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万人迷文中的恶毒女配》 第1章 得,成恶毒女配了 71年。 长溪下辖江川镇的一个普通小乡村里,极其普通的一天,林二麦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正在为前几天做的奇怪梦烦恼。 几个精瘦的小孩正在一个烂水洼旁,叽叽喳喳讨论今天的收获,二麦并没有参与进,反而站在旁边发呆。 这时突然一个男孩冲过来,一下把神游天外的林二麦推进烂水洼里。 等大家反应过来都震惊地看着他们。 林二麦整个人扑在烂水洼里磕到脑袋,脑袋嗡嗡眼冒金星,衣服上沾满了臭泥,瞧着狼狈不已。 边上站着几个十一二的小男娃,指着她笑嘻嘻。 “林二麦我说你活该吧,你惹他干什么?” 这几个男孩子都是村头林队长家的孙子,一家子在外格外讲义气,知道林二麦居然欺负他家姐姐林娇娇,立马连起手来找回场子。 “活该,谁让你抢娇娇姐东西。” “她还想跟我打架,我一拳能抡死她。” 把林二麦推下水的是林娇娇的弟弟,他虽然跟林二麦同岁,但从小生活在公社家里条件好,人长得也壮。 林二麦家抠抠搜搜,几个孩子常年吃不饱,虽然已经11岁,但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孩子那般大,细胳膊细腿头发还黄黄的。 “姐?!” 林三麦尖着嗓子大喊一声,看见他姐居然整个人扑在烂水洼里,一下子嚎得惊天动地。 完蛋了,他奶要是知道他姐把衣服糟蹋成这样,姐今晚死定了。 林大麦也不敢置信,伸手拽过哭喊得异常难听的弟弟跑过来。 林城家那几个男孩还抱着手站在那里,林二麦就只有一个姐姐,她那弟弟也才6岁,根本不敢跟他们打架。 “二麦你怎么样了?快起来。” 烂泥坑的水有些发臭,大麦看着自己身上半新的衣裳不敢下去,今天是她生日,她妈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她穿上这件表姐给的衣服。 足足有5成新呢,要是被她奶知道把衣服弄脏,肯定得抡起柴火棍子打她。 “洗洗洗天天洗,一点都不知道爱惜,不知道这衣服越洗越薄?” 林大麦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她穿上了新衣服,二麦也不会闹着要穿新衣服。 “完了林二麦,你死定了,我要回去告诉奶去。”二伯家的苗二幸灾乐祸,他奶打人可疼了,林二麦死定了。 这一下子水洼边聚集了一堆孩子,可坐在里面的林二麦始终垂着头,她听着岸上嘈杂的声音,低头甩了甩,试图把自己脑子里的水也一起甩出去。 林二麦是莲花村村东头秀芳老太家的孙女,之一。 秀芳老太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儿子,二麦她爹是其中的老三人称毛三。 秀芳的大儿子毛大最有出息,在公社的副食厂里当临时工,拿稳定工资也算是半个铁饭碗,毛二跟毛三都是在地里刨食的,一家子虽然偶有偷奸耍滑、争执吵闹,但在莲花村也算不上是最奇葩的一家人。 可这一大家子居然是林娇娇家的对照组,林娇娇是谁?莲花村的一枝花,长得白嫩纤细,不过才十三岁就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 她家以前一直生活在公社,她爹林军是全公社唯一的电影放映员,作为“八大员”之一,这份工作不仅稳定还体面,几个月前林军在放完电影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这才回到了莲花村。 她爷林有田是二队的队长,林军这一摔可把腰给摔坏了,现在还卧床不起,林娇娇姐弟俩跟着回到莲花村读书。 如果按照书里的轨迹,林军要养两年才能把身体养好,他的工作也给了弟弟林海。 按理说林二麦跟林娇娇也就在这几个月里才多见了几面,可谁能想到人家是女主,而林二麦的剧本是恶毒女配呢。 林二麦理解了几天才懂那几个奇怪的名词是什么意思,女主一听就懂,就像唱大戏里的旦角,最漂亮结局最好的那个。 至于恶毒女配,就像大戏里的丑角,天天出丑结局最坏,每次出场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在那个奇怪的梦里,她羡慕嫉妒林娇娇的容颜以及好人缘,逐渐扭曲不断给旦角使绊子,在经过莲花村众人的打脸后,郁郁寡欢愈加变态,最终被女主的追求者给送到了公安局。 一个女子去蹲大牢在这四里八乡都是稀奇事,丢了整个莲花村的脸不说,她家那些人也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蠢笨的爸偷奸耍滑的妈,游手好闲的弟弟还有木讷不敢见人的姐姐,林二麦全家就应了那句恶有恶报。 而林娇娇在村里待了两年后又全家去了县城,一家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林二麦:?! 是,她承认她这几个月确实有些小肚鸡肠,酸了林娇娇几次,但也仅此而已。 她就像地里没人管的小树,虽然长得瘦里吧唧但混在众多小树里也没有很突兀,直到旁边突然搬来了一盆被精心养育的花。 不仅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她也忍不住细细端详,越看越自相惭愧。 再加上原本跟她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小伙伴也被林娇娇吸引,她不满但也只是背后嘁了几声。 就这些事也犯不着让她当坏角吧?! 她还在脑海里天人交战,林大麦有些慌了,她这个机灵的二妹怎么跟傻了一样站在臭水里。 “林二麦你别装,识相点就把鸟蛋还回来。” “姐,你找到了鸟蛋?”三麦一听直接忽略了还回去几个字,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迫切的看着二麦。 “……” 林二麦这才想起来她确实不止在背后酸过人家,今天还抢了她的鸟蛋。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林二麦跟海珠婶家的水生是多年打猪草的好搭档,一背篓猪草能换半个公分,运气好还能在草丛里捡到鸟蛋。 一般都是谁发现是谁的,但有时候一个人捡不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对半分。 她今天刚下刀不久草里就飞起了一只木鸡,那块地方草深又有水里面可能有水蛇,水生胆子大,先过去摸索了一番就发现了一窝鸟蛋。 之前像这样的情况都是两人对半分,可今天林娇娇也在,她看着被包在芋头叶里的鸟蛋发出羡慕的声音。 “我爸在床上躺了好久,要是我也能找到鸟蛋给他补身体就好了。” 水生这个憨东西一听就将芋头叶递给了她。 “那娇娇姐这个给你吧,我还能接着找。” 林娇娇接过芋头叶兴高采烈,而一脸呆滞疑惑的林二麦石化在原地,不是,7个鸟蛋里有三个半是她的。 “二麦,那咱们再接着找吧。” “那有一半是我的。” 水生一脸震惊,“二麦,娇娇姐的爸爸在床上养了这么多天,他要吃鸟蛋补身体。”你怎么还计较这个。 林二麦十分愤怒,她也要补身体,立马上前抢过包着鸟蛋的芋头叶就跑。 第2章 一半是我的 林二麦把鸟蛋拿回家藏起来,既然水生不要那就都给她好了,再说本来就是她先发现的,凭什么要给林娇娇。 林娇娇回来不过几个月,她那些小伙伴有一个算一个,都亲亲热热叫起了娇娇姐,全都往她身边凑,林二麦内心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等到下午她又出来割猪草的时候,林城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她顶入水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她欺负林娇娇。 捂着被磕了一个大包的后脑勺,再看看岸上趾高气昂的几个林家人,哦对了,还有自家那两个怂成一团的姐弟,二麦不由长叹一口气。 早知道她还有如此曲折的命运,说什么也不把那些鸟蛋全拿走。 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在背后乱嘁人家,见到林娇娇一家躲得远远的。 说起来要不是林城推了她一把,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林二麦你别再装了,赶紧把东西还回来。”林城跟他姐关系一直很好,回到村里就时刻提防着那些人欺负他姐姐。 要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他们怎么会回到莲花村。 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大部分人对他姐弟俩都很好,除了林二麦,好几次她都在背后翻白眼,表情十分不屑。 如果林二麦知道他这么想,绝对会大呼冤枉。 她跟村里几个小姐妹原本有固定的翻皮绳地点,也有固定的玩法,可林娇娇一过来就说他们公社里有新的花样,还要教给村里这些小姐妹们。 二麦不是不屑是嫉妒,她原本才是这群人里的老大。 后来几个跟着她一起钓鱼挖田螺、打猪草的小伙伴也变成了林娇娇的小跟班,以前她还以为大家是喜欢他们县城人,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我抢了你什么东西?”二麦终于彻底回神,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却感觉到一丝诡异的陌生感。 “我姐捡的鸟蛋。” “她捡的?这可跟我可没关系,我拿回家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林大麦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她这个二妹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要是以前肯定团起水里的臭泥就扔过去了。 “你骗人,娇娇姐哭着回家说对不起大伯,不然今天就有鸟蛋给他吃了。”林海家的山子马上指责起林二麦,他堂姐回去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 “你姐又不用打猪草,她过去那边干什么,你不知道那块地方有很多水蛇吗?”林二麦好言相劝,忍着,人家是女主的家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还是说你觉得你姐能发现鸟蛋?” 二麦还想说,水生虽然要把他那部分给林娇娇,但是林城把她推到水里,害得她衣服都臭了,那这些蛋就当她等会要洗衣服还要挨骂的补偿。 林城愣在原地暂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大麦三麦,你们拉我一把。” 臭水洼旁边湿漉漉的,她现在爬不上去,林三麦一听捂住鼻子嫌弃的往后退。 “姐,你太臭了。” “……行,那你等会就不要吃我的鸟蛋。” 那怎么行?三麦果断伸出手想把他姐拉上来,可没想到林城一把将大麦三麦推开。 “不许拉她!” “……?” 乌黑的臭泥水裹着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就连头发里也沾上了不少,二麦已经极力控制才能稳住自己不发飙。 林城他听不懂人话? “你别以为说几句我就会相信你,赶紧把鸟蛋还回来。” 大麦跟林娇娇一般大都是13岁,不过她也很瘦弱看起来也就比二麦大上一岁,她那点子力气根本抵抗不住林城,三麦就更不用说了,他才6岁人又怂,这下已经躲到了大麦身后。 二伯家的苗二也不敢吭声,他哪敢说话呀,林城家几个堂兄弟站在一起,他铁定打不过,大伯家的两个堂哥远远看见了他们也不过来。 “阿城,你不要因为想要为我讨回公道,就去欺负人家女孩子。” 林娇娇发现弟弟不在家,又问了几个人,终于在地里的水洼处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阿城你怎么可以这样,姐姐我没事,快把二麦拉起来。”林娇娇在家里难受的哭过,眼圈还泛着红,就跟受了伤的小兔子一样。 “我不!”他姐就是心太善良了,被人欺负成这样还要为她着想。 林娇娇似乎有些无奈,伸出手就想拉二麦,二麦面无表情把她那脏乎乎,还散发着臭气的手伸了出去。 “……”林娇娇犹豫了一瞬,脸上看着有些为难。 “我说了不用管她,姐,她臭死了。” “阿城你太不懂事了,二麦是个女孩子,你看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子了,快跟她道歉。” 于是这姐弟俩一个耐心劝导,一个倔强不肯,两人就跟弹簧戏一样一场接一场,水里 的林二麦仰头看天决定靠自己。 只是她下来的时候是摔了一个屁股蹲,把那块地磨得溜光水滑,再加上地势又高,尝试几下最终又摔了进去。 “要不你先跟他解释解释那鸟蛋是谁的?”二麦坐在臭泥水里已经一脸生无可恋。 “我……”林娇娇有些为难,这时旁边的水生插了一句。“是我给娇娇姐的。” “哈,那都是你捡的?之前这样大家不都是平分,你为什么做主把我的东西给她。还 有娇娇姐,你那时已经在旁边站了一会吧,应该知道全部过程,你怎么还说是你自己捡的呢?” 林二麦坐在臭水里已经不挣扎了,脸色十分平静的质问两人。 她原本不打算跟林娇娇起冲突的,不过现在这样也不算冲突吧。 水生愣住嘟囔了一句,“二麦,你太小气了。” 林娇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不是她才导致大家误会了二麦,她不是故意的。 “就是”林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要不是林二麦小气,他怎么会误会她,还有她刚刚怎么不解释。 “你把我推下来是不是应该道歉?” 林二麦平静开口,林城才不愿意。 “对不起二麦,我代我弟弟向你道歉。” “凭什么要给她道歉,林二麦就跟她奶一样抠门,铁公鸡!” 林二麦面上端起平静的笑容,站起身微笑着甩了甩手臂,林大麦默默往后退。 突然“啪”的一声,一团黑泥精准的砸到了林城脸上,他还张着口,估计不少已经进到了嘴里。 所有人都愣住,一会林城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 “呸呸呸,姐,我要杀了林二麦。” 二麦站在水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反应,看来跟女主作对也没什么坏结果。 梦再怎么说都是梦! 她伸出手揪着草往上爬,双脚平稳地踏上了地面,正打算直起身,莫名其妙的她突然往后仰,又摔进了臭泥潭里。 林二麦:“……” 第3章 又跟人打架,看我不收拾你 林城吐了好几次口水,依旧觉得嘴里有臭泥巴味,他双眼通红还想冲过去打林二麦,可谁能想到已经爬上来的她居然又掉了下去。 “阿城,我们回去漱口。”林娇娇掏出手帕心疼地替弟弟擦干净脸上的泥巴,看他一直在吐口水,只想让他赶紧回家。 “姐,不能放过林二麦。” “没事,你看她做了坏事不就马上遭了报应了,咱们回去吧。”二麦也是,她明明已经代阿城跟她道歉了,不过她后面也遭了报应,林娇娇不打算再说她了。 “……” 很快林娇娇家的几人都走了,大麦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递下去,二麦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难道被林城刚刚的威胁给吓住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她们的爹毛三在秀芳老太的4个儿子中是最受忽视的,整个人憨厚(蠢),除了一把子力气浑身几乎没有说得上的优点,以前大家都填不饱肚子,偏偏他骨架大看着比别人壮,再加上力气格外大,秀芳老太经常怀疑这个儿子偷吃。 二十岁那年娶了杨家村的姑娘杨秀莲,秀莲这人不是个能吃亏的主,秀芳老太说这个三儿媳的小心思比羊肠子还要弯弯绕绕。 家里三个孩子,二麦遗传了秀莲的精明跟毛三的大力气。 别看她才十一,那些十四五的小青年都没她力气大,秀芳老太要求孙女隐瞒她力气大的事实,这要是被哪家知道了以后谁还愿意娶她。 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是二麦还是凭借着力气在同龄的小伙伴中占据了老大的位置,所以她一向是张扬的,极少有现在这样虽然面上看着很平静,但隐隐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 二麦拒绝了大麦伸过来的树枝,一个人抓着草爬上去,双脚站稳后才直起腰,她往后一看,所以刚刚是个意外吧。 “姐,你快去洗个澡,太臭了。” 林二麦也不敢就这样回家,家里可有一大帮人等着呢,不远处就有一条及膝深的小溪,她垂头丧气的走过去躺在小溪里。 现在是6月,天气热的跟个闷炉一样,小溪里的水清凉,她躺在里面仰头看着蓝天,又闭上了眼睛。 “大姐,二姐怎么了?” 三麦小心的捅了捅大麦的胳膊,在他看来二姐这次没吃亏,虽然她摔了但林城也吃了烂泥巴,再说还有鸟蛋呢,一想到这他又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姐什么时候把东西拿出来。 “可能觉得发挥不好吧。”大麦也有些奇怪,之前要是有人把二麦推到水里,她一定会爬上去把那个人也推下去。 林二麦其实在怀疑人生,难道刚刚报复了林城是跟女主作对,所以才会摔下去? 没这样的道理吧,林二麦觉得自己就是有时小肚鸡肠了一些,但其余时候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为什么她突然就成了恶毒丑角,被欺负了还手还会“遭报应”。 她还在唉声叹气,这时旁边的三麦忍不住了。 “姐你快起来,奶要开饭了。” 臭小子,你姐遭受了这么离谱的事情就不能再悲伤一会儿?就知道吃,一点都不关心她, 刚刚还躲得那么快,气得林二麦双手狠狠插进细沙里,三麦缩了缩脖子,感觉二麦像是把手插进了他的脑袋里一样。 二麦把手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几颗黄黄的小蚬子。 ?! 黄沙蚬大的虽然也就跟大拇指盖那么大,但对小孩子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所以小溪里几乎已经被淘空了,估计这处平时来的人少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下哪还记得刚刚的难过,马上就招呼岸上的两人下来。 姐弟三撅着屁股在沙里挖了许久,三麦去不远处的田里摘了一张大大的芋头叶过来,这里几乎跟一个蚬窝一样,使劲拿手拨一拨沙子,溪水再冲一冲,就有好多颗蚬子漏了出来。 二麦的小手捧了好几捧才都装到了芋头叶里,那些小的还丢了回去。 以前哪还有这种宽裕日子,不管大的小的都要装回家。 “三麦,你要是敢跟别人透露这个地方,下次我就把你埋在这里。” 在旁边拔了一根长长的草根系住芋头叶,二麦心情十分好,笑容灿烂的威胁了一番三麦,三麦赶紧点头。 他二姐说到做到。 姐弟三人往家赶,三个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大麦三麦只是裤脚,二麦全身上下就连头发都在滴水。 “死哪去了?知道吃饭了就回来,天天跟个饿死鬼一样。”秀芳看着老三家那几个没用的孩子,耷拉的嘴角又往下撇了撇。 “大麦二麦,你们两个当姐的再两年就要嫁人了,还带着弟弟出去鬼混,整天这样像什么样子!” 天气热,一家子把饭桌搭在菠萝树下,家里人口多,一张长长的饭桌都要坐满了,不过上面只摆了一盆清得几乎看得见底的红薯稀饭, 还有一盘炒凉薯跟一盘炒水瓜。 二麦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蚬子放在了秘密基地,几人都熟悉了秀芳老太的骂声,三麦已经饿的受不了了,直接跑到饭桌上端起他妈给他盛的饭就喝了起来。 大麦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挪到饭桌前坐下,二麦赶紧跑回屋换衣服,天色有些暗,秀芳没有看清她身上穿着的是新衣服。 “去哪鬼混了?”秀芳紧皱眉头不满地盯着二麦,这个孙女主意最多,经常带着姐姐弟弟去外边闯祸。 “奶,二麦今天跟人打架掉臭水沟里了。” 秀芳还没说话,秀莲一把子拍在二麦后背上,“又跟人打架,看我等会不收拾你。” 二麦吐了吐舌头,几下子就把碗里的稀饭干完了,现在不是农忙她奶在饭底下的米越来越少了。 秀芳眼不见心不烦,三房那一家子她都不想多说。 “阿阳多吃点,你上学要多用脑子。” 大伯母刘爱红笑了笑,顺势在桌上问起了刘稻阳的功课,秀芳越听越满意,她就说这大孙子继承了他爹的好脑子,以后一定会光宗耀祖。 秀莲暗暗翻了个白眼,伸手夹了几块水瓜到孩子们碗里。 第4章 不吃滚,想吃龙肉不成 “吃,快多吃一点,脑子比不过人家那就多吃点饭,以后能多扛几袋沙子。” 以前洲湾那边的商埠要招苦工扛货物到商船上,那活又脏又累,就是卖力气的,现在商埠那边南下的货轮早停了,但大人们仍旧用扛沙子吓唬家里的小孩。 秀莲话里的酸气让几个孩子们一激灵,完了她妈回去肯定要偷偷骂大伯母了。 大房的几个孩子最得老太太的欢心,毛大在副食厂当临时工一个月给8块钱养家,他媳妇儿刘爱红带着三个孩子住在家里,大女儿林稻香今年14岁,大儿子林稻阳今年12,小儿子林稻山11岁。 现在的小学是5年制,大家又流行让孩子们晚读书,学费多贵啊,太小了去根本听不懂只浪费钱。 所以村小一年级的新生大多数都是八九岁,甚至还有13岁才开始上一年级的。 一般一家只会供一个孩子读书,毛大有钱,他家三个孩子都在上学。 稻香是9岁那年开始上学,今年五年级,原本林稻阳也是要9岁才上学,但是他从小就聪明伶俐,跟着姐姐念了几句就能把课文完整背下来,老太太一看让他8岁就去上了,果不其然这孩子是个聪明娃,年年都考第一。 林稻山今年二年级,虽然没有他哥天资聪颖,但也在班里排前几。 所以秀芳是真看重老大这一家,这两个孩子一看就差不了,就连稻香也上了几年学,以后说不定还能嫁到城里补贴两个弟弟。 你再看看老二那一家,二儿媳田巧珍跟三儿媳杨秀莲一样眼皮子浅,天天就在家里琢磨你多吃一碗饭他少吃一口米的,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毛二的大儿子苗生今年12岁跟稻山同级,成绩一个在前头一个垫尾,当初她就说了这孩子一看就不会读书,不要浪费这个钱。 可是老二家生怕自己吃了亏,跟她在家闹了一整年,没办法秀芳只能把苗生送去。 可这孩子真没有读书的脑子,三天两头就被老师留堂,因为他田巧珍都不好意思开口让二儿子苗壮去上学,苗壮今年已经9岁了,他家还有一个小女儿苗苗5岁,这孩子啥都不懂,天天在家里傻乐。 至于三房那一家更是随了毛三的脑子,秀芳一口咬死绝对不能送她们去上学,秀莲也知道自己生的是闺女,婆婆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那两个闺女上学,不过她看见刘爱红那副得意的嘴脸还是忍不住酸。 刘爱红男人有出息儿子也有出息,在家里过得那叫一个得意,每天下地挣五六个工分就行,而她杨秀莲不是满工分老太太就要打人。 当初她嫁过来多年只生了两个女儿,被刘爱红一直暗地里嘲笑,后来又过了几年才生下了三麦,虽然她有了儿子,但那些年没有儿子在这个家里受的闲气还是让她印象犹深。 但她没办法,自家没一个有出息的,腰杆子挺都挺不直,只能被两个妯娌欺负。 虽然外人都觉得她没有吃亏,每次都能呛回去,但杨秀莲心里委屈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这么多也不知道长点脑子。” 杨秀莲一琢磨说到底都是她男人不行,看着一脸无知无畏的毛三正端着碗大快扒拉,气得拿筷子狠捣了他几下。 而毛三根本不知道饭桌上几个女人的争锋,他以为妻子嫌弃饭菜不好,想了想放下了筷子看着他妈。 “妈,咱别再吃水瓜,都快吃了一个月了,我现在看谁都像水瓜。” 水瓜这玩意扔几颗种子在墙角就能爬满整个架子,还不停的结果,吃都吃不完。 秀芳本来看着三房一家正气不顺,结果这个长了猪脑子的儿子又来惹她。 “不吃就滚,你难道还想吃龙肉!” 二麦也吃腻了,她跟毛三同时转头看着院里的水瓜藤,老太太眼睛一瞪,筷子马上拍过去。 “这水瓜要是出什么事,我就把你们两个头朝下种下去。” 父女俩对视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夹了两块凉薯嚼了起来。 苗二也就是苗壮眼睛滴溜一转突然想到二麦还有鸟蛋呢,“奶,二麦今天捡了鸟蛋。” “什么?”秀芳眯着眼看过去,死丫头就知道吃独食,她又不用上学吃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拿出来给稻阳跟稻山吃。 “二麦,那你还不赶紧拿出来,你稻阳哥哥在学校用脑子就得好好补补。” “嗯,我们老师让我开始学五年级的东西,说我以后肯定能考上县一中。” “哎呀,我们家稻阳就是厉害,这要能上了一中,以后肯定能考个好高中,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学,你奶一定会把你供上去。” 秀芳听得眼睛笑眯眯,一中?一中好啊,整个公社能上一中的学生就那么几个,没想到她孙子这么厉害。 田巧珍跟杨秀莲一起翻了个白眼,田巧珍看着自家那个不争气只知道吃的大儿子,气得一下子拧在他的腰上。 “嘶”苗大捂着腰往后退差点就把碗摔了,“妈,你干啥?”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吃的东西都喂到猪脑子里了,一点用都没有。” 田巧珍起码还有一个上学的大儿子,而杨秀莲自家三个孩子都没上学,有气都没处使。 “行了,要是把碗摔了你以后就用手抓着吃。”秀芳哼了一声,当她看不出来么,这两个儿媳又开始在背后嘀咕了,也不想想她们要是能生个像稻阳一样的儿子,她秀芳一定把她俩供起来。 “二麦?鸟蛋呢!” “什么鸟蛋?”林二麦好像现在才听到他们的话,疑惑地抬起头一脸天真的看着秀芳。 “二麦你别装傻,林城都说了你有一窝鸟蛋。” 家里的人都看过去,有的鸟蛋就比鸡蛋小那么一点,谁听了能不馋? “哦你说那个啊,我放回去了。” 秀芳脸都黑了,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 林二麦觉得她今天内心遭受了重创,是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怎么可能给他们吃。 “是翠鸟的蛋,又不能吃,我就放回去让它妈接着孵,到时候把小鸟抓回来玩。” 大家哪里信,特别是秀芳老太,她正打算过去掐这个死丫头,毛三已经兴致勃勃的跟他闺女谈论起来。 “你摸过了大鸟不会要了,而且小翠鸟抓回来很难养大,下次爸给你抓别的。” 第5章 靠吃红薯藤活下来 那父女俩就旁若无人的在饭桌上讨论起什么鸟最好抓,什么鸟不怕人,杨秀莲端起稀饭挡住她上扬的嘴角。 吃什么吃,她家就是把东西扔水沟里也不给刘爱红家吃。 秀芳老太差点被气得人仰马翻,看这个三儿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着孩子胡闹。 “奶我吃完了。” 二麦迅速很快放下碗开溜,见她走了三麦也端起饭碗快速吃了几口。 “奶我也走了。” 三房家的三个孩子都走了,你说他们不藏东西秀芳都不信,不然这么着急出去干什么? 果然这孩子就跟他爹一样,从小就吃独食。 “妈我也吃完了。”杨秀莲夫妻也放下碗开溜,今天不是他们家洗碗。 “果然养儿就是还债,有点吃的都不知道想着老娘。” 秀芳感叹了一声,当初困难没粮食,家里4个孩子都小,他们夫妻俩费尽心思,就怕哪个孩子饿死,可谁能想到老三在外边找到吃的也不拿回家跟大家分。 那几年几个孩子几乎都没长,就他不仅越长越大,居然比大了他三岁的老大还要大只,秀芳是真寒了心。 没想到他生的孩子也跟他一样,有吃的就藏着不拿出来跟大家分。 田巧珍在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大家又不是傻的,把吃的拿出来她就全塞给了大房。 谁家老太太有她这么偏心。 二麦带着两个尾巴正往秘密基地走,突然水生出现在了眼前,水生跟二麦同岁,在家里是最小的,他也没有去上学。 “哼”水生看见了二麦冷哼一声,以前都不知道林二麦是这种人。 娇娇姐的爸爸已经躺在床上这么久了,要是不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怎么能把身体养好。 二麦停下,看着现在还小的水生想到了书里的他。 林二麦多次陷害林娇娇,终于跟她一起长大的水生也不再顾及以前的感情,他们精心设了一个局,举报林二麦投毒杀人未遂。 她还记得书里的描写: 有人跑进来兴奋的说着:“林二麦那个疯女人逃不掉了,谁都以为是她投的毒,水生哥还是你厉害。” 水生丝毫不在意,就跟发生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行了,再去多收几只鸡,娇娇姐要拿去卖。” 是的,她的结局就只有三行,其中两行还是在说其他人。 林二麦并没有多气愤只是有些心塞,毕竟她只是看着文字没有亲身体会到那个场景,她有那么些微的不理解。 水生为何会恨她到那种地步,甚至还亲自做局骗了她。 他们不是最好的伙伴吗? 六年前刮了一场特大台风,南边几个市受灾严重,田里的水稻刚开了花就全被台风拍伏在水里,半年的收成打了水漂。 大家就等着这一茬稻谷成熟,家里都已经没有存粮。 可是村里的储备粮要留做粮种等着下一季,只给每一家发了一点粮食,刚好能保证饿不死。 水生家的茅草屋顶被台风整个掀了,吹断的树枝压倒墙壁砸到了他爹身上,等第二日大家把他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 家里又没钱把人送去医院只能在家养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等死。 他家孩子多,水生前边有4个哥哥,水生妈其实已经放弃了最小的儿子,她把小儿子的口粮省下来给男人吃。 男人要是活不下来,其他儿子也活不了。 水生饿得下不来床,只能躺在那个破风的家里等死。 台风过后又连下了好几天暴雨,雨水冲刷着红薯地,地里的红薯都被冲了出来,很多人趁着夜色去偷。 二麦饿的受不了,家里弟弟刚出生妈妈饿的没有奶水,他已经快没力气哭了,于是她带着姐姐也悄悄出了门。 地里红薯藤还留在地上,被雨水打后叶子全烂了散发出奇怪的味道,裸露出来的大个红薯都被人揪走,剩下的只有手指粗。 二麦没办法,她趁着月色拔了不少,跟大麦用衣服胡乱兜起红薯就往家走。 在经过水生家的时候,他们听见水生爹正在骂人。 “我不吃,快让我去死。” 他怎么能吃小儿子的粮食?以后说不定只能躺着当个废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让儿子活。 水生妈也哭,那是她亲生的儿子,她也舍不得,但是有什么办法? 如果男人不活着,其他人都得饿死。 二麦抿了抿嘴,最后看了一眼破旧的屋子,还是跟大麦回了家。 她妈流着泪吃了红薯,三麦最终也拖着拖着活到了现在。 而她始终忘不了水生,最后偷偷拿出了两根红薯跑去了他家,他原本饿的手指都没力气动,看见了红薯马上抓过来嚼几下子就咽了下去。 后来地里的小红薯也没了,二麦干脆把那些被拔出来的红薯藤都拿了回来,水生就靠着吃那些红薯藤活了下来。 就这样他俩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水生胆子大,二麦力气大脑子也灵活,两人经常一起在外边找吃的。 二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俩会成为仇人。 “林二麦,我跟你说话呢!” 水生很生气,林二麦居然不搭理他就走了。 如果是几个月前让她知道她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二麦指定不相信。 但是水生现在就有要跟她闹掰的趋势,这一切都是从林娇娇回来开始的。 “姐,你咋了?” 三麦看着他二姐沉着脸走在小道上,手臂直起鸡皮疙瘩,谁又惹她了? 所谓的秘密基地就是他家老房子旁边的竹林,二麦家这边的习俗是大家会在不住人的老房子里供奉先人的牌位,就相当于一个个小祠堂,逢上初一十五还有其他日子就会去祭拜。 当然这是以前,自从破四旧后这些东西都不允许存在了,不过他们这边宗族观念特别强,大家都偷偷祭拜,反正一个村子都是一个姓,以前都是一个祖宗,也不会有人去举报。 而且老房子是连在一起的,这一片已经不住人了,所以小孩子都很少来这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秀芳老太还有其他人肯定猜不到二麦她们会躲在她爷身边偷吃。 第6章 这阵仗还以为是捡了颗金蛋 他们家这老房子是前几代留下来的,就是三间普通的茅草屋,其中一间还塌了,茅草屋旁还有一间小屋子是原先的厨房,现在用来供奉灶神。 院子是土墙有几处已经塌了,小心推开拴着的木门进到厨房里,角落里藏着一张瓦片还有几块砖头,这就是他们简陋的厨具。 引火的材料根本不用出去捡,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荔枝树,直接搜罗一下就抓了好几把树叶过来。 拿上东西姐弟三人就偷偷跑进了竹林里,夏天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声,其实特别渗人,有时候几颗竹子被吹动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泣。 “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三麦抱着大麦的腿,半步都不愿离开她们俩。 “就你那胆子猫动一下你都要跳三跳。” 二麦很满意,这个地方吓人又不止吓她们,反正这里肯定不会有人来。 竹林中间有一块地方很多竹子长在一起纠缠的结结实实,就像一块天然的屏风,她们就躲在这处竹子后边。 瓦片是他们以前去地主小院那边捡到的,大概是一个成年女性两只手掌并在一起的大小,瓦片中间微微凹进去但其实储水能力几乎等于没有,他们把砖头垒起来放上瓦片,就在下边生起火。 蚬子直接就放在瓦片上,水是装在竹节里带来的,这是她爹给她们做的喝水工具,在瓦片上撒上一点水,很快上面冒起了白烟吱吱作响。 “看这是什么。” 三麦从裤兜里摸索一番,掏出一个用菠萝叶叠成的小三角,里面装着的是他在家里偷拿的盐。 “奶居然没发现?” 二麦接过菠萝叶,从里面捏出小颗盐撒在已经开口蚬子上,他们顾不得烫,赶紧用竹子做成的筷子夹起来龇牙咧嘴地吃掉。 “姐,还有沙子。” 三麦呸呸两声小心把沙子吐掉,按理来说刚挖的蚬子应该先用清水养几天,但是他们狗窝里放不住剩饭半点等不及。 “咱们明天再挖一些,到时候拿到这边养起来。” 二麦也把鸟蛋带了过来,鸟蛋只比鸡蛋小上几圈,在地上挖了点土用水和起来,用芋头叶包着鸟蛋在外面裹上湿泥,直接丢在火里。 姐弟三人吃的嘴巴漆黑,估摸着鸟蛋也差不多熟了就都挖了出来。 “咱们就把东西放在这儿,下次过来能直接用。” 把火扑灭就牵着手小心的走出竹林。 “姐好吃。”三麦摸了摸肚子感慨道。 “蚬子还是有泥腥味,咱们下次去海边摘刺螺。” 今晚的夜空中没有云层遮挡,月光全部倾泻在小道上,三人在慢悠悠的往家走,突然大麦耳朵一支拉住了两人。 “怎么了姐?” 三麦有些害怕赶紧往两个姐姐中间挤。 “有人。” 大麦竖起手指小心地比了一个嘘,他们猫着身子往旁边的小道走,在月光下的巷子里发现了两个人,大麦猛的往后退,急忙伸手捂住了三麦的眼睛。 三麦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瑟瑟发抖,丝毫不敢睁开眼睛。 “二麦快走!”大麦原想拉着他们走,却发现二麦正睁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向那边,她伸手扯了一下这个不知羞的妹妹。 “快走!” 二麦挑了下眉只好转身跟在大麦身后往家走,都怪今晚的月色太好,那片白花花她看得一清二楚。 大麦已经懂事了,乍然碰见这种情况羞恼得脸以及脖子全变的红彤彤,她沉默的往前走,在快靠近家的时候伸手扯了下二麦,“你别往外说。” 二麦原本是有些发愁,那俩人她可是认识,男的是林娇娇的二叔林海,她这也算误打误撞才碰见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果然聪明人想的都一样,二麦觉得那块地方不会有人去,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现在看见大麦的脸都红了,反倒起了逗弄姐姐的意思,可惜已经到家了。 推开院子的门,就看见秀芳老太正坐在竹床上脸色阴沉地打量着姐弟三人。 今年的天热的快,6月已经跟去年最热的七八月差不多,家里人把竹床都抬出来在院子里睡。 他们家的格局是中间一个堂屋,旁边两个房间分别住着秀芳老太和大房一家。其余两间房独自开门分别坠在房子两边,整体上看就是5间房子一字排开。 因为外边那两间房子是后来才修的,所以造成现在这样奇葩的格局。 她妈因为这事还生了很久的气,老大家那间房是在堂屋里边,平时他们也能使用堂屋,他们家在外边根本就用不上。 亏了亏了,太亏了。 “去哪了?”大麦跟二麦起码知道拿水抹一下嘴,而三麦正顶着他那黑乎乎的嘴巴站在那。 “我们出去玩捉迷藏了。” 二麦撒起谎来眼睛丝毫不眨,秀芳拿着蒲扇用力拍在了竹床上。 “林二麦你当你奶是傻子吧,出去玩捉迷藏会把嘴巴玩黑? 偷吃都不知道抹嘴,一家子脑子里什么都不装,就知道躲外边偷吃占便宜。” 看,三房这一家果然是从根子上坏了,林二麦一个姑娘家平时就在家干一点农活,根本不会饿着她,有好东西还藏着不拿出来给最需要用脑的阿阳吃。 阿阳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等他以后长本事了也会给二麦这个妹妹撑腰。 杨秀莲只会耍一些小聪明,把女儿教的也只会钻在这些蝇头小利上,根本看不到未来。 “二麦也不是大伯母要说你,你也知道你稻阳哥哥吃了对这个家才有用,他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候。” 刘爱红跟稻香坐在一张木床上,脸上挂满了鄙夷。 稻香虽然是女孩子,但她是这个家里第一个孙辈,从小就受宠,跟二麦这些没人在意的丫头不一样。 “我们老师说大家要分享,不过二麦你们没有上学不懂这些道理也正常。” “果然还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那你在屋里偷偷冲糖水也不知道端出来给你奶喝一下。” 杨秀莲气的鼻子都歪了,她闺女不过是在外边捡了几颗鸟蛋,他们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捡了颗金蛋。 第7章 米汤清得能看见人影 “大哥上次提回来的饼干我们这些人不也没看见,还有稻阳自己每天吃一个鸡蛋, 就不说分给这些堂兄弟,他自己的兄弟分了吗?”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老大家有那么多好东西,大家眼红是眼红,谁要她拿出来分了。 林稻阳跟几个小孩坐在一张竹床上,他拿着本书在手里翻看,二麦抬头看了看月亮,她堂哥眼神是真好,在月光下都能看书。 稻山正跟苗大苗二在院子里灌蛐蛐,听见杨秀莲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哥一直是全家最受宠的,不仅每天有鸡蛋吃,他妈还会偷偷把麦乳精锁在柜子里冲给他喝,稻山跟稻香都没有。 稻香每次面上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说:“阿阳成绩好要考一中,他要补脑子。” 可她今年已经五年级很快就要小考,而且稻山偶尔也会看见他姐偷偷咽口水。 稻山不敢闹,他就比稻阳小一岁,不是三麦那种小孩子,他妈每次都说他要懂事让他跟他哥学习。 “那都是我们家卫国买的,为什么要给你们。” 杨秀莲她还要不要脸?果然惦记上了她家的好东西。 “是啊,那都是我们家二麦捡的,为什么要给你!” 眼见杨秀莲又要跟刘爱红吵起来,秀芳瞪了她一眼,天天吵架,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秀芳不是不知道老大媳妇儿会将老大送回来的东西藏起来给自家孩子吃,这多正常,再说她家那两个宝贝大孙子也确实需要东西补。 秀芳自己也偏心大房,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她估计二麦他们已经吃光了,再说也没有什么用,摆了摆手让他们几个赶紧滚,别碍她的眼。 大麦他们早已习惯了秀芳老太的偏心,赶紧窜回了自己房间。 林二麦抬起头看着杨秀莲咬着嘴唇哼了一声就转头往院子里看去,从她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秀莲眼里的水光。 都怪他们做父母的没用,让几个孩子也被人欺负成这样。 这样的日子在全家看来都稀松平常,就连爱看热闹的田巧珍都全程躺在竹床上没有起身, 吵几句有什么意思,杨秀莲跟她一样,不管她们吵得多大声,其实心里都没有一丝压过刘爱红的快感。 人家老公儿子都有能力,婆婆也给面子,就算偶尔刺你几句又怎样?没有人会管。 “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滚回去。”秀芳拿起蒲扇伸手挥了挥,一副极其嫌弃的模样。 杨秀莲猛地站起来,汲着她的塑料拖鞋就回了屋。 他们家房子是以前家里情况还好的时候盖的,都是瓦房,门前的屋檐修得比较长,毛三就把竹床摆在了屋檐下,没有跟院子里那些人凑热闹。 秀莲夫妻俩睡的是架子床,是她结婚的时候打的嫁妆,架子床上边铺上了塑料布,摆满了冬天的被子。 还有一张大床是孩子们睡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大衣柜跟两个嫁妆箱子。 当初这房子建好就是打算给他们兄弟几个未来结婚住的,房间都很大,秀莲用衣柜挡住床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厅,里面摆上一张八仙桌还有几张椅子。 三个孩子正坐在椅子上,看见秀莲进来纷看向她,三麦讨好的向秀莲笑了笑,就看见他妈猛的又转身出去了。 “睡睡睡,除了睡你还知道干什么?” 他们家屋檐下挂着竹子编的蜂箱,圆柱形大概有半米高,里面就只有稀稀拉拉几只蜜蜂,都是毛三去外面引的,他现在正躺在竹床上思考他那些蜜蜂都跑哪去了。 “嘶”毛三捂着胳膊坐起来,一脸委屈。“咋啦?媳妇儿。” “还不是你妈,二麦他们就捡了几颗鸟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出去吃龙肉了。” 秀莲真的是受够了,经年累月每次都是这种小事,好东西轮不到她家孩子就算了,连孩子自己去外边捡的东西她们也要,真的是不要脸。 “要不我们分家算了。” 毛三挠了挠头,他知道他妈不喜欢他,却没想到会连累到三个孩子。 秀莲哽了一下,从他们这儿能看到院子里其他人正在说说笑笑,她压低声音道:“哪有这么容易。” 村里人往上数几代都有关系,谁家要是父母没走就闹着分家会被村里那些老人吐唾沫淹死。 而且他们夫妻俩这些年的分红也在老太太手里,现在分家老太太万一不肯给他们,那不又便宜了老大家。 秀莲自己胃口大吃的多,每次吃饭都能比别人多吃,轮到她做饭的时候也会偷偷往家里藏东西, 她现在已经比以前要精明多了,以前不是满工分就是9工分,生了三麦后借口自己身体不好,经常只干6工分偶尔被秀芳骂才会多做两个。 毛三倒是一直满公分,但靠他们两个人能不能养活三个孩子还是个未知数。 她主要是不想吃亏,老太太肯定不会把那些钱拿出来分,那里面可是有她跟毛三这么多年的分红,难道都要便宜了老大家? 不行,只要一想到要牺牲自己便宜刘爱红,秀莲心肝马上就疼起来。 “妈”三麦偷偷跑出来往秀莲跟毛三手里各自塞了一个鸟蛋,二姐一共捂了5个鸟蛋,大家一人一个。 “爸不吃,拿回去给姐。” 三麦不说话又跑了进去,嘿嘿他们偷偷吃,不仅苗大苗二没有,大堂哥他们也没有。 毛三握着不说话,秀莲摸了摸手里还带着余温的鸟蛋,心里又酸涩起来。 虽然老太太跟两个妯娌早些年一直阴阳她生不出儿子,但那两个丫头是真的懂事。 六年前刮台风,村里的水稻淹了,就连旱地里种的木薯也全都倒了,村长组织青壮年去地里救灾,把那些水沟水渠全给挖通,不能让暴雨淹了房子。 毛三走了,她那时候刚出月子没多久,秀芳每天端过来的米汤几乎能看得见底。 “妈这饭也太稀了,我都快没奶了。” “那你去问老天爷要!” 秀芳没好气的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上半年的稻子是没影了,哪家不在省吃俭用要撑到下半年收割,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第8章 够你一个人吃 秀莲只能强忍着眼泪,她不能哭再哭就更没奶水了,三麦的哭声越来越细,整个人跟个小毛猴一样。 “大麦你看着弟弟。” 实在没有办法,毛三被村里拉走已经几天没有回来,她不多吃点东西三麦就活不下去。 那几日的风和雨特别大,树叶被拍烂在墙上使劲抠都抠不下来,院子里都是从外面飘进来的树枝。 秀莲一辈子都记得那天,本来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婆婆没有把饭端过去,她只能走到院子里,却发现堂屋的门紧紧关着。 二麦跟在她后面使劲的拍打堂屋的门,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应声,明明她们刚出来的时候还听见老大家几个孩子的笑声。 秀莲又去了厨房,厨房里空空如也,半颗米都找不着。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在橱柜里翻来翻去,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盐都不放在外边。 因为一直在下雨,鸡舍也被吹飞了,他们就把几只鸡抓在笼里放到了厨房,才5岁的二麦看着妈妈颤抖的身影,又看着那些湿漉漉的鸡。 “妈,咱们吃鸡吧。” “呸,吃什么吃,这是你能吃的?” 秀芳原本不打算出门,突然想起鸡还放在厨房里,她怕老三家把鸡杀了赶紧开了堂屋的门。 “死丫头,这鸡比你值钱。” 秀芳翻了个白眼,这母女俩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还想跑厨房里偷吃,还好她早预料到了把东西都收进堂屋。 刘爱红带着几个孩子站在堂屋向院子里看,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甚至出来看戏的稻阳手里还抓着一个鸡蛋。 “妈求求你,三麦都快弱得没声了。” “怪谁,我不是已经把饭给你了?” 秀莲满嘴苦涩,那干干净净的米汤她们母女三人除了喝个水饱,根本没有用。 “你一个人吃那些还不够?咋了,你以为你是地主奶奶,要老娘去伺候你不成。” “一个人?”秀莲不敢置信。 秀芳不再说话翻了个白眼就提着鸡笼回了堂屋,砰的一声又关上了堂屋的门。 二麦没听懂,只知道她奶抠门不给她妈吃东西,稻阳都有鸡蛋吃,她妈要给弟弟喝奶却连饭都没有。 “二麦我们回去。” 秀莲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不敢想婆婆居然存了这种心思,大麦二麦也是她亲生的孙女。 拖着沉重的步伐又回她们那间屋子,三麦已经睡过去,两个孩子中午的米汤没有喝完还剩在桌上,这是特意给她妈留的。 他们的房间里有一个炉子是毛三准备给媳妇坐月子烧艾水用的,秀莲沉默地把剩的米汤热了热,直接拿勺子就给三麦喂。 三麦才刚出月子还不会用勺子喝东西,很快就被呛哭,秀莲也哭,不喝你就得饿死,她是一滴奶也没有了。 大麦也偷偷哭,她已经7岁什么都懂,今天还听见她奶跟大伯母在厨房里嘀咕。 “台风把稻子都打了,剩的那点米还得撑到下半年,万一到时候再来一场台风,咱们全家都得饿死。” “要不咱们去拜拜老爷,今年这台风刮的太猛了。” “已经好几年不能拜老爷了,他老人家生气才不愿意保佑大家。 现在老三家还不出来干活,都满月了还躲屋里等着我伺候。”秀芳脸色不好,在灶台上摔摔打打。 “米都不够吃,还有两个丫头张着嘴。” 刘爱红不说话,她知道婆婆在想什么,这不关她事,到时候造的孽最好也跟在婆婆那边,不要祸害到她们家。 “好不容易有一个男娃,给老三留一个根就够了。” 老大家的稻香是全家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但秀芳愿意养,老大家剩的两个都是男孩,老二家也只有两个男孩,就老三家接连生了两个没用的女孩。 现在这日子又困难起来,老三媳妇儿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男娃,哪来多的米去养她们两个。 大麦默默流眼泪,村里不见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她害怕,也不舍得弟弟跟妈妈哭。 又过了两天,秀芳每日端过来的米汤越来越少,三麦几乎全天都在昏睡,根本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杨秀莲坐在床上形如枯槁,就算喝米汤估计这个孩子也喂不活了。 她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没发现大麦偷偷带着二麦出了家门。 “姐咱们去哪?” 二麦的小腿就跟两根细筷子一样,踉踉跄跄的跟着大姐出门。 大麦不知道,她只是不停哭,如果她们俩不吃了,妈是不是就能多吃一点? 她们漫无目的在村里走,最后走到了地里,看见了地上泥泞的脚印和掉在地上的红薯,二麦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 “姐给妈吃。” 二麦很开心,她沿着脚印走,就看见红薯地已经被人拔过一遍。 那些人偷偷把大的红薯掘走然后又把土盖了回去,但是最近雨水大把土冲散了,连那些小红薯都露了出来。 二麦二话不说就开始把那些小红薯都揪下来,大麦有些害怕,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又不愿意阻止妹妹,很快姐妹两人就拔了很多红薯。 她们把红薯用衣服兜着就偷偷往家跑,还好秀芳早就把堂屋的门拴上并没有看见她们,屋里秀莲坐在床上没有点灯,她看着黑暗里已经没有动静的襁褓默默流泪。 “妈,有红薯” 两个孩子摸进来小心把门关上,秀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你说什么?” 她摸索着要去点灯,大麦把红薯丢在地上,擦了根火柴把煤油灯点上。 两个孩子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就连地上都积起了一小滩,地上都是手指粗的红薯。 秀莲什么都没问,只是快速的捡起几根在外面冲了冲就丢进锅里煮了起来,这些红薯太小了一会就煮熟了。 母女三人蹲在地上忍着烫把红薯都吃掉了。 那一晚秀莲逼着自己不能哭,结果到了半夜还真的有奶了,她都以为三麦饿死了,结果他闻着奶香又动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毛三终于回来,他们去了林场那边锯掉那些倒地的树,地上有很多被树枝砸死的鸟。 毛三知道自家老妈的习性,肯定舍不得给媳妇补身子。 他丝毫不嫌那些鸟的大小,别人都在躲雨,他去树林里把它们都捡起来一个个杀掉清理干净。 天热放一天就会臭,他又跟林厂的人借了盐腌上。 第9章 杨秀莲这辈子没有能靠得住的东西 毛三借了个瓦盆装着他处理过的鸟雀,直接抱着盆就兴冲冲往家里赶。 这可是肉,他媳妇儿终于能补补身子,两个小的也能吃点好的。 他原本是想跟往常一样把东西交给他妈,可没想到刚进家门就看见他妈插着腰在骂人。 “几个天杀的讨债鬼不知道在家里偷了什么东西,要是被老娘发现了迟早把你们赶出去。”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她还以为杨秀莲会选择放弃那两个丫头, 可今早出来清理院子的时候发现那俩丫头正坐在门口,脸色说不上多好但看着也不像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就连屋里那个小的哭声也比前几天要响亮。 不对啊,难道他们偷了家里啥吃的? 秀芳沉着脸直接进了她们的屋子,等她掀开锅盖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杨秀莲把两个孩子辛辛苦苦找来的红薯都藏了起来,每次煮的不多连红薯皮都没剩下。 “妈这是来看我们饿死了没有?” 秀芳不信邪又回堂屋查看起了粮食,她咬定杨秀莲就是过来偷东西了。 “好啊原来老鼠出在自家了,你还要不要脸,我每天数着米下锅结果你还过来偷。” “娘别忘了你生怕我们娘仨靠近,这几天一直把堂屋的门关着,我们可进不去。” “你要没偷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说话。” “是啊,你早就打算把我们饿死,我们现在还好好活着碍着你的眼了。” 毛三抱着东西沉着脸进了屋,他媳妇儿抱着孩子坐在床上,两个小的缩在墙角,他妈就指着媳妇儿鼻子骂。 “老三你可回来了,你媳妇儿偷家里粮食。” 杨秀莲看见了毛三什么话都说不出,眼泪跟泉水一样滚了出来,她们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怎么回事?” 二麦看见她爸回来了,不给她奶说话的机会马上噼里啪啦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奶不给妈吃东西,每天就只端一盘米汤,我们去拍门她还故意关着门不开。” “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没粮食了,我不省着吃你们就喝西北风去。” “才不是!稻阳哥他们都有鸡蛋吃,妈只能喝汤。” 秀芳还想说话,毛三直接把他妈推了出去。 “毛三,你妈是想饿死我们,要不是两个孩子去偷了队里的红薯,我们娘4个都死了。” 那是毛三第一次在家里发火,之前不管秀芳怎么对他,他都只是笑笑不在意。 堂屋还有厨房被他砸了个遍,就连家里的几只鸡他也抢了两只过来,直接拧断脖子就炖了。 秀芳扯着嗓子坐在院子里哭,骂这个不孝子要逼死她,毛二想站出来教训弟弟被他媳妇扯住了。 “老三,你想打死你老娘是吧?老头子,我当初就应该跟着你走,为什么要把他们养大,这个不孝的东西!” 台风刚过不用上工,街坊们听见了动静都围了过来。 秀芳站在堂屋就跟唱戏一样,想让大家看她这个不孝儿子做的好事,堂屋一片狼藉。 族里几个老人过来主持公道,把毛三这个忤逆的不孝子叫了过去。 结果他们还没开口,他一脚把椅子踹到墙上,一声巨响后原本完整的椅子四分五裂,其他人都噤了声。 二麦丝毫不怕,趁着大家都愣住了,站在堂屋把她奶做的事情跟倒豆子一样抖落出来。 秀芳的脸憋得红了又红。 毛三原本是想分家,可是秀芳不同意,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族里那些老人也纷纷开始和稀泥,劝毛三给他妈一个机会。 最终分家的事情不了了之,而杨秀莲也硬气了起来,秀芳他们也收敛了很多,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杨秀莲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都怪他们做父母的太没用,人家看不起你才看不起你的孩子。 屋里林二麦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三麦把他的鸟蛋在桌上滚了滚,舍不得吃要留到明天。 “二姐你怎么了?” 二姐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以前哪有这么沉默的时候,弄得三麦心里都毛毛的。 林二麦知道她奶一直看不起她们家,大伯母他们平时也经常言语挤兑她妈,没有哪个孩子发现这种情况心里不憋着一口气。 前几年妈还经常躲被窝里抹眼泪,也就是这几年变得强势起来才没有再吃亏。 他们为什么会欺负妈妈?不就是觉得她爹没出息,几个孩子也没出息,杨秀莲这辈子都没有能靠住的东西。 奶奶喜欢大堂哥因为他会读书,林二麦想她肯定也会,因为大堂哥嘴里念着的那些课文她听了几遍也能背出来。 对呀,为什么她就不能去读书呢? 如果书念的好也会给妈脸上长光,其他人也不会看不起她们家,妈腰杆子也能挺直。 现在村民们普遍不重视读书,因为他们觉得读书没有用,但县上那些干部还有工人哪个不是有学历的? 离她最近的例子就是小叔毛四,毛四大名林卫家,是她奶放在心尖上宠大的老儿子。 小叔脑袋瓜一向挺灵一路上从村里念到公社的中学,后来又考上了县里的高中,秀芳老太以为家里祖坟冒青烟要出一个大官。 毛四高中毕业后在县里找了个工作,过了两年就被领导看中娶了领导家留在家里招赘的闺女,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科长了。 秀芳老太气得头仰地,没想到家里最出息的儿子居然要入赘,她以死相逼想让儿子回家,闹了一番后毛四还是娶了领导的女儿。 这几年生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跟着领导姓,秀芳几乎已经当这个儿子没了不许家里人再提他。 他爹还在村里埋着呢,他就眼巴巴的跑去叫别人爹,就连孩子也跟着人家姓。 虽然村里人都看不起毛四,但二麦觉得她小叔是有些能耐的,一路念到高中还被领导看上。 这个时候就看出学历的作用了,如果小叔不是去上了高中,领导怎么要招他入赘,县里那么多青年人家都没看上,偏偏看上了他一个祖上三代贫农的小农民。 这是在二麦认知里第一个靠知识改变命运的例子。 她爸跟小叔同一辈,她们这一代还在农村里住着土坷垃房子,而小叔的孩子已经住到了城里。 第10章 她要上学 她为什么不能去读书? 如果她也上了高中,会不会跟小叔一样遇到其他的机会。 林二麦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丑角。 按照书里的发展,林娇娇家遇到大困难她也因此休了两年学,两年后全家回到公社又重新上了初中。 书里虽然没有过多着墨林娇娇的上学轨迹,几乎全是写她俘获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心,最后在县城找到了真命天子,一个下放到南方工厂里的年轻技术员。 后来这个男人考上了大学带着林娇娇一家去了城里。 考上大学?! 林二麦想她可能知道了一个关键节点,以后会恢复高考! 秀芳老太以前还在家里哭过,说要不是不能考大学了毛四一定能自己考上,就不会留在县城被逼得只能娶了领导的女儿。 书里说77年会恢复高考,二麦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少年,现在已经71年了,等她念完高中高考早就恢复了。 如果不念书,她应该怎样? 林二麦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按书里那样一直给林娇娇找麻烦,但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她奶今天还骂她们说她们快要嫁人了,如果她不读书可能等到十七八岁就要被嫁出去,嫁出去干什么呢? 结婚生子,然后让孩子再一遍遍重复着她的生活,等到下一个18岁孩子又能结婚了。 她要读书! 读书既能成为妈妈腰杆让她不再受气,也能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 一定是家里的列祖列宗保佑才让她知道这个预示,暗示她跳出书里的框架,林二麦不能辜负这份幸运。 “姐你又咋了?” 三麦坐在那搞出不少小动作结果两个姐姐都不理他,二麦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麦也有些恍惚。 他正疑惑,结果二姐突然站起来吓了他一跳。 “没事!” 二麦重新坐了下去,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村里重男轻女,能念书的基本都是家里的男孩子,女孩只能在家里干农活,但也不是没有女孩子上学,比如她的堂姐稻香还有林娇娇。 杨秀莲不打算在外面喂蚊子,家里那三个孩子都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不吃。”杨秀莲把两个蛋放在了桌子上。 “妈我们每人两个,你跟爸一人一个,正好留着明天去上工的时候吃。” 最后秀莲还是把蛋留了下来,天气太闷房里的门窗都打开着到处都是蚊子,她把蚊帐放了下来开始打蚊子。 过了一会儿二麦爬上架子床依偎到她身边。 “身上痒?” 果然温情的母女时光只能维持一会儿,她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二麦,这孩子身上也太热了。 “不是,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林二麦极少用如此郑重的语言跟杨秀莲说话,她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 “你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今天把衣服弄脏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 来了来了,这顿骂果然还是逃不掉。 “妈,我想去上学。” 杨秀莲顿住,第一反应是拒绝。 “上什么学?你看你堂哥们要上学你也要去?” 她婆婆怎么可能让二麦去上学,杨秀莲摇了摇头,之前田巧珍在家里闹事想让苗大去上学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心动过。 可是大麦二麦都是女孩子,他们家又不是大哥家,有多余的钱给稻香去上学。 而且女孩子上学干什么呢?上几年不也还是要回来嫁人。 杨秀莲长了30多年,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她的,她所看见的情况也都是这样,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 “既然堂哥能,我为什么不能?” “人家稻阳有本事,你能考第一吗?”杨秀莲以为二麦只是一时兴起,一时之间也没放在心上。 “我怎么不能?妈,奶跟大伯母不是都觉得堂哥可以考一高,他能考我也能考。” “你怎么能考了,天天吹牛皮,你上过学吗?” 整个年级几十人,人家稻阳天天就能第一。 “对啊,为什么我没有上过学,妈,万一你姑娘就是有这个天赋。 如果我上学了比堂哥学的还好,那奶她们还能这么硬气?” 二麦捡起蒲扇,狗腿的给杨秀莲扇着风。 “而且你想你跟二伯母一样,给家里挣工分换粮食,凭什么二伯母家苗大就能去上学,咱们家一个都没有,那咱们不是吃亏了? 大伯母家就更过分了她家有三个孩子在上学,大伯虽然每个月给钱,但养他家这么多人不也是要靠你们挣的粮食?” 这边除了刚开始把那几个以前迫害穷苦人民的地主斗下去,后来就没怎么搞过批斗,村小里的老师又都是村里人,所以这些年虽然上学的人不多,但学校一直都存在,没有出现容不下一张课桌的情况。 读书氛围说浓烈也不浓烈,说淡也不淡,毕竟县里都有各种举人牌坊,就连那座早被锁起来的村祠堂也刻着几几年出过举人老爷,哪几年县里的知县是莲花村出来的,乡试考了多少名。 老戏台旁边还有一座状元楼,每年都有孩子去那边叩拜。 所以莲花村是属于祖上有人读书读出名堂来的,但现在毕竟不是以前,读再多书不也还是要回来种田。 村里人重视教育的举措就是把孩子送去学校,然后每年让孩子带两个鸡蛋偷偷去状元楼里拜拜。 林二麦再接再厉,努力给杨秀莲洗脑。 “如果读书不好,奶怎么一定要让大堂哥去读,还有咱们小叔不也是上了高中?叔要不是上了高中能被城里人看上?” “小点声。” 杨秀莲拍了拍二麦的胳膊,毛四在这个家里是不能提的存在,一提秀芳就要发飙。 “你跟你妈说有什么用,你奶不给。” 当初老太太说好了二房三房都给一个孩子上学。 “你要是让你们大麦上,那三麦就读不了书了。”秀芳老太看二房三房都没一个人有脑子,但她们要闹她也只能敷衍。 每家就给一个孩子读书。 “你去外面看看谁家让女孩去不让男孩去,你以后可是要靠三麦养老的。” 第11章 自己挣学费 杨秀莲跟田巧珍难得统一战线,都要把自家孩子送去上学,凭什么老大家三个孩子都去了? 毛大的工作也就说的好听,每个月给那8块钱养三个孩子跟他媳妇,刘爱红又只干五六个工分,四口人在家吃吃喝喝,光粮食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那些粮食不都是老二和老三家挣的?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家那三个孩子正好是10多岁的年纪,每个月打底不得要十几二十斤粮食。 现在一斤大米要1毛7,这8块钱算下来都不够养他三个孩子的粮食钱,大家都说二房跟三房沾了老大家的光,沾个屁! 那钱他们是一毛钱也没见过,粮食都是自己去地里挣的。 每年几十块的分红老太太也全都攥到自己手里,就给他们十块钱。 除了老大每个月割两斤肉回来让家里打打牙祭,别的好处是一点没见着。 不过秀芳也是个能人,她明确告诉老三媳妇儿绝对不会让那两个丫头去上学,要是她闹以后三麦还不一定能去,让她考虑清楚。 老太太那个承诺就跟吊在驴前边的胡萝卜一样,秀莲想着既然前面两个不行,那就保证最后一个孩子。 “不要公中出钱,我们家自己出学费。 ” 稻香就是他爹出的学费。 杨秀莲“啪”的一巴掌打在二麦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二丫头今天怎么了,没完没了的。 “行行行,你要是有能耐让你爹把学费挣到,那就送你们姐妹俩去上学。” 她敷衍了一会儿就把林二麦拍下去,“赶紧去洗澡,身上的臭味把蚊子全引来了。” 二麦若有所思,只要她们家自己出钱,老太太应该也管不着,那她要怎么去挣学费? 村里孩子可以给生产队打猪草、放牛,还有扫猪圈来挣工分,不过这个工分都会在年底归到家里,不会单独给孩子们。 大麦今年已经13了,秀芳老太不是没想过让她一起下地挣工分,帮生产队干活能挣多少? 但只要她一提这个事情,杨秀莲就跟死了妈一样在家里又闹又跳。 “凭什么我家大麦就要去?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呢!” 秀芳真的想把这个三儿媳给拍死。“家里没上学的就她年纪最大。” “是我们家大麦不想去?不行,既然其他孩子不去,那我们家孩子也不能去。” 她跟毛三已经是老黄牛了,凭什么还要让孩子去挣工分给大房占便宜?谁家都是三个孩子,都是两个大人下地,她一定不能吃这个亏。 再说二麦就比大麦小两岁,只要大麦去了二麦还能躲开? 不管秀芳怎么骂杨秀莲就是不肯让这个步,后来也就没了办法。 秀芳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大麦再过个几年就要出嫁了,在家里养好点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能让她太清闲。 村里的小媳妇儿大姑娘会在田里种蒲草,然后收割晒干后染色编织草席,蒲织厂的人几个月就会过来收草席,每张能卖七毛多。 手脚麻利的姑娘两三天能编一张,一个月也能挣不少,而且这活多轻松啊,就是盘腿坐在地上拿手指编,不用风吹日晒。 村里的蒲草每年十一二月就会收割,摆在草屿那里让人过来买,买回来后要挑选染色再晒干,然后就堆放在家里,等要开始做的时候还要拿石锤锤过。 秀芳想着要不她去哪家借几把蒲草,让大麦在家里编草席,这么大的孩子不能一直在家里张着嘴等吃吧。 秀芳躺在竹床上琢磨,二麦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九月正好是新学年开始,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要她能攒到学费就能去上学。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鸟就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二麦垂着脑袋站到了院子里。 “咱们家的皇帝终于起来了,又不上学又不下地,天天在家等吃,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养了两个懒姑娘。” 可能人老了精神就是好,秀芳一大早起来就叉着腰开始骂林二麦。 “就你们这个懒懒散散的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要是嫁不出去就把你们送去当姑子,以后死了也只能埋路边。” 村里没结婚的姑娘死了不能葬在祖坟,只能埋在外边的荒郊野地,老人们就用这个吓唬女孩子,不经营点好名声嫁不出去,只能当孤魂野鬼。 “姐,那以后我埋你们旁边,我给你们守着。” “呸呸呸,一大早也不嫌晦气,大早上说这个我看是要把你送去东岭山看看。” 东岭山是市里有名的精神病院,声名远扬,大家骂人都喜欢用它代称。 田巧珍和刘爱红都听到了杨秀莲在用东岭山骂她婆婆,她们都憋着笑,秀芳老太已经变成了死鱼眼瞪着杨秀莲。 “又不是我说的。”三麦往后一跳躲开他妈的魔爪,“要送就先把奶送过去。” “你奶人老了,人家东岭山不收,听说那边住院还要交钱。” 毛三一脸认真,东岭山建国前有很多麻风病人在那住着,现在也还有,都是靠着政府补贴才能开下去。 林二麦看着秀芳老太崩裂的脸色,憋着笑端起粥喝起来,这个红薯粥除了红薯只能看得见几粒大米。 “三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奶呢,老师说要尊老爱幼,要不是奶咱们家怎么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稻阳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三叔,奶怎么说也是三叔的母亲,他也太不尊重老人了。 “哎,还是咱们家阿阳读书多懂得道理,不像一些人活了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 ” 秀芳一脸欣慰,给稻阳递去了半个咸鸭蛋,其他人只有1\/8。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切的,还能把一个鸭蛋切成8份。 下村有人在海边养鸭子,会把鸭蛋腌起来卖,一个也就三分钱,比鸡蛋还要便宜,不过秀芳说这鸡蛋齁咸,一点点就能下饭。 “大麦二麦你们等会别出去了,秋婶等会送草过来,你们赶紧学着做席。” 刘爱红顿住,偷偷瞥向杨秀莲。 第12章 秀芳又不愿意了 “老三家的你看我干嘛?谁家这么大的姑娘不帮着家里干活,这两个丫头已经顶好命了。 隔壁家的阿花才9岁就拎着半人高的桶去拎水,还要照顾两个弟弟,家里的饭也是她做。” 村里要是自家没有打水井,就要到老井去拎水,老井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旁边围栏上雕刻的字早就磨没了,打好水还有一道长长的铁石梯。 铁石是这边常用的一种石料,颜色像铁又大又硬,上面还坑坑洼洼,经过好几代人不间断的踩踏,已经变得十分光滑。 二麦空着手去都摔过几次,阿花居然还能一个人拎着水桶爬上来。 “村里哪个女孩不是这样,就你杨秀莲的闺女金贵,你要有能耐就把你闺女生成地主家的小姐,不然在我们家就是要干活的。” 秀芳把筷子拍在桌上,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够忍让的婆婆了,村里像大麦二麦这么大的女孩,哪个不是要照顾一家子? 没让她们下地挣工分,只是在家里做草席也不行。 “不行!”她也真敢想,还想让她女儿去照顾这一大家子?放屁,她秀莲绝对不会让别人再占到自己家一丝便宜。 “秀莲你也是,也不为闺女打算,大麦都13了要是她不会这些以后怎么嫁人,过几年别人来村里打听,谁会娶一个懒姑娘?” 刘爱红笑眯眯,要是大麦二麦开始编草席,就算她们编的慢,每个月总能挣那么几块钱。 她家阿阳很快就要到县里上初中了,到时候住校每个月得带粮食过去,现在多攒点钱她就能给孩子带点肉票,上学多费脑子啊。 “既然你这么会打算,就把你家稻香叫回来伺候全家,老娘天天坐村口给她宣扬好名声。” 他奶奶的,这种好名声谁爱要谁要。 “就你女儿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反正家里的女孩我闺女也不是最大的,既然要做那就一视同仁,都给我回家干活!” 杨秀莲越想越委屈,对呀,稻香不也是女娃,凭什么她就不用干活还能上学? “唉呀秀莲,嫂子也是为了大麦二麦好,那总不能一天天啥也不干就在外边玩吧。” 田巧珍早就看不惯那两个侄女了,她像她们那么大的时候什么不要干,才八九岁后背用背带背一个弟弟,前边还要再抱一个。 结果这俩倒好,昨天让她们帮忙洗几件脏衣服都不肯。 “行啊,那你家闺女也来干。” “我家苗苗才5岁,她哪会干?” “5岁,5岁怎么了?人家阿花9岁能拎一桶水,你5岁你就拎半桶。” 杨秀莲一打二丝毫不怯场,大麦比稻阳还大一岁,看着却像比他小两岁的样子,就连二麦也瘦瘦弱弱,头发发黄。 这俩孩子要是在家里享福还能长成这样? 前几年三麦还小大人要下地干活,她们俩要照顾弟弟,还要帮大队打猪草、捡牛粪,现在三麦大了点,她们还是要干各种活。 他们自家的衣裳,偶尔秀芳还要她们回家做饭,再说平时家里的柴火,给自留地里的菜浇水,这些不都是她闺女干的? 大早上林家餐桌上的战火就迅速蔓延了起来,秀芳气得大骂这个三儿媳,其他两个嫂子也丝毫不退让。 大麦二麦要是开始编草席,她们两家就能享受到好处,不说别的,自家屋里的席已经好久没换了,怎么着都得给自家先编几张吧。 餐桌上其他人都插不了话,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坐在那都不敢吭声,大麦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难过,她在想,她是不是要帮家里干活了? 她的那些小姐妹们已经开始编草席,对于村里的女孩子来说,编草席虽然累但总比下地要好,而且在家里也能随时干家务。 赚的钱还能补贴家里,这是她们的责任。 二麦看她们还在吵,偷偷把餐桌上的咸菜都夹到自家人碗里,盘子里还剩一块咸鸭蛋,二麦虽然不爱吃,但还是眼疾手快夹到了三麦碗里。 “快吃,别让奶看见。” 4个人吵的口干舌燥,纷纷把碗里的番薯粥端起来喝,这时候餐桌上才响起其他的声音。 “奶有点晚了,我们去上学了。” 要上学的4个孩子马上站起来,跑回屋拎起书包就往外冲,太吓人了,家里的战火差点就波及到他们身上。 稻香更是心有余悸,三婶看不惯她,也不想想她不干活是因为她要上学,二麦她们在家里干什么?还不如多给家里赚钱。 “秋婶已经把草送过来了,不做也得给我做。” 杨秀莲大喝一口粥,正打算积蓄力气再吵一遍,二麦放下了碗。 “奶,我们挣的钱是给自己吗?” “想什么?挣的钱当然是要交到公中。” “那大伯挣的工资也没有全交回来啊?”二麦昨晚还在发愁要怎么挣钱,要不她去学一学编草席? 学费好像一个学期是1块8,那她总能在两个月内挣到这个钱吧。 村里很多人都会编草席,有些下完地后的妇人趁着中午休息也会在家编,偶尔去别人家唠嗑,也是帮着主家编几把再走。 之前家里的草席坏了,秀莲也会去外面买两把草回来编一张,二麦想应该也不难吧,这么多人都能干她肯定也能干。 “那能一样?”秀芳眼睛一瞪,这死丫头是钻钱眼里了吧,挣一点钱都要藏自己身上。 “怎么不一样?行,那大麦二麦留在家里做草席,家里那些活她们全都不干了,等卖了钱就给她们做两身衣服。” 杨秀莲同意了,秀芳又不愿意了。难道她们还真想把钱全藏自己手里? 这样一算,那她还是吃亏了,平时两个丫头还是要干一些零碎的活的,她们还会给生产队干活,年底一算也能挣一些工分。 “那你们等会不用帮大队打猪草了,直接去找几个姐妹学。” 杨秀莲给两个闺女打眼色,这感情好,昨晚三麦还在说上学的事情,要实在不行让她们俩这俩月挣点钱,不够的她出,明年直接上学去。 上学多好啊,什么活都不用干,还能吃好的。 第13章 小叔? 最后秀芳老太臭着一张脸去地里,刘爱红和田巧珍也神色不好,外边的人一打眼就看出这一家子又吵架了。 爱看热闹的人都围向秀芳老太,问她又是哪个媳妇闹妖。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秀莲,我让大麦二麦干活她还不乐意。” “你这媳妇儿也是,我家那孙女8岁都比你家大麦强。” “秀芳啊你得多管管,这姑娘能在家里留几年?不给家里干点活养她有什么用。” 一群老太太在那讲个不停,秀莲在她们中的名声并不好,谁家的儿媳妇像她这样不仅不听婆婆的话,还经常吵架,干点活就开始不平衡跟妯娌各种比较。 像这样的妈能带出什么样的女儿,要她说以后大麦二麦的婚事还得秀芳操心。 田巧珍跟着她男人走,别看她今天跟刘爱红站在同一个战线,但这两人平时也是各种不对付。 “杨秀莲不会真把那钱全攥自己手里吧?”两个丫头,要是她们三天做一张,那一个月也有六七块,我的乖乖啊,那一年不得挣七十块钱。 田巧珍一拍大腿暗恨自己没有生多几个女儿,养女儿费不了多少钱还这么能挣。 这杨秀莲以后的日子可不得多滋润。 “咱妈不同意吧!” “那肯定不能同意,大家的钱都交在公中,凭什么她家就能留自己手里。” 秀莲走在路上也是各种生气,脚步重的要把地上砸个坑。 “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你妈就只会薅我们家。” 毛三点头,他觉得他闺女过得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他妈还让她们干更多的活。 “二麦昨晚跟我说她要上学,我本来还不想同意,但你看你妈那个样子,就想让她们挣钱养大房那一家,我告诉你除非老娘死了,不然绝对不能让闺女干这种事。 要不咱们就送她们上学,老太太不出钱咱们自己出。” 谁家都有孩子在上学,凭什么她家就不能有,闺女,闺女怎么了?她又不用老太太出钱。 “先让她们上几年,老娘这些年一直憋着一口气,老太太不是说只能让我们家一个人上吗?那到时候三麦她出钱,大麦二麦咱们出。” 杨秀莲不相信婆婆会愿意让她攥着闺女们挣的钱,最后这笔钱肯定是要落在她手里,到时候还是补贴老大家。 她们想得美,刘爱红和田巧珍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 两个孩子学费3块6,她们这两个月开始编草席,她下了工回去也编,肯定能挣到。 挣到学费就停手,除非老太太跟他们分家,以后挣的钱都归自己家里。 “姐咱们去哪?” 家里没人,按照之前他们是要去生产队打猪草,但大麦出门的方向明显不是那里。 “我去金芳家学编草席,二麦你去吗?” “现在去,妈不是让我们先别去?” 大麦有些犹豫,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基本都在家里编草席,她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学。 二麦想了想也一起去,金芳家的大人都下地了,她的两个弟弟都很小还在地上爬,金芳拿背带把他们绑在倒下来板凳上。 “大麦你们怎么来了?” 金芳最小的那个弟弟穿着开裆裤坐在地上,手脚乌黑,还一直想往她身上爬。 “小,听话,别乱动。” 她家院子里有一棵黄皮果树,金芳跑出去摘了一束已经微微黄了的果子进来,挤掉核后塞进了弟弟嘴里。 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弟弟已经会走路了,根本坐不下,就是想去院子里玩。 金芳不给,他就哭,屋子里全是他尖锐的哭声,二麦听了一会儿觉得心怦怦跳有些想跑。 大麦跟金芳说是想过来学编草席,金芳很爽快的答应了,她们过来她今天就能多做一点。 等二麦坐下就发现这活不简单,要什么一长两短,手指还要灵活配合,她做了一会儿不仅速度慢,编出来的席还松松垮垮十分不均匀。 “二麦,你的手跟鸡爪子一样。” 金芳把二麦已经编好的那部分拆掉重新做,草席有大有小,小的1米2,大的有2米4是结婚用的,上面除了颜色还能编上字和图案。 她的手速已经够快了,1米2的席子要一天多,其实要不是要照顾弟弟还有做家务她还能更快。 蒲织厂对草席的要求十分严格,这些据说要出口到东南亚,是要挣外汇的。 长溪的蒲草编织业由来已久,清朝末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编织品运往东南亚,每年能挣数10万两银元。 后来好几个城镇的村民开始大规模种植蒲草,几乎人人都会编织草席,还有做蒲包。 50年代初,蒲织品是长溪主要的出口产品之一,前几年镇上还开了蒲织厂,蒲织厂除了自己生产还负责向村民们收购。 村里的女人们几乎都会这项手艺。 二麦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屁股发毛,她编织出来的草席根本看不过眼,大麦学了一会就已经能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慢慢编,而她需要趴下去一根一根对着来,就算这样还经常出错。 “二妹,你做的还有洞。” 蒲织厂验收的标准之一就是让人举着草席的四个角,往中间倒一盆水要是水能滴出来就不行。 二麦做的别说水滴出来了,她都能透过草席看到人脸。 金芳每天的任务量是有要求的,要是做不到她妈会掐她,她教了一次就没有再教,二麦渐渐的也没了耐心。 大麦看妹妹确实没了耐心,她想着自己学会了再回去教她也是一样的,就让二麦先走。 “没事,多学几天总会学会的。” 二麦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指根本配合不了,半天也编不了一块,难道她不能靠编草席赚钱? 再加上金芳的两个弟弟一直在旁边哭,二麦能忍受到现在已经够不可思议。 “姐姐,小叔回来了!” 三麦早就跑走了,在村口见到了自家好久没回的四叔,赶紧过来告诉姐姐。 “小叔?一个人?” 小叔上次是回来告诉秀芳他生了个孩子,结果老太太一听孩子又是跟老丈人姓,气得她拿起沾了尿的扫把就对着这个儿子打。 第14章 拿上你的东西滚 毛四是整个莲花村的传奇人物,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又是高中毕业,谁不说秀芬家祖坟冒了青烟。 结果这么一个好好的青年,居然跑去当了上门女婿,就连生的儿子都跟了媳妇姓。 这年头哪个有本事的人会去倒插门,那些小白脸才会干这种事情,不仅秀芳老太把这个儿子当成耻辱,就连村里人也很少开口提他。 造孽啊,他们莲花村十几代清清白白的人家,那也是曾经出过知县的村子,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可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秀芳这几年偷偷去给孩他爹上坟,都不敢跟他说这件事情。 “二麦,你小叔回来了。” 二麦往家跑,好几个小孩子围在她家附近,偷偷摸摸探出头看向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毛四长得好,再加上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地,脸也变得白生,穿着笔挺的绿军装骑着自行车,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回得巧,虽然还没下工但那些孩子已经放学了,大家都围在他家门口。 村里哪个孩子没听过毛四的事迹,虽然有些看不起他但还是很好奇。 林稻阳已经回来了,他绷着脸站在门口并没有叫人,这个小叔给他们家带来太多异样的目光,他奶前几年还因为他晚上哭的睡不着。 “三麦,你奶呢?” 毛四也知道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从口袋里掏出糖块贿赂站在他不远处的三麦,三麦的骨头也软,一看见糖块立马就屁颠颠跑过去。 “奶上工呢。” 稻阳很鄙视三麦,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小叔贿赂了,跟小叔一样看见一点好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苗大原本站得远远的,现在看见三麦拿到了糖块偷偷咽了咽口水,他也想要。 “小叔,你回来找奶有事吗?” 还真有事,不过这事情不好跟他们这些小孩子讲。 二麦也跑了回来,毛四最喜欢这个侄女,因为二麦从来不会对他翻白眼,没有被老太太洗脑。 毛四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选择违背祖宗,不管跟谁姓都是他儿子,跟着老丈人有什么不好?人家条件好给孩子的更多。 “二麦,你帮我去把你奶叫回来。” 毛四今天回来有求于人,专门带了好些东西,打开袋子直接在二麦口袋里装了一大把糖果。 乡下孩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颗糖,他们原本还在偷偷笑话毛四,现在看见他出手这么阔绰都纷纷羡慕的看着二麦,特别是苗大苗二。 呜呜呜他们也是小叔的侄子,怎么就只给二麦他们? “你还有脸回来,老娘不是说让你小子滚出去,你个狗东西再也不是我们莲花村的人。” 人家都是没娶妻没生儿子族谱才断了,就她这个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族谱也断了,整个莲花村几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人,可是丢尽了秀芳的脸。 “妈” “呸,我不是你妈,你早就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你还有脸叫我妈。” 刚好下工的钟声响了,一堆人都跟过来看热闹,也纷纷谴责起这个忘了根的毛四。 “毛四你妈养你不容易,你却连孙子都送给了别人。” “你叫你妈以后下去怎么跟你爹交代。” “要不你赶紧跟你那媳妇儿离掉,重新娶个乡下老婆生个儿子,香火不能在你这断了吧。”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回来都是这种论调,这些长辈们恨不得把他划出林氏族谱。 林二麦啃着糖块悄悄打量着小叔,林家已经出了一个高中生了,她肯定也能。 毛四跟个孙子一样站在门外被村里那些长辈数落个不停,秀芳也在旁边帮腔,他内心其实还有些庆幸,还好这次只是骂人,上次回来老太太直接拿着沾了尿的扫把把他赶出去。 等大家都骂累了毛四也终于能进了家门,他几乎都要感动的热泪盈眶,真的太不容易了。 “妈,我有事想跟你说。” 母子俩在堂屋说话,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刘爱红有些鄙视的看着屋内。 “毛四咋回来了?不会是他那岳父把他赶回来了吧。” 毛二跟田巧珍听了都笑了起来,他们都顶看不起这个弟弟,原本集全家之力把他供成了高中生,结果他一点都不报答家里就去当了上门女婿。 毛三没有说话,毛四比毛三小9岁从小就是他带大的,他也觉得弟弟去当上门女婿不好,但这是他的决定。 “不知道他要跟妈说啥,都在里面这么久了。” “不会是回来要粮食吧。” “你想啥呢?人家一家都是吃公粮的,哪里需要咱们乡下人的粮食。” 老太太没把粮食拿出来也不能做饭,一群人坐在院子里饿得饥肠辘辘,二麦偷偷给她爹她妈都塞了一颗糖。 “哪来的?” “小叔给的。” 毛二羡慕的看过去,这个小弟回来从来不会给他们带东西。“二麦还有吗?给二伯一个。” 二麦才不给,她摇了摇头就往屋子外跑。 结果她在屋外还没站多久,里面又爆发了争吵声。先是秀芳老太尖锐的声音,接着毛二也加了进来,很快毛四又被推出了家门。 “拿上你的东西滚,以后你不再是莲花村的人,再敢回来把你腿打折。” 这下连围观的小孩子都跑了,这吵的也太凶了。 毛四沉默的把那些饼干糖果捡了起来,看见二麦正站在门口,他苦笑一声把东西递过去。 “要不?” “要!”二麦斩钉截铁不要白不要,她奶不给她们这些小孩拿小叔的东西,那她就偷偷藏起来。 “小叔你怎么了?” 毛四这人跟二麦一样心大,不然他也不会被秀芳骂了这么多年还回来,这年头当上门女婿很容易招到别人闲话,没什么人能看起他。 他叹了口气原本不打算跟小孩子说,但又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有些话闷在心里很久需要吐出来。 “你能给小叔保密不?” “我不会告诉奶的。” 于是毛四推着自行车跟二麦边走边说,他这次回来表面上是想请老太太去帮他带孩子,实际上是想让她去当打手。 第15章 我去 毛四高中毕业第二年就结了婚,媳妇儿李秀丽是镇上中学的老师,两人一共生了两孩子,大儿子今年4岁了。 他老丈人李红生一共就两闺女,大闺女前些年嫁出去了,就把小闺女留在家里招婿,现在又生了两个大孙子按理来说已经够幸福美满,但最近他们家气氛异常沉重。 李秀丽的姐姐李秀美嫁的男人也在镇上,她婆婆看亲家没有儿子以为家业是要两个女儿平分,她早就打算好了,李红生有两套房子,到时候自家也有一套。 等以后李红生老了,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以及他们夫妻二人就一起给小女儿。 20世纪初长溪的市区被当时的法国强占,市里的几个商埠至今还留着租界的痕迹,被强占去的地方改名叫了洲湾。 抗日战争爆发后,沿海城市的港口几乎全部沦陷,作为法租界地的洲湾偏安一隅,短暂繁荣了一段时间,莲花村所属的江川镇有一小部分也被划到租界里,所以现在镇上还留着一条带着法式建筑的街市。 在二三十年代这条街市还爆发过抗法斗争,后来长溪还被日本占领过几年,长溪四处也爆发了抗战活动,其中也包括街市的居民。 建国后由于之前的历史原因,这片街市仍然归属原先居民,等到了公私合营就由政府统一管理。 到现在这些房子已经由政府管理了近二十年,每个月给他们发租金,李红生家就有一栋。 因为这几年的风声,李家人根本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女儿李秀美也从没告诉婆婆她家还有租金收,现在她婆婆知道了硬是要李家把这钱给她家。 李红生自然不给,他以后要把这房子留给孙子的,李秀美婆婆是个能人,她干脆带着她家两个孙子住到了李家去。 “我们家秀美不也是你闺女,这两套房子就应该一人一套,既然这样就把街市的租金给我们,那是我们家的。” 李红生差点被气得仰倒,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是他家的财产,跟她一个亲家婆有什么关系? 但秀美婆婆可能耐了,她直接指着李红生,“老李你就这么偏心,我们家这俩孩子也是你亲外孙,你必须把房子分给他们。” 李秀美劝不动她婆婆,李家一家人都是面人,碰见这种强硬不讲理的人,就像秀才碰见兵有理说不清。 只会翻来覆去一句,“这房子是要留给我孙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秀美婆婆娶媳妇的时候就知道李家肯定要留一个闺女在家里,她不想让儿子倒插门,又看上了李家的财产,就打算等小两口生下几个孩子,让其中一个孩子跟着李红生姓。 她原先想的很好,秀美比秀丽大好几岁,等秀美生下孩子就给老李养,果然小两口结婚很快就生下了男孩,第一个肯定要跟着自家姓。 但是后面几个都是女儿,她婆婆就跟李红生商量让他不用给秀丽招赘,再等他们几年,以后秀美给老李夫妻俩养老也给他家一个孙子继承香火。 李红生只以为亲家婆是在发癫也就没多管,等小女儿生下了孩子后他基本就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结果大女儿后面又生了一个儿子她婆婆就抱着来他家说要姓李。 “亲家婆你不要开玩笑,这是你们家的孙子为什么要跟我们家姓?” 秀美婆婆可不管,她觉得这个孙子跟秀丽家那两个一样,也得分一半家产,这几年一直在闹,李红生一家觉得晦气但又不能搬走,等发现还有租金后她就彻底按耐不住了。 房子可以等老李百年后给,但这租金是属于她家的,现在就得给过来。 她带着孩子就搬到了李家,她这人也神奇,把孙子丢进老李夫妻房间自己就占了客厅,闹得李家人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要说这个家里她最讨厌谁,那自然就是林卫家,秀美婆婆觉得要不是这姓林的吃软饭,但凡他骨头硬一点不肯入赘,老李就只有她家孙子一个选择,那全部家产就得给自家,现在还要分一半给秀丽。 分就分了,她家就想要街市那套房子,现在这套就给秀丽,不过街市那套租金她们现在就得要,结果这姓林的联合秀丽把这笔钱霸占了。 “……”二麦听完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跟她比起来秀芳老太居然还算得上是善解人意的老太太。 秀美婆婆给李家其他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但毛四自小在村里长大,虽然惊讶但也没到惊慌的地步。他想着自家母亲起码可以跟这个老太太一战,就想让她老人家过去以毒攻毒。 对上这种农村老太太就不能靠讲理,秀美婆婆住在李家,不仅得了空就嘲讽毛四让他身心遭受重创,还挑唆她家那个大孙子欺负毛四的两个孩子。 家里一吃饭,她马上就把菜全夹自己家两个孙子碗里,半点不肯给毛四的孩子。 不管秀丽怎么跟她吵老太太就是不怂,他们夫妻俩只能私下给两个孩子吃东西,把李红生愁的头发都白了。 秀丽想着实在不行她就带着老公孩子去住宿舍,毛四不肯答应,他舍弃这么多当上门女婿不就想让他的孩子换天改命,但凡他们往后退一步,秀美婆婆就不可能只进一步。 “小叔,为什么不让小婶姐姐把她婆婆带走。” 毛四叹了口气,秀美每次都说劝不了婆婆,但她要是想劝应该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二麦原本还在震惊,突然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看着毛四。 既然小叔是想以毒攻毒,她跟秀芳老太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年,怎么说也耳濡目染了她的绝技,或许自己可以跟老太太一战。 “?”毛四的脚步都因为二麦的这句自荐停了下来。 “我可以。”二麦想了想抓住自行车的前杠把它举了起来。 毛四几乎呆滞在原地,怎么自家能人这么多。这种老式的自行车有一个大三角架,还都是铁做的,他一个成年人抬起来都很吃力。 “二麦你别乱开玩笑,就算你力气大也没用。” “有些事你不能出手,但我一个小孩子可以,而且我力气大,能干的事情更多。” 第16章 病急乱投医 毛四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他想着小麦比秀美家孩子要大,力气大怎么都吃不了亏,就算对付不了老太太也能修理一下那个小孩。 秀美那个大儿子家宝今年已经九岁,被家里人宠得无法无天,自从秀美婆婆带他来李家后,毛四过得是苦不堪言。 他去上班穿的衣服经常莫名其妙出现墨汁,就连刮胡刀里也涂上了墨水,他家那两个小的被他欺负得天天在家哭。 “二麦,你应该能打得过他。”毛四有些兴奋的看着二麦的手,他侄女力气这么大,肯定一拳一个。 不管了,收拾不了老太太就收拾她的孙子。 二麦看他同意,双手往上这么一伸,毛四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赶紧点头。 “二妹你要是能收拾那臭小子一顿,小叔给你8毛,做得好给一块,要是能把老太太赶走” 二麦眼睛都要睁大了,一块钱?! 一个学期学费只要1块8,她小叔就是有钱,糖寮那边收叶子,一担叶子才五分钱,她们在林地扒拉一天都只能卖四五担。 毛四看着二麦瞪大的眼睛,心狠一狠,“两块!你要真的能帮小叔把这事办成我给你两块!” 嘶,二麦一把握住她叔的手,“小叔你放心我一定能给你办到。” 两块钱!有这两块钱还学什么编草席,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叔是个大好人。 两人约定过几天毛四就过来接二麦,他回去的路上还有些担心,要是事情没办成被他三哥知道了会不会削他一顿。 二麦回去的路上都感觉脚发飘,整个人晕乎乎的。 “姐,小叔是不是把东西给你了?”三麦看见小叔回去的车把上啥也没挂,肯定是给他二姐了。 好好好,今天的大馅饼不止那两块钱,她早就把这两块钱看成是自己口袋里的,谁都不能再把它掏出来。 “二麦姐。”苗二眼眼巴巴的看着二麦,都怪他奶不给他们收小叔的东西,都便宜林二麦了。 苗苗也吸着手指眼巴巴的看过来,苗大苗二早就看见了里面有一大袋饼干还有糖果,这肯定是小叔带回来给家里孩子的,二麦不能一个人独吞。 其实毛四不只带了这些东西,他还给老太太二十块钱跟不少票,不然老太太怎么可能给他进堂屋。 不过钱是拿了,秀芳可不想再多搭理这个儿子,当初把他供到高中毕业给回来这些钱是应该的,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其实秀芳还是心里存着侥幸,大孙子都已经4岁她也认命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二个孩子都没有跟着林家姓,他毛四是要断子绝孙啊。 距离小孙子出生都过了一年多,自从那次过后毛四再也没回来过,他这次回来秀芳以为是跟她商量小孙子的事情,她都想好了只要小孙子姓林就能去祠堂点灯,毛四也算有后。 要是李家不愿意带就把孩子送回来她带,可没想到这个儿子进了屋居然是让她去帮他对付那一家子糟心亲戚,秀芳几乎要被他气死。 这气比去年有过之无不及,就连毛四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都丢了出去,要不是他有经验跑得快,沾了尿的扫把就要扫到他脸上。 招了孽才生下这狗东西。 田巧珍和刘爱红也出来了,那么一大包饼干和糖果她们半点没见着。 “二麦快把东西拿出来分分。” “你小叔是带回来给大家的,你可别一个人藏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二麦,二麦双手一摊。 “小叔就给了我几块糖果,其他的不知道。”小叔都说东西是给她的了,才不会拿出来。 “怎么可能?小叔车上都空了。” “肯定都是二麦拿了,你不要独吞。” 苗大苗二叽叽喳喳争相跳出来指控二麦,稻香几个也不赞成的看着她,这么多东西二麦居然想一个人独吞,太自私了。 “我怎么知道小叔车上空没空,奶不是说不能要他东西?我最听奶的话了。” 苗二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林二麦,她还最听奶的话? 刘爱红还想说什么,这时听见动静的杨秀莲从屋里走出来,她没看见毛四后面把东西给了二麦,只知道之前给了一把糖果。 家里这群人脑子都被牛踢了,就一把糖果还想跟二麦要。 “妈说了死都不会要小叔的东西,二麦年纪小不懂事接了一把糖果,你们这些大人连几块糖都想要,你们把妈的话放到哪了?骨头不能硬一点。 我看你们就是想要毛四的那点东西,是不是怪妈不让你们收。” 秀芳也铁青着脸从堂屋走出来,她严肃的目光把院子里站着的人都扫视一遍,最后看向二麦。 “吵什么?” “妈,他们怪您不要毛四的东西,不应该让他提回去。” ?毛氏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把东西提回去了? 秀芳几乎要被这个儿子气得掐人中,她说不要他还真的把那点东西拿回去,那她还说不让他入赘怎么不照着做。 养了20多年就养了一只白眼狼。 “要什么要,你们眼皮子就这么浅看上了这点东西,他毛四现在是李家的儿子,跟咱们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以后不许再提他!” 秀芳拿着扫把在门口地上使劲挥了挥,扫扫晦气。 其他人看着老太太几乎要挥出火星子的扫把,再也不敢说别的纷纷躲回了屋。 苗大苗二还一脸委屈的看着林二麦,呜呜呜她又有东西吃了。 “姐姐?”苗苗凑过去,二麦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糖块塞进她手里。 “别被你哥看见。” 苗苗屁颠屁颠的跑了,三麦等二麦一回屋就关上了房门,秀莲一巴掌拍在儿子身上。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 “姐,快拿出来看看。” 二麦瞅着外面没有人偷偷到他们家这边的院墙处,抱着一顶破旧的斗笠就往屋跑。 他们家的院墙只有一米多高,是传统的泥块墙,上面还垒着泥砖,平时在院子这边堆了很多柴火,几乎要跟院墙同高。 二麦平时要是有什么不想被她奶看见的东西,就悄悄绕到院墙旁边放进去,人再从大门回来。 杨秀莲目瞪口呆,原来毛四的东西是真给了二麦。 第17章 你接着这个 “我还以为你们大伯母是想要那几块糖。” 怪不得老太太发火后,刘爱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火星子来。 “太好了,都是我们家的。”三麦欢呼一声。 拆开外面的纸包里面有一包一斤多的绿豆糕,一包糯米糕,还有几捆厚实的苏打饼,还有一斤多水果糖。 长溪的蔗糖产量在全国都排得上数,特别是他们江川及旁边几个镇,糖厂都有好几家,那种以前留下来的古糖寮糖方更是数不胜数,他们莲花村都有好几个。 种糖蔗的人也多,每年蔗季生产队把糖蔗砍了后,就会组织村民榨汁熬糖,糖块除了分给大家还会出售。 这种糖寮生产出来的糖大部分是红糖,有的制成红糖粉还有的做成红片糖,其他的加入石灰等吸附色素制成白砂糖,每年冬天糖寮结束后村里家家户户都不缺红糖,但这种带着水果味的硬糖不一样,孩子们稀罕这种。 三麦看着那一斤糖果整个人像耗子掉进了油缸,几乎要扑过去抱进怀里,秀莲掐了他一把,夺过糖果放在柜子里。 “妈?” “妈什么妈,留着过年吃,现在这个季节根本不缺吃的,你敢偷吃老娘打死你。” 糕点那些不禁放,秀莲打算这几天让他们慢慢吃完,但是糖果能放要留到过年吃。 秀莲把东西放好就出去了,三麦嚎一声扑到床上,他就知道他妈抠门不肯把东西拿出来吃。 “一人两个。”毛四刚开始给二麦抓了一把糖,拿出来放在桌上每人分了两个,三麦这才咧着大牙傻笑。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饭桌上秀芳老太死鱼眼死死盯着二麦,刚刚老大家的说毛四并没有把东西带走,是被二麦拿走了。 “奶,你看我干嘛?” 今天依旧是番薯稀饭,番薯从地里收上来放了好几个月已经很甜了,稀饭吃着也甜滋滋,二麦一吸溜就喝了一碗。 “二麦,你小叔给你的东西呢?”秀芳没说话,刘爱红马上问林二麦。 “吃完了。” 正密切关注她的苗二嘴巴一瘪就要哭,田巧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东西在外面人家就知道偷偷拿回家藏着,你小子就傻站在家里。” “是小叔给我的,他说了只给我一个人。” 秀芳正打算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孙女,二麦已经一脸天真的看着她。 “奶你别骂我,下次我一定不收,小叔下次再送东西过来我立马就丢出去。” 杨秀莲看着饭桌上其他人嘴角都在抽搐,心情十分好的夹了一块水瓜,该说不说院子里的这棵水瓜活的也太久了。 “妈你别骂二麦了,她嘴馋才接了小叔一把糖,不过确实是我们家二麦做的不对,要是其他人肯定宁死也不吃小叔送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没见到,小麦就只接了一把糖。 “奶你放心,下次我在村口守着,绝对不会让小叔踏进莲花村半步。” 这些都是秀芳自己说过的话,她想骂都不知怎么骂。 “呜呜呜奶你别被她骗了,小叔提的东西全被她拿走了。” “没有啊,奶不是都把东西丢出去了?小叔应该自己拿回去了吧。” 最后二麦咬死自己就只有一把糖,其他人即使心里知道也无可奈何。 “二麦你们别在阳光下乱跑,小心上火!” 下午上工的钟敲响,秀莲临走前叮嘱了二麦一声,天太热了孩子在外面跑一天很容易中暑,特别是二麦一到夏天就长痱子。 大麦依旧去金芳家,二麦没去。 “姐,咱们去溪里挖蚬子。” “中午不能去,我们去摘果子。”中午家长不给孩子们去河里,冷热交替容易出问题。 村里小学旁有几棵没人管的杨桃树,还有一棵长着粉色果子但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树, 果子熟了经常有人过去摘。 “姐,你爬树吗?” 二麦摇摇头,这几棵杨桃树都两臂宽,树皮长着苔藓很滑很难爬上去,稍不注意衣服上都是深绿色的痕迹,最重要的是杨桃树上有一种尾巴尖尖的蚂蚁,被咬上一口好几天都消不了。 “二麦你这几天怎么不去放牛了?” 又有几个半大小孩跑了过来,水生也在里面。 莲花村很大分成了3个部分,二麦他们在的这部分叫上村,还有中村、下村,过来的大部分都是上中村的人,都跟二麦认识。 上村有两个生产队,二麦家在一队,一队有十头牛,不用留下地的时候就由村里的孩子去放,每天有五个公分。 放牛的活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干的,要认真负责还得懂得赶牛,二麦也是今年才有了资格,之前只能跟在牛屁股后捡牛粪。 “这几天轮到二狗了。” 放牛很轻松,只要把它们赶到野地放着它们吃草就行,生产队的牛都养了好多年,有时候吃饱了还会自己走回来,再加上5个公分也不少,每个孩子都抢着去放牛。 后来一队管牛的老财叔就让几个孩子轮着放,二麦已经好几天没过去了。 有几个男孩脱了上衣跟猴子一样噌噌的爬上了杨桃树,他们不怕那些蚂蚁,拿着个棍子噼里啪啦就把那些杨桃打下来,也不管生熟。 “二麦你接着这个。” 水生也爬上一棵树,他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发黄已经熟了,个头又大的杨桃,他让二麦在树下接,他用棍子打下去。 他有些忐忑,以为二麦要像那天一样不理他。 “姐?” “你去!” 二麦伸手一推把三麦推到树下,他只能扯着衣摆接掉下的杨桃。 水生有些懊恼二麦怎么还生他的气,明明是她做的不对,他已经主动给台阶了。 旁边有一根长竹竿,二麦拿它慢慢打杨桃,她喜欢吃那种绿中发黄的,太熟的不喜欢。 “二麦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世界果然是太小,这年头的学校都是上午学书本下午学农,德美体智劳全面发展,村小里几个年级的孩子正挽着裤脚打算去地里。 第18章 娇娇姐你要吃杨桃吗 “娇娇姐你要吃杨桃吗?” 水生看见林娇娇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坐在树上大声的问她。 “有几个已经熟了,我敲下来给你。” 林娇娇笑容灿烂的看着水生,让他千万小心一点。“能摘下来就摘,摘不了就算了,你不要爬那么高。” 水生口头上答应着,整个人却跟吃了个猴子一样往上窜,嗖嗖的就跑到了树顶端。 林二麦的脸已经青得发绿,跟刚长出没多久的杨桃一样,他前一秒还说要把那个最黄的杨桃给她。 “啪”水生拿着长棍子敲了一下,一颗黄澄澄的杨桃掉到了三麦怀里,这种熟度的杨桃半点酸味都没有,一口咬下去全是甜味。 “姐” 三麦举着杨桃兴奋的喊了出来,这颗杨桃直接掉在了衣服上半点没磕到完完整整的。 “三麦,这个是给娇娇姐的。”水生生怕三麦把他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杨桃给了二麦,赶紧在树上喊了一声。 三麦有些疑惑,水生哥刚刚不是说这颗要给二姐? “谢谢你三麦”林娇娇拿过那颗杨桃,用手帕擦了擦就咬了起来,果然很甜。 旁边有几个人原本在树下也都嗖嗖上去了,要给林娇娇摘杨桃,很快她怀里就捧了一堆。 二麦原本还想敲几个黄的回去给大麦,结果都被那些人给抢了,她默默转去了旁边远离他们。 林城远远看见他姐站在树下也跑了过来,看见林二麦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娇娇急忙拉住弟弟。 “阿城,你不要再欺负二麦了。” 林城握紧了拳头,他那天在家吐了一晚上口水始终觉得嘴巴发臭,这笔账他是记下了。 不过林娇娇正板着脸,林城不敢忤逆他姐。 他干脆跟旁边人要了一根竹竿站在二麦旁边,哪颗杨桃熟他马上就敲下来,敲下来后还得意的看着林二麦。 林二麦想要?他林城就是把那些杨桃全敲烂了也绝对不可能给她。 “林二麦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家舍不得给你交学费你过来也没用!” 不管怎么捣乱,就算林城把二麦看上的杨桃全敲烂了,二麦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书都读到牛肚子里了,就算林二麦没上过学,也知道不应该这样浪费。 林城被忽视了心里的火更加旺盛,要不是林娇娇站在旁边,那棍子就想往林二麦身上打,他想了想决定戳二麦心肺。 肯定是她奶不给上学,林二麦只能到学校旁边转悠。 林城的话一说出四周安静了一瞬,因为有空过来打杨桃的那些人都是家里穷没有学上的,别看那些家长说上学没用,小孩子再怎么嘴硬其实也希望能坐到课堂里去。 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面子,如果从小一起玩的同伴去了学校,他们会默默疏远他,甚至会远离学校附近不会过来这边。 读书没用他们才不喜欢上学。 林城的话就跟揭了他们身上的遮羞布一样,特别是水生,大家普遍疼幺儿,像他家这种老大去了老小没去心里更不是滋味。 “阿城你不要这样说,快跟二麦道歉。” 林娇娇心思细腻知道弟弟的话让大家不舒服,马上让他道歉,林城绷着脸,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跟林二麦道歉。 他姐怎么一直站在林二麦那边? 各种新仇旧恨,林城举起棍子狠狠打在二麦的棍子上,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二麦的手震麻了差点连棍子都脱手了。 大家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住,二麦早就被他接二连三的干扰憋了一肚子气,一直在默念,人家是女主的弟弟,你一个恶毒女配要控制自己,不要发火。 偏偏林城打完还一脸得意的看过去,“林二麦,我之前是不想跟你一个女生计较,我告诉你”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二麦把手里的棍子一丢,抓过他手上的棍子直接拖着人转起来,林城没反应过来一直紧握住自己手里的棍子,还想把棍子扯回去,但二麦的手劲岂是他能撼动的。 跟拉牛转磨一样拉着林城转了几圈把人转晕,二麦握着棍子使劲一怼把他怼到了树下的杂草丛里,那地方有个坑林城直接摔了狗啃泥,摔到了滴水观音下面。 他在公社长大不知道那东西是滴水观音,以为是普通的芋头,扯着叶子想站起来一下子把叶子揪烂,汁水全抹到了手上。 树上树下的人全都愣住,水生庆幸他刚刚没有劝二麦跟林城道歉,不然摔下去的人就是他了。 林城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他脸色通红双眼里憋着一把火,像头愤怒的小牛就要冲着二麦过来,今天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二麦冷笑一声,握着棍子就狠狠敲向旁边的枝叶。 她用了十分的力气,棍子挥过去的时候带着风声,啪的一声很多树枝直接掉了下来。 “……”三麦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朝外挪了几步,二姐太可怕了。 “哇”林城内心委屈但又不敢再冲过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要告诉老师去。” 他留下一句话就往学校的地里跑去,林娇娇神色复杂地看了二麦一眼就追着弟弟走了。 树下依旧鸦雀无声,二麦敲了几个杨桃后示意三麦全捡起来,这不能怪她没忍住,实在是林城太气人。 三麦不敢说话,二麦在原地等了一会也没有反应,松了一口气就打算带着弟弟走,结果转身的时候一下子踩到了一个腐烂的杨桃,脚一滑就要往地上摔。 树下掉了很多腐烂的杨桃,汁水发棕吸引了一堆苍蝇,要是摔下去身上全得是那恶心的味道。 “姐——”三麦突然被一股大力扯着往旁边去,他赶紧伸手撑在地上,好悬没摔下去。 二麦松了一口气,姐弟俩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双手撑在地上,身上倒是没摔下去。 三麦都要哭了,二姐为什么突然扯了他一下? 林二麦的手撑在了腐烂的杨桃里,赶紧站起来在旁边草地上抹掉了那些汁水。 “行了,别哭,我带你去学校里洗洗。” 第19章 老校长 三麦在旁边蹭了蹭就跟在二麦身后往村小里走,村小教师宿舍院子里有一口井供老师们平日使用,二麦用力往下压水,三麦一边洗一边好奇的打量宿舍院子。 学校是以前的老院子,院子外不远处就是戏台跟状元楼,里面是个二进院,低年级在外边高年级在里边,教师宿舍在一进两旁的几间房子,二进院的二楼也就是高年级楼上,有两间是教师办公室,其余房间是村委。 院子的墙上长着一棵榕树,根系爬满了院墙,估计是以前小鸟叼着果实掉在墙上,后来慢慢长了起来。 “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的?怎么没有去劳动。”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老式斜襟衣服的老太太走出来,她以为二麦姐弟俩是偷懒没去劳动的学生。 “校长” 三麦跟蚊子一样叫了一声,心虚促使下他就想往院子外跑,二麦赶紧拉住他。 “校长,我们过来洗手。” 村里人谁不认识学校的老校长,大人有时候提起来都要喊她一声姑奶,她在村里辈分高年纪大十分受人尊重,渐渐的大家忘了她的名字,都跟着学校里的学生叫她校长。 校长是本村人,她家之前在洲湾有洋楼,鼎盛时手底下几乎掌管了半个商埠,跟那些洋鬼子是邻居。 清朝末年家里就从长溪的港口运东西下南洋,攒了不少白银,赚了钱后在村里修祠堂,还修路建学堂,灾年大家吃不上饭的时候还从外边运粮食回来。 后来长溪爆发抗法运动,她家的男人们几乎全葬在了烈士陵园里,等被日本人占领后,家里又协助地下党同志。 建国后校长把家里的产业全交给了政府,孤身一人回到了莲花村,在村里当老师,20多年过去了,这批学生好些是她最开始那批学生的孩子。 学生们上下课敲的钟“钟”是以前是寺院里和尚们用的,寺院散了后村里人把钟拿回学校的院子里挂着,只要拿铁棒那么一敲,闷闷的钟声能传遍半个村子,有时候生产队就靠听学校的钟声来判断时间。 它原本用粗绳系着挂在龙眼树上,老校长一直很担心安全问题,这要是不小心砸下来能把人砸死,尽管已经明令禁止学生到龙眼树下玩,这几天用了近20年的钟还是掉了下来。 这钟足足有人大腿那么高,要一个人合臂才能抱上,虽然中部是空的但也需要两三个汉子才能抬起来挂上,老校长围着绕了一圈,打算过几天去找村里人帮忙搬到其他地方。 二麦看校长不时拿手触碰,似乎是想把那个钟挪到旁边去,她想了想过去帮忙。 “校长是要挪到石板那边吗?” 二麦一边说一边握住大钟的两边,用底边慢慢慢慢滚动着挪过去,老校长都怀疑自己看错了,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居然能把这东西移动。 虽然没有搬动起来,但这样碾着滚过去也需要力气。 龙眼树下是泥地,二麦滚到了石板那边才转头疑惑的看着老校长,仿佛在问是放在这里? “挪到那个角落去。” 院子中间有一个铁石砌的圆台,校长让二麦把钟放到台下,过几天再找人帮忙把钟抬到圆台中间。 “你人小小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二麦拍了拍手,“随了我爹,我爹力气也大。” 老校长虽然人长得不严肃,但不知为何大部分的孩子都很怕她,难得遇到一个能跟她闲聊的孩子,干脆就站在那跟二麦聊天。 原本以为二麦才八九岁,没想到已经11岁了,校长叹了口气,现在缺衣少食孩子普遍长得比真实年龄小。 “你居然还会数数?” 二麦点头,她只是会一些简单的加减,毕竟每年林场那边都要收叶子,一个人一天能收三四扁担,他们家有三个人,还有平时要收知了壳卖给收药的,这些东西都要数数。 “林场再过几个月又要收叶子了,糖寮到年底也要。” 每担叶子几分钱,虽然要压的实实的,收很久才能收满一担,但这也是乡里孩子为数不多赚钱的方式。 有些大人下工后也着急忙慌地拎着竹耙过去,一天挣几毛钱,攒攒也能买不少东西。 他们这边的孩子可以给林场卖叶子,年底糖寮开工还能去帮忙,再加上帮生产队干活也能挣工分,所以那些大人哪里舍得让这些半大的劳动力去上学,学费还要几块钱。 至于女孩子能干的活就更多了,平时做家务带弟弟妹妹,再大一些就学着编草席,有些大姑娘挣一年比地里的分红还要多。 再加上他们这本来宗族势力强,这几年虽然破四旧砸祠堂,但哪里能改变得了经年的封建思想,重男轻女还是格外严重,上学的孩子少,女孩子能上学的就更少了。 每年一到了收叶子的时节,学生们的作业就做得马马虎虎,到了农忙时节就更不用说了,学校干脆给大家放农忙假。 老校长很喜欢林二麦,小姑娘虽然长得瘦瘦小小看着只有八九岁,头发发黄脸颊没有肉,但是她的眼睛格外大,十分清亮有神。 胆子也大一点也不畏缩,人也聪明。 可惜了。 “每年去林地里收叶子的人很多,去年咱们这块都扫没了,跑到了海塘那边。” 林场种的大都是桉树,这树特别霸道,能在它底下活着的杂草少之又少,除了一种细长细长,当地人戏称是鬼草,经常长在坟地里的草之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干净。 桉树长得特别快,短短几年就能卖掉,所以长溪种了不少,除了林场,其他的集体也有种植,像他们莲花村也有林地。 桉树根系扎的深,又特别能吸水,不管是什么样的地,几年过后都会变成沙状,储水能力大幅下降。 树叶落在地上,就算下雨地上也聚集不了多少雨水,很少腐烂,拿竹扒把它们扒拉在一起,压实装在扁担里挑去林场卖掉。 别看老师们偶尔会抱怨这些小皮猴一到收叶子的时候就不爱做作业,但大家还是感激有这些方式,他们不仅能给家里挣钱,有时候书本费甚至学费都能自己攒出来。 她们俩就站在大钟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三麦在不远处站立不安。 他咽咽口水,小手背在身后,不敢向前也不敢离开。 他二姐胆子就是大,还跟校长聊上了。 第20章 都这么大了 “我以前也遇见过一个力气特别大的孩子,跟你很像,也都是这个年纪。” 老校长有些感慨,她们家以前一直住在州湾,只有特殊的节日需要祭祖才回莲花村。 到村里的大日子村里人会轮流请戏团过来唱戏,这个时候村里格外热闹。 她的那些小侄子们也特别爱回来凑热闹,几个人往人堆里一扎就找不见,那时候她被父兄叫着去人群里把他们逮回来。 “小姑快看,他能把船抬起来。” 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块头很大的男孩。他光着上身腰间围着短褂,手腕比旁边的男孩要粗上一圈。 莲花村的年例会组织村民游神,其中有一个用木头打造的大船停在那里,需要四个人才能把它抬起来。 但是那个男孩在大家的惊呼和起哄声中,一个人便把木船抬起一个角。 “好厉害!” 小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任由家里那些长工过来叫他们回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动。 “小姑小姑,能不能请他去我们家。” 小男孩本来就对力量大的人有好感,大家又都是同龄人,想请他到自己身边当书童或者武伴。 好几个人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说着他们先自己吵起来,都想把那个男孩要到自己身边。 “四仔,他可不是咱们家的长工,说不定你还要叫他哥哥。” 她绷着脸把几个毛孩教训一遍,整个莲花村都是本族兄弟,要是被他们的父亲跟祖父听见,他们把人家当成家里的长工,少不得要训斥一通。 “小姑” 他们都知道小姑是家里最好说话的人,一个个围过来跟着她撒娇。 “我不去你们家!” 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们家,一些父母不在或者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会把孩子送过去,让他们在林家的商埠里干活。 不仅能活下去也能谋个好前程,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在父母身边最好。 刚刚还恨不得打起来的几个小侄子听后很快接受了,又拉着他玩。 二麦听完校长的描述莫名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校长,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爹吧?他力气也很大块头也大。” “哦?” 两人一对,发现当年那个男孩确实是二麦的爹毛三。 老校长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么巧。 学校位于中村,二麦家在上村,三个小村之间相隔一段距离,土地也是分开的,走大路过去要好几里,走那些田埂间的小路倒是很近。 由于田地分开,除非平时有什么大的聚集活动,不然大家不会特意往其他村跑。 所以老校长还真不知道二麦居然是当年那个男孩的孩子。 她看着二麦眼框有些发热,若是她的侄子们也还活着,他们的孩子也跟这个孩子一样大了吧。 她之前还经常往洲湾那边的烈士陵园跑,给那些小子们带点吃的,跟他们聊聊天。 这几年年纪大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去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有没有抱怨她这个小姑一直没有去看他们。 估计都气坏了。 “校长?” 二麦发现老校长没有再说话,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也不像刚刚那么开心,仿佛笼罩在悲痛当中。 “都这么大了。” “是啊,没想到我爹之前还跟您认识。” 家里那几个孩子牺牲的时候都刚二十出头,他们走后,兄长垮了,整个林家一下子也都垮了。 “若是他们还在,可能孩子跟你一般大。” 老校长声音低落,二麦听后也有些沉默。 整个莲花村都知道校长家的事迹,满门忠烈,年轻的一代全都牺牲了。 他们家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情,那几年闹饥荒,要不是林家一直运粮食回来村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村里人提起他们,特别是那些老人,哪一个不扼腕叹息? 只能感叹老天不公。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力气这么大,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老校长长舒一口气,把那些莫名的情绪抛在脑后,将她带到宿舍门前。 她跟这孩子投缘,再加上她又是毛三的孩子,看着她就想到了她的侄子们。 “要干什么?我力气大,您尽管说。” 老校长问二麦有没有空过来帮她扫院子,学校院子里除了学生打扫的部分外,她门前还有几棵树经常会掉各种果子,很容易吸引那些有花纹的蚊子,必须要经常清扫。 “你过来帮我扫院子,我教你识字怎么样?会数数也得会认字才行。” “啊?” 二麦整个人都惊呆了,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宛若被一块惊天巨饼砸中,晕乎乎的。 “不愿意?”看她整个人微张着嘴巴站在那里,过了一会还没反应过来,老校长以为她不愿意。 识字与否对于村里的孩子可能真的没有多少吸引力,不当吃不当喝,花这功夫都能去拔几筐猪草了。 “我知道你会简单的算数,你过来我能教你算更大的数,也能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这孩子聪明,她不希望她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可能是人老了都害怕孤独,她也想要有人陪着她说话。 这孩子也跟她有缘分。 二麦还能不答应,赶紧点头,老校长让她第二天过来。 “那你明天过来吧,正好也快要放暑假了,趁着这个时间多教你一点。” “姐,你怎么一直在笑?”三麦搓了搓手臂,大热天的笑得他手都发毛了。 三麦天然就对学校敬畏,特别是老校长,看见她恨不得跑八百米远。他二姐胆子真大,不仅敢跟校长说话还愿意过来帮她扫院子。 二麦觉得自己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手撑在烂杨桃里时还很无语,以为女主的威力这么大,谁能想到居然还捡了漏。 今天何尝不是幸运的一天。 老校长虽然让她第二天这个时候再过来,但二麦按耐不住带着三麦把树叶烂果子扫得干干净净。 她要是能在开学前赚够学费,下一学年就能去学校读书。 老校长提前给她开小灶,只要她认真学,比别人提前两个月学一年级的东西,等以后上了学说不定能考前面。 如果她的成绩足够好,每年放假的时候自己攒学费,就没有人有资格让她辍学。 笨鸟先飞,二麦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笨鸟,但先飞总错不了。 第21章 林二麦你给我滚出来 林二麦整个人都沉浸在欣喜当中,本来想带着三麦去昨天的小溪里挖黄沙蚬,他们专门挑了一条小路过去。 “姐,你看那里。” 只见三麦的手指向的杂树丛里有一棵小小的黄皮果树,别看那树只有一人多高,一个拳头粗,但上面挂满了黄皮果。 这个时节黄皮果都陆续熟了,他们家里也有一棵,一束里面只有几颗微微发黄,秀芳老太看得严不准他们祸害,要等完全熟后才能摘下来。 这棵黄皮果树结的果子很大,小树上挂了六七束,大部分已经黄了。 一束束黄澄澄的果子挂在树梢十分诱人,三麦咽了咽口水。 二麦瞄了瞄四周,这棵果树长在杂树丛里,树上攀满了其他植物的枝条,一看就没有人打理。 “应该是野生的。” 黄皮果只要丢下种子就能长,不到几年就开花结果,果子一束一束的,先有几颗成熟变黄,后面再全部成熟。 三麦快按耐不住了,他们院里那棵黄皮果可高大了,今年结的果子格外多,满树都是。 而且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黄了,但是秀芳老太不给他们摘。 “乞食鬼!老娘的树精心养了这么些年,一年比一年结的多。 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敢祸害树,都给我等着,我一定把你们的嘴打歪。” 她自己说的义正言辞,但三麦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拿着竹篱把枝条勾下来,给稻阳他们折了好几束。 大伯母的窗外经常有黄皮果的果核还有果皮,他们吃了果子,有时候看见三麦他们站在树下还教训他们。 “果子还没熟呢,你们要是摘小心我告诉奶去。” “你站在这里我去摘。” 二麦折了一根树枝,在杂草里开出一条路,小心翼翼的走到黄皮果树下。 还好这棵树小结的果子都不高,拿树枝勾一勾都能把果子勾下来。 不过这棵黄皮果树上爬了很多藤蔓,还有很多蚂蚁,她小心翼翼的把枝条勾下来,折下树枝直接丢到外面。 “先别碰,先让那些蚂蚁跑掉。” 三麦赶紧停住他兴奋的小手,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果子。 二麦很快折了四五束,尽管十分小心手上还是被那些蚂蚁蛰到了。 “我摘了你的果子,也要帮你做点事。” 她在走之前找到那些藤蔓的源头把它们扯掉,这样果树能少些拖累,明年说不定能结更多果子。 “二姐,咱们拿回家给妈吃。” 秀莲爱吃黄皮果,但是家里那棵黄皮果树每年分到她手里的都很少。 “行,不要把它们摘下来,就连着树枝拿回去。” 摘果子都要把那些旧枝条折掉明年才会结果,三麦把枝条上的叶子扯掉,又找了一根草把它们绑在一起。 “二姐,我拿不动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戴了一顶草帽,现在帽子里装满了杨桃,他抱着帽子没有手再去抱那些黄皮果。 “我来拿。” 二麦原本想就这样回家,但是三麦还记着黄沙蚬,两人又去小溪里挖了一会儿,足足装了两包芋头叶。 小溪里有不少螃蟹,只有小孩拳头大小颜色发红,三麦一个人就抓了四五个。 “这种溪蟹又不好吃,你抓它干什么?” 这种螃蟹个子小没有肉,吃起来味道还发苦,本地人很少抓。 所以小溪里有很多,它们蛰伏在石头缝里,要是不小心踩到,还会被小钳子夹到。 不过这种溪蟹还是有作用的,本地有一个偏方,要是受了内伤,拿这种小螃蟹配酒有奇效。 “好吃!” 三麦就是嘴馋,拿草把几个螃蟹串起来提着,再抱着一草帽的杨桃跟在二麦的身后回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大人还没下工,院子里十分安静。 三麦抱着草帽就往他们屋子跑,杨桃就放在八仙桌上,他从家里拿了一个小桶,去外面的水井压了半桶水。 “二姐,快把他们养起来。” 他们挖了半天黄沙蚬,两包加起来足足有一个大海碗,全被三麦放进井水里养着。 可能是井水太凉,那些黄沙蚬过了好久也不曾开口。 “大姐,我们摘了杨桃。” 大麦也回来了,她今天收获颇丰,虽然速度慢但基本会编了,明天再去学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 再等几天她就能自己编席子,一想到这大麦难得露出笑意,她能赚钱,奶就不能瞧不起他们家了。 “今晚要煮清补凉,你们快过来帮我烧火。” 天气太热,在地里干一天活,整个人都晕沉沉的,秀芳老太这人抠门,但她也知道,要是在这个天气倒下不仅耽误工分还得花药钱。 所以平时经常给家里煮凉茶还有清补凉,生怕家里的壮劳力晒中暑。 “姐,我抓一把绿豆。” 大热天的谁都不爱做饭,秀芳老太每次出门前就把当天要用的粮食盛出来放进橱柜里,让大麦做饭,也省得她们专门跑回来。 老太太精打细算了这么多年,这些粮食应该煮出多少饭她是有数的,要是被她发现不对劲,那是能插着腰从天明骂到天黑的主,整个家里只有秀莲能从她手上扣下粮食来,也只有她敢。 家里的绿豆是去年在自留地里种的,大麦出门前已经拿水泡上了,等会方便煮,不知道二麦要拿来干嘛,她有些犹豫。 “已经泡水了,你要拿来干什么?别拿太多,小心被奶看出来。” 三麦正抱着一个杨桃啃,也有些好奇的凑过来:“姐,你要种绿豆吗?” 他还真没猜错,二麦他们家旁边有几个破碎的大缸做成的花盆,里面种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二麦抓了一小把豆子撒进花盆里,又小心的盖上土。 “等以后发了芽,咱们给它移到外边的空地上去,明年就有绿豆,等咱们有豆子就自己发绿豆芽,不用每天吃水瓜。” 一提到水瓜,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僵硬,三麦长叹一声,跑去瓜架上揪了几根。 今晚的晚饭依旧是红薯稀饭加炒水瓜,不过晚上有清补凉,饭不用做那么多。 清补凉说白了就是绿豆糖水加上海带跟贝壳粉,夏天特别清热解暑,三麦烧火,她们两个一个做饭,一个煮糖水。 海带是之前去下村那边换的,莲花村三个村子下村是最靠海的,他们上村离海比较远,要走一会。 下村那边经常有些干海货还有咸鸭蛋卖,不过他们家秀芳老太那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一家人几乎靠着自留地里的菜过日子,很少去买那些东西。 清补凉要加白砂糖或者冰糖煮才好喝,但是他们村糖寮每年发的都是黑糖居多,就连黑糖秀芬老太也不舍得多放。 她还怕别人昧下糖,黑糖跟其他粮食一起锁在堂屋的柜子里,要等她回来才能放。 饭很快就做好了,糖水还要焖一段时间,姐弟三人坐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回来。 今天下工的钟声早就响了,按照平时秀芳老太一到点就让全家马上停工往家跑,多做一分都亏的心态,应该早就到家了。 “姐,奶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三麦把他那几只螃蟹丢进灶灰里焖熟,大麦二麦都不喜欢溪蟹的味道,他一个人吃得满脸灰。 “可能大队长有事,把他们留下了。” 二麦有些心不在焉,昨天那件玄乎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一直很恍惚,跟做梦一样。 结果今天又有老校长的事情,昨天还在感叹命运不公,今天就被巨大的馅饼砸中,这一上一下的快要把她砸晕了。 “林二麦你给我滚出来!” 他们三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竹椅上盯着门口,就听见秀芳老太气势汹汹的声音传进来。 第22章 有人生没人养 秀芳老太虽然已经五十多,早些年又挨过饿,但她现在精神头十足,力气也大。 那声音饱含怒意直冲冲的窜进来,砸进姐弟三个的耳朵里,三人急忙站起来对视一眼,不知道谁又惹她奶生气了。 刚刚还神游天外的二麦也马上回过神来,被点名的她赶紧回忆自己今天做过的事情。 “林二麦,你干了什么好事?” 绷着脸的秀芳一脚踹开院门,看见二麦就想冲过去拧她,秀莲跟在她身后,一看这架势马上挡开恶婆婆,伸手把二麦往他们房间推。 “妈你干啥?” 毛三原本走在后头慢慢悠悠,他今天被队长叫去挖水渠,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一看见他妈这阵仗就知道她又想打二麦,赶紧把他的大块头往他妈眼前一杵。 秀芳的力气全蓄在手上,双手做出拧人的动作,就跟十年老公鸡的鸡爪一样,威风凛凛,让人闻风丧胆,她正弓着腰气势汹汹,结果被毛三他们夫妻二人这么一打断,脚步一下子没收回来,眼瞅着就要往毛三怀里撞。 结果毛三看他已经挡住了他妈的势头,又见她要扑过来,大块的身躯赶紧往旁边一躲。 也不知道他那身躯如何扭出水蛇的样式,灵活的不行。 秀芳老太踉跄了好几步,幸亏反应快才没有摔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原本正一肚子的气,现在火又噌噌往上冒,站直身体瞪过去。 就看见毛三这个化骨龙一点都没注意快60的老娘要摔在地上,反而还带着气质问她:“妈,你咋又掐我们二麦,这孩子本来就不点大,你又老打她。” 他家二麦这两天可没闯祸。 家里穷孩子本来就没有营养,他妈又老让她干活还打她,你说这样子怎么能长个。 偏偏这老太太还十分嫌弃他两个女儿,说她们瘦弱的跟鸡仔一样,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他这人脸上带着一丝憨厚实则窝囊的样子,仿佛在说就算你掐了我家二麦,我也只敢抱怨几句。 原本又粗又黑的眉毛,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还往下压,弄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大夏天的天气闷热,大家在地里干了一天活,本来累得够呛,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 看见秀芳家又要闹起来,都跟过来看热闹,也指着他们家的热闹事下下饭。 村里那些老太太,虽然都想要儿子孝顺,但又十分看不上毛三那个愚孝的样子。 谁家的男儿像他那个窝囊劲? 明明那个大块头瞧着是能撑起家的好男儿,偏偏他怂的跟鹌鹑一样,在家里被老娘各种挤兑,在外边也立不起来。 别看着秀芳平时得理不饶人,其实心里也苦啊,她家生了四个儿子,只有老大有点出息,老二平时没什么存在感,老三窝囊,老四更不得了,直接去当了别人儿子。 她家老坟风水不行,不过现在都不能找人来看。 跟过来的都是来看热闹的,有些挤不进去,干脆扒着她家院墙往里看,更有好事者折了几串黄皮边看边吃,丢了一地的果皮和种子。 也就是秀芳正顾着跟三儿子吵架没有看见,不然也得吵吵他们。 “秀芳婶,之前大队长开大会的时候说过不让你们这些尼婆打人,你看看,你又摆那个家长样子。” “是喽,做祖婆的还打孙女。” 几个后生仔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起哄,原本那些婶婆姨婆还在看热闹,听见他们的话也生气了。 秀芳是秀芳,怎么还扯上了她们一群人? “大队长什么时候批评过我们?再说你们这些反骨仔,要是不听话,还不能让人教训?” 几个尼婆插着腰狠狠教训了几个搞连坐的后生仔,当然也不忘了和稀泥。 “秀芳你也是,大队长之前就说了不能打孩子,” “有啥事你得教,孩子是教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 秀芳老太没管那群人,她叉着腰瞪着眼睛:“你瞎了?没看见你老娘要摔了,也不知道扶一把?” 毛三有些许理亏,他挠了挠头选择往后退,不接这一茬。 秀芳今天本来打算让毛三的两个闺女编草席,两闺女都10多岁了,要是在旧社会都能嫁人,自家穷的叮当响,就指着两个人给家里挣点钱。 以后稻阳去县里上学不得要钱?再过几年他要是谈了城里的工人女友,彩礼房子不得要钱? 反正秀芳老太心里已经认定她家稻阳能有大出息,肯定能够进城关宗耀祖,再给她娶个城里的孙媳妇,她才有脸下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老太的想法肯定得笑她,你家小儿子不是进城了?也娶了城里的工人媳妇儿,也没见你多开心。 “我干啥?你得问问你这好闺女?” 秀芳老太往前冲的步伐被秀莲挡了一下,害得她踉跄了几步。 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嘴角下撇,死鱼眼就往他们三房那一家瞪去。 真的是生块叉烧都比生老三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底子没打好,那几个小的又怎会好。 可怜他秀芳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生了四个孩子,除了老大好点,其他的一个不如一个。 一想到这秀芳简直要捶地痛哭。 二麦几个凑成一团往后躲,不敢凑到他奶身边,一被逮住身上肯定得青一块紫一块。 “妈,这事还不一定呢,别老无缘无故打我们家孩子。” 杨秀莲心里也一股火,咋的难道她闺女是从地里蹦出来的,不管怎么打都没当娘的心疼。 “哎,秀莲,你们二麦确实不懂事,都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刘爱红言辞恳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杨秀莲才不管她放屁,“二麦,你说?” “哎呦,看看你们二麦把我们阿城害成什么样子了?秀芳,这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奶的也不教!” 林娇娇的祖婆春红老太领着他们一家过来,人还未到就已经质问起秀芳,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家孩子没教养。 第23章 胳膊红得跟烤猪一样 在他们这,孩子不懂事很正常,但大人不能不管,一旦被人指着鼻子骂会生不会养,那是把全家都骂进去,指的是一家人都没教养。 一般小孩子在外面做错事,大人一定要摆出管教的态度,大家一般也都就事论事,不会把事情上升到人家全家。 毕竟谁家孩子都有不懂事的时候。 秀芳这人很要强,就连插秧都要争老太组第一,结果今天当着全大队的面,春红指着她鼻子大骂。 她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春红言之凿凿、气愤不已,一看就确有其事,秀芳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们家那个二麦这么大年纪的妹仔,天天跟那些男的混在一起不说,还仗着年纪欺负我们家阿城。 秀芳,我知道你们家条件不好,你抢了我们东西就算了,还把这孩子的手弄成这样。 你自己看看! 三岁看老,你家二麦都多少个三岁了,你现在还不上心,到时候她又跟那几个大的一样!” 秀芳被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弄得脑壳疼,她家大的怎么了?还有她家条件怎么了? 春红这是连带着他们全家都骂了,刘爱红即使平时跟秀莲再怎么不对付,这时候也都气愤的站出来。 “春红婶,你有事就说事,怎么还骂上了我们全家。” “春红婶有事你就说出来,什么叫我家二麦跟男的混在一起,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你说这话这不是害了她?” 二麦这孩子虽然不让人安心,但也不是能闹出多大祸事的人,结果被春红这样说。 这要是传出去,她家二麦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 春红老太在那破口大骂二麦,但一直没有把完整的事情说出来,杨秀莲是不信的。 但是秀芳还有村里人都被她那极其愤怒的模样唬住,人家都指名道姓骂你家孩子了,肯定不会搞错。 也不知道秀芳家孩子犯了多大错。 很快眼圈红红的卢凤来带着林城姐弟俩过来,卢凤来跟村里的小媳妇不一样,在村里呆的少,做人做事都很讲道理,就不是那种撒泼打混的人。 再加上林娇娇姐弟,这两个娃圈里那些人谁看了不喜欢,长得白净斯文又懂礼貌。 村里人一看这样子就站在了春红这边。 “秀芳,你自己看看我家孩子,你也是做祖婆的,你看看这手都成什么样了?” 林城原本穿着一件短袖,现在也挽起来,整条胳膊跟手跟以前过年做的烤乳猪一样。 他现在还在哭,嘴里都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耳朵跟脖子也有红肿。 “怎么了这是?”大家一看这情况也吓了一大跳。 “是不是摸了芋头叶。”有些有经验的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么红,指定是摸了芋头还有山药之类的。 “别搓了越搓越红,赶紧拿沙子埋起来。” “不行,你得拿火烤一烤,千万别再挠了,也别摸到其他地方。” 大家七嘴八舌的建议起来,春红还想跟秀芳吵一吵,其他人赶紧劝她先回去把孩子的胳膊弄好。 只要抹上芋头的汁液,双手痒的跟蚂蚁爬一样,而且越挠越痒,但是人根本控制不住不去挠。每年村里收芋头的时节,连那些大老爷们都能被逼出眼泪,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 “春红啊,你先别吵了,到时候抠烂了更麻烦。” 春红老太只能先偃旗息鼓带着一家子回去,留下秀芳站在地头。 刘爱红虽然被二麦殃及白白被骂了一通,但在外人看来他们毕竟是一家,有理也不知道去哪说。 只能恨恨的挥起锄头,10多岁的女孩子,不给家里赚钱还天天惹祸。 都是杨秀莲宠的。 惯子如杀子,他们家的那个条件,杨秀莲还不好好教育孩子。 稻阳以后出息了,有这样的堂兄妹还不是丢他的脸。 地里其他人不是看不出秀芳老太此时脸色不好,但他们偏偏就是要火上浇油。 “哎呀秀芳,以前咱们村谁不知道你最能管家,家里的孩子在咱们村也是数得上的,结果现在连个孙女都管不了。” 你瞧这话说的,他们私底下还笑秀芳老太费尽心思这么多年,结果最好的儿子去当了别人的儿子。 杨秀莲看着秀芳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气上头了,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秀芳丢了锄头就往家走。 秀芳老太当年的小脚裹了一半就放出来了,现在走起路来连秀莲都追不上。 正好下工的钟敲了,其他人知道有热闹看也跟在秀芳老太后边。 没想到没有如愿看见秀芳老太发飙。 不过现在春红老太又过来了,应该还有好戏看,一大群人就这么站在二麦家门口。 林二麦被她奶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一头雾水,直到看见春红老太以及哭哭啼啼的林城才知道是因为啥事。 春红奶也是他们村的神人,之前一个人把好几个大老爷们骂的抬不起头。 在二麦做的那个奇怪的梦中,春红是林娇娇那个表面极其粗鲁,但是心里十分温柔的祖母,十分疼爱他们姐弟俩。 哎,二麦深深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自己在这个恶毒人设上越走越远。 “林二麦到底怎么回事?” 趁着春红跟唱戏一样跟旁边围观的人讲述二麦的罪恶,杨秀莲赶紧低声询问女儿。 秀芳虽然气二麦给自己丢脸,但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春红抓着这件事不放,大概还是因为之前的恩怨。 这老东西,不会以为她秀芳这些年吃白饭的吧,要是吵起来春红可不是她对手。 秀芳就是有这个自信。 卢凤来不喜欢待在村里,一旦发生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全村人都议论纷纷嚼舌根,但是丈夫受伤了,他们必须要回来。 家里的两个孩子之前都是在县城长大的,除了过年过节不怎么回村里。 现在不仅要回来读书,还要一直生活在这,卢凤来觉得对不起两个孩子。 她怕村里的孩子跟他们处不来,这些天一直提着心。 第24章 多么识大体的二麦 还好这俩孩子讨人喜欢,在村里适应的不错,卢凤来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结果今天就出事了。 春红跟秀芳两人跟摆龙门阵一样,从几十年前的小事一件件说起,互相指责对方,卢凤来在旁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孩子讨回公道,但是婆婆反倒跟秀芳对骂。 二麦家门口乱成一锅粥,看戏的磕黄皮的,还有不时劝架的,林娇娇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等一下,到底我家二麦干啥了?” 毛三顶着他那憨厚的气质老实发问,这下其他人才停下来。 “对咯春红奶,你骂了半天也不说重点,我可等着当判官呢!” “几年前路过踹你家下蛋的母鸡一脚这种老事都拿出来说,我们又不是没事干,不行就别耽误大家伙时间。” 春红老太这才意识到她的战术错误,不应该跟秀芳掰扯那些陈年烂芝麻的事。 “还不是你家二麦,抢了我家娇娇找到的鸟蛋,被阿城说了几句,把他推到滴水观音里。 他们从小不在农村不懂,你家二麦难道不知道那滴水观音只要一沾上皮肤都要抠烂了,你看这胳膊还有一块好肉不?” 林城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使劲抠胳膊,留下一大片紫色的淤青,就连眼睛也是肿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秀芳婶,孩子之间怎么闹都可以,但是起码得知轻重,怎么能把我家孩子推到滴水观音里呢?” 他们刚开始并不知道他掉到滴水观音里了,只以为是芋头叶,就让他拿井水冲一冲。 滴水观音的汁液一旦沾到皮肤上烧的慌,光拿井水根本不顶用,林城忍不住不停的扣,哭到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卢凤来都要心疼死了。 “平时也瞧不出来二麦居然这么毒,咱们平时都叮嘱好孩子,千万不能靠近那玩意。” “你们没听说吗?还抢了人家的吃的,没想到毛三那么老实的性子生出这么个闺女。” 林娇娇不说话,林城还在抽噎,她就陪着弟弟哭,两个白嫩斯文的孩子一副受了委屈,只能回家找大人做主的可怜模样。 让那些大婶们心生怜悯,恨不得亲手擦掉他们脸上的眼泪。 孩子就是太老实才被人欺负成这个模样,抢了东西就算了,还把人推到滴水观音里。 “春红奶,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进去的。” 二麦从小嘴皮子利索,拨开挡在她身前的杨秀莲,不管暗暗瞪着她的秀芳,直接站出来。 “我今天跟三麦在学校旁的杨桃树那打杨桃,杨城走过来二话不说拿树枝把那些杨桃全打烂了。 我知道他从小不在村里长大,不知道爱护粮食。 那几棵杨桃树是公家的,平时谁下地经过那口渴了都能摘几个,大家都是吃多少摘多少,根本不舍得浪费,林城跟我有矛盾,但他不应该浪费食物。 后来还故意拿木棍打我的棍子,震得手生疼,我实在受不了想抢过他的棍子,他不想放手,后来只能我放手了。” 二麦很记仇,还特意强调了春红说的从小不在村里长大。 “我奶从小就告诉我,大家以前都是同一个祖宗,不能闹矛盾,我这才放手了,谁知道他没看好摔到滴水观音里。” 瞧瞧多么识大局的一个二麦。 林娇娇刚刚还在哭,这一下子不能收回劲,当然没办法开口。 二麦再接再厉,根本不让春红说话。 “当时树下可是有好多人能作证,把他们叫过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还有我没有抢过你们家的鸟蛋。 那鸟蛋是我发现的,你家孙女当时只是站在旁边,如果这样也算是她捡的,那我可以赔给她。” 二麦说的信誓旦旦,还特意叫了躲在后面的三麦,问他当时有哪些人在场,让三麦去把人叫过来当面对质。 本来信誓旦旦的春红都有些动摇了,难道二麦说的是真的? “春红奶要不你问问你家孙女,正好这里有这么多人。” 二麦直盯着林娇娇,反正她林二麦从小就庆性大,这口气她绝对不能忍,如果后面有天谴,那也只能受着。 林娇娇的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春红还有卢凤来都盯着她。 “娇娇,你说。” “别害怕,有什么你就说。” 秀芳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孩子是土匪,春红家的一看见二麦就不敢说话。 “我……” “娇娇姐,昨天你们把我推下烂水沟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怎么都一天过去了,你还没有跟家里人解释清这个误会。 还有林城,昨天把我推下去不给我道歉,今天还故意过来为难我。” 所有的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娇娇,眼里的八卦藏都藏不住。 林娇娇张开嘴巴好几次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本来想说是祖母她们误会,但二麦早就说清楚,他们昨天就因为这个误会推了她。 二麦事后已经解释清楚,那她为什么不尽早跟春红说明真相。 “我说二麦昨天回来时怎么弄的脏兮兮的,她身上的衣服可是新的,被你家孩子不由分说推到烂水沟里。” 秀芳这一把纯属是睁眼说瞎话,昨天二麦明明是在小溪里洗干净才回来的。 但她可不管,春红刚刚不还那么得意,还敢骂她家一家没有教养,她秀芳又不是吃素的,不数落死她绝不罢休。 “春红啊春红,你自己也说了,你家孩子都是在县城长大的,啥好东西没见过,还要抢我家二麦的东西。 你看我家二麦瘦成那个样子,你们要抢她还能反抗不? 是真的欺负人,抢东西没抢成把她推到烂水沟里就算了,那烂水沟水又深又臭二麦要是出个啥意外,唉” 秀芳混迹村里各种八卦场多年,那眼泪是说来就来,她伸手抹了抹眼泪。 “第二天还专门去堵她要打她,欺负了就算了,还带着全家老小上门。 二麦啊,人家就是看你爷爷走了没有人撑起门,欺负咱们孤孙寡婆。 老头子啊但凡你睁眼看看,别人都把我们一家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第25章 欺负她男人死了 光是她的那些话还不够有戏剧性,主要是秀芳老太之前特别爱看戏曲,说出来的话就跟戏腔一样。 跌宕起伏、抑扬顿挫,极富情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她过去一把抱着二麦就在那里干嚎,说别人就是欺负她男人死了。 二麦差点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毛三在旁边默默移开双眼,他记得这一套是当年他爹走了没多久他妈用的,他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用这一招? 就连秀莲听完二麦的话正一肚子火,要跟春红吵起来,被她婆婆搞了这么一套,突然面上发臊不敢往人前站,默默往后边躲。 老天奶啊,这怎么跟唱戏一样? 现在就是一出孤儿寡母,无权无势被人欺压的悲惨剧情,秀芳演绎的那是淋漓尽致,但凡有不知道内情的人过来, 听见她唱的这么悲惨,肯定要默默红了眼。 林娇娇姐弟俩显然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嘴巴微张脸上的惊讶是藏都藏不住。 其他人都默默放下了嗑黄皮果的手,这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她家这孩子确实有点惨,被这么欺负了,还被人找上家门。 “……” 春红差点被秀芳气死,当年毛三爹走了,她就一直用这一招。 知道的是她死了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一张免死金牌。 “村里的祖训都说了全村人要互相扶持,几百年前都是一家,结果你看我男人走了,就这么欺压我们家。 没天理呀,真的没天理!” 秀芳在心里冷哼一声,也就是现在不能说,不然她就让这些人知道之前村里祖祠里可是刻着,要招抚他们这些孤儿寡母。 他们这是违背祖训,是不孝子孙,要是在之前可是要被族里打一顿的。 现在还欺负上头了。 卢凤来想说话,她发现围观的村民都暗自点头赞成秀芳说的话,心里着急,只能赶紧看向她婆婆。 “呸,你家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把他拉出来,也不怕他半夜上来找你。” “找我干啥?这老东西要是有眼,就应该去找那些欺负到我们头上的人。” “……别以为你孙女上下嘴唇这么一碰,大家就信你。阿城你说。” 春红自然不信二麦的话,她家两个孩子肯定不会撒谎。 林城被滴水观音折磨的喉咙都哑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很快春红转向林娇娇。 “娇娇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你奶在这呢。” 秀芳也放开二麦站直身体看向她们祖孙俩。 “我……” 二麦这种性子最受不了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的,就好像别人不逼她就说不出来一样。 “我们两个说各的大家肯定不知道该信谁,水生正好你都在,你说说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墙角的水生,水生站起来支支吾吾,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模样。 二麦看了看天色,中午本来就吃的稀饭,下午又吃了杨桃,更是一下子把肚子里的油水刮干净了。 现在饿的腿打摆,恨不得赶紧回家吃饭,清补凉闷了这么久也烂了,现在把它放到井水里,晚上吃还能凉一点。 “我……” 水生原本躲在旁边看热闹,突然被二麦点名,跟林娇娇一样支支吾吾。 “昨天的鸟蛋按道理应该我们一人一半,这我没说错吧?” 二麦根本都没等水生出声,就噼里啪啦把剩下的都问出来。 “昨天也是林城突然过来把我推进水坑里,那么多人看见了我没说错吧? 今天也是他先开始打我的棍子,我过了很久才反击的是吧?” 二麦说的倒也没错,水生先点头,但她后面做的不太对。 娇娇姐的爸爸需要补营养,把鸟蛋让给他又怎么了?他们下次还能捡。 还有林城虽然拿棍子敲她,但二麦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还把他推到滴水观音里。 “二麦你不应该……” 水生一点头二麦就转身,至于他后面说的话是半个字也不听。 “春红奶,你看我没说错。你要不信他一个人的话,还有其他人能作证。” 春红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二麦一步推一步,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鸟蛋有一半是水生的,他要给谁是他的自由我确实不应该全拿走。 但是林城无缘无故把我推进烂水沟里还不道歉,这一半就当做是给我的补偿。” 秀莲刚刚确实被秀芳的操作弄得不敢上前,现在也回过神来。 “春红婶我们二麦这么做也没错,推了我们又不道歉,那一半就当赔我们二麦的。” 春红老太面色僵了僵,只能讪讪点头。 “这样也没错” 她后面原本还有一句,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正常,但二麦怎么能把她家孙子弄成这样。 可惜秀莲一家都一个样,话赶话,根本不让别人插进去。 “昨天推我们不道歉就算了,今天您又上门骂了我们二麦一顿,这怎么着得道歉?” 春红咬牙,秀芳的媳妇跟她一个死样子,说起话来那个腔调阴阳怪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她们家也是能人,一个个简单的反问句都能让人恨不得捂上她的嘴。 围观的村民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春红家这两个孩子从城里来的,怎么也这么不讲理? “嘿,还城里来,住了两天县城以为自己就是城里人。” 有些人早就看不惯春红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孙子改头换面,把身上留着的乡下人血脉换干净了,变成了城里人。 平时就仰着鼻子看人,还爱摆老太太谱教训那些年轻的孩子,说应该跟她家孙子一样。 “咱莲花村几十代都在这种地,可没什么城里人。” “就是,凤来还是在秀芳家那个破屋子的木床上生的,当初不还是用灶灰捂肚脐么。” 看吧,村里人就是这样,大家之间根本没有秘密。 第26章 喝点马尿漱漱嘴 卢凤来生孩子这事儿说起来有10多年了,知道的人不算多,像二麦她们就不知道。 听那位老婶子的语气,这里面分明还有大瓜,大家纷纷支起耳朵。 林娇娇他爸林军是村里少有的工人,当年初中毕业没多久走了狗屎运,接了一个老放映员的班,成为四里八乡的电影放映员。 电影放映员是八大员之一,每个月有20多块的工资,再加上他去乡里放电影,村里人多多少少要巴结他。 暗下收的好处也不少,还有每放一场电影还有几毛钱的收入,总之这份工作人人眼红。 春红那时候在村里神气的像以前的地主婆。 不少媒人带着礼物踏进了春红家想给林军说媒,她那时候可拿乔了,这个看不上,那个配不上她家儿子。 看不惯她的人在暗地里吐槽,以前地主家娶儿媳妇都没她这么挑。 春红足足神气了大半年,后来林军给她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这小子暗地里谈了个对象,是他的初中同学,现在要跟人家结婚。 春红当然不愿意,她打听过了那个姑娘家里穷,又没有正式工作,怎么配得上她儿子。 但林军说什么都要娶,母子俩僵持了大半年,最后有一天林军把人带回来说姑娘怀孕了。 春红气得心脏疼,但又不敢声张,害怕影响儿子的名声,只能皱着眉头把人娶回来。 在她看来,这狐狸精肯定是想办法怀上了孩子就为了进门,也就她儿子傻被骗了。 婚是结了,春红婚后摆足了婆婆的谱,林军去外边工作经常好几天不回来,根本不知道媳妇在家里受了什么苦。 春红心里也有数,在儿子面前装的跟好婆婆一样,私下里卯足了劲要给她一个教训。 卢凤来过了一年多水深火热的日子,就算怀了孕,情况也没好多少。 生孩子时更是被春红以不吉利为由,让她在家里的破房子里生。 她生林娇娇时吃了不少苦,孩子迟迟不下来,请的接生婆又没本事,除了在旁边说情况不太好,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看看能不能把孩子弄下来,不能我们家啥也没有吧。” 吃了她家这么多东西,那人没了就没了,春红还是想要一个孙子。 接生婆支支吾吾,说实在不行就到城里医院请医生。 春红不乐意,这得花多少钱? 卢凤来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差点以为自己要一尸两命,最后孩子还是生了下来。 不过婆媳两人也彻底闹僵了,她带着孩子去公社租房子。 春红还跟别人哭诉过,说卢凤来不挣钱,净想着花他儿子钱,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 也就是后来孩子大了,再加上他们住的远,关系这才变好。 但卢凤来心里一直没过去这个坎,现在听别人提起来,心里也很不得劲。 林娇娇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她眼里奶虽然严厉,但对她很好,比对那些堂弟们都要好。 比起跟二麦的事情,她显然更在乎这个,着急忙慌的向她妈看去,想从她妈这里得到答案,却看见卢凤来咬着牙。 明显脸色不好,就连春红都赶紧转移话题。 “不管怎么闹都成,但下手要知轻重,都是同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下这么重的手。” 嘿,本来秀芳一肚子的气就没下去,结果春红唧唧歪歪又把话题引回去。 “把我家二麦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就知轻重了?你可真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二麦昨天回来可吓死我们了,要不是这孩子皮实,在脸上身上划个口子以后怎么嫁出去。” 她说的信誓旦旦,连二麦都开始怀疑昨晚秀芳老太是不是真的在那。 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看你家这孩子,跟旧社会的强盗一样,自己欺负人可以,但别人一欺负他马上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 还有你这做祖婆的,明明都知道是自己孩子做错了,还敢来找我家麻烦,果然老话说的对,一代祖婆三代孙,上梁不正下梁歪。” “秀芳奶,我奶是不知道情况,太关心弟弟了。” 刚刚面红耳臊的是秀芳一家,现在变成了春红一家。林娇娇这时也不哽咽了,马上替她奶奶解释起来。 “对不起秀芳奶,弟弟伤的太严重了,奶也是太心急。” 林娇娇的大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水,一旦跟人对视,那人就忍不住心软。 她说的话又特别诚恳,村里人都忍不住点头。 春红也不是故意的,谁看见自家孩子这个样子还能稳住。 “哟,你奶跟糊涂蛋一样你也是吗,我看你说话也挺利索的,昨天到现在啊整整一天过去了,这么件事都说不明白,任由你奶这么糊涂。” 自然对林娇娇心软的人不包括秀芳,她的心比粪坑里的石头还硬。 看见这小姑娘噙着泪说话软软的,她只想白一眼。 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死样子? 这要是她孙女,指定要一嘴巴抽上去,看她还依依妖妖不? “我……” 林娇娇也是第1次遇见这么得理不饶人的老太太,他们家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二麦确实把弟弟推到滴水观音里了。 偏偏秀芳说的也没错,林娇娇眼圈更红了。 卢凤来看着女儿受委屈,儿子又那个样子,心里心疼的不得了。 但是这个时候别说想为儿子找个公道,能应付得了秀芳就不错了。 “春红,你刚刚说我家孩子有人生没人养,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家老三夫妻俩都还在。 我看你得注意一下,万一你家林军出啥事,这俩孩子才是真的有人生没人养,万一他们命苦, 跟我一样遇到欺上寡妇门的人,那才真是倒了大霉。” 她这话一出,林娇娇家那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林军几个月前摔了一跤,当时情况很严重,现在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秀芳这话可不是诅咒人家。 “人家常说祸从口出,春红你还不赶紧喝点马尿漱漱嘴,你老诅咒别人,万一老天爷听见了,把你儿子收了去,我看你怎么办!” 第27章 对骂 说起来还得感谢村长,他们这边的土话骂人特别脏,从裤裆里的东西到祖宗十八代,特别是那些五六十的尼婆。 她们根本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只要开始吵架,就是从裤裆开始。 那些三十多的大老爷们过来劝架,都被那些话臊得脸通红。 从此村长在村里立下规矩,但凡有人吵架从裤裆开始,不顾影响,被他听见一次年底的工分就扣五分。 刚开始那年还没什么人在意,该是怎样就怎样,没想到到年底还真被扣了。 那些尼婆们到村长办公室哭天嚎地,一下子扣六七十分谁受得住。 村里最顶的壮劳力才能干满工分,他们这一下子就扣去壮劳力的六七天了。 村长顶住压力,说什么都不给退,把她们扣的工分给学校加了好些桌子凳子。 有了这一次,村里人才开始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起码不在嘴里挂着脏话。 所以你看秀芳跟春红骂了半天,除了各种阴阳怪气,那些露骨的话一句也没说。 秀芳觉得有些不过瘾,这些话说起来文绉绉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秀芳你积点德吧,你诅咒我家军干什么?” 春红指着秀芳的鼻子,前面那部分阵地失守,被秀芳占据道德高地,想反驳的话都没能讲出来。 现在秀芳诅咒她儿子,这一下春红到了有利地形。 “骂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那你****骂我们家的时候嘴怎么张的那么大,我告诉你,老天爷现在耳朵不好使, 你诅咒的是别人,他老人家听岔了,说不定真的把你儿子带下去。” 秀莲听见她婆婆控制不住,还是骂了一句很脏的话,赶紧左顾右盼寻找村长的影子,还好不在,不然这一下五个工分就没了。 “***个老***,你嘴再这么臭,老娘把你拖到粪坑里洗洗。” 说话带脏几乎是刻在了这个年纪尼婆的基因里,春红被她骂了也没收住,两人新仇加旧怨,就这么站在那拍着手对骂。 围观的人可是兴奋极了,有些家里做好饭了还端着饭碗过来,更有些特意帮村长记着她们骂脏话的次数。 二麦站在那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也不知道那些老祖宗造话的时候怎么造出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脏话。 明明就两个器官,偏偏就被她们骂出花来。 就连二麦都听不得,卢凤来跟林娇娇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几乎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卢凤来从小在村里长大,自然知道这些土话,但她二十来年一直在公社,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现在恨不得有个洞钻下去。 “娇娇别听。” 站在一旁痛得龇牙咧嘴的林城也忘了身上的痛苦,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奶,原来还能这么骂。 大家从龇牙咧嘴到发出阵阵偷笑,恨不得给他们俩加油助威。 两个老奶站在那就像两个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嘴皮子没停过,手也拍的噼里啪啦。 稻山他们也回来了,刘爱红赶紧把自家几个孩子赶回家,不许他们在这听。 田巧珍自然也是,杨秀莲也想把家里三个孩子拉回去,大麦倒是听话早就回去了,三麦即使眼睛咕噜咕噜转,也不得不躲回家。 二麦这个女娃还支着耳朵听得正起劲,杨秀莲扯了她好几下竟然没扯动。 “赶紧给老娘滚回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二麦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该说不说,今天这一遭倒是让她拓宽了很多知识。 “妈别说了,我们回去” 卢凤来觉得特别丢脸,赶紧去拉她婆婆想要回家,但是春红骂的正激烈,哪里肯回去。 回去就代表自己输了,她才不可能输给秀芳。 “要走你自己走,人家这样骂你男人你还待得住!” 人正在兴头上,情绪根本收不住,卢凤来就这样被她婆婆也骂了一句。 她握着女儿的手觉得特别难堪。 她只是想带孩子过来寻个公道,不能让他们继续欺负两个孩子。 可没想到事情闹成这个地步,骂到这个程度两方都没理,还丢脸。 林娇娇也想走,她跟她奶站在中间,旁边的村民虽然都在笑,但她还是觉得丢人,奶怎么能骂出这种话来。 她跟着父母一直住在公社,每年也就回几趟,春红对他们姐弟俩是真的不错。 以至于林娇娇这些年从来没意识到奶跟她妈之前关系不好。 虽然林娇娇从来没有说过,但面对村里这些同龄的孩子时,心里是有一些骄傲的,她从小见过的人跟他们都不同。 之前在公社的小学读书,父亲是工人,是那种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工人,家里条件好。 她的同学跟玩伴家长也是公社里的工人、干部,大家相处起来都很客气,绝不会像村里人这样把那么粗俗的话挂在嘴头。 林娇娇很懂事,知道爸爸的身体花了很多钱,在公社房子要钱,他们花的也多,不如在村里。 从父母决定回村开始,林娇娇没有一句怨言,格外体谅父母,从来没有说回村不好。 直到这一刻,林娇娇才意识到她不喜欢在村里生活。 他们根本不讲理,说的话也很粗俗,最恐怖的是她奶怎么能跟他们一样。 “奶,咱们回去吧” 林娇娇眼里噙着泪去拉春红,春红骂的正起劲,儿媳妇儿不帮忙过来干扰她就算了,就连孙女也一样。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宠大的孙女,春红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是把她往后推。 林娇娇一个没站稳摔到地上,土里的沙石把她的手磨破了。 