把拉着人坐了下来。 “小满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他先过来说一声，是尊重我们这个大伯和大娘，把我们当亲长辈，叶家妹子是亲娘都同意了，我们有什么立场不同意，你一过去就说不行，不是寒了孩子的心吗？” 王荷花劈哩叭啦一顿说，说得还挺有道理，把林大有说得冷静了些。 “那你说怎么办？”他一脸垂头丧气地说。 王荷花想了想，丢下一句，“我去找叶家妹子说说，你在家里待着别乱动。”人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了。 门外，林家三兄弟站在一起，齐声问：“娘，发生什么事了？” “没你们的事，该干嘛干嘛去。”王荷花摆摆手，看也不看三个儿子一眼，径直就往门外走。 三兄弟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莫名。 王荷花走得快，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她也没去林满那，直接就进了叶家。 林满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回事，叶星回过来和他说的。 “我大娘过来找婶子了？说的什么？” 叶星回摇摇头，指了指边上的安儿和汐儿，“娘让我把他们都带过来了，听不到。” 把人都支开了，那肯定是说的他们俩的事，林满就不着急了。 “安儿，汐儿，想不想吃好吃的呀？”他转头就开始逗两个小孩。 安儿和汐儿立刻点头，他们在林满面前一向随性，听到说好吃的就仰着小脑袋，双眼亮晶晶的。 林满一手牵一个，笑着带他们到灶房里坐下。 刚吃过早饭，他就没做太复杂的，做了些松饼和双皮奶，简单又做得快。 现在家里时常都备着羊奶，因为他常买，养羊的那户人家是一有奶了就提过来问，而林满总会买下，所以都不用他特意去买，直接就是送上门的。 而吃得精细有营养了，安儿和汐儿都长了不少肉，脸上肉嘟嘟的，还白嫩，身子瞧着也比原先强壮了些，除了安儿那回发热，后边都没再生过病，天天活蹦乱跳的。 想着，林满的目光又转到了小秀才身上，也长胖了一点，人看着都精神了许多。 “怎么了？”叶星回放下手里的勺子，转头问道。 林满笑着伸手，用指腹蹭掉了他嘴角的一点奶渍，柔声说：“多吃点。” 叶星回立刻转头看了眼弟妹，见他们都认真吃着，没看这边，才小小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微微有点发热，迅速瞥了林满一眼，“你吃你的。” 这一串动作可爱极了，林满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一直往上扬。 等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才传来了一点动静，林满探头一看，只看到了王荷花远去的背影。 “大娘走了？”叶星回也看到了。 林满点点头，竟然就走了，也不过来和自己说点什么吗？ 不过半个时辰后，王荷花和林大有又齐齐出现在了他家，三人再次齐聚堂屋里。 “小满啊，你要和叶秀才成婚的话，我们要不要去提亲，还是和以往的嫁娶有什么不同，是怎么个章程，得赶紧弄明白了。”王荷花一坐下，就是一顿说。 “啊？”满脸懵的人换成了林满。 “你这孩子，啊什么。”王荷花笑着拍了他一下，“要成婚事情可多着呢，不得赶紧规整起来，一件件的去办……” 林满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终于问道：“大娘，大伯，你们同意了？” 林大有点点头，王荷花也笑着说道：“你叶婶子说得对，日子是给自己过的，自己心里边觉得欢喜就成，只要你愿意，我们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林满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十分诚挚地说：“谢谢大娘，谢谢大伯。” 王荷花的反应和叶玉棠差不多，摆摆手说道：“谢什么，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婚事吧……” 说着就开始一一罗列起来，从林虎林平的婚事怎么操办的，说到村里的一些习俗，商量着他和叶星回的该怎么办。 一边听着，林满的心里装满了感动和喜悦，到大河村以来，要说他敬佩的人，应当就是叶玉棠和王荷花两位长辈了。 一个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早年丧夫，带着年幼的儿女，依然努力将日子过好，活得通透、敞亮。 一个大字不识，常年生活在大河村，却敢想敢做，有一般男子都没有的胆魄，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孩子也都教养得很好。 她们明明出身、经历，样样都不同，却又有着一样坚韧而又柔软的品格，一样的聪慧，若是身处现代，一定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林满还胡思乱想着，王荷花已经说了很多，最后一拍掌决定，“我得去找人问问，成婚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说完又拉着林大有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林满一个人哭笑不得。 想了想，他起身去了隔壁，去找小秀才说说。 两家长辈同意，林满和叶星回的婚事也算暂时定了下来，不过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都没有朝外说。 而且从那天之后，王荷花天天往叶家跑，找叶玉棠商量婚事，时不时地也来问问林满和叶星回的意见，问完她们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反而林满和叶星回两个当事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她们要商量出个什么来。 直到过了两天，王荷花给了林满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东西，什么糖酒布匹之类的，字迹是秀气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叶母写的。 叶星回同样也收到了一张，两位长辈只给他们三个字，“照着买。” 第118章 乡间野趣一一八 “你说，娘和林大娘是不是太着急了？”叶星回手里拿着那张纸，一脸神色莫名。 着急吗？ 不着急啊！ 林满立即说道：“成婚很多事的，先筹备起来比较好，不着急，完全不着急。” 叶星回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着急你说话这么急？ 林满的表情立刻转换成一脸委屈，“我想和星回成婚，巴不得快点才好，难道星回不想和我成婚吗？” “不是。”叶星回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太突然了。” 林满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大娘说现在只是过提亲礼，先定下婚约，后边的事还得慢慢办呢。” 村里的婚事流程没那么多规矩，有讲究的，就会慢一点，不讲究的，也能很快，端看两家的重视程度了。 而王荷花和叶玉棠明显很重视，从头到尾都商量了个明白才算完。 过提亲礼也算是重要的一环，得请家里亲近的一些族亲长辈到场观礼，也是做个见证。 这一请人，事情就瞒不住了，不过他们根本就没想着瞒过，一直是光明正大的，但两个男子成婚的事在大河村来说，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惊住了一群人。 两个男的怎么成婚？？ 特别是这两人还是林满和叶星回，两个样貌、能力样样好的年轻汉子，不少人都盯着想把自家姑娘嫁过去呢，结果这两人成了。 本来村里近来的风言风语都是围着林大富家的，未婚先孕，搁前朝都得拉去浸猪笼了，这事就够说道几个月的了，现在林满和叶星回的事一出来，目光又全都转到那边去了。 特别是田氏，原先嫌丢脸，躲在家里不出来，现在来精神了，恨不得长两张嘴，到处和人说林满的事。 而且也不止她一个人说，对这事好奇地多着呢，只不过有的人念着林满收菜的好，好奇居多，不会说得太难听。 “两个男的怎么成婚，娃娃都生不了，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就是啊，不过说是那个什么律法都同意的，府县就有，只是我们没见过。” 农闲时候，村里的大地坪上聚了不少人，此时正七嘴八舌地说着。 田氏也在，听到这儿嗤了一声，大声说：“什么律法，你看村里几十年来，哪有两个男的成婚的，这就是脑子坏了，别是有什么脏病，呸！” 有人听完认同地点头，但也有劝的，“田氏，那好歹是你侄子，说话别太难听。” “什么侄子不侄子的，我可没有这样的侄子，万一把病传给我了怎么办，可得离远点呢。”田氏可不是听劝的人，人家越劝，她还越来劲。 “你们是不知道啊……”田氏一副要说什么大秘密的样子，压低了点声音说话，引得几人朝她围了过去。 虽然她和林满的关系不好，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万一真知道点什么呢。 林满跟着林大有从这儿经过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人围着田氏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看他们过来，就互相扯了扯袖子，眼神躲闪。 他瞥了一眼就不在意了，想也知道在说自己，说就说吧，又不会少块肉，也影响不了什么。 “大伯，没事，走吧，还要去请四爷爷他们呢。”看见林大有停下脚步，脸色不好看，林满还劝了劝。 那边在说话的都是妇人，况且也没确切地听到说什么，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冲过去理论，林大有皱着眉，慢吞吞地抬起了脚。 眼看两人就要走过去，田氏不干了，她就是想要恶心恶心林大有家和林满，凭什么他们当初挑破吴曼珠的事，让自己家丢尽了脸面，他们倒是过得好好的。 “啧，还是个秀才呢，也不知道看上那人什么了，不过就是个厨子，别不是看上钱了吧，也是，刚回村里时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可是顿顿大鱼大肉……” 田氏的嗓门大得很，说得又快，边上有想拦的都拦不住，眼看着她一张嘴就秃噜出来了。 林满又没聋，当然也听到了，他捏紧拳头，猛地转身，朝着田氏就直直地走了过去。 说他可以，说小秀才一句都不行！ “小满啊，你别急……”边上的人“唰”一下就不见了，林大有连忙追上去。 看着林满阴沉的脸色，田氏心里也有点抖，但故作镇定道：“林……林满，你想干什么？！” 她边上的人也退开了一点，生怕波及到自己，林满的脸色可难看得很，瞧着像要给人打一顿。 林满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田氏。 “你要是敢动手，我……我就叫我儿子打上你家门去！”田氏后退一步，仍大声叫嚣着，只是那声音多少有些虚。 林大有也拽着林满，防着他动手，虽然田氏说话讨嫌，但也不能真的打了，年轻小伙打一个妇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边上除了那几个妇人，还有其他人，看到这边像是闹起来了，也纷纷赶了过来，一看林满的脸色，都开始劝。 “林满，你要敢打我娘，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吼，林耀祖提着根棍子就冲了过来，一脸凶狠地看着林满。 林满压根也没想动手，打田氏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林大有一看这样，脾气也上来了，拽着林满的手改为挡在他前面，大声骂道：“林耀祖，你在这儿呼呼喝喝地干什么，我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方才对着林满还凶狠的林耀祖，脸色立刻变了变，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大伯还挺怵的，抓着棍子的手慢慢放下来了一点。 场面就这样怪异地僵持了下来，没打起来，也没人说话。 林满缓缓扫视了周围一圈人，特别是那几个原先和田氏聚在一起说话的妇人，对上他迫人的目光，都低头避开了。 “田氏。”林满定定地看着她，不急不缓地冷声说道：“提醒你一下，大荣律第五十七条规定，凡是对有秀才功名不敬者，处刑十五杖，罚银二十两。” 话一出，现场又静了静，都在默默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处刑，什么罚银？ 第119章 乡间野趣一一九 林满说的也不复杂，稍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是在场的都是大字不识的，以前从没听过，这会儿猛地一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也有吓的，她们方才也说了几句，不会也给一起抓了吧？！ 但也有听不懂的，比如田氏。 “你……你瞎说！”田氏伸手指着他，大声道：“什么狗屁大荣律，你诓我啊，我就骂个秀才怎么了，还想罚我银子？” 林满也不生气，甚至嘴角还勾了勾，“哦，还辱骂大荣律，那就是质疑朝廷，对当今天子不敬，等着进牢里去吧。” “什么……”田氏还要开口，却被林耀祖一把捂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朝廷、天子，这种往日不常听到的词说出来，更是把人都吓了一跳，神色多少都带上了些慌张，闭紧嘴巴不敢言语。 林满却不打算轻轻揭过，又说道：“在场这么多人，可都听到了，田氏，你是跟着我去府县衙门一趟，还是我去报案，你在家等着官差来抓？” 林满说得一本正经，神色又严肃，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 别说其他人，林大有都信了，抓着林满袖子的手都有点哆嗦。 到这时候了，田氏才开始有点慌，一直用余光觑着林满，就是不敢正面对上，但也能看出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就说了几句话，不会真把自己抓到牢里去吧？ 想着，田氏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头一次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这张嘴啊。 平头小老百姓哪儿懂这些，每年征税的“收粮官”下来，只是穿着差服，都不是正经的官，他们见着都战战兢兢的，更别提说到府县衙门，县令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最大的官了。 “林……林满，你想怎么样？”林耀祖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语气还有点别别扭扭的，目光都不敢对上。 林满不着急，也没说话，晾着让他们心慌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想要开口，只是又被打断了。 “在这儿闹什么？！”村长林树正走了过来，指着围了一圈的人，尤其是田氏，骂道：“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事情发生得说快也快，但也是过了一会儿，早在看见林满那个要打人的样子的时候，就有人跑去叫村长了。 大地坪就在村中间，很多人家都离得近，尤其是村长家，一听人说要打架，立马就赶过来了。 半路上听人念叨了几句，再一看场上的情况，林树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定是田氏那张嘴又乱说话了，没事老去招惹林满干什么？ 想着，他又严肃地看了田氏一眼。 田氏正害怕着呢，看见林树正跟看到了救星似的，哪还管人家怎么嫌弃她啊，蹭着两步过去，一副她多委屈的模样哭嚎道：“村长啊，林满说要叫官差给我抓到牢里去，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做什么主？”林树正语气很严厉，“你看看你自己干的那叫什么事，你还有理了？” “我也没干什么，就是说了几句嘛……”田氏嗫嚅着小声说道，语气听着明显带着心虚。 林树正瞪了她一眼，没再多理她，转向了林满这边，耐心询问道：“小满啊，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这一会儿，林满刚听到田氏说话时的暴怒情绪已经压下去一点了，对着林树正也没表现出什么，礼貌地叫了人，平静地说：“田氏触犯律法，罪该如此。” 林树正也知道肯定是田氏的问题，但也不能真就让林满告到府县衙门，真给田氏抓了去。 一个田氏不要紧，但若是村里出了个坐牢的妇人，别人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只会觉得大河村民风不好，十里八乡的都瞧不起你，婚嫁之事都得绕着走。 而且林满把亲三婶给送进牢里，名声是彻底别想好了。 所以林树正得劝啊，不止他劝，后边赶来的一些长辈也劝，林大有也明白道理，同样在旁边跟着劝。 王荷花和林风几兄弟也过来了，但都站边上，没说话。 林满仍是紧绷着脸，神色不见松动。 田氏这回是真慌了，连村长说话都没用了，她不会真得坐牢吧，腿肚子都不由开始哆嗦。 林大富也来了，见状一巴掌打到了田氏脸上，喝骂道：“都是你这个泼妇惹的祸，一天天胡咧咧什么！” 有个坐牢的媳妇，他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孩子们也讨不了好，可不要气死了吗，可也不敢再找林满的事，只能把气往田氏身上撒。 “林大富，谁让你动手的！”林树正转头厉喝，看着他的眼神是真生气了，解决不了问题还净添乱。 林大富吓了一跳，脸上凶狠的表情收了，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畏缩地低下了头。 林满嗤笑一声，还真是子随父，林耀祖和林大富简直一个样，窝囊无能，色厉内荏，只敢窝里横，遇到比他强的就怂了。 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又慌，田氏在一旁呜呜咽咽地就哭了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林满，这事最后能决定的也只有他一个。 “小满啊。”王荷花慢悠悠地开口了，看了一眼田氏，说道：“她是烂泥，我们可干净着，犯不着脏了自己。” 这话听得边上的人都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多狠啊，杀人不见血。 田氏听到这儿，哭声都停了，一见是王荷花，差点就扑了上去，只是立刻被人一把按住了。 林满嘴角勾了勾，“大娘说得对，犯不着。” 他终于松口了，林树正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这事肯定是田氏的错，小满你要怎么样都行，你说。” 周围又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口。 “田氏，当众赔礼道歉，并保证日后再不能说叶秀才的一句坏话，见了人也得绕道走。”林满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止村长，这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田氏，还不赶紧的。”林树正立刻朝田氏喊道，眼神示意她快点。 田氏还没动，先被林大富往前推了一把，哆哆嗦嗦着上前，也不敢看林满，弯下腰，声音小小地开口。 第120章 乡间野趣一二零 “对不住，是……是我错了，我乱说话，往后再也不敢了。”田氏憋出几句话。 林满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拜，脸色又冷了下来，目光严厉地扫过之前的那几个妇人，“看在村长和几位长辈的面上，这次就算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一句说叶秀才的话，不管是谁，就等着官差来抓吧。” 说完，还对着林树正说句“劳烦村长了”，之后也不看田氏一眼，径直走开了。 留下被吓得哆嗦的几人，和气得不行的村长与林家长辈，抓着那几个妇人又骂了一通，一天天的正事不干，瞎嚼舌根，踢到铁板了吧。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林满几人是一口气走回了家，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怎么了？”叶星回见他们一群人回来，脸色还都有点奇怪，不由朝林满问道。 林满气消得差不多了，对着他笑了笑，柔声说道：“就是发生了点小事，先进去坐，等会儿告诉你。” 叶星回点点头，跟着进了堂屋。 叶玉棠也过来了，大家坐在一起，满满当当的。 事情发生时只有林大有在边上，先是他开始说，后边王荷花和林风兄弟都跟着补充，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情况都说清楚了。 光听着也给叶玉棠气得够呛，只是听到后边林满的处理，才算是缓了口气，“小满做得好，就该给她个教训。”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林风也跟着夸道：“还是我小满哥厉害！” 其实他刚知道林满要和叶星回成婚的时候，也懵了一阵，自己几乎日日和他们待在一起，怎么就没看出不对呢？ 不，好像也看出来了，他哥待叶秀才格外好，比对所有人都好，当时只以为是两人关系好，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过，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不过想想，两个长得俊俏的人站在一起，还真是挺般配的，看着竟也没有任何怪异感。 反正还是他哥牛！ 林虎和林平兄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起初有些吃惊，后边竟也就默默接受了，主要是爹娘都同意，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叶星回听完倒是不生气，心里还有些隐秘的欢喜，靠近一点林满，小声问道：“还生气吗？” 林满想了想，有些委屈地回答：“……有一点。”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真的受不了别人说一点不好，那一刻，他的拳头是真的快要挥到田氏脸上去了，理智让他控制住了。 叶星回笑了，趁着其他人在说话没看见，用袖子遮挡着碰了碰他的手，更轻的声音说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林满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小秀才在哄自己耶，别说生气了，他都能开心得飞起来，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捏了捏。 只是还没捏两下，叶星回的手迅速抽了回去，因为话题转向他们了。 “哥，你说的那个什么律法是真的吗？”林风一脸求知地看着他。 王荷花等人也非常好奇，都跟着看了过来。 “当然不是。”林满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唬她的。” “啊？”林风惊讶地张开嘴。 叶星回不禁笑了，大荣律哪儿会写这些，秀才身份也没高到被人骂一句，就得抓对方，他一听就知道是林满瞎编的。 不过编得好。 “就应该吓吓她。”王荷花也无比认同，“不然她那张嘴，日后还不知要编排出些什么来，现在这一吓，估摸着是不敢再说了。” “说得对。”叶玉棠也点点头应道，看向林满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爱，有勇有谋，会护着家里人，不错。 不过闹这一回，也有好处，不止田氏，村里的其他人也被吓到了，往后要嚼舌根都得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真的不怕被抓去坐牢。 “大伯，方才说要去四爷爷家的，也没去成。”林满想起了之前的正事，立即说道。 “没事。”林大有摆摆手，“等会儿我和你大哥去一趟就成了，来不来的，就随他们去吧。” 林大有也想明白了，他们也不能要求其他人如何，管好自家事就行，管别人说什么，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王荷花也跟着说道：“对，我们也不求着他们来，叫了，来不来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林满知道，他们是怕那些长辈不同意，会给他脸色看或让他受委屈，成婚本是开心的事，没必要为了外人找不自在。 他本就和那些族亲没什么感情，面都没见过几次，自然也不在意。 事说完，大家就离开干自己的事去了，刚走到门外，林平就一把拉住了林虎和林风，看了一眼走在前边的爹娘，压低声音说：“就这么让小满被人欺负了？” 林虎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林风立刻说道：“那怎么行，我小满哥要成婚关她们什么事，嚼什么舌根。” 林平满意地点点头，又凑近一点说道：“我有个主意……” 三兄弟凑在一起，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嘀咕咕地商量着。 屋里，只剩下林满和叶星回，没有其他人，两人坐得更近了一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星回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想到这样骗她的？”他笑着伸手点了点林满的脑袋。 林满自己把脑袋伸过去碰他的手，说：“当时也是被气狠了，突然间想到的，她总有怕的东西，得让她以后再不敢说了。” “我不在意，她说什么又影响不了我。” 不得不说，两人的想法还挺像的。 “我在意。”林满握住他的手，“我不想让别人说你一点不好，你明明很好，特别好。” 叶星回的眼里渐渐漫上笑意，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也好。” 凝视着他的目光逐渐失神，林满不受控制一般微微低头，一点一点朝着人靠近。 “嘚嘚，嘚嘚！”外边突然响起安儿欢快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叶星回猛地回神，一把推开他，脸转向门外，耳根一片通红，轻咳了一声说道：“……安儿来了。” 第121章 乡间野趣一二一 话音刚落，安儿已经迈过门槛，扑腾扑腾地跑过来了。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后边还跟着汐儿。 叶星回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还好及时发现了，不然被弟弟妹妹看到像什么样子。 林满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孩，顺势在他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无奈地嘟囔了一句，“小坏蛋。” “安儿好。” 没想到安儿还听懂了，抓着他的手大声反驳，仰着头，眼珠子滴溜溜转地看着他。 “好好好，安儿好，安儿是个乖小孩。”林满赶紧哄道。 安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叶星回摸摸他的脑袋，和林满对视一眼，笑着说：“小机灵。” 林满看着，心里仍是不满足，想了想，人直接凑了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等下次。” 叶星回听明白了，自己往后退，离他远了点，才瞪了一眼。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汐儿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咳，哥哥们在说……”林满转头露出一个笑，脑子飞快动着，“汐儿想不想吃小饼干？” “嗯。”汐儿立刻点头，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边上的安儿知道饼干是什么，也挥舞着双手，蹦跳着说：“安儿也要，安儿也要。” 得，有这两个小宝贝在，什么田氏，什么生气，全都抛到了脑后，林满一手牵一个，带着出去了。 叶星回看着三人的背影，脸上满是笑意，也起身跟上了。 本以为田氏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吓了一回，应当也不敢再胡乱言语，没想到隔日一早，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说是田氏和几个妇人的家门口，都被人泼了粪，那几个人又刚好是和田氏在地坪嚼舌根的。 林满都不用想，就觉得这事应当是林平和林风干的。 他都知道，更不用说王荷花了，此时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兄弟，久久没有说话。 林风年纪小，沉不住气，看着想要开口说话了，又被林平拽住袖子，往回扯了扯，只能又闭上了嘴。 “行了，没事别站这儿挡道。”王荷花无视他们的小动作，瞥了一眼林虎和林平，说道：“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事也不知道稳重些。” 怎么找麻烦不好，往人家门口泼粪，听着就臭烘烘的。 其实这办法还是三兄弟仔细商量过的。 背后说人坏话嘛，村里很多人都常干，大不了就是吵嘴骂仗，像田氏闹这么大的，还是第一回，不过她也当着村长的面赔礼道歉了，总不好再光明正大的找麻烦。 而且他们三个大小伙子，也确实不能拿几个妇人怎么样，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泼粪这一招，让她们恶心恶心。 确实挺恶心的，恶心了还得憋回去。 这事明摆着就是林家人的报复，但她们敢去理论吗，不敢，经过昨日，林满“狠人”的形象已经立住了，没人敢去找他麻烦。 平时里瞧着脾气好，见谁都客客气气带着笑，哪知道惹急了这么狠。 可不敢招惹了。 狠人林满此时一脸笑意地抓住了林风，问他都是怎么干的，听到林虎也参与了的时候，还愣了愣，没想到平日严肃的大哥也有这一面。 “那可不，大哥干得比我和二哥起劲多了，林大富家就是他去的，泼了整整一桶呢。”林风一脸得意。 可以了，打住。 林满赶紧制止他，洗着菜呢，等会儿还得去镇上开铺子，不过他就不去了，得在家忙活儿，最近都是林风和林平去的，顺便把鸡蛋带去卖了。 他们刚把东西搬上骡车，院门就被人推开了，回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林老太，三人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小满啊，二平和小风也在呢。”林老太扬着笑脸走过来。 林风一脸懊悔，小声说：“忘记把院门拴上了。” 林满摇摇头，看了两眼林老太就不再管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小满啊，你三婶这人就是嘴上没把门，没什么坏心，也不是故意的……”林老太絮絮叨叨地说道。 林平和林风很讨厌她，理也不理，林满也挺烦的，林家变成这样，兄弟间老死不相往来，林家老两口绝对有最大的问题。 林老头早两年就走了，就剩个林老太，刚分家的时候，林大有家日子不好过，她还时不时去挑事，该有的那点情分早就磨没了，没人把她当长辈待。 可她没有这个自觉，还在不停说着，说得三人都烦了。 “老太太，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去府县衙门报官了。”林满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林老太被噎得表情一僵，伸出手指指着他，脸色很不好地说：“我是你奶奶，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林风直接翻了个白眼，不冷不热地接了句，“你是林光宗和林耀祖的奶奶，不是我们的。” 林老太又被噎了一下，一脸难受地拍胸口。 三人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林满直接道：“行了，快走吧。” 对上他带着警告的眼神，林老太嘴巴嗫嚅了一下，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悻悻地走了。 反正早就撕破脸了，他们也没把林大富家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去了。 家里每个人都有事忙。 三个长辈计划着全部的事，林满和叶星回跟着打下手，林家三兄弟和媳妇们则照顾着铺子里的生意和鸡蛋买卖，都不得闲。 这忙着忙着，就到了过提亲礼的那天。 一大早的，天才刚蒙蒙亮，林满就已经起来了。 天越来越冷了，张口就能吐出一团白雾，放眼望去，远处的青山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当中，瞧着还有些朦胧美。 林满心情很好地欣赏着，嘴角还挂着笑意，那点冷都顾不上了，直到隔壁也传来动静，才转头看去。 “星回。”林满提高声音喊道：“你也起来了？” 不远处的叶星回站在灶房门口，手里端着个木盆，仰着笑脸应道：“嗯，起来了。” 两人隔着篱笆墙遥遥相望，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第122章 乡间野趣一二二 “子清，你站门口干什么呢？” 刚从房里出来的沈昱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推了推林满，从他身旁伸着脑袋往外看。 “……没事。”林满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起这么早？” 说到这儿，沈昱朝就精神了，一脸跃跃欲试地笑着道：“你的好日子，我可不得起来给你帮帮忙吗。” 过提亲礼的日子定下后，林满就托商行那边给沈昱朝带了信，他可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和叶星回感情的人，得立刻把喜讯告诉他。 沈昱朝可高兴了，马不停蹄地就从府县赶了回来。 他们刚说了两句话，王荷花一家就进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大娘，大伯，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林满赶紧迎了上去。 “不多，不多，我们得布置布置。”王荷花应了声，提着东西就进去了。 后边的林大有等人也跟上，林满这才看清，林平和林风竟还扛着凳子，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没人回答他，显然王荷花都嘱咐过了，每个人都上手忙活着，显得边上站着的林满和沈昱朝、玉管格格不入。 “子清，我们要做什么？”沈昱朝一脸迷茫地问。 林满看着忙进忙出的人，想了想，说道：“去灶房看看吧。” 他们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王荷花的声音。 “小满啊，你别动，你叶婶子不是给你做了身新衣裳吗，快去换上，灶房让小风去。” 听话的林满只能回房里换衣服去了。 入冬以来，叶玉棠给几个孩子都做了不少新衣裳，近日用同一块料子给林满和叶星回都做了一身，刚好能在过礼这日穿。 料子是靛青色的，袖边、衣摆等处都绣着花样，显得精巧不少，各处裁剪缝合得也很细致，林满穿着正正合适。 他换完就出来了，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也穿着新衣裳的叶星回。 情侣装耶！ 看着不由就愣住了，一眼望过去，芝兰玉树、颜如舜华等等一切美好的词汇，在这一刻都具象化了。 “子清啊，都看傻了。”沈昱朝忍不住笑道。 其他人也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打趣般地看向两人。 林满脸皮厚，非但不害羞，还回嘴道：“星回好看啊。” 叶星回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脸上带笑地站着，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发现，他的耳根已经微微红了。 林满两步走近，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笑得更张扬了，不过也不敢多做别的，小秀才要恼了的。 不大会儿功夫，王荷花指挥着家里人已经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好了。 堂屋里，都摆满了桌椅板凳，桌上还铺了红布，上边放着一些糖、果脯、糕点之类的，那些糕点还都是林风做的。 边上还有一些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篮子，都贴着红纸。 外边院子里也放着一张桌子，摆上了整只煮熟的鸡鸭、酒水、米饭等，还点上了香烛，是要祭拜祖先的，也是告知祖先儿孙成家的大事，让祖先保佑的意思。 反正流程还挺琐碎的，不过因为林满和叶星回都是男子，又有些不同。 普通的过提亲礼，就是男方亲友带着礼到女方家去，商定婚事，而林满和叶星回住得近，干脆也不分去谁家，因着林满家堂屋和院子都宽敞一些，就直接在他这边了。 吉时快到，亲戚们也上门了。 先到的是村长林树正一家，还有四爷爷一家，接着又来了几个族里的长辈，粗略一算，去请的人起码来了一半，还有些和林家交好的人也自发来了，瞧着也挺热闹的。 王荷花和林大有一直带着笑招呼着，真的做到了不在意，那些人爱来不来吧。 人到齐，礼就开始了。 在场辈分最高的算是四爷爷，他代表着说了几句话，都是对新人的一些祝福。 而后是读礼单，一般是由媒人念一下聘银和彩礼之类的，算是给男方造势，也是给女方长脸面，他们的就不用那么复杂了，直接都由村长代劳了。 读的东西就是王荷花和叶玉棠让他们买的那些，按着习俗来的，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到最后两样时，村长的声音顿了顿。 “林家礼金……五……百两。”林树正读着读着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睛好像不认识纸上的字了一般，“叶家礼金……五百两。” 不止他如此，其他来观礼的人也懵了，多少？！ 五两？？ 不对，好像还听到了个百来着？ 听不清楚也不要紧，礼是要摆出来给人看的，桌上的两个小盒子打开，一样的大银锭子好像闪着光，边上还放着银票。 “……五……五百两啊……”看的人眼睛都瞪大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今日也是开了眼了。 以往村里嫁娶，彩礼给五两都够了，最多也没有超过十两的，哪儿像林满和叶星回这样，好家伙，一人拿个五百两，那钱盒子都快装不下了。 林满在镇上开着铺子，大家都知道，想来是挣了不少钱，但叶家往日里没看出来，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家底也是厚实啊。 观礼的人原先对两个男子成婚的事，还是有些小心思的，现在都没了，全被那晃眼的银子给镇住了，有那么多银子跟谁成婚不行啊。 就连王荷花和林大有也惊了一下，他们也不知道，不过惊完又是高兴，能挣钱好啊，以后日子肯定能过得好，没有子嗣怎么了，不还有林虎三兄弟，还有一堆侄儿侄女的，哪个不能给养老送终了。 全场大概只有林满、叶星回和沈昱朝最为轻松了。 沈昱朝是对银子的多少没什么概念，看见就看见了，没有多大反应，而另外两人，钱就是他们商量好放进去的。 经了田氏那事，林满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村里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们的婚事，他偏偏要让人不得不看好，能一下让村里人震惊的、记住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炫富”了。 林满开铺子以来挣的银子，还有两人书肆的分成，加起来已经有一千零两百多两了，他们商量着取个整数，就放了一千两进去，反正最后都是自己的钱。 第123章 乡间野趣一二三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起码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完，最后还要祭拜祖先，林大有招呼着人都到了院子里。 林满和叶星回拿着点燃的立香，并排站在案桌前，跟着林树正的念词动作，鞠躬、倒酒、烧纸符，最后跪下磕了三个头，这礼才算是成了。 边上观礼的人也渐渐回过神来了，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俊俏青年，竟是越看越相配，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若不是彼此，都不知要怎么的女子才能相配了。 旁人的想法简单一些，王荷花和叶玉棠作为最亲的长辈，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两个孩子能走到今天，坚定地选择同对方在一起，也是不容易。 而被众人注视的两人，在祭拜完成后，缓缓站了起来，林满先起来的，下意识伸手托了一下叶星回。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刻，眼里只有彼此。 边上的林平正好瞧见，看林满笑得傻乎乎的样子，不由有些牙酸，用胳膊肘撞了撞林虎，“大哥，你看小满高兴那样，太傻了，我成婚的时候都没像他这样。” 林虎斜眼瞥他，眼里带着点嫌弃，“你看得见自己的脸吗？” 林平一愣，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连忙反驳，“就算看不见，我肯定也没这么傻。” 林虎又淡淡地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俩的媳妇李氏和周氏也在一旁，听完这番对话，互相看了一眼，偷偷笑了两下。 礼是走完了，但事情还没完，最后还得商量婚期呢。 族亲里有一个长辈，算是半个风水先生，村里人家有什么大事，都会去找他讨个黄道吉日，林大有之前就跟他说好了，所以直接说了几个日子，让大家商量。 近的就是一个多月后，十二月中的时候，那时已进腊月，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天气又冷，实在不适合办婚宴。 远的竟到了明年六月，离着还有小半年，又太久了，林满忍不住。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选了个折中的日子，在明年的三月，那时候开春了，天暖和一些，正是办喜事的好时候。 日子定下，林满的心也定了，“砰砰”跳了一天的心，终于缓下来了一点，只是眼睛依旧亮着，满腔的喜悦无处发泄，趁着人不注意，抓住小秀才的手捏了捏。 叶星回转头看他，眼里笑意弥漫，手动了动，握住了他的。 “咳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沈昱朝，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们，说道：“两位新人，该去送客了。” 心情很好的林满也不计较他的打扰，放开叶星回的手，两人相伴着一起走了出去。 来观礼的人是不用送礼的，但他们走的时候，主人家得回礼。 回礼是长辈们准备的，一个大的油纸包，里边装了方糖、糕点，还有两个红鸡蛋，别的不说，这冬日里的鸡蛋，值钱着呢。 而且方糖也是挑好的贵的，糕点是林风做的，别处都没有得卖，这些加起来，在大河村算是很好的回礼了，一般别的也就是一块糖、一块糕点的意思意思，没有林、叶两家这般实诚的。 收礼的人也高兴，每个人都是带着笑的。 四爷爷走之前，还拉着林满的手嘱咐，成婚吉日那天可一定得喊他来，他身子骨好着，喝几杯喜酒不成问题。 林满笑着答应，一路把人送出了院子外头，小老头还挺可爱的。 等把客人全都送走，家里人才能坐下歇一歇，忙活了一上午，累是挺累的，但也高兴。 “子清，村里的这些礼节还挺有趣的。”一直跟着围观的沈昱朝笑吟吟地说道。 不像在京都，穷讲究，一门婚事从有意、商谈到定下，少说得谈个一年半载的，久的两三年都有，什么纳采、问名，一步一步按着规矩来，烦琐得很。 “成婚那日才更有趣呢，热热闹闹的……”林平接着话说道，把那场面说得十分吸引人。 沈昱朝认真听着，最后一拍掌，笑着说：“那日我肯定要来的，到时就能见着了。” 叶星回听完有些意外，问道：“敬行不回京都吗？” 他在清平府县可待了大半年，这都快过年了。 说到这儿，沈昱朝脸上开心的表情收了收，叹了口气，“回，过几日就得启程了，不过过完年我肯定回来，京都又没有子清和允执，一点儿都不好玩。” 孩子气的话让众人都笑了，不过相处久了，也知道他的性子，纷纷笑着让他早点回来。 “那得提前备些年礼给昱朝带回去啊。”王荷花立即说道：“就是京都离得远，不知道东西能不能放得住。” 其他人其实也不知道京都在哪儿，只是知道很远，便都将目光转向了沈昱朝。 沈昱朝想了想，说道：“我们先走水路，坐船会快一些，再转陆路，走得快的话，二十多天就能到京都了。” 真远啊。 其余人纷纷感叹道，像林大有和王荷花，活了大半辈子，最远只去过清平府县，还是年轻的时候，也就一两回，几个小的，连府县都没去过。 时下大多数人还是讲究安家和“根”，没什么大事基本不出远门。 大家正随意聊着，在灶房的林风就探出了一个脑袋，喊道：“粥好了，大家洗洗手可以吃了。” 熬的是筒骨粥，早在观礼的客人没来之前就炖上了，这会儿刚刚好能吃。 筒骨是昨日就买好的，新鲜的猪大骨，特意和屠户说了多留些肉，别给剔干净了，这样的大骨头用来炖汤、熬粥都很好。 筒骨先炖煮出油脂，再加入泡过的白米，一起炖上一会儿，那股油脂香气融进每一粒煮开的米花里，肉香混合着米香，又香又软，一碗热腾腾地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喝几口，忙活一上午的疲乏都不见了。 众人也顾不上说话了，都低头认真地吃着，脸上都是满足。 沈昱朝也一样，几勺子下去，半碗就空了，吃着吃着，就想起了方才提的年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立时有了主意。 第124章 乡间野趣一二四 “子清啊。”沈昱朝端着碗，凑到林满跟前，拖长音调喊了一声。 一听他这声儿，林满就知道不对劲，转过头应了一声，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继续说。 “方才大娘提到了年礼，我一想，是该带些东西回京都，但府县也没什么特别的，往常都见惯了。”沈昱朝慢悠悠说道。 林满默默听着，想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 沈昱朝又凑近一点，说：“回京都后，我最想念的，肯定是子清做的好吃的，到时想吃就吃不到了，子清啊，你会不会做什么能放很久的吃食啊？” 这话说完，林满还没回应，其他人先忍不住笑了。 沈昱朝一直就馋这口吃的，果然没错。 不过大家也好奇，真的有吃的能放那么久吗，都把目光投向了林满，特别是林风，眼睛都睁大了一点，感觉又能学到新东西了。 林满心情正好，直接回道：“行，给你做。” 沈昱朝立刻美滋滋地笑，还拍了拍人肩膀，“好兄弟！” 一大锅粥，没用多大会儿功夫就吃完了，吃饱休息一下，又开始收拾规整东西，孩子们则四处跑动着，院子里一直热热闹闹的。 而村子里也热闹着，没过多长时间，林满和叶星回提亲礼上的事就传开了，特别是那两个五百两。 第一个人刚说的时候，还被说是诓人的，谁家定个亲拿这么多钱，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但随着去观礼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那事情就不可能是假的了吧，编也不会编出这么离谱的数字啊，听消息的人才惊住了。 竟是真的啊？！ 这下，再没人议论两个男子成婚好不好了，全去说那多得吓人的银子去了，可不吓人吗，大多数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都挣不了这些钱。 这事在村里传了好一阵，当稀奇事讲了一遍又一遍，但对林满没什么影响，因为已经没人敢去他前面找事了。 林满也没空搭理，忙着给沈昱朝做年礼呢。 “玉管啊，香料粉再磨细一点，小风，肉切小块一点……”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时提醒道。 林满要做的是腊肠和腊肉，适合现在的天气做，他以前家里做，也是过年吃的，还能存放很久。 他还特意问过，和泉镇是没人做过的，只有种咸肉有些像，用很多盐腌制，能放很久，但味道一般，没新鲜肉好吃。 沈昱朝也说在府县和京都都没见过，听林满做的是新鲜吃食就更高兴了。 林满想想也是，这时候估计还没人想过，把肉装在大肠里吃，不过腊肠的香，只要吃过，应当没人能抵挡得了。 人多，腊肠腊肉做起来也简单，腊肉直接切成小臂长的大块，用调好的五香粉、盐、酒腌制就行，腊肠还得灌进去。 林满给腊肠准备的是三十斤的肉，装满了两个大木盆，几人坐在一起，拿着自制的工具，一点一点开始灌。 沈昱朝干得最起劲，一边干还一边问：“子清，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做法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林满想了想，随口答道。 “哥，灌好了直接煮熟就能吃吗？”林风也跟着问道。 “也不是，得挂着风干一天，明日用松枝之类的熏一熏，再晒个几天，才算是做好了。”林满仔细解释了一下。 “这么麻烦啊。” “风干了才好保存，起码能留上两三个月呢，而且肉特别香。” 经林满这一说，众人更期待了，手下动作也快了起来。 沈昱朝没那么早启程回京都，还要在这儿住几天，刚好能等到腊肠做好。 几人坐着灌了近一个时辰，才把所有腊肠弄好，林满挨个用麻绳分段系成一节一节的，又用针扎几下排气，再放到沸水里烫了一遍，最后才挂到了连廊上。 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两排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只是不能马上尝到，稍稍有点遗憾。 特别是沈昱朝，眼神都快黏上去了，不过想到都是给他做的，这么多都是他的，又嘿嘿笑了起来。 林满不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没理他，转头碰了碰小秀才的手，问道：“累不累？” 叶星回摇摇头，自己都没干什么，只是搭了把手，怎么会累，反倒是他，一直忙前忙后的，便反问道：“你累不累？” 有心上人的关心，林满怎么会累，笑着摇头。 边上的人都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沈昱朝冲着林风和玉管使了个眼色，三人偷偷笑着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最近这两人啊，是越来越腻歪了。 做完腊肠腊肉，家里也没什么事了，林满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和林风去镇上开铺子。 沈昱朝这次能待好几天，偶尔跟着他们去镇上玩，或是和叶星回在家里看书写字聊聊天，每日就属他最忙，当然最重要的事，还是照看他的腊肠。 他是每日起来看一次，晚上睡前也要看一次，雷打不动。 林满被他看得都开始担心了，万一腊肠没有他想象中好吃怎么办，感觉他寄托了无限的希望在里面。 “怎么可能？！”沈昱朝自信地摆摆手，“子清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我相信你。” 那目光灼灼的样子，林满都开始怀疑，肉都给他盯少了。 不过腊肠确实小了一圈，但不是少了，而是风干了，这几日天气确实不错，他上手捏了捏，硬度不错，瞧着应当是可以了。 林满一点头，都不用他动手，沈昱朝自己拿着刀就跃跃欲试了。 “对，就割那个位置，五节应当够吃了。”林满伸长手比划了一下，指导着他把腊肠割下来。 “是不是不够呀？”沈昱朝眼睛滴溜溜转，讨价还价道：“加上安儿和汐儿，好几个人呢，要不再加点？” 林满无奈又好笑，连忙应道：“行行行。” 沈昱朝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让玉管给他拿着，眼疾手快地划了一刀，又高兴地捧着割下的腊肠进了灶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125章 乡间野趣一二五 刚好也到做晚饭的时间了，林满就跟着进了灶房，系上围布开始动手。 腊肠的香味很霸道，只要煮熟，能透出浓浓的肉脂香气，那股味会飘出很远，馋得人咽口水。 灶房门口围了一圈人，沈昱朝、玉管和叶星回都在，就连安儿和汐儿也来了，扒着门框往里看。 林满忙完一回头，被这场面逗笑了，问：“都饿了？” 其他人立刻点点头，其实本来也不饿，被这香味勾得饿了。 “好了，端碗吃饭吧。”林满把锅里最后一点菜铲到盘子里，冲他们说道。 沈昱朝高兴地欢呼一声，先走了进来，直奔五斗柜，熟门熟路地从里边拿出碗筷，欢快地端着去了堂屋。 很快，桌上就摆了好几盘菜，一眼看去，全是各式各样的腊肠做的菜。 家里刚好有一个大的瓷盆，林满就做了个简易的煲仔饭，盖子一掀开，一阵雾气散开，浓郁的香味就传了出来。 他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给每人都舀了一碗，笑着说：“别看了，快吃吧。” 沈昱朝嘿嘿一笑，率先夹起块香肠放进嘴里，缓缓嚼了嚼。 入口有一股咸香，是种很特别的味道，带着肉香和些微的调料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甚至越嚼越香。 “好吃！”沈昱朝边吃边竖了个大拇指。 再舀一口饭，里边混合着腊肠的油脂香气，粒粒分明，又好像融合在一起，香得人一口刚咽下，又立马想接着再吃一口。 就连安儿这个小不点，都挥舞着小勺子吃得脸颊鼓鼓的。 桌上还有干豆角炒腊肠、蒜炒腊肠等几道菜，大家一一尝过后，满嘴留香，都对腊肠表示了非同一般的喜爱。 其中最开心的，当然要属沈昱朝了，他原先还在叹息，回京都后要好几个月吃不到林满做的菜，有了腊肠就好多了，做法简单，他方才就叫玉管记下了，回去让厨子照着做就行，而且有很多，当时连廊可是挂了两排的。 沈昱朝一边吃，一边高兴地想着，嘴角的笑容挡都挡不住，没想到更让他高兴的还在后面。 叶星回也很喜欢腊肠的味道，不过吃着吃着，他就想到了别的，开口说道：“这腊肠是不是也可以放到铺子里卖，像月饼一样？” “我和星回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起去了。”林满立即接上一句，眉眼都笑弯了。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呢，他话就说完了，沈昱朝夹菜的筷子停下，忍不住笑了，叶玉棠轻咳一声，脸上带上了点笑意。 叶星回伸手扯了下林满的衣裳，看了他一眼，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一桌人呢。 林满眨眨眼，明白了，要含蓄。 “……我是说，这个主意真不错。”他转换了一下语言说道：“做腊肠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可以像月饼一样，在铺子下订，快过年了，应该会有不少人买的。” “是不错。”叶玉棠点点头应道，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林满受到鼓舞，又接着说：“而且也不止腊肠一种，还可以做腊排骨，腊鸡、腊鸭之类的，多一点样式。” 沈昱朝越听到后面，眼睛越亮，特别是后几种样式，他激动得手都伸出来了，连连说道：“我……我……” “有你的，有你的。”林满一眼就看出他要说什么了，飞快答应道：“做好了拿去商行，让他们给你送到京都去。” 沈昱朝满意了，晃着脑袋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知我者，子清也。” 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年前做腊味生意确实不错，但这个不像月饼体量小，仅靠家里人是不行的，得招人来做了。 不过这事交给王荷花，林满是一点不担心，他只要忙着把腊味推广出去就行，最快见效的法子依然是在铺子里试吃。 在沈昱朝的“鬼哭狼嚎”和依依不舍中，林满从年礼中硬是留下了十节腊肠，并承诺之后给对方送更多，才把人送上了回京都的船。 林记小食在往常开门的点正常营业，只是今日有些许不同，食客们三五个的围在一起，一边不停吸鼻子，一边交头接耳。 “好香啊，林大厨做了什么新菜吗？” “不知道啊，方才见他拿着东西就进灶房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闻着像是肉味，但又比肉更香呢。” 众人猜测个不停，还有人见到过来的林风，就想抓着问一问，而林风现在也机灵着，还卖了个关子，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急得食客抓心挠肝的，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吃的，不过真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了，因为林满端着个大盆就出来了。 那大盆里还冒着热气，随着飘来的就是方才闻到的香味，离得近了，那股味道更是浓郁，似乎还带着点米饭香。 “这是腊肠焖饭。”林满直接揭开了盖子，“今日做来给大家尝一尝，试试腊肠的味儿。” 他这话一说，食客们也没人问腊肠是什么，先赶紧站起来排到了前面，先到就能先吃啊，他们早就熟练了。 米饭浸透了腊肠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勾人得不行，最先排到一小碗的人，根本等不及，刚拿到就往嘴里塞了一口，嚼吧嚼吧咽下，脸上立刻出现了满足的表情。 米饭和肉结合在一起，那相互融合的美妙滋味，真不是用语言可以描绘出来的，硬要说的话，就只有两个字：好吃。 这是吃到腊肠焖饭的很多人的一致想法，因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订了，林大厨出手，就没有不好吃的。 一锅腊肠焖饭试吃完，林满记录订单的纸都快写满了，比当初月饼的生意都要好，毕竟对当下的人来说，肉香还是难以抵挡的。 很快，一条腊味生产线就在林家小院拉起来了。 王荷花找来了十个年轻妇人，都是手脚麻利、勤快肯干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人爱干净，这是林满要求的，做吃食的，干净是第一位的。 有了这十个人，活干起来就快多了。 第126章 乡间野趣一二六 “辛苦二哥了。”林满站在院门口，看着骡车上的林平说道。 “就在铺子里干干小活儿，没什么辛苦的。”林平摆摆手说，还催着他快进去。 林风一挥绳子，骡车就“哒哒哒”地往前走了。 林满要在家指导做香肠，镇上铺子就只能林风和林平去了，不过也就这段日子。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天越来越冷，再过一阵估计就得下雪了，到那时路就不好走了，每日来往镇上太受罪，他是打算把腊味卖出去后，就把铺子关了，留在家里猫冬了。 腊味就算是年前最后挣的一笔钱了，林满斗志昂扬地走回院子里，准备干活。 他负责总体的把控，以及教会所有人每个步骤，调料的研磨比较重要，是由两位堂嫂和林杏做的，其余洗涮、切肉、灌肉之类的活儿，就由王荷花分下去并监工，一切井井有条的就开始了。 腊味做起来也不算难，做个两遍也就上手了，不用林满一个个盯着，他空闲了就会去隔壁看看小秀才，“充充电”再回去继续忙活。 不过他一走开，几个大娘婶子们就自在些了，手下活儿不停，但也敢聊聊天了。 “小满啊，不光长得好，人也能干，这一手做吃食的本事，挣可多钱了，真厉害。” “那可不，心肠也好，怕我们干活冷，还给搭着大棚子，吹不到一点风。”一个满脸带笑的婶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棚子，夸道。 其余人也跟着点头，纷纷赞同道：“是啊，大冷天的有这么好的活计，可不是多亏了小满吗。” “不像那个谁，脑子坏了，硬是要多嘴，不然也来了。”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说的是谁，默契地没接着说下去。 王荷花也在边上，听到了，随意地摆摆手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满让我找人，我定是找好的，嘴巴不干净的肯定不能要。” 其他人知道她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当即笑着说了几句，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 她们说的是住在王荷花家隔壁的张氏，因着住得近，两家关系不错，像是之前收菜都先收她的，可上回田氏在地坪说林满的坏话时，她竟也掺和在里边。 林虎几兄弟泼粪的时候，念着往日的一点情分，也想着离自家近太臭，就没泼她家，可能让她觉得没事了，这回听说要找人做工，还一脸乐呵地找上来了。 以王荷花的性子，能理她才怪，还是忍着脾气才没拿扫帚把她轰出去。 来林满家做工这活儿，村里多少人盯着呢，活儿轻便，工钱还高，一日给二十文，比在码头上扛大包挣得还多，又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张氏被撵走，一些说过林满和叶星回闲话的也自然不敢来，王荷花依着平日的接触，精挑细选了品性好的人，可不能找不好的耽误事儿。 做了半天活儿下来，确实个个都是勤快利落的。 林满对王荷花很信任，直接放手给她管，自己只要看一眼，最后的质量不出问题就行。 人多确实做得快，看着没多大会儿，现杀的两头猪就弄完了，眼看着盆里的肉都快灌好了，他赶紧去了趟村里养猪的人家，又让杀两头。 其实村里养猪最多的人家是林大富，足足有七八头，每年出栏的时候都能挣一笔大的，所以家里日子在村中算是富裕的。 但林满是不可能去他家买猪的，宁愿多找几家，每家一两头的买够，也不去挨着林大富那一家子。 这事被田氏知道后，心里多少是有点悔的，以往她家的猪是卖给猪贩子或肉铺，多多少少都会压一点价，不像林满在村里收，价按最高的给，还没什么多余的要求，特别爽快。 这一上一下的算下来，当然是卖给林满划算，田氏倒是想卖，但人家不收啊。 “还不是都怪你，把人得罪恨了，要不然至于这样吗，我好歹也是他三叔，怎么可能不要我的猪……”林大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上次田氏挨了一巴掌，主要是因为在外人多，还有她当时慌了，才没和林大富撕巴起来，往日在家里，对方可是不敢动她的。 “现在怪起我来了，当初可是你让我去找林满的。”田氏的嗓门比他还大，“还三叔，人家叫过你一声吗？” “什么叫不叫的，血缘摆在这儿，他难道还能不认了？” “人家就是不认，你能怎么办，猪都卖不出去……” 屋里的吴曼珠被吵得心烦，“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还用手捂住了耳朵，心里不知道悔了多少回，当初是不是不该急着就嫁给林耀祖了。 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整日的吵吵个没完没了的。 林耀祖对自己是还不错，但其实更听他娘的话，耳根子又软，要买块糖都得找他娘拿钱，一点用没有。 田氏就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了，看在她有身子的情况下，没让她干喂猪下地的活儿，但洗衣做饭是一点没少，她在家都没干过那么多活儿。 但嫁都嫁了，她即使心里再悔，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林大富家乱七八糟的事儿根本没人在意，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有得忙。 林满正在灶房里熬大骨汤，做腊肠的肉剔下去后，剩下的全是骨头，他索性捡了几个萝卜，和着一起熬了一锅的汤，干活的人饿了渴了能垫垫肚子，喝了也暖和点。 这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反正是对着他夸了又夸。 夸得林满都有点应付不过来，没事就往隔壁跑，反正就减少露面的机会。 这样做了两日，食客订的腊肠、腊肉、腊排骨等就做好了，连廊上、屋檐下和空的屋子都挂满了油亮亮的腊肠，后边又接着做腊鸡和腊鸭。 忙活了五六日，才算是做得差不多了，只等着风干就好。 有空闲了，林满和叶星回就去了趟镇上，找书肆周掌柜谈了谈话本后续的计划。 第127章 乡间野趣一二七 “这是最后一册了吧？”周掌柜捧着书册，翻到最后，快速扫过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连声说：“好，太好了！” 书封上写着六个大字，西游记第五册，也是大结局，叶星回写了近三个月，总算是写完了。 但其实按现在每月一册的进度，书肆才出到了第三册，第四册正准备出。 周掌柜高兴完，就开始说起了正事，“西游记在其他府县，甚至隔壁的州府都卖得很好，这回把前两册送到了京都，两位不妨猜猜卖得如何？”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都笑了，看掌柜这副要卖关子的神态，和一直高兴的模样，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卖得很好。 上回过来聊话本在州府的情况时，也是如此。 汀南州下辖四个府县，除清平府外，在其他三个府县卖得都不错，还有隔壁的梧林州，比汀南要富庶些，读书识字的人更多，卖得也更好。 加起来的分红也多，林满和叶星回的提亲礼能拿出一千两的礼金，就是因为有两个州府书肆的分红。 其实若不是和正阳书肆合作，卖到其他州府的完全不用同他们分利，毕竟卖了多少、怎么卖的，他们很难查到，但谁让他们有一个叫沈昱朝的好友，还是书肆的东家。 所以每回话本一卖出去，分红就送到他们手上了，半点不耽搁，别说不给了，掌柜的恨不得多给些。 “想来在京都也是卖得好的。”叶星回脸上带笑，斯文有礼地回道。 周掌柜立即递过来一个赞赏的眼神，抚掌说道：“叶秀才说的对，但也不对，不止是卖得好，是极好。” 接着说了说是如何好，十天卖出了五百册，京都很多世家公子、小姐的都在看，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人提起几句，在京都掀起了一股西游记热潮。 周掌柜越说越高兴，话本卖得好，对他也好啊。 他一个汀南洲下府县的一个小镇掌柜，因挖掘出一本好话本，竟在京都露脸了，还是大大的露脸，甚至在东家面前都挂了号，那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不，也是遇到贵人了，还是两个，此时就坐在他面前。 周掌柜看着林满和叶星回的目光越发和善，拿过桌上的一个盒子，双手递了过去，说：“这是京都书肆的分红，两位拿好。” 叶星回已习惯了，这样的盒子，家里都有几个了，笑着接过，只是入手的时候，被重量晃了一下。 很轻。 似乎只有盒子的重量，那里边放的，应当都是银票了。 看来西游记在京都，真是卖得极好，想着，叶星回看了一眼林满，向他示意了一下。 林满察觉到，看了眼盒子，脸上的笑意也更明显了些，但也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目光转向了周掌柜。 “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商。”林满递过去一张纸，说道：“周掌柜，先看看。” 周掌柜一脸疑惑地接过，展开看清纸上是什么后，眼睛逐渐瞪大，一脸惊讶地抬起头，声音甚至有些颤抖，“这……这是……师徒四人的画像？！” 林满点点头，“是。” 叶星回看着，嘴角的弧度往上扬了一点，林满刚画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和周掌柜差不多。 之前就知道林满画技不错，但没想到还能画出这般传神的作品。 纸上是林满画的师徒四人，他根据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把印象中的师徒形象给画了出来，还给上了色，瞧着确实让人觉得惊奇不已。 每个看话本的人，心中可能都有自己想象出来的师徒样子，但看了林满的画，就会恍然，原来是这副模样，像，简直太像了。 “像，简直太像了！”周掌柜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手指轻轻抚了抚画像，眼里满是惊喜。 他也是西游记的忠实书迷，可以说除了林满和叶星回，他都是最先看到新章节的，对师徒四人的喜爱只多不少，此时一看画，仿佛真实的师徒就长这般，真是栩栩如生。 “没想到叶秀才画技惊人啊。”看了片刻，他又抬起头，看向叶星回的目光都是赞叹。 “你说错了。”叶星回笑着看向边上的人，说道：“这是林满画的。” 周掌柜更惊讶了，目光转向林满，看了又看，“没想到林大厨还有这一手本事，是我眼拙了。” 林满摆摆手，他只是看过“实物”而已，比他们多了点经验，笑了笑示意道：“掌柜可看到下方的图？” 周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视线往下一扫，又愣了一下，“这是？” 纸下方画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把纸折成四面的样子，像是一个没有两头的盒子框框，瞧着是能把什么物件框住的东西。 “算是一个大的书封。”林满解释道，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把师徒四人的画像印在封面上，五册话本一块放进书封里，出一个珍藏版。” 林满说完，还顺手拿起桌上的几本书册，又拿过画像的那张纸包在上边，比划了一下，看起来就直观明显多了。 周掌柜毕竟也干了这么多年书肆的掌柜，一点就通，激动地拍掌说道：“妙，妙啊！这般五册一起卖出去，还有画像，定是更吸引人啊！” 看着那画像，自己都想买一套收藏了，难怪叫珍藏版呢。 以现在的印刷技术，要想把彩色画像印在书册上，很难，但也不是做不到，周掌柜已经想好怎么去和匠人商谈了。 他有预感，这必定又能再火一回，贵人都把法子递过来了，他怎么能不接住。 林满等周掌柜情绪稳定一些，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事宜。 现在汀南和梧林两个州府都要出第四册了，下月出最后一册的时候，刚好能一起出珍藏版，愿意买单册或全册的都有得选择，互不影响，还能再拉动一下前几册的销量。 至于京都，也可以放一部分珍藏版过去，京都有钱人多，想来愿意花钱提前看完话本的人不会少，说不定珍藏版的价格还能炒高点呢。 周掌柜越听眼睛越亮，看着林满的眼神，那是欣赏得不行，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点子呢。 第128章 乡间野趣一二八 “其实还可以再出个限量珍藏版。”林满缓缓说道。 叶星回和周掌柜立刻看向他，眼里都带着疑惑，前者更甚，在家商量的时候，也没提到这点。 “我刚想到的。”林满凑近一点，手隔着衣裳在他手腕上捏了一下，低声说道。 叶星回点点头，直接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周掌柜也跟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就是有一部分可以写上山竹居士的名字，有签名的就是限量，自然卖得也稍贵些。”林满解释了一下，“偶像效应”嘛，现在估计还没有，可以试试。 周掌柜想了想，笑着夸道：“林大厨有大才啊！” 西游记火了之后，不少人来找他打探过山竹居士是何人，还有想着见见的，山竹居士的名头在外边可不小，他觉得这主意可行。 “就是辛苦星回了。”林满转头说道，眼里含情脉脉的。 叶星回扯了他袖子一下，摇了摇头，他每日都练字，多写些也无妨。 周掌柜正想着珍藏版的事儿呢，又拿起画像仔细看了看，满脸的欣喜，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事情谈妥，林满和叶星回就抱着盒子回去了。 “六百两。” 叶星回拿出盒子里的银票，都是一百两的票根，总共有六张。 “不愧是京都。”林满看了一眼，感叹道。 他们之前那一千多两银子里，是包含了两个州府前三册的所有分红，还有林满铺子的盈利，以及两人原先的一些积蓄。 而在京都只卖了两册话本的分红，就有六百两了，可见京都更是富庶啊。 叶星回点点头应和，手里拿出三张银票，推到林满手里，直说：“给，你的。” 林满有点不想接，眼珠子一转，说道：“星回啊，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不用分开了，以后家里的钱给你管着吧。” 说完也不等人应声，站起就往房里走。 叶星回愣了一下，也站起来跟上，边走边问：“怎么了？” “马上就好。”林满高声应道，在床脚下的墙边敲了敲，拉出一块砖，从里边拿出一个盒子，抱着出来了。 见到站在房门口的叶星回，笑着牵住他的手，又把人带到桌前坐下。 “星回，这里面是我全部的积蓄，你给我管着好不好？”林满一脸笑意地把盒子放到小秀才面前。 另一个世界的林满家里，也是他妈管钱的，他爸说过，媳妇管钱，越管越旺。 他觉得说得很对。 叶星回也回过神来了，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真的让我管？” “当然。”林满十分用力地点头，“我的都是星回的。” “哦，那我要是全给花完了呢？” “好啊，星回想买什么就买，花完了我再挣。”林满想也不想地回答。 叶星回直接笑了出来，说他：“你傻不傻？” 林满当即给他表演一个嘿嘿傻笑，但人可机灵着，两只爪爪摸上人家的手就握住了，还要揉捏两下。 叶星回看着不由想，在外面一副聪明样子，回到家里怎么傻乎乎的，手伸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林满是个会占便宜的，手一伸过来，他自己就顶着脑袋往上凑，整个人还挪啊挪地不停凑近，肩膀挨着肩膀了才算好。 “里面还有个小盒子，是什么？” 叶星回已经习惯了他的黏糊，但若是不转移下注意力，他只会更黏糊，所以他视线转了转，指着盒子里更小的一个盒子问。 林满抽空看了一眼，就直接拿过来往小秀才手里放，“都是我的宝贝，星回看看？” 宝贝？ 叶星回听到这两个字，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眼里立刻带上了笑意，“这就是你的宝贝啊？” “嗯。”林满“大言不惭”地应下，还边肯定地点头。 小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林满第一天摆摊时，叶星回在西来寺给他求的平安符，一个是叶星回送的“诸事顺遂”玉牌。 所有宝贝，都和叶星回有关。 叶星回感动、甜蜜的同时，看着盒子里孤零零的两样东西，又觉得有点不舒服，拿手指戳了戳他的掌心，说道：“你还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林满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抬起手直接把面前的人抱住了，脸颊贴着他的颈窝蹭了蹭。 “我最喜欢星回，你已经在了，不需要其他的。” 叶星回抬起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轻轻“嗯”了一声，全身放松的与他相拥，脸上自然而然地带着笑意。 “不过我还可以要点别的吗？”似是想到了什么，林满往后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叶星回不太明白他想要什么，但是立即点了点头。 林满又笑了，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人却缓缓靠了过来，头也微微低下，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直到嘴唇上传来不一样的触感，叶星回才恍然他要的是什么。 林满也不敢太过分吓着人，一触即分，只感觉到软软的，还有点凉凉的，许是刚从外头回来的缘故，其余的就想不起来了，满脑子像炸了烟花一般的开心，得偿所愿了。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傻笑了。 叶星回原本有些羞涩，一看他这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间的氛围腻得发慌，叶玉棠刚一只脚踏进堂屋，就觉得不对劲，若不是林满已经看到了她，可能都想收脚往回走了。 “婶子，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林满看到人立即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问问，腊味还有几日能好，我给星回外公外婆和舅舅准备的东西好了，到时和着腊味一起送去，应当能赶在年前到。”叶玉棠边走进来边说道。 叶玉棠之前也订了不少腊味，要送去娘家，还有府县的女儿家，同时也告知一下叶星回的婚事。 “这两日就能好了。”林满想了想做这批腊味的时间，回道。 叶玉棠听完还来不及点头，先看到了桌上的木盒子，和里边一堆的银子、银票，惊讶地瞪大了一点眼睛，“你们这是？” 第129章 乡间野趣一二九 林满跟着看了一眼桌上，直接答道：“家里的积蓄，给星回管着。” 叶玉棠愣了一下，又转而笑了，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摆摆手说：“你们俩的事，自己定就行。” 林满立刻笑着把盒子都盖上，全往小秀才面前推。 叶星回抬眼看他，自己方才可没答应吧，但对上他带笑的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到底没有推拒就是了。 林满美滋滋，出去看了看做的腊味，先做的腊肠之类的已经好了，但腊鸡腊鸭还得等两日，彻底风干才能留得久。 现在天气还好，虽然冷，但没有下雨下雪，偶尔还有些日头，晾干得也快，得趁着这段日子弄好。 两日过去得也快，一大早的，林满和林风就把家里的腊味都收了下来，全放上骡车，拉到了铺子里，下订的食客们已经等很久了。 此时已十一月底，街道上多了一些摆小摊的，购置年货的人也多了，瞧着倒是比往日热闹几分。 不过林记门口就更热闹了，排着队的等着领自己的腊味呢。 从前边走开的人，手上都提着不少的肉，一脸的喜笑颜开，仿佛不要钱似的。 等下了订单的人都领得差不多了，林满就和叶星回一起，提了几个包裹，往商行那边去了。 商行的商队会出去四处收货卖货，托他们送点东西又快又方便，而且其中还有给沈昱朝送的包裹，商行估计会立即送到京都去。 包裹里是之前答应的腊味，信件，甚至还有一套西游记珍藏版，是周掌柜提前做出来，给他们一块送去的，想必沈昱朝看到一定格外的高兴。 其他两个包裹也差不多，一个给叶星回外公家，一个给他姐姐，里边都是腊味、家书和叶玉棠新做的衣裳。 商行管事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连连保证会在年前给送到，至于送到府县给姐姐的，明日便能直接送过去。 东西送出去，他们也放心了不少，回到铺子时，腊味也快领完了。 “马上就能放假过年了。”林满一脸喜色地说道。 “哥，真的这么早关铺子啊？”林风看着有些不情愿，嘟嘟囔囔地说：“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他觉得开铺子很好，能挣钱，每日在铺子里也开心，和常来的食客都处出感情了。 林满直接伸手搭上他肩膀，笑道：“忙活半年了还不累啊，在家猫冬多好，趁着这空闲，你多认认字吧，虎头都比你认得多了。” 虎头去学堂快两个多月了，为此家里还特意买了头牛，往日里都是林大有和林虎接送他上下学，不然来往镇上也挺麻烦的。 而虎头也确实是有读书的天赋，上学堂后进步非常快，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活脱脱一个小书生，而且也很努力，经常跑去请教叶星回，学得特别认真。 “那不一样，虎头说不定以后要科举的，我就当个厨子。”林风嘀嘀咕咕地小声反驳。 林满给了他一记脑瓜崩，又在脑袋上呼噜了一把，“那也得学，快收拾收拾，关铺子回家了。” 林风叹口气，老实地进了灶房，收拾去了。 “王婶子，来一下。”林满招手叫了下正在擦桌子的妇人，递过去一个红纸包，说：“明日起铺子就关门，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和年底的奖金，收好。” 王婶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有些坠手，打开看了一眼，更是惊得不行，“这……太多了……” 她一个月的工钱是三百文，可手上拿的足足有六吊钱，就相当于两个月的工钱了。 “不多。”林满笑着解释道：“你干活勤快，每日铺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快过年了发点奖金是应该的，那边的腊味，等会儿也带一份走。” 林满和林风两人都是好相处的，平日里对她也好，王婶子满怀激动地攥紧手里的银钱，连声道谢。 铺子里总共就三个人，发完王婶子的奖金，就到林风了。 可以说在铺子的营业和管理上，前期靠林满，后期付出更多心血的就是林风了，他可是把铺子看得极重要的。 对大功臣，更得好好奖励。 “小风，给，你的年终奖金。”回到家后，林满才给他拿了个盒子，用的还是书肆给的那个。 林风接过一打开，五个大银锭子都晃眼睛，立刻露出了和王婶子一样的表情，“哥，这么多啊？” “不多，这一个多月你辛苦了。”林满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忙着提亲礼和做腊味，铺子几乎全靠他在撑着的。 林风惊了一下，也就不和他哥客气了，嘿嘿笑着把盒子抱在怀里，脸上都是高兴。 没想到林满转手又给他递了个长形的盒子，有点茫然地问：“还有啊？” “你打开看看。”林满笑着看他，还卖了个关子。 林风把盒子往桌上一放，乖乖打开盒子，眼睛登时亮了，里边是一把菜刀，还有一把稍小一些的片肉刀，锃亮锃亮的，瞧着就锋利无比。 “哥，这是给我的啊？你特意定做的？”林风一连串问道，声音里满是惊喜。 刀的大小和材质，都和市面上常见的不同，只有林满喜欢用这样的刀，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满点点头，“学了那么久，厨子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刀呢。” “谢谢哥！” 林风高兴得就差蹦起来了，搂着自己的盒子笑得一脸傻气，怎么走回家的都不知道，心里只有欢喜。 林满也欢喜，抱着装钱的大盒子“啪”地往桌上一放，高声招呼道：“星回，星回，我们来数钱呀！” 卖腊肠收了一盒子的钱，还没来得及数呢，直接带回了家。 叶星回也挺好奇，看着他把盒子倒扣在桌上，铺满了铜板和碎银，干脆在边上坐下，一块儿数了起来。 一文、两文、三文……数够一百文就用麻绳穿起来，是一吊钱。 大大小小的碎银就放到戥子上称一称，凑成整数记下。 他们数啊数，足足数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一桌子钱数清楚，当然也越数越高兴了。 第130章 乡间野趣一三零 “总共是一百六十七两零三百五十文。”叶星回拿着笔在纸上加加减减，得出了最后的数额。 林满十分捧场地鼓了鼓掌，接着说道：“前期成本我算过了，人工加食材差不多五十两左右，那就是挣了近一百二十两。” 和卖月饼的利润差不多，月饼胜在成本低量大，腊味则是价稍贵一些，但要过年了，大家的手都会松一松，买的也不少，所以收益还是不错的。 这样家里所有银钱加起来，有近两千两了，有种暴富的感觉。 “星回，我们以后能挣更多钱！”林满把满满的盒子放到小秀才面前，脸上的神色激动中又带着亢奋。 叶星回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应和地点头，“好，一定能。” “到府县后，我们去买个大宅子，要好看的，院里有池塘、花草，每日看着都能心情舒畅……”林满抓着他的手，开始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好啊。”叶星回笑着应下，脸上的神色和他如出一辙。 “还得买个铺子，要在书院边上，以后每日你去读书，我去挣钱……” 屋外刮起了一阵风，吹得堂屋门“吱吱”作响，但丝毫没有影响屋内人的好兴致，仍在欣喜地说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灶房才升起了炊烟，油灯点亮了，又逐渐熄灭，万籁俱寂。 难得睡到自然醒，林满推开门的时候，屋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只是天又更冷了一些，张口都能呼出一团白雾。 村子里的老人都说，照往年来看，再过几日得下大雪了。 林满洗漱好，又随便吃了口早饭，就去了隔壁。 叶玉棠他们已快收拾好了，见人过来立刻招呼了一声，“小满吃过了吗？” 林满笑着点点头，接住扑过来的安儿，稍一用力就把人整个抱了起来，额头抵着额头地蹭了蹭。 安儿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笑个不停。 他们前两日就约好了，要去一趟镇上，买些年货。 挣了钱，又准备过年了，那当然得买买买，林满自己就列了个单子，打算囤够之后一两个月要用的东西。 不然等雪下起来，出村的路就不好走了，还是得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把该买的买齐。 一家人难得一起出门，即使包成了球，俩小孩也兴奋不已，睁着仅露出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看什么都稀奇。 到了镇上，那眼睛更是看不过来了。 临近年关，过年的气氛也浓了，到处是买年货的人，还多了很多摆摊的，放眼望去，哪哪都是人。 林满紧了紧抱着安儿的手，心下警惕了些，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小心不被人挤着了。 “星回，累不累，要不我们换换？”林满看向旁边，叶星回正抱着汐儿，比安儿要重一些的。 叶星回摇摇头，他才抱一会儿，也不怎么累，走过这段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叶玉棠的神色就兴奋多了，四处打量着有什么能买的，带着他们往前走，遇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 不止有卖各种日常用品、手艺器具的，卖吃食的也不少。 路过一家卖小圆子的摊子时，林满想着出来也挺久，俩小孩应当饿了，就打算买两碗尝尝，顺便也歇歇脚。 小圆子是和泉镇常见的一种吃食，用糯米粉做的，搓成圆圆的一小个，就像没馅儿的汤圆，加了糖，卖得也不算便宜，要四文钱一碗。 汐儿先吃了一个，只是嚼了两下，动作就放缓了许多，安儿更是，吃了一个就摇头，再不张口了。 “不好吃吗？”林满自己舀起一个尝尝，很普通的味道，就是有点黏的糯米粉口感，外加一点点的甜味。 汐儿立刻诚实地点了点头，说：“喜欢吃小满哥哥做的，哥哥做的好吃。” “嘚嘚，好吃。”安儿也跟着姐姐说。 叶星回摸摸两个小脑袋，笑着说：“你们小满哥哥给喂得太好了，现在还会挑嘴了。” “是不太好吃。”林满小声对他说了一句，又转头对着汐儿说道：“汐儿想吃什么，我们回家就做。” 汐儿立刻笑得高兴，眼睛转转，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我想想。” 俩小孩不吃了，叶玉棠在边上的摊子前挑东西，两碗小圆子只能林满和叶星回解决了。 叶星回方才没吃，这会儿吃了一口，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点怪，停顿片刻，还是放下勺子，伸出手把前面的碗推远了一点。 林满看着忍不住笑，凑近人耳边轻声说：“是不是小满哥哥喂得太好了，我们星回都会挑嘴了。” 这话和逗小孩似的，叶星回的脸猛的红了，靠近他的那边耳朵更是烫得厉害，恼羞成怒地伸手，直接在林满腰间掐了一下，还瞪过去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让你笑话我”。 一点也不疼，林满都没躲，甚至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畅快了。 反正最后这两碗圆子是吃不完了，也不管浪费不浪费了，叶星回抱起汐儿就走，连后边安儿大声喊“嘚嘚”的声音都顾不上。 “安儿不急，我们马上追上去。”林满满脸带笑的抱起安儿，两步跟了上去，那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瞧着就晃眼睛。 一通逛下来，林满和叶星回脸上都出现了疲色，叶玉棠和汐儿、安儿瞧着倒是还精神得很，难得出来，自是没那么容易累的。 不过收获也不少，家里常用的油盐酱醋糖等买了不少，还有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大件也有，刚好碰到一个卖棉花的农户，叶玉棠大手一挥，直接全包下了。 棉花有四麻袋，加起来得二十多斤，价也不便宜，农户遇到大客户也高兴，还给他们直接送到了放骡车的地方。 “这些棉花应当能做三床被子，刚好给你们成婚的时候用。”叶玉棠买的时候就计划好了，又说道：“还得去扯几块布。” 然后他们又去了一趟布庄，进去之后就一直看着叶玉棠挑挑选选，林满和叶星回只管付钱和拿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第131章 乡间野趣一三一 叶玉棠今日的购物欲异常旺盛，没一会儿就挑了不少，且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布庄掌柜见是个大客户，招待得更是热情，只是看来看去，也不太明白几人的关系，但还是笑着夸道：“夫人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家人都陪着您来买布，还都是如此俊俏的儿郎。” 他的视线几次落在叶星回和林满身上，瞧着年纪相仿，但长得又不像，能一同出来买年货，关系应当是亲近的，又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关系。 至于被柜台挡着的两个小不点儿，自然而然地被他忽略了。 叶玉棠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直接回道：“是，我的两个儿子都孝顺。” 竟都是儿子，掌柜又看了两人一眼，便笑着继续招呼，“哎呦，那可真有福气，您要不要看看这块绛紫色料子，是我们刚到的新货……” 被叫儿子的林满，嘴巴都要笑咧开了，扯了扯小秀才的袖子，冲着人挑了挑眉，眼里还透着那么几分得意。 叶星回忍俊不禁，怎么又像小孩子似的。 买了布，东西就差不多齐全了，回家的时候，骡车上都塞满了，人勉强能挤着坐下，倒也暖和。 “是不是睡着了？”林满扯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叶星回点点头，他还是抱着汐儿，此时搂着他的腰蹭在怀里，已熟睡了，安儿由叶玉棠抱着，也睡得香甜，走了大半天，两个小家伙都累了。 林满把车赶得慢了些，晃晃悠悠了近大半个时辰，才到家门口。 这一趟出去，家里缺的少的也算是补齐了，但还是缺一些东西的，比如炭，冬日天冷，可少不了。 村里人会自己烧些土炭，就是在山脚下挖个窑，把柴禾放进去点燃，烧到一定程度再把窑门封死，火慢慢熄灭后留下的就是炭了。 只不过这种自制的炭有点问题，燃起来烟大还不耐烧，没一会儿就成灰了，但是不花钱啊，村里很多人家还是宁愿自己砍柴烧炭的，能用就行。 林满是要买的，而且买的还不少，家里两个孩子，可不能冻着。 他出去的时候没叫叶星回，这种累人的活儿自己干就行，小秀才还是在家读书，不过心上人不能累着，弟弟可以。 “小风啊，可以走了。”林满招呼了一声，林风正在灶房里练刀工。 “来了来了。”林风探出头，看了看天色，说：“大哥和二哥也说要一块儿去，应当差不多过来了。” 往年林大有家当然也是自己烧炭的，但是今年家里养了那么多鸡，每日要有人照料，后来又做腊味，就没有空闲上山打柴，干脆也去买了，今年挣了钱也不心疼。 他们赶着一辆牛车、一辆骡车去，拉回来满满的两车炭，过冬是足够的了。 东西都置办好，林满在家里查看了一圈，库房里米面粮油都有很多，腊味留了不少，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堆满了，灶房里各类调料也都齐全，没什么缺的，边上的柴房也堆满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柴火是租了他家田的李家砍的，他给了工钱，还有后院牲口棚的干草，也是一样，他没空做这些，只能花钱找人做，现在看花得特别值。 就连隔壁叶家的柴火，都是一起的，堆得满满当当，过冬肯定是够了。 后院还有一个菜窖，就是在地上挖个不深的坑，上边压着木板和稻草，菜放在里边能存得久，之前王荷花她们晒秋菜的时候，就给林满也准备了一份，都收拾好了。 林满对过冬的“仪式感”就是从这儿来的，冬日漫长，天又冷，做什么都不方便，一切都要准备得齐全才放心。 现在看一圈下来，是样样都备齐了，别说他一个人，加上叶家的母子四个，都完全够。 也幸亏他准备得早，隔日就下起了小雪，从早一直下到晚，没有个停的时候。 “瞧着天黑沉沉的，估摸着明日还得下呢。”王荷花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说道。 冬日空闲，家里也没什么活儿，王荷花就时常带着儿媳和女儿，过来找叶玉棠一道做衣裳，林满家堂屋宽敞亮堂些，就都在这儿。 “可不是，还好前两日把东西买齐了，不然这天可不好出门。”叶玉棠应道。 说了两句天气，王荷花又把手中正在缝的衣裳移过去一点，说：“玉棠，你看这块儿得怎么缝，我缝着老是不平整……” 叶玉棠的针线活相比起来好一些，探头过去一看，便看出了问题，仔细教了教。 王荷花恍然大悟，直夸个不停，末了还说：“虎头日日出去上学堂，我怕他冻着，给做件厚实点的袄子。” 说起孙子，她语气里都是温柔和慈爱，以前家里穷，难得做回新衣裳，现在不同了，做衣裳都用的好料子，就怕冻着孩子。 而且也不止虎头有，她扯了不少布回来，趁着过年，家里人人都给做一件新的，两个儿媳的手上也都做着呢。 今年真是跟往年不同，心里的担子轻了，整个人都松快许多，想到这儿，王荷花看了眼边上逗孩子们玩的林满，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侄子。 再往边上看一点，叶星回正在教林风认字，拿着笔在纸上写着，教得很是认真。 “当时幸好有你，几句话点醒了我，星回和小满都是好孩子。”王荷花伸手轻轻拍了拍叶玉棠的手背，一脸感慨地说道。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想通的。”叶玉棠眼神里带着宽慰，笑着说道：“我们是一样的，心里都是想着孩子好。” 确实是，只要孩子好，她们做长辈的，就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王荷花笑着点了点头。 屋子里点着炭盆，相比外边飘着雪的寒冷天气，可暖和多了，火星子时不时“噼啪”响两声，也没人注意到，都淹没在了满屋子的欢笑声里，直到从里边飘出一丝一缕的甜香。 “好香啊！” 孩子们玩累了，都挤到林满边上，小鼻子用力吸吸，一个接一个地叽叽喳喳喊道。 第132章 乡间野趣一三二 “小馋猫们，等一等啊。” 林满笑着拦住扑过来的孩子们，拿着个火钳子到炭盆里扒拉，没一会儿就扒拉出几个灰不拉叽的块状物，用粗布擦了擦，才露出了烤熟的红薯样子。 红薯拿出来，孩子们显得更着急了，全都目光热切地看着他，安儿更是蹦哒着张开手，不停喊“嘚嘚”，脸上全是急切。 林满笑得不行，把皮扒干净了，放进小碗里，没那么烫了才拿过来，让他们拿着勺子慢慢舀着吃。 安儿、汐儿，加上林虎的小女儿和林平的儿子，四个小孩乖乖地坐着，自己吃得很开心。 炭盆很大，边上一圈都放了红薯，都是些个头小的，容易熟，喂完孩子们，林满挑了几个给叶玉棠她们，又把剩下的两个拿到了桌子那边。 “星回，吃一口，很甜。”他细心地把皮扒干净了，露出红黄色的瓤，递到小秀才嘴边。 叶星回下意识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眼睛登时亮了，笑着看回去，问：“你吃了吗？” 林满都没顾得上吃，而且红薯也分完了，不过手里这个可以，他直接低头也咬了一口，还不忘说一句：“好甜。” 叶星回看看左右，想瞪他，但是又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在人把红薯又递过来的时候，还是咬了一口。 桌子另一头的林风，低着头扒自己的红薯，两只手都动着，显得非常忙碌，压根不敢抬头，嘴里默默念着，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 太腻歪了！ 在家里猫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林满日日陪着小秀才读书写字，或是和两个小孩玩玩，过得舒适又惬意。 不过这日一大早，他一起来就忙活上了，在灶房里揉面擀面，烧水切菜，没过一会儿，香味就飘了出去。 然后直接端了一锅去隔壁。 “第一口长寿面，要寿星先吃。”林满把一碗面放到叶星回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碗里的面看着很清淡，闻着却很香，叶星回轻轻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抬头说：“好吃。” 林满立刻满足地笑了。 十二月初一，是叶星回十九岁的生辰。 林满早就计划着这一天要怎么过了，早上要吃长寿面，再做个蛋糕，晚上也要吃好吃的，总之就是“中西结合”的庆祝方式，一整天都要吃好喝好，开开心心。 要做蛋糕，大家都很开心，全围在灶房里要帮忙，汐儿大一点，能帮着搅搅蛋液什么的，安儿就是纯捣乱了，时不时在你边上冒个头，或是用小手扒拉你，黏人得很。 但是他能提供情绪价值，一直“咯咯”笑着，小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听着人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蛋糕做好，林满又忙着准备晚上的“大餐”。 “这是什么锅，瞧着挺特别的。”叶星回对着他拿出来的新锅上下看看，眼里都是好奇。 “鸳鸯锅。”林满笑着回道。 锅是他特意去定制的，一个圆锅中间隔开，分成左右两边，就是现代常见的用来吃火锅的那种锅子。 叶星回头一回见这样的锅，又接着问：“怎么用的？” “晚点就知道了，做好吃的。”林满没直接告诉他，而是卖了个关子。 很久没吃过火锅，林满自己也有点馋了，动作很快，麻利地就收拾起来。 先熬好了汤底，又开始处理各种食材，一早他就托林虎从镇上买了不少，所以菜是不缺的。 吃火锅，肉是必不可少的，一大块羊肉切成薄片，简单地腌制一下就行，河虾剥壳，剁成晶莹剔透的虾滑，鸭肠清洗起来就复杂些，但是好吃的就不嫌麻烦。 加上家里有的萝卜青菜之类的，一盘盘的菜摆满了一桌子。 “小满哥哥，菜都是生的。”汐儿抬头看他，大眼睛里都是疑惑，仿佛在说，生的怎么吃啊。 叶玉棠和叶星回也跟着看过来，菜是他们一块儿处理的，只是没想到林满装在盘子里就直接端上了桌。 “再等会儿啊，马上就好。”林满应了一声，把一个扁平些的炉子放在了桌上，里边装满了烧着的炭。 然后快走两步把鸳鸯锅端了上去，两边一红一白的汤底瞧着还挺好看，只是味道不同，红的更明显，一股香辣味儿。 “这叫火锅，把肉、菜放到里边烫一下就能吃，很好吃的。”林满解释道，还给他们都调好了酱料，放到面前。 他和小秀才的带着辣，叶玉棠和俩小孩的都是不辣的。 “闻着有些像麻辣烫的味道。”叶星回看了一眼红汤锅底那边，说道。 “是差不多，不过在家吃的火锅，会更好吃。”林满笑着回答。 没过一会儿，锅里就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了，林满先示范了一下，夹起一片羊肉放到锅里，筷子抖两下，颜色变了又立马捞出，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尝尝看。”他把肉放进了小秀才的碗里，眼带鼓励地看着他。 叶星回一直很相信林满的手艺，一点犹豫没有的就放进了嘴里，刚嚼两口，眼里就带上了笑意。 林满对他的表情很熟悉，知道这是觉得好吃了，但仍是笑着问了一句，“好吃吧？” 叶星回“嗯嗯”应声，用力点了点头，用行动表示真的很好吃，羊肉滑嫩，沾满了汤底的汁水，外边再裹上一层蘸料，一口进去，嘴巴里满是浓郁的香气。 又好吃又满足，迫不及待想吃到下一口。 他吃得很香，看的人也等不及了，纷纷拿起筷子，学着林满的样子，夹起菜往锅里放。 等吃到第一口时，表情都和叶星回一样，一脸享受，特别满足。 简直太好吃了！ 只有安儿，人小手短，根本够不到，但他的小脑瓜聪明着呢，知道吃饭的时候该找谁，小手一伸就拽住了林满的袖子，抬头喊道：“嘚嘚，安儿也吃。” 林满哪里抗拒得了，筷子转了个方向，换到清汤锅里，夹了个虾滑吹吹，才放进他的小碗里，还不忘叮嘱，“安儿慢慢吃。” 第133章 乡间野趣一三三 清汤锅里是炖了很久的大骨汤，本身就很鲜，菜放进去自然沾上了汤的鲜香，好吃得不行。 叶玉棠吃得频频点头，看着林满的目光满是慈爱，这么能干的好儿郎是自己家的了。 最近林满闲下来了，每日都要捣鼓各种好吃的，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做，安儿和汐儿本就喜欢黏着他，现在更是，只有睡觉时才肯在自己家里待着，胃口也被养叼了，她做的菜都不太想吃了。 不过别说俩小孩了，她自己也是，吃多了林满做的，自己做的显得更不好吃了。 默默被夸了又夸的林满毫无所觉，不时地给叶星回夹菜，看他吃得开心，嘴角也一直挂着笑。 “你也吃。”叶星回的碗里一直都是满的，也给他夹了一些。 林满吃着吃着，看着桌上的鸳鸯锅，突然笑了一声，对上叶星回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他带着笑意回答：“想到了敬行。” 他一说沈昱朝，叶星回就懂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知道错过了这么多好吃的，敬行得哭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回京都怎么样了。”叶玉棠也跟着说了一句，之前常常来，现在冷不丁走了那么久，还有点不习惯。 应当是过得挺好的，林满心里想，沈昱朝那活泼的性子，一看就是家里疼宠着的，大半年不在家，回去一定是更得宠的。 炉子里的炭一直烧着，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桌的菜看着多，但林满控制了一下份量，每盘菜都是少量的，所以慢慢地吃下来，也快吃完了。 火锅吃完了，还有蛋糕，只可惜没有小的生日蜡烛，普通的蜡烛足有两指粗，不适合放在蛋糕上。 不过也不要紧，有蛋糕就行了，生辰礼也算圆满。 蛋糕做好后，林满就藏了起来，没让他们看到，这会儿拿出来，放在油灯下，众人才算是看清了全貌，相比汐儿生辰那次做的，大了一点，看起来也精致了许多，上边甚至还用奶油写了几个字。 不溺过往，早登青云。 叶星回看清后，立刻转头看向了林满，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眼眶渐渐有些发红，心里也是各种滋味混杂，有感动，有爱意，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林满怎么会不懂他，这一眼，直接让他的心彻底软成了水，忍不住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伸手在小秀才后背上轻轻抚了抚，凑近耳边小声说：“我本想写些表达爱意的话，这不是婶子和汐儿、安儿都在，我怕你害羞。” 叶星回顿时笑了，哪儿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变成了欢喜。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为你准备好一切，时时刻刻装满爱意，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哪里还难过得起来。 “咳。”看着俩人越发黏糊的眼神，叶玉棠不得不开口打断，“该吃蛋糕了吧。” 林满立刻回神，低头对上汐儿和安儿期待的目光，笑着拿起刀开始切蛋糕。 一人分了一小块吃着，香甜的口感让人心情都跟着放松下来，只是肚子早就饱了，吃不下太多，整个蛋糕还剩下一大半。 “可以留着明日再吃，寿星的福气还可以再延长一点。”见叶星回看着蛋糕的眼神有些不舍，知道他在想什么，林满立刻说了一句。 叶星回点点头，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可看着蛋糕又有些嘴馋，不过很快他就没空关注蛋糕了。 “哥哥。” “嘚嘚！” 汐儿和安儿站到叶星回面前，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张纸，举着递给他。 叶星回惊讶地接过，展开一看，纸上画的是五个人，中间是坐在椅子上的温婉妇人，她边上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娃娃，后边则站着两个少年郎。 