不过其他人都在关注两个老太的骂战,就连卢凤来也没有注意到女儿,她只能忍着自己站起来。 “毛三,快去把妈拉回去。” 刘爱红她们虽然把孩子赶回去了,但自己可不敢走,万一以后被秀芳老太记恨,那可不得了,只能站在一旁,给秀芳老太增加气势。 “我……” 毛三挠挠头他不敢,他妈这个时候正在状态,他这个时候冲上去很容易被老太太的老鸡爪挠到。 第28章 当着全村检讨 秀莲今天也一肚子气,她家二麦受了这无妄之灾,被春红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不生气? 所以秀芳老太战火全开跟春红对骂起来,她刚开始也乐见其成。 后面就觉得不太好了,这闹得也太大了,过会村长过来肯定要各打五十大板。 别看秀芳现在激情满满,恨不得扑过去把春红的耳朵咬下来,但只要村长真的扣了她5个工分,她一定会把火撒到她们家头上。 正想找人把她婆婆劝回去,没想到毛三这个怂蛋根本就不敢动。 “……你有个什么用!” 秀莲气的恶狠狠的掐在了毛三的胳膊上,毛三倒吸一口冷气。 他媳妇的威力跟他妈的老鸡爪居然快要不相上下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村长来了!” 几个端着饭碗的小孩子兴奋的叫起来,秀莲赶紧往那看去,果不其然,村长带着几个人,阴沉着脸往这边过来。 村长的脸比台风天还要阴沉,大家都偷偷吸了口凉气,赶紧默默回家,生怕被他抓住。 这一声叫唤也让两个骂得正欢的老太太回过神来,她们一下子就偃旗息鼓,讷讷地叫了一声村长。 莲花村的村长今年正40多,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村里人特别信服他。 特别是那些不讲理的老尼婆,被他处理过几次更是怕他了。 村长黑着脸看着这些老婶子,村里往上几代出过好些读书人,虽然这些年不行了,但毕竟有这些渊源在。 村里这些人不说读书,起码平时不能堕了先人的名声,也给孩子们树立好榜样。 可你看看她们都是当奶奶的人,骂的话骂的那么脏,这不是让村里的孩子有样学样。 村长特别重视孩子们的读书,大运动刚开始那年,也有些年轻人学着外面想砸了村里的学校。 被他跟几个人拿着锄头一个个锄了回去。 这些年不管村里再怎么困难,老师们的粮食还有工资是从来没有短缺过的。 还有那些到了上学年纪的孩子,他都跟村里的老师一起劝他们去上学,尽管这些年收效甚微。 没办法读书让村里人看到的盼头并不多。 他知道不能强求,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教育那些小孩子。 祖祖辈辈都知道靠在地里刨食没有前途,以前那么困难,都能举族里之力供养一两个读书人。 现在生活好不容易好了一点,他也希望能由村里出钱供出两个学生。 像他们这种宗族聚集地有一个特点,就是会举全族之力供养出一个,到时候由这一个慢慢把其他人带出去。 那些考上初中还有高中的学生,村里都会有奖励。 现在优异的苗子还没找到,这些人眼瞅着还要祸害不少。 “每个人扣8个工分,下次开大会到大会上检讨!” 村长黑着脸说出这句话,其他人都默默噤声,但是今天两个当事人明显不服。 “不是说好了扣5个工分?怎么现在扣8个。” “对啊,怎么还要到大会上检讨,以前都没这样过。” 她们知道跟村长求情不好使,5个工分的惩罚只能咽下去,但现在怎么又多了三个? “下次要是你们再跟着看热闹,我看见谁就扣一次,看你们长不长记性。” 村长没搭理两个老太太,反而黑着脸看向旁边围着的人。 他们缩了缩脖子赶紧离开,村长这些年为了整顿村里的民俗,列了一堆规矩。 盗窃那些犯法的不用说,这在以前是要在族里狠狠打一顿的,现在除了要被公安带走,村里也依旧有惩罚。 就连打架斗殴那些也有规矩,反正这些年他们村被公社里表扬过几次民风淳朴。 他们相信村长的话,他只要立了规矩说扣工分那就扣。 大家只是想凑过来看热闹,可不想损失什么,很快这里除了两家人就没人了。 “村长扣5个工分我认了,扣8个可不行!” 秀芳说出扣5个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在流血,她这个老太太,别说扣5个工分,就连在外头丢5粒米都能心疼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哪个瘪犊子居然跑去把村长叫过来,要是被她知道,下一次肯定要打他的嘴。 春红也痛心,她现在年纪大了,再加上闺女跟儿子都有工作,每个月给她孝敬一点,她每天只慢悠悠的干4个工分。 这一下子扣两天可不行。 她也想再说,但看见村长旁边自家男人的眼神,默默把话收了回去。 林有田脸上的寒气一点都不比村长少,他是村里的二队长,闺女在学校里当老师,儿子当电影放映员。 这样的家庭别说是在莲花村,就算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是顶好的。 他面上有光,也觉得自己家跟其他人不同。 可没想到自家婆娘这么大年纪,眼见着再过几年孙子都能娶媳妇了,她居然跟其他人在村里骂仗。 还闹到了村长这里,这一路过来,他觉得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赶紧给我滚回去,还嫌不够丢脸?” 林有田的眼神扫过自家婆娘,还有旁边的儿媳妇跟孙子孙女,板着脸低声训斥一句。 春红看他这么生气,也不敢再说什么。 林有田骂的是他家人,跟秀芳可没关系,她还想再跟村长说几句。 “秀芳婶你那一年扣了快80个工分,几乎是全村最高的。” 秀芳缩了缩脖子,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怎么这个时候还翻出来。 “那是以前的事情。” “我一直重点关注你,你是咱们村出了名的不讲理,你也跟我保证过以后会注意,绝对不会在村里带这个头。 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那些话你怎么能骂得出口,你见到村里那些小辈你不害臊?” “我……” “你要嫌这个处罚不够,咱们就到公社去,让你当着公社的喇叭做一次检讨。” 秀芳这下什么都不敢说了,在村里怎样无所谓,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要当着全公社丢脸,秀芳还是不愿意的。 第29章 工分得老三家出 “啪”秀芳端着碗过来,重重往桌上一放,脸上臭的跟二麦昨天掉的臭水沟差不多。 “妈,清补凉还没放糖呢。” 毛三跟看不见他妈的脸色一样,煮好的清补凉放在一个大盆里晾着,他拿勺子偷偷舀了一点。 绿豆已经很软烂了,海带放的刚刚好,咬起来脆脆的。 就是还没放糖。 家里的糖可是重要物资,每年糖寮开的时候村里会发十几斤,都被秀芳收起来了。 苗苗已经不想吃饭了,端着碗蹲在三叔旁边,眼巴巴的望着他,毛三也给她碗里打了一勺。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给你吃了有什么用,老娘就是养了一头猪,养了30多年都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了。” 毛三对这些话不痛不痒,仰起头把碗里的清补凉喝光。 苗苗学着三叔端起碗就喝,不过那根本没味道,她苦了苦脸,看看大人的脸色还是咽了下去。 三麦也不想吃饭,不过他端着碗看了看他奶黑的跟灶台一样的脸色,不敢过去。 秀芳老太被村长批评了一顿,觉得脸上无光,再加上跟春红吵的那架,肚子里的气还没撒出去。 最重要的是不见了8个工分,还要当着全村的面检讨,虽然骂了春红一顿,但还是损失惨重。 她把这一切都怪在毛三一家上,都说了不许跟春红家的几个孩子有来往,都把她的话当屁,放了就过去了,一点都不上心。 家里的气氛很凝重,二麦缩了缩脖子躲在她妈身后,田巧珍抱着看戏的心态,反正骂的也是骂老三那家。 刘爱红也幸灾乐祸,不过她想到那工分不应该是老太太出,说到底这事也是老太太为了毛三那家出头,应该算他们头上。 “看什么看,一个个跟乞食鬼一样,饿死鬼投胎,必须把饭吃完才能吃清补凉。” 她说完就坐到桌子上吃饭,水瓜结的太多了,一家子都吃不过来,今天摘的这几根有点老,她嚼了几下把牙塞住了。 毛三本来已经垂头丧气地走到桌子旁准备吃饭,看见他妈在剔牙,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他早就说了这水瓜不能吃了。 “我早就说过了这水瓜比拱镐头还老,你不信,差点把牙硌掉。” 拱镐头其实就是八爪鱼,非农忙时等潮水退去,毛三在红树林还有礁石里都捡到过,一旦煮过火候,就特别难咬下来。 他这种年轻人倒没什么,像秀芳老太这种,估计能把牙弹掉。 秀莲赶紧在他后腰掐了一把,狗东西,要是秀芳老太太的眼神能杀人,毛三早就被她杀了。 “吃饭吃饭” 大家坐下来赶紧扒饭,因为晚上有清补凉,今天的粥比往常更稀,张开嘴巴能一口倒到肚子里。 “妈,春红婶这次太过分了。” 刘爱红夹了几筷子的水瓜,看着秀芳的脸色缓缓开口,杨秀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愧是互相计较了10多年的妯娌关系,刘爱红一撅屁股,杨秀莲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果不其然。 “咱妈这次也是为了咱们家才跟春红婶他们大吵了一架,这8个工分不应该她老人家出。” 秀芳抬起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妈也是为了你们家,老三,这8个工分应该你们出。” 秀芳思考了一会,觉得刘爱红说的对,不愧是最懂她的儿媳妇。 “对,老娘是为你们去吵的这一架,也不让你们干什么,就把那8个工分给了就行。” 杨秀莲自然不愿意,他们又不是不能吵,要不是秀芳老太没忍住跟春红互骂脏话,怎么能被村长罚。 “怎么老三你不愿意?你妈已经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为了你们家在外面跟人那么吵,都不怕丢脸,你连这个都不出?” 知道儿媳妇儿抠门,秀芳都没看杨秀莲,只是恶狠狠的看着毛三。 但凡这个儿子敢说一个不字,她今天就把他按到尿桶里,这种不孝不悌的人就应该浸尿桶。 毛三直点头,要是外边知道只要花8个工分就能雇秀芳老太去吵架,估计他们也愿意,这笔账不亏。 “妈,那清补凉能放糖了?” 那两碗粥他跟灌水一样灌进肚子里,现在直勾勾的盯着清补凉,秀芳勉强点头。 “去柜子里把糖罐拿出来,挖几个平勺放进去。” 毛三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之前能去老太太柜子里拿东西的,除了她自己,只有稻阳稻山,就连大嫂也只拿过几次。 他不明白他妈怎么突然就对他这么好了,捧着那把钥匙晕乎乎的进了堂屋。 秀芳是觉得毛三好不容易说了句人话,等他进屋瞟了一眼秀莲。 秀莲知道那8个工分是非给不可了,只能抱着碗恨恨地喝粥,都怪刘爱红这个大嘴巴,显得她了。 工分是她家出的,好人是她当的。 毛三很快捧着糖罐出来了,听秀芳的指挥从里面舀了四平勺放进清补凉里。 那么一大盆的清补凉放这么点糖根本就不够味,他趁着老太太不注意又偷偷多放了一勺。 二麦看见了,端着空碗走到他爹旁边,毛三心领神会。 他抱着罐子起身边拧盖子边打算往堂屋走,趁他们不注意,抓了一把糖放进了二麦碗里。 二麦赶紧偏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父女俩这一出神不知鬼不觉。 家里其他人都在菠萝树下乘凉,秀莲端着清补凉回屋脸色有些臭。 很快毛三也端着他的回来了。 “你说你答应什么,刘爱红倒是个人精,你妈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夸她的好儿媳呢!” 如果只是把工分给了,秀莲顶多抱怨几句就行了,偏偏是刘爱红提出来的。 她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给毛三一肘子。 “二麦你的糖水呢?” 二麦还没装糖水,笑嘻嘻的拿出她的碗。 “姐,你哪来的糖?” 秀芳抠门惯了,清补凉根本就没啥味道,三麦看见他二姐碗里的糖眼睛都亮了。 “还有。” 毛三神秘兮兮的往门口一看,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菠萝叶。 第30章 把工作视作掌中之物 二麦都不得不佩服她爹,就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当着全家这么多人,他还能从老太太手里偷点东西。 毛三也很得意,他中午揪了几张菠萝叶放口袋里想去茅房,后来忘记了,这菠萝蜜还留在口袋里,正好就派上用场。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孩子们这菠萝叶原本的用途。 他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大碗,把全家人分到的糖水都倒进去,再加上那些糖。 “好了好了,都不许告诉你奶。” 三麦接过碗喝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确实比刚才甜了不少。 秀莲看他们喝的这么开心,这才无奈的笑了下。 “以后离他们家远点。” 这要是别人,说不定秀芳都没这么生气,偏偏是春红一家,秀莲只能叮嘱家里的孩子远离他们一家。 每次8个工分她可受不了。 ———— 林有田青着脸把一家子带回去,可能是顾及春红的面子,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跟她吵起来,等回了房间马上训斥她。 “你跟她吵什么?还被村长抓到,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林有田自诩自家跟村里其他人不同,平时在外面也特别注重自己的名声,现在谁提起他不得说一句德高望重。 按辈分村长都还得叫他叔。 结果今天当着小辈的面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林有田差点被自家婆娘气死。 他指着春红气的手指直抖。 “呸,你是生气老娘让你丢脸,还是生气我不应该跟秀芳吵架?林有田你可真能耐,孙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记挂着那老婆娘 我告诉你别想了,人家男人就算死了也看不上你!” “你!” “我什么我,你敢说你不是一直对秀芳那个老东西念念不忘?躺在我床上做梦都得想着她吧。” 以前几个孩子还小,春红就算知道什么也只能憋着,害怕男人不养他们。 现在家里孩子都大了,一个个都有出息了,才不怕这个老东西。 “你!我看你脑子被牛踢了,你就不怕孩子们听到!” “怕个屁,你敢做老娘就敢说,正好让他们知道自家尼公是什么货色。” 两人在屋子里吵,外面卢凤来红着眼带着两个孩子回屋。 “你看她,明明自己惹事害的爸妈吵架,结果她跟没事人一样。” 春红的小女儿秀娟以及林海的婆娘王海珠刚刚也过去了,她俩一直都看不惯卢凤来。 觉得这次也是她的错,不仅害得自家在村里丢脸,还让爸妈吵架。 结果人家根本无所谓。 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呸,就她装的清高。 王海珠这次罕见没有附和小姑子的话,他们家正打算让林海去接他哥的班当这个放映员,这个时候不想得罪卢凤来。 卢凤兰一回屋就偷偷抹眼泪,林军这个时候也醒了,一脸关切的看过来。 “怎么了?” “没事” 卢凤来勉强一笑,不想让丈夫担心,也不让两个孩子跟丈夫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林军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再看了看自己的腿,狠狠的捶了一下床。 都怪自己没本事,这么久了都没好,只能让他们回村。 他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村里的流言蜚语,妻子的性格温吞根本适应不了这里。 “姐,我好痒” 滴水观音就是毒,林城把两只手抓的都不能看了,后面用了各种土办法倒是勉强止住。 没想到现在又痒起来,林娇娇看着弟弟不给他抓。 “阿城听话别抓,再过几天就好了。” 林城从小生活在公社,不用干农活,双手比村里孩子都要白,现在上面布满了红痕,特别触目惊心。 林娇娇特别心疼弟弟,他躺在床上委屈的直哭,却还是听话不再挠。 “都怪这个林二麦,我恨死她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姐弟俩都开了眼,特别是林娇娇,她突然意识到母亲跟祖母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还有家里人跟村里那些人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 “你刚刚去哪儿了,你是不知道你妈为了大嫂那一家一下子没了8个工分,就大嫂那慢吞吞的性子,8个工分够她干两天。” 王海珠骂骂咧咧的回房间,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男人。 下了工后就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热闹他居然没过去? 林海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我还能去哪,好了好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对上大嫂,等工作到手再说。” “我对上她干什么,她可是咱们家的祖宗,一家子都捧着她。” 王海珠坐在床上,她以前特别羡慕妯娌命好,男人每个月挣那么多,又生活在公社,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家婆跟家公对她态度也好,这一切都归咎于她有个好男人。 不过等她男人接了放映员的工作,以后这个好命的人就是她了。 一想到这王海珠拍了拍自家男人。 “你以后挣的钱都得给我管着,我要攒钱给咱儿子娶媳妇儿,咱们也得搬去公社住,我是受不了你妈了。” “好好好,咱家除了你还有谁能管钱。” 不管她说什么,林海通通答应,把王海珠哄得眉开眼笑。 整个县就这么一个放映员,下面十几个公社,每个公社底下还有几个村,就指着这个放映员过去放电影。 林军已经出事几个月了,他要是不找人顶上工作,就得由县里重新安排。 家里就他们兄弟俩,这个工作只能由林海顶上。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有正式工作,到时候穿着绿军装,骑着28大杠去各个公社放电影,这得多威风。 他是家里老二,大哥的工作不用说,小妹也在村里当老师,就他一个人在队里干活。 虽然别人没说,但林君自己也觉得不平衡。 不过以后就没事了,他很快就有工作了。 大哥家没了工作,腿又不一定能养得好,家里肯定要求每个月给他钱。 给就给了,都是自家兄弟,他出事了自己不能不帮。 林海一个人在这幻想着,把这个工作视作自己的掌中之物,分明忘了这工作是林军的。 第31章 供起来 “爸,我要去上学。” 毛三喝了一大碗糖水心情正美时,突然被秀莲叫回屋,二麦板着脸坐在八仙桌旁。 “怎么了这是?” 他正打算带着三麦他们出去挖知了花,挖回来后养上一会,要是能从厨房偷点油炸一会儿,喷香。 结果还没坐下就听见二麦的话。 “问问你爹是什么想法?” 秀莲一直知道自己家姑娘轴,但没想到这么轴,才说了要去上学,今天就已经打算好了。 “爸妈,学费两块多我可以自己挣,校长也答应了要给我提前上课,我一定会努力学,用这两个月时间比别人多打点基础。” 她坐在桌子上说起自己的想法神采飞扬,眼神特别明亮。 “你怎么挣学费?大麦已经去学编席子了,你还不知道跑哪躲懒去。” 秀莲冷哼一声,这丫头说的跟什么一样。 二麦打算从小叔那挣到钱后再告诉爸妈,“反正我就是有办法。” “去吧” 毛三思索一会点头应下了,二麦高兴的冲出去。 “你应什么应,你妈能同意?” 都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去上什么学,上那几年跟没上又有什么区别? “我明天下工后去山稔湾引点蜜蜂回来,学费我给她挣。” 毛三跟大哥还有小弟不一样,从小到大都说他老实,其实就是说他笨不知变通。 就上过两年小学,小时候他要去挑粪,大哥却能背着书包去学校坐在教室里。 他只知道外面很晒教室里没有太阳,一直很羡慕大哥能坐在里面。 “那你妈那呢?” 秀莲抱着胳膊坐到椅子上,整件事情最麻烦的是老太太。 就算不用公中出学费,她也不可能让二麦去上学。 “你妈不可能打消让她们编席子挣钱的想法,大麦二麦要是去上学了,可不只是那学费,还要她们编席子挣的钱。” 秀莲不愿意让刘爱红占自家便宜,但也知道秀芳不可能这么简单就退缩。 “不用管她,只要学费自己出。” “行行行,反正这事我不管,你自己解决你妈去。” 秀莲抱怨了几句走出屋外,看着屋檐下挂着的蜂笼。 “你真是干啥啥不成,上次都把那么多蜜蜂引回来了,结果又飞走了。” 她心情不好,逮着谁就骂谁,家里孩子都跑出去挖知了花,就毛三在家。 毛三从屋里翻出一把大砍刀就往外走,他这引蜂的技术是跟村里老头学的,学艺不精,就是半桶水。 “我过几天再去问问。” “这么晚了你去哪?” “砍几根竹子回来,明天编笼子。” 村里的竹子一般都是有主的,种在谁地里就是谁的,毛三拎着刀到自家老屋那边砍了几根拉回来。 秀芳坐在竹床上摇着蒲扇,不时就低声骂一句春红。 春红这些年一直针对她,不就因为当年林有田上门提亲,上的是她秀芳的门,是她看不上才轮到春红的。 其他人对这习以为常,都躺在竹床上说起村里其他的八卦。 稻阳没有过来凑热闹,他一个人拎着凳子坐在堂屋门外,就着屋里的光在看书。 “都给我小声点。” 秀芳拿扇子拍了拍竹床,示意家里那些人压低声音,不许吵到她稻阳看书。 看这孩子多好学,都不用人教就一个人坐在那看书。 刘爱红有荣与焉,秀芳虽然训斥她们,但她还是挺直腰杆。 稻阳这孩子既聪明又努力,再过几年考上一高,以后再考上高中,就是城里的工人了。 田巧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秀莲又不在,不知道她这使劲的样子是给谁看? 一边酸一边又羡慕,为什么人家生的孩子就这样,自家的跟脑袋缺根筋一样? 她又没比刘爱红少什么?估计问题是出在自家男人身上,田巧珍白了毛二好几眼。 “爱红,你去给稻阳点个艾香。” 夏天正是蚊子最多的时候,秀芳指挥儿媳妇给她宝贝孙子点个艾草,不能让蚊子影响他学习。 刘爱红美滋滋的应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秀芳也就不骂春红了,她欣慰的看着孙子,满眼的慈爱,田巧珍看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毛三出去干什么?” 心情正好就看见三儿子出去了,毛三今天虽然很识趣让她很满意,但她一直以来就对三儿子带着偏见,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改观。 她马上翻身坐起来,眯着眼往老三屋子里瞧,坐在院子里只能看见毛三屋子门口,不过她也不死心。 秀莲从屋里端着炉子出来,结果就直直对上了秀芳的眼神,吓得她差点把炉子摔了。 “老三他们肯定要做亏心事,不然不会一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院子里很凉快,毛二跟田巧珍都快睡着了,也没搭理她,只剩下老太太依旧眯着眼往那边瞧。 她看了半天就看见秀莲在炉子里生起火,过了一会儿毛三拖着好几根竹子回来。 “你祸害竹子干什么?” 果然她就知道毛三不可能让她省心,好好的砍竹子干什么。 她嘴角一撇就打算骂人,毛三迅速拖着竹子到自家屋檐下,秀莲已经把炉子生好了,他只要把竹子劈开放进火里烤烤,就能轻松弯出想要的形状。 由于没人搭理,秀芳骂了几句也觉得没意思,不过她的眼神一直没离开毛三屋前。 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很快院子就安静下来,除了虫鸣就只有毛三劈竹子的声音。 ———— 知了花在菠萝树下最多,从地里冒出个黑乎乎的跟树枝一样的东西,到了半夜就爬上树干,最后留下一张蝉蜕。 村里孩子会把蝉蜕收起来,这玩意攒的多了也能卖钱。 当然最让他们喜欢的还得是知了花,除了能吃,孩子们更喜欢把它挖回家拿土包这放在墙角,看明天能不能爬出来。 挖知了花的孩子特别多,一个个在村里四处搜寻,二麦带着弟弟挖了好几只。 “姐,你是不是害怕明天去见校长?” 三麦压低声音,二姐从出来后就心不在焉,被水生他们从手里抢了好几个都不知道。 二麦烦心的并不是这件事,她想的是林娇娇。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一旦她跟林娇娇对上,不管原因是什么,二麦都会倒霉。 但从傍晚到现在,她一直是好好的,难道前两次都只是巧合? 可能林娇娇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要是她真这么神,二麦都想把她供起来去磕头许愿了。 第32章 跪下来道歉 话是这么说,但二麦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又倒霉。 最后三麦挖了个小盒子,他们都已经打算要打道回府了,她还是好好的。 看来前两次确实是巧合,秀芳今天跟春红奶对骂那么久,人现在也好好的在家里。 水生看见二麦跟没事人一样在外面玩,憋了一肚子火。 事情都是二麦引起的,她却一点都没感到对不起娇娇姐,要不是她,林城的手怎么可能会那么严重。 如果不是林城受伤了,娇娇姐的奶奶怎么可能会被村长扣这么多工分? 他想要二麦去向林城道歉,但二麦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 水生更加生气了。 “林二麦” 他叫了二麦一声,二麦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瞟了他一眼,就拎着三麦往其他地方走。 “姐,你跟水生哥怎么了?” 二姐以前跟水生哥最好了,两人经常一起打猪草,也会一起去红树林里挖螃蟹。 “没什么。” 二麦心情有些复杂,水生刚刚一定是想说她做的不对,哎,她还是有些嫉妒林娇娇。 她跟水生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居然比不过他们这几个月,甚至林娇娇回村这段时间跟水生也没玩多久。 果然人就是经不着念,二麦带着三麦往其他地方拐,不想跟水生他们凑在一起,结果就看见林城几人。 林海的两个儿子林天和林山,再加上杨秀娟的两个儿子,5个人气势汹汹的拦在他们姐弟俩面前。 “林二麦” 林城穿着短袖短裤,身上涂满了绿色的草药,站在月色里诡异的不行。 二麦本来就心不在焉,一下子看见他吓了一大跳,林城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他恨死林二麦了。 既然没有人能帮他讨回公道,那他就自己讨。 没有告诉家里人,林城自己带着几个弟弟出来堵林二麦,结果还真让他等到了。 “你们想干什么?” 三麦往他二姐身后躲,他们站着的这个位置附近有好几棵大树,这附近又没人,想叫人都没办法叫。 “你把我哥弄成这样了,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林家那几个男孩跟林城玩的特别好,现在看见二麦也都一脸气愤。 ———— 林娇娇在家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弟弟,心里逐渐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更不妙的是家里那几个堂弟也不在。 春红老太跟林有田吵了一架后,今晚赌气不出来做饭,晚饭都是田海珠做的。 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屋子里睡觉了,姑姑跟二婶出去外面串门,卢凤来正在给丈夫按摩腿。 “娇娇怎么了?” 卢凤来的情致不高,语气很低落,看着女儿在屋里来来回回几次,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妈,弟弟呢?” 林城晚饭都没出来吃一直在屋里哭,后来是公公从外边找来草药,敷在他身上才好了一点。 “没有在堂屋?” “没有,我找遍了都没有,小天跟小山也不在。” “是不是跑去外边抓知了花了?”林军撑着靠起身,这个时节村里孩子玩的花样也多。 除了捉知了花,还有去地里抓青蛙泥鳅,男孩子调皮许是出去外面玩了。 害怕父母担心,林娇娇:“应该是,我出去找他们。” ———— “你要跟我打架?” 林城跟二麦同岁,林天比林城小一岁,但他们看起来都比二麦要大,再加上人数又多,根本不怂。 “姐”三麦躲在二麦身后都快要哭了,这么多人打他们两个,怎么受得住? “你害怕了?” “你们这么多人要打我一个?” 二麦的眼神偷偷环顾四周,寻找有没有趁手的武器,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棍子。 林天他们虽然讨厌林二麦,但她毕竟是个女生,要是他们5个人打她一个以后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你要是害怕了,就跪下来给我大哥道歉!” 林秀娟的大儿子杨敬明是个混不吝,他叉着腰十分嚣张。 “道歉有什么用,你最好自己关着手去摸滴水观音,要跟大哥受一样的苦才行。” “不能就这样便宜她了,他们家今天还欺负咱奶。” “那怎么办?” 二麦趁这个机会拉了下三麦的手, 低声示意他等会马上从后边跑回家,三麦听见了马上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 林城的嗓子十分不舒服,发出的声音跟池塘里的鸭子一样,他说完话马上抿紧嘴唇,对二麦更恨了。 “说你说话太难听了,跟我奶煮的锅开了一样。” “林二麦!” 林城大叫一声,二麦眼疾手快推了三麦一把,然后马上捡起地上的棍子挡住他们。 林城被气的红了眼,握紧拳头就像二麦肩膀上砸,其他人也很快向她围过来。 林山想去追三麦,但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很快就没踪影了,只能接着回头对付林二麦。 他们人多,但一时之间没有拿到武器,二麦拿着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她的力气又大,打在身上缓半天缓不过来。 很快,最小的杨景明被二麦一棍子敲哭了,林城想要揪住她,被二麦一躲,脏乎乎的涂满汁液的手直接拍在了林山脸上。 杨敬明很快就意识到二麦手上拿着棍子,她的力气又那么大,赤手空拳很难敌过她,赶紧在四处找起来,试图也找个棍子。 二麦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村里的孩子从小割猪草赶牛,除了力气大耐性也大,二麦除了刚开始挨了几拳,后面在体力上反倒渐渐占据了上风。 杨景明一直蹲在一旁哭,林城哪里受过这种毒打眼里也都是泪,只是强撑着罢了。 林娇娇听见哭声往这边来时,看见眼前的情景几乎是目瞪口呆。 二麦拎着棍子把家里几个弟弟打的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除了杨景明只挨了一棍子,其他人都受了不少伤,特别是杨敬明,他打架阴的很,村里孩子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过,打人绝对不能往人太阳穴跟胸口打,但他偏不。 他下手狠,二麦下手更狠。 棍子除了敲在他腿上,还敲在了他的手指上,杨敬明捂着手都抬不起来,蹲在地上直哭。 第33章 我姐被打死了 “别打了!”林娇娇赶紧喝止二麦单方面对他们的毒打。 “姐”杨景明扑到娇娇姐怀里,抱着她直哭,他们家里人舍不得打他,平时跟村里孩子打架,仗着自家人多,他也从没挨过打。 今天被二麦一棍子敲的怀疑人生。 蹲在地上的杨敬明也一直在掉眼泪,林山这小子鸡贼,后面看打不过就不敢往前凑,挨的打比较少。 林城跟林天没好意思大哭,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打不过林二麦,这也太丢脸了。 一时之间,这里只剩下林娇娇的心疼安慰以及他们的哭声,二脉手里依旧握着棍子,眼神依旧警惕的看着他们。 跟林城他们堂兄弟几个这么团结不同,二麦家几乎是各管各家事,稻阳几个从不会帮她撑腰。 大麦的性子又不会打架,三麦就更别说了,年纪小又怕死,二麦几乎是从小打到大的。 刚开始确实很吃亏,特别是那些男孩,后来二麦的力气也大了,甚至比同龄的男生要大的多,这才没有再吃亏。 “天哪,二麦今天林城确实不应该敲你,但你已经让他掉到滴水观音里了,你现在还打他们,你太过分了。” 林娇娇心疼的直掉眼泪,村里其他人听见哭声也往这边过来。 二麦这时候才后退一步扔掉棍子,伸手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弄得龇牙咧嘴,头发也乱的跟鸡窝一样。 林娇娇显然没有见识过这种动作,一时之间都忘了哭。 “怎么了这是?” 林秀娟在家里找不到儿子,听见外面的动静找出来,看见这一幕天都要塌了。 一个捂着腿哭的要断气,另一个捂着手半天都没能抬起头。 三麦也大哭着回家把毛三拽出来,毛三原本正在屋檐下劈竹子,听说闺女被人欺负了,手里的刀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就跑了出来。 还好哭的是别人,二麦没哭应该没大事。 “怎么了,打架了哭的这么狠?” 几个靠近的村民也围了过来,大家看着哭成一团的林娇娇姐弟猜测着,春红老太这时也得这消息,扑腾着小脚跑过来。 她大叫一声冲过去,想要拉起几个孙子查看伤势,但他们现在只顾着哭,一时之间拉不起来。 “发生什么了,怎么都受伤了?” 林秀娟抬头狠狠的看着二麦,可惜林娇娇跟他们几个哭的都抽噎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爸,你快看姐被他们打死了没,呜呜呜,他们5个人要打姐,姐让我跑回家,她自己留下来挨打。” 三麦哭的是惊天地动鬼神,既哭二麦让他独自跑回家的感动,又哭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姐姐。 他人小自然比不上毛三脚步快,跟在后面扯着嗓子哭,好像他姐被打死了一样。 杨秀莲出来的急,手里就抓着一把扫把,她走的怒气冲冲,恨不得用扫帚把打她闺女的人拍到地底下去。 “我***他**,祖坟造在粪坑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老娘天天屙屎又屙尿给你们上香,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祖宗我,居然敢欺负到我女儿头上,***” 能从秀芳老太手底下存活这么多年,她的三个儿媳都不是善茬,以前还互相打过架扯头花。 也就是这几年刘爱红单方面对她们碾压,三个人才没在家里斗气,不过她们的本事可都还在。 秀莲早就忘了自己家刚刚被村长罚了8个工分,现在什么话脏骂什么,只恨不得拿扫帚沾尿塞到他家祖坟里。 围观的人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过几十年,村里指定得多三个秀芳。 “呜呜呜,姐怎么没说话,她是不是被打死了?” 三麦只顾着哭,没有看路摔在了草丛里,草缠住了他的鞋子,他艰难的想要爬起来,一边伸手想要抓住前面,嘴里还一直大叫着姐。 杨秀莲只看得到一群人围在那,看见毛三傻愣愣的站在外面。 “毛三你这个妈生的怂货,人家都要打死你闺女了,你站在那干什么?” 秀莲骂骂咧咧赶过来,看见地上哭成一团的林娇娇姐弟,再看了一眼二麦,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头发乱了点,但没哭,看起来还好。 不过这个时候她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冲过去把扫帚丢到春红身边,一把把二麦拉过来。 心疼的挽起她的裤子跟袖子。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几个这么大的男孩,欺负我家二麦一个女孩子,这半大小伙子的拳头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放下袖子的动静太快,其他人都没看见。 只听见杨秀莲叉着腰在那骂街,今天下午她没有骂,这些人是不是忘了她的能力。 村长都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又被人薅过来,又是他们两家人。 “怎么回事!” 村长的黑脸把林娇娇几个还在哭的都吓得顿住,二麦酝酿一下哭腔。 “我晚上带着弟弟在这边挖知了花,林城带着他们家4个人围过来要打我,说要报我把他推到滴血观音里的仇,还要让我跪下来给他道歉。 但是下午明明是他先敲我,后面我放开棍子不小心掉到里面去的。 我看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赶紧让三麦回去叫人。” 二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还是把经过都说出来。 “他们打你,你好好的站在这,我家几个孩子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春红的心几乎都在滴血,他家就这么几个男孩,被二麦打成这样。 “你个小姑娘怎么下手这么狠,我家敬明的手都肿了,现在根本抬不起来!” 卢凤来也过来了,他看着儿子身上又在添伤口,眼泪也落了下来。 “是啊这也太狠了,看他们的脸。” “毛三这闺女心真狠,这怎么下得了手。” “我呸,他们5个半大的小伙子半夜堵我家闺女,这么多人打她一个,你们还好意思开口。 我家孩子要是这样,我晚上都得去祖坟里跪着,生这么个东西对不起祖宗!” “你!” 杨敬明已经缓过来了,“她拿棍子打我们。” 第34章 祸害 “我就说怎么打的这么重,原来是拿棍子打的,这下手太狠了。” “你怎么能拿棍子打他们,伤了手以后怎么上学?” 春红自己在家都舍不得拿细树枝打几个宝贝疙瘩,听见二麦居然用那么粗的棍子打他们,她站起来想扑过去。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就跟秀芳一个样,这么泼辣以后肯定克夫。 她的手比秀芳有过之无不及,毛三手里还抓着刀呢,直接往她们母女俩前面一站。 秀莲的反应更快,已经伸手抓起刚刚丢掉的扫帚,扫帚直接就照着春红的脸打下去。 村长就站在旁边,看见眼前这一幕太阳穴直抽抽,秀芳老太这一家都不是善茬,他抓住快要挥下去的扫把。 “行了!” “村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几个孩子打成这样,不给我们个说法不行!” 村长按了按太阳穴,选择问几个当事人。 “二麦,你为什么用棍子?”棍子打人多危险。 林秀娟看着儿子已经发青的手,更是站起来就要指着二麦骂。 “他们这么多人打我,我要不找个工具保护自己,不就被他们打死了?” “她身上根本就没伤!” 扫帚被村长拦住,秀莲干脆放下,秀娟瞪着她闺女,秀莲不甘示弱也瞪着她。 “怎么没伤,这么多人打她一个,我闺女又不是什么金身罗汉,你们家得给我们赔药费,把我闺女打伤了。” “……你还要不要脸,你闺女活蹦乱跳的。” 林有田也过来了,他查看了几个孙子的伤势,不满地看了二麦一眼。 “毛三,你这闺女……” 秀莲的火还没下去呢,看他们家又来一个人还想骂二麦,那火是噌噌往上涨。 “咋的二队长,你要道歉就对我闺女道,你叫她爹干什么? 你看看你们家这群混账东西,大半夜的堵我家闺女,现在说是打架,再过几年他们堵别人家闺女呢? 咱们村几十年可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等以后判流氓罪抓到打马场你们才知道哭!” “你!” “我说错了?现在年纪小,等以后再过几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谁还敢出来。 还不赶紧趁着这几年还能控制住脑袋管管,等以后脑子长在裤裆里,你们家就是流氓之家!” 春红竟然都被秀莲的话给听懵了,几个孩子打架怎么就扯到了流氓罪? “不是,我们没有。” 林城再傻也知道流氓罪什么,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村长你可得好好管管,咱们村这些年在全公社都是有名的素质高,地上掉东西都没人捡,骂脏话都要扣工分。 你再看看他们干出这种事,不罚可不行,以后村里那些孩子有样学样怎么办?” 每个村最麻烦的就是十七八正冲动的青年小伙,他们四处闯祸,最容易被裤裆里的那点事控住头脑。 这要是不教好,以后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祸害。 围观的村民不由的点点头,一转身敲在自家跟过来看热闹的儿子头上。 “你以后要是敢这样,老子拿铁锹把你小子给砍成几段!” “你要是不学好被人抓到打马场崩了,老子不会去给你收尸。” 他们的话就像巴掌一样扇在林有田脸上,老树皮一样的脸涨得通红。 “不是的不是的,几个孩子只是闹着玩,他们绝对不是这种人。” 卢凤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这要是传出去,儿子以后怎么做人? “杨秀莲你可胡说,他们才多少岁?” 林秀娟作为村小里的老师,一直把自己当成文化人,平时很少跟村里这些泼辣不讲理的年轻媳妇一般见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面色狰狞,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亏你还是学校的老师,我算起来还是你男人的姑母,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直接叫长辈的大名?” 林秀娟男人按辈分是要叫杨秀莲一声姑母,不过村里各种辈分的亲戚都有,大家一般也不会计较。 不过秀莲现在正是火大的时候,现在就是天老爷在她面前都得被她指着鼻子骂。 秀芳老太也带着全家人过来,挤进去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春红。 她就乐意看她倒霉。 刘爱红本来也是在看戏,但她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林秀娟可是稻阳的老师,稻阳今年四年级,9月就要上五年级,要是林秀娟以后故意针对她儿子,害他不能考上一高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杨秀莲家里没人读书,自然不怕得罪老师。 “秀莲啊你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几个孩子打打闹闹而已。” 别说其他人,就连春红家那几个都震惊的看过来,他们在心里直点头,看来秀芳家不全都是坏的。 秀芳喜欢刘爱红,但也是建立在她给她生了几个好孙子的份上,看她居然敢偏向老仇人,眼神立马就不对了。 刘爱红这时候可顾不上婆婆,什么都比不上稻阳的学业。 “反正二麦也没吃亏,要不咱就算了,孩子嘛打打闹闹多正常,人家受伤不找咱麻烦就不错了。” “还是毛大媳妇讲理,虽然你家孩子下手不知轻重,但说到底两方都有错,要不这事就算了。” 林有田赞同地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宽宏大量呢。 生怕婆婆开口更加得罪林秀娟,刘爱红抓住秀芳的手,“秀娟老师把孩子带回家擦点药,看这孩子多遭罪。” 她在老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秀芳眼珠一转,反正现在是毛三家的事,她一个老太太就不开口了。 咋就忘了秀娟在学校当老师,亏她今天还跟春红闹成那样,这点小事她又不是不能忍。 秀芳十分懊恼,一下子又怪在了杨秀莲一家上,都怪他们。 忘了自己一对上春红就跟炸了的火药桶一样。 杨秀莲直直站在那,刘爱红不看她。 “呵,咋了?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生了儿子我们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 “不是你生的你心疼干什么?二麦是我亲生的,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 第35章 化骨龙 不管刘爱红再怎么想当和事佬,杨秀莲后面几乎当她在放屁,这要是她的宝贝儿子出事了,刘爱红指定跳的比她高。 现在在这装什么老好人。 “几个孩子闹矛盾,你说人家在外面耍流氓,这不是要毁了他们几个,秀莲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你自己看看你家二丫头,跟个豆芽菜一样,谁看得上她。” “对,你闺女跟村口的大石板一样,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林秀娟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她儿子才多少岁,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懂。 再说就她家那闺女长得面黄肌瘦,出去外面都没人会看一眼。 大家顺着她们的话看向杨秀莲的闺女,确实就是一个毛丫头。 这杨秀莲也是,上纲上线的。 “****刘爱红,你怎么有脸讲这种话,你自己又不是没生闺女,我闺女现在年纪是小,你闺女年纪够了,那以后让那些二流子盯上你闺女,反正你这个当妈的也不当回事。” “还有林秀娟,亏你还是当老师的,你自己不也生了闺女?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老娘没上过学都知道这种道理。 犯小错时你不管,长大了当祸害。 这几个混小子你现在不管,村里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以后是不是就要躲着你们一家!” 她一个人插着腰把林家那几个小后生骂的狗血淋头,就连春红都占不了上风,她闺女跟两个儿媳更加不是她的对手。 就连那些刚刚赞同刘爱红话的村民也被她点名骂,最后骂到没有人敢吭声。 “毛三家的,那你想怎么样?” 林有田现在只想赶紧平息事端,要是任由杨秀莲嚷嚷他家几个孙子是小流氓,几个孩子这辈子就毁了。 “我想怎样?是你们家做错了,这是你这个当尼公的应有的态度?” 要不是顾及林有田在外边怎么说也是二队长,春红恨不得狠狠唾他一口,什么狗东西! 明明是秀芳家惹的事,现在他摆什么低态度。 亏她还以为林有田是打算给几个孙子做主。 “什么她想怎么样?是我们要怎么样?杨秀莲今天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赶紧把几个化骨龙拉回去,你还嫌不够丢脸,这么几个男孩欺负人家一个女孩。 做错了事就得认,就算他们今天只是想打架,要是别人跟他们学,哪天出事了找谁去?” 林有田的脸上风雨欲来,脸色阴沉得几个孩子都瑟缩了一下,他爷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他们想反驳,不想认杨秀莲安在他们身上的罪名,但看着他爷的脸色还是缩缩脖子躲在他奶身后。 林秀娟跟田海珠也不敢再吭声。 别人不知道,但秀芳在暗处不停翻白眼,林有田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他这话明明就是不认秀莲刚才说的,只说他家孩子是不懂事。 村长按按太阳穴,毛三家的骂了这么久也不口渴,他听都听累了。 “行了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矛盾,不是让你们在这一直吵架。” 杨秀莲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她抚了抚头发算是默认村长的话。 “那这样吧,我们家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让他们给二麦道个歉就算了。” 林有田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杨秀莲会抓住这个机会讹他们一把。 这要是别的事情,秀莲肯定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 她闺女虽然受伤了,但没吃亏,他家那几个伤的比闺女重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把这件事情往上抬了一个高度,虽然林家几个还是小毛孩,她闺女更是毛丫头。 不收钱这事过几天大家都忘了,就是几个孩子打打闹闹。但今天要是收了钱,还不知道那些碎嘴婆在外面要怎么传。 要是他们没干什么,有田家怎么可能赔钱。如果是打架赔伤药费也不可能,人家有五个男娃那边就一个,这谁信? 绝对不能收钱。 她的脸变得比天还快,春红几个都没反应过来,林有田瞪了几眼几个孙子。 “快给二麦道歉,以后不能跟女孩子打架!” “是啊,得听你们尼公的话,这大半夜乌漆抹黑,万一打到太阳穴那可就惹上人命官司,是要抓到打马场打马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杨秀莲早就忘了自己刚刚骂的话,跟林有田你来我往,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几个孩子不懂事。 林城几个也被按着给二麦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 “对不起” 对林有田来说,这是以孩子们道歉结束算是不错的结局,但对于几个小孩子可不是这样。 他们被林二麦打了就算了,还被她妈骂小流氓,现在阿爷还硬逼着给二麦家道歉,几个孩子原本止住的眼泪差点又滚出来。 但没办法,他奶都不说话,也只能咬牙不情不愿的给二麦道歉。 林二麦能怎么样?当然是大度的接受了。 “没关系。” 还好他们遇上的是她林二麦,这一顿打下去,他们下次应该不敢再仗着人多去堵别人了。 毕竟谁也不敢相信,5个看起来比二麦大的男孩子,被她打得哭的跟孙子一样。 “行,那这件事情就结束了。以后有田叔教育好几个孩子,不能再打架。” 村长一锤定音,事情解决了他松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才想到二麦这个女娃不一般。 看着细细条条的,1打5,其中三个看着比她大,两个看着跟她差不多,但她就是把这些人打哭了。 果然秀芳老太家个个都是能人。 其他人看完戏也赶紧回家睡觉,明天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天色已经不早了。 刘爱红被杨秀莲指着鼻子大骂一通后,气得她早就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了,秀芳老太也皱着眉走了。 “回去吧” 毛三看他媳妇也同意了事情就这样处理,正要把几个孩子带回去。 “二麦你能走不?要不爹背你回去。” 林二麦摇摇头,她虽然挨了几拳头,但没大事可以走回去。 她走得这么轻松,林家那几个可不行,林有田生气几个孙子丢他脸,等村长走后也板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阿爷一走,几个孩子立马又哭出来,把春红心疼的不得了。 “奶,我的手要断了。” “我的脚好疼,走不了路。” 杨敬明伤的最严重,腿上跟胳膊上挨了几棍子不说,二麦还一棍子打在他的手掌上。 现在一边手还在抖,肿的老高了。 林秀娟捧着儿子的手心疼的眼泪直掉,她从来没打过孩子,两个儿子从小被她养得很精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这个林二麦!” 她从嘴里慢慢挤出二麦的名字,恨不得能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林天是他们当中除了林城最大的,本来就爱面子,又被杨秀莲当着这么多人大骂一通,现在又怕被他妈骂, 受了伤都不敢说,林山可没他哥这么好面子,直接抱着他妈哭。 田海珠急死了,以为儿子受了什么内伤,几乎把他扒光了结果也没发现什么伤口,除了腿上那一下。 “死东西,谁让你去惹她,他家这个闺女指定不正常。” 谁家这么大的孩子力气这么大,还特别精明,绝不能让别人吃亏。 刚刚大家刚过来,自家的孩子只知道哭,人家就能把话说清楚,把罪名全推到他们身上。 最忙的是春红,5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疙瘩,一会心疼这个,一会心疼那个。 “跟她奶一样,一家子没什么好东西,以后你们离她远一点。” 第36章 好好的孩子被她带成什么样了 杨秀莲回家翻出家里的红花油,没好气的让二麦躺到床上。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那么多人,你还敢留在那跟他们打起来!” “嘶” 二麦浑身上下就后肩那有一个发青的印子,秀莲搓热手掌,把红花油涂在手上狠狠地按下去,二麦疼的龇牙咧嘴。 她刚刚跟人打架受的伤全部加起来,都没她妈这一下来的疼。 “轻点轻点!” “你也知道怕疼,我还以为你跟你爹一样缺根脑筋不知道疼痛,下次遇到这么多人赶紧跑!” 毛三还在外面接着编他的蜂笼,听见媳妇儿骂二麦顺道把他一起骂上去,也不敢吭声。 三麦趴在八仙桌上抠着桌子,二姐是为了救他才留在那的,虽然没死但是也受伤了。 秀莲给闺女搽完药,又去外面帮毛三劈竹子。 刘爱红被杨秀莲下了脸,现在在屋里指桑骂槐,不时有声音传出来,秀莲就当没听见。 “刘爱红生怕林秀娟恨上她儿子,怕她的宝贝儿子考不上一高。” 毛三不说话,不管家里发生多少矛盾,稻阳毕竟是他侄子,他要是能考上一高,毛三也为他高兴。 二麦搓完药站起身甩甩胳膊,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姐,你没事吧。” 三麦低着头,他刚刚实在是吓惨了,哭着跑回家连鞋子都跑掉了,就怕晚了一步他姐就死了。 大麦也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妈已经给我擦完药了。” 林二麦现在很开心,她发现她的猜想可能是对的。 林娇娇并不是什么神仙,只要林二麦让她不顺心就会遭报应,纯粹是她想多了。 ———— 林城趴在床上哭,林军靠着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卢凤来红着眼。 “阿城,你太让我失望了。” 卢凤来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带着几个堂兄弟去报复二麦。 她刚开始不相信二麦下午说的话,儿子怎么可能把她推到臭水沟里,甚至知道是个误会后也没有跟人家道歉。 但是村里其他孩子有看见,儿子不仅推了人,后来还拿棍子敲人家。 林城的手已经不痒了,但之前挠的伤口开始发痛,火辣辣的。 现在又被他妈骂,胳膊跟腿上还有林二麦打的痕迹,可他妈都没有关心他。 他们以前在公社的时候,他妈从来不会委屈他,都怪林二麦。 卢凤来本来还打算批评儿子,看他这个惨样也说不出口,只能叹了口气红着眼接着收拾屋子。 刚刚回来时公公黑着脸把几个孩子叫到堂屋,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后来支支吾吾说出来是林城带着他们去找林二麦算账。 林秀娟正在给儿子肿了的手擦药,听见居然是林城带头的,气得她破口大骂。 就连田海珠也阴阳怪气挤兑了好几句。 林有田舍不得骂孙子,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卢凤来。 “老大家的,你要教好孩子。” 春红拿着药给他们擦药,眼睛也红红的,不满地暗暗看了一眼卢凤来。 老大家的怎么回事?她这么好的孙子,现在被她带成什么样子了? 卢凤来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以前只觉得自己的两个孩子是挺好的,娇娇乖巧听话,林城虽然调皮但也听话懂事。 可今天才发现,林城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坏了。 “妈妈你别伤心,阿城只是想去找二麦说清楚,说不定没有想对她动手。” “娇娇,妈知道你信你弟弟,但不管想不想跟二麦动手,都不应该在半夜带着这么多人去堵她。” 平时闹矛盾打架都是常有的事,但半夜看不清,要是真的打到太阳穴跟胸口,很容易出问题。 林有田家有钱,每个儿子分到的都是两间房,外面一间大的是厅,里面的是房间。 自从搬回来后,考虑到孩子们渐渐也大了,再加上丈夫现在需要躺在床上,不方便挪动。 卢凤来在外面的厅里摆上两张床给两个孩子睡,他们夫妻俩住里面那间。 “姐,我不是那种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耍流氓的都是村里的二流子,林城扑到自己床上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别人骂他就算了,为什么妈妈都没有反驳,为什么要给林二麦道歉? 她把他们打成这样了都不道歉。 卢凤来去外面给丈夫煎药,顺路也给儿子煮些擦身的草药水,他身上的印子得需要些天才能消下来。 外间只有林娇娇姐弟俩,看弟弟在哭,林娇娇赶紧安慰他。 “不是的,姐相信你一定不是这种人。” “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公社住,我不喜欢这里的人。” 林娇娇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小心的看了一眼里间,害怕爸爸听见。 “嘘,小城不能说这种话,爸妈会伤心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难道要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的人十分爱打听事,说话也粗鲁,像林二麦家那样无赖的人也很多。 “阿城听话,我们以后会回去的,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都怪林二麦,这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 爸爸摔伤了要养身体,所以才想要那些鸟蛋,水生已经答应给她了,是二麦小气。 阿城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为二麦抢了她东西才去推她的。 事后她已经代弟弟向她道歉了,但还是不依不饶,还往阿城嘴里丢东西,不然阿城也不会记恨上她。 也就不会在她打杨桃的时候使坏,阿城没有坏心,二麦明明可以让他停手,但她就是把他推到滴水观音里。 妈妈跟奶奶因为弟弟的伤势才跑去他们家要公道,结果被村长罚了工分,奶都因为这个生气了。 晚上也是因为她,阿城或许只是想跟她讲道理,但她怎么能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几个堂弟的腿上胳膊上都是棍子打下去红肿的印子,姑姑跟二婶因为这个对他们家不满,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林二麦。 林城也知道他们家现在情况不好,爸爸不能去工作了,这两个月还有工资,再过两个月如果县里重新找放映员,连工资都没有了。 妈现在都要回村下地干活,他不能不懂事。 那林城还是委屈,家里就这么两个孩子,他又是个男孩,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都怪林二麦,我恨死她了。” “好了阿城,她干这么多坏事,老天爷不会放过她的。” ———— “姐为什么还要拿土给它埋起来?” 他们挖了十几个知了花,二麦拿出几个放在装满土的盆里,拿湿润的土给它们盖上,把上面长长的跟树枝一样的东西也盖上。 “明天它们就会爬出来,到时候这里就有蝉蜕了。” 三麦对蝉蜕不感兴趣,这玩意去菠萝树还有桉树林里一找一大堆,虽然攒起来也能换钱。 但过来收的人不多,真的等人过来收的时候,天气潮湿蝉蜕都发霉了。 他还是对能吃的感兴趣。 “姐,剩下的什么时候能吃?” 二麦起身就想去把剩下的拿出来,突然脚一滑直直摔下去。 第37章 来学校干什么 “你瞎啊还是?大半夜的两个人跑到树下干什么,看吧,这又摔了!” 万花油刚收起来没一会儿,二麦就又摔了,整个脚都肿起来,秀莲是又心疼又生气。 给她擦完药后狠狠拧了一把二麦的耳朵。 “林二麦,你再出去闯祸,你给老娘等着!” 二麦被拧了一把,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呆愣愣的,气得秀莲又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 “不会大半夜撞邪了吧,跟你说不要晚上到树下去。” 怕自己不回答被秀莲拍死,二麦赶紧往后抓住他妈的巴掌。 “疼!” “你也知道疼!” 到了晚上睡觉时,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再看着头顶的蚊帐,二麦狠狠眨了几下眼睛。 真不怪她迷信,菠萝树下的地很平,又很久没下雨不滑,怎么就摔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开始怀疑就拼命的往上面套。 ———— “你又死哪去了?” 田海珠骂骂咧咧的给两个孩子擦完药,结果发现家里男人又不在。 “我能去哪?” 林海嬉笑着上前想抱住田海珠的肩膀,她往后退一步,胳膊肘杵在他胸膛上。 “别嘻嘻哈哈的,你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爹的死哪去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揪住男人的衣裳,凑到他脖子上闻起来,林海面上闪过一丝紧张。 赶紧往后退一步,走到儿子床前掀开他们的裤子。 “怎么回事?谁干的?” 他这样田海珠更加怀疑,“怎么不敢被老娘碰?在外面养小狐狸精了,身上沾着狐狸的骚味?” “孩子都在呢,你乱说些什么,整天胡思乱想,外面谁看得上你男人?就算别人看得上我,我也只看得上你。 我刚刚跑去树林里拉肚子了,怕身上沾上味,来来来,你要真想闻过来闻个够!” “去去去,臭死了,给老娘滚远点。” 好不容易插科打诨把田海珠哄过去,林海松了一口气。 “去外面跟别人打架了?” “呵,你们家男的没一个有种,5个这么大的人去堵一个林二麦居然被人家打成这样,丢脸! 都怪林城,把他们几个拉过去,人家有好事想得到你?就你们俩每天巴巴的往上凑。” 刚开始恨死林二麦,知道是林城把两个儿子带回去的,田海珠把这账全算在了老大家身上。 “当年生你们俩的时候,剪脐带时连带着把你们的脑子剪下来了,这要是在以前,你们就是地主少爷旁边的长工。 跟狗一样被人使唤!” “唉唉唉,你说什么呢?林城那也是我亲侄子,是他们亲大哥。” “你把人家当亲的,人家把你当傻子。” 知道妻子对大哥那一家不满许久,林海赶紧转移话题。 “打这么重,赔钱了没有?”这两天怎么都是毛三那一家? “赔个屁,人家差点讹上我们,说你儿子耍流氓,大半夜的堵人家姑娘家。” “这话说的,他家那姑娘才多大,咱儿子毛都没长齐。” “人家就这样说你有什么办法。” 田海珠冷哼一声,家里这么多人,还不是被人家骂成那个狗样子,一家子都没点用。 ———— “腿怎么了?” “没事没事,摔了一跤。” 二麦第二天准时去老校长那边,三麦把他姐扶过去,把那的活干好马上溜走。 “院子已经让我弟弟扫过了。” 老校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直接在二麦面前摆开一张写满数字的纸,“过来我看看你会认多少?” “这是1,这是2,这是3……”她认得磕磕绊绊,不过倒是把那些数字全认出来了。 作为一个毫无基础的未入学儿童,她这个算术基础起码比得上那些一年级的。 “那你再把它们按顺序写出来。” 二麦没拿过笔,家里只有稻阳他们有字本,奶从来不让他们碰,怕他们浪费。 她以前去林场那边卖树叶时,会看见有人用树枝在沙地里算数,久而久之,她逐渐把读音跟字形对上。 但是她没有写过。 握树枝跟握笔是两种握法,害怕在老校长面前露怯,拿着笔拼命想稻阳是如何握的。 “你很厉害。” 老校长看她拿着笔努力装成会握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这才是她们这些孩子应该有的水平。 村里多少女孩子像她一样,可能一辈子都握不上笔。 没结婚前在娘家奉献自己,结婚后在夫家奉献自己,她们就像肥料,出来就是要让其他人得到滋养。 自己最后失去所有肥力,像黄土一样被风吹散。 “慢慢来,刚开始就是很枯燥。” 二麦昨晚还幻想过过来学堂会学些什么,直到被校长握住手跟着她在纸上画下一横一竖时,原来学习也不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她只要把这些笔画画得漂亮就好。 老校长后来给她纸,让她一个人独自写。 窗外西斜的阳光透过榕树叶稀碎的洒在桌上,二麦端坐着十分谨慎的在指上划下一笔一画,她把每一笔都看得很珍贵。 下午天气凉快时,中午被热得偃旗息鼓的蝉重新叫唤起来,外面还不时传来远处生产队人们加油的口号。 二麦在这个下午,谨慎又珍贵的开启了一个开头,从此她会有一个新的人生。 她依旧有营养,但这次她不会滋养任何人,而是滋养自己。 ———— “校长我走了。” 二麦过来时学校里的学生跟往常一样在外面学农,离开时他们还没回来。 她扶着弟弟的一边手,在地上一蹦一跳的走了,她虽然沐浴在夕阳里,但她身上却比朝阳还要让人感到希望。 感受到她的快乐,老校长靠在窗台久久的注视着她。 “校长,您这是收了个学生?” “嗯” 那位老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 “二麦?” 稻香今年五年级,现在的学制是五年制,按道理她明年就要上初中,但家里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根本没有人提她以后上初中会怎样。 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但她妈现在更重视弟弟的期末考试,对她根本没有过问过。 林稻香知道自己已经算幸运了,她的那些小姐妹,就算有些幸运的能上学,也只上到一二年级就回家。 她能读完五年级就不错了,她应该知足。 可是为什么弟弟现在只是四年级就让全家牵肠挂肚,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他可以上学,上高中。 稻香也想上学,她也想去公社看看初中是什么样子,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弟弟的县一高,但公社的初中也很好。 她想上学,但不敢跟爸妈说。 五年级的孩子并不用去学农,稻香跟同学在窗户上看见二麦从学校里走出来,心里有些疑惑。 二麦连一年级都不能上,过来学校干什么? 第38章 你要把机会让给她? 林二麦的腿过了两天才好,她觉得自己这两天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经过林娇娇家。 “姐,你不是能打得过他们吗?还怕他们干什么?” 三麦这段时间很神气,他之前只知道二姐打他时力气很大,现在才知道他姐打别人时力气也很大。 有一个会打架的姐姐,他在村里走起路来都像螃蟹一样,能横着绝不竖着走。 “你不懂。”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连那么奇怪的梦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不信的。 她现在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除了每天要去校长那,其余时间就是带着三麦在村里找活干。 还有等他小叔。 小叔现在不只是她小叔,还是她的学费。 可惜二麦在家惴惴不安等了两天,也没等到毛四回来,她有些着急,小叔不会反悔了吧? 大麦的编席学的七七八八了,这天秀莲从外面抱着一捆草回来,刘爱红跟田巧珍马上看过去。 秀芳的眼睛转啊转啊转,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毛三家的就是浪费,那天我抱回一捆草说什么都不要,现在还不是去要别人的?” 她的那捆草还放在堂屋呢,她现在年纪大下了工回来也没精力做席子,那三个儿媳妇更不用说了。 你不做我也不做,谁都不愿吃亏。 “老三家的,我那还有一捆草,你干脆拿过来一起做。” 秀莲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她婆婆会这么大方,现在给的是草,过几天说不定就会要一张席子回去,她又不傻。 这把蒲草长得好,粗细适中,长度足足有两米多长,可以做两米的大席。 她在院子里把蒲草铺开,数出足够的数目扎成一小捆,这是一张席子的量。 抱的这捆里有八九张席子的量,趁着她跟大麦数,二麦跟三麦赶紧用个大铁锅烧水。 等水开了后秀莲拿出在集市上买的染料,倒进去后整锅水变成了红色。 蒲草要么就不染,要么就只染红色跟绿色,等染好后再晒干就能做了。 家里几个孩子都好奇的围过来看,秀莲让二麦看好苗苗,不让她摔到锅里。 今天轮到刘爱红做饭,稻香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正在厨房烧火,看见秀莲门口的热闹,重重地把烧火棍怼进灶膛里。 让杨秀莲先得意一段时间,她就不信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那些钱全攥到自己手里。 稻阳可是家里的长孙,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杨秀莲现在可得意了,两个闺女都大了能给她挣钱。” 田巧珍酸的不行,可又有什么办法,偏偏自己家生的是两个蠢蛋儿子,最小的苗苗才5岁。 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过上好日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要是个女孩现在能给老娘挣钱。 要不看你是个男的,老娘怎么会把你送去上学,结果白白浪费钱,生了个猪脑子。” 苗生被他妈狠狠掐了一把,他敢怒不敢言,后来赶紧跑出去看热闹。 染好色的蒲草放在外面晾,二麦朝三麦招招手,两人默契地往外走。 稻香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咬了咬嘴唇想要跟上去。 她已经有好几天在学校看见二麦了,刚开始还以为二麦是过来凑热闹,直到有一次发现她正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 校长平时很严肃,大家都不怎么敢靠近她的办公室,可她跟二麦走出来时,脸上明明带着笑意。 稻香怎么也想不通二麦究竟怎么跟校长关系这么好? 她为什么每天都去学校? “滚哪去了?快点过来烧火。” 刘爱红出来看见闺女回来了,黑着脸把她叫进去做饭。 稻香最后看了一眼二麦的方向,抿了抿嘴还是进了厨房。 她妈在厨房里正在抱怨杨秀莲,说她目光短浅,上次得罪林秀娟,居然还骂她,这次做个草席也要显摆。 “妈,我要考试了。” 稻香张了张嘴几次,还是鼓足勇气说出来。 “考就考,跟我说干什么?老娘又不能替你进考场。”她现在心情不好,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不过稻香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儿子很快就要考试了,怎么着也得跟婆婆多要几个鸡蛋。 “……妈,我想上初中。” 稻香蹲在灶台前,紧张的看着里面燃烧的稻草,同时支起耳朵但又不敢看她妈。 “我看给你念这么多年书,把你心念野了,你去外面瞧瞧,咱们村有几个姑娘上初中? 当初你奶让你三年级就回家,还是老娘多让你念了几年。 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干几年活,到时候就能嫁人了。” “……我不想嫁人,我要上初中,弟弟都能上。” 尽管早就知道父母的想法,直到亲耳听见她说出来,稻香双手抠着地,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刘爱红把水瓢重重拍在灶台上,当初那么多人劝她,不要在闺女身上花那么多钱,她还是咬着牙供她。 结果这个死丫头一点也不念着她妈。 “你怎么这么自私?外面的姑娘谁有你这么好命,不行,等7月你也得给我在家做草席。 你弟明年就要考初中了,未来花钱的地方多的是。” 说完在腰间擦了擦手就出去自留地里拔菜,稻香蹲在灶台前埋在膝盖里呜呜的哭出来。 她才不要嫁人。 稻阳兄弟俩正好在厨房外,自然听见妈妈跟姐姐的争吵。 稻山很难过,他想着要怎么安慰姐姐,还有没有办法能让姐姐去上学? “为什么不让姐上学,姐要是嫁人了,跟村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一旦嫁人就要带娃,不停干活,稻山舍不得姐姐过那种日子。 爸的工资应该可以供姐姐念初中,大不了他们再出去挣钱,林场收叶子,糖寮年底也要人帮忙。 只要想办法,肯定能挣来学费。 稻阳手里还拿着东西,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弟弟。 “这本来就是她的生活,她已经幸运的念了几年书,比其他人好多了。” 村里哪个女孩子都是这样。 稻山目瞪口呆,显然不相信居然从自己哥哥嘴里听到这种话,明明姐姐对他最好。 “难道你舍得姐姐去过那种日子?”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家里的钱显然供不了三个人,难道你要把你的机会让给她?” 稻阳倒是无所谓,他们两个谁读书对他来说都一样。 如果弟弟会蠢到把机会让给别人,那他也确实不适合读书。 第39章 还真算对了 “往左边去一点,对对对,那边全是。” 等不到小叔,她又不会做席子,二麦带着三麦想其他办法。 海边有一片荔枝园,6月份刚好是成熟的季节,有些树枝特别细,成年人上去会压断树,正好这些孩子帮得上忙。 这些树有些粗到要两只手才能抱得过来,爬上去后越到树梢树枝越细,二麦拿着个小篮子架在树梢上。 三麦在底下咽咽口水,他姐爬的这么高,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就要抬到山里去了。 “姐,你小心点。” 摘果子的很多都是成年人,只有几个小孩子,二麦是其中唯一的女孩。 树下倒是有很多村里的孩子过来捡掉落的果子。 “怎么还有个妹仔上去了?” 这边的荔枝园属于下村,很多人都不认识二麦。 男孩子力气大一点,一个篮子装满要几十斤,他们要一只手抓着树杈一只手把篮子吊下来。 这活一般人可干不了。 “瘦的跟拱镐头一样,赶紧下来,这不是胡闹吗?” 二麦在树上抓住一串壳已经发红的荔枝吃起来,过来摘荔枝吃几串是没关系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下边。 “我姐去年来摘过,她会。” 三麦看见的人板着个脸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 “队长,那小姑娘去年真来摘过,谁想得到瘦的跟猴一样,爬上去也跟猴一样灵活。” 那个队长这才没说话,只是依旧皱着眉头。 “林二麦,头上。” 树上爬着的也有几个二麦以前认识的,有个叫仪文仪武的双胞胎,示意二麦往上看。 嘿,一个鸟巢。 二麦小心翼翼爬上去,伸长脖子往里一看,5个鸟蛋。 她伸手把鸟巢连同里面的蛋一起薅下来揣到兜里,“有5个,我分你两个行不?” “留着你自己吃吧,等会去抓螺不?” “去去去” 她一直分不清这两个双胞胎,不过他们平常也都在一起。 二麦摘好一筐后,双脚分开站稳,一只手紧紧抓住树枝,一只手抓住框上面的篮子,慢慢把整个框掉下去。 队长一直注意着她,看她吊下来了,凑过来一看,发现她的篮子比平常人还要满一些。 “队长看吧,她真干过。” 荔枝园是队里的产业,雇他们过来采摘50斤一毛钱,二麦忙碌了好半天,整个胳膊都酸痛了。 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凑到旁边看他们计数。 小筐里的荔枝倒到大筐里,两个人抬起来用秤砣秤。 “这里120,那里144.5,一共264.5,算下来就是……” “5毛3” 无论是记分的还是称重的都惊讶的看着二麦,大家刚开始也不觉得她算的是对的,只是觉得这丫头胆子真大。 “上学了?” 村里孩子大多是9岁才开始上学,大家看二麦以为她刚刚上学。 “今年上。” “嘿,那你没上学还敢说。” “算错了也没关系嘛。” 旁边记分的拿着算盘打了一会儿,突然惊讶的抬起头,5毛2分9厘。 “怎么,难道还真让这小姑娘说对了?” 称重点那围着一堆人,大家明明看见记分员已经打完算盘了,怎么不说话? “5毛2分9厘。” “什么?她还真算对了?” “丫头,你是真算的还是蒙的?” 刚刚的队长也凑过来,盯着记分的册子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二麦许久。 “你算的是对的,我们给你添一厘,给她5毛3。” 二麦接过钱喜滋滋的,正想找仪文仪武去抓螺,队长把她叫住。 “你来算算这边给多少?” 她手上拿了一串荔枝,站在那边吃边算,随着她一个个说出来,大家都惊呆了。 “差不多都是对的。” “你今年才去上学,怎么算的这么厉害?” “我9月上学,现在已经开始学了。” 她天生对数字很敏感,老校长教的那些拼音还有偏旁,二麦要挠头才能记得住。 但是那些算术基本上一讲就通。 队长拉着二麦在这算了一会儿,慢慢的他眼里的欣赏越来越多,还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煮花生塞到二麦手里。 “回去跟你爹说,让他供你上学,以后要到公社上初中,知道没?”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二麦心里想的是她要上一高,就是她奶一直念叨着稻阳要考上的一高。 双胞胎跟三麦在旁边等了好一会,二麦终于手里拎着好几串荔枝走过来。 大家能捡树下掉落的果子,但这种一大串的是村里的,没人敢拿。 “姐?” “队长给的,拿回家给妈吃,走走走。” 海边跟农田之间有一道一米多高的堤,三麦一口气冲上去。 “哇,好多螃蜞。” 堤坝的另一边就是黑乎乎的淤泥,还有很多长在海边的小树。 树下是密密麻麻的螃蜞洞,一听见动静那些螃蜞飞速钻进去。 这些东西不能吃,唯一的作用就是做螃蜞汁,螃蜞汁用来炒菜特别香。 “家里的快吃完了,下次拿个竹篓过来抓。” 三麦找了根树枝蹲在地上戳那些洞,二麦把东西在岸边藏好,挽起裤腿跟着双胞胎下去。 海水退潮后那些螺钉在下面的树叶上,他们抓的这种螺叫苦螺,吃起来有些微苦辣辣的。 树干上还有长长的钉螺,三麦很快也过来帮忙。 下来前在地里摘了好几张芋头叶,拿草把芋头叶穿起来,抓到的螺就装在里面。 “娇娇姐,下面都是泥,要不你就在岸上等着。” 林二麦顿住手,一听见这个声音她连头都不想回,只恨不得能钻到这泥巴地里。 造孽呀,她已经躲了好几天林娇娇了,弄得自己跟做贼一样。 结果千防万防,又见面了。 还好这下面的树密密麻麻的,人只要往里边走岸上根本看不见。 二麦带着弟弟往里面走,示意他别说话。 林家那几个的伤都好了,在家里待的无聊,就想到海边看能不能找到些东西打打牙祭。 林娇娇不放心弟弟,也跟他过来。 第40章 她一个女生力气怎么这么大 “臭死了。” 林城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家里二婶跟姑姑一直挤兑他。 怪他带坏弟弟,奶奶心疼他,跟二婶吵了几句,家里这几天的气氛特别冷。 “要不你别下去了。” 林娇娇看着海里的淤泥也皱着眉头,水生已经挽起裤腿走下去了,那淤泥陷到了他膝盖上。 她有些抗拒,但是想到如果能抓到些东西也就只能忍下来。 家里的伙食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在村里算是正常的,但跟他们在公社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林娇娇回村那么久,家里就做过两回肉。 每次基本上是一人一筷子就没了,他们家在公社时,妈基本一个月会做两回。 现在这个季节正好是自留地里水瓜、丝瓜成熟的季节,每天的菜都是这两个,一家子吃的面如菜色。 林城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淤泥,他也馋,听林山几个说要是运气好能在海边抓到鱼,运气差点也能找到螃蟹,最不济也能抓点螺回去。 再说姐姐这么爱干净的人都下去了,他不能一个人在岸上站着。 淤泥很深,在里面走要小心翼翼。 水生忘了他们姐弟俩很少到这来,他走得特别快已经去摘螺了。 “阿城,你扶着我。” 林娇娇走得还算稳当,看弟弟走的摇摇晃晃,赶紧伸出手。 两人互相扶着,倒也走到了树林里。 “这里哪有鱼?” 林城黑着脸抱怨几句,别说鱼了连水都没多少,都是黑乎乎的泥巴。 他一生气,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树叶。 随着一阵响声,有几片叶子掉到地里,但他的叫声更大,他不知道海边的这些树上面有刺。 还好他打的是叶子,要是他打的是枝干,那整只手就全是窟窿了。 林娇娇心疼的安慰弟弟,二麦虽然躲在里面但也听见了。 活该! 她刚幸灾乐祸那么一两秒,马上停下来。 算了算了,还是别惹他们,就算在心里幸灾乐祸也不行。 她定了定神接着摘螺。 看三麦伸长脖子想往外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转回来。 “赶紧摘!” “没事吧?” 林城差点都要落下泪来,在家里受气就算了,怎么在这里树都要欺负他? 水生听见动静也赶紧过来,他忘了嘱咐他们这些树上长满了刺。 “没事。” 林城过了一会想通了,反正来都来了脏就脏吧,抓到东西才是正事。 树枝划到手上,只是划了几道发白的口子没出血。 看他说没事,林娇娇只能嘱咐弟弟小心点。 “你跟着我,小心脚下,淤泥里可能有贝壳,会划伤脚。” 水生叮嘱他们几句,又告诉他们哪些螺能吃。 “有螃蟹!” 他们三人在外面站着,突然听见树林里传来了声音,里面居然有人。 仪文在里面闷头摘,突然发现树下有动静,他赶紧出声想把他们叫过来。 树下积着一层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尖角,估计是青蟹的钳子。 红树林里有青蟹,他们的爪子力道特别大,如果一个看不清踩到它了,一夹子下去谁都得嗷嗷叫。 仪文折了个树枝在里面戳,二麦跟仪武听见动静也走过来。 “好大的青蟹!” 足足有一个人手掌那么大,仪文拿树枝把它赶到淤泥上。 青蟹青色的外壳再加上沾满了淤泥,几乎跟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它张着钳子张牙舞爪还真看不出来。 “谁会抓?” 仪文把树枝伸过去,结果那青蟹伸出夹子一把夹住树枝,咔嚓一声就夹断了。 他既怕螃蟹抓到他,但这么大的螃蟹要是放掉又舍不得。 二麦跟仪武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终于二麦长叹一声。 “我来试试看。” 她把手里的螺全塞到三麦手上,深吸一口气,仪文马上往后退把位置让给她。 青蟹的动作快力气大,二麦打算拿树枝压住它,但它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又躲进刚刚的坑里。 水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林二麦,他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她。 仪文仪武伸长脖子往那边看,水生暗暗看了他们一会儿。 之前如果到海边抓螺,二麦都会叫上他。 她今天不仅没有叫他,还跟其他人玩。 他看了那两人好一会儿。 “姐,你踩住它!” 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麦躲得好几步远,现在居然还指挥上她了。 “那要不你过来。” 三麦缩缩脖子不再说话,水生想说他会,但他不想主动开口。 他要等林二麦主动过来叫他。 可惜他在那站了好一会儿,二麦都没有瞟过去半个目光。 这可不是二麦故意的,她是真的没看见,现在这一脑子跟这个螃蟹这对。 一人一卸就跟斗牛一样围着那棵树转来转去,终于二麦找准机会,还真的从背后一脚踩在青蟹头上。 “快快快,拿东西过来绑住它。” 她松了一口气,抓了好半天终于抓住它了。 仪文仪武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过来摘螺也只摘了几张叶子过来,根本没有能绑螃蟹的物件。 “我有。” 林娇娇听见动静也过来了,看见二麦要找东西,她小声的说出来。 她来的时候工具准备的齐全,手上除了拎了个铁桶还放了绳子。 林城有些不满,就算他们有,凭什么要给林二麦? “姐?” “阿城,大家都是一条村子的人,有事要互帮互助……” 林娇娇看见弟弟眼里的不满,觉得他这样不对,想跟他说清楚。 二麦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才不想听他们在这长篇大论,示意三麦丢一个芋头叶过来。 她在芋头叶上串了草,正好能派上用场。 林娇娇刚说了林城几句,发现二麦已经找到东西绑上了,她正打算把桶里的草绳丢过去,张了张嘴只能作罢。 “你……” 林城更加不满了,他自然不愿意林二麦用自家东西,但他姐好心想要给东西,林二麦根本不搭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想说林二麦几句,但想到她的拳头只能默默停住嘴,她一个女生怎么力气那么大! 第41章 有些人没见过好东西 二麦抓到螃蟹后,又让三麦去岸上拔了些草,把它绑得严严实实提在手上。 他们虽然住在海边,但一直说海鲜很利,空腹吃伤脾胃,偏偏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填不饱肚子,对海鲜都不怎么热衷。 鱼虾还好些,像螃蟹还有濑姑更是没什么人吃,像二麦他们抓的螺,大人也是让他们解个馋,不许多吃。 “二麦这个给你吧。” 反正是二麦抓的。 二麦也不客气,提在手上就想走,她要远离林娇娇。 “……二麦” 林娇娇觉得二麦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一时之间有些委屈。 刚刚林城在地里快要滑倒,林娇娇赶紧去扶弟弟,但是脸上还是被他溅了淤泥。 黑乎乎的泥点溅在她白嫩的脸上,不仅没有半点损失她的清丽,反而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脱俗。 她站在及膝深的泥地里,旁边的红树林,潮水刚刚退去,树叶上也沾满了泥点,四处都是污秽的,只有她是干净的。 特别是现在眼圈还红了,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仪文仪武之前不认识林娇娇,刚刚又一直沉浸在跟螃蟹作斗的气氛里,现在突然转身看见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站在那。 他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都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 二麦走的飞快,三麦跟在她屁股后头,双胞胎本来也打算跟过去,现在动作慢吞吞。 甚至仪武还在泥水里把手蹭干净。 ———— “姐,咱要走了吗?” “走走走” 二麦今天收获颇丰,手里捧着一大包辣螺,还有一个螃蟹。 “林二麦,你在生我气?” 水生好几次走到二麦旁边都被她无视,还转身就走,他又不是傻子,现在绷紧脸有些生气。 他都没生气,二麦凭什么生气? “你!” 二麦是真不知道要如何对待水生,她或许可以安慰自己,做的那个梦又不是真的。 水生以后说不定并不会对她恨之入骨。 但是他这段时间跟林娇娇走得太近了,二麦是个小气的人,若是她的朋友有其他朋友了,她就不会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二麦就这么冷淡的看了一眼水生,就带着三麦爬上堤坝,去另一边的水沟里洗脚。 “水生,你快过来看这个能不能吃?” 林娇娇手里拿着一个颜色极其艳丽的螺,水生只能先放下对二麦的生气跑过去看。 “姐,仪文仪武没走。” “嗯” 二麦头也不回,在水沟里洗脚。 三麦有些气结,在他看来他跟林娇娇那一家是仇人,可是双胞胎现在居然在跟他们讲话。 连他们走了都没发现。 二麦倒是不甚在意,说到底只是约着一起来摘个螺,她哪管得了别人跟谁玩? ———— 姐弟俩抱着东西往回走,突然看见院子外停着一辆自行车,二麦以为是小叔回来了,兴致冲冲跑回去看。 “二麦” 毛大今年36,这些年一直在副食厂工作,他穿着绿色军装,头发也捯饬的整整齐齐。 正坐在院子中,满眼慈爱的看着林二麦。 “大伯” 姐弟俩打完招呼迅速跑回自己屋。 “二麦这孩子,以前还跟我那么好,现在都不跟我这个大伯玩了。” 跟刘爱红不同,毛大对家里几个侄子都很喜欢,再加上他有工作出手阔绰,孩子们也喜欢大伯。 “你管她干什么,说到底是老三家的,咱家又不是没闺女。” 毛大一个月回来两次,刘爱红原本不想跟他吵架,但看他对家里其他孩子那么好,还是忍不住酸。 “都是咱们家的孩子。”不想跟刘爱红吵架,毛大转身看着稻阳。 “爸在供销社给你买了新的纸和笔,还托人在城里给你带回了一个文具盒,快去看看。” 稻阳跑回屋看新文具,毛大坐在桌子上,喜滋滋的看着儿子这段时间的作业还有试卷。 “阿阳又考第一了,这孩子的学习从来都不用我们操心。” 说起儿子有荣与焉,刘爱红面上有光,男人在外挣钱养家,她在家里管好小家。 几个孩子都很争气。 秀芳老太也回来了,她平时都一副死人脸,唯独对上老大,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老大回来了,路上怎么样?” 母子俩去堂屋说话,今天轮到毛三家做饭,秀莲正在屋檐下鼓捣她的东西。 “大麦,你饭煮好了没有?煮好了就把厨房给我。” 刘爱红屁股都没动,坐在院子里对着厨房喊,大麦探出头来。 “大伯母,那个肉要怎么做?” “那个我来,省得有些人没见过好东西,把油水全刮到自己家去。” “……” 大麦是个沉默寡言很敏感的女孩子,她抿抿嘴不说话把灶膛里剩余的火拉出来。 毛大每个月回来两次,每次都会带肉回来。 这是家里好不容易的荤腥,秀芳老太十分重视,每次都恨不得把锅端到晒谷场去,最好能让全村人闻到她家的肉香味。 大麦知道做肉的活轮不到自己,只是想要是大伯母过来做,她在旁边打下手。 杨秀莲刷的放下手里的刀,刘爱红她吃错药了,挤兑她闺女干什么? “有些人眼皮子怎么那么浅,不就一刀肉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宰了条龙!” 刘爱红不甘示弱,冷笑一声。 她还记恨杨秀莲上次当着那么多人挤兑她,现在男人回来了,她的腰杆更硬了。 “管你龙肉还是猪肉,反正我们家就是有,不像有些人全家要端着碗眼巴巴的过来讨口肉吃!” “呸,刘爱红,你男人每次割半斤肉,你全家要吃去一大半,说的好像我们占你多大便宜一样。 我们是吃了一点肉,那你们吃的那些粮食不也是我们两房辛辛苦苦挣的,你每天挣那点工分够谁吃。 不要脸。” “我们毛大每个月给钱回来养家,吃的粮食是他的钱买的,你有本事就不要吃那肉。” “你自己好好算算,他每月那8块钱换成粮食够你们全家吃?” 一说起这事那可是积怨已久,杨秀莲直接站在那跟刘爱红对骂。 第42章 又闹起来 “老三家的,你还把老娘放在眼里吗?吵什么吵!” 秀芳老太正在堂屋拉着大儿子上演一番母慈子孝,没想到杨秀莲居然敢下她面子,这个时候跟老大媳妇吵起来。 自觉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秀芳老太站在堂屋门口,手指着秀莲气的直抖。 “我说错了,人家说我们是乞食鬼,全家上下抱着碗眼巴巴的蹲在他门口,等人家赏筷子肉吃。” 毛二全家也跑了出来,听见杨秀莲的话,田巧珍的脸也黑了,刘爱红这话分明是把他们家也骂进去了。 “大伯你也在,你自己说说你每个月给那点钱能换多少粮食,还不是吸我们两房的血。” 刘爱红的话太难听,杨秀莲也什么话毒说什么。 “平时粮食都是老太太管,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要互相照顾。 可刘爱红我们不说,你以为我们是真傻,你们家四口人住在家里,就连每天的鸡蛋都紧着你们,现在不过是带半斤肉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地主婆,赏赐我们东西,让我们跪在地上接。” 杨秀莲越说越气,拎着刀恨不得把全家都剁了。 田巧珍的脸也黑的要滴出水,毛二伸手想把媳妇拉回去,啪的一声把他手打掉。 “你回去干什么,平时全家跟老黄牛一样,现在不过是吃人家一口肉,人家把你当狗!” 狗起码还不用每天哼哧哼哧的在地里干活。 “你你你,你们反了天了!” 毛大觉得自己是个体面人,他有出息了,平时要多拉着家里的弟弟。 现在被两个弟媳当面下面子,脸上老好人的笑容也维持不住。 “还真以为自己多大方,占了我们便宜,拿那点苍蝇腿一样的好处,就想让我们供着你。 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你!” 刘爱红的脸铁青,毛大也是,秀芳老太被气的直抖。 “老三家,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大家都是一家人,平时他们母子俩在村里也需要你们照顾。 我能做的只是偶尔带一些肉回来,我知道这跟你们做的比起来太少了。” “儿子你别听她胡说,老娘乐意养你们。” 稻阳是家里的长孙,又那么有本事,秀芳老太不养他养谁? “你也知道是你拿我们两家的东西养他们。”秀莲讽刺一笑,“人家可不觉得,人家是觉得我们俩家不要脸,把筷子伸到人家碗里。” 田巧珍双手抱胸,“每个月拿那点肉回来,恨不得嚷嚷的全村都知道,说我们两家靠你们养。 这点肉塞牙缝都不够,你下次要是扛扇猪回来,老娘亲自去村口坐着,我一定让全村都知道,我们靠老大家养着。” 老大的自行车还停在院子外面,全村有自行车的人家不多,大家一看见自行车都知道他回来了。 现在又听见他们家里有争吵声,纷纷扒着他家院子看热闹。 毛大觉得他们的眼光带着毒,他现在就跟光溜溜一样站在院子里,被这群人跟看猴子一样。 他可是城里的工人。 “够了,这点事都要吵起来,让外人看笑话。” 可惜他的声音太小,根本没有人听。 杨秀莲跟田巧珍积攒了一肚子怨气,站在院子中间指着刘爱红骂,秀芳看两个媳妇反了天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抡起地上的扫帚想要追着她们俩打,这一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二麦三麦躲在屋里不敢吭声,偷偷趴在窗口看着院子里。 “姐怎么办?妈跟大伯母打起来了?” 他们俩躲在屋里还好,大麦现在还在厨房,也根本不敢出去。 院子里的火越烧越旺,秀芳举着扫帚追着她俩打,她俩也找来扫帚追着刘爱红打。 家里的扫帚都是拿树枝绑在一起做成的,打在人身上生疼。 秀芳再怎么说也老了,比不上两个媳妇灵活,刘爱红一个人更是跑不过她们俩。 “啪” 两人把她堵在角落里,秀莲啪的一声直接兜头打过去,刘爱红的脸全是树枝的红印。 “啊,老娘要杀了你!” 她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再加上她的扫把是扫鸡舍的那把,上面还有鸡粪,刘爱红觉得自己身上沾满了屎。 “遭天谴的!” 她也红了眼,在院子里找了根棍子。 4个人打的你来我往,再加上时不时的怒吼声。 你扯我头发,我扯你衣裳。 家里的孩子也被吓住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哭,一时之间院子里此起彼伏,全是声音。 毛大毛二,站在院子里都不知道去拉谁。 “够了别打了,还嫌不够丢人?” 毛大吼的声嘶力竭,可惜里面有一个是他亲娘,有一个是他媳妇儿,剩下两个是弟媳,没有人听他的,他也不敢下去拉架。 杨秀莲跟田巧珍这个时候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个拖住老太太,同时又抓住刘爱红的手。 另一个直接啪啪啪照着她的脸扇了好几巴掌。 刘爱红也不是什么善茬,直接扯住她头发。 “村长来了!” 二麦怕她们这么打下去迟早出事,赶紧吼了一声村长来了。 打红了眼的4个人这才停手,二麦也没喊错,村长还真来了。 他现在一看见秀芳老太家头都疼,听说他们家在打架,差点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赶了过来。 院子里4个人脸上都负着伤,村长叹了口气,还好衣服还是好的,起码没胡闹到那种地步。 4个人的头都跟鸡窝头一样,杨秀莲跟田巧珍还好,脸上只有一些指甲印。 刘爱红最惨,她被秀莲拿脏扫把兜头打过,头发上都是难闻的味道,脸上都是红印,再加上还有巴掌印。 秀芳老太的头发也是乱的,她趴在地上捶地哭嚎。 “两个不孝的东西,她们要打死老娘,反了反了都反了。” 秀莲打红了眼,虽然村长来了,但她一时之间停不了手,还好尚有一丝理智,不能这个时候接着打。 唰唰把院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又怒气冲冲跑去厨房。 第43章 休了她们 看见她妈杀红了眼跑进厨房,大麦躲在灶台旁边,眼神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 秀莲停下手里挥舞的扫帚。 “别跑出去。” 院子里秀芳老太铺在地上哭天嚎地,刘爱红也不遑多让,她嘴里说着不想活了,就要撞到堂屋的墙上。 几个孩子也大哭的拉着她妈,毛大手足无措,既要哄老妈又要哄媳妇儿。 “天杀的,哪有当媳妇儿的对婆婆动手,这个不孝的东西,我没脸了,我要下去找老头子要个公道。” “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听着她们的哭声,秀莲低头在屋里找起来,刚做好的饭不能打晚上还要吃,盐罐子不能打明天还要做饭。 挑来挑去,她摔了不少东西。 一边摔嘴里还骂骂咧咧,“骂我们不要脸吃你家东西,哪个是你的?” 突然她看见毛大带回来还挂在墙上的肉,肉拿草绳串着肥瘦相间。 她把肉拿下来刷刷切了几刀,切走一大半,把剩下的丢在地上,还把柜子推倒盖在肉上。 “拿着,别被人看见。” 大麦就这么迷迷瞪瞪的被她妈塞了一把油乎乎的肉,她赶紧抱在怀里,过一会瞅准机会往外跑。 “二麦二麦” 二麦三麦两个怂蛋还趴在窗边,突然听见姐姐的叫声,她偷偷溜到墙边。 大麦递给她一个叶子包着的东西,她赶紧拿回家,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块猪肉。 “哇,天哪,二姐哪来的?” 他刚刚还吓得躲在屋里瑟瑟发抖,现在看见肉满眼精光,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不知道,不准说出去。” 二麦想应该是大伯拿回来的那块。 “这个天杀的,休了她把她赶回去,我们家供不起她这个大佛。” 秀芳拉着村长,做什么都要他做主把这两个打婆婆的儿媳妇赶回去。 “呵”秀莲冷笑一声,在婆婆要赶她回去的骂声中把厨房摔得一塌糊涂,剩下的肉被砸下来的东西埋着。 毛三扛着他的蜂笼从山捻湾跑回来,山捻是一种熟了紫黑色的水果,指甲盖大小,每年7月多成熟。 一般长在坟头比较多,不过他们那有一块地方长满了,大家也就把那叫做山捻湾。 等到春天的时候,满山遍野的山捻开着白紫色的花,吸引了一群又一群的蜜蜂。 毛三想赶紧引来蜜蜂,等到春天时就能让它们酿蜜了。 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有糖,没有糖怎么引来蜜蜂? 引来了还不一定能留下来,一想到这他就唉声叹气。 “哎哟毛三你还在这,赶紧回去吧,你妈跟你媳妇儿打起来了。” 他一听赶紧丢下蜂笼往家跑,一进家门口,果然看见一堆人围在那。 一群老的走不动路,头发苍白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脸色铁青的坐在他家堂屋。 毛三赶紧找自己媳妇儿,发现他媳妇顶着鸡窝头正坐在那哭,那些老头子颤颤巍巍的指着秀莲,气得浑身发抖。 “这……” 毛大的脸更黑,他看着毛三跑过来都不想看他,窝囊就算了,管不住自己媳妇,还让媳妇打妈。 “三叔公,发生了什么?” 三叔公闭了闭眼睛不忍看这个画面,对着毛三冷笑一声:“不肖子孙,当年你爹走后,你妈一个人把你们4个辛辛苦苦拉扯大。 她一个女人,但凡有一口吃的都要留给你们4个,不然你们早就饿死了,可你看看她把你们养大后,你们怎么对她的?” 胡子花白的二伯公气得坐在椅子上抚了好一会胸口,拿拐杖重重戳在地上。 “不孝的东西,这要是在以前是要开祠堂把你们浸猪笼的!” 毛三赶紧看他妈,发现他妈除了头发乱点,起码脸上没有伤,坐在地上哭的声音还很有劲,不过那个一脸死灰的不会是他大嫂吧? 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头发跟他媳妇一样也是鸡窝,不过现在上面沾满了某种东西,还散发着恶臭。 脸肿的眼睛都看不见,要不是几个侄子抱着她哭,毛三都不敢认。 “老三,你自己说这件事情要怎么办?” 好不容易那些走路都要喘三喘的老头子停止骂秀莲,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毛三。 毛三这个时候正在找他闺女,要是二麦在就好了。 这些人骂的骂哭的哭,偏偏没一个人能从头到尾把事情说出来。 而且这些老头子嘴里骂的话他可熟悉了,三麦出生那年那些老头子也是这样骂他的。 村里人挤满了她家院子,都在叽叽喳喳的吵着,大麦躲在外边一直不敢进去,看到他爹回来这才跑到他旁边拉他袖子。 顶着那些老头要吃人的目光,毛三弯腰听大麦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秀莲跟田巧珍坐在堂屋里,她俩跟犯人一样被那些村民骂着,田巧珍早就被骂哭了,秀莲虽然在哭,但她心里开始打算起其他。 今天没有预谋,纯粹是刘爱红太气人,她一下子控制不住,不过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只要再添一把火,说不定就能分家。 不过要是打算分家可得好好谋划,绝对不能让老大家占便宜。 “毛三,你说话!” 几个德高望重的叔伯就坐在那,结果他凑到旁边跟闺女说话去了,还把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果然杨秀莲敢对婆婆动手,就是因为毛三平时不敢管她,他自己都不把村里的规矩放在眼里,怎么能管好媳妇儿。 “伯公你先别生气,先等她们情绪稳定一点,咱也得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毛大蹭的站起来,他妈都被打了,还需要问什么?在他看来老三现在就是在拖延时间,想大事化小。 “他们都对你妈动手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是妈先动手的,而且他们要打的是大嫂,妈过来拉架被误伤的。” 好不容易哭声小了点的刘爱红听见这又嚎哭起来,毛三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打的是她,让她这个做大嫂的以后怎么在村里活? “打了你妈是事实,毛三既然你没骨气管,那这事就由村里说了算,这俩媳妇你们家是压不住了,既然这样把她们送回去吧!” 第44章 妈你别死 “什么?” “不行!” 原本被骂的抬不起头,在旁边唯唯诺诺只敢点头的毛二,一听见族里这么说马上强烈反对。 不管是刚刚打架还是现在被那些老人训,毛二都没有为田巧珍出头,她原本心如死灰,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 现在听见他站出来,田巧珍有些感动,泪眼朦胧的看过去。 毛二心里想的是他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还是化骨龙,如果把田巧珍赶跑了,绝对没有人会嫁给他,他妈不可能给他带孩子,只会用他的血去供养老大家,那到时候孩子凄惨他也凄惨。 说什么都不行。 毛三更加不答应了,他觉得族里这些人真的是大题小作,都说了打的是大嫂。 他站在那低头代他媳妇认错,不过明明白白就是说不答应族里的事,爱咋咋地吧,反正他当初也差点被开祠堂。 “你你你,你们!” 秀芳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们,眼前阵阵发黑。 “秀芳你别气了,这种不孝的东西,把你气死他们更得意!” “族里怎么着也得给你做主。” 几个老太太围在她身边,这时候悲从中来,她们对秀芳的遭遇特别感同身受。 辛辛苦苦带大儿子,好不容易他们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又帮他们带孩子,结果这些人都不把她们当人。 秀莲低头还在哭,反正现在过来的都是莲花村的老人,他们一定站在秀芳那边。 她在等。 村长站在旁边,他跟秀芳一样眼前发黑,伸手不停按着太阳穴才勉强打起精神。 就算他是村长,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站在一旁。 “狗鼓子,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二伯公年纪最大,他坐在主位,顿了顿拐杖。 村长一头黑线,他都多少年没听见别人叫他小名了,可他不敢吭声。 “这……” “啪!”三叔公狠狠一拍桌子,“这这这,这什么这,你就说认不认族里这个结果。” 村长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毛二毛三媳妇,生的孩子再过几年都要娶媳妇了,哪有这个时候把人家赶回家的。 不过她们敢对婆婆动手也确实不对,要不让她们跟秀芳老太认个错就算了。 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敢这样说出来,二伯公的拐杖就要落在他头上,只能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当个鹌鹑。 毛大知道他是家里的大哥,长兄如父,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他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沉沉的看着两个弟弟。 “老二老三你自己说,要不是妈把我们带大,我们能活到现在?怎么能不记她老人家的恩情? 妈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她做错事了,也不能对她动手,这可是要遭雷劈的。” 毛大讲了几件他们兄弟之前的旧事,一下子勾起毛二的回忆,他哭的稀里哗啦的。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妈” 毛三挠了挠头,“我相信我媳妇儿跟我一样敬重咱妈,都说了打到妈纯属是意外,她老人家自己凑过来,老胳膊老腿的很容易被误伤。 还有大哥,整件事情是因大嫂而起,你买了半斤肉回来,大嫂说我们是狗,馋你们家的肉。” “……” 其他人一哽,毛大有些生气,爱红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外人肯定要笑话他们家。 “大哥我们确实穷,靠在村里挣工分养家,每年的分红大部分都被妈拿走了。不像你们家,你每个月的工资给8块回来,这8块钱包括一家的吃喝拉撒还有粮食钱。 要是别人这8块钱可能都不够粮食,但是妈愿意补贴你们,你们剩的钱多手头宽裕,每个月给家里买一斤肉,我们也感激你,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哎”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秀莲也不是坏人,她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大嫂说的话太难听了,她怎么会对她动手,还误伤了咱妈。” “……” “一斤肉?”他们以为毛大去当工人,每个月要带好几斤肉回来。 “不是”毛三诚实摇头,“每次半斤加起来一斤。” “半斤,你们家这么多人,够一人一筷子吗?秀芳婶还好几次在村口吹牛,说每次她家老大带回来的肉都吃不完,要留到第二天。” “妈确实会留,他要切一点留给稻阳第二天吃。” “……” “……” 刘爱红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但现在被那些人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过来,她更是觉得脸热。 “我……” 毛大站在一旁,脸也绷紧了。 村里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媳妇儿打婆婆的热闹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现在更乐意看毛大家的。 “就半斤肉,还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是狗,以前地主婆喂自家的狗都是丢一个猪头肉的。” “啧啧啧,我的妈呀,他们家还真是花小钱办大事,半斤肉?” 其实村里人没啥票,每年分肉都是等年底队里养的猪要卖了才能分,家里常常一个月都吃不着一顿肉,不过不妨碍他们看不上毛大那半斤。 毕竟他们在地里刨食,人家可是工人,秀芳老太还每次都出去吹牛。 上头的几个老人赶紧咳嗽几声把大家拉回来。 “那这也不能打你妈!” “二伯公您老有些耳背,什么时候打我妈了,都说了是打大嫂。” “……那打大嫂也不对!”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精彩,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秀莲她们俩确实做的不对,不应该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嫂子,但这嫂子说话也太难听了,这好像也怪不了人家。 “我……我不活了,我去死算了。” 刘爱红又哭起来,她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还不如死了算了。 “妈” 三个孩子赶紧抱着她的腰,堂屋里又重新响起他们的哭声,坐在上头的几个老人敲了好几下拐杖都没人听见。 秀芳又扑在地上哭嚎,说她们两个不孝,说什么都要把她们赶回家。 这时候二麦从门口跑进来,抱着她妈就开始哭。 “妈,你别死,外祖要带你回去!” 秀莲一顿,她什么时候想死了? 第45章 今天把事解决掉 秀芳原本还扑在地上捶地哭嚎,听见二麦的话震惊的抬起头来,连脸上的表情都忘记了。 谁来了? 院子里,二麦的外祖母拎着一把铁锹一把推开人群,看见她闺女正坐在地上,脸上都是泪,那些老东西一个个站在她面前,一定是在数落她。 “哎呦!闺女啊!他们要活活把你逼死啊,我可怜的闺女!” 她大嚎一声,声音比秀芳老太还要大,把铁锹丢给后面的人,扑过去把二麦跟秀莲一把抱住,坐在地上就直接哭起来。 这一出连台上坐着的几位老人都有些发愣,还没等他们搞明白状况,又一家人扑过来,田巧珍的爹妈直接过来扯着毛二打。 “天杀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闺女嫁给你这么多年做牛又做马,你呢,别人把你媳妇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当初就不应该把闺女嫁给你!” 田巧珍家来的人更加凶猛,都是五六十岁的尼婆。 她们指桑骂槐,虽然骂的是毛二,打的是毛二,但是秀芳的脸色被骂得有些讪讪,连毛大都低下头。 “妈……” “呸,叫什么妈,老娘是你十八代祖宗,你欺负我闺女就是当老娘没了,既然这样,老娘这个鬼是一定要缠上你了!” 毛二的脸上手上都是指甲印,毛三在旁边缩了缩脖子,恨不得能消失在这,怕他岳母也扑过来打他。 “干什么?当我们都死了吗!” 上头的二伯爷狠狠敲了敲拐杖,欺负他们莲花村没人?就这么光明正大跑进来打他们村汉子。 “呸,你这个老不死,你***鬼迷日眼的老东西,看不清老娘是过来锁你魂的?” “多吃了几年米就把自己当什么能人了,年轻的时候干啥啥不成,老了就摆谱当老爷。要不要我去庙里给你塑个金身,让你现在就能收香火,免得天天摆谱,骂这个骂那个!” “你!” 村里人敬重的是自己本族,你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头对她们来说就只是个老头。 能跟秀芳做这么多年亲家,闺女刚嫁过来前两年脸皮薄,都是家里老母过来跟她吵架,谁都不怕谁! 秀莲正伸出头看热闹,看得一脸起劲,杨老太眼睛一瞪,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呦” 她惨叫一声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个是真的痛,刚刚都是她装哭的。 大家顺着秀莲的惨叫声把目光转向她,终于看过来了,杨老太开始表演。 “天杀的,我知道我闺女过得苦,但我不知道她过的是这种鬼日子,看看她每天下地又要回家伺候一家子,挣的工分还有钱都被人拿走。 好不容易买点肉,居然说我闺女贱,就眼馋你这点肉,这什么世道? 要不是她的钱都给别人花了,我闺女自己买不起肉? 看看我那可怜的三个外孙,这胳膊跟豆芽菜一样,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她边说边抹眼泪,越说到后面越真情实感,看她家三个外甥,再看看旁边老大家的孩子。 秀莲这些年真的是被人欺负死了。 “老大家自己有钱,他可是工人,就毛三他们挣那点钱,养得起谁!” 秀芳可不同意,照他们这么宣扬出去,以后老大家怎么在村里做人? “老大心好,每个月割点肉回来让大家打打牙祭,你不念他好就算了现在还泼脏水给他!” 秀莲心里的火又噌噌噌往上涨,可真是不要脸,都说了老大家每个月给8块钱,结果秀芳老太又不认账了。 现在居然还有脸宣扬老大对他们家好,把她当死人了。 杨老太跟秀芳老太做了这么多年亲家,也知道里面的内情。 一听她这么说,这下是彻底不能忍了,直接扑过去,两个人就厮打起来。旁边田巧珍的妈也憋了一肚子火,立马加入战局。 她的那几个老姐妹收起利甲,就这么板着脸站在一旁。 这是人家俩亲家的事她们不好插手,不过要是其他人敢冲进去,就得先过了她们这一关。 村里其他老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过去。 秀芳你自求多福吧。 老太太们打起架来比年轻媳妇儿还恐怖,她们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指甲、头发、老巴掌,一时之间都没人敢拦。 秀芳尖叫着捂住头皮,田巧珍妈薅了她一把头发,跟干草一样发白的头发,是她头上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头发。 “****,老娘今天要让你埋在这!” “埋埋埋,最好把老娘跟你男人埋在一起,正好我下去跟亲家公好好说道说道。”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 “就你要脸,要脸能干出这事?我看你是男人死了这么多年,下面***,实在不行你去找个东西,磋磨媳妇干什么!” 她们打起架来嘴也不闲着,各种难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出冒。 坐着的几位老人脸色铁青。 “秀芳家的,你们就这么看着你老妈被打,还不赶紧拉开!” 这下呆愣在一旁的三个儿子赶紧把人拉开。 秀芳老太的战斗力跟她们任何一个人比都高不少,但也不能1打2,现在嘴里骂骂咧咧,恨不得拿粪瓢把这两个老东西丢粪坑里淹死。 “够了,这像什么样子!” 一番热身战后两位亲家母也发泄了不少怒火。 杨老太:“那行,我们谈谈。” 田老太:“这么多年了,这事也得解决了。” 她们两个站在堂屋中间,明明头发都扯乱了,偏偏表情镇定,仿佛刚刚的打架只是一场错觉,现在是讲道理的好老太。 “毛二把你妈扶到旁边去,你们家这事虽然是家事,但是也得族里这些老人做主。” 杨老太挥挥手,她原本正在自留地里浇粪,粪瓢还握在手上,就看见二麦哭着跑来,嘴里还叫嚷着她妈要被她奶打死了。 她把粪瓢一丢,回家振臂一呼,家里的两个儿子再加上秀莲的几个堂兄弟,七八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就这么气势汹汹的闯进来。 他们这群人刚刚一直站在旁边,老太太打架不好掺手。 现在要到正事了,他们直接站在秀莲身后,就这么双手抱胸,目光沉沉的看着上头的几个老人。 第46章 这个家不能分 一会功夫,家里看热闹的人全被赶了出去,堂屋里摆了一张桌子,莲花村几个老人坐在上头,两边分别是秀莲跟田巧珍一家。 杨老太:“咱们是过来解决事情的,大家也都知道里面的内情,多的也别说了,必须分家!” 田老太原本不想分家,她过来只是要给闺女撑腰,不过现在眼睛咕噜一转觉得还是分家好。 闺女性子软,女婿担不了事,以后要是还一锅吃饭,今天这事少不了还得来一遭。 两家离得远,今天要不是苗二跑回去,等他们知道消息,估计就得过来给闺女收尸了。 他们这十多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有户人家磋磨刚娶进门的媳妇儿,那姑娘不敢回家说怕家里担心,最后活活被逼的跳了井。 事情发生后,姑娘的村里人直接带着人把那家的房子掀了,把婆婆跟男人都丢进粪坑里,拦着村里人不给救,差点全淹死。 可就算做的再多又怎样,人都死了。 他们怕自家姑娘也出这种事,可也不好闹得太过,毕竟那也是女婿的亲娘。 还是分家好,把锅灶都分了,以后自己过好自己。 田老太:“对,必须分家!” 秀芳:“不行,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 杨老太冷哼一声,“那要不你为了两个儿子,现在死一死算了。” 秀芳:…… 说着说着又吵起来,秀芳咬死不同意,杨老太跟田老太联合在一起,三人差点又打起来。 莲花村的那几个老头自诩德高望重,平时以理服人,现在都快把桌子拍碎了,那三个老太依旧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 “毛大,你怎么看?” 长兄如父,秀芳家现在能撑事的就是毛大了。 “你说,你爸走了这么多年,他们也都听你这个当大哥的。” 毛大觉得今天他的脊梁骨已经被村里人给戳弯了,他的那些骄傲早就碎了一地。 全村上下有几个人是工人,之前都羡慕的看着他,说他毛大争气给村里争光。 现在都嘲笑他是铁公鸡,吸两个弟弟的血,还要他们供着他。 来这么一遭后,他哪还有脸不分家。 不然人家肯定得说他舍不得从两个弟弟身上占的便宜,吸血吸不够,跟地里的蚂蝗一样。 “我……” 秀芳一看大儿子犹豫的表情觉得天塌了,他这是同意分家了? “你!”秀芳伸手指着毛大,手指轻轻颤抖,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毛大是她第一个孩子,从小就最心疼他,除了老四外,他是家里读书读的最多的。 秀芳对这个大儿子倾注的心血,老二跟老三加起来都没他多。 老四是老儿子,他出生的时候毛大都十多岁了。 她这些年,事事都为老大家谋划,他家的孩子也是她最心疼的。 可现在他居然也赞同分家。 秀芳刚刚被两个亲家母指着鼻子骂,三人在一起厮打时都没有真的伤心落泪,现在看毛大居然同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你” “妈,我……” 毛大知道他妈伤心,但除了分家还能怎么办?今天都闹成这样了,难道还能在一个锅里吃饭? 还不如就把家分了,以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如果两个弟弟有困难,他这个做大哥的还是会伸出援手。 “老头子啊,你上来把我带走吧,活不下去了,当初我就应该直接跟你去了。 生了4个儿子,好不容易把他们养大,现在居然要分家?我这个当娘的还没死呢!” 秀芳这下是真的悲痛,她被大儿子背叛了。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冒出泪水,毛大很快也泣不成声,毛二也抹抹眼角。 当年他们爹走后,要不是秀芳老太撑着,全家都要饿死了。 二伯公也擦擦眼角,“两位亲家母,要不这家就别分了,秀芳也全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她要真的做了错事,看在她这么多年的操劳上,这事就算了。” “是啊,你看看他们兄弟估计也不想分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说清了也就算了。” 杨老太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行不能再拖了,今天把事情闹这么大就是为了彻底把这个家分了。 不然她闺女还得受气。 “分家只是把锅灶分开,大家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都还是一家人。” “……” 二伯公被她一噎,你也说了都还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有必要分吗? “亲家母,你自己也是当婆婆的,那要是你儿子儿媳闹着要分家,你怎么办?” 杨老太双手一摊,“分!他们都说要分了,难道我还要把他们绑在一起?” 田老太狠狠剜了一眼女婿,分家也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好,他现在满脸不舍是在干什么? 秀芳的4个儿子,除了当上门女婿的那个,大家最看不起的是毛三。 空长了一个大块头,不管对内对外都窝囊。 可现在田老太觉得窝囊也是好事,起码毛三就不敢吭声。 “这个家必须分,我自己也是当婆婆的,要是我一碗水端不平,吸其他儿子的血供一个人,那我也没脸不分这个家!” 三叔公敲敲桌子,“哪能说分就分,这事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咱们这些外人就别掺和了。” 他是让两个老太太别插手。 “老大你说还分吗?” 毛大被他妈一哭,只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儿子,他妈年纪这么大了,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做不到。现在三叔公又问了一遍,他有些犹豫。 “老二你说呢?” 毛二的眼圈红红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想分,可是岳母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这回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 二伯公坐着点点头,看来老大老二都不想分,只有老三了。 “老三?” “分!” 毛三斩钉截铁,低着头不顾秀芳老太递过来要杀死人的视线。 “你你你!” 二伯公皱紧眉头,老大老二都不分了就剩一个老三,他就算想分,按理来说也不敢说出来,不然以后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一个人,说他害得全家分家。 第47章 把闺女带回去 “毛三,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秀芳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扑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指着他,浑身都在抖,毛大赶紧在旁边想把她劝起来。 “妈,你别难过了。” 同时指责的眼神就看向毛三,仿佛在说都怪他,要把他们好好的家弄得不成样子。 “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含辛茹苦把你们4个拉扯大。 当年闹饥荒,我在山上捡了根手指大小的山薯都要拿回来给你们,为了不让你们饿死,跑了10多公里去捡人家地里掉的花生,饿到吐血。 老娘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可你呢?老头子啊,我该他们的,我死了算了。” 她哭的悲痛,上头的老头子们也抹抹眼角,这些年秀芳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毛二也赶紧想把他妈拉起来。 “妈,你别伤心了,不分,你永远都是我妈。”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毛三也忍不住哭起来。 秀莲有些疲惫,6年前不也是这样,最后分家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 杨老太看见,赶紧拍拍闺女的手。 上一次他们退让了,结果老太太不还是欺负死他们,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退。 “咳咳咳,老二老三家的,你们还分吗?” 二伯公轻咳几声,说到底都是两个媳妇想要分家才撺掇自家男人,他就不信都这个时候了,她们还坚持要分。 这以后可是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骂的。 三叔公:“那既然这样就算了吧,以后大家好好过日子,都是一家人,凡事不要太计较。” 秀芳老太一听都想降低哭声,当然不能一下子停住,大家只会当她假哭,只能慢慢放低。 嚎了这么久,喉咙都痛了。 “行,他们母子几个分不开,我也舍不得我闺女吃苦,既然这样就把她带回去吧。”杨老太站起来,一把子把秀莲拉起来。 “老大老二,你们去你妹屋里把东西都收拾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田老太原本还在脑子里想办法,看见杨老太这样,立马也把姑娘拉起来。 “长嫂欺负、婆婆不管,我闺女这日子也过不了了,我这当娘的心疼,马上跟我回去,过段时间老娘再给你相一门亲事。” 毛二:“……” 两位老太就要拉着闺女出门,不过临走前留下一句。 “孩子是你们林家的血脉,就留在这,别耽误我闺女另找!” “唉唉唉?妈?”毛二急急忙忙叫做岳母,田老太理都不理他,恨自己当年眼瞎,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姑爷? 毛三也想叫住秀莲,被杨老太一瞪,只能接着哭。 “两位亲家母,别冲动!” 座上的二伯公急忙叫住她们,这要是把孩子妈带走了,他家那几个孩子谁来带? 孩子没了娘,老子没了媳妇儿,以后这些人还不是要恨上他们几个老头子。 杨老太停住脚步,几位老人脸上一喜,以为她们要做出让步,却看见她冷冷的看着秀芳。 “你儿子是你身上掉出来的精血,我闺女就是地里自己长出来的,她不是人,可以让你随便磋磨。”说到这她顿了顿,扫视了坐着的莲花村人。 “你们村不是没有闺女嫁到我们那边,如果你们觉得婆婆怎么对待媳妇儿都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那我们也少不得要学你们。” 田老太带来的几个老姐妹闻言冷笑着看着几个老头。 “老娘现在也是当婆婆的,这以后日子可爽了,你们村嫁过来的媳妇儿但凡说错一句话,我就先把她打一顿再送回来,让你们好好管教管教。 这位伯公,您孙女嫁的可是俺们村,去年刚结的婚!” “这……” 二伯公抹了抹额头,想劝她们不要冲动,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得好好跟外面的人宣扬宣扬你们,莲花村就是这么对待儿媳妇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嫁过来,让你们整个村都变成老光棍。” 就像当年那个把儿媳妇逼得跳井了,后来哪有姑娘敢嫁去那边。 “唉唉” 他们赶紧拉住两个愤怒的老太太,正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就看见毛三扑过去抱着他妈开始哭嚎。 “妈,我就这么个媳妇儿,要是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办?我知道您老人家把我们带大都不容易,可我也不能没有媳妇儿,那要不这样吧,你把大哥一家分出去算了,都是大嫂欺负人,以后我跟二哥孝敬你。” “……” “我知道你舍不得大哥,咱们一家肯定不能分开,要不把大嫂也休了,以后我们三个老光棍孝敬您!” “……” “呵”杨老太可不放过能损秀芳的机会,“这估计正合你妈的意,挺好,反正她看不上这两个媳妇儿。要是你大哥还有媳妇,你们两个要怎么想,兄弟反目,还不如都休了算了。” “以后这个家里就是她的一言堂,让她当老太君,你们三个供着她。” 这泼天的帽子就扣在秀芳老太身上,她现在还扑在地上,一时之间都忘了言语。 “妈您说话呀,你放心,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你说一句,媳妇我们就不要了,以后我们仨都听你的。” 毛大脸上的惊诧藏都藏不住,不是老二老三的岳母要把闺女带回去,怎么还要把他媳妇儿休了?这都什么事。 ———— 一群人关着门在堂屋里,不许小孩子靠近。 稻香年纪最大,她站在堂屋门口死死的盯着二麦他们。 都怪他们家。 稻阳跟稻山脸上也挂着泪,他们虽然比几个堂弟们大,但也不过才10来岁。 刘爱红刚刚一心想死,几个孩子差点都抱不住她,现在也都吓坏了。 要是妈死了,他们就是没妈的孩子,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最可怜。 毛二家的三个孩子也在哭,几个孩子排排坐在屋檐下,脸上都挂着泪。 二麦把手撑在下巴上,看着院子里的菠萝树,眼神不由飘空。 她跟三麦原本一直躲在屋子里,等到村里来人了,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跑出来,秀莲给她使了使脸色。 二麦明白,这是让她回外祖家叫人。 第48章 没妈的孩子 她急急忙忙往外跑,三麦也跟着跑,不过二麦嫌他腿短,让他跟在大麦旁边。 苗大苗二跟傻了一样站在那,只剩下苗苗扯着嗓子在哭,那些人都在骂她妈。 二麦不由得停住脚步,偷偷走到苗二旁边,扯住他袖子,把人拉到外面。 “怎么了?”他抽抽噎噎的,显然吓坏了。 “你还站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把你外祖叫过来,不然你妈肯定要被村里人打死!” 二麦看他这样故意把事情说得更严重,苗二一听也赶紧扯着嗓子就往他外祖家跑。 也不知道里面大人们谈的怎么样。 二麦大概猜到一些,路上两个舅舅黑着脸说一定要分家。 她觉得分家挺好的,以后秀芳老太不能管他们,爸妈都挣工分,一定可以养活他们三个。 不过村里那些人应该不同意。 村里的老人把分家当成奇耻大辱,就算不是他们儿子要求分家,他们也能感同身受,一群老人联合在一起,恨不得吐唾沫把提出来的人淹死。 村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把事情弄得太僵,最后一般都得偃旗息鼓。 “姐,快看。” 他们家的大门也关起来了,不过那些看热闹的都悄悄拿石头垫在墙角,扒着院墙往里看,一排排乌黑的人头围住整个院墙。 大家都爱看热闹,二麦以前也去看别人家的热闹,也管不了村民。 林城也跟林山几个趴在墙头看林二麦家笑话,林娇娇劝不了弟弟,只能站在旁边心急的看着他。 “三麦,你奶要把你妈赶走了,以后你就没妈了。” 他学着村里人说的话,秀芳老太这么凶狠的人,这次一定容不下两个儿媳,以后林二麦没妈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要是以后她爹给她娶了后妈只会更加可怜。 “阿城!”林娇娇有些生气,二麦他们这个时候一定伤心欲绝,他怎么可以还煽风点火取笑他们。 “姐,你同情林二麦干嘛?你忘了她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情?她活该。” “等你妈走了以后,你奶不给你们吃饭,冬天也不给你们穿衣裳,好可怜。” 杨敬明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忘了二麦打他有多疼,扒在墙角笑得正欢。 他们这话说出来一下子戳了两家人的心,苗大苗二眼眶红红瘪着嘴强忍着不哭,苗苗张着喉咙,三麦整个人埋在膝盖上。 稻阳看见了,不甚在意的转过头。 反正他们看的是二叔跟三叔家的笑话,而且也是他们家先动的手。 大人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小孩子,现在毛二跟毛三家抱成团,毛大家跟他们泾渭分明。 墙头上,林娇娇家的几个堂弟还在笑。 二麦起身拿起旁边的长棍,猛的一下就朝他们出去,她完全没有收力气,棍子来势汹汹,要是被戳到眼睛,眼睛肯定会瞎的。 林家几个兄弟赶紧往后仰,但是他们脚下是几块石头垫起来的小高台,根本不稳,几人摇摇晃晃,一下子都摔了下去。 他们摔在地上捂着屁股疼的龇牙咧嘴。 “这个死林二麦,她都这样了还敢打我们。” 秀芳老太家这事是莲花村的大新闻,不少人过来围观,村委里也有很多人过来。 林有田正板着手带着支书过来,却看见自家几个孩子趴在墙头看热闹,现在一个个摔在地上,他黑着脸。 “爷” 几个孩子呐呐叫了一声,看他爷的脸色这么差,也不敢再骂林二麦了,一个个跟鹌鹑一样。 “都给我滚回去,像什么样子!” 他以前总觉得自家孩子跟村里那些调皮不懂事的孩子不一样,可这段时间他们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特别是大孙子林城。 哎,这孩子怎么变化这么大? “对不起爷,我应该劝劝他们,不让他们过来。”林娇娇怕她爷生气。 林有田摆摆手很快走了,他们家那几个也不敢多待。 院子里三麦没有看见外面的动静,只知道那些人被二姐捅下去后就没再起来。 “姐怎么办?” 三麦不想当没妈的孩子,二麦不说话,转头看着堂屋紧闭的门,站起身不顾其余人诧异的眼神,偷偷趴在门缝上。 却没想到门正好打开,她一下子扑进去,两个舅舅扶住她。 杨老太:“大麦二麦三麦,以后你们好好听话。” 她说完顿了顿抹了抹眼泪,不忍心再看他们,就要拉着秀莲走。 “哇”三麦一下子扑过去,抱着他妈的大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妈别走,别不要我们。” 杨老太的这句话一下子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两家孩子闷头一拳,他们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下子都哭起来。 “妈别走!” 杨秀莲跟田巧珍也抹了抹眼角,毛二想过来拉他媳妇儿,被田家村几个人挡住。 三麦:“妈,你走了奶一定会饿死我的,她不给我饭吃!” 毛二家的几个孩子也悲从中来,特别是苗苗,她哭得直打嗝。 “奶把鸡蛋都给大哥,我们什么都没有,以后连米汤都没有,奶嫌我吃的多要把我送人。” 秀芳本来就不喜欢毛二毛三家的孩子,特别苗苗还是个女孩。 之前看她吃的多,还老吓唬她说要把她送走,苗苗年纪小哪知道奶在吓唬她,以为真这么想的。 苗二觉得天都塌了,他一直不聪明,奶不喜欢他。 要是没妈了,以后肯定连米汤都没有。 其他人怪异的目光齐齐落在秀芳老太身上。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但她一开口,苗苗就吓得直抖。 这下两个亲家母脸色更不好看了,就连二伯公也脸色讪讪。 田巧珍十分不舍,几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把他们留在这,婆婆以后怎么可能对他们好。 看出她不舍,田老太赶紧在她手心里掐了一把。 秀莲也抱着孩子哭,“你们以后听二麦的话,别吃亏。” “不要啊妈,奶要是把你赶走了,那我也不活了。” “两位亲家母,你看孩子们也舍不得他妈,要不这事咱再好好计较计较。”二伯公赶紧留人。 第49章 上我们家抢东西了 计较,计较什么?秀芳现在虽然还被两个儿子搀扶着,不过已经快要笑出来了,走就走吧,她不信两个半老徐娘还能再找到人家嫁了。 就凭这还想拿捏她。 走了好走了好,这些年她对这两个儿媳妇太好了,让她们分不清大小,居然敢在她头上动土。 再过几天还不是得灰溜溜的自己背着包袱回来,还以为她们娘家会养她们多久。 到时候她可不能轻易让她们进门,得跟以前一样跪着给她倒茶才行,不认错就不是她家媳妇儿。 她们两个走的潇洒,那几个孩子可都要留在家里,就不信这两个当娘的能不记挂孩子。 到时候人都在她手上了,自然得听她安排,秀芳想得美滋滋的。 大麦二麦给她编席子去,两天不出一张,她俩就不许吃饭,三麦跟苗大苗二去生产队干活,每人每天必须干三个工分。 还有苗苗这个吃白饭的,既然她刚刚都说要卖了她,这也不是不行,反正就是个丫头,她家还缺丫头了? 孩子们拉着各自的妈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脸,说什么都不让她们走。 二伯公也想劝她们留下来,这要是传出去他们村里几个老人帮着把人媳妇逼回家去,这莲花村以后的名声还能要不。 “两位亲家母不要冲动,你看看这几个孩子多可怜。” 田老太绷着脸,站在门口转身看了一眼站在秀芳老太旁边正低着头的毛二,他不敢直视岳母的眼睛。 呵,什么狗东西? 看见他们走了拦都不拦,巧珍跟了他这么多年,真tm瞎了眼! “你们干这事不就想把我闺女逼走?好让你们老太太当家作主,这不正好遂了她的意,你看她笑的正欢呢!” 门口围观的人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正好看见秀芳老太脸上带着笑。 啧啧啧,这老太太,一定要撒泼打滚把两个儿子的家弄个七零八落才行。 “什么叫遂了我的意,不是你们一定要回娘家,还要再嫁,是你们自己不要这个家了。 看看你们几个还哭,人家要回娘家重新给你们找个爹。” “没办法,谁叫他们奶一定要把儿子全攥手里,我闺女忍了你这么多年,忍不下去了,老娘心疼。 你这个几十年没男人的老尼姑,有本事自己出去找一个,把儿子当什么男人!” “嚯”大家眨了眨眼睛,有些震撼。 “你你你!你疯了,胡说些什么,你***嘴里生暗疮、脚底破洞遭天谴的老东西!” 得,几个老头还想再劝几句,结果她们又在门口直接破口大骂。 刘爱红这个时候已经不哭了,她擦干净眼泪坐在堂屋门口看一眼外面混乱的局面,肿成猪头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们两个把她欺负成这个样子,要是她们还留在这个家里,那她刘爱红就留不住了。 总得有人走。 不过她现在想的更多,就怕她们两家是想借此威胁婆婆,想要分家。 刘爱红肯定不想分家,这些年婆婆掌管着家里的东西,暗地里补贴他们,稻阳是她的长孙,也是她心尖尖上的。 如果分家了,秀芳哪里有多余的东西补贴他们。 再过一年多稻阳还要去县里上初中,花的钱就更多了,在这个关头最重要的是挣钱。 她们俩走了,家里那些孩子必须得听她这个大伯母的话,让他们往东绝对不能往西,以后大麦二麦必须得给家里挣钱。 今天出了这个门,有她在一天,她们俩就绝对不能轻易回来。 回来也得答应她的条件,第一件事必须给她磕头认错,让家里几个吃白饭的干活。 毛三红着眼想过去拉秀莲,秀莲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他顿了顿过去拉住他妈开始哭。 “妈,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媳妇,那你再重新找个你喜欢的吧,反正我不能没有媳妇儿,不然我晚上可怎么过呀!” “……” “……” 秀莲狠狠白了一眼,她往旁边勾了勾手,二麦看懂了很快凑到她妈面前。 “二麦你们放心,妈以后绝对会回来,不会让你们当没娘的孩子。”一说到这秀莲的眼圈就红了,她要真走了,这几个孩子都不用想肯定没好日子过。 特别是大麦二麦,是女孩子再过几年能出嫁了,现在还能干活,说不定刘爱红正眼红她们。 她先对三个孩子做了保证,不让他们担惊受怕。 “你们有娘别把别人当娘,不要别人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我能使唤你们!这些天你们就在家里闹。 刚刚的猪肉我就不应该只切一部分,还有一半在橱柜下压着呢,你们偷偷去找出来,连同之前那块,屋里有个小锅,你们仨就拎着去外面找个地方把肉吃了,别分给你爹!” 秀莲狠狠剜了一眼毛三,他还想另找个媳妇,想的还真美。 二麦他们刚刚是真的吓住了以为妈要回去,现在听她的嘱咐知道她不会走,这下都心安了。 “走,你们出了这个门,就绝对不许再进来!” 秀芳被两家人联合起来骂,气得她手直哆嗦,手指着大门威胁她们。 杨老太直接攥着闺女的手头也不回就走了,不过刚走出几步,突然顿住转身,又重新走进门里。 “我们又不傻,这么空手走了不就白白便宜你了。” 她带着几个儿子冲到毛三屋子,指挥他们把屋里的东西全部端走。 “你你你你是强盗,你抢东西!把东西都放下!这是我们家的!” “什么叫你们家的?这是我闺女这些年一起挣的,她有份!” 过冬的棉被,家里的衣服还有各种锅碗瓢盆,反正只要是能拿的都拿了,杨老太差点还要把嫁妆床拆走,还是秀莲悄悄扯了一下她妈的袖子,她这才忍住。 “没天理呀,上我家门抢东西了,我要报公安,把你们拉去打马场!” 秀芳正下狠狠跳脚,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的东西被人拿走? 可是田老太带着几个高大的汉子,他们眼神一瞪,硬生生让她停住脚步。 第50章 她的糖罐还有鱼罐头呢! 杨老太看她跳脚,反而是越想越气,她们家就这么走了,秀芳这个缺男人的老尼姑啥也没损失,凭什么! “儿子你跟我过来。” 厨房还有院子早就被秀莲砸过了,杨老太带着儿子直接进了堂屋,对着那些东西就砸起来。 稻香稻山赶紧躲回他们房间,没想到杨老太也冲进去。 “让你欺负我闺女,老娘又不是死的!” 她看见什么就扯过来丢在地上狠狠踩几脚,刘爱红躲回屋尖叫着,毛大急忙想冲进来,但是被秀莲的两个堂哥给挡住。 “两个吸血鬼,跟地里的蚂蝗一样吸俺闺女的血,就应该放一把火把你们烧了,看你们还敢扒着人不!” 杨老太在刘爱红这屋砸,秀芳被人拦着在堂屋门口直跳脚,声音尖锐的像要索命的厉鬼。 “老娘要杀了你!” 二麦仗着个子小从堂屋门口溜进去,堂屋已经被她外奶砸过一遍了,秀芳装东西的橱柜已经被她一脚踹开。 趁着没人看她,在里面扒拉一下,找到还没碎的糖罐。 毛二这几天正在为糖发愁,他要引蜂糖就少不了。 她先把糖罐藏在屋里的角落,等会再偷偷拿出去。 “够了,你们再砸东西,我们村里的民兵可就不客气了!” 终于在一片混乱之中,村长带着民兵队长赶来了,他看着秀芳家里的混乱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就他去叫人这么一会功夫,屋里已经不能看了。 听见民兵过来了,杨老太赶紧停住动作,把几个儿子都带出来。 村长:“你们这可是肆意破坏他人财物,我们可以把你们扭送到公安局。” 秀芳一听,“快把他们抓走,都抓到打马场,把我们家砸成什么样子了!” 杨老太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行啊,都是我砸的,你们把我这个老太婆送走。不过就算到了公安局我也得说,我是给我苦命的闺女主持公道! 我砸的是把她当成旧社会迫害的恶婆婆,是把她当成丫鬟自个当少奶奶的恶毒大嫂!” “……” 村长都无奈了,他只是想吓一下杨老太,希望她停手。 这种家事谁敢断? 最后杨老太带着闺女抬着东西浩浩荡荡离开了,田老太也快把毛二家搬空了,等人群散去,家里就剩下一片混乱以及各种哭声。 “天杀的!” 秀发依旧扑在堂屋门口捶地痛哭,嘴里骂骂咧咧,都是对两个儿媳妇的诅咒。 在她身后是一片混乱,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堂屋。 刘爱红也在家里哭,打了她就算了,还进她屋把家砸了,这是欺负死她了。 毛二家的孩子们在家里哭,毛三家的情况好一点。 三麦依旧抽抽噎噎在哭,二麦已经把糖罐还有厨房橱柜下压着的肉找回来了,家里快被她外奶搬空了,撅着屁股在床下找了许久。 “呼”还好还有一个小锅在。 “二姐?”三麦停住哭声,伸长脖子看向锅里。 “摘的螺养到明天再吃,这个肉可等不了。” 她把两块肉丢进锅里,还从口袋里摸出了四个鸡蛋,当然还有她下午摸到的鸟蛋。 三麦擦干净眼泪,去外面捡两张菠萝叶,偷偷溜到厨房装了盐。 “妈没有砸锅里的饭” “那我们先把饭吃了再出去。” 三个人偷偷溜进厨房,锅里煮的是稀饭,先把上层的水倒掉,三个人喝了一碗全是米的粥。 “走!” 把锅里东西吃干净,三人一抹嘴溜了出去,一出门从墙上端走装着肉的锅,就直奔老宅。 毛三擦干眼睛回屋,家里空空如也,岳母也太狠心了,连床上的席子都卷了,还好现在是夏天,不然他们爷四个得冻死。 “大麦二麦?” 叫了好几声也没人理他,“哎,都去哪了。” 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毛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媳妇” 他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还是给三个孩子带来了不少影响,不过这一切都消失在肉香味飘出来的那一刻。 他们还从家里顺了把刀,大麦把肉切成薄片,洗过后直接丢进锅里,过一会儿就传出了油香加肉香。 家里每个月能吃两回肉,这在全村来说都是难得的,虽然他们每次只能分一筷子。 猪肉里的油脂慢慢煸出来,吱吱作响,瘦肉在里面炸成金黄色。 “嘶”三麦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盯着小锅,这么多肉都是他们三个的。 大麦一边拿竹枝翻动,一边也在偷偷咽口水。 在三个人迫切的目光当中,肉终于好了。 “要不留点拿回去给爹?” “留一点吧。”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全都黑了,家里的饭被他们三个吃完了,其他人估计都还在饿肚子。 青蟹只要把它放在装有一点水的桶里,在它身上盖上湿的毛巾,可以活几天,不过这样子身上的肉会少很多。 二麦把锅里的肉盛出来,加上一点水,把青蟹丢进去。 锅在一旁煮着,三个人默不作声。 “……妈会回来吗?” “会” “那就好。” 秀芳在家里骂天骂地骂了好几个时辰,终于饿的受不了了,颤颤巍巍往厨房走,锅里什么都没有。 想到儿子带回来的猪肉,她又在废墟里翻起来。 “这肉去哪了?这个死秀莲!” 骂骂咧咧好一会,几乎把厨房全翻遍了也没找到猪肉。“天杀的,还把我的肉拿走了。” 她走出厨房看见稻阳正站在外面,眼睛还红红的,这下秀芳可心疼坏了,今天肯定吓坏孩子了。 “饿了没,奶给你煮碗鸡蛋粥。” “奶,二婶跟三婶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等她们下次回来,要是还这样对你怎么办?” 秀芳擦了擦眼角,就稻阳心疼她,不过一想到那两个儿媳妇儿。 “她们回不来,除非老娘死了。” 说完去给她的宝贝孙子煮鸡蛋粥,大米都在橱柜里锁着,虽然被砸了米都洒落在地上,不过扫起来筛干净还能用。 不对,她的糖罐还有鸡蛋呢?还有两个鱼罐头也不见了,这东西又不可能摔坏!摔坏了罐头也在才对! 她脚步一踉跄,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往鸡窝里走,还好鸡都还在,只不过今天的鸡蛋还没捡,鸡窝里反倒是空的。 第51章 粪水 稻山也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他奶阴沉着脸,脸色居然比下午还要难看几分。 “哪个天杀的把老娘屋里东西都偷走了,居然敢偷到老娘头上,要是被老娘抓到,把他送到塘里喂水鬼!” 橱柜被拉倒了锁也被踹坏了,里面东西撒了一地,都是些大米和豆子。 不过里面攒下的鱼罐头还有给稻阳备着的麦乳精都不见了,连糖罐也不见了。 现在居然连鸡窝里还没捡的蛋都不见了,是谁是谁偷走了她的东西? 眼前一阵阵发黑,手哆嗦着又跑进堂屋,拍手嚎哭几句又奔向厨房去,厨房里的东西全被秀莲那个死婆娘砸碎了,扒拉了许久也没看见大儿子带回的那块肉。 “哪个天杀的过来看热闹,把老娘的肉也捡走了,我***他爹生下这么不要脸的玩意!以后生孩子没屁眼,上床找不到道!” 毛大原本一直蹲在墙角抽烟,听见动静过来。 “咋了妈?” 秀芳一边拍手一边坐在地上痛哭,把偷她东西的人祖上十八代骂的狗血淋头。 “都不见了,我给阿阳攒的两罐麦乳精也不见了,天杀的!” 怎么会不见了?毛大赶紧进屋看,家里今天来了不少人,加上又是在吵架,可能还真被人浑水摸鱼把东西摸走了。 他叹了口气,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 “妈你别哭了,不见了就不见了。” “这怎么行,我费了那么大劲给阿阳攒的麦乳精,还有鸡蛋也是给他的!”捂着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稻山闻言在旁边眼神都黯淡了不少,奶准备的东西都是给哥的,如果不是多出来肯定没有他的份。 “你带回的肉也不见了,外人怎么知道肉放在哪?说不定就是家里的贼!”她一下子爬起来,会不会是毛三家那三个赔钱货? “这么久了也没听见他们仨的动静,一定是把东西偷走了在外面藏着,秀莲这个贼婆娘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毛二家那三个现在都还在屋里哭呢,结果毛三家居然没有声音,她越想越怀疑。 跑到茅房从墙上取下粪瓢,怒气冲冲直奔着毛三那边去。 结果都还没到门口呢,就看见毛三突然哭着跑出来,他看见他妈拎着粪瓢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突然转向他哥。 毛大被他突然扑过来这么一撞,身体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青石板上。 他块头大力气也大,穿着青色的衣裳,在月光下就像一头青色的野猪,毛大差点被他撞出内伤。 “哥!大麦他们离家出走了!” “什么?” 毛大突然也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都什么事? 秀芳也放下粪瓢狐疑地看着三儿子,头还往他屋里看。 “从他妈走后没多久就不见了,我以为等会就回来,结果这个点都没回来,一定是跑去田家村了。 孩子想娘啊,他们舍不得他们娘。” 秀芳冷哼一声,往旁边呸了一口。 “舍不得?舍不得有什么用,人家都要再嫁,再过几年就能抱新娃了,还记得他们谁是谁。” “妈是你把她们赶走的,他们长大了肯定记得是你这个当奶的干的!怪你他们才没妈的!” 秀芳:“……” 毛大:“老三你先别哭了,可能过会就回来了。” 天都黑了跑出去干什么,家里现在一团糟,谁还有空去找他们,真的胡闹。 毛三伸手擦了擦眼泪。 “丢的是我闺女儿子,着急的也是我,你当然站在这说风凉话不嫌腰疼。说到底,是你们把我这个家给逼散的,把我媳妇赶走了,现在连几个孩子也容不下,是不是再过几天也要把我赶出去?” “老三你说什么呢?” “难道我说错了?他们又不能干活还要吃饭,浪费家里粮食,我跟二哥两个干活就行,让我们养你们一家!” “你你你!” 兄弟反目,都是她生的,结果这个蠢货居然信了杨秀莲亲娘的挑唆,秀芳一气之下拎着粪瓢就打向他,毛三闪得慢,被他妈一瓢打屁股上。 他跳起来哭得嗷嗷的,秀芳仍嫌不够追着他在院子里跑,毛三一边跑一边哭。 “干脆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现在老婆孩子也没了,老光棍一个,死了就死了!” 毛大心累但没办法,只能先把他妈拦下来,毛二听见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他自然听见了毛三说的那些话,站在那沉默不语。 他们家的动静传的比什么都快,一会功夫又围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他们也不嫌天黑,把头搁在院墙上竖着耳朵往里看。 秀芳追到最后没有力气,抚着胸口气喘吁吁缓了好一会儿,结果刚一抬头院墙上一排排黑乎乎的脑袋就这么看着她,差点没把她吓死。 “看什么看,回去扒你老娘的门缝,看她给你爹戴绿帽!” 她直接拿粪瓢向院墙上的脑袋扫过去,还好他们反应快赶紧跳下来,这才没被她扫到。 “秀芳奶,你平时可爱看别人家热闹了,咋自家就不给人看?” “可不,村里的大戏都没你们家精彩。” “呸,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塞到你爹裤裆里,让你看个够!” 春红今天也看了一天笑话,就秀芳这个事精没有人能受得了她,再过几年肯定得被几个儿子扫地出门。 越想越高兴,她可还记得上回的仇呢,这么好的机会不刺她几句,春红肯定不乐意。 “你就闹吧,再过几年你儿子指定把你赶到坟地里去!” 墙外春红还在看热闹,墙里秀芳直接从茅房里把粪桶提出来,院墙上本来又有人把脑袋搁上去了,看见她的动作这下赶紧跳下来就往外跑。 春红没看到正张大嘴说得起劲呢,突然几滴东西飞进她的嘴巴里,下意识砸吧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啥味道,又一瓢兜头盖脸淋下来。 旁边站着的人已经飞速往外跳,春红站在那好像愣住了一样。 直到秀芳又挥了好几瓢,她才大声尖叫着。 “啊!” 第52章 东西你们拿了?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秀芳老太跟墙外骂骂咧咧的声音,毛大站在院子里,毛二毛三各自站在自家屋前,兄弟三站成了一个三角形。 明明不近的距离却各自沉默着,甚至都没有对视。 毛三暗自松了口气,他妈现在估计也顾不上大麦他们了。 也不知道这几个跑哪去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人果然经不得念,他们仨偷偷端着锅鬼鬼祟祟往家走,却发现自家门口热闹的不行,风中还隐隐飘来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姐咋不走了?” 二麦一脸难言的停住脚步,月光下,一瓢接一瓢不明液体从墙里飞出来,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茅房里攒的尿。 为了养好地,秀芳严令几个孩子就算在外边尿急屎急也得赶回家茅房里拉,她对这些“人肥”宝贝的不行。 攒好的尿不能直接浇在地里,要在里面放上几把干草让它发酵一段时间。 发酵好的尿液味道更加难闻,就像粪坑里舀一瓢东西出来,再加上80岁老头子抽烟喝酒几十年,从来不刷牙嘴里长的黄垢,再混上一桶被太阳晒了一上午的死鱼。 “呕” 想吐的又何止是他们,外面看热闹的也都捂着鼻子跑回家,就算留在这的也退了好几十米远。 只剩下春红,她浑身上下都是那个臭味,就连嘴里都有不少,吐了半天把黄水都吐了出来,还是觉得那个味道没有消散半点。 “不是爱看热闹?给你们嘴里加点味,光看热闹怎么行!” “贱货,你这个贱货!” 春红吐了一会儿又尖叫起来,声音比厉鬼还要凄厉。 家里两个媳妇儿跟闺女听见消息急急忙忙跑出来,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他妈就跟掉在粪坑里一样,身上的味道浓烈得他们离这么远都受不了。 秀芳这个时候也不泼了,笑话,那可是她家攒了好些日子才攒的,不能再便宜他们。 “啊!我要杀了你!” 大晚上的杀什么杀,她这老胳膊老腿的,用粪瓢把粪水扬那么高,胳膊早就受不了了。 再加上今天一天出了那么多事,她得先回去睡一觉,明天还得上工呢。 至于门口,就让毛三那个瘪犊子出来收拾。 他下次要是敢在她面前唧唧歪歪,就把他按进尿桶里。 春红在外面鬼叫半天都没人出来理他,林有田也过来了,嫌弃的看着这个婆娘。 “老大老二家的,把你妈扶到河里洗一洗。” 家公都发话了,不管卢凤来跟田海珠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过去。 等到人都走后,二麦才带着他们回去,不过没有走大门,那边都是尿水的味道。 “爸?” 毛三已经回屋坐在床板上,终于看见三个孩子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了?肚子饿不饿?我去你奶那给你们偷点东西吃。” “我们吃过了。” 顶着他诧异的目光,二麦把锅放在他面前,里面有剩的猪肉,还有一个煮熟的鸡蛋。 三麦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已经凉了的红薯。 “我们都吃饱了,爸你吃吧。” “……挺好,起码饿不着你们。” 可惜现在家里全是那种一言难尽的味道,毛三没有胃口,把锅盖好。 “你奶屋里的东西是不是你们拿的?” 其实这还用问吗?锅里的猪肉他又不是没看见。 三个人站在那小心点头,害怕他爹骂他们。 “东西在哪呢?我看看。” 二麦打开空了的衣柜,往深处掏了掏,掏出一个包裹。 包裹里两罐麦乳精,两个鱼罐头,还有一个糖罐,包裹里还有好几捧大米跟豆子,应该是她慌忙从地上捧起来的。 毛三:“……” 看见她爹这么久没说话,二麦又默默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居然是10多个鸡蛋。 毛三:“……” 二麦:“就这些。” 都快把秀芳的橱柜搬空了,还就这些。 “你什么时候拿的?” “外奶砸完东西没多久,她们又在门口骂起来,正好没人注意到我。” 秀芳老太把鸡蛋放在堂屋,篮子用绳子挂在房梁上,她还是把柜子挪过去站在上面才够到的。 毛三叹了口气,二麦这么聪明像极了秀莲,一想到媳妇儿他又想哭了。 “快把东西放起来别被你奶看见了。” 那两罐麦乳精值不少钱,到时候卖了他们的学费就有了。 “毛三,你给老娘把外面洗干净!” 大夏天的又不能关着门,风从外面吹进来,鼻腔里都是那种味道,秀芳自己都头昏脑胀的。 干脆大吼一声让毛三去弄。 二麦几个也跟在他爹身后帮着去水井打水,这个味道呛得他们一直在咳嗽,得赶紧洗干净。 春红老太被两个儿媳妇儿拿棍子推着往河边走,她们从家里拿了水瓢,直接捂着鼻子往她身上淋水。 最后干脆让她跳进河里,大半夜的河水有点凉她被冻得一哆嗦,嘴里还不停诅咒着秀芳。 田海珠被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几乎想丢下水瓢躲回家,妈也真是,为什么要凑去看热闹,老胳膊老腿的也跑不过人家。 还不是让她们这些做媳妇的收拾烂摊子。 ———— 半夜,在村里人都睡的正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突然响起来。 不少人被吓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差点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大半夜的谁又在外面鬼叫?老子一瓢把他锤到下边去!” “明天还得上工呢!” 他们骂骂咧咧从床上起来,汲着拖鞋往屋外走,竖着耳朵一听,又是从秀芳老太家里传出来的。 “怎么又是他们家?这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附近住着的人家离他们最近,受的伤害也最重,都要提着刀过去了。 毛大也被他一嗓子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阴沉着脸往外走,秀芳老太这时正倚靠在床上不停抚着胸口,她差点以为是那老东西上来找她了。 正想破口大骂,结果仔细一听居然是毛三,这大晚上的他不睡觉吓人干什么? “毛三,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毛大咬牙切齿。 第53章 有鬼啊 秀芳直接黑着脸拎着屋里扫土的扫帚走出来,毛三正张大嘴巴坐在堂屋门口嚎,赶紧往旁边一躲。 “你!” 外边天黑的跟墨一样,他又发什么癫! “赶紧滚回去睡觉!” 毛大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发噌噌往上冒,今天高高兴兴割了肉回家,结果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这大半夜的毛三还发癫。 “睡不着去村口把粪挑了!” “毛三你再吵,老娘把我儿子的尿布脱下来塞你嘴里!” 毛三还没回答,两旁住着的人家已经吼起来了。 “我床上没人我睡不着!一想到以后都没人更睡不着!我不管,妈你一定要给我个媳妇儿!” “……” 他也大吼一声,声音把鸡窝里的鸡都惊的叫了几声,旁边的人原本还怒气冲冲,这时突然笑了。 “床上没有媳妇那你就抱着枕头睡,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想找妈不成!” “得了吧狗三,你媳妇要是没了你肯定叫的比他还大声。” “有病吧,大半夜的说这些,你们家没孩子?” 被泼辣的狗三媳妇一骂,几人咳嗽几声。 “行了毛三,赶紧回去睡觉吧!” 毛三可不管,他刚刚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一翻身几根毛刺直接戳在身上,再加上想到秀莲一下子眼泪汪汪,干脆坐到门口对着他妈哭。 大家以为他消停了都回去睡觉,毛大也打算回去。 秀芳老太也捂着胸口朝里走,结果她刚走到床上都还没躺下来,这毛三又鬼嚎一声。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是被鬼上身了还是被夺魂了,你再叫老娘明天找点猪尿让你喝下去。” 扫帚直接放在门口,她一出来又拎上了,劈头盖脸就对着毛三打下去,毛三这一次躲得慢,扫帚打在背上。 “妈,你把我打死吧,我不想活了。” “行行行,老娘说什么也要如了你的愿,正好把你打死让你爹把你接下去,让他看看他的种是什么吊样。” 一个在院子里跑的嗷嗷叫,一个抡着扫把拼命追。 其他人刚坐到床上,拖鞋还在脚上呢,屁股都没坐热他又颠了,大家又走到院子里。 “***毛三” 毛大也黑着脸,他干脆坐在堂屋门口抽水烟,隔着烟雾死死盯着毛三,恨不得直接把水烟桶敲在他头上。 “你不睡其他人也要睡。” “不是我不想睡是我睡不着,你把我媳妇还我,不然就给我找一个新的。” “呸,你可真敢想,老得比院里的水瓜还咯牙,还敢想新媳妇?”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嫌不够丢人,秀芳老太真恨不得把他塞回去。 毛三抽抽噎噎止住哭声,当然主要是秀芳老太打的太狠了,结果他刚一转头就对上自家三双排排坐蹲在屋檐下黑溜溜的眼睛。 “……” 难为他脸皮这么厚的人头一次感到不好意思,这一次秀芳老太的手抡得跟风火轮一样,打得她累了才把扫帚丢在地上。 “再吵老娘下次使的就是刀了。” 狠狠警告了他一番秀芳老太颤颤巍巍地回屋躺下,好在这一次都快闭上眼睛了也没再听见毛三的嚎声。 结果都还没睡熟,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的幽怨哭声,跟被地主老爷逼死的年轻小姑娘一样。 心一紧,还以为什么脏东西找上她了。 缩到角落拿被罩把整个人罩住,老寒腿抖的跟筛子一样。 “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来我家,现在赶紧走,省得我明天去找人把你收了。” “……妈,你要收了谁?” 秀芳老太噌的从床上坐起来,乱糟糟的白发跟枯草一样,枯草下是她耷拉的死鱼眼跟下垂的嘴角。 她的屋子在堂屋里边,有两个窗户,一个正对着院子,一个对着后面,床放在对后面那个窗户旁,夏天天热就没关窗。 毛三现在正蹲在窗户旁,他站起来往屋里一看,赫!吓他一跳,妈的床上怎么坐着一个老鬼! “啊有鬼啊!” 他吓了一大跳,还好仔细一看原来那个老鬼是他老娘。 “妈,你这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吓人。” 秀芳一口血堵在心口,这大晚上的是谁吓谁? 同时也有些疑惑,毛三怎么能哭出那么恐怖的声音?要是他穿个白衣服坐到地主老院里去,大家都以为是怨鬼上来锁魂了。 毛三知道自己大半夜扰民不好,这一次他特意走到后面蹲到他妈窗前哭。 刘爱红整个晚上都没有开口,她现在恨毒了老三一家,毛三前两次在外面鬼嚎也只是白了一眼,看都没出去看一下。 这一次躺在床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奇怪的声音,她吓惨了,还以为自家来了什么脏东西,踹了一脚毛大,毛大好不容易才睡着。 “咋了?”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毛大不甚在意,翻了个身,“说不定是毛三那个瘪犊子,他又在发癫。” 刘爱红又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毛三能哭出女鬼的声音?” 毛大仔细一听发现还真是,他身上原本没盖被子,忍不住从床角把被子拉起来盖在身上。 “这……” 那声音一阵一阵的,又幽怨又哀愁,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妈” 几个孩子也醒了,声音发抖的叫了一声。 刘爱红干脆坐到床上,三个孩子围到她身边,一家子浑身都在抖,她想让毛大出去看看,但毛大也怕死半天不愿意动,直到听见他妈的声音。 “……是三叔。” 可不是毛三,刘爱红恨不得去厨房拿刀把他捅死。 毛三还蹲在秀芳老太窗外呢,很快听见屋里传来动静,他大哥大嫂他妈三个人跟野鬼一样,站在窗户里死死的盯着他。 “……” 毛大牙齿咬的咯咯响,恨恨地盯着他。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媳妇儿都没了我还不能哭一哭?” 毛三也委屈啊,他听他们的话不在院子里嚎了,怕吵到人休息,现在哭一哭都不行了? 第54章 我不干活 这一晚秀芳老太觉得自己比被地主逼死的年轻女鬼怨气还重,毛三半夜被骂了一通后又坐到窗边哭,他的声音小,除了自家人外人还真听不着。 被赶走后隔一个时辰又坐回来,她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哟秀芳,你这脸色怎么比鬼还差。” 她眼下青黑,眼皮垂着,嘴角往下撇,脸色还发青,过来上工的老太太们看见了都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要不你晚上偷偷去找仙姑求她帮帮忙。” 大家声音压得很低,纷纷给她出主意。 虽说破了四旧,但在他们这边效果很一般,起码出啥事了这些老人还是选择相信仙姑。 “仙姑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家里有糯米没?你把一碗糯米放床头拿把剪刀插进去,信我,这是之前别人告诉我的老办法。” “要不你直接去我那折几把桃枝,晚上把家里打一遍估计就好了。” “我看你指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都说不要在院子里种蕉树,你还不听,那玩意招蕉子娘,一定是她搞的鬼。” 秀方老太一口血梗在心头,脑袋重得跟铅一样。 她还不如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大家看秀芳不说话,纷纷讲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毛三又发癫,大半夜嚎了两趟,还好下半夜没嚎,不然我都得提刀找他去了。” “他指定是想逼你把秀莲接回来,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儿媳妇儿就得立立规矩。” “说的对,你以为她真要走?不就是想逼你分家,这个口子千万不能开,当爹妈的都没死呢就急着分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老太太们同仇敌忾纷纷给她出主意,不过秀芳现在头昏眼胀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秀芳婶,今天你家就你一个人过来啊?” 组长正在地里点人头,发现秀芳家就她一个人。 “什么?” 以为她不信,组长还特意跟她点起来。 “秀莲跟田巧珍回去了,老大家的也没来,毛三也不见了,哦,毛二还在,两个!” 秀芳觉得自己堵在胸口的那口血现在要被气得吐出来,工分比天大,干什么也不能缺工。 他们家还一下子没了4个人,毛三还是个满工分的,他死哪去了? 还有老大家的,她怎么也没来? 又不是没手没脚了,难道她觉得现在家里就她一个媳妇儿,她秀芳就得把她供起来。 她刚刚还是一副仿佛站着都要死掉的干枯老太太,现在又重新燃起斗志,把手里的锄头一丢,气势汹汹回家。 “老大家的,你在家坐月子呢,要不要老娘也回家伺候你!” 人只要没睡够脾气比鬼还差,秀芳老太被折磨了一个晚上,她现在就跟野鬼一样。 