笔触有些稚嫩，画得也不是很像，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是他们一家人，边上还写着三个字，全家福。 整体的画风也很熟悉，叶星回立刻抬头看向林满。 林满冲他挑了挑眉，确实是他教汐儿画的，小姑娘想着送哥哥生辰礼，却不知道能送些什么，他就帮着出了个主意，画了幅画。 还有安儿，也帮忙了，画上的几个墨点子就是他弄上去的。 “汐儿祝哥哥，生辰喜乐。”汐儿依偎在叶星回身边，仰着小脸高兴地说道。 叶星回摸摸她的脑袋，满眼的宠爱，“谢谢汐儿的礼物，我很喜欢。” “安儿……嘚嘚……嘚嘚……” 安儿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挥舞着小手着急得不行，姐姐教他的一长句话根本记不住，眼珠子一转，扒拉着哥哥的膝盖就往人身上爬，好不容易蹭到怀里了，“吧唧”一大口就亲到了脸上。 叶星回都愣住了，转头看着弟弟，眼里带着茫然，可安儿什么也不懂，只会搂着脖子“咯咯”笑。 叶玉棠和林满看着，都笑了起来，汐儿也捂着嘴偷偷笑。 叶星回伸手点点安儿的额头，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又把目光移向了林满，眼神里带着询问，总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是我教的。”林满直接承认了，低头凑近捏了捏安儿的脸，眼神里带着赞赏和羡慕。 自己也想亲，可现在不敢，大家都在。 叶玉棠也拿出了自己的生辰礼，是一个新缝制好的书袋，用的叶星回喜欢的靛青色，绣的是清风竹林，一针一线极为传神。 都送完了礼，大家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林满。 “等一会儿再送，我准备准备。”林满目光狡黠地应道，小心思表现得明明白白。 叶玉棠哪能不明白，笑着说：“天色不早，汐儿和安儿也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睡了。” 林满和叶星回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两小的背影往隔壁走去，心情略微有些不同，前者是隐隐带着些激动，后者则是有一点点羞涩，又带着期待和欢喜。 天上还飘着些细碎的雪花，一阵风吹来，冷得人打哆嗦，两人没有说话，先走进了屋里。 第134章 乡间野趣一三四 “星回，祝你生辰喜乐，不止今日。” 林满的目光一直凝视着眼前的人，满脸都是温柔笑意，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盒子，缓缓递了过去。 “是什么？”叶星回抬眼看他，嘴角带着笑，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林满笑而不语，直接伸手打开了盒子，里边静静地躺着一块圆形白玉，在昏黄的灯光下，都透着一股莹润光泽。 叶星回好奇地看着，伸手想要拿起来，一碰，却只拿出了一半，轻轻地“咦”了一声。 林满顺手拿出另一半，放在掌心里，说：“你看，分开来是两片叶子，合起则是一轮满月。” “是我们俩？”叶星回语气里带着些惊讶，立刻看向他，像是在寻求认同。 林满脸上立刻带上了笑意，肯定地点点头。 在和泉镇很难找到好的玉石，这是他特意画了图，请沈昱朝帮着定制的，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不错，送给小秀才正合适。 叶星回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又看看他手里的，眼里的喜欢更甚，拿着来回仔细地翻看，轻声说：“我很喜欢。” “喜欢玉佩，还是喜欢人？”林满握住他一只手，眉眼弯弯地问道。 叶星回抬头撞进了他含笑的眼睛里，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挑眉看他，“都喜欢。” 直接又坦诚。 林满心里欢喜得不行，微微低头在唇上亲了一口，又一口，才满足地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叶星回也抬手环上他的后背，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心里涨得满满的，装满了欢喜和爱意。 两道相拥的人影亲密地靠在一起，灯光将影子渐渐拉长，不分你我。 屋外还在飘着雪，屋内却是温情满满，含情脉脉。 进了腊月，雪下个不停，是一日比一日更冷，村子里外出走动的人少了，都在家里窝着。 “星回，我出去扫扫雪。” 林满朝叶星回说了一声，熟练地拿起墙角边的竹扫帚就推开了屋门，往外一看，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雪也不知道还要下几日，好像比去年还冷些。”叶玉棠抽空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 叶星回点头应和两声，放下手里的笔，也跟了出去。 最近天冷，林满都是过来叶家这边，只有晚上才回自己家睡。 雪下得久了，没过多长时间就在地上、屋顶积上厚厚一层，时不时要清理一下，不然下得大了，屋顶都能压塌。 林满熟练地搬起屋檐下的梯子，抖了抖上边的雪，搭上屋顶，就打算往上爬。 “慢点，我给你扶着，小心滑。”叶星回快走两步过来，直接把手搭到了梯子上，稳稳地扶住。 林满笑着跨上两阶，“没事，都扫习惯了，稳着呢。” 大河村的屋顶普遍很矮，他个子又高，搭着梯子上个两阶就够了，竹扫帚也长，伸着胳膊就能扫到，他扫得勤，屋顶的雪也不算厚，很容易就扫下来了。 “等天气好了，得补补屋顶，我看那边有几块瓦片都碎了。”林满指着屋顶右面一角说道。 叶星回点点头，这屋子还是叶父小时候建的，少说也有二十多年，确实很久了，之前家里钱不多，就没考虑过，现在倒是可以好好修修。 不过天寒地冻的，不好动土，还是得等开春之后才行。 扫完雪，两人拍拍头顶、肩上落下的雪花，赶紧进了屋子，出来一会儿就冷得不行了。 “嘚嘚！” 原本坐在椅子上玩得开心的安儿，一见他们进来，立刻挥舞着手喊人，还自己“呲溜”一下滑到了地上，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就要扑过来。 刚从屋外进来，身上都是寒气，林满快走两步上前，一只手抵住他，阻止他扑过来的动作，“安儿慢点。” 安儿以为人跟他玩呢，咯咯笑着抓住他的手，握了两下，还会说：“冷冷。” 叶星回在凳子上坐下后，才回头冲两人招招手，说道：“快过来烤烤火。” 屋里一直烧着炭盆，很暖和，安儿的手就暖呼呼的，林满牵着小孩过去，烤烤自己身上的寒气。 “嘚嘚。”安儿倚靠在他怀里，抬头眨巴着大眼睛，喊了一声后，手滑到肚子上拍了拍。 林满眼里立刻带上了笑意，摸摸他的小脑袋，越来越聪明了，“安儿是不是饿了呀，想吃什么？” 安儿先是点点头，才大声回答：“吃面面。” “行。”林满爽快答应，想了想现在的时辰，离中午吃饭也过去挺久了，便对着其他人说：“都饿了吧，我待会儿多煮些，都一块儿吃点吧。” “好啊，我陪你一起。”叶星回立刻应下。 “哥哥，我想吃方便面。”汐儿举起一只手，笑着说道。 叶玉棠也跟着点了点头，“灶房里冷，就在屋里弄吧。” 林满一一应下，熟门熟路地去后边的小屋子里拿了几个油纸包，拆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碗里，叶星回则提着装水的小铜炉，放到炭盆上，等着把水烧开。 安儿和汐儿就跟在俩人边上，围着他们团团转。 林满嘴角一直挂着笑，没想到方便面在异世也如此受欢迎，他当时想着弄出来果然没错，大冷天的吃个面方便多了，至少不用麻烦地从头揉面擀面。 这还是上回做腊肠的时候弄出来的，那几天一直忙着，有时会错过做饭的时辰，他就想着，有没有什么“速食”，不费时间就能马上做出来的，想着想着，就捣鼓出了方便面。 刚好家里什么食材都有，做起来也快，还有面包窑，用来烘干菜干和肉块非常快。 一做出来，就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做了许多，甚至给远在京都的沈昱朝都送了不少，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方便面也确实方便，没过一会儿，碗里的面就散发出了阵阵香味，一家人围坐桌前，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午后，躲在温暖的屋子里，吃着香喷喷的面，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而远在京都的沈昱朝，心情就远没有这么好了，他手撑着脸，胳膊拄在小桌子上，眼神放空地叹了口气。 他边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瞧着脸上略略有些富态，此时看过来一眼，说道：“怎么唉声叹气的，今日不是去忠勇伯府上赴宴了吗，和他家小子玩得不开心了？” 第135章 乡间野趣一三五 沈昱朝哀怨地看了自家祖母一眼，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那你在这儿干嘛呢？”沈老夫人斜瞥他一眼，自己慢悠悠喝了口茶，“从清平府回来后，时常是这副丢了魂的样子。” “祖母，您不懂，京都实在是太无趣了，不是赴宴，就是喝茶，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听曲看舞，无趣，太无趣了。”沈昱朝有气无力地拖长语调说道。 “你往日不就是玩这些吗，整日的往外跑不着家，玩得比谁都开心，难得能见到你几回，如今倒觉得无趣了。” 沈昱朝不说话了，又叹了口气。 沈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打趣道：“清平府就有趣了？还是因为有你的子清和允执在？” 说到这儿，沈昱朝可来精神了，整个人直挺起来，连连说道：“对啊，允执的学识很好，我给您说的西游记就是他写的，好看吧……林家兄弟带我到山上找野果子，那些果子别看小小的，可甜得很，不过有些也能酸掉牙……” “还有子清，做的菜可好吃了，开铺子也好玩，还会带着我们一起做蛋糕，您肯定没吃过……好长时间没吃到子清做的菜，我都要饿瘦了。” 沈老夫人边听边笑，这些话她可听了好几遍，孙子从府县回来后，就整日的念叨着新交的朋友，子清、允执的挂在嘴边说个不停。 沈昱朝正说在大河村的日子说得开心，脸上都是飞扬的神色，门口处一个丫鬟带着玉管走了进来。 玉管行了礼后，才禀告道：“老夫人，公子，清平府来信了。” “是子清和允执的吗？”沈昱朝立刻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朝他伸出手，“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玉管知道自家公子一直在等着府县的来信，因此一收到就过来报了，恭敬地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信件递了过去。 沈老夫人见他高兴成这样，不由好奇道：“你的两位好友同你说什么了，跟我也说说？” 沈昱朝拿着信又坐回祖母前面，直接就拆开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着面就看了起来，边看还边说着信上的内容。 “这是允执的笔迹，他说让我替他们给家中长辈问好，多日不见，都挺想我的，安儿也说想我嘿嘿……祖母，安儿是允执的弟弟，被子清喂养得白嫩胖乎的，特别可爱……还给我送了西游记珍藏版，这是什么……” 沈昱朝读着信，眼里跟放着光似的，嘴角的笑越扩越大，全然是不加掩饰的好心情。 “后边是子清的话，说托商行给我送了腊味，有腊鸡腊鸭等很多种，还有一种新吃食方便面……”说着，他转向玉管，迫不及待地问道：“送来的东西呢？” “都在外边呢，我马上叫人拿进来。”玉管立刻应道，果然直接带着东西过来没错，公子是一刻也等不及。 沈昱朝之前带回来的腊味早就吃完了，一直就盼着林满之前答应给他送的呢，这会儿一看完信，哪里还等的了。 “这般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什么呢。”沈老夫人笑着打趣了一句，她也吃过带回来的腊肠，味儿确实不错，又听孙子念叨了许久做菜好吃的林子清，竟也有点期待起来，想看看他们带来了什么东西。 玉管很快指挥着人把东西搬了进来，足足三个大包袱，瞧着东西就不少。 沈昱朝几步走过来，自己就给伸手打开了，前两个包袱里都是腊味，腊肠、腊鸡都有，知道他爱吃，装了许多，最后一个包袱就小一些，也轻一些，但一打开，他的眼睛就亮了。 最上头放的就是西游记珍藏版，映入眼帘的是栩栩如生的画作。 “祖母，祖母，您快看！”他捧着书册又跑回榻前，将书封展示给老人家看，“这一定是子清画的，师徒四人原来长这副模样啊，跟书中写的一样。” 沈老夫人凑近看了看，眼里也立刻带上了惊奇，竟画得这般好，而且她此前从未见过这种画法，将人物画得形神俱全，活灵活现的。 “这是子清画的？”她的语气里都是惊叹，“你不是说子清是厨子吗？” “子清会的可多了，您若是见到他和允执，定也会喜欢的。”沈昱朝特别肯定地说，只是眼睛一直黏在书封上，一点一点细细地看过去。 沈老夫人也同样在看着，她从小学习书画，对此也多有喜爱，见到好的画作，自是移不开眼的。 沈昱朝正欣赏着呢，桌上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把书册往另一边拉过去了一点，他立刻抬头，就对上了自家祖母带笑的眼睛。 “朝儿啊，这套珍藏版能不能孝敬给祖母啊？” 沈昱朝搭在书册上的手指动了动，不过眨眼间，心念一转，又把手收了回来，十分大气地说：“既然祖母想要，那便给了祖母吧。” 沈老夫人抬眼看他，眼中似带着不信，自家孙子对心爱之物何时这般大方了？ 沈昱朝嘿嘿一笑，“等过完年，我去清平府，找子清给我画幅大的。” 话刚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从桌边迅速起身，“哎，子清说的新吃食，什么面的在哪儿？” 沈老夫人笑着摇头，怪不得呢，这小子，想得倒是远。 玉管先他一步，把几个油纸包拿了出来，还有一张纸，上边写着“食用说明”。 “倒入碗中……用热水浸泡半刻钟……即可食用。”沈昱朝念完，眼睛登时亮了，急忙催促道：“玉管，快去找来！” 等东西拿来，不用沈昱朝自己动手，玉管和小丫鬟们就按着要求做好了。 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把油纸包里的面饼、菜干、调料粉倒进碗里，再倒上热水，盖上盖儿，之后就是等着了。 “这便好了？”沈老夫人端详着桌上的两个碗，有些疑惑，不是面食吗，不用烧火便能熟吗？ 沈昱朝其实也不太懂，但是纸上就是这般写的，那应当不会错，子清在做吃的这方面，可从没有失手过，他十分笃信这一点。 第136章 乡间野趣一三六 搞不明白，那就只能按说的那样，等着了。 沈昱朝望着大碗的眼神别提多炙热了，都快盯出一个洞来了，实在是太久没吃到林满做的菜，馋得不行。 盯着盯着，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又凑近一点看了看，好像有什么特别的香味出来了，“祖母，您闻到了吗？” 沈老夫人也乐意陪着孙子玩，动动鼻子嗅了嗅，还真是闻到了一股味儿，便点了点头，“确实有。” 得到确切的回答，沈昱朝瞧着就有些激动了，但半刻钟就是半刻钟，他也不敢提前把盖子揭开，只能又耐着性子等了等。 可越等，那股香味越是明显，时间一到，他就等不及的立刻把盖子拿开了，一瞬间，浓郁的香味像是冲了出来，直扑面门。 再往碗里一看，确实是一碗面，但又与普通的面食不一样，更细一些，面条还是弯曲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更香，香得人都迷糊了，边上的玉管和小丫鬟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一看。 “这面也太香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面，闻着比厨子烧的菜还香。”沈老夫人忍不住说道。 那当然，子清做的可不是一般吃食，沈昱朝一脸骄傲。 “祖母，您尝尝。”他先把筷子递过去，自己才拿起一双，轻轻挑起碗里的面。 祖孙俩动作一致地吃了一口，又同时看了一眼对方，眼里出现惊讶、开心、不可置信等种种情绪，又再次低头继续吃面。 该说不说，祖孙间是有默契的。 “子清真是太厉害了！”吃了几口，沈昱朝才有空说说话，“用热水泡一泡就能有这样的美味，怪不得叫方便面呢，确实方便。” 沈老夫人点点头，心里对子清的印象又更好了一点，能琢磨出如此方便的面食，想来不是一般人。 正吃着呢，门外又走进来一人，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倒是先传来了。 “祖母这儿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很香。” 沈昱朝一听到这声音，迅速加快了吃面的动作，同时抽空朝玉管递了个神色，整个人显得忙忙叨叨的。 来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长得和沈昱朝有几分相像，进来后先给沈老夫人见了礼，才在一旁坐下。 “朝儿在清平府的朋友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上回的腊味，还有一道面食，很是特别，又好吃又方便。”沈老夫人正在兴头上，拉着刚来的大孙子讲了讲方便面的神奇之处。 “哦？”来人瞥了一眼沈昱朝，拖长音调应了一声，认真听老人家说话的同时，视线时不时扫过厅堂中间的几个大包裹。 完了，沈昱朝心中顿时警惕起来，看也不看自家大哥一眼，继续拼命冲玉管使眼色，眼神里仿佛在说，快把东西藏起来，快啊。 玉管眼角抽了抽，他知道公子的意思，但他不敢动啊。 “朝儿啊。”沈家大哥沈昱朔跟祖母说完话后，目光终于转向了一旁的弟弟。 沈昱朝抬眼看过去，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闭紧了嘴巴不应声。 沈昱朔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慢悠悠地开口：“近日多外出办差，时常吃不上热饭，这方便面听着倒是正正合适，朝儿定会心疼兄长的，对吧？” 又来了，又来了，之前带回来的腊肠就是被他骗走了一半，沈昱朝才不相信自家大哥的话，转向祖母，哀求般地喊了一声，“祖母~” 沈老夫人拍拍他的手，笑着说：“我吃着也甚好，朝儿也孝敬孝敬祖母？” 沈昱朝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沈昱朔却在边上笑得开怀，瞧自家弟弟的眼神满是揶揄。 “玉管，收好包袱，我们快走！” 沈昱朝站起来，作势要“携货潜逃”，然而势单力薄，孤掌难鸣，沈昱朔一只手就给他按下了。 最后三个包袱分的分，抢的抢，只给他留下了一个。 沈昱朝抱着剩下的小包袱，欲哭无泪，太欺负人了，他的腊肠，他的腊鸡，他的方便面，都少了呜呜，他要去找子清告状！ 远在清平府和泉镇大河村的林子清，完全不懂他的愤懑情绪，此时正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叶星回拿着本书，看得很是认真，像是已经习惯了身旁的灼热视线，并不受影响。 林满什么也没做，就一直盯着人，看得眼也不眨。 小秀才的眉眼生得极好，比较像叶玉棠，眼尾细长，微微有些上翘，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圆的，笑起来就明显了，有一句话形容得很恰当，叫一双带笑含情目。 每回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他的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 脸颊上也同安儿一般，长了不少肉，瞧着就比原先好看多了，脸色也好，白里透红的，正是软嫩的少年郎。 投喂计划进行得不错。 他缓缓从脸看到了手，自从不做太多粗活后，小秀才的手也养好了许多，一些茧子都慢慢磨掉了，反而是握笔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了新茧。 此时那双手抓着书册，看着纤细修长，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上去捏一捏。 但林满忍住了，不能打扰人看书，要做个懂事合格的“贤内助”。 屋内一直燃着炭火，十分暖和，又只有他们俩人在，很是安静，看着看着，他竟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吸平缓，看起来应当是睡着了。 桌边的另一个人终于放下书册，朝他看了一眼，眼里顷刻间就漫上了笑意。 这回盯人的换了一个人。 叶星回微微倾身，凑近了一点，从眉梢到嘴角，嘴角到眉梢，来来回回地仔细打量。 那双眼睁着的时候，明明是活泼灵动的，似是带着无限精力，总能从里边看出各种情绪，而现在闭上眼，又是那般的温柔沉静，乖巧得不行。 视线划过高挺的鼻梁，落在了嘴唇上。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竟是微微往上勾着的，就像林满平日里最常见的那样，总是一副笑模样。 嘴唇红润饱满，很是好看，叶星回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那里他碰过，确实很软。 想到这儿，鬼使神差的，他竟再次俯身，两人间的距离无限推近，直到浅浅的呼吸都扑在对方的脸上。 第137章 乡间野趣一三七 叶星回轻轻闭上眼，把最后一点距离缩短，嘴唇很快碰了上去，是熟悉的温润触感。 静静贴了一会儿，他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抬头刚想退开，就被人扶住了后颈，没让离开。 叶星回眼睛蓦地睁大，不是睡着了吗？！ 林满睁开眼，里边满满的都是笑意，哪里看出半点睡着的痕迹。 他方才是有点困，迷迷糊糊中是快要睡着了，但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又立刻清醒了，不过没有睁开眼睛，继续保持睡着的状态，坏笑地想看看小秀才会做什么。 还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星回是在偷亲我吗？” 林满的声音很轻，带着爱人间的亲昵，语气温柔缱绻，却让叶星回的脸迅速红了。 偷亲被发现，确实有点羞人。 但他们本就是最亲密的关系，对彼此做什么都无可厚非。 想到这儿，叶星回又给自己鼓足了劲儿，强忍着害羞对上他的目光，肯定地“嗯”了一声。 太可爱了！ 林满的嘴角立刻就压不住了，一只手抚上小秀才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这回和以往的浅尝辄止不同，林满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贴住了就不想放，还不停地深入，想要索取更多。 他突然凶猛的攻势，打了叶星回一个措手不及。 手下意识抓住他胸口的衣裳，紧紧攥住，甚至有些慌张地想往后躲，又被脑后的手按住，动弹不得，呼吸也渐渐开始急促。 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迷糊了，脑子里根本想不起别的。 “星回。” 良久，林满才退开一点，只是等人稍稍喘了两口气，又立刻追上去，贴着嘴唇一点点的磨，还要黏糊地喊人的名字。 叶星回没有办法，头一回如此亲密、漫长的亲吻把他弄懵了，根本无法推拒，任他动作着。 “星回。”林满又叫他了，一声一声叫着，声音里满是笑意，“星回，你可以随时亲我，怎么亲都行。” 直白又羞人的话，唤回了叶星回的一点神志，忍不住伸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 林满又笑，笑着在唇上亲了响亮的一口，才缓缓退开。 只是刚分开一点，视线就一直黏在小秀才的嘴唇上，有点肿了，红红的，很好看，也很好亲。 他的视线如此明显，叶星回当然注意到了，微垂下眼睫，不敢同他对视，就怕他一激动，又再来一回。 “我喜欢星回亲我。” 林满没有再亲吻，只是用鼻尖不停地蹭着他的，黏黏糊糊地说了一句。 在这方面，林满一直坦诚得厉害，想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会避讳。 叶星回在情爱一事上，其实一直懵懵懂懂的，很多时候都是被对方带着走的，此时却突然好像明白了。 听完这句话后，轻轻贴了过去。 林满这下是彻底疯狂了，恨不得出去院子里跑个几圈，边跑还要边大声喊，我喜欢星回，星回也喜欢我！ 但想归想，做是不能做的，只能把满腔爱意揉进一个拥抱里，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两人静静地抱着，亲密又温暖。 屋内静悄悄的，屋外也同样，今日没有下雪，甚至还出了会儿太阳，经过门缝看出去，外头能透进来一些亮光。 直到传来了一点嘈杂声响，听着像是车马的动静。 “小满！小满！” 正沉浸在甜蜜里的林满微微抬起头，凝神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二哥的声音？” 两人推门一看，外边的果然是林平，他牵着家里的牛车，后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汉子，同样拉着马车。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林满迎上前去。 “趁着雪小，我去了趟镇上，正好碰到商行的人要过来给你送东西，就带了个路。”林平介绍了一下跟着的人。 林满探头一看，马车上确实装得满满当当的，又是商行的人，那应当是沈昱朝送来的。 商行伙计上前说了几句话，就动作利落地开始往下搬东西，林满他们也跟着一块儿动手，堂屋里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也不知道沈昱朝都送了些什么，瞧着各式各样的都有。 “敬行说都是些京都的特产，是给我们的年礼，还有你托他买的东西。”叶星回拿着信件，快速看了一眼，问：“你托他买什么了？” 等把人送走了，林满才把东西一一拆开来，刚好看到其中一个包袱，直接打开给他看，“这个。” 是一个长形的包袱，外头还用一层油纸包着，打开了一角才发现，里头都是红布。 叶星回俯身看了看，“红布要从京都买吗？” “我们成婚当然要用最好的。”林满一脸理所当然，说得十分笃定。 叶玉棠也过来了，用手摸了摸布料，赞同地点点头，还说是在府县都没见过的好料子，用来做婚服定会好看。 叶星回无声笑笑，帮着一起收捡东西，嘴角一直上扬着，显然心情极好。 沈昱朝送来的东西很多，吃的用的都有，一些品相好的山珍干货，看着就价格不菲，还有给大家的礼物。 有一个包袱里装的全是书册，一看就是给叶星回的，还有给叶玉棠的首饰，给汐儿、安儿的玩具。 林满的则是一套碗碟，用的是上好的瓷器，上边的花样看着都非常精细，比家里的粗陶碗好看多了。 怪不得能装了一马车呢。 就连给林大伯家的也有，都是一些日常能用上的东西。 林满把这部分收拾收拾，顺便送过去，他们本就说好了，今日要过去打年糕的。 打年糕是大河村的习俗，进了腊月开始，家家户户都会做一些，或早或晚，现已腊月十八，算晚的了。 做这种传统吃食，还得是老一辈的人上手比较快，而且做法不一定相同，所以林满就没自己做，跟着大伯大娘家一起。 还有叶家，如今都算一家人了。 他们过去时，王荷花几人正在收拾工具，都是等会儿打年糕和糍粑要用的。 “都过来了，先进屋暖和一会儿，还没开始做呢。”王荷花见他们过来，立刻笑着招呼。 第138章 乡间野趣一三八 家里日子好了，年也过得舒适，王荷花脸上一直是带着笑的。 此时一屋子人挤在一起，都是欢声笑语，瞧着热热闹闹的，很有过年的氛围。 “糯米好了！” 屋外传来林大有的一声喊，大家停下说笑，都准备开始动手。 做年糕之前，先把麻烦一些的糍粑做好。 大河村的打糍粑也不难，糯米蒸熟后，用竹竿捶打至看不见米粒，再团成一个个的小圆饼，就成了。 林满第一次听的时候，就知道和现代的糍粑差不多，就连吃法都相同，可以烤着吃，或是煎着吃，放糖就是甜口，包上菜做成咸口的也行，端看个人口味。 捶打好的糯米放凉了会变硬，得趁热赶紧压出形状，所以得很多人一块儿动手，抓紧时间做。 林大有把一小盆糯米端过来后，倒进石臼里，林满和林家三兄弟一起，拿着长竹竿用力捶打。 打好后立即放到桌上，王荷花和叶玉棠几人就把糯米团揉搓得更加光滑，然后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按压成圆饼状，放凉后就能定型了。 石臼不大，只能一小盆一小盆糯米的打，不过人多聚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火热的气氛。 而且除了干活的人之外，边上还有几个玩耍的小娃娃，叽叽喳喳的，更是热闹。 人多，做糍粑用不上叶星回，他就成了看孩子的，此时被围在一群娃娃中间。 不过孩子们都乖巧，也不用怎么看，倒是虎头挨着他，拿着本书册在问着什么，他微微低头，耐心地回答着。 林满抽空往那边一扫，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不由笑了笑。 糍粑做好后，年糕就容易多了，糯米粉加糖揉好，用擀面杖敲打几下，这样会更有韧劲，再倒入铺好粽叶的圆竹筐，大概像装菜的圆盘那么大，定个型，放到锅里蒸熟就好了。 年糕是王荷花他们做的，不需要林满动手，他自然而然地就黏到叶星回边上去了。 不过对方身边还有一个虎头。 经常下雪后，去镇上的路不好走，虎头就从学堂放假了，自己在家学，或是请教叶星回，就像现在，在家里见着人了，拿着本书册就问个不停。 一大一小探讨着学问，一个问一个教，说得十分认真。 林满左右看看，没人理自己，但他不在意，仍旧黏在边上坐着，只是手里不老实，扯过小秀才衣裳一角，放在手里慢慢摩挲着。 玩了一会儿，手又圈起肩膀上落下的头发，绕在手里打着圈。 虎头本是在听讲的，可林满一直小动作频频，他的视线不由被吸引了，时不时看过去一眼。 学生都分心了，夫子自然会注意到。 叶星回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往自己身旁一看，就看到了玩得正开心的林满。 被发现了，林满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企图蒙混过关。 叶星回盯了两眼，又默默把头转回来，对虎头说了句“专心”，接着继续讲起来，只是嘴角微微弯了弯。 边上的王荷花等人也有看到的，不过没说什么，都在偷偷笑。 自从两人定下婚约后，林满时常这样黏着叶星回，腻腻歪歪的，他们看多了，自然都习惯了。 年糕和糍粑打完，时辰也不早了，冬日天黑得早，林满和叶星回抱着弟弟妹妹就回去了。 本来白日里天气很好，没想到到了晚间，又扑簌簌地下起了雪。 起初只是听到一点动静，林满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感觉雪应当不大，就没管，慢慢地睡着了。 没想到早上起来一看，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脚踏出去都能陷到脚背，可见后半夜的雪下得有多大，而且现在仍在继续下着。 林满洗漱好后，抓了个斗笠戴在头上，就拿起扫帚开始扫起来。 趁着雪不多的时候抓紧扫一扫，不然等会儿下得大了，就更难扫了。 他呼哧呼哧地扫着的时候，隔壁也传来了动静，叶星回拿着扫帚也出来了。 林满赶紧招呼了一声，飞快把自己门前的扫完，又跑到隔壁帮着一块儿扫。 “我自己能行，你去吃早饭吧，娘做好了。”叶星回连忙说了一声。 看他把屋子门口那一片都扫干净了，应当是一起来就开始扫，还没吃饭的。 林满摆摆手，先扫完再吃也行，这点活儿也不费力气。 刚来时他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虚软无力，但经过这半年来的有意锻炼，已经好多了，甚至肌肉都练出来了，扫雪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也就一个上午的功夫，雪又覆盖了厚厚一层。 “今日这雪也太大了。”林满拄着扫帚，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雪。 叶星回点点头，“晚上还得再扫一遍屋顶，不知要下到何时去。” 雪一大起来，就得不停地扫，就怕大雪把路堵了，或是把屋顶压垮，那就麻烦了。 林大有和林虎还怕他们人少，能干活儿的又只有林满和叶星回两个，会扫不过来，特意过来看了看，见家里都收拾得很好才放心，只是走之前叮嘱了好几句。 好在天色渐暗的时候，雪慢慢的小了一点，大家总算是松了口气，能睡个安稳觉。 林满把最后一堆雪铲走，才安心地回去洗漱休息，睡前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得外边的风雪没有变大，才慢慢睡过去。 只是心里记挂着事，睡得并不沉，还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 “轰！” 外边传来一道明显的动静，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变得悄无声息，只剩下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林满猛地睁开眼睛，他听见了，大半夜的，绝对不是正常动静，而且再仔细听听，风雪声好像都变大了。 再一细想，那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顾不上想更多，他一把掀开被子，拿过衣服胡乱套上，就立刻往门外跑。 自家的屋子是新建的青砖瓦房，是能承住大雪的，但隔壁叶家不是啊，都多少年的老房子了，房梁的柱子不一定有那么稳固。 第139章 乡间野趣一三九 林满几步快跑过去，从他的角度，看不出屋子哪儿有问题，不像是被雪压塌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又看到了一点亮光，应当是屋里点起了油灯，还能看到人影快速地走动，大半夜的，还是不对劲。 “星回！星回！” 林满着急地喊了两声，同时脚下不停地往前跑去。 “吱呀。” 他还没到近前，堂屋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屋子东北角塌了，你别进来了，先把孩子抱出去。”叶星回从门后站出来，飞快说清楚现在的状况，同时把手里卷起来的被子推到他怀里。 林满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被子里裹着的是汐儿，可能是睡梦中被叫醒，眼神里带着些惊慌，看到他就立刻叫了声“小满哥哥”，声音里都是不安。 “汐儿别怕，没事的。”他急忙安抚了一句，又马上抬头看向叶星回，眼神迅速在他身上扫过，看着没什么问题才放心。 好在只是塌了屋后的一角，没砸到人，难怪他从前边看不出问题。 “婶子和安儿呢？你们也快点出来，雪还在下，一直待在里面不安全，可能还会再被压塌！” 林满几乎是喊出来的，生怕风雪声盖住自己的声音，心里又急，不禁说得又快又大声。 叶星回点点头，刚想回答，叶玉棠抱着安儿也出来了，他赶忙扶住屋门，护着两人赶紧出去，自己跟在后边，提着油灯也走了出来。 “快走，先过去那边！” 看到人完完整整地从屋里出来了，林满总算松了口气，但飘落的雪花飞到脸上，冰凉透骨，待在屋外也不好受，连忙叫着人往隔壁走。 大半夜的来这一遭，别给冻风寒了。 其他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低着头鼓足劲儿就开始往前走。 半晚上过去，雪又在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走得有点费劲，叶星回赶紧把安儿接到自己手里，别看他人小，加上裹着的被子一块儿，可不轻。 叶玉棠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大，自己走还好，抱着安儿就走得很艰难了，此时接过油灯，没有了负重，小步跑到前边给他们照亮路面。 两家虽离得不远，但顶着风雪在外边走一段路，也把人冻得够呛，好不容易进了屋里，才总算能缓一缓。 把人放下，林满赶紧先去房里把炭盆挪了出来，让他们先烤一烤身上的寒气。 炭盆边上一直放着个装水的小铜炉，里边的水还热着，他赶紧从桌上拿过杯子，都给倒了一杯，喝着暖暖身。 汐儿和安儿也彻底清醒了，乖乖裹着被子坐着，杯子递过来就自己捧着喝，没吵也没闹。 “屋子塌得严重吗？”把人安顿好，林满才来得及问一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叶星回喝了两口热水，才缓缓说道：“我听到动静，起来只看到放杂物的那间屋子塌了一半，就赶紧去把娘喊醒了。” 说来久，其实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刚把人喊醒，胡乱裹着被子把汐儿抱出来，林满就来了。 “还好你们俩警醒，马上就发现了，不然……”叶玉棠声音里带着后怕，还有些惊魂未定。 “娘，现在没事了，汐儿和安儿也都好好的。”叶星回赶紧安抚。 林满也劝了几句，见人情绪平稳了，才起身打算去灶房，烧点热水，再煮个姜茶。 两个小孩是抱着的还好，叶玉棠和叶星回走得急，鞋子都湿了，脚想必也冻得不行，得用热水泡泡才行，不然是真的容易感染风寒。 “我同你去。”叶星回立刻站了起来，要和他一起往灶房去。 林满在雪里走了两趟，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外衣都湿了。 “就烧个火而已，用不了两个人。”林满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把人按下去，“要不你先去铺床吧，被褥都在柜子里。” 家里只有两间住人的屋子，林满一间，还有原先沈昱朝过来住的那间，今晚只能先挤挤住了，不过都是大床，应当也挤不到哪里去。 夜深了，天又冷，林满动作不由快了许多，一路跑着去了灶房。 好在进了冬日之后，他养成了个习惯，每日睡前会在灶里焖一根柴火，用草木灰盖着，早上起来时还没完全熄灭，起火就方便些。 这会儿就是，很快烧起火后，他立刻往灶里添了几根大柴，火烧得旺，水就热得快一些。 中途还先煮好了姜茶，拿去给他们都喝下，才又和叶星回返回灶房，一人提了一大桶热水过去。 屋子也收拾好了，叶玉棠带着汐儿睡一屋，叶星回和林满带着安儿睡。 林满刚听到这个安排时，立刻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叶星回，眼里混杂着点惊喜和不敢置信。 “家里就两间屋子，只能这么睡。”叶星回被他的眼神看得羞恼，忍不住拍了他手背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事急从权，小满若是介意，我们再想……”叶玉棠听到两人说话，还以为他们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赶紧解释了一句。 其实若是未婚男女，是断断不可能在婚前睡一屋的，但叶星回和林满都是男子，中间还有个安儿在，应当问题……不大吧。 而且天寒地冻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礼法什么的，也得因事而异。 “不介意！”林满立刻应道，声音都大了很多，一副着急的样子，“我怎么会介意呢，安排得很好，就应该……唔……” 未免他说出更多奇怪的话，叶星回当机立断，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水该冷了，赶紧泡泡脚，早点歇下。”说完就拽着人到一旁。 林满被捂了嘴也不挣扎，眉眼带笑地顺着动作走，方才雪压塌屋子的惊惶也没了。 叶玉棠看着两人亲亲密密的动作，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两人感情好是值得开心的事，就随他们去了，她抱起汐儿进了隔壁房间，关上门才开始收拾洗漱。 堂屋里只余下叶星回、林满和安儿。 安儿一直裹在被子里，身上干干净净的，倒不用再清洗，林满先把浸过热水的帕子递给叶星回，才自己又拿了一块，洗洗手脸，之后才是坐着一块儿泡热水脚。 第140章 乡间野趣一四零 安儿人小，若是坐在凳子上，脚压根放不进盆里，只能扶着哥哥的膝盖，站着泡脚，而且还是站在哥哥的脚上。 “嘚嘚。” 清醒后，人也活泼了，仰着头大声喊哥哥。 叶星回一只手在他身后护着，微微低头，对上他的眼神后，应了一声。 安儿立刻来劲了，软软的小脚丫在水里动了动，用弯曲的小脚趾挠哥哥的脚，动得厉害了，桶里的水不停晃荡，他就咯咯笑起来。 “又调皮了？”叶星回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过说是拍，和抚摸也差不了多少，反正安儿没什么反应，还咧嘴笑着。 旁边单独一个桶里的林满，看完这一幕，也不由跟着笑，“我们安儿才不调皮，懂事着呢，你看水一点都没洒出来。” 对于夸奖的话，安儿向来听得很明白，当即朝林满伸出手，嘴里还喊着：“小满，嘚嘚。” 夸自己的人，安儿很愿意跟他腻乎腻乎。 叶星回无奈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林满有多溺着孩子，自己是知道的，什么都答应不说，在他眼里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安儿做什么都能夸。 “安儿乖，现在还不能过来。”林满笑着伸出一只手，把小娃娃的手挡了回去。 脚已经在泡着了，沾着水，这时候抱起来可别把水洒到身上。 安儿顺势抓住林满的手，以为在和他玩呢，推推拉拉一会儿，脚又在水里蹭了蹭，一个人玩得高兴。 泡完脚，身上暖和了不少，夜早就深了，也该睡了。 “……你睡里边外边？”叶星回看着床上的两床被子，有些愣神，不太自然地问了一句。 林满也同样看着床上，但他的眼神明显不同，若不是天太黑，油灯也不够亮，肯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期待。 “我睡外边吧。”他压抑着激动应了一声。 叶星回点点头，先把抱着的安儿塞进被子里，再侧身脱了外衣，缓缓进到床的最里边，默默躺好。 林满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瞧着像是入定了似的。 叶星回眼睛闭了闭，又睁开，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人想忽略都不行，斜瞥一眼过去，无奈道：“你还睡不睡？” “啊？”林满终于从满脑子的思绪里回神，连忙应声：“睡，睡，马上来。” 等他也躺到床上的时候，才觉出四下寂静，仿佛只能听到耳旁另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心跳“砰砰砰”的，一下跳得比一下快。 小秀才躺在自己的床上！ 现在，自己和心上人，躺在一张床上！！ 这怎么能让林满不激动，他激动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虽然不是在一个被窝里，但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人拉进怀里，或是一侧头，就能亲上，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做些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完全沉浸在激动、兴奋中的他，完全忽略了，房中，或者说是床上，还有另一个小身影。 “嘚嘚，嘚嘚！” 奋力从被子里探出头的安儿，一露出脑袋就高兴地叫个不停。 他还小，往常是和娘亲一道睡的，现在难得和哥哥睡一块儿，还是两个哥哥，不免有些兴奋，方才自己躲在被窝里玩了一会儿，玩累了就蹭着蹭着，蹭出来了。 林满立刻转头看了小家伙一眼，眼里带着些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满脑子的旖旎心思，都在一声声“哥哥”的呼唤中，消失殆尽。 “安儿乖，快睡了。”叶星回在被子里搂住他乱动的小身子，又空出一只手在背上轻轻拍了拍。 “嘚嘚。” 然而安儿这会儿正精神着，一点都不想睡，就睁着大眼睛喊哥哥。 “要不我带安儿睡吧？”林满转头看过去，“你也累了，我哄他。” 方才泡脚的时候，林满就注意到了，叶星回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惊慌过后，突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难免疲累。 叶星回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累，林满跟着忙了这么久，也不轻松，只是他还没开口，安儿已经自己往外挪过去了。 “安儿来，到小满哥哥这儿来。”林满一伸手，安儿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就朝人爬过去了。 林满冲小秀才挑了挑眉，掀开被子一角，把“投怀送抱”的安儿卷进自己的被窝里，搂住热乎乎的小团子，还顺势在他身上挠了挠。 安儿不经逗，立刻咯咯笑着在他怀里胡乱扑腾。 林满一边按住他，一边抽空说：“你快睡吧，我看着安儿就行，马上哄他睡着，相信我。” 叶星回看着边上不停抖动的被子，不由笑了笑，答应一声，自己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林满在，他很放心。 这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反正是越来越享受对方的照顾，越来越依赖对方，只要人在身边，就可以一直放松，完全不用考虑其他。 很安心。 林满看他睡了，才专心“对付”起另一个宝贝，把安儿搂在怀里，小声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 他胡乱找了个故事，声音拉得很缓很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沉静。 安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一直乖乖地听着，两个小爪子握成拳放在胸前，头微微仰起像在看着林满，没有出声。 不过好像这个睡前故事，确实有那么点催眠的效果，边上叶星回的呼吸已逐渐平缓。 “嘘。”林满食指压在嘴巴前，低低说道：“哥哥睡着了，我们不吵他。” 安儿看不到，只能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睡着了？” “对，我们安儿也要睡觉了，乖乖睡觉才能长高高。” 安儿似懂非懂地动动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没一会儿嘴巴张开就打了个哈欠，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睡得还真快。 林满忍俊不禁地想，又看了看一大一小熟睡的脸，心软得不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看不够似的。 看着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时，窗外已透进了微微的光亮，明显是天亮了。 第141章 乡间野趣一四一 “小满，星回啊，你们没事吧？！” 院子门口，王荷花刚跨进院门，就提着嗓子大声喊，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着急和慌乱。 此时，林满和叶星回一家人正在灶房里吃早饭，听到声响，林满从门口探出脑袋，赶紧应答，“大娘，我们在这儿呢。” 王荷花看到他，眼睛仿佛都亮了一下，立刻小跑着往灶房赶来，身后跟着的林虎和林风也同样加快了脚步。 “屋子是不是被雪压塌了？人有没有事？没有人伤着吧？” 一进了灶房，王荷花就没有歇气，一连串问道。 “大娘，别着急。”林满出声安抚，“你看我们不都在这儿，好好的，先坐下再慢慢说。” 王荷花把人挨个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没问题后，才缓缓坐下。 歇一口后，她才说起，昨晚的大雪，把村里好些人家的屋子都压垮了，不过多是些灶房、柴房之类的，没伤着人。 最严重的一家，就是林家的一个族亲，屋子塌的时候正压着腿了，不过连夜送到村里的草药郎中那儿，至少性命是无碍的。 “你大伯带着二平一早就去帮忙了。”王荷花说完情况，才接着道：“我是听有人说看到星回家的屋子塌了一角，吓得赶紧就过来了。” 说完还抚了抚胸口，念叨着人没事就好。 林满大致说了下昨晚的情况，说惊险也惊险，若是人没醒过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但好在也是有惊无险。 不过他们今日还没去看过隔壁屋子的情况，不知道后半夜如何，从这边看过去，还是没看到塌的一角，但叶家灶房整个塌了，却是实实在在看到的。 林满昨晚过去时，黑乎乎的也没往那边看，还是一早起来才发现的。 灶房里都是一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粮放的不多，没什么重要值钱的东西，就不管了，趁着现在人多，他们打算过去把屋里的一些东西搬出来。 刚好雪渐渐停了，应当不会有再塌的风险，不过说是这么说，还是得小心。 两个小孩留在林满家这边，六个大人走了过去。 “哎呦，这都塌了一边屋角呢。”王荷花一看，立刻惊呼出声。 林满和叶星回也是现在才看清塌的情况，确实只是东北角一块地方，也就是原先放杂物的那间屋子都塌了，一些囤的粮食和吃的都压在了下面。 不过这些慢慢收拾也行，只要把土块挪开，就能搬出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们主要是想进屋子里，把衣裳被褥之类的拿出来，这些日常要穿要用的，可少不了。 就连他们的所有积蓄，都还在叶星回那间屋里。 昨晚压根没顾得上管这些，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稍后再说也行，钱也一样。 好在林虎也来了，他经常和别人搭伙砌房子，对这方面还算精通，此时左右绕着晃了一圈，又去后边院子找了根粗壮的长木，和林风抬着顶在塌了的屋子一角。 “行了，应当没问题，你们进去搬东西，我在外边守着，有不对劲就喊，动作快一些就行。”林虎拍了拍手上的灰，向几人叮嘱道。 他们总算放心了一点，加快脚步就往前边进去，昨晚拉开的门现在仍开着。 林满和叶星回本来想着自己进去收拾，其他人在门外接着就行，这样更安全些，特别是王荷花和叶玉棠，不想让她们进去的，但叶母和汐儿的一些贴身衣物，他们确实不好收，最后只能都进去了。 人多，收得就快，等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也没过多长时间，屋子也没出什么意外问题。 总算顺利收拾好。 不过都放在了屋外不远处的地方，等会儿再慢慢往隔壁搬。 都是些衣裳被褥，叶星回的书册等，东西不算多，也不重，大件的桌椅板凳家具什么的，就不要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动土，得等开春再补了。”看着眼前的屋子，林虎念叨了一句。 王荷花听到后，拉着叶玉棠的手拍了拍，“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在小满那儿安心住着，屋子的事不着急，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叶玉棠当然也知道这个理，握着她的手，心里都是熨帖，还一直谢着她过来帮忙。 若是去年遇到这种事，他们一家人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好现在多了林满，也有了王荷花这样热心的亲戚。 就是搭把手的事，王荷花哪儿能接这个谢，一直在说都是一家人什么的，两个长辈就一直在你谢我推，有来有往地说着话。 剩下四个人，各自提起包袱，自动自觉地开始搬运。 “星回，我有个想法。”搬着搬着，林满还不忘说话，“开春后我们把屋子推倒重建吧？” “嗯？”叶星回停下动作，疑惑地朝他看去。 林满说出来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连忙接着说：“屋子本身也老旧了，修补的意义不大，我们再建个新的是不是更好，再把现在的篱笆院墙拆了，把两边的圈进来，就成了个大院子。”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两家屋子围起来，彻底成为一家人。 “好啊。” 叶星回直接答应下来，原先的屋子确实太旧了，就算这次大雪没有压塌，应当也住不了多久了，现在也不缺钱，建个新屋子也好。 “我也觉得不错，等汐儿和安儿大了，家里也能住得开。”叶玉棠听到，也回了一句。 其他人当然也觉得好，王荷花还说起自家也打算建新屋子，住得敞敞亮亮的才舒服呢，也不能委屈了孩子一直挤着小房子，赚钱了就是要花的。 林满默默在心里给两位长辈点了个赞，不愧是他一直敬佩的“女性楷模”。 同时他心里也高兴着呢，东西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纸笔，开始画起了房子的设计图。 