毛大昨天也没睡,他一大早就骑车回厂里上班了,刘爱红今早实在起不来,再加上她的脸头是肿的,觉得丢了人不想去上工,怕别人笑她。 “妈?” 刘爱红被秀芳一嗓子嚎的从床上坐起来,震惊地看着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的她。 她都怀疑自己在做梦,婆婆什么时候对她这样过,昨天她们不还是一个站线的? “妈什么妈,你是手没了还是脚没了?还好意思在家里坐着,是不是打算让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太太养你?” 人就是这样,利益一致的时候好的跟什么一样,一旦发生矛盾,只会迫不及待指责别人。 秀芳就是这种人。 昨天闹成这样说到底都是刘爱红挑的事,她现在估计正得意,秀芳说什么也得打打她的焰火,不然她还以为这个家是她做主了。 “你今天要是缺一个工分就别吃饭了。” 说完就怒气冲冲走出去,还有一个毛三不知道死哪去了。 她跑去毛三那屋,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怒气冲冲往外走,找了大半个村子也没看见他。 “妈你跑哪去了?村长都敲钟了,还不过去人家要扣你工分。” 一回头发现正是毛三那个瘪犊子,他手里拎着一串黄皮果,一边吃一边吐核悠闲的不得了。 “你死哪去了?” 毛三手里还捏着一个果子准备塞到嘴里去,看见他妈恶狠狠的表情赶紧停住手。 “我没去哪。” 都是一夜没咋睡,但是毛三看着精气神比秀芳跟刘爱红好多了。 “秀芳,你们俩今天上不上工?” 组长在地头远远朝这边吼了一声,秀芳这下也顾不得教训毛三,赶紧跑过去,“上上上” 刘爱红这个时候也姗姗来迟,刚刚坐在床上被秀芳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虽然被气哭了,但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她的脸还是肿的上面还都是指甲印,低着头走到地里,其他人打量的视线不停落在她身上。 刘爱红只能咬牙。 秀芳跟老太太们凑到一起,她刚拎起锄头还没锄几下,突然抬起头,毛三正拎着黄皮果站在她旁边的田埂上。 也不管其他老太太一言难尽的眼神,就蹲在那吸起黄皮果来。 “……毛三,你的活在那边呢。” “我不上工。” 秀芳死死握着锄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抡起锄头就朝他头抡过去。 还好毛三跑得快,不然今天就得被他妈一锄头把头锄掉了。 “妈你干啥?” “毛三啊,你怎么能不上工,家里吃啥喝啥?” 秀芳捂着胸口气得差点站不住,其他老太太赶紧劝毛三,家里又不是地主有吃不完的米。 “赶紧过去吧,大队长正往这边看呢。” 毛三摇头,“我现在就是一个老光棍,你看谁家老光棍爱干活。” “……你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难道你让他们跟着你一起饿肚子?” “我们家没分家,我妈肯定不会缺他们一口吃的。” “……” “你在说什么鬼话?马上给我滚过去干活!” “我不管,我以后跟村里有财叔一样,隔几天下地干一次,只要饿不死就行。 反正屋里头又没媳妇儿,你又不答应再给我娶一个,我干什么活!” 有财是村里有名的鳏夫,有个闺女嫁到了外地,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隔几天才下一次地,反正要是年底粮食不够吃,村长还得给他一点。 毕竟他可是孤寡老人,难道还能把他饿死? 毛三觉得当有财叔也没什么不好,多轻松。 第55章 挤出一丝笑容 大家都一言难尽的看着毛三,以前只觉得他有些没用,窝窝囊囊的,被秀莲管的死死的,在外面也不怎么吭声。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无赖。 估计以前有秀莲管着大家都没发现,哪有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说要跟有财一样。 “你还要不要脸,你居然说这话?” 秀芳老太一边嘟囔着,一边转头低声寻找,只见她突然团起地上的一团,啪的一声飞快砸到毛三脸上。 还好他嘴巴闭的快,一边呸呸几声,一边起身拍掉脸上的土。 “妈你干啥?” 他居然还一脸委屈?秀芳几乎要被这个三儿子气得仰倒。 “赶紧滚过去给我干活,不然老娘今天就给你埋了,明年清明正好给你上坟!” “秀芳婶,你们到底干不干?” 不干活就赶紧回去,没看见大家都只顾着看热闹,耽误地里的活。 队长过来了,秀芳只能抡起锄头。 “干干干队长,毛三今天有点癫,你给我看着他。” “毛三,你去……”队长照例要给毛三分配工作,可没想到他的脸一偏居然还真不肯干。 “……” “好了妈,这里太晒了,你也注意点别太累,我去树下坐一会儿。” 他捡起那串没吃完的黄皮果就往树下走,秀芳老太太突然尖叫一声,脱下鞋子就朝着这个儿子跑过去。 毛三都不用回头就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气,夹起屁股就沿着田埂跑,两人就这么在田里追逐起来,大家一边看一边笑。 一队跟二队的地离的有点距离,林有田正端着水烟筒,他远远瞟了一眼。 “还看什么看,都赶紧干活,不然今天的工分就都别要了。” 春红老太昨天在河水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不管怎么洗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最后回家的时候腿抖的跟筛子一样。 她躺在床上还一直咒骂秀芳一家,等到半夜突然浑身滚烫发起烧来,林有田还以为自己身边躺了一块炭。 全家人一顿忙活,卫生所早就关门了,镇上的医院又太远,林海只能去把卫生所里的大夫叫起来。 这一来一去折腾人不说,还花了一块多的药费。 这卫生所的大夫也太黑了,啥也没开,咋就花了一块多。 他们家住的离秀芳家有那么点距离,没被毛三发癫吵到,但因为有春红,全家也几乎没合眼。 但工分缺不得,他这个老胳膊老腿的都坚持着,毛三这个壮汉居然不肯干,林有田摇了摇头,秀芳这一家是一个不如一个。 毛三最后还真跑了,他也不躲远,就蹲在秀芳不远处。 秀芳一个早上骂得喉咙冒烟,她又舍不得放下地里的工分直接去揍毛三,只能跑过去追他一会又跑回来干活。 刘爱红面无表情的看着,其实心里一直在叫好,就得有个人治治她婆婆。 ———— 二麦今早先去了校长那,其他老师(特指林秀娟)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校长看上了,还特意辅导她。 这么个没家教的丫头,再怎么辅导也是浪费力气,可惜不管林秀娟明里暗里跟校长说了几次,老校长都没搭理她。 “二麦,你妈不是被你奶赶回娘家了,你还有心情来学校呢!” 她可算是逮着机会了,这不得阴阳林二麦几句。 她那天一棍子敲在她家敬明手上,当晚就抬不起来,第二天直接肿了。 二麦没说话,只是看着林秀娟,看得她都发毛了。 “你看我干什么?” “秀娟老师,你昨晚没睡吗?怎么黑眼圈都到下巴了,脸也好黄。” “……” “是不是因为春红奶昨天被我奶泼尿了,你才睡不着?” “……”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林秀娟恨得牙痒痒,她妈昨天直接发烧了,卫生所的大夫都说,要是再严重,估计就得送到镇上的医院去。 “秀娟老师你不要在意,我奶不是故意针对春红奶,她是觉得院子外的长舌精有点烦人,春红奶又不是这种人。” 林秀娟的脸憋了又憋,最后拿起书咬着牙走了。 校长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们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二麦一边把书本摊开,“没事,我妈会回来的,校长你别担心。” 校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事情真没这么糟。 ———— 中午下工的钟声一敲,秀芳丢下锄头就往家走,脚步重的要把地跺出个洞来。 毛三在下工前就跑了,可能是知道他妈下工后就有空收拾他,跑得飞快。 刘爱红跟在她身后紧紧掐着手才没笑出来,“嘶”,动作大了点,扯到脸上的伤口,一下子疼的龇牙咧嘴。 毛二沉默寡言也跟在后头。 “一个个都死哪去了,不干活难道都在家里吃白饭,老娘可养不起!” 她回去后阴沉着脸四处寻找,毛三这个瘪犊子不在家里,只能站在院子里骂其他人。 “大麦二麦呢,跟毛三那个贱骨头一样只会躲起来偷懒,居然不在家织草席?苗二跟苗苗,你们俩站在这干什么?哭哭哭,把家里的福气都哭没了。” 苗二苗苗两个人的眼睛都哭肿了,站在院子里被骂也不知道躲,只敢怯生生的抬眼看了一眼他爹。 “看什么看,你以为有你爹在,老娘就不能管你们了是吧!” 秀芳老太在毛三那攒了一肚子气,正好就对着他们俩撒起来。 也就是大麦几个不在,不然肯定也逃不了。 他妈不在两个孩子正是最没安全感的时候,只想贴着毛二,可惜毛二跟看不见他们祈求的眼神一样,理都不理,走到树下抽水烟。 秀芳骂累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又不能不吃饭,只能骂骂咧咧去开橱柜。 “苗二苗苗,你奶下次要是再骂你,你们俩就往外躲。” 刘爱红脸上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可惜她的脸现在肿得跟猪头一样,反而有些诡异。 第56章 要二伯公养他 苗苗人小但她又不瞎,昨天是大伯母打妈的,就是因为她,妈才走的。 刘爱红笑着走过来,想把他们俩牵走,苗苗警惕地往后一弓直接躲开,苗二呆愣愣的站在那。 “今早没吃早饭现在都饿坏了吧,大伯母那还有一些糕点,我给你们拿点。” 他们今早只记得哭,根本没出来,现在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苗二抵抗不住诱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大伯母家里经常有糕点,之前都不会给他,他只能暗自看着流口水。 刘爱红这次特别大方,直接拿了几块出来。 “给,别被你奶跟你大哥他们看见,大伯母只给你不给他们。” 她要笼络好这几个小的,小孩子哪有什么脑子,那两个妯娌想靠着孩子回来,她们做梦! “……谢谢大伯母。” 苗二咽咽口水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丢在嘴里,囫囵几下就吞了下去。 刘爱红在心里皱了皱眉,这孩子养的太小气了,跟没见过好东西一样。 当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了一下又给苗二递了一块。 “苗苗你不要?” 苗二两块都吃完了,结果苗苗把手背到身后,虽然在咽口水,但倔强地摇头。 刘爱红拧眉,算了她才5岁,再过几天她就不信了,实在不行到时候把她关在家里饿几顿,都得乖乖听话。 只是老二家的在这,毛三家的那几个呢? “老大家的,你在坐月子呢不敢出来,赶紧出来做饭,还想老娘伺候你?” 家里的几个宝贝孙子就要下课回来了,现在饭都还没做上。 刘爱红握了握拳头,但又不敢真的跟秀芳吵起来,只能悻悻去做饭。 以前家里秀芳骂的都是两个弟媳,她都是看戏的那个,现在骂到自己身上,真是风水轮流转。 “阿阳你回来了。” 家里上学的几个背着书包回来,秀芳马上变得慈眉善目,上前接过稻阳的书包。 “累了吧,你快去休息,很快饭就做好了,奶今天给你做个蒸蛋。” 饭桌就摆在菠萝树下,毛二还在旁边蹲着抽水烟,秀芳老太瞪了他一眼,让他滚远点,把稻阳拉过去那边坐着又赶紧跑回屋。 毛二这人平时跟个老黄牛一样,愚孝又只知道干活,在家也不怎么吭声,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昨天毛三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苗苗跟苗二一回来就被他妈骂了一通,而稻阳一回来又是端水又是给东西。 这些之前只觉得有些不舒服的东西,现在都变成了一根尖刺,把他的心刺得有些酸酸的疼。 家里的东西都被偷的差不多了,不过秀芳老太攒的鸡蛋用篮子挂在屋檐上,杨秀莲他妈没看见没砸。 她想着稻阳昨天受委屈了,被吓了一跳,晚上又被毛三这个鬼东西害的几乎没怎么睡,今天要给他好好补一补。 可惜当她把篮子拿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站不住脚,篮子里的鸡蛋全不见了。 “哎呦,贼!家里进贼了!” 她坐在地上跟昨天一样一边拍地一边哭嚎,其他人听见声音也赶紧冲进来。 “咋了?” “鸡蛋,我攒了一篮子的鸡蛋怎么都没了!” 她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那鸡蛋是攒给稻阳的,刘爱红虽然心疼也无可奈何。 毛二抿了抿嘴一言不吭,反正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扭头就又往菠萝树下走,蹲在那抽水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芳哭了一会知道或许是昨天那个小贼偷的,估计是趁乱来她家看热闹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偷走了,说到底都怪杨秀莲跟田巧珍那两个,如果不是她们闹事,家里怎么可能会来人。 “奶你别伤心了,鸡蛋没了就不吃了,家里还有水瓜。” 还是她稻阳好知道安慰她,秀芳拍拍衣裳从地上站起来就往后院走。 今天说什么也得给她大孙子把这个鸡蛋吃上,结果等她走到鸡窝里一看空空如也。 秀芳气的拿扫帚往几个不下蛋的母鸡身上拍去,但终究也不舍得下力道,万一把它们拍坏了,以后不肯下蛋了怎么办? “一天天的只知道吃,不知道下蛋,养你们有什么用?”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它们捧出稻糠。 “吃了我的东西就得给我下蛋,不然我明天就把你们都杀了。” 今天的饭菜按例又是水瓜,不过桌上摆了一盘咸鱼干。 小咸鱼干在灶台里用热灰烘过泛着焦香,金黄金黄的摆在盘子里,桌上坐着的几个孩子都咽了咽口水。 秀芳冷笑地瞥了一眼刘爱红,她知道这些东西是她从娘家拿来的,之前都藏着绝不肯拿出来,今天也不知道太阳打哪边升起了。 不过有的吃总比没的好。 “吃饭!” 苗大跟苗二飞快伸手夹了一个鱼干,配着红薯稀饭喝起来,苗苗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夹了一块水瓜。 “……毛三他们呢?” 秀芳老太的脸原本就板着,听见毛三直接黑了脸,筷子往桌上一拍。 “管他呢,以后家里不做他的饭,饿死他算了!” 他今天跟个地主老爷一样在地头巡视,活没干倒是把秀芳累得够呛,下午他要是还不干活,直接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桌上都没人讲话,只能听见他们吸溜喝稀饭的声音,苗苗放下碗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 “……爸,我妈啥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但桌上没人讲话,大家都听见了。 刘爱红在心里冷笑一声,夹了个鱼干狠狠咬了下去。 “回回回,回个屁!你要想你妈就滚去田家村,你看她要不要你!” 秀芳眼睛一瞪,苗苗差点就要吓哭了。 怎么爸爸跟哥哥都不问妈什么时候回来,难道他们不想要妈回来? 越想越伤心,眼泪直接落了下来,紧紧咬着嘴唇生怕发出声音让她奶生气。 秀芳老太正烦躁呢,这个死丫头又哭哭啼啼的,正放下碗想教训她,突然有个人跑进来叫。 “秀芳婶,你们家毛三端着碗带着几个孩子去二伯公家,现在正坐人饭桌上要二伯公以后养他!” 第57章 把我媳妇赶走了 秀芳老太噌的从桌上站起来,脸色先红又黑最后发青,变化得又快又精彩。 刘爱红正伸着筷子要给苗大夹鱼干呢,一听这话鱼干掉在了桌上也顾不上,震惊的看着来人接着又赶紧看婆婆的脸色。 毛三来这么一遭,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二伯公是族里的老人,平时村里有个啥事都需要他老人家出面,毛三直接带着孩子去人家家里,估计这事很快就要传遍莲花村了。 刘爱红突然有些后悔,要是分家了就好了,连带着她丢脸。 “我我我” 秀芳好不容易缓过来,找了根扫帚就往二伯公家走。 二麦快中午的时候还在担心午饭要吃啥,万一她奶没煮他们的饭,昨天捧的那捧米就能派上用场。 而且她一早就偷偷溜到鸡窝里,把鸡下的蛋全捡走了。 果然只要手里有粮就不慌。 “二麦快快快,回家拿上碗,爹带你们找饭吃。” 他们正无所事事在村里溜达,毛三从远处跑过来,二麦并不知道她爹早上没上工,还有点好奇,下工的钟还没敲呢,爸怎么就回来了? 毛三顾不上解释,回家抱着碗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二伯公家。 二伯公这个年纪早就不用上工了,平时就在村口抽抽水烟或者背着手教育人,日子过的悠闲又自在。 孙媳妇儿中午提早回家做饭,他每天准时开饭,一点都饿不得。 “毛三,你在这干嘛?” 饭还没端上来呢,他坐在院子里敲着水烟筒,看见毛三带着一串孩子直接就进了他家门。 “这不是到饭点了,二伯公今天家里吃啥?” 桌上已经放着一盘炒菜,毛三瞥了一眼,“这个菜酸不好吃,下次做个肉菜吧。” 二伯公敲水烟筒的手都停住了,不是,谁家好人到人家里挑剔别人的饭菜?而且他手上抱的是啥? 毛三看见了二大伯的疑惑,直接把碗摆在桌上。 “不过也没事,中午就随便吃点。” 他已经大大咧咧坐在了二大伯旁边,大麦三个远远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恨不得有个洞让他们仨消失。 二伯公的孙媳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菜,看见毛三坐在那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 “俊民家的,我也不是外人,你把东西端过来就行。” 孙媳看了一眼二伯公,二伯公正皱着眉一脸疑惑,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把菜端过来放到桌上。 放下后毛三还跟他点评了一句,最后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菜做的比我妈做的看着就好吃。” 这时候下工的人也陆续回来了,他们还在讨论毛三今天早上的举动,结果走到自己家门口一看,风口浪尖那个人正坐在自家饭桌上呢。 “毛三?” 毛三脸色都没变一下,“都回来了,就等着你们吃饭呢。” 其他人:“……?” 大麦三个已经缩到了墙边,默默把脸转过去。 俊明媳妇儿站在厨房门口端着稀饭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过来。 “俊民家的怎么不把饭端过来?” “……” 这年头大家很少到别人家里蹭饭,毕竟谁家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二伯公咳嗽一声,“老三家的,你这个点过来干什么?”这孩子怎么就没一点眼力见,没看见他们都要吃饭了? 毛三有些奇怪,“这个点当然是吃饭了。” “……” 二伯公大儿媳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赶紧回家,不然你妈不给你留饭。” “我今天就在这吃了,这下工的钟早就响了,你们也不走快点,炒的菜都凉了!” “什么你在这吃?” 他就跟看不见大家色彩纷呈的脸一样,还招呼他们赶紧坐下来吃饭。 “……你怎么不回自己家?” “我们家都是按人头做的,可没做你的饭,再说给你吃了,其他人吃什么!” 二伯公的几个儿子都比毛三大十几岁,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跟他爹一样,平时就喜欢摆谱在外边教育人。 毛三这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今早偷懒不上工,还说要跟有财叔一样。 好好一个汉子怎么变成这样? 毛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把头转向二伯公。 “二伯公,平时您老人家要管村里的事,做主不让我们分家,但是现在我娘不给我做饭,我只能带着孩子上你们家对付一口。” “……毛三啊,你娘不给你做饭关我什么事?” 毛三这人脸皮厚,坐在那四平八稳动都没动一下。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大儿媳直接黑着脸赶人。 “滚犊子,我们家又不是善堂,你要饿死关我们什么事,赶紧滚。” “嫂子你这话说的,二伯公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再说了,我们为什么吃不上饭还不是因为他老人家。” 这都什么话,二大伯把水烟磕到地上,“老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我可没乱讲,你们几个老人家做主把我媳妇儿赶走了,现在家里冷锅冷灶的,可不就是吃不上饭,那我只能过来找你。” “你!” “不过您别担心,今天来您家吃,明天去三叔公家。” “……” 他可不管别人,拿着勺子就想舀饭,大儿媳上前一把端走稀饭。 “秀芳婶不给你做饭你自己回去找她,我们家没多余的饭!” “良生嫂,我妈为什么不给我做饭?还是不是因为二伯公昨天把我媳妇赶走了,我跟我妈才吵了一架。” 反正他只要说一句话就要带上二伯公,说是他把媳妇赶走了,家里才变成这样子。 良生媳妇狠狠翻了个白眼,放屁,你妈不给你做饭是因为你早上偷懒没干活。 村里人又不都是死人,还想蒙他们? “不是因为你早上偷懒不干活?” “那也是因为二伯公把我媳妇赶走了,我一个老光棍干什么活。” 瞧他就是这么理直气壮,既然二伯公把他媳妇赶走了,他妈又不给他们吃饭,那他只能上他们家蹭饭。 “你你你!” 第58章 可怜 二伯公被他话里话外这么一挤兑,脸色都黑了。 这些年村里人都敬重他,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请他出马跑一趟。 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这么指责他多管闲事了。 “我……” “你看你,我就说这么一句您老人家就要生气,你把我媳妇赶走了我都没生气。” 他只要说三句就会带上一句把我媳妇赶走了,二伯公气的脑袋疼,怎么会有人这么能阴阳怪气? “我什么时候把你媳妇赶走了,是她自己回娘家了。” “她要是没事怎么会回娘家?我也没怪您,您就不用再辩解了。 只是我们家这三个孩子从小没了妈,跟着我又吃不饱,以后还得你老人家养他们。” “……” 二伯公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几个儿子赶紧过去扶他。 “毛三你都把我爹气晕了,还不赶紧滚!” “我滚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们要不给我们吃饭,我今天就拎一张席子到你们家住下了!” 他双手一摊坐在饭桌上挪都不挪一下,不管二大伯家的人怎么骂他,每次就来那么一句他连媳妇都被二伯公赶走了。 他们的争执早就传出去了,一群人赶过来看热闹。 “毛三啊二伯公也是为你好,你媳妇儿想分家是想要把你们这个家拆散。” “对,所以他就把我们家拆散了。” “……”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毛三看他们久久站在一旁,菜都冷了。 他直接拿着筷子端起一盘菜,扒拉了一半到自己碗里就这么吃起来,说起来他人还怪好的勒,就扒拉一半还给别人留点。 “你!” 良生媳妇顾不上公公那边,看他居然这么厚脸皮真的吃起来,赶紧上前把其他的菜端到厨房里。 两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管那些人怎么指着他鼻子骂,毛三坐在饭桌上嘴巴一直不停,脸色都没变一下。 二伯公家里人都恨恨咬牙,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毛三这么无赖。 “秀芳婶来了!” 拎着扫帚的秀芳气势汹汹走过来,眼里满是杀气,毛三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当然也没忘记他的碗。 “你给老娘滚回去,丢人现眼一天了还不够是不是?” 秀芳就这么站在二伯公家门口,一边磨牙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毛三。 “妈,你不给我做饭还不让我去外面找点东西吃?是要活活把我饿死才行!” 秀芳握紧扫帚还没讲话,刘爱红开口,“老三,妈啥时候不给你饭吃,就算没饭吃,你也不能到二伯公家里。” “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妈做的饭全给你家里吃了,我们家吃的是空气,要是我能吃,妈指定要把我炖了给你们。” 刘爱红是为了过来看他热闹才出门的,现在被他这么一挤兑只能咬牙。 这个死毛三,真的是丢人现眼丢到家了。 “回不回去?” 毛三缓缓摇头,“饭都没吃呢回去干啥?” 秀芳老太深吸一口气,怪叫一声拎着扫帚就朝他扑过来,毛三端起碗就绕着桌子跑了。 “我不回去,回去就饿死了!” 两人就这么围着饭桌跑起来,期间良生媳妇还想帮着秀芳老太把毛三按住,但被他一撞摔到地上摔的四仰八叉,二大爷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气得捂住胸口差点站不住。 一时之间想要去扶良生媳妇的、要追毛三的、着急二伯公身体的,院子里一片混乱。 看热闹的村民们坐在二大爷家墙头,一边嗑瓜子一边磕黄皮果,指着下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秀芳奶,你往后抄他。” “毛三毛三快往旁边跑。” 这可比村里的大戏还精彩,终于大家都累了,一院子的人气喘吁吁。 “你究竟要干什么?” 秀芳老太缓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问了毛三一句。 二麦原本正在伸长脖子看热闹呢,偶尔还跟墙上的人为她爹鼓掌叫好,她眼睛一转,突然伸手在三麦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哇” 她这一掐用了十足的力的,三麦一下子嚎出来,声音大得快要把人耳朵震聋。 “怎么了三麦?” 二麦狠狠心也给自己来了一把,很快她的眼圈也红了,伸手擦了擦眼圈。 “三麦想妈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一上午都没人管我们。” 说完就回去抱着三麦一起哭。 “三麦你别哭了,咱没妈了哭的再伤心也没人心疼,才没有人会管我们。” 三麦:“哇哇哇” 毛三也哭了,“都怪爸没本事没办法一个人养活你们三个,你们只要记得是二伯公把你们妈赶回去的,让你们成没妈的孩子,以后饿了就来他家吃饭。” 二伯公:…… 二麦:“我们是拖油瓶,去到哪人家都嫌弃,只有妈才会愿意养我们。” 三麦本来是被掐哭的,现在听他姐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更可怜了,嚎得更大声。 围观的村民把手里的瓜子放下,这俩孩子哭的也太可怜了。 其实他们说的也对,这么大的孩子对谁来说都是拖油瓶,只有当妈的才把他们当宝。 可惜了,现在没妈了以后吃不饱穿不暖。 “哎真可怜,秀芳老太本来就偏心他们老大一家,以前有秀莲在几个孩子还能勉强过着,现在没妈了那不就得被欺负死。” “是啊,这才哪到哪,秀芳老太今天只是不给饭,等冬天了不给他们盖厚被子,也不做厚衣裳。 夏天就让他们下地干活,每个人要干6个工分,不干完就没饭吃。” 秀芳:“……” 她是什么地主婆吗?居然要他们干6个工分才给饭吃。 村民们说着说着一时之间十分复杂,眼圈也都红了,仿佛看见三个没妈的孩子没人管,饿得脏兮兮的,最后在一个冬天全部冻死的悲惨景象。 “太可怜了。” “还有刘爱红,三个孩子落在她手上能得什么好?” 刘爱红差点被气得吐血,她咬牙握了握拳头也不敢跟其他人争吵,只能在心里说给我等着瞧。 “哇哇哇” 毛三很快走到他们身边,抱着三个孩子四个人一起哭起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有些颇不是滋味,一些当妈的眼圈也红了。 第59章 现在可是新社会 三叔公家就在二伯公家旁边,听见他们院子里的声音也拄着拐杖过来,结果就看见毛三带着一家子在这哭。 秀芳站在一旁脸都是黑的,二伯公被气到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行了毛三你别哭了,二伯公又不是你爹,凭啥要他养你一家。” 这毛三不会是打算赖上他们几个老头子了? “肯定不能只要二伯公养,三叔公你也有份,我们明天就端着饭碗去你那边。 当然你要觉得亏,我也能叫你爹。” “你!” 村长在外面站了好一会,这时候终于站出来。 他都怕自己再晚几步,两个老头子被气出什么好歹。 “你赶紧把吃饭的家伙拿回去,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二伯公可没义务要给你饭吃。” 毛三:“村长,一看你的觉悟就没有二伯公高,他老人家可是族里的老人,我们一家要被饿死了这事难道他不管?” 良生媳妇:“呸,脸可真大,我们凭啥要管你?” 毛三:“这也不管,那也不管,那怎么就把我媳妇给赶回去了? 我以前老听我妈骂什么搅事精,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全村的搅事精,天上的乌鸦落泡屎都得嘴一句。 真遇到事了就屁也不管,就这还当什么族长,让我去吧。” 三叔公拿着拐杖就要过来敲毛三,毛三赶紧往旁边跑。 “你个不敬长辈的不孝子孙,老子要开祠堂把你逐出族谱!” “三叔公现在可是新社会,咱们可不兴讲那个,不然我可得上镇里举报咱们村破四旧没搞好。 这些旧思想旧文化,广播里都说了是糟粕,糟粕是啥? 酿完酒后拿来喂猪的,就你一直拿来当圣旨,咱们莲花村可是先进村集体,你问问大家这些旧思想是不是要去除的!” 难为毛三居然还懂这些,不过他说的都对,村长也只能在旁边点头。 “咱们村不讲这些,三叔公你以后不能说了。” “我” 作为族里的管事老人,三叔公何时被这么下过面子,还是当众下的。 气得他连拐杖都握不稳,站在原地急喘几声,他儿子看见了赶紧招呼人过来把老爹扶回家。 毛三刚刚说的话可是给他们提了个醒,他爹平时就爱在村里摆谱,就喜欢怀念过去,什么族谱、祖训,这要是有人去举报,那不是一举报一个准? 他三儿子才刚进公社,要是成分出了问题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毛三,你三叔公老糊涂了,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你们家秀莲的事得你们一家子做主,我们这些外人终究是外人,给的建议要是不中听你就别听。” 可别有事就赖在他们身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家秀芳老太要把她们赶回去,现在他倒是赖上别人了。 他以前就说过他爹不要多管闲事,这不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就这样三叔公被他儿子扶回去了,二伯公坐在椅子上看了会,最后闭上眼睛,“你们的家事我们管不着,自个商量着来吧。” 这时旁边一个六七十的邋遢老头往身后吐了一口痰,他身上穿的衣服缀满了布丁,这年头大家的衣服都这样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大夏天穿着冬天的长外套,外套上面一层油乎乎的黑色东西,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身上还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旁边站着的人不自觉离他两米远。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有财叔,他可听说了毛三今天当着全大队的人说要跟他一样,这才出来看热闹。 “现在又说不管了?之前村里的公狗撅左腿还是撅右腿,你们都恨不得定个章程。 毛三,这几个老头子不给你分家,是怕他家儿子跟你学,那谁还把他们当老爷供着。 听你有财叔的,这个家该分就得分。” 他这话一出,看戏的老头子老太太们都不愿意了,你一个绝了后的老光棍居然还管起别人来了。 “有财,你是不是嫉妒别人有儿子孝顺?” “你儿子从你胯下爬出来的,分了家他就不孝顺你了?那这样的儿子你还不如趁早把他塞回去。 我确实没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就是绝了后,怎么你要笑话我?” 他问的太过诚恳,说话的老太太一哽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谁绝了后还跟是啥光荣事一样在外边大声嚷嚷? 不过有财这人就是这样,谁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秀芳不满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杨秀莲她们俩敢跟老娘动手,只要有我在一天,她们就绝对不能进这个家门!” 有财拍了拍身上油乎乎的衣服,“她们先动的手还是你先动的手?秀芳谁还不知道你,以前有金哥在的时候,你可是有事没事就拿着刀追着他跑,这两个儿媳妇又没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在你手上翻了天? 你自个先动的手还怪人家还手,实在不行你就叫你儿子娶个下雨知道往家跑的就行了。” “要是真娶了个傻子,说不定要拿刀跟秀芳婶干起来!” 有财叔就是这样,他这人虽然邋里邋遢,但村里人都不咋讨厌他,就是因为他有时候说的话特别中听。 特别是那些媳妇们,她们大部分家里都还是婆婆当家作主,年轻的时候搓磨她们,现在儿子都大了依旧管着家里。 她们的心里也有怨气,特别是看见秀莲孩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被赶回家去。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秀莲妈说让她回去再嫁,这个年纪嫁了又怎样?又生不出孩子。 就是换了一个家当牛做马,那还不如留在这,起码再过些年儿子就大了。 大家被婆婆压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分家,现在秀莲家出来打头阵,所有人都盯着呢。 “不管分家过还是一起过,只要过得好就行。” “就算不分家,那也不能把孩子妈给赶回去,你看看他们几个,之前有妈在都过得不咋样,现在妈没了更是可怜。” 几个老婆婆眼睛一瞪,没想到自己媳妇居然为杨秀莲说起话来。 第60章 过了今天 “你要是也想跟她一样,那就收拾东西滚回去,我们家可容不下你。” 多年媳妇儿熬成婆,这些婆婆们怎么舍得下放手里的权利? “就是,一个个都要分家,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还没死呢!” 说话的几个媳妇儿在自家婆婆严厉的眼神下只能闭上嘴。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下午还要上工呢!”眼见着关于分家的讨论又僵持了,村长赶紧让大家各回各家。 可别吵起来,他这个村长这段时间当的是焦头烂额。 几个老太太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昂着脖子就像打了胜仗的大鹅一样,她们的媳妇咬了咬牙只能往家走。 “毛三,你还站在那干啥?” 人都渐渐散了,二伯公一家到这个时候都还没吃饭呢,可没想到毛三就跟脚下长了根一样,动都没动一下。 “走什么走,饭都没吃呢。” “……我们家没做你的饭。” “那可不行,你们话都说了我媳妇也确实没了,可别以为跟放了个屁一样,风一吹就没了。” 毛三刚刚被秀芳老太追了那么久都没把他的饭碗碰掉,这个时候又重新把碗拿起来。 秀芳老太刚刚已经丢够了脸,现在就当这个儿子不存在,赶紧快走几步离开二伯公家。 她跑得飞快,二伯公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二伯公家里其他人赶紧找村长的身影,却发现他也走得飞快。 “俊民媳妇怎么还不把饭端上来?没看见你爷已经饿的走不动道了。” “……” 像他这么厚脸皮听不懂好赖话的人还真没什么办法对付他,中午本来休息的时间就不多,大家也都饿得快站不住脚了。 只能把饭端上来。 毛三招呼三个孩子坐下,“大麦二麦你们快谢谢二伯公,要不是他老人家,咱们今天就没饭吃了。” 二伯公:“……” 负责打饭的是俊明媳妇,她看了一眼自家婆婆还有家里的老太爷,他们板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只能往二麦他们碗里打稀饭。 吃完饭后毛三抱着碗带着他们回家,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良生媳妇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 “呸,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还真大着脸来咱们家要饭吃。” “我们又不是他妈,秀芳婶不给他饭吃居然赖上我们家。” 良生是二伯公大儿子,跟毛三平辈,比他大了20多岁,儿子也就是俊民去年结婚了。 他现在坐在屋檐下抽水烟,一边敲着烟灰一边皱眉看着她。 “行了行了,不就一顿饭吗,大不了明天咱们家关着门不给他进来。” “你说的倒好听,你以为你是啥富户,家里囤着好几车粮食?” 说到底这事也怪自家公公,咋就要去管人家的闲事,不过她可不敢说。 俊民媳妇刚把碗筷收到厨房里,看见大家都在院子里骂毛三,她想了想走了出来。 “妈,刚刚二麦给了我三颗鸡蛋,还说晚上再给我们家舀点米过来。” 她手里握着三颗鸡蛋,其实她刚刚就想说了,只是人太多大家又在吵架。 良生:“什么时候给的?” “毛三叔刚把她们带过来时,她偷偷跑到厨房给我递的。” 毛三跟公公平辈,俊民媳妇叫他叔,她刚嫁过来一年人性子也软,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毛三直接坐在老太爷身边,二麦看她又躲回厨房。 想了想偷偷溜进来,递给她三颗鸡蛋。 “嫂子,我爸今天要在你们家蹭饭吃,我们来得急啥也没带。” 还好她一大早就溜到鸡窝里把今天鸡下的蛋全偷了,听到她爹的打算二麦也没好意思真在人家家里蹭饭,只能赶紧踹上三个鸡蛋。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二伯公,文绉绉的,还老喜欢拿之前的规矩教训他们,这次也是他们几个老人和稀泥。 但是现在粮食珍贵,家里的粮食也不是二伯公挣的。 她说完或许觉得不好意思很快又溜了出去,俊明媳妇儿就把那三个鸡蛋放在碗里,想等婆婆回来再说。 “他们今天吃的饭可不值三个鸡蛋。”良生媳妇还真看不明白毛三这一家。 可不是,家里做好的饭本来就刚够量,他们4个人过来,打的又都是上层的汤水,米其实没多少。 “他们这一家还真有毛病,拿着三个鸡蛋自己吃不好么?” 良生吐了口烟雾,“他们或许就是想闹一闹。” 二伯公不说话,看来毛三来这一出是想让村里几个爱管闲事的老头以后都不敢吭声。 ———— 二麦三个跟在毛三身后,不少人探出头来打量他们。 他们刚吃完午饭正坐在门口纳凉,看见毛三居然这个时候才抱着碗从二伯公家里出来。 “毛三,你真在二伯公家吃了?” 良生媳妇可不好惹,居然还真的让他在那蹭了一顿饭? 毛三拍了拍肚子,大家一看都笑起来。 “还得是你小子。” “看来我也得跟我妈分家,到时候请二伯公来家里一趟,我也能有借口到他家蹭饭。” “你个死东西,你就缺这一口饭吃?” 他妈正在旁边坐着呢,听见这话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媳妇儿都没娶呢就惦记着跟她分家。 等他们走远大家这才讨论起来。 “以后谁还敢管他们家事?一不小心就被赖上了。” “什么叫赖,我记得三麦刚出生那年毛三就闹过,那时候村里老人不也是不让他分。 你看看都过了6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要我说还不如早分了,刘爱红家的孩子跟毛三家的孩子拉出来,一个天一个地。” “是啊,不分家那当家的老太太就得一碗水端平,秀芳就偏心老大家,他们俩家的日子不好过。” “这么说来还得是毛三,你看看过了今天,我看谁还敢拦着不让他分,到时候毛三直接端着锅赖过去。” 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毛三脚步一顿。 “你奶估计提着刀在家等我呢,我就不回去了,你们从墙上翻回去把碗放好,去鸡窝里看看。 要是你奶还没捡鸡蛋,就偷几个送到你俊明嫂子那,要是捡了二麦你先拿几个。” 他说完脚底抹油就跑了,秀芳就躲在门缝里盯着他呢,看见他跑了提着刀站出来。 “呸,你有本事今天就别回来!” 第61章 赶出去 毛三这几天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上工就算了,天天在家折磨秀芳老太。 每天后半夜准时蹲在他妈窗外,哭哭啼啼几小时,秀芳熬的眼下乌黑、神情恍惚,比老鬼还像老鬼。 家里的鸡已经好几天没下过蛋了,她一琢磨指定是毛三这个瘪犊子偷走的。 二麦现在每天早上的工作加了一项,就是准时到鸡窝里掏鸡蛋,不过她这天眼皮直跳。 “爸,我眼皮一直跳,是不是奶发现是我拿的鸡蛋?” 她刚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秀芳站在大门那阴恻恻地打量着他们屋里,二麦一出去对上她的眼神,差点吓得一踉跄。 “奶,你干啥呢?” “这院子是我的,我乐意站就站!” 她连续熬了好几天夜,那个样子早就不能看了,说话的语气也轻飘飘的,如果是在半夜出来,二麦都得考虑身上揣点糯米。 这几天说话的语气也非常不好,村里几个老姐妹都不乐意跟她说话。 不过最苦的还得是刘爱红,家里的儿媳妇就剩她一个,只能独自承担老太太的怒火。 “老黄瓜了你还以为你刚长出来呢,跟个新媳妇一样躲在家里,赶紧出来给老娘干活!” 刘爱红忍了这么多天,也隐隐在爆发的边缘,脆弱的同盟关系跟门上去年的对联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她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结果正好被秀芳看见。 她冷哼一声,拿起扫鸡舍的扫把。 “就是打的少了,老娘那天是为了谁?白眼狼!” 婆媳俩在院子里互骂,二麦赶紧调转脚步找上她爹。 毛三这几天为了躲他妈基本不敢在家里,也就今天想着老太太天没亮已经拿刀搜寻过他屋了,应该不会再耍个回马枪。 “那今天我去捡。” 他一口答应下来,又偷偷爬上院墙溜出去。 他现在每晚准时准点在他妈窗外上工,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老太太的刀丢在他身上,每天也累得够呛。 等天快亮了就赶紧翻墙跑到外边,反正他现在不用下地,随便找个地就能补觉。 秀芳这几天费尽心思要逮到他,别说是大早上蹲门口,有时候看见他进茅房了,还拎着菜刀准备闯进去,还好毛三从茅房的墙跑出去,这才没被逮到。 等到了上工时间,地里的人准时看了一场秀芳老太大骂毛三懒到生蛆的戏,大家看了几天也都没啥兴趣。 还是毛三这小子命好,说不来就不来了。 秀芳又逮不到人,只能骂他。 不过今天跟前几天的情况不同,秀芳老太骂了几句突然丢下锄头就往家跑。 家里的鸡窝旁是柴火堆,她灵活的不像一个老太太,躲进柴火堆里拿叶子挡在身前,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外面。 她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蹲偷鸡蛋的那个贼! 要是被她抓到,直接把他头朝下栽到粪坑里。 毛三这个点正在树林里转呢,他打了个哈欠,终于听见秀芳老太中气十足骂他的声音。 看来他妈今天依旧舍不得那几个工分,即使晚上没睡几个时辰也熬着去上工。 这老太太的身体居然比他还行,他这几天已经快熬不住了。 他又在村里转了转,去别人家荔枝树上折了几只荔枝,看了眼时辰,趁觉得鸡已经下完蛋了。 这才一抹嘴往家走。 果然院里十分安静,几只母鸡在树下扒拉,毛三跳下墙偷偷往鸡舍那边走。 以前家里的大门都没上锁,也是这几天家里东西经常不见秀芳老太才锁了。 鸡窝里,四个刚下的热乎乎的鸡蛋正躺在稻草里,毛三把手伸进去正要把它们都掏出来,突然感到旁边有杀气。 手一顿赶紧蹲下,秀芳手里还拎着柴刀呢,就这么直直朝他砍过来,还好他躲得快。 “妈!” 大叫一声就往旁边跑,赶紧窜上墙。 秀芳这一刀没砍到人,拎着刀又蓄起力气,“我是你爹!” 老太太杀红了眼,这几天她连根毛都没捡到,果然是被毛三这个败家的东西把鸡蛋全偷走了。 “四天,老娘还以为是黄鼠狼成精把家里鸡蛋全叼走了,原来是你这个鬼东西。” 眼见着毛三跳上墙拿刀砍不到他,立马丢下刀捡起旁边的棍子就去打他的脚,一棍子抽在他小腿上,毛三大叫了一声,捂住腿跳下墙踉踉跄跄就跑走了,这老太太是真要他的命。 “家里祖坟埋错方向才生了你这么个完犊子玩意,脖子上长的东西屎壳郎都不愿推,天杀的,谁家儿子偷几十岁老娘的东西? 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丢尿桶里,倒了八辈子霉才把你养大!” 看他跑了,秀芳老太把棍子一丢,抹着泪就跑出去,她那大嗓门一嚎,地里干活的人马上都抬起头。 “就是秀芳婶的声音,她今天咋不上工?” “估计是回去抓毛三了。” 秀芳直接抹着泪过来找村长,说要把毛三赶出去。 “他不是老娘儿子,当初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黄鼠狼偷走了,是有金上山看见有个山猴抱着他,这才捡下来养大。 老娘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连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东西的东西都偷。 村长啊,我也算对得起他了,既然他这么对我,这个儿子我就不要了。” 毛三当然是秀芳老太亲生的,不然早就把他赶走了,也就是自己生出来的才捏着鼻子养大。 “秀芳婶,他要是山猴的孩子怎么身上没长毛?” “怎么没长,当初刚抱下来时全身都是毛,是老娘拿烧火棍一根根烫下来的,结果你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大家都笑了笑不怎么在意,谁小时候没被骂过是山上的山猴生的。 可没想到秀芳居然特别认真,还真想要把毛三赶出去。 “我不管,这个儿子我不要了,必须把他赶出去!” 村长头疼,之前人毛三想要分家你不给分,现在想分家了又不想给他东西,说要把这个儿子赶出去。 这是什么道理? 秀芳这几天确实过够了,毛三跟被鬼缠身一样每晚在她窗外鬼叫,白天也不上工,反而橱柜里的米一天比一天少,家里的鸡也跟中邪的一样没下过一个蛋。 既然她都抓到了毛三偷鸡蛋,那橱柜里的东西也都是他偷的。 这种人就应该分出去。 不过要是分家,就得把她手里的东西一分为三,秀芳老太可舍不得,她都要留给老大家的,只能把毛三赶出去。 第62章 断绝关系 杨秀莲这几天在家待的也不安生,万一刘爱红打她孩子怎么办?万一婆婆不给他们吃饭怎么办?万一逼着他们去干活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万一毛三那个死东西听他妈的话,真的不要她了,她为那个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到头来啥也没有。 她妈现在还活着,娘家自然还能让她待,等以后她不在了,家里就是两个嫂嫂当家作主,秀莲也不好意思回来。 就是她回娘家这几天,除了第一天没下地,后面几天也帮着下地干活,就怕两个嫂子嫌弃她在家吃干饭,让妈在中间为难。 “行了行了,脖子伸了二里地,你着急有什么用?这事就得熬,你现在回去了你婆婆就拿捏死你了。” “可是我怕……” “怕啥怕,几个孩子也不是傻的,我瞧着毛三这次也不会乖乖听他妈话,你就等着。” 两个嫂子虽然有些不满小姑子回娘家住,生怕她一直住下去,不过秀莲这人会做人,第二天就下地挣工分了。 再说了,如果以后秀莲自己当家作主,说不定还能拿点东西回来给她们。 “小姑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下去,要是毛三不来请你咱就不回去。” 秀莲叹了口气,请不请的有什么用?如果这次还不能分家,她还就不回去了。 她一边想一边拿锥子狠狠扎进草鞋里,这事还得靠毛三,要是他指望不上,这辈子也别想分家了。 “秀莲秀莲出事了,你婆婆说要把毛三赶出去!” 莲花村离杨家村有点距离,两村通婚多年,村里的八卦都是互通的,知道消息有人赶紧跑来告诉她。 “什么?” 秀莲急急忙忙站起来,赶出去?怎么赶? “他七婶到底怎么回事?毛三又没犯大错,凭啥把他赶出去?” “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她要拉着村里人作证,要跟毛三断绝关系。” 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可是重罪,一般家里孩子不是犯了惨绝人寰的大罪,都不会干这事。 两位嫂子也站起来对视一眼,都有些着急。 “走!” ———— 莲花村的晒谷场里站满了人,大家一下工就赶紧跑过来,生怕抢不着好位置。 比放映员来村里放电影还要热闹。 “又是秀芳家,他们家的热闹事还真是从没断过,这一次又是为啥?” “这一次事情可大了,秀芳要跟毛三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门。” “断绝关系,毛三干了啥秀芳这么生气?” “这我哪知道,估计是上次要分家的事。” 晒谷场除了晒秋的粮食,还有蒲草收割的季节晒草,平时也是村里人开会的地方。 村委专门拿砖头砌了个小高台,现在秀芳老太正扑在高台上,一边捶地一边痛哭。 “天杀的老娘上辈子造了孽也才生了这么个儿子,他有脸偷我东西? 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阎王爷每天坐门口等着,就等哪天把我带下去,一天福也没享过,他还有脸偷我东西?” 秀芳哭得十分悲痛,再加上连续几天没睡多久,每天还要下地,整个人看着确实是随时要走的模样。 “行了行了,秀芳你别哭了,他偷你啥了?” “是不是把家里钱偷走了?” 建国前那些败家子把家里的银元都偷去抽大烟,甚至老娘陪嫁的金子也偷了,这事层出不穷,虽然现在没人抽大烟,但保不齐他把钱偷出去干别的坏事。 “他要是真敢偷家里钱,必须要报公安把他抓走拉打马场,你要狠得下心来,不然全家都得被败家子拖累死。” 造孽呀,这才过了多少年,以前那些当妈的狠不下心,家里东西全被败家子偷光了,最后连饭都吃不上。 都不知道吊死了多少个。 现在是新社会,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事了,不过以前没人管,现在有公安管,把他拉去打马场崩了算了,反正儿子多不差他一个。 秀芳听见那些老太太要他报公安把毛三拉走,她有些讪讪,她只想要把他赶出去,再说了毛三就偷了几个鸡蛋,这公安也不可能崩了他。 看她神色有些犹豫,老太太们恨铁不成钢。 “这才过了几十年,你就不记得事了? 当年有金他四叔也是舍不得,全被儿子拿去抽大烟了,他妈把最后一个银元藏在鞋底都被他抠走,连累的其他兄弟也没钱娶上媳妇儿,最后全家绝了后。” 老太太们越说越严重,看毛三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罪孽深重的祸害,仿佛要不是他,他爹有金也不会死。 现在要不改邪归正,要害了整个莲花村。 毛三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在毛四没出生前,他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般人家都喜欢小儿子,但他们家不同。 秀芳老太一直嫌他木讷、愚笨,不及毛大聪明,他估计也像他妈说的缺心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这么长大了。 他从小力气就比同龄孩子大,同样吃的也多,长得也壮。 那年闹饥荒正是他肚子最容易饿的时候,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肚子就像个无底洞,就算塞头牛也探不到底。 每天家里就那么点粮食,一锅红薯加上一小把米,到了后面连红薯也没有。 有些人饿到最后四肢像筷子,偏偏肚子大的跟水桶。 这样的都活不了多久了,毛三也饿,甚至他比其他人要更饿,只能到各种野林山林里找东西吃。 有一次他发现了一株细细的山薯藤,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挖下去挖到了几个巴掌大的山薯。 这玩意吃了特别顶饱,粉粉的吃下去能噎死人,毛三如获至宝,抱着就往家跑。 那天正好他爹在林地里挖到一颗木薯,秀芳老太就把山薯先收起来,说要再等几天吃。 红色的木薯如果没煮熟吃了会醉人,白色的一般没事,赶巧那天他爹挖的是红色的。 秀芳把木薯切成一段段丢进锅里煮,毛三看火,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正好地上还有一段细细的还没有丢进锅里,他就丢进炭火里。 毛三知道红木薯可能会醉人,耐心等到外皮都焦了才挖出来吃。 但没想到那天他还是醉了。 第63章 东西怎么分? 吃完晚饭没多久就觉得不舒服,趴在床上躺了好一会也没好,过一会就说肚子疼。 秀芳骂骂咧咧走过来,“肚里长虫了,忍着,老娘又不是大夫。” 别说饥荒年代,孩子们只要是吃的都扔进肚子里,就是平时乡下孩子肚里也都是虫。 大家早就见怪不怪,等赤脚医生啥时候来村里,再跟他要个打虫药。 毛三躺了一会儿,肚疼不仅没有缓解,反倒头也开始疼了,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有重影。 “不会是被木薯醉了吧?” “怎么可能全家都吃了,又煮了那么久,怎么就他一个人醉了?” 但过了一会儿毛三开始口吐白沫,大家这才确定他真的醉了。 他爹很着急,但家里没有白糖。 “要不带他去公社找大夫?” “找什么大夫,估计吐了就好了,喝白糖水不也是为了吐!” 毛三吐了好久还真好了不少,虽然还躺在床上晕沉沉的,但起码肚子不痛了。 因为那几天不舒服,他就没有去外边找吃的,靠家里每天分的那点粮食饿得他眼冒金星,想让他妈把山薯拿出来煮了。 秀芳瞪了他一眼,“吃什么吃,那东西是要留着的。” 他本来也以为是要留到什么吃的都没有拿出来救命的,打算自己在家待了几天,等身体好了去外边找吃的。 但最后却发现那山薯在他哥手上,这是他捡的东西他一口没吃,毛三自然不乐意。 “行了行了,东西就是要给你哥的,滚,别烦我!” 不耐烦在毛三后背拍了一巴掌,毛三没说话,只是后来再在外边捡到东西,他就自己吃了。 他确实运气好,总能在山里挖到不少东西,再加上只要是能吃的都塞进肚子里,过了一年多,他居然比他大哥还要大个。 秀芳本来以为他在家里偷东西,但家里的粮食她管得死死的,所以他是在外边找到了吃的,自己一个人吃独食。 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在这种年代他又在外边吃独食,秀芳彻底对他寒了心。 毛三一向神经大条,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 但当他妈真的拿刀砍他,毛三知道自己要不是蹲得快,那刀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他还是有些心寒。 现在坐在一旁被几个老太太数落也不吭声,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秀芳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现在已经打算让人把毛三扭到公安局去,赶紧咳了一下。 “他没偷家里钱。” “那偷了啥?” “偷了家里鸡蛋,家里的鸡已经好些天没下一个蛋了。” “……” 几个老太太对视一眼,所以偷了家里鸡蛋,就要把儿子赶出家门?偷了金蛋还差不多。 暗自翻了个白眼,老太太们拄着拐杖往旁边走,不愿意搭理秀芳。 谁家当老娘的因为儿子偷了几个鸡蛋,要害得他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这是什么深仇大怨? 看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村长轻咳一声。 “咱们村发生了一件大事,秀芳婶说要跟毛三断绝关系,但这事也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办成,咱们还得听听大家的意见。 秀芳婶,你跟大家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毛大也被人叫回来了,要不是毛四成了别人儿子,这么大的事他也得在场。 秀芳老太刚刚表演了一番,表演得口干舌燥,这个时候也没力气再表演了。 “他天天不上工,靠我一个老太太挣工分养他,还偷家里的米,这次又被我逮到偷了家里的鸡蛋,这种手脚不勤又偷东西的儿子我不要了。” 春红上次大病了一场,在家里养了好几天才养好,结果病刚好就遇到了一件大喜事。 秀芳家又出事了,她就乐意看她家的事。 春红:“你说不要就不要,人毛三以前还天天下地,一年都是满工分,那个时候你咋不要?” 春红喜欢毛三?不,她是想给秀芳添堵。 村里几个老头子也都被请了过来,以往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站出来主持大局,但这次几个老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往前站。 他们家的事还是自己解决最好。 村长咳嗽一声,“秀芳婶,春红婶说的也对,毛三只是这段时间这样,我们说说他,让他改正。” 秀芳冷笑一声,她又不是不知道毛三是故意的,他就是为了分家。 她以前不想分家,但也架不住毛三这段时间发癫,不下地干活就罢了,每晚跟鬼一样缠着她。 她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太,跟他耗不下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停手,既然这样这个家分定了。 但毛三不可能事事如愿,既然他铁了心要分家,那一点东西都别想从她这分走。 “改什么改,他能改吗?我是他亲娘,怀胎10月从老娘胯下生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仇人,每个晚上蹲在窗前让我睡不着觉, 再过几天估计我就双腿一蹬下去找他爹了。” “……毛三这样也不对,秀芳婶年纪大了经不了折腾。” 村长硬着头皮讲话,族里那几个老头子这次摆明了不管,偏偏他是村长,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干的可不止这事,家里养了几只鸡,这些天一个蛋都没见着,全被他偷了,还有橱柜里的大米也一天比一天少,自己又不下地干活,你们说这种儿子能要?” “……二伯公你们说呢?” 那几个老头瞪着眼睛掏了掏耳朵,“啥?你说啥?” 村长:“……” “既然大家都在,那都做个见证,我要把他赶出去,不要这个儿子了!” 大麦几个站在毛三旁边,眼圈都红红的,而毛三一直沉默。 族里几个老人也不管,很多人都看着毛大,毛大擦了擦汗。 “妈……” “老大你别劝我,不然你就跟他一样别叫我妈。” 二伯公都不想管了,不过他看了一眼毛三,再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那秀芳你要怎么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去族谱也不跟你们?家里的房子还有其他东西怎么分?这都得说清楚。” 第64章 该给的不能少 刘爱红这些天跟秀芳闹了好几次矛盾,不过现在两人又站成一个战线,她紧张地看着婆婆想看她怎么说。 毛三这几天闹成这样,就是铁了心要分家。 本来以为至少要给点东西打发他出去,没想到婆婆想了个这么妙的法子。 要是断绝关系,别说分家了,估计房子都能收回来。 毛大想劝他妈别这么冲动,老三这人虽然混了点,但也没必要把他赶出去。 看他想说话,刘爱红伸手拽了下他袖子,他张了张口最后选择沉默,而毛二站在一旁也呆呆傻傻垂着头一言不吭。 二麦三个紧张地看过去,就算他们平时再怎么机灵,说到底只是几个10来岁的小孩子,遇到这种情况除了紧张地看着大人外,也束手无策。 大家的目光除了台上的秀芳老太,就是坐在一旁的毛三,但毛三依旧没说话。 村里人都以为他吓坏了,赶在秀芳老太开口前劝他们。 “秀芳婶,毛三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母子哪有隔夜仇,再说才多大点事,您就原谅他这一次。” “对对对,毛三这孩子也是在大家伙眼里看着长大的,没有坏心思。” “可不,之前台风把我们家房子刮坏了,还是毛三帮我们补的呢,秀芳婶您再气也不能说这种话呀。” 村长也赶紧点头,要不这事就算了,给毛三一个教训就行了,大家各回各家。 秀芳老太看了一眼二伯公,狠狠闭上了眼睛。 “不行,他都没把我当妈,这样的儿子留在家里干什么?” 大家都纷纷七嘴八舌劝她,就连她那几个老姐妹也是,说到底都是自己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没必要闹到这种生死不见的地步。 “不行,我今天就把秤砣吞下去了,必须把他赶出去,他都把我当仇人了我还把他当儿子?” 她是铁了心,不管谁劝都咬定了。 “老大,你说说。” “我……我听妈的。” 得,毛大也同意了,那毛二更别说了。 二伯公最后一次认真地看着秀芳老太的眼睛确认了一遍,她的眼里满是对这个儿子的厌恶跟不耐。 “行,那咱们就说怎么办吧。” “家里的东西他一分都不能拿,反正以后老娘死了还是干啥都不要他管。” 台下的人一片唏嘘,他们家前段时间才闹了分家,现在又要把人赶出去断绝关系,不就是舍不得把东西分给毛三。 “我以后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三叔公叹了口气,“意思就是族谱里也不跟你们俩,让他们单独立户,以后百年后也不用祭拜你们。” 秀芳:“……对!” 这下其他人都看不过去了。 “秀芳婶,毛三当你几十年儿子从来没有犯过错,每天辛辛苦苦干活,你瞧瞧年底的工分谁能比他多? 你现在两嘴一张要把他赶出去,那他之前给家里挣的东西呢?他不只是一个人他还有三个孩子,他出去了他们怎么活?” “说到底还不是偏心,之前偏心老大一家,人毛三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要分家,不愿意分家,现在又把人赶出去。” “都是亲母子,你这做的也太绝了。” “你们家4个儿子,把老四供出去结果他当了倒插门,毛大虽然在副食厂当工人,但每个月就给你8块钱,你拿这钱养他们一家。 大家这些年不是没长眼睛,你就偏心这两个儿子,但他们给了你什么?” 毛二跟毛三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们勤勤恳恳干活,家里也全给老太太管着。 “你这是要把他逼死。” 被这么多人接连数落秀芳老太的脸色也挂不住,她狠狠一瞪。 “放屁,是他先把老娘逼死的,我不管,我就是要把他赶出去!” 二伯公板着手站在一旁也冷了脸。 “毛三没犯错,他是我们莲花村的人,你要把他赶到哪?” “我……我管他呢,反正就不能进我们家门!” 这时匆匆赶到的杨老太带着人冲到里面,直接对秀芳呸了一口。 “呸,你说赶就赶?那你**当初怎么不拉好裤子要把他生下来!你要有本事就把他塞回去!” “这是我们家的事,关你什么事?” 两个老太太直接对着骂起来,几个孩子看见秀莲眼泪马上落下来,纷纷扑到她怀里。 杨秀莲的眼圈也红红的,把孩子们抱在怀里,担忧地看了一眼毛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她要分家,事情怎么会闹到这样。 毛三抬起眼,这还是秀莲第一次看见他眼圈那么红,“……不关你的事。” 两位老太太在台上都要打起来了,最后秀芳还是咬紧了牙就是要断绝关系。 “行,那就断。” 二伯公摆摆手,村长赶紧搬上来几张桌子。 几个老头子坐在桌子前,“虽然你说了以后百年后也不让毛三拜你,但该给他的东西还是要给的。” 秀芳眼睛一瞪,“凭什么?”就是为了不给他东西才闹这么一出。 二伯公狠狠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就凭毛三这些年挣的东西都在你手里!” 现在提什么感情情分都太虚了,闹到这个地步哪还有感情,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你想让他空着手出去?” 那以后哪个儿子敢相信父母,年轻还能干时把他们挣的东西都攥在手里,等他们不能干了一脚踢出去,再把家产都给最喜欢的儿子。 以后村里不都乱了套。 杨老太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你想得美,该毛三拿的他都得拿!” 秀芳目瞪口呆,这跟她想的可不一样。 “这是咱们村这些年的工分还有分红,先把东西都算出来,再去掉他们一家子这些年用的,剩下的你得给他们带走。” “我……” 事情发展到现在,秀芳终于开始慌了,如果是分家,她愿意给毛三多少就给多少。 现在村长把东西都算出来,哪还有东西留给老大家。 第65章 缺个人养老 刘爱红也慌了,按他们夫妻俩每年挣的分红跟粮食,这么算下来这些年应该还能剩不少,但家里可没这么多东西给他们。 毕竟那些粮食大都进了他们一家肚子里。 要刘爱红把东西吐出来那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现在闹成这样,全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一家身上,她站在一旁都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给婆婆使眼色。 希望婆婆不要再闹了,跟以前一样不好? 就算毛三要分家那就分,给他们分几个锅碗瓢盆就行了。 村长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大家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很快二伯公接过一张单子念起来。 “毛三从十来岁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他从小力气大,基本到了十四五岁就已经满工分了。” 台下的人点点头,确实毛三比别人早几年能干满工分。 “一个满工分的壮劳力,他挣的粮食除了他自己还能再养两个人,你们养他到14岁,那算他到20岁还完你们养他的粮食。” 其实哪用到20岁,一个孩子1~10岁吃的粮食才有多少。 “毛三是20岁结的婚,婚后他跟秀莲一起干活,挣的粮食养三个孩子绰绰有余。不过这要是算起来太难算了,你就补他两年粮食就行。” 粮食算起来太难算,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掰扯起来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 二伯公把这个当众说出来就是让大家知道,毛三这一家并没有要靠秀芳养,相反,他们家剩的粮食都被她拿去贴补给老大家了。 毛四是整个公社都难得一见的高中生,那时候有金早走了,靠秀芳一个人怎么可能供得起一个高中生,都是毛二跟毛三出的力。 “两年粮食?”秀芳不干了,一年分300多斤粮食,她去哪给他找那么多粮食? “他们一家这些年又不是吃空气活着,那些粮食都进了他们的肚子,我不给!” 杨老太狠狠唾了她一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没听见人家算出来毛三这些年挣了多少东西?这两年粮食哪够?” 二伯公不管她,“接下来是分红,咱们村每年的分红都不一样,要是刮台风那年只能分到几块钱,多的时候一个人能有七八十。 那咱们就从毛三结婚开始算,平均每年55,他们夫妻两个人秀莲算30,加起来就是85。 除去他们杂七杂八花的,每年剩50应该不多吧,那就给他们700。” 结婚之前挣的分红就当还给秀芳的。 “七百?”刘爱红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哪有这么多钱给他们?她攒了这么多年钱也就攒了1000来块,他家毛大还是工人呢。 秀芳听见那七百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手里握着钱,要是毛二也要七百,那就没啥钱了。 杨老太看她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快意。 之前分个家不愿意分,现在要给这么多钱估计心疼死她了。 “那行,你们什么时候把700块给过来,再加上600斤粮食。” “不可能,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老娘也给他花了不少钱,难不成他挣的钱要都留在自己手里?” 看她又要耍无赖,二伯公又狠狠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是你自己说了要跟他断绝关系,刚刚算的时候你不是没听见,你自己说毛三这些年给家里做了多少贡献?” “秀芳,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理,我们已经给他算少了。既然你要断绝关系,那他就不是你儿子,你把该给的东西给他就行了。” 秀芳站在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七百块还有六百斤粮食? “我……” 底下有些人早就看不惯她了,哪个当妈的心偏成这样。 “那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以后毛三自己过自己日子。” 秀芳现在是骑虎难下,全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就等她点头,但她哪里拿得出这么多东西。 就算拿得出来,她也不愿意给毛三,恨不得让他空手带着一家子滚出去。 想跟平时一样反悔,但村长加上几个老族人严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咽了咽口水。 有些后悔。 “让你给东西你半天都不吭声,就想要把毛三跟几个孩子空手赶出去,你是要让他们在野地里饿死? 哪个当妈的有你这么狠心,毛三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 大家看她这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纷纷指责她。 秀芳赶紧想办法,她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给出去。 “那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的?要是断绝关系,我得把房子收回来!” 她这话一出,几乎整个晒谷场都安静了,就连杨老太都目瞪口呆。 “你的心是被山猴掏走了吧,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你仇人,难道你真要把他们赶到野地里才行?” 她是真疯了,居然连房子都要收回去。 秀芳就好像找到了倚仗,十分大声:“对,既然他不是我儿子,凭什么要住着我家里的房子,都给老娘滚出去。”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要,那房子就能给他们住,如果他们敢要其他东西,就别怪她心狠。 毛三从他们开始算粮食还有分红时就死死攥着拳头,现在又听见秀芳让他把房子都还回来,狠狠咬着牙。 二伯公显然也没想到她要做的这么绝,“你是要让他们住到野地里?” “那我的东西总不能白白给外人住吧,每年收租金太麻烦,我……” 她想让毛三不要那些东西就把房子给他,但话还没说完,一个人站出来打断她。 “既然毛三无父无母,我也没有儿子缺个人养老,不然他就给我养老算了,我家里有房子。” 说话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有财。 一时之间全村人都目瞪口呆,大家显然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样,有财想让毛三当他儿子。 “我老了不能干了缺个人养老,他没地方住缺个地方。” 有财越说越觉得可靠,“我有闺女也不用他叫我爹,死了给我烧点纸就行。 不过可说好了,今天全村人都在咱们立个字据,你给我养老,等我死后房子给你,但你要是对我不好,全村人都是见证。” 第66章 毛三你自己说 “这……” 村长经历过这么多事,听见他的话都愣住了。 “反正我一个老头子除了房子啥也没有,现在也不愿意干活了,闺女也在外地。 只要你愿意好好养着我,到我死了房子留给你,你现在也能住。” 有财拍了拍脏兮兮的衣裳,刚刚村长都算了毛三每年都是满工分,秀莲也能干,他们虽然有三个孩子,但养他一个老头子应该也不难。 他们现在缺个地方住,正好他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他不用毛三叫他爹,他有闺女,族谱也不用跟他,死了怎么样他管不着,只想活着的时候活好一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过大家居然觉得他说的也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秀芳坐在地上都忘了反应。 “就不用过继啥的,咱们立个字据,你好好对我房子就给你。” 二大伯沉思一下,竟然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人有财都说了不需要过继,只是提供个房子,毛三好好给他养老。 坐着的村长眼睛眨了下,有财这人平时很无赖,一年也没下多少地,但村里怕他饿死,贴补了不少粮食,如果以后毛三给他养老,起码村里不用贴补粮食了。 “不行!”秀芳这个时候又不干了,这怎么能行,她4个儿子一个儿子倒插门,另一个儿子去当了有财的儿子。 她到时候怎么下去跟有金说。 杨老太还是震惊得不行,都没来得及考虑,不过听见秀芳这个时候说不行。 “呸,怎么不行了,你都说了断绝关系,以后毛三可不是你儿子,他要干啥关你什么事?” “我……”秀芳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只是想让毛三不要那些东西,房子当然能给他住。 二伯公狠狠瞪了她一眼,“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你想收就能收回来的?” 没看见毛三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他被他妈这么一伤,两人还想回到从前?做梦! “赶紧的,把粮食还有钱给毛三,可别干说不放屁!” 刘爱红紧紧屏住呼吸,在心里乞讨婆婆赶紧闹起来,别让毛三真的分出去。 “他是我生的,凭什么去叫有财爹?他自己没儿子惦记上别人的儿子,指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才生不出儿子。” 越说越过分,二伯公啪的一声把账本丢在桌上。 “够了!” 有财站在一旁无所谓,他这些年被别人指指点点早就习惯了,再说人家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没儿子,不过那又怎样,大家都一样的活,以后也都会死。 难道他生了几个儿子就能晚死几步?真要死了阎王爷早就等在那了,谁也不会晚一步。 “毛三,你自己说。” 说了半天都是几个人在吵,人毛三坐在一旁连声都没有吭过。 秀莲跟几个孩子也赶紧看向毛三,秀芳老太都说要把他们赶出去了,甚至连房子都要收回来,要是有地方走,他们肯定不愿意再待在那。 但那毕竟是毛三的亲妈。 如果他舍不得,秀莲跟孩子们也都会跟着他。 毛三依旧坐在那,听见二伯公的话看了他一眼,从始至终没有看向秀芳老太。 秀芳这个时候慌了,但她刚刚才说的那么决绝,一时之间也低不下头,赶紧给大儿子使眼色。 刘爱红也往后一肘子捣在他胳膊上,毛大深吸一口气。 “老三,妈只是一时气急说了错话,她没有这么想过,咱们都是一家人。 爸走了后,妈一个人带着我们4个,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了,怎么能分家?” 毛大上前一步想过去拉他,毛三抬头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是你的日子过好了,还是大家的日子都过好了?” 毛大有些尴尬,“老三你这话说的,大家的日子不都比以前好了……” “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我们俩都要下地干活,你就能坐在教室里读书,甚至妈还找关系给你找了副食厂的临时工,这些好事从来没有轮到我们。 你在副食厂挣的钱我们俩从来没有见过,连老四要去上学的学费也得靠我们的工分,妈总说用不上你的钱,所以你就没给过。” “老三,我……” “等你结了婚,大嫂带着三个孩子住在家里,妈每个月就要8块钱,说这些钱就能养他们,剩下的钱你自己揣口袋里。 你自己也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养他们?” 毛大站在一旁,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被弟弟这么一说,只觉得戴在自己脸上30多年名为体面的面具,在全村人的目光下碎成一地。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小时候我们俩手上脚上都是泥,你却能穿着干净的衣裳,你会不知道?” 毛二还站在那,听见毛三的话把脸转向一旁。 秀芳还坐在地上呢,希望老大能把毛三劝回来,却没想到他居然当着全村人的面指责老大。 “你又在乱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从小就小气,遇到点事就记在心里,那是你亲大哥!” 毛二就从来不计较,只有毛三小时候还总要跟她要吃的,说大哥也有。 “以前闹饥荒,你一个人在外面找到吃的吃独食,我们全家……” “我同意有财叔说的!” 秀芳又想扯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这一次毛三直接大声打断她。 “什么?” 秀芳愣了一会,突然拍地哭嚎。 “你还有没有良心,老娘怀胎10月把你生下来,你现在居然要去给别人养老,你把我放在哪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呸,真要打雷也得打你,不是你说了要跟人断绝关系,现在看他有地方去又反悔了,就是要把他死死攥在你手里,不能让他过好日子是不是?” “可不是秀芳婶,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别现在就不认账了,大家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 “她当然不愿意,毛三一走,以后不能给她挣钱不说,还还要一下子拿那么多东西出去,这不是要了她的命?” 第67章 我也出三百 虽然底下也有些人赞同秀芳,再怎么闹也不能不要妈了,但大部分人还是明事理的。 一口唾沫一个钉子,可不能她想反悔就能反悔。 二伯公不耐烦的摆摆手,“话都说出口了,毛三也同意了,那有财你们要怎么列字据?” 有财本来以为秀芳反悔了这事不成了,没想到最后毛三愿意。 “那咱们先说好,这自己一旦立了就绝对不能反悔,毛三你再想想。” 毛三握着拳头,秀芳老太坐在地上都忘了哭,毛大刚刚被这个弟弟当众下了脸色,现在一脸羞愧站在旁边,而毛二还是低着头。 “不反悔。” 他的话一出秀芳老太捂住胸口,差点被气吐血。 “你你你” 杨老太站在她旁边,“你什么你,你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活该,谁家当妈的这么偏心一个儿子?偏心就偏心尽早把家分了,你还偏偏要把他们抓在手里,让他们替你养老大! 你等着吧,毛三走了其他人还能再乖乖让你吸血?” 秀芳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哭嚎。 不过现在可没人管她,二伯公点点头,跟几个老头子商量了一会。 “有财你说说你的条件。” “大家也知道我们家那房子当年我爹是建给我们兄弟俩娶媳妇的,后来我哥死了,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 虽然旧是旧了点但依旧结实,刮了这么多次台风也没坏过,这房子值四五百应该是够的。” 大家点了点头,他家房子确实大,中间堂屋两边两间房,外边还建了一个偏房跟厨房。 不过他一个鳏夫住,家里造的可埋汰了。 “我到时候搬到偏房去,我一个老头子住在那够了,堂屋跟里面两间都给你们,我不会到你们那去。” “这……” 杨老太看了一眼秀莲,就算她见过世面,也觉得这条件太好了,有点不对劲。 “人家都说丑话说在前头,我得把好话说在前头。每个月至少给我5斤粮食,等到了68岁每个月要给12斤,一个月必须要吃一次肉。 我要是生病了,小病要送去治,大病就把我埋在后头,棺材我也不要多好的但必须要有,多薄都行。 每年还要给我三块钱,等我死了,要是你上山祭拜,顺路给我烧点纸钱。 不用叫我爹,族谱里也不用跟着我,几个孩子按村里辈分叫我爷,毛三跟他媳妇叫我叔就行。” 每个月5斤粮食,一斤粮是8毛钱,一个月就是4块,一年48,加上他给的三块钱那就51。 有财今年62,这51块要给6年那就是300,68以后还要翻倍。 不过也不一定能活到68。 反正算下来只要有财活到70,就能把房子的钱挣回来。 村长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给毛三把账细细算了一遍,二麦站在一旁也掰着手指头算。 她觉得挺好的,这些粮食也是一个月一个月给的,不是一下子要给这么多。 秀芳站在一旁拍地拍了半天没一个人理她,站起来想要去扯毛三,杨老太直接带着人把她按在那。 杨老太也觉得既然要回家受秀芳的气,那还不如去住有财家的房子,每个月给5斤粮食就给了。 就当做是给租金,而且一旦有财走了,房子就归他们了。 秀莲听完村长算的账觉得还行,一个月吃一次肉,等她跟孩子们搬出来,她要一个月吃两次。 “毛三,你觉得怎么样?” “等你百年后房子归我们?那海兰呢?” 海兰就是有财闺女。 “她要是能给我这么多东西养老这房子我就给她,她给不了,那老子总得找个人给我养老。” 毛三又沉思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有财叔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他知道他这个人,除了懒点不爱下地人没有问题。 而且村里这么多人作证,以后房子就能归他。 很快村长在几个老人的口述下列好字据,毛三跟有财还有族里几个老人各自按下手印,一式三份,一份由族里保管,另外两份他们各自保管。 有财笑眯眯的把字据收好放在口袋里,这样他以后就能心安理得偷懒了,也不用担心以后干不动只能躺在家里等死。 死了毛三也答应会给他买一口薄棺材。 “我在给我闺女写封信,她以后也不用担心我。”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秀芳再怎么闹也不会改变,坐在一旁心如死灰。 她以后下去了怎么跟有金说? 老四倒插门就算了,老三现在也要跟有财。 “这件事办好了,秀芳你也抓紧把钱还有粮食给毛三,不然他们怎么过到年底?” 她这个时候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流泪,嘴里念叨着没良心。 杨老太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别以为哭就能把账赖过去,毛三还要带着孩子过日子呢,赶紧把东西还回来!” 其他人也都板着脸,秀芳的几个老姐妹看她哭得这么伤心。 “毛三啊,你妈毕竟把你生下来还养大,你怎么能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是啊她一个黄土都堆到眉毛的老太太,哪里能给你这么多钱?” “行了”二伯公又拍了拍桌子,他今天都快把手拍裂了。“再怎么哭钱你也得给人家,那是毛三自己挣的,你把他养大花的钱我们已经给你去掉了。” 最后看秀芳一直坐在地上就是没开口,他把目光转向毛大。 “毛大就算你们今天不给钱,年底村里依旧能把钱都扣给毛三,你自己想想。” 村里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们一家都还要在莲花村生活,毛大也不想弄得全村都唾弃自己。 “……妈?” 秀芳哭得惊天动地,但最后毛大劝了她好一会把她劝动了,稻阳还要在村里生活,她不能让这孩子一直被人指指点点。 “不过我没这么多钱。” 秀芳手里有钱但她不想给,她只愿意出300,这还差400呢。 毛大刚刚被弟弟指着鼻子指责一通,不想被人说他一直吸弟弟的血,他这么多年也没出钱养过家。 “我也出300。” 第68章 毛四回来 他这话一出,刘爱红的眼睛都快要瞪裂了,300块?他是什么富户? “你……” “好了,毛三这些年帮着一起养家,家里的粮食那些也是他挣的,这些钱咱们应该给。” “哎哟,还是老大明事理,不愧是咱们副食厂的工人!” 底下的村民有些不怀好意地吹捧几句,这下毛大更加坚定了要出这300块,刘爱红站在一旁死死掐着手心,嘴上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钱给是给了,但粮食可没有。 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秀芳老太这个时候也不哭了,只是怨恨的坐在那黑着脸,一脸生人勿近。 毛三最后只要了这600块钱加一年粮食,其他的就当给他妈的。 秀芳到后来都不愿再看毛三一眼,听见他说那些钱是给她的,冷笑了好几声。 杨老太哪管她笑不笑,今天这事也算意外之喜,有地方住了这个家也分了,分的东西一点也没少,以后闺女自己当家作主,不用在这个老太婆手底下讨活路。 最后人群跟着到秀芳老太家看热闹,当着村长还有族里的面毛大母子俩掏出了600块钱,秀芳给了钱之后就回屋关上门,毛大干笑着站在一旁,而刘爱红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老大老二你们去他们屋里把东西打扫干净,今天帮你妹妹把家弄好再回去。” 整个屋子里唯一在笑的只有杨老太,毛三后来不知道到哪去了。 毛二垂着头站在一旁,苗苗小心去牵他衣摆。 “ 爸,三婶回来了,妈呢?” 这几天刘爱红对苗大苗二非常好,有啥好吃的也给他们兄弟俩,只有苗苗一直不愿意要她东西。 知道大伯母听见她要妈会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苗苗只能偷偷去问她爸,但每次毛二都不开口。 苗苗心里十分担心,现在看见三婶都回来了,更加想她妈了。 她才5岁多,长得瘦瘦小小但眼睛格外大,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毛二,毛二原本想挥开她的手,后来也没狠得下心。 “……很快就回来。” 苗苗信了,放下手乖巧地站在一旁,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三叔跟大麦姐他们要搬到其他人家里住,明明家里有地方。 但是奶都把他们赶出去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还好奶没有赶他们家,不然要到哪里去住? 秀芳老太关着门在屋里不吭声,其他老人只能拉着毛大的手。 “母子没有隔夜仇,老三只是到外面去住了,有财也没说要让毛三到他名下,你们以后还是一家人。 等以后你妈不生气了,你拉着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都是自家兄弟。” “哎,我知道。” 村长已经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现在屋里只剩下爱看热闹的村民,杨老太站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狠狠翻了个白眼。 闺女是带着孩子们出去过好日子的,最好别再回来。 杨老太先带着人去有财家,有财已经回屋把他的东西收到偏房里。 “到时候找个人把我的门改到那边,咱们两个院子,平时也不用互相打扰。” 大家各取所需有财并没有抱着要跟他们把关系处的多好的想法,反倒分开比较好,万一他们家实际上不好相处,那他就眼不见为净。 反正只要每个月按时给他粮食,如果不给就把房子收回来。 “不过我一个老汉也砌不了墙,这得让毛三干。” 找人砌墙还得花一两块,他可没钱,杨老太赶紧点头答应下来,两个院子更好。 就这样,杨老太直接让两个儿子回村叫人过来砌墙,她带着儿媳妇把脏乱的屋子刷得干干净净。 甚至看见有财的被褥黑的都看不出颜色,干脆让儿子拿去河里刷干净,这有财可是帮了闺女一个大忙。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二麦一直没看见他爹,赶紧跑出去找,最后在他们家老宅旁的竹林里发现毛三正坐在那。 “爸” 毛三席地而坐,正拿着小刀在削竹子,面前放着几个快做好的蜂笼。 他没有二麦想象中那么难过,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坐在那忙活着手里的活,二麦干脆坐到他旁边帮着他干。 ———— 莲花村几十年才发生一次这么大的事,不对,上一次毛四倒插门更让人热议,说起来都是秀芳老太家。 大家足足讨论了好些天,毛三跟秀莲又跟平时一样上工,他们这些天都没怎么说话,而秀芳老太足足有几天没有上工。 等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大家只觉得她的嘴角更往下撇了。 毛四又一次回莲花村,他有些奇怪,怎么大家一路上都在看他眼神比之前要更加一言难尽。 自从他倒插门后,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屑,但现在更多的是探究。 不由的停住脚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穿反啊? 其实只是村民们有些好奇,秀芳老太4个儿子有两个都出去了。 “妈?” 他这一次十分顺利地进了门,他妈坐在堂屋手里在编笼子,看见他进来也只是瞟了一眼。 毛四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柜子上,又小心翼翼走到他妈旁边坐下,给她递了几张大团结还有一沓票。 “都是些肥皂、煤油票还有两张肉票,我还带了一斤糕点,很软和,正好适合您吃。” 秀芳把东西收到口袋里,依旧坐在那编笼子,毛四揣着手坐在一旁等了一会,也没看见扫帚落在他身上。 这下他确定了,家里一定出事了。 他妈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 他悄悄走到院子里,想找二麦问一下,结果却发现二麦家门这锁着,他有些奇怪,大白天的家里有人怎么还锁门? 苗苗把手放下,小声的叫了一下他。 “小叔,二麦姐不在这。” “她去哪了?” 估计又跑哪玩了吧,上次他说要回来找二麦帮忙,正好他姐婆婆家里有事,把她大孙子带回去。 家里消停了点,他也就没回来,毛四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让二麦等了这么久也没回来捎个话。 “去有财爷家住。” “什么?” 第69章 搞破鞋被抓 毛四差点以为苗苗在开玩笑,苗苗直接把他带到二麦现在的家。 她这些天经常过来找二麦姐玩,对这里很熟悉。 “毛四,你回来了?” 秀莲正坐在堂屋剥豆子,看见毛四进来给他拿了张凳子。 “三嫂,这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秀莲很满意现在住的房子,房子很宽敞,堂屋里能摆不少东西。 她以前都没有想过家里的孩子能自己住一个房间,再过些日子让毛三去砍棵几棵树,回来多做一张床。 让几个孩子都能有自己的床。 原本的院子一分为二,在旁边砌起了一堵墙,有财叔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除了说话声大点能互相听得见外,这房子没有缺点。 不过现在这点缺点也等于没有。 秀莲把事情的原委跟毛四讲了,毛四目瞪口呆。 “这……妈” 他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妈,毛四也不能说她啥。 “这样也挺好,有财叔有粮食你们也有地方住。” 秀莲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毛四会说他们。 “那二哥呢?” 还好毛四刚刚给苗苗掏了几颗糖,她现在已经跑出去玩了,秀莲低声。 “还是那样呗,你二哥也没去接她自己回来了,回来后也没说要分家,日子还跟以前一样。” 田巧珍自己家也有嫂子总不能一直在娘家呆着,好不容易听见毛三他们不仅把家分了,还搬出去住了。 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能摆脱以前的日子,没想到在家待了几天也没等到毛二来接她,家里的嫂子已经十分不耐烦。 最开始只是在家指桑骂槐,后来又跟她妈吵了几架。 田巧珍不想让她妈难做,最后只能自己灰溜溜回来。 秀芳咬死了绝对不能分家,不然就让她直接带着东西滚她只能点头答应。 秀莲跟田巧珍以前也掐过,她现在算是脱离苦海了但也没幸灾乐祸,说到底他们能把家分了是因为毛三坚定。 要是遇上了毛二这个家也分不了。 毛四走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堂屋整理得很整洁,屋子里原本没家具,秀莲把八仙桌放到正中间。 又在角落里摆上米缸,虽然空旷,但看着就舒服。 “四叔?” 毛四在山捻湾找到三哥还有几个侄子,看见他过来二麦给他丢了一束龙眼。 距离他上次回来才过了大半个月,对村里而言,就是从荔枝季过渡到龙眼季,荔枝树已经摘完了,各处的龙眼陆续熟了。 但对于二麦几个孩子却好像过了很久,毛三惊觉他们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虽然他们家确实吃的比以前好,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化很大,是几个孩子的表现。 “哥,你引到蜂没有?” 毛四坐在草地上突然怀念起以前,他老是跟在三哥屁股后。 “嘘” 怕打扰她爹,二麦把四叔带到旁边。 “对不起啊二麦,小叔没有回来找你。” 二麦挑了挑眉,“不用了四叔,我爸说要给我们念书。” 九月她跟大麦就能去上学了,她微微仰着头,眼里带着笑,毛四也笑了。 “那太好了,不过四叔还是要给你钱,就当做给你买文具的。” 毛四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塞给她,让她跟大麦平分。 从知道三哥搬出去后,他心里一直有些感慨,但大家的日子都在越过越好,这就是好事。 ————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着,很快龙眼季也过了,山捻也熟了,就好像一眨眼就到了9月。 稻阳今年升上了五年级,刘爱红更是把他当成了眼珠子,生怕出任何事影响儿子最后一年的学业,而稻香在考完小考后就没能再接着上学。 她好像比村里其他女孩子幸运,又好像没有。 比别人多了一丝窥探世界的机会,但窥探完后对她的生活还是没能改变半分,反倒因为眼界增长而厌恶自己现在的日子。 这个暑假她被刘爱红逼着学编草席,刚开始她几乎每晚都在哭,后来也就认命了。 反正村里其他女孩子也要学,大家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直到大麦二麦上学的消息传回来,稻香把手里的蒲草都扯断了。 秀芳在一旁冷冷啐了一口,“拿着钱没地花,让两个赔钱货上学!” 她咬紧了牙,但现在人家住在外边,不管她再怎么说也影响不到他们。 而刘爱红则是在心底冷笑,自从给了那300块钱,她在家心痛了两个月,逼着稻香赶紧学会编席子给家里把钱挣回来。 她都后悔把稻香送去学校,白白花了几年钱,现在杨秀莲把两个闺女都送去上学了,不仅要花学费,她们还不能编席子挣钱。 田巧珍愣了许久,苗大今年依旧上学,但秀芳依旧不给苗二上。 原本杨秀莲家比自己家情况还要差,但现在她自己能做主了,就连两个闺女都都能送到学校去,田巧珍怎么可能不羡慕。 但是她现在还要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只能忍着。 苗苗站在一旁看她妈眼睛突然红了,以为有东西飞到了她眼睛里,双手撑在田巧珍膝头就要给她吹。 “行了行了,妈没事你出去玩吧。” 苗苗很快就跑了,田巧珍看着她的背影,这个闺女应该不能像大麦二麦一样,最后能到学校去。 “快转过去让我瞧瞧。” 村里孩子上学的书包基本都是用化肥袋做的,杨秀莲熬了几个晚上给两个闺女拿旧衣服做了两个书包。 虽然也没多好看但比化肥袋要好看。 她们俩背着书包转过去,二麦一脸兴奋,大麦则是有些紧张。 “好看” 毛三只咧着嘴笑一直点头,杨秀莲怼了他一下。 “废话,老娘做了这么久能不好看。 等明天开学仪式,我给你们俩煮两个鸡蛋,带着到状元堂那拜拜,心一定要灵,祖宗才会保佑你。” 他们家沉浸在欢声笑语里,但此时林有田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海搞破鞋被抓了。 第70章 就差一步 这事说起来也跟秀芳老太有关,她这两个月过得极为不顺,恨不得找个神婆给自个驱驱邪。 不是说恨不得,她还真找了。 村长这也管那也管,还有其他人看着,当然不能光明正大过去。 于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揣着钱偷偷溜到马尾村。 马尾村有一个很有名的仙姑,早年间在尼姑庵生活,后来这些东西不允许存在,她就回了家。 仙姑道法高深,能解不少东西,附近几个公社都有人私底下找她,大家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秀芳以前偷偷找过仙姑几次,这一次没什么阻拦就直接坐到了她面前。 “眉间有黑气,家宅不宁,与至亲有误会,是不是跟儿子有矛盾?” 要不说人家得是仙姑这都能看出来,秀芳老太热泪盈眶,给她递了好几张毛票。 “是是是,您还能看出其他东西不?” 仙姑一直端详着她的面相,但手伸得十分迅速,一下子就把那几张毛票塞到兜里。 “眼下见骨,易有争执,缘分浅薄,不必挂怀。” 仙姑盯着她的眉眼,盯得秀芳毛骨悚然,最后一字一句慢悠悠。 “啊?”秀芳没听懂,啥叫缘分浅薄? 仙姑这时候已经看向其他地方,她顿了顿又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 “仙姑,您给解解。” 她叹了一口气,“你丈夫去世后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几个儿子,但这几个儿子跟你的缘份有深有浅,没有必要过多理会,顺其自然就好。” 秀芳这人早就忘了是她先说要把毛三赶出去的,反倒因为毛三真的走了,勾起了她对毛四倒插门的悔恨。 村里人也经常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子女缘薄,一半的儿子都离她远去。 被念的多了也就放在了心上,这才来找仙姑解解。 仙姑拿了钱是真办事,先跟秀芳一起回顾了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指责那两个儿子,两人同仇敌忾骂了半天,最后秀芳拉着仙姑的手,直呼遇到了一个懂她的人。 最后仙姑说她命苦,命中注定他们跟她缘分不深,秀芳一听,这必须得改命啊。 “那行,我给你稍稍破解一下,但效果得看天意。” “没事,您尽管来,咱们这是跟老天爷斗,能改多少就改多少。” 最后她得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圆盘,仙姑叮嘱她十一到十五的亥时,拿着这圆盘到她家老宅,在东南方向磕三个头,然后双手虔诚端着圆盘到老坟,找到她婆婆的墓再磕三个头,最后原路返回。 “为啥要去磕我婆婆?” 自从她婆婆死后,秀芳虽然这些年去祭拜其他人时也顺路给她烧纸,但她从来没跪过。 婆媳关系是自古的难题。 仙姑掀起眼皮淡淡瞟了她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秀芳这时突然惊了,或许就是自己这些年没有亲自去跪拜,婆婆生气了,这才让几个孩子与她生分。 “拜拜拜,都怪我,都怪我。” 她端着这个圆盘偷偷回了家,宝贝的放在床头。 希望用了仙姑的法子后,那两个不孝的儿子能对她孝顺。 为了让法术有效果,她这几天甚至心平气和,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发过火。 每晚夜深就偷偷端着盘子跑出去,眼见着大法就要告成,在最后一个晚上在婆婆墓面前磕了头后,一边在嘴里念叨,一边托着圆盘举到额前慢慢走到老宅。 就差那么几步路,一个黑影突然冲过来就冲向秀芳老太的手,她一时没有防备,被那黑影撞的跌在草丛里,就连那圆盘也被摔在了石头上变成了碎片。 “给老子站住,居然跟我媳妇儿搞在一起,老子要把你那东西割下来晾干放在晒谷场,看它到底有多骚!” 黑影连同秀芳老太一起摔在草丛里,秀芳还呆滞的坐在地上,那个黑影早就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举着镰刀的大黑影子。 差点就要脚软瘫在地上,不过他还是使咬着牙要往前跑,这要是被抓到,那男人肯定恨不得把他骟了。 秀芳没想到自己花了大价钱,又诚心搞了这么多天,就差那么几步路,居然被人给毁了。 举着镰刀的男人也是莲花村的,不过他是中村的人,在林场找了份工作,每晚都要去巡逻。 家里的媳妇儿长得貌美丰腴,十分夺人眼球,其他人都打趣让他在家里守着媳妇,小心这么好看的媳妇跟人跑了。 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别人在羡慕他有这么好看的媳妇。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了,借口要请他在家喝酒,直接端上来一个大盆,盆里一只老乌龟。 “这王八都没做怎么就端上来了?” “做了,他不知道而已。” 那人一边盯着他的眼睛一边拿了一张绿色的叶子盖在了乌龟头上。 林志虎一看脸都黑了,一言不发回了家,家里媳妇儿正哼着曲在梳头发。 “这么晚了还梳头发干什么?” “晚了就不能梳头了?” 媳妇儿白了他一眼,林志虎握紧拳头,最后也没出声。 他不相信媳妇会偷人,但那个是他好兄弟要不是真知道什么不会特意暗示他,于是男人跟林场请了几天假。 他躲在家外蹲了好几天,期间妻子一直紧闭房门,他都以为是自己多疑听信了别人的挑唆。 他想着要好好补偿一下媳妇,听说县里供销社有新的雪花膏,等这个月工资下来,要给她买几罐。 林志虎默默数着时辰,打算一到12点就翻墙回屋睡觉,大不了被媳妇儿骂一顿。 结果几晚都没有动静的大门这天发出了一声轻响,他死死握着拳头呆滞的转身看过去。 一个身材纤细有度的女人偷偷从屋里溜出来,悄悄把大门拉好,然后就跑进了黑暗中,这不是他媳妇是谁? 林志虎在原地缓了几秒,深呼吸一口气从旁边拎起镰刀跟在媳妇后面。 今天要不把这个野男人给骟了他就不姓林。 第71章 救命啊 林海这两个月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正式的电影翻译员,骑着一辆28大杠,车后是放映器材。 他穿梭在几个公社间,那些女人都满怀羡慕用倾慕的眼神看着他。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哥就一直没松口。 田海珠不知道跟他急了多少次。 “你大哥怎么回事?你是他唯一的亲弟弟,这个工作不给你给谁?” 林海也不知道,他都等着有一天他爹神秘的把他叫到堂屋,一边叹气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这个家要靠他了。 希望他能接任他哥的工作,平时也要多照顾大哥一家。 而他坚定的跟父亲保证他一定会干好这份工作,同时每个月也会照顾好大哥。 但一直没有等到这一天。 林海有些慌。 不过他肯定不能在田海珠面前慌,假装镇定用不耐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着什么急,说不定是手续麻烦还得需要些日子,我大哥有好事不想到我还能想谁?” “那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吭个声,之前县里就在催了,不可能这两个月没有声。 你确定你大哥会把这个工作给你?别忘了你大嫂娘家有弟弟。” 林海眼睛一瞪,语气严肃了很多。 “怎么可能,这个工作是我们林家的工作,大嫂做不了主。” 别看他说的这么肯定,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老是慌,这几天都没去见老相好。 直到这天他爹把他叫到堂屋,来了,终于来了,等他从堂屋出来,他就不再是莲花村的一名社员,而是一名光荣的工人。 林海死死压住心里的兴奋,脸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爸,你找我干啥?” 林有田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哥的腿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先去把他的工作接下来,不然县里要收回去。” “爸你放心,我一定会记得这个工作是我哥给我的,以后会照顾好他们一家。” 在心里打了好几个月腹稿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都忘了要先推辞一番,果然林有田的脸色变了。 “不是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有田最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让他出去。 林海虽然有些后悔但不多,反正工作会给他,到时候全家都要靠他。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脑海爽其他地方也爽,正好已经好几天没见老相好了,特意在老地方留了个暗号。 晚上出门前还特意洗了个澡刮了刮胡子,田海珠也知道公公今天找了丈夫,估计是跟他说工作的事情。 她现在整个人的心也飘了,看见丈夫又刮胡子又洗脸,心中暗喜,以为是为了晚上的庆祝,这个死鬼。 老夫老妻了他怎么还不厌倦? 她今天也特意拿出买了舍不得用的香皂,把全身上下都洗的香喷喷的,又特意让两个儿子早点睡。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正打算暗示一下躺在旁边的老公,结果男人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田海珠的脸一下子黑了,男人捧着肚子坐起来看见她穿着背心坐在床头还一脸纳闷。 “有这么热?最近蚊子可凶了,你还是小心点。” 田海珠:“……”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拉肚子,今晚的饭菜是谁做的?” 他一边叫着一边要往屋外跑,田海珠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刀纸丢给他,林海这才回头捡过纸往外跑。 弯着腰一直跑到老宅那边这才直起身,又捣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跟衣服,这才美滋滋跑到老地方。 女人已经等在那了,看见他过来娇俏的瞪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快过来让我香一个,今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得来,想死你了。” 女人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下边摸了一把。 “想我?你媳妇不一直躺你床上?” “她人老珠黄哪里比得过你,你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快让老子亲亲。”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林海正迫不及待要脱裤子,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他吓住了赶紧回头,发现一个男人正拎着一把刀死死的盯着他,这下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把女人推开一撒腿就跑。 一般十五十六正是月亮最亮的时候,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月亮都被云层遮住了。 他只能凭着感觉跑,后面的男人举着镰刀咬得很紧。 突然林海面前出现了一个鬼影,这一片虽然是老宅,每家房子里都供奉着自家祖先,但林海想着都是村里死去的老人,怎么会出来害人,就把约会地选在了这。 但没想到这地方还真的有东西,那个黑影低着头双手举在前边,垂下来的头发盖住脸,就在路上飘着。 林海一惊,真是前有鬼后有虎,这个时候想转身是不可能的,只能闭着眼睛朝那个鬼魂撞去。 他只希望黑影低着头是有脸的,要是最后抬起头发现是个没脸的鬼,他估计就要吓尿在这。 死死闭上了眼睛,以为会像其他人说的一样穿过鬼魂,但没想到那居然有实体,应该是个人。 都没来得及庆幸,赶紧爬起来就要接着跑,这个时候秀芳老太也反应过来。 她飞快跑去摸圆盘最后只摸到一地碎片,死死握紧了手,手里抓着碎片直接就大吼一声朝那个黑影扑过去。 林海都已经爬起来要接着跑了,谁知道突然又被人抓在地上,那个黑影的力气极大直接扑在了他的腰上,林海惨叫一声就被她坐到地上。 “啊!有鬼啊救命!” 怎么办?他一定是遇到了恶鬼,林海没想到自己一冲撞就冲撞到了恶鬼, 他这么大的戾气,死死把他按在地上,林海挣扎几下都没能挣扎动。 “鬼?” 秀芳坐在他腰上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低着头慢悠悠的重复了一句,头发垂下来,林海看不清他的脸吓得尖叫。 林志虎拎着刀顿在原地不敢过来,那个鬼的声音充满了怨气,一定是个有很大冤屈的厉鬼。 他恨不得用镰刀把奸夫的头砍下来,但现在他被鬼缠住了,林志虎只能先站在原地。 第72章 裤子都被扒了 林海整个趴在地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能直接晕过去。 后边的林志虎这会才看出来坐在他腰上的哪是什么鬼,分明是个奇怪的老太太。 他正想从老太太那把奸夫提出来,就看见那老太太抡圆了巴掌,直接就照着林海的脸抽下去。 “我*你爹的,老娘今天不把你送下去我让你爹跟我姓,****” 林海半边脸被那一巴掌给抽麻了,这时候才肯定身上的不是鬼而是个人。 他正想说话,另一边脸也被狠狠抽了下去,就这两巴掌,把他的脑袋都抽成了一片空白。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爹又不是在家生你,赶着回去干什么!” 秀芳老太恨得眼睛都红了,咬死了牙抡圆了巴掌直接就照着抽,几巴掌下去,林海的脸在月光下已经肿成了猪头,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叫,我让你叫。” 她手里还抓着圆盘的碎片呢,很快林海的脸就花了。 林志虎握着刀倒吸一口凉气,那老太太跟得了疯犬病一样死死咬住男人,这也太凶残了。 反正等村里人围过来时,林海已经倒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要不是偶尔还抽动一下,大家都以为他被打死了。 最要命的是他的裤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扒了,一些爱看热闹的女人马上就凑上去,扫了两眼啧啧两声。 田海珠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男人光着屁股躺在地上,一群尼婆还围着他不时打量几下。 “啊!” 她大叫一声赶紧扑过去,“你你你!” 她想骂那些不要脸的中年妇女,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男人为什么光着屁股躺在地上? 他不是出去拉屎了? 村里人最爱看的就是这种热闹,明明是大半夜,不少人披件衣服就赶出来。 “怎么回事,连裤子都不穿?” “不会是在野地里遇到狐狸精了吧,脱了裤子才发现被骗了。” “野狐狸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裤子都脱了,估计精气都被吸完了。” 这野地的狐狸精可真狠,瞧这林海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不行了。 秀莲原本都快睡着了,结果自家窗户突然被人敲了几下,她拨开毛三坐起来,外面是她的小姐妹。 “林海出事了,快出来看热闹。” 她困的迷瞪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这还睡什么睡,夫妻俩马上穿好衣服把门锁了,直接就跟着人往老宅那边跑。 秀莲来的晚,远远的只看见一个白花花的屁股,很快林有田家人拿着衣服盖住了。 “怎么回事?” “又不穿裤子,又是大半夜,肯定是遇狐狸精了。” 那可不,瞧,那地上正坐着一个女人捂着脸在哭呢。 “狐狸精是不是你勾引我男人?” 田海珠愣在原地愣了许久,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又看了一眼捂着脸痛哭的女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气的浑身都在抖,实在不愿意相信林海居然敢搞破鞋。 极大的愤怒让她大叫一声,直接就扑向那个女人,两个人很快就厮打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旁边拎着刀的林志虎看不下去了,把她们俩拉开。 他的声音极冷,还带着一股狠意,“先把事情说清楚。” “说什么说?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老娘跟你拼命!” 春红老太的小脚刚扑腾到这,就看见小儿子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伤,她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倒,大儿子伤了腿躺在床上,这下小儿子又受了伤。 他们家遭难了。 林志虎也不废话,直接拎着刀看向他们,春红这才没扑过去,只能过去抱着自家儿子哭。 杨秀莲正躲在人群里看热闹呢,突然眼神顿住,仔细眨了眨眼,都以为自己眼花了,旁边地上蹲着的不是自己婆婆是谁? 她怎么在这儿? 大家都在看热闹,都忽略了林海旁边地上坐着仿佛就剩一口气的秀芳老太。 她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正闭着眼在嘟囔,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 “怎么回事?” 林有田背着手过来看见眼前的场景,气得差点后仰摔到地上,手指都颤抖起来。 “他把阿海打死了,快报公安把他拉走!” 春红抱着小儿子愤怒地指着拎着刀的男人,一定是他把儿子打成这样的。 虽然人不是林志虎打的,但裤子确实是他扒的,再说这狗东西居然敢偷他女人,打就打了,他还恨不得把他骟了呢。 “你!”地上躺着的是林有田儿子,他恨不得把这个打他的人扭送到公安局,最好能一枪崩了他。 但他不傻,知道儿子摊了事,这要是不处理好,说不定被崩的就是自己儿子。 村长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差点连鞋都穿错,看见眼前的场景皱紧眉头。 “快来几个人把他送卫生所去。” “不行,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他敢偷老子女人,我看谁敢动他!” 这时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他都这样了,看着也说不出来话了。” “那也不行!” 林志虎把刀丢在地上,抓着自己婆娘的头发把她拉起来,说话时都能听见咬牙声。 “快说,你们大半夜在这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脱裤子?” “我……” 林志虎婆娘从看见自家男人出现开始就被吓惨了,更别说现在还围着一堆人。 “呸,一定是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儿子,我家林海不是这种人。” “对,都是别人硬把他裤子拉下来的。”林志虎可不想跟他们废话,“200块钱把这事私了,不然老子就去公安局,说他强我婆娘。” 这种事别说报官了,大声宣扬出去都不好,太丢脸。 村长赶紧看一下林有田,“有田叔?” 200块他可真敢想,现在娶个媳妇彩礼都只要十几块,200块,还不如要了他这条老命。 林有田黑着脸半天没有出声,春红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 林海好不容易有意识,一睁开眼看见四周围着的都是村里那些眼熟的尼婆,她们围着他嬉笑。 第73章 给钱私了 他的整个脸都是肿的,耳朵里也都是嗡嗡声,但并不妨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裤子。 这才一下子气急攻心晕过去,恨不得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结果又被他妈给勒醒了。 “咳咳咳” 春红赶紧把儿子放下来,“儿啊,你别吓妈。”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子聚集在林海身上,他咳嗽几声缓过气来,靠着他妈坐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扎屁股。 低头一看原来刚刚不是自己在做梦,这下他又眼前一黑差点要翻白眼,还是春红眼疾手快在他鼻子下掐了一把。 “儿子你别吓妈!” “春红婶你可别动他了,也不拿块大点的布来,半个屁股蛋还露在外面呢。” “是啊,你把裤子给他穿上他就不晕了。” 林海:“……” 秀莲到了后面就一直提着一口气,看戏都看得不尽兴,始终要分一点心给秀芳,果不其然林海才醒没多久,她突然就怪叫一声扑过去。 “老娘要杀了你,你害死我了。” 春红没想到自家这么大的事情,秀芳居然也掺和了。 “关你什么事,你居然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秀芳直接又照着林海的脸抽下去,林海现在已经畏惧她的巴掌,刚刚被她压在地上跑不了,现在直接推开他妈就跑。 好巧不巧,刚刚一直遮着月亮的云层散去了。 他跑了几步才意识到不对劲,尖叫几声捂住下面直接蹦到了树林里。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指着他笑的都直不起腰,春红也跟秀芳扭打在了一起。 她憋了一肚子气,不敢惹刚刚那个拿着刀的男人,秀芳正好撞在枪口上,但没想到秀芳也一肚子怨气。 又是春红! 两个老太太越打越生气,后来村长赶紧让人把她们拉开。 他皱着眉头看着被拉开后还一脸不服的秀芳老太,“秀芳婶,今天这事你怎么也过来凑热闹。” 林志虎已经不耐烦了,“赶紧赔钱,不然我现在就到公安局去。” 赔钱?秀芳这时候才惊醒过来,对呀,虽然这次法术失效了,但她下次还能再弄一次,必须得让他们赔钱。 “赔钱!不赔钱老娘把他头朝下栽下去!” 村长:“……秀芳婶,你就别添乱了。” “我添什么乱,老娘拿着东西走在路上好好的,他突然跑过来把我东西撞坏了,这不得赔钱?” “呸,关你什么事,你别想讹我们家。” “老娘讹个屁。”她这个时候才冷静下来,看向那个拎着刀的男人。“小伙子,你说说是不是他把我东西撞坏了。” 林志虎赶紧点头,这老太太可彪悍的很,刚刚差点就要把林海给打死。 到了后面林海想跑都跑不了,他才走过去把他的裤子扒了。 “我作证,他刚刚把老太太东西撞坏了。” 林志虎要200,秀芳老太要50,林志虎一听她要的那么多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把价钱提高点。 田海珠坐在地上只觉的还不如死了,男人偷人就算了,这一下子要贴出去二百五,哪里有这么多钱?一下子把整个家都掏空了。 “不行,这钱也太多了。” “多?不给钱就把他那东西留下来,老子明天就把它片成片挂在你们家门口。” “多?不给钱老娘就把你们家祖坟撅了,正好让他早点躺进去。” “你!” 林有田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但是他面前的秀芳跟林志虎都出奇的愤怒,一个媳妇儿被偷了,一个差点改了命,两个人都恨得牙痒痒。 村长看这情况想拉他们坐下来一起讨论讨论,林志虎看着也不是那冲动的人,估计给钱就能摆平。 秀芳老太也不知道她坏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要50块钱。 “要不坐下来好好聊聊?” “不行” 两个人都咬死了就这么多钱,而村里人还在不停赶过来,这种热闹可不常见,要是没一手消息,明天上工别人讨论起来你都凑不过去。 “二百?我的妈呀,他是偷了个仙女?” “这钱都能娶好几个媳妇儿了,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人家就好这一口。” 林志虎媳妇听着旁人议论的声音,恨不得直接跳河。 但她现在可不敢走,男人正是愤怒的时候,要是被他抓到估计命都没了。 林有田咬紧了牙关,这事越拖大家越看他们家笑话。 “……我给钱,不过咱们得立字据,你拿了钱就不能再到公安局去。” 这下好了,不止田海珠连春红也觉得眼前发黑,就连赶过来的林秀娟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200多块钱,家都要被掏空了。 她不敢骂那个提着刀的男人,只能看向秀芳老太。 “秀芳婶,到底撞坏了你什么东西?为什么要50块钱?” 这秀芳老太怎么也凑热闹来讹他们家。 “我男人骨灰做的盘子,你说值不值这个钱?” 毛三:“……”还有这事? 其他人也都一言难尽,有金叔是被大家抬到山上去的,哪有什么骨灰。 秀芳可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今天这50块钱就要给她。 她诚心诚意弄了这么久,就差最后一步结果被这个小子给破坏了,才要50她恨不得加一倍。 最后林有田抖着手给了林志虎20张大团结,给了秀芳4张,“家里就这么多钱。” 秀芳眼睛一瞪,一下子把钱拿过来塞到口袋里,她在仙姑那花了二十多,剩下十多块钱就当是她这几个晚上的辛苦费。 林志虎拿了钱拎着刀把媳妇拖回去,女人一直在哭,但没有人敢出声。 秀芳老太也骂骂咧咧拿着钱走了,村长无奈赶人。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觉,都这个点了明天还要上工。” 林有田一家也灰溜溜的回去了,林海光着屁股在树林里被蚊子咬得满身包,等到了半夜村里没有人才敢夹着屁股回家。 田海珠正面如死灰坐在堂屋,一家人没有一个睡得着。 “你还敢回来?老娘要阉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出去偷腥!” 第74章 开学 今天是一年一度开学的好日子,大麦二麦早早就起来了,穿上放在床头的新衣裳,再扎好小辫子,姐妹俩对视一眼,大麦有些紧张。 “姐,你别紧张。” 二麦整个人非常兴奋,经过暑假的两个月,她对学校早就熟悉的不行,再加上是她期待了整整两个月的事情,一说话就咧着嘴笑。 大麦看她一直在傻笑也不紧张了,姐妹俩走到外头。 今天是两个闺女开学的日子,秀莲睡前都打算好要早起,结果半夜出了林海那事,夫妻俩看热闹看到了半夜。 “爸,你昨晚当夜猫子去了?” 二麦纳闷地看了一眼自家眼下挂着青黑的老爹。 “爸你别紧张,我们去上学都不紧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以后挣大钱养你们。” 秀莲一巴掌拍在她手上,跟她爹一个死样子,都还没起步呢,牛皮就先吹出去了。 “赶紧吃早饭,一会我们俩送你过去。” 村里孩子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村小,不过秀莲想着这可是他们家第一次有人走进学堂,这可是大事,一定要亲眼送她们进去。 毛三就着井水洗了个冷水脸,还让秀莲给他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衣服站在院子里笑得跟二麦一样傻。 “二麦” “有财公,你吃早饭了没?” 院子中间这堵围墙建起来后,二麦他们会踩着凳子看向有财叔那边,有财叔平时不修边幅惯了,怕他身上的酸臭味让几个孩子反感。 杨老太那天还特意让几个儿子把他屋子全都刷干净,他这段时间很注意自己的卫生。 “我一会就吃,来,有财公给你们个好彩头,明年考状元。” 也不知道他从哪搞来两张红纸,给大麦二麦准备了两个红包。 “这……” “快谢谢你有财公。” 她们俩十分快乐地接过红包,三麦站在高凳子上眼巴巴的,有财想了想给了他一分钱。 “有财叔,你还给他们钱干什么?” 大麦二麦是要上学,三麦居然也要有财叔的钱,秀莲眼睛一瞪,锅铲就要打到他屁股上,三麦赶紧往毛三背后缩了缩。 “没多少钱,让他拿着就拿着。” 有财摆了摆手就回屋,他给的这个红包就是为了个好意头,里面包了一毛钱。 不过一毛钱对孩子们来说那也是好几担叶子。 二麦现在可有钱了,上次毛四给了她一块钱跟大麦平分,还有之前摘荔枝的工钱、以前卖叶子的钱各种零零散散加起来足足有2块5。 大麦很喜欢这边的房子,他们有一个很宽敞的堂屋,她可以在堂屋做草席。 两个月时间,她跟二麦还有她妈不时帮忙,一共做了10张草席,等再过段时间蒲织厂的人下来收席子,她们能卖不少钱。 “三麦要不你就别去了,磨磨蹭蹭的。” 三麦赶紧一抹嘴就跑过来,秀莲嫌弃的让他摘两片叶子把嘴巴擦干净。 他们这两个月吃的比较好,虽然两个姑娘还跟之前差不多,但起码脸上有点肉了,看着也很精神。 现在穿着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背着她做的书包,秀莲一看心都有点软,再看一眼嘴角都没擦干净的三麦,直接翻了个白眼。 随他爹,邋里邋遢的。 新学期开学在村里也算一件大事,但昨天林有田家那件事出现,开学都不起眼起来。 这种事大人们都默契的不想让家里孩子知道,忍着到了外面跟邻居挑眉对上眼,马上走到一起,叽里呱啦就讨论起来。 看见毛三跟秀莲跟在两个孩子后头,她们还背着新书包,大家都有些稀奇。 “毛三,你们家今年两个妹仔都上学?” 毛三一出门就笑,终于听见有人问他了,更是不停点头。 “都去都去。” 等他们一家的背影消失,大家少不得要感叹几句。 “以前秀芳老太管家,哪轮得到他们家两个女娃去上学,现在人家自己当家了,啧啧啧” “要不说还得是自己当家好,爱给谁上就给谁上。” “他们就是刚分完家,手里猛地拿了那么多钱没地方花。 今年稀奇让两个姑娘上学,我就不信他们能让她们读完小学,再说了就算读完小学了有啥用,还不是得回家,再过几年得嫁人了。” “还读完小学,我估计读两年就得回来了,再说她家那两个姑娘,一个13一个11,还能留在家里多少年,还不如让她们给家里多挣点钱。” 话虽然这么说,她们还是有些嫉妒,还是要自己当家。 上学前还是得先进行一下祖传下来的神秘仪式,她们俩手握两个鸡蛋,到状元楼那拜了拜然后把鸡蛋磕碎塞在兜里走回来。 二麦也不知道这样能干嘛,不过大人们让她干她就干,再说了还能得两个鸡蛋吃。 状元楼那有不少孩子在拜,她们俩握着鸡蛋走到秀莲身边。 “妈给” “妈不吃,你们俩赶紧把鸡蛋吃了。” 之前跟她奶住的时候,她们连鸡蛋的影子都见不着,现在自己出来住了,秀莲找人买了几只鸡苗。 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下蛋了,二麦手里的鸡蛋还是她去找村里人买的。 “我们吃一个就行。” 一共4个鸡蛋,大麦二麦一人拿一个,剩下两个塞到秀莲手里,两个人蹦蹦跳跳走进学校。 新学期新气象,校门旁边的黑板上画了崭新的黑板报,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背着书包跑进了学校里。 这个场景跟他们刚才看见的一样。 秀莲正满心感慨,三麦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鸡蛋,等她转过头来咽了咽口水。 “妈?” 秀莲:“……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三个人把剩下的鸡蛋吃完,三麦就一个人跑去玩了,他这个时候才终于有实感以后要自己玩,两个姐姐都不会陪他。 上工的钟都要敲了,不过夫妻对视一眼赶紧拔腿往家跑,这衣服不能穿去上工。 第75章 工作不一定能拿回来 “昨晚有田家到了晚上都在吵,我听说海珠拎着刀要把林海那玩意剁下来,要不是被他妈拦住,估计他就要没根了。” “这林海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偷人,这一脱裤子可是赔了200多块钱,再脱几次有田家就要破产了。” “昨晚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去叫我?” “大家都顾着过去看戏,谁还记得去叫你,谁让你睡得跟猪一样?” 秀芳老太已经黑着脸过来了,她昨晚回去在床上躺着有些后悔,就应该要50。 大家看见她过来都想围过去,谁不知道秀芳老太昨晚居然要了那么多钱,人头上被戴了绿帽子都只要了200。 “秀芳婶还得是你,一下子挣了那么多钱。” 秀芳眼睛一瞪,直接往地上吐了一口。 “有田当初生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了一跳,生出了这么个孬玩意,他把我害惨了。” 秀芳把林海骂的狗血淋头,大家这才知道她在仙姑那求了个法子,就差最后一步,结果被林海给搅和了。 “我要50他们都没给我,那个盘子就花了我20块,还不知道他这一撞犯不犯什么忌讳。” 要是还有其他后果,她一定拎着刀上门把他那个东西割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这50块钱不多。” “秀芳婶,你昨晚看见了啥?” “还能有啥?两个白花花的屁股,你要想看回去让你爹脱裤子给你看。” 她心情格外不好,骂了两句就黑着脸到一旁拎起锄头。 “早知道我昨晚也去那边逛逛,秀芳婶都看见了白屁股,我也想看。” 大家都以为林海是被人老公给打的,不知道他是遭了秀芳老太的毒手。 “你昨晚又不是没看见?林海裤子都被人脱了,直接在地里蹦着走。” 三十多以上的妇人们开起玩笑来那可叫荤素不忌,大家纷纷交流自己昨晚看见了什么。 秀芳抡起锄头把地上的石块想成林海的脑袋,一锄头狠狠锄下去。 抬起头正好看见毛三跟他媳妇儿正跑过来。 “秀莲,你们怎么让两个闺女都去上学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手里有钱,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大部分人都不赞同,上几年学除了花钱一点用都没有,又是两个闺女,还不如让她们在家编草席挣钱。 秀芳听见了狠狠翻了个白眼,闹着把家分了,她倒要看看按他们这么花下去,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她们年纪还小,干活也干不了,要上就上几年。” 其实秀莲也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但二麦念了这么久,还天天想着干这挣钱干那挣钱,她这个当妈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反正女孩子一生都是劳碌的命,现在能清闲几年就清闲几年。 “你们俩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还不如让她们给三麦攒点钱。 你看你大嫂家不也是让闺女上学,现在依旧在家里编席子挣钱,白白浪费了几年。” 刘爱红离她们远远的,听见又在讨论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要她说就应该让她们去上,反正她自己踩了坑就乐意让她们再踩几次,稻香这孩子就是读书吧心读野了。 不让她去上初中,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还闹绝食,气得刘爱红直接打了她一顿。 杨秀莲想反驳她们但一时想不到话,正好这个时候村长走过来了。 “都开工了还在这说话,赶紧干活!” 村长身后是仿佛一个晚上老了十多岁的林有田,他垂着眼,大家这才发现二队长什么时候这么瘦小了,跟个干枯老太太一样。 林有田死死握着手里的水烟筒任由大家打量,还好老树皮一样的脸也看不出痕迹。 昨天赔了钱后,他在家抽了几个时辰水烟,儿媳妇在一旁闹着要死。 好不容易等儿子回来,小儿媳拎着刀就要把他根剁了,要不是被春红拦住,估计她还真的下手了。 “爸,我嫁进你们家生了两个儿子,这些年辛辛苦苦操持里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他就这么对我的?” 林有田没办法,再加上他也实在恨铁不成钢,抡着扁担棍让林海跪在堂屋,直接就照着他后背抽下去。 扁担棍一抽下去能把人肩膀抽歪,小儿子很快就瘫在地上,春红骂他心狠要跟他同归于尽,闺女死死拦着他妈。 小儿媳在一旁崩溃痛哭,这么大的动静,家里几个孩子也早就醒了,他们缩在一处吓得哇哇大哭,整个家里乱成一锅粥。 林有田打到没力气才停手,“你以后要是再敢干这事,老子直接把你拖到塘里淹死。” “你个没良心的,他是你亲儿子,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要不你就把我跟他一起打死算了。” 他没有看春红,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着回了房间。 昨晚一整个晚上全家没有人睡得着,小儿子躺在床上全身都是伤,儿媳在旁边咒骂。 其他人也都在哭,今天一早只有他一个人来上工。 林有田觉得自己一向是村里的先进分子,他还跑到公社的扫盲班学习过,是村里他这个年纪为数不多会写自己名字的人。 但他现在居然想去找仙姑算算家里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大儿子出了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每个月汤药不停。 县里还要把他的工作要回去,没办法,只能让小儿子去接班,但小儿子又干了这种事,家里一下子没了200多块钱。 林有田在村里确实有几分威望,大家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讨论,都几人围在一起。 卢来今天没有上工,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把两个孩子送出去后,她看了一眼安静的家里,走进房间关上门。 “工作?” 林军躺在床上也皱着眉头,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 公社催的急,他一时半会又好不了,除了弟弟一时也想不到还能把工作给谁。 不过卢凤来向来反对把工作给林海,他们只是想让有个人代替丈夫去上班,等他腿好了他还要接着回去。 如果工作真的给了林海,以后拿回来可不容易。 第76章 有些人就不适合读书 开学第一天,几个年级的学生聚在操场参加开学大会,二麦看着上边的老师,突然发现林秀娟站在一旁神情恍惚。 杨景明今年也上一年级,二麦瞟了他一眼,也是精神恍惚眼下挂着个大黑眼圈。 想到刚刚大家好像在偷偷议论什么,她又在人群里找林家其他人。 一年级的孩子刚刚来学校,对学校都充满了敬畏,大都正襟危坐屏住呼吸盯着台上,只有二麦的头在微微摆动。 开学大会解散后,老师们把新学生带到教室,一年级跟二年级的孩子共用一个教室,前一半是一年级,后一半是二年级。 每个年级都有近30个人,60个人把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学生们的桌子是长条的,一张桌子上坐了5个学生。 坐在中间的学生想要出去上厕所,都得旁边的人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二麦毕竟已经11岁了,大部分一年级的孩子都是八九岁,她坐在了后面,后桌是二年级的学生。 林天和杨敬明都是二年级的,林山还有杨景明今年刚上一年级,好巧不巧,二麦就坐在他们四兄弟中间。 一年级的孩子都很新奇,就算没有老师过来现在都一个个板着手坐在凳子上,二年级就不一样了,在教室里闹开了锅。 “昨晚我爸妈偷偷出去了,我今早问他们去干嘛他们不肯说。” “我知道,听说有人偷人被抓住了。” “是我们家隔壁的,我偷听到我爸说他拎着刀要去把那个男的下面剁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些小孩子,大人不说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也偷偷拼凑出了真相。 “听说他们全身光溜溜被抓住了,被扭到打马场去了。” 这些纯粹是他们乱猜的。 “嘘,小声点,是林天的爸!” 几个人凑在一起偷偷瞄向林天,他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林天握紧拳头坐在位置上,觉得脸都发红了,恨不得有个洞钻下去。 今天一路上都有大人指着他们说说点点,到了学校同学们更是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年纪的孩子要面子,林天恨不得不来上学。 二麦头往后仰,竖着耳朵听二年级学生的讨论,大麦过了一会儿,偷偷揪了一下她的袖子。 “老师等会就过来了。” 她这才坐直身子,不过还一直偷偷把脑袋往后转,她身后坐着的就是林天还有杨敬明。 林天把头低下去,杨敬明狠狠瞪了她一眼,二麦眯了眯眼。 “吵什么?几个班就你们最吵!” 终于老师来了,走进教室的正是林秀娟,今年她两个儿子,一个上一年级一个上二年级,她就主动来当了这两个年级的班主任。 黑着脸把教辅往桌上狠狠一摔,下面一年级的同学赶紧坐直身体,二年级的也不敢再造次。 “家里辛辛苦苦把你们供来上学,不是让你们在这说笑的,谁再说笑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她站在教室中间板着脸扫视了一圈,没有同学敢直视她的眼睛都纷纷低下头。 突然她动作一顿,林秀娟没想到毛三家两个闺女今年都来上学了。 想到林二麦上次把她两个孩子打成那个样子,这次她奶还诈了他们家40块钱,林秀娟在心里磨了磨牙。 既然落在她手上了,林秀娟有的是办法整她。 “二年级的纪律委员管好班级,要是有谁再偷摸讲话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她走到二年级几个男生桌前,“你们跟我去搬课本。” 被叫到的学生都赶紧站出来,过一会她径直走到二麦桌前。 “你们两个跟着去。” 大麦赶紧站起来,二麦看了一下点到的二年级男生,有些疑惑。 “老师,我们也去吗?” “连话都听不懂,你爸妈怎么让你来上学的?还不如趁早回去,不要浪费钱。” “我……” 大麦赶紧把二麦拉走,她们跟着几个大年级学生到了教材室。 “这是一二年级的课本。” 二年级的几个男生对视一眼。 “我们就搬我们年级的,你们自己搬自己的。” 他们抱着二年级的书就走,大麦二麦看着眼前的书皱紧眉头。 “我们搬回去吧,不然等会秀娟老师又会骂。”要是一趟搬不了大不了跑两次。 分教材的是四年级的老师,二麦在校长办公室见过他几次。 “二麦你们怎么还不走?” “王老师,我们两个人搬不了这么多。” 几个年级的学生都把教材搬空了,现在就剩下他们的,王老师皱了皱眉头走到旁边抱起一摞。 “你们俩搬剩下的。” “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见过二麦几次,知道她跟校长“交情”不一般,还挺好奇这个孩子怎么会得了校长的青眼。 此时林秀娟正站在讲台上。 “她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连个书都搬不了。”她拿起竹条在讲台上拍了一下,看着下面的学生。 “有些人就不适合读书,就算来学校里坐上那么一年半载又有什么用,脑子都转不过来,你们可别学她。” 随着她的竹条抽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瑟缩了一下低着头。 “秀娟老师?” 王老师走在前面,他已经抱着书走到了教室门口,二麦两个跟在后面,他听见林秀娟说的话皱紧了眉头。 二麦不知道为什么王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进去,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林秀娟没想到王老师也在这,握着竹条的手顿了顿。 “王老师……” “秀娟老师,每个孩子在老师心里都是一样的,他们刚来上学都是一张白纸,我们老师要做的就是一视同仁。” 王老师在学校里教了几十年书,他一板着脸,林秀娟都有些害怕,赶紧道歉,“不好意思王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老师把搬来的书本放在讲台上,他身后二麦也歪着脑袋走进来,王老师接过她们抱着的书全摞在讲台上。 “秀娟老师,两个学生搬不了这么多书,下次多叫几个人。” “啊?好” 第77章 我让你闭嘴 王老师走后,林秀娟的脸更黑了。 “我不是让你们去搬书?怎么让王老师帮你们搬?” 大麦垂着头坐在桌子上,指甲抠着掌心。 二麦:“不好意思秀娟老师,我们俩搬不动,怕耽误发课本王老师就帮我们搬过来。” 林秀娟忍了忍才没有再发脾气,二麦都说了怕耽误发课本。 “下次不用叫王老师回来,叫我们班其他人。” “好的” 学校发的课本当然不是新课本,现在都是每个年级的学生用一轮后期末收回来,等下一年发给下一届学生。 因为不是新课本,那自然是有新有旧。 发课本前先开始选班委,林秀娟直接问他们谁想当班长。 杨景明不想当班长,但他妈给他使了个颜色,再加上在家时,已经让他记得上课的时候站起来。 他只能默默的举起手。 二麦对当什么班长不感兴趣,不过班里其他同学感兴趣,毕竟家长开学前都叮嘱过他们,要努力当上班长。 最后班里一共有三四个人举起手,林秀娟看都没看直接对杨景明点了个头。 “好,以后杨景明同学就是一年级的班长,他会传达老师的想法,大家听班长的话。” 一年级的学生听后没什么反应,但是后面二年级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都知道杨景明是秀娟老师的儿子,有那么多个同学举手,她直接就让自家人当。 不过他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就被林秀娟抽在讲台上的竹条打断。 “接下来开始发课本,先发一年级的,班长上来。” 她先从里面挑出两本最新的放在一旁,其他人排队上去拿课本。 大麦走在二麦身后,按理来说轮到她们的是一本不新不旧的,但林秀娟瞟了她们姐妹俩一眼,伸手挑出两本书页全卷在一起的。 “老师……” 林秀娟都没等二麦开口直接翻了个白眼,伸手敲了敲讲台。 “你看看前面哪个同学能挑,都是分到哪本拿哪本,你要是不愿意,让你爸妈带你到公社买新的。” 村里的孩子上学晚,这个年纪都多多少少懂点事了,都看出来秀娟老师是故意针对二麦。 有些人因为刚刚选班长的事情对秀娟老师不满,现在更是。 但有些人则因为老师不喜欢林二麦,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秀娟老师,轮到我们的明明是这个,你为什么从里面挑了最烂的两本,还有旁边放着的是要给林山还有杨景明吗?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 一年级的学生都抬着懵懵懂懂的眼神看过来,而二年级的学生坐在后面都笑了。 这个二麦胆子倒是挺大。 “你!” 不过最后她们姐妹俩拿到的依旧是后面那两本破破烂烂的课本,没办法在这个六十多个人的小小教室里,林秀娟的权力巨大。 大麦虽然没像二麦那样那么强烈的期盼上学,但自从知道她们能上学后,也盼望了很久。 现在拿到课本,垂着头坐在桌上,眼泪差点就要滴在课本上。 大麦很敏感,她知道林秀娟老师不喜欢她们俩,在她们这个年纪哪懂得大人的喜好仅仅是他们的喜好,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只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二麦在旁边握紧拳头,看着姐姐低着头红红的双眼,都怪自己,是自己连累姐姐了。 后座杨敬明看着她们破破烂烂的课本笑出声来,林天板着脸一直没有吭声。 今天第一节课是二年级的语文课,一年级的学生自习。 他们才第一天步入教室哪懂自习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坐的比后面二年级的学生还认真。 林秀娟不仅是两个班的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 她在黑板上板书,二麦这个时候已经调整过来了,小心翼翼翻开那个快要散了架的课本。 二麦虽然对数学比较感兴趣也很擅长,但这两个月在校长的带领下,也把一年级的语文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其实早就看过一年级的课本了,甚至家里还有一本校长给她的。 林秀娟开始讲课前让一年级的学生不许出声,不过他们依旧一个个抬着头看着她的动作,林二麦在其中并不显眼。 第一节课学的是数量词。 她在黑板上写着一()牛一()马,底下的学生叽叽喳喳,有些开始举手抢答。 还有些直接把答案念出来,二麦也念了个口型。 林秀娟皱着眉头,她念的口型居然都是对的。 她知道林二麦跟着校长学习,但不相信她这么快就学到这了,觉得她单纯是故弄玄虚。 语文课结束后到了课间,两个年级的学生聚在一间屋子里,可想而知里面到底有多吵。 大家聊的依旧是今天早上村里的大事。 “林天,我听他们说是你爸,他昨天是不是没穿裤子被人抓住了?” “他爸在外面偷人,听说要被抓到打马场。” “没有,好像赔了很多钱。” 他们围过来站在林天桌子前嬉笑,林天林山兄弟俩都低着头。 杨敬明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再说他们笑的可是他舅舅,加上自己妈现在是班里的老师,他警告那几个人不要再笑。 “哟,你不会要去告老师吧?” “老师就是他妈,你还敢笑他们?等着吧,等会他们就针对你。” 一年级的学生对老师还都是敬畏的,但二年级的学生更加反感老师在班里区别对待。 “告状精,你不会还想让你妈打我吧?” 最后杨敬明被这群人激的站在那红着眼要打架,一群人就围在她桌子那,二麦赶紧把课本放在桌肚里往其他地方走。 “我让你闭嘴!” “你谁啊你,你们一家干出这种事都不要脸,都是流氓要被抓去枪毙的。” 杨敬明后来握紧拳头直接就挥拳打上去,林天林山兄弟也赶紧加入。 几个男生站在那又挥拳头又扯头发,连桌子都碰到了,突然二麦脚下丢过来一本书,正是杨景明的课本。 她看了一眼,直接把自己那本课本拿出来丢进他们中间,把新课本塞到其他地方。 “别打了,老师来了!” 第78章 杨敬明先动的手 林秀娟不想在办公室多待,学校的老师跟其他人一样爱八卦。 昨天她二哥的事情早就在整个莲花村流传起来,老师们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林秀娟一下完课就出去生怕他们问她。 还是其他学生在操场找到她把她叫回教室。 校长不在,王老师板着脸早就站在那了,旁边还有几个老师,林秀娟黑着脸走过去。 “是谁打架?开学第一天就打架,看来放学后要去你家找你爹妈一趟。” 二哥的事再加上今天早上王老师还点了她一次,虽然她靠针对林二麦发泄了一点怒火,但根本无济于事。 学生们听见老师过来了早就一哄而散,只有林天几兄弟还站在那。 因为他们的桌子也被推翻了,桌肚里的书本都掉了一地,他们现在想坐都没地方坐。 林秀娟以为是其他学生,没想到进来一看居然是自家几个孩子,四个男孩子脸上还有衣服都乱了,脸上还有红痕。 今天刚发的书也掉了一地,上面踩了不少脚印。 二麦的位置就在战场中间,虽然她后来眼疾手快把桌子拉开,但现在那里一团糟,都没地方下脚,她也只能干站在这。 两个班的学生都坐在桌上,只有二麦这一桌跟林天几个站在那。 林秀娟想到当初就是这个女孩子把她儿子还有侄子打成那样,现在都到学校里了居然还这么无法无天,才第一天就明目张胆打人。 “林二麦这是学校,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学校的纪律?一个女孩子天天这么莽撞,下手没轻没重。 你要是接受不了学校里的制度,你就回家不要念了!” 她已经在心底琢磨要怎么罚她,这年头老师是有体罚学生的权利的,甚至家长觉得要是老师不下死手管,孩子就成不了才。 二麦缓缓眨了下眼睛,是,她是倒霉了点,座位正好就在他们兄弟几个中间。 但她这一桌5个人都没能坐下一起站在那,为什么就把她拎出来? 王老师皱着眉头,今天早上她就让二麦两个女生去搬一个年级的课本,现在又不分青红皂白一进门就骂她。 要说秀娟老师不是对二麦有意见他自己都不信。 几个老师站在那神色都有些奇怪,一年级的学生都乖乖正对黑板坐着,二年级的倒是一个个都偷偷看过来。 林秀娟骂完后没顾得上去看她,赶紧走到杨敬明身边。 杨敬明这个人平时就趾高气昂,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这一次又是他先动的手,几个男生就盯着他打。 他脸上都青了一块,不过他刚刚才被那些男生骂告状精,头撇过去,不想让他妈看到。 “怎么伤的这么重,林二麦你!” 王老师往前站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咳嗽一声。 “是他们几个男生打架,还把二麦几个女生的桌子都弄乱了,秀娟老师应该先向学生们了解事情的经过,怎么一开始就笃定是二麦打的人? 二麦是新生,他们两个是高年级的,4个人联手。” 王老师说到这就不说话了,眼神里明晃晃的是二麦又不傻,怎么可能一个人去打他们4个。 林秀娟顿了一下,想说她打的可不只是他们4个,是五个。 其他老师看她只顾关心自己儿子的伤,“为什么打架?打架的是谁?都给我站出来!”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默默站了出来。 “为什么打架,谁先动的手?” 林秀娟也赶紧问自家几个孩子,但这个年纪的男孩最好面了,刚刚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告状精,这个时候都死死咬着嘴不开口。 “是杨敬明先动的手。” “对,是他先动手打人的。” 林秀娟不敢置信,连忙问自己儿子。 “敬明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们动的手还是你动的手?” “就是他先动的手,班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那他为什么要动手?” 没有人回答林秀娟的话,他们又不傻,说的是他们家的事,林老师知道了肯定会骂他们。 他们不开口,而林天兄弟俩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提起自家那些事。 问了两遍都没人开口,最后王老师拍板。 “无缘无故打架违反学校纪律,罚你们扫两周厕所。” 扫厕所可是苦活,特别是现在天气热,厕所里苍蝇满天飞,还有其他不明生物。 林秀娟虽然不舍得让自家几个孩子去扫厕所,但王老师都开口了,再加上又是他们先动的手,最后只能咬牙点头。 等老师们走后二麦跟大麦联手把桌子拉回原位。 她指着地上看不出原样的书本,非常好心:“秀娟老师,这些书都脏了怎么办?” 林秀娟瞪了自家几个孩子一眼,他们马上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拍拍放在桌上。 二麦看他们到最后都没发现课本掉包了,笑了笑就坐回桌上,大麦早就发现妹妹胆大包天的动作,长舒一口气。 她从桌肚里明目张胆掏出那本新的课本,翻看了几下递给大麦。 “我……” 每一任课本的接任者在拿到书后,都会先翻到第二页把上一个人的名字涂黑,但一年级的学生一般要过几个月才会写自己名字。 所以杨景明只是把名字涂黑了,没有写名字。 “这是你的课本。”二麦那有校长给她的。 大麦不敢要,怕被别人发现。 二麦直接把她手里那本翻到第二页,压低声音:“你看你那本有多少个人用过了,这本才多少个?” 旧的那本上面涂了一长串黑蛋,而新的这本只有两个。 大麦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诱惑把那本新的拿过来,小心翼翼翻开书本,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放学后,她们背着书包往外走,路上遇见了稻阳还有稻山两人。 之前还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感情就一般,更别提现在了,跟陌生人一样连招呼都不打各自往校外走。 “大姐二姐!” 三麦早就等在外面了,不过一个早上他就明白,两个姐姐上学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没有人带着他玩了。 第79章 实在不行咱们去道歉 别看他苦着脸唧唧歪歪,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两个熟透了的番石榴塞到两个姐姐手里。 “哪来的?” 是二麦最喜欢的软果,熟透了果皮是淡黄色,里面是红色的果肉,软软的,一咬下去都是汁水。 “有财公给的。” 毛三每个月要给有财五斤粮食,这个粮食是细粮,他都是让他们把细粮拿到队里换成红薯再拿给他。 一斤细粮可以换五斤多红薯,再加上他闺女偶尔也会给他寄钱寄粮食回来,现在粮食够吃了,他比以前下地的时间更少了。 院子中间虽然砌起了一堵墙,但三麦喜欢往他那边跑,他这段时间把屋子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家屋子后面种了不少果树,还有老宅那里也有。 三麦嘴巴甜,有财叔让他随便去摘。 三麦有好事自然也忘不了两个姐姐,秀莲一下工就往家赶。 “怎么样?” 他们夫妻俩端着凳子坐在院子里,听她们两个讲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两人嘴角都带着笑 只是,“林秀娟是你们老师?” “对,还是我们班主任。” 杨秀莲紧紧皱着眉头,突然一拍大腿,坏了事了。 “那她要是给你们俩穿小鞋怎么办?可是要跟你们到毕业的。” 一说起这她就满面忧愁,以前家里没孩子上学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自家跟春红老太本来就经常有摩擦,上次还狠狠得罪了林秀娟。 “应该不会。”毛三说起来自己都不信。 “没事,他只是让我们去搬书,下次我们不理她就好了。” 秀莲叹了口气,二麦这孩子想的太简单了,那可是她的语文老师还有班主任,哪能说不理就行。 “不过今天我们也没吃亏。” 她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旧的课本,这个只要留到期末交回去就行。 “她故意给我们旧课本,我把杨景明的跟我们的换了。” 杨秀莲接过那本跟腌咸菜一样的旧课本,这下更加忧愁了。 那以后岂不是每年两个姑娘都只能用旧课本,下次可没这次这么好的运气。 “要实在不行,我们俩上门给他们赔个不是算了。” 她自己说出来也觉得不靠谱,秀芳老太昨天可才从人家家里要了40块钱。 毛三最后摆摆手让她们别忧愁,就算要发生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有时间发愁。 “咱们今天吃肉!” 二麦几个眼睛都瞪大了,“爸,哪来的肉?” 其实是田鼠,今天要到花生地里锄草,毛三发现了一个老鼠洞,等空闲时撅着屁股挖了半天,拿化肥袋把里面几只老鼠都抓了回来。 “它们把花生地那一块的田埂钻的都是洞,一个个肥的流油,正好咱们今天就炒了它。” 大家看见毛三发现田鼠都有些眼热,想过来一起帮忙,到时候毛三得分他们一两只,但毛三一个都不要。 “不行,我闺女今天第1天上学,我给她们好好炒一顿肉吃。” 最后五只老鼠跑了一只剩四只,他全部装了回来。 他拿着刀去外边处理老鼠,秀莲去摘番薯叶喂鸡。 过一会儿厨房里传出了一阵肉香跟油香,毛三又放了一些辣椒跟九层塔下去,那个味道更是飘出了十里远。 有财叔在院子那边咽了咽口水,大声:“毛三你们炒什么?都快把我鼻子香掉了。” “田鼠,我等会给你端一点。” 有财叔一听马上板着手点头,毛三他们过来住是件好事,他不仅有粮食了,他们要是有好吃的不时也会端一些过来,家里也有人气。 ———— 林娇娇放学后就去找几个堂弟表弟,但他们却不能回家,还要去扫厕所。 “为什么要去扫厕所?” 厕所是几个高年级轮着来的,再说现在才刚开学。 几个男孩子都不吭声,让林娇娇在校门口等,厕所那边臭。 过一会儿姑姑走过来。 “姑姑,他们怎么去扫厕所了?” 林秀娟不怎么喜欢大嫂,但很喜欢这个侄女。 “跟别人打架被罚的,行了,咱们别管他,先回去。” 杨敬明可是自己儿子,林秀娟怎么可能不心疼他,但她心疼半天都没撬开他的嘴。 一直不肯说是因为什么打架,总不能无缘无故手痒去打架吧。 家里田海珠已经在哭了,哭声不时传出来,林海躺在床上,春红站在旁边抹眼泪。 “你爹太狠心了,下这么重的手,看把阿海打成什么样了?” 林秀娟没吭声,二哥做这样的事情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还赔了这么多钱。 林海躺在床上,浑身发着低烧迷迷糊糊的,他也不愿意醒。 不敢面对现在的情况,一想到以后要到村里面对那些人的目光,他就恨不得死了算了。 田海珠还在哭,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居然敢在外面偷人,这时候之前那些不对劲的地方都浮现出来。 上次几个孩子打架他也没出现,还有前几次,一想到这手都抖起来不敢想持续了多久。 “你对得起我吗?老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这些年过过一天好日子没有?” 直接拿着枕头就打在林海身上,林海背上都是伤现在趴在床上,被她一打闷哼几声。 春红老太看见了,马上扑过来抢过枕头。 “你还有没有良心?没看见你男人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气了,你还打他?” “我没有良心?他出去偷人,难道老娘还要给他端屎端尿伺候他,他要是瘫床上了老娘直接把她抬到狐狸精家!” “你!” 枕头被婆婆夺过了,田海珠越想越气,伸手从门后拎出扫帚,一下子抽在他屁股上。 林海全身都是伤,特别昨晚被秀芳老太坐在腰上挠的脸、手、身子全是印子,被她这么一扫帚打下去,差点就要跳起来。 很快春红跟田海珠吵起来,家里也没人做饭,卢凤来走到丈夫身边。 “你见到刘主任了?” “见到了。”卢凤来小心的看了一眼外边,脸上满是担忧。 “就怕以后家里知道了会怪我们。” “没事,要怪就怪我。” 第80章 那玩意也没用了 卢凤来原打算工作依旧挂丈夫的名,让林海替丈夫去工作,每个月30块的工资,林海拿20。 要知道他在队里干活到年底分红才几十块,而且放映员的工作虽然要不停奔波在几个公社间,但比干农活还是好多了。 更何况能有不少外快,这些钱卢凤来不打算要。 但是家里其他人不同意,他们想让林海直接顶了丈夫的名字,等到时候丈夫身体好了再还回去。 卢凤来知道他们是怕以后丈夫身体都不会好了,要是被县里发现直接把工作要回去更麻烦,还不如先这样。 她不想这样,如果改成林海的名字,就算丈夫以后身体真的好了,他真的愿意还回来? 但公公跟婆婆以为她要把工作给娘家弟弟,防死了她,说这是林家的工作,轮不到她一个女人来插嘴,再加上他们现在毕竟要住在家里。 只能答应下来。 现在林海出了这种事,他又受伤了。 卢凤来跟丈夫商量着让刘主任找个人先顶着林军的名字干,每个月给他们10块钱就行。 刘主任当然答应,别说20块就算他给15都能找一堆人来干,剩下的钱不还是进了他口袋。 他们俩怕父母不同意,打算等全部办下来再告诉父母。 林军听着隔壁弟媳跟母亲吵架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卢凤来没吭声。 昨天那200多块钱林海肯定掏不出来,公公后来还看了她一眼想让他们出一部分,他们的积蓄基本全给丈夫看病了。 剩下的那点她要留着,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是救命钱。 卢凤来就当没看见公公的眼神,林有田没办法,只能他这边掏了100。 同时他也在心底埋怨大儿媳,那可不是别人,是她丈夫的亲弟弟! 他们这些年住在公社没管过家里,他们老两口不都是靠阿海照顾的?现在回来了手里攥着钱,遇到这么大的事也不说帮他们一把。 再亲的兄弟只要成家了最后都会变成亲戚。 而且大儿媳还不想把工作给阿海,想便宜娘家弟弟,那可是他们林家的工作,她一个外来的媳妇儿居然还想做这种主。 林有田板着脸过来呵斥她们几声,两个人终于不吵了。田海珠躲在屋里哭,春红老太也在旁边哭。 这哪还像个家啊。 昨晚赔出去的240块钱,林有田出了100,林秀娟出了50,剩下190是田海珠出的。 攒了这么多年才攒下来这么多钱,被这男人一脱裤子就给弄没了,她都不知道是要哭他对不起她在外边偷人,还是哭这笔钱。 “不行,你必须给我写保证书,你以后要是再敢偷人,你自己滚出去,家里的东西全归我!” 春红从没想过小儿媳居然是这种人,卢凤来是儿子挑的,她看不上这个儿媳妇但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关小儿子。 还好小儿子最后娶的媳妇各方面都让他很满意,这些年她也对田海珠最好。 结果儿子不过是被狐狸精勾引了,她在家里又哭又跳,现在还要写什么保证书? “你会几个字你就写保证书,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妈你还纵容他下次再去外面偷人?我倒想问问你给他攒了几个二百块!” “你!阿海这次知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你这个做媳妇的怎么不相信?” “呸,我怎么相信他,他下边那东西要是还能支起来,老娘就不可能相信他!”田海珠突然顿了下。 “反正他也有了两个儿子,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就去找骟猪的骟了算了。” 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他那东西要了也没用,要是再来这么几次,家里能有多少个200块钱? 田海珠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春红在旁边目瞪口呆,手颤抖的指着她,这人怎么能这么心狠? “你你你” 春红挡在林海前边防备地看着这个疯女人,田海珠四处看了下,居然真的去找刀。 林海全身都在痛根本就睡不着,只是一直躺着装死,听见田海珠居然真的要骟了他,恨不得马上跳下床逃走。 这女人也太狠心了! 她说话口无遮拦,根本不顾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在,林秀娟跟卢凤来更不可能还站在旁边。 林有田又怕她真的冲动之下干了啥事只能答应。 “签就签,他以后要是还敢干这事,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行,不过咱得去找其他人过来作证!” 要是以后不认账怎么办?就得像毛三那样,找全村人过来作证把这个保证书签了。 林有田不愿意再让村里人过来看自己的笑话,但田海珠不管。 “丢脸有什么好丢脸的?老娘的脸被他狠狠踩在地里,都没觉得丢脸!”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没有去晒谷场上惊动全村人,只是叫来了村长还有族里几位老人,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村长你们都是见证,以后要是他真的再犯了,老娘就把他吊在村口。” 田海珠咬着牙恶狠狠,她才不去吊,要是他们不认账,她就把他们全家人一排排吊死在那。 村里今年一年发生的大事比以前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几个老人也都快见怪不怪了。 “林海,你自己看看这保证书,要是没问题就按个手印。” 多好的小伙子,结果干了这种事,大家也都恨铁不成钢。 林海躺在床上羞愧的整张脸都是红的,但他脸上都是划痕大家也看不出来。 等人都走后,田海珠把保证书锁在柜子里,林海想翻个身,他后腰的骨头像长了根尖刺。 “……海珠,我腰疼” 疼的实在受不了在家低声哭了出来,春红一看快心疼死了,这得多疼,男儿有泪不轻弹,儿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快去卫生所找大夫 !” 田海珠冷冷笑了一声,“找什么大夫,忍一忍就好了,家里哪有这个闲钱!” 第81章 我是不是特别笨 她不仅不去,也不许两个儿子去卫生所,最后春红只能倒腾着自己的小脚跑去卫生所,就连医药费都是她掏的。 林海躺在床上悔不当初,田海珠虽然管着他,但他以前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她比谁都着急。 现在他躺在床上就剩半条命,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两个孩子也懂事了心疼他妈,林海躺在床上口渴了或者想去上茅房,叫了好几声他们都不愿意过来。 最后都是春红不忍心来照顾他。 她到后面甚至都不敢骂田海珠,因为等晚上一关上门,只要白天春红骂了她,她就拿着枕头打林海。 不管她在外面怎么拍门,也不管林海叫的怎么凄惨。 田海珠恨不得打死他,但想到这男人等段时间会接了他哥的工作,每个月能挣那么多钱,他只能咬住牙留他多活些日子。 ———— 她们已经开学几天了,二麦也从开始的新奇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林秀娟依旧会故意针对她们。 “林二麦,上来把黑板擦了。” “林二麦,这地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搞卫生就搞成这样?” “林二麦……” 其实班里每天都有搞卫生的同学,但林秀娟只要哪里有活,就故意支使二麦,在她眼皮子底下二麦只能干。 但一旦她不在,二麦就给杨景明使个眼神,杨景明只能战战兢兢把活干了。 杨景明之前被二麦打怕了,他这人性格又软弱,二麦不过是放学后堵了他几次,咬着牙威胁他一番,他怕再被二麦打,只能把活给干了。 刚开始他们家兄弟几个都没注意到,直到后来杨敬明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成了林二麦的狗腿子,气得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打一顿。 “你疯了,你居然给她干活!你别忘了林二麦是我们家的仇人!” 杨敬明这些日子为了长高长力气,之前不爱吃的东西全塞到肚子里,他一定要比林二麦力气更大。 君子报仇10年不晚,他以后绝对不会放过她。 但二麦这些日子吃得好,虽然人依旧没长什么肉,但之前没长的那些身高突然就长起来了,杨敬明到了后边更不敢吭声。 杨景明低着头,他能怎么办?林二麦挥着拳头就要砸在他鼻子上。 “……我是班长,我只要让值日生把那些活都干好,她就不会有活给我。” 实际上给林二麦的那些活都是他妈给的。 杨景明也没办法,只能努力当好班长。 杨敬明:“……” 杨景明最后低声求他哥,“你别跟妈说,妈又不会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她要是哪天突然把我们拉到树林里揍一顿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没用?” “你要是有用早就打得过她了,那我还用怕她?” 杨景明不觉得打不过林二麦丢脸,家里这么多人都打不过她,要丢大家一起丢。 二麦大大咧咧,知道林秀娟针对她是因为之前的事,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大麦不这样,她越来越沉默。 低年级的学生最容易跟风,知道老师不喜欢她们姐妹俩,那些同学也不喜欢她们。 同学之间的排挤,还有老师的针对,大麦到了后面只要进学校的大门就开始绷紧身子。 她不喜欢学校也不喜欢在教室里,但爸妈花了这么多钱才把她送进来,她不能浪费钱。 只能逼着自己坐在教室里听课,但她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只要林秀娟开始讲话她脑袋就发懵。 “大麦,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林秀娟也发现了林二麦虽然讨人厌,但她脑子确实灵活,问的那些问题根本难不倒她。 但林大麦不同,寻常13岁的孩子都应该上四五年级了,她跟着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但眼睛空空,根本听不懂她在课堂上讲什么。 一旦林秀娟跟她对视就开始慌,手也在抖,叫她上来答问题更是。 她越是这样,林秀娟越是叫她起来。 大麦回答不出来,她就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开始摇头,班里其他人顿时大笑起来。 二麦看着姐姐站在那手都在抖,眼睛都不敢看黑板,她咬了咬牙,低声靠过去说了答案。 大麦感激的看了一眼妹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她说的是对的,秀娟看了一眼二麦,“现在能告诉你答案,等以后考试了她也能告诉你?” 大麦最后咬着牙做下来,前面的同学回声看着她捂着嘴笑,林秀娟根本不阻止他们。 放学的钟声一打,大麦拎起书包就往外走,眼圈红红使劲憋着泪。 二麦跟在她后头,姐妹俩没走平常回家的那条路。 大麦闷着头往前走,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她蹲在树丛边就开始哭。 二麦眼圈也红红的,她们才10来岁,面对大人的恶意小孩子能做的特别少。 就算她背地里把杨景明兄弟俩拖到野地里打几顿又如何? 她又不能把林秀娟拖去打几顿。 “……我是不是特别笨,我什么都不会上课都听不懂,我不应该坐在教室里浪费爸妈的钱……” 大麦觉得老师说的或许是对的,她真的不会。 “……我太笨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除了父母就是老师,老师的身份更代表一种权威,她不停向大麦强调她就是不聪明,就是脑袋笨,就是学不会。 同学们也不愿意跟她说话,一见她站起来就开始笑,大麦本来就紧张,看见他们那样更紧张,脑袋一片空白。 “对不起……”她浪费家里的钱,爸妈辛辛苦苦种地干活,每年才能挣多少钱?她上学了却什么都学不会。 “不是这样的姐,你在家我跟你说你都听得懂。” 二麦在家问她课本上的知识,就算大麦有不懂的,只要她讲一遍大麦也都能听懂。 “不是老师说的那样,你一点都不笨。” “……那我为什么每次都回答不出来。” 是啊,大麦也奇怪,她以为自己真的很笨,回到家后就赶紧学习。 在课堂上她站起来答不出来的问题,在家都能答出来,有些后面的知识,只要二麦给她多讲几遍,她也都能听得懂。 第82章 跳级 三麦每天一到放学的点就往家赶,兜里揣着他在各处找到的吃的。 但是今天他在家左顾右盼都没等到两个姐姐回来,反倒是秀莲跟毛三先她们回来了。 “你姐呢?” “没回。” 毛三嘟囔了一句,“不会是被老师留堂了吧。” 秀莲顿了下,因为把两个闺女都送去学校,一直有人对他们家冷嘲热讽,说她钱多的没地花。 被她黑着脸骂了几顿后好不容易消停些,这些天他们开始用那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秀莲。 “我听我儿子说,你闺女在学校里根本跟不上进度,老师在课堂上讲半天,叫她们起来一个都回答不上。” “秀莲啊不是我们多嘴,你那闺女都多少岁了现在才刚上学,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听不懂,你还费这钱。” “就是,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怪不得秀芳婶之前不让她们俩上学。” 秀芳老太在一旁听见了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他们还接不接着烧钱。 “放屁,老娘的闺女怎么样轮得到你们说,我有钱就供关你什么事?还盯上老娘兜里的钱了,要老娘花钱买束香去拜你?” “哎你这人也真是,大家不都是好心?” “行了,那我们也不说了,反正你自己吃亏你自己知道。” 说完他们就到一旁接着讨论,那声音大的根本就不想避开秀莲。 大家都长了眼,眼睁睁看着毛三他们夫妻俩分完家出来后日子越过越好,谁心里不嫉妒。 要是他们偷偷过好日子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招摇。 谁家里没有几个大姑娘,哪个花钱送她们去学校了?就他们家有钱,还一下子把两个姑娘都送去了。 这几天谁家姑娘没在家里闹,说要跟他们家一样去学校,都怪毛三这两公婆。 被念叨的多了,秀莲的心也沉了。 难道自家两个姑娘真的跟不上学校的进度? 不能啊,她家二麦这么得校长喜欢,暑假还去她那提前学习了,怎么可能跟不上。 大麦这孩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每次二麦说的东西也都听得懂。 饭已经在灶里煮上了,毛三把他的蜂笼从屋檐上拿下来,多亏了从秀芳老太那偷的糖。 虽然没引到多少蜂,但引来的起码都留在这了,这些蜜蜂嗡嗡的围着竹编的笼子转,毛三也不怕被蛰,直接就拿下来。 秀莲心里正烦躁的,看他又鼓捣这玩意,花了那么多糖就引来了这么些蜂。 “天天弄你这破玩意,也没看见几只蜂过来,等吃上蜜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还好她怕被蛰离的远远的,不然手里的锅铲直接就打过来了,毛三有些庆幸。 三麦蹲在门口缩了缩脖子,妈这两天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她们一直没回来,久到毛三这个心大的都在门口转了好几次。 “三麦,你去学校看看。” 话音刚落,姐妹俩背着书包回来了,虽然她们面上都很正常,甚至二麦还跑过来从三麦兜里抢了一个石榴,引得三麦嗷嗷叫。 其实他放兜里的两个石榴本来就是要给两个姐姐的,但姐弟俩每次都来这么一遭。 大麦也笑了一下回屋放书包了,毛三看她们都回来了,打算去屋后给她们掐两根嫩黄瓜。 只有秀莲拎着锅铲站在那觉得不对劲。 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放什么屁她不知道? 屋里大麦深吸一口气,有些踌躇,不敢出去看见爸妈,怕他们失望。 “姐,要不我们跟妈说?”靠她们好像解决不了。 大麦摇头拒绝了,是她自己不会,虽然老师确实不喜欢她,但跟老师没多大关系。 二麦把书包放在床上,毛三拿旧门板给她们做了一张桌子,现在桌子上放着那本破烂的旧课本。 她看了好一会,突然深吸一口气。 “姐,我们不读一年级了。” “啊?”大麦没听懂。 二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算爸妈去跟林秀娟吵架,她是班里的老师,只要她想依旧有办法针对她们。 除非她们不在她的班里。 但她现在也管二年级,一二年级又在一个教室里。 “我们念三年级,跳级!” “可是我……” 大麦只觉得妹妹的想法太过惊悚,哪能一下子就去念三年级,再说她连一年级都不会,怎么能念三年级呢? “可以跳级的,我在老师办公室听他们聊天说过。 秀娟老师不喜欢我们,我也不喜欢她。姐,咱们试试,难道你想一直在她手里待到五年级?” 大麦不觉得自己能在她手里待这么久,甚至都不觉得自己会念到五年级,她不想浪费爸妈的钱。 “反正这个学期的学费已经交了,咱们就先把这个学期好好念完,我要直接上三年级。” 二麦总是这样,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去做,她身上总有一股自信,说是盲目也好,但总是让人觉得有希望。 “好!” 二麦说的对,这个学期的学费已经交了,那就一定要好好上完这个学期。 她想要换一个班级,换一个老师。 “咱们现在跟二年级在一个教室,我们可以跟他们借课本。” 要是借不到,她就去找校长帮忙。 等她们一出来,毛三马上给她们递上黄瓜,三麦围着她们转,二麦给他掰了半截。 秀莲又扫了她们一眼,发现她们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吃饭吃饭” 饭桌上毛三跟她们说自己发现了一个黄蜂巢,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等明天咱们就去抓回来,被别人发现就没有了。” “明天放学后去。” 二麦一听眼睛都亮了,村里孩子最爱找黄蜂巢,里面的蜂蛹直接吃也行,要是拿油炸一遍吃起来更香。 秀莲难得没有骂他们不要命,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吭声。 晚上毛三一躺下去没多久就要打呼,秀莲一脚把他踹醒。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毛三捂着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问她,结果秀莲马上转过身去。 第83章 你爹都是老娘生的! “我听我儿子昨天回来说,你家姑娘又被老师叫起来,问啥都不知道。” “站起来都发抖,毛三啊,你闺女估计随了你的脑子,别费这个心了。” 毛三脸上依旧笑呵呵,秀莲突然脚步一顿,把东西都塞到毛三怀里。 “媳妇你去哪?” “管我去哪,记得帮我跟队长请个假!” 她脚步匆匆一会就没影了,毛三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上工。 大家看见毛三过来,本来打算跟他说学校昨天发生的事情,但毛三这个人跟秀莲不一样,秀莲起码还会生气指着你鼻子骂。 毛三只要他不愿意搭理你,就真的不搭理你,叽里呱啦说半天没有半点成就感。 二麦昨天就把课堂上的知识重新跟大麦讲了一遍,她讲得很细,大麦也都听懂了。 大麦只要在心底暗示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再被秀娟老师教,她就没有那么紧张。 秀莲绕到学校后边,学校后边是一片坟地,坟地里长满了高高的草,她慢慢溜到一年级教室的窗下,也不嫌草里的虫子蛰人就蹲在那。 二麦一来到教室就在物色要去找谁借课本,今天第一节是二年级的语文课,林秀娟夹着课本走进来。 “你们两个班的纪律太差了,全学校就你们这个教室最吵!” 把书放在讲台上后环顾一圈,一年级的学生大都低着头,就连二麦也趴在桌上支着手。 林秀娟下意识想骂她,都上课了还恍什么神?突然想到这是二年级的课。 “林二麦,上去把黑板擦了。” 黑板在她来之前就已经被值日生擦过了,“秀娟老师,黑板已经擦了。” “擦了?擦成这样就算擦了?干什么事都不认真还学什么习!我叫你呢没听见?再上来重新擦一遍。” 杨景明缩了缩脖子,仿佛看见自己会被二麦按在厕所打一顿的悲惨命运。 他明明已经让人早早把黑板擦过了。 二麦早就习以为常了,之前还会跟她争论几句,后来发现林秀娟就是故意想要为难,不就擦个黑板嘛?她擦了就是。 林秀娟在心底冷笑一声,她不是没发现这些天儿子被她使唤的跟个狗腿子一样。 她现在都让林二麦在她眼皮子底下干活,不让她再去找别人。 明明是二年级的课,她让学生起来回答完问题也是叫二麦上来擦黑板,还有什么粉笔不够用了,让她去隔壁教室借几只,借来后又说还有让她又送回去。 这里的卫生没弄好,那里的窗台有灰,都让二麦去弄。 秀莲在窗外咬了咬牙,她早就应该想到的,两个闺女能在林秀娟手下过上什么好日子? 到了一年级的课时,她就不再折磨二麦了。 “大麦,你站起来念一下这句。” 班里其他同学一下子转过去看着林大麦,以为她又会跟之前一样出丑,大家都准备好了要笑她。 但没想到大麦在腿上掐了一把,虽然念的坑坑洼洼,但总算是把那句话念了出来。 林秀娟:“……” 二麦在旁边给了姐姐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昨天就猜到了林秀娟肯定还会再叫她,在家里跟大麦把今天要学的课本预习了一遍。 “哟,你这脑子今天开窍了,我还以为还跟队里的猪一样,讲半天什么都不懂。” 其他同学也捂着嘴巴笑,他们都以为大麦今天只是误打误撞。 二麦想站起来跟林秀娟理论,大麦一把按住妹妹的手。 “回答完问题就赶紧坐下,杵在那跟个柱子一样干什么,挡住后面的同学了!” 林秀娟翻了个白眼,但二麦这一桌本来就是一年级最后的那一桌。 后来她又故意让大麦起来回答几个问题,没想到都回答上来了,甚至大麦到后面都没之前那么紧张,声音都平稳了不少。 这种事情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就发现其实也不难,大麦就是逐渐发现秀娟老师也没那么吓人,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她就能答上来。 秀莲的脚都麻了,天热再加上被气的,她蹲在那头昏脑胀,狠狠揪了一下身边的草丛,草丛发出了声音,不少学生都看过来。 林秀娟呵斥一声,他们才又把心思转回课堂上。 都快下课了,大麦在心底长舒一口气,今天好好度过了一堂课。 但没想到林秀娟最后看了她一眼,在黑板上写了个后面才教的问题,依旧是叫大麦起来。 二麦一看这个问题就知道她又来了,气得她身体都开始发抖。 “回答不上来?” “秀娟老师,这个问题是后面才教的!” “什么叫后面才教的,那你们考试的时候能说老师没教过?你们姐妹俩都是,天天找一堆借口,还不如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她靠在讲台上跟平常一样数落她们姐妹俩,一年级的学生都在笑,二年级的学生在后面咬着牙,大家都不喜欢这样的老师。 “一点悟性都没有,人笨就算了勤奋点也就是,偏偏……” 秀莲“嚯”的一声从草丛里站出来,都没缓几下就利落的从窗户里爬进去。 班里的学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窗外突然爬进来一个人。 林秀娟:“你是谁?” “我是谁?你爹都是老娘生的,你会不会当老师?不会当就**滚去种地!” 秀莲已经极度克制才忍着没有一巴掌甩在林秀娟脸上,她上去揪着她的衣领就往外拖。 林秀娟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干过农活,秀莲又是在极度的愤怒当中,就跟抓小鸡仔一样拎着她就往外走。 二麦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个浑身都是草叶子的人是自己亲妈?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放个屁,老娘就要去问问校长,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当老师!” 秀莲一边拖着她往外走,一边嘴里骂声不停,很快旁边教室里也伸出几个脑袋。 “怎么回事?” “救命啊,疯子来学校里发疯了,救命啊!” 秀莲紧紧拽着林秀娟的衣领,把她的脸都掐得红了,她赶紧大喊几声。 “老娘是疯子,你也是,疯子还来当老师!” 等几个男老师过来把她们拉开时,林秀娟坐在一旁的地上,脸被掐得通红脸上糊着泪。 第84章 忍不下去 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这个疯婆子勒死,林秀娟躲在几个男老师身后,缓了好久才抬起头看向那个疯子,居然是杨秀莲! 这些天校长都在公社开会,现在学校里能做主的就只有副校长,有个老师一看这情况马上去叫他。 “别拦着我,老娘要把她拖出去!” 秀莲被几个男老师隔开依旧怒火滔天,还要冲向林秀娟,她赶紧往后躲。 “这位同志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对老师动手?” “呸,她这种人还能当老师,你去问问谁家老师针对学生,我说我家两个姑娘自从上了学回去后整个人就蔫蔫的。 原来是你这狗东西在背后磋磨她,我告诉你,你别当老师了,老娘要把你拉到公社去!” “我怎么她们了,有哪个当家长的敢冲到学校对老师动手?你们这一家就是流氓,我教不了你们了,赶紧领回去!” 林秀娟火气也大,她可是被当着两个班学生的面拖出来的。 “呸!” 秀莲气的手都在抖,林秀娟也站起来叉着腰指着她。 “尊师重道,你们这一家都不知道尊重老师,学校不欢迎你们!” 秀莲刚刚忍了那么久没有对她动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直接伸手薅住林秀娟头发,跟和村里那些婆娘打架一样,一边扯头发,一边往她脸上抽。 几个男老师吓得目瞪口呆,林秀娟大叫一声,伸手去抓她的手。 她那点力气哪里比得过秀莲,秀莲直接抽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够了!” 终于,姗姗来迟的副校长大吼一声,秀莲这才放开她,整个人站到一旁大口喘气。 “领导我想问问当老师的能针对学生?我们两家在村里有些口角,但她一个当老师的30多岁的人,还跟两个孩子计较? 今天这事解决不好,我就到公社门口哭,我倒要看看上面的教育局管不管!” 林秀娟捂着被打肿的脸恨恨地看着她。 “我也教不了她们了,你赶紧领回去!” “行了行了,先别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校里发生这种大事,老师们都出去拦架了,学生们没人管也都纷纷站在围在窗户上偷偷看着外面。 “老师们先回去维持秩序,其他人到办公室去。” 到了办公室后林秀娟就开始哭,今天必须得给她个说法。 像杨秀莲这种流氓,以后她的子女都不允许到学校上学。 “毛三家的,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到学校里打人?你让那些孩子怎么想?” 莲花村的学校有点特殊,一二年级都是自己村的学生,到了三年级往上开始接收其他村子的孩子。 越往上读书的孩子越少,每个村就那么几个人,干脆县里就把那些学生集中在一起,相当于一个集合办学点。 莲花村的地理位置好,离公社近,附近几个村过来路途也刚好。 因此有一部分的老师是莲花村人,还有一部分是之前各个村学校的老师。 副校长正好就认识秀莲,他们家这些日子在整个村里都出了名,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分家。 现在又到学校里对老师动手。 其他老师不认识秀莲的,听见那个毛三也都知道了是谁,原来是他们家。 孩子都去上学了,秀莲也不想拖她们的后腿,以后还要在学校里读那么多年,但这个林秀娟太可恨了这才没忍住,现在动了手也有些后悔。 “对不起王老师,是我冲动了,我不应该在学校里动手。” 几个老师都哽了下,显然没想到刚刚还那么气势汹汹像个母豹子一样的女人,突然态度就变好了,十分诚恳的认错道歉。 副校长都顿了一下,“那你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秀娟以为秀莲害怕了,现在想息事宁人,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你以为认错就可以了?王校长,我教不了她的孩子!带回去!” “你当然教不了,老娘蹲在那个窗台外蹲了一个上午,你怎么针对我两个闺女的? 学校里没其他人了你就只会让她干活?黑板明明都擦过了,你偏偏就叫她又上来再擦一遍,整个教室这有灰,那也有灰,你怎么不干脆舔干净。 行,你是当老师的,可以指使学生干点活,那你怎么不指使其他人,你两个儿子不也坐在教室里? 王校长,我蹲了一个早上,她叫我家二麦叫了十几次了,就不想让她学呗! 还有我家大女儿” 一说到这,杨秀莲就气得手抖。 “你问问哪个当老师的故意把学生叫起来回答,问题还没答呢,就带头笑她,那些学生也跟着笑!” 几个老师一听,马上严肃的看一下林秀娟。 “秀娟老师,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秀娟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以为你家的孩子是地主家的少爷,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那还来上什么学?你把她领回去供着不就好了?” “谁家的孩子是少爷?我姑娘跟个长工一样,你去问问班里那些学生,她是不是每次都只叫二麦干活,有些活分明已经干好了,她偏偏又叫她重复一遍,哪个当老师的会这么针对学生?心眼比针还小!”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起来,秀莲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被林秀娟带到坑里了,只抓着二麦被她叫去干活的点。 “还有我家大麦,要不是老娘今天过来蹲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骂她跟猪一样,老娘看你才像猪,你知道你爹怎么来的? 当年被猪*了才有的你爹,你们一家还真是忘本,居然骂起自己的老祖宗来。” 副校长:“……” “你!” 秀莲气的脑袋都在疼,她家三个孩子,三麦跟脑子缺根弦一样,二麦也大大咧咧,只有大麦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 以前她没本事,秀芳老太不让她们俩上学,现在终于分家了,她上学的年纪本来就比那些孩子要大。 又被林秀娟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笑她,这孩子心里都不知道想些什么,怪不得这些天总是闷闷不乐。 第85章 道歉,全校检讨 “林秀娟,老娘是交了钱把孩子送来学校的,再说现在是新社会,学校是给孩子们学习用的。 你那是当老师吗?你是在摆谱,在这些屁大点的孩子面前摆谱,是不是打量他们不敢回家告状? 有你这样的老师在,我们学校就好不了,你最好跟我到公社去,你这种人就是要经过批斗才能认识自己的错误。” “好了毛三家的,怎么扯到那去了。”副校长赶紧打断秀莲,他们这边批斗少但不代表没有,他们这些当老师的更是要注意。 林秀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秀莲真豁出去到公社闹,她一定落不了好。 “马老师,你到他们班找几个学生过来,两个班都找,再把大麦二麦找过来。” 大麦过来的时候眼圈都吓得红了,秀莲给了她个安慰的眼神。 “你们别紧张,老师找你们过来是了解一些事情,只要如实说就好。” 几个学生站成一排紧张的点头。 “班里有没有安排值日生?秀娟老师喜欢叫谁负责那些没弄好的卫生?” 一年级的学生死死低着头不敢说话,二年级的抬起头看了看大家。 “……有值日生,但秀娟老师喜欢叫二麦上去,黑板都擦过了也叫她再擦一遍。” “有时候是我们班的活也叫她干,还会在上课的时候叫她去外面拿东西。” 他们不满林秀娟已经很久了,她偏心自己家的孩子,还会故意针对其他人。 秀莲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林秀娟,她握了握拳头往后缩,生怕这个疯女人又扑过来。 “她不喜欢二麦?” “对,她只喜欢他自己儿子,我们之前明明有班长,她让她儿子当班长,还不给他安排值日。” “还故意让大麦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就笑她,还带着他们班的学生一起笑。” 旁边几个一年级的低着头,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被这么多老师看着,不敢承认自己也故意取笑过大麦。 几个孩子叽里呱啦,恨不得直接把林秀娟换走。 “大麦二麦?” 大麦眼圈都是红的,二麦替她回答,“她每次都故意笑大麦,每次都说我们什么都不会,但大麦不上课的时候那些问题都懂。 甚至今天我们都回答出了,她还故意挑了个后面课本里的问题。” “我****老娘就应该直接把你塞到粪坑里去,我看你嘴巴还臭不臭!” 杨秀莲叉着腰破口大骂,当着这么多同事还有领导的面,林秀娟站在一旁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脸也滚烫起来,都不知道是被秀莲扇的,还是被这些学生还有她的话给羞的。 “我……” “好了老师问完了,你们先回去教室,不许打闹,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 学生们走了大麦二麦两个还留在这,王校长叹了口气。 “秀娟老师,你” 大家的脸色都一言难尽,林秀娟紧紧攥着拳头,脑袋都开始发懵。 她以后怎么面对这些同事? “咱们都问清楚了吧,老娘蹲了一个早上可没蹲错,她这种人不能当老师,你最好自己滚回家。” 林秀娟一下子急了,当老师每个月有十几块工资还有粮食,还是铁饭碗,这要是没了,她要怎么养活自己一家? “毛三家的,秀娟老师确实做错了,她以后一定会改正的,再给她一个机会。” “什么叫以后一定会改正?学校又不是没有老师了谁稀罕她的改正?” “你这……” 总不能真的让她没了这份工作,王校长跟几个老师跟秀莲说了好一回好话。 “她嘴巴沾胶水了?我看人家都不在意,你们这几个老师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秀娟老师你说句话。” 林秀娟死死掐着掌心,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她们,我道歉,我以后一定会改正。” “说大声点老娘听不见,再说了,你对我说有什么用?” 林秀娟深吸一口气,大麦站在那咬着唇,二麦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大麦二麦对不起,是老师做错了,我不应该这样,以后不会再针对你们。” 大麦低着头咬着嘴唇,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是老师做错了,她没有错,她不笨。 她道完歉后,秀莲就让两个孩子回教室。 “她必须在全校面前做检讨,保证以后不能再这样干!还有她不能再当一年级的班主任。” 林秀娟没想到自己都向两个半大的孩子道歉了,杨秀莲居然还抓着不放,甚至还让她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毛三家的,你这,秀娟老师都按你的要求道歉了。” “那怎么了?她道歉不是应该的?在全校面前做检讨让大家一起监督她,不然我怎么相信她以后会改?” 道歉是她本来就该做的,检讨跟换班主任才是学校的处理。 秀莲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讲道理了,甚至有点太讲道理,她是想着两个闺女以后还是要在学校里念书,她不能做的太过分。 万一以后其他老师觉得她太难缠,根本不敢管两个闺女。 “事情都是她做的,怎么就不能在全校面前检讨?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丢脸,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秀莲就坐在办公室里,一副如果学校不按她的要求做就绝不善罢甘休的表情。 几个老师都看着林秀娟,这个时候校长从公社开会回来了,她沉着脸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人一下子都噤声了。 校长看着林秀娟被扯乱的头发还有红肿的脸,转过头来看向秀莲。 秀莲急忙起身,她很敬重老校长也很感激她,不收钱教二麦知识,她还打算等年底队里分猪的时候,给校长送几斤猪肉来着。 “……校长我……” 副校长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老校长叹了一口气,“秀娟老师这么做不对,学校也向你道歉,至于你的要求我们觉得很合理。” 林秀娟不想做检讨,但校长已经拍板了,她也只能认下。 “那个校长,我确实是太冲动了。” 校长摆摆手,“下次别那么冲动,不过也情有可原。” 秀莲少有的感到不好意思,她甚至还跟几个老师道了歉,说刚刚麻烦他们拦架了。 等人走后,老校长看向林秀娟。 “来一下我办公室。” 第86章 还嫌不够丢脸? 从林秀娟向她们姐妹俩道完歉,大麦二麦都咬着唇,秀莲给她们递了个眼神,姐妹俩一同走出办公室。 她们现在或许应该回教室,但两个孩子都默契的往旁边走,最后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墙角,大麦直接蹲下来眼泪都掉到膝盖上。 被老师当堂针对后,大麦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不适合在教室里。 她不敢找妈说,甚至害怕她知道,害怕她后悔送她去学校,但没想到妈知道后直接为她们讨回公道。 姐妹俩都没有说话,等她们回教室后,教室里十分安静,看见她们回来一年级的学生都纷纷躲开她们的眼神,不敢对视。 秀莲的那番操作彻底把他们吓住了,他们知道,大麦二麦的妈不好惹。 杨敬明坐在后面死死盯着她们,杨景明低着头不敢吭声。 剩下的课有其他年级的老师过来上课,放了学后杨家兄弟俩马上背书包离开。 林秀娟的脸肿成那个样子,别说来上课了,连门都不愿意出。 春红老太这几天没去上工,田海珠这个恶毒的女人恨不得让阿海死了算了,她只能在家照顾小儿子。 “秀娟,你脸怎么了?” 她正端着簸箕坐在堂屋掰豆子,看见姑娘在这个时候回来,脸肿成那个样子,一言不发进了门,她吓了一大跳。 急急忙忙站起来,连豆子打翻了都没在意,直接走到姑娘门口,使劲拍了拍门,林秀娟倒在被子里咬着牙哭没有吭声。 她被杨秀莲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拖走,甚至还抽了这么多巴掌,但最后她还要在全校面前检讨。 被校长在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后,越想越难受,也不愿意再待在学校里,这才回了家。 “秀娟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妈?” 林秀娟躺在屋里始终不吭声,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没事,但她那个样子哪像没事。 春红急得团团转,既想到学校打听消息,又担忧小儿子一个人躺在家里没人照顾。 “天杀的,这到底出啥事了?” 到了放学时间,家里几个孩子回来了。 春红赶紧抓着杨敬明的手,问闺女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天林山四个人亲眼目睹了杨秀莲从窗户里爬进来的这一幕,林娇娇和林城则是在教室里听见了大家的议论。 “说话啊!你妈的脸怎么回事?” 杨景明一下子张开嘴就哭出来,“外奶,二麦的妈到学校里打妈。” 春红老太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毛三媳妇凭什么到学校打自家姑娘?林娇娇还有林城也在一旁补充。 “就是她,她躲在窗户外面爬进去。” 春红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怒吼一声,拎起门后的扫帚就要气势汹汹到毛三家,凭什么打她闺女? 还没出门呢,下工的人回来了。 林有田铁青着脸,“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闺女被人欺负死了,毛三媳妇居然敢跑到学校里打她,她是不是当老娘是死的?” 说完就要冲出去,杨景明几个也跟在她后头,握紧小拳头要给他妈报仇,林有田赶紧抓住扫帚。 “行了,别胡闹了,还嫌不够丢脸?” “丢脸?林有田你**有没有良心?你闺女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居然说丢脸,滚开!” 秀莲从学校离开后,还是舍不得一早上的工分,想了想又跑到地里干活,想多挣一两个。 要知道除了生孩那几年她请过假外之后就从来没请过,不管刮风下雨都按时上工,大家都很稀奇。 “秀莲,你今天怎么还请假了?” “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还想着让毛三赶紧回去捞你。” 她一把把锄头砸在地里,绘声绘色跟他们讲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我两个闺女胆子小,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家哭,要不是我觉得她们这几天不对劲,今天特意到窗外蹲了半天,我都不知道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家都默默停住手里的动作,现在太阳出来了晒在身上一会就出满身的汗,大家都咬着牙坚持,如果能听点八卦那是最好不过。 “你去学校蹲了?” “那可不,这个林秀娟我以为她跟春红不一样,端端正正的又是个老师,谁知道她上课使唤我家二麦就跟使唤丫鬟一样。 黑板擦过了地也扫过了,她偏就让二麦重新再弄一遍,一节课闺女屁股都没把凳子坐热,被她叫去干这叫去干那。” 大家互相看了眼,“秀莲啊,那孩子去学校上学又不是去享福,干点活怎么了?” “放屁,老娘花那么多学费是要把她送给林秀娟当丫鬟?我不去上学我都知道,每天都有值日生,凭啥都叫我家二麦干?” “也是,她这么折腾二麦,哪里有时间学知识?” 不过大家在心底笑了下,秀莲估计是前些日子被大家取笑,两个姑娘都不适合读书,现在正在给她们找借口。 秀莲没搭话,反正人她已经教训了。 她可不想给林秀娟机会,万一她颠倒黑白把锅都推到他们家身上怎么办?她就是要抢占先机,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她还故意折腾两个孩子,让我家大麦站起来回答问题,回答出来还骂她。 甚至大麦都回答出来后还故意从后边挑了个题目,都没教过的题目还让孩子说,答不上来就骂她。” “什么?这秀娟看起来也不是这种人啊?” “这确实太过分了。” “你们也知道我这暴脾气哪里忍得住,在窗外蹲了一早上,我直接从窗户里翻进去,揪着她就要去公社问问有没有这个道理。” 大家顿了一下,“也不能怪你。” “确实应该这样,得让她长点记性。” “我就知道大家都是当妈的,你们一定会觉得我做的对。 结果这林秀娟居然还敢骂她们,气的老娘啪啪直接就扇了几个巴掌上去!” 大家:“……?” 她一边说还一边甩巴掌模拟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沉默片刻。 第87章 新的放映员 “你……” “秀莲你太冲动了,有事不能好好说,秀娟毕竟是老师。” 地里的消息就跟风一样,杨秀莲这才刚闭上嘴,最后一个字就传到那头去了。 二队离他们的地有些远,但林有田还有卢凤来田海珠也很快知道了她跑到学校的事。 林有田的脸都黑了,丢下锄头从二队的地走过来,秀莲还在这边叉着腰怒气冲冲。 “这事要你遇上了你不冲动?不过最后我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这么一闹,耽误那些孩子上课。” 大家:……?! 你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居然还会反思自己,难道进了一趟学校的大门,整个人就变了? 大家看见林有田走过去,以为他会跟秀莲吵起来,都屏着呼吸紧张的看着两人。 “林秀娟老师在校长还有其他老师的教育下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还跟我们家大麦二麦道歉了,再过几天还会当着全校的面检讨。 你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她都认识到错误了那我也不能抓着不放,秀娟老师改了后还会是个好老师。” 大家:“……” 林有田:“……” 秀莲这才看见二队长已经走过来了,“二队长,秀娟老师已经被学校的领导批评过了,你回去可不能再批评她,要给她改正的机会。” 林有田过了会才挤了个笑容出来,“我们秀娟……” 秀莲立刻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有些着急。 “二队长您回去可别骂她,秀娟老师都道歉了,还要在全校公开检讨,足够她认识自己的错误了。” 林有田还能说什么,想干笑一下说都是误会,秀莲翻来覆去都是她已经知错了道歉了,领导也批评过了。 最后他也只能悻悻回到自己队里的地,队员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秀莲说的对,秀娟确实做的不对,不然也不会被领导批评还要公开检讨。 春红怎么可能接受,她闺女被打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要跟毛三家的道歉,还有没有天理? “够了,你闺女要是没做错,她道什么歉?还要到全校面前检讨,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要闹,是嫌别人议论的不够多!” 都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越闹只能越让人看笑话,还不如默默等事情过去。 不就道个歉?又没少块肉,闺女依旧是学校里的老师,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她的铁饭碗。 要是把事情闹大,把秀莲逼急了到公社去,那才是害了闺女。 老两口在那吵架,田海珠扫都没扫一眼直接就进了屋,卢凤来担忧的站在一旁,生怕他们打起来。 最后春红还是收起扫把,因为林有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让别人去举报你闺女?” 扫帚虽然放下了但她还是骂骂咧咧,恨不得能咒死毛三家的。 林秀娟连饭都没有吃一直在屋里哭,最后还是春红在屋外陪着她哭,哄了好一会才把门哄开,给闺女敷了点草药。 她看着闺女肿得足足有几根手指粗的脸,死死咬牙,“又是秀芳家!” 看来自家是跟他们家八字不合,她要去找仙姑算算。 田海珠回屋后扫了一眼躺在外间床上的林海,眼睛一翻死死瞪过去。 “你是偷人被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什么好事受伤了,好意思躺在床上让别人伺候?你****要不要脸!” 就算腿被打断了,养这几天也能到地里干活,他就躲在家里,也就春红以为儿子真受了重伤,跟伺候月子一样伺候他。 林海躺在床上死死握着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田海珠就因为这件事变成这个样子。 他是做错了,但他知道错了,下次改了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死死抓着不放,甚至不时就要讽刺他几句。 等他身体养好接了放映员的工作,就算那些人笑他又怎么样?他是正式工人,他们不过是地里的泥腿子。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而他以后吃国家粮,这些人以后终归是要仰望他的。 林海想好了他接了工作后,每个月的工资不会全交给田海珠,只给她养家的钱,谁让她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体贴他。 他这几日刻意让自己忘了那天的窘境,在家里虽然田海珠会不时讽刺几句,但大部分时间是他妈在他耳边劝导,告诉他没有关系,男人嘛,哪个不在外面沾花惹草,有点权势的那更是三房四房娶着。 林海觉得他妈说的对,他虽然是风流了点,但他这些年对这个家,对他们母子哪个不好! “老娘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你明天你要再不上工,老娘把你扔到门外去!” 林海过了会才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我还上什么工,等身体养好了直接到县里报到去!” 田海珠顿住这才没再说他,家里婆婆陪着小姑子哭,吵死了,田海珠有些不耐烦,打算到屋后摘些石榴吃。 “海珠海珠” “谁?” 她扒开树丛,看见那蹲着的赫然是自己娘家的嫂子。 田海珠有些奇怪,“嫂子你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屋?”蹲在屋外干什么? 她嫂子没吭声,直接把她拉到树下。 “海珠啊,你们家大哥的工作是给阿海不?” “那当然,家里除了林海他哪还有什么弟弟?” “那咱们公社就一个放映员对吧。” “嫂子,你有话就说,不用跟我打哑谜。” 她嫂子拍了拍大腿,“你也知道我娘家远,离咱们公社隔了好几个公社,我前几天回娘家去了。” 在娘家待了几天,突然听说队里要放电影,大嫂有些纳闷,这放映员找到了? 或许只是临时替代的,但她过去一打听,这个放映员说是找的临时工,要是没有意外能干很久。 “你去问问你家阿海,是县里重新把工作拿出去找人了,还是他大哥?” 因为这事情都只是猜测,她也不敢进海珠家大门,只能偷偷在这等她。 万一就是个误会,那她不就是弄得人家宅不宁,但要不是误会,她就得过来跟小姑子说一声。 “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先问问。” 田海珠直接转身板着脸往家里走。 第88章 这老二也靠不上 秀莲跟毛三一下工就回家了,大麦跟二麦两个人磨磨蹭蹭回到家,看着她妈深吸一口气,秀莲直接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去吧,以后有事要记得回来说。” 她摆摆手就到院子里盛饭,毛三知道了学校的事一脸心疼,他一下工就一个人把昨天看好的黄蜂窝掏回来。 蜂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蜂蛹,中间的已经做了两层。 “快出来吃饭!” 秀莲在院子里大叫一声,毛三把蜂窝塞到她们手上。 “要是不愿意吃,就掏出来让你妈拿花生油炸一炸。” 他说完就赶紧出去帮忙端饭,她们俩本来以为妈会说她们几句,遇到事了跟锯嘴葫芦一样不懂回家吭声,但父母一点都没提。 三麦靠在门上眼馋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蜂巢,可惜他刚刚问了好几次,他爹都不给他碰。 “……姐” 二麦直接把蜂巢递给他,让他小心点,只能把蜂蛹掏出来别把巢穴碰坏了,她要晒干挂起来。 “三麦!” 三麦抱着蜂巢就往外跑,院子里一个黑乎乎的泥人正笑着看着他,秀莲也惊讶的走出来。 “有财叔?” 有财叔抹了一下脸上的泥,他这个月的粮食已经够吃了就没再去地里上工,今天一大早就拎着锄头背着竹篓到海边去。 “两丫头还没放学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三麦拿个盆出来,把竹篓往里一倒,半竹篓活蹦乱跳的鱼和虾在盆里蹦哒。 三麦张大了嘴巴,那鱼虾一蹦溅了他一嘴泥。 “呸呸呸” “还不赶紧站远点”秀莲有些没好气,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像毛三? “有财叔,你这……” 有财甩了甩手上的泥不以为意,“剩下的都是些小的,赶紧做了给孩子吃,还是活的。” 他压低声音,“我拎着大的到公社去卖给吃公粮的,一共卖了”他伸出手比划了个动作。 秀莲也一脸震惊,“一块二?” 有财叔骄傲地点了点头,他今天抓了不少鱼,还抓了几只螃蟹,可惜那玩意没什么人爱吃,卖的价钱也不高。 大麦二麦也跑出来了,她们看着盆里的鱼和虾都咽了咽口水,要是她们自己到海边去,估计只能摘些螺。 运气特别好才能在泥地里捡到退潮后剩下的鱼。 “你辛辛苦苦才抓了这些,剩下的就拿回去自己煮了吃。” 有财叔直接走到水井旁,三麦给他压水。 “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两个丫头不是上学了?吃些鱼眼睛补补脑子。” 他一定要把东西留下,秀莲干脆把大点的鱼挑出来杀了,还拎出花生油罐倒了点油煎起来,小点的直接连着虾一起水煮。 “那正好有财叔中午就在这吃。” “不了不了,我家里有饭。” 有财摆摆手不肯留下来,毛三给他递了一根嫩黄瓜。 “你一早上就去海边了哪来得及做饭,留在这吃吧,你要明天再去就再给我们带点。” 有财接过黄瓜啃起来,点了点头,“那行,反正我明天还会去。” 他洗完身上的泥后,干脆蹲在院子里跟三个孩子一起把蜂巢里的蜂蛹掏出来。 秀莲才刚把鱼杀干净,突然外面有人跑动。 “秀莲,快去春红老太家看热闹,他们家吵起来了!” 邻居不少人都端着碗跑出去,秀莲刚把油倒进锅里,毛三跟几个孩子也都一下子站起来看着门口。 秀莲:“……毛三过来给我看火,你们赶紧去,一会回来吃饭。” 他们仨跟有财叔干脆端着碗和蜂巢跑出去,毛三一脸无奈只能先蹲过来看火。 鱼肉在油锅里滋滋作响,花生油的香味加上鱼肉的焦香,让吃了一个夏天各种瓜的秀莲都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要不是地里的活撇不得,都想让毛三每天去海里抓些鱼回来。 吃不了猪肉,鱼肉也是好东西。 毛三吸了吸鼻子,一边看着锅里一边支起耳朵,恨不得能端着锅跑去看热闹。 秀莲白了他一眼,“裤子里长钉子了?老娘没走你也别想走!” 等他们把鱼煎好,最后直接把门一拉就跑到春红家,还以为自己会错过热闹,但他们来的刚刚好。 秀莲今天到学校发飙的事情本来也算村里的大事,大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正想好好唠唠,没想到有田家出了更大的事,一下子也顾不上她了。 “怎么了?是不是林海又出去偷腥了,我听见海珠恨不得杀人!” 有人知道中村那边的事,吐了下嘴里的瓜子壳。 “那个男人也没把他媳妇赶回家。” “赶什么赶,不知道得多漂亮才能让林海大半夜跑出去,舍不得吧!” “再说不是还拿着200块钱!” 那人一拍大腿,示意他们安静听他说。 “那家男人是林场的工人,晚上要到林场值夜班,估计就是这样他媳妇晚上才出去偷人。 我听说他在家打了他媳妇两天,怕被赶回家去他媳妇跪着求他,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两人据说很快要搬到外地去。” “外地?” “他不是林场的工人?估计申请调到其他地方的林场。” “那不就有个空缺?” 大家笑了一下,瞪向说话的那个人。 “林场的工作可是铁饭碗,大白天的你还做上梦了,就算有100个空缺也轮不到咱们。” 秀莲听了一耳就没什么兴趣,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 旁边有人递给了她一把瓜子,“谁跟谁吵出了?什么事。” “这事可大了,他们家老大不是摔了腿?估计这一两年内都养不好,本来这工作有田要给小儿子的,谁知道他们夫妻俩瞒着老两口把工作给了外人。” “外人?怪不得海珠要杀人。” “可不是,要不是海珠娘家人来传话,估计都没人知道。” “这老大家还挺狠心的,自己亲弟弟都不给,给外人,他腿伤了以后家里还不得靠着弟弟。” 秀莲本来以为会跟自己在学校闹的事有关,没想到是他们家老大老二的事,“靠林海?” 大家想到他那天在月光下光着屁股蹦的事都沉默了一下,这林海估计也靠不上,怪不得老大家要找别人。 第89章 那可是你亲弟弟 “我就说了人家看不上你,你还去舔他们的脚!看吧现在工作给了外人,你什么都捞不上!” 林海还躺在床上呢,田海珠直接冲进来扑在他身上又抓又打,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咳咳咳你个疯婆娘,你在乱说些什么?滚下去!” 田海珠直接坐在他腰上,这一下马上让林海回忆起,那天晚上被秀芳老太按在地上没有办法反抗的噩梦。 “老娘胡说?你有本事起来去问问他们,你究竟是不是他亲弟弟,老娘看你就是山猴生的!” 春红一直在闺女屋里,听见老二家又传来打架的动静,按住胸口缓了好几下,这才怒气冲冲跑过去。 “又闹什么?不愿意过日子就滚回家去,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赶过去看见田海珠还坐在儿子腰上,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都梆梆响,这哪是打男人,分明是打仇人。 “天杀的,你要把他打死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田海珠一下子崩溃坐在地上直哭。 林海过了会才虚弱的看向她,“你究竟发什么疯?” 明明他心里不相信田海珠说的话,但还是特别慌。 “你去问问你的好大哥好大嫂,人家把工作给别人了,只有你还傻傻躺在这,以为人家会可怜你,人家把你当狗骗了呢!” 春红老太被她这话吓得后退几步,靠在床上才稳住脚。 “你这搅家精你又挑拨什么?老大的工作不给阿海给谁?你就不想这个家好,一定要搅得天翻地覆,老娘告诉你,不愿意过就滚,我还就不信阿海以后找不到更好的!” 田海珠冷笑,不就打量着林海能接了放映员的工作,以后找个更好的媳妇?想得美。 “得了吧吓唬谁呢,你先问问那个工作还在不在?就他这么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要是没了工作,老娘直接把他栽到地里,还能省点粮食!” 林有田也端着水烟筒过来,这个家真的一日都不能安生,不是这个吵就是那个闹。 听见二儿媳的话他有些震惊。 “老二家的,你从哪听的消息?老大的工作不给他弟还能给谁?” “别管我从哪听见的,现在县里已经有放映员了,不信你就到外边问问去。” 看她说的言之凿凿,林有田深吸一口水烟往老大屋去。 卢凤来早就听见田海珠嚷嚷的声音,指尖狠狠掐着掌心,咬唇站在丈夫旁边,林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都是我做的,要骂也是骂我。” 林娇娇本来在院子里,听见二叔那又吵架了,竖起耳朵一听居然跟自家有关,赶紧跑向屋里想跟妈说。 结果就听见爸妈的话,她有些震惊。 这时候林有田已经推门进来了,林娇娇只能往母亲身后躲。 “爸” “老大,老二媳妇说的是不是真的?” 春红跟田海珠都跟在林有田身后,正好听见林军犹豫了一会,缓缓回答“是” 这下是彻底没了希望,田海珠直接坐在他们屋外间就开始捶地痛哭,春红老太身子一晃差点就摔在地上。 “老大,你再说一遍?” 林军没有看父母的表情,低着头重复了一句。 “老大啊你是疯了吗?那可是你亲弟弟,把工作给别人都不给你亲弟弟?说,是不是给了卢凤来娘家? 我就知道她这个贱人当初靠着肚子嫁进来,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娘家扒拉,但你怎么能这么糊涂,那可是工作,铁饭碗,要传给儿子的!” 卢凤来听见婆婆又提起旧事,说她当初为了嫁进来故意怀孕威胁林军。 “那可是我们老林家的工作,凭什么要给他们家,要回来!赶紧给我要回来!不然老娘就去他们门口吊死。” 林有田站在那死死看着大儿子,觉得自己的腰一下子就弯了。 秀芳说的对,现在工作多金贵,那可是铁饭碗,能一代代传下去的。 他就这么给了卢凤来娘家人? “不是的爸妈,我没有给别人,工作依然是我的,县里找了个临时工替我上班,等我腿好了就能回去。 这件事情跟风来没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你们不要骂她。还有以前是我要娶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对于别的话老两口都没听,只听见了他那句工作依旧是他的,只要工作还在,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工作依旧是我的,但我的腿一时半会好不了,县里又缺放映员,干脆就找了个临时工替我,每个月给我10块钱。” 春红有些不明白,“这跟把工作给你弟不是一样的?阿海也每个月给你这个大哥10块钱!” “不一样,你们是说让阿海替了我的名字,到时候再还回来。但是现在工作依旧是我的,县里的领导也都知道了,他们也同意。” 春红还在思考,田海珠听见他说的话直接扑进来指着他鼻子。 “你防着林海,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亲弟弟!就算是临时工,你不能找你弟偏要给外人!” 春红这才反应过来,对啊,现在家里就只有10块钱,要是之前放映员的全部工资都归他们家,现在临时工的工作也不好找,不然阿海也不用一直在村里。 “老大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这么防着你弟弟,你们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春红越说心越痛,临时工那也是工作,他居然给了一个外人。 林海也强撑着坐着拐杖过来,站在屋子外听见这个晴天霹雳整个人呆愣在那。 他的工作居然没了? 屋里田海珠还在咒骂,说他们恶毒不帮扶家里人,春红也在哭,想让大儿子把临时工给小儿子。 林有田佝偻着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你仇人!” 春红不舍得骂儿子,揪着旁边的卢凤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我们家老大把工作给别人,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把工作给的奸夫?” 第90章 还神气什么? 卢凤来本来就在一旁忍着气,婆婆又说她为了嫁进来使下作手段怀孕,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当初两个年轻男女谈了这么久,正好是感情最深的时候,年轻人干柴烈火,她虽然拒绝过,但林军那个时候哄着她。 后来意外怀了孕,她吓得要死,还是林军向她保证一定会让家里同意。 就算当初的事情是错的,那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婆婆偏偏把所有的罪名推到她身上,现在又污蔑她跟别人有染。 “妈,那个临时工是县里的刘主任找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呸,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谁知道你是不是看阿军受伤了,怕他以后靠不住,在外面找了个人。” “妈!” 林军死死握着被子,大声吼了一声。 春红这才住了嘴,她舍不得骂大儿子,只能把所有的怒火推在卢凤来身上,过了一会就又瞪她。 “你**站在那干嘛,我看你还不如直接跳粪坑里淹死算了,你可是亲弟弟人家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田海珠看见林海拄着拐杖傻傻站在门口,气得扑过去抓着他头发就开始打。 “给人家当狗哄着他,一点好处都没见着工作呢,我问你工作呢?” 她可是接连遭受到了两个打击,这男人偷人,现在连工作都没了,田海珠恨不得拿刀把他剁了,下手又重又狠。 林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被她扯掉几块头发,这才捂住头呜呜的哭起来,天塌了他什么都没了。 他这几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想等着接了工作后扬眉吐气,那些人不敢再笑话他,但现在工作居然没了? 围观的人嘶了一口气,赶紧伸手按住自己的头皮,这也太狠了,大家都能看见林海头上的头皮。 “这田海珠以前看着也不是这么泼辣的人。” “我要是像她一样,先是男人在外边偷人赔了一大笔钱,现在工作也没了,我比她更泼辣。” 春红被大儿子怒斥一声,才没接着骂大儿媳,没想到田海珠这个疯婆娘又出去厮打小儿子。 阿海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都没好全,她又扑过去这么打。 “住手你给我住手,你要把他打死?那可是你男人!” 家里几个孩子躲在堂屋哭,林秀娟本来想出门,但她脸肿的跟猪头一样,院子里还有墙上都是过来看热闹的村人,干脆把屋里的门关上。 春红老太个子小,哪里拉得住愤怒的田海珠,被她一把推到地上,不死心的爬起来左看右看,去旁边抓过扫帚想追着田海珠打。 村里扫院子的扫帚都是拿树枝扎的,用了段时间上面的树叶掉光了,只剩下枝干,打在身上生疼。 田海珠被她一打,气的直接把嗷嗷哭的林海拉起来扇了几个巴掌,春红又一扫帚扫过来,直接拿林海挡。 林海被他妈狠狠一扫帚直接打在脸上,一下子脸上浮起红条子。 “……妈” 春红赶紧放下扫帚想拉儿子过来,结果田海珠又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叫个屁的妈?你是山里石头蹦出来的,这个家里谁把你当个人看,就属你最没出息,就你还天天傻乎乎的凑上去!” 秀芳老太跟人要了一把瓜子死命挤到最前面,看着春红被田海珠遛得满院跑,甚至不知道摔了几个屁墩,乐得差点直不起腰。 春红之前还笑她,她家那两个儿媳妇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有她好受的。 “秀芳婶你笑啥,你那天跟春红老太可不一样,你那天追着两个儿媳妇跑被她们两个打,人家才一个!” 看热闹就看热闹,偏偏不怕死居然敢取笑她,秀芳眼睛一瞪直接过去揪住那小子耳朵。 “秀芳婶你别说不过就动手啊,唉唉唉,快放开!” “瘪犊子,你爹光屁股的样子老娘都看过,你还敢开老娘玩笑?” 大家一下子就笑起来,那小子的爹在人群外叫了一声,“快打死他,我也不差这一个儿子。” “听见没!” 看热闹的人都在笑,春红老太追的气喘吁吁最后坐在地上直哭,林海也一直哭。 他没脸活了。 林有田拎着水烟筒走到院子里,看了下墙上还有院里站着的人,大家避开他的眼神,但依旧不走。 “给我进去,还嫌不够丢人!” 他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说了几次还嫌不够丢人了,田海珠也发泄的差不多,甩身就往屋里走。 春红站起来先指着看热闹的人骂了一通,“滚回家去,再看热闹老娘拿扫帚捅你们嗓子眼。” 但村里就是这样,今天不看你的,万一明天自家出了事你不还来看?那可亏大发了,所以大家依旧没动。 看骂不动人,她先去把另一旁哭的抽噎的儿子扶到屋里,很快屋里的门和窗都关上了,这下大家就算站在这也没热闹看了,不少人都准备打道回府。 不少人拍了拍手跳下墙,“这二队长家真不够意思,居然还关起门来。” “可不是,之前秀芳老太家都没关门。” 秀芳的死鱼眼一瞪,那两人不敢说话笑了笑往后躲。 她拍了拍手倒腾着双腿往家走,自从那个大法被林有田家破坏后,她这几天格外不顺,想熬过这段时间再去找仙姑。 “姐,咱们也回去了。” 三麦他们腿短,再加上来的也晚没有抢到好位置,还好有财叔个子高一点,看见后跟他们说几句。 “三麦,你们去哪掏的黄蜂窝?给我掰一块。” 有人就想上手掰一块,三麦直接把蜂窝往身后藏,“不行,我们要留一整个挂起来。” “挂起来干嘛?这玩意虽然是中药但卖不上几个钱,快给我掰一点,别这么小气。” 黄蜂蛹甜滋滋的可香了,三麦不肯,有财叔直接瞪了那人一眼。 “要就自个去抓,跟小孩子抢什么东西?” “有财叔你什么时候还管这事了?哦,忘记了,你现在可是三麦的爷爷!” 被拒绝后那人脸色不好,话里话外带着讽刺,毛三都给别人当儿子了还这么神气。 第91章 是不是做错了 “三麦按辈分确实要叫我爷,你小子想叫我爹也行,你去问问你妈同不同意?” 有财之前就是个混不吝,他的话一出口那人脸色涨红,握紧拳头就要冲上来。 毛三正打算叫他们回家吃饭,看见那人要冲过去打人直接按着他肩膀。 他力气大,那人瘦猴浑身没半两肉,被按住肩膀动都不能动。 “……放开!” 毛三没吭声,只是手里又用了力气,差点把他硬生生按的跪下来。 人嘛就是这样,平时人家不吭声以为他空有一身块头,等真正动了手才意识到他力气真的很大,根本没有胜算,很快就开始求饶。 秀莲白了一眼,接过三麦手里的盘子。 “走,回家去” 他们三个就像跟在老母鸡身后的小鸡仔一样,屁颠屁颠就往家走,毛三过了一会才放开,拍了拍手看了一眼有财叔。 “有财叔回家吃饭了,热闹都看完了。” 有财站在一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秀莲前段时间分了他一块肥皂,他也就自己打井水搓了搓衣服。 怕孩子们嫌弃他身上有味,也天天洗澡。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没觉得家里空,自从毛三一家搬来后他们那边经常传来三个孩子打闹的声音,三麦还在院墙那搬了个凳子,不时就坐在墙上看向他那边。 他以前不想让别人摘院子里那些果子,最后大部分都落在地上招蚊虫。 现在院里的果子落不到地上,家里也都干干净净的没有蚊虫。 如果是之前,大家都笑他没有儿子,有财虽然觉得有儿子没儿子都没区别,他有闺女。 但别人会因为他没有儿子欺负他跟他打架,他不想让自己成为那种别人一有气就踹两脚的角色,每次有人打他都咬牙死死打回去,绝对不能吃亏。 但这一次他不用打架,毛三只用伸手把那人按住他就不能动弹,过了一会儿就赶紧求饶。 “有财叔想啥呢?还不赶紧走。” 毛三又叫了一声,有财这才哎了一声跟上去。 门窗关上后,林有田蹲在一旁抽水烟不吭声,水烟味在屋里乱窜,一大家子都捂住鼻子咳嗽起来,他这才停住。 林娇娇一直躲在爸妈身后,听见奶这么骂妈妈只能咬住牙,卢凤来看了一眼她。 “娇娇听话先出去。” “……妈?” 林娇娇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奶站在那还在死死盯着妈,爷蹲在地上不看人,二叔二婶都满脸愤怒,她有些害怕,爸爸躺在床上妈只有一个人。 卢凤来摇了一下头把她推出去,林娇娇最后只能担忧的站在院子里。 林城过来找她,林天和林山两兄弟一副被吓傻的样子蹲在堂屋,看见他们俩过来动都没动一下。 要是之前他们一定会叫娇娇姐。 他们知道大人是在吵什么,也明白那个工作对他们家有多重要。 看见妈那么生气再也做不到亲亲热热凑到他们姐弟俩身边,林娇娇攥着手,感觉屋里的空气有些低沉。 比爷抽水烟还要低沉,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 “老大,工作还能不能要回来?就算是临时工也得给你弟弟去!” 林有田敲了敲水烟,蹲在地上抬眼看着坐在床上的大儿子。 林军摔伤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但腿一直没有好,躺在床上整个人的脸颊都瘦进去了,林有田本来还很愤怒,看见儿子的样子默默叹了一口气。 “就是,老大你把工作要回来,大不了咱们赔他点钱,这工作是咱林家的工作,凭什么要给别人干?” 春红走过去按着大儿子的手,恳求地看着他。 “算妈求你了,就算是临时工每个月也那么多钱,你弟弟在队里累死累活都挣不了这么多,你是他亲哥,就当帮帮他!” 父母都用上了“求”这个字,林军只觉得愧疚,但没办法他已经找了刘主任。 田海珠跟林海都屏住呼吸等着他回答。 林海:“大哥……” 林军最后闭上眼睛不看他们,摇了摇头。 “县里已经找到人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你!” 这一下是彻底没了希望,林海跟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摇摇欲坠,“大哥,我是你亲弟弟这些年,这些年你住在公社,家里都是我一个人照顾,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就算是正式工变成临时工林海也愿意,他只想逃出莲花村不在村里种地。 但他的亲大哥却连这个临时工都不愿意给他,宁愿给外人都不给他,亲兄弟又没有深仇大恨。 春红老太爷也一下子瘫软了,差点就要坐在地上,这个时候才不得不相信做这一切决定的是自己儿子,不是儿媳,是儿子不想拉他亲弟弟一把。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田海珠死死握着拳头,原本板上钉钉的工作没了,家里这么多年的积蓄也没了,她还有什么盼头。 “不是我不想让他去,是他前段时间闹的事那么大,又受了伤在家养伤,县里催得急,我要是不让县里自己招临时工,这个工作估计都留不下来。” 林有田长叹一声不听他解释,跟苍老了几十岁一样慢慢走到院子里。 春红老太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把小儿子扶出去,田海珠也很快就走了。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俩,林军闭着眼睛有些痛苦。 “……我是不是做错了。” 回到家里后,毛三把饭菜都端到树下,有财叔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三麦直接给他端了个椅子。 鱼肉煎的焦香酥脆,虽然冷了点,但配上稀饭还是香的要跌个跟头。 不过今天最能下饭的当然还是林有田家的热闹事,大人们都在讨论,大麦跟三麦在夹鱼,二麦顿了一下。 她都快忘记了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林娇娇爸爸的工作是直接给了他二叔,刚开始还每个月给他们钱,后来就没再给过,甚至全家还搬到公社去。 他们只能住在村里,因为要给父亲吃药,林娇娇姐弟俩很快也辍学在家,一共在家待了两年,等林军的腿好后,他才去找以前的熟人把工作要回来,全家才重新搬回公社。 第92章 逼她们一把 “干什么呢?吃饭也晃神,别被鱼刺卡了。” 秀莲回家后就没再说过学校的事,再肉麻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只希望两个孩子知道,作为她秀莲的闺女,绝对不能太过老实。 现在还小,她这当妈的能帮她们闹,长大了她们就得自己闹。 刚结婚那几年就是跟她们一样有什么都忍着, 结果吃了那么多亏。 她又看了一眼吃饭秀秀气气的大麦,还有在一旁愣神的二麦,突然有些感慨,大麦也不知道像了谁,毛三总说二麦像她但也不像。 这两个闺女跟她不一样,如果她们像她一样嫁到别人家遇到一个难缠的婆婆,少不得要脱层皮。 就算她再厉害,又不能住到她们家里。 村里那些人经常问她给她们读书有什么用?她之前总是瞪他们一眼,骂他们多管闲事,她爱给就给,但现在也有些困惑。 她觉得这两个娃不适合过她这种日子,她也不希望她们像她一样。 要是读书能带来其他好处就好了,可以到城里吃公粮,那可是铁饭碗,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秀莲想到了毛四,虽然大家总笑他白读书,但他确实是第一个因为读书不用再待在莲花村的人。 今天的鱼格外香,又用花生油煎过,焦香酥脆,咬一口连刺都不用吐。 还好她今天擦的红薯丝足够多,煮了一大锅红薯稀饭,一桌子人都吃得肚子滚圆。 有财叔坐在那摸着肚子有些感叹,他已经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 “秀莲,你做饭的手艺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毛三也扶着桌子,孩子们跟有财叔已经把蜂蛹都掏出来了,在盘子里白白的一盘还在涌动着。 不过现在大家都吃饱了,也不想动它。 秀莲笑了一下,做着鱼哪需要什么手艺,只要油下的足够多,煎得足够酥。 是平时大家不舍得下油,她是想着两个姑娘今天在学校受委屈了要吃顿好的,这一顿用的油平常能炒好几天饭菜。 大麦跟二麦吃完饭后都很放松,学校的事情解决了,妈给她们讨回了公道,老师也道歉了。 坐在院子里正觉得天真蓝树真绿的时候,秀莲突然让毛三把桌子清干净,把她们的书包拎出来。 “妈?” “吃饱了休息一下就看看书,你们现在上学了别老出去跑,说的就是你二麦。 还有你毛三,不许再拉他们去掏蜂窝抓鱼,以后她们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书。” 毛三手还放在肚子上呢,一脸惊讶的看着秀莲,不知道媳妇这又是闹什么? 就连在一旁的三麦也莫名挨了一顿批,让他平时不要在家里跑来跑去,不许烦两个姐姐。 全家:“……” 从二麦两个月前闹着跟她说要上学开始,秀莲其实都是任由事情发展,她想着送就送了,反正家里好不容易分家了拿到点钱。 这孩子又第一次这么想要干一件事,不如就随了她。 她没有想过未来的事,似乎只要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走到哪上到哪。 今天就好像突然一下子想通了一样,她要是不早做打算这俩孩子到时候就跟稻香一样,就算念了两年书依旧得回来在家蹲着做草席。 自从分了家出来后,她很少回原先住的那边,但还是听见不少人说刘爱红天天在家骂她闺女。 “念了这么多年书有什么用?一点都不念着老娘的好,赶紧多挣几年钱,到时候嫁出去我才不管你!” 大家都有些感慨,其实谁家的女儿不是这样,甚至谁不是这样。 就算说的再好听对闺女好,也舍不得让她们去上学,以后家里的东西也不会给她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是想让她们在家挣几年钱,把花的钱挣回来,以后是生是死都不管。 她们的父母是这样对待她们的,她们也便这样对待她们的女儿,一代接一代,每一代的命运都是这样。 她们虽然在感慨,但目的也是在提示秀莲。 你以后说不定就会是下一个刘爱红,现在就算做的再怎么好,未来都是会变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样。 大家都是这样,他们不想让秀莲变得不同,这是在提示她们。 秀莲总是笑笑,有时候骂她们几句,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这俩孩子不适合这种生活,她不想她们跟她一样天天不是要分家,不是要挣工分,就是争一颗茄子一颗土豆。 她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读书,以后到城里吃公粮。 就算这个机会过于渺茫,秀莲也想逼她们一把,也算是逼自己一把。 现在上工农兵大学要推荐,他们全县都没有一个大学生,秀莲也只听说过。 但是县里有高中生,有高中生吃公粮的,她跟毛三勒紧裤腰带过,分家也分了那么多钱,只要他们往上念,她一定能供出三个孩子。 二麦看着眼前的书本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明白她妈怎么突然就要她们念书。 她们上了几天学,秀莲每次回家后虽然都兴致勃勃听她们讲在学校的经历,但也就那样,她们在家看书时不打扰。 但也没要求,似乎只要她们上学就行。 大麦看着眼前的课本,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她妈,姐妹俩这个时候都意识到好像吃了这顿饭后妈就变了。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墙角那几颗黄瓜被鸡耙了,赶紧做个篱笆把它们围起来。” 毛三叹了一口气赶紧去干活,三麦赶紧蹲在两个姐姐旁边不吭声。 一家子都各有各的活,院子里她妈回娘家买的几只鸡苗,两个多月的时间也长大了,一边在地上刨土一边叫着。 秀莲拎了根竹条过来把它们都赶出去,毛三的蜂笼依旧挂在屋檐下,稀稀拉拉的几只蜜蜂飞进飞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树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九月份之前的蝉早就销声匿迹了,不过院子里还住着几窝蟋蟀。 大麦二麦轻轻翻动课本,书页声仿佛跟院子里其他声音应合在一起。 第93章 假请完了 林有田家这几日的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家里静悄悄的。 田海珠在家摔了东西,扬言一定要跟老大家分家,不能再在一起过,不然就带着孩子回娘家。 春红自然不愿意,之前还笑过秀芳的孩子不孝,她还活着就分了家,现在轮到自家了她不能接受。 “不把他们分出去,这个家谁也不想好过。” “放屁,你已经让这个家不好过了,不分,除非老娘死了。” 田海珠现在整个家底一干二净,知道老两口还有些积蓄,说什么都让他们把老大家分出去,她不可能再跟他们一起过。 她在家里不是砸锅就是骂娘,闹到最后林有田长叹一口气,去问了老大意见,最后把家分了他们跟老二家一起过。 林军一家在公社住了十多年,他们老两口自然是跟小儿子家更熟,而且这次是小儿子吃亏,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老两口以后要是能补贴自然是补贴小儿子。 “老大啊,你们之前工资那么高想来攒了不少,你弟这次出了事他攒的那点钱全花干净了,爸手里也没啥钱,剩下的钱就给我们养老。 家虽然分了,但大家还是在一个屋檐下,你们是亲兄弟,以后有事要互相扶持。” 林军跟卢凤来有什么办法,最后他们俩拿着一口铁锅还有几个碗就这么被分了出去。 卢凤来坐在家里直抹眼泪,他们明明知道为了给丈夫治腿,家里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以后她一个人挣那几个工分,怎么能负担得起两个孩子还有丈夫的医药费,就算有县里的10块钱,那也是杯水车薪。 林军这几日卧在床上没有说过话,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消瘦,他恨恨的看着自己的腿,都怪自己才让妻子这么为难。 林城依旧大大咧咧,他想叫林天出去网鱼,这两个月来天气特别炎热又没怎么下过雨,村里的小河跟小溪早就干了,剩下几节还有一点水,鱼都挤在那,拎着桶去能捡不少。 “阿天快去,不然就被别人抢走了。” 家里没什么人说话,大家平时都躲到自己屋子里,他刻意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林天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 “……我不去” 林秀娟一直住在家里,自然是跟二哥感情最好,家里的孩子也跟林天他们最好。 杨敬明直接当着林城的面把林天两兄弟拉到自己屋里玩玻璃珠,林娇娇看见弟弟愣在那,赶紧把他拉到外面。 “阿城……” “姐,他们都不理我。” “……以后我们自己玩。” 林娇娇这些日子也沉默了不少,她不像弟弟,她能看懂母亲的为难。 妈妈已经多少年没干过农活了,这些日子手上都磨出了茧子和水泡,她回来在灯下偷偷把水泡挑破缠了一层布,第二天接着到地里去。 妈每天只能干五六个工分,爸还要吃药,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见妈妈偷偷在屋子外面流泪叹气。 林娇娇想做些什么。 二麦顺利跟二年级的学生借到了课本,自从上次秀莲在学校闹了一通后,他们一下子就对大麦二麦好了很多。 他们的班主任换成了数学老师,林秀娟请了好几天假,这段时间语文课是校长过来代课的。 校长很博学,也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可以说整个一年级除了二麦不怕她,其他学生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代了这几天课把一年级的风气拉回来不少。 她在班里从来不对二麦特殊,二麦也从来不嚷嚷自己跟校长的特殊关系。 现在基本上只有周末或者放学后才会去校长办公室。 “之前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她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就连林秀娟曾经也被她教过,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老师居然区别对待学生。 那些孩子才刚踏进校门不久,她干脆代了他们班几节课,想着要把他们的风气扭回来。 “您那段时间不是要在公社开会吗?” 主要是她那时候也犹豫,怕让校长为难。 校长知道这孩子是怕她难做,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摇了下头不再多问。 “下次有事要跟我说,你这些天都在看二年级的课本,一年级的东西都会了?” 二麦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校长一直让她戒骄戒躁。 她也害怕自己不过是因为比别人多学了两个月,她基础打的牢,这些时间也在听二年级的课,放学回家后还会再给大麦讲一遍。 “校长,我可以跳级吗?” 在心里打了几下鼓,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跳到二年级?” “……三年级” 校长的脸严肃了不少,二麦偷偷抬头瞄了她一眼,赶紧补充,“我可以做他们的卷子,要是跟不上就不跳。” 校长给她讲过拔苗助长的故事,二麦自己也知道稻苗在地里的生长是要看时间的,撒更多的肥或许会让它们抽得更快,但如果把它们拔高,稻苗最后只会死。 她这么认真,想到她借了二年级的课本,上课也都在听。 “那你这个期中考试直接跟二年级的一起考,要是分数还行下个学期就上二年级。” 二麦抬头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黄黄的头发被秀莲剪短了,新长出来的黑了不少,个子好像也高了一些。 “……期末考试跟三年级一起考,不过这一次你要考在前面,我才能让你去上三年级。” 要是不行就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走下去,她很聪明,校长不想她跑得太快。 但如果她的能力真的到了,也不会压制她。 “好!” 最后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回家,王老师正好也在旁边,他有些犹豫。 “这一下子跳的也太多了。” 校长点头,“所以我说了她期末要考的名次很前才行。” 学校的日子总是这样一日接一日,好像没什么特殊,大麦姐妹俩却因为有了目标,每天都干劲满满。 她们约好要等结果出来后再跟妈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秀娟老师的假请完了,她要回来上课,也要回来做检讨了。 第94章 旱情 春红一大早就把闺女叫起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提醒她。 “今天要到学校上课,至于那什么玩意,你照着稿子念一念就行了,别轴闺女。” 刚开始确实心疼,但过了这几天更加担心学校的工作,那可是铁饭碗。 林秀娟面无表情穿好衣服,“我知道。” 对学校的敬畏开始慢慢褪去,一年级的学生也趁着课间开始打闹,不过今天大家都坐在座位上。 “今天秀娟老师回来了。” 他们被校长带了几天,也认识到自己不应该那样对自己的同学,听见秀娟老师回来了,都不约而同偷偷瞄了一眼大麦的位置。 二麦课间还会站起来跑一跑,大麦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屁股几乎沾在了板凳上。 秀莲没认识几个字,每天都让她们坐在桌子前,她在堂屋织席子。 大麦很刻苦,她有不懂的会先自己学一遍,再不懂就问二麦。 在家里只要她们学习就行,秀莲到时间会赶她们出去转一转,二麦每天除了她妈规定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玩。 在学校里之前还有同学暗地里笑大麦,不管什么时候大家总是看不惯过于努力的人。 再加上之前因为林秀娟,大麦脑子笨的印象已经留在了大家脑海里,虽然现在不会明面上笑她。 大麦自然听见大家的讨论,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以后秀娟老师只教他们语文,班主任换人了。 “你们班的同学怎么还站在这里,快下去排队。” 隔壁班的老师急轰轰跑过来,杨景明只能无奈让大家站好队。 操场上站满了学生,中间的圆台上摆上了一张桌子,过了一会儿林秀娟板着脸来到中间。 孩子们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个都看着她,林秀娟分不清他们的眼神是什么,闭了一下眼睛。 在睁开后心一横就照着写好的稿子念,念了几句,看见旁边老师的神色顿了下最后收起稿子。 “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个人喜好和情感偏向故意针对林麦春、林麦秋同学。我是一名老师,应该有教无类一视同仁以己为先,但我没有做到,愧对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我很愧疚。” 中间是一大段报纸上的红色语句,被点名的大麦二麦坐在队伍里,大麦低着头,二麦抬头看着上面。 前段时间那一出是整个学校里的大新闻,很多学生有意无意把目光瞟向一年级的队伍。 杨敬明死死握着拳头不吭声,他听着旁边同学们的窃窃私语,直觉他们是在笑他,笑话他妈。 又是林二麦,他要恨死他们家了。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希望同学还有老师一起监督我。” 终于说完了,林秀娟深吸一口气走到台下,校长还有王老师对她点了下头,林秀娟挤出笑容应对。 到了上课时间,她拿着课本走进教室,底下的学生都低着头不敢看她,林秀娟深咳一声开始上课。 她确实不再为难大麦,只当她们姐妹俩不存在,按部就班上完课,很快就拿着书本离开教室。 学校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日复一日的重复,大家渐渐也都忘了这件事情。 这天她们放学后背着书包跑回家,三麦一见她们回来马上摇起水井里的铁桶,里面是三个大苹果瓜。 “哪来的?” 前两年队里种过苹果瓜,但是架不住还没熟就被村民们你偷一个我偷一个,这两年没再种过。 “有财公今天卖鱼回来在路上看见的。” 从莲花村去公社的路上两边都是树林,有时候肚子急憋不住都在两旁解决,久而久之,两边的树林里总能长几株瓜秧。 “有财公又去卖鱼了?” 二麦压低声音,抱起一个瓜拿刀分开,三个人抱着就在那啃起来。 有财这些天都一大早到海边赶海,有时候中午就回来,每天都眉开眼笑的,还给他们仨塞点零嘴。 大家都知道有财懒散,平常都是干一天休两天,他现在又有毛三每个月给的粮食,至于他来不来上工也没多少人关心,更何况他下午偶尔也去点个卯。 院子里的树下放着一个铁盆,上面盖着一个斗笠,三麦偷偷过去掀开一角,示意二麦往里看。 小半盆的鱼,上面的跳跳鱼还是活着的,黑乎乎的在里面乱蹦,一见到光就要蹦出来。 三麦赶紧盖上。 只要有财公去赶海,家里就有鱼吃。 “不过爸妈怎么还没回来?” 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就去掬了一捧井水泼在脸上,这个天估计要再过两个月才没这么热。 “不知道”三麦老实摇头。 二麦泼完脸又压了两桶井水,那些大树不要紧,小树得要浇水。 “这傻孩子,中午阳光那么晒,你一桶水浇下去那几颗黄皮果绝对蔫了。” 秀莲跟毛三急匆匆赶回来,她一把夺过二麦手里的水桶,夫妻俩先冲了个脚后面又洗手洗脸。 “中午记得别浇水,下午放学后把自留地还有那几棵小树浇了,还有墙角的几个瓜。” 她们已经把饭煮上了,秀莲甩完手,让毛三摘菜她端起铁盆就要做饭。 “剩下的稀饭端回堂屋下午应该坏不了,你们一回来就赶紧做菜吃饭,别等我们。” 他们俩跟平时的装束不太一样,裤子都挽起来,头上还戴着斗笠。 “妈你们下午不回来?” 秀莲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皱紧眉头,“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6月多就非常热了,现在也热,又那么久没下过雨。 我听说古井的水位都只剩下一半,那些孩子现在都打不到水,要等大人才能打。” 农民都靠天吃饭,他们这边一年种两茬稻谷,孩子们放暑假前收完前一季,七月多又翻了田种下一季。 正是要水的时候,老天爷这两个月没下过几场雨,地里都干成一块一块的。 第95章 抢水 村里的水田平时靠着几条小溪,后来小溪干了又靠旁边的小河,小河也没多少水。 几个队长平时都端着水烟站在地里看着小河不到巴掌深的水位深深叹气,社员们也哀愁。 上半年的稻谷晒干收进粮仓里了,下半年的粮食现在还刚冒头,要是没水粮食减产,今年又得过得紧巴巴。 “我们不回来,今晚队里要去抢水,你们吃完饭收拾点东西送到地头给我们。” 毛三蹲在屋檐下择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天这么热,不会是要刮台风吧?” 每年台风前都非常热,整个人像被丢进蒸笼里一样,衣服沾着汗水粘在身上黏糊糊的,人也没什么精神。 “呸!”秀莲狠狠啐了一口,“我看你是湿气入脑了,说什么胡话!” 只要刮一回台风,地里都要损失不少。 不过他猜的也不是没道理,往常台风都是在七八月刮,今年九月这么闷热说不定真有台风。 “……要刮就赶紧刮,别再磨几天等到稻苗再高一点,到时候倒伏在地里爬不起来。” 现在刮了过些日子它们又挺直腰杆,最坏的情况是在稻谷开花的时候刮台风,那是真的颗粒无收。 秀莲抱怨几句,做好饭后招呼他们吃完饭,连休息都不休拎起斗笠就往外走。 村里的气氛也感染到了小孩子,他们这些天也不怎么在外面跑。 二麦放下碗也跑出去,果然村外的小河里的水只有巴掌深,里面的水看起来像静止了一样,根本不流动。 小河两边都是晒得干裂的淤泥,还有拳头大的田螺壳露在外面,它们被晒死后陷在淤泥里,发出阵阵恶臭。 别说小河了,就连村里的池塘也没水了,他们之前抓黄沙蚬的小溪只剩下了晒干的沙子。 两旁的水草都晒成干草,三麦也跑过来使劲一揪揪起一大把,他团了下打算拿回家烧火。 抢水可是村里的大事,往年抢水都会有人受伤。 流经莲花村这条小河上头是王家村,两条村之前就因为林地的归属打过好几次架,这次好久没下雨,王家村早早就在小河里筑起堤坝拦水。 莲花村跟王家村是世仇,两村已经好多年没通过婚了,这次他们提早拦水让他们下面的地根本没水,莲花村的人愤怒地就要上去跟他们打架。 村长赶紧按住他们,动手打架少不得招来民兵跟公安,而且这种事情上头也管不了。 “就知道打架,打架有什么用?” “把他们打服了就行,天天卡我们水,前些年因为他们咱们村粮食减产了多少?” 小农经济下村民聚姓而居,依据姓氏抢占土地资源,这些资源关系着他们下一年的口粮。 “太冲动了,到时候谁去公安局捞人?” 有些年轻人忍不了,觉得村长太窝囊。 “捞就捞,怕什么?总不能被他们欺负死。” “就是咱们莲花村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们,干!” 村长怕他们冲动之下半夜去堵人,赶紧抬手示意他们闭嘴。 “咱们是抢水,不是去打人。” “打服了才能抢到水,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松口?” 一到这个时候,大家的血性很快就被激发出来,那些老尼婆都拎着铲子说要去把他们村门口铲了。 连有财叔这种懒汉都穿好衣服,拎着棍子站到晒谷场去。 几个大队长跟村长站在那,一些安抚村民让他们别冲动,一些在狠狠抽水烟。 “还吵什么?不是都说了今晚要去抢水!” “那你说说怎么抢。” “就算咱们把他们堤坝掏了,明天人家又堵上。” 可不是,住在下游的就这一点不好,往常还好说,要是到了干旱时节,那就是被人拿捏住命脉。 就算把那坝撅了,人家下次又能堵上。 上半年的稻草晒干扎成捆堆在晒谷场上,孩子们知道村里在议事,也都偷偷跑过去凑热闹,一个个趴在稻草堆里。 三麦看着二姐,“姐这里都干了,咱们去晒谷场吧。” 二麦正要走,突然溪边干枯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水生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二麦。 那边有个干枯的小水洼,其他的鱼基本都渴死了,吸引了一堆苍蝇,味道特别难闻。 不过水生拿长棍子捅了捅,发现里面有几条泥鳅还活着,干脆挽起裤脚忍着恶臭下去掏起来。 抓到泥鳅后拎着它们走到这边,想到草丛里揪几根草把它们串起来。 结果就碰见了二麦。 二麦这段时间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对之前做的那个梦早就不在意,也不怎么抵触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二麦很快就带着三麦走了。 水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手里的泥鳅受不住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烂泥巴的手还有,脚裤腿上也沾满了泥,身上的衣服似乎沾染到水洼那边的臭味。 他抿紧了唇有些难堪。 之前他跟二麦一样,两个人都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不是要帮队里放牛就是去打猪草。 但是现在二麦也进教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也有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两个人站在那截然不同。 他已经说不清有多久没跟二麦说过话,明明两人之前是最好的朋友。 是因为她去上学了,所以不愿意再跟他说话了? 晒谷场那边还在吵,二麦过去的时候看见不少孩子在稻草垛里爬上爬下也不嫌扎的慌,再加上天气这么热,稻草堆在那里面说不定有虫子。 “姐?”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三麦只能站在他二姐旁边,有小伙伴叫他过去玩捉迷藏,他只能摇头。 “行了行了别吵了,今晚先把水抢了再说。” 下次再把堤坝堵上他们再掏,大不了就这么耗下去。 “半夜把拖拉机开上,一定要迅速,别让他们村的人追上来。” 大家都热血澎湃,一个个嚷着今晚要给王家村好看。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害怕白天掏河沟被王家村的人察觉,村里决定晚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带锄头到河边去。 第96章 找到人就放你走 下午就连学校里的孩子都一个个板着脸,一放学大家都飞速奔回家。 “姐,晚饭做啥?” 爸妈今晚还要干活,要是跟平常一样煮稀饭,一会就没了。 但要是煮干饭,没有妈吩咐她们俩也不敢动米缸。 “要不咱们做土豆饼?” 三麦已经在一旁咽口水了,急忙点头,“土豆饼!” 说干就干,他妈在家四周撒了不少种子,三麦去种土豆的地方撅了好几颗出来。 家里养的鸡还不会下蛋,二麦拿出自己攒的钱去跟邻居买几颗鸡蛋。 大麦在家洗锅烧火,先把他们仨的晚饭给煮了。 三麦把土豆挖回来蹲在水井旁撅着屁股一个人洗了起来,土豆个头不大,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我换了5颗鸡蛋,咱们拿三颗做土豆饼,今晚煎鸡蛋吃。” 供销社的鸡蛋一斤5毛钱还要票,合下来差不多一个五分钱,但在村里只要4分钱一个。 “明天吃,中午的鱼还有剩。” 姐弟三人配合着干活,很快土豆丝就擦出来了,二麦把鸡蛋打在碗里,加了一勺盐。 他们先把土豆丝焯一遍水,然后混上鸡蛋液,直接舀起一勺倒在烧热的锅里。 锅滋滋作响,土豆饼的香味很快就飘出来,三麦一直在旁边咽口水。 第一个有些焦还不成形,大麦直接让他们吃了,三麦喜不自胜,把盘子接过去拿手撕起一点,也不嫌烫直接就塞到嘴里。 “……好吃” 二麦也撕了一点,又给大麦也喂了一口。 土豆加鸡蛋,又是用油煎过的,再怎么做都不会难吃。 “我刚刚去买鸡蛋,好多人到山上砍树,晒谷场那一地的树叶。” 村里的桉树是去年才砍过一回的,根还在土里,今年又冒了新枝条出来,新树枝现在比手腕稍粗一点。 一棵老树桩上面会长出好几棵新树枝,村民们挑着砍了一些扔在晒谷场。 “砍树干什么?” “应该是削桩子,到时候插到小河里。” 下午5点多村里的气氛已经非常不一样了,村长让人到公社灌了一箱油回来,把拖拉机的油加满。 “得让灵活的去掘坝,到时候撅完坝把水放的差不多就赶紧跑回来,别被王家村的人抓走。” 这活当然得挑那些年轻的后生,村长点了几个人,又把毛三叫过来。 “毛三力气大,你到时候警醒一点。” 抢水是整个村子的大事,中村还有下村的队长都聚在一起。 林志虎也是被挑赏到王家村掘坝的人,他力气也大,扫了一眼上村的那些人没有看见林海,脸色这才没那么黑。 他那天把婆娘拎回家后揍了她一顿,后来那女人跟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求他不要再打了。 这种事情传的飞快,第二天婆娘的父母就来了,他们怕他把闺女赶回家,闺女名声坏了赶回去以后也嫁不出去,还不如跟着女婿。 女婿在林场工作钱多的花不完,跟着他一个月能吃上几顿肉,也不知道闺女是被什么鬼上了身,居然去偷人,丢尽他们的脸。 女人哭,岳父岳母也哭,林志虎抽了几个小时烟,最后叹了一口气。 “她以后要是在这对不起我的事,老子就把她送回你们家,不过人完不完整就不好说了。” “唉唉唉,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你给她个机会。” 婆娘也喜出望外痛哭流涕,以为这男人会饶不了她。 不过林志虎不愿再在莲花村生活了,这些天只要他出门甚至不出门,都有人来他家里看热闹。 就连林有田家的事也有人故意传到他耳朵里,只要再在这生活,他总有一天会发疯。 他去求林场的负责人把他派到其他县市去,就算条件再艰苦也愿意。 林场的负责人是他亲戚,不然这个工作也轮不到林志虎,他也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叹了一口气。 “阿虎啊,我知道你想到别的地方去不用听别人的闲话,但你到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环境还没咱这边好,还不如” 话里未尽的意思就是还不如把那个祸水赶回去,重新再娶一个,反正他有工资,林场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不辛苦,还是铁饭碗,多少人羡慕。 “哥,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我把她赶回去她就没命了,你帮我找找。” 林志虎这些日子都没碰过他婆娘,就怕她怀了那奸夫的孩子不知道。 “……行,反正我也劝不动你,日子是你过的,不过林场这边还缺一个人,等我找到人了再放你过去。” 林志虎只能先等着,这些天婆娘在家把他当成皇帝,连话都不敢吭一句,也不知道他打算带着她搬到其他地方。 天色暗了一点,村长招呼人先把莲花村里的河沟清干净。 “都抓紧干,把咱们村的水渠什么都弄干净,到时候水一下来直接就引到地里,多的水就往小池塘那边引。” 这次过去了王家庄肯定有防备,他们只能弄得越多越好。 秀芳老太也挽着裤子抡着锄头到水渠里挖泥,队长这个时候都忙昏头了,随意分配,把她跟秀莲分到了一起。 “哼” 秀芳老太狠狠哼的一声就不愿再看她,她过了几天后又去找了仙姑,仙姑让她稍安勿躁只能先忍一忍,要等到明年春天才有新的机缘。 “新的机缘啥意思?” “反正你就先等等,我算过了,你那个儿媳妇分了家后日子也过得不好,到时候还得回来求你。” “求我?求我也不行,我不答应让她回来。” 仙姑:“……那你究竟是过来求什么的?” 秀芳就想让两个不孝子后悔,最好毛四能够回来,至于毛三,他只要后悔就行,要是把钱交回来说不定能让他回家。 秀莲她才不要,回来了又是搅家精。 这几个月两人互相避着对方,只要有对方在就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秀莲也翻了个白眼,两人各占据一头,连眼神都没有对上。 “妈!” 三麦拎着瓦罐过来找人,看见他妈叫了一声,二麦几个也赶紧往这边走。 村里但凡能动的劳动力几乎都在地里,看见三麦拎着东西过来狠狠吸了一鼻子,好香。 第97章 勾的馋虫都出来了 刚刚就只顾着干活,都忘了晚饭没吃,大家忙了一个下午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妈,爸呢?” 水渠里早就晒干了都是灰,旁边的草也变成了干草,秀莲在草上蹭了一下,把手上的灰蹭干净。 “你爸应该在队部,等我吃完你再把东西拿过去给他。” 中午家里煮的是稀饭跟有财叔带回来的鱼,秀莲虽然有意多吃了一点,但一肚子稀饭撒一泡尿就没了。 本来以为孩子们装的是稀饭,但没想到碗里放着好几块金黄的饼。 秀莲都不好意思说,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那碗里的东西居然还咽了下口水,太馋了。 “哪来的?” 手上都是灰不过也顾不上,还好他们带了筷子过来,秀莲夹了一块看着他们。 “我们做的,我刨的土豆,二姐去买的鸡蛋大姐煎的。” 三麦特别得意,不过他没好意思说的是他们几个吃着太香了,后来又去刨了几个土豆出来,最后五个鸡蛋都用完了。 二麦手里抱着水瓶,毛三之前削了竹筒给他们当水杯,她带过来给她妈倒了一杯。 “……你们吃了没?” 秀莲深吸一口气想留给他们吃,但这饼太香了,一下子筷子都没放得下。 “妈我们都吃了,这些是给你跟爸的,我们还装了鱼汤。” 大麦立马打开她手里的罐子,果然一阵鱼肉香飘了出来,旁边的人本来就被土豆饼馋的受不了,结果他们家又有鱼。 我的老天奶啊,秀莲这一家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秀莲你们家做的是什么好吃的?大家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可不是,哪用再去抢水,直接让我们这些人用口水浇地就行了。” 有些人放下锄头,过来伸长脖子往秀莲碗里一看,那么多张饼,她一个人应该也吃不完。 “这怎么做的?我回去也得照着做一做。” 你说这要是平常人,这时候都得笑着给人递一块说你尝尝,但是秀莲连头都没抬。 本来肚子里就没东西,一吃更停不下来,一连吃了两块。 二麦:“就是把土豆刨成丝,放上鸡蛋煎一煎就好了。” “……” 大家只能悻悻离开,这秀莲也太小气了,也不说给他们撕一块。 就这么直接坐在地里连吃了两块土豆饼,这才觉得有些噎,大麦赶紧倒了一碗鱼汤递给她。 鱼汤怕坏,他们一回来就用火滚了一遍,现在晾的半凉还带着一丝热气。 明明都不烫,她还是先吹了一口气再一下子喝干净。 香味飘出去,旁边一阵阵咽口水的声音,大家都有些受不了想回家吃点东西。 明明之前也没怎么饿,都怪这秀莲,有好东西了也不拿回家吃。 “行了,我还要干活你们把饭送到你爹那边,送完你们就回家别乱跑。” 她吃饱喝足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坐在地里,但活还得干,再说毛三现在也等着呢。 他们仨收起东西又跑去找毛三了,秀芳老太在一旁唾了一口。 她这个当奶的一直站在旁边,他们都没说分给她一块,果然跟毛三一样。 抡起锄头恨恨地锄了几下,泥块晒干后结成一团,一用力崩起一块就砸到她脸上,“哎哟” “咋了秀芳?” “……没事!” 忍了好久没去看这个三儿媳的脸色,估计以为她是在羡慕他们吃的东西。 放屁,她吃的东西比他们家好多了,照他们这个花钱法,那600块钱看他们能花多久。 还有这个刘爱红跟田巧珍一点都不会来事,都这个时间点了还不送饭来,是想把她饿死? 她们俩要知道婆婆指望他们送饭过来估计得吐一口血,她们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累得脑袋发懵。 家里的孩子也不说像毛三家一样送点吃的过来。 田巧珍知道自家那两个大孩子,她要饿死了他们估计都不知道。 刘爱红则是骂起了稻香,她这么大个姑娘待在家里,这个时间点了也没送东西过来。 “不行了,我得回家吃口饭先,等会队长要是过来了帮我跟他说一声。” “回吧回吧,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干,万一晚上栽到河里没人看见可就淹死了。” “是啊,咱们可没秀莲这好命,人家孩子就知道送吃的过来。” 大家都默默收回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什么都怕对比,大家平时都在笑话秀莲两口子钱多的花不完,把两个闺女送学校去,但人闺女确实懂事。 队部里,拖拉机手把闲置一段时间的拖拉机修理一番,涂上机油。 毛三正跟一群人坐在队里,听着村长给他们指挥。 “他们堤坝到咱们村有好长一段距离,咱们村内的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到了天暗下去后就清理上面的河沟。 半夜拖拉机开起来太响,咱们就停在半道上,你们到时候偷偷摸过去,听见口令就开始挖,一定要注意安全。 多少个人去就多少个人回来,掘开一个口子基本就能冲开,你们赶紧跑到拖拉机那。” “差不多就这样,我回去让他们回家吃饭,到天黑立马到村外开始挖河沟。” 几个队长急匆匆跑出去,毛三也打算回家吃饭,一出去就发现他家三个孩子正坐在院子里盯着拖拉机。 “爸” 二麦把他们拎过来的瓦罐都递给他爸,平时拖拉机干活他们都要跑过去看一眼,现在正停在那,更不可能移开眼睛。 “哪来的饼?” 跟秀莲一样,毛三第一眼也是有些惊讶。 “我们自己做的妈已经吃完了,这些都是你的。” 他们连头都没抬,大麦还能转头回答她爹一声,二麦三麦两颗头已经快凑到拖拉机面前了。 毛三拎着东西坐到墙角,同样不少人看过去,整个院子里就他有东西吃,谁不羡慕? 有财叔正扛着一捆桩子过来,毛三招手示意他过去。 “我不吃,我家里做了饭。” 他这些天只要去赶海都会给他们送鱼,但不是每天都留在那吃饭。 “这么热的天中午做的饭早就馊了。” 毛三不由分说给他塞了一块,有财叔推辞不了干脆跟他坐到那吃起来。 第98章 拿不动都撒了 过了这么久土豆饼没有刚出锅时那么酥脆,不过还是格外好吃,有财叔吃了一个只觉得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再要,不过毛三又给他递了一块。 “你要不要我就全吃了。” 有财最后深吸一口气又咬起来,毛三还倒了一碗鱼汤递给他。 其他人都羡慕的看着他们俩,食物的香气传出来,一个院子的人都饿的饥肠辘辘。 “***我要回家吃饭了。” 一把丢开手里的活站起身,就看见村长正眼含威胁地瞪着他,想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脏话,那人顿了一下赶紧抬腿就跑。 要命,这要是被扣5个工分,回家指定要被婆娘按在地上打。 拖拉机手把工具都收回去,又给机箱里灌满油,这时候才看向地上蹲着的三个小鬼,他们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 “行了没得看了,赶紧回去吧。” 你们是给你爹送东西来了,但他这么久可还没吃晚饭,得赶回家吃饭,晚上还有事呢。 “今晚可别乱跑,这要是栽到河里都没人能看见。” “去去去,大晚上的说这个一点都不吉利。” 有财叔吃饱喝足站起身正板着手要走过来,就听见拖拉机手正在吓唬几个孩子,他赶紧呸呸几声,那人也在笑。 “得有财叔,你现在就成人爷爷了是吧。” 有财可不理他的打趣,走过去从口袋里给他们仨掏出一把花生,是他刚刚在队部里偷偷顺来的。 “别被村长看见,赶紧回去吧,晚上别出去。” 毛三也把东西都收拾好,大麦几个拎上罐子出了大队部。 队部的花生是晒干的熟花生,咬在嘴里能把人牙崩掉,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是个难得的美味。 有财叔来来去去几次才顺了一把,一下子全给了他们,三麦一边走一边掰开往嘴里丢,嚼的腮帮子生疼。 他对于前几年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全村抢水,整个人也都跟大家一样格外兴奋。 三个人里只有大麦记得以前,她还记得之前抢水都会有人打架,心里有些担忧。 “二麦姐?” 回去的路上不经过之前的房子,但没想到在转角处遇见了苗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 夜色已经有些暗了,村里的人又都在晒谷场、大队部还有地里。 “苗苗,你怎么在这?” 苗苗揪着衣服没有抬头,大麦二麦对视一眼,把东西都放到三麦怀里让他先抱回家。 “怎么了?” 她们蹲下来这才发现苗苗眼睛红红的。 “出什么事了?” 苗苗过一会才红着眼说出来,她才5岁多,就算去打猪草也根本打不了,平时都跟着村里孩子四处跑,有时候捡捡牛粪。 这段时间刘爱红不知道挤兑了她多少次,说她跟苗二在家吃干饭,活也不干。 自从田巧珍回来后,刘爱红就又恢复了以前的嘴脸,不再好声好气想要收买苗大苗二他们。 这也苗苗那就更别说了,这孩子骨头硬,刘海红最讨厌她。 现在稻香也留在家里,她每天除了要做草席就是要做家里的饭菜,刘爱红让苗苗跟着稻香一起学织草席。 她以前老在外面跑哪里坐得下,再加上稻香没有耐心慢慢教她,苗苗学了几天根本就不会,做错了还会被稻香骂,说增加她麻烦。 田巧珍不知道跟刘爱红吵了几次,不过还好秀芳老太这段时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点都没有介入她们的争吵,一个人在屋里不出门。 “奶他们没回来,姐做好饭后让我送到地里,我根本拿不动呜呜呜” 苗苗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根本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但稻香把他们家的份全丢给她,苗苗怕爸妈在地里饿,又找不到二哥,只能一个人拿到地里,但没想到都撒了。 田巧珍饿的脑袋发懵,看这闺女一点用都没有,居然把饭菜全撒了,气得直接大骂了苗苗一顿。 刘爱红跟秀芳老太在一旁吃着稻香送过来的东西,语气里难掩得意。 “连个饭都送不了,怪不得学了这么多天连个席子都学不会。” 田巧珍到了后面才冷静下来,也不说话直接就回家重新做饭,秀芳老太可不惯着她。 “每天的粮食都是定的,你家的撒了就没了。” 堂屋里的橱柜又重新锁起来了,她每天上工前才把当天的粮食放到厨房让稻香做饭,现在就算老二家的回去也没粮食,秀芳一点都不担心。 田巧珍回到家里时气得眼圈都红了,踹了几下门才回了自个屋里。稻香又不是没长手,就算拎上他们家的饭又能重多少,偏偏让苗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拎过去,能不撒吗? 苗二肚子也饿了,他以为家里没人送饭就一个人回来,结果发现厨房里是黑的,但锅还没洗,一看就是已经做完晚饭了。 他在厨房站了好一会才走出来,家里都没人在,黑乎乎的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家屋里传出哭声,他默默走过去,发现是媳妇儿正坐在屋里哭。 苗苗在地头看着撒出来的饭已经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又被她妈骂了一顿,看她抬起手想要打她,赶紧撒腿就跑。 跑走后也不敢回家就站在这。 现在还有些亮光,但月亮居然已经爬到天上。 二麦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苗苗揪着衣角的手拉过来,果然手上通红一片,是被烫的。 “嘶” 大麦惊讶地嘶了一声,两人赶紧把苗苗拉回家。 她们让三麦压一桶井水出来,让苗苗蹲在那把手浸在井水里。 三麦看见苗苗在哭,咬着嘴唇不吭声,他就比苗苗大一岁,家里其他孩子都比他们大上好几岁,从小他就跟苗苗玩的比较多。 “好了苗苗你别哭了,等会回去你妈不会打你的。”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二婶会不会打苗苗,只能这样安慰她,实在不行就让苗苗今晚在他们这睡,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一张床。 第99章 挖到棋子往回走 家里的土豆饼还有半块,锅里剩的鱼汤也有半碗,但这一点应该也不够苗苗吃,二麦想了一下从角落里掏出几个小红薯丢在灶灰里。 灶灰还有些热度,红薯又小,干脆又在上面升了几把火。 苗苗蹲在井旁泡了一会儿,手上的伤口就没有刚刚那样火辣辣的疼,但只要一拿起来还是疼的。 现在村里人已经陆续扛着锄头往河沟走,有财叔手里揣着东西往家走,一进来就看见几个孩子正蹲在院子里。 “怎么了?” “苗苗的手烫伤了。” 有财叔过去一看,手通红一片,上面的水泡已经连成了一大个,把皮都撑得薄薄的。 “怎么弄的?” 一边说着一边先把手里的东西掏给二麦,那是一把瓜子还有几个花生,甚至里面还有几颗红枣。 说完就往他屋子那里走,在床下掏了一会儿拿着一罐黑乎乎的东西走过来。 捡了个木棍,打开罐子在里面刮了点白色的膏体出来,涂在苗苗手上。 涂上去有些微凉,果然没有那么疼了。 “有财公这是什么?” “蛇油” 把蛇里的油脂撕下来放到罐子里,又加上盐放了好多年,对于烫伤还有被生锈的钉子扎伤有奇效。 这一罐东西放了十来年了,里面的油越来越白。 他还有一罐猪油,任谁也没想到他这几个脏兮兮的积了一层灰的罐子里居然是这么好用的东西。 “行了,过段时间再洗手。” 说完把盖子拧上,回去放完东西就又赶去队部。 苗苗伸着手站了好一会儿,二麦把她拉到厨房。 把土豆饼还有剩的鱼汤放在她面前,灶灰里的红薯还没捂熟就先捂一会儿,苗苗有些不好意思,坐在那摇摇头不肯吃。 二麦把有财拿回来的瓜子放在桌上,三麦已经在那磕起来,他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不吃?难道你妈不让你在我们家吃饭?” 以前大家都是一起吃饭的,就算现在分家了,三麦也不觉得苗苗不能吃他们家的东西。 苗大苗二他不愿意给,但苗苗他愿意。 苗苗摇了一下头,其实家里奶奶还有大伯母经常会骂三叔一家,他们刚搬过来那段时间,苗苗还经常到家里玩,后来也都不敢过来了。 “吃吧,灶灰里还有红薯,我们都已经吃完了。” 她的肚子都在叫了,苗苗最后还是端起碗。 不过她吃完土豆饼就不肯再吃红薯了,二麦他们也不想吃,就留着等她妈回来。 “你今晚要不在我们家睡?” 苗苗摇头,她还是回家。 “你下次要是拿不动就去叫苗二跟苗大回来拿,不要逞强,他们要是不肯你就告诉我,我去揍他们一顿。” 要是二叔能跟他爸一样坚决把家分了,苗苗肯定不至于过成这样,但这是大人的事情,二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 “****这河里怎么这么多螺壳,差点就把我脚割破了!”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骂骂咧咧,那些螺死了后发出的味道还异常难闻,河边还能看见死去的鱼骨头。 “可不是,平时过来摸螺的时候都没摸到几个,底下居然有这么多!” 人多力量大,还从大队部里拉了根电线过来,灯就照在河沟上,虽然没能照多大地方,但今晚的月亮格外亮。 再加上村长今天特别大方,让人劈了些碎木材往里面倒了些机油,点了好几处。 “咱们动静这么大,王家村的人会不会发现?” “这大半夜的,除非是他们村人到咱们村里。”两村有世仇,都嫌对方的土地晦气,平时如果不是必须都不会踏上。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村里的河沟都挖干净了,水渠傍晚就已经挖完了。 “同志们再坚持坚持,胜利就在眼前!” “得了吧二子,就数你小子最会偷懒,刚刚坐在旁边坐了多久,还好意思说这话!” “嘿嘿” 二子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河沟里都在说说笑笑,大队长走过来,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已经破了的铁锅,抡起木棍敲了几下。 “等会都别说话,先把活干完,咱们村里的清完了,现在要出村了,别都还没挖通就被人家察觉。” “队长你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个锅都被你敲塌了,我们早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说这么久口渴了吧,到时候水渠挖通了先让你趴下去喝几口。” “那可不行,就大队长这肚子,他要是喝完咱村还能有水浇地?” “滚犊子!” 河沟的尽头是通到海里,那是下村的地界,他们也在尽头那设了堤坝,如果还能有水就拦下来。 大家陆陆续续往前面挖,电线拉不了那么长,只能靠着月光还有几盆火光。 可能是干了太久,平时河沟旁有不少癞蛤蟆在叫,现在没有了,不过有其他生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家暗骂几句低着头使劲抡着锄头,挖起来的河泥用簸箕挑着往两岸堆。 皎洁的月光照下来,照亮河沟里一个个黑乎乎的人头,除了干活的动静外,只有大家不时被螺壳还有石子刮到发出的暗骂声。 村里的男人把河泥挖起来堆在簸箕里,女同志两个两个一组推着往岸上倒。 身后还跟着抡着锤子的男人,他们把削好的木桩锤在河边,这样河泥干了后也不会往下倒。 秀莲抬起头看着前面,两村之间的河沟已经刮了一大半,再一会就到了王家村的地界。 两村的世仇由来已久,平时在公社遇见对方都恨不得唾几口,现在上人家村里抢水,大家心里都提着一口气,生怕王家村的人提前察觉。 大队长又趁黑摸了过来,他现在也不拎着那个破锅了。 “女同志们你们接着往前挖,我们在那竖了个旗子,挖到棋子那就停,前面的就由我们男人们挖。” 他招呼一声,村里的男人拿了一半的簸箕,扛起锄头一个个慢慢爬到岸上,偷偷往前面走。 还好王家村的堤坝附近没有什么房子都是田地,不过村里的狗倒是叫了几声,他们提着一口气,手上的活更加迅速。 第100章 有人偷水! 在这种气氛之下大家也不感到累,使劲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再干的泥块都被一块块卷起来。 地里很快只剩下大家哼哧哼哧的声音,她们女同志又挖了一个多小时挖到了旗子那,在这有个人在等着她们,示意她们赶紧收拾东西回村。 “二狗子,我们现在还有力气,不然就让我们也到前头帮着一起挖,人多力量大,就怕再拖让王家村的人察觉。” 妇女同志们挽着裤脚站在河沟里,眼睛亮亮的,但说话中气声十足,二狗子赶紧摆手。 “不行,大队长都说了让你们挖到这就赶紧回去,在村里等着就行,剩下的我们也很快就挖到了。” 到时候出来打架这群女同志可打不过王家村那些人,她们后来也只能往回走。 不过大家回到村里也没心思回家,都站在河沟旁盯着黑乎乎的沟渠,想等着水过来。 “怎么还没水下来?是不是被王家村的人发现了?” “不应该咱们那么多人,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有人回来叫人。” “那就是他们挖的太慢了,都说让大家一起挖,他们这些男人偏偏逞强,让我们挖到一半就回来了。” 摸黑挖了半天,一个个口渴的都不行,直接从最近的人家水井里打了些水就灌起来。 村里的拖拉机也启动了,声音很大,在黑暗当中更是显眼,不过拖拉机手只往前开了一点距离就熄火停在那。 “有良家的,你到时候可别手软打不了火,咱们这些人可都指望着你开拖拉机把大家运回村。” “去去去,你别腿软栽到沟里就行。” 河沟挖的差不多了,毛三跟几个人各自抡着锄头,大队长走过来看着他们。 “我们也不走远,你们要是被王家村的人发现了就大声叫,我们村的人都在等着呢。” 说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还给他们递了两个手电筒。 一共6个人挽着裤脚偷偷摸摸溜进王家村,月光照在他们村的稻苗上,翠绿的叶子即使在黑暗当中也看得分明,大家暗暗唾了一口。 “干!他们村的苗长得这么好,咱们村的没有水一片地里长得稀稀拉拉的,叶子都没长多少根。” 月色当中有水流经沟渠发出的清脆声音,大家屏住呼吸只觉得这声音犹如天籁。 “你们看那!” 几个人看过去,只见月色当中像几块镜子铺在稻田里,那是月光照射在水面,反射出来的画面。 大家握着锄头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他们实在太过分,筑了个坝拦水就算了,居然还在田地里挖了几个小塘,现在那些塘里满满的都是水。 想到自个村里的地干的像老太太的皮肤,一块一块的,结果人家储了这么多水,难道他们打算在村里养鱼? “这他妈也太过分了!” 大家憋着一肚子气,几个人先走到那几个由田地挖成的小塘边。 他们伸出锄头往下探,居然都探不到底。 “快看这里有个口子。” 他们干脆一锄头把堵水的口子给锄开,很快一个小塘里的水就涌向堤坝里。 “我们再找找其他口子在哪。” “算了,咱们还是先把堤坝弄开,别被人赶出来发现了。” 他们就站在小塘那,听见村里的狗叫声似乎变得响了不少,就连村里也有不少狗开始附和起来。 还传来了其他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半夜的谁家狗在叫,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 毛三拎着锄头就往堤坝那走,其他几人看了一眼。 林志虎:“我跟钢炮在这找口子,你们四个赶紧去掘坝。” 一下子就分好了工,毛三4个人走到堤坝那,他们村先是用化肥袋装着泥土拦水,又装了不少沙石,上面还糊了一层厚厚的黄泥。 毛三腰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坝边的一棵树上,其他四个人也是这样。 一锄头锄下去那坝居然纹丝未动,只有水把上面的黄泥沾湿,掉下一小块黄泥。 “王家村的人有病吧,拦个水还修成这样!” 他们骂骂咧咧赶紧挥着锄头锄起来。 说回王家村那边,狗叫声把很多人都吵醒,大家骂了几句只以为村里的狗发春了。 “妈的夏天都快过去了还发什么春,再叫明天老子把他们一个个都骟了!” “大半夜的叫的人心慌。” 突然有人意识到不对劲,这声音好像最开始是村外边传来的,那里就是田地。 “也是有人来村里偷东西,怎么可能全村的狗都突然发癫在这个时候叫春?” “偷东西?有什么好偷的,地里的稻子才种下,仓库那又有人看守。” “妈的,还偷什么,偷水啊!” 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少人干脆走到外边往村口那看,住在田边的那几户狗叫的最凶,他们也最先出来。 几个男人披着褂子拎着根棍子就往村口走,同时还骂骂咧咧。 “他们村的人出来了!” 毛三走到岸边爬上去,果然已经有几户人往这边过来了。 就这点距离发现他们是迟早的事,之前大家还想着安全,都只想着从上面一点点掘,这个时候也不管了,拼命挥着锄头直接从坝中间就开始挖。 就算是决堤,他们腰上绑着绳子也冲不死。 四个人闷着头,锄头都快挥舞出残影,就盯着坝中间的地使劲挖。 他们连手电筒都没有打,王家村的人抡着棍子走过来,刚开始没发现站在堤坝那头的四个人,他们被坝挡的严严实实,要走到跟前才能看见。 他们最开始发现的是那两个站在地里鬼鬼祟祟的身影,林志虎跟钢炮两人也发现王家村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只能赶紧找其他塘的口子在哪。 他们围着小塘转了一会,终于发现了口子。 “虎子,咱们是挖这个口子还是去跟他们一起挖坝?王家村的人好像察觉了。” 月色当中那两个人站在那实在是太过好认,王家村的人使劲抹了抹眼睛,突然大叫一声。 “干!有人来偷水了!” 第101章 两个人没回来 很快村里的窗户不少都亮了起来,这下子狗叫的更大声了,还有孩子被吓哭,家里的男人都黑着脸赶紧跑到外头。 “怎么回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咱们村偷水,老子今天就把他按在塘里当水鬼!” 很快不少人点着油灯走出来,大家跑到外面一看,果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居然是在挖他们的塘。 “他们要把我们塘里的水放掉!” “我看他是想死!” 村里的男人迅速拎起锄头棍子,一群人就往田里跑,这时候地里的林志虎跟钢炮两个人才挖了几下。 钢炮的手都吓得哆嗦了,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只觉得一群人乌丫丫的跑过来,他们手里拎着的锄头在月光下还反光。 “呸!”林志虎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赶紧挖,咱们再把这口塘的水分光。” “干,王家村的人怎么都跑出来了!” 挖坝的4个人连头都没有抬,只听见他们村里传来的声音。 “有良家的怎么还不启动拖拉机,咱们一会就跑过去了。” “先别跑,这把还没挖呢!” 四个人骂骂咧咧,毛三咬着牙使劲挥舞锄头,他一锄头挥下去带起一大块泥,王家村的人越来越近了,他们甚至还放了几条狗出来。 堤坝也松了,有些细细的水流漫了出来,锄头锄下去都能溅起水花。 “行了,你们往旁边走。” 就差几锄头的事,毛三让他们三个往岸边走,他一个人再挖最后的几下。万一到时候水一下子涌出来,四个人堵在那脚踩脚都能摔几个。 他们三个一边紧张的看着毛三的动作,一边偷偷往上摸,果然王家村的人已经快到跟前了,不过还好他们还没有发现他们,都在追林志虎二人。 那边林志虎最后锄了一锄头,旁边的钢炮已经丢下锄头往外跑了,他这一锄头下去堵住塘口的泥块终于松动,水流慢慢流出来。 如果他这个时候往回跑,兴许还能赶上钢炮一起坐拖拉机回村,但林志虎看了一眼水流依旧非常小的塘口,深吸一口气又挥了好几锄头下去。 “妈的看见咱们来人了还不跑,要是被老子抓到他,一定把他扒光挂在村口!” 另一个人都跑了,结果这个人居然这么不怕死。 林志虎没有抬头又使劲锄,最后水流变大,“哗”的一声,白花花的水就顺着塘口涌出去。 王家村的人一看眼睛都红了,大家辛苦这么久储的水,居然真被他放了。 害怕他跑走,王家村的人自动分成两路想要包抄过去,林志虎干脆往另一边跑,离毛三他们越来越远。 钢炮跑的腿都快软了,好不容易跑到堤坝那,往下一看他们还在。 “快快上来,王家村的人来了!” 其他三个人都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盯着毛三的动作,他们腰上还绑着绳子,只能一边解绳一边还分心盯着王家村那边。 林志虎丢下锄头沿着田埂往另一边跑,王家村的人骂骂咧咧追上去,这时候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坝!” 对啊他们过来挖塘干什么?就算把塘挖了水放出去依旧会被坝拦着,除非他们把坝也挖开了。 “我去!” “别追了,快去看看!” 前面没听见的人依旧在追林志虎,后边的人抓紧往堤坝这边跑过来。 下面的毛三终于一锄头锄开了,水流一下子涌出来,他差点被水冲的站不住脚,还好他们四个拉着绳子一下子把他拉回岸边。 “妈的,坝被他们挖开了!” 王家村的人跑到河沟旁一看只觉得天都塌了,坝被挖开了一个口子水流一下子涌了出去,原先的口子也被湍急的水流越冲越大,这个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那些人都红了眼,也发现了还在岸边的几个人。 “那还有人给我抓住他们!” 还好他们仨的绳子都解开了,有两个人已经爬了上去,剩下一个帮着毛三把绳子解开,很快五个人都站在了上面。 “快跑!” 这个时候拖拉机终于也响了,只要跑到拖拉机那坐上车,王家村的人就绝对追不上。 毛三正要跟着他们跑,突然停住脚步,“怎么少了一个人!” “林志虎呢!” “王家村的人都跑过来了,虎子没跑,我就一个人先跑了。” 他们往小塘那边望了一眼,王家村的人依旧在追,看来没追上林志虎。 “咱们先走不能被他们抓住,虎子不是傻子,他应该跑到那边的山地里。” 拖拉机手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他们过来,心里越来越不安,生怕他们被王家村的人抓住,更害怕他们一会过来他还没有把拖拉机启动,到时候一群人全被王家村扣下。 惴惴不安等了许久,最后一咬牙干脆开着拖拉机往王家村走,终于看见他们的人影赶紧掉头。 “妈的赶紧过来,还站在那干什么!” 被他那一吼五个人也回过神来,大家纷纷撒开腿往他这跑,毛三突然顿住脚步往旁边的林地里一窜。 “你们先回去,我去接应林志虎。” 说完就窜进树丛里不见了踪影,其他人也顾不上他,拖拉机手还没等人到就已经开了,他们只能奋力一跳跳上去。 “是莲花村那些人,他们还开拖拉机过来!” 王家车愤怒的人们冲到跟前,但两条腿终究比不上拖拉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住他们。 “莲花村?又是他们!” 拖拉机上的几人哪还顾得上身后的人骂的话,坐在上面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王家村的人是追不上了。 “你怎么回事?我们人都没到你就开了!” 拖拉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不是我开的早,就被他们拉住了。” 拖拉机前面的灯照在山路上,开了一会拖拉机手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少了两个人?” “志虎没能跑回来往另一边的林地跑了,毛三去接应他。” “嘶”拖拉机手倒吸一口凉气,只希望他们别被王家村的人抓到。 第102章 撕碎 大家都没心思回家睡觉都坐在岸上唠嗑,同时紧紧盯着河里。 大队部拉过来的灯拿根长棍子支着,不少蚊虫围着灯转悠,几个火盆里,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不知死活的蛾子跟蚊虫飞过去,被火烧掉后发出奇怪的味道。 “怎么回事?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挖完?” “我就说那些男人逞强,说让我们女同志一起去挖,加上我们早就挖完了。” 一群人坐在河岸边不停伸手打着蚊子,同时伸头往村口看。 终于看见一群男人拎着锄头挑着扁担回来了,看来这是把河沟挖通了,他们依旧站在村口想等挖水坝的人回来。 秀莲的心都提在一起,她知道毛三被挑去挖水坝,他这人平时就蠢的不行,也就手脚灵活些跑得快,要是被王家村的人抓住流点血都算好的,就怕他们下手重打到身体有暗伤或者断手断脚。 以前两村子只要打架流血受伤都算轻了,也就这些年有公安跟民兵队管着,这才没有打的厉害。 月光照在挖好的河沟里依旧黑乎乎的,但被拍平的河泥会反射出月光,照在那些焦急等待的脸庞上。 “大队长,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大队长抱着水烟筒不说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村里的男人们依旧站在村口,要是听见那边传来动静,他们就直接冲到王家村抢人。 终于拖拉机响了,大家站在村口等了一会,终于看见小路上拖拉机开着灯,正飞速向村里驶来。 终于松了一口气,听着轰隆隆的声音同时伸长脖子往河沟里看。 “应该是成了吧。” 这得等拖拉机上的人回来才知道,这一次要是不成,王家村的人有了防备,下次就更不容易得手。 “快看快看,水来了。” 大家伸长脖子往河沟里看,果不其然,先是一道细细的水流涌了下来过后又慢慢增大,最后平稳。 水流在月光下格外好看,像银练,像收割后白花花的稻米。 秀莲的脸上带着笑意,急忙上前拨开前面的人看着拖拉机,终于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下,轰隆隆的拖拉机开到了村口,村里人就像欢迎英雄回来一样热切的看着他们。 大队长:“你们是咱们村里的英雄,这回稻苗有救了。” 等拖拉机到了跟前,大家才注意到他们的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等一下,怎么少了两个人?” “少了谁,人呢?被王家村的人抓住了?那咱们赶紧去把人抢回来。” 王家村的人下手又阴又狠。 秀莲在一旁狠狠眨了下眼睛,这才确定不见的是自家男人,腿差点就软下去。 “毛三呢?你们怎么就自己回来了?是不是不等他!” 看秀莲这么愤怒,拖拉机手赶紧示意大家先别吵。 “大家先别吵听我说,出了点意外,志虎去挖小塘被王家村的人围住没能跑回来,他往另一边的山里跑,毛三留在那接应他。” 秀莲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他这个蠢货,留在那接应什么? “秀莲你别着急,现在还没出事呢。” “放屁,要等真出事了老娘才能急?” 他们可是把王家村拦水的坝给撅了,再加上还是这么多年的世仇,秀莲都不敢想要是毛三真被抓住了要怎么办才好。 “我们家志虎呢,他怎么没回来?” 林志虎媳妇已经许久没出过门,她之前不喜欢这男人,大字不识一个长得粗鲁,但因为家里有关系侥幸得了林场的工作,娘家看上他的工资逼着嫁过来。 但因为在林场工作要值夜班防止人晚上去偷树,男人晚上经常不在家,于是她心思活泛,看上了上村长得斯文秀气的林海。 林海念过书,但运气不好,不像哥哥还有妹妹一样找到铁饭碗。 后来听说他大哥出事了,指定工作要留给他,她想着林海这男人要是也有了工作,那不比林志虎强多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勾搭上了,她想让林海拿到工作后娶她。 但没想到出事了,他们居然被林志虎发现了,而林海被发现后直接一把推开她。 女人以为自己会被打死或者浸猪笼,但那个男人狠狠揍了她一顿只把父母找来,父母嫌她丢脸,说一旦被赶回家就把她打死。 她吓得不行,绝对不能回娘家! 家里重男轻女,要是回去了父亲嫌她丢脸一定把她卖到偏远的地方换钱。 后来这男人心软了,把她在家里给一口饭吃,她也打定主意以后好好对他,绝不干对不起他的事情。 这些日子不敢出门,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但今天是村里的大事,也只能抡着锄头去帮忙。 但没想到林志虎居然出事了,女人只觉得头昏眼花,差点就栽到河沟里。 村长也赶了过来,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钢炮这时候开始后悔,要不是自己贪生怕死,把林志虎一个人留在那。 “行了都别哭了,不会出事的,要真出事了也是为咱们整个村牺牲的,以后村里会负责。” 先给哭哭啼啼的女人们吃了颗定心丸,接着招呼村里的男人。 “王家村的人现在正愤怒,咱们先让几个灵活的人摸过去,其他人也别闲着拿着家伙事,要是真被抓住了你们就回来报信,咱们去把人抢回来。” 村长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愁,只希望他们俩别被抓住,要是大半夜两个村发生械斗,明天公社跟公安局一定把他这个村长逮走。 两个村子经常发生争执打架,公社不时就把他抓过去耳提面命一番。 他是村长,自然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 但要真做起来还是有难处的,比如现在,难道要让这群人回家睡觉? 都不用公社的人来逮他,那几个愤怒的女人都能把他撕碎。 第103章 不省人事 王家村的人气得眼睛都红了,毛三也不敢就这么冲出去,只能躲在树丛里盯着那边的动静。 地里的稻苗正是抽条的时候,即使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林志虎也做不到就这么下地踩踏那些稻苗,只能沿着田埂跑。 知道堤坝被掘开后那些人更愤怒,分成几路一同围剿林志虎,一定要把他抓住。 他原先想跑到那边的山地里,但他对地形不如本村人熟悉,王家村有人已经率先包抄过去在山地那头等他,林志虎堪堪停住脚步,身前身后哪哪都是人。 “你妈扒灰生下的野种,赶紧给老子站住!不然被我抓到把你腿砍断种到河泥里。” “把我们的坝都掘开了指定是莲花村的人,遭雷劈的东西!明天就去砸了莲花村。”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们越跑越快,林志虎深知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到,但林地那边已经有人,只能从稻田中间的空隙里往回跑。 “站住,我看你往哪跑!”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慢慢向林志虎压过来,躲在树丛里的毛三屏住呼吸,林志虎跑不掉了。 显然王家村的人也看出来,他们拎着锄头越靠越近,林志虎深吸一口气,直接向着侧方跑,他们以为他想跑到那边,其他几个方向的人也向那跑。 但林志虎突然刹住脚步,换了一个方向。 跑过去时顺路弯腰从稻田里拔出几株稻谷,稻谷下面还带着湿漉漉的泥土。 “啪!” 因为他们都围去他原先要跑的方向,那边就剩下几个人,林志虎直接把泥块甩到他们脸上,趁着他们不注意撞开人跳到了塘里。 他只要游到另一面从塘里爬出来,那面现在人少,大不了跟他们打一架,然后跑到原先堤坝的地方。 堤坝旁有很多野林,只要窜进去就很难找到他。 要不说他命不该绝呢,他跳的那块塘就在毛三躲的树丛附近。 毛三从林里捡了根棍子,只要林志虎上了岸,就算王家村的人想过来围他,他就冲出去跟他们打一架给他争取逃跑的机会。 但这个前提是他能尽快爬出来,别让太多人围过来,那样他根本打不过。 他默默数着,王家村的人已经全部向这块塘围过来,但水里的林志虎迟迟没有露面。 林志虎在岸上跑了那么久,本来就紧张,一下子跳到温差明显的水里没一会就抽筋了。 还好村里的孩子水性都好,他控制着抽筋的那条腿,慢慢向原先的岸边靠去。 毛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也不躲了,拎着棍子就冲出去。 黑灯瞎火的又是那种氛围,王家村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己村的人,他就这样跑到了塘边。 水里林志虎差点都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腿抽筋就算等会爬上岸王家村的人肯定在岸边等他,没想到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个人跳到水里砸起大片水花,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揪着领子拖过去。 等露出水面才发现那人居然是毛三,毛三先自己爬上岸,又一把子把林志虎拉起来。 王家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已经跑到这边来了,还好他还抓了根棍子过来。 毛三挥起棍子,林志虎连气都没有缓过来,就赶紧抓起岸边的湿泥一团团向那群人砸过去。 “妈的!今天你们别想出村!” 寡不敌众,更何况林志虎的腿还抽筋了,两人挨打的多。 要不是他手上有根棍子,那群人的锄头就要挥到他们脑袋上了。 不行,越拖跑过来的人越多根本耗不过,毛三学着林志虎从地上团起泥打过去,又把几个人掀到塘里,不容易弄出一个空子。 直接把林志虎扛到背上就往林地里跑。 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林志虎被扛在背上头朝下,那群人的棍子还砸过来,只能闭着眼睛伸手护住脑袋。 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道,因为有他这个肉垫子毛三后面倒是没受伤,直接窜到了林地里。 到林地后也没停下,直接就沿着小道往村里跑,身后王家村的人还在追。 “快抓住,别被他们跑了!” 毛三哪敢停,闷着头跟豹子一样在林地里乱窜,紧紧抓着林志虎的大腿,他倒是没掉下去,但脑袋充血,到后面就没了动静。 莲花村的人也摸过来了,他们听见王家村传来响声,似乎是在抓人,几人对视一眼,默默往前跑。 结果没跑几步就发现林子里窜出了一个人,不,两个人。 毛三跑的眼睛都红了,根本没看清是谁,以为是来堵他们的人,脚步没停直接把人撞开,接着又撒腿跑。 “快点,别让他们跑回莲花村了!” 被毛三撞到胸口眼前一黑的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应该是毛三。 他们也不敢多耽误,王家村的人就差几步,几人就像被鬼追一样也跟在毛三后面拼命往回跑。 村口的村长已经被秀莲跟林志虎家的骂的狗血淋头,他伸手擦了擦汗。 “还站在这干什么?我男人命都没了你们还站得住!” “他要是出事你们也别想好过!” 村长没办法,想让大家到王家村看看,结果前边传来动静,一群人骂骂咧咧跑过来人群里还有火光。 “是王家村那群人,太过分了居然还跑到咱们村里!” “今天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看他们还敢不敢拦水!” 这边的人血性也上来,村长赶紧劝大家不要太冲动。 “还等什么,再不冲过去那些人说不定都没命了!” “大家伙拿起东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被几个年轻人一煽动,莲花村的人也抡着东西就要冲过去,直到他们看见一群嗷嗷叫的人跑回来。 最前面那个大块头一看就是毛三。 毛三憋着一口气闷头跑,直到看见自己村口才松气。 他堪堪刹住脚步,身后一直紧追着的人也没停,差点还以为王家村的人这么猖狂,直到他们跑近才知道是自己村里人。 “毛三!” 大家这才发现他背后居然还有一个人,几个人帮忙把那人扛下来。 毛三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好,他虽然有点力气,但林志虎也很壮,又跑了这么久,跟老黄牛一样气喘吁吁半天缓不过来。 脸上还挨了几棍,虽然没流血但也鼻青脸肿的。 但比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志虎来说,他已经算好的了。 第104章 人没死 “被打死了?” 林志虎女人眼前一黑直接栽到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都站远点,让海叔来看看。” 村长差点就跟林志虎女人一样栽到地上,幸好看见林志虎胸膛还有起伏,应该还有命,赶紧把人都拉开,让村里的海叔过来瞧瞧。 海叔以前跟公社的赤脚医生学了点皮毛,虽然不能救人,但这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 “海叔呢,人呢?快过来!” 一个浑身是汗的干瘦老头就这么被扯了过来,他伸出手在林志虎鼻子上探了探,还有气。 “出了人命他们还敢过来,咱们让他们以命偿命!” “就说了直接过去打一架,偏偏要偷偷挖什么水渠,现在好了没命了吧!” 年轻人一点就着已经要抡着东西上去了,村长着急的看着海叔,海叔赶紧点头。 “行了,人还活着添什么乱!” 那群人好不容易被按住,而毛三缓了这么久终于也缓过气来,看见林志虎躺在地上还没动静,有些纳闷,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时候不还好好的? 秀莲看见自家男人虽然鼻青脸肿的,但起码还全手全脚,心里庆幸不已,但看见林志虎女人在一旁哭都哭不出来,也不好说些命大的话。 “把拖拉机点着来,几个人送到县里医院去!” 毛三拨开人群蹲在林志虎旁边,海叔使劲按了下他的人中,过了会地上的人胸膛起伏的更大了,海叔再接再厉。 “咳咳咳” “醒了醒了!” 林志虎脑袋上糊着血,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脸上比毛三肿的还厉害,眼睛都快看不见。 他女人见他醒了想扑过去,几个大婶赶紧把人拦住,人才刚缓过来先让他再缓缓。 有人把他扶起来,林志虎缓了许久才觉得脑袋里充的血下去了,睁开肿的就剩一条缝的眼睛,就看见同样一脸伤的毛三正在旁边一脸关切。 林志虎:“……” 他被那群人打倒是没受什么伤,被毛三扛在肩上跑了会,差点把他五脏六腑都颠出来,脑袋充血以为自己就这么挂了,更别说后面还被那些树枝划到。 毛三:“你没事吧?” 林志虎:“……没事” 毛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就说他们俩在塘边没受什么重伤,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 “真没事?” 村长要让海叔再多看看,有些人受了重伤后看着没事还能走动,等回到家后坐在床上才一命呜呼的。 林志虎缓了缓,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还在哭的女人,看她脸上的伤心不似作假这才转过头去,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 “被树枝划破的,真没事。” 海叔又仔细给他检查了一遍,发现脸上的伤口确实是被树枝划过的。 “那行吧,你回家休息,让你媳妇多注意一点,要是出事赶紧叫人。” 林志虎媳妇这才把他扶回家,秀莲拉着毛三看了又看,确认他身上没其他伤口后没好气的把他手甩开。 “就你能,别人都知道跑,你还傻乎乎凑上去,不知道王家村的人怎么厉害!” 黑着脸直接就训了毛三一顿,毛三自知理亏蹲下来按了按脸上的伤口。 “海叔,你有没有啥药把我的脸弄好。” 他壮的跟牛一样,身上又没其他伤口,脸上那点伤根本就不算事,再加上他本来脸也就长得不咋样。 “用什么药?过几天就好了,又不是大闺女。” 知道他们俩都没事,村长也松了一口气。 河沟里的水流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站在沟渠旁听了一会儿。 刚刚已经看见王家村的人就要追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停住了,不过大家还是没放松,依旧待在村口。 男人们还在这守着,其他人已经去地里看稻苗了,沟渠里的水缓缓流进来,流进干成一块块的稻田里发出一声声清响,就像稻田渴了许久迫不及待喝水一样。 靠天吃饭的老农们直接走到地里,感受着水慢慢流经自己的脚背,刚刚的燥热被水带来的清凉抚平,大家长舒一口气。 “正是要紧的时候,有了水能抽的高些,再过些日子开花了就不用愁了。” 哪不用愁,开花了还担心有虫害,有风,稻米不收进谷仓里都得愁。 “还好咱们挖的快,要是再等几天再多的水都没用。” 大家伙就这么站在月光下默默感叹了许久,最后才洗干净手脚往家走。 明天还要上工,总不能让全村男人都待在村口,村长找了几个人组成巡逻队让他们在村里巡逻,打发其他人回去睡觉。 很快村子就恢复了平常的寂静,毛三默默往家走,秀莲在他旁边絮絮叨叨。 快到门口,想着家里孩子或许都睡着了,秀莲停住口,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推开门。 家里三个孩子都撑不住爬到床上睡觉了,二麦被他们开门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走下床到了外边。 “怎么还没睡?” 毛三正站在门口,院子里没有开灯,二麦没有看见他脸上受了伤,跟妈说了有红薯在灶台上,说完又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毛三不想被孩子看见自己肿得不成样的脸,一大早就找了借口跑出去,秀莲在后边翻了个白眼。 躲得了一时还能一直躲不成。 “爸呢?” “去河沟旁巡逻了,你们别管他,赶紧吃饭!” 今天一大早自然又是红薯稀饭,秀莲记得昨天土豆饼的味道,但家里没有鸡蛋,养的那几只鸡还没到下蛋的时候。 看来得想办法去换几个鸡蛋回来。 配菜是咸鸭蛋跟咸菜,以前秀芳老太管家,每个人只能分到1\/8的鸭蛋,现在他们每个人有半个。 “妈,昨天来水了吗?” “来了来了,沟里跟田里都有水,能撑些时候。” 只盼着再过段时间老天爷赶紧下雨,不然这地里的水干了大家就没办法了。 他们也知道地里的水关乎着下半年的口粮,卸下一口气扒完饭就拎起书包往外跑。 “油倒才知道扶,每天都咪咪么么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抱怨几句赶紧拉上门,来了水地里的活一样也没少。 第105章 全抓去农场劳改 学校里很快又响起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地里,大家昨晚没睡几个时辰,一脸困顿的过来上工。 “都赶紧到地里掬捧水洗洗脸,清醒一点。” 几个队长正打着哈欠招呼大家准备干活,突然王家村的人带着东西到了村口。 “祖坟埋错才生下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把我们村的水全偷了,是要让我们的稻苗全干死,赶紧出来赔钱,不然血洗你们莲花村。” 昨天大半夜的他们不敢就这么过来,今早起来一看怒火一下子烧起来。 两口塘的水全被放干了,堤坝拦的水就更别说了,王家村的村长气的一气之下骑着辆自行车就到公社告状,其他人都没能等到他回来。 一拥而上拎着锄头就赶过来说什么都要教训他们村一顿。 “是你们先不要脸先拦水的,你让我们这些下游的怎么办?是我们倒了大霉才住在你们下游!” 打头阵的先是村里那些老尼婆,她们向来不怵谁,指着王家村那些年轻人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个脸都涨红了。 “你你你!” “跟他们说什么,干就完了!” 战火一触即发,任由村长在后边喊的喉咙都哑了也没有人理他,大家抡着东西就上去。 他们拎着锄头过来,村里的老尼婆挥舞着长扫把,这才是她们用的趁手的工具,有些家住的近的干脆回家拎着陈年的老尿桶出来。 村里的男人冲在前面,后面的尼婆们瞅见王家村落单的年轻人,几个人过去抢走他手里的锄头,拿着扫把对他又拍又打。 那年轻人刚开始嘴里还骂着脏话,后来被打的都不敢吭声,一张开嘴把那扫帚就要捅到他嗓子眼里去。 想向村里人求援,但被莲花村的人拉到后面。 这下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让你们不要脸!” “我们不去找你们麻烦,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今天不给你个教训都忘了你奶奶是干什么的!” “唉唉唉” 她们一个个跟秀芳老太比起来那是不遑多让,手上的老指甲不知道蓄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直接就恶狠狠这么挠过去。 年轻人发出惨烈的叫声,在外边的王家村人想进去救人,但被莲花村年轻男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惨遭毒手。 “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下次回去叫你爹过来,说他祖宗就在这等着他!” 秀芳老太是这些老太太当中的主力,就跟对待林海一样,一下子坐到人腰上就这么厮打起来。 现场鸡飞狗跳,几个年轻人发出极为惨烈的叫声,让王家村那些站在外边的都犹豫了。 怎么像是要出人命的样子? 村长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县里的人把他叫过去,让他在广播里做几百遍检讨。 要不他这个村长还是别当了,这一天天都不知道长了多少白发。 何止是王家村的人发怵,就连在中间莲花村的年轻人也丝毫不敢回头去看,觉得自己要是不好好打,老尼婆们的老指甲指定要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敢回头看,对面王家村的人不敢下手,但还是被拉了不少人过去。 “怎么办?” 就过来了几十个人,对上他们一大群人丝毫没有胜算,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着要不先回去叫人。 他们还没犹豫完,公社已经来人了,民兵跟公安局的人直接骑着车过来,大吼一声都别打了。 公社的人跟在后头跑的鞋子都快掉了,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只要看见这两个村子他都叹气。 这十几年来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要打打杀杀,等他缓过来看了下眼前的场景,发现没见血才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也不能说没见血,被几个老太太围住的年轻人脸上跟脖子上都是血淋淋的指甲印。 看见他们过来那几个年轻人就跟看见救星一样,泪眼汪汪就差哭出来。 远远的听见民兵跟公安的声音,两个村的年轻人都停住手了,但这些老尼婆们还是硬生生又扇了他们几巴掌。 直到被先过来的公安们警告才停住手。 公社的领导扫了一眼他们身上几乎被撕成布条的衣服,在看着他们不成样的脸跟脖子。 “谁打的!我看你们这两个村的人是欠教训,再打我就把你们拉到农场劳改去!” 那些老太太们默默收回手垂着眼站在那,一个个又变成了好老太。 不管公社那些领导怎么骂她们就是不吭声,直到他骂累了。 “村长呢,把村长给我叫过来!” 来了来了,再怎么躲都躲不掉,村长躲在人群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到前边。 “你这个村长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不约束好村民,你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吗?是聚众斗殴,小心把你们全抓去关起来!” 王家村的村长一早就骑着自行车到公社告状,公社领导一听不对劲赶紧找公安跟民兵过来,这才阻止了一场大型械斗。 先骂完了两个村的村长,这才问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家村先发制人,“他们村大半夜到我们村偷水,把我们地里的水全放干了。 大家看苗没水过两天都要死,这才气不过跑来这要说法,没想到他们村这么不讲理直接又打起来!” 嘿,到底是谁不要脸,村长撸起袖子跟他论起理来。 “放屁,是你们村先拦的水,我们下游地早就干了。你们又挖了好几口塘,蓄那么多水有什么用?要养鱼?要不是我们昨晚去把坝掘开,今天地里的苗就死了。 再说要不是你们先过来挑事,我们村的人向来都是讲理的,怎么会跟你们打起来!” 两个村的村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之前就在公社不知道对上了多少次,这下更是没憋住,直接就在那对骂起来。 这时莲花村的那些女人也顾不上之前公社领导的警告,一个个叉着腰直接破口大骂。 公社领导想插话都插不上去,最后无奈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第106章 各打五十大板 领导好不容易吼完,现场的人们停住动作,但这个时候王家村的那些妇人们也从村里赶过来。 看见家里孩子一脸死色的坐在地上,脸上都是血痕,就连衣服都被撕烂了,她们也一下子暴跳如雷。 骂着骂着都顾不上公社领导的存在,那些女人们很快又缠打在一起。 “够了!” 最后公安跟民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们拉开,公社领导也疲惫了。 “其他人不许讲话,我给你们两个村长10分钟时间组织好语言,其他人再敢打架,就给我到公社的大喇叭检讨去!” 其他人这才不敢吭声,站在一旁一脸迫切的看着自家村长。 公社领导趁着公安跟民兵队在那镇场子,带着人慢慢走到河沟那,伸头在下面看起来。 经过一个晚上王家村储的那些水已经流的差不多了,现在河沟里只有极小的水位,而且因为流速过小,那些水就跟静止了一样。 河沟两旁堆着他们昨晚挖起来的河泥,这些泥土粘性极大,干成一块块,伸手按了按纹丝不动。 两旁的草已经黄了,旁边的树或许因为根系扎的深,一些叶子倒还是绿的。 领导皱着眉头带着人沿着河沟走到地里,因为前一个晚上喝饱了水,地里的苗不再蔫巴巴的,但依旧能看出来非常细弱。 其他人觑了眼领导的脸色,“还好水来得及时,只要这段时间能跟得上,最好再追些肥,这些苗没啥影响。” 地里的人几乎都在村口,领导沿着沟渠慢慢看过去。 除了稻苗,花生、红薯还有其他作物都有不同程度的干旱,甚至有些叶子已经干到只要拿手一搓都能碎成渣。 “莲花村倒是有水了,其他地方可没有。” 大家的眉头都皱起来,这边每年种两茬稻谷,那基本从年头到年底无时无刻不在为地里的作物担忧着,只能庆幸上半年那茬收成不错。 “咱们公社里倒是有几条河还有些水,我听说下面的公社那边红土地多,早就干得不成样子了。” 今年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热的早就算了还不下雨,整天闷的跟蒸笼一样,有些村里的小塘都晒干了。 “稻苗要是过段时间下雨收成倒是没啥影响,但是花生前不久才刚开完花扎到地里,现在没水……” 领导越说越叹气,村里养的猪到了年底才会统一收购,剩到村民手里也没剩多少,花生就是极其重要的油料作物以及经济作物。 花生榨完油剩下的油饼还能撒到地里,这是很好的螺药,防止地里的螺啃食还很脆弱的稻苗。 要是缺化肥,公社还能咬着牙到县里跟领导要些,要是缺水只能靠老天爷。 两个村的人站在村口,等到领导回来,发现领导的脸色有些沉重。 “王家村先说。” 王家村的村长瞟了一眼另一个刚刚从他们那边回来的领导,也不敢再夸大。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我们村只能挖了几口小塘存些水……” 领导打断他,“只挖了小塘?” “这……” 莲花村的冷哼一声,“挖了好几口塘,甚至还拦了堤坝,我们下面半滴水都没有。” “小王,你说一下王家村的情况。” “我去看了下他们村的稻苗,确实不缺水长得很壮,现在还有三口塘有水,能撑一段时间。” 莲花村村长一拍大腿,死死咬牙,“河里的水原本就是两条村子共用的,你全拦了,你们村的苗当然长得好。” 剩下他们村的苗长得瘦巴巴的。 “我们昨天放了两口,那一共就五口塘,你们村挖这么多口要干什么?把你们全村人都葬在里面?”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不缺水,水摊下来两个村子都是勉强够用的,也不能怪人家大半夜去掘坝,要不是去挖了今天田里的苗都死了。” 这下王家村的人才不再吭声。 “你们王家村确实做的不对,还好这次没有造成很大损失,就让你们村长代你们到公社做检讨。 要是不服接着找莲花村的麻烦,那我就让民兵队把你们闹事的人全抓走,过年也别回来了,全给我到农场过去!” 莲花村的人仰起头,只觉得出了一口气。 “……那他们还对我们的人动手,领导你看看我们村被他打的?” 王家村有些女同志不服了,要是莲花村的人住在他们上游,说不定比他们干的更过分。 “你们要是不过来找事,我们怎么会动手?” 领导摆了摆手,“打人也不对,太冲动了,我也要批评你们莲花村这些人,但人家说的也对,是你们先过来的,那就都一起批评!” 两个村子常年有摩擦,领导早就烦的不行,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都骂了一顿。 “行了事情就解决了,要是你们私底下再打架,就别怪民兵的人动手。” 领导还夸了莲花村的人,他们把河沟挖干净了。 警告他们,以后都不能私自设堤坝拦水,除非公社有通知,莲花村的人也不许再去王家村挖剩下那三口塘。 各打50大板,又各自安抚了一通,公社把两个村长带走,让其他人回去干活。 他们俩骑上自行车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冷哼一声就闷头往前骑。 莲花村的村长知道自己今天一顿批是逃不过的,不过还能安慰一下自己,王家村的比他更惨。 领导们走后,王家村的人咬着牙把村里的后生扶回去,还对他们翻了好几个白眼。 “眼睛瞎了就去找大夫,天天拿眼白看人。” “关你什么事,老娘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行了行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还记得领导的警告,赶紧把自家村里的人拉走。 到了下工时间,毛三依旧在队里磨磨蹭蹭,秀莲过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磨蹭什么,现在不敢回去见人,早干什么去了?” 毛三只能垂眉耷眼跟在她后头往家走,到了家门口才看见同样鼻青脸肿的林志虎,带着自家婆娘正站在他们门口。 第107章 周末去公社 林志虎婆娘知道自己在村里名声不好,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们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们?” 秀莲虽然骂毛三,但也是生气他身上受的伤,对于他去把林志虎救回来的事情,虽然说不上开心但也不反对。 他们正站在门口,一些人从地里回来看见了都回过头来一直打量,秀莲赶紧推开大门。 “有事就进去说。” 他们前脚刚进去,二麦拎着书包飞快跑回来,人还没到书包就直接要扔进屋里,秀莲赶紧接过书包。 “这一天天的到底有多少事要忙,赶着投胎?” 她人只进了两步,看见妈接过书包,立马转身往外跑,秀莲没好气骂了几句,才把书包挂到墙上。 她接着把人带到堂屋,给他们端上几碗水。 毛三以前就跟林志虎不熟,他是中村的人,也就这一次因为抢水有了些交集。 林志虎本来也是话少的人,他婆娘现在出门都低着头更不敢吭声,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跟票放到桌上推给毛三。 秀莲瞟了一眼,那沓大团结的厚度得有百来块,更别说那堆零零散散的票,最显眼的自然是上面的几张工业票。 老天爷,原先家里只有毛大是副食厂的临时工,他能发到些工业票,毛四的又不会给她看见,刘爱红手里攒了那么久都没这么多。 “这是干什么?快把东西收回去。” 秀莲虽然眼红工业票,但也知道这钱不能收,毛三也在一旁点头。 林志虎的脸肿成那个样子本来也不想出门,但毛三救了他,怎么着也得当面过来道谢。 “哥,昨晚要不是你回去救我,被王家村那些人抓住还不知道会怎样,东西没多少就一点心意,你快拿着。” 秀莲在心里咋了一下舌,100来块钱加那么多票,人家居然说没多少,怪不得大家都眼红工人的工作。 “毛三救人是他应该救的,这些钱我们不能收,你赶紧拿回去。” 林志虎只能再把钱推过来,蛋秀莲的嘴巴噼里啪啦的,过了好一会也没办法让他们收下。 “拿回去吧,真不能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 “嫂子你们拿着吧” 他婆娘也在旁边发出跟蚊虫一样轻的声音,秀莲当然不能干,他们等会还要做饭,直接起身把钱塞到他婆娘兜里就把他们往外推。 “行了行了,别推了,被人看见了多不好,赶紧回去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嫂子,哥这是救了我的命,我怎么能不来感谢他。” 后来两方推来推去,秀莲收了几张票,其他的说什么都不要,就把他们推出去。 林志虎只能把钱重新揣回兜里,婆娘在一旁讷讷的看着他。 “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秀莲家里缺工业票这才收了那几张票,不过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在家里四处找起来。 还好有财叔之前送的那些鱼吃不完,都腌起来晒成小鱼干了,她找出一张旧报纸包起来追出门去。 也不好意思直接塞到林志虎手里,就抓起他婆娘的手塞给她。 “我都拿出来了可别不要啊,行了赶紧回去吧。” 她很快又飞快跑回去,林志虎看着那包小鱼干,攥着兜里的钱默不吭声往家走。 “妈,听说今天公安都来了,打起来了吗?” 二麦在外面跟其他小伙伴讨论了好一会儿,回到家就看见秀莲正一脸高兴的坐在院子里。 “打起来打起来,什么都要管,村里谁家母鸡不抱窝了都要问一句!” 秀莲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即使大麦去洗手,三麦跟大麦这时候也回来了。 “爸呢?” 几个孩子都有些奇怪,平时他爹一回来不是在灶房,就是坐在屋檐下鼓捣这鼓捣那,今天两个地方都没人。 因为得了几张票,秀莲这时候也不怪毛三了,跟三个孩子说他爹昨晚。去王家村救人的英勇事迹。 “啊?” “那爸受伤了没?” 大人们都叮嘱过村里的孩子不许跟王家村的人往来,两边都视对方为仇敌,自然是要从小灌输。 三个孩子的心都提起来,王家村的人那么凶,爹肯定受伤了。 “没事没事,就是脸肿了点,你们等会别说话,过几天就好了。” 她还去摘了些草药让他涂,结果毛三嫌弃涂在脸上黑乎乎的不肯,既然这样就让他自个好。 把饭端出来,又吼了一声吃饭了!毛三只能不情不愿走出来,家里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脸上,毛三有些不好意思。 “爸,你还疼不?” “要不要去海叔那抓点药?” 两个闺女立马关心起他来,毛三心里相当熨帖,“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吃完饭后大麦二麦把屋里的桌子搬到树下,就在那做起作业来,秀莲原本在水井旁洗东西,有些纳闷的瞟了一眼那边。 她抓的严,每天都要让她们老老实实坐在书桌旁学习,学的差不多了也让她们出去跑。 但这俩孩子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过于听话了? 大麦就算了,就连二麦,都不用她吭声主动就搬桌子。 秀莲既欣慰又有些忐忑,生怕这俩孩子给她个大的,特别是二麦,可别是在外面干了啥好事。 二麦哪知道自己在妈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她现在已经几乎不怎么听一年级的课了,在课上都抓紧时间看二年级的书。 对于算术那些她倒是很有把握,只是这语文,校长觉得她这样死记硬背不行,干脆给她抱来了一沓小人书。 现在小人书的题材很专一,都是各种抗战故事或者古代寓言,上面有字也有图,就算看不懂字也能猜出来。 二麦一下子就迷上了这些书,她现在每天要做两份作业,只能赶紧把作业做完。 外面的太阳依旧很热,秀莲打算让她们再学一会就抓紧睡个午觉,不过她都走到旁边站了一会,他们三个连头都没有抬,三麦也抱着小人书,他不识字但会看图,同样看得津津有味。 秀莲非常欣慰,甚至都觉得天没这么闷热了。 咳嗽了一声,他们仨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这个星期放假了,带你们去公社” 第108章 我推荐毛三 三麦差点连书都扔了,“太好了!” 大麦二麦脸上也挂着笑,莲花村离公社近,不过他们之前很少到公社去。 “十五有大集,咱们中午就在公社吃。” 三人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以前都是他们姐弟眼巴巴地看着大伯回来,把稻阳稻山带到公社玩,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现在他们也能去赶集了。 秀莲过了会才转身回屋,还没告诉他们手里有了工业票,等想好要买什么再告诉他们。 毛三在屋里听见了也开心,公社的大集里会有一个老头偷偷过来卖蜂蜜,他要去问问他怎么养蜂。 ———— 说回林志虎夫妻俩,从毛三家出来后,他们就疾步往自个家赶,但路上还是遇见了不少人。 看见他们俩居然来这,坐在门槛上的几个老太婆对视一眼,立马脸上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还有些小孩子更是捂着嘴看着他们的笑,还故意走上前来。 林志虎黑着脸瞪过去,那些小孩子赶紧跑开,不过那些老妇人依旧看着他们。 “他居然没把婆娘赶回去,这男人还真大方。” “哪舍得,我看这女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了不起,勾了这么多男人。” “咋了老茂家的你嫉妒啊,别想了,人家就算勾谁也不会勾你男人,老的跟树皮一样。” “唉唉唉,怎么又扯到我们家?” “不是你先皱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勾了你家男人,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人家指定瞧不上。” 开了些荤素不忌的玩笑,大家伙笑了一会儿。 他们不是从有田家那边过来的,看来是去找毛三了,听说毛三昨天救了那个男人。 林志虎黑着脸迈着大步往家走,本来脸上就恐怖现在脸色又吓人,女人急忙跟在他后头,吓得眼圈都红了。 打开家门后狠狠瞪了女人一眼,让她赶紧回屋。 “……你去哪?” 林志虎连个眼色都没给,关上门就往外走,屋里女人眼圈红红的,看了一眼手上抱着的鱼干,只能先把东西收起来。 林场在公社里有专门的一个院子,林志虎直接就这么到那找自个亲戚。 “你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林志虎跟他说了去王家村抢水的事,那亲戚白了他一眼。 “让我说你什么好,公家的事情你还卖上命了?要不是运气好有个人接应你,被那些人抓到你还能好手好脚站在这?” 林志虎没吭声,亲戚数落了好一会儿才问他过来干什么。 “上次你不是说要找个人接我的工作,找到了吗?” 亲戚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想说什么?” 林志虎丝毫不客气,直接就在办公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个亲戚是他舅舅的儿子,以前日子苦,他舅就他妈一个妹妹活下来。 后来这个妹妹嫁到莲花村,生下他没几年就去世了,他舅心疼外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回外家住。 这些表哥表姐更是宠他。 “要是没找到,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就是救我这个人,他叫毛三。” 以为表弟是因为人家救他想要报答,林场主任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一盘核桃递给他。 “人家救了你一命确实是要感谢,你拿些钱,要是没有我先给你。” 林志虎从兜里把钱掏出来,“他们不要。” “那送点其他的,票总要吧,村里人最缺的就是票。” 林场的工作可值钱了,就算他要想办法把表弟调到外地去,这个工作也是卖出去的。 其他好地方的工作,听说最高卖到800,他们这些公社里的也能有四五百,多少人想花钱买都买不到呢。 “哥,不只是因为他救了我,他这人力气很大,一个人能扛着我跑两里多山路,后面还被人紧紧追着。 而且他又老实憨厚,不会动公家的东西,力气大长得壮,晚上一个人在林场巡逻也不害怕。” 林志虎思来想去觉得毛三很适合这个工作,而且他孩子都这么大了,就算长时间在林场守夜不回家也没关系。 “哥,我想尽快调走。” 主任一听瞪着眼在桌上拍了一巴掌,“你是想走还是想推荐他过来。” 他们这些表哥表姐都比他大10来岁,平时就极为照顾他,他这性子又倔,知道劝不过人,还想着给他点时间让他自个想明白。 这才敷衍他说要等找个人接了工作才允许他走。 “我看你脑子确实进水了,你那媳妇我就不说你了,也不想想你在这边工作,你表哥我就管这一片的林场,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 万一其他人故意为难你怎么办?” 之前媒人介绍那个婆娘时,这小子一眼就瞅上了人家长得好看,果然长得好的岂是他能留得住的? “哥不会的,我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说动他表哥,林志虎最后揣了一兜核桃走了。 知道主任的弟弟过来找他,其他人都没敢来办公室,见人走了这才过来。 “主任?听说志虎不想在这干了?” 那些风言风语公社里的人也听说了不少,那也不好当着主任的面揭人弟弟的伤疤。 “没事,估计再过段时间就想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深知这个表弟的性子,主任的眉头狠狠皱着。 “不过咱们林场确实也缺人。” 话就说了一半,但下面的人马上就开始动起脑筋来,林场这些年扩张很迅速,别看大家都说林场工作艰苦,特别是等到要卖树的时候。 那是比地里的农人还要苦的,几乎要住在林地里,就搭个窝棚,连澡都不能洗。 平时也要巡逻,要是遇上台风天,那更是忙上几个月都回不了家。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林场的工资高。 比公社的那些副食厂还有蒲织厂的工资要高上近十块,这可是高了几乎一半。 而且一大片林地就归属一个人管,你住在里面可没人盯着你,想养几只鸡就能养几只,不像在村里养的数目是规定的。 要是林场扩招,这消息得马上传出去。 