林满脑子里一堆想法，这可是他们以后的家，肯定要弄得特别好才行，因此下笔时特别慎重，边想边画，脸上都是认真。 第142章 乡间野趣一四二 林满画的有点像半开的四合院样式，不过占地很宽，留了充足的空间。 正面看去，中间是正屋，包括堂屋和几间房，左右两侧也有屋子，通过回廊连接，灶房也在一侧。 屋子间离得不算远，又都有各自的空间，互不打扰。 等他画完拿给叶星回和叶玉棠一看，两人都非常满意，很少见到这样的屋子，但看着确实不错。 “这是什么？” 叶星回盯着图看了一会儿，发现住人的屋子旁，都画了一间小小的房，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是浴室。”林满指着那一点回答，“这样洗漱就方便多了，不过下水的问题我得再想想……” 大河村的屋子基本都差不多，方方正正的，没留有专门洗漱的屋子，洗澡要不是在自己房里关上门，要不就直接在灶房里。 林满刚来时就极不适应，现在重新建房子了，当然要好好规划一番。 下水什么的，叶星回没听明白，但知道那间房是做什么用的就行，林满时常很多想法，不过最后做出来都是好的。 之后几日，林满一直在不断完善他的房屋设计图，画完了全景画细节，还把整个院子都规划好了，哪里建什么，这块儿地干什么，都画得清清楚楚。 看着画，都能想到他们日后的家有多好，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就连汐儿都知道是要建新房子，每日要来林满这儿看看图，看完就开心地笑。 那日的大雪过后，天气又逐渐恢复了正常，偶尔下点小雪，冷一些，但至少不用再担心会把屋子压塌了。 天气好一点，就能慢慢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年就越来越近了。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 一大早的，叶玉棠就准备好了糖瓜等贡品，摆在灶台前，叶星回也把灶王爷的画像贴上了。 林满则熬了些糖，用筷子蘸着点了点灶王爷的嘴巴，寓意是让他甜甜嘴，上天后多说点好话，保佑来年家里平安顺遂。 最后熬好的糖也没浪费，林满用来做了冰糖葫芦。 他上个月收了些晚熟的山楂，前段时间林平还送了些小小的山苹果，都挺酸的，家里人不爱吃，就全在菜窖里放着，这时想起来，刚好能做成冰糖葫芦。 山楂和苹果还不少，一做就做了许多，送了些给大伯家，剩下的，林满干脆扎了个稻草杆子，全放上头了。 看着还挺像街头卖的，往堂屋门口一放，红彤彤的特别喜庆。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汐儿和安儿很喜欢吃，叶玉棠也喜欢，不过不好一次吃太多，就放着每日吃一点，反正天气冷能放得住。 腊月二十四，除尘迎新。 这一日，要把屋里屋外全都打扫干净，去除旧年的脏污和不吉利，以迎接新年的到来。 林满平日里就很爱干净，家里时时打扫，并没有多脏，而且今年很多衣裳被褥都是新做的，也不用特意再拆洗，所以打扫起来还挺快的。 林满和叶星回整理了一下灶房，又清洗了门窗，叶玉棠则是用干布给桌椅板凳擦了擦灰，就连两个小孩也动手了。 汐儿跟在娘亲后面，也拿着一块布，到处擦擦，安儿就比较搞怪了，拖着把小扫帚，像是在扫地，但什么也没扫出来，反倒扬起了一些灰尘。 不过也没人阻止，就当他是在自己玩耍了。 腊月二十六，杀年猪。 王荷花早几日就同林满商量好了，到时买一头大肥猪，两家分，一家一半。 主要是林满家人少，半头猪绝对够吃了，而且他还另买了一头羊，家里还养着鸡鸭，肉多得都要吃不完了。 王荷花家人虽多，但半头猪对他们来说，也很多了，往年割几斤猪肉都不错了，哪有论头买的，今年真真是日子好了。 因着上回做腊味的缘故，大河村的猪都卖得不剩几只了，这回要杀的年猪，还是林虎和林平去水口村买回来的。 巧了，买的还就是王地主家的。 林满一听水口村地主家几个字，就勾起了遥远的回忆，想到那个来找小秀才提亲的媒婆，心情顿时就不太好了。 而且他想什么就表现在脸上，越想越不高兴，看着神情就有几分怪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怎么这副怪样子？” 叶星回刚好看到，不由问了一句，还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膘肥体壮的大肥猪，刚牵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是从水口村王地主家买的，想当初，他多看中星回，差点就招了你当他的乘龙快婿了。” 那语气，要多怪有多怪，不情不愿似的，好像还带着股酸味。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吃飞醋呢？ 叶星回眼珠一转，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主意，很平静地开口，“哦，是有这么回事，可惜了。” 这话一出，林满可平静不了了。 他一把抓住叶星回的手，连忙问：“可惜什么？” 眼睛里全是激动和慌张，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生怕又说出些什么不想听到的话。 叶星回忍俊不禁，平时脑瓜子这么机灵，怎么这时候就犯傻了。 “可惜啊……”他拖长了语调慢悠悠说：“可惜王地主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林满呼出一口气，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心，但表情看着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 叶星回眼睛眨了眨，笑着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因为我只喜欢林满。” 自从在一起后，叶星回被他带着，说话也越来越直白坦诚了。 只喜欢林满！！ 听到这儿，林满怎么可能忍得住，那一点点的醋意早就消散不见，满脑子都是小秀才说喜欢自己，而且是只喜欢自己。 嘿嘿。 看着人的灿烂笑容，叶星回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怎么这么好哄，一句话就开心了。 林满可不开心吗，他开心得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了，握着人的手就舍不得放，还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揉捏过去，仿佛抓住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似的。 第143章 乡间野趣一四三 “小满啊，别抓着叶秀才了，过来看看这肉怎么割。” 林平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明显的调侃。 其他人跟着看过来，见俩人靠得极近的姿势，牵在一起的手，哪儿还有不明白的，纷纷笑了起来。 叶星回赶忙推开他的手，神色间瞧着就有些不太自然。 林满则不同，正高兴着呢，坦坦荡荡地迎视着众人的视线，说着“来了”，还要再看小秀才一眼，才迈步过去。 脸皮厚，什么也不怕。 猪羊杀好，还吃了顿丰盛的杀猪菜，也没请外人，就自家人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 之后，林满又把猪、羊大卸八块，全都切好后，放在屋外没一会儿就能冻得邦邦硬，这样的天气好放得很。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 这是要准备吃食了，不只是蒸馒头、包子，其他能先做好的吃食，也要提前备上。 林满早就计划过了，过年嘛，就是在家吃吃喝喝的日子，那可一定要吃好喝好，决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一早起来，就先杀了两只鸡，把肉全都拆下来，鸡骨头直接丢进锅里熬汤，至于鸡肉，他打算全都炸了。 平日里炖鸡、炒鸡都吃过，没吃过炸鸡，过年就是要吃各种炸物的，反正都要炸，索性就炸个彻底，一锅油也不浪费。 林满一副要做大菜的架势很是唬人，全家人都围在灶房看。 炸鸡不难做，肉腌好，裹上面糊糊，放油锅里一炸就行了，但那霸道的香味啊，却勾人得不行。 “哇~” 安儿动动小鼻子，嘴巴都张开了，踮着脚想往灶台上看，奈何身高不够，怎么也看不到，急得脸都红了。 林满转头看到，顿时笑得不行，再看其他人，脸上都是同样的期待表情。 也是，毕竟谁能拒绝炸鸡的诱惑呢。 “好了，有点烫，慢点吃啊。”好不容易炸好一盘鸡米花，他转身递给叶星回，还不忘叮嘱一句。 叶星回接过一看，一颗颗金黄肉粒堆在盘子里，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浓浓的香味，看着很是不错。 安儿最先忍不住，仰头扯着他的衣裳喊“嘚嘚”，那声音着急得不行，仿佛饿坏了似的。 叶星回先把盘子放到桌上，才拿筷子夹起一粒，吹了吹后，放进安儿早就张大等着的嘴巴里，喂了弟弟，自己才开始吃。 叶玉棠和汐儿也吃了，灶房里一时只有轻轻的咀嚼声。 香脆可口、鲜嫩多汁、外酥里嫩……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形容词，叶星回看向林满的眼里满是欣喜，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鸡米花放进嘴里时微烫，一口咬开酥脆的外壳，内里是又嫩又香的鸡肉，汁水都被锁住了，只有嚼开才能感受得到，是真真的鲜嫩多汁，反正尝了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 “你也吃一个。”叶星回夹了一个过去，递到林满嘴边，“特别好吃。” 林满笑着张开嘴，刚炸出来的鸡米花本就好吃，还是小秀才喂的，好吃翻倍，快速咽下后，他又笑着说：“还想再来一个。” 叶星回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又去桌上夹了一个过来。 一盘鸡米花很快就吃完了，别说俩小孩了，叶玉棠也很喜欢吃，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就吃完了。 不过新的一盘马上又炸好了。 这一日，他们就没正经吃饭，林满炸出什么来，就尝一尝，尝着尝着，肚子就圆滚滚的了。 后来还炸了萝卜丸子、豆腐丸子等等，各种各样的炸丸子装了两大盆，足够过年的时候吃了。 还做了撒子，是种面食，做法也不难，就是面粉加糖，揉成细条，再卷成花的形状，下锅里一炸就行了。 林满小时候过年，家里也会做，他那时候都叫它炸花卷，吃起来香香脆脆的，可以当个小零食。 做撒子的时候，大家就能一块儿动手了，大人们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的，汐儿做的也很好，就是安儿，他不会，就捏着一根细条胡乱往桌上一堆，弄出个四不像的东西出来。 不过他自己倒是挺高兴，拍拍手，还要叫“嘚嘚”一起看他做的。 “安儿做得真好看。” 时刻贯彻鼓励教育的林满，认真地夸完后，就把安儿做的那个一起丢进了油锅里，不管做得好不好看，反正炸好了吃起来都一个样。 炸东西炸了一日，第二日就是蒸了。 林满做了芋头扣肉和粉蒸肉，都是大荤的菜，适合过年吃，一次多做几碗蒸熟，下回吃的时候就不用再费工夫，只要热一热就好。 还有一个麻烦些的就是豆腐酿，准确的说是用豆泡做的，里边塞满糯米、芋头、肉等，圆滚滚的，有半个拳头大小，算半个主食，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做这个难就难在，现在市面上还没出现过豆泡，林满只能自己炸。 不过昨日他就顺手炸好了，只要调好馅料，往里一塞，再上锅蒸熟就行。 蒸菜做的不多，上午就忙活好了。 过了午时不久，小院里就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大多是村里的熟面孔，每个人手上还都提着东西，不尽相同，但也有一样的，就是都拿着一卷红纸。 他们是来找叶星回写春联的。 堂屋的光线不够亮，林满索性把桌子椅子搬到了连廊上，只不过在透风的地方拉上了一块油布，这样风就吹不进来了。 还在桌子边上放了个大炭盆，里边的炭烧得红彤彤的，人往边上一站，立马就不冷了。 忙完这些，林满才满意地拍拍手，“好了，写吧。” 叶星回心里是高兴的，但也有些无奈，乡亲们都在一边看着呢。 林满毫不在意，看就看吧，我在自己家里，怎么干都行，再说，心疼自己的另一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乡亲们确实在看着，只不过是带着笑的，过来写春联的人家，都是和两家交好的，起初看他们俩虽然不习惯，但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就接受了，甚至看着林满为了人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有些羡慕呢。 小两口感情真好。 第144章 乡间野趣一四四 叶星回字写得好，一提笔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夸赞。 “叶秀才啊，我想写个家里兴旺的。” “我，我也要，我写个明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的。” “我能不能写个赚大钱的……” 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想法，喜笑颜开的。 叶星回性子好，也不嫌麻烦，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先把春联念一遍，等人家同意了，才往纸上写。 林满在一旁陪着，见小秀才还在思考，便先一步说道：“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事业兴。” 前边站着的一个汉子听完眼前立刻一亮，拍掌说道：“这个好，这个好，叶秀才我就写这个！” “确实好啊，我听着好几个旺字呢，这能不旺吗？”边上的其他人纷纷夸着。 叶星回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怎么不知，你还会对对子？” “……我会的其实很多。”林满自恋地夸了一波自己，微微凑近说：“乡亲们都喜欢直白些，一听就明白的，把好听话往里一套，绝对错不了。” 文人一般讲究个含蓄，辞藻也多是华丽的，在春联这种充满喜庆的地方就不太适应了，特别是在村子里，大家的愿望相对朴实些，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 叶星回想了想，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便让他在旁边念，自己写，这样更快些。 连廊上热热闹闹的，不时响起几道叫好声和笑声。 写到最后，叶星回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酸，不过乡亲们都是脸上带笑提着春联走的，也算值得。 他们也是带着礼来的，不贵重，有的是几根萝卜，或是两颗菘菜，就是个心意。 林满看了一眼，也没收拾，而是趁人走完了，握着小秀才的手，给人按摩揉捏。 “还有我们家的没写了，你想写什么？”叶星回任他抓着手，随口问道。 林满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们家，当然是星回做主了。” 叶星回看他一眼，眉梢动了动，“当真我做主？” 林满还在专心致志地揉捏小手，闻言“嗯嗯”两声，头还跟着点了点。 “那你来写吧。” “啊？” 林满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后，不禁笑了，抓着手往前走了一步，“星回是不是想笑话我？” 叶星回立刻摇头否认，只是眼里已泄露了笑意，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嗯，不是吗？”林满人都快贴上去了，“到时别人经过我们家一看，说这么丑的字也敢往门上贴？” 林满的字也算不上丑，只是不好看而已，毕竟不常练，还都是小时候的童子功，相比起来，只能算能看。 叶星回忍不住笑了，又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太近，青天白日的，便想往后退一步，但身后就是桌子，退也退不开。 “你的字不丑。”他只来得及反驳这一句，就被一只手揽在了后腰上。 林满的嗓音软了下来，听着有点黏黏糊糊的，“反正没有星回的好看，还是星回写吧。” “……我写。”叶星回手抵在他胸口，想把人推远一点，“你先让开一点。” “等会儿再写嘛，这样暖和。” 反正现在没人，林满更加肆无忌惮，脑袋都快蹭到人肩上了。 “咳咳。” “嘚嘚！” 两道声音同时在不远处响起。 叶星回一把推开身前的人，往那边一看，是叶玉棠牵着安儿出来了，方才的两道声音是谁发出的，已不言而喻。 亲密相处被撞到，他的耳根直接全红了，脸也一阵一阵地发热。 而另一个当事人，突然被推开，有点懵地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后立马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自然地问：“婶子，你们怎么出来了？” 叶星回暗暗瞥了他一眼，又默默将视线移开。 “出来看看写完了没有。”叶玉棠笑了笑，看起来比林满还自然，“写完了就进屋里去吧，外边冷。” “好啊，再把家里的春联写完就好了。”林满答应一声。 叶玉棠没再说什么，又带着安儿回去了。 等人走了，林满才看向小秀才，发现他已经拿起笔，点了点墨，作势要往纸上写了。 “星回？”林满走到桌子边上，凑近看看他的表情。 叶星回耳朵还有点红，不看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嘿嘿，没生气，只是害羞了。 林满精准判断出小秀才现在的状态，心里偷偷笑了下，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站在一旁看人写字。 叶星回提着笔想了想，尽量摒弃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稳稳地落下第一笔，之后就越写越顺畅，一气呵成。 写的也不是多复杂的，只是求家里平安顺遂的朴实话语。 “写得真好，字也好，翩若游龙……”林满在一旁不停夸夸。 夸得叶星回忍不住觑了他一眼。 林满立刻嘿嘿一笑。 “……等墨干了，你收拾。”叶星回说完这句，也不管他，脚步一转就往屋里走。 看起来颇有气势，但语气带着些绵软，反而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还带了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反正林满是高高兴兴地应下，看着人的背影走远，脸上满是笑意。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新的一日。 除夕，是岁末除旧布新的日子，在大河村也是极为重要的日子。 天还未亮透，林满就提着篮子往林氏宗祠去了。 每逢节日，祭祀祖先是必不可少的。 他到的时候，宗祠里已经站了很多人了，与上次祭祖时差不多，一套繁琐的流程过后，林氏后人挨个上前祭拜。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从宗祠里出来后，天早就大亮了，村子里不时传来鸡鸣狗叫声，仿佛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 一早就开始忙活着做年夜饭了。 林满的脚步立时加快了许多，连忙往家里走去。 “回来了？”叶星回从灶房探出头，说：“东西都备好了，马上就能走。” 林满点点头，也进了灶房，看了看桌上备好的东西，动手开始帮忙，一样样装进背篓里。 他们要到山上祭拜林家父母和叶父。 第145章 乡间野趣一四五 “东西都拿齐了吗？路上走慢点，不着急。” 叶玉棠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近日一直在下雪，上山的路不好走，她和两个孩子就不跟着去了。 叶星回和林满两人点头表示没问题，又催她赶紧进屋去，背着背篓就缓缓往山脚下走去。 背篓里除了香烛纸钱，还有些贡品，东西不算太多，但也分了两个小背篓，背的不重才能走得更稳当些，两人手上还都拄着根棍子，防着路滑摔倒。 同他们一样要上山的人不少，瞧着都差不多是这身装扮，不过上山的人多了，路被踩得实一点，反而好走了许多。 先到的是林家父母的坟茔，在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地界。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林满将手中的酒洒到地上，有点迟疑地说出这句话，凝视着写有林家父母名字的石碑，默默在心里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儿子去了哪儿，但我会努力做好“林满”该做的一切的。 叶星回同他并排，看人沉默着久久不语，不由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抚了抚。 “没事。”林满顺势牵住他放下的手，郑重地朝着前方说：“爹娘，这是我的未婚夫叶星回，等开春我们就要成婚了，他还是个秀才呢，学问特别好……” 叶星回微微侧头，听他说着家里的事，原本沉闷的心情反倒好了许多。 林满也没说多少，就像交代情况似的，把自己来了之后，还有大伯家里的情况都说了一些，如果老俩口在天有灵，应当是想听到这些的吧。 祭拜完林家父母，他们又继续往上走，叶父的还在更远一点的位置。 一路上，林满始终牵着叶星回的手，倒不是怕人走不稳，而是担心他难过。 自己和林家父母面都没见过，也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在这样的日子，真顶着儿子的身份到了坟茔前，心里都有些闷闷的不舒服，更别提和父亲感情深厚的叶星回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但这事又不好开口安慰，他只能紧紧地牵着小秀才的手，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他一点安慰。 叶星回面上看着还好，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了目的地。 之前叶父忌日的时候，他还来过一趟，那会儿是夏日，到处是一片绿意，现在除了光秃的草木，几乎全被白雪覆盖了。 叶星回抬眼四处看看，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情与上次来时，有了些不同的变化。 “父亲，今日是除夕，马上要过年了，给您带了些吃的，还有一壶好酒。” 他学着林满的样子，缓缓说着些家常话，等把东西摆放好了，还拉过一旁的人，接着说：“还带了个人给您看，算是您的……儿婿？” 说到这儿，他看着人笑了笑。 林满给他抚了抚吹乱的一缕头发，点头同意，“嗯，是儿婿，父……亲，我叫林满，大河村人士，最大的优点是会做一手好菜，保证把星回养得白白胖胖的。” “我才不要。”叶星回嘟囔着拒绝，“他做菜确实很好吃，已经把汐儿和安儿养得白白胖胖的了，看着很可爱，娘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叶星回重点都在最后一句话上，完全忽略了林满叫的父亲，也有可能注意到了，但他觉得没什么问题，迟早是要这么叫的。 说完家里的事儿，叶星回拿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石碑，不放过上面的每一条细缝，眼神里逐渐流露出深深的怀念。 林满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心疼，但却没有上前打扰。 “星回，我去边上转转，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啊。”林满说完，见人答应了，才缓缓往外走去。 他还没走远，就听到叶星回的声音响起，“父亲，他人很好……” 林满又走开了一些，抬头看看远处，小秀才应当有很多话想和父亲说吧。 雪早就停了，此时天际一片透亮，隐隐还能看到些太阳的影子，挡在厚厚的云层后，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天气终于好起来了。 林满也没走太远，就在附近晃了晃，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慢慢往回走。 回去一看，叶星回已把东西都收进了背篓里。 “我回来了。” 林满走上前，才看到小秀才现在的模样，眼眶微红，鼻子和脸颊也被冻得有点红，衣角沾了地上的雪水，显得有些脏。 看着有点可怜。 “冷不冷？”林满一把捉住他的双手，捂着揉了揉，“我给你暖一暖。” 一见到人，叶星回立刻从方才还有些孤独的感觉抽离出来，看着他勾了勾嘴角。 “不冷，我们快回家吧，娘和汐儿、安儿还在家等着。” “嗯，回家了。” 两人背起背篓，沿着来路缓缓往下走，互相依靠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等回到家里，又完全是另一番氛围。 他们刚卸下背篓站定，裹成个球的安儿就横冲直撞地扑过来了，边扑边大声喊“嘚嘚”。 林满一把接住小胖子，把人举高抱着，“安儿想不想哥哥呀？” “想！” 安儿应得非常大声，还用力地点点小脑袋，把脸凑过去贴贴。 叶星回无奈地看了亲亲热热的俩人一眼，呼噜了一把安儿头上的帽子，就出去了不到半日，有什么好想的。 然而哥俩可不这么想，一路抱着进了屋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小话，安儿还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汐儿原先好好地跟着娘亲在分彩线，见那边的热闹动静，也忍不住靠了过去。 林满一手一个，也不知说了什么，把两个小孩都逗得哈哈笑。 “只要有小满在啊，家里就热闹得不行。”叶玉棠看了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叶星回点点头，眼里也漫上笑意，是啊，有他在，真好。 林满和两个小孩闹了一阵，已快到午时了。 叶玉棠在家把饭菜都做好了，她手艺一般，所以也没怎么做，只是把原先林满准备好的菜热了热而已。 一家人吃过饭，又歇了歇，林满就要开始动手准备年夜饭了。 第146章 乡间野趣一四六 “吃饭啦！” 林满叫了一声，还在各忙各的人迅速到桌前落座，一脸笑意地等着。 征询过大家的意见后，决定吃火锅，简单又好吃，还不怕大冷天的，菜会放凉，可以慢慢吃。 毕竟晚上还要守岁的。 火锅做起来也简单，锅底之前熬的还有，汤也在锅里炖着了，只要把菜准备好就行。 叶星回端着最后一盘菜放下，桌上顿时摆得满满当当的。 除了要下火锅的肉、菜之外，也有几道热菜，蒸的腊排骨、腊肠等，还有必不可少的一道鱼。 过年嘛，不管吃不吃得下，都得准备好才行。 此时外边还亮着，屋里倒是有些暗，早早点上了好几盏油灯，看着就亮堂了许多，一桌菜都看得清清楚楚。 开始吃之前，叶星回和林满都看向了叶玉棠，等着长辈先说话，才能动筷。 “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叶玉棠笑了笑，“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好。”林满率先响应，带头鼓掌。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拍了拍手，安儿更是激动得身子歪歪扭扭地摇晃，嘴里还跟着说“好，好”。 把一家人逗得笑个不停。 说完话，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动筷了，锅里一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味早就盈满整间屋子，闻着都饿了。 不过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也不着急，都在慢慢吃着，边说笑边聊几句。 屋里都是欢笑声。 “砰！” “砰砰！” 他们正吃着，外头就传来了炮仗声，远远听着，应当是从村子里传来的，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地响个不停。 “砰砰？”安儿仰着脸，学外边的声音，他没见过点炮仗，不知道是什么。 “是炮仗响。”林满捏捏他的小耳朵，“等会儿吃饱了，我们也出去放。” 听着像是能出去玩的，安儿高兴地点头。 大家也吃得差不多，都放下筷子，趁着这时候村里都在点炮仗，他们出去先把炮仗放了，一块儿热闹热闹。 林满转去库房，把炮仗拿了出去，瞧着长长一串，是他特意买了贵一些的，炸的时间久也更响一点。 叶星回从灶房屋檐下拿了根竹竿过来，炮仗挂上去，伸出屋外，离着人远远的。 “捂好耳朵，我要点了。” 林满举着根燃着的小木棍，看大家都两手抬着捂住耳朵，便挪动两步，伸长手凑近炮仗引线。 “噼啪！砰！” 离得近了，才感觉到有多大声，安儿吓得蹦了一下，赶紧挨近哥哥腿边，捂紧耳朵，半边身子往后躲着，又忍不住好奇，探出脑袋来看。 其他人见过点炮仗，虽然也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倒不会像他似的，就连汐儿都镇定许多，只是贴着娘亲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炮仗点燃了，林满立马后退两步，跑到门前和他们一起站好。 “炮仗一响，百病消。” 等烟尘散去，重又安静下来，叶星回念叨了一句听过的俗语。 每到节庆，人们总习惯将心中期盼许下，祈求祖宗和上天的保佑，也算是留下一个美好愿景，并希望它会实现。 “会的。”林满偷摸牵过他的手，“外边好冷，我们快回屋吧。” 回屋里简单的把桌上收拾了一下，菜没撤下来，只把炭火取出来了，说不定等会饿了还得吃呢。 一晚上的时间可长着。 林满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守岁也不能干坐着，那多无趣，便想着能玩些什么游戏，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抽王八”，简单易上手，还能大家一块儿玩。 “这个游戏叫抽福气。”为了贴合节日氛围，林满还改了个名字，把手中自制的硬纸牌展示给其他人看，“玩法很简单，就是轮流抽上一个人的牌，相同的就可以消除……” 林满说完，又拿着纸牌给大家示范了一遍，在确定大家都清楚游戏规则后，才打算正式开始。 大家平日里都没有“玩游戏”的概念，顶多是小孩子自己在院子里玩耍而已，所以听他说完，还都挺感兴趣的。 汐儿坐得端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满手中的纸牌，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数字，她都认得，而且方才也听懂了，能玩。 等林满把纸牌发到每个人手上，只有安儿没有，他左右看看，一脸莫名地仰头。 “啊？” “哎呀，把我们安儿忘了。”林满像是才发现的样子，一把将安儿抱到自己怀里坐着，“那安儿和哥哥一队好不好，只有我们是两个人，一定能赢。” “好，赢！”安儿立刻笑了，握着小拳头，那一声“赢”还喊得挺有气势。 大家笑了两下，“抽福气”游戏就开始了。 第一轮大家还有些摸不清楚情况，稍微慢了些，第二轮开始就彻底玩开了，声音都大了不少，屋子里就那么几个人，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十分热闹的氛围。 “娘，到我了，到我了……” 汐儿从凳子上下来，直接凑到自家娘亲身边，一只手牢牢抓着自己的一张牌，另一只手伸长了要去拿别人的。 “都是七！”汐儿将两张牌放到一起，整个蹦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哇，汐儿真棒~” “姐姐，棒！” 难得看到孩子这么高兴，大家纷纷鼓掌，不停夸赞，特别是林满带着安儿，闹得起劲。 汐儿激动得小脸通红，当然也有一点是害羞的。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叶星回侧头看了林满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又缓缓软了下来，一片温柔。 他在想，去年自己许的新年愿望，现在好像实现了，而实现这一切的，都是林满。 去年是他们一家人在大河村过的第一个年，彼时家里捉襟见肘，叶母的厨艺也不好，年夜饭吃得很一般，守岁也只是围坐在一起，偶尔逗逗孩子，显得有些冷清，完全没有现在的欢快。 他当时许的是，愿家人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第147章 乡间野趣一四七 “星回，我和安儿要来啦，到我们了~” “嘚嘚，嘚嘚，安儿来……” 叶星回收回思绪，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脸，伸着手就朝自己过来了，笑得无比灿烂，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差不多。 他也跟着笑着来，坦然地把手里的纸牌一举，“来吧。” 热热闹闹的玩了一阵，玩累了就歇一歇，后来饿了，就往炉子里加了炭，锅煮开，又吃了一顿。 吃完后，林满还去灶房拿来了准备好的馅料和面团，大家一块儿包饺子，留着明日吃。 饺子才包到一半，两个小孩就坚持不住了，安儿迷迷瞪瞪地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汐儿也打起了哈欠。 “娘，你带他们去睡吧，我们俩守着就行了。” 小孩子的身体熬不住，叶星回看着不免有些心疼，便劝了一句。 在自己家里，守岁心意到了就行，孩子还小，也不一定非得守到天亮去，叶玉棠不是那种迂腐的人，点了点头，牵起汐儿和安儿就进了房里。 林满和叶星回留在堂屋，继续把剩下的饺子包完，之后就坐着烤火，聊聊天，说年后的事，要办婚事、要盖新房、要去府县，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要忙的。 说完这些，就已过去一两个时辰了。 安静下来后，夜显得格外的沉寂，外边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 “星回。”林满突然叫了一声，“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到初一了吗？” 叶星回透过开着的一点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能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应当是差不多了吧。” 听到这儿，林满立刻来精神了，原来抓着的手握紧了一点，整个人凑过去，贴近，“那我能得到新年的第一个亲亲吗？” 叶星回视线一转就看到了他期待的脸，无奈一笑，“你真是……” 真是什么又没有继续说出口，林满也不接话，就睁着眼睛和他对视，眼里完完全全的，都是眼前的人。 叶星回勾唇笑了笑，眼珠子一转，身子缓缓往前倾，贴得更近一些，却又留了点距离。 “你想吗？” “想。” 林满回答得毫不犹豫。 话音刚落，唇上就贴上来一股温热，软软的，带着熟悉的，叶星回独有的气息。 忍不住抖了一下，林满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伸出手搂上他的后腰，稍稍用力把人拉近，贴得更紧。 爱人间的亲密接触，无疑会让人心生摇曳。 渐渐的，林满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紧紧地扣着人，动作间也慢慢充满攻击性，想要索取得更多，更深。 “唔……” 叶星回猝不及防，整个人先是一愣，脑子清醒了那么一瞬，接着又被拖入无尽的旖旎情意中，无法思考，完全跟随着对方的动作。 辗转来回，细研慢磨。 头一回亲吻得如此深入，两人都有点控制不住。 若不是叶星回觉得呼吸不畅，推了推身前的人，林满压根不想停下。 “你……” 叶星回刚喘口气，抬头看向林满，发现对方眼里带上了往日不曾有过的情绪，一对视上就让自己有种莫名的心慌。 他才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立刻淹没进了唇齿间。 林满又贴上来了。 长夜漫漫，屋外是漆黑寒冷的冬夜，屋内却是一片温暖，燃烧的炭火偶尔噼啪响两声，给寂静的夜添了些许微弱的响动。 炭盆旁放置着两张小矮凳，此时两道身影互相紧靠着，依偎在一起。 林满微微偏头看了看，叶星回闭着眼，歪头靠在他的肩上，神色很平和，看着像是睡着了，只是嘴唇红得厉害。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下。 “啪！” 叶星回没睁眼，但精准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你别闹，我困了。” 什么也没做的林满，默默认下这个指控，乖乖应下，“好，我不闹，你眯一会儿，离天亮还早呢。” 说着还早，其实没过多久就到了。 林满迷迷糊糊中也快要睡着的时候，就被远远传来的炮仗声惊醒了，透过窗棂往外看，隐隐有了点亮光，确实是要天亮了。 他一动，肩上的叶星回也像是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吗？”本就睡得不熟，一有动静，就立刻醒了过来。 林满点点头，揽着肩让人慢慢坐起来，轻抚了抚靠出红印的脸颊，轻声说：“是，我们出去把炮仗放了，就能回屋睡觉了。” 叶星回还有些迷糊，下意识跟着他，走出屋外放了炮仗，又跟着进了房里，脱了外衣，就径直往床上一躺。 丝毫没觉出有哪里不对。 可林满知道啊，他动作慢吞吞地躺下后，也没好好睡觉，而是侧身一直盯着人看。 叶星回后知后觉的，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安儿不在。 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星回。”林满嘴里喊着他的名字，人也一点点地凑近。 “不是困了吗，快点睡吧。”叶星回小声嘟囔了一句，回想起守岁时的那一幕幕，心跳快了点，眼神回避着不看他。 林满不说话，动作却多了起来，先是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挪过去，又掀开了小秀才的，整个人钻进去，直接把人抱进怀里。 “我想这样睡。”脸颊贴着额头蹭蹭，他撒娇似的说道。 叶星回根本抵不住，也不想推拒，手往人腰后一搂，就闭上了眼睛。 熬了一整夜，林满其实也很累了，只是难得有一个没人打扰的空间，便忍不住想要和人贴贴，如愿以偿后，还没高兴多久，浓浓困意一阵一阵袭来，瞬间便睡了过去。 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紧紧抱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屋外的炮仗声渐渐停了，天也越来越亮。 大年初一的清晨，整个大河村显得有些寂静，守岁守了一整晚的人们，才刚刚歇下。 初一不走亲戚，冷清些也无妨，但架不住有活泼好动的孩子在，过了没几个时辰，又活泛了起来。 穿着一身新衣的安儿，圆滚滚的，像个胖乎的年画娃娃，此时正贴在门上，脸上带着些着急，两只小脚来回蹦哒两下，但却没有出声。 “安儿，哥哥们还没醒呢，你不能吵哦。”汐儿走过来拉拉他的手，想把人带回去坐着。 “姐姐，嘚嘚啊？”安儿不走，还拉着姐姐的手指指门。 第148章 乡间野趣一四八 “嘘，让哥哥们再睡一会儿。”汐儿牵着安儿往外走了点，“我们过去吃饺子好不好？” 听到吃的，安儿回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也不吵着要找哥哥了，乖乖跟着姐姐走。 只是他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嘚嘚！” 安儿回头一看，立马放开姐姐的手，转身就往回跑，直接扑到林满腿上。 “你们都醒了啊。”林满摸摸安儿的小脑袋，又笑着看向汐儿。 “都醒了。”汐儿点点头，看向他身后，房门又关上了，不由疑惑道：“哥哥呢？” 她问的哥哥当然是指叶星回。 安儿也像是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哥哥，仰头睁着大眼睛看他。 林满唇角勾了勾，眼里露出了笑意，他勉强压了压，牵着安儿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们先过去，你们哥哥马上就出来了。” 汐儿和安儿乖乖跟着走开了。 走了两步，林满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笑意又立刻漫上眼底。 天快亮时，他们就躺下休息，睡了沉沉的一觉，一直到外边传来了动静，才有了些醒来的迹象。 是林满先醒的。 屋子不隔音，他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了安儿喊嘚嘚的声音，闭着的眼睛动了动，一睁开，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床帐。 脑子缓了一瞬，身上其他的感官也渐渐清晰，尤其是怀里抱着的一团温热。 他一低头，就对上了小秀才温和的睡颜。 叶星回一半脸颊埋在他肩上，手也搭在胸口上，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睡得正熟。 而林满呢，一只手垫在颈下，环着肩，一只手搂着人的腰，腿贴着腿，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 两人都太累，便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睡了一上午。 林满美滋滋地高兴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盯着人看，看着看着，一低头就吻在了额头上。 亲完后，脑袋往后撤了一点，见睡着的人没反应，又靠近在鼻子上亲了一口。 还是没反应。 林满的胆子立刻就膨胀了，亲吻逐渐往下，停留在了嘴唇上。 “嗯……” 叶星回眉心动了动，眼睛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是睁开了。 只是一睁开，就对上了林满放大的脸。 刚睡醒，脑子本来还迷糊着，就被迫清醒了。 叶星回伸出手，在林满胸前推了一下，一只手抬起挡在自己脸前，“……还没有洗漱。” 被当场捉个正着，林满眨眨眼，闪过一丝心虚，脑袋凑过去，额头抵着蹭了蹭，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换了个话题。 “醒了，还困不困，现在时辰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说到时辰，叶星回才缓缓想起，今日是大年初一，便微微抬起头，越过他往窗子那儿看，外头都亮着。 恰好此时外边又传来声响，是叶玉棠压低声音，在叫两个孩子吃饺子。 “不困了。”叶星回摇摇头，手从他身上挪开，作势要起来。 难得如此亲密，林满根本不想起，手里一紧，身子往前倾，又把人搂在怀里，脸颊贴过去蹭蹭。 “今日又没事，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语调又黏糊起来。 叶星回被他撒娇的样子迷惑了一瞬，只是眼睛看到透亮的天色时，又清醒过来。 青天白日的，娘和弟妹就在屋外，他们两人在床上黏糊，像什么话。 睡着时还好，现在都醒了。 “星回~” 林满再接再厉，脸都埋到人颈窝里了，贴着蹭个不停，身体也越贴越近。 叶星回想把人推起来，但又挡不住他的攻势，只能默许般任由他抱着。 只是贴着贴着，两人蓦地一僵，瞬间停下所有动作。 刚睡醒，两人又都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郎，如此亲密的贴贴，身上难免有些别的反应，离得近，不小心就碰到了。 “……快起来。” 叶星回自己往后挪了一点，终于清醒过来，伸手把人推了一下。 “星回。”林满手抬起来，想要抚一抚他的脸，“没事，这都是正常……唔……” 叶星回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话。 而且以现在两人的处境，也不能再说些别的话了。 “快起来了，我饿了。” 有些脸热地说完，又推了身前的人一把。 叶星回都听到外边的动静了，汐儿和安儿就在门口说话呢！ 一说饿，林满总算肯老实了，上半身往上抬，有了要起来的样子。 但也不是那么老实，又低头飞快在人脸上亲了一下，才坐起身，立刻下床。 叶星回愣了一下，跟着坐起来，看着在穿外衣的人，脸上的表情好笑中带着无奈。 这个人真是，闹起来比小孩子还淘气。 林满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把小秀才的拿过来，放到床上给他。 “你先出去。” 林满自是也发现了门口的动静，笑了笑，看了下他红红的脸颊，不想把人惹恼了，乖乖走了出去。 叶星回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在床上坐了一下，才慢慢伸手拿过衣裳穿上。 大年初一不动刀，是老祖宗传下的习俗。 好在昨晚就包了很多饺子，再把剩的菜热一热，也不少了，往桌上一摆，看着也挺丰盛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大年初一的第一顿午饭。 睡了半日，守岁的疲累也消了大半，至少林满看着是精神抖擞的。 “嘚嘚。” 吃饱了，安儿就过来拉着他的手，指了指院子里。 在屋子里闷了挺久，他想出去玩了。 汐儿也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 林满看一眼天色还不错，过年也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便站了起来，欣然答应，领了两个小孩到院子里玩一会儿。 还拉上了小秀才一起。 这两日没下雪，但之前的雪还没化，不常走的右边院子还积着一些雪。 林满想了想，干脆带着他们堆起了雪人。 当然，主要是林满和叶星回两个哥哥在堆，汐儿和安儿在旁边加油鼓劲。 雪冷，小娃娃身子弱，可不敢让他们碰。 不过就是在边上看着，他们也挺高兴，不停说着话，还在林满的指挥下，一会儿跑回屋里拿东西，一会儿绕着圈左右看看，玩得不亦乐乎。 第149章 乡间野趣一四九 大年初二，回娘家，走亲戚。 林满和叶星回自然没有娘家，要拜年的亲戚也不多，这一日过得还算轻松。 早上，一家人先去了林大有家拜年，又去了村长家一趟，便算是走完了。 叶家当年是逃难过来的，在大河村并没有什么亲戚，亲近的也就这一两户人家。 林满倒是多，只是他不熟，家里没大人了，他辈分又小，跟着林大有一起去了几个族亲家里，也算是拜完年了。 所以在别家都忙着走亲戚的时候，林家小院里一派悠闲。 大过年的，也不用出门，每日就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林满点子多，脑子里的游戏、想法也多，带着一家大小玩这个、玩那个，开心得不行。 闹得汐儿和安儿越来越黏他，一醒来就是要找小满哥哥。 年过得舒心，吃得又好，全体现在了脸上，还有身上。 “安儿，你是不是又胖了一点，脸上全是肉肉。”叶星回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软糯又胖乎，手感还不错。 安儿嘟嘟着小嘴，自己鼓着脸往人手上凑，他喜欢和哥哥腻乎腻乎。 至于说他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因为小满哥哥说了，小孩子要胖一点才可爱。 他可爱。 “一点都不胖。”哥哥滤镜一尺厚的林满立刻帮着反驳，“我们安儿这样刚刚好，看着多有福气，而且还长高了不少。” 叶星回看他一眼，笑着没有再说，安儿如今长的肉，可不全都是他的功劳吗，还特别溺爱孩子，看什么都是好的。 “是长高了，裤脚都短了不少，衣裳都得改。”叶玉棠也跟着说。 她给家里人做衣裳，哪里有了什么变化最清楚，不过她没说的是，不止长短得改，布料上也多加了不少，不然都遮不住那肉乎乎的小身子。 “还有我们汐儿，也长高了。”林满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她的身量拔高，可比安儿明显多了。 汐儿笑着用力点头，手指张开比划了一下，高兴道：“汐儿长高了这么多。”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好了，自然就长得好。 “哇~”安儿看姐姐比划的手，不明白长了多少，但不妨碍他捧场，小手拍得啪啪响。 汐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就在弟弟软软的脸蛋上也捏了捏。 安儿来者不拒，伸着脸给捏。 三个大人笑得不行，自家小孩就是可爱。 “星回也长高了。”林满凑近小秀才耳边，嘀咕了一句。 叶星回原先的身高，是到林满的下巴，现在已经到耳朵左右了。 而且他在长，林满也在长，他的速度还更快，确实是长高了不少。 林家几兄弟的身量都不错，相比其他男子，算高的，林满本身也不矮，吃得好了，又猛地往上蹿了一点。 现在叶星回和林满站在一起，身高相仿，比其他人明显的高出一截，容貌又英俊，妥妥的一对璧人。 “嗯。”叶星回笑着应下，他自己也明显感受到了，“是长高了不少。” 不只是身高，身上明显也长肉了，比之前健壮了很多。 “看来我的投喂计划很成功。” 林满美滋滋，一个人高兴地笑开了，把家里人养得好，心里的成就感简直爆棚，比外人叫着林大厨夸，可要开心得多。 “什么投喂计划？”叶星回侧头疑惑地问。 那边汐儿和安儿正玩着，林满和叶星回凑在一起说小话，而且这句说的声音更小，没有人听到，叶星回也只是模糊中听到了几个字。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刚开始见你的时候，太瘦了，我就想着要……”林满凑近小秀才耳边，嘀嘀咕咕的，就把当初的计划给说了。 叶星回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梢，听到后边，逐渐平和，瞥了几眼对方，神色间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还真是计划缜密，所图不小。” 竟从那么早就打起了主意，怪不得之前老是想方设法送吃的，还把家里人的嘴都养刁了，就喜欢吃他做的菜。 林满就当小秀才在夸自己，嘿嘿一笑，还厚着脸皮说：“有什么奖励吗？” 叶星回一笑，冲边上的安儿招招手，待人扑过来后，一把抱起就塞进林满的怀里。 “奖励你抱一抱，你的投喂成果。”学着平日里他说话的用词，叶星回眼里划过一丝狡黠，还有“偷袭”成功的笑意。 “嘚嘚？”安儿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坐哥哥腿上了。 林满看着浑身都透着股高兴，正暗自得意的小秀才，配合地表现出一点惊讶和无奈，嘴角往下撇了撇。 果然就见人笑得更高兴了。 他心里偷偷笑了下，真好哄，和怀里的小安儿一样。 “安儿想不想要哥哥抱着呀？”林满握着小孩软软的小爪子，捏一捏。 安儿不禁逗，小身子扭了扭，往后靠到他的胸膛上，咯咯笑了起来。 就这般过了几日的悠闲日子，大人小孩都高兴，每日都是喜笑颜开的。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初八，年竟过去一半了。 屋子里，叶星回在教汐儿写字，安儿也要过去凑热闹，趴在桌子边上伸长脑袋去看，可惜他个子不够高，什么也看不到，急得不停伸手。 林满看得想笑，又见人确实可怜，便一把将人抱过来，逗他，“安儿也想学字吗？” 安儿压根不懂，但看着哥哥姐姐都在看书，他也要，便使劲点头，答应得很快，“要，学！” 既然他这么好学，林满当然是满足他，拿过除夕那晚玩过的纸牌，一张张地摆在面前，指着说：“壹。” 安儿也跟着大声念：“壹。” 轮流念完十个数，林满就大声夸他，给安儿美的，圆滚滚的身子扭来扭去，还拉着他的手要继续念。 林满笑得不行，其他人看过来，也忍不住跟着笑。 没办法，林满只能继续带着他念，还拿过纸笔，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 安儿还小，也没指望他现在认字，就当是玩游戏了。 只是他们正玩着呢，院子外头隐隐传来了几声吵闹，说什么听不清楚，但听着好像还挺激烈的。 第150章 乡间野趣一五零 “外边出什么事了？”叶玉棠放下手中的针线，往门外看了一眼。 “不知道。”林满摇摇头，直接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吧。” 听着嘈杂的声音离他家不远，也不知在闹什么，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 门一打开，刚走出两步，吵闹声就清晰起来，听着其中一道声音，好像还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没想起是谁的。 