第109章 帮家里减轻负担 林娇娇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以前家里算不上多有钱,但是爸爸经常能在下面公社带东西回来,他的工资也够花。 偶尔能做身新衣服,头花头绳这些更是不少,但现在家里居然连饭都为难。 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以前跟爷奶没分家起码能吃饱,现在分家了家里的粮食根本不够吃饱。 她眼睁睁看着锅里的红薯越来越多,大米越来越少,有时候舀起一勺子几乎全是米汤。 就连林城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都发现了,以前他们姐弟俩每个星期都有几毛钱零花钱,现在没了。 妈现在盛饭先给爸盛,剩下的给他们姐弟俩,剩到她碗里的基本上只有米汤跟一些红薯丝。 光吃这些怎么够?更何况妈还要上工,卢凤来这些天快速消瘦下去,不仅是吃的少,还有烦心。 要是丈夫一日没好他们就得这么过,她现在每天咬牙能干到七个工分,可是远远不够。 还有两个孩子以后的学费,丈夫的医药费,一想到这些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分家后,爷爷在他们屋子旁垒了一个厨房,又给了些锅碗瓢盆,其他的都不管,二婶还经常在家里骂天骂地。 “你明天再不上工,老娘拿粪叉插你到粪坑里当肥料,既然没用,那就让地里的菜长好点!” 春红心疼小儿子,他的身体才刚养好,又因为工作的事情正伤心,在家多养几天怎么了?但二儿媳说什么都不同意。 不知道拿扁担跟扫帚揍了林海多少次,终于他只能黑着脸到地里上工。 他这一出来,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八卦又沸腾起来。 一些年纪大的婶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的屁股,过了会还捂着嘴跟旁边的人笑起来,那个眼神让林海恨不得直接钻到地里去。 但自家婆娘正死死盯着他,林海知道但凡今天自己敢回家一步,她手里的锄头就会直接拍到自己脑袋上。 “阿海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待够一个月,坐满月子才出来。” “伤养好了没,你家海珠还真狠心,以前都舍不得让你干这么多活。” “那可不,以前他过得比村里刚嫁过来的小媳妇都好,田海珠都舍不得使唤他。”要不能浑身上下养的那么白,活该! 春红黑着脸走过来,瞪了那些人一眼。 “去去去,干活就干活,嘴里说个不停!” “春红婶我们说啥了?可什么都没说。” “估计以为我们在聊林海的屁股吧,哎哟,那天白花花的一片,说起来也是苦了海珠这些年。” 一下子那边的几个女人捂着肚子大笑不停,田海珠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 林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缩到地里,春红气得手指都在抖。 “你们还要不要脸?当女人的光天化日谈论这些事情?” “要啥脸,大家活了这么多岁数啥没见过,再说又不是我们甩出去让大家瞧见的。” “我们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看的,还没让你们给我们这些人赔钱呢!” 她们自家的男人也在地里,都默默走远了些。 春红气的跟她们大骂了好一会,但那边人多,最后只能咬着牙在原地跺脚。 她在地里受了一肚子气,回到家后就在家里发脾气,不舍得对小儿子跟女儿发,大儿子又受伤了,于是这股火就对着俩个媳妇。 田海珠现在可不惯着她,于是她就各种挤兑卢凤来。 林娇娇憋不住跟她吵了几句,春红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女居然会骂她,再加上他们现在可不像以前是工人家庭,春红自己还有其他的孙子,于是连着他们姐弟俩一起骂。 林城在外面找到姐姐时,她正一个人蹲在地上,眼圈红红的。 “姐你别放在心上,奶不是要骂你。”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林城以前是家里的长孙,爷爷奶奶对他非常好。 可能是远香近臭的原因,现在爷爷奶奶对他比对其他几个堂弟还要差。 他自己心里都不平衡,更何况姐姐呢,奶奶今天还当着那么多人骂姐姐。 林娇娇没有说话,他们家院子后边有条小沟,现在沟里已经干了。 她蹲在旁边看向远方,就看见二麦正带着三麦背着背篓一路走过来。 长时间没有下雨,田间地头的草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就算没全干也非常老,大队里的猪可不爱吃。 于是村里的孩子只能背着背篓各处找,村子不远处有一片荒地。那里地势低常年积着水,一脚踩下去泥能陷到膝盖上。 现在那里的泥干了不少,踩上去不会再陷下去,草也长得非常好,青翠青翠的,在旁边的干枯里显得异常显眼。 她们下课后偶尔还会去打几筐猪草,在计分员那记着,凑到一个工分再记上去。 不过今天打的不是猪草,有财叔尝到了卖鱼的滋味,公社里那些吃公粮的愿意花钱,虽然每天的收获不能保证,但总比上工好,还轻松。 于是他现在去地里干活的时间更少了,不时就偷偷溜到公社卖鱼,下午就在家睡觉。 大家除了羡慕就是羡慕,以前都说有财命苦,老了干不动了只能饿死,但人现在每个月都有粮食。 日子比村里哪个老头老太过得都好。 有财前几天从海边回来时,去卖海鸭蛋那跟他要了几只小鸭子回来,现在这几只毛茸茸的鸭子就待在他们家院子里。 二麦一下课就拉着三麦去采草给它们吃,还要采最嫩的。 林娇娇姐弟俩正好看见他们,林城在旁边握紧拳头,二麦连头都没抬,一直跟弟弟兴奋的讨论那几只小鸭子。 “……阿城,要不我们也去打猪草。” 这些活村里的孩子都是要干的,打猪草放牛,收拾猪舍捡牛粪,到了稻谷成熟的季节,还能拎着篮子到收割后的地里捡稻穗。 以前林娇娇都没干过,家里现在情况不一样,她要尽自己的能力让家里减轻负担。 “姐,你别去,我去就行。” “咱们俩都去,妈一个人太苦了。” 第110章 哪个村子的? 抢完水后过了好几天,天上终于下了一阵小雨,这雨刚好够把地面打湿,但对于地里的老农来说,已经是个极好的信号。 “龙王爷现在只打了个小喷嚏,后面一定会下大雨的。” 卢凤来只能寄希望赶紧下雨,她现在比谁都害怕下半年稻谷减产,那家里的粮食可怎么办? 下了工后到自留地里,把地里的草拔了又从家里水井压了桶水过去浇菜。 活都干完了这才回家做饭,直到做好饭,两个孩子也没回来,卢凤来先把丈夫的饭端进去给他。 “娇娇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是在外面跟朋友玩,小孩子怎么可能一放学就回家。” 但林军依旧有些紧张,因为娇娇很少到外面去,只要放学都直接回家。 天都擦黑了,两个孩子才从外面回来。 “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 林城笑嘻嘻,只说是到外面玩了,卢凤来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发现一连好几日,两个孩子都这么晚才回来。 他们俩今天的收获比前几天要大,之前不熟练连刀都不会用,两个人才能割一筐。 今天已经快了很多,再过段时间就能一人一筐了。 他心大脸上笑嘻嘻的,林娇娇握着手不说话,她以前从来没想到一个工分这么难拿,居然要三筐草才算一个。 队里的筐本来就大,又要压得很严实,她的手跟脚被粗粝的沙土以及锋利的草叶割出了不少伤口。 这些伤口不深,但密密麻麻细细的,再加上草液浸染,在手上形成一条条黑黑的小印子。 她平时就很爱收拾自己,每天上学编头发的头绳都用的不一样,以前妈还会给她买蛤蜊油擦脸,谁不说林军的女儿养的好。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吃过苦。 但现在她的手粗糙了,甚至上面那些黑印子跟没洗干净一样脏兮兮的,每天回来后林娇娇都皱紧眉头在水井下冲了许久。 她现在才意识到,地里的黄土就像染色剂,每天回来好像都洗干净了,但皮肤还是一天天变黄。 手上甚至出现了一些小茧子,每天睡觉前都会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觉得手越来越粗糙脸上有些刺痛,更害怕过段时间刺痛没有了,那就说明脸变得跟手一样粗糙。 卢凤来黑着脸坐在灶台前,想等他们回来好好逼问一番,生怕他们在外面干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姐弟俩回来后就直奔水井,在那冲了好一会儿。 “井水不要钱就这么用?老天爷多久没下雨了,就不怕哪天压不上水来。” 田海珠翻着白眼挤兑了一下,他们压的水又没有直接装在桶里洗,就这样站在那,水流在院子里湿漉漉的,看着就烦躁。 他们俩甩干手不说话回了自个家,卢凤来看了一眼闺女搓的通红的手,看见上面那些细细的小印子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也是受不了手上的那些小印子,像没洗干净一样。 卢凤来的眼圈有些红,这俩孩子应该是偷偷瞒着她到外面割猪草了。 她心疼极了,他们俩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要是能多一个工分自然更好。 只能偏过头当没看见。 村里学校下午基本不怎么上课,都是学农。 他们放学放的早,基本上孩子们都到村里干各种活攒工分。 原先村里能有资格放牛的孩子都是固定的,放牛轻松工分又高,自从上了学后二麦就失去了那个资格。 于是她开始背着筐到地里割猪草,孩子们的工作就跟进阶一样,一步接一步。 到了能放牛那步的孩子都不会再回来割猪草。 二麦割的又快又好,村里的计分员看见她抬来的草扫了一眼就记上了。 林娇娇在一旁默默咬着唇,计分员非常挑剔她割的草,总说她割的不齐,找的草也老,里面的枯枝也多,牛都不爱吃。 其实每个孩子都会经历一遍,有些快的一个月后就掌握了,有些慢的要几个月。 猪草倒还好,要是捡牛粪更是有的说,一定要晒干队里才愿意收。 她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计分员在故意为难,他们已经割了好几天了,怎么每天都有各种新问题。 林场的桉树已经长得非常高,这种树很霸道,下面的杂草非常少,就连土最后也会变成沙土。 村里的桉树砍过一轮了,新长出来的树干树叶特别茂密,大人们都嘱咐孩子少到林里玩,里面藏着人都看不清。 特别是女孩子,家长们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怕里面藏着流氓。 林娇娇不敢到桉树林里,只能到其他地方。 她伸出手端详自己手上的细茧跟伤口,又想到自己付出这么多,却要三天才能凑够一个工分,一下子悲从中来眼眶飞速红了。 前边的林地里突然传来动静,她赶紧把手放到背后,红着眼看向那边,只见树林里钻出了几个人,为首的男孩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是哪个村子的人?为什么站在这?” 他们已经十五六岁,个子高,林娇娇不敢说话,只是红着眼往后退。 “胆子怎么这么小,等一下,她不会是莲花村的人?” 林娇娇咬了下牙,强装镇定,“……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那几个男孩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明明已经这么害怕了却还强装镇定。 “王家村的。” 为首的男孩回答后挑了挑眉示意林娇娇,她板在身后的手紧紧掐着掌心,这几个人居然是王家村的。 她更不敢回答。 “行了哥,咱们走吧,今天这个山神看来是抓不到了,下次再来。” 林娇娇这才看清他们手上拎着铁笼子,一个笼子里甚至装着一条有她手腕粗的蛇,眼睛更是一下子就瞪大了。 “走吧” 几人陆续转身离开,林娇娇等他们都走后才咽了下口水。 不过她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恶意,特别是为首的那个男孩,看着她眼里一直带着笑。 她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特别是喜不喜欢自己。 第111章 真的假的 可是她不敢告诉别人她是莲花村的,两村是世仇,她害怕那些人。 三麦懒人屎尿多,才割了几把就要尿尿,二麦不许他在外边尿,这边都是矮矮的草地,一群女孩子在这,赶他到树林里去。 “……我不敢去。” 大人们老用各种东西吓唬孩子,他们要是不听话就说把他丢到林里让山猫抓走,不然就是山猴。 还告诉他们林里有老虎,一个个说的跟真的一样,但他们这片地方哪里会有老虎。 不过孩子们还是被吓住了,基本上都不会一个人到林里去。 二麦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也没把手里的镰刀放下,就这么带他到林里去。 “快点!” 家里的大人都把屎尿看得非常珍贵,要孩子们回家拉,要拿来浇地的。 但孩子们在外面割猪草哪能憋到回家,都是在林地里解决,所以林里经常有些西瓜、甜瓜冒出来,甚至还有几棵矮矮的小木瓜树。 二麦还真发现了一棵木瓜树,上面的木瓜只有拳头大小,但已经黄得发橙了。 她一下子把木瓜拧下来,有几个还是绿的,皮只有一点点黄的也都掰下来,可以在家放熟。 等她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林娇娇正站在林地里,二麦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她就一个人站在这。 就几个月的时间,二麦的心态已经变化非常多了,现在看见林娇娇也没多余的想法。 不过还是打算提醒她,“一个人不要到这来。” 她一手拿着镰刀,另一手抓着几个小木瓜,语气干巴巴的,再加上她之前狠狠揍了弟弟一顿,姑姑也被她妈妈揍了一顿,林娇娇只以为二麦是在威胁她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 “姐,明天到公社我请你吃糖!” 三麦突然想到他手里有几分钱,可以请两个姐姐到公社买糖,裤子都没提上就大吼了一声。 二麦看林娇娇把手背在身后,眼圈红红的,意识到自己在他们家眼里或许有些吓人,正打算叫上三麦赶紧走,林城这个时候也过来了。 “林二麦!又是你!” 二麦狠狠翻了个白眼,恨自己多管闲事,多么熟悉的套路。 林城看姐姐这么久没回来终于过来找她,看见林二麦“气势汹汹”站在姐姐面前,他可是在二麦手里吃了大苦头,现在看她就像一个女土匪,以为她又在欺负姐姐,马上就跑过来。 “我告诉你,你别” 剩下的话消失在二麦手里的镰刀上,她太过分了,居然还拿着镰刀过来,就算不拿刀他们也打不过她。 林娇娇听见三麦说的公社一下子愣住,想到他们一家在公社生活的日子,哪用像现在这样拼死拼活过来割猪草,裤子都被土磨破手上也都是茧子。 三麦也噔噔噔跑过来,他好奇的扫了前面的两人一眼,看见二姐手里居然有木瓜,大叫了一声。 “拿回家吃” 二麦很快转身把木瓜递给三麦,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城:“……” 林娇娇还在发愣,直到弟弟奇怪地打量她,“姐,林二麦想干什么?” “我没事” 她说完就默默转身往外边走,现在的猪草特别少,要跟别人抢才能割满一筐。 外边二麦看了看四周,不大点的地挤满了人,也不想割了,直接就带着三麦回家。 大麦正在家里做草席,他们基本上是谁有空就做一点,基本一周多两周都做不了一张。 “鸭子呢?” 嫌弃几个鸭子在家里乱跑,秀莲拿了个破竹筐把它们装起来,二麦从背篓里抓出一把草喂鸭子。 明天就要去公社赶集三麦现在兴奋的不得了,跑回屋从床底下翻出几张纸币。 他现在一共有三分钱,都是有财公给他的。 “我明天请你们吃糖!” 二麦原本以为他是在吹牛,咦了一声走到旁边,居然真有钱。 ———— 林秀娟现在每天上完课就立马回家,从不在学校里多待,害怕办公室里那些人的眼神。尽管他们待她好像跟以前一样,但总觉得别人在私底下笑话她。 学校里的那些学生更是,有时候在路上遇见她,表面上跟她打了个招呼,等林秀娟一走,立马跟旁边的同学交头接耳。 她男人在厂里工作,平时都住在宿舍,林秀娟今天去找他,从他那得知了一个消息,连夜都没过,急忙骑车赶回家。 “我二哥呢?” 以前闺女周末都去找女婿,春红看见她居然天没黑就回来,以为跟女婿之间出事了,正打算问一句,就听见闺女在找阿海。 “你二哥?”春红正在水井旁洗衣服,狠狠踹了一下铁桶,“被你嫂子使唤到地里挑粪去了。” 她现在也懒得说那个二媳妇,就像这个家谁都对不住她一样,天天骂这个骂那个。 林秀娟:“……” 等林海好不容易挑完粪回来,田海珠又捂着鼻子说他臭烘烘的,就跟掉在粪坑里一样,让他立马去洗澡把衣服换了,不然别来吃饭。 桌上其他人都不吭声,林秀娟握着拳头,二嫂是嫌弃二哥没了工作。 她往大哥那屋子扫了一眼,他们家现在正在屋里吃饭。 现在大嫂一个人上工换的粮食根本不够养活全家,就连大侄女跟侄子都去割猪草了,林秀娟不是没看见,但就当看不见。 大哥大嫂这次实在太过分,宁愿把临时工的工作给别人,都不给自家,外面的人都说他是把其他人当仇人。 林有田最后扫了一眼二儿媳,田海珠终于不说话了,其他人默默端着碗,林秀娟深吸一口气向大家说了她听见的消息。 “林场可能会招工,内部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 “招工?” 春红不敢置信地连问了几句,林场都多少年没招工了,那里的工作就跟金疙瘩一样,只在极少数的几个人当中流转,外面的人连个屁都听不见。 也不知道太阳从哪边出来了,居然要招工? 第112章 觉悟高 “你听谁说的?”林有田放下饭碗想抽把烟,但水烟筒放在屋外,孙子们都在扒饭没有空帮他去拿。 “我们怎么没听到消息?” 田海珠早就不信这些了,连自家的工作都拿不到,外面那些工作就更别想了,看林海一下子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她冷笑了一声把碗重重放到桌上。 “有些人就别想了,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说要在公社里找个工作,现在儿子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 “田海珠你旁边坐着的是你男人不是你仇人,他要是真造化大找了个工作,享福的不是你? 闺女别理她,赶紧说。” 春红为什么这么自信?因为林海是少有的读到初中的人,整个公社有多少人读这么高? 以前是那些人把工作全自个消化了,没有招工,不然儿子早就找到了。 哪还用像他们一样在地里熬着。 “建华的同学在林场工作,喝了酒后才说的,原本是不打算把这消息告诉别人。 现在还没正式出通知,但应该也不远了。” 林海一下子放下碗,垂在身侧的手都在轻微抖动,难道老天爷终于听见了他的呼喊? 既然大哥不愿意把工作给他,那他就自己找。 村里那些人都在笑话他,林海每天上工前都要给自己狠狠打气,到地里也几乎不敢抬头,但那些女人不会放过他。 要是能有个工作,他就不用再见到她们了。 林有田摸了下自己那稀稀拉拉只有几根的胡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只要开始招工,大家都有机会,阿海从小念书就不比别人差。” 田海珠看他们都这么自信,不由的疑惑起来,“真的?万一是假消息呢?” 林有田瞟了一眼这个没有见识的二儿媳,之前她对阿海好,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但她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分,林有田也不想对她有好脸色。 “这几年林场的地扩张了多少?里面的树一茬接一茬,茂茂密密的,肯定缺人! 以前还纳闷林场的领导怎么不招工,现在知道消息的人少,你们也都闭紧嘴不要到外面宣扬,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竞争。” 春红原本还很开心,突然皱紧眉头有些担忧,“林场可太辛苦了,一个人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有时候就搭个窝棚,下雨了雨水全淋湿了。 常年都回不了家,半夜还要巡逻,要是有人偷树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越说越担忧,林有田狠狠瞪了她一眼,“头发长见识短,阿海你别听你妈放屁,这次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我怎么就放屁了,我不也是为了阿海好?”眼看春红就要跟林有田吵起来,林海赶紧打哈哈。 “秀娟,你还知道别的消息不?” 林秀娟摇头,她男人就说了这么多。 虽然知道的消息不多,但终归是有了希望,林海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斗志昂扬。 这一次他一定要当工人! ———— 公社逢五大集,有些住的远的人半夜就挑着东西到公社去,运动刚开始那几年,这些大集全消失了。 但是村里的人要换钱,公社里有些人有钱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各种私底下的黑市又偷偷起来,领导干脆就恢复了原先的大集。 不过卖的东西只能是村里的农产品。 一大早吃完饭,他们三个就穿着干净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毛三夫妻俩。 “走!” 秀莲一声令下,一家子沿着村口的路向公社赶去。 今天二伯公一家也要去公社赶集,良生赶着车,他媳妇跟另一个儿媳坐在车上,家里俊明媳妇刚刚怀孕了,这是第一胎,他们要到公社买些营养品给她补补身体。 看见二麦一家正走在路上,二麦跟三麦叽叽喳喳,秀莲一脸无奈,看着恨不得堵上他们两个的嘴,毛三背着东西在一旁。 良生嘿嘿两声拉住牛,大声说道,“毛三上车不?” 一看见毛三,良生媳妇就翻了个白眼,不过看见他们家的两个闺女倒是不再说话。 现在到公社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毕竟也累脚。 秀莲面上不好意思了一下,“这太麻烦了。” 良生媳妇:“上来吧,不麻烦,车里坐得下。” 毛三看着他们一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当初为了分家他可是到二伯公家好好闹了一通。 “嘿,你小子现在终于感到不好意思了,当初可是端着碗就要到我们家去!” 良生打趣了几句,毛三脸都有些红了,讷讷几句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姐弟仨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秀莲这才知道他们还干过这事,脸上也有些羞愧,不过也知道毛三这是为了让她回来,赶紧跟良生嫂道歉。 “不好意思嫂子,我们当初也是为了分家……” “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是傻子,赶紧上来吧。” 因为之前的事,到了车上二麦他们都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有秀莲在跟良生嫂聊天,知道她媳妇初次怀孕,还跟她说了一个偏方。 “我们村老人传的,6个月前可以多吃孩子养的好,6个月后可就千万别吃了,到时候太大难生。” 毛三跟良生坐在前面的车辕上,后边女人们在聊些他们插不上嘴的话。 二麦偏头看着两周的景色,良生嫂瞥了一眼就笑了。 她对二麦这个孩子印象特别好,也知道她在村里向来胆子大,但没想到今天倒是跟个鹌鹑一样。 “秀莲哪,村长经常在广播里放些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话,但我看咱们村就你觉悟最高,你比那些老古板都要好。” 秀莲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夸过,城墙厚的脸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嫂子,你这也太夸张了。” 她哪有什么觉悟?说起来要不是二麦坚持,也想不到会送她们去读书,就连想让她们一直读下去,也是觉得她们俩不适合过村里那些日子。 “我哪来的觉悟,以前村里办扫盲班,我都经常逃课不去听!” 车里的人一下子都笑起来。 第113章 是毛四在跟人打架 说是公社,其实是因为他们村所属公社的办公地在着,这块地没建国前就热闹的不行,现在大家也默契地把集市选在这,一旦有大集附近几个公社也会有人过来。 “你们先去赶集吧,我们还有事,等会车就停在邮局门口,去那等我们。” 大家都要待到下午再回去,秀莲跳下车,几个孩子也赶紧跟他们道谢,良生嫂摆了摆手,很快牛车又慢悠悠的赶了起来。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人影,车上另一个儿媳妇还偷瞄着他们。 她是良生嫂的二儿媳,嫁过来才几个月,平时跟村里人交谈不多,之前因为毛三的事情还对他们家有些意见,觉得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不过后来才明白他的用意,再说他们家也把东西补回来了。 她格外羡慕大麦二麦,曾经也哭着要去上学,可惜家里人没搭理她,上学是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人都走了还看。” 良生嫂从兜里掏出一个石榴递给她,“以后咱们家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去念小学。” 她也有些感叹,她们才上了多久学,六月的时候,她家大麦看人总低着头,怯生生的,说话也轻,现在虽然胆子也没多大,但能跟人直视,说话也有条有理。 二麦倒是稳重了不少,共同点就是两个孩子更招人喜欢了,果然还得读书。 不过她就是闲聊几句,她家孙子现在才刚揣在儿媳妇肚子里,还得有好些年才能上学,远着呢。 他们今天到公社来不只是来买些补品,还有些小道消息,跟工作有关。 那头一家五口拉着手挤到集市里,到处都是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在里面声音不大点,站在对面的人都听不清。 各种晒干的鱼干虾干,甚至还有海带紫菜,红薯南瓜这些更是数不清,都是自留地里种的菜,为了换点钱都背到集市里来。 三麦一进来就想拉着他们去找糖车,一个老头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一个小罐子,罐里是熬化的糖,拿根棍子伸进去一蘸一卷,这就是孩子们每次赶集都要买的胶皮糖。 一个只要一分钱,三麦大手一挥递过去三张纸币,“给我们来三个。” 老头把钱收过去,把糖罐挪到火下转了转,三麦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只能买三个,那爸妈就没有。 秀莲跟毛三不爱这些,毛三虽然人还站在这,但脖子已经伸出二里地,几乎要凑到旁边的摊子,看人家拿手刨出来的凳子椅子。 为什么人家做的就这么整齐,他的桌面刨出来都坑坑洼洼的。 “你们吃就行!” 秀莲双手抱胸,微皱着眉头看着老头,她家里要是有糖都想在集市上也摆个摊子算了,这么一小点居然要一分钱。 那老头在她炯炯的目光下,手差点都抖了抖,给他们仨卷的糖比常人要大上许多。 买好糖后毛三立马就走到木工摊子前。 “我们这凳子可是好货。” 大家赶集都是买些吃的喝的,像凳子这些自家也能拿木头做一个,歪就歪点,反正是坐在屁股下又看不见,摊子生意非常冷清,看见毛三过来摊子的人一下子站起来。 可惜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就是不掏钱,反倒问他们是怎么做的,那人一下子明白他不是过来买东西的,是想过来偷师的,翻了个白眼默默坐回去。 “翻什么白眼呢?不想做生意就拉回去,我还嫌你这破东西挡路呢!” “我翻什么白眼,既然买不起就别乱摸。” 后面还嘟嘟囔囔骂了几句,秀莲可不惯着他。 “买不买得起得看货色,就你这货色扔在地里都没人捡!” 此货色非彼货色,既骂了他的货又骂了他的人,那人站起来握紧拳头,狠狠瞪着秀莲。 “看什么看,老娘说错了?” 秀莲双手叉腰,那人看了一眼正偏头看他的毛三,最后默默坐了回去,秀莲哼了一声也没多搭理,毛三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个摊子。 集市上大都是农产品,简而言之就是在村里都能找到,秀莲拍了拍裤兜里的几张工业票,打算等会去供销社看看。 “要鱼干不?” 晒干的大鱼干拿稻草绑起来,表面还能看见一层白白的盐粉,鱼肉很厚,秀莲看了一眼,非常感兴趣,不过面上看不出来。 “你这鱼干多少钱?” “你看看值多少钱。” 这几个公社就算自家住的不近海,肯定有亲戚住在海边,就算都没有抽个空去赶海也费不了多少事,所以这海鲜一直卖不上什么价。 不过她这鱼干晒得好,又是很大的鲟鱼,秀莲慢悠悠比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块?”那人一听立马把鱼干往后拿,“一块钱?我晒鱼都费了不少功夫!” “那你想要多少,我是看这鱼大些比较少见,自个又不是打不到小的,到时候在锅里一煮,大的小的吃起来还不都一样?” 那个妇人要三块钱,她这鱼干算起来快要5斤,三块钱不多。 “猪肉才8毛多,你这要卖4斤猪肉,谁会买,1块5,不卖就算了。” 两人你来我往东一句西一句,最后她还真花了1块5买了这一大块鱼干,塞到毛三背的背篓里,站在旁边的二麦都能闻见咸鱼干的咸香。 一家子从前头转到后头,秀莲就要带他们到供销站去。 “给你们俩买双新鞋。” 总算想到了这工业票能干什么用,家里锅碗瓢盆都还有,其他的大件他们那几张票也够不上,正好能给他们姐妹两个买一双鞋。 她们冬天穿的是表姐还有其他亲戚不要的布鞋,秀莲纳了又纳,那鞋子上边都不知道缀了几层布料,早就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大麦二麦都惊讶的看着秀莲,不敢想她们居然有一天能买上新鞋子。 “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毛三又紧紧拽着二麦三麦的手,想带着他们穿过人群。 突然前边传来一阵喧哗,大家立马伸长脖子往那看,反正供销站一直在,先看会热闹再过去。 不大点的地全都是人涌过来,他们一家被人推着往里挤。 “挤什么,把我鞋都踩掉了!” 秀莲吼了一句,但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没有人回答,她紧紧抓着大麦的手。 “要不别看了,咱去买鞋。” 里面人挤人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二麦几个也没那么好奇了,正打算逆着人流挤出去,最里头的人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三哥三嫂!” 秀莲往里一看,最中间的人居然是毛三,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敢认,没办法毛三现在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衣服上也都是灰和脚印,要不是他那熟悉的声音,秀莲哪敢认。 第114章 他耍流氓! 毛三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月舒心日子,结果秀美婆婆又来了,这一次比以前还要过分。 “婶子,你自己带着大宝过来就算了,怎么还把你妈带来了?” 秀美婆婆的老母亲今年还活着,70多的老太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要人搀扶着才能挪动几步,听着是不是一个没啥力气需要人照顾的老太太? 但这老太太比秀美婆婆还要难缠,她在家里各种骂人,分不清谁是谁,但影响不了骂人,各种裤裆里的脏话脱口就来。 今天老丈人朋友送了他几斤甜薯,刚拿回家蒸熟,想着这甜薯软软的,正好适合没牙的老太太吃,就拿碗给她盛了几个。 “卫家,给你婶娘送去。” 秀美婆婆直接就把她老娘拉到家里,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李红生每次让她把人带回去,她翻了个白眼不吭声,那个老太太就坐在椅子上拿东西丢他。 李红生没办法,他总不能直接把人扔出去,于是只能忍着,想过些日子再劝。 毛四只能端起碗走到老太太跟前,甜薯长得跟手指一样长,有三四个手指那么粗,皮是褐色的,上面还有粗卷的根须,扒掉皮的时候,那些根须会一并扒下来,露出里面白白的发糯的心。 老太太认不得人,但喜恶跟她闺女一样,在这个家里最讨厌的就是毛四。 毛四知道老太太不喜欢他,把碗放下就走了,结果过了会家里突然传起老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嚎声,秀美婆婆在屋里尖叫了一声立马扑出去。 “妈你咋了?是不是他们要推你出去?我告诉你毛四,这个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有我们家秀美的份就有我的份,我妈自然能待在这! 我妈今年已经快80了,你还惹她,小心老娘要你的命!” 家里就毛四跟李红生在,毛四非常无奈,甚至隐隐有些烦躁,“我干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秀美婆婆才不信,她妈虽然老了认不得人脾气暴躁,但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妈咋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拿刀剁了他!” 李红生也垂着头慢慢走出来,背都微微弯着,看着眼前的场景深深叹了一口气,太造孽了,这哪里是他的家。 毛四看了一眼堆着秀美婆婆老娘各种东西的客厅,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家里还有一股老太太的味道,再怎么开窗透气都透不掉。 以前秀丽还跟他说,要不就搬到宿舍去住,毛四一直不愿意,不想就这么把家里的东西拱手让给秀美婆婆,但现在开始动摇。 这个家这样子根本就不适合住,他两个孩子也被大宝欺负的天天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就搬出去算了。 老太太张着没牙的嘴嚎啕大哭了好一会,终于被她闺女安抚住。 “抓流氓,快点把这个流氓抓起来!我没脸活了,他居然这么对我!”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明白她的话,秀美婆婆皱紧眉头,“妈,你啥意思?” “快救救我,他对我耍流氓!快把他抓走!” 这一下屋里的人都听清了她的话,三个人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秀美婆婆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妈?” 虽然她烦死了这个毛四,觉得他碍自己的眼,把着这个家里的东西不给她带走,但秀美婆婆也不怎么相信自个妈嘴里说的话,毛四再怎么也犯不着对一个快八十的老太太耍流氓吧。 “就是他,他还给我看他的”老太太说着说着居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伸出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捂住脸。 毛四还在一旁石化中,秀美婆婆甚至都开始怀疑了,“看什么,妈快说!” 老太太捂着脸支支吾吾许久就是不说话,秀美婆婆眼睛瞪起来,她想起来了,有些变态就是会对老太太耍流氓,毛四这个狗东西不会就是这种变态? 天哪,她这个当闺女的居然还把自个老娘带到这!深觉对不起老母亲,秀美婆婆手指着毛四急剧喘息几下,就要到厨房找菜刀,李红生自然不信,“老亲家,你快把话说清楚” 毛四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差点就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喘的跟老黄牛一样。 “污蔑!胡说八道!” “呸,你这个狗东西,平时装的跟什么一样,居然对我妈动了这种心思,你恶不恶心?老娘今天不把你骟了我跟你姓!” 气势汹汹从厨房握着菜刀出来就要剁了毛四,李红生一边拦她一边赶紧劝老亲家。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别这么冲动!” 毛四眼前一黑,恨不得马上推门到公安局报案,他们居然这么污蔑他,差点连前几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终于舍得把手拉开,手指指了一下碗里。 “他还给我看了他的毛蛋,羞死了,我一个大闺女还要不要见人!” 说完又把手捂回去,秀美婆婆缓缓眨了几下眼睛放下手里的刀,过了好一会才明白她妈说的毛蛋是什么意思。 这个粗细的甜薯上面还有黑乎乎的毛,看起来可不就跟…咳咳 那边毛四还在剧烈喘气当中,甜薯,居然是甜薯,他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眼前一黑就这么晕过去! 第115章 秀美婆婆 李红生原本已一肚子气,但看见女婿已经晕过去了,也顾不上再跟秀美婆婆吵架,赶紧上前狠狠掐毛四人中。 “一个大男人气量这么小,因为这么点事就晕过去也不嫌丢人!” 毛四被他老丈人狠狠这么一掐已经快疼醒了,结果又听见她的话,这一下气血攻心直接就晕过去,不管李红生再怎么掐都醒不来。 “卫家卫家?” 老太太还捂着脸呢,秀美婆婆赶紧收拾她留下的东西,听见李红生要带毛四到卫生院去,狠狠翻了个白眼。 “又开始装,一个大男人还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就是一个小误会。” 骂骂咧咧抱怨了几句,把老太太打翻的碗捡起来,李红生这下也顾不上了,直接大吼一声,“闭嘴!” 可能是从来没见过他一个老实人这么生气,秀美婆婆难得没有顶嘴。 毛四就这么被气到了医院里,秀丽跟她妈赶到医院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后,她一下子就哭了。 “我们搬出去不在家里住,太欺负人了。” 怎么能说这种话,要是老太太后面没有解释清楚,以后毛四怎么做人? 自家两个捧在掌心长大的孩子,每天在家不是被大宝抢吃的抢喝的,就是被他打,就算是自己的亲外甥,过了这么久秀丽也很难不对他有意见。 原先姐姐婆婆一个人带着大宝住进家里就算了,现在居然把她老母亲也接过来,把他们家当成什么了? “你这孩子别胡说。” 秀丽妈刘翠带着两个孙子听见闺女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搬出去?搬去哪住? 毛四躺在病床上疲惫的闭上眼睛,点了下头。 他们家那两个孩子一个才刚会走路,一个才4岁多点,看见自个爹躺在病床上抱着他奶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的。 刘翠也心疼这俩孩子,这可是她亲手带大的,那可是她的命。 “搬出去谁来照顾孩子,你们俩都要上班!” 不能搬! 秀丽哭着摇头,“对不起爸妈,我们不能留在家里了,不过我还是你女儿……” 秀美结婚的时候小女儿还小,他们原先的打算是让她招婿留在家里,但她不愿意,李红生夫妻俩也不能强逼,只能从小教育小女儿。 毛四这个女婿他们各方面都很满意,原先是李红生的下属,能力强上进,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兄,而且一点也不古板,一下子就接受了。 一家子的日子过得多好,两个孙子慢慢长大,长得冰雪可爱又姓李,李红生爱的不得了。 刘翠抱着闺女,但这一次秀丽非常坚决,“妈对不起,就算为了他们俩,我们也不能在住在家里了,你看看这俩孩子。” 原先他们俩胆子多大,被大宝欺负多了现在都有些唯唯诺诺的。 她也是当妈的她能不心疼? “我们就搬到宿舍住,要是有空会带着他们回家看你们的。” “不行!”自从大女儿出嫁后他们确定要把小女儿留在家里,这些年付出的感情,再加上那两个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刘翠说什么都不答应,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家男人肩膀上。 “说话!你再这么窝囊,老娘就跟他们一起出去,我看你也乐意跟秀美婆婆一起住,估计心里美的不行!” “你,你胡说些什么!” 李红生也窝囊,自家人躲在医院里不敢回去,秀美婆婆却光明正大带着老娘住在家里。 “不行,欺人太甚,我把她们赶出去!” 他每次都这么说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干过,最后只能窝窝囊囊忍下来,刘翠他们都没放在心上,只过去劝闺女不要冲动。 李红生握紧拳头冲回家,他们住的是单位宿舍,在单位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之前一直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不能闹大,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 秀美婆婆正好带着她老娘出去,李红生把她们的东西甩到楼下,甚至直接到市场门口拉了一个修锁的回来换了锁。 邻居其实对他们家的事多多少少有些理解,平时顾及着表面的面子,都只在私底下讨论。 这一次毛四直接晕过去,还叫了邻居才把他抬到县医院,是彻底瞒不住了,眼下看见李红生又回来丢东西,一个个围在他们家门口看热闹。 李红生干完后揣着钥匙到卫生所去。 卫生所里毛四的吊瓶也打完了,他毕竟只是气急攻心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大夫就随意开了瓶水。 “妈你别劝了,就算为了身体我们也得搬出去!” 毛四躺了这么久也缓了过来,秀丽说的对,就算为了身体也得搬出去,别钱有了没命花。 他跟秀丽都有工作,两个人的工资带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不用搬了,我把他们的东西都丢出去了,以后谁都不许给他们开门!” 李红生一下子把钥匙拍在桌上,自觉自己的腰杆都挺起来了,其他人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桌上的钥匙。 “咱们回家!” 结果一家子正走在路上就被秀美婆婆拦住,“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居然把我东西丢出去!谁有你们这么心狠!” 她带着老娘回家看一眼儿子儿媳又带着大宝回去,结果就看见楼下围着一堆人,挤进去一看地上的赫然是她们的东西,直接撇下老娘噔噔噔跑上楼,就连锁已经换了。 “开门!遭天谴的,居然这么对我,也不怕被雷劈,赶紧开门!” 大门纹丝未动,还有邻居在旁边捂着嘴偷笑,秀美婆婆叉着腰瞪了那些人,又跑下楼把老娘跟孙子安顿好,就去找他们一家子。 今天的事情不给她一个说法,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红生好不容易男人了一回,这下怒气退去只觉得腿肚子打颤,生怕秀美婆婆指着他鼻子骂,钥匙揣在兜里只觉得是一个烫手山芋。 只希望她们能回自个家住,但显然秀美婆婆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大街上都是人,她就站在那拍着手指着他们一家骂了个遍。 第116章 软饭硬吃 “你闺女嫁到我们家这么多年,老娘对她像对亲生的一样,结果你们是这么对我的。 我那老娘已经快80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们,还有没有天理!” 以前刘翠总不想骂她,毕竟大闺女嫁到他们家,要是他们得罪了她婆婆,她一个女人在家里也不好过。 人善被人欺,他们实在太会蹬鼻子上脸了。 “你也知道我闺女是嫁到你们家了,我们又不是你娘家,你带着你老娘到我们家干什么?” “我不管,家里的东西有一半得是我们大宝的,你们要不给我们就一直住下去!” “我们俩没死,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惦记我们家财产!” 秀美婆婆才不管,把矛头指向了毛四跟秀丽。 “秀丽啊秀丽,你一个人就霸占了这么多财产,你姐要是外人你不也是?凭什么家里的东西都要留给你! 还有你一个大男人,谁家男人像你腿这么软,说入赘就入赘,你不嫌丢脸?” 毛四就算心里再怎么觉得无所谓,被她挤兑了这么久也愤怒异常。 “关你什么事,当初爸妈说了让你儿子入赘,你自个不愿意,现在又想让你家大宝回来分家产,爸妈都没死呢! 想吃软饭就摆出吃软饭的样子,别想软饭硬吃,既然不愿意,现在又干什么!” 原本大家都因为秀美婆婆的话眼神有些不对劲,这年头,再加上他们这片地区向来封建又传统,很难接受男人入赘。 但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以为耻,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吃软饭就吃软饭,总比软饭硬吃骨气要强一点。 秀美婆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儿子有骨气,哪像你倒插门!” “既然有骨气,那你还拖着你那80岁的老母到我们家里来,就不怕这么折腾她有个三长两短。” “好啊林卫家,你现在又咒我娘,老娘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的。” 她憋着一肚子气过来,既然骂不过,那就打一架,直接就扑过去抓着毛四的衣领抽他。 刘翠跟秀丽各自拉着一个孩子,赶紧抱着孩子往后躲生怕他们被打到,秀丽已经急哭了,李红生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 他又不能动手打女人,只能拉架,两个大男人被秀美婆婆打的不能看。 毛四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不至于连她都打不过,但这里围了太多人,如果今天真的动手了,明天闲话还不知道要怎么传。 他不可能一辈子就待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不能让这个事情成为污点跟着自己,只能死死压着她的手。 不停有人围过来看热闹,毛四恨不得消失在这,突然看见几个眼熟的人,他立马叫出来。 秀莲不过打眼一看就明白了,那个老太婆一看就凶悍,毛四跟那个老头两个人都打不过她。 不过她今天是来逛集市的,可不是来打架的,本来打算就这么离开,但毛四又叫了好几声。 生怕三哥三嫂当没看到他就这么走了,毛四赶紧又叫了一声二麦。 三个孩子就这么举着糖棍看向自己的父母,秀莲叹了一口气,毛四一直在给她使眼色。 看来今天不是花钱是来挣钱的,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毛三背篓里。 “你是谁?怎么欺负我弟弟?” 看见有人来了秀美婆婆这才挣脱毛四,默默从旁边站起来,不停打量着秀莲,“你谁,赶紧滚,别多管闲事!” 秀莲偏头看了一眼毛四,毛四默默伸出手比划了个五。 嘿,五块钱!别说是打架了,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能干,秀莲挽起袖子。 “鼻子上长两窟窿用来拉屎的,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既然你欺负我弟弟,那老娘今天不可能放过你!” 毛四找他三嫂过来就是要打架的,其他的要等打完再说,他被打成这个样子,不打回去这口气出不了。 因为秀莲是一个人挤进来的,毛三还站在外边,秀美婆婆以为她是一个人,“哪来的母夜叉,嘴臭的像沤了十八年的粪坑!” “我看你嘴才臭!” 看在五块钱的面子上,秀莲英勇的很,都没骂两句就扑过去,她可是在秀芳老太手底下历练过的,秀美婆婆哪是她对手,被掐的差点都站不住。 “啊啊啊!” “还欺不欺负我弟弟,以为他是个男的不好跟你动手,我告诉你,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都不用伸出爪子挠人,就薅着她的头发,掐得她痛得跟个陀螺一样在原地转圈。 大宝回家告诉了父母,秀美跟自家男人也急忙找过来,赵大全一看自个妈被那么打,怒吼一声就冲过来。 秀莲偏身避过,把秀美婆婆推到地上,薅着那男人的头发,几个大耳刮子就扇下去。 那个老太太根本就不是她对手,到了后边收了不少力气,现在见到一个大男人过来一下子使了十成的力气,赵大全被扇的脑袋发懵,过了会鼻血涌出来。 秀美一看自家男人被打成那个样子,也要扯秀莲的衣服。 “打架就打架,扯什么衣服!” 几个公社的人都来赶集,这要是被扯了衣服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这也太阴毒了,秀莲一脚踹在赵大全腰上,她一个扣子已经被秀梅扯崩了。 “我……” 秀莲薅着头发把她拉拽到地上,也不顾她的反抗,把她跟那个老太婆拉在一起,就这么扯着她们的头发打了个结。 两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越在地上顾涌头皮扯的越疼,赵大全起身想救自己媳妇跟老娘,捡起地上别人掉落的扁担,毛三一下子把背篓丢下就要冲进去。 秀莲捡了个簸箕挡住扁担的落势,一口咬在他手上,趁着赵大权吃痛松手把扁担抢过来,直接照着他的小腿就打。 “看你还敢不敢!” 她的这一战可是出了名,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一家三个人居然敌不过她一个人,被打得坐在地上嗷嗷哭。 秀莲后面知道别人的议论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哪到哪,他要是来咱们莲花村看看,就知道这都不算事!” 第117章 偷衣服 毛三原本担心秀莲打不过赵大全,但等他跑进去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后来还被秀莲不小心打到。 “你眼睛长脸上是摆设啊,凑这么近!” 围观的人不知道毛三跟她的关系,生怕也跟他一样被她舞得生风的扁担扫到,赶紧往后跳。 秀美跟她婆婆也不敢乱动,俩人坐在地上就这么哭起来,谁能想到秀莲居然使出了这么一招,刚刚都不知道扯掉了多少头发,头皮火辣辣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大全挨打。 “知错了没?下次再敢欺负我弟,我就再过来收拾你们!” 要是每次都有5块钱,她愿意每个月来几次。 她叉着腰指着赵大全的脸骂了好几句,终于把扁担丢下,发出重响,赵大全浑身一抖,坐在地上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哭什么哭,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伸手捂住耳朵满脸烦躁,恨不得再打他几下,赵大全缩起脚,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 毛四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服,只觉得浑身舒畅,这苦终于也让他们家受到了,果然就得他三嫂这么彪悍的人才能治得住他们。 秀丽跟他妈也牵着孩子走到他身边,她们看着秀美跟她婆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犹豫,毛四转过头就当看不见。 “说说吧,到底怎么欺负我弟的?” 秀莲今天就要管到底了,想到那5块钱伸手在隔壁摊子扯了张凳子搬到路中间,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到他们一家三口面前。 刘翠把孩子放到闺女手上,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过来解开大闺女的头发,不知道又扯断了多少根,终于把她们婆媳俩分开。 秀美想骂他,她是谁?凭什么管他们家的事,但是秀莲当着她的面撸起袖子,只能把话憋回去。 身上的一颗扣子被扯崩了,虽然没什么影响,秀莲还是伸手看一下二麦,二麦把糖递给她,她抠下一点直接就把衣服黏上。 她其实知道一点毛四他们家的事情,但现在主要是为了让围观的人知道。 “大姐,爸妈原先是想让你留在家里的,是你自己不愿意,还说以后家里的东西都留给秀丽,让她留在家里给父母养老。 这么多年你回爸妈家的次数一只手指也能数得过来,再说爸妈现在都健在,你这个时候要分什么家?” 秀美恨恨咬牙,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不过是一个吃软饭的,凭什么管? 原先嫁给赵大全的时候是想好了不要家里的东西,那时候只觉得男人对她好就行,但结婚这么多年,赵大全这个男人也变成了肚子肥圆的邋遢大汉。 刚嫁过来就生下大宝,这孩子是全家的命根子,后来一连生了好几个闺女,婆婆有些不满意,他们想再要个男孩回去继承他们家里的财产,不停逼她。 妹妹秀丽也长大了,她听父母的话招了个男人上门,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男人没骨气,但人长得高高大大俊朗秀气,也有正式工作,是她爹的下属。 秀美这些年也算明白了,过日子得看自己得到了什么,不能光看外人的议论。 大家虽然说秀丽的男人不行,但这男人不管从哪看起来都好,她能不嫉妒? 如果自己当初听父母的话,说不定爸妈也会给她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哪会像现在这样,她站在妹妹身边,明明只比她大了八岁看起来却像两代人。 她的手都是干家务留下的茧子,脸也粗糙的不行,但妹妹平时在家不怎么干活,脸也白白嫩嫩的。 难言的嫉妒在黑暗里逐渐滋生,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索性故意透露家里有租金收,让婆婆去家里大闹。 就算东西不能拿到,也不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坦。 “咦,这也太不要脸了,我弟是倒插门,你们这是啥?要真想要钱,当初怎么不答应? 还真不要脸,你让你儿子现在磕头对他们俩叫爹妈,去祠堂里把他的名撤下,也摆个喜事大张旗鼓张罗出去。” “我家就一个儿子,怎么能倒插门?” “你看你又舍不得儿子,又想图人家家产,什么好事都想占,做什么美梦呢! 还有你,你爸妈当初已经跟你商量好了,现在想反悔没门! 我弟做了这么多牺牲就为了吃软饭的,你这是要夺了他饭碗,我告诉你,我们全家都不答应!” 围观的人群:“……” 李红生觉得把他们逼得不敢再来就可以了,不想把家里的丑事都宣扬出去,但毛四不管。 “你带着你孙子过来住就算了,还把你老娘带过来,是想让爸妈给你娘养老? 平时拉屎伸手掏出来丢到别人身上就算了,整天在家里骂人,今天居然……居然还说我对她耍流氓,我只给她端了一碗甜薯,要不是后面解释清楚,我估计就得蹲局子。” 秀莲瞪大眼睛,恨不得抓把瓜子在这磕起来。 大家也皱着眉头,脸上是一副被恶心到了,但还强忍着想接着听八卦的表情,非常纠结。 毛四一说起这些事就像被婆婆压制了许久的新媳妇,两眼泪汪汪,只恨不得抱着人哭诉一通。 “大宝今年已经11岁了,就跟没吃过东西一样,俩孩子已经糊满口水的糕点也要抢过去,还从他们嘴里抠糖吃。” 大家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特别是大麦三个,看了一眼手里举着的糖棍,这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都默默放到身后。 怎么有这么埋汰的人,午饭都不用吃了。 “生活习惯不好就算了,这孩子还在家里偷衣服……” 秀莲一下子瞪大眼睛,坐在地上的秀美马上扑过来要扯毛四,“你胡说,你污蔑我儿子,老娘撕烂你的嘴!” 本来还不确定,但一看秀美这么激动她一下子心里有数了,这偷衣服肯定不是偷普通的衣服。 秀美婆婆也从地上爬起来,大宝可是她的命根子,她们俩立马就恢复力气,又斗志昂扬想去撕烂毛四的嘴。 第118章 变态 秀莲缓了缓赶紧从地上捡起扁担把他们隔开,秀丽在一旁低着头,原先也不相信会是大宝做的,但毛四亲自把人抓住,她这才跟大姐说,大姐的表情就像早就知道大宝会这么干。 “行了行了,他就是一个孩子,还不懂事,你是他小姨,他还能对你干什么?大惊小怪。” “……可是” 秀美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让他们把事情往外说。 “那可是你亲外甥,你要毁了他?” 李红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赶紧看了一眼自家婆娘,刘翠低着头,他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手都抖了起来。 “够了!” 两个愤怒的女人停住手,李红生黑着脸,“都给我回去!” 围观的人眨了几下眼睛,这下没热闹看了? 李红生推开人群把他们带回家,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生气过,秀美垂着头不敢吭声,婆婆跟赵大全也低着头。 把他们的东西丢出去后,客厅变得空荡荡的,秀莲也带着毛三过来,他们站在一旁。 大麦几个孩子不适合留在这,他们带着两个弟弟在房间里玩。 李红生使劲拍了拍桌子看着自个闺女,“是不是真的?” 秀美又要跳起来,她怎么能认,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大宝就娶不上媳妇了! 指着毛四的鼻子,“你这是要害死他!你就是怕他跟你两个孩子抢家产!你怎么这么恶毒!” 秀丽握紧拳头,只觉得姐姐非常陌生。 她早就跟妈说过了,但这个时候刘翠没有开口,只是不想让他们再说这个事情。 “你问问你婆婆,我们在他包里把东西都搜出来了!” 秀丽手指死死掐着掌心,说起这事只觉得难堪,那可是她亲外甥。 李红生了解自己闺女跟媳妇,如果不是真的她们不可能会说这种事。 “他才多少岁,你们当父母的没管?” 要是定了流氓罪,可是要拉去枪毙的。 秀美直接站起来跟妹妹大吵一架,这件事就是她的逆鳞,知道是自己儿子做的,就是咬死不承认。 秀莲清了清喉咙,“这可是大事,小时候父母不严加管教,以后耍流氓被抓了轻则被人打断腿,重则拉去打马场。 既然你们不信,那咱们干脆去公安局。” 还吵什么吵,干脆找公安算了。 秀美一家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们为什么让婆婆带大宝来她娘家住,就是因为大宝被邻居抓住过。 好几个邻居往他们门上丢臭鸡蛋,还说要把他拉去公安局,只能先把孩子弄到娘家,谁知道这孩子不学好,那可是他亲小姨。 秀莲一看她的表情,心里有了成算,看来这事他们早就知情。 “连自个家里人都偷,肯定不是第一次,公安同志只需要问问那些邻居,我相信肯定能查出不少东西。” “你!” “他姐,你不是老说别人冤枉你儿子,让公安同志查一查,要是真冤枉了也能还他一个清白。” 秀莲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她越这样说秀美一家越着急,婆媳俩不约而同站起来。 “你们老两口还活着,分家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红生坐在桌子旁,只觉得腰佝偻了几分,他这辈子虽说也没多大成就,但也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 没想到临了给别人看了这么大的笑话。 最让他难堪的是自个外孙,大宝是家里第一个孙辈,那也是他放在手心里长大的,可是这孩子长大了怎么能歪成这样? “你们给我说实话,到底多少次了?” “……没有” 秀美还是不愿意承认,大宝是她这么多年唯一的倚仗,去年虽然又生了一个男娃,付出的情感怎么能一样? “住在我们这一共有三四次,被抓住后我们就注意了。” 刚开始媳妇发觉自己的贴身衣物不见了,还跑过去问岳母,岳母说不是给她收起来了? 秀丽一直以为自己马大哈把东西塞到其他地方,但一连几次,心里毛毛的。 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这段时间家里就住进来大姐婆婆跟大宝,她不愿意怀疑到大宝身上去。 毛四跟大宝又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他才10来岁,但毕竟是个男孩,他蹲了几天人赃俱获。 刘翠跟秀丽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是他干的。 大宝一年前就开始偷邻居晾出来的贴身衣服,刚开始还非常害怕,但偷了几次都没人抓到他,那些人越在外面骂骂咧咧他就越兴奋。 甚至逐渐上了瘾,他们家那几条街的邻居苦不堪言,直言出了个变态。 几个女人在外面一商量,打算报公安算了,他这才停手。 但他们最后没去报公安,而大宝忍了许多天最后手痒痒又去偷,这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被邻居大婶扯住耳朵直接拎回去。 “大家快来看,抓到这个变态了,小小年纪不学好!” 原先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他妈跟他奶跟那几个女人打了一架,最后把他拉回家,不让她们打他。 回到家里后也只是让他以后不要再干了,并没有受到其他惩罚,后来不堪忍受那些邻居对他的指责,他妈又把他送到外婆家。 大宝想着外人都没怎么样,这可是他亲外婆亲小姨,难道会打死他?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她们又告诉他妈,但最后依旧没事。 “你不说我就去问!” 秀美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完后还补了一句,“孩子现在还小,对这些东西好奇,等长大了就好了。” 他们这些家里人要是骂他,以后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办? 秀莲瞪大眼睛,这要是她儿子不把他塞粪坑里她不姓杨。 大宝回去告诉父母就跑没影了,不知道家里正在对他审判,邻居看见他回来嘟囔了几句变态。 李红生只觉得疲惫,“你们当爸妈的怎么不下狠手收拾他,别忘了家里还有几个女儿。” “爸你胡说些什么,大宝不是这样的人,那可是他亲妹妹!” 秀莲只觉得毛骨悚然,“你刚刚不也说了那可是他亲小姨。” 第119章 大部分东西留给秀丽 她这话说出来就好像戳在了李秀美的心上,她站起来就要扑到秀莲身上,还好她早有准备,李家客厅里有一个鸡毛掸子,她抓在手里,李秀美这才默默退了回去。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想管,但我弟现在嫁到了你们家,你们就得好好对他。 既然原先都说好了家里的东西留给小女儿,我弟也让两个孩子都随你们家姓,你们总不能言而没信吧。” 秀莲只觉得自己这段话说的格外有水平,她还说了一个成语呢。 那俩孩子在家背书她这个当妈的文化水平也挺高了不少,不过她不知道那个成语是言而无信。 “他嫂子” 李红生想让她坐下来好好说,她直接把鸡毛掸子摔在桌上。 这5块钱是买她打架,她可没空坐在这给他们家断案。 “我弟一个大男人嫁到你们家来受了多大的委屈,反正必须得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那我得找人去你们家走一趟,跟那些邻居们联合起来,去公安局报案!” 要不说秀莲向来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家业留给谁原先就说好了,大闺女耍赖。 既然这样,那只能让她不敢纠缠。 秀美跟她婆婆握紧拳头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秀莲可不怕她们,赵大全站在一旁低着脸,腿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更不敢开口。 李红生站起来,“跟以前一样,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留给秀丽的,秀美,当初我们让你自己选择。” “我……爸,我也是你亲闺女,你就这么对我。” 秀莲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一家从根子上性格都软弱,这才会被秀美婆婆这一家吃的死死的,果然李红生跟刘翠都低下头不敢看她眼神。 小女儿正红着眼在一旁看着父母,她心里也委屈,原先说是自己亲外甥,她都忍下了。 “算了我们搬出去,以后家里的东西两个人分,养老也两个人养,以后我干什么都跟姐姐一样。” 因为姐姐不愿意留在家里,父母从小就给她灌输要招男人上门,秀丽听话,后来父亲把下属介绍给她,她也听话嫁了,这些年跟毛四生活的很好,也逐渐爱上了这个男人,自然也明白他在这个家里过得很憋屈。 姐姐不时就要针对他一句,倒插门没骨气,她的婆婆跟姐夫就更别说了,甚至那些邻居跟单位里的同事也暗地里看不起他。 大家现在还很难接受男人倒插门,就连她的两个孩子也被人看不起。 “两个孩子不仅被外人笑话,也被家里人笑话,我也不想这样了,我们以后搬到宿舍去住。” 她一站起来,毛四也跟着站起来。 他也算看明白了,岳父岳母性格都很优柔寡断,两个女儿都舍不得。 他牺牲了这么多,是为了给他的后代提供一个不一样的起点,但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错了。 “秀丽!” 刘翠赶紧拉着闺女,但秀丽已经对父母很失望了,直接拂开她的手。 “以前默认我给你们养老,但既然这样,我跟姐姐一人一半。” “你这孩子,难道你不要我们了?” 他们家里又乱成了一锅粥,刘翠跟李红生在拉闺女,毛四跟秀丽想要回房间把孩子带走。 秀美跟她婆婆相视一眼,嘴角都挂着笑。 好大一笔糊涂账,他们的竹篓就放在她腿边,秀莲从里面摸出了一把瓜子,还给了毛三一把,两个人就这么偷偷嗑起来。 毛四看见妻子被岳父岳母拉住,自己站在一旁,结果一偏头就看见三哥三嫂正在嗑瓜子,看见他看过来,秀莲还偷偷给他比划了个手势。 要不要来一把? 毛四:“……” 其实她更想说要不先把那五块钱给她,他们还没吃午饭,等会还要去供销社买鞋子,一堆的事呢。 她怕自己这么走后毛四赖账,而且这么多钱想立马拿到手里。 虽然她爱看戏,但他们家这戏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套,看了一会儿就看腻了。 秀丽去心已决,刘翠知道小女儿素来心软,看见这次这么坚决心里也非常恐慌。 两个闺女原先都是他们老两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都紧着他们,但秀美嫁出去后就不怎么回家,她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们生怕秀丽也跟姐姐一样,等长大了突然反悔,那以后他们老两口就孤苦无依了,拼命的给她灌输要招男人上门的思想。 秀丽很听话,也很争气。 他们已经把小女儿当成了自己以后的依靠,再加上秀美在婆家生活的这十多年,他们跟秀丽一直生活在一起,那感情能一样? 而且那俩孩子是他们李家的孙子,如果秀丽跟他姐一样出去了,是不是俩孩子也要改姓,李红生不能答应。 那俩孩子是他们老李家的血脉,再说那是他亲手带大的。 原先的犹豫因为小女儿的不满逐渐消失,李红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她们姐妹俩当中端水。 不仅是那两个孩子,还有以后的养老。 秀美现在话说的好听,愿意一人一半,但李红生心里明白,她嫁出去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房子的事情,也不会回来。 以后他们老两口还能指望她照顾? 而且一旦有两个人照顾,她们就会互相推诿,那还不如就干脆指定了一个人,这样以后她不能再推卸责任。 再说句不好听的,跟着秀丽两口子还是跟秀美两口子,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秀丽,既然原先都说好了那以后就按之前说的,家里大部分的东西归你,你给我们老两口养老,孩子也跟我们姓。 至于秀美” 李红生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算算,如果不是因为那套房子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而且我们当初是要把你留在家里的,是你自己不愿意。” 而且当初给她的嫁妆可不少,彩礼一分没有。 秀美咬着嘴唇,谁能想到父母居然真的这么做,再说她现在不是后悔了? “两套房子以后归秀丽,我们老两口的积蓄,如果以后还有我再重新分,不过就算分我也是分给你们的孩子。” 刘翠赶紧把闺女拉到椅子上坐下抱着她开始哭,秀美跟她婆婆自然不愿意,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秀莲咳嗽两声,她们这才看向坐在这里跟事情无关的两个陌生人。 “耳朵要不好使就拿鸡毛掸子掏掏。”一边说一边拿下巴示意桌上的鸡毛掸子。 他们这才发现,她前边居然堆着一堆瓜子皮,甚至站在旁边的毛三还在磕。 第120章 我请你们吃饭 秀莲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把原先放到嘴边的瓜子放回去。 “那事情就解决了?以后要是你们再来家里闹,那我就去公安局,反正现在公安局严抓小流氓,说不定为了立个典型,直接拉到打马场枪毙。” “我孙子没干过这种事,你别给他泼脏水!” 她一摊手,“干没干过公安同志会查清楚的,再说不是还有你的邻居们,有人作证那还能跑得了?” 秀美婆婆握着拳头忍耐住,秀莲这人可不是老李家那老两口,她跟这个家里没关系,逼急了还真能到公安局报案。 她在家跟那几个邻居打了几架,要是公安真的找过来,她们一定会诬陷她孙子。 那可是她的心肝。 反正这事就这么解决了,李红生给家里换了锁不再给秀美钥匙,看他铁了心秀美直接绷着脸离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赵大全也赶紧跟在媳妇儿后头,就算他能打得过秀莲也打不过毛三,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他们的,给了就赚不给也没亏。 秀美婆婆当然不愿意,她还想跟那老两口再吵几架,但是秀莲就这么拿着鸡毛掸子冷冷的看着她,也只能跟着离开。 毛四打开房门,他那两个孩子一个叫成才,一个叫成均,都很喜欢这三个哥哥姐姐,他们不像外面的孩子一样取笑他们,欺负他们。 “四叔” 客厅里李红生坐在桌子上,他妻子还抱着小闺女两个人嚎啕痛哭,两孩子看见母亲哭也哭着跑出去。 屋子一阵哭声,秀莲深吸一口气,摊开手看着毛四。 拿了钱她就带着他们赶紧离开,毛四从兜里掏出5张大团结塞到三嫂手里,另外还给他们几张票,秀莲一下子眉开眼笑,脸上的烦躁也不见了。 “这怎么好意思。” 话都没说完就已经把钱跟票塞到自己兜里,生怕毛四反悔。 招呼毛三去背竹篓,三个孩子也走出来。 “嫂子,你们要回去了?” 秀丽擦干眼泪,今天多亏了嫂子,要不是她,说不定他们家还跟以前一样,被姐姐跟她婆婆吃的死死的。 “……要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刘翠也擦干眼泪,热情的招呼他们留下来,这时候老两口才有点不好意思。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 秀丽赶紧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几包点心跟水果罐头放在背篓里让他们带走。 “给孩子们的。” 她都这么说了秀莲自然就接受了,那俩孩子过来拉着几个大哥哥大姐姐,不舍得他们走。 秀莲难得好心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塞到他们两个手上,“哎呀他嫂子,你这” “第一次见就得给个小红包,没多少钱别嫌弃。” 这边的规矩大人第一次见到亲戚的孩子,怎么着也得包个小红包。 刘翠见状推脱的手停住,也赶紧在兜里掏钱。 “那我们也得给个红包。” 秀莲赶紧摆手,他们家三个孩子人家才两个,她又不是过来赚钱的,虽然确实赚了五块钱,但那是赚毛四的。 最后推脱了一番,秀丽让毛四送他们离开,三个孩子手里也各得了一个红包。 那俩孩子扒着大门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还努力跟他们招手,让他们下次还过来。 毛四推着自行车,自行车上放着背篓。 一直走出他们住的宿舍区,秀莲跟毛三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满眼同情的看着毛四。 “老四啊,你也不容易。” “我们都以为你在外边过好日子。”毛三还在弟弟肩膀上拍了拍。 秀莲想到了一句话,老人常说高嫁吞针,确实,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但心里估计也不少委屈。 “不过还好秀丽对你好。” 毛四满脸黑线,他嫂子这句话跟那些人安慰回娘家的闺女有什么不一样,还好你男人对你好。 “嫂子,我请你们吃午饭。” 她脸上那些同情瞬间破裂,“真的?” 看来毛四确实发达了,他们原本想着到集市上随便吃碗面就好了,既然毛四要请客,那指定是要到国营店去吃。 “……不过你刚刚才给了我们5块钱,你身上还有没有钱?” 毛三就没这么开心了,这个弟弟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有些心疼。 他以为毛四挣到钱要交到家里,估计手上也没几个钱,有点不忍心,要不就到面摊吃个面。 毛四握着车把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说请吃饭,像嫂子那个反应才是正常的。 只有三哥才关心他手里还有没有钱,估计以为他在李家的日子不好过。 “我有钱,每个月的工资交一半给秀丽,其他的都在自己手里。” “……那就好。”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国营饭店,一家子都有些束手束脚,秀莲看着小黑板上的菜价,抬起的脚停住,暗暗咋舌,大米饭都要卖到两毛钱一碗,要知道一斤米才多少钱? 而且又不是不要粮票。 半例白切鸡要一块一,油爆大虾一块五,就连炒青菜都要5毛。 我的妈呀,还不如抢钱算了,5毛?她在村里买5毛钱的菜能让全家吃几天。 “老四要不算了,大集上卖不少东西,咱们去那吃!”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转身往外走,还要拉着毛三一起走。 二麦他们第一次进饭店,好奇的四处看起来。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看他们了,在国营饭店吃一顿最少都要两三块,都是那些有工资的才舍得过来。 他们穿的衣服都非常体面,虽然今天逛集市毛三一家换上了比较新的衣服,但还是能一眼看出跟里面的人穿的不一样。 毛四看大厅里的人都看过,赶紧伸手把三哥三嫂拉进去。 “就吃这一顿,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他们三个说我这个小叔抠。” 第121章 不买别摸 一直坐到桌上,秀莲都有些担忧,看着毛四大手一挥叫服务员过来点菜,她忍了忍偏头往窗外看去。 今天吃完这一顿不在村里吹上半个月就亏了。 坐了会儿又嫌板凳太硬有些刺挠,果然这地方就不适合他们这种人,毛四今天特别大方,点了一个白切鸡,一份菠萝咕咾肉,还有一份枸杞猪肝汤,当然少不了一份青菜。 米饭是鸡油饭,里面放了盐,他们仨个一扒就停不下来,不要菜都能吃完一碗饭,看他们喜欢,毛四干脆给他们每人多加了一碗,秀莲欲言又止。 等毛四去窗口交钱跟票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五块钱是不能收了,等会得还回去。 很快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三麦咽了咽口水,毛四有些好笑。 “嫂子钱都给了。” 她还能不知道?算了算了,反正钱都花了,苦着脸吃也是吃,笑着吃也是吃味道还能更好些。 白切鸡的皮脆爽有嚼劲,是金黄色的,骨头还带着些红色,肉非常嫩,上面放着一撮香菜,咕咾肉里的菠萝是本地产的,有些过季了,味道比较酸,不过刚好能解猪肉的油腻。 猪肝汤里的枸杞叶有些微苦带着特殊的清香,加上还撒了一些白胡椒粉,又辣又烫。 秀莲夹了一筷子青菜,5毛钱的青菜吃起来跟她自个种的也没什么不一样,分量还少。 吃完饭出去后,一家子几乎都是扶着肚子出来的,这年头国营饭店的东西虽然不便宜,但分量都非常足,还好他们有毛三,不管剩多少他都能吃完。 “三哥,你们等会怎么回去?” “良生家今天也赶集,我们坐他们牛车回去。” 毛四下午还有事,他们也不要他送,秀莲把他拉到一旁,咬了咬牙把兜里已经揣热的5块钱掏出来塞到他手上。 “今天请我们吃顿饭就可以了。” 造孽呀,这就相当她自己花钱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攒了多少粮食呢,过得这么阔! 她一边牙疼,但一边又怀念国营饭店里的味道。 毛四惊讶了一瞬,接着把钱塞回她手里。 “嫂子你拿着,今天这钱一定要给你,多亏了你!你是不知道,就算给100块把他们一家请出去我都愿意。”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恨不得再请他嫂子多吃几顿饭,下次有事再找她。 “……那?”既然他不要,又把这钱塞回自己兜里。 毛四甚至还想带他们仨到供销社买东西,秀莲跟毛三赶紧把他轰走,“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这地方我们熟不会迷路。” 等他离开后,他们一家找了棵老榕树,秀莲坐在树下扶着肚子,只觉得微风吹过来没有那么热了,舒服的想就在这睡一觉。 “要不是老四,咱们哪舍得进去。”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里面的东西味道是真好。” “妈,咱们下次还来。” 秀莲闻言在三麦头上敲了一下,“还来?哪来的钱来,把你卖了都不够。” 中午天气热,集市上的人没到中午就挑着担子回去了,就算留在这的,这个时候也都找树荫躲着。 她坐了好一会把竹篓拿到脚边,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重新整理,贵重的放在底下,上面放一些杂物。 秀丽不止给了糕点跟罐头,甚至还给了几个肉罐头鱼罐头,一斤多的罐头拿在手上趁手的很,在供销站一个要卖一块多。 “咱们下次给他们拿点东西。” 以前没有跟他们接触过,秀芳老太把他们形容成凶神恶煞的一家子,抢了她儿子。 别说来赶集绕着走,估计就算在路上遇到她也能翻个白眼当没认识。 先把这些罐头堆到底下,再放上糕点跟鱼干,最后是他们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休息够了一家子又走到供销社去,供销社的售货员刚吃完饭回来,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搭理。 在他们这买东西可不止要钱还得要票,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一家子都是种地的,哪来的票,估计连钱都够呛。 柜台很高,二麦踮着脚只能看见外面的糖罐,后面的柜子堆满了东西,想要什么得售货员给你拿。 几个罐子里装满了糖,对这个年代的孩子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三麦一直盯着看,售货员坐在里面拿一个很大的黑剪刀剪指甲。 秀莲就跟没看见她脸上的不耐烦一样,双手放在柜台上头往里探,“同志,你们有没有胶鞋,女孩子的,就,像她们这么大的。” “买鞋要工业票”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拿剪刀在桌面上敲了敲。 秀莲从兜里一掏,先把林志虎给的那几张工业票推出去,接着又把毛四给的票掏出来,里面有一张,也拿出来一并放到里面。 售货员愣了一下,手指在那几张票上划来划去,终于站起来。 又看了一眼外面那两个女孩子,抿了抿嘴从里面掏出了几双鞋子。 两双白网鞋,两双蓝网鞋,甚至还有一双绿色的解放鞋,无一例外脚码都很大,看起来像成年女性穿的。 “……同志,这也太大了。” 售货员又坐了回去,拿剪刀磨手上的指甲,“哪里大了,能穿多几年。” 秀莲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两双白色的放回去,太不耐脏了,那解放鞋村里有些人也穿,买一双能穿很多年,但是太大了。 她穿都差不多。 “同志,还有没有别的?给我们换一个。” 售货员的动作就跟慢动作一样,又等了好一会,才终于从里面翻出了一个盒子。 “这可是品牌鞋,给你们看一眼,要是不买就别摸,脏了别人不要了。” 盒子打开里面好几双鞋,有一双白色的,上面还有红色的跟钩子一样的东西,秀莲一拿起来就很满意。 “这可是回力牌的,一双要4块8,刚刚的鞋子一双两块多。” 第122章 点了一桌子肉 大麦的眼睛原本也被这双鞋子吸引住了,但一听居然要4块8,默默收回视线,这也太贵了,刚刚两块多的都嫌贵。 售货员说完价格后,原本以为他们会立刻放下鞋,但没想到秀莲咬了咬牙接着翻看起来。 不管买不买都不能露怯。 而且这鞋子她越看越满意,鞋头跟鞋底都是胶,上面的料子也是帆布,这料子很耐磨,也没有跟刚刚那双白网鞋一样全部都是白的,看着怪渗人的。 这鞋子越看越好看,她连刚刚那几双鞋都不想看了。 “你们到底买不买?” “……同志,这鞋要是脏了怎么办?” “洗啊,不然呢?” 家里其他人都不吭声,大家都看着秀莲,她过了好一会,在收货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时,突然咬了咬牙一狠心把那鞋子放到台面上。 “买!” 两双鞋加起来要10块钱,她原本的预算是五块钱买两双,虽然超预算了,但加上毛四给的那五块钱,她掏的钱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越来越觉得今天确实是个不错的日子。 大麦想去拉她妈,“妈,咱们再看看。” “就买这个,其他的不好看。” 售货员也没想到他们这一家居然深藏不露,一出手就连买了两双鞋子,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还要不要鞋粉,搭上一起10块钱。” “要” 两双鞋拿报纸包起来,毛三还格外向售货员多要了几张,小心翼翼塞到背篓里。 都想把背篓放到前面,生怕把鞋子弄丢了。 秀莲还是很会过日子的,买的鞋都买大了码数,“今年冬天我给你们做双厚袜子,到时候穿进去了也不会掉,等到明年还能接着穿。” 把鞋装好后,秀莲想了想又掏钱买了一包甘草。 “三麦这包甘草是你的,两个姐姐她们今年要上学,妈给他们买鞋,等你以后上学了也给你买。” 三麦拿到那一大包甘草只觉得受宠若惊,妈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他立即点头。 给两个姐姐买东西是应该的,他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要是他有钱他就自己给姐买。 供销社里的甘草并不是中药药材,是一种果脯,黄黄的又酸又甜,还特别有嚼劲,应该是用芒果肉腌的,还加了姜粉跟咸梅粉。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到邮局等良生一家。 “你们后来去哪了?我们逛了这么久都没遇到你们,午饭去哪吃的?” 良生媳妇一边说着一边给二麦他们递过来几张薯饼,薯饼上撒了一些辣椒粉,焦香咸辣。 “嫂子不用我们都吃完了,你们带回家给家里人。” 推脱了一会儿看出秀莲不是客气是真的不要,良生媳妇才把东西收起来,三麦把他怀里抱着的甘草拿出去分给大家。 车上的人都捏了一块慢慢咬着,看出秀莲心情不错,良生媳妇少不得要打听。 这一顿饭的钱值不值,不仅要看吃的怎么样,还得看他们在村里吹的怎么样,秀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们今天在街上遇到老四了,他怎么都要请我们到国营饭店吃一顿。 我是不好意思,我这庄稼人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怎么好意思踏进去,但架不住咱们老四硬要。 别说,要不是进一次都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居然这么贵,一份青菜稀稀拉拉几根要5毛钱,在村里5毛钱我能买一背篓。” 秀莲深谙先抑后扬,炫耀要在不经意中才能显示出最大的效果,第一当然得先吐槽。 伸出手比划了那几根菜的大小说都没有她种的好,最后还说里面的白切鸡火候还不错。 “这菠萝明明都过季了他们还要卖咕咾肉,不过里面的肉还不错,枸杞猪肝汤里的枸杞叶有些老了,塞牙。” 趁着他们都在想象里面的东西,她来了一句总结陈词。 “好吃不好吃咱也没怎么吃出来,只觉得吃起来都是钱的味道,也就是毛四请客,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去。” 要想炫耀后又不招人嫉妒,那必然是不能拉开自己跟他们的距离,大家还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她今天运气好。 良生媳妇拍了拍她的手,“那你也吃了一顿不是?” 别人想吃可舍不得踏进去。 “是这么个理,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说里面的菜了,沾了沾老四的光。” 原先秀芳不让家里人跟毛四来往,他们分了家后倒是跟了他来往起来。 秀莲多的话也不说,反正今天要是有人问就只说吃了一顿饭。 牛车摇摇晃晃回到村里,他们跳下车后跟良生一家再次道谢,这才背着竹篓回家,一家子看着都非常开心,特别是三麦,一蹦一跳的。 “又跑,也不怕把肚子里的东西颠出来!” 村里老太太都聚在村口的榕树下,只要有人经过都逃不过她们一顿说。 “良生媳妇又上街了?” “听说她儿媳妇怀孕了,这一辈第一个孩子,肯定得重视。” 一个老太太眯着眼摇了摇头,“第一胎得重视,但不能太重视,要是补得太多,难生。” “后面还坐着谁?好像是毛三一家。” 现在村里老太太对毛三这一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怨言,就因为他们开了头,现在老有人学着也闹分家。 “你看看他们这一家乱花钱,生怕有点钱把裤兜坠烂,我听住他旁边的马海一家说,他们家经常有肉香飘出来,不会过日子。” 其实就是鱼肉香,有财叔经常给他们送鱼,这些鱼煎了后香味飘出去,一条街的人都流口水。 “谁家不得要一个坐镇的老太太把着,他们家不行,我看他全浪费钱,以后有他苦的。” 这时候又有其他老太太从村里走出来,一脸稀奇。 “听说今天毛四请秀莲那一家到国营饭店吃饭了,还点了一桌子肉,他们撑的都走不动道,还是坐良生他们的牛车回来的。” “什么?” 哪个老太太去过国营饭店,就算赶集经过那地,也只敢快步走过去,那就不是她们这些农村人能进去的? “点了一桌子肉,我估计都吃不完,估计装背篓里背回来了!” 一溜老太太的眼睛都瞪大了,“就自个去吃也不叫上秀芳?带东西回来了也不拿点过去给她!” 第123章 老四的东西那是能吃的? 老太太们听见秀莲这一家居然到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心里都酸溜溜的,看似是在为秀芳抱不平,实际上还是嫉妒。 “走,咱们得跟秀芳说一声,她不能被蒙在鼓里,这毛四再怎么说也是她儿子,居然一点不想着自己娘。” “我看就是毛三这一家贪嘴,秀芳都说了不许他们去见毛四!” 她们这时候哪还记得之前在晒谷场上为毛三那一家说过的话。 义愤填膺的老太们拿着扇子就冲到秀芳家,噼里啪啦就说了毛四请毛三在国营饭店吃饭的事。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都没能进去吃一顿,我看你这俩儿子” “就是秀芳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得管管他们。” 大家说完才发现秀发老太有些诡异,大热天的她穿着长袖长裤的黑色衣服坐在树下盘着腿。 “秀芳啊,你最近咋了?好些天都没出去跟我们说话了。” 大家心里都有些毛毛的,她要是再掐些口诀嘴里念念有词,那估计就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秀芳老太把腿放下,“别管他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以为秀芳会控制不住怒火去毛三家闹一通,结果她今天格外平静,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秀芳” 秀芳老太没反应但家里其他人可不是没有,今天是副食厂放假的日子,毛大跟平常一样割一刀肉回家。 稻香跟秀莲正坐在堂屋编草席,稻阳稻山把桌子扛到院子里坐在树下学习,田巧珍坐在门槛上缝衣服,同时催大儿子去看书,可惜苗大只顾着灌蛐蛐。 菠萝树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成熟,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掉下来几个果子,掉下来的果子硬邦邦的,外表还发黑。 苗苗把它当成了一个小球在地上滚。 今天的日子好像跟平时差不多,但因为又有肉吃,大家总归是有些开心的,结果听见三叔居然到国营饭店吃饭了,听说还点了一桌子肉,吃都吃不完扶着肚子回来的。 秀莲在车上点评了一番国营饭店的菜,良生媳妇自然也跟大家提了一嘴。 大家传着传着哪还记得那些,只记得秀莲说里面的菜贵的不行,就连几根青菜都要5毛钱。 明明她们没有亲耳听见,但还是凭着想象向他们描述国营饭店里的饭菜。 “我听说里面的厨子都是以前酒楼的师傅,你想想这菜能不好吃?” 一家人都停住手里的动作,苗苗控制不住咽了声口水。 苗二倒好,他直接走到田巧珍身边,“妈,也让四叔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凭什么请你?你奶可说了不许我们拿你四叔一点东西。” 田巧珍恨恨把针戳到衣服里,心里埋怨上了婆婆,要不是她不许大家跟老四接触,老四怎么可能只请老三那一家。 她还没进过国营饭店呢?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进一次。 很快院子里围着的人走了,家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苗苗跟苗二蹲在田巧珍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稻香听见二麦一家居然到国营饭店吃饭了,编席子的动作停住,过了一会儿才咬着唇接着干活。 原先家里是他们家过得最好,但现在三叔一家过得可滋润了。 家里不时就有肉香飘出来,只看二麦她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些日子过得好,她原本想被按了暂停的身高突然就往上窜,以前在地里被晒得发黑的脸蛋也白皙了一点。 但稻香最恨的是她们俩居然都去上学了,不过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等她们以后跟她一样不能上初中,就算上再多也没用。 到了晚饭时间,现在毛大割多少肉回来都直接做了不会再留些起来,一碗飘着油香的肉端上来。 如果是以前,大家肯定都迫切的看着碗,但今天桌上的人都有些恹恹,虽然伸筷子的动作还是很迅速。 毛大:“怎么了?今天的肉不好吃?” 其他人都不说话。 苗苗:“三叔今天去国营饭店吃饭了,他们吃了一桌子肉。” 毛大一下子沉默了,老三这一家还真是胡闹,他们才挣多少钱?居然还去国营饭店吃饭,有钱去那吃都不知道能买多少肉。 不过这时也想起来他们分家分了六百块钱,这六百块钱确实能吃很久。 想到他给的三百块毛大一阵肉痛,他们攒了多久才能攒出300块,给了老三那一家后,家里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因为这个亏空全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结果老三拿着他们的钱就去挥霍。 秀芳冷笑着看了一眼桌上的人,突然把碗重重放在桌上,“爱吃吃不吃滚,人家去吃国营饭店你们也想吃,那就自个去,老娘又没拦着你!” 田巧珍低声,“是老四请他们去的。” 这一下刚刚不在的毛大毛二都愣住了,秀芳老太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那又怎样?你们也想老四请你?那就去让他请,不吃都给我滚!” 说完一下子把桌上的肉碗端起来,给他们每人夹了两块后,剩下的都夹到稻阳碗里,嘴里还骂骂咧咧。 “稻阳你吃,他们都想去吃国营饭店,嫌家里的东西配不上他们的嘴,也不看看自个!” 这下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了,赶紧端起碗扒饭,家里的肉切的薄薄的,两块加起来就一个手指头大小,他们根本不舍得吃就堆在碗里,羡慕的看着眼前一堆肉的稻阳。 “奶你吃” 稻阳给秀芳老太夹了一筷子,秀芳原本不想要,这孩子今年最关键一定要多吃点补补,但孙子坚持,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还是我们稻阳好,就你们眼皮子浅,那老四的东西是能吃的?也不怕以后下去见你爹,你爹跟你们拼命。” 他后来给他妈跟他爸各夹了一筷子,其他人都端着碗,但这时候碗里的肉已经不多了,稻阳也不想再分给他们就当没看见。 稻香原本跟大弟弟的感情最好,知道他是全家的希望,以前从来不会嫉妒家里人对他的特殊,但她现在隐约明白了,他们就是偏心。 逐渐清醒后也能看出弟弟对她很一般,以前稻阳洗完澡后都会把衣服给她,但现在稻香每天只洗自己的衣服。 如果被她妈骂了就把他们的衣服堆到桶里蓄上水,过几天再洗。 这大热天的衣服在水里泡着,一个晚上就发出臭味,更别提泡几天,家里的肥皂秀芳老太看得特别紧,于是稻香都用在自己的衣服上,他们的衣服就随便搓搓挂起来。 大家逐渐发现自己的衣服有一股怪味,跟稻香抱怨几次后,她每次都答应下次好好洗,那下次依旧泡着,渐渐的他们只能自己洗。 第124章 台风 二麦一家回到家后推开院子闻到一股怪味,好像是纸张烧过后留下的。 毛三把东西拎进去,秀莲皱着鼻子在屋子跟里面四处嗅起来,这像以前没禁的时候,给祖宗烧纸钱留下的味道。 “妈,你找什么?” 秀莲害怕是自己闻错了赶紧问两个女儿,她们点头。 “确实有味道,咱们走之前没有。” 母女三围着墙根慢慢找着,突然发现一处地方土被人动过,拿鞋子碾了碾,土好像是新泼过来的,扫去上层的土,下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印记。 “这是什么?” 秀莲黑着脸,从里面捡起一截没烧完的黄色纸张,“谁他妈有病在老娘墙根烧纸钱?被我抓到我把他当纸钱烧了!” 插着腰骂骂咧咧骂了几句,左右邻居有几家探出头来,问清原由后都摇头表示没看见人。 破四旧对他们这些已经有些年纪的人效果一般,大家都觉得有些晦气,谁家好人在别人墙根烧这些东西。 就算想烧给自家祖宗那也找个偏僻没人的地,要是被村长看见不得吵吵。 毛三拿铁锹把那一块土铲掉,大家没多放在心上,秀莲回屋收拾今天买的东西。 在供销社的时候他们都没怎么看清鞋子,秀莲把上面包着的报纸打开,露出两双白色的鞋,一家子就蹲在桌子旁。 三麦想伸手摸一摸,秀莲啪的一声打在他手上,“别乱摸,你那手黑乎乎的,留下印子!” 二麦从刚开始的兴奋过后有些踌躇,“妈,这鞋也太不耐脏了。” 村里的路都是土路,要是再下一场雨,脚踩到泥里,泥水一下子就涌上来。 “人售货员不是说了,鞋子脏了就拿鞋粉刷刷,下雨别穿。” 现在还是夏天大家上学穿的都是凉鞋,秀莲把鞋子收到柜子里又拿报纸包起来,打算等到天冷了再拿出来。 把买的东西都放到橱柜里,秀丽给了他们4个水果罐头,玻璃罐的,两个黄桃两个菠萝。 “都要留到过年的,都不许拆。” 不过想了想还是拿出两个水果罐头,又觉得这不太正式,干脆拿出一个肉罐头。 “二麦,你等会拿一个水果罐头跟肉罐头去给校长,唉,咱们校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让她别嫌弃。” 她原本是想让她上学那天再拿过去,但又怕被人看见影响不好,干脆就让她现在去,二麦还拿了一个小背篓背起来。 二麦走了后,她把剩下的水果罐头交给三麦,嘱咐他小心别摔了。 “拿去给你有财公,还有这一包糕点。” 三麦抱着东西走到有财那边,他这些日子卖的鱼少了,大部分的鱼都剖开晒成鱼干,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院里收拾鱼。 “公!” 他抱着大罐头上面还有一包糕点,有财赶紧接过来。 “这是?” “我妈给的。”说完就蹲在旁边,盆里一半的鱼都处理了,还有一半翻着肚皮在跳着。 “不行我不要,你快拿回去,你们三个吃。” 三麦摆手,“我们家还有,妈都说了让拿给你。” 有财最后留下了,不过还拿报纸包了一小包鱼干让三麦带回去。 二麦到学校的时候,老校长正拎着个锤子修教室里的窗户,熟能生巧这些原先要找人才能干的活,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干了。 “今天怎么过来了?我桌上放着一沓作文,去拿来看看。” 她原本还笑着的脸一下子苦下来,校长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孩子这段时间特别用功,她不担心她期中考试跟不上二年级的学生。 好不容易有一个好苗子,她自然是想给她打好基础,多阅读对以后的学习有帮助。 以前给她小人书的时候哪次不是笑着接过去,经常没多久就看完了,现在给她些作文报纸就皱着眉头。 校长把窗户修好这才回办公室,二麦已经把作文翻开了,看见她回来放到一旁,把背篓拎到校长脚边。 “校长,这是我妈带给你的。” “你拿回去,我这不缺东西。” 知道校长不会轻易收下,二麦干脆把两个罐头放到柜子里。 “这不是我妈买的是我四婶送的,我妈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她的心意,让您一定要收下,不然她都不敢再接着让我麻烦你。” “你带回去就说心意我收到了。” 二麦当然不肯,校长手里还拎着锤子呢,她过去靠着她。 “那我妈估计还得再跑几趟,她特别能坚持,而且我们家里还有很多,都是四婶送的。” 校长摇头想从柜子里把两个罐头拿出来,二麦瞅准机会抓起桌上的作文,拎起脚边的背篓就冲出去。 等老校长追出去的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只能无奈的摇了下头。 这晚他们一家把椅子搬到屋檐下,坐在院子里乘凉,突然发现成群的水蚁飞过来,围着油灯不停转着。 有些飞进去被火烧焦,那味道特别难闻。 “今年这鬼天气,可终于要下雨了,行了,赶紧进屋睡觉把灯灭了。” 一边说着一边啪啪打死几只水蚁,这玩意只要落在衣服上,过了一会儿翅膀就会掉落下来,落在身上痒痒的,就算不掉也在身上爬。 果然第二天天没亮,天空中就开始下起雨来。 风也很大,吹得门啪啪响,秀莲让她们俩穿上水鞋慢些走。 大家虽然嘴上都抱怨雨下的大,实际上心里都有些开心,自从上次从王家村抢到些水后,老天爷一直没下过雨,那些水早就蒸发干了。 大家走到地头,刚分完农具还没下到地里,村里的喇叭突然响起声音。 “各个村的村长马上到公社开会,村长马上到公社开会!” 第125章 听天由命 今天的雨实在太大,让学生在教室里自习,校长带着几个老师清理学校里的水渠,生怕枯枝落叶把出水口堵住了。 大队里的喇叭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预感,实在是前几天闷热的异常。 “哎,估计也是要刮台风了。” “我妈的腿昨晚开始疼了,她也说要刮台风。” 下雨是好事,但台风实在是坏事,校长带着人找了几个化肥袋,往里面铲了沙土绑起来,年轻的老师拿梯子小心把那些装满沙子的袋子扛到屋上。 这样风来后也不会把瓦片吹飞。 “今天雨太大了不上课大家等雨小了自己回家,明天要是雨还这么大就别来了。” 嘱咐好学生后,几个老师拿着锤子跟木条在教室里把窗户钉起来,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学校,虽然年代有些久了,但毕竟是砖瓦房,还是地主建的,用的都是好东西。 现在村里大部分人住的还是茅草房,这台风一刮,上面的草飞了还不是大事,就怕风先把屋顶吹飞,后来再把墙吹倒。 等雨小后学生们把书包背在胸前,挽着裤脚一脚深一脚浅回家。 回到家后他们找棍子把房子四周堵起来的水通掉,秀莲跟毛三也回来了,他们浑身上下已经淋湿。 “公社都让村长去开会了,肯定有台风,咱们得先准备起来。” 院子里的厨房是后来搭的,上面用的是茅草跟木板,秀莲找了几根粗绳子,又让毛三用化肥袋子铲了几包土,先把袋子堆到屋顶上,又用绳子穿过屋顶,在两边压上巨石。 村长冒雨骑了辆自行车到公社去,公社的领导已经临时组建了抗风抢险大队。 现在台风预测大部分还是靠的天气图,气象部门接收到各地的数据,例如温度、湿度、气压,把数据填好后,如果出现明显的低压带就可能有台风,但这种预测滞后性太过明显。 所以还有很多是根据经验判断,包括询问有经验的渔民。 “已经下通知了,估计明后两天台风可能就在咱们这登陆,大家回去动员全体村民,一定要做好准备。” 村长回来后用广播把村民招到大队部,女人们在家做准备,备好好几天的粮食,男人们都到队里去,把那些水渠都通了。 大家最担心的就是水稻,前些日子缺水现在又刮台风,不过再怎么担忧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秀莲带着二麦把有财那边的门窗也加固好。 有财找了根长竹竿,上面绑了镰刀,去屋后头把比屋子还高的柚子树上的柚子全给勾下来。 大家口口相传着一句土话,“七橙八橘九柚子”,说的是他们的成熟月份,现在已经10月了,他家这柚子向来熟的晚,但怕风把柚子刮下来砸到别人还有自家的屋顶上,只能全摘了。 “毛三呢?” “村长把他叫走了。” 二麦帮着把那些还发青的柚子都捡回来堆在门口,秀莲戴着竹笠站在门口发愁的看着屋后的那几棵树。 这些树太大了,风吹来要是把树枝刮断砸到墙上,怕把墙砸倒。 有财担忧的也是这个问题,他想让毛三把这些树枝修理一下,但他现在不在。 秀莲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气,让二麦回家把梯子扛出来。 “秀莲,要不等毛三回来?” 还下着雨呢,她一个人拿着一把大砍刀就要爬上去,有财看着腿都发软。 要仰头看那些树枝,雨已经全打湿了脸,秀莲抹了抹,“没事,我把那些细的先砍了。” 大麦二麦跟有财都提着一口气,但谁都劝不动她,只能赶紧扶着梯子,秀莲慢慢爬上去。 下了雨后树干特别滑,她非常小心,还让孩子给她丢了截绳子上来,把绳子绑在树干上,剩下的绕在手上,另一只手才使劲砍那些树枝。 砍刀落在树干上慢慢传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就消失在剧烈的雨声当中,秀莲把那些细树枝都修理干净,毛三这才回来。 “怎么不等我?” “村长怎么说?昨天就应该跟那些渔民打听一下,他们肯定有预感。” 毛三接过她手里的刀爬上去,把剩下的工作收尾。 他们能做的很少,回到家后赶紧换衣服,秀莲拿了以前在家用的锅炉放到堂屋,还接了几桶水。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希望老天爷不要让我们下半年没有收成。” 明明才是下午,但外面已经暗得跟六七点一样,毛三很快又被叫走了,屋里点了一盏油灯,一家子坐在堂屋,忧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还好,等他们睡觉前都只是刮点小风,不过雨倒是一直很大。 台风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来的,风呼啸吹过,像鬼哭狼嚎一样,非常渗人,院子里不时传出动静,不知道是刮来了什么? 头顶上的瓦片被风吹的响动,二麦一直抬头盯着,生怕风把瓦片吹飞。 “啪!” 树枝折断的声音清清楚楚,随着啪的一声,不知道拍到了哪。 “还好前段时间清理了河沟跟沟渠,不担心蓄水,咱们村今年还种了几亩芝麻,估计没剩多少。” 晚饭吃的是咸鱼干配红薯稀饭,鱼干直接放在灶灰里焖熟。 “哎呀,有财叔上午的时候还提醒我,找几根绳子把树上的菠萝绑一绑,我给忘了。” 外面风声呼啸,屋子里倒是很温暖,秀莲跟毛三小声抱怨,三麦在跟姐姐们玩石子,大家在呼呼的风声中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风已经小了,只剩一点尾声,雨还在下着。 秀莲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台风不大,要是跟生三麦那一年那样,全村都得脱层皮。 她立马撑着伞到屋后看菠萝树,有几颗挂在树枝上的,已经被风吹的不知道摔到哪去了,树干上倒是还有几颗。 柚子树的叶子全被吹烂了,稀稀拉拉的。 “毛三哥!” 以为是村长过来叫人,秀莲赶紧回到屋前,结果发现是林志虎,他身上穿着雨衣,手里还拿着锯子。 第126章 不如就招他 “嫂子,你们家要帮忙不?” “不用,我们提前把屋后的树砍了,没啥损失,剩下的等雨停了扫干净就行。” 林志虎一路走过来,村里不少树都被拦腰折断,甚至还有几棵小树被连根拔起。 他跟表哥说了几天让毛三接他的工作,但表哥总是不开口,再过几天他就要搬到外地的林场了,林志虎有些发愁。 现在还没找到人过来接他,所以林场还属他管,村里的树都被吹成那样,林场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他想了想干脆过来找毛三。 “去林场?” “对,帮我们把断的树锯倒扛到外边。” 秀莲皱了皱眉头想说现在虽然风小了,但万一下午还有,太危险。 “嫂子你别担心,要是又刮风了,我们肯定会找地方躲起来。” 毛三已经开始找雨衣了,甚至还拿了个小盆,现在那些鸟都是昨晚死的,还新鲜,他捡一捡,回来给几个孩子吃。 一路走过去,有几家的茅草屋被整个掀飞了,正在想办法把原先的茅草弄回来,看见毛三还想让他们帮忙,林志虎举了举手上的锯子。 “我们要到林场帮忙。” 他们这才罢休。 村里也种了桉树,因为桉树没长成,只有一两米高,密密麻麻的都是叶子,这一次受灾格外严重,几乎一整片全倒了。 而且断还不是拦腰断的,是连根倒的,村长只能皱着眉头让村民把树拖出来。 这些树再长个一两年,卖掉能让村里挣不着钱,但现在只是一把柴火。 林场的树已经比碗粗,林子里断了不少,林志虎先带着毛三到林场办公室去。 “你小子今年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在家躲着。” 他表哥打趣了几句,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这是?” “毛三,不是要找人帮忙吗?我找他过来。” 毛三赶紧对领导点头,林场主任瞪了自己表弟一眼,这小子果然,只要他想干的事胡搅蛮缠都要干成。 叹了一口气,“你们赶紧走。” 别在这碍他的眼。 到林志虎负责的地方,他们俩配合着把断的树锯倒,再锯成一小段,旁边的树枝就留在原地。 毛三:“……树枝我能带走吗?” 晒干了就不用捡柴火了。 “带带带,不然也是丢在这。” 他们吭哧吭哧干到下午,终于把树都拖到林子外边,这时候林场的车也过来了,主任亲自开的车,车后边还坐着林场的员工。 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林子他们还要过来帮忙,但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已经弄得差不多。 林正虎已经快要瘫在地上,有气无力,“你们过来搬上去,我没有力气了。” 天气有些凉飕飕的,但也架不住干这么多活,两个人都把上衣脱了,毛三跟着林场的人站起来,一起把收拾好的树干抬到车上。 桉树的水分重,虽然只有两手合起来那么粗,但他接连搬了好些都不喊累,再看他身上油亮油亮的腱子肉,那几个坐办公室肚子松散的领导都默默偏过头。 这体格子。 毛三也累,但林志虎刚刚跟他说了,不仅树枝都给他,甚至还能有五块钱工资。 这5块钱刚好能给秀莲也买一双鞋,这么一想浑身又是干劲。 主任原本以为自己表弟为了推荐他故意夸大,但他在一旁看着都不由点头,这体格子,他就不信还有人敢到林场偷树。 而且这人实在太实诚,别人都是两个人抬一根,他一个人扛到肩上再丢到车里,就这样也不偷偷休息。 基本没停又去扛下一根。 林志虎走到自个表哥身边,伸手在他胳膊上捣了一下,“他确实最适合,省得你还要到外边招人,不如就招他!” “……你要是对我有对他一半那么好,老子……” “那能一样吗?你是我哥,他是我救命恩人。” 毛三觉得这活非常划算,每次刮台风他也要到村里砍树,跟这个比起来强度一点没少,但可没5块钱。 而且他已经捡了一盆鸟,等回去收拾干净炒一盘。 一直干到晚上活才干完,毛三抱着盆回家,秀莲跟孩子一直在家等着,下午的时候确实又刮风了,还好风很小。 “怎么去了这么久?赶紧过来吃饭。” 村里干活叫他就算了,现在林场也叫他。 秀莲有时候也觉得毛三实在太实诚,每次就数他干得最认真,所以村长特别愿意叫他。 他把盆递给秀莲,秀莲翻了一下,“这么多?” 原本想骂他的话也骂不出来,这些鸟有些受了重伤,胸膛还是温热的,但她可没那么多善心,看它们都是在看一盘菜。 “行了,赶紧换衣服吃饭去!” 瞪了他几下端着盆到外面收拾,看他都累的说不出话了,秀莲也不想把这些鸟肉留到明天,干脆今晚就炒了让他们当个夜宵吃。 这些鸟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大,收拾干净后剁成小块,在锅里爆香又加了一些米酒,香味一下子飘出来。 毛三换好衣服坐在桌子旁,秀莲把炒好的肉端过去,招呼三个孩子拿筷子过来,还给毛三热了一点酒。 “我看你就是傻,人家让你去干就去,还去了这么久,就捡这几个鸟有什么用? 在村里干活也是这样,村长叫别人人家都会推脱一下,就你傻,一叫就动。” 毛三喝了一口热酒,只觉得浑身舒畅,酒气就像从毛孔里散发出去一样,他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5张大团结拍到桌上。 秀莲:“……” 那些钱还是潮乎乎的,秀莲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摸过来,“我的老天爷呀,林场还真大方,干一天活就给5块钱? 这林志虎还真是个好人,还念着你上次救了他,有好事都想着你。” “给你买鞋。” “买什么鞋?这钱要买棉花,今年给他们做衣服。” 她笑的眼睛都看不见,过了会门被拍响,叫三麦跑去开门,来的人是林志虎,他应该还没回家,身上穿着的还是干活的衣服。 “咋了?你也不先回家换身衣服?” 林志虎给他们带来了一个让全家都惊呆的消息。 第127章 去林场当工人 林志虎想过他们的反应,但没想到他们一家子都微张着口愣愣的看着他,显然都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消息。 秀莲觉得或许是因为那五张大团结给自己造成的冲击太大了,现在居然还幻听了。 “那个志虎你要不要坐下来吃点,我给你哥热了点酒。” 毛三也拉开凳子,林志虎有些着急,声音大了不少。 “哥嫂子,我说的是真的,我表哥已经答应把我的工作给你,他就是林场主任,今天还夸哥干活利索。” 秀莲顿了好一会,突然深吸一口气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志虎,嫂子不是幻听了吧,你再说一遍。” 林志虎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向他们强调,“林场今年打算扩招,哥,你的审批工作跟新工人一起,估计得一个月后才能下来,到时候再把粮食关系转到林场去,以后就能领林场的工资了。 不过咱们先别声张,等到时候要到村支部转关系再告诉大家。” 秀莲喘了好几口气,又在大腿上掐了好几把,毛三也傻愣愣的,全家只有家里那三个孩子有反应,他们都跳起来。 “……志虎,你说的是真的?” “嫂子,我骗你干啥,不瞒你说,之前那事发生了我在村里也住不下去,打算调到外地的农场去。 这个工作也是要招人的,要不是哥上次跑回去救我,我落到王家村那群人手里肯定落不着好,我感激毛三哥,就向我表哥推荐他。” 林志虎非常诚恳,同时也不居功,挠挠头。 “我哥原先也不同意,我找了他好几天总是敷衍我,就是这一次看见毛三哥干活利索,他特别满意,这才点头了。” 秀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事居然是真的,毛三要去林场当工人了,突然天降馅饼把她砸懵圈了,现在终于反应过来。 “志虎,这事要真成,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林志虎赶紧摆手,秀莲已经把他拉下来,同时让几个孩子把炭盆端过来让他烤火。 拿袖子擦了下眼泪,好不容易才止住,不好意思的看向他,“让你看笑话了,志虎啊,你让我们全家怎么感谢你。” “谢什么谢,上次哥救了我命,我也没怎么谢。” 那能一样?要不是他跟林场主任的关系,亲自去跟人家开口,人家哪里知道毛三这么个人。 又怎么会愿意把工作给他?说来说去都多亏了他。 林志虎趁夜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这种直来直去的感谢让他有些慌张。 “哥,你明天到林场去填审批表,这件事情要先保密,你就说去林场领昨天帮忙的工资。” 他已经累了一天,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林志虎想回家换衣服。 秀莲只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堆给他,甚至还想给他掏钱,林志虎赶紧拒绝。 “嫂子你太客气了,不行,我不能要。”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秀莲赶紧去拉他,“那要不吃完饭再走,我再给你热点酒。” “下次吧嫂子,我要回去了,家里就媳妇一个人在。” 秀莲拉不住人,夫妻俩到门口把林志虎送走,她现在还觉得晕乎乎的,就好像在做梦,突然伸手在毛三腰上掐了一把。 毛三嘶了一声。 “呜呜呜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在做梦?” 说完就直接趴在毛三肩头哭起来,毛三也傻愣愣站着,不过他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抖。 大麦二麦也在哭,只有三麦不明白,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他们还哭?爸要是当工人了,那以后是不是就会跟大伯一样,一个月往家里割两回肉。 太好了,以后他们家自己就有肉吃。 一家子全在哭,原先邻居们都因为台风家里有些损失,在家愁眉叹气,一听见他们家的哭声,不少人都探出头来。 “秀莲啊咋了?出啥事了?” 下午的时候大家去他们家看过了,有财家的瓦房还是结实的,家里除了些枯枝烂叶要清扫,也没啥损失。 不像别人住的茅草屋顶,整个茅草都被掀开,还好吹得不远,一家子合伙又把茅草盖回来。 秀莲擦了擦眼泪,大声,“没事。” 回到家里后,一家人除了三麦眼圈都红红的,大家坐在桌子旁许久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秀莲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妈不是在做梦吧?” 三麦早就急哄哄的跳起来,“不是!志虎叔说让爸明天到林场去,爸要当工人了!” “嘘嘘嘘,小点声,这事还没成呢,都不许出去说。” 叮嘱三个孩子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秀莲坐了好一会儿回屋抱出一个饼干盒,上次分家那600块钱,她把500拿到信用社存起来了。 剩下的100块钱添置东西给孩子们,交学费买学习用品,还有各种零零散散的就只剩下40多。 “志虎是个大好人,他有好事念着咱们,咱们得感激人家,毛三,你明天到林场办公室去,顺路去取些钱回来。” 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行情,林场的工作400块是要的,而且很多人想买还没有门路。 “咱们给不了400块,那就给200,再请他们夫妻俩到咱们家里吃顿饭。” 天爷啊,工人?秀莲原先以为他们家要出一个工人,起码要等两个闺女念完书,谁知道毛三居然踩了狗屎运。 毛三接过存折,突然有些犹豫,“……我不会写字。” 志虎说明天要到林场填什么审批表,他就坐了几天教室,脑子空空,扫盲班也没学。 这可是个大问题,秀莲生怕因为他不识字这个到手的工作飞了,直接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让二麦他们连夜教毛三写自己名字。 “你起码得把自己名字写了,明天二麦你跟你爹到公社去,不会填的就让二麦给你填。”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今晚一家子注定都睡不着,全家都亢奋的坐在桌子旁盯着毛三。 他手里握着笔,那笔在他手里就像根细树枝,半天都不敢下笔,直到秀莲咳了一声,他才默默按闺女的笔划写起来。 家里四兄弟分别叫卫国、卫民、卫农和卫家。 二麦觉得她爸的名字在四个里面已经算简单的了,毛三写了半天终于歪歪扭扭写的差不多,叹了一口气,问二麦毛三怎么写。 闺女写下后,他挠挠头,“还不如直接叫毛三呢?” 这多简单,画几条横杠。 第128章 顺利得不可思议 学校第二天还不用上学,秀莲出门上工前嘱咐二麦跟毛三一顿,这才紧张地出门了。 她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就迷糊了几个时辰,听见外面鸡叫一咕噜就爬起来。 人依旧很亢奋,面上也看不出疲惫,但眼睛下还是有一些青印,而且她到了地里还是愣愣的,显然还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惊喜当中。 别人叫了她好几声,秀莲才反应过来。 “毛三怎么没来上工?” 村长跟队长也正走在这,他们昨天让人去叫毛三,结果他人不在,今天也没来。 “他今天请假。” 秀莲说完就到一旁准备领农具干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们出门了没有?到林场办公室要是毛三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也不知道人家给不给二麦帮忙填那个表? 林志虎不用上工,他媳妇自从之前那件事情后也一直在家,他们最近又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秀莲打算择日不如撞日,等毛三回来,他们今晚请他们夫妻俩来家里吃饭。 家里没有肉票,不过那几只鸡也已经养了三个多月,能吃了,就杀一只,家里还有罐头鱼干。 “秀莲这是怎么了,刚刚叫她半天都没理我,一直在发呆。” “昨天晚上我听见她在院子里哭,好像家里的孩子也在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毛三都没来上工。” “肯定是出大事了,毛三除了之前跟秀芳闹分家那会,哪次请假了?” “不会是毛三动手打她吧?” “怎么可能,毛三从来不敢对秀莲动手,秀莲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你看她身上也没伤。” 大家伙小声谈论了许久,秀莲今天仿佛跟所有人隔绝开来,干活都是飘着的,脚都落不到实处。 村里的稻苗都倒了,不过因为还没开花影响没那么大,村长只让人把他们扶起来,旁边的芝麻地还有豆子也都倒得七扭八歪的。 芝麻上面开着跟喇叭一样的白花,一串一串的,等花谢了后就长出细长的圆条状的豆荚,头部尖尖的上面有绒毛,成熟后掰开,芝麻就藏在里面。 到人腰上的芝麻杆,花已经开的差不多了,现在全倒了,豆子地也一团糟,听村长说旱地那边的木薯也不知道断了多少,糖蔗也是。 社员们看着一团糟的地都不由得叹气,今天的工作就是把倒伏的作物尽量扶起来,实在救不回来的直接砍倒,再把刮来的树叶树枝清理干净。 还好前些日子为了偷水,把水渠还有河沟都清理干净了,没有积水。 地里大家都在忙碌,毛三穿上秀莲从柜子里翻出的衣服,上面还带着樟脑味,深吸一口气。 二麦赶紧给她爹打气,“爸,你别紧张,志虎叔都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过去填表就行。” “……不紧张” 二麦也不揭穿她爸,他刚刚扣扣子的时候手都在抖,吃完早饭就到林场院子去。 主任今早到办公室后泡了一壶浓茶,看着桌上的申请表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昨天答应的太快,话都说出去了那小子又不给他反悔。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个工作吗?今年林场还会招几个人,还有大把的运作空间。 毛三昨天才来过一次,但今天跟昨天的感受可不一样,他紧张地带着二麦找到主任办公室,敲开门后主任原本还想敲打一下他,结果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诧异了好一会儿。 “怎么回事?” “主任,志虎说您要把他原先的工作让我去干,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这人虽然……” 毛三实在太过紧张,一看见他就把在心里组织了好久的话背出来,语速非常快,把主任说的一愣一愣的,连话都插不上。 好不容易把打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腹稿背出来,毛三脑子就空白了。 二麦赶紧捅了捅他爹的腰,不好意思地对主任笑了一下。 “主任,我爸实在太紧张了,他昨晚基本都没睡,今天一大早走路都同手同脚的,他不会写字,我妈让我过来帮他写。” “啊对对对” 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你还会写字?那你过来把表填了。” 二麦拿着表坐到一旁开始填起来,主任问了毛三一些事,他刚开始还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到后面倒是能答得上来。 “你也别谢我,志虎说上次你救了他的命,那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毛三哪敢当,连连摆手,“不不不,他是我们村的人,上次也是为村里做事,当然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能当领导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毛三紧张,还故意跟他拉些家常,过了会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伸手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来说他还是满意的,虽然看着有些木讷,说好听点就是太实诚,但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非常容易管理。 也不担心他联合外人把公家的资产偷出去。 二麦认真把表填完,又看了一遍,晾干后拿给主任,他接过去后挑了挑眉,这丫头的字倒是意外的漂亮。 “行了回去吧,这件事先不能告诉别人,到时候我会让人叫你过来办其他手续。” 意外的顺利,就真的只是填了张表,然后跟他拉了会家常,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在办公室里留下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他们今早到供销社买的烟和酒,秀莲让他们挑贵的买,烟买的是一块钱钱一包的,一下子买了5包。 另外还买了两瓶12块钱的酒,之前秀丽给的罐头也背了几个过来。 还有上次买的鱼干,反正家里能用来送的秀莲几乎都拿出来了。 父女俩等出了林场院子大门都有些迷迷瞪瞪的,一切顺利的让人不可思议。 办公室里主任收回视线,打开他们带来的包裹,包裹里的东西倒是让他满意。 第129章 捡鱼 秀莲一下工就往家跑,家里两孩子正在把鸡窝旁倒的几块砖重新垒起来。 “你爸呢?” “还没回来。” 她也只能焦急等着,自留地里一地狼藉,秀莲带着俩孩子把烂的菜全都撅走,等天气好点再种些菜苗下去,不过这些天家里就没菜吃了。 回到家后她淘米做饭,突然大门被推开,三人都一起站起来,有财拿扁担挑着两大袋东西。 “你们都在,快来帮忙!” 秀莲赶紧上前帮他把扁担放下来,有财叔身上穿着长袖外套,下面的裤子挽到膝盖上,腿上还沾满了泥,一看就是刚从海边回来。 “三麦快去把门关上” 有财神神秘秘的,三麦很快把门关好,那两个编织袋都很沉手,秀莲用了点力气才搬走搬到一旁,袋子还滴着水,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快看!” 有财打开上面的绳子,里面全是鱼,一条鱼有三四斤重,秀莲一脸震惊。 “台风打了这么多鱼上来?” “下村今天有很多人不上工跑去捡鱼,我发现一个地方,他们现在还没发现,毛三呢,快让他跟我去!” 正说着话呢,毛三也带着二麦回来了,他一看这么多鱼立马跑回屋换衣服。 二麦对她妈点点头,秀莲舒了一口气。 也有很多人知道今年台风打了不少鱼上岸,听说很多人都是带着筐去的,一捡就是一筐,毛三跟有财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少人也准备走了。 有财生怕被别人发现他刚刚发现的地方,带着毛三几乎跑起来。 “这个有财有好事也不招呼大家,就一个人偷偷去,还有这个毛三,我说他今早怎么不上工呢,原来是请假捡鱼去了。” “快点快点,还磨蹭什么?再晚点过去连根毛都捡不到。” 秀莲也没心思做饭了,换好衣服带上几个孩子也挑着筐往海边赶。 到路上没人的地方才匆匆问二麦今早的事情。 “怎么样?” “领导没说啥,他一直在跟爸聊天,我填完表后没多久就让我们走了,说他到时候会让人过来叫我们。” “那你们今早买了什么?” 二麦掰着手指把买的东西数出来,他们都是挑最贵的买。 秀莲听说领导收下了他们带去的包裹,默默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愿意接受他们的东西就代表认下人了。 她让毛三去信用社取200块钱,这钱是要给志虎的,多亏他向领导推荐毛三,他们承志虎的情,志虎承领导的情,至于这钱志虎怎么分配那是他的事情。 下村的人捡了一早上,甚至有些人半夜就挑着筐来了,现在海边没有多少东西。 只有些生蚝、濑菇还有已经死掉的螃蟹,秀莲干脆带着他们沿着海边慢慢走,看能不能遇到毛三。 有财跟毛三到的地方是海滩边的一个拐角,那处有几个礁石挡住了,不少鱼被冲上了那个小角落。 他们闷着头捡,直到把带来的4个袋子都装满了这才停手。 “回去吧,剩下的都是些小鱼,留给那些没死的海鸟吃。” 装满后才开始发愁,他们原先爬过来就不容易,又扛着这大袋子,有财沉思一会让毛三倒出一半。 好不容易运到外面的海滩上,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他们,也学着他们俩的样子爬到后面的礁石上,那里的小鱼一下子就被捡干净了,后面来的人羡慕嫉妒的看着他们眼前的那4个大袋子。 有财这老胳膊老腿,再加上今早一大早就来了,又已经拎回去了一趟,没有多少力气,他干脆坐在沙滩上,打算让毛三先挑两袋回去。 “有财公!” 还好三麦眼睛利一下子发现他们,秀莲挑着两个筐,把剩下两袋的鱼都倒到筐里,有财抱着剩下的一点。 她挑着这么多鱼一点也不嫌累,二麦捡了几个活着的濑姑,在经过下村时,秀莲让她到村里买几斤粗盐带回去。 他们去的太晚,根本抢不到手,运气极好的都只捡了小半筐,看见秀莲家这么多鱼不少人都围过来。 “秀莲啊你们这么多鱼吃得完吗?” 有财正掰开那些鱼的腮看,都是鲜红的刚死没多久,闻言瞥了他们一眼。 “当然吃不完,我们要晒成鱼干能在家里吃好久,多的我就给我闺女寄过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财这么抠门,这么多人站在这他也不说给大家分一条,秀莲跟毛三乐得躲在有财后面。 等那些邻居都走了以后,有财回他那边换衣服了,秀莲让毛三去请志虎夫妻俩今晚过来吃饭。 “你把这两条鱼给他们带上,对了,再带两条给良生嫂。” 她拿稻草把鱼两个两个串起来,每条鱼都有4斤多重,毛三先去二伯公家。 二伯公开门看见是他原本正要冷哼,毛三直接把鱼塞到他手里,“您老人家也别记仇了,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说完就走了,他还要去志虎家,回来后还要杀鱼,下午还要上工一堆的事。 良生跟他媳妇追出来只能看见他背影,无奈,“这个毛三。” 他们家今天没有去海边,没想到还有鱼吃。 “要不咱也给他们送点东西?” “你看着来。” 二伯公把鱼递给孙媳妇,虽然还在冷哼,但脸上可是笑着的。 林志虎昨天穿着湿衣服穿了太久,今天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家躺着,他媳妇给他煮了碗姜汤,听见有人敲门赶紧出来,看见是毛三这才打开门。 “毛三哥” “志虎呢?你们晚上别做饭了到我家去吃。”说完把鱼递给她。 这两条鱼太大了,林志虎媳妇儿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要,这时候她男人也从屋里走出来了。 “晚上去我们家吃饭。” 这两人都不是能唠嗑的性子,毛三说完挠了挠头就走了,他媳妇看着自家男人。 “把鱼腌起来,晚上去他们家吃饭。” “……我也去?” “你不愿意去?” “不是不是” 收完赶紧去厨房收拾鱼,她以为林志虎不愿意带她出门。 第130章 压不住这个杨秀莲 一家子午饭匆匆吃了点,全家都坐在院子里杀鱼,二麦熟练的刮鱼鳞,刮完丢到盆子里, 秀莲捡起来利落地开膛破肚,把鱼腮还有肚子刮干净,丢到一旁的盆里,三麦从井里打水把鱼清洗干净。 “有财叔说要给玉兰姐寄点,家里的米酒就剩一点了,刚刚忘了在下村买,你等会儿去打点回来。” 她干脆让毛三现在去打,原本是打算让他下午不上工在家清理鱼,但想了想还不如让她在家,杀完鱼后还能做饭,毛三挣的工分还多一点。 大麦把清洗完滴干水的鱼放到干净的盆里倒上盐腌起来,一家子配合默契,但就算这样,这几大袋鱼够他们杀的。 “哎呀忙昏头了,二麦你等会拿两条给校长送去。” 杀完鱼后已经到了下午,三麦今天不停压水胳膊已经抬不起来,瘫在一旁哎哟哎哟直叫唤,秀莲笑骂了他几句。 她这两天跟做梦一样,连轴转也不觉得累,又把鸡杀了,这才跟他们一起坐在堂屋。 “等会把鱼送给校长,等你爸下工回来,让他去二伯公家借自行车带两条鱼给你四叔。” 说完靠着椅背,望着已经刷洗干净的院子,“……等你爸真到林场上班,今年给你们新做棉服,过年也给你们发大红包。” “妈,我想买几支笔。” 二麦听说供销社有进新的墨水笔,要吸墨水才能写字。 “买!” “那我也要,我要新的弹弓跟玻璃珠。” “买!大麦呢?” “……我要新的头绳。” “买,都买!” 秀莲特别豪气什么都答应下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妈这么大方?都坐在椅子上笑,直到三麦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秀莲抬脚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这才停住。 中午本来有许多人家都在埋怨秀莲这一家不够意思,早上不提醒大家就算了,中午也不说给大家分一条,她家里一堆呢! 打算下午跟她说几句结果秀莲下午根本就没来,而毛三这人就不搭话,就算你说的口干舌燥,他想理你了才跟你说一句。 刘爱红跟田巧珍在地里根本没心劳作,不时就抬头瞟毛三一眼,结果这个三叔就跟没看见一样。 “一家子的兄弟,他捡了那一堆鱼根本吃不完,留着也是发酸发臭,居然不给自家兄弟分一点。 ” “就算不给我们分,妈还在呢?” 她们选择性忽略秀芳老太当初在晒谷场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跟毛三断绝关系,骂骂咧咧了几句,但是旁边的人一直没吭声。 刘爱红看见大家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突然恼了,“我又不是惦记他这点东西,再说我也没说错,妈还在家里住着呢!” 听说吃鱼补脑,稻阳今年最关键,要不是她要上工,她都想到海边给他抓鱼去了。 “你这话自己说就自己说,可别在秀芳面前说,她要是知道非气死不可。” 毕竟这么讨厌的儿子终于被赶出去了,虽然他们也都没落着好。 秀芳老太确实生气,但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她跟刘爱红一样,今天在家等了一个中午,结果大门一直没人来。 更要命的是别人说毛三往二伯公家提了两条,却没有给他这亲娘带两条,秀芳气得心肝疼。 她这些日子经常往仙姑那跑,原先只想让老四悔悟回到家里来,至于毛三让他意识到她这个亲娘好就行。 仙姑说是因为家里有个媳妇碍她运道,求了几道符在那媳妇窗下烧了就行,她特意把那符纸拿到杨秀莲窗下烧了,却没想到根本不行,这毛三还是跟以前一样。 看来光靠符纸是压不住这个碍她的杨秀莲了。 卢凤来听说海边有鱼捡,一回去就带着两孩子去了,但只捡了一些小鱼。 春红看见了让她把鱼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卢凤来自然不给,关着门把鱼煎了。 气得她婆婆站在院子里骂街,“吃独食脚底生暗疮,眼皮子浅的玩意,就几条鱼还关着门吃,生怕我们去抢,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卢凤来听着婆婆的话心底毫无波澜,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眼底闪过笑意,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春红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了许久,她不只是气卢凤来自家吃独食,更生气杨秀莲那一家,他们居然捡了那么多鱼。 自家没有就算了,偏偏仇家那么多,越想越气,但她又不能去骂他们,干脆就把这气撒到大儿媳身上。 毛三下了工后就往家赶,秀莲让他到二伯公家借了自行车,往车把上挂了好些鱼。 “这些是给毛四的,这些是给林场主任的。” 毛三有些犹豫,秀莲见状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听说主任就住在林场宿舍,你把鱼带给他,顺路让他到家里吃饭。” “……那要是他不来?” “你傻啊,来不来是人家的事,那不叫是你的事。” 他先骑车到毛四家,刘翠听见楼下有人赶紧跑下来。 毛三把串着的四条鱼递给她,刘翠接过来坠得手快要抬不起来,看着这么多鱼目瞪口呆。 “……他三哥哪来这么多鱼,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台风刮上岸的,家里还有很多。” “那你要不留在家吃个晚饭再回去?” 毛三赶紧摆手,他还要去找主任的家在哪。人一下子就没影了,刘翠愣了会才把鱼提上楼,邻居看见了赶紧叫住她。 “哪来的鱼?多少钱一条买的?” “卫家他三哥送来的。” 邻居看了都挺羡慕的,问刘翠能不能卖他一条,刘翠摆摆手赶紧拎上去。 林场宿舍区很好找,主任家就更好找了,毛三拎着鱼深吸一口气敲开门。 “同志,你是?” 主任媳妇刚刚才跟自家老公吵了一架,气他不打招呼就把这个工作给林志虎的救命恩人。 说白了就算是救命恩人,那也是林志虎的,又不是他的。 他们一家都把这个表弟当成了心肝,原先这个工作也是他安排的,现在林志虎因为媳妇的事要搬到外地去,他也跑上跑下为他打点好,那这个工作自然是要回到自家手里。 结果还给林志虎拿去做人情。 第131章 这钱你们得收 “行了行了,审批表都交上去了,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没用,你有没有把老娘放在眼里?你那个弟弟比所有人都重要,以前我想让你把我弟安排进去,你不愿意,说林场没有空位。 现在有空位了,你安排其他人?” “都说了别吵了,这个人选不只是志虎的意思,林场的工作又不是随便想安排谁进来就安排谁进来的,我毕竟管着这么大个林场,我要负责任!” “呸!把老娘全家当外人就当外人,还说你要负责任!”平时怎么没见你负责任? 毛三来的正不是时候,本来就要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才敢上来,一敲开门看见里面的人脸色不耐。 “你找谁啊?” 主任也从里面出来,看见是毛三,“你怎么来了?” 毛三赶紧把鱼递过去,说是打台风在海边捡的,主任看了一眼妻子的脸色,把他手里的鱼接过去,毛三又支支吾吾说要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不了不了,我们已经做饭了,谢谢你的鱼。” 门关上后主任哼了一声,几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爸,今晚煎鱼。” 秀莲挑的这几条鱼非常大,几个孩子还特意找了个大盆装着,主任想着今晚肯定不能吃完,剩下的要腌起来不然会臭。 他带着孩子在厨房琢磨来琢磨去就打算杀鱼,他媳妇儿板着脸进来一把推开他。 “滚出去!净糟蹋东西。” 孩子们都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瞧着母亲杀鱼,片出几个厚片今晚煎了,其他的劈开撒上盐腌起来。 看她已经不生气了,主任这才端着茶杯笑眯眯的喝茶。 “你总说为什么不把工作给你弟,就不说他瘦的跟个山猴一样,但凡他不天天出去招猫逗狗,上次还到队里偷粮食去卖,要不是你拿钱回去,他的腿早就被打断了,这种人我怎么放心让他管一片林场。 志虎能干好工作,他推荐的这个人确实救了他,但他也符合我们林场的招工条件,再说要不是这个人,你还能吃上鱼?” 杀鱼的手顿住,“就是他?” 这几条鱼一条四五斤重,主任媳妇儿心里哽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孩子,最后还是没说话。 秀莲看见毛三独自一人回来的并不惊讶,赶紧招呼他端菜。 还好台风前就已经把能吃的菜全割了留在家里,不然现在上哪找菜去,鸡一半炖汤一半拿来炒,桌上还有一道煎鱼,二麦他们捡的濑姑也拿来炒了,还有一盘干焖虾,素菜是一盘炒青菜,一盘丝瓜炒鸡蛋。 “去把你有财公叫过来吃饭。” 有财笑呵呵的来了,看见桌上的菜惊讶了好一会儿,问秀莲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日子” 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这个时候林志虎夫妻俩也来了,他们手里还拎着东西,秀莲推辞了一会儿说他们实在太见外。 “嫂子,我们总不能空手来吃饭,你赶紧收下吧。” 秀莲最终还是收下了,因为有财还在,桌上林志虎并没有跟他们聊林场的事情,只是问了一句顺利不? 毛三点头,接下来就是有财跟林志虎喝酒侃大山的时间。 秀莲今天没有煮稀饭,而是煮了满满一大锅白米饭。 “今天的饭绝对够,大家放开了吃。” 男人们在聊天,孩子在扒饭,秀莲跟志虎媳妇聊起天。 “你们在那边找到地方住了没有?” 志虎媳妇因为之前的事情悔恨不已,早就决心改过,十分感激男人还留她在家里,甚至还打算跟她一起搬到外地去。 她也确实不想留在村里了,大家的眼神让她不敢出门,娘家嫌她丢人也基本断了来往。 她很感激秀莲跟毛三,最开始是因为毛三救了她男人,要是志虎出事了她一定也活不了。 后来则是感激秀莲看她的眼神没有像别人那样,就是很普通的眼神,不过今天带上了感激。 “……找到了,那边的林场有宿舍。” “那就好,要是你们有事要帮忙可以写信回来,我闺女现在会写字,我让她读。” “会的……谢谢你嫂子。” “谢我干什么?是我谢你们,我们全家都要谢你们。” 秀莲问了他们地址,打算等鱼干晒好给他们寄些过去。 有财已经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又没控制住喝了许多酒,秀莲赶紧让毛三把他扶回去。 林志虎虽然也喝了很多,但他酒量不差,除了脸红一点人还能坐在桌上。 “……嫂子,你们要是有事就去找我表哥帮忙。” 秀莲答应下来,不过人家是林场主任,这一次已经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哪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 “你们要是有什么帮忙的也尽管向我们开口。” 秀莲是真感激他们,这话也不是客气话。 林志虎思考了一会儿,还真有个忙需要他们帮。 “我们估计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房子……” “要是你信得过,把钥匙给我们,偶尔我让毛三去那边帮你们打扫一下。” 志虎媳妇拉着秀莲的手,他们确实发愁房子,本来打算把钥匙给他娘家那边,但又怕他们来房子里住糟蹋房子。 志虎的表姐跟表哥们又都有工作,哪有时间到村里。 “谢谢嫂子,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秀莲赶紧摆手,毛三也从有财那边回来了,他从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林志虎。 “志虎啊,我知道你感激毛三上次回去救了你,但这个工作毕竟是你表哥安排的,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里面是200块钱。 嫂子也知道这钱跟这个工作不能比,那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林志虎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媳妇也一脸着急。 “嫂子你太客气了,这钱我们不能收。” “就是,你救了志虎的命,这个工作当然要给你。” 秀莲把他们递回来的纸包又扔到他们怀里,“就算你们不想收也得拿着。” 第132章 没有粮食供应 林志虎突然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站起来,“嫂子,确实是我提出了我表哥才知道毛三哥,但他能同意不仅仅是靠跟我的关系,你别想太多。 林场确实缺人,毛三哥应该跟你说过,这一次还会再招几个新工人。” 嫂子是担心如果这个工作是直接卖给别人的,表哥就损失了卖工作的钱,怕他对他们都有意见。 这个工作他哥确实能运作,但也是收些好处费,总不可能林场所有的工作都归他,没钱花了就卖一个出去,那早就被人举报了。 不过他觉得嫂子说的也有道理,他应该好好感谢表哥,也感谢他帮了自己这么多次,一直给他擦屁股。 “嫂子你赶紧把钱收好,表哥只是咱们这里的负责人,能让他点头的工人肯定符合林场的条件,这话咱们自己说说就算了,要是被外人听见怕给表哥招麻烦。” “那……” 他们夫妻俩很快就走了,叮嘱秀莲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别人要是问这个工作怎么来的,就说林场招人我知道内部消息,因为上次毛三哥救我,我才告诉你们。” 等他们离开后,秀莲看着纸包叹了一口气让毛三收回去。 ———— 台风过后,莲花村又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几个邻居在私底下讨论过秀莲一家。 说那天他们家做了一道非常丰盛的菜,香味把一条街的孩子都馋得流口水。 把林志虎夫妻请来家里吃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因为之前王家村的事,那也应该是林志虎请他们。 大家跟秀莲旁敲侧击问了许久,但她净会糊弄人,日子过了几天大家也就忘了这事。 家里的咸鱼摊在架子上,他们这边的院子加上有财那边的院子全晾满了都没晾完,后来秀莲跟晾衣服一样把它们串起来。 晾咸鱼的这段时间全家的衣服上都浸满了咸鱼味,等鱼干收起来后秀莲花大价钱买了一块香皂,跟不要钱一样使劲下,这才勉强把味道洗干净。 两个闺女去上学,三麦就在家负责赶苍蝇赶鸡,还好腌鱼的时候加了白酒,晒的时候也喷了不少,倒是没生虫。 一直晾了快10天,咸鱼干都出油了,这才收起来。 本来是打算跟有财一人一半的,有财只拿了三分之一,专门到公社的旧书店淘了一沓旧报纸,把鱼干一个个包起来。 “二麦,帮有财公寄个包裹。” 他就剩了一点在家里,给闺女寄了一大半,其他的偷偷拿到公社卖了。 不过就算只寄了一大半,那也有好几十斤,把包好的包裹挑到邮局去,二麦帮他写好地址,花了一块多的邮费给他闺女寄过去。 “哎呦,这邮费居然要一块多。” 说的是心疼的话,但眼睛里一点都不心疼,以前他都靠闺女接济,现在他不时就到公社卖卖鱼,倒让他攒了一些钱。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闺女寄东西,闺女俩孩子也都大了,等他再攒点钱给他们寄身衣服去。 闺女嫁的是城里人,但她没有工作,粮食关系还在农村,就只能靠女婿的粮食养活一家子,根本就不怎么够吃。 何况还要不时给在家的父亲寄东西。 有财以前总怨闺女嫁得远,他就一个闺女,她嫁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村里,要是闺女嫁到附近,还能不时回来看看他。 哎,他只想着自己,忘了闺女也过得不容易。 她一个乡下姑娘,又跟婆家住在一起,又没有粮食配额,还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在村里饿死,闺女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上次找人给她寄了信,说以后不用再给他寄粮食,他把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粮食能养活自己。 现在家里住着二麦她们,他要想给闺女寄信也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走,你想吃什么?有财公请你!” 二麦一点都不客气,有财请她吃了胶皮糖,还到供销社给她买了一大包咸果。 这些天秀莲心里挂着事,干活时也总在想着,不过也没忘记闺女们的学习,知道她们快要期中考试了,这段时间抓得异常严。 不过这俩孩子一点都不用她操心,她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给她们做好饭,家里养了几个月的鸡终于开始下蛋了。 这下再也不用到外边换鸡蛋。 志虎夫妻俩离开的静悄悄的,估计全村就秀莲一家知道,等邻居们发现后,他们家窗户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秀莲给他们寄了一大包鱼干,还让毛三带一些到林场去送给主任,毛四那也送了一些。 还趁着送鱼干回了一趟娘家,杨老太看闺女的日子越过越好,心里非常欣慰。 两个嫂子原本也替小姑子开心,直到她们知道秀莲居然把两闺女送去上学了,心里一下子不对劲起来。 当初小姑子要分家,她们也跟着婆婆一起给她撑腰,自然知道他们这次分家分了600块钱。 虽然知道是小姑子他们这些年自己赚的钱,但总觉得是娘家帮忙她才能拿回这些钱,应该孝敬孝敬家里。 但是婆婆不要,男人也不要,小姑子也没提,她们两个当嫂子的也不好意思开口。 结果她拿着这么多钱没地花,宁愿送两个这么大的闺女去上学,也不说给娘家侄子买双鞋子买两块布。 就送些不值钱的鱼干。 她们俩本来心里有诸多不满,觉得这鱼干寒酸,但秀莲打开筐,好几摞摞在一起,上面还泛着油,飘出咸鱼特有的香味,到嘴的话只能咽下去。 杨老太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哪来的?” “台风刮上岸的。” 秀莲打算等毛三的工作正式下来后再过来告诉娘家人,到时候请他们到家吃顿饭。 杨老太把闺女拉回屋,跟她说了好一会话,过了会有些支支吾吾,她不是没看见两个儿媳妇的脸色。 家里不缺东西,也不需要闺女贴补,但她心里也有担忧。 总觉得闺女是刚刚当家,花钱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大麦二麦……” 秀莲知道母亲想说什么,“妈,两孩子想就让她们去,我们能供得起。” 以前毛三没工作他们都打算咬牙供,现在他有工作那更是不担忧了。 第133章 初中学历 “妈知道你们现在手里有钱,但你得想想以后,等三麦长大了……” 杨秀莲打断母亲的话,她并不想反驳她,因为她以前的思想跟她一样,而且又不可能靠几句话就让母亲改变想法。 看出女儿不想再聊,杨老太只能咽下嘴里的话。 屋外,二麦正跟着那些表哥打算去烧黄蜂,毛三怕他们被蜂蛰跟过去,三麦自然也跟着他们,只剩下大麦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秀莲除了自己两个哥哥还有不少堂哥堂姐,孩子更是一大堆,跟大麦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足足有四五个。 以前他们家日子过得不好,大麦二麦穿的衣服,很多都是表姐的旧衣服。 但是现在,她们不仅有学上,还每个人买了一双白色的板鞋,还是供销社里的牌子货。 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大麦,刚刚三麦说的是真的?你们还买鞋了?” “嗯, 妈说天冷了,以前的鞋子不能穿了。” 上学她们也在上,但鞋子,甚至还是这么贵的鞋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大家互相对视。 “哼,炫耀精!” 其中有一个表妹突然一跺脚就回家去了,大麦这时候才意识到她们并不是为她高兴。 二麦回来的时候手脏乎乎的,三麦手里捧着一个大蜂巢。 “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小慧姐她们呢?” 在家的时候大麦就不怎么爱跟他们爬树掏鸟窝,平时都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二麦待不住,还好外奶家有人能陪她一起待着。 大麦笑得有些勉强,“她们去摘指甲花了。” 秀莲在屋里跟她妈说了一会话,走到外面来,两个嫂子看她出来没有抬头跟她说话,都低着头忙自己手里的活,秀莲抿了抿嘴走到屋外,一眼就看见二麦手里脏乎乎的。 “……” 二麦跟三麦默默把手背到身后,毛三无知无觉从外边跑进来,他的手也是黑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蜂巢,这一下子是撞到了马蜂窝。 秀莲狠狠白了他一眼,毛三赶紧停住脚步。 “行了,赶紧回家!” 三麦咦了一声,这么快就回家了?他还想跟表哥到林子里玩。 以前秀莲回娘家都会待到下午再回去,但今天只待了几个小时,听说她要走,杨老太从屋里追出来。 “怎么现在就走了?在家吃个饭。” “不了妈,家里还有活呢,下次再回来。” 他们一家很快就离开了,杨老太回到屋里看着两个媳妇儿,突然哼了一声。 “你们对秀莲摆什么脸色?她吃你们的还是喝你们的了?她还念着娘家人才带回这么多鱼干,这要拿到公社去能卖多少钱?” 两个嫂子不说话,但纷纷把手里正在摘的菜叶子啪的一声甩到地上。 给点鱼怎么了?这点鱼又不是白拿的,要不是他们这些娘家人上次帮她撑腰,她也不能搬出去。 要不是搬出去,她日子能过得这么好? 杨老太翻了个白眼不愿再看她们,把闺女挑回来的鱼捡了两个丢在橱柜里,其他的全抬回她房间。 两个媳妇:“……” 这么多鱼,她们还想给娘家拿几个回去,不过婆婆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只剩下她们俩在院子里瞪大眼睛。 ———— “快出来吃饭,等会考试别紧张,回来后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秀莲把自留地里多的菜苗带回家种在墙角,怕家里的鸡啄了,正打算编个竹篱围起来,听见他的话翻了个白眼,闺女紧不紧张她不知道,但他一定紧张,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她踹了好几脚。 “得了吧,本来不紧张也被你说紧张了,别理他,赶紧把粥喝了,两个鸡蛋也吃了。就是一个期中考试,你们好好考就行。” 早上喝的是粥,盘子里放了4个煎鸡蛋,毛三给她们碗里一人夹了两个。 “人家说了考100分要吃两个鸡蛋。” 家里的鸡终于开始下蛋了,这是全家的大喜事,初生蛋有营养,秀莲全捡起来晚上给他们炖了吃。 这一个早上煎4个鸡蛋实在是有些奢侈。 “……爸,我们吃一个就行。” “听话都吃了,我等会再给三麦煎一个。” 最后实在拗不过毛三,她们姐妹俩早上一人吃了两个煎鸡蛋,又喝了满满一肚子粥,这才背着书包去学校。 刚开学那段时间因为林秀娟的关系,大家都以为毛三家两个孩子读书不怎么行,就算他们夫妻俩相信自己闺女,但多的也不敢想。 毛三在地里干活一直皱着眉头,差点被锄头锄了脚,不过今天地里大家正在讨论一件大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神。 “林场?” 秀莲听见这两个字突然抬起头,站她旁边的都是平时跟她关系比较好的。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关心这些八卦。” 把锄头收起来,站起身看了一眼队长,发现他们不在这才凑到一起去。 “林场怎么了?” “林场今年要招工了,你没发现这几天村里经常有人到公社去,你以为他们去干嘛,就是去找领导。” 满福娘看了一眼大家,“不能吧,都多少年没有了?就算有,哪里够他们那些领导分,哪个自家没有几个儿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年情况不一样,是上面的林业局定的,好像只要符合条件都能报名。” 大家心里纷纷开始琢磨起来,林场那也是正式工,虽然会辛苦一点,但每个月有粮食有工钱,工作还是铁饭碗。 “什么条件?看看我家男人符不符合,就算选不上也得去凑个热闹,万一祖坟就冒青烟了!” 秀莲突然有些紧张,毛三这个工作好像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哪有什么报名? 已经过去10来天了,虽然主任早就告诉他们大概要一个月才能下来,秀莲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听见他们的话,心里也逐渐开始忐忑。 第134章 期中考试 “放屁只放一半,快说是什么条件?” “我就听别人这么一说,哪还记得多少?要不你们去问问村里那几个天天往公社跑的,他们肯定知道。” “村长还有队长家我可不敢去问,良生家估计也知道,让我看看还有谁?” 秀莲这段时间忙别的事情,还真没注意到村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因为林场的事往公社跑。 “行了别问了,我大概听说了一点,好像要初中学历,还有就是体格要好,要干重活,胆子也要大。” 大家一听居然要初中学历,纷纷摆手,自家男人大字不识一个,果然这好事就轮不上自家。 秀莲的心本来就跳的快,一听居然要初中学历立马就往下坠,“……一定要初中学历?” “怎么你还想让你家毛三去?” 勉强笑了一下,“我就问问。” 春红正好路过,听见她们的讨论脸上有些得意,村里有几个人有初中学历,光是这第一道关卡他们就过不了,而她家阿海正好符合条件。 “确实要初中学历,还要做题,我家阿海是读了初中,不过他已经好些年没看过书本,我这些天都不让他出来干活,就蹲在家里看书。” 满福娘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谁要问林海了?春红婶生怕大家不知道林海读了初中。 春红念叨了好一会儿,看她们脸色都不好这才慢悠悠离开。 原先这事是要保密的,他们也是托了好些人才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为什么她现在敢把这消息往外说了? 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 再多人知道也没用。 村里那些符合条件的都在捂着,不过春红觉得这个时候捂不捂也没关系。 这些天林海重新在家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每天一起床妈做好早饭,田海珠给他端到床头,等他吃完还帮着把碗收出去洗。 至于家里那些活更是用不上他一点,最重要的是田海珠没有对他发过脾气。 这日子实在美滋滋,要是能多持续一些就好了,不过他这次要是考上了,以后在家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他们一家又恢复希望,林有田抽水烟都抽得格外有力,但凡他们多出去打听一点,说不定能打听到林志虎跟林场主任的关系,说不定就不会做这么多美梦。 可惜他们一家已经完全忘了那茬事,连林志虎搬走都没放在心上。 期中考试就考两科,一个上午就考完了,试卷是老师用油印机自己印的,一发到学生的手上一股油墨味飘出来,不过他们都皱着眉头,哪里顾得上这些味道? 林秀娟负责监考一二年级,她已经不是这两个年级的班主任,除了平时上课连眼神都不想多给。 在家给自己家几个孩子辅导了几天,她相信他们一定会考得好。 “你们怎么坐在这?” 一个教室里有两个监考老师,林秀娟皱着眉头看着坐到二年级后边的林二麦姐妹俩。 “这不是你们的位置,等会发试卷发错了又增加我的工作难度。” 顾及着另一个老师,林秀娟强压心里的烦躁,用勉强正常的话语让她们搬回去,只是她语气里的不耐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那个秀娟老师,她们俩考二年级的卷子。” 讲台上正在分试卷的男老师叫住她,校长特意吩咐过他。 “二年级?” 林秀娟的声音尖利了一些,她们考什么二年级的卷子?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突然冷笑了一下,就凭她们俩也想跳级? 甚至只读了半个学期就要跳到二年级?痴心妄想,就连校长也老糊涂了。 她没说话就这么双手抱胸不停打量着她们姐妹俩,大麦默默低下头,二麦把笔放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秀娟老师,你不用分试卷?” 她们俩坐在整间教室的最后面,林秀娟就站在桌子前,其他人看不见她的眼神,只有她们两能。 但凡是个人,在别人考试前都不应该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看人,只要是个心理素质不好的,肯定会被她影响。 讲台上那位老师还在分试卷,林秀娟哼了一声回讲台了,二麦伸手在姐姐手臂上按了按。 “我没事。” 大麦敏感同时自尊心也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她一定要考好。 考试开始,第一科考的是语文,林秀娟甚至还想站到她们俩身后亲自盯着她们写,那个男老师发现后咳嗽了一声,这才走到其他地方。 因为上次检讨,大家都知道她跟她们姐妹俩的关系,林秀娟最后想了想,决定不再过去那边。 不能再落下把柄,万一她们没考好,说不定杨秀莲那个疯婆子还找她。 不过她不过去那边不代表她不能看二年级的卷子,今年卷子难度偏难,底下的学生一个个都在挠头。 她还去自个儿子旁边瞄了一眼,杨敬明学习向来不怎么好,试卷上一大片空白。 林秀娟有些生气,不过想着儿子被她抓了这么多天都没写得怎么样,那两个就更别说了。 语文考完考数学,二麦一拿到笔立马刷刷刷写起来,比语文不知道要早多久写完。 她又检查了一遍就坐在桌子上发呆。 学校不给提前交卷,不管做的多早都得一起交,她到后面就撑着脸看着窗外发呆。 “别人就算不会也在写,就她?” 林秀娟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数学跟语文一样偏难,甚至男老师刚刚还说最后那道计算题是三年级的题,学生们坐在下面抓耳挠腮。 跟林二麦一样无所事事的,大都是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问题学生。 林秀娟越到后面越觉得不应该在她们姐妹俩身上浪费时间,反倒是那个男老师有些好奇,他负责收语文试卷,特意关注她们姐妹俩,试卷都写满了,字也很漂亮。 二麦正发着呆呢,突然跟那个男老师对上视线,他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她桌子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二麦默默把盖住试卷的手移开。 男老师不像林秀娟那样,他因为二麦跟老校长的关系对她非常好奇,前面那些简单的题都做对了,点了点头,觉得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老校长亲自带的学生。 直到翻到后面,后面的大题也做对了。 !?不愧是老校长亲自带的学生! 第135章 哪来的? 打铃了,学生们排队把试卷交上去,林秀娟坐在椅子上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们姐妹俩,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她们还没抬头,旁边的男老师就已经看过去了,林秀娟忍了忍这才没说话。 等人都走后试卷已经收到了袋子里。 “拔苗助长,只会让她们的心越来越烦躁,一步一个脚印才是真理,等她们摔跟头就知道了。” 男老师没有附和她,点了一遍把东西拿起来,“那秀娟老师我把试卷送到办公室。” 他也很快离开,林秀娟起身咬了咬牙,最后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教室的门。 上午考完试,下午给学生们放假,老师们在学校批改卷子,基本上第2天就能出成绩。 二麦一考完心就野了,她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个鸟窝,一直忍着没掏,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大麦心里有些担忧,害怕自己没考好。 姐妹俩背着书包回家,先给院子里的菜苗还有墙根的瓜都浇水,三麦也背着一个小筐跑回家了,筐里装着一些猪草。 把猪草剁碎了喂鸡喂鸭,原先毛茸茸的小鸭子长出了长羽,羽毛参差不齐丑不拉叽的。 二麦都没之前那么喜欢了,只有三麦一如既往。 秀莲跟毛三也回来了,毛三手里拎着一串水蛇,路上遇到的孩子看见了立马就逃开,有些小的还被吓哭了。 大人们把小孩子抱回去,看着毛三手里的蛇有些羡慕,这么多能炒一盘了。 他想着两闺女今天考完试给她们做好吃的,没有看见一旁秀莲的脸色。 “爸你怎么抓了这么多?” 这是毛三的独门绝活,他拿几把稻草绑起来,又在地里抓了不少蚂蝗,把它们捣碎丢在稻草上,还抓了些青蛙绑着腿,每次稻草里都能钻几条蛇。 这些水蛇跟黄鳝一般大小,没有毒,剥完皮后斩成段,炒熟后也跟黄鳝一样。 他乐呵乐呵的跑到院子外收拾去了,几个孩子也屁颠颠跟在后头,秀莲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到厨房做饭。 她想的再多也没用,要是真像他们说的要初中学历,毛三指定不符合条件,那这份工作就没了。 不过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他们接的是林志虎的工作,他也没有学历。 午饭桌上除了那一盆蛇肉外,还有一盘小鱼干以及青菜,秀莲看不得那些蛇肉,自己端着碗坐到屋檐下吃。 “爸,妈怎么了?” 他们原先以为妈是不喜欢蛇肉才不愿坐在桌上,但二麦看过去,却发现妈不时就低头叹气,好像有心事。 毛三摇了摇头,今早一直在琢磨他设的陷阱能不能捕到蛇,根本没多听大家的讨论,一下工就跑去池塘了。 ———— “奶,我也要吃。” 桌上罕见放了一碗蒸蛋,春红拿勺子给每个孩子挖了一勺,剩下的端起来就要端到屋里去,杨敬明赶紧喊住外奶。 “舅舅学习要用脑,先给他吃,等以后鸡下蛋了奶再给你们做。” 他们只能咬着唇点头,吃完饭后林秀娟把自己两个儿子叫到屋里,给他们分了几块点心,让他们吃完再出去。 她能理解妈重视二哥这次的考试,但实在是太过重视了。 这些天林海就跟家里的皇帝一样,所有的好吃的都紧着他,活也不用干,就连吃饭都一个人在屋子里。 虽然林秀娟也希望二哥能考上,但至少比他们多了一些自知之明。 二哥虽然有初中学历,但以前读书就没怎么出色,又这么多年没碰过书本了,哪里比得过别人? 不过她也不敢说,反正明天就考试了,就算他再当皇帝也只能当一天。 “海珠,你给阿海端一碗甜水进去,天气热,让他喝完再学。” 今天的甜水是一碗木薯干,晒干的木薯熬好后糯糯的,非常有韧劲,再加上婆婆舍得下红糖,碗里红的白的好看的紧。 家里好吃的几个孩子还能分到一点,她连个屁都闻不到,田海珠端着碗越想越气,一进屋就关上门,在外间把一碗糖水喝得干干净净。 “啊” 喝完抹了抹嘴,还真甜。 林海根本看不下去书,他看的书都是以前的课本,林场又不一定考这些,本来就是白费劲,不过是想让家里人不担心罢了。 知道饭后还会有糖水,也不知道妈今天煮什么,前几天熬了绿豆海带汤,还有绿色的青草饼,其实就是绿凉粉。 他有些想吃番薯糖水,今年的番薯是新品种,果肉是白的最中间有点紫,非常粉,咬一口脖子能抻二里地,用来煮糖水再好不过。 书根本就看不下去,坐在屋里坐了许久,一直往外边看,听见妈跟田海珠说话的声音喉咙已经咽口水了。 但门关上后,田海珠一直迟迟没端进来,没忍住站起身往外走。 结果就看见她端着空碗在抹嘴。 “你居然偷吃?” 田海珠哼了一声,“你要是敢大声叫,我就让你明天去不了。” 林海伸手指着她,实在不明白,他要是考上了田海珠不也跟着享福,但她为什么就不能跟妈一样好好照顾他? 最后忍了忍还是没敢叫出来,就怕她说的是真的,不过也在心底发誓,等他考上了工资一定不给她管。 过了会田海珠把碗端到厨房去,春红抬头,“怎么样,阿海喜不喜欢?” “都喝完了,不过要是能再放点糖就更好了。” “那我明天多放一勺。” 田海珠出去后春红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好像又挺对劲的。 卢凤来这两天总算知道这段时间婆婆在家神神秘秘的是要干什么,原来小叔子是要考林场的工人,之前一直瞒着他们。 两孩子今天考试,家里的鸡蛋原本是要留给丈夫补身体的,咬了咬牙早上给他们俩蒸了一碗蛋羹。 不过午饭的菜就只有水瓜,要是以前接连吃了这么久,两个孩子一定跟她抱怨,但现在姐弟俩都非常懂事,闷头吃不开口,卢凤来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对不住他们。 吃完饭后,下午不用上课,儿子很快就跑出去玩了,她回屋伺候丈夫上了厕所,出来后发现闺女正坐在外边。 “怎么了?” 林娇娇不说话,起身把门关上,走到她妈身边,伸出手往她面前一递。 门关上后屋里有些昏暗,但卢凤来还是一眼就看清闺女手里捧着的是几张毛票,她立马拿起来。 “哪来的?” 第136章 妈居然这么想她? 自从回村后卢凤来就格外操心自己两个孩子,特别是大女儿,闺女以前条件好养得好。 现在就已经抽条,在村里同龄人里相当显眼,人白白净净的,一出门那些年轻小伙眼睛几乎都要粘在她身上。 村里不比公社,她向来把闺女看得严,生怕二流子盯上她,但她现在一个人要操心两个孩子,丈夫还躺在床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母亲的语气实在太过严厉,林娇娇本来以为妈会开心的,抬头看着她的眼神,被吓得立马低下头。 “说话!哪来的?” 家里现在条件确实差,但以前条件好的时候她就教闺女不要被别人的一些蝇头小利给骗了。 美丽的容貌在村里实在太过危险,闺女今年又14岁了,她那天甚至还听见婆婆在跟小姑子闲聊,说要给她介绍对象,这样等到十七八岁就能嫁出去。 卢凤来不想闺女相看的那么早,家里现在出问题,别人给她介绍的对象肯定没以前好。 她打算等丈夫腿好了回去工作,供闺女上个初中,以后在镇上找个工作。 婆婆能介绍什么人,她不希望闺女嫁到村里。 “说话!” 生怕闺女因为钱做傻事,卢凤来语气严肃声音很大,里屋的林军听见了着急问她。 “凤来,出什么事了?你别吓着孩子。” 深吸一口气,“没事,你别担心。” 林娇娇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但不代表她是个傻白甜,相反心思格外细腻,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情绪。 所以一下子就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严厉。 她握着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落下来,妈居然以为她要男人的钱。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要急死我不是?妈是不是从小就告诉过你,不要要那些人的钱,你知道他们想对你干什么?” 说不定他们以为拿了钱就是默许,卢凤来越想越气,生气自己从小教育大的闺女居然这么不懂事。 “……钱是我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林娇娇抬起头看着母亲,虽然极力忍着但还是泄出了哭腔,最后眼泪也绷不住直接滚下来,说完后直接推开门跑出去。 “娇娇?” 卢凤来想去追她,院子里小姑子正皱着眉头看过来,她顿了下收回脚。 外面的光照进来,她摊开手,里面的钱是几分几毛的毛票攒起来的,皱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在手里摸了许多次。 她这时候也终于能冷静下来了,娇娇是她亲手带大的闺女,这孩子什么样的品性她最清楚,不是能干这种事的人。 卢凤来拿着钱最后坐在外屋的床上咬着唇无声的哭起来,生怕被里屋的丈夫听见,这孩子怎么攒了这么多钱? 村里孩子能挣钱的法子不多,全是苦力活,挣的又多是工分。 要不是家里出事了,这孩子哪用操心钱的事,这些天一直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压抑不住,她数了一下,一共有一块多。 极力控制着不发出声音,但林军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生怕妻子跟女儿吵起来,听见女儿跑出去后,伸着身子往外看。 他坐在床上根本看不清外面,只能竖起耳朵,外面一直没有声音,过了会才传出几声极低极低压抑的哭声,林军一下子顿住默默垂下头。 双手死死掐着被面,要不是怕妻子听见,恨不得把这双没用的腿捶烂。 林城在下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一有空就往那边跑,这段时间跟姐姐玩的比较少,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林娇娇跑出去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最后往林地里跑。 那些钱她不知道在手里攥了多久,一直想再攒多一点再拿给妈,妈拿到钱后一定会开心的,她从昨天就开始期待。 希望能从她眼里看见鼓励跟欣慰,希望妈能开心一点。 但没想到妈拿到钱第一时间是质疑钱的来历,甚至怀疑她要了外面人的钱。 林娇娇一直清楚自己的外貌,从小别人就会因为外貌善待她,对她特别,自然也清楚在一些人嘴里,外貌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但没想到妈居然也会这么想。 她闷着头就直接跑到林里,心里委屈的要死,根本没有顾得上看四周的环境。 二麦在树上听见一阵哭声赶紧往下看,以为自己撞邪了,还好是个人,她看好的这个鸟窝在高高的树杈上,爬上去之后才听见里面传出了小鸟的声音,顿了下没有再上去,慢慢滑下来。 要是鸟蛋她就掏回家煮了吃,但小鸟已经孵出来了她又不会养,还是留在树上。 刚刚的哭声就从她脚下飘过去,人已经冲到了林子里面,二麦站在树上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枝干,犹豫了一会没有跟进去。 这片林地并不在莲花村里面,在外围,因为旁边的草长得很丰茂,经常有其他村的人过来打猪草。 她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才听见旁边有动静,赶紧抬起头。 男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身上也没个能擦眼泪的东西,见她看过来赶紧转头看一下林里。 “……你怎么在这?”他不是到公社卖东西了? 这人就是之前林娇娇在林地里遇见的王家村几个少年之一。 看她不哭了,王和想了想走到旁边给她递了一张油纸,油纸里包着一块薯饼。 “我在公社买的,东西已经卖了。” 林娇娇哭了一会儿也哭累了,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蹲在地上吃起来,王和这才笑出来。 过了一会想到她刚刚在哭,这才赶紧收敛脸上的笑意,“……出什么事了?” 第137章 水蛇 林娇娇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往下落,王和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还好她哭了一会又不哭了。 “……谢谢你的东西。” 打猪草根本赚不到钱,捡牛粪也赚不到,她也不想去捡。 林娇娇后来又在林里遇见他们几次,知道他们在设陷阱,就是不知道他们捉的东西到哪卖? 她看得出来那几个人对她没有恶意,甚至其中几个对她还很有好感,那些少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神。 每次只要她一看过去,他们就会慌乱避开。 林娇娇知道,只要自己提出要求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她问他们捕到的东西到哪里卖,几个少年支支吾吾,要是被她告诉别人,那他们就多了竞争对手。 他们在犹豫,除了最小的那个少年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是莲花村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娇娇不答话,默默垂下头眼眶微红,几个少年都有点慌,狠狠瞪了最小的那个一眼。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林娇娇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我爸爸现在不能干活,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我要挣钱。” 她的语气委屈、愁苦但又带着一股努力的气息,王和根本没有再考虑脱口而出: “我们有门道,你要是抓到了可以让我们帮你卖。” 话说出去才后悔,现在可不能随意买卖,那些老主顾都是大家发展了好久才发展来的,村里不是没有人发现他们在林里抓野货,但他们没有出手的途径,更不敢直接挑着到黑市去卖。 “好,谢谢你!” 林娇娇惊讶地抬起头,满眼惊喜的看着他,那一瞬间王和就不再犹豫了。 等人走后,几个少年的脸都有些红,最小的那个看了一眼王和,语气有些不满。 “为什么要告诉她?万一她憋着坏去举报我们,别忘了她是莲花村的人!” “行了三子,她不是那种人。” 一个联盟里除了他所有人都相信那个女人,三子有什么办法? 但林娇娇根本不懂怎么设陷阱,看见那些蛇跟山神更是碰都不敢碰,王和干脆带着让她帮帮忙,然后分她一点。 林娇娇吃完东西后就不说话,擦干净眼泪站起来,强打起精神对王和笑了一下,“我回去了。” “啊?好” 她很快就走了,而王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二麦认识这个人,知道他是王家村的,两村的矛盾可不只是那些大人,小孩子之间也会打架。 这个王和以前经常带着人跟他们村抢地盘,如果被他们抢走,就不允许其他村的人过来打猪草。 不过他们好像已经很久不打猪草了。 二麦揪了一根草叶子,跟着王和一起目送着林娇娇离开。 她从树上下来后本来打算走了,结果林里又传出了哭声,好奇心害死猫,偷偷摸摸溜进去,正好就看见这两人。 林娇娇走后,王和也没有再待,他只想见她一面,现在见到了整个人咧着嘴笑。 等他也走后,躲在树后面的二麦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走出来。 王和的手里提了一个铁笼子,二麦在家里也见过,收割的时候大人会把笼子放到地里,在笼子里放上吃的,一晚过去,笼子里大多数时候会捕到吃得肥圆的田鼠。 但是现在庄稼还没割,大家的笼子都放在家里吃灰,二麦可不信王和提着笼子只是出来晃晃。 找了根棍子在旁边找起来,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丝痕迹,就这么顺着找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铁笼。 王和过来目的之一是为了看笼子里有没有捕到猎物,但他一到这边就心不在焉,犹豫着要怎么去找她,揣在兜里的薯饼也逐渐凉了。 自然就没有仔细看过去。 现在铁笼里正有一个山神在冲撞笼子,二麦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 所谓山神是他们这边的一个叫法,其实是一种类似蜥蜴的动物,比蜥蜴要大一点,这东西并没有多少肉,但架不住这里流传的一个说法,说它大补。 一旦往这靠的东西那价格就离谱,二麦还听说有人专门到林里抓过,但没有抓到。 她只犹豫了一瞬,然后就小心翼翼打算掰开笼子,是王家村的东西,不过既然她看到了就归她了! 山神的爪子锋利,头跟背上长着刺,特别凶,撞的笼子都在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铁笼口掰开,用棍子压制着山神,用发带系住它的尾巴跟脚,一下子提起来。 她头发长了,秀莲只在开始把那些枯黄的发尾剪掉,后面的就让她留着。 上次到公社大麦买了几根发带分了她一根,还好今天绑了发带,不然都不知道去哪找绳子。 二麦在离开前想了想把山神系在树上,又把铁笼恢复成原样,在里面丢了些草叶,说不定还能有东西跑进来被抓住。 做完这些,才偷偷拎着山神溜出林子。 林娇娇不打算跟王和待太久,出了林子后犹豫了一会儿也不想回家。 大人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工了,因为下午不用去学校,村里的孩子一下子多起来,她下意识往池塘走。 “娇娇姐?” 水生手里拎着一个罐子正打算去找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遇见。 林娇娇刚刚哭过,眼眶还有些红,但她特意避过眼,水生又不敢盯着她看,也没好意思问。 “娇娇姐,你上次要的水蛇,我都抓到了。” 前几天遇见的时候,娇娇姐看着池塘有些烦闷,林城在一旁问姐姐在想什么,她说她想抓水蛇。 林城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姐姐最怕水蛇了,他也怕。 林娇娇问水生知不知道怎么抓,水生赶紧点头。 “那你能教我吗?” 一旁的林城一脸纠结,他很少反驳姐姐的话,但是,她抓水蛇干什么? 水生想了想,干脆问她打算要多少,打算直接抓给她。 林娇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水生,越多越好。” 他抓了几天这才抓了一罐子,林娇娇看着罐子深吸一口气,即使非常害怕里面的东西,但想到能卖钱,最终还是努力克服接了过来。 第138章 幸运 “娇娇姐,我能问一下你要水蛇干什么吗?” 水蛇除了能吃就只有蛇胆有用,但水蛇没毒,大家一般也不吃蛇胆。 林娇娇是听见王和他们提过,有人要水蛇,但他们不知道怎么抓,再加上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抓林里的蛇跟山神,只能放弃这笔生意。 她听完后却是记在了心上,村里别说池塘,就连小溪里都有蛇,还好这些蛇无毒,不过她每次都犹豫了很久,不敢下去。 水生跟他的名字一样,水性好,水里的东西基本都敢抓,也知道怎么抓,胆子也大。 那次特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嘴,结果他真拍胸脯跟她保证会帮她抓。 林娇娇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害怕水生知道水蛇能卖钱会直接跟她要回去,或者再重新抓一坛拿去卖。 “……我能不能以后再告诉你。” “好,那这些够吗?” 反正他有空,别人都不比他会抓,水生也说不明白,反正他只要看一眼池塘,大概就知道哪块地方蛇会躲在那。 林娇娇摇了摇头,“但是……” “没关系,我再帮你抓。” “谢谢你” ———— 秀莲下了工后就闷头往家走,毛三也终于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垂着头不说话。 院里大麦三麦正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那只山神,二麦已经换了一根绳子把它绑起来,看见爸妈回来,两人齐齐抬头。 秀莲勉强笑了一下就回屋了,但两人很快就发现不对劲,毕竟妈都没有关心地上的山神。 “爸?” “没事,哪来的?” “二姐在林里抓的。” “抓的?” 毛三不太信,山神精的很,就算在林里发现洞穴挖半天可能都会跑掉,不然就得在它经过的地方设陷阱,这活可不简单。 就算是他,也十有九空。 秀莲回屋喝了一口水,过了会把毛三叫进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干脆等会去主任家问问,如果真没了?” 她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毛三点了点头,也没去借自行车,直接步行到公社。 一直等做完晚饭毛三还没回来,秀莲看了眼天色招呼孩子先吃饭,在饭桌上问了下大麦二麦她们什么时候出成绩。 “明天后天放假,大后天出。” 其实明天老师大概就都批改出来了,要是着急也能到学校去问。 大麦低着头,秀莲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考都考了,就算再低头也不能到老师家把卷子改了,还不如好好吃饭。” 秀莲当然想她们考得好,但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毕竟还要念5年,有大把机会。 等他们吃完饭后毛三才终于回来,秀莲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毛三平时在家都乐呵乐呵的,今天也一样,但她一点也没放松。 万一他就是没反应过来? “咳咳” 毛三不仅回来了,还拿衣服兜着一兜青枣,他把青枣放在桌上让几个孩子洗了吃,这才跟秀莲进屋。 三麦一下子跑去井边打水,大麦二麦坐在桌上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 “主任怎么说?” “主任说了我的工作还是正常的,可能过几天就批下来,让我到时候去守林子。” 林场这几年经济效益好,上面的领导也想狠抓队伍建设,于是要招几个学历高的坐办公室。 主任看见他过来笑得特别和蔼可亲,就连开门的主任媳妇也给他端了一杯茶水,毛三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是之前送的那些东西。 听说他的来意后,主任跟他解释了上面的政策,让他不要担心。 等毛三走后,他靠在椅子上突然松了一口气,他媳妇也坐到一旁。 “这次运气是真好,谁能想到上面突然就开始查,要是我没有听志虎的把这个工作给他,说不定就被人举报了。” 反正是他们俩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没收钱。 而且毛三救了林志虎这事也不是秘密,只要到村里一打听就知道,反正有理有据,上面的人翻看了一下档案,最终还是点头。 秀莲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有心思走到院子里,皱着眉头让二麦把山神拴到其他地方。 “你这鬼胆子什么也不怕,这玩意也敢抓?” 没听见大家都叫它山神,那肯定是有说法的。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的人哪里顾得上这些,一听说这玩意补身体,什么都敢捉。 洗好的青枣放在篮子里,毛三拿了一颗,“在公社有人收,一只好像要一块多。” “什么?”一斤多猪肉? 这玩意收拾干净估计也就一两肉,秀莲不敢碰,也不想让他们杀,听说这么值钱让毛三想办法拿去卖了。 第二天,春红早早起床,给儿子做早饭后又煮了两个鸡蛋塞到他兜里。 “别紧张,妈相信你。” 一边说着别紧张,她递鸡蛋的手都在抖,林海让她别担心。 村里符合条件又知道消息的一共有六七个人,他们干脆约好了一起到林场去,毛三一大早也趁着露色出发。 他提着篮子,篮里装着闺女昨天抓的山神。 秀莲放下一桩心事,想着这玩意卖这么贵,一大早就把他踹醒,让他到公社想办法卖掉,卖多少钱就到黑市买多少钱猪肉。 正好让一家人补补。 毛三哪知道谁收这东西,万一被人发现,说不定还治他一个投机倒把,不过看了一眼秀莲的脸色,只能乖乖拎着篮子走。 今天没有集市,但公社向来热闹,又是林场考试,到处都是人,他晃了一会儿正好遇见毛四。 毛四听说哥要卖山神,立马拍胸脯说要帮他卖出去。 甚至都不用去打听,他拎着篮子回家,让丈母娘到楼上楼下一打听,结果就这么卖出去了。 “外边有门道的都要卖到一块七八,我们就只卖一块二,特别好卖。” 一两块他们不缺,这东西现在可遇不可求,拿来泡酒可是好东西。 第139章 哭得一抽一抽的 “这么值钱?” 毛四往旁边看了看,神秘凑到他哥耳边,“你是不知道那些三四十的男人,哥,你以后要是有自己先泡上。” 等再过几年,他也想要找几条。 毛三接过钱不搭理他,1块2,说不定能到黑市买一斤猪肉了。 他哥走后,毛四也去上班了。 以前就跟他三哥关系好,后来妈不让那些哥哥跟他有来往,他虽然表面上说不在意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现在三哥又跟他恢复联系,他比谁都开心。 毛三脚程快,今天孩子们放假,在屋外喊了一声大麦跑出来,他把篮子一递接着就赶紧到地里干活。 “姐,快看看篮子里有什么?” 掀开篮子上面的布,里面是一斤猪肉。 “二姐,咱们今天不去打猪草了,去捉山神!” 三麦看着那肉就已经流口水,其实家里这段时间吃的比以前好多了,上次妈还杀了一只鸡,而且家里不缺鱼。 但是还是馋肉,恨不得能一日三餐都吃上。 二麦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能卖这么多钱,很快就带着三麦到林里找去,她不懂得找山神洞,但她懂怎么找王家村设的那些笼子。 不过他们前段时间才搜寻了一遍,二麦带着三麦找了一个早上,一共找到三个笼子,但笼子里一个山神都没有。 林娇娇知道他们常在什么地方,昨天把那个罐子抱过去交给他们,王和答应第二天就拿到镇上卖。 “你怎么抓到的?” 他们都有些惊讶,女孩子最怕蛇了,平时林娇娇跟着他们,笼子里那些蛇,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偏过头。 知道他们肯定不相信是她自己抓的,林娇娇也不想隐瞒。 “弟弟抓的。” 王和点了点头把罐子放到一旁,接着从兜里掏出钱,给她数了几张递过来。 他们这次卖了两只山神还有一条蛇,一共卖了5块钱,原本只给她分三毛的,王和从自己那份里给她多加了两毛。 林娇娇接过钱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王和偏过头脸有些微红,“你拿着。”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收下了,“谢谢你” 等她走后,王和还站在原地傻傻挠头,其他几个人都知道王和对她有意思,虽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想法,但都克制住。 他们是好兄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只有最小的那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人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每次过来都白分钱。 回到家里后,林娇娇一直绷着脸不说话也不看他妈,弟弟总算发现了姐姐似乎在跟妈闹矛盾,他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 卢凤来也很愧疚,自己下午居然误会闺女,一时之间没想好要怎么跟她道歉。 而且还想问她这钱是怎么赚的? 但闺女现在正跟她生气,只能压住心里的疑惑,打算等闺女消气后再问她。 林娇娇看出她妈态度软化,但她还是生气,一大早吃完饭就跑出去了。 “妈,你跟姐怎么了?” 卢凤来叹了一口气,“阿城,你姐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林城还真不知道,姐好像在外面认识新朋友了,她现在已经不打猪草,好像在林里找东西。 姐姐不让他跟着,也不让他告诉妈,林城只能摇头。 找了一个早上,三麦累得坐在地上,二麦几乎已经放弃了,一块多一条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站在地上抬头往四周的树看去,想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鸟巢掏几颗蛋。 就在这时跟正走进林里的林娇娇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这才互相偏过头。 二麦现在不干活又上学,加上吃的比以前好,个子抽条脸也白净了一点,发黄的头发终于也黑了,总算不是黄毛丫头。 站在林地里眼神清亮,头上绑着的是供销社新进的头绳,林娇娇班里有同学买了,下了课后她们会凑到一起讨论。 如果是以前她也会有新头绳,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坐在座位上咬唇。 偏过头之前又看了一眼她的头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当然算得上仇人,虽然林娇娇跟二麦好像没有直接冲突,但突然惊觉眼前的人似乎越过越好,而自己的日子却一日比一日差。 她内心有些恐慌,再这样下去,可能很快是她要羡慕二麦。 “姐?” 三麦不喜欢春红这一家,没想到林娇娇进了林子后他姐站了一会儿,突然跟在她后头。 二麦伸出手比了一个嘘,今天就只找到三个笼子,她跟王家村那些人熟,说不定跟在她后头能发现更多笼子。 这样以后她每天就过来巡视一遍。 ———— 地里今早的大新闻自然是林场的考试,每个人都在讨论,甚至还有押注自己村谁能考上。 “春红,我听说你们家早就知道消息了,那你们林海肯定复习的差不多,这一次有把握?” 虽然说打听到消息没义务告诉别人,但他们这样藏着掖着,村里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春红没听出别人的讽刺,“我们阿海确实复习了很长时间,但考试结果谁都不知道。” 指定考不上,秀芳在一旁狠狠翻了个白眼,她这人看人还是挺准的,就林海?他要考上了她倒立喝水。 中午考试的那些人都回来了,村里人下工后都找着由头到他们家晃一晃,打听考得怎么样? “儿子?” 春红一下工就捯饬着小脚急忙赶回家,田海珠也紧紧跟在她后头,要是林海能考上,她就把他供起来当皇帝。 打开门院子里没人,也没有说话声。 “是不是还没回来?我听说二伯公家的都回来了。” 春红纳闷了几句这才往屋里走,大儿子虽然一直在家,但大家都习惯了他不发出声音。 “哎哟,儿子你吓死妈了!是不是考试太累了,怎么这么快就躺床上了?妈给你蒸碗鸡蛋吃。” 看见小儿子正躺在床上,还拿被子盖住头,春红吓了一跳。 她以为儿子考试太累了还想给他补补,跟在后头的田海珠觉得有些不对劲,床上林海可不是躺着不动。 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推开春红上前一步,果然床上躺的那个人正在一抽一抽的。 第140章 林志虎是我表弟 “出什么事了?” 春红只以为小儿媳不想让儿子多休息,眼睛一瞪就要把她拉出去,田海珠才不管她,上前就要拉开林海头上的被子。 “你男人前面累了那么多天,今天又刚考完试,你就不许他多休息一会儿,赶紧出去!” 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男人。 “他累个屁,天天躲在屋里啥活都不用干。” 田海珠用了点力气,但林海使劲揪着被子,一时之间竟然拉不开。 反正试已经考了,说什么都不影响,田海珠早就看不惯他跟个大爷一样。 “滚滚滚,要你伺候了,都是老娘伺候的。” 春红想去抢她手里的被子,不让她打扰儿子睡觉,田海珠一巴掌拍在林海手上,接着顺势掀开被子。 就看见床上已经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正哭的满脸都是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在一抽一抽的,他翻过身不愿意看她们,春红愣了许久。 “儿子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妈?” 难道是考试出问题了? 春红一脸着急,田海珠死死皱着眉头,“说话!” 有什么事不能说,他一个大男人还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说出去也不嫌丢脸。 林海本来就不想让她们看见,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大男人哭很丢脸,但被子被掀开后再也压抑不住哭声。 春红吓坏了,赶紧问儿子。 家里孩子跑的没影,卢凤来下工后本打算做饭,听见小叔子屋里传出哭声,瞟了一眼就没再搭理。 林有田正坐在堂屋抽水烟呢,打算抽完这烟就去问儿子考得怎么样,听见这哭声只觉得大事不妙。 全家人都围过来,春红急的满头都是汗,林海终于坐起来。 “……林场主任” “主任怎么了?你这孩子硬生生要急死人,到底怎么了?” 林海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父母妻子还有妹妹正着急的看着他,他却不敢看他们的眼神。 “林场主任是林志虎的表哥。” “什么?” 林志虎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听过了,自从之前那件丑事出来后,这个名字成了全家的禁忌,一提起来林有田都要黑脸。 春红倒是听邻居们提过一嘴,听说这林志虎没有把媳妇赶走,两人还一起过日子,不过已经搬到外地了。 听见他们搬走后,她心里还有些开心,这样说不定过些日子大家就不再记得这事。 “这怎么可能,儿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春红一听急的团团转,怎么就这么巧?还是林场的最大领导。 他们还真没打听过这事,林秀娟沉吟了一会儿,“怪不得林志虎能到林场当工人。” 林有田黑着脸突然转身离开,拎着水烟一言不发就出门了。 春红却还心有侥幸,“说不定是我们弄错了,再说考试是看成绩,只要你能考上他不敢拦你!” 问题是肯定考不上,林海又流了两滴泪,默默躺了下去。 今早林场围满了人,各个公社的人都来了,他原本还在跟村里几个人说着话,突然有人把他叫走,心里忐忑不安。 “同志,我能问问是谁找我吗?” “我们主任。” 那人把他带到办公室后就出去了,林海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主任找他干什么,只能惴惴不安站在那。 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一直没说话,不停忙活手里的活,林海咽了咽口水,小声叫了一声主任。 不过今天的主任可没以前那么和蔼可亲,他板着脸瞥了一眼,林海就不敢说话只能垂着头。 他越来越着急,就快到考试时间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 “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海站在这办公室只觉得差点呼吸不上来,终于说话了,但根本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 原来不知道他是谁,怪不得还敢来考试。 “林志虎是我表弟。” 他这话一出,再配上铁青的脸加上布满寒冰的眼神,林海差点跪下去。 就是这男人害自己弟弟头上戴了绿帽子,主任上下打量着他,林海双腿打颤,差点以为他要揍自己一顿,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滚出去。 外面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不少人还以为他在林场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考试前被里面的人叫进去。 林海根本顾不上大家的眼神,站在一旁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林场最大的官是林志虎表哥,那他还能考试?就算他考上了也肯定不能来上班。 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直接跑开。 死死咬着牙才跟着人群进到考室里,但考了一半就发觉那个人经常在教室外晃,他握着笔的手都在抖,觉得他一直在看自己。 脑子一片空白,哪还顾得上题,现在更害怕考完试后他直接带着人把他拦下,套一个麻袋丢海里。 勉强在考室里坐了几个小时,铃声一响立马就冲出去,也顾不上自己村里那几个人,回到家后才开始后悔,这一次指定没希望了。 甚至都不用那个人出手,他题根本就没答几道。 这么一想,林海又呜呜呜哭起来。 只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不仅害家里没了这么多钱,现在工作也没了。 春红还在那喃喃着不可能,林秀娟叹了一口气不说话回自个屋,田海珠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管不住下半身的贱狗,我就说你那条东西指定会害了全家,老娘,老娘骟了你!” 她气的手都在抖,给那些钱她都心疼死了,结果还没完! 直接转身到厨房拎着刀就扑过来,春红大叫了一声赶紧上前拉她,“你快放下刀,你要干什么?” 田海珠铁青着脸一脸认真,春红只能紧紧抱住她的腰,躺在床上的林海也顾不上哭了,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跑。 “站住!你给老娘站住!” 春红哪能拦得住已经气极的田海珠,被她推的坐在地上。 林海撒丫子跑,身后田海珠拎着刀死死追着,整个村子的人一下子全涌出来看热闹。 第141章 带他看脑子 “他们家怎么了这是?林海今天不是考试去了,结果还没出呢,田海珠发这么大火?” “估计是没考好。” 大家恨不得抓把瓜子坐下来看热闹,这两人咬得极紧,林海估摸着是察觉到田海珠的刀就要往自己下面来了,跑得都不带喘气的。 “海珠,他往屋后绕过去了!” “阿海快跑,你媳妇儿就差两步。”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春红一边拍手一边在屋外追着他们跑,一家子跟一串蚂蚁一样,一个接一个。 秀莲今天难得没有去看热闹,一回家立马奔到厨房,家里三个孩子也都在。 “真有一斤肉?” 还以为毛三唬她呢,就那么个小玩意居然能换一斤肉? “要是咱有肉票能买的更多。”肉站的肉只要8毛多一斤。 毛三去的早,割的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秀莲切成薄片在锅里煸出油,一份炒土豆丝一份炒萝卜,反正这肉是二麦昨天抓的,别省了都吃了。 “有财公过来吃饭!” 有财今天没去抓鱼,到队里点卯挣工分了,他要一直不去,就算每月有毛三的那几斤粮食,也很容易被人举报。 “毛三哪,你们家发财了?” 以前一个月也没点油水,自从毛三搬过来后,时不时都能来他们家蹭一顿肉吃。 “二麦昨天抓了只山神,卖的钱正好一斤肉。” 有财以前也到林里挖过山神,能不能找到山神洞看的是纯运气,闻言给二麦竖了个大拇指。 “我年轻的时候半夜去挖,林里的地硬得跟石块一样,挖半天结果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二麦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她截胡别人的。 她这两天放假啥也没干,就带着三麦到林里找他们设的笼子,虽然笼里一直没抓到东西,但让她把那些位置摸得七七八八。 二麦跑出去找山神,大麦之前在家做的草席还剩一点,这两天干脆织完了。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今天是回学校的日子,也是出成绩的日子,大麦昨晚很晚都没睡着。 “姐,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 秀莲也在记挂成绩的事,但看出大闺女有些紧张也就没问。 毛三则是又想着去抓水蛇,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村里池塘的水蛇少了不少。 “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人家也抓着吃。” 虽然知道是肉,但她一直下不了筷子,不过家里三个孩子跟他爹一样荤素不忌,每次做水蛇她只能端着碗跑。 老师都是打乱批卷的,林秀娟没有改一二年级的卷子,今天一大早到教室抱了卷子,在讲台上一边念分数一边让他们上来拿。 念了一大半终于到自家侄子跟儿子。 “林天74,敬明……63” 她跟不敢相信一样把杨敬明那张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甚至还对了一遍分数,没算错,刚及格! 被念到名字的表兄弟两人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整个教室里静得连大家的心跳都听得见。 林秀娟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本来这两日家里就因为二哥的事情又在吵架,要是有地方住她都恨不得搬出去了。 现在又被自己儿子狠狠气了一通,今年的题目确实偏难,但也不应该就考这么点! 他妈是教语文的! 要是被人知道她自己儿子才刚及格,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把试卷狠狠往讲台上一拍,那表兄弟两人低着头慢吞吞站起来,只能走到讲台上。 刚迈出一步,就发觉讲台上释放出的冷气更多,吓得他们一哆嗦,对视一眼都不敢接着迈步。 林秀娟这个时候根本没看他们,把那两人试卷拍出去后本打算接着念下一个人,但看到那个名字跟成绩后顿了许久,跟不敢相信一样立马翻到背面。 动作带着火气,她都怀疑自己眼花了,跟发脾气一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这才咬着牙。 “……林麦春94” 整个二年级已经念了一大半,这个94是目前的最高分,这居然是大麦的成绩! 林秀娟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抽抽的,跳得她差点都站不住。 这个以前骂了几个星期的笨蛋,人家一年级考二年级的卷子,比她儿子多了20多分,如果她是笨蛋,那自己儿子是什么? 下边坐着的同学也立马全都抬起头来,特别是前面一年级的学生,一个个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下他们哪还敢说话,他们自己考一年级的卷子都考不了这么多,人家还去考二年级的。 二麦立马伸手抓着大麦的袖子,“姐?” 她姐也太厉害了,大麦从刚开始发试卷就剧烈跳动的心,这个时候终于慢慢落下来。 跟二麦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水光,咬了咬唇站起来,正好这个时候林天表兄弟俩拿完试卷往台下走,她干脆站在一旁让他们先过去。 教室里要是有一个洞,这两兄弟现在绝对争先恐后钻进去。 他们很快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来,讲台上林秀娟看着这一幕满肚子火。 她不是没怀疑过大麦作弊,但这么高的分数抄谁的? 就算能抄字也骗不了人,自家那两个一手字写的跟鸡爪爬一样,人家工工整整。 大麦往讲台上走,她已经接着念下去,根本不愿意看她。 平常大麦只要跟她对上都是能低头都尽量低着头,但今天走到讲台上,拿到自己的试卷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林秀娟手里的卷子翻得哗哗作响,发现她还没走立刻抬起头来,就看见大麦拿着卷子突然对她笑了。 “秀娟老师我不笨,你应该找人带杨敬明去看看脑子。” 这话以前林秀娟对大麦说过,现在还她。 本来下面的同学都抬头看着她,她这话一出,整间教室又寂静如鸡。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就连二麦都张大了嘴巴。 她姐向来文静又不敢跟人打架,二麦虽然比她小两岁,但从小就挥着拳头挡在姐姐面前,总觉得姐姐会被人欺负。 第142章 孩子懂事跳级了 林秀娟的脸都黑了,但站在她面前的大麦跟看不见她脸色一样突然歪头看她,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她的这声笑在安静的教室里非常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同学的耳中,下面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二麦缓缓眨了下眼睛,有些人的讽刺不需要靠言语,她姐的这声笑得了秀莲跟秀芳老太的真传,有一种淡淡的,但被她讽刺的人从尾椎骨开始向上升起一股剧烈的烦躁。 这股火从尾椎骨弥漫整个身体恨不得把人烤干,但又因为她的云淡风轻,给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想发火都不知道从哪发。 最后只能憋在胸膛里,但那股烦躁轻易消散不得,估计今晚做梦都得梦到。 趁着林秀娟还在发愣,大麦拿着试卷转身就走。 “啪!” 她终于反应过来,铁青着脸在讲台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大麦脚步不停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整间教室足足安静了几分钟,没有人敢出声,林秀娟死死盯着她,大麦没有看她,正看着黑板的一个角落。 浑身在微微颤抖,但不是害怕,是一股发泄过后的快意。 过了一会儿,林秀娟终于咬牙接着念下一个人,下面的学生低着头这才敢呼吸。 二麦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看大麦。 “怎么了?” “……” 二麦缓缓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确定坐在自己一旁的姐姐没有被换,但刚刚那一连串的事情给她造成的震撼太大,等拿到自己试卷依旧傻坐在座位上没有缓过神。 她语文考了92,二年级还有一个同学考了93,不过二麦对自己的语文成绩已经相当满意了,要知道她平时学语文都是要咬笔杆子的。 一下课,林秀娟立马板着脸拎着东西离开,等她走后教室里这才有人敢出声。 不过今天肯定比不上以前的课间热闹,大部分的人都坐在座位上怀疑人生,特别是那些以前还嘲笑过大麦的人。 他们根本不愿意看自己试卷,掩耳盗铃一般塞到桌肚里。 林秀娟黑着脸回到办公室,其他同事看见她的脸色有些纳闷,不过秀娟老师这一学期经常这样,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王老师从校长办公室过来,“那姐妹俩的成绩都出来了,符合跳级条件,等会让人把她们座位往后挪,教材办公室里还有,杨老师等会帮忙给她们带过去。” 办公室里的同事今早就已经惊讶过了,试卷是交叉打分的,大家早就知道那姐妹俩的成绩。 “真厉害。” 他们越感叹林秀娟的脸色越黑,最后把东西往桌上狠狠一放,又黑着脸走了。 不过大家只看了一眼又接着感叹。 第二节课是数学,老师进教室后先走到她们桌子前,她们这一桌还有其他同学,还好办公室里还有多的桌子,干脆就放到二年级后面,她们姐妹俩单独坐。 “你们能看见黑板吗?” “能” 位置之前就调好了,也不好让那些同学跟着一起搬,还好她们姐妹两个头也够。 所有的同学都转过头看着她们,今天一早上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多。 “同学们,以后麦春麦秋同学就是二年级的学生,她们这次考得很好,大家要多多向她们学习。” 接着就发数学卷子,因为题目偏难,数学成绩的分层更加严重,绝大部分人最后一题根本做不出来。 “林麦秋100” 数学老师早就在办公室惊讶过了,此刻非常平静,又接着念下一个同学。 他的这份平静也带动了下面的同学,大家好像已经被一早上的事情给震懵了,就这么默默的看二麦上前领自己卷子。 直到老师念完所有成绩,他们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试卷。 100? 难道她的试卷跟自己的不一样? 数学除了一个100,第2名是两个90,这中间差了10分。 大麦拿过二麦的试卷看起来,“你真厉害。” “咱们真厉害。” 姐妹俩对自己的成绩都很满意,对视一眼都笑了。 一放学立马背着书包冲回家,秀莲跟毛三也从地里回来了,路上她还叮嘱毛三别吓着闺女。 “虽然咱们俩都爱做梦,但也得看看自己,就你那脑子,就算老娘脑子再怎么好,闺女也不可能光随我一人。” 毛三赶紧点头,秀莲回来后就发现这两姐妹正蹲在院子里。 她还没问,三麦已经跳起来。 “妈买肉吃!” 妈说过姐考好了就买肉吃,虽然前两天刚吃过,但那不是考好买的肉。 “闺女?” 姐妹俩先说了自己成绩,但秀莲也没个参照物,只一直点头,“好好好” “姐语文第一数学第二,我数学第一语文第三。” 这下有参照物了,头点的更欢,“好好好” “校长同意我们俩跳级了,以后我们上二年级!” “好好……啊?” 夫妻俩都懵了,二麦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原来她们考的是二年级的卷子,校长说只要考得靠前就能跳级。 看着她们姐妹俩眉开眼笑不停说着话,毛三跟秀莲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上二年级?” “不是考的一年级卷子?” 说完还不算,秀莲还拿过她们手里的试卷看起来,她也不识两字,但依旧认真的看着。 “二年级?” 念叨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了,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笑起来,“我就说这俩闺女随我,还好没随你一点!” 他们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我的妈呀,她杨秀莲怎么就这么会生? 考二年级卷子都考得这么好! “买肉!买!” 夫妻俩坐在院子里,凑在一起把那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直乐不可支,笑完后秀莲一拍大腿,这还能不买肉? 他们下午上工后脸上也一直挂着笑。 “秀莲你捡到金子了,笑得这么欢?” “没捡金子,我闺女跳级了,这不是给我省了一年学费,跟捡金子也差不多。” 不是说她闺女读书浪费钱?嘿,跳级了! “这两闺女太懂事,怕我跟她爹太累,这不,立马给我们省学费。” 大家:“……” 第143章 抢他风头 其实说一下就行了,大家也不是很关心,省一年学费怎么了? 不去上学才是真的省,还能赚钱。 村小好几年也没遇上一次学生跳级,他们家一次性跳了俩。 以前林秀娟说他们家两丫头脑子笨,秀莲后面在地里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大家虽然跟着一起附和,在心里都隐隐同意林秀娟的看法。 听说她们姐妹俩跳级,第一反应是不信,等听清楚后心里又怪怪的。 按理来说不就是一个一年级,就算再往上读也没用。 而且女孩子嘛,开窍开的早,等以后念高年级就跟不上了。 再说……就算能找出千百个理由,但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些羡慕的。 就算家里不是所有孩子都去上过学,那指定也有一两个上过学的。 怎么自家孩子不行,人家孩子就这么行? 秀莲从地这头吹到地那头,力争让全村人都知道她闺女厉害,就连平时不怎么跟人聊闲话的毛三也扎到男人堆里。 地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故意扛着锄头远离他们夫妻俩,但这两人就跟没看见一样,尾巴都要飘到天上去。 “不就是跳级嘛, 秀莲吹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闺女考到一高了!” “想证明她闺女不笨呗,也不知道谦虚点,等以后跟不上了,那还不是让大家看笑话。” 刘爱红是这些人当中脸最臭的那一个,她已经把整个地都走了一遍,但总感觉杨秀莲故意跟在她后头一样,总是能听见她吹她闺女的声音。 知道今天儿子出成绩一下工她就跑回去,秀芳也赶紧跟在后头,打算中午给大孙子做个炒鸡蛋。 “稻阳考得怎么样?” 林稻阳把试卷放到桌上,“第一” 虽然早有预感,但刘爱红两人还是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个高高兴兴要去鸡窝给他掏鸡蛋,另一个要回屋给他拿吃的。 等出来后才发现他还坐在桌上绷着脸,“怎么了?” “这不是考得挺好的?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林稻阳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以前他总考第一,能与第2名拉出不少分的距离,但这一次第2名突然突飞猛进,就比他差了两分。 当然最让他不爽的是那两个堂妹,她们今天在学校里出尽了风头,所有人都知道一年级有两个人跳级了。 那些人谈起这事津津乐道,似乎她们俩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林稻阳知道,她们根本不是。 不过是仗着上学比别人晚,理解得快罢了。 他以前是不知道可以跳级,不然他也早跳了。 只是那些人根本没想到这层,盲目吹嘘着她们俩,原先一直被别人称赞的天才是他,但现在,那些属于他的光环全被她们夺走了。 一出成绩苗大就不敢回家,田巧珍早就在家备好竹条,等他回家一顿竹笋炒肉指定逃不了。 在外面磨蹭到午饭时间,才挪着沉重的步伐回去。 为了转移他妈注意力,立马把大麦二麦跳级的事情大声说出来。 院子里大家都停住手里的动作,毛二又问了一遍,苗大肯定地点点头。 一时之间全家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跳级? 苗苗天真,只觉得好厉害,非常大声,“大麦二麦姐这么厉害,稻阳哥都没跳过级?” 她这话一出秀芳立马绷着脸,刘爱红脸也黑了不说话,田巧珍本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看见她们俩的脸色突然就笑了。 “是挺厉害的,这么多年也就听说她们俩跳级了。” 她有些快意地想着,刘爱红现在心里肯定憋屈死了,这个她原本最看不上的一家子,现在居然抢了她儿子风头,还是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学习上。 活该! 因为心情好也就不打苗大了,桌上一家子都在安静吃饭,稻香握着筷子的手有些用力,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就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 或许只是运气好,再说就算现在考得好又怎样?等她们读完五年级只能辍学在家等着嫁人。 苗二原先不管自己儿子读书的事,他以前脑袋笨也没上学,家里大哥最聪明,他的儿子也最聪明,但在他看来跟自己一样的老三。 他的两个闺女居然这么厉害? 一家子心情各异,下午上工后都不约而同避开他们夫妻俩。 刘爱红怎么也没想到杨秀莲简直阴魂不散,怎么都躲不开她。 她倒要看看,等再过几年那些男生开窍后追上来,她两个闺女跟不上,她还能不能这么狂? 村里人对孩子们的期中成绩热议持续时间只有一个下午,其实今年要不是秀莲夫妻俩硬生生延长了时间,估计大家提一嘴就过了。 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林场的招工,特别是那几个去考试的,恨不得每天都去公社跑一趟。 林海跟他媳妇儿吵架的原因也被大家探出来了,林场主任是林志虎他表哥,大家一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立马断定林海考不上。 甚至觉得主任能让他进林场大门已经够宽容了。 秀莲也从闺女期中成绩的亢奋当中冷静下来,每天掰着手指头数之前定的一个月还剩多久? 这一天不下来她的心就始终落不到实处。 家里那种微妙的紧张气息也传染给了两姐妹,全家只有三麦依旧大大咧咧,已经开始等肉吃了。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中午,村里打听消息的人从公社跑回来。 “考上了!考上了!” “谁?” 那人就吼了一句考上了,任别人怎么问都没开口,就是骑着辆破自行车在村里乱窜,其他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秀莲本来也打算出去看热闹的,突然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人,那人穿着大街上流行的绿军装,还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因为邻居们大都跑出去看热闹了,他们这条巷子一时没有人。 “同志您好,请问这是毛三家吗?” 第144章 准迁入证明 毛三跟秀莲一齐走出来,“是” “我是林场的技术员周文翰,主任来让我叫你过去办手续。” 毛三深吸一口气赶紧回屋换衣服,秀莲把这位周同志拉进院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这位技术员本想在院子外等着就算了,但实在架不住秀莲同志的热情。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其实他这话纯粹是客气,林场不同工种待遇是不一样的,工作环境也不同,像毛三这种属于工人,平时主要负责林里的防火防盗等工作,大部分时间要在负责的林场。 而这位周同志则是技术人员,是要坐办公室的。 二麦给这位陌生的叔叔搬了一张椅子,家里的桌子正支在树下,两姐妹的作业本还摊在那儿,周文翰坐下来后为了缓解尴尬,顺势拿起她们的作业本。 看见她们俩娟秀的字迹挑了挑眉,正好二麦有一道题做了许久没做出来,他干脆坐在那教起来。 毛三换好衣服后走出来,看他们这么认真就站在一旁,等周文翰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 “谢谢叔叔” 周文翰教的方法又简洁又快速,二麦一下子就学会了,感觉比老师教的方法要方便得多。 “不用谢” 毛三很快跟这位周技术员走了,直到他们走远秀莲这才大呼了一口气。 工人,毛三要当工人了! 毛三这一去去了很久,下午秀莲一个人独自上工,此刻大家都在激烈讨论着村里的大事,居然没人注意毛三没来。 “我听说有人考上了,是谁?” “这么大个消息你居然不知道,二子不是骑着车快喊遍全村了?” “呸,他那个狗东西净会卖关子,就说考上了,问他谁考上了也不说!” 秀莲也支起耳朵,在她不远处的田海珠根本不愿去听大家的议论,奋力挥舞着锄头,把地上的土坷垃当成林海的脑袋。 一锄头一锄头锄下去,跟切菜一样。 终于旁边有人注意到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只能默默远离,生怕被她乱挥的锄头伤到。 “快说啊,你也学二子那个狗东西屁放一半又捂回去?” “咱们村就一个人考上了,二伯公家的俊明。 你没发现他们家今天下午都没人上工么?” “估计在家庆祝了。” 这说起来谁不酸?这可是林场的正式工,铁饭碗,以后能给儿子传下去的。 “俊明媳妇可真有福气,今年才刚怀上,男人又考上工人了,以后吃公粮还有工资花。” 是啊,这运气哪个女人说起来不羡慕。 到林场当工人粮食关系肯定会转到那去,每个月有配额,不用像他们一样苦哈哈挣工分。 “估计她以后就不用过来上工了,每个月那么多钱哪花得完。” 他们越讨论一旁的田海珠脸色越差,春红生怕这个儿媳妇又发疯,今天下午一直盯着她。 此刻二伯公家非常热闹,消息传回来后,良生媳妇跟儿媳妇抱头痛哭,后来想到她刚怀孕不能哭,再加上儿子这可是大喜事,才把眼泪憋回去。 “好事好事,不能哭,大家都要笑。” 良生坐在堂屋抽水烟,眉头舒展,二伯公坐在椅子上,抚着胡子直感叹,“祖坟冒青烟,我就说俊明能行!” 一家子感叹了好一会儿。 良生:“咱们要不今晚做些好菜,请些相好的邻居到家里来。” “要的,这么大的喜事得让大家知道。” 于是一家子也顾不上兴奋了,各自分工,有跑到公社买肉的,杀鸡的,全家热热闹闹。 秀莲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只知道俊明考上了却不知道毛三,明明林场的人都过来叫他了? 她也在盘算着在家里请客,也不请别人,就请几个邻居跟父母。 上次才杀了一只鸡,不过这么大喜事她愿意再杀一只。 一个肉菜不够还得再来一个,是去买猪肉还是买只海鸭炖了? 不过请客的事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家里最近喜事一桩接一桩,她都觉得自己脸上舒展年轻了不少。 俊明得到消息就立马赶到林场,填表按手印,最后拿到准迁入证明。 “莲花村的是吧?你们村这次一共有两人,约着一起去,把这个拿给村干部,他们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办好准迁入证明,就能把他们的户口转到林场,户口转过来后还要办粮本副食本,以后要靠这些东西拿供应。 “两个?” 不是就他一个人?俊明有些疑惑,在办公室里四处找起来。 毛三不会写字拜托周技术员帮他填好,手续已经办好了,正打算回村找干部。 周文翰皱着眉头,“你剩下的手续怎么办?” 他今天没事倒是可以陪他跑一趟。 “我闺女会写字,不行我就回家叫她。” 周文翰听完就笑了,怎么就忘了人家家里有俩孩子正在读书,说来也奇怪,他们夫妻俩不识字,但两孩子倒是养得好。 “那行我走了。” “周技术员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到我们家吃饭。” 等他离开后,毛三还在原地感叹,这周技术员还真热情,帮他办各种手续就算了,还说让他有困难就到办公室找他。 “毛三叔?” 俊明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终于确定前面那个就是毛三叔,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愣在原地。 “我就说我没记错,你们莲花村确实有两个,你们俩一起走吧,要是有啥忘了也能互相提醒。” 看俊明一副傻了的样子,毛三挠了挠头走到他旁边。 “俊明你是骑车来的不?把叔载回去。” 林俊明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他无比确定毛三那次没有来考试,而且他的学历也不符合条件。 两人走到外边停车的地方,毛三打算倚老卖老一回,反正自己跟他爹一个辈分,让这小子载他回去。 “叔,我能问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不?” “志虎,上次我不是救了他?他现在到外地了就把这个工作给我。” “啊?” 给的? “我也说他太客气了,但他硬是说我救了他,便把这个工作机会让给我。” 这是主任跟他串过的话,反正只要别人问就这么说,至于两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第145章 他要是工人那我也是 村长跟支书早就知道俊明考上林场的工人,坐在办公室里等他过来办手续。 “良生以后享福了。” “俊明这孩子我一直没看错他,以前读书就挺厉害的,现在也是吃上食品粮了。” 村里当上正式工人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办公室里的人直感叹。 刚刚二伯公还特意过来叫他们晚上到家里吃顿饭,就算以前俊明没考上,二伯公亲自叫人他们肯定要去一趟,现在考上了大家更是要跟他打好关系。 几人翘首以盼许久终于等到俊明回来,却看见这孩子骑着车但眼神发愣,后座上正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 大家定睛一看,那不是毛三是谁? “这毛三怎么回事,今天下午不上工?” “他也真是,居然好意思让俊明带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多重。” 人家俊明现在可是工人,以后在外面见着了还得跟他打声招呼,结果毛三居然还让人家带。 俊明停下车,毛三从后座下来,办公室里的几个村干部都迎了出来,趁着俊明停车,他们一言难尽地看着毛三。 毛三以为他们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俊明带,俊明细胳膊细腿的,带他确实挺吃力。 毛三也难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 “俊明呐,以后你得多照顾照顾咱们村里,咱们村好不容易又出了一个工人。” “叔从小就看好你,也就是这几年县上不招工人,不然你早就考上了。” 俊明终于回过神来,被他们这些马屁吹的脸颊发红,赶紧摆手。 他背了一个绿色的挎包,准迁入证明以及其他资料都在包里。 “威叔,这是我们填好的资料。” 大家看着那份准迁入证明羡慕得眼睛发红,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农村人。 趁着村长在填资料,其他人想跟俊明唠会嗑,看见毛三还没走,也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里,一个个都皱着眉头。 这个毛三今天怎么回事? 村长很快填完俊明那份,却发现下面还有一份,再看看上面写着的人名,使劲揉了几下眼睛。 本来是羡慕得眼睛发红,这下是揉得眼睛发红。 “这?” 难道今天喝假酒了?怎么眼睛花了这么长时间? 村长放下笔,喉咙有些发干,“俊明,后面这份资料是不是弄错了?” 其他几个也以为林场弄错了,都凑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等看见上面的名字后,几个人跟石头一样呆在那。 俊明松了一口气,果然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傻住,不只是他一个人。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俊明:“没有弄错,毛三叔现在也是林场的工人,我们一起办手续。” 几个村干部眼神愣愣的又低下头看了一遍,接着抬头看着毛三。 毛三迫不得已又把跟俊明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只是说完后他们的表情依旧愣愣的。 给他的?毛三就这么容易拿了一个工作?这说出去谁信? 村里办好后还要再回一趟林场,俊明赶紧咳嗽了几声。 村长只能又拿起笔,跟做梦一样把他们剩下的手续办完,一直等他们俩消失还是没回过神来。 今天下工比平常下工时间提前了一会儿,大家都目的明确没有回去,一大群人直奔二伯公家。 “俊明还没回来?” “还想见见咱们村的工人呢?良生你还真是好福气,明年抱孙子今年儿子当工人。” 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明面上还是祝福,村里多个工人大家也有好处,能让他帮忙找点东西,说不定平时能从他这买几张工业票。 “还在林场呢,等会就回来。” 俊明媳妇儿被大家取笑了一会儿,羞得脸都红了,赶紧回屋。 良生也从供销社买了两斤糖果,二伯公正坐在椅子上给来贺喜的孩子一人分一个。 大家也看见他们家正在杀鸡,不过心里也明白,村里的关系有亲有近,如果人家没有请也不会死皮赖脸过来吃饭,现在就当没看见,只不停说着讨巧的吉利话。 田海珠一下工就黑着脸往家走,脚步重得快要把地踏出一个坑,春红紧紧跟在她后头。 林有田回的最早,一回家也不出去就坐在堂屋抽水烟,今天地里大家都在讨论俊明当工人了,他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心里羡慕得紧。 如果,如果小儿子,可惜没有如果。 林海今天的心一直酸酸涩涩的,他不敢在家,田海珠回来肯定会发脾气,但也不想去外面,一定会听见大家的讨论。 “行了,一定要让别人看笑话?” 田海珠一跨进院子里就被在堂屋门口的公公一句话镇住,这下也不敢在家发飙,只能黑着脸摔摔打打做饭。 大麦二麦一下课也跑回来,三麦在家找不到爸,干脆也去二伯公家看热闹。 “毛三也到林场当工人了!” “我看你大白天疯了,要是毛三能当那我也能,咱们全村都是工人。” “你是不是被俊明这消息给震傻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干部把毛三也当工人的消息传出去,但没想到根本没人信。 大队长:不信?等毛三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本来他们只以为大队长在开玩笑,但三麦正好就在旁边,他觉得这些人说话怪怪的。 他爸现在确实是工人了,难道他们也是? “我爸是工人,咱们村都是工人?” 大家低头一看,原来是毛三家的孩子。 “你爸要是那我也是,我们下辈子都能当。” 三麦鼓了鼓脸,“我爸现在已经是了。” 旁边听见他说话的人立马笑了起来,“毛三真厉害,那他以后就不用再上工了,能吃商品粮。” “这孩子估计是看人家家里热闹,你要真想就回去让你爹考一个。” 他们虽然在说笑,但语气里的轻视还是让三麦一个6岁的孩子察觉出来。 “我爸真是工人。” 但那些人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又讨论起其他事情,二麦一放下书包就过来找他,结果就看见弟弟板着脸站在人群当中。 “怎么了?” 三麦很委屈,“我说爸是工人但他们都不信。” “为什么要他们信,爸每个月的工资又不会因为他们不信发不下来。” 三麦还皱着眉头,二伯公看见他们姐弟俩向他们挥了挥手。 “给” 他给别的孩子都是一人一个,给他们家直接抓了一大把。 第146章 他凭什么? 跟二伯公道过谢后,二麦带着弟弟到村口等爸回来,现在村口那聚了一堆人。 “这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被留在县里了吧。” “可能直接分房子不用回来了。” 被大家念叨了这么久的俊明终于骑着车出现在村口,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不过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赶紧围过去向他道喜。 “我们村最年轻的工人,你小子以后是城里人了不会看不起大家吧?” 俊明被大家各种打趣,脸都有些发红,只想赶紧回家。 不过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只围着他不围着毛三叔,难道村长没有把毛三叔也是工人的消息说出去? “你们别只跟我道喜,咱们莲花村这次一共出了两名工人,毛三叔也是,我们刚刚从林场办完手续回来。” 所有人:“……?” 不少人都伸出手掏了掏耳朵,怀疑刚刚是自己听错了,俊明相当能理解,毕竟自己最开始也是这样,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毛三?” 很快这个消息从村口炸到村里,不少人都被炸懵了。 “我没听错吧?真的是毛三?他走了什么狗屎运!” “怪不得他今天下午没来上工,原来是跟俊明一起到林场去了,秀莲怎么瞒了这么久也不跟大家伙说说。” 惊叹的人少,更多的是沉默不语的人。 “他不是没有初中学历?” “那天他根本就没去考试,我儿子都考不上,他怎么就当工人了,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已经有人在秀莲手里见到了毛三的粮本跟副食本。 有这两个东西就代表他以后不需要再在地里挣工分了。 大家对俊明去当工人虽然心里有些酸,但也明白人家孩子有学历,是正正经经考上的。 但毛三凭什么? 大家通常不会去嫉妒比自己好太多的人,而是嫉妒原先跟自己一样的人突然开始变好。 以前毛三跟秀莲老太没分家,在村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整个人木讷沉默寡言,半天说不上一句话,除了会干活啥优点也没。 一家子都被他妈压的死死的。 现在毛三分家了,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两个闺女读书成绩还不错。 光是这些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强了,但他现在居然去当工人? 其他几个没考上的家里人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去林场举报,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黑幕? 为什么一个根本没报名没去参加考试的人有了工作。 “林志虎给的,他搬到外地去了,自己工作就空出来,这不就给了毛三。” “给的?谁这么傻会把工作给别人。” “那是别人?上次毛三不是救了他的命?” 大家一听都沉默了,不由开始后悔,早知道林志虎有这种关系,他们那天不管说什么都要跑回去把他救出来。 “怪不得林志虎走之前毛三请他吃了顿饭,原来是因为这事。” “秀莲这两口子是真能瞒,林志虎都搬走多久了,愣是半点风声没透出来,今天毛三都请假去林场了,她也不跟大家说一声。” 俊明回到家后跟家里人说了这个消息,一家子同样也张大嘴巴愣了许久。 今天注定村里大部分人都吃不下饭,反倒是村里的水烟突然消耗了不少,哪家没有人坐在门槛上不吱声光抽烟。 秀莲终于等到毛三回来赶紧扑过去,毛三立马把兜里的小本子递过去。 家里三个孩子也都伸长脖子看着母亲手里的本子,秀莲抹了抹眼里的泪花,屋子外面站了许多人,要不是他们提早知道,她一定控制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好好好” 现在各种手续都办好也不用再瞒了,秀莲赶紧打发闺女回娘家告诉她妈,“让你外奶明晚到家里吃饭。” 几个孩子撒腿就跑,秀莲把本子拿回家放好,外面跟院子里还站着一堆人,大家的脸色都有些怪异,不过她就当看不见。 “秀莲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跟大家伙说说?” “真的是林志虎给的?他怎么就直接把工作给你们了?” 一个个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笑都十分僵硬。 “当然是志虎给的,不然我们哪有本事弄到林场工作。” “……就因为上次” “对,就因为上次,毛三救人的时候可没想这些,但志虎这人太实诚,非说毛三救了他的命,一定要把工作给我们。” 大家问了几遍后终于确定,又僵着脸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家。 秀莲一把把门关上,哼了一声,“这些人回去后指定睡不着,说不定正拍大腿,就应该抢在你前面把志虎救出来。” 不过她就说了两句马上又笑了,回屋把放好的本子拿出来。 毛三也没怎么看呢,夫妻俩凑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不行,这东西得好好放起来。” 二伯公家虽然惊讶了一会,但自个家可是大喜事,大家很快就忘记了,还打发俊明来叫毛三去吃饭。 “俊明我们就不去了,今天得跟家里孩子一起吃。” 这么大的事肯定得一家子好好庆祝庆祝,良生媳妇儿想了一会儿干脆端了一盘菜过来。 不管怎么说,以后俊明跟毛三也是同事,说不定还得互相帮忙。 秀莲把人迎进去,“嫂子你也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呀,以后毛三多照顾你侄子,俊明这孩子马马虎虎的,我总不放心他。” 她这话一出秀莲都有些不好意思,俊明照顾毛三还差不多。 不过最后还是把那盘菜留下来,明天自家也给他们端一盘去。 林有田家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又因为毛三瞬间失控,他的工作是林志虎给的,林海却因为林志虎的事根本没有一丝希望! 这下不管林有田再怎么警告,田海珠都没控制住,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摔了。 不过全村最震惊的当然是秀芳一家。 第147章 怎么可能 秀芳今天回家后没有去看热闹,上次分家的事她到底是怪上了二伯公,因为他们那几个老头做主,她才不得不给毛三分了几百块和一年的粮食。 因为出这些东西秀芳元气大伤,大儿媳也不知道在家指桑骂槐骂了多少次,大儿子唯唯诺诺,他也是为了在村里挣回面子才答应出了300块。 总不能被人一直念叨着吸弟弟的血,他要脸。 刘爱红才管他要不要脸,全家这么多年才多少积蓄一下子给出300块,这可是给儿子攒的钱。 同时也怪婆婆,因为她闹事才分了这么多,而且谁家儿子分家居然要大儿子出钱。 她知道秀芳手里有钱,想在家里闹着,说不定她会把那300块补回来,反正一家子这吵那也吵,没个安生日子。 所以秀芳这段日子一边盼着毛三把钱花光,哭着后悔,不过她才不会管他。 一边也盼着那几个老头子家里出事,让他们也倒倒霉。 听见二伯公家的俊明到林场当工人了,在心底哼了一声黑着脸回家。 至于田巧珍跟毛二,他们俩只是羡慕了几句,刘爱红则不一样了。 毛大在副食厂当了这么多年临时工,总是碰不上转正的机会,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 临时工跟正式工待遇差了一大截,不说别的,毛大现在户口还是在村里,也没有供应粮,每个月要吃粮食还得买。 “爱红,老大今年能不能转正?” 秀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大儿子原先是她的骄傲,在副食厂当工人,一说出去多体面。 但这孩子运道不好,这么多年一直碰不到转正的机会,总是被人截胡。 人俊明一进去就是正式工,秀芳本来就嫉妒,现在更嫉妒。 “领导说他表现好,只要有转正名额一定考虑他。” 毛大也焦急,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名额从自己眼前溜走,明明领导都说他表现好。 只能一遍遍去找领导,不过这次领导拍着胸脯告诉他一定有他名字。 “哎” 秀芳叹了一口气,田巧珍在一旁撇嘴,大伯要是转成正式工了,刘爱红还不知道在家要怎么神气。 这时候家里放学的孩子们回来了,秀芳一看见稻阳脸上立马挂着笑容。 “阿阳学习累不累?上次那罐麦乳精还没喝完,奶给你冲一碗。” 说着就要起身,稻阳稻山两人表情呆愣愣,她回屋的动作顿住。 “怎么了?一个个跟丢了魂一样。” 苗大背着书包从外面冲进来,他刚刚听见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奶,三叔当工人了!” “谁?” 刘爱红只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居然听见毛三要当工人。 毛二削竹子的动作不停,显然大家都不信。 秀芳骂了两句,就要到厨房拿碗。 苗大见大家都不相信他的话,一下子急了,“真的,外面的人都在说,不信你们出去问问!” 不过大家依旧在干自己的事,秀芳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居然没人去做饭。 “一家子懒蛋,就等着老娘伺候。” 稻香被她妈逼在家里编席子,自然不愿意再做饭,总不能什么活都归她干。 田巧珍昨天才做过饭,今天也不可能做,就坐在树下纳鞋垫。 刘爱红更不可能动,反正最后要是让她做,她就让稻香做。 “真的,大家都去三叔家看热闹了,听说三叔是跟俊明哥一起回来的,他到林场当工人了。” 田巧珍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从哪打听的消息?要是你三叔能当工人你爸也能当,以后全家吃商品粮,老娘也不用种地了。” 送他去上学就是浪费钱,每次考试都垫底,烂泥扶不上墙,偏偏苗二也这样,只能让他先上着。 一想到这田巧珍就生气,以前毛三家的大麦二麦也看不出多聪明,结果现在人家两姑娘一起跳级了,再看看自家那两个儿子,真是晦气。 苗大在那上窜下跳了好一会儿,结果没一个人听他的。 这时候苗二跟苗苗也从外面跑回来了,他们去二伯公家看热闹分了一块糖,后来又跟大家去村口。 听见三叔居然要当工人,震惊得嘴巴都要塞下一个鸭蛋,呆呆地跟着人群去三叔家,这个时候才想到回家报信。 “我就说是真的,你们怎么不信我!” 三个孩子在那嚷嚷了好一会儿,一家子只觉得脑瓜子震得生疼,田巧珍咽了咽口水。 “真的假的?” 秀芳也从屋里出来了,她手里还端着麦乳精,本来打算去厨房烧热水冲好再端给稻阳,本来还以为是苗大在胡说,谁知道后面跑回来的两个也在说着。 “你们听错了吧?” 刘爱红只觉得手都在抖,毛三怎么可能当工人?毛大现在都还没转正呢。 稻阳跟稻山突然出声:“我们也听说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回到家后就一直发愣,这个消息把家里的人都震得愣愣的,外面几个邻居跑进来。 “秀芳,你家毛三撞大运了!” “抢水那天就应该让我儿子也去,说不定这事就落到他头上,哎” “你们一家怎么还坐在这,我看秀莲已经,唉唉唉,秀芳你怎么了?” 这么多人都说了秀芳不得不信,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毛三怎么就当工人了?家里其他人都当不上,他怎么就当上了? 几个邻居原本只想着过来报个信加看会热闹,谁能想到秀芳老太突然就晕过去,大家急忙进来。 “妈妈妈” 毛二这时候也顾不上惊讶,赶紧把秀芳老太扶到家里,使劲掐了掐人中,她这才晕乎乎醒过来。 秀芳一醒来就伸出手紧紧抓着毛二的手,声音嘶哑,满眼不敢置信,“毛三,毛三?” 现在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专门来看秀芳老太的反应,这下全家哪还能不信? 田巧珍跟刘爱红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都站不起来,后来回到屋后坐在床上一直没说话。 毛二心里有些酸涩,以前家里就他跟毛三没出息,大哥跟小弟都有工作,现在毛三也有工作了。 第148章 玉兰回来 秀芳这一家人仰马翻,但根本影响不了毛三他们,二麦带着弟弟跑到外祖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杨老太按着胸口确认了好几遍,听到是真的后差点晕过去。 “……秀莲,秀莲熬出头了!” 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起来,两个儿媳妇站在她身后神色有些怪异,工人?婆婆说的对,小姑子是熬出来了,谁听了不嫉妒。 不过这个时候她们可不敢说些煞风景的话,再说小姑子男人当工人了以后说不定她们也能得些好处,赶紧强打精神上前。 “妈,这是好事,您可别哭。” “好事好事” 二麦告诉外奶,妈让他们明天到家里吃饭,杨老太可等不得,擦干眼泪就去找闺女。 秀莲知道真心道谢的人没几个,一早就关上门,有财搬了个凳子站在墙上。 “秀莲啊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志虎来家里吃饭,有财叔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这事没正式办下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应该的,应该的。” 有财也为他们高兴,杨老太很快也过来了,跟闺女抱头痛哭,哭完后坐在那笑,让秀莲把毛三的粮本拿出来。 她不认字,小心翼翼翻开本子,“听说有这本子就能有粮票,可以去粮站买粮食,秀莲,妈真为你高兴。” 秀莲让她妈留在家里吃晚饭,今晚干脆住他们这边。 “毛三,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明天就去,俊明会过来接我。” 其实林志虎早就把要做的工作告诉他,有时候晚上需要在负责的林场巡逻,也把林场里搭建的小木屋钥匙给他。 或许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相比之下他们这一家可能是全村最淡定的一家。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后,两个闺女去上学,俊明骑着自行车过来叫毛三。 “人俊明的自行车,你带他可别让他带你。” “没事婶子,就一段路。” 毛三也不好意思让人孩子一直带他,干脆两人说好回来他带。 杨老太也要回去上工,跟闺女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三麦不可能在家待得住,很快也跑了。 秀莲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环顾四周后笑着关上院门。 今天地里格外沉默,过了一会才有人过来找她打听消息。 “……正式工?” 秀莲觉得有些好笑,都一个晚上了还没缓过来?不过也是,自己那天不也是又哭又笑的。 “跟志虎一样都是正式工。” 虽然村里不酿醋,但今天队里上下都弥漫着酸气,就算那些原本跟秀莲关系好的人家,这个时候也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是谁不好偏偏是毛三? 要是别人还能告诉自己人家有本事,这里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比毛三好,但他就是踩了狗屎运。 唯一能自如的是二伯公一家,他们儿子也当工人了,犯不上嫉妒毛三。 而且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人,以后他们俩在林场说不定还要互相帮忙。 “你别搭理这些人,他们都恨不得代替毛三。” 良生媳妇抡着锄头从自己小组走出慢慢挪到秀莲身边,秀莲笑着摇了摇头。 “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空搭理他们。” 全村上下的怪异气氛持续了好几天,等他们终于消化完这个消息,这才想着去跟秀莲套近乎。 原本关系就不近,又过了这么多天,他们过来秀莲只敷衍地说了几句话,后面也没搭理,碰到软钉子后这些人才逐渐消了心思。 “唉哟这个秀莲可神气了,现在可瞧不上我们这些人。” “人家不神气也不行,要是我男人有这造化,老娘尾巴比她翘的还高。” “你这也不能怪秀莲,但凡早几天过去,人肯定还能好声好气跟你说会话。” 被满福娘这么一挤兑,那人哼了几声,甩了甩脸色抱着簸箕回家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就是看秀莲家出息了,现在想讨好人家。 秀莲现在才不管外面怎么议论,她蹲在屋檐下劈竹子,几个孩子帮忙把劈好的竹子在火里烤着,烤好后毛三拿来编笼子。 “你天天折腾这东西,蜂蜜半点没见着,糖倒是用了不少。” 蜂笼里稀稀拉拉的几只蜜蜂飞进飞出,有时候恨不得它们干脆全飞走算了,就这么几只也没用。 现在还好,等到冬天没有花还得给它们糖,不然这些蜜蜂全饿死。 “这次一定行,等明年就有蜂蜜冲水喝。” 得,他这话说了好几年,全家还是没能喝上他的蜂蜜水,秀莲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偏偏毛三在这事上越挫越勇,还想着多做几个蜂笼,等春天来了挂到林里,林场那么多树,明年肯定能收蜂蜜。 秀莲没抱希望,但三个孩子听见他爹吹的水后连连点头,说的对,他爸现在是林场的工人,林场里那么多树呢,等春天开花后能引不少蜂。 一个个兴致勃勃,秀莲都没忍心打击他们。 这时有财挑着担从公社回来了,“二麦,来帮有财公念一下信。” 自从上次给闺女寄过鱼后就一直没收到回信,别看有财好像不在乎,但只要到公社卖鱼都会故意溜达到邮局旁边。 二麦起身接过信,有财在旁边指导毛三编蜂笼。 “你玉兰姑说什么了?” 秀莲晒的鱼干可是好鱼干,要是吃不完能拿去送人,实在不行还能拿去卖。 有财想着到明年夏天多晒点再给他们寄,他本来想给两个外甥寄一些料子,但想了想还是寄钱比较好。 “玉兰姑让你注意身体,还说鱼干很好,她留了一部分,一部分拿去送人了。” “算她有眼光。” 有财哼哼了几声,脸上非常得意。 “……玉兰姑还说她过几天回来。” 有财愣住,“啊?” 二麦又看了一遍,肯定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停住手里的动作。 “回来?” 有财喃喃几句,闺女嫁出去这么多年也就回来过一次,她嫁得远又在城里,还有俩孩子,回来一次非常不容易。 第149章 把房子要回去 有财很快拿着信魂不守舍的回家了,秀莲站起来看了眼院子,皱着眉头,“信上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有,二麦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差不多是这几天。 秀莲起身在院子里走几步,这才拍了拍脑袋,“之前那事有财叔同意了,村里也同意了,玉兰这次回来应该?” 毛三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玉兰不是那种人,你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算了,咱们先准备着。” 有财叔搬到偏房住了,院子也一分为二,玉兰要是带着孩子回来肯定要住在他们这边,还好家里足够大。 “我们俩住的那间屋子大就给他们一家住,到时候我跟两闺女住,你跟三麦住。” 秀莲想着两闺女大了也不能总跟三麦住一起,让毛三在屋子里打了一块木板把房子隔开。 两闺女住一起房间大,三麦一个男孩就住在后边的小房间里。 不过三麦怕死不肯一个人住,死皮赖脸也要赖在两个姐姐房间里。 秀莲还特意跑去拉了一车木头,让毛三找人打了两张上下床,两个闺女睡在下铺,挂上蚊帐后也是独立的空间。 上铺就用来放被子、衣服还有书,不过现在一张上铺睡着三麦。 “要是那间屋子不够住,再把剩下的上铺收拾出来。” 有财知道闺女回来心里高兴的不行,不过很快就想到现在的处境。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总不能女儿女婿回来跟他住在那间偏房里。 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过来找秀莲。 “有财叔,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到时候把屋子收拾出来,玉兰回来就住在我那间。” “……咱们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我房子租给你们,你们付我粮食,不管玉兰回不回来都算数。” 秀莲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我知道。” 害怕他们在乡下住不惯,秀莲特意把那间屋子的被子床单都洗了一遍,还让毛三去供销社买了一块香皂。 秀芳这几日饭也吃不下,一想到毛三居然当上工人,老大甚至都还没转正,他居然先当上正式工? 家里的气氛比以前还差,毛二晚上坐在外面抽水烟,田巧珍睡不着一直看着床顶。 明明半年前秀莲还跟她一样在这个家里受气,甚至日子过得比她还不如,但只短短半年,现在两人就一个天一个地。 刘爱红就更别说了,本来之前就一直靠着男人在副食厂当临时工压着下面两个弟媳,结果现在毛三是正式工,而自己男人还没能转正。 毛大又割肉回家了,把车停在外面拎着肉进去,家里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毛大知道为什么,他在副食厂也听说了。 如果是以前,妈看见他回来肯定会关心他这段日子在厂里的工作,今天秀芳老太坐在堂屋发呆。 苗苗跟苗二也没有追出来喊他大伯,毛大把肉挂在厨房,握了握拳头这才回屋。 刘爱红:“你们领导到底有没有准信?这次要还不能转正我就去找他问问,凭什么还轮不到你?” 等了这么多年还没轮上他,刘爱红以前就着急不过这次格外着急。 毛大:“我们领导说了……” “说说说,他哪次不说,他说了多少年了事情还是没办下来,就你每次傻傻的都信,我不管,这次必须转正!” 毛大坐在床上按了按眉头,“那我能怎么办,又不是我说想转就能转的。” “你找领导问,他要不给就去办公室闹!” 毛大摇头,他干不出这事,刘爱红看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两人说着说着就在屋里吵起来。 争吵声传到外面,稻香正在堂屋织席子,听见了动作都没停,妈是看三叔有工作不平衡,觉得爸在工作上低三叔一等。 她原先靠工作跟儿子的学习在这个家里占据上风,但现在这两样东西都岌岌可危,刘爱红怎么可能受得了? 稻阳在堂屋看书,听见屋里父母的争吵后停下动作,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吵吧吵的越大越好。” 最好打起来,田巧珍最爱在家里看热闹,特别是看老大那一家的热闹。 她也嫉妒秀莲的孩子,嫉妒她男人的工作,但一想到这两样都能给刘爱红添堵,心情就格外美好。 毛二坐在屋里不吭声,不过他在这个家里向来没有存在感,田巧珍也不指望他能说两句话。 秀芳老太坐在院子里,自然听见屋里大儿子跟大儿媳的争吵,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毛三那间屋子心情复杂。 她最看不上的儿子,现在是除了倒插门那个儿子外最出息的儿子。 这几天总有好事的邻居故意跟她说毛三的事,秀芳知道他们是想看热闹,每次都黑着脸离开。 自从毛三搬出去后,秀芳从来没有后悔过,后悔也是后悔二伯公做主给他分那么多钱。 看着他乱挥霍钱也是在心底冷笑,总有一日他会后悔,不过知道毛三到林场当工人后,她心里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还有这造化,当初就不会让他搬出去。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秀芳心里也明白,当初的事做得有些绝,毛三这几个月见到她都当没看见。 她现在想认这个儿子,但又找不到突破口,也舍不下脸。 有财很快就把闺女要回来的事宣扬得全村人都知道。 “玉兰这么多年可算回来了。” “她嫁得远,一个人又带俩孩子哪那么容易回来。” 他已经去找下村的人买了两只海鸭拴在家里就等闺女回来,大家说起这事原先只是有些稀奇。 “不过玉兰怎么突然回来了,前面那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不会是想要有财那套房子吧,你说早不回晚不回的,就等房子给了毛三才回来。” “那么多人作证,就算她想要应该也要不回去。” “谁知道呢?” 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甚至很多人想看毛三笑话,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 秀芳听了后倒是开始打算起来,要是玉兰真把房子要回去,那他们只能回家住。 第150章 不抱希望 只要他们回家住,秀芳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她不会要租金。 以后他们家的事情她也不会管,至于那俩丫头想念书就念书,反正家里那些活现在有稻香干,等过几年她出嫁苗苗也长大了。 至于秀莲,她都想好了,以后也不会偏心刘爱红。 秀芳打算的倒是多,现在就盼着玉兰能回来闹一闹。 “有财公,你今天又买了什么?” 有财这几天干什么事都笑着,每天都往村口跑几趟,家里的衣服也刷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到公社找理发匠把胡子都刮干净。 “给你一块。” 他在供销社买了许多零嘴,估摸着都是两个外孙爱吃的,看见三麦过来给他递了一块糕点。 秀莲本来心里有些担忧,看见有财这么开心,很快就把那些担忧都放下去。 自从他们搬进来后,大家都说有财变了,他以前干什么都无所谓,上工也是为了不饿死,但现在他开始偷偷卖鱼,也开始给闺女寄东西。 “我好久没见有财叔笑得这么开心。” 以前有财也爱笑,村里那些混蛋因为他没有儿子撑腰总是欺负他,不是偷他种的东西就是笑话他。 他面上无所谓,但一个人在村里待着多少都觉得生活没有盼头。 日子也是过一天算一天。 他现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秀莲看见了不由得感慨。 毛三现在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除了刚开始那几天都要到林场办公室报到,现在每个月只用去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林地巡逻。 林场给他发了一个手电筒,白天回家吃饭,晚上还要到小木屋住。 他那天从办公室领完工资后拿回家交给秀莲,她看着那些粮票跟钱笑的都合不上眼,但渐渐的也觉得他这工作实在辛苦。 毛三倒觉得还好,巡逻就是走路,走路哪比得上在地里干活,而且工资高。 工人还有各种票,这些他们以前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我们有工业票了,年底也给你买双鞋。” 秀莲本来想说这票先攒着,但毛三坚持,她便笑着答应了。 说起来她都多少年没买过新鞋子了,这一次要买就买双贵的,要穿很多年。 因为工作艰苦要巡逻,他现在每个月能发28块钱,等以后熬到年限多了,从一级工涨到二级工还能多加5块钱。 “等年底场里的木头卖了,各种收益下来还会给我们发补贴。” 林场大部分种的都是桉树,桉树长得快,基本两三年就能卖一趟,而且除了卖林木,林场还有技术员专门培育树苗,除此之外还有木板厂以及纸浆厂,收益非常可观,每年给他们发的补贴都是不能往外说的数。 “……这么多?” 怪不得大家挤破了头都想进林场,本来工资就高,居然还有补贴。 “那咱们今年给全家都做一身新衣服,没有布票我就到黑市买。” 秀莲只觉得日子格外有盼头,要不说得当工人呢,每个月固定时间会发固定工资,旱涝保收,不像地里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妈妈妈妈” 二麦风风火火跑回家,秀莲出来后没好气地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天天妈妈妈,你这嘴就不能闲下一会儿?” 越长大两个闺女性格越来越不一样,二麦原先小嘴就叭叭的,现在家里日子好了,她小嘴叭叭的更快了。 人家常说上了学性格会稳重,秀莲只在大麦身上看到这一点,大麦原先就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越来越稳重。 两闺女都是她生的,也都是一样养的,怎么性格就差了这么多。 这不二麦已经跑回家了,大麦才跟在后头。 “妈” 下午学农,两人都累得不行,大麦也回屋端起水杯吨吨吨喝水,秀莲看着她突然有些感叹,大闺女虽然性格稳重了,但能看出来爱笑了。 说话也更自信,以前别人总说她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人,但大麦现在不仅会盯着人眼睛看,她似乎也在思考遇到的每一个人。 “今天学校干什么了,这么累?” 二麦打了个水嗝,放下杯子立马叫了一声爸。 “怎么了?” “我同学家狗崽子满月了,我们不是说要养狗,快去抱一只回来。” 毛三一听,立马从橱柜里拎出小半斤糕点,“走走走” 他一直想养狗,以前家里没条件,而且现在的人缺吃缺喝,一到冬天所有人都盯上村里的狗,秀莲怕养着养着被人偷去吃了,再说家里哪有剩饭? 不过现在毛三在林场巡逻,还是养只狗好。 等秀莲做好饭,父子4人高高兴兴从外面回来。 “……怎么抱了两只?” 三个孩子蹲在地上跟狗崽子玩当作没听见,毛三只能挠了挠头独自承担妻子的怒火。 “我晚上要是不在家,家里要有只狗看院子,还有一只跟着我。” “看什么院子,你觉得谁敢上门,老娘拿刀剁了他!” 最后没办法,他们已经把小狗抱回来了,只能养下来,两只狗一只白一只黑,跟个黑白双煞一样。 家里三个孩子把这两只狗崽当成了宝,每天都从碗里省下东西给它们吃,回来两天两只小东西就已经不怕人,追着家里已经长出羽毛的鸭子跑。 狗妈养的好,两只狗都胖嘟嘟的,回到家后仨孩子也总给它们喂汤泡饭,身上的肉一点没少。 这两天全家人的目光都放在这两只小狗身上,都快忘了玉兰回来的事。 她在信里说是要28、29号回来,但现在已经3号了,有财都从每天的期待变得有些沉默,秀莲也以为她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看有财叔那样,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有财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这天又到队里点卯,还有些人问他玉兰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说话,突然有人从村里跑出来大声叫他。 有财很快撂下锄头往家跑。 第151章 总算有回头钱 玉兰出嫁已经十一二年,上一次回家还是8年前,站在房子前看着熟悉的大门眼泪默默流了出来。 有财很快跑回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闺女眼眶也红了。 “爸” 玉兰看着她爸很快就哭出来,父女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有财这才擦干眼泪看向一旁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有两个外孙但都没见过。 “……哪个是阿宝?” 玉兰这次一共带回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年岁差不多,有财知道小的那个肯定是外孙女小珍。 “阿宝、小珍快过来叫外公。” 阿宝跟小珍脚上穿着的是城里时兴的小皮鞋,坐了这么多天火车两孩子都有些烦躁和萎靡,刚刚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泥地以及自己的鞋都撅着嘴,不过听见妈妈的话还是过来叫了一声外公。 有财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又哭了出来,玉兰在一旁也一直抹眼泪,旁边站着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知道玉兰回来后,秀莲也跟队长请了假,等她回来时有财叔正抱着俩孩子哭呢。 她看着这情景眼眶也有些红,玉兰这个时候已经平复好情绪。 她出嫁的时候秀莲已经嫁到村里几年了,不过两人之前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再加上嫁了这么多年,已经记不得秀莲长什么样。 “……秀莲嫂子?” “我是,你们路上辛苦了,快进来。” 秀莲赶紧把大门推开,玉兰跟她男人拎着手上的包袱走到院子里。 “你们回来我们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先把东西放在这,我给你们倒杯水。” 桌子一直支在树下,玉兰把包袱放到桌子上,这棵树她出嫁的时候还没这么粗,院子里跟以前已经很不一样了,以前水井旁是泥地,现在那边铺了碎砖,这样打水的时候不会踩到泥水。 院子里原先的厨房在有财现在睡的偏旁旁边,自从砌上墙后,他们在这边重新砌了个厨房。 还好这个房子原先就是有财父母为了让他们兄弟俩结婚建的,院子格外大,就算砌了墙两个院子也大,看着一点也不逼仄。 只是玉兰看着中间的那堵墙久久没有反应。 父亲在信里跟她说了这件事,正屋那三间房现在归他们一家住着,墙砌好后有间房的窗子在有财现在的院子里。 她知道砌了墙对两家人来说都更好,生活互不打扰,平时有个事直接在墙头吆喝一声。 但看着父亲独自一人住在原先的偏房里,院子也只有以前的1\/3大,甚至还另外开了个门,就好像从自己家里被逼到小角落里住着,她这个当闺女的看着总是有些复杂。 乡下人待客也没什么好东西,秀莲给他们各自冲了杯红糖水,端出来后就看见玉兰正看着墙沉思。 脚步顿了下,脸上又重新扬起笑容。 “喝点水” 玉兰嫁的男人姓陈,名叫陈方,道了声谢后发现妻子还在发愣,赶紧咳嗽一声。 “……不好意思嫂子。”回过神后,赶紧跟秀莲道歉。 “没事,你们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走,我先带你看住的地方。” 两闺女住那间窗开在自己院里的房间,秀莲夫妻俩住另外一间,现在这间房腾给他们住。 “乡下条件一般,你们别嫌弃。” 房子打扫的格外干净,上面铺的被褥还有肥皂的香味,一看就是为他们来特意收拾的,玉兰道了声谢把包袱放在椅子上,推开房间的窗户正好能看见父亲现在的院子。 有财这边的院子也专门收拾过,害怕俩城里外孙嫌弃,就连柴火他都重新码整齐了,至于那些晒鱼干的架子他都收了起来,但玉兰晚了几天回来,他以为他们不回了,现在又重新摊在院子里。 秀莲很快就出去了,让他们先收拾房间。 陈方吸了吸鼻子,“爸给我们寄的鱼干原来是这么晒的,在这味道里睡觉估计晚上都能梦见鱼干。”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打断妻子的思绪。 玉兰果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还不相信是爸自己晒的,没想到他现在还晒鱼干。” 她靠在窗户上突然有些感慨,爸虽然只有她一个闺女,但从来没对她说过你怎么不是个儿子这种话,外人也会说他没有儿子绝后,有财从来不放在心上。 “老子有闺女,绝个屁后。” 以前条件艰苦,但父亲总是会把好东西给她。 虽然没说过,玉兰知道他想要自己能嫁到附近,他怕自己以后老了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房子里,玉兰要是嫁在旁边村子隔段时间就能回来看他。 亲事定下来后,父亲独自一人在屋里坐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为她操办了婚事。 只是他后来好像生活一下子没了盼头,日子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 玉兰那次回来后看见父亲的状态一下子便被愧疚淹没了,只是她那时有了孩子,只能尽量攒东西给父亲寄回来。 丈夫从来没有说什么,但婆婆对此早有不满,不知道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次。 她是农村户口,到城里后也没工作,户口还在农村,没有供应粮只能买粮食。 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钱越来越不够花,婆婆的怒气也越来越大,玉兰只能尽量在外面找些零活干。 不管婆婆怎么说,她还是不能断了钱、粮,她怕父亲饿死。 知道他把房子租给毛三后,每个月能有五斤粮食,别看听起来不多,但如果换成红薯能有15斤,再加上父亲偶尔到生产队干活,粮食就够自己吃。 而且说等再过几年干不动了,每个月给12斤粮食,这样以后玉兰就不用再给他寄粮食了,一下子就减轻她的负担。 说起来是好事,但玉兰心里总不是滋味,她有更多担忧。 但父亲跟婆婆对这件事显然很满意,只能先按一下心里的想法,打算着过段时间回去看看。 这次丈夫突然从邮局里拎回那么重一个包裹,全家人都非常惊讶,玉兰也没想到这居然会是父亲寄过来的。 包裹打开后居然全是鱼干,而且是非常大个,晒得油亮的鱼干,一看品质就非常好。 “总算有回头钱了。” 婆婆抱怨了一句,这么多年净给那边寄东西,总算收到东西还有些不适应,玉兰只能在一旁干笑。 第152章 不欢迎我们 二麦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家门前围了一堆人,他们都伸长脖子往屋内看。 “不会是回来要房子的吧?” “怎么可能。” “就是怎么可能,要是房子真要回去了毛三这一家住哪,难道回秀芳家住?他们之前闹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回去。” 一些年纪大的老太也都围过来,看着玉兰甚至眼眶发红。 “你这嫁出去这么多年没回来,婶子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 “这次要待多久?” 大麦二麦背着书包站在外围,就看见一个穿着卡其色衬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想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玉兰姑姑。 “这次要多待几天,是我不孝不能照顾爸。” 秀芳老太今天难得也过来看热闹,要知道她以前如果非必要绝对不会靠近毛三家。 她自然是希望玉兰能好好闹闹把房子收回去,但听见那些人装的跟什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玉兰的另一个娘,以前也没见跟她关系这么好,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白眼还没翻完就看见那两个孙女,哼了两声就板着脸看其他地方。 以前她最看不上毛三家这两丫头,在家光吃饭不干活,她妈生怕她们家多干一点,不让这俩丫头帮着家里干。 不知道骂了她们多少次,但自从毛三这一家搬出来后,肉眼可见这俩丫头变得越来越好,特别她们成绩好像还可以。 这样一来她以前骂的那些话就格外尴尬。 她板着脸看其他地方,大麦二麦就当没看见她,秀莲也从里面出来了,她们这才走向妈。 “这个是你玉兰姑姑。” 玉兰:“你们就是大麦二麦吧,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回屋后,玉兰从包里拿出一瓶擦脸的玉兰油,“女孩子冬天擦这个脸不会干。” 秀莲甚至只在供销社问过袋装的玉兰油,那价格已经让她咋舌,她平时什么都不抹,冬天脸裂开才会买蛤蜊油。 “不行这太贵了,你留着自己用,她们两个还小用不上这东西。” “嫂子我买了两瓶,你一瓶她们一瓶,我回家住这么多天肯定要麻烦你们,你要是不收那我住的也不安心。” 他们坐火车要坐好几天,再加上要给三个孩子带衣服带各种东西,还要给父亲带,包裹里没多少地方,玉兰想了许久才到百货商店买了两瓶玉兰油。 “……那我们就收下了,你回来住不麻烦,有财叔一直盼着你们回来。” 东西收下后,玉兰又在外面应付那些许久没见过的婶子们,秀莲到厨房做饭,玉兰没一会儿也到厨房帮忙。 家里那两只狗崽子因为突然来了许多陌生人,吓得躲在堂屋的墙角,就撅着个屁股露在外面,阿宝跟小珍见到了喜欢得不得了。 “它们叫什么?” 他们一人一个把两只狗崽子抱到怀里,小狗本来就害怕又被陌生人抱起来一直在挣扎,他们手上用了很大的劲,小狗叫的更大声。 三麦比两个姐姐回的早,但他在家里站了这么久也没跟几个城里来的孩子说过话。 他们三个一直在屋里,也就是看见小狗才出来,这才说了一句话。 “小白小黑” 三麦一直皱着眉头,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小狗才刚满月,乡下人一直有个说法,平时要是一直摸小狗长大了不机灵,他们三个爱跟小狗玩,但也是蹲在地上让它们追着咬,不会把它们抱在怀里不停摸。 “这名字不好听,我重新给它们起一个。” “它们就叫这个名字,你这么抱不舒服。” 小狗的名字是他跟姐姐们一起取的,三麦不想改。 “没文化,哪有小狗就叫小白小黑的。” 他们就跟没听见三麦的话一样,手不停往下撸着小狗的毛发,甚至还想过去亲它们。 二麦回屋把书包放下,出来后从他们怀里提着小狗的后脖颈把小狗放在地上,“叫得这么大声估计是饿了,三麦把它们引到外面去。” 三麦嘬嘬嘬几声把它们叫到外面。 “你们要出去看它们吃饭吗?” 她是看他们这么抱小狗,小狗不舒服,但也怕玉兰姑姑几个孩子以为她故意不让他们抱,还让他们去外面看小狗吃饭。 小珍跟阿宝从地上站起来,阿宝正想到外面去,小珍突然在原地跺了两下脚,哼了一声跑回屋。 玉兰的大儿子阿宝跟二麦一个年纪,小女儿小珍今年8岁,另外一个是她小姑子的儿子刘北,刘北跟阿宝差不多大。 阿宝看见妹妹回屋了,停住脚步过了会也跑回去。 他们三个一下子都跑进去了,堂屋里大麦跟二麦面面相觑。 妻子跟那些老邻居叙旧,有时候说着说着都恨不得抱头痛哭,陈方在一旁待着不自在,干脆到小院子里帮岳父修东西。 有财哪里敢让城里女婿帮自己干活,但陈方坚持,于是两人就在院子里重新搭了个架子。 “爸,下次我让玉兰给你寄几个轮子过来,到时候直接推进推出不用搬来搬去这么麻烦。” “不用不用,每天就晒那么点鱼干,抬手就能拿回屋。” 有财笑的合不拢嘴,他原本还担心城里女婿会因为自己看不起女儿,两人也就结婚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没想到今天接触下来发现女婿一点都不嫌弃他。 以前浑浑噩噩的也没想到闺女的处境,靠着她年复一年给他寄粮票寄钱,在女婿心里,他这个岳父估计就是一个吸血虫。 “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你跟玉兰不用再给我寄东西,我完全能养得活自己。” “爸,你把玉兰从小养到大,给你寄东西是应该的。” 有财笑了下,靠近女婿,“真不用,爸现在除了在队里干活,还偷偷到海里打鱼卖,有钱,有的是钱。” 想到那些鱼干陈方也笑了,叮嘱岳父小心点。 他们俩在小院里说话,小珍跟阿宝趴在窗户上,刘北坐在床上。 “不是说要到舅妈家住,怎么住到别人家里?他们一点都不欢迎我们。” 第153章 经常吃肉 这话一出小珍立马撅着嘴看着小院子,可不是别人家,他们要到外公家还要走出屋子走一段路。 刘北说完就叹了口气倒在床上,他爸妈忙没空看他,平时都让舅妈照顾,这次舅妈要带他们回家探亲没人管他,于是就被打包一起送过来。 他一点都不喜欢乡下,坐那么多天火车到这个满是泥土的地方,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上都打满了补丁,还都不喜欢穿鞋。 他刚刚跟阿宝跑出去还能看见鸡鸭以及它们屁股后面的屎,臭死了! 村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讨厌这里。 城里人向来看不起乡下人,刘北爸妈都是城里的工人,舅妈是乡下来的,他妈私底下都笑过舅妈,说她是乡下来的盲流。 阿宝有些不解,“他们专门给我们收拾了屋子,还把家里都打扫干净了,这不是欢迎我们?” 刘北一听立马从床上翻坐起来,“就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要是欢迎我们,怎么不让我们碰小狗。” 别以为他没看见,刚刚阿宝跟小珍把小狗抱起来玩,那个小男孩立马就皱着眉头不情不愿,他姐姐回来后还把小狗从他们怀里抱下来,就是不给他们碰。 “小珍好心要帮他们给小狗取名,结果他还不乐意。” 小珍站在窗户前又哼了一声,不想要她还不想取呢,乡下小狗就应该取乡下的名字,跟他们一样没文化。 家里奶奶还有小姑平时提起乡下都一脸鄙夷,仿佛那个地方的人特别坏,久而久之家里孩子对乡下自然印象不好。 听到妈妈说要回来看外公,小珍心里非常不愿意,但妈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这次提起回家非常开心,爸爸又顺着她。 “怎么了?小嘴撅的能挂油瓶了。” 陈方刚把一个架子搭好,一偏头就看见三个孩子正坐在屋里,闺女趴在窗户上撅着嘴。 “没事。” 知道孩子可能不适应乡下的环境,陈方也没再说话,刚刚闺女还拿旧报纸把皮鞋上粘的泥巴擦掉,可能待两天就习惯了。 有财因为他们要来囤了特别多零嘴,看见这两孩子心里喜爱的不行,立马回屋抱着一个小簸箕出来。 “外公给你们买的零嘴。” 小珍皱着眉头看着满满的簸箕,她不想要,乡下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外公实在太热情,只能伸出手从油纸里捏了一块东西,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张开口咬了下。 嚼了两口顿了下,有财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 她捏的是一块甘草,果肉有嚼劲,还咸酸咸酸的,出乎意料的好吃。 “……好吃” “好吃就好,这里还有很多,阿宝你们也过来。” 有财干脆让他们把这个簸箕放到屋里,“吃完了公再给你们买。” 晚饭是到秀莲这边吃,有财还把一只海鸭提过去,秀莲杀了后一半炒了,一半拿荔枝芋炖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鱼干。 毛三也从林场回来了,他今天还提了一串鸟,自从到林场工作后,时不时就能给家里添一道荤菜。 今天的晚饭算得上丰盛,四道荤的还有两道素菜。 家里还有大半瓶酒,毛三干脆拿出来跟陈方一起喝,有财今天高兴自然也一起。 林北跟小珍坐到饭桌上时还有些不情不愿,他们刚刚吃了一肚子零嘴,本来就没多少胃口,还觉得乡下没什么好东西,打算吃两口就算了。 但桌上这么多菜还是让他们稍微瞪了一下眼睛。 就算是城里双职工家庭,每个月的肉票粮票是固定的,还要炼油,一个月也就能吃上一两回肉。 结果今天桌上有好几盘肉,两个人咽了咽口水,本来以为塞不下的肚子又扒了好几碗饭。 秀莲看几个孩子特别喜欢那盘炒鸟,干脆把盘子端到他们面前。 玉兰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不用管他们,让大麦二麦也夹。” “她们夹得到,你们平时可能不太能吃到这些野货觉得稀奇,他们经常吃。” 一听他们经常吃肉,小珍他们三个很快抬起头,不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着碗里的肉,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吃肉在家里可是大事,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回,还都是猪肉,他们经常吃就算了,还能吃这么好吃的。 秀莲其实是让他们不要客气,以前他们俩都要上工,根本不可能去林里抓鸟。 也就是毛三换了工作后,他一直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人家设捕鸟笼,倒是让家里孩子吃上肉了。 玉兰也夹了一块,突然有些感慨。 “以前帮队里看晒谷场,看一天有半个工分,那些鸟特别讨人厌,刚把它们赶跑一会又飞下来,我们就在稻谷旁拿笼子抓它们。” 以前队里还吃大锅饭,烧饭的老人知道她爸一个人带她不容易,经常吃不饱,每天都偷偷给她留一小块锅巴。 玉兰一想到那带着焦香的味道眼眶就有些红。 有财也擦了擦眼角,一群孩子一天能抓几只鸟?再加上拔了毛后就不到拳头那么大,大都是在外面包上一层芋头叶,再裹上泥土丢到灶灰里捂熟。 每次玉兰都舍不得吃,都要拿回家给他分一半。 月光洒在院子里格外清亮,一桌子人吃到很晚才收拾,玉兰本来想帮他们一起收拾,秀莲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带三个孩子洗澡。 “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我让毛三拿手电筒给你们。” 要是他们平时,只用月光就能到冲凉房洗澡,考虑到他们不熟悉环境,还好毛三现在有个手电筒。 夏天天热都是用凉水洗的,三个孩子轮流洗完澡后回到屋里。 “这里蚊子好多。” 刚刚洗澡的时候,蚊子专挑他屁股咬,刘北挠了一会儿现在还痒,他一回屋就忘了刚刚吃过的饭,又开始抱怨起来。 “舅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玉兰才刚回来,本来就计划多待几天,刚刚又回忆了一遍以前的记忆,更舍不得走。 “小北……你不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住别人家,不自在。” 第154章 人没了房子归他 玉兰叠衣服的手顿住,陈方赶紧跟外甥解释,“这就是你舅妈的家,怎么会不自在,人家叔叔阿姨因为我们来准备了多少东西,小北,你这话说的不对。” 阿宝在一旁点头,反正他在别的亲戚家也没一下子吃过这么多肉。 再说这虽然是乡下,但是这个房间很大,比他们在家住的房间还大。 “可是?” 小珍还想再说什么,陈方赶紧转移话题,玉兰叠好衣服后对他勉强笑了一下,“我去一下爸那边,你先带他们睡。” 有财喝了酒后又流了会眼泪,现在这一个人躺在床上,听见门响赶紧起来开门。 “爸”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要是有事你在窗户那叫一声,爸能听见。” 打开门让闺女进去坐,这间偏房原先是家里的杂物间,放着以前爷爷奶奶留下来的老物件,现在那些不用的老物件全清干净了,里面除了有财的床外,还摆着柜子跟桌子,是玉兰娘结婚的嫁妆。 这间房虽然是偏房,但比起里面的两间房也没小多少,比起玉兰在城里住的房间那更是大,他们一家子住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两张床,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里面虽然摆了不少东西,但还是有空余的地方。 桌上用来照明的油灯也是以前妻子的嫁妆,有财把油灯放在桌上,父女俩看着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婆婆对你好不好?” 他一辈子都在乡下待着自然认识不了城里的工人家庭,更不可能还把闺女嫁过去,玉兰男人是他小舅子战友介绍的,小舅子念着姐姐就生了一个闺女,自然要为她好好打算。 那时候一听是个城里家庭,他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觉得人家怎么可能娶一个乡下丫头,但女婿见了一面就看上了,很快婚事就敲下来。 “我挺好的,爸,你就我一个孩子,我肯定会为你以后负责。” 有财笑着摇了摇头,“前些年是爸不对,不应该让你一直往家里寄东西,你一个人带俩孩子,又没工作,你婆婆肯定不满吧,放心以后不用再寄了,爸还能给你寄一些。” 说完起身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 “爸本来打算等你们走再给你的。” 50块钱,大都是毛票,玉兰拿着那沓钱眼眶发红,“爸我有钱,你自己留着。” “那就给俩孩子做身衣服,我这个当外爷的从来没给他们什么东西。” 不由分说把钱塞到闺女手上,玉兰拿着钱终究控制不住趴在桌上哭了出来。 有财也抹了抹眼泪,闺女向来报喜不报忧,就算给他寄信也从不说家里的情况,只关心他。 玉兰过了会擦干眼泪,“……爸,你现在打鱼到公社卖,再加上也有工分” 有财把手放在桌上看着闺女,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玉兰深吸一口气,她以前跟毛三不熟,对秀莲这个嫂子也只是见过几面,没有多交流,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单只看这半天的接触,他们热情好客。 但她不能只靠这一点接触就对他们放心。 “爸,你们那个协议里说等你走了房子就归他们,前提是他们给你养老,等以后干不动了他们每个月给你十几斤粮食,有病也带你到卫生所治。” 有财点了点头,当初那么多人见证,这事是写在协议里的。 本来就是他提供房子,毛三给他粮食,相当于把房子卖给他把钱摊到每个月,等他过了70岁那他就是赚的,不过他也想好了,要是生了大病就听天由命,不能让人毛三还给治。 而且隔壁住着人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家里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他隔一道墙也有了不少人气,要是有事吆喝一声,秀莲也会过来帮忙。 “……爸要不把房子要回来,以后我再给你寄粮票,你这些钱就自己攒着。” 有财愣了半晌没吭声。 玉兰低下头,她心里也知道爸这次变了个样子,大抵是因为他们家搬来的缘故,有了人气人就不知不觉有盼头。 只是她根本不敢去赌,爸只要在一天他们就要接着给粮食,那万一哪天他们不想给了,毕竟协议里都写了,只要人不在了这房子就归他们。 有财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只觉得肚子里喝的烧酒正在烧着,人也晕晕的,“……为什么?”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本来以为闺女回来后看见他变了个样子也会为他开心。 “咱们粮食够吃不需要他们给……” “不是这个。” 有财皱着眉头,这些日子村里人自从知道玉兰回来后也在议论着,那些闲话不时也会飘到他耳里,他向来没有放在心上。 “……你要这房子?” 要这房子有什么用?他们住那么远,这地说起来属于村集体,就算卖也不能卖给外地人。 “不是!” 玉兰赶紧否认,她不是要这房子。 “……我是怕他们哪一天不想给粮食了” 有财立马站起来,“你毛三哥跟秀莲是我寻摸了好久才寻摸到的人,爸相信他们的人品,这话你不要再说了!” 每个月给的这些粮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再加上毛三现在还有了工作,这个月给的粮食还多加了两斤。 有财说完后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毕竟闺女这么久才回来一次。 “行了你别操心爸了,你秀莲嫂子的人品我信得过,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以后不用再给我寄东西。” 毛三今天没有去巡逻,几个孩子都上床睡觉了,小狗崽也哼哼唧唧在堂屋睡着,秀莲把他赶到后边那间小房间后,正打算到外边看门有没有关上,结果正好跟回来的玉兰碰上。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又低着头默不作声,秀莲吓了一大跳,拍了几下胸口这才认出是她。 “……玉兰” “嫂子” 玉兰跟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很快就回屋了,虽然没有灯,但月光照在院子里秀莲还是清晰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第155章 不行就到公社住 后面那间小屋子没有窗户里面黑乎乎的,毛三一个人躺在床上正打算睡觉,突然门响了,他坐起身一看差点叫出来。 “干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害怕,别出声!” “……怎么了?” 秀莲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她这心从知道玉兰回来就一直悬着,偏偏这话还不能说出来,弄得她好像不欢迎人家回来,这是人家的房子。 她关上门坐在床上,把毛三推向里面。 “你说有才叔就玉兰一个闺女,怎么还让她嫁这么远。” 毛三靠在墙上挠了挠头,“玉兰的婚事好像是她妈娘家人介绍的。” 虽然大家都可怜有财一个人孤苦伶仃,但玉兰的婚事确实不错,一个农村丫头嫁到城里,听说丈夫一家都是工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两人东扯西扯聊了好一会天,毛三已经靠着墙直打哈欠了,他刚刚也喝了不少酒本来就想睡觉。 秀莲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要是玉兰让我们把房子还回去怎么办?” “不会的,当初这事是有财叔主动提的,而且那么多人看见了,咱们还签字画押,玉兰也不是这种人。” “我刚刚打算出去关门,结果玉兰刚从有财叔那边回来,眼睛还是红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他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没见这也正常。” 好像也有道理,但她这颗心总悬着,毛三困得头直点,这边床又小不够两个人睡。 “你别操心了,要是真把房子要回去,那咱们就到公社租房子,以前林军一家不也在公社住?” 他现在是工人,工资养一家人够的。 秀莲一听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我看你现在确实是飘了,还想着到公社租房子,赶紧睡吧!” 不过出了门后觉得毛三这话说的也不错,实在不行就到公社租房子,本来就有些存款,现在家里又有一个工人。 这么一想心安定了不少,水来土掩,他们住这也给粮食,没有占有财叔便宜,要玉兰不答应,那他们全家就到公社住。 玉兰第二天起床后还有些尴尬,秀莲招呼他们坐下来吃早饭。 “我们等会还要上工,你们今天就在村里走走,过两天赶集孩子也放假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逛逛。” “谢谢嫂子,明天我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总不能一直让人家照顾着,秀莲摆了摆手,反正她也是要做。 火急火燎吃完早饭,又在俩闺女背上拍了一巴掌,让她们别磨蹭,很快就风风火火到地里去了。 有财今天也要上工,家里就剩下三麦一个人,秀莲还让他带玉兰那三个孩子去外边玩,不过三麦看出来他们不想跟他玩,他只在家看好狗崽子。 果然一吃完早饭阿宝又过去逗小崽子,小珍因为昨天的事情还在生气,看都不看一眼。 陈方:“那咱们吃完饭到外面逛逛,我也看看村里长什么样。” 昨晚妻子回来后情绪一直不高,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陈方看出她情绪不佳,今天想让她到外面多逛逛。 阿宝:“爸,咱们去海边抓鱼好不好?像外公一样,我也要晒鱼干!” 有财寄去的那一个大包裹,除了送人大部分都进了一家子肚子里,那鱼干晒得油亮,肉紧实一瓣一瓣的,没有很咸但非常下饭。 他奶奶跟小姑本来还觉得乡下没什么好东西,但那一大包鱼干还是让她们闭了嘴。 小姑还拿了两个用报纸包着送到领导那,领导还夸了她。 家里不吃肉的时候煮两块鱼干,鱼香味飘出去,街坊邻居都咽口水。 陈方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个栗子,“我们都不知道海在哪,你懂怎么抓?等你外公不用上工了,让他带我们去。” 他们一家就这么在村里住下了,玉兰不时就去外面跟那些老邻居说说话,还回了一趟她妈以前的娘家。 眨眼间又到了周五,一下课二麦就跑回家,把书包一丢带上三麦两人直奔林子。 小珍已经在乡下住了两天,本来觉得这地方没什么好玩的,但这两天里不是到河边抓鱼,就是到溪里摸螺,有财还带他们去了一趟海边。 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海,以前只在课本里见过,在海边玩了许久都不愿意走。 她妈后来也告诉过她,狗仔太小不能一直抱在怀里,要让它们在地上玩,她也跟着三麦叫他们小黑小白。 她也想跟这两个姐姐一起出去玩,但大麦回到家后不是看书就是帮她妈干家务,二麦每天一回家都跑得飞快。 她今天专门等她,结果都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小珍在原地跺了一下脚,叫上两个哥哥一起追出去。 “姐姐姐” 三麦人小腿短,他姐跑得又快,两条小腿在后边倒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追上。 “嘘!” 二麦做了个手势,三麦停下来后赶紧捂住嘴。 “要不你一个人在外边,我带着你等会都跑不了。” 她要去摸王家村留下的几个笼子,看里面有没有山神,要是被他们发现带着三麦都跑不开。 三麦自然不愿意,但他姐直接让他站在原地不许进去。 “你就在这望风,要是王家村的人出现赶紧跑。” 说完就跟猴子一样偷偷溜进去,捡了根棍子,沿着上次发现的那几个地方慢慢找着。 大部分笼子都换了地方,看来他们这段时间抓了不少,早知道前几天就应该过来摸摸。 不过她运气确实很好,剩下几个没换地方的笼子里好几个都有山神,她今天带了绳子,屏住呼吸把笼里的山神掏出来,又把笼子恢复成原样。 把几个地方都跑完了她手里一共抓了仨,还好她今天背了个鱼篓挂在腰上,把山神塞到鱼篓里,在里面塞了一把草防止它们打架,本来想就这么走的,最后还是接着找起来。 她一共在林里找了这么多次,基本把王和那几人的规律摸通了,很快又找到几个新笼子。 三麦正一个人在林子外不停走着,看见王家村那几个人过来吓得呆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跑进去告诉二姐。 第156章 笼子一定被人动过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抓不到山神,王和几人每隔两天就会来看一遍,但每次都只有一两只。 他们不想为这一两只专门跑一趟公社,但要是多放几天山神又会急剧消瘦下去,就卖不上价。 这东西脾气特别烈,被抓住后不停冲撞笼子,不可能再吃东西。 本来大家只以为是运气差,或者是最近抓的多剩下的山神学精了,但最小的王强根本不信,他在山里连续转了两天,突然发现笼子好像被别人动过。 “行了你总是大惊小怪的,怎么可能有人敢动我们的笼子,只是这段时间没抓到而已。” “不可能,笼子都是我放的,要是有什么不对我一定能看出来,就是有人动过了。” 大家本来都没放在心上,但王强坚持,渐渐的剩下几人也开始打嘀咕。 “我就说怎么以前每次都有好几只,现在好几天攒起来都没以前一次抓的多。” “那你说谁敢动我们东西?” 不是他们自夸,他们王家村这几人往外边一站,哪个敢盯上他们的东西? 王强哼了一声,“怎么以前都没事,最近东西就被人动过,还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王强!” 王和立马打断他,王强虽然嘴巴闭上,但脸上还是不服,后面还嘀咕一句,“总不可能都是巧合。” 他们这个小队里的其他人没有附和他的话,也没像王和那么愤怒。 “行了行了,你别乱猜,这次咱们偷偷做个记号。” 很快王强被人拉走,其他人也纷纷去劝王和,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本来这只是王强的猜测,大家都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林娇娇加入,直到他们今天又去公社卖东西。 他们原先发展的那些老主顾虽然出手大方,但那些人也不是每次都会买,渐渐的他们盯上黑市里的人。 黑市给的收购价比他们自己单独卖每只要少5毛,但是不用操心,不管有多少他们都收。 他们不是三岁小孩,都十六七,自然知道在黑市买卖东西是投机倒把,严重的可能会被公安抓。 但想着他们就卖些山货,每次也就挣十几块钱,犯不上抓他们,就这么心惊胆战接着合作。 “怎么这么少?就这么几只你们自己拿去街上一吆喝都能卖出去,还用得着特意找我。” “胖哥不好意思,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抓不到。” 那叫胖哥的青年摆摆手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要是接下来每次都拿这么一两只过来,他也犯不上费这个劲。 王和跟他说了好些好话,还往他兜里塞了一根烟,胖哥这才收下。 “我一直很看好你们几个,只要跟着我干一定能挣不少钱,结果你们几个男的胆子小得跟耗子一样,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就只会抓这些东西。” 胖哥一直想让他们卖其他东西,甚至想让他们到市里弄些东西回来倒卖,但这几人根本不敢。 毕竟家里大人都告诫过他们,要是被公安抓了是要到打马场打马的。 “行了行了,我最近没活干也就帮你们卖一卖,以后你们自己想办法,还有告诉那个女娃,让她放心收,不管有多少我们都能卖出去。” 几个人愣住了,什么女孩? “胖哥什么女孩,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胖哥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和,上次他可看出来了,这小子眼睛就差没粘在那姑娘身上,不过现在也有人看上了,估计他没戏。 “就上次跟你们一起来的小姑娘,她跟我打听黑市里会收什么,反正她一小姑娘,我们也不能让她卖其他的,村里那些鸡鸭收上来我们能帮她处理。” 其实林娇娇就来了那么一次,按道理只出现过一次的人,他们这些人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她,更别说还把生意上的事情告诉她。 但这小姑娘长得太好,看见她的人哪个不心神荡漾,脑子早就不知道撇哪去了。 “有人说了,不管她收多少,就算卖不出去也会帮她兜底。” 胖哥这话是想提醒王和,这姑娘已经被其他人看上,要是他识相点就别纠缠。 王和没听出话外音,跟胖哥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人走了。 其他几人显然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只有王强,他握着拳头一肚子气。 “你们把她当自己人,明明没有用也要分钱给她,结果人家呢? 自己偷偷跟胖哥卖东西一点都不告诉我们,被人卖了还数钱,我看那些丢了的山神也是被她偷了。 一个个看她长得漂亮脑子不清楚,我妈说了,漂亮女人就是山里的狐狸精,被吸干血才知道可怕。” 王和黑着脸闷声走在前面,后面的人也不说话,只有王强依旧叽叽喳喳。 “人家之前找我们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跟黑市的人搭上线,现在已经找到胖哥了,说不定很快就不跟我们合伙。”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 王和再也忍不住一个转身,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盯着王强。 几人几乎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平时开什么玩笑也不会上脸,都第一次看见王和这个表情,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行了别乱猜了,我找她出来问问。” 王和很快缓和脸色,剩下的人也赶紧上前,王强在后面握着拳头低下头。 他们一回去就想把林娇娇找出来问问,但她还没放学,几人只能在外面不停转着,后来找了个人到莲花村里把她叫出来,几人就这么走到林子边上。 “行了,王和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趁着他们还在树林外踱步,同行的人赶紧走到王强身边劝他。 “……我没生气。” 这片林子平时哪个村的人都会来,看见三麦这么一个小屁墩那些人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不敢来见我们?” 第157章 黑市 三麦离他们有些距离,只能蹲下身假装在地下找东西,同时在心底祈祷二姐赶紧跑,要是被这些人抓住,就算二姐力气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小珍他们不熟悉村里,乱窜了许久才终于看见三麦,鼓着脸跑过来。 “我们都叫你了,你们为什么不等我?” 三麦哪还顾得上他们,小眼睛一直瞄着王和那几个人。 “说话” 小珍有些生气了,他们一定不喜欢自己,不然也不会故意跑这么快。 三麦其实早就不生他们的气了,小孩子只要能玩得到一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很快就会抛到脑后。 这几天姐姐们要上学,他被妈妈赋予重望陪着他们三个,刚开始还不情不愿,小珍比三麦大三岁多,也觉得他是个小屁孩,根本不想跟他玩。 但后来三麦带他们到村里的小溪抓鱼摸虾,小珍自觉已经跟他建立了革命友谊。 “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这两天我都没有抱小狗,你怎么这么小气!” 小珍虽然是三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但她哥哥向来听她的话,刘北也愿意照顾这个妹妹,隐隐是三人团伙中的头头。 于是那两人跟着她一起愤怒地看着三麦。 不远处的几人默默瞟了一眼,觉得就是几个小屁孩在吵架很快就收回视线。 一放学林娇娇就带着林城回家,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跟林天那几人一起走,平时在家里见到了也不怎么说话。 “姐,你怎么了?” 这段时间林娇娇有事都不带林城,他本来找到了几个新朋友也不怎么在意,后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姐姐以前不管干什么都会带着他。 “……没事”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她心里藏着一个大计划,正打算要怎么跟妈开口。 上次给了妈一块多,母女俩虽然闹了些不愉快但后面很快就恢复如初,妈问她怎么赚到那么多钱,林娇娇只说自己在山里抓到山神。 “有人过来收,我偷偷卖给他,放心没有人看见。” 她并没有告诉母亲王和那几人的存在,生怕她想多,也没有告诉她山神是要拿到公社卖的,并没有人过来收。 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母亲担心。 林娇娇明白自己的劣势,她根本不会抓山神,每次只能跟在他们后头干一些打杂的事情,但就算这样里面还是有人对她不满,觉得她白分钱,而且分的钱也实在太少,她现在手里就攒了两块多。 这其中有一块多是上次卖水蛇卖的,后面水生还帮她抓过,但他抓的太慢了,等攒到一坛子人家早就不要了。 家里缺钱,要是再这样下去依旧改变不了家里的情况,她要自己想办法挣钱,不要靠王和他们。 但她并不会抓山神也不会抓蛇,甚至还想过在他们前面把笼子里的山神卖掉,但公社里的人他们都熟悉,她根本不敢冒险。 上次跟他们见到黑市里的人后,林娇娇立马在心里打算起来。 要是能跟他们搭上线,她或许可以在村里收些东西让他们去卖,挣的钱一起分。 她曾试探性问过王和为什么不在黑市里卖东西,王和说不安全,她就明白不能跟王和说,他不会同意的。 而且也不想有那么多人,可以让弟弟跟水生一起帮忙,要是王和还要给他们分钱。 林娇娇很快记住了那个地方,后来一个人跑过去,果然跟她想的一样,里面的人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你要收东西到黑市里卖?” “……对,公社还有县里买肉都要票,但我在村里收到的鸡鸭不用票,卖的贵一点他们也会买的。” 几个20来岁的青年对视一眼挑了挑眉,他们不是不知道鸡鸭在黑市里能卖掉,但那些小钱又累他们这些人犯不着挣。 林娇娇生怕他们不愿意,还举证了好多,说自己一定能收到鸡鸭,只要他们帮忙卖出去,赚到的钱他们七她三。 “哦?给我们分这么多?” 那几个青年嘴角都带着笑,林娇娇深吸一口气点头,分的少没关系,要是她自己根本想不到路子卖出去。 “行” 那几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点头,“你收多少我们都能卖出去。” 她很快就离开了,这两天一直在心里打算着,村里人每家每户养的鸡鸭早就超过份额,但没有人举报大家都偷偷养。 只要开口那些人一定愿意把鸡鸭卖给她,只是现在没有本钱,她手里只有两块多,只够买一只。 要是只有一只,那些人肯定不愿意帮她。 林娇娇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得跟妈说,妈手里有钱。 只要妈支持,她一定能赚到钱,这样爸的买药钱就有了,家里也有钱买肉吃,妈也不用每天都愁眉苦脸,她也不用再去割猪草。 她要把手养回来。 只是这事想来简单,妈不一定会支持。 在黑市卖东西是不允许的,不被抓还好,要被抓了就要进公安局。 她在心里打算着,被人叫住的时候还有些奇怪,那人说王和在林子里等她,林娇娇咬了咬唇把书包交给弟弟。 “姐?” 林城有些紧张,这个王和是谁?他怎么都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去见他? “我没事,你在家等我。” 小珍还叉着腰站在三麦面前一脸气鼓鼓,她说了这么多三麦一直不理她! 这个时候林娇娇也过来了,她本来以为就只有王和几人在,没想到还看见三麦。 下意识往旁边看,害怕看见他们家其他人。 “你们找我干什么?” 靠近了才发现那几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特别是王强,恨不得吃了她,林娇娇的心很快打起鼓来。 “进去说” 他们的秘密基地就在林子里,离这还有些距离,王和说完就往里走,林娇娇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抬脚的时候,旁边在吵架的四个小屁孩突然推搡起来,那个女孩子被推倒在地很快哭出来。 “他推我!” 三麦拔腿就往林子里跑,两个男生追在他后头,小珍摔在地上嚎着嗓子哭了两声,看见他们都跑了很快从地上站起来。 “我要回去告诉我妈!” 说完捡了根棍子也追了上去。 第158章 散伙算了 三麦一进入树林就跟泥猴子入水一样很快就不见了,后面跟着的两个男孩一直喊着让他站住。 但他们自小生活在城里,进到林里看到那些茂密的灌木丛都有些发怵,生怕里面跑出什么东西,自然就追不上他。 “呜呜呜,我要回去告诉我妈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边的几人脚步都停住,不约而同转头看着这一幕。 “现在的孩子怎么说打架就打架。” “这小丫头明明有两个帮手,还说要回去告诉父母,还不如直接上前抓住揍一顿。” 本来凝滞的气氛因为这一段小插曲松动了不少,甚至还有人停住脚步想看那个推人的皮猴会不会被人抓住。 林娇娇在一旁也默默松了口气,这些人的脸色太差,她都害怕跟他们到树林里。 她想了下,唯一能让他们这样的,大概是私下去找黑市的人被发现。 但她没觉得自己做错,跟他们抓山神只能分到一点钱,她想去黑市赚更多钱再正常不过。 就像他们有私心不想让她分更多的钱,她也有私心不想把钱分给他们,大不了就这么闹掰,反正她以后也没空抓山神了。 打定主意后,林娇娇的心安定了不少,也终于有空看三麦那群孩子的闹剧。 玉兰带着孩子回家在整个莲花村都算得上大新闻,不少人专门跑过去看热闹,林娇娇自然也知道。 “行了,咱们说咱们的事。” 王强一直恨恨地看着林娇娇,看他们都在看热闹赶紧提醒一句,王和握了握拳头最终又板着脸往里面走。 因为想尽快搞清楚林娇娇的事,一行人也顾不上检查他们的笼子,就这么走到秘密基地里。 “……胖哥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其他人都不开口,而王强要是开口指定说难听的话,王和咽了咽口水,从发干的喉咙里挤出了这段话。 林娇娇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低下头紧紧握着袖口。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这群人毕竟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要是就这么赤裸裸说出她找到更好的去处不跟他们合作了,林娇娇也说不出口。 王和压根不相信林娇娇会这么做,她胆子那么小,就连卖水蛇都要让他帮忙带到公社,怎么可能单独找胖哥。 而且他们就带她见了一次那些人,回去的路上还嘱咐过她不要靠近他们。 “我……” “我什么我,你就说到底是不是? 我们这些人白分钱给你,结果你用我们的路子搭上别人,现在是要跟我们拆伙是不是?” 王强那股火从公社憋到现在,他以为大家会骂她或者怎么样,但这些人说话的语气都没多重,要他说拆伙也不是不行,他早就不想让她跟着了。 也就是她是个女生,要是个男的,他早就握着拳头上去揍人了。 做就是做了,每次都这副死样子,偏偏那几人都吃她这样,觉得她受委屈肯定有苦衷。 “王强你先别说话!” 王和一点都不相信林娇娇会干这事,再说就算她干了,大家也可以商量,犯不着就这么拆伙。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和跟她熟悉了不少,在他们这几人当中,林娇娇对他是不一样的。 平时别人对她献的殷勤她大都拒绝,除了必要也不怎么跟大家说话,但他不一样,林娇娇会接受他带的东西,上次给她补的钱她也接受。 就像去公社卖水蛇,这里面谁不能去? 但林娇娇就是相信他,只让他去,王和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肯定不一样。 少男懵懵懂懂的心里第一次放下一个女孩,觉得她跟那些人都不一样,自然不允许别人污蔑她欺负她。 “你吼我干什么?人家胖哥都说了,是她后面又偷偷去找胖哥,主动提出来要在村里收东西到公社卖,这件事她都没有跟我们提过一嘴,你觉得她想让我们知道?” 王强吼完后握着拳头恨恨往旁边的树上踢了一脚,树林里一片寂静,刚刚远处的哭喊声也消失了,除了他踹树的动静只有林里那些动物的叫声。 踹了一脚后,上面的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飘下几片落叶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这动静倒是惊到不远处枝桠间停着的几只小鸟,它们叫了几声纷纷飞走。 其他人想劝王强,“你别这么冲动。” “是我冲动还是你们脑子全长她身上?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还要问?” 一个个跟傻子一样,人家都不用开口骗他们,他们都能为她想到千万个理由。 “不说话了?不都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很特别,赶紧出来维护她!” 妈的赶紧散伙算了,以前都不觉得他们脑子有坑。 这些人只要林娇娇对他们一笑,脸上立马挂上蠢如猪的笑容,明明都看得出来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林娇娇最重视的是王和,每次只要有王和出现,她就不跟别人说话。 因为她的要求王和都能帮她办到,不需要其他人。 而王和一旦不在,她又会对其他人羞涩一笑,那些人立马屁颠颠给她帮忙,说不定心里还在暗喜。 一想到这王强恨不得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是猪。 “我……” 林娇娇再也忍不住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不告诉你们,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 说完就咬着唇,王和抬头看她眼睛里有些震惊,但林娇娇只是用含泪的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对不起” 他很快就偏过头,就连紧握的拳头也松动了不少。 “我想要挣钱,最近抓的山神变少了只能想其他办法,我……爸爸需要钱吃药,我不能再等下去。” 王和本就松动的表情更加松动了,其实她说的没错,因为有王强在,抓山神挣到的钱都不能给她平分,这些钱哪够? “我在犹豫,我怕你们生气,对不起,不过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那要不我们一起收鸡鸭带给胖哥,他说会帮我们卖出去。” 第159章 他在找什么? “怕我们生气?如果不是今天见到胖哥,你会告诉我们? 说不定一边拿着卖鸡鸭的钱,一边还要过来分我们卖山神的钱!” 这种不讲义气的人就应该早点散伙,王强骂骂咧咧,但其他人明显信了她的话。 他们家的事在附近几条村子不是秘密,毕竟就这么一个电影放映员,以前谁没羡慕的看过她爸骑着28大杠穿梭在田地间。 村里每次邀请她爸过来放电影,私底下是要给他塞红包塞东西的。 林娇娇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王强吼的话给吓了一跳,很快就蹲在地上趴在膝盖上哭起来。 几个男生看见她哭哪还记得刚才的事,纷纷手足无措站在那,王和捏了捏裤腿一脸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瞪着王强。 “你说够了没有?” 王强气得手都在抖,不止王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满。 林娇娇哭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擦干脸上的眼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把你们都当成朋友,没有第一时间跟你们说是我不对,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怪我。 还有我刚刚说的话希望你们可以考虑,到时候我们一起跟胖哥做生意,挣的肯定比卖山神挣的多。” 说完这段话,擦了擦眼角直接往外走,站在后面的王和伸出手想拉她但又不敢碰她的手,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林娇娇的背影已经消失了一会,王和这才转过身看着王强,一脸不满。 “她又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对她意见这么大?” 王和死死盯着王强,王强握着拳头手都在抖,看他们两个就快打起来,其他人赶紧站在两人中间。 “行了行了,都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放屁哪是误会,你们要相信她你们自己相信,反正我不可能再跟她一起。” “强子” 王强彻底忍不了,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吼他,明明是她做错了。 “我是认真的,这种没有义气的人我不敢再跟她合伙,谁知道什么时候在背后捅我一刀!” “你!” 王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快步离开,剩下的人不停看他们俩,最后都去追王和。 “呵” 留下王强一个人插着腰站在那骂娘,最后往地上狠狠踹了一脚。 他气的不行,本来想就这么走了,但最后还是捡了根棍子去看笼子里有没有抓到东西,这一次他要一个人拿去卖了! “他在找什么?” 小珍一直伸长脖子看热闹,他们刚刚演了一出戏跑到林里,虽然不知道三麦为什么要他们演戏,不过能看一场热闹她还是挺开心的。 二麦也觉得神奇,怎么每一次到林子里来都能碰见林娇娇跟他们? 甚至这两次林娇娇都在哭。 “嘘,别说话。” 一只山神能换一斤猪肉,二麦越掏越开心,差点都没顾得上外面的动静,要不是小珍嚎得惊天动地的几嗓子,或许会跟王和几人正面撞上。 还好还好。 她前脚才掏了人家的笼子,甚至后面那几个只草草盖了回去,要是被他们看见,一定能看出来被别人掏过,自然不敢在里面多待,只想赶紧把鱼篓偷偷拿回家。 但是小珍跟阿宝三人不肯走,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甚至还想靠过去。 二麦只能让他们站在外面一点,就算这样,小珍还不时要站起来探出头往里看,他们躲的这处灌木丛倒是长得茂盛,但万一他们走出来看见鬼鬼祟祟的5个人。 深吸一口气,只能把腰侧的鱼篓往背后藏。 王强被气疯了,一路上不知踹了多少棵树,拿着的棍子也不知道打落了多少树叶,找到笼子看里面没有东西,更是骂骂咧咧踹了一脚又一脚。 一直到第3个笼子才意识到不对劲,蹲下来把笼子提起来看了又看。 “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敢动老子东西?” 笼子上他做的记号早就不在了,王强不信邪又翻了几个,个个都是空的,都被人动过! 一定是她! 小珍看着那个人气急败坏在地上找东西,不时就提起一个铁笼子看,看完后好像更生气了,不嫌疼就这么伸脚使劲踹在树上。 “我们回去吧。” 刘北摸了摸被蚊子咬的脸,实在痒的受不了,他脸上已经肿起一个大包,还抓出好几处红痕。 那个人就是在找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二麦赶紧点头,小珍收回视线盯着她藏到身后的鱼篓。 带着这群人从林子里溜出来,生怕被路上的人看见,二麦几乎是躲了一路这才回到家。 秀莲正跟玉兰坐在树下择菜,看见这群孩子鬼鬼祟祟跑回家,甚至还把大门给关上了。 “做贼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看见二麦腰上挂着一个鱼篓,神神秘秘走到她们旁边。 “我抓山神去了。” “上次抓了一只就以为自己还能抓到?你就是走了狗屎运,看你身上这土” 秀莲嫌弃地皱起眉头数落二女儿,嘴里的话在看见她往外倒出的东西硬生生咽回去,12…5只,她有这本事抓到5只山神? “二麦你怎么抓的?” 玉兰看见了也张大嘴巴,她以前也跟着别人到林里挖过,掘了好几个到大腿的坑都没抓到它们。 二麦咳嗽一声没说话,秀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闺女,“把它们分开别打架了,明天就带到公社卖。” 这要是卖出去能买5斤肉,一想到这立马美滋滋。 三麦把山神拿到其他地方拴着,二麦到水井旁压水洗手,小珍慢慢凑到她旁边。 “二麦姐,刚刚那个人找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 她抬头看着二麦,虽然语气是问句,但眼睛圆溜溜,一看就已经猜到了。 她可聪明了,三麦为什么要演戏,肯定是怕二麦姐在里面不知道有人来想提醒她,而且那个人都说笼子被人动了。 “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小珍笑得十分狡黠,得意挑眉看着她。 第160章 林里好像有人在偷偷养鸡 “你猜?” 小珍立马撅起嘴在原地跺了两下脚,“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二麦学她的样子挑了挑眉,很快转身去厨房。 “树菠萝熟了,留在树上只被外面那些人偷了,咱们今天就杀一个吃。” 有财屋后的菠萝树每年都会结果,他家这几棵菠萝又甜,里面长条长条的丝也黄黄的,吃起来甜津津,就连核也是糯糯的,还专门有人过来找他要核回去育种。 陈方帮着岳父把隐隐飘着香味的菠萝全砍下来,现在正一个个搬回堂屋。 小珍几个没见过这种水果都好奇的围过来,今年虽然打了台风,但留在树上长大的菠萝个子都不小,最大的一个有10来斤,最小的只有足球那么大。 “……这能吃?” 由于品种问题,有财树的这几棵菠萝熟了后表皮是黄褐色,上面的尖刺也变得有些发黑,还有尾部翘起来的蚂蚁爬在菠萝上,刚砍下来的断口还流着白色的粘液。 玉兰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现在不方便运输,这种南方的水果很难运到其他城市,就算能运,价格高昂,他们这些普通家庭也吃不起。 “能吃,妈妈不是跟你说过,这个就是树菠萝,也叫菠萝蜜、菠萝,等你外公等会砍开就知道了。” 有财嘿嘿一笑,从厨房拿了把刀在上面抹了点花生油,就直接蹲在地上切开。 菠萝切开后立马散发出一种甜腻的味道,小珍蹲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因为刚从树上摘下来,切开后里面白色的芯上还流出粘液,三麦跑去厨房团了一把干稻草,有财接过去后把稻草按在芯上,把那些粘液全吸走。 “爸,咱们后面那棵水包菠萝树还在不在?” 现在切的这个是旱包,水包里面软软的,一按下去就冒水,并不是坏了,味道比旱包还要甜。 “还在,不过还没熟,估计还得在树上待些日子。” 趁着有财叔在切菠萝,秀莲去厨房端了一碗盐水放在旁边,还拿了盐抹在放在堂屋的几个菠萝切口上。 “舅妈,为什么要抹盐?” 他们几个现在看什么都稀奇,跟在秀莲后面看着她的动作。 “抹了盐后粘液会流出来,而且熟得快。” 至于那碗盐水,是让他们把果包撕下来后放进盐水里泡泡,这样吃起来肚子不会胀。 有财很快把菠萝都切好,一群人就这么蹲在院子里伸手扯着吃,果包甜,果包外附着的黄丝也甜,小珍咬了一口,后来还扯着丝吃。 “小珍吃果肉别吃这个,这个不好消化留着喂鸡。” 因为还没吃晚饭,秀莲跟玉兰只让孩子们吃两个就赶紧让他们停手,三个孩子依依不舍停下手,眼睛依旧眼巴巴看着切开的菠萝。 “吃完饭再吃。” 陈方也只吃过一次,还是当初来这边跟玉兰相看的时候,正好碰上菠萝季。 两只小狗看大家都蹲在地上也跑过来,几个孩子给它们丢了一块撕好的果肉,它们也像模像样凑上去咬了一口,过了会就吐出来,不过还是哼哼唧唧在一旁看热闹。 “菠萝熟了?” 毛三今天回的比平时晚,还没到门口呢,就已经闻见院子里传出来属于菠萝甜腻腻的味道。 “我才刚让孩子们停手,你也别吃,等吃完饭再吃,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的工作又不用到办公室里点卯,每天下午去巡逻,回来的时间基本都是自己定的。 帮着把桌子抬到院子中间,一大群人坐下来,刘北迅速地扒了几口饭,他只打算垫垫肚子接下来去吃菠萝。 玉兰按着他的碗摇了摇头,“多的是,要是吃的饭少全吃菠萝,等会胃痛。” 小珍原本也想跟他一样,听见妈妈的话只能停下来又往嘴里塞了几口饭。 毛三喝了一口汤,“林场跟咱们村中间不是有一块野林? 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听见鸡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偷在林里养鸡?” “养鸡?那为什么不拿回家养,在野林里说不定会被山猫叼走。” 有财:“既然在林子里养那肯定不能被人发现,估计不像咱们自家养的一两只。” 陈方听到这话立马抬起头,语气惊讶,“这边还能私下偷偷养鸡?” 在他们那边的乡下管得特别严,每家每户养的份额都是固定的。 秀莲看了眼门口,现在晚上还有些闷热,大都开着大门通风,还好现在是吃饭时间没有人出来串门。 “管啊怎么不管,不过每次上面有人下来查,咱们的人早就把鸡关笼子里抱到林里藏起来。” 上面的人也知道村里的情况,农村人除了地里挣的钱就靠着养的鸡生蛋,基本也不怎么管,不过大家也不会养太多。 “自家都没有米吃,哪有那么多东西喂鸡,只能养几只,给它们吃点稻糠番薯藤,我看是你听错了,现在谁有那么多东西喂鸡。” 毛三挠了挠头,他也不确定,但他路过的时候确实听见林里传来鸡的叫声。 “所以你跑林里找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是,我回来的时候在旱地那边遇到村长,他正带着人去看木薯,王家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推了一车废料把咱们旱地那边的水沟堵死了,还好最近没下雨。” 村里在旱地种的是甘蔗还有木薯,除此之外就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好打理的,所以平常都是隔段时间才有人过去。 村长就带着几个人在那干活,看见毛三立刻把他叫住,他帮着挖到现在。 “王家村?”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去年他们村还有几个小孩到咱们甘蔗地里玩火,要不是被人发现的早,估计那边的甘蔗全被烧干了。” 甘蔗要到年底才收,冬天气候干燥,再加上甘蔗的叶子已经干了,非常容易烧起来。 秀莲跟毛三抱怨了几句,两个村这种小摩擦数不胜数,她也没多放在心上。 一吃完饭,孩子们立马把切好的菠萝抱到桌子上,就这么坐在那里掰着吃。 毛三吃了两个就被秀莲拿手肘一怼,他放下菠萝包,一头雾水,“怎么了?” 这么多,他就吃了几个。 第161章 不算投机倒把 秀莲给他使了个颜色,带他到院子里,“你闺女今天下午抓的,一放学就去抓的,你信她能抓这么多?” 毛三看着一笼子的山神愣了会神,“我在林里跑了这么多天就摸到了些踪迹,还打算带笼子去设个陷阱,结果二麦一个人抓这么多?” 二麦一看爸妈往那个角落走,很快洗干净手也走过去。 秀莲:“你自己说你去哪弄的?” 二麦跟爸妈说了她这段时间在林里发现的笼子,秀莲眼睛都瞪大了,伸出手抵着她的额头推了好几下。 “我看你现在跟你爸一样,整个人不知道有多飘,你一个人还敢去碰王家村的东西? 也不想一想要是被他们抓住,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跑?” 胆大包天,已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这点力气在你们孩子当中还算得上数,要是遇到王家村的汉子,你能打得过谁?” 二麦被她妈骂了好几句,毛三在一旁不敢吭声,等妻子气消下去了。 “你下次带爸去看看他们怎么设的笼子,明天赶集我去公社多买几个铁笼子回来。” 秀莲:“……” 最后二麦跟她妈保证以后不去了,秀莲这才罢休。 那边小珍终于舍得从菠萝上抬起眼睛,往院子里一看,看见二麦姐被舅妈训得低下头,刘北咬着菠萝看见她的动作也顺着看过去,不一会儿凑到她耳边。 “二麦为什么被人骂?” 小珍眉毛一抬,“我才不告诉你,这是我跟二麦姐的秘密。” ———— “奶,我要吃鸡蛋!” 林山看见饭桌上又是素菜把筷子一摔,突然瘪着嘴冲他奶叫唤起来,家里怎么天天吃素菜,他已经变得跟队里的牛一样。 “等鸡下蛋了,奶就给你煎鸡蛋。” 春红赶紧把筷子捡起来放到他手里,一边哄着他,一边从碗里给他夹了一块水瓜。 “骗人,今天鸡就已经下蛋了!” 春红有些尴尬,只能尽力哄着他,林有田坐在上桌黑了脸,林海不敢吭声赶紧低下头,田海珠白了好几个白眼。 还不是她先前为了给好儿子补脑往外面借了不少鸡蛋,现在鸡蛋一从鸡屁股里落下来就要拿去还给人家。 毛三都已经上了多少天工了,而家里的鸡蛋还在还着,就知道欠下了多少饥荒,一想到这田海珠就翻白眼。 林海讪讪不敢说话,桌上其他孩子也在抱怨着,最后林秀娟从桌上站起来,“我不吃了。” 她住在家里每个月也给家里交伙食费,结果天天吃的这么差,林秀娟最近也攒了一肚子火,见妈走了杨敬明两个也很快放下筷子追出去。 回到屋里林秀娟从柜子里给他们分了几块饼干,“在屋里吃完再出去,别拿去分给林山他们,你外奶说不定私下偷偷给他们煎鸡蛋吃。” 就算没有私底下给他们东西吃,家里那些鸡蛋也是被他们的爹吃了。 剩下的人坐在桌上许久没说话,跟这边的气氛不同,今天林军那边弥漫着欣喜。 卢凤来养的鸡终于下蛋了,今晚在饭上蒸了一碗水蛋,在上面淋上酱油端出去,一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 “快吃,我们明天还蒸。” 她这些日子一直愁眉苦脸,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喜事,脸上洋溢的笑容很快传给家里其他人,气氛一片轻松,林娇娇咬了咬唇。 “来” 她拿着勺子把一碗水蛋分成4份,舀到每个人的碗里,林军本来想把碗往后撤。 “留给你们吃,你们要上学也要上工,我躺在床上……” 卢凤来把勺子重重放在他碗里,“行了。” 这么好的气氛还说这些丧气话,林军尴尬一笑终究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她把碗收在盆里抱去水井盘洗,碗里剩下的残渣都收到鸡盆里喂鸡了,今天院子里没有人,大家好像都在各自房间,林娇娇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走到妈旁边。 卢凤来抬起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闺女,刚刚在饭桌上就发现她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 “怎么了?” 林娇娇一个下午都在考虑要怎么跟妈说,她从林子里离开后就已经开始后悔,就不应该让他们考虑跟她合伙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没有那么多资金,如果他们能出钱也不是不行。 “……妈,我最近没有抓到山神。” 卢凤来又低下头洗碗,没有抓到很正常,那么多人到林里转悠,大多数人连山神的影子都见不到,上次那一块钱已经够意外了。 “没抓到就没抓到,很快就期末考试了你多复习复习。” 她不指望闺女能考上一高,考上公社的初中也不错。 可能是家里的事情影响,这次期中考试闺女的成绩退步了不少,不想给她太多压力,卢凤来也没多问。 “……我知道” 林娇娇成绩一直中上,期中考试退步了不少,不过她心里也没多在意,现在还是挣到钱更重要。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她在月光下伸出手,手里那些细碎的伤口已经好了,但摸着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细嫩。 卢凤来又洗了一个碗,这才发现闺女还没走,“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妈,我听那个收山神的人说,县里卖一只鸡能卖到两块多,咱们村里一只母鸡只能卖两块。” 卢凤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着闺女。 “他说他现在也在村里收,每次拿到县里都能挣不少钱,要不我们也在村里收,然后拿到县里卖。” 卢凤来起身又压了一盆水,“不行这是投机倒把,要是被人抓住你们的前途就毁了。” 知道母亲会这么说,林娇娇赶紧反驳。 “不是投机倒把,我们只是帮村里人拿到县里转卖,县里的人没有肉票,就算再多些钱他们也愿意买。 挣到的钱也给村民,只是付给我们一些辛苦费,妈,这不算投机倒把。” 第162章 不要票的自行车 但最后卢凤来也没答应下来,还让闺女不要想太多,专注学习。 第二天一大早,小珍还有阿宝早早起来,先在院子里陪小狗玩了一会儿,很快就洗漱好端坐在饭桌上。 秀莲有些好笑,俩孩子坐在这,眼睛一直盯着堂屋的菠萝。 “再过两天就能吃了,今天带你们到公社赶集,公社有卖油团还有叶搭饼,还有很多东西,中午不回家吃。” 说完给他们端上早餐,大麦二麦也从屋里出来了。 刘北本来对赶集没什么兴趣,在城里他们有百货商店还有电影院,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去的? 但小珍跟阿宝都很有兴趣,他只能蔫蔫起床坐在那吃早餐。 有财也过来给几个孩子塞了钱让他们到公社好好逛逛,玉兰这次想带点螃蜞汁回去,他这几天也不去上工了,每天背着鱼篓到海边抓。 “看见什么就买,要是不够花我回来再补给你们爸妈。” 一大家子走路去,路上6个孩子叽叽喳喳,秀莲刚开始还在后头跟他们说两句话,到后面恨不得走在前面。 陈方跟在毛三旁边,听说昨天二麦抓回来那几只丑东西居然能卖到一块多一只,他惊呆了,一路上问他旁边的林里会不会有,要不要停下来抓。 “很难徒手抓到,这东西跑得非常快只能看见一个影子,要不就是发现洞穴把它堵在里面,要不就是在它会经过的路上设陷阱。” “那咱们回来后也在林子里设几个。” 毛三摇了摇头,“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它的踪迹,要是笼子就设在这片林里,真抓到东西也会被别人捡走,可能连笼子都没了。” 现在资源匮乏,陷阱里抓到的东西,要不立马把它拿走很快会被别人捡走。 他在树林里设的捕鸟笼,每次能收回八成就算不错了。 还没到公社就迎面碰上毛四。 “哥!这是?” “你有财叔家的玉兰姐,这是她丈夫跟两个孩子。” 跟玉兰一家打完招呼后,毛四下车推着车走在他哥旁边,“哥,你们要不要买自行车?” “自行车?” 秀莲一听停住脚步,家里要是有辆自行车能方便不少,要是需要到林场办公室,毛三也不用走路去。 “我们哪有自行车票?” 毛四看了眼四周,“不用票。” “不用票?去黑市买,咱们这黑市还卖自行车?” 因为公社有大集,平时会卖一些小东西,黑市里大多卖一些不要票的肉,以及乡下人弄不到的其他小零碎,像自行车这种大件,他们下面这些小黑市平时也没有。 “嫂子黑市什么不卖,只要能挣钱的他们都卖。” 秀莲摇头,“不行,黑市的东西太贵了,要是能弄到一张自行车票就好了。” 毛四这次特意赶回去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黑市这次到了一批自行车,都是牌子货,卖的也就比供销社贵15块钱。 相当于一张自行车票15,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怎么会这么便宜,哪来的车?不会买了被公安追到吧。” 这种大便宜一看就有坑。 “嫂子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县里的黑市现在进的东西可比以前多多了,上次我还买了一个收音机,比供销社也就贵一点。 自行车的消息现在知道的人不多,我想赶紧回来告诉你们,要想买早点下手,不然很快就没了。” 要是平常的小件有这么大的便宜,秀莲早就屁颠屁颠掏钱了,但是这可是自行车,一辆自行车要100多块钱,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得心疼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陈方:“哥,我们那卖的比百货商店要贵30多40块,但就算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想买车的人太多大家都弄不到票。” 一个工厂一年也就发几十张票,还得是积极分子、优秀工人,一个工厂最少也有几百人,大家都等不及。 “那……那我们再考虑考虑,老四快卖完的时候你回来告诉我们一声。” 毛四也知道他三哥三嫂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下来,“那你们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毛三赶紧叫住他,卸下背篓给他看,里面那五只山神正在打架。 “……怎么来的?” 都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他可不信这是意外得到的东西,毛三跟他说二麦干的事。 “胆子可真大,我早就看不过王家村那些人,以前在村里设陷阱捕鸟,他们也是当着我的面抢,二麦,你这次可是帮四叔报仇了。” 小农社会因资源有限而起的摩擦可以持续很久,现在在他单位里也有一个王家村的人,毛四跟他也是水火不容。 “行包在我身上,下次回去我把钱拿给你们。” 大集里到处都是人,玉兰跟陈方牵着孩子挤在里面,小珍跟刘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稀奇的东西。 “妈快看那里还卖蛇还有老鼠。” “……还有甲虫” 一种绿色的甲虫,篮子里密密麻麻一大堆还在不停想往外爬,卖的人一边按住它们一边伸手从后面挤出东西,挤好后丢在盘子里。 “来一斤?” 小珍一见那东西全身立马起鸡皮疙瘩,赶紧摇头。 “有沙虫” 玉兰一看见沙虫就想挤过去,小珍见拉不住妈妈赶紧过去拉爸爸的手,那东西长长的像蛆,她看见就反胃。 沙虫品质很好,晒干后熬粥放两根进去又鲜又香,只是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买了也晒不干。 “别买,等有空了我跟有财叔到海边挖,到时候晒干了给你们寄,要不要海马?” 海马个子小小的,下面还有一根长长的东西,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等孩子们再过几年长身体了,你再去外面弄点田七跟海马一起炖,保证长得高。” 