林满只能又往院子里走了走，右边出村的路上，堵着一架牛车，边上还站着三四个人，背对着，看不到脸。 “她闹脾气就闹脾气，在娘家爱待多久待多久，你一个汉子，上赶着去接，像什么样子……” 说话声也听清了。 林满一下就听出来了，说话的妇人是田氏，又仔细看了两眼，拽着缰绳的应当是林耀祖，绳子一头有另一人抓着，他此时正用力地想拉回来。 其他两个看不真切，但总归是他们家里的人。 田氏又骂了几句，听着像是说吴曼珠跑回娘家不回来了。 林满只停留了一瞬，见是他们一家子，立马没了兴趣，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回去了。 进去后，叶玉棠问了一句，听是他们家的事，也没了再问下去的欲望，低头继续绣花。 叶星回侧头听了一耳朵，也没管，继续给俩孩子念书。 大过年的，闹成这样，也不知道那一家子在干些什么。 后来外边又吵了一阵，就渐渐没了动静。 年慢慢过去，天气也一天好过一天，这日下午，日头竟出来了。 久违地看见阳光，大家都很高兴，纷纷涌到院子里去晒一晒。 就连王荷花也带着儿媳、女儿过来了，拿着针线篮子，找叶玉棠一块儿做做针线活儿，聊聊天，去去冬日的沉闷。 “这一晃眼，都初十了，整日忙忙叨叨的，总算是能歇一歇了。”王荷花露出一个放松的笑，从篮子里缓缓掏出针线。 她家人多，各家亲戚、人情往来也多，整个年都在忙碌，不是去东家拜年，就是迎来西家客，一直不得闲，好不容易该拜的年都拜完了，才有空来一趟。 结果一来才发现，叶玉棠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家里清清静静的，也没外人，桌上摆着各种小吃食，还有一壶林满做的养生茶饮，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 吃喝有，玩的也不少，她们刚来时，林满就带着汐儿和安儿在玩呢。 堂屋里还一直烧着炭，暖和着，没人打扰，自得其乐，可不就是求都求不来的舒坦日子。 叶玉棠笑得温婉，提起温在炭盆边的小铜炉，给她倒了碗茶饮，“有空就过来玩，我还正愁没人说话呢。” 王荷花喝了口茶，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笑着应下，“我也过来躲躲懒。” 说是晒太阳，几人也没真到院子里去，就把堂屋门打开，凳子挪到门口处，也能晒到一点，外头还是太冷了。 她们边做着针线，边闲聊，林满就带着孩子们玩，虎头也来了，正围在叶星回边上问问题呢。 屋里一时十分热闹。 林满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见着小铜炉里好像快空了，就过来加点茶水，没想到正好听到王荷花在说林大富家的事，就听了一耳朵。 原来他们前两日听到田氏和林耀祖吵闹，已不是第一回了。 应当说是从进了腊月以来，他们家里就吵闹个不停，闹得全村都知道了，住他们隔壁的，更是被吵得不胜其烦。 腊月天冷，家里定是要烧炭的，田氏嫌买的炭贵，家里用的肯定都是自家烧的，烟大呛人得很。 吴曼珠用不惯，就整日在林耀祖耳朵边念叨，想要买些好的炭用，奈何家里的银钱都在田氏手里管着，林耀祖去找了他娘几次，钱没拿到，还挨了好几顿骂。 儿子都被骂了，吴曼珠更躲不了。 田氏天天的说她是个懒货，不干活不说，还整日的想着花钱，真是娶了个败家娘们。 吴曼珠也不是坐着挨骂的性子，她聪明，也不和人当面顶撞，就哭哭啼啼的，说是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一被烟熏着就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冷着也不行，肚子会疼。 她肚子里揣着一个，田氏也不敢太过分，骂得少了点，但钱还是分文不掏。 吴曼珠就使劲闹，一会儿这不舒服，一会儿那疼的，闹得家里一直不安生。 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炭的事，从嫁到林家后，她就没吃过几顿好的，怀着孩子呢，生生就给饿瘦了。 田氏抠门，不舍得买肉，好不容易做一回肉，还都是紧着丈夫、儿子、大孙子吃，哪儿有吴曼珠的份，最多林耀祖给她一些，那也是吃个几口就没了。 她能不怨吗，逮着个好的机会就开始闹。 最后还是林老太看不下去了，念着未出世的曾孙，出钱给买了炭，还买了些肉。 于是，吴曼珠安生了些日子，但炭总有烧完的时候，她故技重施又开始闹。 可这回，林老太也不搭理她了，睁只眼闭只眼地由着她，闹得狠了，也会跟着田氏骂几句。 吴曼珠是真哭了，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等大年初二回娘家，直接就赖在娘家不回来了。 这事又给田氏气个好歹，有哪家的儿媳妇敢这样，大过年的去了娘家就不回来的，也没个说法，还是林耀祖自己回来说，她生气了，觉得夫家对她不好，要留在娘家过年。 这一闹，林大富家的脸可是丢尽了。 田氏也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咬死了说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可林耀祖不这么想啊，他好不容易娶了个好看媳妇，媳妇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怎么能不回来呢，于是好几次想要去接人，但都被田氏按了回来。 反正这都初十了，还在闹，人也没回来。 “也不知道在闹个什么劲儿，大过年的也不安生。”王荷花嫌弃地说了一句。 林满想的也同样是这句话，还有就是活该。 当初他们可是提醒过吴家有问题，可田氏不相信，觉得他们“居心不良”，自己被哄骗了去，儿媳好好地留下了，那她闹出的事就好好受着吧。 第151章 乡间野趣一五一 别人家的事，听过就算，林满添完茶水后，也没多停留，起身就往后边走。 因为他已经听到身后的呼唤了。 “嘚嘚，小满嘚嘚！”安儿一边喊，一边扑腾着冲了过来。 林满熟练地一把将人抱住，举高至身前，在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安儿马上咯咯笑，早就习惯了这样，也凑过去在哥哥脸上亲了响亮的一下。 王荷花刚好转头看到，还惊了一下，“哎呦，这小哥俩，还真亲昵。” 她们平日里可不会对孩子做这样亲密的动作，顶多摸一摸、抱一抱的，就算要亲，也是孩子尚在襁褓里时，在房里抱着亲一下，可安儿都快两岁了，还和哥哥这般亲密。 “他们感情好呢，不拘其他的。”叶玉棠笑着说了一句，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安儿自己也高兴，整日活泼爱笑的。 王荷花点点头，自己在很多事上，看的确实不如叶玉棠长远，那就听她的准没错。 再说，孩子们关系亲近，也是好事。 玩玩闹闹间，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五元宵节。 这一日与其他日子又有些不同，正月十五的夜晚是一年之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拜年的最后一日，很多人会赶着拜个晚年。 热闹一点的地方还会有赏花灯、猜灯谜等活动，但在大河村是不可能有的，甚至和泉镇上都没有。 不过叶星回说他在府县时见过很多回，汐儿那时还小，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花灯亮亮的，很漂亮，安儿就更别说了，他在府县的日子，不过才几个月，什么都没见过。 说到这些，叶玉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色间带上了些怀念。 以往的元宵节，夫君都会带着她和孩子们到街上去看花灯，碰上喜欢的，还会给她赢回来，所以家里的屋檐下总会挂上几盏漂亮的花灯。 可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林满注意到她的神色，但不明所以，便用手戳了戳小秀才。 “娘应当是想父亲了。”叶星回只看一眼，便明白了，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每年元宵节，父亲都会给我们买花灯。” 林满点点头，想着也弄几盏花灯回来，让他们开心开心，但是镇上不知道有没有卖的，还不如干脆就…… “我们自己做花灯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林满定了定神色，接着说：“反正今日也无事，我们可以试着做做，好不好看的无所谓，就挂在家里自己看的。” 就相当于一次手工作业嘛，他小时候可没少做这些。 叶星回听完，觉得也行，他虽然没做过花灯，但见过不少，工具家里应当都有，试着做一做也没事。 “好啊，好啊。”汐儿和安儿也拍着手同意，满脸的笑意，估计是当游戏玩了。 叶玉棠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见孩子们都商量好了，也没什么不同意的，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说做就做，林满先去把要用到的材料找了出来，贴春联的糨糊还剩很多，后院有些竹篾子，各种纸张、蜡烛也有，这样就差不多了，至少简易版的花灯是能做出来的。 “哥哥，怎么做呀？” 汐儿看着桌上摆了一堆的东西，眼里有些茫然，她不会。 林满其实也不是很会，只是脑子里有一个大概的雏形，慢慢摸索着做，应当能行，他便把汐儿叫到自己旁边，一起做。 还有一个小不点安儿，什么都不会，但很积极参与，也拉到边上，跟着一起。 林满先用竹篾子搭了个框架，拿麻绳一点点绑紧了，再糊上一层纸，折腾来折腾去，也算是做出了个样子。 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四方的小灯笼。 他左右看看，虽然有点丑吧，但至少是做出来了，勉强也能算一盏小花灯。 “哇~”熟悉的安儿捧场式声音响起，还混合着他的小肉巴掌拍得啪啪响的声儿。 林满心里笑了下，安儿果然很喜欢自己，做成这样还能捧场，不枉费平日里这么疼他，真是个乖小孩。 这样想着，林满正想抬头谦虚两句，就发现安儿和汐儿早就转身对着小秀才和叶母那边了。 赞叹声自也是给他们的。 他们的花灯也做好了吗？ 林满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做的虽然不算精美，但也很好看了，比起自己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哇。”他也发出一声感叹，“星回，这是你做的吗，也太好看了吧。” 叶星回勾了勾嘴角，被他惊叹的样子愉悦到，笑着说：“是我和娘一起做的。” 林满又把目光转向叶玉棠，见人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方才脸上那种淡淡的忧伤早就不见了，不由松了口气，把人夸了又夸。 “娘，我喜欢小兔子花灯。”汐儿依偎在娘亲身旁，声音软软糯糯地说着。 “那这个就给汐儿了。”叶玉棠提起花灯，递到女儿手里，又问一旁的小胖子，“安儿想要个什么样的呀？” 听到问他，安儿还真的仔细想了想，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出声，“安儿要，大脑斧！” 叶星回忍俊不禁，不由点了点他的圆脑袋，笑骂了一句，“你可真会为难人。” “啊？”安儿听不懂。 林满在一旁笑得不行，抓住安儿肉肉的小爪子，朝小秀才挑了挑眉，“好，要大脑斧，星回哥哥给你做。” 叶星回哪儿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便拽住他的袖子，把人拉过来，抿了抿唇说：“小满哥哥也一起来。” 林满顺势靠过去，手还不老实地在小秀才脸上蹭了一下，乖乖坐过去，开始做大老虎花灯。 于是，一家人就开始为大脑斧忙碌起来了。 从中午一直做到天色暗下来，桌子上已摆了好几盏花灯，除了兔子、老虎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包括林满最开始做的那个简易版花灯。 不管好不好看的，点亮后全挂到了屋檐下，门口亮堂堂的一片。 第152章 乡间野趣一五二 天色一暗，一盏盏小花灯透出微弱的光，但也足够照亮屋檐下的一方天地。 推开门一看，颇有些“孤光一点萤”的意境。 “真好看。”叶玉棠凝视着屋外，喃喃出声。 林满推了推身前的安儿，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安儿去抱抱娘。” 安儿很听话，摇摇摆摆就往旁边扑过去了，“娘，娘，抱。” 叶玉棠接住儿子，温柔地笑了，有这么个活泼的大宝贝在，哪儿还有空多想别的。 元宵佳节，月华如练，花灯为伴，家人在侧，已是难得的良辰美景。 锅里的汤又在咕嘟咕嘟冒泡了，林满招呼了一声，大家回到桌前坐下，赏完美景，也该尝美食了。 十五一过，年便好似过完了。 天虽然还冷着，但人都动起来了，下地的，去镇上的，到处都能看到人影。 林风也坐不住了，早早过来和林满商量，什么时候去镇上开铺子。 很多铺子在过年期间都开着，偏他们家的，从腊月就关上了，到如今都关一个多月了，这得少赚多少钱。 “小风来了，我正想跟你说呢。”林满拉着人到凳子上坐下，又倒了杯茶，才不急不忙地开口。 这事他早就想过了，铺子要开，但不是自己开了。 “小风，你想去府县吗？” “啊？” 林风懵懵的，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不是来商量开铺子的事吗？ 林满就跟他解释了一下，小秀才要去府县书院念书，自己和家里人肯定要一起跟着去的，那就是举家迁去府县了。 “我去！”林风答应得非常快，“我还要跟哥学厨艺呢，你去府县我也去。” 大半年的生意做下来，林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主见了。 林满笑了下，“不用回去和大伯、大娘商量一下？” “会答应的，我跟着你，他们可放心了。”林风十分笃定，说完又想到什么，“那我们在镇上的铺子怎么办？” 林满随口道：“给大伯大娘啊。” “啊？” 林风又惊讶了，嘴巴张得有点大，给什么，给谁？！ 这事他就不敢做主了，急忙回家把大人都喊了过来。 林大有和王荷花匆忙过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林满眼疾手快地按着坐下了。 “你们先听我说。”他先把人安抚住，待他们冷静下来了，才缓缓说出缘由。 镇上的铺子别看小，收入一直不错，名头已经打出去了，客源也稳定，若因他和林风去了府县就关门，未免太可惜了。 林满最亲近的就是大伯一家，交给他们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吃食都不难做，小风教会了，再带着开一段时间的铺子，就没什么问题了。”他早就想过这些问题，此时一点点说出来，有理有据。 他们要去府县，起码也得等办完他和叶星回的婚事之后，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完全够把铺子里的事学会了。 “……可这……我们也不能白要啊。”王荷花被他一连串的话说服了一点，但心里仍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能是白要呢，我可把小风带走了。”林满立刻说道。 林风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动眼睛左右看看，眼里带着茫然，自己现在这么值钱了吗，能抵镇上的一个铺子了？ 叶玉棠和叶星回也在一旁听着，他们早就商量过这事，所以并不惊讶，还帮着一块儿劝。 “以后我们要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叶玉棠拉过王荷花的手，“你看，我们都去了府县，可屋子还在这儿，可不得麻烦你们帮着照看收拾。” 王荷花摆摆手，“这算什么麻烦，就顺手的事儿……” “那小铺子也不是多大的事，赚不了什么大钱，不过是些辛苦钱，有个稳定的收入。”林满接着说。 还提到了虎头，读书以后可要花不少钱，家里还有小的，到时候都送去读书，没点家底可做不到。 而等天热起来，鸡蛋生意就做不成了，只靠地里刨食，根本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行。”王荷花一握拳，“你们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扭扭捏捏了，铺子我们一定好好干。” 林大有也在一旁跟着说：“就当我们给小满看着铺子，但赚的钱不能全要，至少要把一半给小满。” 林满当然不想要，但他们一定要给。 最后说来说去，他只能暂时接受，心里想着，拿着就拿着吧，到时候全算进林风的奖金里就行。 王荷花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打算好了，忙着说铺子里的情况，他们家除了林风，就没做过生意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干。 “不难的，跟着在铺子里干一段时间就会了。”林风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他最有发言权了。 谈妥了，后边的安排就更简单了，家里人多，只要学会了吃食的做法，轮流安排人去镇上开铺子就行。 过了几日，该教的教会了，就由林风带着王荷花和周氏、李氏去了镇上。 第一日还有些手忙脚乱，过了几日，就慢慢走上正轨了，而且许久不开门，铺子生意好得不行，每日装钱的箱子都是满的，把王荷花几人都惊着了。 对铺子的事也越发上心，一个个都和林风似的。 铺子的事不用林满操心，他就去忙活别的了，比如建新房子的事。 正月不宜动土，建是不能建的，甚至塌了一半的房子也放着没管，但是能做点别的。 林满近日就一直往外跑，还拉着对建房子较为精通的林虎，去挑了一批好的建房材料，什么砖瓦石料的，都先定下，往家里拉。 除了这些，好的木料也很重要，特别是横梁，得用坚固耐放的好木，这个他是特意去木匠家定的，还顺便下了一批家具订单。 建房的人也得找好……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事儿。 还好之前在家猫冬的时候，画了不少图纸，一切都计划好了，才没有太忙乱，照着计划做就行。 尽管这样，天天往外跑，也给林满累着了，脸颊上的肉都少了点。 叶星回看着都心疼了。 第153章 乡间野趣一五三 “擦擦脸。”叶星回递过去一块布巾，还先用热水打湿了，“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 林满衣裳外头沾了不少灰，脸上也是，瞧着整个人就有些灰扑扑的。 “跟大哥去了趟卖石料的地方，灰有点大。”他呼噜了一把脸，声音透过布巾闷闷地传来。 擦干净脸后，一拿下布巾，就看到小秀才带着心疼的眼神。 林满粲然一笑，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对上目光，眼里带着些得意和欢喜，“心疼我了？” 叶星回从身侧拿了条干布巾，细细地给他擦着头发上的灰，闻言也没有回避，直接点了点头。 “要不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还能帮点忙。” “就是往外多跑几趟，一点都不累。”林满又抓住他的手，赶紧劝：“你在家读书也很辛苦，而且更重要。” “可是……” 叶星回还想再说，自己不想看到他这么累。 “你看啊，等星回努力考上，就可以护着我了，做生意都没人敢欺负，我们就是官商勾……不对，官商一家亲，多好。” 叶星回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这都说的什么？ “那你别太累了，慢慢做，不着急。”最后他只能又劝了两句。 林满乖乖点头应下，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赶紧把房子建好，他们就能成婚了啊！ 这几日叶玉棠都开始给他们缝制喜服了，他每回看见，都高兴得不行，就等着快到成婚那日，想看看穿在小秀才身上能有多好看。 但现在还没出正月，离得远着呢，急也急不来。 不过忙着忙着，时间过得也快。 过完年，天气是一日好过一日，积留的冰雪也慢慢消融了，土地不再是硬得一铲子杵不下去，有了软化的迹象，也就意味着，可以动工了。 二月初一，刚出了正月，叶家小院里就热热闹闹地开始动土了。 “星回，你要动第一铲子。” 林大有也在，建房的大事，他作为长辈，肯定得在场看着，当下便拿着把铲子，递给了叶星回。 在大河村有个习俗，建房时要由家里的主人动第一块土，才算是正式开始。 叶星回接过，象征性的从屋檐下铲起一个土块，往外一抛，就算成了，这一动作做完，门口的炮仗立刻炸响，颇为喜庆。 吉日开工，诸事顺遂。 “轰”的一声响，之前半塌的屋子就被全部推倒了。 叶星回和林满不用动手，就在边上看着，此时在干活的就有十好几人。 都是林满特意找来的。 因为房子是他自己设计的，和其他的不同，就去找了镇上专门建房子的人，再加上林虎和同伴，人看着就多了。 往常人家建房子，通常都是找三四个专业的人，自家亲戚再搭把手也就够了，但林满为了赶时间，巴不得再多些人。 人多才能干得快。 “大哥，辛苦你帮忙看着了。”林满拍拍林虎的肩膀，有大哥监工，他很放心。 林虎摆摆手，眼睛盯着屋子那头，开始撵他们，“这边灰大，也没什么事，你们快回去吧。” 对于建房，那些人都是熟练工，也确实不需要他们，林满又叮嘱两句，就和叶星回回去了，他还得做饭呢。 建房子是重体力活，得先吃饱吃好，才有力气干。 林满不是小气的，饭菜都管够，还是带着荤的，再加上他的好手艺，还没到饭点，那香味就一个劲儿的往隔壁飘了。 “虎哥，你弟弟家这是做什么菜呢，怎么就这么香。” 边上的工人干着活，都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问话的是镇上建房队的工头，叫郝老三的。 他看起来年纪比林虎还大一些，但林虎怎么也算半个东家，便叫了声虎哥。 “我们的午饭。”林虎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饭点了。” “啊？给我们吃的？！” “……我闻着可是肉味。” 众人七嘴八舌就说了起来，以往他们出去建房子，主人家是包中午一顿饭，但都是做些素菜，吃个半饱能继续干活就行，怎么可能给肉吃。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在自己家都不一定能顿顿吃上肉呢，自也不会嫌弃，但现在闻着林家的饭香味，就不禁带上了点期待。 没过多久，林满就提着桶过来了。 “大家歇一歇，先吃午饭吧。”林满笑着朝干活的人喊了一声。 他提过来的是一桶温水，给人洗手擦脸的，干了半日，身上难免沾着泥土。 把人喊过来后，林满才叫上林虎一起，回灶房里把饭菜拿了过来。 一大桶糙米混着白米的饭，一大桶大骨头萝卜汤，还有一盆辣椒炒肉，一盆油焖茄子，一盆清炒菘菜。 这么一堆上桌，把干活的十几个人都镇住了。 吃这么好啊？ 都是给他们吃的吗？ 见人都不动，林满就笑着说：“建房的事，劳烦大家多上心，吃得饱才有力气干活嘛。” 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场面话，配合着桌上的菜一看，更是让人心热。 郝老三第一个上前，手里拿着自己的碗筷，“东家放心，冲着这么香的饭菜，我们肯定得好好干。” 他光是闻着，肚子就要咕咕叫了。 林满笑笑，饭菜送到，他也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免得大家吃得不自在，林虎招呼着就行。 他一走，众人果然就等不及了，他们出来干活，都是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儿的，端着碗拿着筷子就围到桌边去了。 “唔，太好吃了，我在家都没吃过这么好的。” 其余人埋头吃着，“嗯嗯”应两声，嘴巴都没空说话。 其实刚过完年，人人都吃了不少好的，不至于像平日里那么馋肉，但这菜一吃，根本停不下来，太香了。 而且林满备的量又足，吃到最后，一个个都打了饱嗝。 “吃好了歇两刻钟再干活。”林虎摸了把自己的肚子，才朝众人说道。 这话没人再有疑问了，饭菜下肚，他们心里都门清，自己是遇到好东家了，以往去别人家，别说歇了，做得慢一点都得被盯着，防着他们偷懒。 哪儿像现在这般，吃得好不说，吃饱了还能休息。 第154章 乡间野趣一五四 有了个好开头，叶家的房子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建起来了。 郝老三他们原以为是开工第一日，主人家特意让他们吃得好些，可之后的几日，日日都是同等质量的饭菜，才算是彻底明白，就是遇上好东家了。 吃人嘴软，建房的汉子们是真的上心了，一步步都做得更为精细，动作也更利落不少。 林满几乎是每次过来送饭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点新变化。 慢慢的，房子的雏形就快出来了。 “星回你看，这儿是堂屋，那儿可以做你的书房……”林满拉着人，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 叶星回脸上也带着笑，看着它从图纸变为现实，心里还是挺激动的，一路看过去，仿佛都能看到日后住进来的景象了。 “书房边上的屋子呢？” “当然是我们的新房，嘿嘿。” 林满笑得荡漾，看着只建了一半的房子，眼里都带着浓浓的喜欢。 房子建好，就能成婚了，他怎么能不期待。 不止他们自家人看，路过的村里人也会时不时看上两眼，后来就变成特意过来看看，边看边嘀咕。 叶家的房子建得真大啊！ 现在也属农闲时节，地里没什么活儿，来来去去说的都是这些事儿。 田氏有一回听见了，还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那也是人叶家的房子，和姓林的有什么关系。” 听见的人不免反驳两句，“他们都要成婚了，肯定是一起建的新房啊，还分什么姓谁的。” “就是，人家有钱，建个大房子多好看，我瞧着和别处的都不太一样。” 田氏被人一说，面子上挂不住，气性就上来了，“夸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们的房子呢，嘁！” 她嘴上逞强，说完也不敢多留，脚步匆匆地就走了。 她一走，留下的人就挤眉弄眼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她还有空说别人家，也不看看自己家闹成什么样了。” 话题自然地转向了田氏家的糟心事，那可就有得说了。 王荷花听到这些的时候，也不甚在意，早知道田氏是什么样的人，都懒得同她生气，只是没想到她一点记性没长，回回都要多几句嘴。 此时她们正聚在林满家缝喜被，有村长媳妇张氏，和她的儿媳妇，还有王荷花隔壁的桂花婶子，前边那些话就是她学给几人听的。 给新人缝喜被，意为送福，就是找家里关系亲近的长辈，一块儿动手做，不求做得多好看，就图个吉利。 离婚期不远了，王荷花和叶玉棠就把这些操办起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可不就是边做，边说说闲话。 张氏平日里不往村里妇人堆凑，但村里的消息还是知道的，便接了一句，“她那个儿媳，前段时间不是生了吗？” “是生了，早产，生了个姑娘。”桂花婶子说到这儿，一脸的兴致勃勃，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边上的“听众们”自是竖起耳朵，听她娓娓道来。 桂花婶子要说的事，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就传遍了，恐怕也就边上这几人知道的少些。 过年那阵，闹得最凶的是吴曼珠回了娘家，林耀祖要去接，田氏不让，拉拉扯扯了好些时日，不过最后人还是接回来了。 因为吴家父母和哥哥上门了。 那一家子人也不是好相与的，来了也不进家门，就在林大富家门口嚎，说他们虐待自己的女儿，好好的一个人嫁到他们家，还怀着身子，就生生给饿瘦了。 反正是拿出了唱念做打那一套，把林家里里外外骂了一通。 田氏平日里撒泼惯了，但对上吴家的人，硬是插不上一句嘴，让村里人看了好大一回热闹。 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好声好气地去把吴曼珠接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田氏心里就憋着气了，明面上的打骂不行，她就换种方式，反正没给过儿媳妇好脸色看。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有一日田氏和吴曼珠还是闹起来了，闹得还很厉害，听说吴曼珠摔了一下，当下就见红了。 这可给一家人吓坏了，掰着指头算月份，算来算去都不足七个月，林老太和田氏生过孩子，都懂一些，月份不足的孩子就算能生下来，也活不成啊。 当天吴曼珠的哭喊声很大，把隔壁几户人家都吓着了，免不得过去看看，就见林耀祖在屋子外头来回转悠，田氏和林老太也在，但瞧着脸色不太好，却又不显着急，怪模怪样的。 这一生就生了好几个时辰，最后终于生出了个姑娘，活是活下来了，就是又瘦又小的，手腕只有指头一般粗细，不过早产儿大多如此，能养活就成了。 添丁是好事，邻里亲戚当然是恭贺的，田氏虽嫌弃是个姑娘，但脸上也勉强挂着笑。 孩子出生之后，安生了些日子，只是最近又闹起来了。 “田氏怀疑孩子不是他们林家的种。”桂花婶子压低了一点声音，状似神秘地说：“按理说，不足七个月的孩子很难成活，可那小姑娘就是活得好好的，还有啊，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林家人，也不像田氏那儿媳妇。” 林大富家天天闹的，这些话很多人都听到过，早不是什么秘密。 别人怀疑了，吴曼珠得解释啊，就说孩子像自己娘亲的娘家舅舅，虽然隔着辈儿，但也有这种情况，至于信不信的，就看田氏和林家人怎么想了，反正仍是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的。 知道实情的王荷花和叶玉棠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那家人的事，他们还是不招惹了，免得惹了一身腥。 闲话说到这儿也差不多结束了，反正田氏闹腾的事，怎么说都说不完。 张氏看王荷花都不表态，也没说什么，只是起了个新话头，“听说办完婚事后，叶秀才要到府县书院去读书了？” “是啊，星回年纪不大，科举之路还长着，还是到书院正经念书好一些。”叶玉棠不紧不慢的回道。 “是这个理。”其余人纷纷附和。 人多，布匹和棉花也都是备好了的，喜被做得也快，不过大半日的功夫，就做好了，等有日头的时候，再晒一晒就行了。 房子建得也不慢，再过几日就能上梁了。 林满站在院子里，正和林虎商量着上梁那日的事宜，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子清，允执，我回来啦！” 第155章 乡间野趣一五五 熟悉的呼喊，还有熟悉的人。 沈昱朝都没等得及马车驶进院子里，自己先跳下车，一把推开院门，就快步走了进来，和林满对了个正着。 “子清！” 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人就扑过去了。 林满乍然见到分别多日的好友，也很高兴，迎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了。” 沈昱朝还是那个沈昱朝，一见到人了，嘴巴就停不下来，巴拉巴拉就开始诉苦。 “你不知道，京都太没意思了，我早就想回来了，但父亲和大哥压着不让，硬是过了正月才让我出门，路上又耽搁了些时日，紧赶慢赶的现在才到，可累死我了……允执！” 说着说着，他就看到了出来的叶星回，立马停下话头，激动地喊了一声。 叶星回早在屋子里就听见声音了，赶紧放下书出来，果然是沈昱朝。 “今日到的吗？” 叶星回走到近前，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问道。 沈昱朝猛点头，“我直接在镇上码头下的船，下了船就直奔村里……好饿啊，有吃的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转向林满问的。 快到午饭的点了，灶房里是温着菜，林满方才做好的，给建房队的人吃的，自家吃的等会再添两个菜就行，不过看沈昱朝的样子，估计是等不及了。 “灶房里有，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再做些。”林满说着，就把人往灶房领。 沈昱朝满怀期盼地跟着走，很久没吃林满做的饭，他早就想得不行了，不过也是转向灶房这边了，他才注意到隔壁的动静。 “……建新房子了？”沈昱朝停住多看了两眼，“是因为成婚的事儿？” 林满已经进了灶房，正在给他们盛汤，话是叶星回回答的。 “也不是，年前大雪把屋子压塌了，就干脆建了新的。” 沈昱朝恍然般点点头，“没想到还影响到了这儿，之前只听说北边雪灾比较严重。” “雪灾？！” “是啊。”沈昱朝点点头，语气有点低沉，“年前的那几场雪太大了，很多地方都遭了灾，还死了不少人……” 叶星回神色震动，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和林满对视一眼，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 进了腊月以后，他们就一直待在家里，连大河村都很少出去，偶尔往来镇上，也没听过其他地方的事，消息很是闭塞。 “先坐下喝碗汤，你慢慢说。”林满把碗放到桌上，拉开凳子，招呼人先坐下。 叶星回也跟着一块儿在边上坐着，看向沈昱朝的神色有些急切，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昱朝和玉管端起碗喝了几口汤，稍稍抚平了一点饥饿的肠胃，才有空慢慢说话。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雪下得大了久了，成了雪灾，压垮房屋，冻死了许多人。 地处南北分界的南汀洲下的小小村落，都有屋子被雪压垮的情况出现，再往北边的风雪更大，情况也只会更严重。 沈昱朝回来，前半段走的是陆路，也见到不少受灾的情况，房屋倒塌，曾经的村庄渺无人烟，四下荒凉，看得人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毫无办法。 “难道政……官府没有救灾吗？”林满立刻问道。 “有。”沈昱朝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受灾范围太广，一时也救不了多少。” 说到这儿，几人都有些沉默，天灾面前，人力显得那么渺小，根本无力抗衡。 不止如此，沈昱朝他们一路走着走着，没想到还遇到了一群灾民，看着衣衫褴褛的，模样很是可怜。 他心软，就让人给拿了些吃的穿的，没想到对方一看他们有粮，马车里装的东西也多，竟是直接扑上来抢，有几个人还是拿着刀的，那不要命的架势很是吓人。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幸亏出门前，父亲多安排了些护卫。”沈昱朝说着拍拍胸口。 叶星回赶紧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看着不像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不由问：“……那些人真的是灾民吗？” “真真假假。”玉管在一旁接道：“沈六护卫说，他们抓住了几个，审问了半日，什么也没问出来，估摸着应当是灾民落草为寇，或是匪徒以灾民做掩护抢劫，都有可能。” 沈昱朝也点点头，“把人送往过路官府的时候，听说这样的事已发生过不止一次，现在路上的行商都少了。” “灾难过后，若不及时管理，很容易出现动乱。”林满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爷爷喜欢历史，时常研究，他以前跟着看过不少，还是懂一些的。 “哎，子清好厉害。”沈昱朝立刻赞叹，声音都高了一点，“父亲也说，大灾之后必有大乱。” 所以才一直压着，没让他出门。 叶星回也看向林满，眼神里带着些惊奇。 “我就是听人说过，方才又听敬行说路上的情况，便想到了，也没什么。”林满解释了一下。 接着，沈昱朝又说，官府都知道了匪徒作乱的事，想必会想办法解决的。 几人说到这儿，也止住了话头。 这样的大事，自有朝廷操心，他们只是升斗小民，说得再多也没用，起不了一点作用。 看人喝完汤，林满又到锅里舀了些饭菜，让他们再吃一点。 回到桌上时，才发现小秀才一直抿着唇，像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星回？”林满喊了一声，手也伸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怎么了？” 叶星回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学子所学，科举要考的时务，真的有用吗？” 一旦发生天灾人祸，他们写在纸上的那些计策、筹谋，真的有用吗？ “有的。”林满很肯定地回答，“只要不是空谈，能落到实处。” “落到实处？”叶星回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对，救一人和救千万人，都得要去救才行，也不能盲目地救，得有方法，有章程，才能救更多人。” 叶星回听完愣了一瞬，才缓缓点了点头，之后又好像陷入了沉思里。 林满没有再叫他，只在边上陪着，任由他默默思考着。 第156章 乡间野趣一五六 吃饱了饭，沈昱朝又活过来了，一扫之前的疲态，整个人精神奕奕。 还迫不及待地拉着林满和叶星回到隔壁看新房子，从这边看过去，只看到挺大的，到底什么样，还没看得太清楚。 房子里边还在建着，他们就围在外边看。 林满简单介绍了一下房子的规划，哪里是干什么的，哪间是谁的屋子。 “有我的屋子吗？”沈昱朝兴致勃勃地问。 林满伸手指向左边，“那儿……” “真的有啊？！”沈昱朝高兴不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好兄弟，还特意给我留了屋子，嘿嘿。” 林满没说完的那句话，默默咽了回去。 左面的屋子规划是客房来着，不过家里的“客”也只有他，说是特意留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沈昱朝看得更起劲了，要不是林满拦着，都想进里面看一眼，甚至想上手了，他看着郝老三他们砌砖也挺感兴趣的。 可看着看着，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子清，允执，那我今晚住哪儿啊？” 林满、叶星回：…… 面面相觑，说不出来。 沈昱朝：？？？ 他每次过来住的那间房，现在是叶母和汐儿住着，林满家也没有其他能住人的屋子了。 关系亲近的林大伯家，本身就住得拥挤，更不可能有多余的、能空出来的屋子。 所以，沈昱朝刚落地没多久，又被迫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子清啊，我都还没吃上你做的饭呢！”沈昱朝扁着嘴，眼里含着热泪，似有无限委屈，默默忽略了中午那顿饭。 刚到就得走，确实挺可怜的，林满只能安慰道：“镇上又不远，你明日早点过来就好了。” 沈昱朝不听，扒着马车门，还在呜呜呜。 “你还没吃过火锅吧，明日来就给你做。”林满拿出杀手锏。 沈昱朝果然立刻正常了，双眼放光，“火锅？什么火锅，子清新做出的菜色吗？” 叶星回忍俊不禁，点点头，说：“特别好吃。” 沈昱朝满意了，乖乖坐上马车去了镇上。 林满和叶星回看着走远的马车，相视一笑，这人一回来啊，家里又热闹了一点。 不过沈昱朝回来的时间也挺巧的，隔日新房就要上梁了。 上梁在建新房的过程中很是重要，特意挑选的黄道吉日，当日不仅要给门窗贴上红纸，还要烧香祭拜，以求平安顺利。 大早上的，一家人就忙活起来了。 林大有和王荷花带着家里人都来了，村长林树正一家也来了，还有一些族亲，一大群人围在房子前边。 沈昱朝也早早赶来了，他没见过这种喜庆的场面，感兴趣得不行，眼睛转来转去地四处看。 房子的主体都建好了，只要把大梁顶上去，铺好屋顶就行。 大梁是林满特意选的好木头，圆直粗壮，看着就很坚固，此时绑着红绸放在一旁，不少人都围着看。 “不错，是好木，用来做大梁正正好。”村长林树正摸着下巴，认真点评。 其余人也是纷纷赞同，上梁吉日，当然是要说好听话。 没过多久，吉时到了，大家都动了起来。 “嘿！起！” 建房的汉子们力气都大，郝老三带头喊着号子，一些人在上头拉，一些人在底下送，用力把大梁吊到了屋顶上。 “好！” “噼啪，砰！” 叫好声和炮仗声同时响起，一时非常热闹。 “小满，星回啊，拿着。”王荷花把篮子塞俩人手里，催着他们过去。 林满先接过，篮子不重，里边都是些花生、红枣之类的，装了满满一篮子。 事先说过，林满和叶星回知道要做什么，提着篮子站到了房子前边。 上梁之后是抛梁，就是把东西四周抛洒，送给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让他们都沾沾喜气。 花生、红枣很轻，就算砸在身上也不疼，林满就没了顾忌，抓起一把就用力往外洒，众人也笑着凑趣去接。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蹦着跑着到处去抓，满场都是他们的笑闹声。 安儿就聪明多了，他跑不稳当，又穿得圆滚滚的，抢不了几个，干脆跑到林满那边，扑过去抱住腿，自己伸长手往篮子里抓。 “嘚嘚，要。” 还知道开口问人要。 给在场的众人笑得不行，林满也满脸是笑，摸摸他的小脑袋，立刻给抓了一把，塞到他的衣兜里。 安儿收获满满，高兴得咯咯笑。 沈昱朝在一旁看着，也过来凑热闹，一把抱起安儿，逗他：“安儿你看，哥哥没有，你能给我一点儿吗？” 安儿记性好，还记得这个时常来家里，还陪他玩的哥哥。 “给！” 他很大方，把小爪爪里的两颗枣子都递了出去。 “哎呀，我最喜欢小安儿了。”沈昱朝高兴了，用自己的脑袋顶着安儿的不停蹭蹭。 热热闹闹的上梁仪式结束，人群就渐渐散开了。 建房队的继续干活，林满等人也收拾好东西，往隔壁院子走。 沈昱朝一看正事都干完了，就开始黏在林满身边，嘴里不停嘀咕着“火锅”“火锅”，他都还不知道火锅具体是什么，但不妨碍他馋了一晚上。 “好好好，马上给你做。”林满无奈又好笑地应下。 转身进了灶房，看了看家里的食材，计划着等会儿的菜色。 沈昱朝亦步亦趋地跟着，见林满先是炖了汤，又开始煮饭，炒菜，但那些菜色和昨日的差不多，他知道是做给建房队的人吃的。 火锅呢？！ 他瞪大眼睛看了又看，中途还被林满支使着洗菜扒蒜，仍是没见到疑似火锅的影子。 “子清啊。”沈昱朝幽幽说道：“你是不是在诓我，火锅呢？” 林满冲他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叶星回也在边上，看人被逗得有点可怜，不由说道：“你把这些菜端到屋子里，马上就能吃了。” 比起林满，明显是叶星回更值得信任，起码不会故意逗他，但看着面前一盘一盘的菜，沈昱朝还是愣了下，“……都是生的。”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叶星回没多说，先端着走了。 沈昱朝左右看看，只能端着盘子跟上。 第157章 乡间野趣一五七 堂屋的桌子上，已摆了好几盘子菜，但无一例外，都是生的。 沈昱朝和玉管主仆俩有点茫然，但看其他人都面色如常地坐下了，便也跟着坐下，直到林满端着锅走了进来。 “啊，我知道了！”沈昱朝福至心灵，突然喊了一声，“这火锅是不是暖锅啊，京都也有，把菜放在热汤里烫熟，我吃过一两回，味道一般……” 他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感觉心中的希望有点落空，火锅不是好吃的啊。 “可这是林大厨做的，闻着好香。”玉管一看他家公子的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赶忙说了一句。 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沈昱朝猛然回神，对啊，别人做的怎么能跟子清比呢！ 叶星回看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的，不由笑着说：“很好吃的，你等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安儿也在一旁跟着念，“好吃，好吃。” 此时，林满已将鸳鸯锅放到了桌子中间的炉子上，汤底本就是热的，放上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咕嘟咕嘟响了，冒起一阵雾气。 “可以吃了。”林满招呼一声，拿起筷子塞沈昱朝手里，还把调好的小碗酱料放到面前，朝锅里指了指，示意他赶紧吃。 叶星回他们常常吃火锅，一见锅开了，自然就夹起菜往锅里放，涮一会儿熟了就放碗里，裹上酱汁，趁热放进嘴里，一口满足。 沈昱朝对好吃的，一向等不及，也跟着夹起菜，学着他们的样子放到锅里涮一涮。 “咦？”刚吃一口，他就疑惑地眨了眨眼，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林满，“好好吃啊！” 玉管也在一旁用力点头。 林满忍不住笑，“好吃就多吃点。” 沈昱朝已经彻底被火锅征服了，不由回想起他在京都吃过的，都是什么东西，还得是子清的手艺啊。 想着，下筷子的速度更快了，吃到最后，肚子都滚圆了。 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又满足了一回口腹之欲，沈昱朝整个人都透着股舒爽，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 只是没过多久，那笑就变成了苦闷。 “……房子还要多久才能建好啊？”他眼巴巴地看一眼隔壁，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天黑得早，一暗下来去镇上的路就不好走，所以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得赶着车走了。 “快了。”林满应道。 是快了，大梁一上，屋顶很快搭好，房子里里外外的基本就能完工了。 现在建房子简单，就一层，若是别人家，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就建好了，林满要建的房子大，还和别人不一样，得按着他画的图纸建。 主要是打地基和做下水也费了一番功夫。 房子建好已经快二月底了，建房队的人也没走，林满直接把人又留下，帮着砌院墙和收拾院子了。 院子也按照图纸上的，把原先的篱笆墙拆了，用青砖在外围砌了一圈，足有人高，把两家都扩进去了，看着更宽敞了。 林满还买了不少果树苗，沿着院墙种了些，挨着原先的两棵桃树，也种了些，到时候长起来了，能遮阴，还能吃果，两全其美。 他本来还想着在院子里挖个池塘，养养鱼，种种荷花，多美。 但被叶星回和叶玉棠一同拒绝了，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了。 把房子和院子收拾好，他们的婚期也近了。 “我看看还缺什么……”叶玉棠列了个单子，此时拿着一样样的对，“哎呦，还差不少呢，得赶紧买回来。” 她说完，风风火火地就要准备出门。 林满和叶星回看着快把堂屋堆满的东西，双目失神，晃着脑袋左看右看，完全不明白还能缺什么。 “娘，差不多够了吧……” “婶子……” 然而俩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玉棠和王荷花一同打断了。 叶玉棠：“哎呀，你们不懂，成婚的东西，怎么能说差不多呢。” 王荷花：“就是，老祖宗的规矩在，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 林满、叶星回：……无法反驳。 林满乖乖去后院套了骡车，载着一家人去了镇上。 不过他们的用处也不大，顶多是负责搬东西的“工具人”，跟在两位长辈后面，看她们疯狂买买买。 “……用得了这么多吗？”叶星回眼皮跳了跳，眼睁睁看着他娘买了半袋子的糖，放进背篓里都快装满了。 林满也看到了，顿了顿说：“多买点也没事，听婶子的准没错。” 于是两人继续跟着买买买，最后回去时，东西都装了半骡车。 到家后，往堂屋一放，是堆了个满满当当。 叶玉棠和王荷花看着都忍不住笑，念叨着：“这回定是齐了。” 除了准备成婚用品，还要收拾房子院子，把家具搬进去，再按着成婚的习俗布置摆放，每日都有很多事要忙。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也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七。 而他们的婚期，在三月二十八。 院子里早就焕然一新，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门窗都贴上了红喜字，屋檐下挂着大大的红灯笼，就连刚种下的树苗都没逃过，枝叶上挂满了细小的红绸带，迎风飞舞，瞧着很是喜庆。 “婶子，这红纸还有没有多的呀？” “荷花啊，你知道糖放哪儿吧，啊？你不记得了，我没见着叶家妹子啊……” 来帮忙的亲戚都在忙着，外边有些闹哄哄的。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林满和叶星回没什么事干，要搭把手也被长辈撵走了，此时只能坐在书房里，透过窗子，看到一些忙碌的人影。 虽然两人都是男子，但按着习俗，成婚前还是不好住一起的，所以这几日，叶星回他们搬到了新房子里，林满一个人住在隔壁。 书房很宽敞，叶星回坐在桌前看着书，沉静的模样好像一点没受外边的干扰。 林满则靠近窗边，往外看着。 新房的门窗尺寸都是他特意设计的，比一般人家里的都大一些，光透进来，能让屋子里显得亮堂一些，特别是书房，选在了朝向最好的一间屋子，这样看书写字就不会那么费眼睛。 想着，他的视线慢慢落在了看书的人身上，凝神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星回，你是不是紧张了？” 第158章 乡间野趣一五八 叶星回手上拿着一册书，目光直直地落在上面，模样看着特别认真，但若是仔细瞧，会发现他一直没有翻页，视线也是一动不动的。 你是不是紧张了？ 听到这句问话，他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抬眼看过去，发出一声疑问，“嗯？” 林满笑着走过来，手指点点他手中的书，“看进去了吗？” 没有。 叶星回诚实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拿着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脑袋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乱糟糟的。 “星回。”林满把书拿开，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们明日就要成婚了。” 叶星回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我们要成婚了。” 乖巧得有点不像话。 林满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碰了碰，笑得温柔，“所以，星回是紧张了吗？” 还是这个问题，叶星回凝神想了想，自己紧张吗？ 好像有一点，不然怎么会连书都看不进去，可是为什么会紧张，因为要和眼前的人成婚了吗？ 可他们不是早就定下婚约了吗，早就知道要成婚了呀。 为什么现在才开始紧张呢？ 林满看着人变来变去的神色，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真可爱。 “星回在想什么？” “在想……”叶星回抿了抿嘴唇，才接着说：“昨日娘又叫我试了遍婚服，很合身，没有哪里不好的，就是太红了，红得晃眼睛……” 他顿了顿，又说：“可娘说，成婚就是要穿得喜庆，以后的新日子就能幸福美满。” 小秀才说话的语气和平日里不一样，林满感觉出来了，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时点点头，很认真的倾听。 “为什么成婚以后是新日子，不能和现在一样吗，我喜欢现在这样……” 紧张得絮絮叨叨的叶星回也很可爱。 “一样的。”林满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明日我们是在亲朋见证下，正式拜堂成亲，变成一家人，但其他的不会变的，我们还住在一起，我也会一直最喜欢星回。” 叶星回笑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是紧张了，脸热了一下，眼神躲闪着往边上移开。 林满不让他躲，往前凑近了一点，“星回，你怎么不问问我，紧不紧张？” 叶星回怔了一下，盯着他的脸看，又移开视线上下左右都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林满也看着他，目光中带着鼓励。 叶星回终于迟疑着开口，“你……紧张吗？” “紧张。”林满非常肯定，还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你摸摸，是不是跳得特别快。” 砰，砰，砰。 确实是跳得很快。 隔成一层衣物，叶星回手掌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兴奋跳动的心，不知为何，自己方才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的思绪，反而渐渐平和下来了。