海边有渔船,她打算再过一两年就去海边买些回来,大麦再过一两年就能吃了。 “……嫂子,谢谢你。” 秀莲摆了摆手,反正这些东西他们家本来也要弄,给他们寄一份也不妨事,更重要的她现在住了有财叔的房子,就当是多一个亲戚。 第163章 房子是我秀芳的 集市上的东西对于几个城里孩子来说实在稀奇,小珍一边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伸长脖子看。 一路上都在吃,胶皮糖、刚炸好的番薯饼还有虾饼,刚出锅的叶搭饼,还有一种圆圆的跟车轮子一样的饼,里面包的是蒸好的大米,还夹杂着一些香料,在油锅里炸好后外皮焦香酥脆,小珍一吃就停不下来。 “不行不能再吃了,吃这么多胀气。” 好不容易从集市出来,所有的孩子都挺着圆圆的大肚子,午饭也没胃口吃。 “妈,快看那边。” 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巷子里一个妇人从旁边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鸡,看见二麦他们马上把鸡塞到背篓里背走了。 她身后是一个20来岁的青年,手里还握着钱,看见他们一群人把钱塞到兜里,这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这个人眼神有些凶狠还有警惕,小珍还有三麦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等他走后,二麦才看着秀莲,“妈,这个不会就是黑市的人吧?” “应该是,你看他的眼神,普通人哪有这种眼神,赶紧走。” 二麦走出几步后还转头看回去,那里早就没有人了。 “他们要卖鸡也能拿到大集卖,为什么要在这卖?” “大家一年才养几只鸡,你要是在集市上出现多了早就被人盯上了。” 集市里可不只有买卖东西的人。 二麦眼睛滴溜转,想到昨晚爸回来后说听见野林里好像有鸡叫声,该不会是有人在林里养鸡拿来黑市卖? 说实在的二麦有些心动,不过她现在只是一个二年级学生,就算再心动也拗不过她妈。 秀莲一看她的眼睛开始转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三麦瞄了一眼赶紧转身当没看见。 “咱们家这么多人,你是最钻钱眼里的那个,黑市卖东西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谁不知道拿东西到这卖能赚钱,问题是谁敢? 现在这些孩子可能没多少印象,记得几年前街上还是有人批斗的,还有那些做生意的,都说是资本家。 莲花村最明显的是地主家,全家都被拉走批斗,熬不过去的死了不少,还有其他的不知道被拉去什么地方劳改了。 “……妈我什么都没想。” “行了行了,你是老娘生出来的,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赶紧走。” 他们在公社待到下午才回去,二麦把东西放好跑去学校找校长,秀莲去自留地里拔菜。 不过在家休息了一会儿,小珍已经恢复精力,拉着三麦四个人跑出去玩。 她原先脚上穿的那双小皮鞋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有的样子,秀莲找了双二麦以前的鞋子让她将就着穿。 家里大门敞开着,毛三跟陈方出去了,大麦也去找她其他小姐妹,家里就剩下玉兰一个人。 秀芳老太掰着手指头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期望有财家赶紧闹起来,结果玉兰跟秀莲关系还挺好,他们在家住的这几天,玉兰帮着在家做饭松菜地。 就连家里的几个孩子也玩成了一块。 这怎么行? 他们自己家有房子为什么要到有财家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财得了个儿子,毛三现在可是工人,他凭什么? 秀芳越想越气,毛三当工人了也不说拿点东西回家孝敬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记仇,她是当妈的,总不能让她上门低头吧。 今天队里不用干活,她不时去有财门口晃悠,偏偏他们家大门紧闭,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全家都到公社去了。 上次毛三一家到公社去,毛四请他们到国营饭店吃饭,这一次估计不用毛四请,他们自己就有钱。 “……婶子?” 玉兰坐在院子里把给父亲买的东西整理好,两只小狗围在她腿边转悠,她是在秀芳转了好几遍之后才发现她的。 有财有跟她提过毛三跟家里的事情,玉兰有些奇怪,不知道她到这里来干什么,家里这个时候没有人在。 “收东西呢?” 秀芳本来是缓和了语气打算说会好话的,但进了屋后突然板下脸,当着玉兰的面在屋子里看起来。 “这个堂屋修的够结实,还有这个门槛,看着有些年头了,要修高一点家里才聚财,厨房修的太小了,不过等着墙拆了能用那边的厨房,到时候院子能宽敞不少。” 玉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在她后头,就看见秀芳老太在屋里四处摸起来还不时点评几句,皱着眉头一头雾水。 “婶子?” “没事你忙你的,我就看看,这个房子挺好的,等以后我再收拾收拾。” “婶子你什么意思?这房子我们家租给毛三哥一家住,这个围墙修起来也不会拆,怎么说你过来收拾?” 秀芳在屋里走了一圈后来到院子里坐下,“什么租的,这是我们老三的房子也就是我的,老三家就三麦一个男娃,老大老二家有两个男娃,等以后两丫头嫁出去了,让他给一个房间给其他侄子娶媳妇。 这院子里空间大,还能再修一间房。” 玉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婶子,我们两家的协议确实说等我爸百年后房子归毛三哥,但要他负责我爸70岁后的养老,你……” 她爸还在另一边住着呢,她就已经开始考虑要这房子给她其他孙子娶媳妇儿。 “哪还用到70岁,那得多久?有财……”说完跟才意识到一样尴尬一笑,“玉兰啊,婶子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你这次回来应该要走了吧,多跟你爹待一待,万一以后没机会……” 玉兰跟傻了一样坐在凳子上,秀芳老太还在说着话,突然从屋外窜进来一个人,一个大巴掌直接就照着她的嘴巴扇过去。 “阴公啊你!造了孽了!” 秀芳一时没防备被她这一巴掌甩到脸上,捂着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杨老太想着有些时日没见过闺女了,摘了些菜带过来,结果就看见这个老鸡婆坐在院子里,躲在外面想看她要放什么鬼屁,没想到存了这种歹毒心思。 她把篮子里的菜丢在地上,抓着篮子骑到秀芳身上就照着她头打,“你生毛三的时候他挖你祖坟了?就这么恨他!” 第164章 泼脏水 杨老太这些天过得格外舒心,在外面觉得腰杆都挺直了,她女婿现在可是林场的工人。 出门哪个老太太不羡慕她? 就连家里两个儿媳妇,本来这些天还在唧唧歪歪的,自从知道毛三当工人了,震惊过后现在完全不会对秀莲有意见。 本来日子过得不相上下还可能觉得秀莲不照顾家里,现在眼见着闺女日子越过越好,她们哪还敢说话。 还希望小姑子能拉拔拉拔家里人。 就连今天送过来的菜都是二儿媳摘的,以前她要想给闺女带东西,两个儿媳铁定在家里黑脸,今天听说她要过来,一个帮着摘菜一个还在家里找起来,想让带点东西过来。 “老娘让你嘴贱,就看不得他们过好日子!毛三挖你祖坟了?你怎么就这么恨他!” 秀芳老太在地上尖叫起来,很快也挣脱开,两个老太太就这么互相掐起架来,两人的争执声很快传出去,不一会儿家里家外围了一堆人。 “怎么了这是?” “秀芳婶怎么来毛三家了,她不是从不来这边?” “怎么又跟秀莲的娘打起来了?这两人当这亲家也够有意思,天天不是掐就是打的。” 差点就以为毛三跟村里人不同了,成了同志吃公粮,现在看来他还跟大家一样,家里过得一团糟,自个老娘又跟丈母娘打起来了。 以前秀芳老太家就是村里的热闹源之一,大家都爱跑他们家看热闹,但自从上次闹分家那次的大热闹过后,他们家就沉寂下来,现在风头都被有田家抢走了。 要知道以前他们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秀莲刚结婚那两年还是新媳妇儿不知道怎么打架,都是杨老太亲自过来。 后来她成长了开始挑大梁,她们家妯娌三个不是这闹就是那闹,秀芳老太又偏心,家里的矛盾越来越深。 “啧啧啧,想当年这两老太还年轻的时候,打起来可比现在狠。” “都多久没看她们亲自打了,还以为分了家后就没这热闹看了。” 玉兰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这两老太太积怨过深,打起架来她根本拉不住,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腰直接撞在桌子上。 好心的邻居把她扶起来,“玉兰你都出了咱们村多少年了,估计没见过这种热闹,赶紧躲远点,小心被误伤。” “……赶紧把她们拉开啊。” 但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在看热闹,又知道她们俩的本事,没有人敢拉。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老娘的家事,赶紧给我滚回去!” “我呸!家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毛三现在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哪的家事?” “那也跟你没关系!” 秀芳肚子里的火也大,杨老太就更别说了,两人刚开始抱在地上互相扯头发,脚上也不停,又踢又踹的,甚至跟大队部挂的时钟一样,在地上一边蹬一边转圈。 有财家的院子是砖石铺过的,她们这么在地上蹬来蹬去的也不嫌磨得慌。 到了后面甚至都顾不上骂,杨老太想捡起篮子,秀芳一脚踹开,两人就跟村里的斗牛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头顶头,脚在后面跟队里的拖拉机一样使劲蹬,恨不得把另一方顶到墙上。 “呸!” “老娘才呸!” 又抓又打还一边吐口水,更是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老娘把你拖到粪坑里清清你的脑子,要实在不行现在就把你栽到地里让你男人来管你,你个搅家精,就见不得他们过好日子,怎么看见他们过得好你*痒?” “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外人来我们莲花村干什么?还是我们莲花村有你相好的,你是过来看你闺女的还是过来找其他人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老娘*又没痒,不需要折腾人!” “呸!看我进有财家这么生气,以为我跟你抢他,老娘才看不上!” 玉兰本来还目瞪口呆,没想到秀芳婶居然把话题引到她爹身上,这下不止腰疼胸口也疼。 自己理亏吵不过,又故意把大家的目光引到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上,杨老太昂的一声把她顶倒在地,一下子骑在她身上,这下彻底占尽上风,直接扇了几个巴掌。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秀莲正在自留地里摘菜呢,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妈跟她婆婆在家里打起来了,把菜一丢赶紧跑回去。 毛三跟陈方在她前后脚跑回家,看见家里的情况陈方目瞪口呆。 他见过人打架但没见过人这么打架,毛三也震惊,但他不是震惊这种打架方式,而是震惊他妈怎么又过来了? “行了都给我住手!” 秀莲一声怒吼,两个掐架的老太太终于停手了,她们也打累了。 不过就算停手了,还是要往旁边吐好几口唾沫表示对对方的蔑视。 “怎么了?” 陈方震惊过后赶紧寻找妻子的身影,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扶着腰,手还拍着胸口,脸色涨红,看着一副气极的样子。 小珍4个还在外面玩呢,突然有人过来告诉三麦,他们赶紧往回赶,看见两个老太太掐架,几个城里的孩子吓傻了,站在外面根本不敢进来。 秀莲伸手按了按眉头,家里搬出来这么久,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婆婆扯上关系,现在毛三有工作了,孩子们也越来越好。 要不是地点不同,看见母亲又跟婆婆掐架,都以为还在那个家里。 “妈到底怎么回事?” 杨老太被闺女扶起来后,把头发往后捋。 “你问她!” “问我干什么?鬼知道你怎么突然发羊癫疯,看我在这跟吃错药一样,又不是谁都跟你这么贱,男人走了立马扒上新的男人。” 秀莲还没说话,玉兰已经拍丈夫的手。 “她!她” “老娘有你贱,我刚刚还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有财闺女说这话,单纯以为你见不得毛三日子过得好。 现在看来你不是看不得他们日子过得好,是想让他们过好日子还带上你!” 第165章 当亲爹孝敬 “我不知道你又在喷什么粪,就因为我撞破了你们的肮脏事想让我闭嘴,你想得美!” “呸!有财闺女你自己说,她刚刚是不是说这房子现在归毛三,还想让毛三给两间房给她其他孙子娶媳妇儿?” 玉兰深吸一口气点头。 毛三:“这是有财叔的房子,我们只是在这里暂住,没有权利处置这房子。” “人家可不这么觉得,她刚刚跟人闺女说过些日子就来收拾这房子,还打算把院里的墙给拆了,人家闺女一个人住在外地,要是知道自己爸的房子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你让她一个当闺女的怎么放心?” 玉兰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陈方赶紧抓着她的手,他知道这是妻子一直以来的担心。 “闺女你别信这个老虔婆的话,她是故意的,就想让你把毛三这一家赶出去,我刚刚还觉得她这人心毒,但她又编排我跟你爸的事情。 铁了心就不想让他们住在这,你不会是看毛三日子好上来了,想让他搬回去,跟以前一样把钱都交到你手里? 呸你做梦!全村的人都看见了,你说要跟毛三这一家断绝关系,要把他赶走!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是你现在跪在地上想把水舔起来,呸,大家伙还嫌你的口水臭,赶紧滚远点!” 就算村里人想看热闹,但一些人心里还是有杆秤。 “秀芳婶啊,以前的事情都是你干的,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杨老太摸了摸被挠出血的脖子,一下子把手上的血擦在裤子上,过去拉住玉兰的手。 “她就是故意的你别信她,这种人心毒,我闺女跟毛三我知道,他们绝对没有这种心思,当初他们一家的日子有多难大家也看见了。 要不是村里这些人帮忙,她怎么可能把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挣的钱分出来,把钱分了还没完,还要把他们赶出去。” 杨老太也是人精,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后瞧见看热闹那些人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估计也想看毛三家里乱起来。 她现在就是要唤起这些人的记忆,肯定他们当初那件事做的对。 果然她的话说完后,围观的人纷纷点头,当初要不是大家帮毛三说话,这个家哪这么容易分? “可不是,秀芳婶以前就想这么把他们赶出去,连口锅都不想给。” “要不是大家跟族里那些人坚持,她肯定连一分钱都不想掏。” 以前的事情又被大家拉出来,秀芳在一旁黑着脸。 杨老太才不管她的脸色,现在是要把房子的事情说清楚,不能让有财闺女担心,最好也让村里那些人消了不该有的心思。 “当初要不是你爹收留他们,他们这一大家子要到哪住?孩子,他们都在心里记着你爹的好。 我们都知道你爹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就是不想认自己对毛三这一家的恩情,连这房子他也说是租过来的,虽然他说了让毛三负责他以后的养老,但那是多少年后的事情。 你看他还主动在院里修了道围墙,就是不想太麻烦他们,哎,我们也不是傻子,哪不知道他的意思。” 承人恩情不是多好的事情,因为报恩意味着负担。 而一旦成为负担,有很多事情就会变味,有财是个聪明人,他不想认毛三一家的恩情,就是害怕万一以后这事成了负担,对谁都不好。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就是一份十分公平的交易,谁都没有吃亏。 “当初他们一家日子确实难,你爸在那时候伸出的手大家都记得,两孩子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大家也是当一家人过,你以后跟毛三就是亲兄妹,有事你跟你嫂子说,不管多大的事情他们都帮忙,还有有财,他们也会当亲爹一样孝敬。” “我……” 秀莲也过去握住她的手,“我妈说的对,当初我们一家是被赶出来的,那时候毛三可没有工作,要不是村里那些人为我们说话,连一分钱都分不到,有财叔的恩情我们都认。 还有这房子等以后有财叔走了我们也不要,有财叔怕增加我们的负担,每个月就要几斤粮食,我们住在这儿给他粮食是应该的。” 毛三不知道怎么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就把我当亲哥。” 玉兰抓着陈方的手呜呜呜哭起来,刚刚秀芳过来说的那一番话恰好说中她的心结,那一瞬间玉兰脑袋都空了。 好像自己一切的担忧都成了现实,她害怕等自己走了,为了不给粮食,他们会对爸做出不好的事情。 她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嫁的那么远根本顾不上家里,要是爸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干什么? 陈方偏过身挡住那些人的视线,在妻子背上轻拍了几下。 他何尝不知道岳父的养老问题一直是妻子的心结,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只能靠着子女,但妻子嫁得远,连碗水都不能端过来。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咬牙拼命接各种零活暗自攒钱,陈方看在心里也心疼。 但家里还有他妈跟妹妹在,要是妻子给岳父这边寄的东西一多,她们不满,要是不寄,妻子肯定做不到。 岳父在信里跟他们说了毛三一家的事情后,陈方很开心,好像养老问题一下子就没了,岳父的老年有人照顾,妻子不用那么辛苦,家里其他人也不用不满。 不是意识不到妻子的担心,陈方总是各种劝她。 玉兰哭了一会擦干净眼泪,秀莲还抓着她的手,“嫂子,我只是担心我爸,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我爸就只有我一个我还嫁得那么远,十多年来就回来两次。 别说给他端碗热水,他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们一点都帮不上忙。 我爸也说了,等他老了你们负责他的养老,那这房子自然要给你们。 我不能什么都没干还要这房子,既然你们说咱们是一家人,那我就把你们当亲哥。” 第166章 姨奶 “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就当亲戚处着,至于这个老鸡婆,你要再敢出现在他们门前,老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现在女婿可是工人,杨老太不想他亲自跟秀芳老太对上,就这么破大点地方,有什么话传的飞快。 反正打人骂人她这个老太婆来! 玉兰抓着秀莲的手哭,秀莲叹了一口气把她拉到怀里。 “不瞒你说,嫂子也觉得这事不踏实,想着要不我们家到公社租房子算了。” “嫂子别这么说,你们当着村里人签的协议肯定算数,这老房子哪值多少钱,你们从现在就已经给我爸粮食,等他老了早就值回房子钱了,这房子以后归你们。” 陈方:“是啊嫂子,你们别推脱了,咱们就按协议里的来,我们离得远啥也顾不上,以后岳父还得你们帮忙。” 两家人泪眼婆娑在一旁说话,家里几个小孩子躲在一旁本来吓得快哭了,又看见大人现在眼眶红红的一个个都哭出来。 一大家子哭声此起彼伏,而一旁杨老太瞪着眼死死看着秀芳。 但凡她再敢嘴贱一次,今天说什么都要把她按到尿桶里! 秀芳老太气的手都在抖,眼前的情况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晒谷场,知道已经回天乏力,咬咬牙往外走。 “以后滚远点,别闻见我们家做肉了还端着碗过来,要不要脸?” 看见有财闺女都已经认下了毛三当亲哥,其他人还能再说什么,看了会热闹很快也走了。 “看秀芳我还以为她不在意呢,跟她说了那么多次毛三现在发达了,她连眼神都没抬一下,原来都放在了心上。” “你说她能不闹心?费劲巴拉赶出来的儿子突然当了工人,倒插门的那个也是吃国家饭的,她现在心里不知道怎么悔呢。” “说来都是命,最小的那个咱们就不说了,以前她家三个儿子哪个不听她的话,是她自己造孽把儿子越推越远。” “有财享福喽,没听见毛三说以后把他当亲爹孝顺。” 村里的一个老鳏夫每天邋里邋遢,眼看着就要绝了户,上工也不积极,要不是村里偶尔会给他送点粮食再加上闺女也寄一点,估计早就饿死了。 但他现在居然走了狗屎运突然多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正式工。 二麦带了一包从供销社买的干果去找校长,今天天气好,校长把书都抱到有阳光的地方晒。 “……周叔叔?” 二麦就跟周文翰见过一面,她爸有一天从公社回来给她们姐妹俩带了两支钢笔,说是上次那个周叔叔送的。 “这个周同志还真是好人,上次帮了我不少忙,这次还给你们送钢笔,他说让你们俩以后好好学习。” 那两支钢笔看起来不便宜,秀莲有些犹豫不知道要回些什么。 “不用,他特意说过了不用给他回礼,他是觉得咱闺女学习好写的字也好看这才送的。” 二年级目前还用不上钢笔,不过二麦喜欢用钢笔写字,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脸惊讶看起来傻愣愣的。 周文翰今天的穿着跟上次不一样,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子也挽起来。 “二麦?……你怎么在这?” 他手里还抱着书呢,就这么站在书籍当中看着她。 “我都说了让你回去,你在这也是添乱。” 校长抱着花盆从屋里出来,先埋怨了一通周文翰,这才看见二麦。 “……你们认识?” “周叔叔是我爸的同事,上次还送了我们钢笔。” 老校长按了按眉头只觉得自己是被他刚刚叽叽喳喳的话吵得脑子糊涂了,怎么就忘了二麦的父亲现在是林场的工人,平时有交集再正常不过。 “那你先去办公室等着,我等会过去。” 二麦一步三回头进了办公室,就算坐在椅子上也不时探头往外看。 “姨奶我没有捣乱,只是这几本书被虫蛀了,我打算把它们放到一旁。” 老校长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周文翰有些紧张,把挽起的袖子也放下来,又把剩下的书放远了。 “你下次不用来了。” 周文翰赶紧抬头看她,“姨奶,我奶奶让我过来照顾你,而且……而且我现在一个人在这边,如果周末不来这也不知道去哪。” 老校长深吸一口气,“你奶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胡闹。” 周文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要知道他前面来了几次,姨奶不是闭门不见就是让他赶紧走,更加不认两人的关系,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到奶奶。 也就是今天来的凑巧,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一个70多岁的老人,把那些沉重的箱子一个个搬下来,再把书搬出去,干了一会儿就扶着腰坐在一旁歇气。 周文翰赶紧停下自行车过来帮忙,姨奶看了他一眼也就默许了。 “我奶奶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里,给你寄信你也不回,只能让我过来,她……” 看到校长又皱着眉头,赶紧停下话重新把书收起来,现在日头已经西斜没有什么阳光了。 二麦看他们在外面帮忙收书也不在办公室等了,出来帮着一起把那些泛着樟脑味发黄的书一本本叠起来,再抱到里面的箱子里。 这些书当年是经过检查的,能留下来的都是能留的,老校长走到屋里,把他们搬进来的书再检查一遍这才放进箱子里。 二麦一边干活一边抬头偷偷瞄着这位周叔叔,猜测他跟老校长是什么关系。 周文翰早就注意到她的眼神了,刚刚也看见姨奶对她态度和蔼可亲,跟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 “先保密,过几天再告诉你。” 不是不能但他偏偏要卖个关子。 一趟又一趟终于把书都搬进屋子里,怕他们弄得不细致,老校长自己抚平那些书页再一本本收到箱子里不让他们插手。 “行了,你可以走了。” 二麦猛的抬起头跟老校长一起看向周文翰,他一点也不尴尬,把袖子捋下来就往外走。 “二麦上次那个墨水你要是用完了让你爸跟我说,我再给你们带。” 说完就骑着他的自行车离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老校长翻书的声音。 第167章 红星征文 “你想问什么?” 过了许久,就在二麦以为校长不会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摘下老花镜缓缓开口。 “……我” “他奶奶是我一个堂妹妹……” 如果是别人,校长肯定不会跟她说起这段关系,但今天整个学校实在太安静了,就二麦一个人在旁边她有些忍不住。 她的这个堂妹妹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后来更是一意孤行嫁了一个开药店的男人,两人背井离乡跟家里失了联系。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她最终回到了这间学校,本以为自己最后会孑孓一人孤独度过余生,却没想到这个妹妹还活着。 担心她一个人年纪大了在这边没有人照顾,干脆让自己的小孙子到这边工作。 “她一直胡闹,文翰是最后那批大学生,本来有很好的前途,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其实还有其他的担心,运动刚开始那年不少人盯上她,还好家里一直仁厚,这么多年没有以前的工人站出来说他们压榨劳苦人民。 再加上以前家里开仁济堂救助了不少孤儿,还有很多接受过家里帮助的人在暗中保她,她这才能一个人清静的待在这边。 她不知道家里的关系有没有给妹妹带来麻烦,但现在还是不接触为好。 二麦一直没有开口,老校长也不需要她回答,说了很多话后这才停下来。 二麦从水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或许这里对她意义也不一样,周叔叔可能是代替奶奶过来看看她的老家。” 校长接过水杯顿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又把老花镜带上,喝口水后又重新开始整理。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能跟得上,但要是期末考试你们真的跳级成功,你能保证能跟得上三年级的步调?” 刚刚那个陷入回忆里有些茫然的老太太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个是充满睿智有些严厉洞察力非常厉害的老校长。 这俩孩子平时的作业她也看过,自从期中考试一鸣惊人后,全校的老师都盯紧了她们姐妹俩。 原先一二年级就在一个教室里,她们或许对二年级老师的授课方法不陌生,所以现在适应良好。 这三年级跟二年级不一样,学校是合并的教学点,她们升入三年级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班级以及全新的老师,还有众多的学生。 跟她们接触了一段时间,她发现这俩孩子有点意思。 二麦聪明一点就通,大麦好像没有妹妹那么聪明,但她坐得住,理解能力强。 就好比在课上的知识,可能二麦当堂就学会了,大麦可能就学的七八成,等她回家再翻开书自己思考一遍,也能学得差不多。 简而言之是她需要一点自我理解的时间。 两个孩子都是聪明人,她考虑的自然更多,毛三现在当工人了,秀莲也说过会尽力供她们往上念。 跳级确实当下看起来夺人眼球,但学习更重要的是培养她们系统的学习方法,老校长不想让她们拔得过快。 如果她们确实跳级成功,那下个学期就直通三年级,再念半个学期就跟着上四年级了。 就相当于一年的时间念了别人三年。 “……我会努力。”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说着我会努力,但眼底一点没有犹豫,她不觉得自己跟不上,自信的很。 校长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要是现在还能念大学该多好,这孩子一定能走得更远。 但现在一点也没有听见风声,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可惜了。 “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年轻人嘛,像她这样再正常不过。 “看看抽屉里的那几封报纸。” 二麦从抽屉里把报纸拿出来,校长坐在箱子上把那些书慢慢整理好,又在书箱里放上樟脑丸。 屋子里很静,一时之间只有两人翻书的声音。 “征文?” 现在的报纸大都千篇一律,占据中间大篇幅的肯定是红色文件,接着是各种解读以及名人事迹,只有角落里有一道征文信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红星征文” “你先拿回去看看,周一带过来给我,我再让下面的老师抄到黑板上。” 二麦把报纸卷起来,除了看见那个红星征文外就看见写的报酬,征稿成功一篇奖励5块钱。 5块钱?要抓五只山神才能抓到。 这还是简单的,如果是收叶子以及其他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攒到5块钱。 妈说的对,她真的是个小财迷,一看见那5块钱立马在心里打算起来。 出了学校后本打算沿着小路回家,但路上听见木鸡的叫声,跟着它跑,一下子又跑到村外。 现在是秋天,虽然这里的天气只有夏天跟冬天,但不少果子熟了,这木鸡吃的肥圆。 不过它身手倒是敏捷,不一会儿就飞走了。 二麦把手里用来打木鸡的石子丢到树上打算转身离开,妈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在林里翻看王家村的那些陷阱。 她才刚答应下来,总不能一天时间都没过又去。 王强自从发现铁笼子被人动过后,今天一整天都在林里巡逻,要是被他抓到,他一定饶不了这个人。 尽管他已经认定是林娇娇告诉别人的,但还是想抓现行,看她怎么抵赖。 二麦打的那几颗石子正好打在他旁边,皱着眉头骂了几句双手抱胸走到外面,看见二麦一个黄毛丫头本来没有放在心上。 二麦看见他出来,板着脸就打算这么走了,王强见状出声叫住她。 “你见过我?” 怎么有人脸比他还臭?他好像没见过她,那更别说得罪过她。 但面前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多头的黄毛丫头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胸,一点也不害怕,也没回答。 站在原地打量了王强几眼这才走了。 她的眼神让王强格外不舒服,像他每次打架前也会用这种眼神扫视别人,好像在衡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 “有病!” 本就烦躁的不行,又遇到一个有病的人,就她那细胳膊细腿,他一脚能踹折。 第168章 绣球姐 二麦要知道王强以为她要跟他打架,肯定很意外,王强看着起码比她大五六岁,再加上树林里指不定还有其他人,她又不是傻。 说起来这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四叔说最近黑市里来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爸也说林里可能有人养鸡,黑市里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大,就连他们这些在村里生活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点。 而林娇娇跟他们在一起,从那天的争吵里的内容来说,好像还打算到各个村里收鸡拿到黑市卖。 二麦揣着报纸往家走,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了都跟她打招呼说她奶又到家里闹事了。 “行了别着急,你外奶也过来了,现在你奶已经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家了。” 二麦松了一口气,妈跟外奶都在,两人联手应该吃不了亏。 路上正经过春霞家,大麦也从春霞家里出来。 “姐?” “奶又来家里闹事了。” “我知道你先别着急,听他们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奶现在一个人回去了,外奶在家。” 二麦上前把报纸递给大麦,大麦以为又是校长让她看的“闲书”,从刚开始的小人画、连环画到后面那些简短的书,课堂上老师不会让他们看,所以大家都称为闲书。 “怎么了?” “征文比赛。” 大麦皱着眉头一脸雾水。 “你看旁边那个角落里写的红星征文,分年龄段,咱们这个年龄段一旦征稿每篇5块钱,评上一等奖还额外有2块钱。”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家走,春霞家不远处是绣球姐家,不过她们家已经很久没有人了,姐妹俩经过这一家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停住声。 突然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个年轻的妇人。 大麦二麦看着她一脸疑惑,自从绣球姐嫁出去了,她们家一直没有人,这是谁? “……大麦二麦?” 绣球也没敢认,她结婚的时候这俩丫头跟地里的黄花菜一样,怎么就过了三年多就已经大变样了,特别是大麦,果然女孩子只要开始长,那就是一天一个样子。 “……绣球姐?” “唉是我,我最近回家住几天,快进来坐坐。”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里的震惊还没有消散,记忆中的绣球姐以前高高瘦瘦的,但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女子脸圆乎乎的,笑起来也有些憨态可掬。 进了屋后才发现绣球姐的腹部有些隆起,看见两丫头不时瞅着她肚子的眼睛,绣球摸了摸肚子。 “这是老二,老大还在屋里睡觉呢,明天你们再过来玩就能看见他醒。” 原本长满草的院子现在也被清干净了,院子中间一个黑瘦黑瘦的男人正在劈柴。 “这是你们姐夫,行了别管他,进屋我看看你们。” 绣球今年18三年前出嫁了,她爸也是三年前走的,自从她嫁出去后这个房子就空了。 村里的女孩子都是一茬一茬的,年龄相近的姑娘们都会聚在一起玩,大麦都跟绣球差了5岁,按道理是玩不到一起的。 但绣球人特别好,以前在地里割猪草会教她们,摘的野果子也会分给她们,知道秀花老太对她们不好,队里种的山药藤上面结的小山药豆平时孩子们都抢着去捡,绣球捡到了也会分她们。 “你们长这么大了。” 这是她结婚后第一次回来,发现记忆中的小玩伴一下子抽条了,既为她们感到开心,同时也有一些时间过得太快的茫然。 聊了一会儿,绣球突然到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两件黄底白花以及白底蓝花的衬衫,把两件衬衫抖开后,在她们姐妹俩身上比划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你们长得这么快,还好有意做大了两个号,现在穿正正好。” 没想到这衣服居然是给她们的,“绣球姐,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两孩子吓了一跳,现在布料多珍贵,以前大家都没多少布料,现在爸当工人了妈也说要把布料攒着,攒够了再给她们做衣服,结果绣球姐一下子给她们俩一人一件新衣服。 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一边推脱一边想往门外窜。 绣球叹了一口气,“衣服就是给你们俩做的,这样式我现在也穿不了,不给你们难道留给肚里的丫头穿?” 村里的孩子十五六岁定亲比较常见,结婚一般会再等几年,村长不时就拿着报纸也不管看不看得懂,就坐在喇叭里对他们喊。 “报纸上都说了晚婚晚育,又不是旧社会,谁家要是把丫头十五六就嫁出去,就是违反伟人的指示,年轻的同志们要积极投身到革命建设当中,儿女大事不用太着急。” 谁也不知道他去哪找的指示,但是村里的婚育年龄确实一年比一年晚,20出头才结婚的也不少,反倒是十五六结婚的会被大家议论。 她爸身体不好,妈也走得早,绣球其实一直都没议亲,后来匆匆嫁出去,没几个月爸也走了,她连回来送一面都做不到。 伸手擦了擦通红的眼眶,按住她们的手。 “姐那时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句,大麦二麦是你们救了我们。” “……姐,不用这么说。” 再怎么擦终究还有眼泪滚下来,“拿着吧”。 外面劈柴的男人好像听见了动静,不放心的在院子里冲里面喊了一声,“绣球?” 绣球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都憋回去,“叫什么叫,刚睡下没多久,吵醒了你进来抱!” 外面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又低头重新劈柴。 绣球这一批小姐妹结婚的年纪都跟她差不多,都是十五六岁就嫁了,而且都非常匆忙。 三年过去了,她都不知道这批人嫁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回来过。 第169章 我们自己动手? 三年前的夏天,二麦才8岁,看起来就跟三麦现在差不多,而三麦才三岁,天天在家扯着喉咙哭。 爸妈要上工她们平时都要带三麦,偶尔被烦得受不了就给苗二好处,反正他也要带苗苗,叫他帮着一起看三麦。 村里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大麦二麦跟着其他人去打猪草,蒲草地里长时间积着水,青翠青翠的蒲草已经长得一人多高,再过几个月就能收割了。 绣球在蒲草里发现了一个黄蜂巢,抓下来后分给她们。 “行了,你们到外边田埂上打,蒲草田里的水太深了,我们踩下去都刚好能走,你们踩下去都到腰上了。” 水里长的草更加青翠也更茂密,但小孩子一般不到蒲草田里打,就算他们能拖着背篓过去,装满草后也拖不回来。 二麦把蜂蛹一股脑丢进嘴里,咬破后一股甜香。 “姐,咱们今天也进去。” 她们现在还站在外面,水已经到二麦膝盖,“那边也有草。” “进去看看,外面的草没有里面长得好看。” 她把背篓举到头顶,慢慢走过去,大麦看着到处都是草又有水的田有些发怵,生怕从旁边游过来一条水蛇。 但是二麦已经进去了,她也不放心她一个人。 村里为了方便管理种什么都是一连片的,小小的她们一进去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青翠的草,站在里面除了天上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姐,你说里面会不会有鱼?” 大麦摇头,就算有也是小鱼。 夏天风吹过来,蒲草绵延发出细碎的声音,太安静了,以前一大群人进来的时候还没这么觉得,大麦叫住二麦。 “要不我们出去吧,外面的草也很好。” “那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找绣球姐,一会就出去。” 大麦叹了一口气,二麦只要找到机会就想玩,生怕她在里面待的太久,今天割的草不够数奶一定会骂她们。 “我就在这等你,你快点出来。” 二麦揪了根细长的草叶子,往后点了点头。 里面实在太过茂密,中间的田埂都快看不见,在里面绕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人,害怕姐姐生气,她重新顶着背篓往回走。 “姐?” 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原先大麦等的位置离外面有些距离,二麦不死心爬到田埂上,姐都说了会等她就绝不可能出去。 “姐?” 难道是在里面看见鸟巢了,鸟有时候也会到蒲草里面筑巢,特别是收割的时候,孩子们过来围观不时就会得到一窝小鸟。 背篓里装着镰刀她拿出来握在手里,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村里的蒲草地。 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蒲草地里的田埂弯弯绕绕,要有个人想躲里面非常容易,只要进去的时候小心点把后面被压塌的蒲草恢复成原样,很少有人能发现。 “难道出去了?” 在里面绕来绕去头都晕了,嘀咕了几句正打算去外面看看,突然发现前边一个眼熟的背篓正泡在水里。 那个背篓跟她背上的背篓是一样的,都是毛三给她们编的,比大人用的背篓小一点,二麦肯定全村只有她跟姐姐用一样的背篓。 秀芳老太是个非常能折磨人的人,只要她想挑刺谁都逃不过,平时在家说她们姐妹俩不爱护东西,背篓里装过猪草后滴了水也不甩干。 没过些日子就发霉,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二麦向来不管,但她姐每次回家后都会把背篓倒过来把里面的草叶全清干净,又把水甩干回去挂在墙上。 她这么爱护背篓,不可能把东西落在这。 “艹怎么还没走?” 蒲草田深处有一块田地势比较高,水只漫过蒲草根部,还能看见发黄的草根。 大麦被一个少年捂着嘴巴坐在地上,她的衣服已经全湿了,上面还沾满了腥臭的黑泥。 刚刚妹妹往里走后,她似乎听见旁边有声音,一边打鼓一边往里走,突然就被一个人捂着嘴巴拖过来。 “死小孩在里面干什么?坏老子好事!” 大麦吓得瞪大了眼睛,里面有好多陌生的青年,在她们前面进去的绣球姐跟村里其他姑娘紧紧靠在一起,看见她进来,绣球隐晦地对她摇了摇头。 但为时已晚。 被他们拦在里面的都是村里十五六岁的姑娘,就算农村营养再怎么贫乏,十五六岁的姑娘也已经开始发育了,她们青涩的像树上的青果子,这些对异性身体非常好奇的年轻人,平时在公社看见她们都会偷偷往她们胸脯上瞧。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正是冲动的时候,那些肮脏的想法逐渐控制不住。 平时就不服管,就算上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跑到各处玩,村里见管不了也就放任了。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是谁提议的,他们一拍即合。 不在自己村里霍霍,在他们观念里同个村子同个姓氏代表以前有血缘关系,而且村里人非常容易就认出他们。 莲花村的姑娘向来长得好看,又知道她们会聚在一起在蒲草田里打猪草。 他们觉得是天赐良机,整个村子里有什么比得过蒲草田更隐蔽。 他们蠢蠢欲动,但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毕竟是第一次。 绣球跟小姐妹有说有笑进到里面,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大群陌生男人吓坏了,下意识想尖叫,那些人直接从身后掏出柴刀。 “我们不干什么就看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我知道你们家住哪,那时候你们爸妈弟弟妹妹都别想活。” 说着还从里面拉出一个人,不顾她吓得崩溃直接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我会让你们全家给你陪葬,但现在你们要是不答应,就先让你这个小姐妹下去探探路。” 她们一共有5个人,而这些男人的数量是她们的两倍还多,年纪还比她们大,绣球跟她们紧紧靠在一起。 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因为被拉过去的那个小姐妹脖子上已经出血了。 她们吓得越抖那些人越兴奋,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现在脑袋里全充斥着刺激,激动得手都在抖。 “我们说了只看看,兄弟们看一眼又不会少你们一块肉,谁先来。” “……不要” 她们吓的往草里缩,里面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默默往里走。 “你们是自己给我们看,还是想让我们自己动手?” 第170章 拼命 “不要,求求你放我们走,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绣球强忍着害怕跟他们求情,如果她们告诉大人,他们这些人被抓后肯定落不着好。 这些青年不知道翻来覆去考虑了许久才打定主意,怎么可能因他这句话就打消念头,反倒绣球这句话,让他们觉得是威胁。 前几年街上的卫兵闯到别人家里,不知道拉了多少人去批斗游街,后来不只是那些资本家,就连街上的流氓也被人举报过。 “你威胁我们?” “我们这些人可不怕死,既然你有胆子威胁我,那就从你先开始。” 为首的是一个瘦高瘦高的青年,耳朵后方有一颗痦子,现在满大街都流行穿绿军装,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军用的鞋子跟水壶,把头发往后捋。 又上下打量了绣球一眼,虽然看着瘦巴巴的,但是个子高,就连胸前鼓起的形状,在几个人里也是最大最好看的。 特别是她现在吓得剧烈呼吸,胸膛起伏个不停,他就跟眼珠子掉在那一样一直盯着看,绣球发现了难堪地闭上眼睛握紧拳头。 这些人绝对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他们有这么多人,要是对她们干了什么事,她们这群女孩子能怎么办?难道要去池塘里淹死? 绣球咬着牙关往四周看,从来没恨过村里种这么多蒲草。 这东西每年收割后晒干都是由她们村里这些10来岁的姑娘完成的,晒干后编席子也是由她们干,现在这东西还害她们。 “就你了,赶紧站出来,你自己主动我们这些好兄弟也不会怎么样。 你要不肯就别怪我们拿刀割坏你的衣服,也不想想要是你们村里人看见你这个样子,肯定以为你被我们干什么了。” 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旁边其他的人咽咽口水也跟着笑。 那笑声充满恶意沿着几个年轻的姑娘脚跟往上爬,她们一边恶心的想吐一边紧张的发抖。 他们又说了几遍,绣球始终没站出来。 “艹” 就是这一声让外面的大麦听见了,她只依稀听见旁边有人,结果找进来后被他们的人看见,一个少年冲出去想捂住她的嘴。 大麦想跑,但被他扯着头发,最后只能把脚边的簸箕猛地往外踹,踹到了水里。 “呜呜呜” 害怕她出去报信那群人把她摁在泥地里,这么一个瘦弱的毛丫头他们这群人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恨她扰乱了他们的好事。 不过也是大麦的出现提醒他们,这里毕竟是莲花村的地盘,一点都不安全,说不定等会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闯进来。 “哥,这丫头怎么办?” 被叫的那个人有些烦躁,这黄毛丫头胳膊细得跟草杆一样,估计直接把她按死在这水里都没人能发现。 “行了行了,先让她留在这,等会再想。” 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也不敢就真的把她按在水里,这里毕竟有这么多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守口如瓶的。 “把她们给我拉开!” 他们这时候也顾不上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了,想着要不就干脆点,每两个人抓一个。 绣球拼命挣扎,但被她们按着腿,还有一个人捂住她的嘴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她要是出事了,爸现在病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候外边又传来了动静,而且那声音越靠越近。 里面的人也不敢再动,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绣球她们流着泪希望是村里人,只有大麦,她听出了是二麦的声音。 大麦拼命摇头,希望妹妹能赶紧跑出去。 但她的祈求没人能听得见,里面的人探出头去发现是一个更小的黄毛丫头,松了一口气后又骂了好几句。 “这小孩进来干什么?坏老子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麦下意识想叫人,但立刻被刚刚捂住姐姐嘴巴的人过来把她拖到一旁。 “你看好她们,我们先把这些人拖进去。” 二麦被丢在大麦身上,大麦立刻把她扶起来,“……姐?” 大麦下意识把她拉到身后,旁边站着的少年虽然在看她们,但眼睛一直盯着其他人的动作。 她前面是姐姐布满黑泥的衣服,身后是茂密的蒲草,姐姐吓得发抖,里面那几个姐姐也一直在挣扎。 他们打算加快动作,绣球她们也知道要是被他们拉开衣服就别想活了,挣扎间不小心踹到了人,“艹” 不行,二麦从刚开始的浑身发抖中镇定下来,别说出去叫人了,但凡多拖一点时间,里面的人就算能活下来,但她们在村里还能活下去? 而且她们能把她跟姐姐放走?二麦不信。 爸说过,命永远在自己手里,她不为自己拼命难道乞求敌人会放过她? 秀莲一直觉得自己的二闺女跟毛三一样,脑袋缺根筋,但偏偏心里又有一股劲,说起来就是莽,做事不考虑后果,有时胆子吓得人直抽抽。 二麦从被丢到大麦身上到她瞄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也就过去一会会,镰刀掉在不远处,旁边看她的少年现在甚至往前跨了两步。 估计要不是被逼着留在这看她们,他早就冲进去了。 她已经看见有人的下摆被掀开,那些人眼睛充血似乎想伸手进去。 “姐!” 大麦一直不敢看那边,浑身都在抖,靠着她的妹妹刚开始也在抖,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突然感受到身后一股力量推了她一把,大麦立刻站起来。 妹妹猛的扑过去捡起镰刀就往看她们那个少年大腿上扎。 割猪草的镰刀极为锋利,刀把上还有缠着的布条,锋利的镰刀割草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唰唰的就把细嫩的草叶割断了,但扎人跟割草非常不同,刚开始甚至感受到一股阻力,但又不像割到石头那么锋利,是一种温热的,像扎进淤泥里的感觉。 二麦咬牙蓄了很大的力气,扎过去甚至都没有空反应,镰刀直接往下划。 刀扎进大腿里后那人猛地转身,一脸恐怖的看着二麦,刚开始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是觉得这丫头想死。 二麦的眼睛也恶狠狠的,他站在她们前面,她个子又小小的,手上居然还在用劲使劲往下划。 “啊!” 第171章 打马场 终于血液拼命涌出的恐惧以及皮肉被划开的剧痛一瞬间涌上来,那人一下子失去力气,想蹲下来捂住不断往外喷血的大腿,二麦已经把刀划出来了,她警惕地往后退。 那人的叫声实在太过恐怖,唬住了里面所有的人,他们停住手里的动作纷纷看过来,就看见同伴跪在地上捂着大腿,旁边全是血。 他们还惊在原地,二麦已经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她这一嗓子吼出去,四周蒲草里立刻惊起不少鸟。 大麦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救命!救命!” 二麦原先是想让姐姐跑去外面叫人,只要她能跑出去,蒲草田旁边有不少人,大家叫起来村里人很快就能赶过来。 不管是打架还是其他,先发的永远是最能唬人的,二麦脚上手上沾满了血,但她握着镰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像一个疯子,那些人一时之间居然被唬住。 她只知道每年杀鸡的时候,有些鸡脖子被划了一半,但它们只要挣脱出来在地上拼命乱跳,旁边围着的人都不敢直接上前抓它。 如果那只鸡手里还拿着刀,他们会更加发怵。 她现在手里有工具如果不拼命,那等会工具被他们抢走了就只能任人宰割。 “妈的!” 终于里面的人也反应过来,地上同伴已经在哭了,血却还是不停往外喷涌。 趁着他们争愣,绣球跟其他姐妹也拼命挣扎,终于甩开了那些人,他们这时候都看着二麦,二麦选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他们的柴刀还放在一旁,二麦现在就正守在柴刀前面,害怕他们过来抢,她一边尖叫一边使劲挥舞着镰刀。 一大群人眼神恶狠狠的正不停靠过去,如果不是顾及着二麦手里有镰刀,他们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绣球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的往前一撞,撞到前面那人的腰上,把他撞倒在地。 很快这里一片混乱,姑娘们都咬死了牙扑到他们身上,不管他们扯她耳朵还是扇她巴掌,就是死死咬着他们身上的肉。 “妈的想死!” 为首的那个人终于找准机会把二麦踹倒在地,她一下子摔到蒲草里,不过就算这样依旧紧紧握着手里的镰刀。 “本来还不想杀你,老子今天就把你埋在这片地里,看你家人什么时候能发现?” 尽管有蒲草做缓冲,二麦被他一下子踹在腰上,弓着身子久久没有反应。 他越靠越近,四周已经一片混乱,大麦知道村里人肯定会赶过来,她们如果坚持不到他们赶过来估计就要死在这,既然都是要死,那还不如冲上去多拖点时间。 人在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几乎察觉不到危险,她连害怕都感受不到,只知道妹妹会死,她也会死。 捡起地上的背篓拿在手里冲过去直接撞在那人腰上,那人一时不察居然被大麦直接撞倒在地。 撞倒在地后立马想站起来,大麦压在背篓上,被他拿手肘打在脸上也没有躲,二麦也缓过来了,她握着镰刀站起来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扎过来,还好那人躲得快。 不过这一刀还是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妈的!” 他已经一脚把大麦连着背篓踹出去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想冲二麦打过来,二麦弯下身子躲过去,整个人直接坐在了镰刀上,刀子狠狠扎进去。 “啊!!!” 村长跟队长正好在这附近,听见里面传来的求救声几个大汉立马往蒲草田里冲,等他们赶过来时看见眼前的场景都呆了一两秒。 血,地上有血,姑娘们的手臂还有衣服上也都有血,那些青年身上也都有血。 看见莲花村来人了,没有受多少伤的赶紧往外跑,就算陷在水里也拼命往外冲。 村长一边叫人一边跑进来,看见他们来了,姑娘们终于卸了一口劲,地上的血不只有那些青年的,还有她们的,有的是被扇的流鼻血,有的是握着柴刀被人夺过去后割到手脚。 几个大汉冲过去一脚踹在想跑的青年腰上把他们踹倒在地,干了几十年农活的壮年男子的力气,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一个巴掌把他们牙都快打掉。 “……救命” 人都是嗜血的,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只需扫一眼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那些人还想求饶,他们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虽然没有动刀,但里面还是不停传起哀嚎声。 “啊啊我知道错了” 大麦二麦也从脑袋充血的状况回过神来,她们浑身发抖牵着手缩在一旁,村长过来在为首的那个青年脸上揍了好几拳,就跟看不见他胳膊上还立着的镰刀一样,大手直接往下压,血冒的更多了,那人就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跑出去的人也被村里其他人追上了,他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照例把他们狠狠揍了一顿,等知道情况后下的都是要命的重手。 受伤的孩子都被家里人带走了,不少人看见这个情况觉得天塌了,还以为闺女是被他们怎么样了。 家里的哥哥堂哥甚至不知道出了几服的关系抡着扁担就冲上去,不过那些人已经躺在地上进气少出去多。 等民兵跟公安赶过来时就看见十来个青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们手脚都诡异的折着,一看就是被踩断了的。 “……村长村长,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村长已经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连手上也洗干净了,一边抽烟一边摇头。 “报案,把他们这群人全拉去打马场枪毙!” 如果是几十年前,他们根本不会让这些人留一口气留到现在,如果不是他在这看着,那些人早就冲过来拧断他们的头了。 秀莲没有功夫看村长跟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她看见躺在床上的两个女儿只觉得快晕过去。 “毛三!毛三!” 二麦抬起头冲她妈摇了摇头,“……没事” 秀莲一边哭一边让毛三赶紧去借板车,得抓紧把她们送到县医院去。 第172章 谈论越多越不好 这件事在整个县里都造成了轰动,民兵队跟公安局的人骑着自行车一队队往莲花村赶。 地上躺着的家里人也被叫过来,看见自己儿子全身糊满血躺在地上,一个个呼天抢地,恨不得让莲花村的人给他们赔命。 建国才多少年,也就是现在有公安跟法律约束,村长又坐在那看着不让他们动,不然他们这些人哪还能留全尸在这。 “送医院,快送医院!” “儿子儿子,听得见妈说话不?” 后面那些跑出去的伤势比较轻,虽然被揍了一顿但毕竟没有用上刀,除了手脚都折了起码还有意识。 他们睁开眼睛只能听见看见周围暴怒的人群,吓得浑身都在抖。 愤怒的人举着扁担围过来,他们的家长还打算用板车把人拉到医院去,板车有一辆算一辆全被掀翻。 “谁敢拉走,今天不让他埋在我们莲花村,老子不姓林!” 法不责众,就算公安跟民兵过来,那群人空着手用胸膛往上一挡他们也没办法。 这样拖下去就算能救人估计也救不回来,后来实在没办法,公安跟民兵队的人带上武器到这开路才把人运出去。 要不是后来姑娘们缓过来了说出事情的经过,估计村民们还会组织着冲进医院把他们拖出来。 村长带着人到公社以及县里破口大骂,说他们犯了流氓罪要抓去枪毙,而那些村子的人说他们动私法,没有经过公安就私自动手,骂他们流民,眼里没有王法。 两边的人互不相让,但莲花村更为气愤,发展到了后面变成了几个村子之间的械斗。 这10来个人平时就足够让人头疼,在公社里聚成小团伙,平时会干一些偷鸡摸狗但又算不算特别严重的事情。 谁知道因为不知道怎么管,现在酿成了大错。 绣球她们受的伤不重,几个青年里除了刚开始的那个以及胳膊上扎了一刀的,他们受的重伤都是村民后来打的。 二麦浑身上下伤的最重的就是踹在腰上的那一脚,整个腰都青了,秀莲把她从医院接回来后,给她找了打铁丸以及其他治伤的药在家吃。 “就你不怕死,谁家这么小孩子吃这么重的药,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后悔的。” 秀莲是又气又心疼,谁能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拿着把刀说扎人就扎人。 老人传下一个说法,说孩子小时候受了内伤容易长不大,就算长大了也有风湿。 又给她吃打铁丸又给她敷草药,这么重的药下去秀莲看着眼睛都红了。 大麦半边脸是肿的,还好受的伤没有二麦重。 毛三为了给两个闺女补身体,都没跟他妈打声招呼就拧断一只鸡脖子,这只鸡炖的汤全落到她们俩肚子里,秀芳老太在院子里又摔又打,最后只能把其他的鸡装到笼子里。 因为她妈怕她们俩落下病根,那段时间逼着在家里躺着养伤,等终于能出门了,听到的消息却不是那群人被拉去打马场吃枪子,而是绣球她们都开始议亲。 “绣球姐我们还打算去看你。” 秀莲不让两丫头去看她们,婚事定下来都太快了,而且都嫁得很远,短短时间这些人一下子在村里失了消息。 就连村里人也很少再谈起,就好像这些人消失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二麦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没有做错事,甚至什么都没有遭遇,却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们。 秀莲看着自己闺女,只觉得那些药把她吃的更黄了,瘦瘦巴巴的。 她刚开始又生气又庆幸,甚至心里浮起一个自私至极的想法,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如果她们躲在一旁,会不会没有这些事? 但这个想法刚出现没多久秀莲就赶紧甩头,那要是里面的是自己女儿呢? 其实最应该庆幸的是这群丫头,她们胆子很大,并没有因为实力悬殊就躲在一旁期待别人来救,她们努力在自己救自己。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整个公社都在议论,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那些丫头的婚事定下来,等到以后事情越传越离谱就没人敢上门了。 最后的结果传回来,那些人并没有被拉去打马场,因为他们年纪小,再加上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村里人肯定不满意这个结果,组织人到公社闹一遍最后被民兵举着枪逼回来。 拖着拖着事情就这样了,村长只庆幸还好最开始下得手够重,他们从医院出来后还得在家养个一两年。 等其中最后一个人离开村子,这件事仿佛成了村里公认的秘密,没有人谈论,很快就消散在那个夏天里。 秀莲告诉她们这也是一种保护,事情已经发生了,谈论的越多对她们越不好。 三人都不约而同陷在回忆里,直到旁边房间里传来婴孩的哭声,绣球站起身抹了抹眼角,进去把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抱出来。 “他叫二闹,特别皮,这个是你两个小姨。” 大麦二麦陪着二闹玩了一会儿,绣球这才把他抱出去丢给他爹。 “村长后来来过我们家里,给了我们50块钱,说这是村里帮我们要到的赔偿。 他还说那些人虽然命还在,但他们的胳膊跟腿肯定不可能跟以前一样。” 绣球说起以前的事情并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我还不知道她们嫁到哪了。” 最后把那两件衬衫塞到她们怀里,让她们明天来家里玩。 大麦二麦走出那个院子对视了一眼。 她们这三年来隐隐记挂的事情现在好像有了答案,起码绣球姐现在生活的不错。 “走吧” 回到家里杨老太已经回去了,玉兰正在厨房帮秀莲做饭,小珍跟平常一样蹲在地上逗着小狗玩,要不是她们眼圈还红红的,一点都看不出下午发生了什么。 二麦把东西带回屋,秀莲从外面进来,“你们去哪了?” 包裹正摊在床上,秀莲皱着眉头过去把两件衬衫拿出来,料子很好,就连绣工也很好,做的很扎实。 “哪来的?” 第173章 以前是朋友 “绣球姐给我们的。” 听见这个名字秀莲的手顿了一下,“回来了?绣球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听她隔壁的堂婶说过,好像生了个儿子,男人对她也不错。” “嗯,她儿子今年一岁多了,叫二闹。” “那还挺好。” 晚饭好像跟前几天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有财是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饭桌上眼眶有些红,毛三给他倒了一杯酒。 两人碰了碰杯并没有说话,只有小珍跟刘北还在叽叽喳喳。 等到了晚上秀莲到玉兰那个房间两人拉着说了好一会话,陈方跟毛三坐在院子里陪有财叔喝酒,他这几天老喝酒。 “有财叔你别喝了,这酒是你女婿给你带的,喝完了以后就没了。” 有财摇了摇头,“……叔今天高兴再喝点。” 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大家都觉得好像比以前靠的更近了。 到了晚上毛三又到后面的小屋子睡觉,秀莲坐在床上把两件衣服翻出来看,“做的真好。” 三麦对这个绣球姐根本没有印象,看见两个姐姐都有礼物还瘪着嘴有些委屈。 “你委屈什么,人绣球又跟你不熟,是你两个姐姐的朋友。” “明天给她儿子也送些东西,那个海月你们还记得不?” 大麦二麦纷纷点头,海月也是当初的那几人之一。 “听说海月现在日子过得也很不错,他们那个村子都偷偷做酱油,听她妈说一个个肚子里富得流油。” 秀莲说着说着就笑了,当初的事情对她们有影响,但还好一个个结局都不错,就连她的两个闺女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村里当野人,而是去上学了。 说完这事又想起玉兰。 “以后你们就把玉兰姑姑当成亲小姑,反正你爸也没有妹妹,至于你们奶。” 秀莲恨得牙痒痒,但偏偏又没有办法,毕竟说到底总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她总不能拎着刀上门剁了她。 “我不管你们爹是怎么想的,反正以后在我心里有财叔才是你们祖辈,要是你们长大忘了以前跟现在这事对她好。 老娘会一个巴掌一个巴掌让你们记起来!” 各种新仇旧恨加一起,她现在不当面对她吐唾沫都是她秀莲家教好。 要是几个孩子等她再过几年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撒泼打滚就开始心软,但凡他们敢说一句毕竟是他们奶奶,她一定抽起鞋底子把他们抽成陀螺。 家里三个孩子都不是瞎子,自然知道以前奶有多讨厌他们,现在都搬出来了居然还这么恶毒。 三麦坐在上铺抱着被子摇头,“我才不会再叫她,小珍说以后只要我叫她表姐,她回去后就会给我寄东西,听说他们城里的玻璃珠跟咱们的不一样,里面有东西。” 至于大麦二麦那更不可能。 ———— 王强憋着一口气几乎都要气炸了,既然笼子已经被人知道了,肯定不能留下来再让他占便宜,于是干脆把那些铁笼全部拿走,打算过段时间再换个位置。 王和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已经知道笼子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他们并不相信是林娇娇,甚至还怀疑是王强为了陷害她故意编出来的。 现在也算是闹掰了,今天都没有跟他一起去林里。 王家村的房子比莲花村要分散一点,不像他们一座座排列整齐,王强家住在村后边,除了他们家之外,四周只有一间后面搭的小屋。 他并没有把铁笼带回家,而是来到小屋旁。 “四哥四哥!” 小屋旁还拿树枝围了个小院子,他使劲拍了拍木门,终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皮肤惨白有些阴鸷的青年,仔细看他的脚似乎有些跛,走路受了些影响。 “怎么了?” “别提了,笼子里抓到的山神被莲花村的偷了,王和几个又不信,我把笼子带回来不能再便宜他们。 不过我们家没有地方放,我能不能先放在你这?” “……莲花村?” 那个被叫四哥的青年一听见莲花村脸色变得有些怪异,打开门往旁边让了让,王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这才把铁笼全部扔进去,他怎么忘了四哥最讨厌莲花村。 他们村跟莲花村的关系一直不好,王强还记得三年前莲花村的人把他们村好几个人打的受了重伤。 在医院就花了不少钱,出来后最开始一年都不能干重活要在家里养着。 他去问大人究竟因为什么事,大人却一脸忌讳莫深不肯告诉他们,只说莲花村的人野蛮。 谁家里不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的口粮,要是那个人不能干重活,其他人肯定有意见,觉得白养了一个。 四哥恢复的很差,身体不好不能干重活,而且也不爱出门见人,大家都有些怕他。 他家里人就在外面搭了一间屋子把他赶出来,由于这里是村尾,平时除了王强也不会有人过来找他。 王强的妈警告过他不许再跟四哥接触,被骂了几次后只能偷偷过来。 “四哥就放在这,我一定尽快想办法弄出去。” 笼子有些占地方,屋子本来就有些小,王强看着被堵满的屋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对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王和的大哥痦子最近在干什么?” 痦子哥?王强想了会摇头,王和很少会跟他们提他哥哥的事情,而且痦子哥好像也不怎么待在村里。 “他好像有事在忙,我妈说他在外面发财了,上次还帮咱们村的人弄了一辆自行车。” 说起来他妈最近在家忙碌的事情,好像就跟痦子哥有关系。 以前家里的鸡蛋都拿去卖,最近妈把鸡蛋都留着让鸡孵,孵出的鸡苗好像要卖给他。 听说他说的价钱比村里的价钱要多几分钱,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把鸡蛋拿去卖了,都留着在家让鸡抱窝。 “……这样” 王强出了门后踮起脚往屋里看,他妈不在这才敢回去,说起来以前四哥跟痦子哥还是好朋友,他记得他们那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对了,痦子哥也被打了,但他恢复的好。 第174章 卖鸡苗 第二天大麦二麦立马跑去绣球家,小珍也想跟着去,绣球出来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一大群的孩子还有些惊讶,不过她的儿子已经拍着手在那叫了。 “快进来吧,他就喜欢人多。” 小狗现在已经跟他们跑到外面玩了,虽然跑得慢,但每次出门前小珍会故意嘬嘬嘬叫它们跟上。 二闹看见那么多大孩子本来就开心,又发现了有两只小狗更是咿呀咿呀的指着小狗,不过小珍在旁边看好小狗不让他碰。 院子里六七个孩子一起说话,再加上小狗的叫声,刚开始绣球还脸带笑意觉得家里多了人气,到了后面赶紧躲回屋。 她男人找借口推了辆板车出门,“你们在家玩,我去运一些土块回来,咱们在家里瓮鸡。” 阿宝跟小珍疑惑地看着二麦,“二麦姐翁鸡是什么?” “你们等会就知道了。” 绣球拿了个鞋垫坐在屋里纳,眼睛虽然盯着外面,但人一直在里面躲清闲。 “绣球姐,你们这次回来住几天?” 她摇了摇头,估计会住上半个月,太久没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想走,而且还要找机会去她爹的坟前看看,给家里那些人除好草偷偷烧纸钱。 新生命的出生总是最快治愈人的,现在再想起她爹也不至于愧疚得哭出来。 “我们那边的稻子已经收了,家里也没什么活干,走吧,咱们出去找人买点东西。” 家里有这么多孩子绣球打算在院子里瓮鸡,害怕二闹看见也跟着去,让小珍几人挡住他的视线,带着大麦二麦小心翼翼出门。 “绣球回来了?快进来坐坐,孩子呢怎么不带过来。” “三七婶我就不进来坐了,等明天有空再过来。” 绣球凑近问他们家有没有多的鸡要卖,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村里人养的鸡也差不多能卖了。 三七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家养了好几只母鸡。 “咱们都是村里人,也不说那些不着调的,你要想买婶子肯定愿意买,只是” 抬眼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外面没有人。 “大家现在都不愿意卖,打算留着母鸡抱窝。” 一条街估计就只有一家养只公鸡,其他的都养母鸡,母鸡能下蛋能孵小鸡仔,有一只公鸡留种就够了。 绣球有些惊讶,“天冷了抱窝?为什么不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抱,那时候天热鸡也容易活。” 三七婶嘿了一声,“早些抱早些赚钱,我打算让这批孵出来的小鸡仔多留几只养起来。” 村里没有秘密,最近大家私底下都在让鸡抱窝孵鸡仔,听说会有人收,平常一个鸡蛋卖六七分钱,孵出小鸡仔后一只卖到八九分。 但是这次的小鸡仔据说能卖到一毛三,这可比卖鸡蛋挣的多多了。 二麦只觉得最近有关鸡的话听了太多。 三七婶:“婶子实话跟你说,你现在去问估计大家都不会卖,不对,我记得满福家好像有只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下蛋,你去找她问问。” 绣球带着她们俩去满福家,此时秀莲正跟满福娘唠嗑。 “你们家今年养了多少只鸡?” 秀莲的鸡都是搬出来后才养的,满打满算也就不到6个月,就连下蛋才下了两个多月。 “现在就剩下四只,过年的时候杀一只,其他的留到明年让他们抱窝,咱们附近不是有一只红冠公鸡,有它在这些母鸡应该都能抱上。” 现在天气有些凉,早晚得穿长袖,但大中午的太阳一出来又热的只能穿短袖。 小溪里的西洋菜也长起来了,一大片一大片嫩油油的,秀莲割了一箩筐,现在正坐在满福家择菜。 嫩的拿回家吃,老的拿来喂鸡。 满福娘现在都不把鸡蛋拿去卖了,已经攒了八九个。 “怎么不让它们现在抱窝?” “天气冷抱什么窝,孵出来都不一定能养得大,还是等天热了再说。” 就算现在开始攒蛋也得攒个10来天,还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孵出小鸡,那时候天都冷了。 “你不知道?” 满福娘神秘兮兮的话让秀莲摘菜的手顿住,村里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秀莲把摘好的菜筐往旁边一推,坐到她旁边。 “怎么了?” 没想到秀莲是真不知道,满福娘在膝盖上擦了擦手,“从玉兰回来后你就不怎么出来跟大家唠嗑,当然不知道。” 秀莲因为那些人想看热闹有些生气,自然不愿意出门,却没想到居然错过了村里的新闻。 这不行。 村里什么事她不知道?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来的,听说有人收鸡苗,一只鸡苗1毛3,大的也收,比村里的多五毛钱。 只是大家都靠着鸡肚子银行,总不可能把家里的母鸡卖了,于是大家伙都决定孵鸡苗拿去卖。” 一窝鸡蛋10来只,就算只能孵出10只,养得细心些说不定不会死,那不比卖鸡蛋赚的多? 秀莲拍了拍袖子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咱们村这么多人都开始孵,那一个多月后每家每户10来只,那得多少只?谁要得了这么多? 万一以后他不收,鸡苗不是要烂在咱们手里,谁家有这么多粮食。” “哎呀你这就放心吧,人家都说了不管有多少都收,而且咱们村知道的也没多少,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母鸡又不一定听他们的话抱窝。 我知道你现在瞧不上这1毛2毛的,但这消息我总不能不告诉你,你要是闲着就把鸡蛋留下来。” 秀莲怎么可能看不上这1毛2毛的,在满福娘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乐意说就说,还要挤兑我!”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还是在心里把这件事过了好几遍。 “婶子?婶子在家吗?” 绣球过来正好就看见她们俩,满福娘把她们迎进来给绣球冲了一杯红糖水,“刚刚秀莲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满福家跟绣球家关系挺近,原先还是一个小祠堂的,唠了好一会嗑绣球才说明了来意。 第175章 还能骗你不成 “我想买只鸡,听说您这有一只不爱下蛋的母鸡。” 满福娘拍了拍大腿,只觉得绣球刚好解决了她一个难题,原先这只鸡就特别碍她的眼,光吃不下蛋,跟它同批的人家已经下了好几批了。 要她把鸡就这么杀了也舍不得,打算养到年底看能不能拿去卖了。 结果现在还没到年底呢,其他的鸡都打算让它们孵蛋了,它在一旁显得更没用。 “你在这等着,婶子去给你抓。” 听说绣球打算在家里瓮鸡,秀莲仔细想了想家里有什么,自家那么多孩子总不能去那白吃。 等满福娘把在外面溜达的鸡抓回来后,秀莲从家里端来了一个簸箕,簸箕里装了四五个大的鸭蛋还有几个鸡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红薯。 “……婶子?” “二麦端着,我们家那么多孩子都在总不能啥也不带,要是不够吃再回来拿。” 回到绣球家,她男人也拉着木板车回来了,上面装满了土块。 “我等会把鸡杀了腌起来,等下午咱们就开始。” 知道是做好吃的,甚至还有一只鸡,簸箕里还装满了鸡蛋鸭蛋还有红薯,小珍跟刘北已经在一排默默咽口水。 他们挽起袖子帮着把板车上的石块搬下来,又拿锄头削成适合的大小,绣球男人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下面先用大的石头垫底,垒了好几层后石头逐渐缩小,最后以一块小石头封顶。 他们还帮着去外面捡柴火,堆了好多后这才回家。 玉兰在家做好午饭后终于等到几个孩子回来,他们坐在饭桌上还在激烈讨论着下午的瓮鸡,陈方听他们说完后。 “咱们也不能这么空手去,要不鸡的钱咱们出一半吧。” 玉兰想着也是这么个理,秀莲嫂子拿了一大筐东西去,他们家也有三个孩子呢。 有财今天中午难得回的早,听说他们要去瓮鸡,立马从背后的背篓里掏出一只被捆起来的木鸡。 “这不是巧了,这只鸟有点瞎,本来以为我这老胳膊老腿肯定追不上,结果它冲到树丛里被藤蔓缠住,我还想着带回来给你们晚上加肉,等我杀了腌好带过去。” 小珍立马跳起来,连饭也顾不上吃要跑去看外公杀鸡。 玉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中午的饭肯定是做多了,晚上他们回来后也不知道还吃不吃。 秀莲三口两口扒完饭跑去鸡窝旁,那儿有一块废的砧板,她把老的西洋菜剁碎了扔在地上。 如果满福娘说的是真的,她要不也把鸡蛋留起来让它们开始孵鸡苗,1毛3一只,要是有10只那就是1块3。 越想越心动,她总不能让这一块多从自己手里溜走。 要是真让它们开始孵,就让毛三回来的时候裁几块木板搭个大点的鸡窝,天冷了让母鸡带着它们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家里现在不缺它们吃的,最近这段时间菠萝蜜陆续熟了,剩下的果皮还有里面不能吃的丝她都剁碎了喂鸡,小溪旁的西洋菜今年长得格外茂盛,等年底村里的粮食开始收割,各种吃的更是不愁。 很快家里的孩子就跑光了,玉兰趁着秀莲还没去上工,从屋里拿了一沓粮票还有钱出来塞到她手里。 “嫂子,我们回家住了这么多天,多亏你招待我们也不嫌我们麻烦,这些钱跟粮票你就收着。” 玉兰后天就走了,算起来也在家住了10来天,原先背回来的东西肯定不够。 秀莲啪的一声把钱跟票拍回她手里,“行了行了,这点东西还跟我计较,你在家做螃蜞汁,等我下工回来帮你。” 说完就走了,她还要多找几个人问问,看收鸡苗的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从海边抓回来的螃蜞上面沾满了不少淤泥,陈方坐在水井旁一个个刷干净丢在桶里。 看见玉兰追出来手里还抓着钱跟票,“我就说了嫂子肯定不会收的,咱们还不如回去在城里给他们寄点农村不容易买到的东西。” 玉兰笑了下,既然嫂子不收,那就把这些钱跟票给爹让他留着,等回去后在城里买东西给他们寄回来。 大麦二麦学习很好,给她们多寄一些城里能买得到的资料还有本子,至于三麦,跟阿宝一样爱玩,就让阿宝给他挑些玩具。 陈方刷了一会儿,又拎起旁边的棒锤把螃蜞舂碎,在里面加上白酒还有盐,最后剩下的是黑乎乎的汁水,加上白酒味道有些奇怪,他一边干一边皱着眉头。 “……确定这东西能吃?” 别说吃了以后这东西要是出现在桌上,他估计连筷子都不想动。 “怎么不能吃?等以后发酵好了很好闻,我都吃了这么多年。” 平时炒菜加些进去香的不得了,玉兰翻了个白眼,把他赶去一旁接着洗。 秀莲到地里又借着由头去好几个人身旁打听,大家都纷纷点头煞有其事。 “肯定是真的,这事我谁也没说,就怕知道的人多了,到时候鸡苗太多卖不上价,也就是咱们的关系我才告诉你。” “……” 秀莲顿了一会儿,她已经从好几个人身边听到了这个消息,哪还用瞒着。 “哪个村子的人收,不打听清楚点总不放心,万一孵出来后不收又不能塞回鸡肚子里,谁家能一下子多养十来只鸡?” “唉呀秀莲啊,这么多人都不像你一样怕这怕那的,谁会编这个消息出来,反正你要不养就不养,到时候大家挣钱你别眼红。” “可不是,我昨天还专门跑回娘家一趟,我们家那边没有风声,我就让我妈偷偷孵,不让她告诉别人,到时候送来这边我一起拿去卖。” “其实养鸡苗挣的没有卖鸡挣的多,我都打算卖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着养,等会下蛋了直接清出去。” 这么一算大家心里都美滋滋的,仿佛看见不久后家里的鸡带来源源不断的钱。 平时卖鸡蛋就挣些针头线脑的钱,养鸡又不用怎么费功夫,只要有粮食丢在那就行。 第176章 不要回去 绣球家,把垒好的窑子烧热后土块烧的通红,把里面的炭火拉出来,腌好的鸡肉先用油纸包上一两层,再包上一层芋头叶,最后再糊上黄泥丢进地下。 鸡蛋鸭蛋也是同样的办法,再在上面丢上番薯,最后把通红的土块捶散。 小珍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黄土被火烧过后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大麦姐什么时候能好?” 她没吃过这种做法但听妈妈说过,听说这样做出来的红薯焦香扑鼻。 “再过半个时辰,先把上面的红薯挖出来,红薯熟的快,下面的鸡还要再等一会儿。” 香味引来了一大群孩子,绣球叹了口气,本来孩子就多估计也没东西分给他们,只能两人分一个小红薯。 二闹也跟着在外面玩,二麦出去看他,结果正好看见杨敬明几人。 她们姐妹俩也算在一年级一战成名,两个班的学生看着她们都带着一丝敬畏,杨敬明就更别说了,上次的成绩一出来回去被他妈扒掉裤子按在床上揍了一顿,屁股上的红条印肿得一块块的,比红薯还要大。 他心里委屈,虽然把这事记在了林二麦她们身上,但在班里遇上也不敢再跟以前一样嚣张。 在学生心里读书厉害的人终究不一样。 “我们走” 二麦往旁边一看,林城正好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但他最后只是撇过头,并没有跟上去,其实早就察觉到他们这一家子闹掰了,二麦也不甚为意,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林娇娇的身影。 “姐你找谁?” 小珍站在一旁跟她一样扭着头打量着旁边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 “不找谁,绣球姐叫人了,你快带二闹进去。” 在心底叹了口气,小珍刚来的时候不管看谁都是用鼻孔看人,但这几天在村里玩的开心了,非常黏她跟大麦。 有时候不想身后跟着一群小尾巴,二麦只想甩开他们,每次都被小珍锲而不舍跟上来。 有时候察觉到二麦不想带她,就用那种幽怨又委屈的眼神看她,最后没办法二麦只能认命。 吃完瓮鸡回到家秀莲也下工回来了,绣球还让他们带回了一些烤好的鸡以及几个红薯。 刘北跟阿宝全身的衣服都黑乎乎的,全是炭火的痕迹,小珍还好,只是头发上也撒了不少土,玉兰叹了口气招呼他们洗澡。 小珍坐在床上任由妈妈给她擦头发,屋子里的窗大开着,她能看见外公那边又晒着不少鱼。 刚开始还觉得这味道有些奇怪,后来习惯了反而能闻出鱼香。 “妈妈,明天让外公再带我们去海边,外公说明早退潮会有鱼。” 阿宝跟刘北的头发短,他们随便撸了撸又跑出去了,玉兰看着闺女开开心心的模样,忍不住告诉她。 “我们后天就回去了,明天再去海边,衣服脏了晒不干。” 小珍这几天玩的过于开心,都忘了到了回程的日子,待了一会儿突然瘪了瘪嘴,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我不回去。” 玉兰伸手在小女儿的脸上摸了摸,这些天跑进跑出脸都晒黑了不少,胳膊上也晒出了一条分界线。 一听她说要回去眼圈都红了,还不肯看她,谁能想到刚来的时候这丫头皱着眉头跟她抱怨这抱怨那,嫌弃道上的泥土把她的小皮鞋都弄脏了。 “咱们得回去了,爸爸的假期就请到了后天,而且你们还是请假过来的,还要回去上学。” 跟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一会儿,小珍依旧扭着脸不肯看她,过了一会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不要回去,外公还说去给她抓细长细长的跟龙一样粉红的鱼,还要给她抓濑姑,二麦姐也答应了带她去追木鸡,再说,再说菠萝还没吃完呢。 “呜呜呜……外公说菠萝都熟了让我吃个够……” 哭声传出去秀莲本来还在打量着几只终于回笼的鸡,听见小珍的哭声赶紧走到他们房间外。 “怎么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玉兰叫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去洗澡,不然这个时候估计还在外面跑。 过来后就听见小珍在嚎着还没吃完菠萝,觉得有些好笑。 “别哭了,堂屋又有两个熟了,明天吃个够。” 玉兰把人抱在怀里,也觉得有些好笑。 “不愿意回去,我一说她就哭。” 她的眼圈也微红着,秀莲在心里叹了口气,何止是她们,有财叔也不愿他们走。 “……要不再待几天,队里说还要几天才收稻谷,你们就在这待着。” “嫂子,我也想再多待一会儿,但陈方就请了几天假,再不回去厂里有意见了。” 怀里的小针本来还竖着耳朵,一听见她妈说不行,哭声又大起来。 “呜呜呜” 外面的阿宝跟三麦也回来了,三麦跟他们建立的感情最深,毕竟这些日子都是他陪着,听见小珍要回去了眼眶也红红的。 就连刘北也垂着眉不开心,他也没想到乡下这么好玩,吃的东西多玩的东西多,也不用上学。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哄好,到了晚饭时,因为下午才吃了瓮鸡,几个孩子没什么胃口,加上又哭了一会儿,拿筷子扒拉了几颗米饭。 毛三夹了几根西洋菜,每次到了这个时节,溪里的西洋菜就会一整片一整片冒出来,家里夏天吃水瓜,天冷了吃西洋菜,他很快就要变成西洋菜了。 都快吃完饭了才发觉今天饭桌上格外沉默,就连平时爱跟孩子唠叨以前吃大锅饭时的有财叔今天也不怎么说话。 “……怎么了?” 吃完饭后,小珍三个孩子跑去二麦那间房间玩,玉兰跟陈方出去了,毛三这个时候才敢问。 本来还以为几个孩子吵架了,但吃完饭后还一起玩,应该没吵。 “还能因为啥?要回去了不乐意,玉兰好不容易才哄好。” “玉兰晚回去几天也没关系,要不让她跟孩子再多待几天?” “你想得倒简单,她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怎么坐火车?去去去,别在这挡路。” 第177章 去见我哥 这倒也是,毛三以前就爱跟孩子混在一起,现在有工作了每天要上班,但回来后小珍也愿意跟他说话,好不容易适应了家里的吵闹,一下子没了一半孩子还有些不适应。 洗完碗拌完食喂鸡,毛三也站在一旁,秀莲突然指了指旁边的鸡窝。 “你过两天有空找几块木板来把鸡窝加大,还好这个角落避风,等稻谷割了再拉些稻草晒干,到时候垫在里面冬天也不冷。” 毛三点头,只是越听越不对劲。 “家里现在就4只鸡,这个位置也够了。” “我想多养几只。” “多养几只?”毛三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这个多是多多少?” 要是再养个一两只估计也没事,这个年头别说是剩剩饭喂鸡,平时米粒掉在桌上都会捡起来吃干净,他们都是拿些手指头大小的红薯煮熟后再在里面拌上米糠拿来喂,不然光吃草也不行。 鸡养的太瘦也不爱下蛋,平时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四五只。 “接下来不吃鸡蛋了,全攒起来让母鸡抱窝,孵出的小鸡仔一半卖了,剩下的全养起来。” “啊?” 虽说村长平时也不管,但养的太多也不行啊。 下午大家的群情激愤终究是感染到秀莲了,既然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她也要养。 “听说小鸡仔养个10来天每只能卖到1毛3,而小母鸡基本上养上三四个月就能下蛋了,咱们等这批小鸡快能下蛋了,就把前面的老母鸡卖出去。” 秀莲想的很美,等前头的母鸡不爱下蛋了后面的就顶上来,这样又能卖大鸡又能卖鸡苗。 毛三听完她的话后,又联想到自己在野林里听到的鸡叫,“果然是有人在里面养鸡,怪不得能收这么多鸡苗。” 这一听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如果以后被抓了,他们这些卖鸡苗的算不算犯事? “不能吧?” 这么多人卖呢,而且谁知道他们要买来干什么,他们说要大家就卖。 “行了行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人家都有胆子在林里偷偷养,咱们卖几只鸡苗还扯上犯事了?” 但最后秀脸还是一拍大腿决定先养着看看情况,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就全杀了自己吃。 “那要真是这样就不能在家里养了,一看家里这么多鸡准能猜到。” “拿去小木屋那,平时那地都没人过去,到时候我在屋后边编个小围栏把它们圈起来,就算不能拿去卖,到时候炖了给几个孩子吃。” “那粮食怎么办?” 家里的稻糠都是舂米时留下来的,勉勉强强够养几只鸡,数量一多米糠根本就不够用。 要是要用粮食养鸡秀莲舍不得。 “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到村里揪几棵红薯藤,到时候插在河边,总能收一些红薯。” 秀莲剁好西洋菜撒进去,又咯咯咯叫了几声,4只母鸡围过来兴奋地啄菜。 “你说说咱们多养几只都发愁粮食,那他们敢在林里养这么多去哪弄粮食?” ———— 林娇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奶在院子里划了一块地,旁边还堆着几块木头,正在跟二婶说着话,看见她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住。 “奶,二婶” 叫完然后赶紧回去,等她身影消失,春红又跟田海珠说起来。 “妈,这事靠谱吗?” 还真是难得,她们婆媳俩已经多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了,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特殊到林有田都皱着眉头。 林秀娟难得这个周末没有去她男人那,拖了张凳子坐在门口,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要知道妈跟二嫂前些日子还打起来了,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大嫂还没回来的时候。 “爸,妈跟二嫂在说什么?” 听着好像是要重新垒个鸡窝,家里的鸡窝现在够用,又垒不是浪费时间? 林有田从嘴里缓缓吐出烟雾,“不知道” 神神秘秘的,问她也不说。 “指定靠谱,你没发现村里不少人已经偷偷准备起来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攒,攒个10来天就能孵,再过一个月就出壳了。” 在外面欠下的鸡蛋也不还了,春红打算直接还钱,她要留着自家的鸡蛋。 田海珠想着就算事情不是真的,也就损失一窝鸡蛋,孵出来的鸡苗自家也能养。 林娇娇回到自个屋里,卢凤来正端着碗,坐在窗旁偷偷瞥向院子里。 “你奶跟你二婶在说什么?” 自从上次提起让妈提供钱让她在村里收鸡拿到黑市卖,妈没同意后,林娇娇这两天一直在赌气,一有空就跑出去。 “打算养鸡。” “养鸡干什么?家里这几只鸡不是刚好能下蛋……” 卢凤来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看了一眼闺女,只觉得有些不对劲,闺女才跟她说想在村里收鸡到黑市卖,现在婆婆又要多养几只鸡,就连村里那些人似乎也在讨论。 “娇娇,你跟妈说你从哪听到的消息?村里这两天好像不少人都打算扩大家里的鸡窝,都打算养了拿去卖?” 林娇娇也不知道,妈拒绝她后靠着她手里的那一两块根本收不了,总不能让人先把鸡交给她,等卖完了再给钱。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又到林子里去了一趟想见见王和。 但在林子里找不到人,甚至还发现林子里的笼子都不见了。 她的心底有一丝恐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不都说了不信,还问这些干什么?” 心里烦躁语气自然不好,顶了她妈一句后也不想在家里待,很快又跑出去。 卢凤来端着碗愣在原地,娇娇从小就是贴心小棉袄,阿城反倒一直是个混头子,这丫头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凤来?” 林军也听见了,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妻子,卢凤来端着碗怔怔走过去。 “你别放在心上,娇娇估计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 林娇娇憋着一口气往外跑,习惯性又跑到林子那,不过这一次王和站在外边等她。 “娇娇?我带你去见我哥,他有法子赚钱!” 第178章 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王和平时都不知道大哥的踪迹,他好像总有事情忙,爸妈也不怎么提他。 总觉得他这个年纪也不说个亲事,整天在外面混没个正形。 周围的邻居提起大哥眼神似乎也一言难尽,王和还记得以前大哥被莲花村的人打的躺在床上,爸妈每天都在家吵架。 后来大哥伤好了就出去了,平时几乎见不到人影。 “大头,听说你大儿子现在在外边出息了,上次回村还骑了辆新自行车,衣服也是新的?” 王和的父母皱着眉头,不知道他们找过来干什么? “出什么息,天天在外面鬼混,我就盼着别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 之前因为他的事家里赔了一笔钱不说,治伤那些也花了不少,更别说大家异样的眼光。 “行了行了,痦子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听说他帮大家弄了好几辆自行车,不要票的。” 那人说白了是为了过来拉近关系,痦子现在出息了,在外面有不少门路,要是以后家里想要个什么东西,从他这走估计能省不少钱。 王和的父母将信将疑,不过大儿子这几次回来确实人模狗样的,上次还给他们俩塞了20块钱。 难道孩子真的出息了? 父母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儿,王和没想到大哥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他的事。 “三子,哥听说你跟黑市的人有来往?” 王和一惊,不知道大哥从哪听的,“我……” “行了行了,我不是来骂你的,你是我亲弟弟,既然你现在也过黑市,那还不如跟着哥。” 痦子现在急缺人手,别的人他还信不过,还不如自家兄弟。 如果是以前知道大哥在黑市里做买卖,王和估计心里还有些打鼓,但现在娇娇缺钱,她都要跟胖哥做生意,那如果大哥这里有门路。 还不如他们都跟着大哥干。 痦子听说弟弟还有不少兄弟,挑了挑眉,“都带过来。” “……哥,我们之前还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想在村里收鸡拿到黑市卖,我” 王和支支吾吾,在他哥的眼神下脸有些红,看他那躲闪的眼神,痦子还有什么不懂。 “一起带过来我看看。” “……哥她是莲花村的。” 王和说完赶紧低下头,生怕他哥生气,痦子脸阴沉了一瞬,最后挤出了一个笑容。 “莲花村?带过来看看,哥看看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林娇娇跟在王和后面往林子里走,走了一会才停下来,“你大哥是干什么的?” 王和没问,挠了挠头,“你别紧张,他是我亲哥肯定不会坑我们。” 痦子蹲在林子里看了一眼四周,王强已经把铁笼全收回去了,他以前也跟着兄弟们在这林子里抓过山神。 要不是后来被莲花村的人狠狠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养了一年多伤,他估计还跟他们在一起。 痦子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大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伤口狰狞,他眯了眯眼,想到那时候被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把刀刺下去,后面还被莲花村的人又按了下去,差点以为手都要保不住。 那一年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药,父母都以为他要一辈子躺在床上靠别人养着,还好后面慢慢恢复过来,不过即使这样痦子的大腿跟胳膊还是落下毛病。 一到阴雨天,腿跟胳膊疼的他在床上打滚,谁想到一个年纪这么轻的人,居然有这么重的风湿。 而且身体终究比不上以前,他以前能赤着胳膊扛一大袋装满的稻谷,现在连半袋都扛不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莲花村。 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对她们干什么,虽然确实做错了,但她们没有受到伤害,反倒是他们这群人身上受了不少伤。 一知道莲花村的人来了,他们心里不约而同都知道要完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 痦子躺在满是淤泥的地上,能清晰听见耳边传来大腿还有胳膊在被踩断传出的声响。 嘎嘣一声,就好像他们平时折断树枝传出来的声音一样。 除了血到处都是哀嚎声,还有他们愤怒之下骂出来的声音,痦子不停求饶,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跪下来,但是他们根本不听。 甚至在他们养伤那段时间,莲花村的人还叫嚣着要把他们拉去打马场。 他蹲在地上阴沉着脸揪起草茎,听说那时候被他们拉进蒲草田里的人都嫁出去了,那个小疯子姐妹俩应该还没到年纪嫁出去。 如果不是她发疯把刀直接扎进他们一个兄弟的大腿内,他们估计早就得手了,而且也是她在那鬼哭狼嚎把人引进来的。 三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多大了? 不只是她,痦子还记恨上了最开始过来的那几人,他把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牢牢印在脑海里,如果以后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他运气好,在床上休养了一年,还能下来走路,不少人现在腿上都留下伤,走路都一跛一跛的。 “哥?” 没有散伙,又有机会能跟林娇娇一起,王和满是喜悦,带着人走到林里后却没有发现他哥的踪迹。 林娇娇也伸长脖子找起来,痦子正蹲在一个灌木丛前就探出了一双眼睛,林娇娇猛地跟他视线对上,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的眼神有些恐怖,滑腻腻的,就好像被水生抓起的水蛇一样。 水蛇无毒,但他不一样,林娇娇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感受到从胳膊开始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来了?” 痦子很快站起来,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眼神也不像刚刚那么恐怖,但林娇娇心里还是埋下了种子,没有靠近。 “娇娇,这个就是我哥。” 王和赶紧把林娇娇介绍给他哥认识,他有些紧张,大哥看出了他的心思,而他也是第一次把林娇娇介绍给家里人。 林娇娇定了定神,也挤出了一个笑容,“……大哥” 第179章 绝对不告诉别人 痦子扫了她一眼就往外走,王和赶紧跟上去,林娇娇咬了咬唇,最后还是选择跟着他们。 “哥?” 长得倒是挺好,怪不得能让自己弟弟一下子陷进去。 “你确定要跟我们干?我先说了我们干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痦子猛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林娇娇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不过人还是因为他那句不是正经生意吓了一跳。 王和有些不知所措,哥最开始也没说是干什么。 “哥怎么不是正经生意?不就是到黑市里卖点东西,你不要吓我。” 痦子皱着眉头,语气比刚才严厉了不少,“到黑市卖东西是什么正经生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是犯法的,如果你们害怕就别掺和进来,我们不缺人。” 胆子跟兔子一样,还做什么生意? 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不是一下子就把大家供出来。 痦子在家养好伤后并没有留在家里,他原先就不爱干农活,现在身体更是跟不上,再加上爸妈时常抱怨以及村里人不时打量他的眼神。 每次他走在村里,那些人对视一眼挑了挑眉,或者偶尔看见他跟村里其他姑娘走在同一条街上,都会立马把姑娘拉回去。 既然村里待不住,他就到公社去。 痦子胆子大,脑子灵活,很快就在黑市里受到不少人赏识,他们让他跟着到县里到市里弄东西回来卖。 慢慢的他也从底下的马喽变成手底下有人的小头头。 他爬上来了自然有人下去,不少人觉得他影响到了自己的地位,平时就爱针对他。 特别是沙尾村那几个,他们拉帮结派,几乎让自己村里人占据了公社黑市里不少路子,现在更是把他当成了共同的眼中钉。 他到底比不过他们在黑市的年份久,干脆自己在外面另组织生意。 运些大件到黑市里的门路早就被人占据了,他们现在就算冲上去也抢不到多少骨头。 想着不如弄些肉,到时候拉到县里甚至市里卖。 这个想法一出,立马有不少人支持他,他手里拿了200多块钱,就是要找块隐蔽的地方想办法弄些鸡苗猪苗过来养。 他们这除了林场和村里的集体地之外还有不少野林,野林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灌木藤木。 偶尔有些人需要捡柴火才会到野林子里去,痦子带着人在林子里跑了不少地方,最后发现了一处凹下去的窝子。 窝子特别大,坑底很平整,至少能起四五间房子,旁边的林地比窝子高出了七八米,再加上四周都是树里面密不透风,就算有人进来也轻易发现不了。 痦子带着人把下面的地收拾平整,搭了几个窝棚打算先养鸡试试看,等鸡稳定下来,再弄几只猪仔回来。 最开始养的那批鸡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估计再等一段时间就能下蛋,痦子打算先把鸡蛋弄出去,等鸡生了几批蛋再卖肉。 他们现在不缺销路,紧缺的是人手还有鸡苗。 所以痦子让下面的兄弟回家打听一下,看谁家里能孵多些鸡苗拿来卖,还许诺会比平常的价格多一些。 他最开始是想让弟弟先在窝子里帮他养鸡,等他再大一点再跟着他到市里。 至于跟着弟弟的那些人自然也一样,不过一看见林娇娇的样貌,他一下子就改变主意了。 不知道是莲花村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还是他受的伤太重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痦子现在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 毕竟如果不是她们,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虽然弟弟对他感兴趣,但她是莲花村的人,痦子绝不会让这个人嫁给自己弟弟。 不过男孩子玩玩还是可以的。 而且她长得这么好看,用处可比在窝子里喂鸡大得多。 林娇娇自己考虑了那么长时间,甚至去说服妈,自然不觉得在黑市买卖犯法。 妈现在不愿给她钱,而山神的生意也没有了,王和已经跟王强闹掰笼子都没了,她必须要重新找到一个生钱的法子,现在眼前的机会只有王和的大哥。 不管怎么样,林娇娇都想争取一下。 “大哥我知道,我知道后果,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相信我,我只是想挣钱给我爸买药。” 美貌柔弱而又陷在困顿里的女子,用示弱但内里又坚强的语气跟你说这种话,平常人都不忍心再为难她。 “哥你别吓她,我们一定会小心的,而且我们也跟黑市的人打过交道,你别担心。” 他都没说话,自己的傻弟弟就已经赶紧站出来帮她说话,痦子在心里哼了一声。 “我只是让你们想清楚,谁不知道黑市的钱好赚,但有谁敢去? 不就是因为那里一旦被抓住,就要被拉去公安局。” 现在只要跟走资派一扯上关系,那就是万劫不复。 林娇娇赶紧跟他保证自己完全清楚后果,并且一定不会让人知道。 痦子想了一会儿让他们跟着他走,从莲花村旁边的林子出去,又走了许久,林子弯弯绕绕的,越到里面越茂密,四周都是半人多高的灌木,还有藤蔓把整棵树都罩住,就跟一大块帘子一样,密不透风。 林娇娇心里提着一口气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男子,他们是两兄弟,而她只有一个人。 越往里走越没人,以前在公社住不常回村,回来的这些日子也只是在莲花村周围,根本不知道他们带她去哪里。 心里有些后悔,恨自己太过鲁莽。 “……王和,咱们要去哪?” “没事跟着大哥走,你放心,林子里不会有东西的。” 林娇娇现在怕的不是林子里的东西,而是他们兄弟,咬着唇不知所措,前面的痦子脚步没停在心里冷笑。 “……我有些害怕。” 王和只能走到她旁边,林子里的地并不平整,高高低低,不一会儿林娇娇就累得大喘气。 脚踩在铺满落叶跟枯枝的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下面的枯叶不知道积了多少年,林娇娇生怕突然出现一条蛇。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眼前的林子出现了人走过的痕迹。 痦子吹了个口哨,不知道从哪窜出了一个人,跟他打了声招呼后,那人皱着眉头看着后面的两人,看见林娇娇的脸顿了一下。 “新加入的,我带他们来看看。” 第180章 上贼船 林娇娇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才开始后悔,一大片拿树木围起来的地方,中间是一道简易的木门,别说他了,就连王和也目瞪口呆。 刚刚那名男子一直警惕的看着他们俩,即使林娇娇心里害怕,最终也掐着手心不敢在面上流露出一点。 木门推开后别有洞天,里面的地已经拿竹耙耙过了,枯枝落叶甚至原先长出的草都被锄干净。 从他们站的位置到下面搭的屋子还有一道长长的坡,这些坡被竹篱分成了好几块,痦子挑了挑眉回身看着他们俩。 “下去” 这个时候再想跟他说害怕不想干是不可能的,贼船已经上了,甚至连老底都已经告诉他们了,痦子绝不可能放他们走。 林娇娇也明白这个道理,就算痦子顾及跟王和的兄弟关系,那也是王和不是她。 强压着心底的害怕走下去,这才发现下面的房子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瘦子,他正把长得半大的鸡抓过来。 看见有人来了只是看了一眼,接着手起刀落把里面几只公鸡给阉了。 只留了几只留种,剩下的公鸡一点用都没有。 底下一共搭了四间屋子,有三间只是拿木板简易的拼凑起来,还有一间是用砖石砌的,空间还大。 里面虽然是空的,但林娇娇还是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越看心里的害怕越重。 “……哥,这是干什么的?” “养猪。”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养猪,他们居然敢养猪? 就不说被发现了,光是养猪用的粮食他们到哪弄? 痦子带着一种炫耀的心情,带他们在下面转了一圈,目前就养了几十只鸡,鸡不用多大空间,等以后这间屋子还能再挤下几十只。 “我跟你们说说这里的规矩,第一嘴严,不管是谁,就算是亲爹妈也得保守秘密,你们也清楚,这地方靠我一个人也弄不起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得罪的可不是我,还有别人。” 王和赶紧点头,他心里除了害怕后还有一股壮志豪情,他要帮着哥干大事。 林娇娇傻愣愣站在那,直到痦子皱着眉头看过来,她这才赶紧点头。 “我们这儿跟大队一样算天数,除了平时要过来巡逻还要喂鸡,要是生病了要及时说,每天喂两次,一天三毛钱再加上每个月10颗鸡蛋,年底两只鸡。” 一天三毛钱,那一个月加起来有9块钱,10颗鸡蛋也差不多值一块钱,年底的两只鸡值五六块。 林娇娇攥紧的手心都在发抖,她似乎没有退路了,而且这钱真的很多。 ————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短暂,走的那天小珍一起床就苦着脸坐在桌子旁不说话,玉兰把刷干净的小皮鞋递过去放到她脚边,她立马偏过头不肯穿。 陈方叹了一口气,默默蹲下来抓着闺女的脚帮她把鞋子换好。 三个孩子心情不佳,就连刘北也不说话,玉兰的眼圈也有些红红的,秀莲今天特意请了早上的假。 “别难过了,明年暑假来,下次待两个月。” 有财叔一大早就过来帮他们准备东西,他跟闺女一样眼睛红红的,也不怎么说话,怕一出口就是哭腔,他这么大年纪的人总不好在孩子面前哭出来。 小白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情绪,默默蹭到小珍腿边围着她转,小珍弯下腰抱起小狗,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三麦也有些难过,自从大姐二姐上学后,不是周末他就得一个人玩,好不容易有了几个玩伴结果这么快就要走了。 小珍哇哇哭引得三个孩子也哭,大麦二麦还没有去上学,她们跟着陈方尽力哄人。 秀莲偏过身擦了擦眼角,玉兰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回屋,有财叔很快也跟了进去。 毛三正拎着板凳坐在院子里开菠萝,昨晚特意在树上摘了两颗大小适宜没有那么熟的菠萝,等他们拎回去差不多也能熟了。 只是苦了陈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要拎两颗那么重的菠萝,但孩子喜欢他没有办法。 现在开的这个是已经熟了的,毛三把里面的果包一个个拆出来装到铁饭盒里,这是给他们带着路上吃的。 玉兰回来的时候背了几个大包裹,走的时候东西更多。 原本还带了好些玻璃瓶装的螃蜞汁,但考虑到东西实在太多了,最终只能无奈放下几瓶。 毛三昨天去公社跟毛四借了自行车,还去二伯公家借了一辆。 上次毛四告诉他黑市里有便宜的自行车,但秀莲想着现在家里用车的地方不多,毛三平时去林场巡逻也不能骑自行车去,就算锁在外面,估计都能被人连着一起偷走。 还不如等闺女再大一点,要到公社上初中了再买,到时候钱也宽裕一点。 到了出发时间,小珍终于停下哭声,依依不舍跟他们告完别后,这才被玉兰抱着坐在陈方后座上。 毛三骑另一辆,后座坐着的是隔壁借来的虎子,他会骑自行车,虎子抱着阿宝,林北坐在陈方那辆的横杆上。 玉兰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村子,强忍着泪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爸不用送了,你赶紧回去吧,等我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唉唉唉” 有财叔擦了擦眼角,但最后还是不舍得回去,跟在自行车旁边把他们一直送到村口。 地里的稻子再过几天就可以割了,金黄金黄的,但除此之外四面还是绿油油的,有财站在村口默默注视着,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三麦最后一次向远方挥了挥手,他现在没有那么难过了,因为小珍跟他说明年暑假还会来。 “有财公你别难过了,玉兰姑姑还会回来的。” 有财默默摇了摇头,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他都这把老骨头了,见一面少一面,还不知道能见他们多少面。 “嗯” 伸出手在三麦头上揉了一把,接着看了一眼天空,牵着他的手走回去。 走了一段路,三麦突然偷偷看向旁边,有财公的腰怎么好像弯了许多。 第181章 张同志想见您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二麦咬着笔杆好不容易写完那份红星征文,连带着大麦那份交给她爹,毛三找了一个早上到邮局把信寄出去。 天气变得极快,说冷就冷。 前几天还穿长袖呢,这几天突然飘了雨,就算中午也得穿两件。 秀莲在院子里看着天空骂骂咧咧抱怨了好几句,家里的棉被都没来得及晒,这天要是不赶紧出太阳,再冷下去就得让他们盖带着樟脑味的被子了。 不过现在家里最大的事情是不是过冬,也不是她的鸡,是大麦二麦的期末考。 秀莲边搅拌鸡食边叹气,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期中考才过了多久? 好像是昨天的事情,结果现在就要期末了。 因为稻子熟的晚,稻子一割木薯番薯还有其他东西也紧接着收割,等糖蔗割了糖寮也要开了,也就到了熟悉的农忙假。 学校干脆把期末考日期提前,让他们考完再放假,不然等放完一个长假再考试,估计东西都忘的差不多。 秀莲比期中考试的时候还要紧张,那时候闺女并没有告诉她要参加跳级考试,这一次闺女告诉她了。 她们要考三年级的卷子,秀莲就算心里有担忧也不敢说,只能跟平常一样。 家里攒来给鸡抱窝的鸡蛋,最终还是有一部分进了她们俩的肚子。 “别紧张,回来爸给你们做好吃的。” 一大早毛三立马给两闺女加油打气,秀莲经过时在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都说了不要提这事。 有了上次的经验,姐妹俩并没有多紧张。 二麦向来信奉尽人事听天命,她已经努力过了,这些时间咬烂了多少个笔杆头,要是过不了那就过不了。 大麦这次比以前还要用功,她岁数比班里的同学都要大,这一次一定要跳到三年级。 不过校长在考试之前专门找她们两姐妹谈过话,让她们考虑好未来的事情。 “你们已经够优秀了,不要盲目追求跳级,打好基础也同样重要。” 不管怎么说,起码没那么紧张了。 姐妹俩背着书包顶着蓑帽跑去学校,天还飘着小雨,秀莲跟毛三站在门前看着她们俩的背影。 “……两闺女是不是都窜了不少?” 过了年大麦就14,是个大姑娘了,二麦虽然比她姐小了两岁,但个子也快到大麦耳朵。 毛三:“明年我到海边买些海马。” “让有财叔帮忙问问,说不定有渔船能捞到海马,我再想办法找海叔要些田七。” 当爹妈的要操心的事情不少,不过看见孩子一天一个样,他们心里也开心。 天气一冷三麦就赖床,这个时候还没醒,毛三很快到林场巡逻,秀莲关上门让他在家里睡觉。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除了紧张之外三年级一班的学生心里还很好奇,一直往教室后面望,等到快考试了有老师搬来一张桌子,大家对视一眼,果然看见从后门进来两个女生。 大麦二麦是学校里的红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姐妹俩。 教室里的学生不约而同握紧拳头,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考,绝对不能比人家考的还差。 三年级一共有三个班,教室里的学生来自不同村子,大麦二麦平时只在学校里见过他们。 很快王老师带着人过来监考,他们发下卷子,特殊的油墨香很快飘满整个教室。 虽然天气冷,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跑得快,身上飘着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老师们尽量把窗子开着,现在混合上油墨的味道更是待不住,不时就到教室外透气。 “好好考,谁要是敢作弊,考完试我就到他家家访。” 第1科语文,第2科数学,整间教室里都是刷刷刷的写字声,老师们在上面站了一会儿就慢慢溜达下来,走到后面瞄一眼大麦二麦的卷子。 亏得她们姐妹俩心态好并没有受影响,反倒是旁边的同学紧张的手都在抖。 二麦看了这么久闲书总算有些作用了,起码有话写。 等到了第2科那是她的强项,刷刷刷写得飞快,王老师一共过来了两次,第二次就发现这孩子在写最后一道大题。 学校里敲钟的换成了男老师,握着铁锤狠狠敲下去,厚重悠扬的钟声飘荡在整个校园,慢慢传出去。 “收卷!” 卷子一交,学生们的紧张情绪似乎也一起交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大假期,很快拎起书包就往外跑。 稻山跟苗大今年也上三年级,他们收拾书包的手慢了许多,默默瞟了一眼教室最后面。 大麦二麦几乎已经变了一个人,身上穿着的是绣球送的新衣服,脚上的鞋子是雪白的帆布鞋,听说还是牌子货,大家都没见过。 苗大看了自己缀着补丁的衣服,三叔现在是工人,他们家的日子当然会越过越好。 雨好像又下大了一点,收拾好书包站在屋檐下有些发愁,早知道就不应该穿这双新鞋,到时候泥水一溅上去雪白的鞋子就不要了。 老师们关好教室的门,很快学校里没有几个人。 周文翰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们俩还站在屋檐下。 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现在住宿舍不会做饭,平时吃食堂,食堂伙食差,即使有肉票也没有办法消耗,最后姨奶没办法,让他把肉带过来,说在学校里做给他吃。 “怎么还没走?要不中午留下来吃饭?” 她们赶紧摇头,周文翰从包里掏出了一包干果递过去,这两丫头不只是同事的孩子,甚至跟姨奶关系匪浅,他自然对她们也不一样。 “拿着拿着,我买了很多。” 雨小了,二麦把干果接过去,冲他摆了摆手,跟大麦小心翼翼走回家。 周文翰拎着一刀肉,还背着满满一包东西,老校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家搬过来。 “你过来择菜,不会做饭择菜总会吧?” “会会会” 把雨衣脱下来挂在一旁晾干,周文翰坐在椅子上,突然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姨奶的脸色。 “有话就说。” “……张同志想见您一面。” 老校长偏过头看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周文翰默默低下头不吭声。 这位张同志是县里的领导,是济善堂长大的,一直想见老校长但都被她拒绝了,一次打听到他们俩的关系到林场办公室找他。 第182章 收稻谷 上了一个学期学,好不容易放假了,孩子们跟出了笼的鸟一样,前两天在家根本见不到人,一溜烟的功夫就跑的没影没踪。 “……老天爷今年癫癫的。” 好不容易出太阳,秀莲立马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以前的衣服也翻出来,结果天气突然又变暖和了,中午大家都只穿一件单衣加外套。 但是早晚又冻得要死,害得她每天去地里干活都要多带件衣服。 毛三削了几个木头在邦邦邦敲笼子,秀莲把孩子的冬衣拍干净。 “衣服小了不少,孩子今年又蹿的快。” 这棉袄都有些年份了,开始做的时候就是拿大人的旧衣服改,她们自己也穿了这么多年,里面的棉花感觉都结成死块,一点都不暖和。 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有了。 “供销社的棉花不好,过几天咱们到市里去一趟,我手里攒的棉花票不够,周同志看我在跟大家打听,说他手里有多的,匀了我们三斤。” “这么多?” 他们这边每年冷的也就几个月,除了老天爷偶尔发癫突然降温,平时穿件薄棉袄就行,再在里面套上线衣、单衣就够暖和,三斤都能给孩子们做两件了。 笼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毛三把最后一颗钉子敲下去。 周同志是个非常热心的大好人,平时就能看出他家庭条件不错,但一次给他们匀三斤棉票毛三还是很惊讶。 秀莲掰着手指头数,毛三自己也发了一斤多,够了,棉花够了,现在就是差布票。 “……过几天我先到黑市里看看去,看能不能买些票。” 今年是个好年,她已经决定要给全家都做身新衣服,鸡也开始抱窝了,家里的母鸡不能杀,到时候再想办法弄只鸡,到年底村里杀年猪会分肉,还有池塘里的鱼也要捞了。 毛三最后检查一遍笼子用手按了按,确定坚固后放在一旁,抬眼看过去,秀莲正站在晾衣绳那一边摸着被子一边笑。 不过脸上才刚扬起笑容,摸了摸有些硬块的棉花被,又皱起眉头。 “这个老金头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到咱们村来。” 每年过冬的时候会有一个老头一个村一个村轮过去,给大家弹棉花,结果今年还没来。 “妈妈妈” 院子里大门打开着,秀莲一听见这妈妈妈眉头立马就皱起来,她突然发现闺女上学其实还有一个好处,起码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特别是二麦。 现在一放假叽叽喳喳的,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上了一学期学后就不太适应,更别说三麦也跟着一起叫。 “天天往外跑,你看看你那衣服黄的跟什么一样?” 桉树林里的土是红土,土质松散,她又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每次一回家浑身都是土,一拍下来地上都积了一层。 二麦拿着一个笼子得意地跑回来,举起来向爸妈示意,秀莲定睛一看笼子里正有东西在不停乱撞。 “……山神?” 自从骂了一顿不许她再去王家村的陷阱后,二麦就自己在家捣鼓,把家里那几只铁笼子都拿出去,但这么些天也没抓到一只。 秀莲也就随着她胡闹,只要别把笼子丢了就行,没想到她还自己抓到一只了。 二麦把笼子放在地上,她后面不去偷他们的陷阱,是因为王家村的人居然把那些笼子都拿走了,她只能自力更生。 毛三走到一旁蹲下不停夸着闺女。 “咱们家一共有三个笼子,要是一个月能抓三只,咱们就有肉吃了。” 不过这个笼子很快就拿回家了,因为村里开始割稻谷了,秀莲把笼子放在田埂间,看能不能抓到田鼠。 今年的稻子命运多舛,先是干旱后来又来台风,不过现在成熟了,稻田里一片金黄,每颗都沉甸甸的,拿手一捏颗粒饱满。 稻子开始收割意味着今年的秋收正式开始。 大人们弯着腰拿着镰刀把稻谷一把把割起来堆在一旁,再由人背到空地上。 空地上垫着塑料膜,一排木质的老式稻谷脱粒机,大人们一边脚踩着,里面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拼命转起来,一边把割好的稻谷塞进去,唰唰几声,再出来就剩下稻草。 等脱粒机里的斗满了后,拉出来把稻谷倒在一旁,其他人装到袋子里扛到晒谷场。 尘土飞扬,空气中还飘散着浮尘,深呼吸一口感觉鼻腔里都是稻谷的尖刺,大人们常说这是刺毛,让他们小孩子离远点。 除此之外,刚脱完粒的稻谷里还有绿色、褐色的稻虱,它们很多被脱粒机碾成一半,一股奇特的味道飘散出来。 孩子们除了刚开始去看看热闹,后面都不愿意到田里去,一窝蜂等在晒谷场。 大人们把装好的稻谷拉过来,等太阳出来后把晒谷场晒热了,再一袋袋摊开。 队长指定了几个小孩,任命他们看晒谷场,他们拿着竹耙在摊开的稻谷上耙了一遍又一遍,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竹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缓慢悠扬,连同着孩子们的笑声慢慢飘出去。 地里也同样一片喜色,今年这批稻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村里的会计拿着本子等在一旁,才割了几块田,但亩产量比上半年也没差多少。 中午太阳出来了,秀莲站直身擦了擦汗,她现在身上就穿了一件长袖,村里的男人有的已经光膀子了。 “……秀莲,你们家鸡蛋开始孵了没?” 满福娘也站起身,一直弯着腰割腰都快断了。 秀莲点了点头,家里4只母鸡,有一只也不知怎么回事下完蛋后不抱窝,不过还好,本来鸡蛋就不够,干脆把它的蛋分给其他三只。 满福娘鸡蛋攒得比秀莲快,她还给孩子吃了不少,满福家一点都没舍得,比她早几天开始孵。 她也就随口问一句,现在村里事情多孵鸡苗的事很快被大家抛到脑后,稻子全村人一共忙活了5天多才全部割完。 还好这几天阳光好,最开始那天割的稻子已经快晒干了,最后还要用风机吹一遍,风机里有木质的扇叶,拿手一摇立刻转起来,杂质以及干瘪的稻谷很快被风吹走。 最后村长招呼着人装好麻袋装上车运到公社粮站过磅入库。 公社每年会给下面的生产队分配交公粮的指标数字,社员都知道这粮食是交给国家的,挑的都是品质最好的。 第183章 蒲织厂 地里的稻谷割完了,晒谷场上的粮食还在晒着,稻草也扎成一捆一捆的。 稻谷一割完就轮到其他作物,先是一车又一车的蒲草拉到晒谷场,蒲草刚割回来茎干圆滚滚的,中间有一节一节的东西,用手指一按嘎嘣一响变扁了。 收蒲草也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因为这一天蒲织厂的人会过来收购新鲜的蒲草,也是年前最后一次收草席。 “三麦去井里打盆水喷一喷。” 他妈一吩咐,三麦立马用水瓢打了一瓢水过来,用口含着喷到收完尾后的草席上。 草席编好后还要收边,用一个小小的铁质的东西把外面的毛边穿到里面,最后把不需要的毛边修干净,整张草席紧实方正,对着阳光看都没有孔。 由于两孩子平时要上学,也就是周末的时候会织织草席,秀莲也不要求她们每次要织多少,她偶尔干完活回来也编一编,现在家里也就攒了12张。 “咱们今年买些蒲草,就买两捆。” 往年蒲织厂都是开着一辆小卡车过来,先把要收的蒲草运走,收的席子最后摆在卡车里,但今年晒谷场就来了几个人。 “行了行了别急,我们会在这待几个小时,排着队慢慢来。” 蒲织厂的会计伸手擦了擦汗,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热? 往年过来的是另外几个人,莲花村的人跟她们不熟悉,但还是赶紧把自家的席子拉过来。 工人伸手按了按边角,收的还不错没有很硬,席子也足够方正没有变形。 以前蒲织厂的工人十分挑剔,一沓席子里不挑出几张有问题是不可能的,一旁的人都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席子是村里年轻姑娘媳妇很重要的收入,再加上这是年后最后一次来,她们还要靠着这些钱给自己买些衣服跟擦脸油,当然大头还是要给家里。 “同志,我们的席子是用今年刚割的蒲草,颜色也染得好。” 一个剪着短发有些矮的女同志几乎每张都翻了一遍,伸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几个人。 “过来拉着角。”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验收方式,4个人把席子的4张角拉起来,再往中间倒上一盆水。 “挺好的,不漏。” 大家都发觉今年过来收席子的人格外好说话,一点刺都没挑,这么一沓厚厚的席子说收就收了。 短发的就是蒲织厂的会计,来的时候着急忙慌,今年厂里的卡车出了问题,只能人先过来车还在修着,结果一着急就带了个本子,连算盘都没带。 不同席子价格不一样,1米5跟1米7的能差几毛钱,有图案的跟没图案的也差几毛钱。 秀莲刚把自家的席子拉过来放在队伍后边排队,就带着闺女冲到里面看热闹。 “1米7素席8张,2米2素席12张,2米2带图案的10……” 要了命了,会计只觉得头昏眼花,晒谷场上还围满了人,各种说话声,别说算账了,光是把这些东西记下来都得点几遍。 队伍分成了两道,一共有两个人在验收,两边的人叽叽喳喳。 “这个不是洞,只是草晒的颜色不均匀。” “行了行了糊弄谁呢?我们收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把这张席子拉出来。” 破了洞的拿草补起来还要塞进去,打量他们看不出来。 那边在吵这边也在吵,一个说自己的席子铁定到2米2的规格,蒲织厂的人说不够只有两米出头,吵着吵着一方回去拿来尺子量了后才知道确实是2米1。 “我都说了不够你还不信,这些不要!” 既然不到2米2那就卖不了这个价,但你要卖2米大家又不愿意。 “到底还卖不卖,你这都不到2米2我们怎么收,两米爱卖不卖,不卖就自个拉回去。” “同志我们这都2米1多了,要不您多加些钱?” 蒲织厂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她们只是厂里的工人,规格都是厂里定的,怎么加? 夹在中间的会计拿着本子正在记这一边,另一条队伍的也验收完了,生怕被记漏了,那边的人站在原地不停重复着。 “1米7十二张,2米2二十张……” “……” 这么一嚷嚷,她自己本子里记的就混乱了。 二麦原本还在一边看热闹,看见后想了会突然往里走。 “同志,要我帮你记吗?” 蒲织厂的会计低头一看,一个孩子,“不用不用。”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放心一个孩子? 既然说不用,二麦点点头打算往外走,会计顿了下突然叫住她。 “上几年级了,会算数不?” “二年级,我会算数。” 二麦说着往她手里的本子一看,1米7的素席一张7毛,有图案的加两毛,2米2的素席一张1块2,有图案的加三毛。 “……一共是138.8。” 会计挑了挑眉又扫了她一眼,结果自己一算居然跟她算的一样。 “……” “……这个一共79.3。” 一连几个她都算对了,看来不是蒙的,会计有些不信邪,又让她把自己前面的算一遍,也都对了。 “……二年级?” 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出,还不知道能不能跳到三年级,她现在确实是二年级,“嗯” 会计给她拿了支笔又拿了个本子,吩咐她记左边这条队伍的。 “茶花你注意一下,看她记的席子数对上了就行。” 那位叫茶花的同志答应下来,只要席子数记准了就行,后面要是不对还能重新改。 反正还要回厂里拿算盘打一遍,打完后再来村里给他们发钱。 下一个正好是满福娘,见二麦居然给蒲织厂的人帮忙,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孩子胆子是真大,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都不敢吭个声。 “婶子一共是119.8” “……二麦你算得准不?婶子可不会算数。” 第184章 确实要招临时工 后面还有一大群人排着队呢,那位叫茶花的同志立马挥了挥手让她往旁边站。 “算的不对你就自个回去算,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带了多少东西,快过来看记没记差。” 反正每个人都要过来对一遍记的席子数,要是怕出错就自己回去拿算盘打一遍。 满福娘尴尬地笑了下赶紧过来,二麦把本子递给她。 “婶子你看看记没记错?” “唉唉唉,对了对了。” “那你等下午的时候过来这边领钱,领完钱后在这上面按个手印。” 满福娘前脚刚离开,后面的人立马挤上来。 “二麦二麦,快帮婶子记下来,1米7素席28……” “记什么记,都还没看过呢。” 哪里都是乱哄哄的,二麦只是过来帮个忙,她们还以为二麦能在蒲织厂工人面前说得上话,有些被打回来的席子还想让她帮忙塞进去。 “二麦呀,这席子够2米2了。” “……”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二麦到最后满脸生无可恋,抬头望了一眼队伍,怎么好像一点没少。 他们上村的人最早过来排队,后来下村跟中村也拉着车过来了,晒谷场上到处都是车。 “姐,给你。” 三麦跟一群孩子在晒谷场旁边烧筛出来干瘪的稻壳和刺毛,稻壳里还有一些米,在火里砰的一声变成了白白的米花,三麦趁着热捡了一把过来递给他二姐。 茶花喝了一口水,看见二麦到最后都不爱说话了,笑了下,从她们带来的包裹里给她掏了一个橙子。 “给” “我……谢谢阿姨” 这边产橙子还有沙糖桔,只是他们这个县不种,二麦把橙子接过去后揣到兜里,很大一个沉甸甸的。 一连过了几个小时队伍终于空了,二麦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本子递给她们。 晒谷场上还有阳光,但没有中午那么热,茶花一边把脱下来的厚衣服穿上去,一边翻兜。 “丫头,你今天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先等等。” 说完冲还在那算账的会计喊了一声,“沈同志,人家小姑娘今天也算是一天临时工,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工钱吧。” “就是就是,你是没看见那些人,恨不得把她生吞下去。” 一是因为年纪小,二是因为二麦就是莲花村的,大家有事就跟她说,反倒是她们这些人要说的话一下子少了不少。 这孩子吃了苦,她们工作量轻了不少,大家都笑着打趣。 “行行行,等厂里的车过来我给你记上,今天算一天临时工。” 二麦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一下子觉得自己前几个小时说过的话开始值钱了。 “谢谢阿姨!” 终于蒲织厂的卡车修好了,轰隆轰隆地开到晒谷场来,原本在旁边玩的孩子一下子靠上前看热闹。 二麦蹲在地上跟她们掰橙子吃,没有刀,只能用指甲把橙子的表皮抠掉,一口下去,手里也流了不少汁水。 “这橙子怎么样?” 二麦头都没抬连连点头,“很甜” “这是我们那有名的红橙,那可是要用火车运出去卖的,上次回家带了些过来,哪个吃了都说好。” 卡车过来了顺路也把算盘带过来,会计没有跟她们一起闲聊,坐在一旁把账全部算了一遍,最后惊讶的发现那孩子算的数一个都没差。 “沈会计怎么样?账盘好了没有,大家都等不及了。” 以前都是当场领钱的,现在大家还没走,都坐在晒谷场旁边,自从卡车过来后就一直往这边张望。 “差不多了,让他们过来吧。”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大家回去招呼一声,赶紧过来签字领钱。 秀莲的席子少,不像大家一次能领到七八十甚至100多,她加起来就10来块钱,干脆让二麦给领回去。 不过二麦这个时候还顾不上,蒲织厂的工人不仅带了橙子来还拎了一兜橘子,甚至还有一小兜软心红石榴。 二麦这孩子说话风趣,跟大家聊起天来也有来有回,不会因为她们是大人就畏惧,再加上确实帮了她们忙,带来吃的几乎都分给了她。 “给,这是你的工钱。” 沈会计把钱都结算完,把包裹放好,司机跟茶花去把席子慢慢搬到车上,别看一张席子好像没多少重量,但一张张叠在一起,每次大家只能抬二三十张。 “谢谢沈阿姨。” 沈会计的活忙完了,坐下来一边喝茶水一边看她们。 “好好念书,以后念完初高中来我们厂找我,我给你推荐进来。” 二麦才刚把工钱揣兜里,她的小金库又能多8毛钱,听见沈会计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可是工人铁饭碗,虽然二麦对蒲织厂不感兴趣,她可还记得那个梦,她以后要上大学,但听见沈会计这么说还是很惊讶。 “怎么不信?我们蒲织厂效益很好的,等你长大了肯定有名额,好好念书,到公社上初中。” 一看见这么有灵气的小姑娘,沈会计也不愿意她跟村里其他人一样,等到了一定年纪就留在家里编席子挣钱不去上学。 “我会的,不过沈阿姨我看你们这么忙,为什么不招几个临时工……我大伯就是在副食厂当临时工。” 沈会计把盖子合上,偏过头看了一眼她,小姑娘眼睛黑溜溜的,她哑然失笑,鬼机灵。 “你想过来还是要推荐谁过来?” “没有阿姨我就问问,我年纪这么小肯定不适合,不过……您那边要是真有需要的话,我妈妈会编席子会算账,而且她力气大。” 已经装了一大半了,上面的太高都是男同志来,茶花坐到一旁揉了揉腰,听见二麦的话跟沈会计对视了一眼。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她也觉得好笑,她们到各个公社收了这么多席子,还从来没人主动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临时工。 像他们这些厂子,就算只是招一个临时工,也早就由那些办公室主任偷偷传出去,甚至早就定好了人。 “……你还别说,咱们厂子确实要招些临时工。” 第185章 你来找我 他们蒲织厂每隔几个月会来一趟下面的公社,除了席子外,还有用蒲草编的笼框笼屉,这些年随着厂子规模越来越大,他们自己设计编织的东西都做不过来,还要抽空安排人到下面,人手早就不够用了。 像今天,原本负责这一边的工人被抽调到其他公社,她们这些人才临时顶上,一个个都生疏得紧。 “真的吗?” 二麦也没想到自己坐在这一边吃橙子,一边跟她们随口吹两句水,居然还真问到了。 “我们厂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个临时工跟你大伯的那个可不一样,我们只是过来村里收东西的时候需要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工作的,一年也就几个月。” 像副食厂的临时工,跟正式工人一样几乎全年都在厂里工作,除了领到的福利不一样,没有粮食配额外,其他的差不多。 蒲织厂的临时工自然也一样,而且时间不固定,一年能有半年有工作就不错了。 不过这对他们社员来说并不是事,没工作的时候就跟以前一样在地里挣工分,有工作就挣工钱。 秀莲正坐在院子里剁菜喂鸡,满福娘跟其他几个人站在一旁跟她聊天,三麦回来叫人的时候,秀莲皱着眉头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二姐叫我?” 这孩子有啥事不回来说,还把她叫出去,三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二姐一脸严肃,让他必须把妈叫出来。 秀莲过去的时候蒲织厂的卡车终于装满了,不过旁边的地上还堆了一堆。 平时村里有辆自行车孩子们都会围出来看,现在有了辆大卡车,更是一大群围在那,等卡车轰隆隆开出去还追着跑。 “……怎么了?” 去了才发现这丫头蹲在那不知道吃了什么,衣服上滴了不少。 秀莲皱着眉头想抽她,但想到旁边还有人只能忍下去。 “妈妈妈” 二麦跑过来在她妈围裙上擦了擦手。 “叫我出来干什么?鸡还没喂呢。” “妈,蒲织厂招临时工你有没有想法?” 还有没有想法,只要蒲织厂想要,二麦恨不得直接把她妈打包扔过去,秀莲也是一样的想法。 看了一眼坐在那的几个工人,把自个闺女拉到一旁。 “她们告诉你的消息?有没有说要什么条件,要是要学历的话妈不符合……” 二麦告诉她,她是在这跟他们闲聊问出来的,这些阿姨没说条件,只说蒲织厂会招临时工。 “沈阿姨说会招工,不过他们的临时工跟大伯的不一样,每年只有几个月有工作,其他时间还是要在队里干活。” 秀莲自然知道这一点,像县里的工厂偶尔忙不过来会招临时工,就干几个月,就算这样大家还是争着要去。 深吸一口气,把腰间的围裙解下来,又擦了擦手。 不管怎样她都要过去问一问,闺女都敢问了,她这个当妈的难道不敢吭一句声? “妈,这个是沈阿姨,这个是茶花阿姨……” 二麦介绍了一遍人,这些阿姨刚刚分了她不少东西,她这么介绍也不算故意拉关系。 沈会计只觉得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听她们说要招人后,又把她妈介绍了一遍,说着说着还让人回去把人叫过来。 “沈同志您好,咱们蒲织厂真的要招工?” “是临时工,我们的条件很简单,要力气大能吃苦,还要会算数会写字。” 力气大是自然的,毕竟一沓一沓的席子,两个人抬着扛到车上可不容易。 会写字是要把席子还有人名记下来,不然一会都乱了。 “会会会,我爹以前到商埠卖东西,我跟着去,会打算盘。至于力气,我敢说全村女的没几个人力气比得过我。” 至于那个会写字,秀莲会写自己名字,其他简单的也会写几个。 要是能当上临时工,她再多学一些。 “沈阿姨,你看我刚刚算的数是不是都是对的,我妈会打算盘会算数,所以我才学的这么好。” 二麦说起来脸一点都不红,反正她妈确实会打算盘。 沈会计笑了下,原来她妈会算数,怪不得这孩子这么小年纪算数就这么厉害。 “行行行,那你过几天等我们厂子把席子都收上来后去那找我,你就到门房说找沈会计。 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只告诉你们有这么个工作,成不成不一定能保证,还要看领导。” “唉唉唉好好好” 秀莲还觉得晕乎乎的,沈会计让她过几天去,待遇那些要看厂里。 茶花也在那笑,偷偷把二麦拉到一旁,“你别看沈会计谦虚,她在我们厂里能说得上话,这个工作你就瞧着吧。” 沈会计刚刚都说让二麦毕业后到厂里找她,她能推荐她当工人,在厂里自然是不一般的。 厂里的卡车回去把货物卸下去后又来了一趟,这一趟席子就装了一大半,其他工人爬上去。 “阿姨再见!” 二麦笑着跟他们挥手,茶花几个也笑着,还叮嘱秀莲记得过去。 “要是沈会计不在厂里,你就说要来找我,我姓何。” 卡车很快又轰隆隆开走了,秀莲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二麦从兜里把剩的一个橙子掏出来递给她,还有今天卖的席子钱。 “沈阿姨说我今天算临时工,给了我8毛钱。” 这可是她的小金库,二麦跟她妈说了一声,秀莲接过席子钱,从里面抽出了一块钱拍到她手上。 “拿着,这要是成了,妈过年给你一个大红包。” 二麦眨了眨眼,立马把手里的钱揣到兜里。 “妈别担心,茶花阿姨说沈会计介绍的人厂里会考虑的,而且你这么厉害,会打算盘会写字,人家肯定要你。” 秀莲嘿了一声,不管怎么样,闺女随她,就算事情没成,海口都敢先夸出去。 “你回去把你们的本子给妈看看,从现在开始,就把妈当成一年级的学生,我要多练几个字。” 不管了,先临时抱佛脚把工作拿下来再说,等工作拿下来了她再多练练。 第186章 卖了多少钱? 毛三一下班就赶紧跑回家做饭,农忙不知道有多累人,以前两个人一起干活谁都不说谁,回到家孩子们也都做好饭,吃完后赶紧上床休息。 但自从到林场工作后,这些天回去不管干啥都会遭秀莲白眼。 为了不招骂,他现在格外有眼色。 “爸” 三麦回到家的时候,袖子跟嘴巴都黑乎乎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烟熏火燎过后的味道。 “……赶紧把手洗干净,你妈回来骂你。” 三麦嘿嘿笑了一声,一个健步从门外窜进来,他也不洗手,直接就跑到院子里跟小狗玩起来,秀莲跟二麦就在他身后。 毛三停住嘴,他这才在背后说了秀莲坏话,但看她脸色似乎不生气,不仅如此还眉毛飞扬,好像有什么好事。 “怎么了?” 灶房里大麦正在帮着烧火,毛三炒了个菜后,看见二麦跑进来赶紧问她。 从开始割稻谷开始,秀莲在家里就跟个火药桶一样,三个孩子跟他谁也逃不过,今天太不对劲了。 “嘿嘿不告诉你” 灶灰烘出的小鱼干焦香扑鼻,二麦正想过去捏起一条,毛三一把把碟子端起来。 “跟爸说就给你” 秀莲把外面收拾干净,正想进灶房看他们做好饭没,看见他们父女在打闹,翻了个白眼,让他们赶紧把饭端出去。 饭桌上,秀莲咳嗽了一声。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蒲织厂要招临时工,厂里的会计说会介绍我进去。” 毛三正端着稀饭喝呢,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呛了好几声。 “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你看家里孩子,一看就是见过世面,妈要真当了临时工,过年给你们都包一个大红包。” “……蒲织厂怎么就招人了?” 毛三知道今天蒲织厂的人按例过来收席子,怎么这么突然就说要招临时工? “这还多亏了二麦,我回来的时候还说她怎么突然就帮蒲织厂的人干起活来,谁知道这么巧,她跟人家认识后一打听,还真就缺人。” 秀莲绘声绘色跟他们讲了今天的事情,蒲织厂场的沈会计还有那个何同志都特别和善。 “要不是二麦今天主动帮她们干活,活也干的不错,人家有消息也不会跟咱们讲。” 毛三挠了挠头,给二闺女夹了个鱼干,“这可不像你啊。” 她平时都是有好处才干活的,以前还到下村帮人收荔枝,有时候帮人摘芒果也是要给她一兜的。 二麦咬了口鱼干,“我跟妈挤进去的时候,晒谷场的人特别多,她们忙不过来,有个阿姨就在那抱怨说什么时候能多招几个人。 另一个阿姨说回去跟厂里说招临时工,我想着万一真的要招那咱们就头一个问,给人家留下印象,要真的有活说不定会想着我们。” 后面沈会计完全是意外,二麦也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遇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你就直接过去问了?” “没有,我直接过去问人家也不一定告诉我。” 所以她就去帮他们干活了。 秀莲感叹了一声,这丫头从来就是敢想敢干。 “姐,你也太厉害了。” “过年杀鸡的鸡腿给你吃,你跟爸说你还想要什么,买,要什么都买!” 二麦暂时没想出来她要什么,妈说的对今年确实是个好年,她今天小金库都快增加了两块钱,上次让四叔帮忙卖的山神爸也给她两块多。 现在手里一共握着快10块钱的巨款,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秀莲本来眉飞色舞,要真当了蒲织厂的临时工,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不用在地里干活了,她要求也不多,能逃得过农忙就行。 农忙简直要人命,地里的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生产队里那几头牛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喂它们的老头心疼得不行,现在每天一拉回牛舍,一锅又一锅的番薯就这么煮起来。 她昨天路过的时候还去要了一根吃,牛都有人心疼,他们这些干活的人没有人心疼,大队长恨不得他们能连轴转。 水稻割完割蒲草,蒲草割完番薯花生芝麻,后面旱地里的木薯跟糖蔗更是要人命。 这临时工的工资就算没多高她都要去干,正好找个借口逃过这段时间,反正现在家里也不像以前那么困难。 不过现在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毛三已经兴高采烈跟三个孩子夸下海口,说过年的时候要带他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啧啧啧,他是真的阔了! “行了行了,还国营饭店,兜里一揣上两个子就开始发飘,赶紧吃饭,吃完饭后快去洗澡!” 热水还在灶里温着,一吃完饭立马轰他们三个去洗澡,每当这个时候三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磨磨蹭蹭洗完。 秀莲洗完澡后不像平时一样躺到床上睡觉,而是来到闺女房间让她们教她多认两个字。 “得多学几个,到时候唬唬人,要是人家知道我狗肚子里没半两香油,指定不要我。” ———— “席子卖了多少钱?” 今天轮到他们做饭,刘爱红难得到厨房,平时都是推给稻香做,今天蒲织厂的人来收席子了,稻香现在手里有钱了,刘爱红自然要对她好一点,不然等会怎么跟她把钱要出来。 最近烦心事多,只有这件事能让她眉头缓一点。 没看见今天田巧珍回来后立马板着脸回屋了,不就是羡慕她闺女年纪大了能干活补贴家里。 “上次收是三个月前,怎么也有40块钱,你弟弟的衣服小了不少,今年给他裁件新的。 明年要到市里上学,咱们虽然是农村人,但也不能穿的太埋汰,让人看不起。 再给他买罐麦乳精,晚上学习费脑子,今年营养必须跟上去,笔跟纸也得买一些……” 这40块钱买完这些东西应该还能剩一点,正好也要过年了。 刘爱红掰着手指头慢慢数起来,数了半天才发现闺女站在一旁不吭声,也不掏钱。 “怎么回事,我问你席子卖了多少钱?” 早知道她今天就应该点一点。 第187章 我看你翅膀硬了 稻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外面,眼神发空,别人家里一般有几个闺女一起织席子,自然卖的钱比她多多了。 她才学了多久,上次蒲织厂的人过来,说她的席子织得太空,图案也不整齐,这一次好不容易进步了一点。 但那也是她日复一日坐在堂屋弯着腰一点一点编出来的,蒲草织成席子前要到路上碾一遍,她的手指甲里常年有着黑乎乎的东西,就连指腹上偶尔也留着残存的颜料。 稻香以前都不知道一个人能每天几小时坐在那,她不去上工,也没有人过来找她,要不是苗苗偶尔凑过去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几句,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早上妈跟奶去上工,她也要起床,做好早饭后先把衣服洗干净,然后就坐到堂屋,等他们快下工又起来做午饭,下午又重复上午的生活。 上次有几张席子蒲织厂的人没要,妈骂了她一顿,说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为什么别人家的闺女都做得那么好,还织的那么多。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上学,你看看你编的什么东西,人家八九岁的都比你做的好。” 以前从来没说过后悔让她去上学的话,这半年来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在她耳边念叨。 稻香也从最开始的流泪反驳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偶尔也觉得她说的对,要是她没去上学就好了,要是她从出生开始就坐在那编席子就好了,她一定不会觉得这种生活窒息。 “说话!哑巴了?” 刘爱红训斥稻香的声音不小,就连躲在房间里的田巧珍都听见了,更何况是在院子里的秀芳老太。 自从上次又跟杨老太掐了一架,秀芳的老脸再厚这些日子也不愿到外面去,总觉得每个人都在笑话她。 她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她跟杨老太掐架,毛三就跟没看见一样,不对,他应该是站在杨老太那边,看都不看她这个当妈的一眼。 秀芳心里又气又恨,现在又不能跟以前一样到那边对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只能憋着火回到家里。 毛三住的那间屋子锁已经被打开了,现在屋子里堆了几个鸡窝还有几捆稻草。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忙活这事,家里的鸡蛋也不吃了,现在家里的母鸡已经全部开始抱窝。 秀芳削了几根竹子,打算在院子里围出一小块地方,等母鸡把鸡仔孵出来后让它们在里面待着。 听见刘爱红骂骂咧咧的声音连头都不抬,依旧削着她的竹子。 已经放假了,稻阳现在依旧坐在堂屋学习,听见外面妈在训斥姐姐,从始至终翻书的动作都没有缓过。 稻山蹲在院子里跟苗大苗二玩,抬起头紧张的看着那边。 最近开始农忙了,再加上爸转正的事情,妈心情不好,万一妈打姐他要怎么办? 苗大苗二也不敢吭声,稻香依旧看着院子里发呆。 刘爱红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灶台里拎出烧火棍,不由分说抽在她小腿上。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跟你说话呢没听见?耳朵聋了?” 烧火棍重重打了几下,稻香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捂着小腿往后躲。 “……妈” 深蓝色的裤子上几道黑色的痕迹落在小腿上,那是烧火棍上面的灰,裤子下面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应该肿了。 刘爱红呵了一声把棍子丢回灶台前,看见她发红的眼睛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哭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她是她妈,在这个家里跟她说话居然当没听见,翅膀硬了! “卖席子的钱呢,赶紧把钱拿出来,丢了老娘要你的命!” 稻香低着头揉了揉小腿,两滴泪从眼眶里落下来,掉在泥土地上很快消失不见,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 “席子是我编的,为什么都要花在他身上,我什么都没有……” 家里什么都给他,奶把他当成命根子,橱柜里锁的东西都是他的,别人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不然就会被她骂。 “柜子里的东西老娘都有数,要是敢偷我就把你拉出去,看你要不要脸!” 稻香一直憋着一股气,要是家里有其他地方恨不得能把席子拿去那边,每次奶进来堂屋开柜子,都会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似乎她是个小偷。 爸也是,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东西,妈就更别说了。 好像他在这个家里才是人,而她只是空气,不对不是空气,她有作用,她要编席子给他挣钱,要供他到市里上一中。 如果不是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以前她对稻阳不知道多好,跟爸妈一样觉得他是家里的希望,但经过这半年,稻香逐渐开始怨恨他,凭什么他什么都有,凭什么要把她应有的东西给他? 自己辛辛苦苦从早坐到晚,最开始甚至三天才能编一张,被妈骂一天天不知道在家干什么,后来手上逐渐长了细茧,速度也快了不少。 这些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爸妈挣的钱花在他身上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花她挣的?而且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稻香不想把钱给他花,凭什么? “我看你脑子被牛踢了,你不知道你弟今年多重要,他要是考不上一高老娘要你命。” “那我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是我挣的钱!” 刘爱红突然后悔把烧火棍甩出去了,不然还得再抽她几下。 “眼皮子浅的玩意,钱花在你身上有什么用,等你弟考上一高,以后在城里工作,你这个姐姐不也沾光?” 现在全家的重点都在稻阳身上,她自己都多少年没买过一块帕子了,不就是给他买了些营养品? 她现在又不上学,天天在家坐着享福,还要计较这一点东西。 “行了行了,赶紧把钱拿出来!” 稻阳还在堂屋看书呢,要是听见她们的争吵他要怎么想?这么关键的时候,刘爱红可不想影响儿子。 很快就过年了,毛大转正的事情估计又泡汤了,刘爱红已经不抱希望,现在稻阳是她唯一的希望。 第188章 认识些不干不净的人 “老娘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赶紧把钱交出来!” 稻香紧握拳头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哭腔憋回去,“钱不能全花在他身上,我要留一点……” “啪!” 刘爱红自觉已经忍了这么久,没想到她是在这等着,居然想把钱留在自己手上。 切完菜的手都没洗呢,直接怒气冲冲过来啪的一声甩了一巴掌,稻香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 “不要脸,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老娘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你是分不清这个家谁做主了!” 稻香的脸火辣辣的,上面还沾了冰冷滑腻的不知名液体,但都没来得及擦,就被刘爱红拖着手拖到外面。 “……妈” “不学好净跟外面的人学坏的,我养了你这么大给家里挣钱是应该的!” 刘爱红把稻香拖到外面,骂了几句又在她脸上抽了一巴掌,还不停在她腰上以及大腿上掐,家里其他人都吓住了。 苗苗跟苗二一脸紧张站在院子里看过来,他们打量的目光让稻香恨不得赶紧躲回屋,但她妈紧紧抓着手不让走。 “要钱,你要钱干什么?没看见家里这个情况?钱哪?钱在哪?” 抽了几巴掌后就在她身上翻找起来,稻香哭着扯住衣服,结果被刘爱红使劲打在手上,吃痛后不得不缩了回去。 “呜呜呜” 稻阳从堂屋抬起头看过来,最后瞥向了一旁的角落,刚刚妈跟姐在厨房的争吵他听见了。 他不明白姐这半年来变化怎么这么大? 不想给他洗衣服,有好的东西不给他,有时候甚至趁着妈不再对他翻白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看不到? 现在挣到钱了也不想给他,别人家的姐姐为了让弟弟上学,从早到晚手都不停。 她要不是被妈骂,一张席子要编三天,整天在家里啥事都不干,就这样了居然还嫉妒他。 稻阳以前心里还觉得她是自己唯一的姐姐,等以后出嫁了一定会对她好,但现在? “……妈?” 稻山看见妈居然直接把姐姐拖到院子打起来,站在原地震惊了几秒赶紧上前,刘爱红瞥了他一眼。 “快给我进去,她就是欠收拾,谁家姑娘不把钱交到家里?她这些天每天在家里摆脸色,老娘问她摆给谁看,家里谁欠她了!” 刘爱红是真后悔,早知道养了一个白眼狼,当初就应该把她按到尿桶里溺死,还给她上学? 把这钱丢水里还能听个响,花在她身上养了一个仇人! 稻山想去拉他妈,刘爱红扫了个眼神,很快就愣在那不敢动。 他只能往院子里看起来,希望奶跟二叔二婶能够劝住妈,让她不要再打姐了。 但秀芳老太跟没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一样,依旧坐在那低着头削竹子,毛二不知去哪了,田巧珍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 “不要脸,是不是老娘没管你,在外面认识什么人了?钱呢?” 刘爱红故意把声音嚷嚷的极大,稻香这么大个姑娘了,旧社会里来说都能出嫁,结果被她妈拉到院子里,当着全家人的面打不说,现在居然还扯她衣服在她身上翻找起来。 已经有邻居出来扒着墙头看,稻香更是羞愧欲死,拉着衣服不停往后躲。 “呜呜呜大伯母……” 大伯母这么凶,苗苗不敢过去,赶紧跑回屋想让妈妈出来拉住她,田巧珍坐在床上淡淡瞥了一眼哭得一脸泪的女儿。 自己怎么会生了一个这么傻的女儿? 稻香平时就用鼻孔看她,她那个妈就更别说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让她出去拉架,想得美! “跟你没关系,不想看就坐在床上,别出去。” 天冷了衣服穿的多,刘爱红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居然没翻到,这下脸更黑了。 “不拿出来是吧?不拿出来,别忘了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老娘给的,吃喝也是老娘给的,把东西都还回来……” 说着说着居然想上去扒稻香身上的衣服,两面的邻居本来在看热闹,这会都皱着眉头。 “爱红这么大个姑娘了,稻香赶紧把钱给你妈。” “这么大个孩子了你可别乱来,到时候出事有你哭的。” 稻香撞了一下她妈的手,哭着捂着胸口的衣服往后退,瞪大眼睛看着她,但站在院子里的刘爱红眼神恐怖,盯着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仇人。 本来委屈至极,哭得浑身滚烫,这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冰得她像掉在冰窖里。 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稻香其实记不清妈平常看她的眼神,但永远都会记得妈看稻阳眼神,满眼慈爱,那是她生的最满意的一个孩子,给了她在几个妯娌间立足的底气。 她心里一直清楚,妈最爱的是稻阳。 没关系,就算不是最爱她,那也是她妈,但现在稻香浑身冰冷,只从她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恶意。 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她在外面认识人把她带坏了,一点都不顾及她以后的名声,而且她现在想干什么,难道想在院子里把她扒干净? 她已经15岁了! 两边的墙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稻香都不敢想,要是真被她把衣服拉开,她以后要怎么在村里活? “钱呢,我问你钱给谁了?这么大个人了你要不要脸?”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不想把自己辛苦挣的钱全给稻阳花,她想给自己留一点。 她这个时候突然浑身充满了力气,在刘爱红又一次想拉她扣子,甚至想把她下摆往上拉的时候,也顾不上去按自己的衣服,直接狠狠撞过去。 刘爱红只想给她一个教训,而且也没想到稻香居然敢反抗,被她迎面撞过来,眼前一黑捂着鼻子许久没说出话。 “凭什么让他去上学让我回家,家里的东西都藏起来给他,我又不是贼! 钱是我挣的,就算丢了我也不会给他!” “你你你!” 刘爱红好不容易缓过来想去抓她,稻香直接打开院子的门跑出去很快就消失了,她按着鼻子伸出手一看,居然被撞出血了。 “这个死东西,肯定是在外面认识人了,还敢撞我,被我抓到老娘打断她的腿!” 第189章 稻香姐不见了 一直到吃晚饭稻香也没回来,刘爱红憋了一肚子火,只觉得火越来越大,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都不顺心。 毛大支支吾吾,这个月都不敢回家,看来转正的事情又泡汤了,让他去跟领导说又不去。 期末考那天,苗大一回来就在那嚷嚷,说又在教室里看见大麦二麦。 “她们又跳级了!” 家里其他人都不吭声,只有苗苗跟苗二凑到旁边问他。 刘爱红狠狠翻了个白眼,她们跳级还跳上瘾来了,跳得这么高也不怕狠狠跌一跤。 最让她难受的是毛三,他已经在林场干了几个月了,杨秀莲这些日子心情好的不得了,眉头从来都没皱过。 她日子是过得好了,家里又没有婆婆要伺候,外面男人又有工资,现在两闺女居然也省心。 自己呢? 原先自己一直看不上的人日子越过越好,甚至把自己远远甩在身后,刘爱红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她这火憋了这么久,稻香正好撞上去。 “……妈,姐还没回来。” “没回来就没回来,谁知道跑去见谁了,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想男人?一点脸都不要!” 刘爱红把碗磕在桌上直接骂起来,骂的话太过难听,苗苗一直低着头,稻山也咬着唇。 “妈,姐没有” “没有没有,你怎么知道没有?你每天扒在她身上看见了,要不是在外面遇到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会学坏!” 眼看着话越骂越难听,甚至这个杜撰出来的男人也描述的越来越真实,秀芳终于坐不住了,啪的一声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你被鬼上身了?天天在家说什么鬼话,再不清醒点,老娘给你端一碗尿漱漱嘴!” 不去邪不行了,稻香今年都多少岁了,再过一两年就能说亲了。 秀芳还指望着她能说个工人,结果她这个当妈的跟被鬼上身一样,编排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要是真传出去了以后说不上人,她一定会好好教训她。 秀芳这些日子消沉了不少,在家不是窝在屋子捣鼓仙姑给的东西,就是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 也就是这些日子打开毛三那间屋子打算在里面孵些鸡苗才正常了不少。 刘爱红被婆婆骂了一顿,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气不敢吭声,现在可不是以前,秀芳老太可不会只宠她这个儿媳妇,要是惹她生气,扫把直接劈头盖脸打过来。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天天嘴没个把门,那也是你亲生的,她名声坏了你脸上有光?” 以前怎么没发现刘爱红这么蠢? 秀芳又翻了几个白眼,把桌子上唯一的一碟炒鸡蛋端起来,全倒到稻阳碗里。 “行了大孙子别理他们,吃完饭赶紧回屋学习,以后她们要是再敢吵打扰到你,奶直接挖坑一个个敲下去。” 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下个学期就是稻阳的升学考试,她这个当奶的都知道轻重,结果她们这个当妈当姐的还在家里吵架。 稻阳看着碗里的鸡蛋,家里其他人都分外熟悉秀芳老太的做派,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谢谢奶” 吃完晚饭后秀芳让大孙子回屋学习,让刘爱红把碗筷收去洗了。 “不给她留饭了,这丫头确实心野了,得给她长个教训。” 秀芳只不满刘爱红掰扯她名声的事,其他的倒觉得大儿媳做的对。 “……妈,要是她把钱给别人怎么办?” 秀芳老太翻了个白眼,“她每天都蹲在家里哪有别人,这钱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行了行了,你这个当妈的也太不会当了。 你不会给她说几句好话,先把钱哄过来?” 没见过这种人,大闺女都能挣钱了,也不说给她一点好处,买两根头绳一瓶擦脸油。 公社养牛的都知道,每天干活前都得给它们抱一捆草。 又被婆婆骂了,刘爱红讪讪了几声,“……别人家的一发钱就全拿回去给父母。” “你都说了是别人家,你自己养的闺女你不清楚?就是一个白眼狼。 行了,下次你每个月给两块钱让她去买些香膏擦脸,阿阳要考试了,你们别在家里咋咋呼呼的影响他学习。” 两块钱?刘爱红才舍不得,她都多久没在自己身上花过两块钱了。 但秀芳虎着脸看她,她也只能点点头。 不过一直等到外面的天都黑下来了,稻香依旧没回来。 天气冷,大家吃饭吃的早,但这个时候也已经6点多了。 稻山在家附近转了好几圈始终没看到姐姐的身影,赶紧跑回去。 “妈,姐怎么还没回来?” 刘爱红翻了个白眼,直接拿衣服去洗澡,锅里的热水她全用干净,一点都不给这个白眼狼留,今天让她冻死算了。 妈没理,稻山又过去找奶,奶也没理。 “哥怎么办?姐还没回来,天已经黑了,她在外面……” 稻阳唰了一下站起身,淡淡看了他一眼,把油灯调亮又坐下来翻起书。 稻山很快把嘴里的话吞下去,最后握紧拳头看了一眼大哥就往外跑。 毛二从屋里走出来,“我去外面找找。” 田巧珍翻了个白眼想说关他什么事,但看了一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回屋关上门。 二叔出去找人了,苗大苗二也想跑出去找,稻山想让苗苗等在家里。 “你别去了,不然大家还得去找你。” 