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啊，都在紧张。 “想到要和星回成婚，我们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会许下白头偕老的誓言，会一直相伴左右，我就紧张，兴奋的紧张，高兴的紧张。” 林满慢慢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声音诚恳而真挚，眼睛盯着小秀才不放，里面的爱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叶星回顾不上紧张了，他的全副心神都被林满吸引了。 最重要的人。 白头偕老。 说的是他们，是叶星回和林满。 他脸上不自禁地浮起笑容，原本放在胸膛上的手，也移到了脸上，轻轻抚了抚，声音软软的，“我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林满也笑，眼睛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心里也是。 对视着，他的目光渐渐下移到柔软的唇上，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头微微低了下去。 叶星回看着他缓缓靠近，眼神迷离了一下，余光却乍然看到窗外的光亮，猛地反应了过来。 “不行。”他一把将人推开，“外边好多人。” 要是被人看到他们在屋里……像什么样子！ 林满咳了一声，退开了一点距离，视线胡乱瞟了瞟，是自己有点……意乱情迷了。 两个人现在的样子莫名的有些狼狈，本来尴尬的不敢看对方，但对视上一眼后，顿了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两双爪子又默默地握在一起，不能亲亲，拉拉手还是可以的。 书房里一片浓情蜜意。 林满正满心欢喜地享受呢，屋外就传来了喊声。 “哥，小满哥，你在哪儿呢，快出来一下。” 听着像是林风的声音，还挺着急的。 林满无奈，只能先放开小秀才的手，走了出去，只是走之前还要哀怨的回头看一眼。 “快去吧，找你有事的。”叶星回赶紧催人走。 等人一走，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又忍不住笑了。 林风在外边喊了几声，一见他哥出来，立马上前把人拉住，直往隔壁走，边走边说：“哥，你快过去看看，那道菜有个问题……” 林满是明日的新郎，尽管他厨艺出色，婚宴的大厨当然也不能是他自己，而这项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了他的“首席弟子”，林风。 菜式是早就定好的，林风也练了好久，但真的要当掌勺大师傅了，他还是有点慌张，老担心出问题。 今日要试菜，还能找他哥过去救救场，起码心里能安稳些。 林满知道他想什么，一叫就跟着过去了。 后厨搭在了水井旁边，用水方便些，此时那里除了来帮忙的婶子大娘，还有几个看着就不同的人。 是从钱老板和李员外那儿“借”来的厨子。 他们两人一听林满要成婚办喜事，先是恭喜一番，接着就大方地把家里的厨子借出来了，还让林满别客气，随便用。 林满当然不客气，学点手艺是小事，婚宴有人帮忙做菜才是大事，林风也能松口气。 “哥，哥，你快来看！”林风又在呼唤他了。 林满嘴角勾了勾，抬步走了过去，嘴里应着：“来了来了，别慌。” 第159章 乡间野趣一五九 一场宴席中，菜式是十分重要的。 林风自觉身负重任，特别认真，后厨的每一部分都规整得整整齐齐，有条有理的。 “做得很好啊。”林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开始鼓励式教学，“别紧张，你现在做出来的已经很好了。” 林风慌乱的表情终于收了收，一握拳，用力点了点头。 安抚完堂弟，林满又到各处去转了转，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众人见着他，免不了打趣几句。 他脸皮厚，还能扬着笑脸接话，一点不害臊。 直到晚上一个人躺到床上了，才开始细细回想。 他的婚服就放在床尾的箱笼里，和小秀才的取至一块布料，都是叶母亲手缝制的，他看过，两件的样式都差不多。 但他没见小秀才穿在身上过。 他们每次试的时候，都是分开的，说要到成婚那日才能看到。 明日就成婚了。 马上就能看到了。 林满想到这儿，心又砰砰快跳起来了，小秀才长得白嫩俊俏，穿上大红的喜服一定很好看。 真想快点见到。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了不少，想得好像挺清醒的，他还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呢，可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模糊中好像又清醒了一瞬，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也没有任何东西。 林满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又醒不过来。 “满满？” “满满，满满是你吗？满满！” 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很熟悉的声音，叫的名字也很熟悉。 王荷花、叶玉棠等亲近的长辈，是叫他小满的，没有人会叫“满满”。 叫他“满满”的只有…… “爸！妈！是你们吗？！” 想到某种可能，林满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着急地喊了两声。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了，刚才的呼喊好像也消失了。 林满怔了怔，突然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但前方仍是一片白雾，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他颓然坐下，低着头，整个人显得茫然又无措。 “满满。” 轻声的呼喊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林满猛地抬起头，正前方有一处光晕，里边浮现的，是他最熟悉的面容。 “爸，妈！”他立刻喊出声，眼眶瞬间通红，“真的是你们吗？” 感觉好久，好久没见过了。 “是是是，小点声，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林爸嫌弃地说了一句，实际目光一直黏在儿子脸上。 他都多久没见这个臭小子了，多看两眼也正常。 “说什么呢。”林妈拍了他一下，视线也一直落在儿子身上，“满满啊，你这是在哪儿，过得好不好，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还有头发……不过，怪好看的。” 林满刚才还是难过的，但一看这熟悉的相处模式，是他爸妈没错了，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我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过得特别好，你们呢，好不好？” “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你，突然就消失了，害我们着急担心了好久……” “爸，对不起。” 林爸顿了顿，“咳，我也不是要说你，看见你现在过得好就行了，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说完后，还转头冲着林妈嘀咕：“你看，我就说吧，以臭小子的性格，在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 “满满性格多好，你别瞎说。” “我哪有瞎说，他不是好好的嘛，我看着好像还长胖了点……” 林满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插话，眼里渐渐浮现起笑意。 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家里。 以前，爸妈在家时也是这样，说着说着话，两人就要拌几句嘴，但每次他爸话都特别多，叭叭个不停，然后被他妈一个眼神就镇压下来。 “你别吵。”林妈一句话出来，旁边果然安静了，她又转向林满，“我要和满满说说话。”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真的过得很好。”林满说得十分认真和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林妈嘀咕了两句，不知自己想到什么，眼圈又立刻泛红了，声音也带上了点哽咽。 “爸妈，我要结婚了。” 怕妈妈真的哭出来，林满赶紧打断，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啊？” “结……结婚？！” “对啊，结婚。”林满回答得很轻松，“明天就结了，他叫叶星回，是个秀才呢，特别喜欢读书，长得也好看……” 林满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叶星回，说叶玉棠，说安儿和汐儿，都是他近段日子的经历。 从他的话语，和脸上的温柔笑意，都不难看出，他确实过得很好。 林爸和林妈对视一眼，俱都松了一口气。 “满满，你很喜欢他，也喜欢现在的生活对不对？”林妈原先的悲伤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爱意。 “嗯。”林满用力点点头，“所以爸妈，你们不用再替我操心了，一切都很好，真的。” “好啊，你过得好就行了，我们才没空管你个臭小子了，我马上要和你妈去环游世界了，机票都买好了……” 林爸嘀嘀咕咕说着，说到后来，突然顿了顿，笑着轻声说了句，“……没想到，臭小子都要结婚了。” “是啊，就是不能见见我那儿媳妇……不对，女婿……好像也不对，哎呀，该叫什么啊？” “妈，你叫名字就行，星回。” 林妈视线没在林满身上，好像没听到似的，没有回应。 “就叫儿子呗，我们又多了个儿子，嘿嘿，家里三个臭小子了。”林爸说着，自己先笑了。 “对哦，肯定也是个乖孩子……” “爸，妈？”林满试探着喊了两声，“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光晕里林爸林妈还在说着话，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人影也渐渐淡去。 林满恍恍惚惚地盯着前面看，眼前又重新变得白茫茫一片，他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眼角沁出一滴泪。 “爸，妈，再见。” 能重活一世，得遇挚爱，生活顺遂，已是上天垂怜，他该满足了。 林满仰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第160章 乡间野趣一六零 “小满啊，起床了！” 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呼喊也随之响起。 林满被这动静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视线扫过窗外，天亮了吗？ “大娘，我醒了。”它先是朝外边应了一声，思绪才慢慢清明起来。 他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爸妈。 他们看起来还挺好的，知道自己要结婚了，也知道自己过得很好，应该不用再为自己操太多心了。 这样就很好。 林满站起身，先拿过平日里的衣裳换上，看到一旁的喜服，嘴角不禁挂上了笑。 今日他就要成婚了呢。 和小秀才成婚，嘿嘿。 待他出去时，外边已经忙起来了，特别是后厨那块儿，影影绰绰的。 天气很好，日头出来了，照在院子里，显得暖融融的。 现在两家已经合成一个院子了，婚宴就在家里办，甚至都没有了接亲这个环节，所以上午的时间，林满还是挺清闲的。 至于王荷花叫他起来，纯粹是因为他……睡过头了。 若是往日，他早起了，而且外头这般大的动静，竟都没将他吵醒，应当是昨晚的梦太美，一不小心就睡沉了。 林满现在还不能见叶星回，得等到傍晚成婚吉时到了才行，他就东看看，西看看，四处帮帮忙，等待着时间快点过去。 然而越是期盼，时间过得就越慢，他盼啊盼，等啊等，感觉胡子都要长出来了，终于才等到了。 “小满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待着，该去换喜服了。”王荷花转头看到他，立刻开始催促。 “好嘞！” 林满爽快地答应一声，拔腿就往房里走。 他等了那么久，可算是等到时间了，换喜服，换喜服，换完喜服就能见小秀才了。 等他换完喜服出来，堂屋里已挤满了亲戚，各个盯着他，不停夸赞。 “哎呀，这头发梳得不够齐整啊。”王荷花上下打量着，又把他往屋里撵，“快进去，我再给你梳一梳。” 林满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没梳齐整吗，他方才可是很认真梳的。 因他和叶星回都是男子，不需要特别的梳妆打扮，也没请什么梳妆的人，只要把喜服穿上，人收拾好就行。 王荷花拿着梳子，把他的头发解开了，一下一下认真梳着。 也不知怎么的，梳着梳着，眼眶竟有点红了。 “当年啊，你爹娘刚带你回村的时候，才丁点大，大人一教，就会喊大伯大娘了，后来虽然不常在村里住吧，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婚了……” 林满瞬间做得更正了一点，往日说一不二、风风火火的大娘，突然伤感起来了，还真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边上的二哥林平。 “小满，你瞧你现在像不像要出嫁的，我听说出嫁前女子才要长辈给梳头发呢。”林平立刻笑着说。 林满看他二哥一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都说的什么话？ “你说的什么话？！”王荷花手没空，伸出脚毫不客气地踢了自家儿子一脚。 林平立刻笑着求饶，还冲林满挑挑眉，一脸得意。 这么一闹，方才奇怪的氛围倒是散了点，王荷花也忘了伤感，快速给林满梳好头发，就一块儿出去了。 踏出门，往隔壁走。 走着走着，林满的心又开始“砰砰”快跳了，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期待。 马上就能见到小秀才了！ 新房建得很宽敞，此时堂屋门口大开，里边看着有好几个人，还有一道红色的身影。 是他的小秀才。 “星回。”林满脚下加快了速度，直接跨过门槛，“我来了。” 叶星回转身，视线立刻对上快步而来的人，和自己一样，穿着大红的喜服，衬得眉目生辉，脸上挂着遮也遮不住的喜色。 而林满也看呆了。 小秀才真好看，大红喜服显得他更白了，整个人长身玉立，腰背挺拔的站在那儿，仿佛有光打在他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真真是面如冠玉，颜如舜华。 两人仿佛忘记了满室的亲朋，也听不见外界的喧嚣，眼里只有对方。 “哎呀，新郎都看愣了。” 沈昱朝左右看看他们，笑得格外不怀好意，打趣地调侃了一句。 周围瞬间笑了起来，也把陷入“爱河”的两人拉了出来。 林满走近两步，也不用人说，自己就拿起了叶星回手中的大红花绸带，牢牢牵住另一头，冲人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 叶星回方才被笑得脸有些红，但当林满一靠近，自己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了，别的人完全不重要，目光又一次黏了上去。 “拜堂了！” 随着一声招呼落下，外头的炮仗突然炸响，混着众人的惊叫起哄声，仪式热热闹闹地就开始了。 男子成婚虽然有些不同，一些流程都省略了，但该有的拜堂仪式，可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两道丰姿挺拔的红色身影，立在堂屋中央，四周是满脸笑意、带着祝福的亲朋。 高堂之上，只坐了叶玉棠一人，旁边的桌上，是三块牌位。 “一拜天地，日月同贺！” 林满和叶星回牵着红绸，面向屋子外头，诚恳而真挚地鞠下一躬。 “二拜高堂，福寿绵长！” 两人又同时鞠下一躬，只是抬起头时，对上了叶母充满慈爱的目光。 叶玉棠脸上是笑着的，心里也很高兴，儿子成婚了，是他喜欢的人，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眼眶就是情不自禁地泛红了。 “夫夫对拜，携手白头。” 林满面向叶星回，两人对视着笑了笑，才缓缓弯下腰去。 “礼成！”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 “哇！” “恭喜恭喜！” 满室的庆贺声中，林满上前一步，离自己的新郎更近一些，手里的红绸拿掉，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礼成了。”叶星回小声喃喃。 “对，礼成了。”林满笑着回应。 两人对视着，嘴角的笑容不断上翘，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有送入洞房，他们不需要一方等待另一方，因为，他们会携手宴谢宾客。 第161章 乡间野趣一六一 “开席了！” 院子里，桌椅板凳早就摆放好，拜堂礼一结束，宾客入席，菜就鱼贯而上。 主桌坐着的，自然是叶玉棠、王荷花、林大有等家里人，下一桌则是村长和林家族亲长辈，其余的就随意些，各自入座就好。 除了村里的亲戚，林满认识的一些镇上朋友也来了，钱老板甚至是带着一家老小来的，还有李员外，他们两家就坐了一桌子。 还有书肆周掌柜、商行的管事等等，来的人多，偌大的院子都快摆满了。 而林满和叶星回，都没时间落座，他们是要挨桌敬酒的。 林满后边跟着林平，叶星回则是沈昱朝，他们端着酒水，跟在两个新人后边，一同去敬酒，除了倒酒之外，还得帮着挡挡酒，可不能让人把新郎灌醉了。 那不是耽误事儿吗。 敬长辈的时候还好，都是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就喝一杯，是不会灌酒的。 遇到年轻人就不行了，特别是关系好的林俊华和孙明启，明显商量好了要凑热闹，他们刚过去呢，二话不说就开始灌酒。 灌是灌，那好听话也是一箩筐的说，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一句就是一杯酒递过来。 这时候，林平和沈昱朝就派上用场了。 沈昱朝撸了把袖子，斗志昂扬地端起一杯酒，挡在林满前面就要替他喝。 “咦，这酒……”一杯倒进嘴里，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啊这酒是我特意准备的好酒。”林满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拉了拉，刻意提高了点声音说：“怎么样，好喝吧？” “……好喝。”沈昱朝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应下。 还在劝酒的两人没注意这个小插曲，仍在说着吉利话。 沈昱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满一眼，又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酒壶，心想，子清可太贼了，什么酒啊，里边装的明明都是水。 怪不得呢，谁来敬酒他都喝，那叫一个豪爽，感情是根本不怕醉。 要是林满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回一句，大喜日子的，万一真被灌醉了，不得把肠子悔青了，肯定得防患于未然，又不是脑子有坑，喝什么酒。 不过水喝多了也不行，敬完一圈下来，林满觉得自己肚子都圆了。 而且那些人吧，感觉都有点怕叶星回，或者说是对文人的敬重，反正就是没让他喝，要喝也拦着，酒全灌林满这儿来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林满转转眼珠子想，喝水饱的苦他一个人受就行了。 “哎呀。”林满手晃了一下，杯中的“酒”就撒出去大半，“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晕呢，二哥，我是不是醉了呀？” 边说，他边用手捂了捂脑袋，脚下动了动，身子胡乱晃了晃。 林平憋着笑，一把拦住他的肩膀，“真是有点醉了，酒杯都拿不稳，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我扶你进去。” 说完还冲沈昱朝打了个眼色。 沈昱朝这会儿不知是愣住了，还是怎么的，竟没有动。 还要灌酒的几个本家兄弟，看完林平和林满这一出，成过婚的多少也知道点怎么回事，当即笑了，纷纷嚷道：“小满醉了啊，叶秀才没醉，我们再喝两杯。” 把小秀才留下陪他们喝，那林满肯定不能干。 他晃着晃着，一脚精准地踩在沈昱朝脚上，后者叫了一声，立刻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林满也不搭理他，赶紧拉住叶星回的手，嘴里故意胡乱地嘟囔着：“星回，我们走了，走了。” 叶星回偏头偷偷笑了下，乖乖顺着力道就往前走了。 从头到尾，他也就喝了几杯水，滴酒没沾，方才见林满装醉的样子，觉得挺新奇有趣的，就一直在边上看着。 那几个兄弟还想闹着拦一拦，成婚嘛，就得闹一闹才有趣呢，图个热闹吉利。 但林平和反应过来的沈昱朝拉着人走得飞快，他们连一片衣角都没拦住。 成功进入新房的林满和叶星回，关上门后，“噗”一声就笑出来了。 “你方才装得还挺像的。”叶星回脸上都是笑意。 “那是。”林满一脸得意，“不装得像点怎么躲得过，我可不想再喝水了，喝得一肚子都是。” 说着他还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在故意耍宝，但叶星回偏就吃这一套，笑得眉眼飞扬的，还伸手过去，说：“我摸摸看。” 林满直接牵住他的手，脸上神色变了，挑了挑眉梢，凑近他耳边小声说：“等会儿再摸吧，洞房花烛夜，春宵……唔……” 又被捂住嘴的林满，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 外头宾客的喧闹声还很清晰，人都还在呢，叶星回没让他说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而是拉着人到了桌边。 “娘说给我们留了菜，垫垫肚子。”说着揭开桌上盖着的篮子，里边确实放着吃的。 一盘个头圆滚滚的饺子，两碟炒的小菜，应当刚放进来不久，还热着。 他们忙着敬酒，宴席都没吃上一口，确实也饿了。 外边宾客还没走，想做什么都没到时候，林满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想法，一脸乖巧的给小秀才递了筷子，又夹起饺子放到碗里。 “好，先吃吧，别饿着了。” 吃饱了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点别的。 一时，布置一新的婚房内，只有静静咀嚼的声音。 林满是在养精蓄锐，叶星回则是静静思考，思考接下来的事，他其实不太懂。 洞房之夜是要做亲密的事，他知道，但如何亲密却不太懂，特别是男子之间，之前的亲吻，还有不小心碰到的那回，是吗？ 各怀心思的两人，默默吃完了桌上的饺子和菜。 这时，外头的宴席也快散了，隐约听到些喊着收桌子的动静。 他们不用出去送客，有叶玉棠和王荷花等长辈在就行。 “要不，我们先去洗漱吧？” 看着小秀才一副愣神的样子，好像在想着些什么，盯着桌上的一处位置一动不动的，林满拉过他的手，提议道。 第162章 乡间野趣一六二 这时候新房子小浴室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直接从房里进去就行。 林满去灶房提了热水，路上也没碰着人，估计都在前院了，新灶房没怎么用过，不过还好锅里已经烧着热水。 热水提回去，他们当然是分开洗漱的。 林满洗得快一些，穿着红色的里衣出来，顺手把喜服挂在了架子上，也是这时，他才有空看看布置好的婚房。 方才进来就先吃了饭，然后去洗漱，还没仔细看呢。 到处都是一片红色，床、柜子等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照着林满画的图打的，带着些“现代风格”，简约大气。 特别是床很大，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林满伸手按了按，很软和，最上面一层是大红喜被，料子顺滑，摸着很是舒服。 床头还有一侧柜子，他正想打开看看，确认一下自己特意买的东西有没有放进去，浴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他立刻顾不上其他，转头看去。 叶星回也穿着一身同他一样的红色里衣，身上仿佛还带着一股热气，刚走出来，就对上他灼热的视线，不由愣在原地。 “星回，来。”林满走近，接过他手上拿着的喜服，“我们先把衣裳挂上。” 叶星回跟着他走，走到架子边，看着人小心仔细地把喜服挂在一起，还伸手抚平了一处褶皱。 两件喜服挨着挂在一起，紧密相贴，热烈喜庆的颜色，莫名地多了些旖旎意味。 挂好后，林满多看了几眼，不禁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我高兴呢。”林满神采飞扬，牵住人的手，缓缓往床边走去。 握着的手带着暖意，从掌心相贴的地方传来。 叶星回洗漱完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在里边想了又想，才慢慢走了出来，可现在牵着他的手，那点紧张竟不翼而飞了。 可能因为，这个人是林满。 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可以放下心，全心地依赖他，什么都不用想。 两人走到床边，正想坐下，门外突然传来了一点小动静，隐约还有说话声。 这时候过来的人，准没安好心。 “嘘。”林满小声说：“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放开手，轻轻地走到门边，支着耳朵听。 叶星回见这样，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此时的门外，正站着三个人，林平、林风和沈昱朝。 “二哥，你叫我们过来干嘛啊？”林风一脸茫然，想不明白就直接开口问。 “小点声！”林平赶紧出声阻止，这傻弟弟哟，都到人家门口了，还这么大声说话，“我们来闹洞房啊。” “闹洞房？”林风抿了抿唇，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干。” 他知道闹洞房是什么意思，之前林平成婚的时候，族里的亲戚就带他干过这种事，还挺热闹的，但现在里面的人是他小满哥和叶秀才啊。 一个是他厨艺上的老师，一个是他认字的老师，他谁也惹不得，惹不起。 今晚他要是敢闹洞房，明日林满就得找他秋后算账。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林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弟弟一眼，又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沈昱朝。 他一直喜欢闹腾，会愿意的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昱朝直接摇了摇头，“……我也不干。” 林平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眼神中夹杂着孤立无援的难过，看错人的悔恨等种种情绪。 沈昱朝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对上。 他也不想的，实在是子清……给得太多了！ 林满装醉回房的时候，就拽着沈昱朝说了一番话，只要他后边“不闹事”，就保证给他做十顿饭，随便点什么菜都行。 这对沈昱朝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想不答应都难。 还有，脚背上老感觉还有些隐隐作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只林平一人斗志昂扬，另两人早就偃旗息鼓。 独木难支，林平遗憾地叹了口气，默默走远了。 门里偷听的林满快笑疯了，这三人怎么这么搞笑。 “你早就知道了？”叶星回嘴角也挂着笑，看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由问道。 林满点头，仔细说了说自己的“计策”。 以林平那跳脱的性子，肯定会想搞点事的，那他能找的人，左右不过家里的兄弟，外加一个沈昱朝。 林虎是大哥，性子稳重，肯定不会跟着闹，林风不敢，怕被罚写字，沈昱朝倒是爱凑热闹，肯定愿意干，但拿捏他也简单，好吃的就能控制住。 叶星回听完，止不住的笑，林满想的还真全面，不过也真是猜对了，想象一下林平方才的脸色，肯定很好玩。 捣乱的人走了，四周又沉寂下来，桌上燃着的喜烛默默亮着，在窗纸上投下一个微微晃动的光影。 院子外头也静了，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吠。 林满又牵着叶星回，坐在了床边，两人一时没说话，就静静地坐着。 林满轻轻拽了下自己的衣裳下摆，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向小秀才。 “星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想了很久，到底该不该说这件事，要怎么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小秀才已心意相通，相爱相知，两人间不该存着什么秘密。 但又怕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让人不能接受，所以才一直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可昨晚做的那个梦，让他坚定了想法，要说。 叶星回怔了一下，有什么事是一定要现在说的吗，但见他的神色又很是郑重，便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 “星回，我……”想要说，但又不知从何处说，他顿了一下，才又开口：“你还记得去年，林满醉酒昏倒在家里，是你发现的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而且不是他自己吗，为什么叫林满？ 叶星回眼里的疑惑更深，但对上他认真的神色，稍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记得，我当时还探了你的气息和脉搏，都没有了，给我吓了一跳，赶紧出去叫人了，还好最后没事。” “不，当时有事，那个‘林满’走了。”他语气沉了一点，“我不是林满。” 第163章 乡间野趣一六三 不是林满？ 叶星回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抚了抚他的脸颊，眼前人明明就是林满啊，为什么说不是？ 林满握住脸上的手，“我也叫林满，但不是大河村的林满，我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的，一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林满’。” 他尽量简洁地解释了一下，看到小秀才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赶忙接上一句，“星回，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叶星回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眼神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难怪，从那以后，“林满”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还以为是传闻有误，毕竟那之前，他们没怎么接触过，顶多隔着篱笆墙，远远的看过一眼。 现在带着结果，细细一回想，好像确实是明显不同的两个人，原先的“林满”走路歪歪扭扭，没个正形，整个人透着一股丧气，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而之后的林满，俊朗大气，脸上时时带着笑，待人真诚有礼，有才华有智慧，比之原来的，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换了也是好事吧。 见人目光来回变换，林满也不敢出声，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良久，叶星回才像是想明白了一点，轻声开口问：“是借尸还魂吗？” 嗯？ 林满倒是被问得愣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还会回去吗？会变吗？”叶星回没等人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应当不会。”林满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还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看，是热的，还在跳的。” 叶星回的手动了动，在心口的位置碰了碰，又移到其他地方，全都摸了一个遍。 林满任他动作，没有动。 确认完了，叶星回才吐出一口气，喃喃开口：“那就好。” 只要是他，只要他一直在，其他的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说完就没动静了。 林满有点懵了，这样就接受了吗？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星回，你没有其他想问我的了吗？” 叶星回想了想，问：“你从前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吗？” “当然是！”林满瞬间激动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我最喜欢星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叶星回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我知道了。” 林满坐近一点，“星回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没事，那些以后可以慢慢说。”叶星回语调都轻松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是呀！ 今日是大喜之日，洞房花烛夜！ 自己在这儿纠结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林满当即站了起来，拉着人就走到了桌子前，赶紧喝，喝完了合卺酒，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叶星回跟着往前走，脸上一直挂着笑。 桌上摆着一个小酒壶，林满拿起，往杯子里倒了些，一手执起递到小秀才手里，同样也端起自己的那一杯。 “喝了合卺酒，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夫了。”林满轻声说。 叶星回歪了歪头，“拜堂之后，不就是了吗？” “对。”林满赶紧应下，嘴角往上扬了扬，“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夫郎了？” 普通人家夫妻叫的是娘子、夫君，他们同为男子，自是不好这样叫的，所以一般是叫夫郎。 夫郎，夫郎，林满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浮现的都是小秀才的笑脸，夫郎二字叫起来，竟觉得格外的好听。 “好，夫郎。”叶星回笑看着他，也叫了一声。 两人勾着手，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这回是真的酒，带着酒特有的醇香味儿，萦绕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林满像是被酒味吸引了似的，缓缓往叶星回身边靠近，手绕到后边，直接揽住他的腰，轻轻搂着。 “星回，我想亲你。” 叶星回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含笑不语。 林满明白了，也不需要他再给出答案，贴近一点，去探寻他口中的那一点酒味。 舌尖，嘴唇，一寸寸探寻过去，直到酒味消失殆尽，只余两人共同的味道。 “唔……” 叶星回手抵在林满胸前，脑袋微微往后仰，想躲开一点，他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呼吸都不太顺畅。 今晚的林满好凶。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现在的他好像带着攻击性，腰间的手越扣越紧，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嘴巴更是咬着他不放，越探越深。 叶星回原本还想说句话，让他慢一点，可根本说不出来，最后被他带着，脑子也混乱了，什么也思考不了。 连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直到身上一凉，衣裳已脱下了，叶星回睁开迷蒙的眼睛，一抬眼就对上了林满眼中的火热情愫。 大红喜被上，红色的里衣快要与它融为一体，显得那抹白是那么的耀眼刺目，仿佛带着种魔力，吸引着人去碰一碰。 林满完全抵抗不住，手缓缓放了上去。 “星回……” 忍不住低声喊他的名字，嗓音带上了点哑意。 叶星回像是被他灼热的视线烫到，禁不住抖了一下。 林满察觉到，不由笑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下，突然俯身凑过去，贴着他的唇，轻声说话，“冷吗？等会儿就不冷了。” 叶星回突然觉得这样的林满有些陌生，有些让人害怕，但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抬手环上对方的肩膀，贴了上去。 这一主动，直接把林满点燃了。 他本来怕吓着小秀才，已在极力克制了，但动作间仍可见一点急切，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 “林满……你……别……” 叶星回只来得及发出一些音调，语不成句，就被林满尽数吞没。 他脑子里又乱成了一团糨糊，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只能被对方带着走。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林满打开了床头柜，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小罐子，一打开便有一股清幽花香。 叶星回想抬头看一看，但林满已经抓在手里，不断往下。 “林满！” 他立刻叫了一声。 第164章 乡间野趣一六四 窗前的红烛还在烧着，散发着莹莹点点的光，不甚明亮，仅能微弱地照亮一方天地。 不远处的床帐放了下来，朦朦胧胧中能看到里面的两道身影。 “星回……”林满贴着人耳畔，语调含糊地，一直喊着同一个名字，“星回，星回。” 叶星回的一只手搭在他脖颈上，一只滑到背上，似无力搂住似的，虚虚搭着。 “……你……别一直……叫名字……”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想把人推开一些，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林满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移到他的唇边，贴着碾磨一会儿，又开始黏糊糊地叫，“星回……星回……” “你烦……唔……” 叶星回控诉的话变成了一声闷哼，瞪着眼睛盯着上方的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林满抬头，看到他的眼神，笑得更加肆意，低头啄了一口，又一口，才轻声问：“星回，你喜欢吗？” 叶星回颤抖了一下，一只手彻底没了力气，直接滑落到大红喜被上，衬得那颜色更是耀眼。 他不回答，也不说话，只在脑海里胡乱想着，哪有这种时候问的，到底知不知羞？！ 林满又笑，把他那只手抓起来，十指紧扣，拉到嘴边响亮的亲了一口。 “我喜欢。”林满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最喜欢星回了。” “你……” 叶星回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而且很快，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意识逐渐模糊。 林满温柔了一会儿，又变得急切起来，似是要带着人一起沉溺。 沉溺在绵延无边的缠绵情意里。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叶星回感觉到在给自己擦洗，但他太累了，眼睛都不想睁开，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明日醒来一定得骂骂林满，怎能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也没想明白。 而吃饱的林满却精神得很，半抱着人，盯着睡颜看了又看，脸上都是温柔笑意，还有满足。 夜已深，烛火尚明。 屋子外头静悄悄的，月亮都躲到了层层叠叠的云层后面。 渐渐的，云层散开，驱散黑暗，天亮了起来。 林满先是感受到怀里的温热，脑子还未清醒，嘴角就带上了笑意，缓缓睁开了眼睛。 面前果然是小秀才熟睡的脸。 真好看。 看着看着，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叶星回睡得正沉，根本察觉不到这点小动静，奈何有人越来越过分，生生把他给吵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又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昨晚的记忆才慢慢浮现，脸立刻就红了。 叶星回抬起绵软无力的手，就近在林满的胸膛上拍了一下。 但因为没力气，看起来反而更像抚摸。 “怎么了？”林满顺势抓住他的手，笑着又往前凑近一点，在他头顶蹭了蹭。 叶星回昨晚还想着要骂一骂他，可人黏糊一下，又心软了，只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 可那个眼神，在林满看来，和含情脉脉差不多，止不住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一点，对着脸又想亲上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 叶星回立即挡住他，可不能再让人动手动脚了，昨晚林满有多疯，自己是知道的。 “唔……快午时了。” “什么？！” 叶星回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才刚醒，怎么就午时了？！ 想着，挣开一点，单手撑着床，就想要坐起来，可刚做到一半，就僵硬地顿住了。 他的腰好疼。 林满赶紧跟着起来，揽着人靠在自己怀里，手悄摸摸地伸过去，给他揉一揉。 “没事，家里没人，娘带着汐儿和安儿去大娘家玩了。” 叶星回侧头狐疑地看过去，对方立即肯定地点点头，不像骗人的样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成婚第一日就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话！ “我要起来洗漱。”叶星回手肘往后碰碰，说道。 “好好好。” 林满立即答应，轻手轻脚地扶着人起来，本还想抱着去的，但被小秀才一个眼神制止了。 “都怪你。”叶星回嘟囔了一句，耳根红红的，坚持要自己走过去。 “怪我，怪我。”林满应得非常快，揽着人慢慢走，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叶星回起初走一步都难受，但走着走着就慢慢适应了一点。 洗漱完，林满把人带到桌前坐下，自己跑到灶房，飞快地煮了碗清汤面，又端回房里，伺候着小秀才吃下。 不过他这伺候得是心甘情愿，眼睛恨不得一直黏在人身上，坐也要挨着坐，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后腰上，半边胸膛都贴着肩膀。 叶星回看一眼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之前就喜欢这样，不过还会保持着一点距离，没想到刚成婚，就“变本加厉”了，黏人得不行。 但叶星回没说他，也没推开。 可能因为，他自己也喜欢。 面吃完，叶星回恢复了些精力，站起来想到院子里走走，半上午都窝在房里，他坐不住了。 然后刚想起身，林满就已搂住腰，凑近过来，在唇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嗯？” 叶星回懵了一下，立刻看向他。 林满就笑，贴着唇蹭了蹭，才说：“今日还没有亲亲呢。” “我还没睡醒的时候，你不是在……”叶星回想要反驳，但话说到一半就察觉到不对，马上止住。 “我在干什么？”林满眼里满是笑意，勾着人说：“星回想说什么，接着说呀。” 叶星回羞恼地拍他一下，又直接上手掐了下脸颊，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哎呀，好疼。” 根本就不疼，但林满还是装模作样的怪叫了一声，引得叶星回笑了出来。 气又气不起来，两人莫名地开始看着对方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嘚嘚，嘚嘚！”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喊声，是安儿他们回来了。 林满和叶星回立即走了出去，叶星回在前，林满在后。 所以安儿扑腾着冲过来时，直接抱住了叶星回的腿，仰着脸大声叫“嘚嘚”，又举起手张开，一副要抱的模样。 叶星回笑着伸手，腰才弯下去一点，就僵硬地停住了，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第165章 乡间野趣一六五 “嘚嘚？” 安儿还举着手，双脚着急地蹦了蹦，疑惑地往上看，哥哥怎么还不抱自己？ 林满赶紧上前，先揽着肩膀，把小秀才扶着站直，才在小孩边上蹲下。 “安儿，小满哥哥抱你好不好？” “好！” 安儿大声应下，手立刻转向林满，直接扑了过去，哪个哥哥抱他都乐意。 “安儿去大娘家好不好玩呀？”林满把人抱起来颠了颠，还挺重。 安儿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颈，用力点了点头，又奶声奶气地补充了一句，“想嘚嘚。” 大娘家好玩，但还是想哥哥。 林满的心啊，瞬间就软了，在肉嘟嘟的脸上就亲了一口，“安儿跟谁学的，嘴真甜。” 叶星回缓过劲儿来，开口道：“当然是跟你学的。” 毕竟家里以前可没有人动不动就说想啊、喜欢啊，还动不动亲的。 话音刚落，林满的眼神立刻带上了深意，歪头凑过去，冲着人挑了挑眉，“星回是觉得我也嘴甜吗，要不要再尝尝看，有多甜？” 当着孩子面呢，说的什么！ 叶星回手立刻就伸过去了，要捂住他的嘴，林满就晃着脑袋躲。 可他还抱着安儿呢，他晃，安儿也跟着晃，还以为在玩耍呢，笑得好不开心，屋子里都是孩童清脆的笑声。 他们正闹着，叶玉棠牵着汐儿也进来了，见状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吃午饭了吗？”叶玉棠笑着问，“我们在荷花姐家可吃过了。” 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叶星回见到自家娘亲，是有些尴尬的，但见人神色如常，也没说别的，便悄悄松了口气。 还是林满回答的，他先喊了声娘，才说吃过了，煮的面条。 改口改得异常顺畅，没有丝毫不自然。 叶玉棠脸上的笑更明显了些，点头应下。 叶星回和林满成婚了，但婚后第一日的生活，好像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叶星回去书房看书了，林满陪着俩小孩到处玩，从屋里跑到屋外。 院子里的一些装饰还没拆，看着仍是红彤彤一片，很是喜庆，特别是树枝上挂的红绸带，随风飘着，引得人想伸手抓上一抓。 安儿此刻就在树下蹦哒，小手张开又合上，做着“抓”的动作，还举得高高的，可他就是举得再高，离着还有不小的距离呢。 林满和汐儿站在后边偷笑，实在是安儿这模样透着股傻劲儿，不过也挺可爱就是了。 “嘚嘚，嘚嘚！” 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拿不到，安儿就会搬救兵了，转头扑到林满腿上，嘴里胡乱叫着。 “安儿怎么了？”林满扶着他站直，微微低头问道。 安儿前段时间刚过了生辰，按实岁来算，是两岁，林满有意让他多说点话。 “嘚嘚，树树……”安儿转头指着树上，眉头都皱着，显得很着急的样子，“安儿拿……” “安儿拿不到吗？”汐儿也跟着说。 安儿乖乖摇了摇头，脸上还一副失落的样子，嘟囔着重复，“拿不到。” 林满和汐儿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 小模样还挺可怜的，林满不逗他了，一把抱起安儿，举高着凑近枝桠。 安儿一伸手就碰到了红绸带，高兴地“哇”了一声，使劲往自己身前扯了扯，绸带绑得不紧，还真让他扯下来了。 “拿到！” 安儿咯咯笑着喊了一声，小手抓着绸带胡乱挥了挥，都快挥到自己脸上了。 叶星回透过书房的窗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意，想到昨晚说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是他。 还好是自己喜欢的林满。 三月底的天气，还是冷着的，林满也不敢带孩子们在院子待太久，没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来后就偷偷跑到书房，美其名曰要陪小秀才看书，只是那手啊、嘴啊都管不住，没待一会儿就被赶了出来。 赶出来他看着也挺高兴，看看天色不早了，干脆去了灶房做晚饭。 只是干活时都是哼着小曲的。 晚饭做得不复杂，就简单炒了几个小菜，都是家里人好吃的口味，不过都没放辣。 叶星回看到桌上的菜色时还愣了一下，脸慢慢地就红了。 因为他喜欢吃，往常家里的菜都有一两道是带着辣的，还从没有过这样清清淡淡的，想着，不由在桌下踢了“罪魁祸首”一下。 那一下和挠痒痒似的，林满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伸手过来抓他的手。 叶星回当然是躲着不让，迅速抬手到桌上，拿起了碗筷。 俩人这一轮过招，自然是被叶玉棠看在眼里，但她早已习惯，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转开头，给安儿夹菜去了。 吃着饭，不免就说起了昨日的婚宴。 “虎头这孩子真聪明，礼单写得清清楚楚的。”叶玉棠夸了夸虎头，又说：“礼单就放在堂屋的柜子里，你们记得看看。” 虎头读书很刻苦，也认得不少字了，昨日就是让他做的司簿，不过是林大有陪在一旁的，帮着认认人。 林满和叶星回自然是点头应下，接着又说起来婚宴上的其他事，他们先进了新房，后边的事还不太清楚。 叶玉棠简单说了说，也没什么事，就是送送宾客，把院子收拾了，这些都是王荷花、林大有等人一起做的，不费什么事。 只是说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叶玉棠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下，话也少了点。 林满察觉到了，但不好当面问，只能先记在心里。 后来趁着把碗筷收到灶房的机会，他才偷偷和叶星回说了。 “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叶星回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可能是因为姐姐。” 林满立刻反应过来了，“昨日姐姐没来。” “嗯。”叶星回点了点头，“年前送年礼的时候，姐姐还托人回礼了，还说婚宴的时候会来的，可昨日没来，也没个口信，娘应当是担心了。” 不止叶玉棠担心，叶星回也挺担心的。 他和姐姐年纪相差不大，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现在又很久没见，本以为这次能见到，没想到还是没有。 第166章 乡间野趣一六六 “别担心，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林满搂住他的肩膀，安慰般抚了抚。 叶星回听完点了点头，只是神色上还带着点愁绪。 “对了。”林满突然想到什么，“过几日我们去府县一趟，敬行说房子找好了，正好可以看看姐姐。” 过不了多久，叶星回就要去府县书院读书，在此之前，得先找好房子，打理好一切，才好全家搬过去。 沈昱朝对这事特别积极，拍着胸脯表示都交给他，定给他们寻一处价格好、地段好、景致好，样样都好的房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离他住的近。 “好。”叶星回当即应下，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只是这笑没有持续太久，在晚间洗漱时，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乱七八糟”的。 昨晚林满给他擦洗过，也穿上了衣裳，所以他没注意到，也没特意去看。 可洗漱时，就一点都遮挡不住了，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痕迹，就连一些羞人的地方也…… 林满到底怎么弄的！ “星回，你好了吗？” “罪魁祸首”的声音还在外边响起了。 小秀才进去洗漱的时间有些长了，林满等了好一会儿，等不住了，不由走到门边上出声询问。 叶星回正羞恼着，不想搭理他，缓缓穿上衣裳，没出声。 林满立刻就急了，怎么没动静，不会是晕倒了吧，当即喊道：“星回，你没事吧，我进来了！” “……我没事。”还是憋不住开口了，叶星回走过去拉开门，“出来了。” 刚洗漱完的小秀才，身上还带着水汽，发尾打湿了一点，脸颊微微泛着红，白里透红一样。 林满看得眼睛都直了，脑子里立马浮现四个字，秀色可餐。 叶星回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对劲，往左转一步就要走开，却先被人搂住了腰。 “星回。”林满用脸贴着人蹭了蹭，软着声音喊：“夫郎~” 叶星回本想推开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转而绕到后边，也搭上他的腰背，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舒服。” 腰腿处还有些酸，今日想抱安儿都没抱起来。 林满嘴角立刻就勾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看着小秀才的眼睛，语调慢悠悠地开口：“我就想亲亲星回而已，还是星回想要，那也不是……” “你烦死了。” 叶星回马上打断，被他的“倒打一耙”气到，脸又更红了一些，这下是用了点力气地把人推开了。 “我错了，是我乱说的。”林满又重新黏上去，抱着人晃了晃，扬着笑脸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睡吧，我保证不做别的。” 叶星回先是狐疑地看他一眼，才缓缓挪动脚步往床边走。 林满说到做到，乖乖躺到床上，抱着人，没乱动其他的，只是脸上似是透着一股委屈。 这样反而让叶星回变得无措了，他想了想，又斟酌了一下措辞，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不让，也没有不喜欢……只是不能天天……不节制……” 而且他也不想再次睡到大中午才起来了，被人撞到多尴尬。 “那星回是喜欢的对不对，毕竟你昨晚叫得……唔……” 林满刚说两句，又被捂嘴了。 不过说不了话也不要紧，露出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里满是笑意，哪还见方才的一丁点委屈。 他一定是装的！ 叶星回恼怒的瞪他一眼，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而且，自己话里的重点是这个吗？ 可林满已经欣喜若狂了，哪还管他说什么，整个人扑过去，埋在人颈窝里不停地亲亲蹭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我最喜欢星回了，星回，夫郎，嘿嘿。” 蹭着蹭着，还夹杂着几声响亮的亲吻声。 叶星回被他闹得笑出来，其他念头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手抵着他的肩膀，往后躲了躲。 可他躲，林满就进，好像脖颈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就要把脸埋进去蹭蹭，不让都不行。 恍惚中，叶星回感觉自己看到了林大伯家的大黄狗。 也是这副样子，见到亲近的人就要扑上去又蹭又舔的，围着人打转。 闹了一通，林满总算能停下来好好睡觉了，把小秀才搂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拍着背。 叶星回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立马睡着了。 他太累了。 林满低头看了会儿，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才跟着睡去。 只是抱着人单纯睡觉，他也觉得异常满足，这个小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人打扰，可以紧紧地贴在一起，不留缝隙，不离分毫。 成婚真好。 和小秀才成婚真好。 想着，林满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点，叶星回睡熟了，但也下意识往他怀里拱，贴得更紧密。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 小院子里，依然充满欢笑声，热热闹闹的。 又过了两日蜜里调油的日子，林满和叶星回一大早的，就赶去了府县。 叶玉棠和孩子们没去，现下的天气还是冷的，坐船的话，在河上的风会更大一些，担心孩子们会受不住。 再说只是看看房子，他们看完就赶回来，一日时间完全够了。 沈昱朝也一道同行，过完年回来，他就不用一直被压在府县读书了，可以自由出行，整个人都快活许多。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父亲看到了他的进步和成长，觉得他长大了，不用再严加管束了。 “等你们都来了府县，就太好了，我们每日都能见到，还能一起玩耍，嘿嘿。”沈昱朝笑着拍掌，笑得好不开心。 林满没看出他哪里成长了，分明还是孩子心性，不由开口说道：“星回要去书院，我也要开铺子，很忙。” “我也去书院啊。”沈昱朝马上接道：“和星回一起上书院，比自己在家跟着夫子学，肯定有趣多了。” 这也是他父亲不再严格管着他的一个原因，愿意自己上书院，应当是懂事了。 林满一听，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小秀才的手，“我和星回可成婚了啊。” 沈昱朝瞬间懂了他在说什么，闭上嘴，表情怪异地看过去。 “别闹。”叶星回拍了林满一下，又逗人了。 第167章 乡间野趣一六七 “哼。” 沈昱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成婚后的林满简直像孔雀开屏似的，恨不得把成婚二字刻在脸上。 林满瞥一眼他，当着面和叶星回嘀嘀咕咕，“他又没成婚，他能懂什么……” 沈昱朝又用力哼了一声，自己就在边上，听得见！ 笑笑闹闹间，时间很快过去，远远的，就已经能看见清平府县的码头了。 码头上人头攒动，行船往来如织，恰巧有一艘货船停靠，喊号子声、招呼声响成一片，瞧着很是热闹。 “府县比和泉镇上热闹多了。”林满看着不远处的景象，不由感叹了一句。 船缓缓靠近岸边，吵闹声更是明显，待到下了船，恍惚中竟有一种置身闹市的错觉，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忠叔在那边等着了。”玉管踮着脚，四处张望了一下，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三人看过去，只见沈忠带着人站在一旁，同样也在到处看着，应当是在找他们，便抬步先走了过去。 几人碰面，寒暄了几句，也没有多说，直接坐上马车就离开了码头。 林满和叶星回主要是过来看房子的，看完还得赶回大河村，叶玉棠和两个小孩独自在家，他们也不放心，所以时间挺紧的。 而且他们还要去看姐姐。 沿着码头往城里走，最先到的是英山书院，叶星回以后要读书的地方。 不过他们这次可不是来看书院的，而是书院边上的铺子。 “林大厨、叶秀才，就是这儿，临街的两间商铺，您看看。”下车后，沈忠指着眼前的铺子向他们介绍。 租的话是十五两银子一个月，买下得要三百八十两。 府县的物价又比和泉镇上贵了不少，虽说这里离着府县好一些的地段远，但挨着书院，也不算便宜。 铺子看起来挺大的，是连着的两间打通了，位置也挺好，他们一路过来，周边都是居民区，很清净，离着书院也近，赶着马车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劳烦忠叔了，铺子很好。”林满拱手朝沈忠道了个谢，能看出铺子是精心挑选的。 他们方才在里边看了一圈，铺子明显是打扫过的，看着很干净，也没放什么多余的东西，后边还有个小院子，连着几间屋子，整个显得很宽敞。 很符合他们的要求，林满和叶星回看着连连点头。 “林大厨客气了。”沈忠赶紧还了一礼。 相处几次，他也了解林满和叶星回的为人，真诚友善，待自家公子很好，比京都那些“朋友”可好多了，对着他们的事就上心了几分。 铺子看完，都挺满意的，就直接定下了，后续改契书等事宜，沈忠又接过去了，说是不麻烦，吩咐一声就能办好。 沈昱朝也在一旁说不费事，林满和叶星回就没有再多客气。 看完铺子，又去看了房子。 房子挑了两处，离着不远，可以一块儿看了，还专门带了牙人，让他们能了解得更清楚些。 一处是个两进的宅子，从大门进去，是影壁，边上有个门房，还有一排倒座房，绕过影壁往里就是垂花门，进去有个小院子，左右两边是抄手游廊，联通着东、西厢房。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挺大的，边上看着像是种着花草，只是这个时节没有开花，还有些假山石的景致。 院子再往里就是主屋，主屋边上又有左右耳房，整体看着还挺新的，也不需要重新修缮。 而且七七八八的屋子加起来，得有差不多二十间，他们一家四口住是完全够用了。 看的时候，林满是挺满意的，处处看着都挺精致，很是不错。 “星回，你觉得如何？”他偷偷牵了下小秀才的手，轻声问。 在外边的时候，不同于家里，有外人在，他还是会注意些的，不好太亲密。 “挺不错的。”叶星回点点头，“比以前在府县住的宅子还大不少。” 两人都满意，但也没有立即定下，因为还有一处没看呢。 上了马车，又走了约一刻钟，才到另一处宅子。 期间经过一处挺大的宅子，沈昱朝还拉开车帘，指给两人看，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看，这就是沈家的祖宅，离得很近，等你们来了府县，串门都方便多了。” 林满和叶星回探头看了看，沈家的祖宅虽然也没有特别大，但看着就有一种肃穆感，很有大家族的底蕴。 刚说完没多久，另一处宅子就到了，果然是离得很近。 这处宅子和方才看的差不多，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后边多了一排后罩房和小院子，竟还有个小阁楼，整体大了不少。 两处都很好，只是价格上有点差别，两进的六百五十两，三进的再往上加个一百两。 林满和叶星回没多考虑，直接定下了三进的这个，因为牙人带着看时，说后边的小院子种的是海棠花，再有一个月左右就会开花，煞是好看。 他们也不管好看不好看的，而是想到叶母喜欢，当即便决定定下这个，大点就大点，住的宽敞些也好，反正家里银钱也够。 铺子和宅子很快选定，主要也是因为沈忠找的都是特别好的，根本不用他们费心挑，直接就能定。 看完时候也不早了，他们顺道去沈家吃了顿午饭。 沈昱朝还摇头晃脑说，本来夫子特别想见见山竹居士的，可不巧的是，他应邀去了隔壁府县，暂时未归，错过了。 不过往后他们就搬来府县了，时间有的是，也不急这一时。 吃过饭，林满和叶星回又急着赶去找姐姐，再次匆匆出门，而沈昱朝和沈忠也还跟着去。 “我还要一起回和泉镇的呀，你们又还没搬来府县，我留在这儿干嘛？”沈昱朝立刻回道，一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有理有据。 沈忠则是笑着说，要把公子送上船才放心，自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于是，“看房小分队”又再次一道出发了。 照着叶星回给的地址，马车哒哒哒地往前走，因在府县的另一边，竟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 第168章 乡间野趣一六八 “你们找谁？” 一个中年汉子从门后探出半边身子，看着外边的两人问道。 来人正是林满和叶星回，他们坐了挺久的马车，从府县的一头到了另一头，总算是到了。 叶星回仰头看看门上的牌匾，上书“梁宅”二字，就是姐姐的夫家没错，可仅过了一年多，守门的仆从就不认得他了。 “在下叶星回，是府上二少夫人的弟弟，路过府县，特来看望。” 门房听完，脸上似是有惊讶，但他迅速收起来了，只是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说：“你们等等，我进去回禀一下。” 说完就把大门关上，看着像是往里走了。 “他怎么……”林满看了眼小秀才，欲言又止。 府里二少夫人的娘家弟弟上门，就算要回禀，也得先把人请进去坐着吧，哪有关在门外的道理。 这梁家的做派不太对。 叶星回怎么会不知道，自从叶父出事后，梁家的态度就冷了很多，但姐姐早已嫁到他们家，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好在之前看着，姐姐过得也还算不错。 所以他们回了大河村后，很少再上梁家的门，不想连累姐姐，多是书信往来。 “回去再同你说。”叶星回扯了扯林满的袖子，低声说道。 这会儿就在人家大门口，确实也不好多说什么，林满便点了点头，但心里隐约能懂得，为什么姐姐没来参加他们的婚宴，叶家母子会担忧了。 毕竟年前来往的信上还说得好好的。 “子清，允执，这是怎么了？” 看两人站在门口挺久了，原先在马车上等着的沈昱朝，忍不住过来看看。 “没什么。”林满摇了摇头，“门房进去喊人了，我们在这儿等一等。” 沈昱朝“哦”了一声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一旁的沈忠，眉头皱了皱，看着梁家大门的目光，带上了点不同的意味。 几人刚说两句话，大门又再一次“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房一出来，看着又多了几人，也没多问，而是干巴巴地回道：“二少夫人陪老夫人到庙里祈福了，近日都不在府中，请回吧。” 说完也不待众人开口，脑袋缩回去，又一把将门关上了。 “你这人怎么……”沈昱朝抬手指着门口，整个人就想冲过去。 沈公子还没受过这个气呢，就算是对着他的朋友也不行！ 林满一把拉住他，冲着人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叶星回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眉心紧了紧，看着门口的目光有些担忧，莫名地不是很相信门房的话。 “星回，没事吧？”林满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对，轻声问了一句。 “姐姐就算要去庙里祈福，也不会连我的婚宴都不去，更不会连个口信都没有。”叶星回看着他，喃喃开口。 “别着急。”林满也顾不上是在外面了，伸手半揽住他，在后背上抚了抚，“我们把门敲开，再问问姐姐去了那个庙里，直接找过去好不好？” 叶星回刚想点头，可想到门房的那个态度，估计也不会告诉他们，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他们还得赶回去。 “娘和汐儿、安儿还在家里，我不放心……” 林满抬头看一眼天色，时候确实不早了。 “叶秀才，若您放心的话，不妨将此事交给在下。”沈忠站出来说道：“都在府县，可以多留意梁家，也可以打听打听家姐的情况。” “对啊，允执，忠叔就在府县，定能给你办好，不用太担心。”沈昱朝一抚掌，神色激动地说道。 同时赞赏地看了沈忠一眼，做得不错，方才看叶星回和林满脸色不好，他站在一旁帮又帮不上，都不敢说话。 “忠叔说得对，而且现在只是我们的猜测，说不定姐姐真的是去祈福了，只是忘了托人说一声，没什么事。”林满赶紧劝了劝。 叶星回神色看着好了些，拱手对沈忠道了谢，“又劳烦忠叔了。” 托沈忠在府县打听一下也好，至少能更好的了解叶家姐姐的近况。 而且，他们马上也要搬来府县了，到时候时常能见到，也可以放心不少。 事情谈妥，再站在梁家大门口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他们转身上了马车，又往码头赶去，要坐船回和泉镇了。 紧赶慢赶的，回到大河村时，已近黄昏。 “娘，我们回来了。” 推开院门，林满就先冲里边喊了一声，这么晚回来，想也知道叶母肯定在家等久了。 “嘚嘚！” “哥哥！” 他刚喊完，屋里就先跑出来两道小小的身影，一边喊着哥哥，一边跑到他们面前。 一人一个的扑进哥哥怀里。 林满一把将小豆丁举起来，贴着脸蹭了蹭，“安儿想不想哥哥啊？” “想，安儿想嘚嘚。”答得非常大声。 边上的汐儿牵着叶星回的手，她不好意思说想哥哥，但脸上一直挂着笑，手也握得紧紧的。 这亲亲热热的样子，可把一旁形单影只的沈昱朝给馋坏了，凑过来握住安儿的一只小爪爪，软着声音开口，“安儿想不想沈哥哥呀？” 安儿咯咯笑，他不说话了，但点了点头。 就这样，也把沈昱朝高兴得够呛，笑得嘴角都咧开了，伸手凑到林满旁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子清子清，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安儿可真可爱，真招人喜欢。 林满还没抱狗呢，动了动手臂把人推开点，抱着安儿就往里走。 沈昱朝就在一旁跟着，还坚持不懈地伸手，安儿以为在和自己玩，就伸出胳膊抓抓他的手。 三人就以这种怪异的姿势往屋里走去。 叶星回牵着汐儿在后边看着，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竟出现了相同的无奈表情，又忍不住笑了。 只有落在最后的玉管，一脸懵地拉着缰绳，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赶着马车去了后院的牲口棚。 叶玉棠就在门口等着他们，看着人走过来，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温柔笑意。 “娘，我们回来了。”林满又笑着说了一遍。 出门一日，再回到小院里，竟倍感亲近。 第169章 乡间野趣一六九 “冷不冷，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叶玉棠赶紧招呼道。 虽说已四月了，但倒春寒也挺冻人的，特别是他们一天都在赶路，被风吹着，身子都带着凉意，还是赶紧进屋好。 屋里，叶玉棠又把炭盆点起来了，就怕他们回来了冷，可以去去寒气。 他们围在炭盆边上，也没离得太近，就前后转着把身上烤一烤，那股冷意去了就好。 “菜都备好了，你们回来得正好，等会儿就能吃。” 叶玉棠见他们回来了，也高兴，笑着在桌上忙活儿了一会儿，就叫他们过去吃饭了。 吃的也不是别的，就是火锅。 地料是林满之前炒多了，特意备着的，叶玉棠只要把菜、肉准备好就行，这对她的厨艺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哇，今日吃火锅啊。”沈昱朝超级捧场，还不忘夸夸叶母，“辛苦伯母了，不然我们还得饿一会儿呢。” 叶玉棠笑着推辞，她就只是洗洗菜、切切肉，能有什么辛苦的，让他们赶紧坐下吃，累一日了。 赶路也确实挺累的，他们坐下就开吃，等吃到半饱了才有空说说话。 “娘，我们今日看了铺子和房子，都挺好的。”林满向叶玉棠说着去府县的情况，“铺子就在书院边上，房子离得也不远，是个三进的院子……” “三进的啊，那是挺大的。”叶玉棠边听，边问几句，孩子们决定好了，她都支持。 只是说到房子后院的海棠花和小阁楼时，她就兴奋了些，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喜欢。 叶星回和林满对视一眼，都笑了，房子果然没选错。 说到这儿，他们就止住了话头，没说后边去梁家的事儿，现在还不清楚情况，说多了也只是让叶玉棠跟着担心而已，没必要。 饭吃得差不多，大家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回房洗漱了。 林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想着要安慰安慰小秀才，他肯定还在为姐姐的事担心，没想到走到床边，就看到人已经睡着了。 累了吧，奔波了一日。 林满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头，把紧皱的地方抚平，才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也跟着睡去。 翌日，他们都起晚了。 林满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安儿坐着个小凳子，乖乖地守在门边，一见他出来，便蹦起来，抬着手喊“嘚嘚”。 “他要找哥哥玩，我就给他找了张小板凳，在门口坐着等。”叶玉棠见他们都起了，便笑着解释了一句。 过了个年，安儿大点了，现在很有自己的主意，说找哥哥玩，就要等到哥哥起来，但他也很听话，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一大早的，林满就被安儿逗得不行，贴着脸蹭了又蹭，满屋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沈昱朝听见，不由也笑了笑，对边上的玉管说：“还是大河村好，你看子清这小日子过的，多舒坦。” 房子建得也好，特别是屋子配套的浴室，很是方便。 之前房子没建好，没他能住的地方，建好后又忙着婚事，也不好多打扰，这还是他头一回留宿，住上了“特意”给他留的屋子。 沈昱朝表示很满意，住着都不想走了。 “是吧，新房子多好。”林满一点不谦虚地接下他的夸赞，“这以后也是我们家的祖宅了，就算搬去了府县，过年还回来呢，房子当然要住得舒服才行。” 沈昱朝已经习惯了他得瑟臭屁的样子，也没和他斗嘴，转而开始追讨自己的十顿饭。 林满差点都忘了这一回事，一听他提起，下意识的反应是要跑，答应是一回事，但做起来可不容易，能拖着就拖一会儿。 沈昱朝可不干，嚷嚷着去找叶星回评理。 两个人叽叽喳喳，你来我往的叫嚷，硬是把本身清静的小院，弄得吵吵嚷嚷的，不过也多添了一分热闹。 吵了没多久，林大有和王荷花就过来了。 “过两日就是清明，得去宗祠祭祖，还有你爹娘的，过来商量商量……”他们一过来，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是快到清明了，日子过得很快，而过了清明，他们就要准备搬家了。 其实要商量的主要是，叶星回要不要一起进林氏宗祠。 “不用了大伯。”林满直接拒绝了，“我和星回成婚，没有谁嫁谁娶，他还是姓叶，不会冠上林姓，林氏的宗祠，也不一定要去的。” 林大有点点头，听他说不去，就没再多说。 像王荷花嫁到林家二十多年，因是女子，从没进过宗祠一次，这回也正是因为叶星回是男子，族老们思索来思索去，才让人过来问一问。 当然，叶星回的秀才身份可能也占一点原因，毕竟林氏族里可没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 林满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拒了，他脑子里还是男女平等的想法，对这种带着明显歧视的宗族制度不是很认同，也不想认同。 他姓林，让他去是会去，但要拉上小秀才，就大可不必了。 叶星回也在边上听着，也没意见，他自小也没去过什么叶氏宗祠，本身对这些接触不多，更是无所谓。 倒是林满说的话，对他触动大一些。 他和林满成婚了，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但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不需要谁依附着谁而存在。 这是林满在成婚前后常说的话，叶星回觉得很好。 送走两位长辈，两人也没再刻意提起这个话题，或是再多说什么。 叶星回知道林满的心意。 倒是人一走，沈昱朝又过来，锲而不舍地追着林满，要吃好吃的。 最后林满当然也是做了，毕竟是他理亏在先，只是逗逗人玩而已，因为沈昱朝的反应确实很好玩。 不过要是沈昱朝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得嚷嚷着再加上两顿。 吵吵闹闹间，很快到了清明节。 当日，还是林满自己去了林氏宗祠，回来后，再和叶星回，带着家里人一同去了山上。 第170章 乡间野趣一七零 常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但今日竟没有下雨，只是天阴沉沉的。 不过好在天公作美，他们带着两个孩子，上山的路也能走得轻松些。 除夕的时候，林满和叶星回还来过一趟，只是当时的景象，与此大不相同，上回是白茫茫的一片，现在正逢春夏之际，新枝抽芽，一派生机勃勃。 “嘚嘚。”安儿趴在林满背上，脑袋贴着他的肩膀，小小地叫了一声。 刚出门的时候，小孩还是很开心的，一路叽叽喳喳的，可越往山上走，感受到大人们的情绪，他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的小脑袋瓜还不懂清明上山的含义。 “嗯？”林满微微侧头，柔声问：“安儿是不是累了？” 安儿摇了摇头，把脸往肩上埋了埋，只露出圆圆的眼睛。 小孩能很敏感地察觉到大人的情绪，但在这特殊的一日，不可避免地会情绪不佳。 “父亲，我们要回府县了，您别担心，一切都很好……” 叶星回低声说着话，像在交代家里的情况，也像在道别。 叶玉棠在一旁整理着香烛，几人轮流上前祭拜。 汐儿已经记事了，她知道眼前的小山包里，睡着她的父亲，拜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有点要哭的迹象，叶玉棠赶紧将她搂进怀里。 安儿就比较懵懵懂懂了，睁着大眼睛无措的看着，林满牵着他的手让做什么，他就乖乖地做。 他们也没待多久，说完话就下山去了。 等他们回到家里没多久，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有种迟到了的感觉，不过也不大，只是把地面打湿了。 之后两日，他们都在规整家里的东西，要带去府县的打包收起来，不带去的收拾放好。 其实要整理的也不多，只要带些衣裳和常用的物件就行，像是被褥和锅碗瓢盆这些是不带的，他们以后回来还要用，带来带去的麻烦，到府县再买就是。 很快，就到了搬家的那日。 院子里停了两辆马车，一辆骡车，骡车上已放好了行李，马车则是空空的，等会儿坐人的。 赶车的是玉管和护卫沈六，沈昱朝也在，是特意过来接他们一块儿去府县的，带着行李不方便，他们要走陆路去府县。 而林满他们正站在边上，和亲人道别。 “唉，你们这一走啊，我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王荷花握着叶玉棠的手，看着东西都收拾好了，不由叹息一声。 “别担心。”叶玉棠拍拍她的手，“府县又不远，要去也方便得很，再说，我们时常还回来的。” 王荷花的神色看着还是有些难过，“以往抬脚就能过来，日日见着，这突然见不到了，还真是不太适应……” 她们俩在依依惜别，瞧着温情脉脉的，另一头的画风就不太对了。 林大有和林虎、林平围着林风，神色看着有些严肃，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说着。 林大有：“到了府县，好好听你小满哥的话，认真学厨艺，勤快些。” 林虎：“听话，别让人欺负了，有事要告诉小满。” 林平：“好好干，跟着小满不会有错的，有空就多回家看看。” 说来说去，总的就一句话，要听林满的话，多跟林满学。 林满刚从边上过，听到不由笑了笑，拍了拍林风的肩膀，林风回头看他，脸上的神色像是难过，又有点茫然。 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现在要去府县了，也不知道多久会回来一次，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但被他们说了几句后，好像又好了一点，因为他小满哥也在啊。 隔着不远，叶星回面前也站着一个同他道别的人，是虎头。 “星回叔叔，你去了府县，就没人教我认字读书了……”虎头微微低着头，小小声地嘀咕，语气里像是带着点哽咽。 他平日里从来不哭，可自从学字以来，他是把叶星回当老师一样看待的，现在老师要走了，他想想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男子汉，可不能轻易哭鼻子。”叶星回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努力读书，等你考上童生了，就到府县来。” 虎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他，眼里带着点惊喜，“真的吗？” 叶星回肯定地点了点头，虎头现在年纪还不大，也不好马上让他离开父母和家，若是考上童生了，就要奔着秀才去，到那时镇上的教学质量就跟不上了，还是到府县去更好。 虎头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不想和老师分开，当即用力点头说：“我一定努力。” 等会回去就看书练字，虎头握了握拳，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 该叮嘱的说完，时辰也不早，他们要忙着赶路了。 “路上慢点，安顿好了托人带个口信回来！” “知道了，你们有空就来府县玩……” 车马缓缓驶出小院，送别的人依依不舍地跟着走，还在不停叮嘱。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多的话也只能留在心里。 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院子，林满眼里也流露了些不舍，住了快一年，这里有着他和小秀才的所有回忆，乍然离开，还真是挺不适应的。 叶星回也不舍得，但比林满多了一分期待，又要回府县了，那里才是他长大的地方。 看着他们有些闷闷不乐的，沈昱朝眨眨眼睛，挑起了话头，“府县的房子，忠叔都带人打扫过了，家具和被褥也都买好了，你们过去就能住。” “哦，还有书院，等安顿好了，我和允执一起去报道就行，至于铺子嘛，还得子清去看看如何布置……” 林满和叶星回听他说完，也跟着说起之后的安排，注意力转移了，不舍的情绪就淡了些。 另一辆马车上的叶玉棠，带着汐儿和安儿，也有很多不舍，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他们从府县来到大河村，现在又从大河村回府县，人生际遇，真是瞬息万变。 但好在，亲人都身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已是极好了。 陆路会有些颠簸，一路上他们都走得很慢，但走着走着，也到了府县城门下，高高的门楼上，是四个大字。 清平府县。 第171章 府县生活一 马车驶入城门口，前方是一片空地，有不少车马、行人经过，再往前，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府县还真是热闹。”林满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由说道。 他们上回是从码头下船，直接去往书院那头，没经过城门口这边，只见到了码头的繁华，未见识到府县里的热闹。 叶星回也看了两眼，眼前的景象很熟悉，但又带着那么点陌生，总之，和两年前是不同的。 赶车的玉管和沈六知道地方，径直赶着马车往前。 林风跟着骡车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瞪大眼睛四处看着，这就是府县啊，果然和镇上不同，人更多了，铺子也更多了，看着很是热闹。 他第一回来，眼睛左右转着，都快看不过来了。 从城门口到他们买的院子，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公子到了。”沈忠早已等在门口，见沈昱朝下来，赶紧行礼，又对着后边的林满和叶星回招呼了一声。 寒暄两句，林满和叶星回就走向了身后的马车，先把小孩抱了下来。 汐儿和安儿方才都睡着了，此时正揉着眼睛缓缓清醒过来，看到眼前陌生的一切，茫然地叫着哥哥。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林满指给他们看，“你们看看门上写的什么？” 汐儿仰头，盯着牌匾上的字看了看，说：“叶宅。” 安儿还不认字呢，不过也学着姐姐的样子，仰头看，然后重复：“叶……” “对，就是我们家的叶。”林满赞赏地摸摸脑袋。 叶玉棠自然也看到了牌匾上的两个大字，她都不用细想，便知道肯定是林满的主意，他啊，时时刻刻都是以自己为先，有时候她这个当娘的看了，都觉得有点过了。 但小两口感情好，他们愿意就行。 沈忠正是喜欢孩子的年纪，见两个小孩聪慧可爱，目光不自觉地就变软了，但视线晃过，不知想到什么，又带上了点莫名的叹息。 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都急着进房子里看看。 林满他们直接走了进去，边走边看着房子的各处情况，玉管和沈忠带来的人则帮着把行李搬进去。 房子明显比他们上回来看时更整洁干净了，可见确实是花了心思打扫的，就连院子里的原先光秃秃的边角，都种上了花草，看着都更有人气了。 “谢了。”林满拍拍沈昱朝的肩膀，带着感激的说了一句。 若不是沈昱朝帮忙，他们应当没有这么顺利买好房子搬家，每件事自己慢慢来的话，可就要辛苦多了。 “嘿嘿，我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呢。”沈昱朝摆摆手，但立马又接上一句，“子清只要多做些好吃的就行。” 林满忍不住笑，答应得爽快，“行啊，你想日日过来吃饭都行。” 沈昱朝嘴角立刻上扬，眼里甚至带上了跃跃欲试，好像真的是在考虑了。 林满摇摇头，不去管他了，转而向叶星回那边看去。 此时，他们已走到主屋后边了，就是种满了海棠花的小院子。 这些海棠花应当是种了挺长时间了，长得快齐腰高了，快到开花的季节，枝上挂满了小花苞，看着长势喜人。 “这花长得真好。”叶玉棠满眼喜爱地看着，果真喜欢得不行。 而绕过海棠花往前的地方，则立着一架秋千。 “哥哥，是秋千！”汐儿晃晃牵着哥哥的手，看着前方的眼睛里都是惊喜。 叶星回也看到了，眼神里微微带着讶异。 “汐儿不是喜欢秋千吗，特意给你做的，好不好看？”沈昱朝笑着接话，在人看过来时，对着林满的方向挑了挑眉。 叶星回瞥见他的动作，哪儿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嘴角不禁带上了笑。 “好看，谢谢沈哥哥。”汐儿笑得更是开心，还不忘问：“哥哥，我现在可以过去玩吗？” “玩啊。”安儿什么也不懂，但他听懂了玩字，睁着大眼睛看着，还伸出手指了指，他也要玩。 于是，房子看到这儿，他们就陪着两个小孩玩起了秋千。 “叶秀才。”沈忠突然走到叶星回身边，小声说：“想跟您说点事，方不方便移步？” 沈忠神色间带上了些郑重，又特意压低声音说的，想来不想让别人听见。 叶星回心里“咯噔”一声，想到某个可能，立刻点了点头，同时看向了边上的林满，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林满转头看看，沈忠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也马上明白了。 “小风，娘，你们和孩子们在这儿玩啊，累了就进屋里歇一歇，我们过去商量商量房子的事儿。” 林满找了个借口，跟叶玉棠的林风打了个招呼，才往前边走。 沈昱朝约莫知道是什么事，也跟上了。 几人走到离小院子远点的地方，进了一个空屋子，关上了门，才开始说话。 “忠叔，是不是我姐姐的事有消息了？”叶星回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有点急。 从沈忠肃着脸说要谈事起，他就知道不对劲，房子看着没什么问题，那就定是上回托他打听姐姐的事了。 林满也是一样的想法，见小秀才着急，赶紧揽上他的后背，轻柔地抚了抚。 “是。”沈忠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同时招手叫来身后像小厮的人，说：“顺子，把你查到的情况说出来吧。” 叫顺子的人站出来，朝几人行了一礼，才开口，“我按照沈管家的吩咐，去打听了梁家的二少夫人，发现她并没有去什么庙里祈福，就连他家老夫人也没出过门，都在家里。” 没去庙里祈福，那梁家的门房为什么骗他们？ 是不想让他们见到叶姐姐？ 可又为什么不让见，难道是…… “那她现在怎么样？”叶星回又急着问道。 顺子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心里转了几转。 起初沈管家叫他去打听个人他也就去了，没多想其他的，直到今日跟来了叶宅，方才又听他们说姐姐，想到打听的梁家二少夫人也姓叶，估计关系匪浅，他就有点不好开口。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嗫嚅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过得不太好……” 第172章 府县生活二 过得不太好？！ 叶星回眼里一痛，瞬间握紧了拳头，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别吞吞吐吐，有什么事赶紧说。”沈昱朝见这样，立刻冲顺子说道。 “是。”顺子抬起头，开始说：“梁家二子梁和璋表面和善，外头传言对夫人也不错，实则背地里常常往来赌场，还养了外室。” 顺子跟了梁和璋好几日，他的行迹不难查，这些事根本藏不住，后来又买通了他院子里的一个洒扫婆子，知道得就更多更详细了。 “……外室有孕，大夫说是儿子，快过年时，梁和璋就把外室带回了家里，当时梁二夫人也有孕在身，不知怎么闹起来，摔了一下，就滑胎了。” 带外室回去，闹得正妻滑胎，事情弄得太难看，梁家自是要瞒住消息，瞒住的手段也简单粗暴，就是不让梁二夫人，也就是叶姐姐出门。 所以上回他们去时，才谎称去了庙里祈福，实际上根本就是不想让他们见到人。 顺子说完后，屋内一时沉寂了下来。 “欺人太甚！”叶星回咬着后槽牙挤出四个字，气得眼圈都红了。 他不敢想，姐姐是如何被梁家人欺负的，究竟又受了多少委屈，甚至现在，还像被囚禁一般，连门都出不了。 梁家人简直欺人太甚！ “星回……”林满握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劝慰，这一刻，所有的语言好像都是苍白的。 “允执……”沈昱朝也轻轻叫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开口。 这样的腌臜事，京都那个高门大户里没有，他往常都见惯、听惯了，虽不耻这种行为，但不过感叹一句时也命也，可现在见了叶星回的样子，免不了也跟着气愤。 至亲遇到这样的事，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叶星回闭了闭眼，竭力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再睁眼时，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顺子。”他沉着声音叫了一声，又问：“你说的那个洒扫婆子，是如何与你联系的？” 顺子被方才屋里的气氛搞得有点紧张，一听叫他，立刻回话，“在梁家的一个角门，应当可以通向梁和璋的院子。” “好，你带我们过去，让那个婆子带二少夫人的陪嫁丫环出来。” 顺子看了沈昱朝和沈忠一眼，见两人没说话，马上点头。 “星回，我陪你一起去。”林满当即说道。 叶星回转头看他，眼里除愤怒外，还有几分难过，紧攥成拳的手松开，握住了他的，点了点头。 几人没再多说别的，刚卸下的马车又装上，立刻就朝着梁家的方向驶去。 当然，走之前跟叶玉棠和林风交代了一句，说是去添些家里缺的东西，在没完全清楚叶姐姐的情况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跟着担心了。 离梁家有点远，上回他们过去，就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次是顺子赶车，知道车里人着急，他把马车赶得很快，“哒哒哒”地一路快跑。 叶星回坐在车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林满的手，眼神落在某个点上，一动不动。 车上的其余人都知道他很着急，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 车外的景象换了又换，终于到了梁宅门外，只是这回，他们没走正门，而是绕过一边院墙，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巷子窄小，马车不便通过，几人下了车，沿着巷子往里走，看到梁家角门了，才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顺子一个人过去叫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开门的人估计不是那个婆子，两人说几句话，门就关上了。 叶星回他们就在边上看着，门关上后，顺子还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又过了一阵儿，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半边身子，瞧着应当是洒扫婆子了。 顺子没有啰嗦，塞了块银子过去，压低声音直接说了要求，“你就说叶家来人，把二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叫出来。” 那婆子看见一大块银子，正抓着高兴，掂着估摸有四五两呢，可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这可不行……这……” “亏不了你，事成之后还有。”顺子张开手又比了个“五”的手势，又说：“放心吧，就是说几句话，再说了，要是有什么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加一起可有十两银子啊！ 就是传句话的事儿，婆子一咬牙，抓紧手里的银子，“行，你等着，我这就去。” 门又再一次关上了。 顺子快步朝这边走过来，低着头小声说道：“成了。” 叶星回松了一口气，神色看着又着急起来，眉心紧紧皱着，迫不及待地走到角门边上，就在近处等着。 林满和沈昱朝等人自是赶紧跟上。 婆子收了钱，办事还算快，他们等了没多久，门又“吱呀”一声推开了。 先探出头的还是那个婆子，他看见门外乍然站了好几个人，还愣了愣，但在看到顺子后，又立时露出笑脸。 “人我给你叫来了，你看钱……”婆子让开半边身子，露出身后的人，同时朝顺子张开了手心。 顺子毫不犹豫地把钱递过去，然后挥手示意婆子走开。 “你是谁？找我……”一个圆脸丫头上前一步，对着顺子说话，可刚开口，余光就扫到边上的人，立刻转头过来，满眼震动，“少爷！” 她快走两步过来，到叶星回面前时，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映月。”叶星回喊了她的名字，弯下腰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映月抬起头，眼睛早就红了，脸上满是泪痕，可看着叶星回时却是笑着的，哽咽着说：“少爷，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不会让小姐去……” 说着说着，她就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哭声里饱含委屈，又带着终于见到希望的松懈，似是要所有难过委屈都哭出来。 叶星回拿出一块帕子递过去，没有催促，就默默地等她哭完。 只是心里越来越沉，他的姐姐，在梁家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可能不止他们听到的那一点。 第173章 府县生活三 “少爷，梁家人太坏了，你可一定要帮帮小姐。” 映月哭完了一通，便紧紧抓住叶星回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哀求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好。”叶星回毫不犹豫地应下，“映月，你先跟我说说，姐姐现在怎么样？” “不好，很不好。”映月立刻摇头，说完后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 林满在一旁看着，只能劝道：“没事，慢慢说，不着急。” 映月看了林满一眼，不知他是谁，但既然是跟着少爷来的，边上也还有其他几个人，便理所应当的觉得是自己人，当下又接着开口。 “自从两年前，叶家出事后，梁家的人待小姐就变了，特别是姑爷……梁和璋，日日的不着家，对小姐说话就开始粗声粗气的，稍不合他心意，便会骂人，有一次喝醉了回来，还……还对小姐动手了，我拦都拦不住。” 说到这儿，映月又哭得止不住，眼泪成串的落下。 “梁和璋！”叶星回咬着牙，拳头握得紧紧的，眼圈又红了，眼里的愤恨遮也遮不住。 林满远不如他内敛，听完后直接呸了一声，骂道：“死渣男！” 众人没听过这个骂法，反倒被他转移了点注意力，都向他看了过来。 “就是连渣滓都不如的狗男人！” 其他人听得连连点头，就连沈昱朝都跟着说了一句，“他确实是渣男，说得太好了！” 骂完泄了愤，映月的哭泣也收了收，又接着开始说。 “梁家的其他人也不管，任由梁和璋欺负小姐，还说，说小姐生不出儿子，就要把小姐休了呜呜呜，小姐不怕，她说休了正好能回家和娘亲弟弟在一起，可放心不下小小姐……” “后来有一段时间，梁和璋又对小姐好了一点，也不往外跑了，小姐又怀了孩子，还收到少爷的信，知道家里也好，心情便好多了……可快过年了，梁和璋带了外室回来，肚子里的孩子比小姐的月份还大，说会生下他的长子，闹着要纳妾。” 映月越说越快，哭都顾不上了，都是气愤，“那外室的身份见不得人，小姐不想理他们，梁和璋就生气了，打了小姐一巴掌，还推了一下，肚子撞到桌角上，留了好多血……” “孩子没了，他们怕事情传出去，就怕小姐关在院子里，不准出去，还不让我们和小小姐见面……” 听映月说完，叶星回已经快气疯了，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若不是林满揽着他，只怕想立即冲到梁家里，把梁和璋抓出来打一顿。 别说他，就连林满和沈昱朝都气着了，脸上除了愤怒外，还有嫌弃，梁家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想必人品都极差。 “星回，我们把姐姐接回去。”林满看着小秀才，语气十分肯定。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叶星回，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一把抓紧他的手，急切地说：“对，我们要把姐姐接回去，不能让她留在梁家受苦。” 说完，他就看向一旁半开的角门，一副马上要冲进去的样子。 “星回，别急，我们再商量一下。”林满赶紧半抱住他，小声劝道。 叶星回被拦了一下，理智也稍稍回来了，对，不能冲动，他们贸然地冲进去，万一带不走姐姐怎么办。 “少爷，还有小小姐，梁家肯定不会让小小姐跟小姐走的。”映月仍带着哭腔，“还有，梁家把女儿送给县太爷做妾，傍上了县太爷，万一他们报官……” 映月说的小小姐，是叶姐姐的女儿，今年四岁，若是要走，肯定也得把孩子一起带走，才不会留在这种吃人的地方。 至于后一句说的县太爷…… 林满转头冲沈昱朝问道：“敬行，你的关系硬不硬？” “啊？”沈昱朝愣了一下，什么关系，什么硬不硬？ “你能压住清平府的县令吗？”林满直接说，他知道沈昱朝的身份不简单，可是从京都来的。 “当然可以。”沈昱朝明白了，拍着胸膛说：“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做，不就是个县令吗，我让他不敢说一句话。” 林满终于露出一个笑，拍拍他的肩膀，“还得再问你借几个护卫，要能打的。” “没问题！”沈昱朝答应得很痛快，立刻就过去对沈忠嘀咕了几句。 说完这些，林满才转向叶星回，神色郑重地开口。 “星回，我们打上梁家去，把姐姐带回去。” 叶星回方才愤恨的表情收了收，转化为坚定，用力地点了点头。 “映月，你都听到了吧？”林满冲小丫环说：“不管是梁家的人，还是县令，我们都不怕，你回去告诉姐姐，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进去接她回家。” 映月从方才那几句问话起，就有点懵懵的，等慢慢反应过来后，脸上不由浮现出欣喜的情绪。 此时听林满一说，立刻大声地应下，朝几人行了一礼，转身就往门里跑去。 “子清，敬行，我们也走吧。”沈昱朝捏着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一副看起来要去冲锋陷阵的模样。 笑话，欺负他沈昱朝兄弟的姐姐，和欺负他自己的姐姐有什么区别，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 林满无视他莫名其妙的燃，牵着叶星回的手，慢慢往巷子外走了出去。 叶姐姐要接回家，梁家的账，也要慢慢算。 他们回到马车里等了不长时间，沈忠就带着人过来了。 也不知道沈昱朝怎么跟他说的，来的人由沈六带头，七八个身形高大的护卫，后边还跟着两个看着就力气很大的婆子，甚至还有两个丫环。 林满看着这群人，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又想，也行吧，反正是打上门找事的，人越多越好。 至于那两个丫环，应当是沈忠考虑得比较周全，方便帮着叶姐姐做些事。 林满和叶星回站在梁家门前，后边跟着十好几人，全是一脸正色。 沈昱朝握着拳，盯着前边梁家的大门看了两眼，嫌弃得不行，侧头对身后的护卫大声吩咐。 “沈六，去叫门。” 第174章 府县生活四 梁家的大门开了，还是那个门房，探出脑袋问话。 “你找……哎，你干什么……” 沈六压根不听他说话，径直就把门推开了，还顺手把门房攘到一边。 叶星回和林满等人立即跨过门槛，一群人气势满满地，像是冲进了梁家一般。 门房被挡在一旁，仍在大声嚷嚷着，质问他们是谁，可在看到叶星回的脸后，像是瞬间哑了一般，闭嘴不出声了。 叶星回冷冷地瞥他一眼，看来就连门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家真是欺人太甚！ 十几个人闯进来，除了门房，自也有其他人撞见，但那些仆从看着他们来势汹汹，也不敢上前，转头就跑了。 叶星回来过梁家，知道姐姐在哪个院子，径直就往那边走。 “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小院子门口竟还守着两个仆妇，看见人过来，抖着声音问。 护卫一手一个，把人拽着丢开，一脚就踹开了门。 “少爷，少爷，小姐在这儿！”映月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使劲冲着他们挥手，脸上满是激动和惊喜。 叶星回脚下当即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林满也赶紧跟上前去，只是余光突然扫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个晃动的人影，他下意识看过去，和那个洒扫婆子对上了眼神。 婆子被发现了，心慌地拍了下胸膛，不敢再看，转身就跑了。 林满也不在意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视线转回来，赶紧往屋子走去。 叶星回已经站到了屋子门口，看见屋里坐着的人时，眼圈立刻红了，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姐姐……” 看见人的那一瞬间，不止声音，他掩在衣袖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眼前的人是他的姐姐啊！ 他明明记得，姐姐是明媚爱笑的，每回看他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带着笑意，可现在，眉眼间有着遮掩不住的愁苦，脸颊凹陷，整个人竟带着一股垂暮之气。 这怎能叫他不恨，恨梁家，更恨梁和璋！ “星回……” 叶云舒的声音也隐隐带着颤抖，她缓缓站起来，伸着手朝这边走过来。 叶星回赶紧上前，搭住姐姐的手，扶着人站稳，“姐姐，你的身子……” “无碍。”叶舒云嘴角带着点笑意，仔细地看着弟弟，轻声说：“只是没什么力气而已。” 离得近了，更明显地看到她脸上的苍白，一副毫无血色的样子，叶星回心下一痛，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把人稳稳扶住，侧身要往外走。 “姐姐，我们回家。” 回家，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叶云舒的泪直接就流了下来。 回家啊，是她的家，家里有娘亲，有弟妹，是属于她的家，会永远接纳自己的家。 叶云舒的泪流得很急，扑簌簌地往下落，可她的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只是脚步没动，拽着弟弟的袖子扯了扯，说：“还有昭昭。” “嗯。”叶星回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映月，问：“昭昭在哪儿？” “小小姐在另一个院子里。”映月立刻大声回答。 此时，一直在一旁看着，没过来打扰他们姐弟俩的林满才站了出来，冲映月招了招手。 映月赶紧走上前去，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少爷带来帮她们的，听他的话，肯定能把小小姐带回来。 “沈六护卫，劳烦你带着这个小丫环，去把孩子接过来。”林满转身对着屋外的人说话，视线突然一顿，又指着后边两个一看就很有力气的婆子说：“把她们也带上。” “是。”沈六当即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若是有人阻拦，只管打一顿。”林满又说了一句，才示意映月跟上。 映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提着裙摆，小跑着就奔了出去。 叶云舒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满身上，见他指挥着人去把孩子带过来，处理得果断迅速，又捕捉到自家弟弟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对他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年前家里来信的时候，是说弟弟要成婚了，和一个叫林满的男子，可她没能去亲眼看看。 “姐姐，他就是林满。” 叶星回指着面前的人，向姐姐介绍道，也没说其他的，就叫了个名字。 林满赶紧上前叫人，“姐姐。” 叶云舒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干，此时露出一个温婉的笑，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叶云舒和叶星回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但更多的，是像母亲叶玉棠，林满看着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叶母。 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姐姐，我们先出去吧。”叶星回和林满对视一眼，扶着姐姐慢慢往外走。 林满则招呼跟来的两个丫环，把桌上收拾好的包袱拿出去。 “等等。”叶云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桌上一眼，说：“星回，把那个盒子给我。” 包袱旁，确实摆着一个小盒子，林满伸长手，先一步拿了过来，很轻，顺便就递到姐姐手上。 叶云舒笑着接过，打开，缓缓从里边拿出两张纸，递给叶星回。 “这是和离书，还有我的嫁妆单子。”叶云舒的神色显得很平静，“既要走，就干干净净的走，当然，我叶家的东西，也不会留下一丝一毫。” “好。”叶星回接过那两张纸，应得很是郑重。 林满跟着点点头，看向姐姐的眼神带上了些赞叹，不愧是叶家的女儿，骨子里就带着一样的不屈和坚韧。 他们慢慢走到门口，就见到了沈昱朝和其他护卫，一群人站在那儿等着。 “子清，允执，没事吧？”沈昱朝见人出来，立刻问道。 林满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叶星回又向姐姐介绍了沈昱朝，说是他们的好友。 几人刚说上几句话，沈六就带着人回来了，映月抱着孩子走在中间。 “昭昭。” 叶云舒下意识地往前走，朝着女儿就要扑过去，叶星回赶忙将人扶稳。 小孩听到喊声，趴在映月肩上的小脑袋立刻转了过来，见到熟悉的人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娘，娘，昭昭要娘亲！” 第175章 府县生活五 小孩子的哭声响亮，透着不加掩饰的伤心，听得人心里一酸。 映月刚把孩子放下，她就跑着扑到了自己娘亲身上，紧紧抱住她的腿。 “昭昭乖。” 叶云舒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脸上是一片温柔。 昭昭埋头在娘亲身上蹭了蹭，哭声渐渐地小了，她仰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小声说：“娘，昭昭好想你，她们不让我来，坏。” 叶云舒轻柔地摸摸孩子的脸，“好，娘知道，现在没事了。” 昭昭点点头，双手动了动，又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生怕有人把她们分开。 “昭昭。”叶云舒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娘要离开这里了，回自己的家，昭昭要跟娘一起走吗？” 这段话太长了，昭昭歪了歪脑袋，似是没听懂，但听到后边的“跟娘走”时，立刻就有了反应，大声答：“要，昭昭要跟着娘！” 叶云舒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牵着孩子的手，拉开一些，转向叶星回的位置。 “昭昭，你看，这是舅舅，舅舅来接我们回家了。” 昭昭抬头看过去，见到一个和娘亲有些像的人，小声问：“是星回舅舅吗？” 娘亲跟她讲过很多遍的，说有一个很好看，学识很好的人，是她的星回舅舅，她记得的。 “对，是星回舅舅。”叶云舒拍拍她的背，“昭昭去抱抱舅舅。” 叶星回一直在看着她们，眼里似有水光，昭昭，是他的外甥女，上回见时，还是和安儿差不多的年纪，如今也长大了。 昭昭，是父亲给她取的名字。 当年，得了第一个外孙女，长得软萌可爱，又极为肖似叶家人，叶父喜爱得不得了，就亲自给取了名字。 陈春杳杳，来岁昭昭，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小名昭昭，大名梁安澜。 “昭昭，来。”叶星回弯下腰，对着四岁的小外甥女招了招手。 昭昭看看他，又看看娘亲，小步走了过去，“舅舅。” “哎。”叶星回答应得很快，应完就轻轻把人揽到了怀里，抱住。 亲人相聚，总是格外让人动容。 林满在一旁看着，既为小秀才高兴，又替他难过，看到姐姐和孩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的心里一定伤心极了。 造成这一切的梁家，必不能轻轻放过。 他们进来梁家也有段时间了，怎么梁家人还不来，想找麻烦都没人。 林满正想着，院子门口就走开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云舒，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妇人扫了一圈对面的人，心下暗暗吃惊，但面上不显，看到人群里的叶云舒，便直接先出声发难了。 闹？ 叶云舒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梁家的老夫人，梁和璋的母亲，自己名义上的婆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冠冕堂皇。 自己从没想过要闹，和梁家，有什么好闹的呢。 叶云舒牵着昭昭的小手，把女儿往自己身边揽了揽，理也不理她。 梁老夫人见她这个态度，登时就怒了，“你带这么多人到家里来干什么，真是反了天了！” 骂完见对面还是没人理，不由更气了，转头对边上的男子说：“璋儿，你还不管管你媳妇，一点规矩都不懂！” 年轻男子，正是叶云舒的丈夫，梁和璋。 他从方才进了小院起，见到乌压压的一群人，打眼看去，还全是练家子，就不太敢说话，尤其是有一道冷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看过去，竟是叶星回！ 叶家来人，定是找他算账的，他更不敢动了。 “梁和璋！” 叶星回狠狠地盯着他，慢慢走向前，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恨意。 “星……星回，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还……还带了这么多人，是来看你姐姐的吗？”梁和璋根本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哆嗦着说完一句话。 “呵，你是怕了吗，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所以怕了？”叶星回压根不想和他多废话，步步紧逼。 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压着自己的怒气和恨意，不然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想一刀把这个狗男人砍了。 梁和璋听出来，他怕是知晓了家里的事，看了后边的叶云舒几眼，不敢应声。 “原来是星回啊，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呢。”梁老夫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招呼了一句，“你们一家不是搬到乡下去了吗，这是又回府县了？回来也好，离得近，也能多来看看你姐姐，但就不用带这许多人上门了吧。” 虚情假意四个字，在这一刻仿佛具象化了，现场静得落针可闻，突然传来“噗呲”一声笑。 “真好笑，人老了，脸皮也变厚了，竟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老不要脸啊。”林满摇头晃脑，拖长着语调说完了一句嘲讽拉满的话。 “还真是脸皮够厚的。”沈昱朝也跟上，阴阳怪气地说，“小爷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确实没见过这么无耻，又缺德的人家。” 现场又响起几道笑声，就连叶云舒的嘴角都往上扬了扬。 梁老夫人被气了个倒仰，伸出手颤抖着指了指他俩，“你们是谁？” 然而林满和沈昱朝只是瞥她一眼，压根不想跟她说话。 “叶云舒！”她只能又把矛头转向自己唯一能拿捏的人，“你还是我梁家的媳妇，你现在在干什么，联合外人搅得家宅不宁吗？！” “闭嘴！”叶星回朝她怒喝了一声，自己还在这儿呢，她就如此对待姐姐，平日里还不知有多过分。 梁老夫人被他一声喝止，吓了一跳，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她是有些怵叶星回的，当年他是清平府县有名的少年天才，小小年纪就得了秀才功名，人也是一表人才、君子端方，是瞧得见的必有大作为。 也是冲着他，梁家才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求娶叶家女，可惜还没等到叶家飞黄腾达，先迎来了塌天大祸。 叶父倒了，叶家回了乡下，而梁家攀上了新来的县令，一个小小的秀才便不够看了，是以梁家越发放肆，根本就不把叶家和叶云舒再放在眼里。 没想到，叶家，竟还有回来的一日。 第176章 府县生活六 “梁和璋。”叶星回沉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眼里是快要化为实质的怒火。 梁家再如何不堪，可导致姐姐过得如此艰难的，还是梁和璋这个人。 不，他不是人，简直猪狗不如！ “你当年到我叶家求娶姐姐时，是如何说的？”叶星回冷声质问，“你说你会敬她，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这便是你的承诺吗？！” 梁和璋被他逼问得往后退了一步，嘴巴嗫嚅着不敢吭声。 叶星回眼里更是失望，敢做不敢认，懦弱无能，只敢仗着一点微弱的“权势”欺凌弱小，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 当初他们也是瞎了眼，竟会把姐姐许配给这样的人。 还要怪梁家太会做戏。 当年上门求娶时，梁家表现了十足十的诚心，叶父念着梁家世代经商，小有家底，梁和璋又是嫡次子，想必嫁过去不用太操心劳累，可以过清闲的富贵日子。 而且当时梁和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止骗过了叶姐姐，也骗过了叶家的所有人。 “叶家小子，这话你就说错了，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况且云舒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梁老夫人把儿子拉到身后，想也不想地就说了一番话。 好好的？ 非得把人磋磨至死才算不好吗？！ 叶星回闭了闭眼，不欲再与他们多拉扯，直接展开手中的两份纸，“这是和离书和嫁妆单子，从今以后，我叶家与梁家再无瓜葛。” “什么和离书？”梁和璋往前两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星回，然后目光又落到后边的叶云舒身上，指着她，语气竟带上了丝严厉的感觉，“你要和离？” 林满看那伸出的手指极不顺眼，当着他们的面，还敢指姐姐？ 色厉内荏的怂蛋！ 恰好边上有个扫帚，林满直接拿起来，朝着人就丢了过去，准准地砸中梁和璋的手，扫帚末端更是扫在了他的脸上。 “啊！”梁和璋惊叫一声，捂着脸往后倒退了数步。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动手！”梁老夫人大惊失色，赶忙扶住自己儿子，还不忘冲他们大声质问。 林满瞥她一眼，完全不应声，动手就动手了，还要问过你吗，当他们带一群护卫是来看戏玩的吗？ “爽快！” 沈昱朝用手肘碰碰林满，也没有压低声音，一脸的幸灾乐祸，就差自己拍手称快了，方才说那几句话差点没气死他，跟无耻无德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直接动手爽快一点。 “你，你们……”梁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又伸手？ 林满目光从她的手上，转移到方才的扫帚上，有点可惜，丢得有些远了，不好够到。 梁老夫人一看他的眼神，立刻就把手收了回去。 叶星回冷笑一声，果然，对待无耻之人，讲理是没用的，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想再同梁家人多说一句，退回自家姐姐身侧站好。 “和离不可能！”梁老夫人心虚了一瞬，又大声起来，“要走也是我梁家休了她，嫁进来这么多年，儿子都生不出，她这是犯了七出，对，我要休了她！” 林满简直气笑了，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呵，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脑子还蠢成这样？”林满嫌弃地瞥她一眼，“生儿子可是由男的决定的，你儿子梁和璋可能有病吧。” 话音刚落，沈昱朝就笑了出来，他一笑，其他人也憋不住笑了。 “你……”梁老夫人气得又伸出手指了，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儿子没病吗，那更显得像个笑话。 沈昱朝看到梁家母子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色，笑得更是开怀，他发现了，子清有时候真是蔫坏蔫坏的，对着讨厌的人时，嘴毒的很。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 嘲讽的笑声听着尤为刺耳，梁老夫人又气又急，但在视线扫过叶云舒时，反而冷静了一点，开口道：“反正和离是不可能的，要想走，只能是我们梁家休了她。” “那便报官吧。” 叶星回冷冷接上，视线却是看着自家姐姐，眼神里带着坚定和安慰，懒得再同他们多废话。 “报官？报官好啊。”梁老夫人听到这儿，反而笑了，扬着声音说：“你刚回府县，怕是还不知道吧，现在的县令老爷，可是我们梁家的贵婿。” 梁和璋方才被打了脸之后，一直缩在后边躲着，这会儿听着，又像是有了底气，嚣张地上前两步，大声喊：“对，不可能和离，只能是我休了她。” 记吃不记打的，他竟又用手指向了叶云舒的方向。 林满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忍，侧身拿过沈六的佩剑，不过没拉开，直接用剑鞘朝他的手用力打去，不止手，身上也打了好几下。 他是厨子，手上有劲，又是刻意下了死手，打得梁和璋啊啊叫。 “啊！你……啊，你敢打……” 梁和璋跳着躲，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张嘴就胡乱喊着疼。 他们身后带来的仆从想拦，可刚有动作，就被护卫挡住了，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梁老夫人失声尖叫，“竟然敢上门打人，我要报官，把你们都抓进牢里去！” 这时候还不忘威胁人呢，林满慢悠悠放下手，嗤笑一声，懒得搭理她。 梁老夫人赶紧把儿子挡在身后，慌忙间，视线扫到叶云舒，又提着嗓子喊，“云舒，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打你的丈夫，你还有个做媳妇的样子吗？！” 从方才起，叶云舒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见梁和璋挨了打，心里只觉得痛快，巴不得打得再狠一点才好，听见她的话也是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报官！我要报官！”梁老夫人声嘶力竭地喊，又对身旁的仆从说：“快去找县太爷，让他给我们梁家做主，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可那仆从根本不敢动，边上的护卫可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不过一个妾而已，起那么大势呢。”沈昱朝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把轻视不屑表现得明明白白。 第177章 府县生活七 梁老夫人恼怒地看着沈昱朝，能和县令攀上关系，可是他们梁家引以为傲的事。 可此时被他如此不屑地点破，还是在叶家人面前，竟莫名地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而说完后的沈昱朝，转身就接过了叶星回手里的和离书，又递给了沈忠，“忠叔啊，拿着叶家姐姐的和离书，去府衙找那个什么县令，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我抓到牢里去，哦，对了，记得用府上的名帖，让他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清楚。” 仗势欺人嘛，当谁还不会了一样。 “是，公子。”沈忠立刻拱手应下。 这一番做派很是自然，但就是太过随性，又透出那么一丝不以为意，反倒让梁家母子惊疑不定，不敢开口。 “星回，姐姐，我们回家吧。” 林满也不再看梁家母子，转身对着叶星回和叶云舒说话，和梁家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还不如早早回家。 叶星回点点头，俯身抱起昭昭，映月扶着叶舒云，直直向院子门口走去。 “你们干什么，昭昭是我梁家的人，你们怎么可以把孩子带走？” 被护卫拦着，梁老夫人不敢上前，但嘴巴没闲着，还敢开口叫嚣。 叶舒云侧头看她，面色冷冷的，说出了自梁家母子出现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从现在，昭昭姓叶，和你们再无瓜葛。” 说完立刻转头，一点迟疑也没有地继续往前走。 “你们……你们……”梁老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想骂又骂不出来，气得浑身直抖。 然而叶星回他们早就走远了，压根没人理会她。 不过落后几步的沈昱朝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招手把沈六叫了过来。 “沈六啊，你说，我们是打上门出气的对吧，可他们才挨了那几下，算什么出气，你说对不对？” 沈六迟疑了一下，默默答应道：“……对。” “好，那把梁家给我砸了，让他们长长记性。”沈昱朝拍拍手，似是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把大门也给卸了。” 子清说他们是打上门来的，梁家大门若还留着，算什么打上门，必须得卸了。 这回，沈六沉默的时间长了点，但还是应下，“……是。”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有种回了京都的错觉，公子还是那个公子，无法无天，惹是生非，忠叔还夸公子这一年懂事了，他觉得可能有点“似懂非懂”。 不过是找梁家的麻烦，那可是做好事。 “兄弟们，走。”沈六招呼了几个人，一脸兴奋，转头又走了回去。 等叶星回和林满他们走出大门外，上了马车，梁家院子里就响起了各种“砰砰”“咚咚”的响声，还夹杂着各种嘈杂的人声，乱得不行。 “姐姐，我们家新买了一处房子，在东边的上九街，离得有些远，你和昭昭先歇一歇。”叶星回扶着姐姐坐好，柔声说着。 “好。”叶云舒脸上是放松的笑，“娘和弟妹也来了吗？” “来了，我们都搬来了府县。” 叶云舒点点头，视线触及坐在一旁的林满，不由在心里笑了笑，方才在小院子里，他可是说得梁家人张不开嘴，口齿伶俐，气势迫人，可到了自家弟弟面前，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跟我讲讲家里的事吧，你们的婚宴，我都错过了。”叶云舒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 虽说日常往来的书信也写了家里的情况，但到底不如亲耳听到的，她还是想听一听。 提到婚事，叶星回就看了林满一眼，正思索着从何处讲起，反倒是林满先开口了。 “姐姐，你叫我小满就行，娘就是这样叫我的。”林满笑着说：“其他的不要紧，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了，就是最大的喜事。” 叶云舒笑着点点头，他说的对，现在能一家人团聚，已经很好了。 “昭昭，这是小满舅舅。”她摸摸女儿的脑袋，笑着给她介绍了林满。 昭昭从离开梁家起，就一直有些懵懵的，这时只是听娘亲的话，看过去，对上一张亲切的笑脸，小声喊：“小满舅舅。” “昭昭好。” 林满拉起她的小手晃了晃，温柔地回应，家里又要多一个小豆丁了。 也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有点微晃，但没有来时那般着急，缓慢了许多。 林满和叶星回一起说着家里的事，说大河村新建的房子，说安儿汐儿长大了不少，说搬家的事，说府县的房子后院有一片马上要开的海棠花。 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可听着却格外的生动。 叶云舒脸上的笑容越发自在和真心，坐马车的这一段路，竟是她近几年来，最开怀的时候。 就连昭昭也是，原先是紧紧靠在娘亲怀里的，听着感兴趣了，小身子也缓缓坐直了，脸上露出了笑。 “姐姐，林满做菜特别好吃，有好多你肯定见都没见过，等回到家里，可以都尝一尝。” 说着说着，叶星回就说到了林满的厨艺，是夸了又夸，话都多了不少。 叶云舒看看自家弟弟，又看看林满，都忍不住笑了，怪不得会那么快成婚呢，喜欢是一点都遮不住。 “快到家了。”林满掀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了熟悉的街景，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家了。 叶云舒一直很期盼着回家，坐上马车的时候就在默默想着多久能到，可现在真的要到了，心里陡然又多了股慌张又忐忑的情绪。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可她想娘了，她们快两年没见了。 尽管内心慌乱，在叶星回伸手来扶她的时候，还是略显急切地把手搭了上去，脚步一落到地上，便迫不及待地想往前走。 林满已经先一步走到门口去叫门了，他们起先走得匆忙，门口是林风在守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就把门打开了。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这是……”林风疑惑地看着外边的一群人，好陌生。 “是叶姐姐。”林满只简单介绍了一下，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再说。” 一行人拿行李的拿行李，扶人的扶人，先往家里进去了，一路直走到正屋。 “娘！” 叶云舒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当即喊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第178章 府县生活八 “云舒？”叶玉棠满眼的不敢相信，快走两步迎过来，“你怎么来了？” “娘！” 叶云舒又喊了一声，小跑着扑过去，紧紧扶着娘亲的手臂，抬起头时，脸上满是泪痕。 “怎么哭了？”叶玉棠轻轻地给她擦了擦泪，仔细看看女儿的面容，想到方才路都走不太稳的样子，心里已有了点猜测，眼圈不禁跟着红了。 “娘，我们先进屋里吧。”叶星回走过来把两人一起扶进屋内。 “娘，这是昭昭。”叶云舒回过神来，赶紧牵着边上的孩子说：“昭昭，叫外祖母。” 昭昭抬头看着眼前跟娘长得很像的人，觉得很是亲切，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外祖母。” “哎。”叶玉棠应下后，缓缓蹲下将昭昭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当年他们离开府县时，孩子还小呢，叫外祖母都不太会叫，如今也长这般大了。 “这是汐儿和安儿吧，过来给姐姐看看。”叶云舒笑着看向一旁的两个小孩。 汐儿对姐姐还是有印象的，乖乖走过去喊“姐姐”，安儿睁着大眼睛咕噜噜转转，看了看汐儿，又看看叶云舒，才大喊了一声“姐姐”。 稚嫩的童声，偏偏又中气十足的。 几人听着忍不住笑了，倒是冲淡了一些悲伤气氛。 叶玉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里仍藏着担忧，手握着叶云舒的一直没有放，思绪有一瞬间飘远了，不知在想着什么。 “娘，你和姐姐说说话，我带孩子们到院子里玩一玩。” 林满看出来了，率先出声说道，叶星回也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两人牵着孩子们就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屋子的门。 “子清……” 刚出屋外，叶星回思索片刻，迟疑地开口了，只是叫了个名字，又没再说出后边的话。 “没事，我在呢。”林满明白他的未言之意，握了握他的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嗯。”叶星回也回握了一下他的。 两人正对视着，眼神含情脉脉的，林满的腿就被人抱住了。 “嘚嘚！”安儿扑过来一把抱住他，还抽空伸出了一只手，用短短的小指头指着院子里说：“玩。” 显然把方才林满说的话听进去了。 林满低头一看，安儿一脸的兴奋，汐儿也是满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们还太小了，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只有昭昭，可能是乍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最熟悉的娘亲又不在身边，眼神看着就有点忐忑，抿着唇看向紧闭的屋子门口。 “昭昭，院子里有个漂亮的秋千，很好玩的，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 叶星回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拉着她的小手，轻声询问。 一路坐在马车里回来，多少熟悉了一些，问她的又是娘亲时时挂在嘴边的星回舅舅，昭昭想了想，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带着三个孩子，往后边院子去了，只是在离开时，隐隐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哭声。 哭出来也好，让委屈、不甘、怨恨都随着眼泪流掉，舍弃那些错误的、不需要的，才能以新的心情，迎接新的生活。 日子总是能越过越好的，不是吗？ 叶星回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日头从厚厚的云层里挤了出来，露出一片光芒，嘴角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是的，会越过越好的。 三个孩子都喜欢秋千，林满就把她们都抱了上去，反正上面够长够宽，一点也不挤。 他就在后边轻轻地推，秋千随着力道前后摇晃，飞起又往回落，喜得安儿扑腾着手脚，咯咯咯地笑。 汐儿和昭昭就矜持些，没笑得那么大声，但脸上也满是笑容，眼睛亮亮的。 叶星回在一旁看着，心里的沉重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哎，你们在玩秋千呢。” 沈昱朝从前边转过来，老远就听到后院的笑闹声了，此时一看，果然是他们俩在带着孩子玩。 “嘚嘚。” “沈哥哥。” 汐儿和安儿对沈昱朝已经很熟悉了，一见他就张嘴叫人，昭昭懵了一会儿，就也跟着叫哥哥了。 这个辈分……索性就各叫各的吧。 林满没纠正称呼问题，反而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以为方才沈昱朝没跟上，是先回去了，毕竟他们家里现在有些乱。 “我去请了个大夫。”沈昱朝朝身后指指，说：“府县最有名的老大夫，给叶姐姐看看。” 叶星回和林满看过去，不远处和沈忠站在一起的，确实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 “多谢敬行。”叶星回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感激，“若不是你，我们都没想到。” 也不知梁家究竟有没有给姐姐找过大夫，好好看过，从他们见到姐姐起，看着身子就不太好的样子，是得请个大夫好好看一看。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 沈昱朝不在意地摆摆手，又说之前带来的婆子、丫环先留着这儿给他们用，护卫也留了两个，当门房用。 “我怕梁家来找麻烦，他们那样无耻的人家，什么做不出来。”最后还表示了一下他对梁家的鄙夷。 林满惊讶地看他一眼，走过去拍拍肩膀，“你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从前都不知道你如此细心周全。” “那是。”沈昱朝尾巴都翘起来了，咧着嘴笑说：“也不看看小爷是谁，我在京都时……” 好，还是熟悉的沈昱朝。 林满收回手，同时也想收回刚说的话，怎么就一点都不经夸呢。 不过还是姐姐的身体重要，闲说了几句，他们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孩子们回了前面的主屋。 他们过去的时机刚好，门已经打开了，映月端了盆子，正打湿帕子给叶云舒和叶玉棠敷眼睛。 两人都刚哭过一场，眼睛不仅红着，还肿了。 沈昱朝不方便进去，把大夫和人留下，就先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拉着林满说，明日想过来吃饭。 林满拍着胸脯答应，别说明日要吃饭了，以后都在他们家吃也行，今日可是帮了大忙了。 沈昱朝心满意足地走了，林满和叶星回把老大夫请进屋里，准备给叶云舒看诊。 第179章 府县生活九 “大夫，怎么样啊？” 一家人紧张地盯着老大夫的神色，一看他皱眉，便心慌起来。 老大夫沉吟许久，才缓缓转头看来，说：“气血两虚，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厉害，若再不诊治，与寿数有碍。” 叶玉棠听得一惊，整个人都晃了晃，叶星回赶忙把人扶住。 “大夫，那现在要如何医治？” “需得静心调养，慢慢来。”老大夫说完后，看向叶云舒，叮嘱道：“要放宽心绪，切忌大喜大悲。” 叶云舒立刻点头，她现在心中有了牵挂和希望，可不舍得早早走了，得把身子调养好。 老大夫开了方子，交代了吃十日后再去诊治，届时再根据情况调整方子，得慢慢养着，急不得。 叶家几人连忙点头，等把老大夫送走了，又派人出去抓药，回来立刻熬上，好一通忙活。 而此时，已快到黄昏了。 这一日，他们从大河村来了府县，刚搬入新家，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梁家，把姐姐接回来，可谓是跌宕起伏，又忙乱不已的一日。 但好在，结果都是好的。 搬家的第一日，也要好好吃饭，林满早早就去了灶房。 想着姐姐的身体，他做了许多滋补的菜，食补比药补还是要好一些的。 “乌鸡炖了不少时辰，姐姐多喝点，也尝尝我的手艺。” 桌上，林满笑着给他们盛汤，特别是叶姐姐那碗，舀得格外注意，把油星都撇开了，只留下浓郁的鸡汤。 叶云舒笑着接过，用汤匙尝了一口，眼里微微惊了一下，特别好喝。 看来自家弟弟没有夸张，林满的厨艺确实很好，桌上其他的菜看着也与平日的不同，闻着还很香。 叶云舒又接连喝了几口汤，胃口竟像是打开了，看着桌上的菜，有了都想尝尝的欲望，再看一眼边上的昭昭，自己挖着蛋羹吃，嘴里就没停过。 除了叶云舒和昭昭，其他人都吃习惯了林满做的菜，倒是没有表现得太特别。 “小满做的菜很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叶云舒发自内心的夸赞。 林满笑笑，也不谦虚，而是说：“那姐姐以后可要多吃些，还有昭昭，小孩子得养得白白胖胖的。” 一说到白白胖胖，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安儿身上，只见他挥舞着小勺子，自己吃得很开心。 叶云舒一瞬间心领神会，安儿就是这般养胖的吧，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些。 这顿饭算是搬新家的乔迁宴，也算是叶家的团圆饭，大家有意略过了那些不愉快，聊的都是高兴的事，吃得很开心。 大人们聊着，小孩子可就坐不住了。 安儿人小，早早就吃饱了，他自己“呲溜”一下滑下凳子，落到地上，绕着桌边走来走去。 “姐姐。” 他走到昭昭边上，扯扯人家的袖子，张嘴就叫了一声。 昭昭平日里没有玩伴，今日一起玩秋千时挺高兴的，见安儿喊自己，就转过身去，也扯了扯他的。 叶云舒恰好听见，笑得不行，“安儿不能叫姐姐，昭昭得喊你舅舅的。” 一句话把两个小孩都说懵了，歪着脑袋看她。 “昭昭，这是小舅舅。” 昭昭虽然没理清关系，但还是跟着喊了一声，“小舅舅？” 叶玉棠笑着拍拍安儿的背，“昭昭叫你呢，你得应她。” “啊。”安儿就这样应了一声。 “娘，小舅舅比我还小呢。”昭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都被两个小孩逗笑了，连汐儿都听明白了，也捂着嘴笑。 安儿歪歪小脑袋，左右看看，虽然搞不明白，但也跟着大家一起笑。 家人相聚的晚上，是欢乐的，充满着欢声笑语。 奔波了一整日，大家都累了，饭后也没再多说话，各自回房洗漱歇息。 好在有沈昱朝留下的人，帮着整理被褥、烧热水，还做了不少杂活，让他们轻松了不少。 叶云舒母女和叶玉棠回了后边的院子住，叶星回和林满则住在了正屋，看叶母有些累了，而且和叶云舒应当还有挺多话要说，他们还把安儿带着了。 安儿好几日没和哥哥们睡了，兴奋得不行，一把他放到床上，就咯咯笑着到处扑腾。 “你这小不点，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呢，还不困。”林满在他撅着的小屁股上拍了拍，自己都有些累了，小家伙还精神着。 安儿听不太懂一长串的话，以为哥哥跟他玩呢，“刷”地一下钻进被子里，嘴里还不停喊着“嘚嘚”“嘚嘚”。 “他一会儿就该困了。”叶星回刚洗漱回来，见两人在闹着，不由说了一句。 林满见人过来，立刻就揽住腰，头歪过去在嘴上啄了一下。 叶星回都来不及推开他，下意识先看了安儿一眼，见他藏在被子里，没有看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拍了一下林满的手。 “快睡觉，忙一整日了。” 心满意足的林满，笑着把被子铺开，乖乖到床上躺着，不过一时也睡不着，还想和小秀才说说话，只是对方先开口了。 “嘘，安儿睡着了。” 这么快？ 林满撑起上半身看过去，果然见安儿埋在被子里的半边脸红红的，小手握成拳放在胸口，眼睛紧闭着，当真是睡着了。 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就睡着，可见也是累着了。 “星回~”林满眼珠子一转，就贴近小秀才的耳边，轻声说：“既然安儿都睡着了，就让他这么睡着吧，你过来好不好，我想抱着你睡。” 现在是安儿和叶星回睡在里面的被窝，林满自己一个人一个被窝。 “别闹，你好好睡觉。”叶星回才不答应，就怕他又趁机搞点什么事。 “我保证，一定好好睡觉。”林满说得十分笃定，不过转瞬又软着嗓音说：“不抱着你我睡不着，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夫郎~” 叶星回受不了他这样，拒绝的态度也立时就软化了，林满哪儿能看不出来，一手伸过来揽住人，稍一使力就把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不过抱住后确实乖乖地没再乱动，埋在人脖颈间蹭了蹭，就好好睡觉了。 他们搬来府县的第一日，虽经历一些坎坷，可也睡了个沉沉的好觉。 次日醒来，和煦的阳光照满整个院子，显得平和而沉静。 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不知所谓的人破坏了。 第180章 府县生活十 “外头怎么好像有些吵？” 一家人吃过早饭，正在前边的院子里走走消食，隐约间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些吵嚷的动静，叶玉棠不由问了一句。 林满刚想说去看看，就见留下暂时充当门房的一个护卫跑了过来。 “梁家来人了，正堵在门口，说是……来认错的，要接人回去。” 接他个大头鬼！ 林满和叶星回对视一眼，眼里没有惊讶，反而是嫌弃，梁家人果然来了。 他们先跟叶玉棠和叶云舒说不用理会，把人赶走就好，才慢悠悠地出了门。 门外，另一个护卫握着剑守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人，梁家人聚在门外，不敢上前一步。 但他们带来的仆从正大声叫嚣着，让护卫把门打开，他们可是叶家的正经亲戚，过来也是谈事的，怎么能把他们拦在门外，而仆从边上的梁家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 林满和叶星回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冷笑着勾了勾唇角。 梁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欺软怕硬。 “星回啊，你可算是出来了！” 他们一出来，起先站着不动的梁家人立马上前一步。 最边上的梁和璋，迅速抬头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中间的年纪大些，应当是梁父，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是梁和瑜，方才出声的就是他。 这是梁家能做主的人来了？ “星回啊，我们今日过来，是想谈谈和璋与弟妹的事，不如我们进家里谈？”梁和瑜笑着说话，端的是客客气气，大方有礼。 但叶星回和林满两个人都不想搭理他，叶云舒在叶家受的苦，虽然看着全是来自梁和璋这个丈夫，和婆婆，但梁父和梁和瑜作为家里的掌权者，他们的旁观和漠视，又何尝不是助纣为虐、推波助澜。 “不用了，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叶星回冷冷的回了一句。 梁和瑜脸上的表情一僵，但又迅速恢复过来，“都是家事，不好在外头说吧？” 说完，他还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暗示的意味很浓。 他们到叶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方才又闹了一下，边上就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 梁和瑜有恃无恐，这种事说出去，顶多自家弟弟会被骂几句风流浪荡，可现在“浪子回头”了，若叶家不应，那被议论的可就是叶云舒了。 谁让时下的风气就是这般，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的事，女子稍出格些就得被戳脊梁骨。 可他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响，因为他面对的是本就不把这些看在眼里林满，还有经历了不少事后，只把家人看得最重的叶星回。 “别废话了，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别脏了我家的地。”林满可不想同梁家的人好好说话，直接回怼了一句。 梁和瑜像被他的话骤然惊到了，目光转过来，紧盯着他，没说话，反倒是边上的梁父憋不住开口了。 “你是谁，又知我们是谁，怎可胡乱说话？” “我站在这儿自然是叶家人，说吧，是来干什么的，不说就快滚，别挡着我家门口碍眼。”林满一脸嫌弃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叶星回侧头看了一眼他做戏的样子，偷偷在心里笑了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 “你……”梁父显然被气到了，脸涨得通红，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林满。 啧，怎么连爱指人的毛病都一样，林满又嫌弃地看了一眼。 梁父被这一眼刺激的，不由上前了两步，嘴巴一张就要开口说话，什么时候一个毛头小子在他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了。 可是却被梁和瑜拦下了。 “父亲，想想县太爷说的话……”他拉住人，沉声在梁父耳边提醒了一句。 梁父脚步停下，僵硬地闭上了嘴，又突然抬头看了看林满，目光便有些惊疑不定，不会是他吧？ 昨日梁家被砸了一通，连大门都叫人卸了，梁老夫人虽没挨打，但也吓得不轻，赶紧叫人把在外做生意的梁父和梁和瑜叫了回来，还嚷嚷着要告到县令那里去。 两父子一回家，就被家里的样子吓了一跳，大门都没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物件，能砸的也都被砸了。 一听说是叶家人上门，还把叶云舒和昭昭都接走了，也是气得不行，当即就要去府衙报官，可还没等他们去呢，清平府县的县令就亲自上门了。 梁老夫人一看县令上门，自是高兴，大声哀嚎着，“县太爷，您可要给我们梁家做主啊，你看看……” 然而县令绷着一张脸，细看还有些许的慌张，压根不搭理他，只厉声问：“人呢？” 梁家人面面相觑，什么人，他们家的人不都在这儿吗？ 县令恨铁不成钢，骂道：“愚蠢，我是问把和离书送到县衙的人呢？！” “他们走了，还把家里砸成这样，您可要给梁家主持公道啊……”梁老夫人也是会看人脸色的，声音小了点，但要告状的心思还在。 “愚蠢，愚蠢至极！”县令气得骂人，“你们当那是什么人，还主持公道，我都要被你们连累死了！” 那不就是叶家人吗，还能是谁？ 梁家人一脸懵，但县令正在气头上，又不敢触霉头，只能静如鹌鹑，一句话不敢说。 “送和离书的姓沈，姓沈你们知道吗，从京都来的，别说我一个小小县令了，就是整个汀南洲最大的官，汀南知州，估计都不敢得罪他，你们可倒好，还敢喊着让我主持公道？！” 县令气得一顿骂，骂完心里又有些后怕，想起把和离书送过去的人，还特意提到梁家到处宣扬和他的关系，还扬言要把人抓到牢里，后背就一阵冷汗。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屁股底下的这个官位，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梁家人被骂得越来越糊涂，但有一点是听明白了，来闹事的人他们得罪不起，所以在县令让他们到叶家赔罪的时候，也老老实实来了。 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被砸的可是他们梁家，怎么到头来赔罪的也是他们，不止如此，还有些轻视，叶家如何，他们还能不知道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亲戚了？ 第181章 府县生活十一 所以，梁家人来是来了，态度却有些不以为意。 甚至方才还敢在门口叫嚣，只是见到林满强硬的样子后，才猛地回想起县令的话，有了些许忌惮。 林满见那两人突然开始嘀咕，又不应声了，还有点疑惑，侧头小声和小秀才咬耳朵，“他们说什么呢，这样还不生气啊？” 叶星回也正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总之不安好心。” 林满叹口气，早知道再骂得狠一点了，把人激怒了冲过来，自己就有理由动手了啊，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只当个门房使，着实是有些屈才。 真是可惜了。 叶星回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微微勾了勾，看到讨厌的人的坏心情，都好了一点。 梁父不敢吭声了，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那叫一个憋屈，眼睛都憋红了，转头看到惹出这些事的小儿子，畏缩地低着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惹的事，还不给人赔礼道歉，早点把媳妇孩子接回家去！”梁父打了梁和璋一下，又把人拽着往前推。 梁和璋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脸上骤然升起一股怒意，但转头看到梁父的脸，又猛地把头低了下去，老老实实站好。 “对不住，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云舒不好，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只要云舒和孩子回去，我一定把……那人送走。” 梁和璋应当是在家被教训过了，认错的话说的无比顺畅。 至于话里要送走的那人，说的是他那个外室吧？ 叶星回瞥他一眼，真以为他们闹这一场，就单纯是因为那个外室吗，看来他们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吧。 可叶星回和林满并不想让他们息，也不想让他们宁。 两人冷着脸不说话，任由梁和璋低着头杵在中间，边上说的闲言碎语也丝毫不在意。 “星回啊，你看，和璋都认错了，我们是真心来接弟妹和孩子回去的，而且我们以后都会看着他，绝不会让他再做对不起弟妹的事。”梁和瑜一脸正色，言辞恳切地说。 若是能和叶家缓和关系，多多来往，借此攀上那位京都来的贵人……赔礼道歉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这儿玩负荆请罪这一招呢，好歹也背个荆条吧，做戏都不知道做好一点，空口白话的有什么用？ 梁和瑜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也觉得这一番行为彻底给足了叶家脸面，这事应当能翻篇了，可接下来叶星回的话，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 “梁和璋认不认错与我们无关，既已和离，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叶星回说的丝毫不留情面，“还有，记得按着嫁妆单子，把我叶家的东西还回来，我们两不相欠。” 梁家人面色均是一僵，这话说的，好像是他们贪图了嫁妆似的，而且叶星回的说法太强硬了，完全没有留一丝回转的余地。 边上看热闹的也在窃窃私语了。 “这是铁了心的要和离啊，夫家得是犯了多大的错？” “不愿和离就算了，嫁妆怎么还不还给人家啊。” 梁和瑜涨红了脸，他何时受过这种气，下了脸面不说，还得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评头论足，但他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和离的事，还是再商量商量吧，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和璋也知道错了。” 林满挑眉看他，慢悠悠开口道：“不愿和离啊，那确实可以商量商量。” 梁家人立刻看向他，眼里有了些希冀，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松口了。 只是那点希望刚升起来，又立马被打碎了。 “那就让姐姐写封休书好了，直接休了梁和璋，岂不是更快些。”林满说完后，还拍了两下掌，夸自己，“真是个好主意。” “你……” 梁父怒瞪向他，这次是真快要气死了，竟妄想要休了自己儿子，像什么话？！ 梁和瑜也绷不住了，“自古哪有女子休了男子的……” 没有就不行吗？！ 林满很想这样怼回去，但不行，若是可以，他早就想让姐姐休了那个狗渣男，但是在现在的环境下，和离已算离经叛道，若是休了则更甚，到时必定惹得许多人议论纷纷。 姐姐往后还要在府县生活，过多关注反而不好，说不定还会被老学究批判，到时受害者反倒变成过错方，就不好了。 当你没有强大到能改变规则的时候，适应规则，并在规则内找到最舒适的活法，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所以想要离开梁家，远离那个渣男，和离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别废话了，和离就是和离。”林满原还以为梁家人过来，是有什么筹码呢，没想到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废话，也懒得再同他们废话，“别在门口杵着，好狗不挡道。” 梁父和梁和瑜气了个倒仰，伸手指着林满“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相反梁和璋倒是面色平静许多，大概是昨日被林满打怕了，都不太敢抬头看他。 “星回，我们回去吧。”林满不理他们，转头跟小秀才说话。 叶星回点点头，和梁家的人多说无益，反正他们已把和离书递到衙门了，怎么都会离成，就不必再多管梁家人了。 两人转身就走。 “你们别走啊，让我们见见弟妹和孩子，我不信她们也是这样想的……” 梁和瑜见他们就这样走了，很是不甘心，立刻快走两步上前，就想把人拦住，可没等碰到半边衣角，就被护卫“唰”一下拔出的刀挡住了。 “嚯！” 围观群众立刻发出一片惊叹声，这家人的护卫用的是真剑啊，可不简单。 梁和瑜也被吓了一跳，府县一直很太平，除了衙门的差役，没见哪家守门的还拿真刀的。 果然是县令都不敢得罪的贵人吗？可叶家不是回了乡下，从哪里认识的贵人？ “有姓梁的过来，只管打出去。”林满回头看了梁家人一眼，当即拍着护卫的肩膀说，说的还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