苗苗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门,但一直没有人回来,想了想赶紧起身往三叔家跑。 “三叔!” 秀莲正在闺女房间学写字,虽然写的有些歪扭,但起码完整写下一个字,她还是很满意,听见外面的声音让三麦出去看看。 “苗苗?” 三麦把苗苗带进来,秀莲皱着眉头看她,这丫头身上的衣服也太短了,要是她没记错,这衣服是以前苗大穿的。 田巧珍也真是,孩子身上衣服都这么短了,也不说给她多穿一件。 “苗苗怎么了?” “二麦姐,稻香姐不见了,大伯母打她还不让她吃饭……” 第190章 没看见人 毛三听见动静也从自己那间屋子走出来,苗苗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瘪着嘴,控诉大伯母对稻香姐的不公。 她都让大伯母给稻香姐留饭了,结果她把碗全拿过来把饭扒拉到自己碗里,不给她饭吃。 秀莲有些纳闷,刘爱红在那个家里整天发癫,不是用鼻孔看人就是说些风凉话,但她对自己孩子还行。 就不说那个全家的宝贝疙瘩稻阳了,稻香稻山好歹也是她亲生的,以前三家轮的活不想干还故意推到大麦手上,都不愿意支使自己女儿。 “这因为点啥?怎么还把脾气发到稻香头上了?” 苗苗知道,“她把稻香姐编席子的钱全要走,要花在稻阳哥身上,稻香姐不愿意想留一点。” 毛三已经穿好衣服了,找出手电就要往外走,秀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叫住他。 “等我穿好衣服也去,这个刘爱红不给别人找点事做她就不乐意,这大冷天的。” 趁着她穿衣服的时间苗苗已经在那把家里的事情抖了个干净,听见刘爱红居然故意把稻香拉到院子里,还想拉她衣服,邻居跟家里人都看见了。 “真是疯了,估计不知道哪发癫了把火撒在稻香头上。” 夫妻俩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叮嘱大麦二麦把门关好不让她们出去。 要不说还得是秀莲了解刘爱红,两人毕竟斗了这么多年,这事完全不值得发这么大的火。 这么大个女儿了,亏她也做得出来。 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爱面子,又是个姑娘,气性大,要是真被她把衣服拉开,估计明天就要跳到河里了。 现在人跑出去了都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这个当妈的还在家里坐得住。 三年前绣球的事到底在村里人心里留下了点阴影,这些年谁没叮嘱过自个闺女早些回来,这不找人的动静已经慢慢传出来了,不少人家也都出来帮忙。 大家先是在村里的各个角落找起来,一直找不到人,本来还没当回事的众人终于开始着急。 冬天不比夏天月色好,不用打手电筒都能在路上走,现在有手电筒的都没几家,本来找人就不容易。 毛二最开始找,稻山跟苗大苗二也在村里。 “村里都找遍了?” 莲花村大,除了住人的房子外,各家以前的老宅,村里的林地,还有各种农田,找起来真不是容易事。 这半年来,毛二跟毛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谁也没想到再说话的契机居然是这个时候。 “……没看见人。” 村里其他人本来还有些怨言,现在可不是平常时候,是农忙,大家累的不行,不都盼着晚上多休息一会儿。 “这个秀芳老太也是,我们出来帮她找人了,她们俩还躲在家里。” “有什么不能跟孩子好好说,非要把她逼的跑出去,现在好了,这大晚上的,她这个当妈的也不担心。” “我们又不是生产队的骡……” 过了会,村长带着几个大队长拿着手电筒找过来。 “毛三,这孩子平时爱去哪?”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但毛三跟这个大侄女没有多熟,还真不知道她平时爱待在哪,赶紧看向稻山。 “……姐平时不爱去哪,她就待在家里。” 就算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放了学也只是跟小姐妹们玩一玩。 而且他们已经把她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有人。 村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大家,不少人都穿了个拖鞋,身上搭着两件厚衣服,一边说话手一边抖。 “行了,孩子不见了是大事,先回去把衣服穿好,一队的在村里找,二队的分成三小队往村外走走。” 当年绣球的事村长是第一批赶到的人,也是因为这事,他对村里那些少年、青年管得特别严,生怕他们跟那些狗杂种一样盯上别的村的姑娘,要真发生这样的事,到时候他一定一个个拉去枪毙。 现在这么大的姑娘跑出去了,只希望她是斗气,别是遇上了坏人。 村长发话了,有些衣裳穿的薄的回去添衣服,其他的则是跺跺脚,没有手电筒的还做了两个火把。 村里灯火通明,就连狗都没回去趴窝,不停在院子里叫着。 小白小黑听见同伴的叫声,也在屋子里亢奋地走来走去,不时就仰起头嗷的一声。 二麦刚把苗苗脸上的鼻涕跟泪擦干净,拉着她坐在屋子里。 “二麦姐……” 村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他们坐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不时传来喊人的声音,很多人家都打开门出去找人了。 都这么大的动静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找到人,苗苗很快又哭起来。 她人虽然小,但平时在家里也看得明白,不管是奶还是大伯母都只喜欢稻阳哥哥,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 她们对他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稻香姐对他好,稻香姐每天哪都不去,跟坐牢一样坐在堂屋编席子。 现在天冷了,坐在地上一会儿手脚就跟冻起来一样,她们还是要逼着稻香姐每天编席子。 苗苗知道稻香姐不怎么喜欢她,在家里除了自己弟弟,其他两房的人都不喜欢,但大麦二麦姐搬出去了,家里没人跟她说话,苗苗也只能凑到稻香姐旁边。 家里谁都嫌她烦,有时候话说的多了妈都会让她把嘴闭上,但她蹲在堂屋说了那么久,稻香姐除了搭话时间少也没赶她走。 自从不去上学了,以前喜欢说笑,脸都是扬起来的稻香姐,现在逐渐低着头。 “稻香姐还说了,等这次卖了钱要带我到公社买糖吃……” 都不用怎么从苗苗嘴里拼凑,大麦二麦只要稍微设想一下,就能在脑海里还原出奶跟大伯母的嘴脸。 她们对稻阳一如既往的偏心,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但没想到现在就连稻香日子也过得这么差。 三麦出去让两只小狗别叫,又偷偷开了院子的门探出头往外看,原本漆黑的巷子里不时传来脚步声以及喊话声。 “三麦,你跟姐姐好好待在家里!” 那头的院子里有财叔也扒拉出厚衣裳穿在身上,叮嘱了三麦一句很快也出去了。 第191章 又没求着你们帮忙 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出了人,闹得动静实在大了些,本来刘爱红洗完澡后已经躺到床上了,别看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趟农忙,但这几天胳膊跟肩膀还是发麻。 “阿阳,把油灯调亮些,小心眼睛。” 上床前还特意过去把在堂屋学习的大儿子面前的油灯调亮,都这么晚了这孩子还在看书,特别自觉,一点都不需要人催促。 刘爱红满心欣慰,要不是最近婆婆把家里的鸡蛋看得严,她都恨不得去给他蒸一碗水蛋。 稻阳捏着书页的手指发紧,深吸一口气看向院子,二叔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再加上他已经听见了,不少人都出来帮忙。 “……姐怎么还没回来?” 又提起这个白眼狼,刘爱红哼了一声,语气很不耐烦,“别管她,我看她能在外面待多久,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翅膀硬了,居然还学离家出走这一套,这个时候还没回来,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她? 她现在就是跳到水塘里淹死,刘爱红眼都不眨一下。 比心狠谁还能比得过她? 稻阳低下头,他本来也跟妈一个想法,觉得等天黑了姐就会回来。 但现在人还没回来,还闹得全村人都出动去找人,恐怕现在大家都在议论他,稻阳都不敢想大家会怎么说他。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出过声,也没要求她必须把钱交出来,但是妈跟奶都默认会把家里的钱花在他身上,稻阳生怕这事扯到自己。 他可不想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眼光。 “都是我不好,姐是不是怪我……” 刘爱红拉紧身上的衣服,觉得堂屋有些发冷,想着这个冬天要想办法弄个炉子在堂屋烧炭给儿子取暖,不然每天这么学习她也心疼,听见儿子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怪你干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白眼狼,老娘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现在开始挣钱了居然想把钱攥到自己手里,也不说着要报答家里。 老娘对她已经够好了,一点也不知道感恩,你先学习,别因为她的事情影响你。” 这个天杀的,刘爱红本来以为她跟家里闹脾气让大家不舒心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影响到阿阳的心态。 还有外面那些人也真是,平时也没看见他们这么热心,这大冷天的因为一个丫头就跑出去,别到时候把这人情记到她头上,她可没求着他们出去找。 秀芳跟往常一样叽里呱啦念了些咒语就打算睡觉了,人老了也不抗寒,但躺在床上这么久,听见外面依稀传来的动静终究没闭上眼睛。 刘爱红急忙回过头,就看见这个婆婆黑着脸穿着衣服站在黑暗当中瞪她。 “……妈”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都说了这么大个人让你好好哄着她,现在怎么办?” 刘爱红嚅嗫几声不知道怎么反驳,这时,院子的门一下子被人撞开。 是村里几个大婶,她们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想着会不会回家了,赶紧找个人来秀芳家看看,没想到就看见她们婆媳俩一脸镇定事不关己的站在堂屋。 大家的脸一下子黑成炭,造孽呀,这么冷的天明天队里还有那么重的活,大家都跑出来帮她们找人,这两人居然一副跟她们无关的表情! 农忙的时候,晚上就连村里的狗都不敢吭声,大家的火气比什么都大,她们憋了一肚子火,直接对秀芳这两人劈头盖脸骂起来。 “你们俩还真待得住,脚下绑秤砣了?这心可真黑,爱红那可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个当妈的居然还在家待得住?” “我们这些人是活该还是欠了你们的,大家伙听见人不见了都赶紧出门找人,你们居然还能躺到床上睡觉?” “呸,怪不得把两个儿子都逼走了,这刘爱红可是学了个齐全,现在就要把大女儿逼出去,再过几年说不定也直接把小儿子一脚踹走。 还真是稀奇,你们婆媳俩偏心的劲倒是真像。” 刘爱红披着衣裳被她们指着鼻子骂脸都红了,秀芳还在一旁黑着脸,听见她们说她把两个儿子逼走了,脸更是一下子阴沉得能滴下水。 稻阳坐在书桌旁低着头,那些熟悉的婶子一肚子火,半点情面不留,直接指着她们俩鼻子骂,他脸上也羞愧难当。 这时候这些婶子终于也发现他了。 大家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刘爱红跟秀芳这么偏心这个大孙子,原来这个人跟毛大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看,平时拿好处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放,反正都是妈给的又不是他自己要的,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 呸,家里就这么点东西,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以他妈跟他奶偏心的劲,肯定是把其他人的东西给他,只要是个东西出来说两句话,他妈跟他奶也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但人家跟毛大一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事了才一脸震惊。 怪不得秀芳一直说这个大孙子聪明,还真是聪明,看见她们来了这才一脸着急。 “稻阳啊,你果然是个干大事的,这种情况都能坐得住,这书还越翻越起劲,屋子这么黑也不怕把眼睛看坏。” “要不说还得是亲母子呢,你妈心狠的跟河里的石头一样,你也是,那可是你亲姐,我记得以前稻香那丫头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啧啧啧。” 那句啧啧啧跟婶子们打量的目光齐刷刷落下来,稻阳恨不得钻到地洞里。 “你们说阿阳干什么,关他什么事,是那个死丫头自己跑出去的,她自己都不担心你们操什么心?” 这些人骂自己的时候刘爱红都忍着不吭声,但骂她儿子不行。 “老娘养了她这么大,她现在挣点钱交回家里不是应该的?谁家不是这样! 行了行了,我们也没求着你们帮着找,既然不愿意就回去睡觉!” 不就帮忙找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爹妈?说教训就教训。 第192章 找不到人咱们也别过了 几个婶子的脸立马青一块白一块,这时候也顾不上脸面狠狠呸了几声,“你这个当妈的心可真毒,你以为我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要是稻香真出了啥事,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村里过?” “这丫头也是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妈,听说下午的时候居然在院里想拉她衣服,两边那么多人看着呢,你的心怎么这么毒?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杀父仇人!” “唉哟,毛大你可终于回来了,听见你媳妇怎么说的没有,大家念着是一个村子的人去帮忙,她还不领情?” 过了这么久,大家终于把毛大找回来了,他透夜骑着自行车回来,发现村里因为自家的事情灯火通明,路上遇到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他想着先回家把自行车停下,却没想到正好听见刘爱红不识好歹的话。 “我……”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想听你们再说些狗屁倒灶的话,村里几乎能动的都在动,要点脸就赶紧出去帮着找,不然以后你们家要是有事别指望大家。” 很快她们嫌弃晦气离开了,这当妈当奶奶的都不管,但毕竟是大半夜,大家伙还是先赶紧把人找到。 毛大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刘爱红后来立马低下头,但很快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做错,是稻香那死丫头找事。 “……你怎么回来了?明天不还要上工,转正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你这个时候不留在工厂,万一被你们领导知道了。” 毛大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你现在居然还有功夫说这事,孩子不见了!你还有心在这屋子里待得下去?” “毛大你吼我干什么?你要真这么有本事就赶紧把这个转正的事情办下来,她自己乐意跑我能管得住,腿又没长在我身上。” 刘爱红心里也憋屈,被婆婆瞪就算了,又被村里那几个爱管闲事的婶子骂一顿,现在毛大又回来骂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错了。 不过刘爱红这时候心也有些慌了,万一真找不回来,说不定所有人都把这事怪在她身上,造孽呀,这死丫头净给她惹事! 毛大忍着气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看她居然还披着衣服站在那,又大声斥责了一句: “赶紧给我出去找,要是她出事了,咱们这日子也不过了!” “你!” 刘爱红还是第一次看男人这么生气,这时候也不敢再惹他,嘟囔了几句穿好衣服打算去外面找找。 “阿阳外面这么冷,你就别去了,要是乐意看点书就再看会儿,要是不乐意就上床睡觉。” 毛大敢对刘爱红发脾气,但不敢对自个妈发脾气,秀芳老太默默看了一眼儿子很快也走到院子里。 他回来的时候专门找厂里人借了手电筒,本以为一家人都会出去,听见妻子的话立马回身看着还站在堂屋的大儿子。 油灯昏暗,并没有照到他站的地方,他也垂着眼,毛大一时看不见儿子的眼神。 稻阳不知道要不要出去找,但发现爸站在院子里看他,握紧拳头很快出声。 “我也去,找不到姐我也担心。” 毛大不知为何突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刘爱红则是有些不满。 “这么冷的天你出去干什么……” “行了行了,那是他亲姐,要是这个时候都坐着不动,学习什么时候不能学。” 剩下的话没出口,要是他真能坐得住,毛大还真不敢相信以后能指望大儿子,太冷情了。 刚从他们离开的几位婶子可不会好心帮刘爱红瞒着,一会功夫这些话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妈的,老娘差点被她的话气死,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反正话就放在这了,以后她刘爱红的事老娘绝对不管,什么东西!” 大家在村里找,又在田地还有林地里找,风呼啦啦的吹过来,穿透身上穿着的衣服,都靠着跺脚让浑身上下暖和点,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 “操他娘的,这么冷的天大家又不是在外面唱大戏,不找了老子不找了,回家睡觉。” 毛二跟毛三正好站在一旁,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秀莲懊悔出来的时候就穿了双拖鞋,村里一年四季都穿那种胶拖鞋,除了走亲戚的时候穿布鞋,谁知道这么冷,不然她早就把鞋子翻出来。 不过她一边跺脚一边就当没听见,反正他们家已经搬出来了,跟那一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丢脸丢的也是他们家。 毛二握紧拳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旁边的稻山则是难堪的闭了下眼睛。 等毛大带着他们几个过来的时候,大家的脸色更是一言难尽,他甚至觉得这脸色比当初在晒谷场闹分家的时候还要让他难堪。 村长咳嗽了一声,“大家再找找,赶紧把人找到!” 一群人很快又分散开来,谁都不愿意跟毛大这一家走在一起,秀芳老太黑着脸找了根棍子在前面探路,刘爱红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话造成的影响有多重。 她以后可还是要在村里生活,要知道村里就是你帮我,我帮你,要是以后大家跟她划清界限,在村里的生活举步维艰。 躲在她们后面的稻阳吸了一口气,庆幸村里人没有把目光多放在他身上。 “稻香?稻香?” 毛大举着手电筒走到前面,刘爱红翻了个白眼赶紧跟上,这大半夜的村里又这么大,这有棵树那有一丛草,要真想躲个人,找出来还真不容易。 “姐,还没找到。” 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就连小白跟小黑都没什么精神,现在都趴回窝垂着头。 三麦等的都有些饿了,刚刚去厨房烧了些炭火捂了几个红薯,现在红薯下肚人也没那么冷。 别说他们爸妈了,就连有财公都还没回来。 “……稻香姐不会被山猴抓走了吧?” 现在是冬天,估计它们抓不到东西吃下来抓人。 “好了好了,你先别担心,山猴都是骗人的。” 二麦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稻香跟家里赌气总不至于跑到外村去,可村里有什么地方是她乐意待但一时半会没人想得到的。 “……要不我们也出去找一找?” 大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她们其实跟稻香的关系很一般,跟苗苗以及苗二的关系倒是还可以。 但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应该计较这些,看妈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也很快穿好衣服出去找人。 人命关天的事,不管有什么样的矛盾这时候都顾不上。 第193章 无关紧要的一个孩子 “我们去哪找?” 村里出动了这么多人,肯定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二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 村里的古井以前拿青石重新砌过,旁边专门弄了一块沙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废弃的土地祠。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土地祠早就没人供奉了,还砌了一堵墙把里面堵上,土地祠旁边还有一棵几百年的龙眼树,以前村里人也会供奉。 古井平时非常热闹,有些家里没打水井的会去拎水,旁边还有几个洗衣台,甚至还砌了两个小小的淋浴间,供夏天的时候大家过去洗澡。 村里的孩子爱在沙地上玩,二麦还记得,她们有时候弄的全身脏兮兮的,去古井那边冲完再回家,就能看见放学回来的稻香跟同学在古井旁边跳绳子。 村里人迷信,土地祠还有树公毕竟是供奉了好几代的神仙,虽然现在砌了墙,村里也不许再过去,但有时逢初一十五,大家还是会偷偷带两根香过去。 土地祠修得很好,除了神像外后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躲一个人不是难事,而且那不冷。 二麦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麦想了会点了点头,大人对土地祠很敬重,肯定想不到会有人挤到里面。 “那咱们去那找一找,要是找不到再回来。” 三麦默默缩了缩脖子,古井跟大家住的地方隔了一大片古宅,现在没人住,再加上大家又会偷偷在古房子里供先人的牌位,再加上那里的树又多,别说是大半夜,有时天黑了他都不敢过去。 “我也去!” 苗苗擦了擦眼角,握紧了小拳头。 家里就只有一把手电筒,二麦回屋拎出了一盏油灯,还好有个玻璃灯罩,风也不会轻易吹灭。 “那我们去,三麦你在家等着,要是爸妈回来告诉他们。” 三麦胆子确实小,但苗苗都说了要去,他比苗苗还大一岁呢,这个时候退缩会被她们看不起的。 “我也去,爸妈要是看见我们都不在,会知道我们是去找人的。” 大麦拎着油灯还从灶房里摸了盒火柴出来,要是风把油灯吹灭了还能点上,二麦在墙上摸了一把镰刀。 他们就几个小孩子,手里要是没点厉害的东西,二麦也有些害怕。 “走!” 稻香确实躲在土地祠里,刚开始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专门往人少的地方跑,但天一黑风一吹,竹叶还有其他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都让她非常害怕。 她躲在这哭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泪干了,风吹过都有些刺痛发痒,最后没办法只能跑来土地祠里。 靠着墙,原本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立马又涌出来。 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脸颊,能摸到发烫的印子,肯定已经肿起来了。 除了脸上身上也痛,刘爱红这些日子压了不少鬼火,稻香正好站在枪口上,除了在她脸上打了几巴掌,还在她身上又掐又打。 虽然身上穿着冬天的衣服,但她妈把她拉到院子里的时候,是把手伸到厚衣服里面掐的。 稻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非常凌乱,她有些想不明白,那可是她亲妈,就算打她骂她,为什么要把她拉到院子里,还想把她衣服扯开。 难道不知道她已经长大了吗? 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头搁在膝盖上,眼泪很快把膝盖洇湿。 妈总是告诉她,她把她生下来了又养大,身上吃的喝的包括衣服都是她提供的,难道她就应该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感恩戴德? 可是她只是一个孩子,要是不给她吃喝不给她穿,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来威胁她? 这些天一有什么不顺心就说让她把东西还回去,稻香咬了咬唇。 她要怎么把东西还回去?而且凭什么? 妈生了三个孩子,为什么就要她现在把所有东西还回去?稻阳呢? 一想到她妈那个仿佛看仇人的眼神,稻香浑身发抖,除了委屈外还感到一丝恐怖。 她知道爸妈偏心,偶尔还会给他们找理由,稻阳是男孩,再加上他确实是家里成绩最好的,爸妈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理所当然。 妈告诉她要照顾弟弟,要让他把一切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好,稻香确实这么干了,以前稻阳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都让给他,即使他本来得到的东西就比家里所有人都要多。 后来妈不让她去上学,逼她在家里编席子挣钱。 她虽然很难过,但也没怎么反抗就接受了,因为妈不给钱她也没办法,只能在家坐在堂屋一日复一日。 如果没有人过来找她说话,她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做了这么多,稻香觉得自己还算一个听话的孩子,可妈却因为她想要留一些钱在身上用那种眼神看她。 甚至,甚至还说她在外面找了些不干不净的人,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这些天不爱说话,除了在家编席子连门都不出,她找谁? 她是她的女儿,不是仇人。 这半年来稻香清醒了许多,看清了爸妈的偏心,也看清了那个全家人的宝贝疙瘩。 他把大家对他的好当做理所应当,甚至因为稻香收回那些好意怨怪她。 她知道自己在妈的心中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但是想着毕竟是亲生的,就算不是最爱的那一个,但肯定有爱。 可自己痛苦纠结了那么久的东西,却因为妈的一个眼神而击溃了。 第194章 只是一笔买卖 鞋子踩在树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再加上有风吹过,古井旁边到处都是树,三麦默默拉了拉领子走到姐姐旁边。 “……稻香姐会在那吗?” 稻香姐的胆子怎么那么大?要是三麦他估计天刚暗就跑了。 大麦默默摇头,她们都不知道稻香会不会在那,算了先去找找看。 一大段长长的夜路,还好不时能听见大家伙叫人的声音,再加上她们会故意说话,这才没那么恐怖。 很快到了古井旁边,绕过砌好的墙走到里面,土地祠其实是个微观的宅子,上面的高台有半人高,是以前拿来摆祭祀品的地方。 高台上是一座小小房子,房子里面摆着土地公的神像,不过现在门口被一堵墙给堵上。 不过旁边还有地方能看到土地祠里面,白天一点都不恐怖的地方,夜色当中蒙上一股神秘色彩。 苗苗在那叫起稻香姐,一直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大麦二麦对视一眼默默把手里的油灯拨亮,三麦在她们要走到土地祠后面之前,立马跑到前面跪下,嘣嘣嘣磕了好几个头。 “土地仙爷爷对不起,您接着睡,我们就看一看……” 大麦二麦:“……” 这还不算,他起身的时候顺路也跑到树仙那跪下也磕了几个,一点都不嫌弃膝盖脏。 在对面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爬起来,拍掉膝盖的泥土,狗腿的跑过去。 “好了好了,我们去后面看看吧。” 二麦长叹一声抽出镰刀往后走,土地祠侧面是两个微缩的门洞,是以前人们点香的地方,如果一个人先踩上半人高的高台,再曲起身子是可以钻进去的。 从侧面可以看见里面的神像,现在用一块黄色的布蒙着,布上已经有些灰尘了。 “稻香姐?” 大麦伸长手默默把油灯推进去,苗苗在外面叫了好几声,二麦沿着土地祠周边转起来。 里面一直没有人应声,三麦默默松了口气,稻香姐应该不在这儿。 苗苗其实也有些害怕,一直紧紧抓着大麦的衣裳,村里的土地崇拜由来已久,就算这些年没人过来祭拜,大人们也会叮嘱孩子不要跑到土地祠旁边打扰土地公清净。 再加上这附近没有人住,旁边还有一棵非常高大的龙眼树,树荫把这附近遮得严严实实,本来就没有什么月光能透下来,又修了一堵墙把里面围起来,黑漆漆的。 “……姐,要不我们走吧。” 二麦已经重新走回来了,伸长脖子往里一看,神像到土地祠背后还有一段距离,从这个地方看不见那个角落里有没有人,更何况神像上还蒙了一层布。 “我们……” 叫了这么多声都没人回答,二麦本想说要不就走吧,她对这地方也有些害怕,但刚转身就看见神台上摆祭品的地方很明显少了一块。 大麦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很快就顿住了。 这里的供奉品是一种拿深粉色纸包起来的白色糕点,可以放很久,现在那少了一块。 虽然有可能是村里其他人偷偷过来拿走的,但也有可能是稻香拿的,就算她不在这,那应该也在这附近。 二麦深吸一口气,咳嗽了一声。 “稻香姐你在不在?大家都在找你,要是你在的话能不能应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大逆不道了,从龙眼树下找了个细长的树枝,打算伸进去在里面探探看,如果布后面有人肯定可以碰到。 三麦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要是被妈知道,他们居然大半夜拿棍子在这捅土地公,估计很快就要把他们押过来请罪。 默默缩在里面的稻香闭上眼睛,刚刚其实也有两拨人找过来,但他们只是探头进来看了一遍很快就走了。 这一次听见动静,她以为跟之前一样,很快就爬起来默默缩到里面去,还拿布盖住自己。 不过这一次的声音一直没有消失,仔细听了听居然是大麦二麦几个的声音,稻香缩在里面默默掐了掐手心。 她也没想到自己跑出来这么久,居然会被她们找到。 神像后面是个围起来的地方,一点都不透风,再加上空间小,里面很温暖,不过稻香中午饭没吃多少,下午又狠狠哭了一通,肚子饿的受不了,跟土地公告了一声罪拿了一块糕点在外面吃。 这个地方很黑但一点都不安静,土地祠上面的龙眼树上栖息了不少小鸟,旁边还有蛤蟆以及各种小动物的叫声,风吹过树叶也有动静。 稻香缩在里面紧紧靠着后面的墙壁,也从最开始的担忧害怕到后面心好像突然静下来。 她开始想回去了应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也能听见村里在找她的声音,不过既然她都跑出来了,那这一次就是要闹得越大越好。 稻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忘记自己身上疼痛的人,反而她会苦苦纠结于那些伤口,甚至开始怨恨给她带来伤口的人。 妈今天的事情算是在她心里彻底留下一个隔阂,稻香只要一想起她,就能想起下午她的那个眼神,整个人仿佛坠在冰窖里。 家里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他们眼里只有那个全家的希望。 妈跟奶就不用说了,爸心里也是稻阳最重要,而且他每个月就回那么几次。 家里现在还给她饭吃,是因为她有作用,她能挣钱,能供稻阳去市里上一高。 那如果没作用了,或者说其他东西带来的利益比她在家编席子挣的钱还要多,那估计很快就会被舍弃出去。 稻香甚至都不用假设,都能从附近其他人身上看到自己未来的影子。 在家里拼命编席子挣钱,在那几年时间里攒到一笔钱,很快开始说亲,说完亲后直接就嫁出去。 其实村里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这样,养大她们从来都是一笔衡量值不值的买卖。 第一胎的女孩子一般都会被留下来,因为她们长大了可以照顾年小的弟弟,可以挣钱,甚至以后嫁出去了说不定也能帮扶家里的弟弟。 第195章 妈在家睡觉 她们并不像人,反而像一个工具,小小年纪可能前面抱着一个,后面背着一个,还要洗衣服、割猪草、做饭。 等长大了却还要被说养大了你就应该报答家里,然后在家挣几年钱,就跟被利用干净的东西一样一脚踹出去,生怕留在家里多吃一口饭。 在农村家庭里的姐姐一般都能活下来,但要是后面出生的妹妹,有些可能刚一生下来扒开腿一看,摇摇头直接就按在屋里的尿桶里。 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听得数不胜数,稻香原先只是心里闷闷的,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但现在她明白了,其实自己也有可能是被溺死的存在,不过是侥幸生在了前头。 那些常年累月被她刻意忽略的不公一件件浮现出来,她开始有些慌张,不知妈还愿意把自己留在家里几年。 她其实并不算妈心里听话的女儿,不然这个时候应该虔诚的把赚到的钱捧到她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既然这么不听话,那肯定一赚到她心中的数目,立马就会一脚踹出去。 稻香不想被当做东西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衡量她的价值,明明她自己能挣钱能养活自己。 她靠在墙上默默伸出手指,只是数着数着心中一阵悲哀,很快又趴在膝头哭起来。 她应该怎么办? 从自己家里被当皮球一样踹到另一个家,是因为她身上有其他的价值,等她跟村里其他人一样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然后再沉默寡言把他们带大,这样才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可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稻香一想到都觉得恐惧,比大半夜待在这个地方还要恐惧。 “姐……” 三麦看见姐姐已经要把棍子伸进去了,赶紧出声,这是不是不太对? 树枝停在台子上划拉出一阵声音,二麦被自己弟弟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把镰刀放在地上,回身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已经跟土地公赔过罪了?我们也不是要把布揭下来,只是——” “啊——!” 三麦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哆哆嗦嗦指着里面,立马跑到大麦旁边紧紧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姐姐腰上根本不敢看,浑身都在抖。 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苗苗胆子小,立马闭上眼睛,带着哭腔跑过去抱着大麦的腿。 “呜呜呜” 二麦整个人僵在那,根本不敢回声去看土地祠里面的动静。 有些懊悔为什么要把镰刀丢在地上,现在都不敢弯腰捡起来,不过要是遇到了其他东西,也不知道镰刀能不能派上作用。 很快耳边传来动静,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二麦正打算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去,结果发现手里握着的棍子被人往前抽了抽。 二麦:“……” 稻香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们4个好像快要炸毛了,赶紧出声,“是我” 但她出声后面前的四个人好像依旧在害怕,特别是抱成一团的那三个,苗苗跟三麦已经哭起来了,稻香叹了一口气。 “……稻香” 二麦长舒一口气,把有些抖的手默默从棍子上放下来,还好是人。 这个时候终于敢回过身去看了,稻香已经钻出来跳了下来,在里面蹲的时间太久腿有些发麻,赶紧撑着台子。 她还在这缓着,三麦跟苗苗被无奈的大麦安慰了几下终于不哭,缓缓放开她。 苗苗慢慢睁开眼,发现前面的确实是稻香姐,嘴巴一瘪很快又哭出来,稻香皱着眉头看她,苗苗哭了一会这才抽抽噎噎止住哭腔。 “……稻香姐,你没事吧?” 稻香默默摇了摇头,在这几个年幼的堂妹面前露出自己的窘境,她原是有些窘迫的。 土地祠后面到底已经好几年没人打理过了,布满了蜘蛛网,现在身上除了灰尘外还沾满了其他东西,伸出手拍了拍衣服,反正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 “……我没事” 二麦默默看了她一眼,除了由于长时间哭泣现在异常嘶哑的喉咙,还有身上有些脏的衣裳,她现在侧着脸站在一旁,其他的都看不出来。 不过人已经找到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她把手里的棍子拎起来扔到一旁,又把镰刀放到台子上,把里面的油灯拿出来,晃了晃灯油把油灯调亮。 三麦虽然不哭了,但他还是离稻香有几步远,一直偷偷打量她根本不敢靠近。 稻香缓过腿麻后,就看见苗苗一脸担心,大麦二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睛里也有一丝担忧,她闭上眼睛缓了会,突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她也没想到会是她们先找到她,而且已经这么晚了,这几个自己以前一直没给过好脸色的堂妹到这里找她。 二麦伸出手擦了擦台子,双手一撑坐上去。 “大家都在找你。” 稻香跺了跺脚,跟她一样坐在台子上,伸出腿在下面晃了晃。 “苗苗过来。” 苗苗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到她旁边,稻香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姐问你,谁出来找我了?” 苗苗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稻香姐脸色好像比之前都要冷冰冰,苗苗只以为她是害怕了。 “很多人都在找,稻香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苗苗其实还想说,回去后大伯母不会再打她了,但她根本做不了保证只能低下头。 “……你大伯母是不是在家,稻阳哥哥是不是也在家学习?” “嗯” 苗苗回答后还不觉得奇怪,以为她是在担心回到家里后大伯母骂她,“没关系的,我们偷偷回去,说不定大伯母跟稻阳哥哥已经睡觉了。” 大麦二麦却明白稻香是想问什么,两人都不再说话。 稻香擦了擦眼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管狠话放了多少,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渴望的。 自己大半夜跑出去了,关系一般的堂妹们都敢这么晚到这下面来找她,而她的母亲跟弟弟却还能放心的在家里睡觉。 其实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跟傻子一样再问一遍? 第196章 都怪你们 冬天天冷,刘爱红那时候又被毛大盯着,脚上就穿了双拖鞋,现在哆哆嗦嗦走了这么会路,脚痛的没知觉不说,整个大腿也冻木了。 最要命的这一路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居然没找到那个丫头,她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 “村长,没找到人?” 大家已经找了一遍多,再加上明天地里的活还重,总不能让大家再接着找一遍,村长叹口气。 “行了,大家先回家睡觉,我再跟毛大接着找一会儿。” 要是一个活生生这么大的人在他们村不见,他明天估计还得往公社跑一趟。 白天黑夜温度相差很大,村民们跺跺脚陆续往家走,看见毛大一家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毛大赶紧跟其中有威望的几家打招呼,但大家就当天冷听见。 稻山已经开始哭起来,生怕爸妈跟村里其他人一样也不找。 “爸再找找,姐不能一个人待在外面……” 就连一旁站着的一向没心没肺的苗大苗二,被稻山的情绪一感染两个人眼眶也红了。 “你们说这么大个孩子能跑哪去?大家里里外外找了这么久?” 还有些没来得及走的留下来嘟囔了几句,说完后还不时拿眼神扫刘爱红一眼。 看看这个当妈的,孩子不见了这么久,要不是男人回来也不会出来找,这一路上都没外人担心自己闺女。 “再生气也就是在村里找地方躲起来,大家伙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就怕是被人掳走了。” 村后的永芳妈翻了个白眼,一下子把心里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 要是这孩子真出事了,他们以后估计在村里要被大家的唾沫淹死,村长咳嗽一声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行了行了先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一堆活呢。” “呜呜呜” 村长瞪了几眼,永芳妈不情不愿转身往村里走,稻山原本只是默默流泪,这下再也压抑不住哭声。 他一哭苗大苗二也跟着哭。 刘爱红已经快要憋屈死了,是个人都怪她,这事能怪她? 不过是教训了那丫头一下,谁知道她气性这么大,这么晚了还敢跑出去,要是真出什么事那也是自找的,是她活该! 这些天本来就心情不顺,下午稻香又推了她一把,这一晚上忍着寒冷出来找她,结果村里人个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现在小儿子居然又哭起来。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真出事了,等出事了再哭也不迟。” 人的心就那么大,有偏心的自然会忽略其他的孩子,刘爱红对稻山也算不上多忽视,但肯定比不过稻阳,现在下意识埋怨他的话语气自然也不会多好。 说完后还黑着脸嘟囔了几句,“都怪我,都是老娘的错,我都说了她在外面估计是有人了你们还不信,要不是有人把她带走,这么大个人还能消失了?” 村长跟几个大队长就站在不远处,夜里的风几乎没停,把她的话清清楚楚传到一群人耳边,大家嘴里的话都停下来,特别是村长,一口气堵在胸口。 秀芳这一家在村里不是善茬,村里一年挑起的架几乎有四五成是在他们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是村里的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以前这个刘爱红存在感并不强,村长显然不知道她是个这样的人。 他们这些外人现在都还在外面找着,就生怕孩子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出事,结果她这个亲妈,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在她心里,他们这些人估计是吃饱了撑的,人家根本一点都不着急。 “……妈?” 稻山已经急得要死了,如果跑出去的是大哥,妈不知道有多着急,现在大姐被她气走了,她居然。 秀莲刚刚已经准备抬脚走,嫌弃跟他们一家待在一起晦气,今天出来帮忙找人不过是看在一条人命的面上,并不代表跟那一家缓和关系。 这个时候恨自己脚抬的慢,居然还留下来听见了这么一段话。 立马拉过毛三的手,怒气冲冲往回走。 毛大原本就非常着急,他虽然看重稻阳,但稻香毕竟是他的孩子,还是第一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这么晚这么大个闺女不见了,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却没想到刘爱红这个时候居然还这么无所谓。 “……你!” 大家都回去了刘爱红也不打算再找,拉紧衣服就要往回走,还想把稻阳拉回去。 “他们乐意找就让他们接着找,咱们先回去,妈给你煮碗姜汤。” 这些地方大部分已经找过一遍,之前没找到过后也不可能找到,稻阳也想回去,但他清晰感受到父亲的愤怒,一直不敢开口,母亲叫他也没点头。 就跟看不见毛大脸上的愤怒一样,刘爱红过来拉住稻阳的手,“走” 秀芳老太刚刚就已经回去了,毕竟这么大年纪,出来意思一下毛大也不好让他妈这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地里找人,赶紧让她回家歇着。 现在这里除了站在不远处还没走的人,就剩下毛大毛二以及家里几个孩子,要是她婆婆发话,刘爱红说不定还要忍着气再多找一会儿,但这里剩下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妈,姐还没找到呢!” 稻山心里的温度也随着外面的气温逐渐下降,最后越来越冷,冻得他打了一哆嗦。 “姐没回来呢,我们怎么能回去,她一个人待在外面会出事的!” 刘爱红跟没听见小儿子的控诉一般,坚持拉着稻阳,他原本就打算回去,在那做了两下样子就装着被他妈拉动了。 稻山再也忍不住朝着他们怒吼出来:“是你把姐赶走的,是你们!她要出事了都是你们的错!” 是他们不让姐读书,逼着她在家里编席子挣钱,是他们要把姐编席子的钱全拿走,也是他们让姐丢脸! 刘爱红跟稻阳不约而同停住脚步,特别是稻阳,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崩裂。 他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姐出事要怪在他身上? 刘爱红则是忍着气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儿子,在他眼里看见了怒火跟愤恨,气得她过去扬起手就要打他。 “啪!” 第197章 保不住自己的钱 刘爱红想教训一下不知大小的稻山,反了天了,却没想到从来没对她动过手的毛大,抓住她扬起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打在她脸上,刘爱红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正在气头上的毛大自然没有控制力气,这一巴掌下去,刘爱红偏着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这下再也听不见周遭的声音。 眼前一阵白光,整个人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脸颊连着太阳穴都在抽疼,差点就站不住。 “妈!” 稻阳也被眼前的境况吓住,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拉着他妈的手,刘爱红偏着头许久没回答。 “她要真出事了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毛大忍了又忍,却没想到刘爱红还能越来越过分。 这下除了稻阳焦急叫妈的声音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苗大苗二张着嘴巴忘了哭,更别提稻山了。 “都给我接着找,人要是没找到今晚就别睡了!” 毛大说完扭亮手里的电筒,刘爱红这时终于缓过来了,捂着脸愤怒的看着毛大。 “你居然敢打我?” 这夫妻俩就这么吵起来,不远处的村长跟留下来的人嫌晦气,抬脚往远处走,毛二也不好插手大哥大嫂的事,也默默往旁边走。 不过到底还有俩孩子在这,毛大也没再打她。 土地祠里大家原本是让稻香跟着他们先回去,稻香摇头,“……等会再回去。” 自从苗苗说大伯母跟稻阳哥都待在家里没有出来找她,稻香就垂头看着鞋子不说话,苗苗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只能紧张的看着另外两个姐姐。 “你们先回去,别说我在这。” 稻香原本想让他们都走,她想一个人再静静,但是没有人动,三麦是因为两个姐姐不走他不敢走。 二麦把油灯拿过来放在膝盖上,伸手在灯罩上晃了晃,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玩了一会儿,直到大麦瞪她这才把油灯放在台子上。 “……你想怎么办?” 平时除了一些必要的话,稻香跟她们根本没有多的交谈,更别说谈心了。 她偏头看着黑暗不说话,大家看不见她的眼睛,自然也看不见又重新弥漫上来的泪水。 大麦跟二麦对视了一眼,她不怎么擅长说话,也想不到词来安慰她。 二麦则是拍了拍膝盖,“你那些钱不可能留得住。” 大麦以为二麦会想法子安慰她劝她回去,却没想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要知道稻香跟大伯母吵架就是因为钱,现在说留不住钱岂不是会让她更难过? “不会的,你跟他们说一下,肯定能留一部分……” “不可能!” 二麦斩钉截铁打断姐姐的话,很快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不认为那是你的钱。” 稻香依旧偏着头看着黑暗,大麦赶紧给妹妹使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现在还在那个家里住着,你觉得你能保得住自己挣的钱? 就算这一次用离家出走的法子让大伯母把钱都留在你手里,但过后呢?他们肯定会想法子把你的钱抠出来给稻阳用。” “不可能给他!” 稻香再也忍不住猛的回头怒视着二麦,吼完后才发觉这件事情跟她无关,脸上的表情顿了几秒,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二麦并没有觉得她吼了自己,她只是想提醒一下稻香,要是这一次只是闹一下脾气,等回去后很快被她妈哄好了乖乖把钱捧上去,她也没必要这大半夜的留在这儿劝她。 她以前很少说大伯母一家的事情,因为人家家里根本没有矛盾,他们都对稻阳很好,就连被牺牲利益的稻香稻山都没有觉得不对,他们这些外人说什么,而且以前自家家的情况,也轮不上他们说这些话。 “你妈对稻阳好,甚至还希望你对他好。”二麦默默看了一眼她被扯的崩了一颗扣子的衣服,“如果你以后忘了今天,顺着你妈的意思,那你今天都是活该。” 大麦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生怕二麦的话把稻香刺激的哭起来。 不过还好,这两人并没有在这打一架,也没有吵起来。 稻香伸出手默默擦干净刚落下来的眼泪,呵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被他吸一辈子血。”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她还真没想好,二麦说的对,只要她还在那个家里住着,就很难保得住自己的钱。 她妈绝对不会放任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钱藏起来,家里就那么点地方,只要想翻肯定能翻出来。 天已经越来越晚了,稻香不知道自己在这待了多久,浑身上下已经冻得有些麻木,就连旁边的三麦也在悄悄跺脚。 “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二麦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跟着她绕到了土地祠背后。 稻香也没说话,直接脱下鞋子,她并没有把钱放在家里,二麦瞪大了眼睛,就看见稻香直接数了一半的钱递到她手上。 “20块,你先帮我放着,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再去找你拿。” 二麦皱了皱眉头没接,她刚刚对稻香说她保不住自己的钱,是想提示她跟她妈做个交易。 她们现在还小,必须要依靠家里,只能选择保留一部分。 给出去的钱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没那么痛苦,而剩下的钱慢慢攒起来,过段时间也能攒一笔。 “这么多钱,我不能帮你保管。” 她自己的全部家当就只有10块钱,一下子帮别人保管20块钱,要是弄不见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而且二麦扪心自问,就她们的交情,也不是能一下子托付20块钱的关系。 “先不说放在我这保不保险,你要是只给一半,大伯母跟奶肯定不甘心。” 稻香把剩下的钱放回鞋子里,“不甘心又怎么了,她们知道我手里有钱,说不定也不敢跟今天这样。” 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尽量哄着她说不定还能给一部分,不然剩下的钱就是丢在河里也不会给他们。 第198章 人找到了 “你看她刚刚那个样子,老娘现在见她都嫌晦气,真是倒了大霉。” 秀莲一边跺脚一边拉着毛三往家走,说起来都是他们自个家那点破事,大家伙出来帮忙找人是看在住一个村子的交情,结果她还装上了。 毛三没吭声,看她这么冷,想着赶紧回去烤火。 夫妻俩闷头走回家,结果发现自家大门居然是开的,秀莲顿了一下,立马上去把门直接推开。 “怎么回事,你出来的时候没关门?你的心也是大,家里就几个孩子在。” 毛三挠了挠头,他确实是在后边,但他记得他好像关了门。 秀莲嘀咕着往里走,埋怨他不省心,“都快过年了,估计不少人以为咱们家今年有余钱,说不定早就盯上了……” 一进堂屋就看见那两只小狗崽用链子拴起来,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劲。 害怕这两只狗崽走丢,也想让它们提前适应,毛三早就往家打了两副铁链,但平时孩子们不肯用链子把它们拴起来。 看见他们回来,小白小黑立马摇着尾巴冲上来,委屈巴巴叫了几声,秀莲皱着眉头打开孩子们那屋,屋里空无一人。 “去哪了?” 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秀莲脸立马黑下来,这么晚了他们居然还敢跑出去? “还坐什么坐,三个都不见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这么多人出去都找不到人,他们三个还颠颠跑出去,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等找回来必须要揍一顿,这胆子是真大,每天都吓得人一抽抽的。” 之前绣球那是几乎给她留下了阴影,那段时间担惊受怕,生怕找的药太厉害把她们吃伤了,又怕没找到对的药留下内伤,以后长大了受罪。 村长过来告诉她,公安审问过那几个流氓仔,说是二麦先动的手,连声都不吭一声直接动了刀。 最开始被扎的那个人血流的太多,听说差点没活下来。 秀莲是又生气又心疼,同时还有一丝庆幸,几个流氓扎就扎了,反正没有人命官司,又害怕给两闺女留下心理阴影,她那段时间从来没提过。 在家里也不让他们说,把人按在家里养伤不给出去,等两人伤好了村里也几乎风平浪静了。 今晚的事让她一下子想到了三年前,路上还想着回来后要告诫两个闺女,让她们以后晚上别出去,平时也别去林子密的地方,特别是二麦。 整个村子就她最不省心。 结果呢,现在人又不见了。 毛三深吸一口气跟在她后头,在心里暗暗祈祷赶紧回来,她妈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不是撞枪口了? 两人刚踏出大门没多久,就看见巷子尾走来一堆人,秀莲眯着眼睛一看,停在原地。 大麦拎着油灯,三麦跟在她后头困的眼睛已经快要眯起来了,苗苗牵着稻香的衣摆,二麦还捡了根棍子,一路上不停戳戳碰碰,生怕从两旁的草里跑出什么东西。 “……妈?” 秀莲跟毛三拎着手电筒黑着脸站在那看着他们,大麦叫了一声这才觉得不对劲。 稻香抬头看了一眼三婶,很快又低下头捏了捏衣摆,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他们家跟三婶家关系不好,之前在家里的事不提,当初分家的时候村里还让家里给了三叔300块钱,因为这钱妈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 她以前跟妈同一个战线骂三叔一家,但她现在知道了。 其实三叔就像另一个她,被奶逼迫着供养爸,说到底都是家里人偏心,那钱本来就应该还给三叔的。 在土地祠待了那么久,所有人都冻坏了,苗苗吸了吸鼻子,她身上衣服穿的有些薄。 三麦困的一眼迷瞪,根本没看清他妈的脸色,“……到家了” 终于到家了,他快要冻死了。 秀莲本来打算骂人的,但看见里面居然有稻香,忍了又忍把火憋下去,沉着脸不吭声,毛三赶紧上前让他们进去。 “赶紧去灶房,我给你们生个火,别冻感冒了。” 稻香深吸一口气,三叔三婶应该是发现家里没人这才出来找他们,她偷偷擦了擦眼角,没想到他们居然找她找到了这个时候。 其实刚刚在土地祠的时候就已经很意外了,她以为三叔跟家里断绝关系绝对不会管她,但知道她不见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反倒是自己的亲妈亲弟,居然还能待在家里。 进了灶房毛三赶紧烧火给他们烧水喝,秀莲翻了个白眼。 “我来烧,你赶紧去告诉其他人。” 村长跟几个大队长还在外边呢,至于毛大那一家,秀莲恨不得他们一整晚都在外面,最好能冻出事来。 毛三只能出去通知人,灶房里,秀莲往灶膛里加了一大把柴火,想到稻香才刚回来,不好再吓着她勉强扯出笑容。 “你们先在这烤火,我去切点姜煮点姜水。” 等会再教训他们。 趁着她妈走了,二麦默默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想了想打算先把镰刀放在灶房,明天再挂回去。 苗苗坐在凳子上伸出手,她的手冻得跟块冰一样,稻香让了让位置让她往前靠,都怪自己,如果不是她,他们也不用在外面待这么久。 “……等会你爸妈就要过来了。” 所有人目光都投到稻香身上,她想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表情,最后无果,面无表情看着火光。 “嗯” 秀莲在外面切了几块姜,进来的时候二麦就已经狗腿的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碗把姜丝倒到水里。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现在不赶紧好好表现,等苗苗跟稻香回家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秀莲都快气笑了,看了一眼二麦,在她的目光下走到旁边拎起她刚刚偷偷塞到柴火垛里的镰刀,也不说话,就这么拿到外边的架子上挂起来。 二麦:“……” 怎么好像更冷了? 秀莲回来的时候稻香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她知道三婶在生气,应该是生气二麦他们这么晚还要出去找她。 她今天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也不好在这儿多待。 “……对不起三婶,我先回家了。” 第199章 不说话就哭 秀莲没说话,只是偷偷打量了一眼她,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什么事都没有。 “先在这待着,他们很快过来。” 稻香低下头,咬着唇却不知道说什么,秀莲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后别这样了。” 整条村的人都跟着担惊受怕,最重要的,大家出去找人倒没什么,要是跑出去遇到了什么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同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秀莲还不知道他们家那点事,刘爱红随了婆婆,原先吸他们两房的血也是为了供稻阳。 现在他们家搬出来了,田巧珍估计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偏偏这个时候,稻阳需要的资源更多。 吸不到外人的血自然要吸自家人的。 不过还好这丫头已经意识到了,再过两年赶紧跑吧。 三麦回堂屋把狗仔的链子解开,它们很快跑进来凑到大家脚边转来转去,小狗子终于打破了灶房里沉闷的气氛。 “你回去了怎么办?你妈这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秀莲绝对不会说刘爱红的好话,反正话说就说了,要是以后她们母女俩又和好了记恨她,那也无所谓。 稻香垂下眼,手指死死掐着掌心,那毕竟是她的亲妈,虽然明白自己在妈心里没什么地位,一点都不重要。 但要她亲口承认,却还是说不出来。 大麦有些担忧,今天村里这么多人去找她,等回到家后,大伯母说不定会打她。 毛三打着手电筒找到村长,另一边毛大那一家看见他去而复返,立刻都紧紧盯着他,会不会人已经找到了? 特别是刘爱红,她咬了咬牙最好已经找到了,她可不想还在这荒郊野岭跑来跑去,等回去了再找这死丫头算账! 这个毛大也是吃错药了,居然敢对她动手,等着吧,这一巴掌她绝对不会忘的。 稻山也没想到爸居然会直接动手,现在依旧很着急但再也不敢说话,害怕他们俩又吵起来,看见三叔回来赶紧盯着那边。 “毛三?” “村长人找到了,现在正在我家里。” 村长松了一口气,看毛三这样子估计也没出事,反正人找到了就行。 “今天的事情谢谢大家,这么冷的天村里人还出来帮忙……” 村长摆了摆手,都是一个村子的,百来年前是一家,不管是谁家出事大家都会出来帮忙。 “人找到了就行,接下来的事你们家自己解决,有话跟孩子好好说,下次别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要赶紧回家喝杯热水上床睡觉,明天还要往公社运粮食,粮站的人可不好打发。 这毛三到底跟之前不一样了,以前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只要他不乐意跟你说话就不会搭理你,哪像现在这样居然还懂些人情往来。 虽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但刘爱红之前还不领情,村长心里堵了一口气。 人毛三现在可是林场的正式工人,都不像她那样拿架子,还好声好气感谢大家,村长心里那口气终于消了不少。 起码他们那一家也不是个个都不领情。 村长让大家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他们能晚到一个小时,说完话后看也不看毛大那一家直接往回走。 毛大脸色讪讪,今天毛三都出来给自个帮忙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恨以前的事情。 谁能想到以前在家里最能出息的自己,现在已经被弟弟后来追上,自己那个临时工的工作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转正的机会,人家直接就成了林场的正式工。 毛大刚开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有些不能接受,但距离毛三开始上班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再怎么不能接受事情已成定局。 他反倒跟村里其他人一样,那些嫉妒的情绪消散后,很快改变对毛三的态度,再也做不到跟之前一样,现在甚至想着巴结他。 从分家到现在两人没说过一句话,毛大知道妈不久前才用到他的新家跟人家闹了一遍,想让玉兰把房子收回去。 事情当然没成,听说玉兰直接认了他当哥,不过现在两家的关系比刚分家的时候还要差,比陌生人都不如,几乎成了仇人。 结果现在他们不计前嫌出来帮忙找人,毛大搓了搓手,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到底是一个家的兄弟,住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以前爸走了他们一家子相依为命,过了多少苦日子。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这么想着他心里也有了倚仗,毕竟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亲兄弟,他还是大哥呢。 “毛三……” 他抬脚想往毛三那走,结果他硬生生拐了个方向走到毛二旁边,两人今天到底是一起找了几个时辰,怎么着都说了几句话。 再加上毛三宁愿跟他说话,也不愿意跟毛大说。 “人已经找到了,没出事,现在在我家。” 说完就往回走,毛大一个人站在那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刘爱红翻了个白眼。 现在想凑上去了,结果人家当你是空气。 她在心里幸灾乐祸,恨不得毛大能更丢脸,谁让他刚刚居然对她动手。 毛大深吸一口气,“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女儿带回家,都是你的错,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说完抬脚就走,刘爱红哼了几声。 毛三的新家他们这些人都没去过,没想到第一次上门居然是因为稻香那个死丫头,想着杨秀莲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看热闹,刘爱红心里更气了。 居然让她在杨秀莲面前丢脸,这个时候甚至都忘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沉着脸就往毛三家走。 稻山心里可没他们那么多弯弯绕绕,听见三叔说人已经找到了抬腿就往他家跑。 快到门口了这才停住脚步,左邻右舍刚回来没多久,听说人已经找到了,大家干脆又出来看看。 稻香现在已经站在院子里,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站在那哭。 第200章 到妇联举报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比说话还好使,毕竟就这么大个姑娘,再加上刘爱红彻底点燃大家的怒火,正是村民对她最不满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这么站在院子当中呜呜呜的哭着,其他人已经在帮着骂刘爱红了。 秀莲当然也不忘了拱火,“这以前在家的时候……算了算了。” 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最后还赶紧摆了摆手,其他热心的婶子连忙在旁边点头。 人家秀莲都看不下去了,要不然肯定也不会管他们家的事情。 “行了丫头别哭了,你妈这人脑子糊涂,下次她要干什么你赶紧跑,实在不行就叫我们这些人过去。” 多好的闺女,平时在家也算是勤快的娃,都不出门跟别人唠嗑,就这么大点的丫头想在自己手上留点钱多正常,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谁不想买两瓶搽脸油买瓶胭脂。 就算不行你也得跟孩子好好说,哪有把孩子当仇人的妈?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丫头,其实要是细说起来他们对女儿的方式跟刘爱红也差不多,不过是在家养个帮手,到了年纪嫁出去。 但人嘛,总不可能揭自己的短,在他们自己心里对女儿还算可以,有的吃有的穿。 谁像这个刘爱红,闺女不过是犯了一点错,居然要毁了她,一旦有了对比,更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现在正是义愤填膺的时候。 秀莲不评价别人的事情,她又不是判官,现在在这煽风点火,不过想着给稻香的事情添一把火,其余的就是跟刘爱红的旧怨。 毛大脸色尴尬,跟在毛二后边踌踌躇躇走到这,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刘爱红跟在后边本来还存着看热闹的心,结果刚走进来,一院子的人立马转过身去看她。 她现在可顾不上别人,看见稻香那个死丫头好好的站在院子当中,火一下子烧到天灵盖。 “死哪去了,怎么大家找了这么久都没找见人,你跟谁在一起?老娘今天——” 直接上前就想掐她,那些站在稻香身边热心肠的婶子正是正义感最强的时候,立马把她们母女俩隔开。 “你是真想把闺女逼死,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也不说劝劝,你就盼着她出事!” “爱红啊爱红,这个闺女是你亲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生了一个。” “别忘了这丫头跑出去都怪你,要不是你干的那些事……” 毛大看她又要跟别人吵起来,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把人往外拉,还不够丢脸? 刘爱红想挣脱,被他狠狠一瞪,最后还是偃旗息鼓,脸上的巴掌印还疼呢。 “毛大还好你这个当爹的不糊涂,当爹妈的会有偏心,但也不能把其他孩子逼到死路上,也就是今天没出事,要真出事了你到哪哭去?” 大家刚刚问了稻香,她说她跑出去后躲在土地祠那,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万幸没出事。 大家拉着毛大七嘴八舌苦口婆心,你一句我一句把他说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缩下去,就连刘爱红也只能沉着脸站在一旁。 稻香今天已经哭得足够多了,又为了在院子里做戏硬生生逼自己又哭了出来,现在看大家都在指责她爸妈,默默擦了擦眼角。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二麦看着毛大。 “大伯,我们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男女都一样,重男轻女是封建思想,是阶级斗争,是旧社会对我们的思想侵蚀。 现在是新社会,我们在党和集体的教育下,应该共同摒弃消除这些封建思想,坚决把它摁到地里,绝对不能再重新冒出! 村长专门带着人到公社,把那些标语抄回来刷在墙上,上面写着生男生女一个样,优生、优育,女孩子跟男孩子有一样读书的权利,你为什么不让稻香姐去上学,为什么要让她回家?” 毛大显然也没想到二麦这丫头上了学后,居然还会用那些标语出来压人,脸色有些讪讪。 “广播里念的东西大家都懂,我们绝对没有重男轻女……” 说了好几句,却怎么也不敢回应为什么让稻香回家? 那些婶子们正一个劲挤兑他们夫妻俩,听见二麦的话脸色也有些尴尬,广播里都这么念,但村里哪户人家真的听了? 刘爱红咬了咬后槽牙,不愧是杨秀莲的闺女,一开口就能把她气死。 “她念什么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稻香一直低着头不吭声,辍学在家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不过也知道光凭二麦几句话不可能让她重新回到学校里,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量把自己挣的钱握在自己手里。 “老师跟村长一直强调,让我们要遵守上面的指示,要同那些旧的思想做斗争,要是你们不认同党的教导,那我就要去问问老师,看你们这样做对不对?” 说完后还瞥了一眼站在门口不进来的稻阳,“稻阳哥的老师肯定知道。”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要真去找稻阳的老师,那老师怎么看他? 刘爱红黑着脸,关她什么事,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这死丫头怎么跟杨秀莲一样爱多管闲事,还想上前来,但秀莲要笑不笑双手抱胸就这么站在二麦旁边看着她。 仿佛只要敢上前一步,她就敢冲上去跟她打起来,刘爱红忍了又忍只能罢休。 二麦庆幸自己还记得一些广播里念过的语录,这时候用来唬人还是够的,到了最后毛大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 “好了二麦大伯知道了,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休息吧。” 说完赶紧给刘爱红打眼色,让她把稻香拉回家,先回去再说,再在这里待下去都要被这十来岁的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了。 刘爱红狠狠瞪了一眼稻香,“赶紧回家。” 其他人也不想在这多待了,二麦虽然说的是毛大一家,但也偏偏都戳在大家的痛处上。 学校里的老师跟村长不知道开了多少会,就是为了动员他们让家里的姑娘去上学,那时候说的话跟二麦说的差不多,大家心里虽然不以为意也并不认同。 但到底知道这是从上面往下一层层传达的正确指示。 第201章 钱先放在我这 很快其他人纷纷找借口离开,刘爱红也想拉着稻香走,苗苗待了这么久也已经困了,毛二把她抱在怀里。 听见二麦的话扫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在他怀里困的直点头的苗苗,最后抿了抿嘴,跟毛三点头后往外走,苗大苗二也赶紧跟上。 稻香被她妈拉着踉跄了一下,二麦追在她后头。 “大伯母你回去可别打稻香姐,不然我下次就去公社找妇联的同志,你重男轻女还虐待她,妇联的人一定会管的!” 刘爱红黑着脸扯着稻香往外走,连头都没回一下。 稻阳从一开始就只站在门外,看见妈拉着姐姐从里面出来后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扫了一眼二麦。 他一直都知道二麦是个疯子,干起事情来不管不顾,以前那么小都敢直接拿刀扎人,别人不好说,她还真可能直接闹到公社的妇联去。 别说是妇联,就算二麦只闹到学校,他都不敢想这一个可能性,他害怕在学校里看见老师们异样的眼光。 从刚上学开始,他就格外受老师们喜欢,是那些老师们眼里的天之骄子。 要是他们知道他爸妈重男轻女,为了让他上学让他姐在家里编席子……不行! 不能让二麦把这件事闹到学校去,就算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他也不想看见老师们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人都消失了,秀莲哼了一声,二麦赶紧回家关起门。 “……妈” “行了行了,赶紧滚回去睡觉。”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三麦早就撑不住了,她也困得眼皮子都要耷拉下来。 刘爱红把稻香拉回家后正打算让她把钱交出来,毛大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都这么晚了还不能消停会?到时候再闹起来,你还嫌今天不够丢脸?” 没听见二麦那丫头说他们重男轻女,转正的事情还没确切风声出来,那也同样意味着没说不成功,他还有机会。 要是这个时候被竞争对手得到消息举报到妇联去,到时候被妇联的人找上门来,厂里知道了肯定打嘀咕,毛大不愿意在这个关头横生枝节。 就连稻阳也劝她,今晚的事情已经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要是再闹大,他要怎么出去见人? 刘爱红呵了一声打算先放过那个死丫头。 稻香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还以为妈一定会逼着她把钱都交出来,她已经想好了这次只交20块。 不过她也知道是因为今晚的事情闹大了,爸不想让别人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身上,等明天妈还会问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才刚起来,就看见刘爱红阴沉着脸坐在床头盯着她,稻香默默往床里缩了缩。 “钱呢?” 秀芳老太也拎着扫把从外面进来,儿子一大早就跟她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二麦的话也是给他提了个醒,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还有大孙子,要是闹到学校去多多少少会影响孩子,今年是最重要的一年。 既然不能被外人知道,那就关起门来。 稻香放在被子里的手抖了抖,很快默默咬紧了牙。 “钱在这” 刘爱红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识相,还以为又得揍她一顿,一把从她手里把钱抢过来,但眉头都没来得及松开就觉得不对劲,这钱怎么这么少? 不死心又点了一遍,“21块?其他的钱呢?” 几个月呢,就挣了20块钱,打死她都不信。 稻香低下头,“一共卖了34。” 其实是41块多,当然她不可能说实话的。 “我要留两块钱。” 刘爱红忍了又忍,就算她留两块钱,那还有11块多哪去了? “剩下的钱呢,我问你钱哪去了?” 稻香低着头很快咬着唇哭起来,刘爱红啪的一声把那钱拍在桌上就要去扯她,居然敢留那么多,当她是死的? 在她妈冲过来的时候稻香赶紧抱着被子往床里躲,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一直偏心稻阳,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说家里供不起我去上学,让我回来我回来了,你让我编席子我也编了,难道我做的还不够?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秀芳皱着眉头拦住刘爱红,稻香毕竟大了,要是这次闹脾气不肯再编席子,家里损失的钱更多。 “赶紧收收你的臭脾气,稻香你别理你妈, 家里把你养到这么大怎么可能对你不好,你看看周边的人谁家的姑娘给她念到这么高,你也别怪你妈。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上次你三叔闹着分家,家里一下子没了600块钱,肯定供不了你们三个上学,只能先牺牲你。 阿阳成绩好,咱们家把他供出来,以后对大家都好。” 秀芳从来没这么循循善诱过,恨不得掰碎了讲,家里不让她念书是因为出了状况,实在没办法。 又跟她讲了家里目前的困境,她爸转正的事情一直没影,稻阳明年就要到市里上学了,到时候的花费更多。 “……你妈也不容易,这么多事情压着她也没办法。” 稻香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丝松动,最后吸了吸鼻子。 “钱不在我这,我放在外面了。” 刘爱红勉强挤了个笑容,“那快去把钱拿回来,别弄丢了。” 稻香握了握拳头,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妈,钱我就先不拿回来,不过你放心这笔钱还是家里的,到时候就留着给阿阳上学用。” 刘爱红的脸色非常勉强,稻香在她开口前又补了一句。 “他以后要是缺什么学习用品我会给他买,阿阳是咱们家成绩最好的人,他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 妈你说的对,等我以后嫁人了还得靠他,我会供他上学的。” 不管她们怎么说,稻香就是不肯把钱给出来,反倒一直说着钱会留着给稻阳,最后秀芳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往堂屋走,刘爱红赶紧跟上。 “……妈?” “这钱先放在她这,你这段时间对她好点,尽快把这钱哄出来。” 二麦后来也没多打听稻香的情况,那二十块还在她这,看来大伯母也没逼问出来。 秀莲也知道了那钱,皱着眉头帮她把钱放到柜子里。 稻香的离家出走在忙碌的秋收里搅起一丝涟漪,很快又恢复平常。 在忙碌的间隙里,学校里也传来消息,成绩出来了。 第202章 颁奖大会 这天学生们专门回学校开一趟会,会上除了过去一个学期的总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颁奖了,每年的奖品都不一样,有时候大队出钱,大家拿的奖品更加丰厚。 每年的期末大会都是热闹事,大麦二麦坐在三年级的后面,不时抬头看着还在讲话的校长,稻山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偶尔偷偷往后瞄一眼。 他现在对三叔一家观感有些奇怪,一方面忘不了家里母亲常年累月对他们的贬低和仇视,另一方面又是因为他们才帮忙找到姐姐的。 姐回来后,家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尽力弥补她,妈这两天在家里整天苦着个脸,果不其然又是因为钱。 刘爱红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稻香这丫头死精,居然真的把钱藏到外面了。 气得她又去跟她吵了好几架,但稻香每次都红着眼一脸委屈,但那钱就始终没拿出来,到了最后刘爱红几乎都要放弃了。 “她有本事下个月全拿走!” 下次蒲织厂的人过来收席子,刘爱红保证绝对不会让她沾手,到时候一毛钱都不给她。 秀芬皱着眉头,她现在正在毛三那间屋里,家里的鸡蛋已经孵了10来天,她拿出来对着光一照,有头的留着接着孵,没头的全捡出去,到时候给阿阳做了吃。 邻居有一只非常厉害的公鸡,每天一大早就扯着嗓子叫个不停,烦的要死,不过也多亏了它,她这几窝鸡蛋就只有几个没有种。 她仿佛已经能看见鸡苗从鸡壳里出来,这一脸美呢,结果这个刘爱红又在一旁煞风景。 秀芳现在都不愿意看她,稻香是她亲闺女,她却连自己闺女的心都笼络不了,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让你这段时间先哄着她?那钱又没给别人,肯定被她偷偷藏在外面,你把她哄好了,她不就跟以前一样乖乖把钱拿出来给你?” 天天在家里喊打喊杀,只会让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 稻香这丫头记恨她这个当妈的,也记恨上稻阳这个弟弟,就连最小的稻山都不爱说话了。 刘爱红都要委屈死了,“……妈我还要怎么哄她?难道要把她供起来!” 秀芳捡起两颗鸡蛋往外走,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 “你这段时间在家先别说话,稻香手里握着钱,她不愿意拿出来你又没本事把钱抢到,那还能怎么办? 你可别忘了,要是把她逼急了不愿意编席子,下次你连这20块都没有。” “她敢?” “她怎么不敢?你看她这两天打不打算动手编席子。” 把人找到后毛大没在家多待很快又回厂里干活了,刘爱红虽然盯死了稻香,想把那钱找出来,但她要到地里干活,便偷偷叮嘱了稻阳,让他注意看稻香白天出去找谁?或者见了什么人,那钱藏在哪了。 结果稻香这两天跟平常一样,别说出去找人了,都没踏出家门几步。 不过她也没重新开始编席子,蒲草才刚收割完,要先晒干染色碾好明年再开始,再加上都要过年了,下一次收席子也是年后,村里的姑娘都开始晒蒲草。 她却连动都没动。 最后还是刘爱红担心蒲草没晒好,明年被蒲织厂的人刁难,骂了她几句,看稻香依旧不动,只能自己一个人把蒲草摊在外面,让稻阳看着,晚上再收回来。 而且她在家里还当上了甩手掌柜,现在就连做饭都推给了稻阳。 反正谁看不过眼谁做,她又不用下地干活,就算饿一顿也无妨。 刘爱红可不行,每天在地里被当成男人一样操练,回来后要是再没饭吃估计会饿死,再加上稻阳也有意无意想要跟他姐修复关系,于是就承担了家里的做饭。 地里的活已经轮到了收木薯,先用镰刀把地面上凹凸不平的木薯杆子削断,削下来的杆子还要留着,明年开春削成一段段种下去。 生产队里的牛拉着犁在木薯地旁边犁出一道沟,接着人工把木薯一颗颗拔起来。 木薯要是长得好,一棵有好几十斤重,就靠着人这么一个个拔起来,这一天下来腰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饭桌上的人都没心思说话,都苦着脸盯着寡淡的饭菜,毛三分家后秀芳自己从兜里掏出了300块,为了把这个钱补回来,家里的伙食一降再降。 现在都到秋收了桌上依旧是几盘素菜,一点油水都没有,田巧珍握着筷子用力在碗里戳了几下,恨不得把碗敲烂。 秀芳看见了眼都没眨一下,爱吃不吃不吃给她滚出去,接着从厨房端出一碗水蛋,这是孵了10来天没有种的鸡蛋。 桌上的人立马看过去,她拿着勺子给每个人碗里舀了一勺,大家都以为她会跟平常一样把剩下的鸡蛋全堆到稻阳碗里,但这一次她居然还给稻香分了几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刘爱红,眼里就要起火了。 为什么要给这个白眼狼吃? 吃了也不念着家里的好,再说了,她都没有鸡蛋吃。 秀芳看出她想说话,把空碗重重放到桌上,“不想吃就把碗撂下来,剩下的饭正好能吃喂鸡。 稻香啊,你以前每天编席子辛苦了,这鸡蛋该你吃。” 稻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跟她奶道谢后立马低下头舀起饭,实则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谁敢信,像以前一样乖乖把所有东西双手奉上,自己在这个家里还跟透明人一样,只能眼巴巴瞧着别人吃,现在不肯把钱给出来,反倒待遇好上了不止一点。 她一边觉得苦涩,一边又觉得这水蛋的味道确实不错。 稻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但现在也为姐开心,她为家里挣这么多钱,本来就应该跟哥一样。 操场上校长发完言接下来就到了颁奖环节,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底下的学生就一改前面的昏昏欲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往台上瞧。 大家的气氛也让稻山回过神来,跟着其他人一起往上面看。 第203章 是不是你们老师算错分了? 王老师知道今天大家回学校就是为了颁奖,立马让老师们把奖品搬到台上,今年的奖品得到大队里的支持,每个年级的前8名都奖励半斤红糖,还有一条两斤重的鱼。 “当然这个鱼现在还没有,我给你们每人发一张票,等村里鱼塘捕鱼了,你们拿着这票去找队长,他们会给你们换的。” 一听今年的奖励这么丰厚,底下的学生立马躁动起来,恨不得能窜到台子上。 底下的老师看见了有些好笑,每年都这样,他们明明知道能拿到奖励的就是那几个学生,但每次大家都非常热情。 大家怎么能不热情,这可是半斤红糖还有两斤鱼,过几天村里的鱼塘就要捞鱼了,这奖励可比之前那些文具好多了。 “先安静,咱们从一年级开始,被叫到的同学排着队上来。” 叫到名字的学生强压着内心的喜悦束手束脚走上去,先接过从老师们手里递过来的红彤彤的奖状,然后眼睛就不由自主瞥向台子上的奖品。 二麦也伸长脖子往上面看,一拨拨人上去又下来很快就到了三年级。 三年级的同学今天最认真,一个个屏住呼吸听着老师念名字,他们并不知道大麦二麦这两姐妹这次有没有跳级成功,如果跳成功了也想知道她们的成绩。 被大家看过来的姐妹俩也分外紧张,她们并没有事先去打听过,这次坐到三年级的后面也是因为没地方去,二年级的学生已经默认她们不是自己班的。 五年级的队伍里,稻阳也抬着头随着大家一起看过去,他这个时候比等自己成绩还要紧张,毕竟他的成绩几乎没有意外,而这个时候是祈祷三年级的获奖名单里没有她们。 她们总不能一个学期跳两级吧? 很多人的想法都跟他一样,等待的时候隐晦的扫到三年级那边,大麦抓着二麦的手。 “姐,别紧张。” “……要是没有我们怎么办?” 校长都说了,跳级条件要成绩优秀,自然是要能获奖的,一年级跟二年级的东西相差没多少,她们自己也没什么感觉。 但目前这个三年级她们自己都没有底。 台上的王老师默默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大家的想法,现在几乎全学校都盯着那姐妹俩。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卖关子了,赶紧照着名单把名字一个个念出来。 二麦的名字排在第二个,她其实早有预感,这次的题目她觉得还可以,做的挺顺手的。 一共8个人名,念完二麦后一直没听见大麦的名字,大麦的手默默掐了掐掌心,本来以为自己没有成功,但很快从语速飞快的王老师嘴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王老师念完三年级的获奖名单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口气都没停差点没喘过来气。 底下的同学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大家的心里既意外又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果然有她们。 “……好厉害” 一二年级的同学有一种诡异的有荣与焉的感受,都默默挺直了胸板,看,那两个聪明蛋是他们同学。 负责颁奖的老师们都笑颜和善拿着奖品看过来,三年级的学生都默默站起来往台上走。 底下其他老师也在讨论,校长默默看着她们俩,真不错! “明年再接再厉,其他同学向他们学习。” 王老师就是之前帮二麦把课本搬回来的那个老师,也是她们以后的代课老师,笑容满面把奖状递过去。 每个老师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见好苗子,更幸福的是很快这个好苗子就轮到他教了。 等回到队伍里坐下,还是不时有同学默默扭头看过来,大麦不太熟悉大家的眼光,但也不会对她有太多影响,伸出手看了一眼手里的票,二麦干脆把自己的票递给她。 “四斤鱼,妈一定很开心。” 杨秀莲当然开心,她根本顾不上看那一斤红糖还有两张票,一回到家立马接过她们手里的奖状看起来。 “好好好” 她现在可是认了几个字,把那两张奖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硬是把每个字都对上了号。 期中考试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闺女会这么厉害,但这一次接受的异常快,不由在心底感叹,还好这俩孩子随了她,聪明! 这一次都顾不上去外边炫耀,让毛三熬了点米糊,夫妻俩马不停蹄赶紧把两张奖状糊到墙上。 “往那边去一点,歪了歪了,哎呀,你怎么这都不行,你赶紧去给你们家祖坟上两炷香,多亏了老娘,不然俩孩子要是随你,咱们墙上还有奖状贴?” 毛三也不反驳,只一个劲嘿嘿的笑。 就连有财叔也得到消息跑回来,什么也不说,直接掏钱。 家里一片其乐融融,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没有人有空顾得上外面的情况,而同一时间的秀芳家则是有些怪异。 当然这份怪异并不是因为她们姐妹俩的成绩,是稻阳。 稻阳从上学开始一直都是第1名,从来没有掉过,而且还能和第2名拉开很大的差距,但今天好像出了点意外。 刘爱红坐在堂屋,看着桌上的奖状还有那半斤红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家里那么多奖状从来写的都是第一名,但这一次却破天荒的变成了第二。 这实在太过出人意料,刘爱红甚至都顾不上打听杨秀莲那两个孩子。 秀芳老太也意外,今天都打算让毛二到公社割一斤肉回来给孙子做好吃的,看见稻阳拎着东西从外面回来,甚至第一反应都不是去问他成绩。 “阿阳快把东西放下,奶今天到公社给你割肉。” 稻阳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笑着跟她说话,而是绷着脸直接回屋,秀芳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跟刘爱红对视一眼。 她们还以为他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进去问了半天稻阳都不说话,刘爱红这才想起拿过奖状一看,看见上面的第二还愣了好一会儿。 “……阿阳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们老师算错分了,你有没有看过试卷?” 第204章 棉衣 今天家里气氛沉重,奶跟妈都顾不上做饭,原先答应的肉自然也泡汤了,苗苗跟苗二瘪着嘴老大不满,但不敢说话。 田巧珍从回来后就一直翻白眼,家里如临大敌这个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得奖,不是第2名?死装! 要是苗大能破天荒拿个奖回来,就算是第8名她也开心。 稻山没有拿奖,他以前每年也能踩线,今年加上了二麦姐妹俩,她们俩一个是第二一个是第八,本来以为回到家后会被奶跟妈骂,但她们只是皱着眉头说了两句,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大哥这个意外当中。 刘爱红嘟囔了几句,说肯定是卷子出错了,以前年年都第一怎么这次没有,她要去问老师要卷子看。 秀芳也终于回过神来,看这个刘爱红上窜下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大孙子这次考了最后一名。 “要真这么闲,明天让村长把犁给你,我看你犁上一亩地就好了,多大点事在这大惊小怪的,兴许这次看错了题。” 被婆婆说了几句刘爱红也终于回过神来,这次只是意外,阿阳下次努力就好,想进去叫他出来,儿子在里面把门关上不吭声。 “阿阳第二也厉害,咱们下次认真点。” 里面一直没声音,刘爱红也不敢直接踹开门,只能心急的在外面踱步,生怕这孩子一时想不开气坏了身体,婆媳俩在门外对着他不停说好话。 稻香看见了只觉得好笑,正好现在家里一团糟也没人顾得上她,默默溜了出去。 没有肉吃了,苗苗也不在家待着,妈妈在骂大哥,看见稻香姐跑出去她也跟在后头。 “过来” 家里热闹了一阵很快消停下来,秀莲下午还要上工,不过已经让毛三到公社割肉了,二麦在院子里陪小狗玩,看见苗苗在门口晃悠,招手让她进来。 苗苗摇头,对她挤了挤眼,二麦很快走出去,“怎么了?” “稻香姐找你。” 两人就跟地下同志接头一样,二麦默默溜到屋后的树林里,稻香已经揪着树叶子等在那了。 “钱就放在你这,等我想要了以后再来找你。” 二麦点头,同时上下端详了一下她,“你妈也答应?” 当然不答应,现在强忍着不发火不过是被她爹警告过,二麦上次的话到底是把毛大唬住了,家里这点事私底下怎么闹都行,绝对不能闹到妇联去,现在她们对她采取的是怀柔政策,想等她自己松动。 稻香也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多强硬,给她们一种再使劲劝劝,她很快就会回心转意的错觉。 能拖一天是一天,正好现在家里事情多她们也顾不上她,等再过几个月蒲织厂的人过来,到时候又有新的工钱。 二麦点头,到底是不怎么熟悉,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实在没话说,打算往外走,在她走出几步后稻香才出口叫住她。 “……谢谢” 二麦双手一摊,“别谢我,谢你自己。” ———— 木薯地的木薯收出来后直接用牛车拉到收购站去,除此之外每户还分了几十斤,把这些白皮的木薯削干净表皮,切成块状晒干,来年夏天能煮糖水。 木薯一收完就到了糖蔗,对大人来说是个累活,但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却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 村里不怎么管,或者说也管不过来,那些收好的糖蔗一摞摞捆在牛车里拉到糖寮榨糖,路过的孩子直接伸手在上面拽了一根下来。 拉车的就算看见了也不说什么,偶尔还会往地下丢下一捆让他们抢。 糖蔗跟果蔗差别很大,细细长长的,几乎只有果蔗的1\/3粗,果皮上还有一层黑黑的东西,特别硬,几乎每个抱着啃的孩子嘴角都黑成一团。 等收的差不多了,糖寮也架起锅来,浓烟通过十几米高的烟囱冲到天上,地里的孩子看见了浓烟已经开心的拍手跳起来。 熬糖的大锅一米多宽完全敞开着,村里不给孩子们过去,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不过依旧能闻到风送过来那甜腻的香味。 削干净的糖蔗捆扎成担放在石辘旁,村民一个在一旁把糖蔗放进石辘里,另一个驱赶着牛带动石辘转动,第一个石辘在牛的拉力下缓缓转动,很快木齿带动第二个,两个石辘互相挤压,蔗汁缓缓流下流到底座的凹槽里,最后顺着竹竿流进大瓦缸里沉淀。 糖寮里火也昼夜不停的燃着,沉淀好的蔗汁去掉杂质后倒到锅里,有人在一旁不停搅拌,到最后开始冒棕色的小泡。 里面的活累人的紧,就连牛都是一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养牛的老头心疼的不行,这几天每天都要煮一大锅番薯。 甘蔗收完了,虽然糖寮那边还在熬糖,但对村民来说今年的农活就算结束了。 公粮也交完了,村长在晒谷场敲了一遍锣,很快大家自觉带着凳子凑过去,会计跟大队长们熬了几天夜,把大家今年的工分跟粮食都算了出来。 等拿完分红以及分配的粮食,就开始准备过年了。 秀莲到黑市买了几斤棉花票,正好毛四一家今年也要到市里去,就拜托他们帮忙把棉花带回来,今年家里每个人都新做了一件棉服。 除此之外还买了几卷毛线,打算有空了再给他们织两件新毛衣。 有财拿着新做的棉服愣了许久,刚做好的衣服还有新棉花的味道。 “给我做干什么?我不用,你给孩子们做就行,快拿回去拆了。” “专门找人做的,你快穿上看合不合适,哪还能拆工钱都花了不少。” 本来今年是打算先给几个孩子做的,但后来秀莲那个临时工的工作有了眉目,上次那个沈会计把她带到厂里,里面的领导只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就让她登记,说让她明年过去。 她这一开心立马到黑市多买了几斤棉花票,家里所有人都做新衣服,自然也没忘了有财叔。 他的衣服都不知道多少年前做的了,里面的棉花已经硬得跟铁板一样,平时天一冷都是直接套了好几件,再加上人老了也不扛冻,更何况他天冷了依旧到海边去,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第205章 怀上了 有财眼眶微红,觉得自己配不上新衣服,被秀莲说了好几句最后红着眼把衣服套上,刚下来的棉花蓬松又暖和,几乎把他整个人紧紧裹在里面,比以前那些冰冷的衣服不知道好了多少。 “好看” 秀丽介绍的裁缝手艺是真不错,全家的衣服都特别合身好看,看来这工钱花的值,村里的鱼塘很快也起了,今年除了每家每户能分到的份额外,他们家还额外多了4斤鱼,秀莲打算给秀丽拎几斤去。 有财拿着衣服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院子里大家都在细细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没人顾得上他,偷偷抹掉眼泪后看着热闹的院子,很快也笑出来。 三麦的衣服做的很长,伸长手都没能摸到袖子边,就站在那甩着,跟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一样,秀莲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没好气的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 “行了行了,赶紧脱下来别弄脏了,过年穿!” 毛三虽然到林场工作了,但今年依旧逃不过起塘的工作,几乎全村的人都在,池塘里的水放干后,大家齐心协力拉着网。 池塘里的鱼基本上两年多才起一次,几斤重的鱼在水里不停跳着,很快被一筐筐拖上岸,大队的会计拎着秤给大家分鱼。 大队里的猪也被赶到收购站了,剩下的村里杀了给大家每家每户分了留着过年。 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肉跟鱼,过年的气氛很快就上来了。 “二麦,把这些给老校长送去,还有记得请校长除夕那天来家里吃饭。” 她拎着东西一溜烟跑出去了,秀莲怕她记不住在后面又叮嘱了几遍,但这人一下子就没影了。 “这孩子” 二麦去的时候学校里停着一辆自行车,“周叔叔?” 一到放假热闹的学校一下子安静下来,平时只有校长一个人在,不过现在不一样,周文翰不时就骑着自行车过来,校长住的宿舍旁边有一块空地,原先那种了几株花,除了招蚊子一点用都没有。 他这次过来拎着锄头打算把那块地开垦成菜地,听见二麦叫他,擦了擦汗,“在这!” 老校长在屋里看书,不时就皱着眉头看出去,这个侄孙根本就不懂种地,连锄头都用的不熟悉,都说了那块地就留着,反正也不缺菜吃。 但他硬是借了把锄头在那挖起地来,她倒要看看最后能做成什么样。 “周叔叔,你在找什么?” 二麦有些不解,他这地挖的歪歪扭扭,东一锄西一锄,但又挖的不深,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我在挖菜地。” 二麦皱着眉头又仔细看了一遍,还真没想到居然是在挖菜地,挑了挑眉让他接着挖,很快就拎着东西跑到屋里。 “校长!” 老校长早就熟悉了她的风风火火,看见她拎过来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这是村里分的年猪还有鱼,我妈让我给你带一点。” “我这也有。” 每次村里分东西,村长最先送过来,“你带回去吧,都说了不用带东西过来。” “那不行,要吃不完就腌起来做成咸肉。” 周文翰挖了半天还没个雏形,放下锄头走进屋。 “这么多肉,中午有口福了。” 二麦嘿嘿了一声问他今年过年在哪过,周文翰叹了口气,他原先是想劝姨奶跟他一起回去,但姨奶不肯,本来还在发愁呢,结果林场那边通知他过年留下值班。 现在也不用再劝了,他留在这儿陪姨奶过年。 二麦一听这不正好,“那周叔叔你跟校长到我们家去,我们家人多特别热闹。” 周文翰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打扰。” “不会不会,我爸早就想请你到我们家吃饭,而且本来就要请你们过去的。” 两人聊着聊着居然就这么把这件事情敲定了,老校长合上书,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年,村长还有大队书记每年都会过来邀请她,她从来都是拒绝。 “我……” 但他们俩已经往外走,二麦打算教周叔叔开垦菜地,她干农活可是有经验得很。 “这个时候种萝卜比较好,青菜等明年春天再种……” 老校长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下去,那两人已经到外面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时传进来,她看了一眼合起来的书,突然觉得书本也有些枯燥,还是到外面转转比较好。 最后在二麦跟周文翰的软磨硬泡下,老校长终究还是答应了年三十到二麦家一起过,那些鱼跟肉也被留了下来。 毛三被秀莲支使给毛四一家送鱼,秀丽想把他留在家吃饭,毛三摆摆手说家里有饭吃,看留不下人他们赶紧回屋拿了一个大包裹出来塞到他手里。 “里面有一个包裹是我给大麦二麦做的衣服。” 秀丽家里有缝纫机,而且他们全家都是工人,布票来的也容易。 毛三拎着包袱往回走,顺路还到邮局拿了两个包裹。 “怎么这么多东西?” 林志虎给他们寄了一大包腊肉干,同时还写了一封信,秀莲赶紧递给大麦。 “看你志虎叔说什么,差点都忘了今年咱们还得帮他们家除尘。” 房子交到他们手上了,除了除尘外,供奉土地公跟灶神的活也落在他们手上。 “……婶子怀孕了。” “啊?” 秀莲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确认后赶紧点头,这可是大喜事,他们夫妻俩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怀上孩子。 所以当初那事一出,所有人都以为林志虎会干脆把这个婆娘轰回家。 “志虎叔说刚怀上,今年不回来了。” “刚怀上确实不能动,我得想想给他们寄点啥,你婶子现在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个人跟她分享经验,这怀孩子可不是容易事。” 她又张罗着给那边寄了一个大包裹,还重新让大麦写了封信,说了好些刚怀上孩子时的事情。 另一个包裹是玉兰寄来的,包裹里有三件毛衣,除此之外还有好些在城里百货商店卖的文具,格外沉。 秀莲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大堆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第206章 拎不清就把她轰回家 三件毛衣色泽鲜亮舒适柔软,一摸就知道用的好毛线,也不知道她在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勾出了3件。 那些文具都是陈方亲自到百货商店一件件挑回来的,知道乡下孩子没什么书看还特意买了好几本书。 “妈,玻璃珠!” 给三麦的礼物是买来的竹蜻蜓、玻璃珠跟一辆玩具小汽车,他一看见这些礼物立马拿出来,爱不释手玩了很久。 小珍在回去之前答应了会给他寄礼物,不过这一下子寄得有点多三麦有些受宠若惊,秀莲夫妻俩一个得了一双厚实的皮手套,玉兰想着毛三冬天去林场巡逻需要,秀莲的则是一双新鞋。 城里百货商店鞋子的样式确实是供销站不能比的,鞋面硬硬的摸起来跟闺女的帆布鞋差不多,上面居然还绣了图案。 至于有财叔则是一顶温暖舒适的帽子以及手套。 “这也太多了。” 知道玉兰要寄东西回去,小珍一早就闹着要参与进来,三麦的那些玩具就是她的主意,不仅如此还特意写了封信寄回来。 在乡下待的这些日子彻底把三个孩子的心待野了,坐在火车上的几天一个个都撅着嘴无精打采,回到家后更是不乐意说话。 就连毛三特意给他们剥的树菠萝肉都没胃口吃,陈方跟妻子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无奈。 玉兰婆婆对自个亲家是老大不满意,当初不过是碍于面子打算让儿子跑一趟,谁想到这小子一眼就看上了人家姑娘,不管不顾硬是要娶。 她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娶了。 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还没到七老八十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的份,居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儿媳妇儿不停给家寄粮票寄钱,婆媳俩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 一个没有工作的乡下女人,没有粮食份额全靠她儿子养,居然还敢想着养她那个爹。 玉兰在那个家里向来和善不与人争执,唯独在她爹的事上不肯退让半步,而陈方也随着自己妻子,她婆婆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搬到闺女家住嫌他们碍眼,但又怕一旦自己搬走了儿媳妇儿不得把家里东西全扒拉回娘家,只能咬着牙死死耗在这。 这一次那边破天荒有了些回头钱,她第一反应警铃大作,生怕他们是用这点好处当敲门砖,万一跟家里借钱怎么办? “以前只是养她爹一个人,我看现在那一大家子一起扒过来想吸咱们家的血,做梦!要是你嫂子再这么拎不清,干脆把她轰回去!” 小姑子因为这次寄的鱼干得了领导的赞赏心情大好,难得为嫂子说两句话。 “人家啥也没说就是给咱们寄东西,再说你要把嫂子轰走也得哥愿意。” 她儿子这迷魂药一喝就喝了十来年,怎么可能把儿媳妇轰回家,玉兰婆婆咬了咬牙。 “妈你别急,我让小北也跟着去,让这小子给我们通风报信,你就放心吧,我哥也没这么糊涂。” 他们拎了几个大包裹回去,回来的时候包裹看着似乎比回去的时候更大,她婆婆在心里哼了一声赶紧上前探头探脑,想看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包裹都没打开,她倒是已经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什么这么香?” 陈方甩了甩手,从袋子里把那个好大的菠萝蜜倒出来,为了把这玩意拎回来,他的手差点就要断了。 带回的这个菠萝蜜本来就隐隐有些香味飘出来,又在路上待了这么多天,香味越来越浓郁,到了后面整个车厢的人都不时过来这边看一眼。 小珍在火车上的时候还撅着嘴老大不愿意,现在回到家已经有小伙伴知道她回来过来看热闹,立马一改火车上的颓废,眉飞色舞向他们说自己在乡下待的这些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个叫菠萝蜜,等我爸爸开了你们就知道有多好吃,我姥爷家有特别特别多,好几棵树呢。” 这个巨大的水果虽然长得有些丑,但它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让人联想到里面的果肉是多诱人,大家偷偷咽了咽口水默默盯着看。 包裹里还有好几瓶用罐头瓶装的螃蜞汁,一路上玉兰小心翼翼的护着,到了家后赶紧拿出来放到柜子里放好。 婆婆跟小姑子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看,包裹里几乎全是吃的,除了各种鱼干外还有晒好的生蚝干、用来煮粥的瑶柱,就连晒干的小虾米都有一大包。 家里挤满了孩子,玉兰想了想先把包裹拎回屋,等会再收拾。 陈方坐在一旁歇气,就看见自个闺女已经叉着腰眉飞色舞向别人描述她去海边抓鱼。 “海特别特别大,超级漂亮,海边还有贝壳,我也捡了一些回来,等会分给你们。” “是不是像课本上的那样是蓝色的,你们有看见鲨鱼吗?” 刘北立马抢答,“有,好大的鲨鱼,但是我把它打跑了。” “你又吹牛,小溪里看见螃蟹你都不敢下去。” …… 婆婆跟小姑子原先还想把刘北拉到一旁,问他们在乡下这几天怎么样,结果这小子就跟没看见她们的眼色一样,就站在那跟大家吹牛。 这年头除了探亲孩子们很少有出远门的机会,一个个津津有味满眼向往,听到小珍说他们在乡下经常吃肉更是羡慕的不行。 “我跟你说我舅舅会抓鸟,每次都能抓好多,还有我二表姐,她可厉害了,在山林里抓山神每个能换一斤猪肉,一次能抓5只!” “还有蛇肉,你们有没有吃过蛇肉?” 大家又向往又害怕的摇头,怎么还吃蛇? 到了最后,满屋子的小孩子都羡慕的看着小珍,“你姥爷家真好玩。” “那当然,我舅妈让我暑假再过去,到时候我们要去玩两个月!”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消停下来,婆婆跟小姑子瞅准机会把刘北拉到外面,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你跟姥说,你们在乡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别吹牛。” 舅舅在屋里开菠萝蜜呢,香味飘了出来,刘北又馋了,恨不得守在那,被拉出来后也心不在焉。 “哪个是不是真的?” 第207章 又不是真亲家 “就是有肉吃?” 她们已经先入为主以为玉兰的娘家是个穷乡僻岭,那边的人饿的面黄肌瘦连肚子都填不饱,担心自个儿子跟掉入狼群的羊一样,被他们吸干喝尽。 本来想着一会有菠萝蜜吃刘北心里正开心的不行,听见他姥问是不是有肉吃,又想到自个家的晚饭,突然叹了好大一口气。 “那边有好多能吃的东西,要是舅舅没有带鸟回来,姥爷也会从海边带鱼跟虾回来,每天都有肉吃。” 他已经跟着小珍叫他们姥爷舅舅了,他妈跟他姥对视了一眼。 “……那你舅有没有给他们钱?” “姥爷不要,他还给了我一个红包,哎呀好了舅舅都把菠萝蜜开好了。” 家里除了自个人今天还有不少邻居在,刘北生怕自己吃不到多少赶紧跑进去,留下外面那两人面面相觑。 “这死孩子有了吃就忘了娘。” 看从他这问不到东西,她们打算再问问陈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吃东西。 好多人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个水果,陈方开好后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剥,不少人刚吃一口眼睛都亮了,又香又甜,后面差点连里面的丝都要嚼进去。 “是不是很好吃?要不是太重带不回来,我们还要带好多个,我姥爷家种了好几棵树呢。” 天哪,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那居然有那么多,本来就羡慕的不行,现在更是不时点头,就连刘北也有荣与焉,仿佛那个是他亲姥爷家。 为了方便他们带回来,挑的菠萝蜜本就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又多,一会功夫就吃干净了,大家咬着手指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珍虽然心里在滴血,但看到大家都一脸羡慕,最后只能咬着牙分给他们吃。 等一屋子孩子都回家了,玉兰回屋收拾东西,小珍去洗澡,陈方妈溜到厨房,儿子正在收拾东西。 “妈,你怎么了?” 陈方终于有空抬头打量她,好像从他们到家他妈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妈,那些孩子也没吃过菠萝蜜,那么多人都在,我也不好让他们吃两块就回去。” 以为她是心疼那些水果,他妈听见了恶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就这么抠?你跟妈说实话,那一家咋样?” “人挺好的,我们回去住了这么多天人家招待的尽心尽力,生怕我们住的不满意,还有妈,你也别总是那家那家,玉兰认了他当哥,以后就是我舅哥家。” “……那以后你岳父就归他们养了?” 陈方放下手里的东西,神色认真,“爸就玉兰一个孩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把他推出去什么都不管,妈你将心比心,要是我不管你你心里怎么样?” 他妈神色讪讪,“……你怎么不管我,你是我生的。” “那玉兰不也是岳父生的?好了妈你别再管了,要是被玉兰听见她心里又得难受。 爸现在到海边打鱼,再加上地里的工分跟毛三哥给的粮食完全能养活自己,他还给我们寄了那么多东西,你看看玉兰带回来的包裹,那些鱼虾不知道多值钱。” 看儿子有些生气,最后想着反正现在又不用寄东西,只要不从家里拿东西,爱怎样她都不管。 不过她也能看出来,自从回了一次家后玉兰的眉头就松了,依旧会从外面接零活回家做,但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拼了命。 还从百货商店买了几卷毛线,每天都坐在那打好几个小时,小姑子看见了还想让她嫂子给她打一件,他们家刘北也好久没新毛衣了。 “不行,我这衣服是给大麦二麦他们打的,要赶着年前寄回去,你要是急着穿就自己打。” “给她们打?又不是真侄女,我们刘北可是叫你一声舅妈的。” 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口头上说了一下,居然还给她们打毛衣。 “没空!” 玉兰也不反驳,只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斩钉截铁一句没空。 被她这么一噎,小姑子直接气得转身离开,以前让嫂子帮忙干点什么她都会干,这一次居然一点商量都不打。 不仅如此,她带回的那些东西也不说拿出来,上次领导还夸了鱼干好,这一次还想拿过去再借花献佛一次,谁能想到她嫂子抠抠搜搜,除了做饭的时候会拿一点出来,其他的都放在自个屋。 玉兰上次是为了争一口气,那些东西是她爸每天一大早到海边打鱼打来的,又不是天上掉的,自个吃就算了,居然还拿去送人,她舍不得。 这次回家,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后顾之忧也没了,是她出嫁这么多年心最静的一段时间。 爸塞了她不少钱说让她给俩孩子买衣服,玉兰原先靠干零活也攒了不少,就想着给他们寄东西回去。 那个大包裹一收拾出来,小姑子斜着眼瞟了好几次,在家冷嘲热讽好些天,陈方训斥了她几回依旧不改。 神经病,钱烧得慌,宁愿把东西给外人也不给她。 婆婆也抱怨了好些天,说他们俩浪费钱。 “那全部也是我儿子挣的?自个在家吃白饭就算了,还要把钱撒出去……” 玉兰收东西的手顿住,“这钱是我爸给的还有我自己打零工攒的,我给他们买礼物是因为他们给了我这么多东西带回来。”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她乐意,反正不管家里怎么说,最后这个包裹还是寄了出去。 秀莲看着大包裹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打算等村里红糖下来了给他们寄过去,村里有糖寮每年每家都能分不少,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 但对别人可就不一样了,每个月的糖票就那么些,现在家里来客人了冲杯红糖水都算得上隆重的待客方式,拿出去送礼也不丢份。 “到时候咱们就留几斤,剩下的都寄过去,让你玉兰姑拿去送人。” 糖寮要不间断工作好些天才能榨完糖,害怕邮局不寄包裹了,干脆让毛三先到大队支些,到时候要是不够他们再补钱,除了玉兰那,也给林志虎那边寄了几斤。 等生孩子了,红糖鸡蛋也养人。 第208章 摘个菜叶子都不会 除了林志虎跟玉兰寄回来的,秀丽的那个包裹里也装满了吃的,罐头、果干,还有一斤一斤的饼干,除此之外,还有她特意叮嘱过的衣服。 秀莲把包裹提回女儿那个屋,今年她们的衣服一点都不缺,绣球一人送了一件衬衫,自己做的新棉服,还有玉兰打的毛衣。 掀开包裹,里面居然还包着一块布,皱了皱眉头,还想说她这布一点都不要钱,用起来都不心疼。 “妈,这个是什么?” 今天全家最开心的应该是三麦,他一下子拿了好些玩具,以为四婶也会送玩具过来,赶紧伸长脖子。 秀莲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把他往门外轰,“去去去,去厨房帮你爹烧火。” 不让看就不看,三麦往外面走,嘬嘬嘬了几声两只小狗立马跟在他后边。 秀莲又看了下里面的几件衣服,皱着眉头看着三麦的床铺,决定不管这小子再怎么闹,这次都要把他轰到后面的屋子住。 农村的女孩子就算营养再怎么匮乏,到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开始发育了,自己家没有缝纫机,秀莲以前都是裁两块布,自己给她们做里面的小背心。 “大麦二麦你们进来一下。” 他们当初是拎着水桶去池塘边挑鱼的,拿回家后也没死,正放在一个大水缸里,池塘里养的鱼不比海鱼,有腥味,家里打算多养几天等味道没了再吃,正好能留到过年拜灶神。 二麦揪了一把菜正打算喂鱼,听见妈在屋里叫人,姐妹俩赶紧进去,三麦蹲在灶台旁,撅着嘴不满。 “妈肯定偷偷给姐吃东西,故意把我轰出来不让我看。” 大麦一进屋就看见床上摆着那几件小衣服,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二麦还满屋子乱看。 “四婶送了什么吃的?” 秀莲有些没好气在她后腰拍了一巴掌,“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妈也没专门告诉过她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去跟外面的小姐妹谈论,摸索着一路过来的。 “你四婶给你们做的小衣服,以后每天都要穿。” 说完后,秀莲的脸皮难得有些烧,赶紧摆摆手让她们把东西收拾好。 妈很快就走出去了,姐脸也有些红,二麦倒是无所谓,走上前看了看四婶做的小衣服,她的跟妈以前做的没什么两样,只是用的料子更软和一些,薄薄的,但姐的那几件有些厚度,好像还缝了一些棉花。 她居然就想在那拿着一件件看起来,大麦脸更红了,赶紧上前抢过。 “你干什么?” 冬天的衣服穿的有些厚,看屋子里没人,二麦一脸疑惑,“姐,我想看看。” 大麦:“……?!” 大麦一直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变化,现在看见四婶给她做的小衣服,脸上的羞赫都没来得及褪下,就被自己妹妹一句话逼得微张着嘴一脸震惊。 “你!” 大麦立马把几件衣服团起来要塞到被子里,弄完后只想赶紧出去不愿意跟再跟她待在一个屋子里,到了门口想到什么立马停住脚步。 “你不许到外面乱说!” 二麦只是有些好奇,见自己一句话把姐整张脸都逼红了,赶紧出去跟她道歉,大麦板着脸故意不理她。 晚饭跟平常一样,饭桌上三麦在叽叽喳喳说着他那几件新玩具,这可是城里来的稀罕货,他一边想拿出去炫耀,一边又怕那些玩伴把他的宝贝弄坏,整个人纠结的不行。 毛三则是在饭桌上跟他们说起挂在小木屋里的那几个蜂巢,现在天冷了,外边没有花,那几个稀稀拉拉的蜜蜂,辛苦一整年酿的那些蜜估计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他想拿些糖过去。 秀莲黑着脸瞪了他好几下,早就说了让他不要再折腾,都多久了还是不死心。 家里的饭桌上永远都有话题,有财偶尔不想做饭就跑过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那边吃,要是得了什么好吃的会端一碟过来。 三麦今天的好日子到了睡觉前彻底结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看着他妈把他的床铺从姐姐床上收下来,直接丢到了后面。 瘪瘪嘴想哭,秀莲瞪他。 “要敢哭,我就把你那些玩意全没收了。” 刚开始秀莲还能理解,刚得了新玩具肯定要玩一阵子,结果一整天都蹲在地上也不嫌脏,这大冬天的,就拿着那辆玩具车划来划去,还有那些玻璃珠,自己往地上丢,撅着屁股找不到了就在那干嚎。 三麦最后只能瘪着嘴死死掐着掌心不哭出来,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地位最低,妈都发话了不行也得行。 最后头也不回直接跑进后边的屋子。 ———— 天气越冷,小溪跟池塘边的西洋菜长得越茂盛,往年每到冬天大家都会掐些回来熬汤,听说这样熬出来的汤清肝解气。 林娇娇不喜欢西洋菜的味道,但这一个月接触的西洋菜比这一辈子接触的都要多。 “怎么就摘了这么点,还都是老叶子,鸡都不爱吃。” 害怕弄湿鞋子,她都是光着脚踩到溪里,小心把那些带着水的西洋菜装到背篓里,尽管尽力甩干水分了,但一路背过来还是弄湿了衣服。 她浑身都冻得有些发抖,还好这里还架了口锅在熬鸡食,赶紧凑到火旁。 瘦猴子常年待在这边,本来以为痦子哥会给自己找个帮手,结果找了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娃,他们搭了个雨棚,棚子下摆了好几袋收来的陈米跟稻糠。 林娇娇根本搬不动,每次都要叫他帮忙,就连煮好的鸡食也不能连锅端下来,还要拿着瓢一勺一勺舀。 “摘个菜叶子都不会,还有昨天你扫的鸡粪怎么没弄完——” 瘦猴子黑着脸还想接着抱怨,但看见林娇娇都在抖,整个人靠在火旁垂着眼伸出手烤火,默默咽下嘴里的话,憋着气拎起她的框往外走。 第209章 菟丝花 今天养鸡场的气氛跟平常不同,过了一会儿痦子带着几个脸生的人过来,王和也在里面,他一看见林娇娇立马想凑过来跟她说会话,两人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脚都没来得及动就看见他哥扫了他一眼,赶紧停住脚步脸上表情讪讪的。 “赶紧干活!” 林子里的鸡已经养了一段时间,年前正是肉需求量飙升的时候,农村人有地养鸡也想拿去卖,城里拿工资的过年也想吃点好的,但很可惜两拨人时常没能对接上。 现在在许多人眼里,买卖跟资本主义是等同的,一旦带上了走资派的字眼几乎没人敢碰,但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痦子正好就是这群胆大的。 地上扔了几个装野猪的长条竹笼,一笼能装30多只。 “今天就先装一百只。” 正常价格,一只母鸡能卖到两块一二,过年能贵上两三毛,痦子并不打算走多销路线,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在这地方偷偷养了这么多鸡。 这些鸡吃的粮食都是靠他们在外地买来的,之前的钱也都是大家垫上的,要赚的不多谁愿意干?所以他们打算定价三块一只。 那些鸡们一直在这散养着,想抓还真不容易,不过大家已经能看见钱在向他们招手,熬了几个月终于能挣钱了,个个都是兴奋的时候。 你追我赶,很快林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到底会不会抓?能不能小点声!” 痦子低吼了一声,他们这才拿网兜偷偷溜过去,在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扣上。 林娇娇在一旁递绳子,把鸡捆好后丢进竹笼里,装满后在上面蒙上雨布,还在叫着的鸡很快就安静下来。 “痦子哥,这么多能卖出去吗?” “我们敢养自然的卖出去。”说完后站直身看着面前三个竹笼,“先放在这,晚上再运出去。” 等到深夜会有车过来,到时候他们安排人直接推到市里,市里工厂多,每个工厂都有自己的宿舍区,宿舍区里一应生活设施应有俱有。 也在里面找好了中间人,已经有人偷偷预定了,到时候每个厂区一个竹笼。 这几个月的日子不好过,上面的人都是咬牙提供资金,买陈米买稻糠以及给他们发工钱,年前这些天要是卖不出去收不回钱。 不说那些人会疯,痦子自己也得疯。 林娇娇说完话后站在旁边搓着手,她知道能来这靠的是王和的关系,但她也能看出来,痦子并没有把她当成王和未来的女朋友对待。 说是喂鸡就在这喂鸡,王和只在这出现了几天后来就被他哥带走了,而她要独自一人负责几百只鸡的拌食。 米受潮生虫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再加上一大袋装在那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偶尔这里就只有两人,她只能让瘦高个给她帮忙。 但瘦高个好像一直对她不满,每次叫过来都不情不愿。 要不是后来她让弟弟也过来帮忙,一个人根本弄不过来。 痦子不是没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但他根本不在意,他留她有用,还没派得上用场的时候自然要先干活。 不管林娇娇对他摆出多么示弱的表情,痦子都只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们莲花村的女人还真有意思,有狠毒的要死的,也有这种跟菟丝花一样的。 ————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家里已经除完尘,离过年就只有一天,家里的东西都备齐了,现在正在做一项重要的糕点。 清洗干净晾干水分的菠萝叶一张张码在簸箕上,还有已经洗干净并且晾干的菜叶也码好了。 浸泡过的糯米以及针米磨成细粉,在里面加上在稻田里采的一种草揉成的汁,等和好面后,一大家子人坐在灶房开始包叶搭饼。 揪成一个个小剂子,在里面包上舂碎的馅料,里面有花生仁、芝麻碎以及椰丝、冬瓜糖,今年包两个口味,咸口的还加了小小的虾干。 做成的圆饼,一部分用菜叶包起来,还有一部分在外面搭上菠萝叶,最后放在锅上蒸熟。 热气蒸腾,这是为数不多大家还能坚持的过年习俗。 有财叔擦了擦手,“已经好些年没贴过对联了。” 门楣上还有以前没揭干净的对联,被好几年的风雨淋过,早就褪完了色。 坐在那感叹了几句,锅里的叶搭饼蒸了许久也终于熟了,香味飘出来,家里的孩子早就在咽口水。 秀莲一揭开盖子,立马拿筷子夹了几个放到一旁。 “小心别烫到。” 不过再多的叮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耳边风, 看三麦已经拿手捏着叶子边缘,吹了几口气就揭开叶子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二麦干脆拿筷子戳着,在空中晃了几下也赶紧凑到嘴边摇起来。 他们家今年做饼算是晚的,大多数人在二十四五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天三麦闻着别人家飘出来的香味早就在吸口水,这不忍着烫一连吃了三个还想再拿,秀莲赶紧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明天再吃,晚上不好消化。” 除了自己在家做的叶搭饼,白天还到公社买了炸好的油团以及油饺,第二天年三十,秀莲一大早就起来煎鱼。 平时不舍得下的油,今天也使劲往锅里放,那条鱼炸的金黄酥脆。 本是打算直接用村里捞的鱼,但有财叔嫌村里的鱼有泥腥味,自己到海边捉了两条,煎好的鱼再加上昨天做好的叶搭饼,开始了一项重要的习俗,拜灶神。 大家都默契的挑着装着祭品的东西到自家老宅去,毛三今年被秀芳老太赶出来了,也就没有到老宅那边拜,干脆在家这边。 簸箕里摆了鱼跟饼,敬完酒后又偷偷点了一扎小鞭炮,全家拜完了秀莲马上张罗起年夜饭。 那只不下蛋的母鸡直接杀了做成白切鸡,汤直接煮了鸡油饭,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炸肉,白天炸好的鱼也热了,还有好几个荤菜,满满一大桌摆在堂屋。 周文翰老早就到学校里接上姨奶,车上挂满了礼物,这还是他第二次到毛三家去,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校长跟周同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第210章 腿有反应了 把人迎进来后毛三夫妻俩都有些紧张,手脚差点都不知道往哪放,校长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聊起两个孩子的话题想让他们自在点。 说起她们秀莲倒是不紧张,听见校长不停夸自个女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校长都说聪明了那肯定聪明。 “我看了下她们这次的期末试卷,二麦语文没有数学好,但每次都没拖后腿,这次考了第二,大麦两科倒是很均衡。” 毛三跟秀莲一起摆手,说着哪里哪里,不过校长很快话题一转,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们现在这样接连跳级并没有建立系统的学习方法,下个学期不建议她们期中再接着跳。”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校长自己也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现在打算跟她们父母讲一讲。 不仅是害怕她们与之相应的人际关系还有学习方法没有建立,更害怕两孩子心理压力大,像大麦这一次考了第八,如果下次再接着跳,要是成绩不理想,会不会打击她的信心? 其实秀莲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们现在能半个学期跳一级,不过是因为本来上学就晚,而且已经够厉害了,也不敢奢求她们每次都跟这半年一样,那他们老林家的祖坟可不只是冒青烟,而是直接烧起来了! 说完俩孩子的事,校长跟毛三说起他在林场的工作,她老人家博学经历的事情又多,只要她想几乎不可能有冷场的时候。 周文翰表面看着稳重,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小孩子气,已经跟几个孩子跑到外面放鞭炮了。 家里有三个孩子,再加上有财叔也乐意惯着他们,满院子都是欢声笑语,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更是一时半刻都没有停过。 毛三还特意到供销站买了一瓶酒,除了他跟有财叔秀莲跟校长也喝了两杯,到了最后一屋子的人脸都红扑扑的,笑着看着他们三个跟那两只小狗一起在院子里玩。 今年算是秀芳家过得最不好的一个年,除了大孙子这次意外的滑铁卢之外,老大转正的事情依旧没影,刘爱红再也憋不住,一年推一年,儿子今年都10多岁了,这个转正就跟憋屎一样,始终憋不出来。 “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不是说今年一定有你的名?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那些人哪个比得上你,人家都转正了,我让你去跟你们领导闹,你也不愿意!” “领导都说了下次一定会有我的名额,今年厂里不是没名额吗?吵什么吵,大过年的!” “放你娘的狗屁,那要是明年再没有名额呢,你还得等?等到什么时候,到底有没有个准话?” 毛大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个什么说法? 人家领导都跟他保证了,下次一定会让他上,这个时候去烦领导,万一得罪他,那名额肯定没有。 “……行了行了,你什么都不懂,你只要别给我拖后腿就行。” 像上次闹分家以及要闹到妇联的事情别再出现就行。 他们夫妻俩在屋里吵,稻阳面无表情在堂屋看书,大家都没心情过年,吃完饭后秀芳老太直接回屋睡觉。 稻香才不愿意管家里那些事,手里还有些毛票,招了招手示意苗苗跟她往外走,在她手上递了些钱,让她跟村里孩子换鞭炮跟糖。 家里吵来吵去就两个事,一个是爸的转正,另一个是她的工钱,至于稻阳的成绩,大家都心照不宣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他上次回到家后在屋里整整待了半天没出来,后来也不说话,整天都在学习,即使晚上点着油灯也要学到大半夜,可把刘爱红跟秀芳心疼坏了。 村里今年的收成还算可以,除了分到的粮食外,糖蔗产量高再加上木薯也丰收,分得的分红也非常可观,村里过年的气氛都比往年浓郁了些。 村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虽然大家没有新衣服,但都到年底了,家长还是愿意给他们买些鞭炮,苗苗原先羡慕的看着大家,稻香姐塞给她钱后愣了下很快跑出去了。 田巧珍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看婆婆以及大哥大嫂都不愿出门这才走到外边来,找到自己三个孩子。 “妈?” 她今年跟婆婆吵了一架,到底是要了自己半年的分红,给他们每人塞了一个红包,看见女儿手上捏着的鞭炮顿了一会。 “哪来的?” “稻香姐给的。” 以前家里给的红包都是一两分钱,妈这次直接给了他们每人两毛钱,苗大苗二开心坏了,早就攥着钱跑出去。 苗苗回答完后也想跑,田巧珍又看了一眼她的手,“去吧,别在外面待太晚。” 村里孩子都在外面放炮,林有田家那几个待不住的更是,天还没亮早就跑得没影没踪,就连晚饭都只是回来匆匆扒了几口。 因为林海闹出的事家里几乎赔了个底朝天不说,又因为被林志虎收拾了一顿在家躺了一个多月,后面又为着林场的考试在家学习,工分跟分红直接打了个大折扣,今年田海珠都没舍得给两孩子发红包。 不过林天林山兄弟俩也不缺钱,春红心疼两孩子,一早就给他们塞了个大红包。 给完钱后看着大儿子的房间,虽然气他们干的事,但都过年了,再加上那毕竟也是自己孙子,想了想还是偷偷给林城塞了两红包。 “另一个给你姐。” “……谢谢奶。” 这几个月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遇见了都不怎么说话,就连他那几个堂弟表弟都不爱跟他玩,林城还以为自己今年不会收到奶的红包。 卢凤来看见了抿了抿嘴最后也没说什么。 他们家的鸡蛋孵得早,估计这几天就是出壳的时候,春红在院子里看得特别紧,让他们就算放鞭炮也到外面放。 弟弟早就跑出去了,林娇娇坐在屋里,今年这个年虽然没有去年那么富足,不过他们还是很开心,因为爸的腿有反应了。 第211章 帮婶子去卖鸡苗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有9个多月,不管用了多少药还是自己怎么捶打,那两条腿就是没有知觉,林军其实在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但看着妻子以及两个孩子迫切的眼神,他也只能咬着牙,希望上天可怜让他两条腿恢复知觉。 卢凤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即使最开始那几个月花了大部分的积蓄为他找药,后面林军都放弃了,说要把钱留给他们。 她不愿意,每天咬着牙拼命下地挣工分,再加上那10块钱,这些天药一直没断过。 甚至看丈夫有些颓废不愿意动,每天也不忘给他按摩大腿,害怕肌肉萎缩。 即使看不到希望也这样日复一日坚持着,听见丈夫说腿有知觉了,她一下子捂着嘴巴哭出来。 “……真的?” “是真的!能感到痛了!” 林军的眼眶也红了,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捶打两条腿,“真的真的!” 卢凤来赶紧去抓他的手,“好好好,看来这药有用,你别打了让他慢慢好!” 本来以为愁云惨淡的一个年因为这个希望大家都变得开心了不少,卢凤来还特意到公社割了一斤肉回来。 除了这件喜事,闺女跟儿子上个月在林里抓山神也卖了不少钱,她一下子浑身充满干劲,只觉得再熬一熬日子就熬出头了。 林娇娇也开心,等爸腿好了回去工作,她就不在养鸡场那干了。 养鸡场的工作非常累人,上学的时候每天中午跟下午放学后几乎立马要赶到那边,每天不停剁草拌料,甚至天冷了为了让鸡容易上膘,他们还在那架了一口锅,让她把鸡食煮热了再喂。 除此之外那些鸡每天拉的粪便也格外多,还要用铁锹铲起来拉到林子外倒掉,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本来以为王和会跟她一样每天过来这边喂鸡,但他就出现了两天,后来好像被他哥叫到去干别的事了,这里就只剩下林娇娇跟另外两个人。 那两人一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另一个有些油嘴滑舌,每次过来都故意凑到她身边,甚至有几次还说要把她送出去。 “你一个女孩子,现在天又有些晚了,万一林子里窜出个什么东西?” 林娇娇死死咬着唇不吭声,其实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在害怕,这片林子很隐蔽,安静的过分。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仅是害怕林子里会突然窜出一个人,家里也不容易交代。 妈的眉头不知道皱了多少次,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打量跟担忧,每天下课后都到天黑了人才回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故意旁敲侧击问她,显然是不相信她在林里抓山神。 她想找个同伴,思来想去,唯一的人选是自己弟弟。 只要每天跟弟弟一起走,她就没那么害怕,而且弟弟也能帮着她一起瞒着妈妈。 林城看姐姐一脸严肃把他叫到外面有些莫名,这些天姐放学后都不等他,去干什么也不告诉他,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怎么了?” 林娇娇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干的事全部告诉弟弟,林城从刚开始的故作冷漠到后面微张着嘴一脸震惊。 “……姐” 妈要知道姐跟黑市的人有来往肯定会骂她的,而且这多危险。 “你别跟妈说,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是我想挣钱。” 一想到每个月有九块钱的工资再加上10个鸡蛋,林城也只能把自己的担忧按下去。 “我跟你去?” “对,你陪着我去干,咱们两个人。” 林娇娇去找了痦子,说想把弟弟也带过来,只用给他们发一份钱就可以,痦子似笑非笑打量了她几眼,就在林娇娇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最终点了点头。 “不过我先警告你,要是你弟嘴不严把这的事情泄露出去——” “不会的,他不会乱讲的!” 林娇娇赶紧向他保证,阿城一向听她的话。 于是他们俩开始互相打配合,放了假后更是时常待在养鸡场那边,痦子这段时间收了不少鸡苗回来,甚至那个沉默寡言的还在里面搭了个棚子睡觉,就为了照顾那些鸡苗。 为了回一部分本,再加上年前肉需求格外旺盛,他们拉了好几笼出去售卖,这些鸡格外好卖,每只卖到两块多,一下子回了不少。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林娇娇差点控制不住眼泪,她并没有一下子把这九块钱都交给妈,为了打消怀疑都是一块块给的。 卢凤来心里的疑惑也逐渐消散,两孩子平时都待在一起,再加上儿子回来的时候确实满身都是土,应该是在山里逮山神了。 正月十几开始,村里人也陆续回队里干活,去年割完水稻后还没松过的稻田,木薯也要重新栽了,地里的活总是这样,一年到头都没有休的时候。 不过今年还是有些不同,大部分人孵的鸡蛋都在年前几天孵出了,现在养了十几二十天正好能拿去卖。 这种事情不好捅到明面上来,大家都私底下偷偷交流,满福娘这天特意跑过来告诉秀莲。 “全卖了,一点都不挑,几乎是有多少收多少。” 秀莲自家的鸡孵的时间比大家晚一些,现在也才出壳没多久,自然还不能拿去。 “那就好。” “都说了是真的,你那时候还不信,现在后悔没多孵几个了吧。” 绣球原先只打算在这待半个月就回婆家过年,但最后一家子还是留在了这边,这次是队里要开工了,加上婆婆已经让人送信来催他们回去,这才不情不愿收拾东西。 她肚子也越来越大,不过这一胎孩子特别听话,一点都不折腾人。 “绣球绣球,你能帮婶子个忙不?” “怎么了?” 邻居秋婶家的鸡苗也能拿去卖了,但她娘家那边突然出了点急事,现在必须要回去。 “你能把婶子拿去卖不,你放心,不是你一个人去,咱们村还有几个人呢。” 大麦二麦把儿子带去玩了,男人也不在家,绣球这个时候正好没事干,想着出去走走也好。 “行” 第212章 是他? 今年他哥破天荒给他买了一件新衬衫,王和一穿上就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到林娇娇面前晃悠,可惜这段时间哥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也不知道她在养鸡场那边待的怎么样? 哥说那些苦力活有别人干,他是他亲弟弟,肯定不能让他干那些,他们这些日子都是在发展新客人。 王和打算再过些日子就跟大哥说,让娇娇跟他一样,不要再去养鸡场喂鸡了。 村里刚发生一点事不一会功夫指定传满全村,王家村的人这些日子也发现了王大生这一家不对劲。 “那个痦子究竟在外面干什么了?上次帮人弄辆自行车回来老子就觉得不对劲,他哪这么大的造化? 你看看这些天自己也骑了一辆新的,哎哟,那衣服穿的板板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上公家饭了。” “可不是,那天村里几个老人在那晒太阳,这小子路过了专门停下车给大家都塞了根烟,我的妈呀,中华! 老子都舍不得抽,挂在耳朵上挂了两天!” 中华烟一包1块7,大家抽普通的桂湖才1毛3一包,他那天都快散了一包出去,你说不是发财了谁信? 说起这痦子,以前大家都不把他当回事,毕竟这小子以前就不省心,整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三年前还耍流氓,被人直接打断腿在床上养了一年多。 养完伤后人看着也废了,瘦瘦弱弱的干不了重活,不过他运气已经算好的,当初莲花村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好几个村子的人,他们王家村一共有4个孩子在里面,除了毛海家的老四,其他人养了一年多伤也好了。 这个王大生以前不知道多发愁这个儿子,家里孩子多,他又游手好闲,再加上以前的事名声不好,根本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还好这小子有了新造化。 他们老两口这些天腰杆都挺直了不少,痦子不只给了他们钱,还每人做了件新衣裳,出了门后村里人也恭维他,向他打听痦子干了什么。 “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不过我们老两口啥也不懂,就听孩子的。” 还有不少人在观望,但一些家境不好的已经开始琢磨着把远房亲戚介绍过来。 养鸡场的事痦子并没有告诉父母,就连在王家村收鸡苗也拜托别的人,他带着弟弟在其他村子收。 他们把一间破旧没人的道观当成据点,得到消息的都偷偷挑着满月的鸡苗过来,养鸡场上个月才运了一批到机械厂那边,现在笼舍基本上已经空了,几乎只要拿过来他们都收。 “哎哟绣球你这肚子几个月了?有五个月了吧,得小心点。” “没事我会小心的,又不是第一胎。” 几位婶子会心一笑,乡下的女人命不好,即使怀着孩子几个月了都得在地里干活,大家都这么过来的。 绣球挽着笼子跟她们一路说说笑笑,笼子里的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嘘,就在那个道观里,咱们得小心点。” 这种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生意,两边的人都非常谨慎,就连他们收鸡苗的地方都在不停换。 胖大婶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拉了拉衣服带着她们往里走,她们这么紧张让绣球的心都不由的提起来。 道观前几年被砸过,外面的墙倒勉强还在,被烧了一半的门虚掩着,要不是提前知道消息,谁能想到这里面会有人? “扣扣扣” 胖大婶上前轻轻扣了扣门环,王和跟另一个人在前院,听见叩门声两人赶紧起身往门边走,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见是几个村里的大婶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过来干什么的?” “上山捡柴火,过来坐坐。” 里面的人把他们全都打量了一遍,又听见挎着的篮子里传来小鸡的叫声这才把门推开。 “这里破破烂烂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没事,我们拿个石头垫垫就行。” 几位婶子也是第一次干这事,声音里都透着一丝紧张。 道观前院的角落乌漆抹黑,还留着烧过的痕迹,四处都是灰,痦子这人谨慎,他们躲在里院,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一群人就从后门跑出去溜到林子里。 只要跑到林子里,想要抓到他们就非常难,至于前院的几人就说他们是在那玩,总不能连待在那都不行。 婶子们把篮子提到院子中间放下,往四周看了看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寻找无果后干脆就站在那。 “把笼子掀开看看。” 掀开笼子上蒙着的布后,里面的小鸡一下子叫的更欢了,它们刚离开母鸡,吓得不停扑棱着长了几根毛的翅膀。 王和站起身想过去看看,旁边的人突然伸手拉住他。 “你怎么不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站在门口有些怔愣的绣球,她看着似乎有些惊慌。 王和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要是这个人并不是过来卖鸡苗的,是听到消息来抓他们的,别说今天这些鸡苗不能买了,估计这段日子都不好再收。 “绣球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吓坏了?怀着孩子确实不好到这地方来,快把篮子拎过来。” 胖大婶一看赶紧出声解围,生怕他们以为她是过来找茬的,这道观烧成这个样子,平常人看了都不太适应,更何况一个双身子的人。 手里拎着的篮子被胖大婶接过去,绣球赶紧挤了个笑容走到她旁边。 “怎么样绣球,可千万别被这吓住了。” “没事” 绣球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头。 刚刚那个少年乍一出现,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流氓,绣球还记得是他带着人过来拦住她们的,他一看就是那群人中的头头,也是他说让她们解开衣服。 虽然知道那些人都受到了惩罚,但绣球还是不可避免在睡梦中梦见过那恐怖的一群人,那些人的样貌几乎等同厉鬼牢牢印刻在她的脑海当中,每次一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 第213章 认不出来 这个年轻人跟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像到她恍惚了一会,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一看年纪就对不上。 估计他再过两年才能跟出事时遇到的那个人年纪一样,绣球默默站到一旁,现在不是以前,她们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不用怕。 而且村长也说了那些人都没能好过,说不定正躺在哪爬不起来呢。 王和几人皱着眉头打量了绣球好几眼,后来发现她神色正常,手还扶着肚子,确实是个大肚婆,怀孩子的女人禁忌会多一点,大家也习以为常,这才走过去翻看笼子里的鸡苗。 天还冷,大家穿的都还是厚衣服,他们直接把冷冰冰的手伸进去,里面缩成一团的小鸡仔立马叫起来。 几位婶子心惊肉跳看着他们的动作,要是这些小鸡仔他们不要,再带回去给母鸡说不定都要出问题。 “都很健壮,我们平时喂些泡软的小米,体格好。” “你看看那腿多有力,要不是被笼子困着早就跑出去了。” 王和在里面翻看了好一会,几乎每一个都抓起来看过,这才起身从里面拿出个笼子把她们的鸡苗全倒进去。 “行,你们先在这等着。” 他们很快拎着笼子往里走,就剩下一个人待在前院,几个婶子有些紧张,这不是都看上了,怎么还不把钱拿出来。 后院里痦子伸长脖子看了看,早就配合收了好些天,已经相信他们的眼光,拿着钱往前面走。 “你的是多少只?” 婶子们赶紧报数,王和他们刚刚早就数过了,两拨人在这一对,痦子直接数钱。 绣球刚刚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心,随着他出来那一刻又提了上去,心跟鼓槌一样在胸膛里咚咚咚的敲。 婶子们上前把痦子几人围住,绣球站在她们后面,她立马低下头,刚刚还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疑神疑鬼。 但他低头在那发钱,耳后的那颗痦子清晰可见,明晃晃的直接砸进她的眼睛里,原来刚刚并不是自己多心,那个少年居然真的跟这个人有关系,怪不得那么像。 他就是三年前那个为首的流氓,就算化成灰了绣球都能把他认出来。 三年时间他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分别,人瘦了不少,皮肤好像也白惨惨的,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是冒着一股邪劲。 绣球吓得脑袋都发懵,根本不敢看他,低着头手摸着肚子,发觉肚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害怕在动来动去,赶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 没事没事,现在不是三年前。 “还有谁的?” 婶子们都结完钱了,绣球低着头手还在微微发抖,痦子跟王和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她自从嫁出去后整个人胖了不少,脸圆乎乎的,人也长开了,一点都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不能从她的五官里看出原先的痕迹,痦子自然也认不出。 “不好意思她怀了孩子,这地方估计有些邪性不能多待,人都吓坏了,回去估计还得让人叫叫魂。” 胖婶赶紧把她那边的数告诉他们,同时解释绣球的不对劲。 痦子把钱算出来后直接递过去,胖婶的这个解释还算有道理,再加上他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给完钱后他很快又回后院,笼子里的鸡苗也被他们的人从后门运走,婶子们把钱揣到兜里赶紧拉着绣球的手往外走。 “这个秋婶还真是害人,自己有事不能过来不会找别人,偏偏找你。”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看她怎么睡得着?” “赶紧到阳光下走走,别再想着里面的事,以后也别来了。” 大家都以为她是跟道观气场不合,到了外面赶紧安慰她,绣球出来后勉强一笑,“我没事。” “脸都白了还没事,回去路过土地庙进去拜拜。” 绣球后来一直心不在焉,到了土地庙拜了两下后人还在发懵,这下婶子们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就是跟那不合被吓到了。 “好了赶紧回去喝杯热水,要真有事过来叫我,我们帮你去问问仙姑。 现在肚里还有一个可千万要小心点,别有事不说,秋婶的东西我们帮你还回去,钱我们拿给她。” 绣球谢过那几个婶子缓缓往自己家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二闹的叫声。 大麦二麦还没见过这么皮的小孩子,一岁多的年纪,她们俩再加上三麦跟两只小狗,这么多人都拗不过他,走路还不怎么稳当的年纪,把她们累得气喘吁吁。 “二闹别追了,小姨给你糖。” 还好过年的时候还剩了一些糖,现在正好用来哄孩子,二闹听见有糖这才放弃去追两只小狗,噔噔噔跑到她们脚边,大麦把糖剥了塞到他嘴巴里。 自从回来后大麦二麦经常来这边玩,家里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绣球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 早就不一样了,那时候他们人多,她们几个只是小孩子没办法反抗。 但是后来她们还是拼命保护了自己,已经过了三年,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她也会跟以前一样拼命。 “绣球姐” 大麦抬头看见绣球站在门外狠狠松了一口气,绣球姐回来了,终于能把二闹还回去。 “妈妈妈” 二闹跑到妈妈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咿咿呀咿呀的指着自己的嘴巴,想告诉妈妈自己有糖吃。 “你又从两个小姨那骗糖吃。” 她们虽然发觉绣球姐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但都以为她是怀着孕有些辛苦,等姐夫回来后,很快告辞想抱着小狗往家走。 隔壁的秋婶也从娘家回来了,胖婶几人把笼子跟钱交给她,又狠狠骂了一通,人家绣球肚子都那么大了,又不是不能找别人,偏偏找她,要是出事了怎么负得了责。 秋婶一听都快吓坏了,赶紧跑过来。 “哎呀绣球都是婶子不对,没吓坏吧?” “我没事” 第214章 全给养上 秋婶害怕绣球真出事,硬是要把她拉到家,绣球赶紧拒绝,说自己只是有些累了,等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行,有事记得叫婶子,今天的事都怪我脑子糊涂了。” 秋婶一步三回头回到自个家,大麦二麦还站在原地,绣球看着她们挤了个笑容。 当年那事给她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想必这俩孩子也是一样的,何况当初那伙人也因为自己的事受到了惩罚,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们? 正月十五过去没多久天就开始有些热了,最厚的棉服大家都有些穿不住,秀莲把家里的棉服挂在院子里晒着,两个孩子在收拾自己上学的东西。 “好好学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大麦点头,其实不管校长这次会不会提这个要求,她这个期中都不会再跳级了,这次就只考了第八,要是再跳肯定跟不上。 二麦则是没什么感觉,要是学得好,期中不行还有期末呢,要是学不好,这样的安排才是对的。 “唉哟,小黑你再去鸡窝外面叫,老娘就拿铁链把你拴起来!” 小黑这狗跟个人来疯一样,只要有人搭理它,跟以前舞狮的小狮子似的不停乱蹦,平时在家就爱围着大家的脚边转,没人陪它玩就跑去鸡窝那叫。 那三只母鸡刚把鸡苗带出来,正是护崽的时候,再加上小黑现在还没母鸡高呢,浑身的毛都立起来气势汹汹要跳出来啄它,偏偏它还在那故意招人家。 被训斥了一通,小黑趴在地上低着嗓子嚎了两声,赶紧跑到门槛那,小白一直趴在门槛那晒太阳,只轻飘飘扫了它一眼,那一眼既高傲又好像在嫌弃小黑。 秀莲看见又笑骂了几句,同窝生的狗,一个聪明到了极点,一个笨的可怜,也不知道匀和一点。 三麦现在是家里最宠小狗的人,听见妈骂小黑赶紧蹲在门槛上逗它。 “三麦,拿铁链把它们拴起来。” 他一听立马瞪大眼睛摇头,小狗才这么小,那铁链多重? “你爸以后要带到林场的,不用铁链栓到时候跑了怎么办?现在不愿意,到时候真跑又在那哭。” “留在家里养,爸一个人去林场就行。” 当初养狗就是为了让它跟着毛三到林场去,秀莲伸出手做了个手势,三麦不情不愿把铁链拿出来。 小黑一看铁链一直在那乱窜,根本不肯让三麦把它捉住,从喉咙里发出低低呜咽的声音,三麦耳根子软,也不忍心把它抓住按在那。 秀莲眼睛一瞪就想骂他,连只狗都抓不住,一旁的小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乖乖走到三麦脚边让他把链子挂上。 “行,以后就让你爸把小白带去林场,小黑就留在家里看家护院。” 小黑那个蠢东西也不放心把它带走,到时候忙没帮上还添一屁股麻烦,小白看着聪明点。 三麦就算再不愿意他妈都发话了,别到时候两只小狗都保不住,最后只能心疼的撸了撸小白的脖子。 “小白,你要是走累了就让爸抱你,而且爸会捉鸟,到时候让他做肉给你吃。” 春天来了,林里的小鸟很快就要筑巢孵蛋,爸这段时间都不捉。 他坐在地上一脸心疼地抱着小白的脖子,仿佛它要离家干多重的活以后都不回来了,那依依惜别的劲让大麦二麦坐在那笑。 “对了妈,什么时候把鸡拿到小木屋那养?” “再过个10来天,卖一部分剩下的再养大一点就拎到你爸那边。” 林子里的小木屋他们都去过,那就是以前志虎为了方便守林子随意搭的小屋,四处漏风不说,门跟墙拿手一推都晃的慌。 毛三刚过去上班的时候要熟悉林子,加上过段时间又到年底根本没时间修,现在过完年,他每天除了巡逻就是拎个锯子去锯木头修屋子。 秀莲去看过一眼,他做了个笼子,再加上那地方又有些低,围上一圈篱笆后非常适合养鸡。 “木屋后面还有个泥潭,都是积的雨水,去年那么干旱都没完全干过,你爸不知道从哪弄了桶鱼苗倒进去,还想买几只鸭苗。” 三个孩子眼睛立马睁得圆溜溜的,鱼、鸭、鸭蛋都是肉。 “就你们一个个的嘴馋,不许到外面说。” 她也开心,林地归属的集体划分得特别严格,不同村子之间有明显界限,村集体跟林场等国营单位之间的界限更重。 社员平时扫些枯枝落叶当柴火都不怎么到林场,对他们来说,那不正好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只要养的不多,相信也没人会去举报。 把棉服拍松又翻了个面,回屋拿出几双鞋子蹲在地上,先敲到外面的泥土,这几双绿色的解放鞋早就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全都糊满了泥黄扑扑的。 “我看你爸脚后跟长刺了,才去几个月就已经穿坏了两双鞋!” 一边骂着一边把泥土拍干净,想看能不能修,供销社里一双便宜的解放鞋也要一块多钱呢。 二麦默默吐了吐舌头,第一双解放鞋爸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本来就应该坏了。 毛三过完年后去办公室找会计以及直属领导点了个卯,又在那开了些云里雾里的会,他就跟屁股长刺了一样,在椅子上坐的难受的不行,开完会后立马逃回来。 俊明在身后原本想叫他,等会下了班后两人一起走,结果毛三叔跑得飞快。 “跑什么跑,后面有鬼追?” 毛三一口气跑回来,多亏了这段时间巡山,脚程好了不少,这么点距离又是平路,回来后站在院子里居然还不喘气。 “那些领导老是说些吊书袋的话,比二麦的作文还要听不懂,我在那听了两天耳朵都要起茧子。 现在没我的事了还不赶紧跑,到时候被领导叫着又要回去听他念。” 二麦:“……我觉得我的作文还是挺好懂的。” 毛三嘿嘿一笑,上次二麦为了那个红星征文,特意按着报纸上的风格走,都是些文绉绉的格言语录,跟平时在广播里听到的东西一样。 为了把句子修顺,还逼着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听她念。 第215章 鸡苗不收了 毛三以前听村长开会都听得昏昏欲睡,即使是自个闺女在那念稿子,同样也听得直点头。 闺女为了红星征文那笔稿费,翻来覆去写了好几稿,苦了他,即使根本听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每次都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想在里面找出个不同来。 要真能拿稿费,毛三都觉得应该给自己付一笔精神损失费,他为了闺女的学业可是付出了不少。 说起来信已经寄出去许久怎么还没有回信。 毛三怕姑娘生气已经转移话题了,“蜂笼前些日子来了一窝蜂,估计是谁家的蜂王带着蜂跑了,我一看那不是难得的机会。 正好还有些糖,赶紧用糖把它们引下来,现在这窝蜂已经留在那了。” “真的假的?” 不能怪秀莲不信,他那蜂笼不知道捣鼓了多少年,说也说过骂也骂过了,但毛三就不肯放弃,每年不知道折损多少糖。 “真不骗你,我害怕它们第二天飞走,给的量又多又浓,加上现在桉树已经陆续开花了,它们留在那不愁吃喝怎么会走?” 毛三觉得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要到了,还好他年前准备工作做的足,拿黄泥给蜂笼糊了一层,现在那根本不愁住,就算再来一窝蜂都住得下。 “行了行了,不到年底把蜜端回来我们都不信。” 毛三觉得这次肯定能有蜂蜜水喝,他蹲在地上拿了个棍子丢出去,示意两只小狗去捡回来。 小黑这蠢东西根本听不懂,听见他说话立马簇拥到他脚边围着他不停转,毛三这么大个汉子差点就要被它挤倒,根本不敢下脚生怕踩到它。 小白脖子上挂着的链子还拖在地上,直接冲过去叼起棍子就冲回来,看着毛三的眼睛把棍子丢在他脚边,立马仰起头看着他。 “这狗可真神,太通人性了,比三麦都聪明。” 说完赶紧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白知道自己做对了头仰的更高,整个狗都非常神气,而一旁的小黑还在嘿嘿嘿吐着舌头乱转。 三麦被说了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有荣与焉,当初是他觉得小白长得好看硬是要抱回来的,他眼光真好! 秀莲总算把那两双鞋上面的泥拍干净,又去拿井水一冲,鞋底磨损的厉害,鞋面上也破了几个洞。 她原先还想说把这鞋子洗干净自己下地的时候穿,这哪还能穿? “我看你脚是真长刺了,这双鞋才穿多久?满打满算四个多月就穿成这个样子,家里开个鞋厂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毛三觉得冤枉,他以前下地干活都穿个夹脚的凉拖,甚至经常光着脚,鞋子好几年都穿不坏。 他现在到林场工作, 总不好跟以前一样穿着拖鞋晃悠,再加上在山里巡逻,土硬不说,每天又走那么多路,他已经够小心爱护。 “……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 其实就算毛三这么个穿法,一年也就穿坏个三双,秀莲已经打算要给他买供销社最便宜的解放鞋,这么算下来也就五六块钱,还是穿得起的。 但都是以前过苦日子过来的人,一双鞋多金贵,要钱不说还得要工业票,除了过年跟走亲戚的时候,常年都是穿胶拖鞋。 现在一年穿坏这么多双,心总是有些疼的,觉得浪费。 “还是得买自行车!” 秀莲开始后悔了,要是有辆自行车起码他能骑着到林场去,到时候拿锁锁在木屋,平时到公社开会也能骑过去,鞋子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烂的勤。 而且有了自行车,过年走亲戚也方便,说出去也长面子不是? 早知道那时候就找毛四到黑市买一辆,现在要到黑市买一张自行车票还要几十块,有过更便宜的她怎么舍得去买票? 便宜没占到那就是吃亏了,秀莲现在别提多后悔,要是那时候知道她还能在蒲织厂找一份临时工,咬死了牙都要买一辆,哪能让这便宜溜走。 亏了亏了! “我让毛四帮我们打听,看能不能买到一张自行车票,他上次不是有张缝纫机的票要给我们,估计能遇到张自行车票。” 秀莲想要缝纫机,给孩子们做衣裳方便不少,但一个缝纫机最少都要一百多快两百,现在狠不下心只能回绝了毛四。 现在人结婚讲究个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票都是紧俏货,要是有早就被人打听着买走了,还真不好遇,在黑市买加的钱也更多。 溜走了就溜走了,再后悔也不可能回来,秀莲叹两口气赶紧把那事丢到脑后。 “蒲织厂怎么还不来叫我?” 每年开春大家都叫苦连天,几乎所有的地都要平整一遍,每个人都忙得像陀螺,她现在就盼着蒲织厂能赶紧有工作下来。 她这么念叨了几天,非但没盼来蒲织厂,反倒以为肯定会卖出去的鸡苗出了意外。 “什么?哪来的消息?” 满福娘消息最灵通,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数他们莲花村消息最落后,还好她嫂子家那边消息传的快。 “那边前天就说了只收最后两百只,咱们莲花村一个知道消息的都没有,别的村子都赶紧拉过去卖了。” 原来那边说鸡苗已经收够了,这段时间都不缺,秀莲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鸡窝,早知道只收最后几百只,她说什么都要拎过去卖了,现在只能留在手里。 “那怎么办?20来只鸡苗,我们顶多能养三四只,剩下的总不能拿去丢了!” 要是以前说不定还有人会买,但今年几乎家里有鸡的都在孵,谁还会买别人的鸡苗。 “唉呀你是不知道,别的村的本来得知消息就比咱们快,人家孵的早卖得早,就咱们莲花村的一个个跟被蒙在鼓里一样,我敢说估计还有好些人不知道人家那边不收了。” “造孽!收多少也不说清楚,这么多人都孵了。” “别急别急有法子,那边说了因为他们现在养不了,让大家自己把鸡苗养大,养成大鸡他们也收。” 第216章 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绣球姐,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绣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估计得有些日子,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你们都能上五年级了。” 要等肚子里的这个娃落地,还得等他会走路才能再回来,不然带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估计婆婆也不愿意。 二闹窝在他爸的怀里,指着她们俩咿呀咿呀的不停说着话,丝毫没有意识到就要分别了,二麦伸出手让他抓着,他就在那嘿嘿笑。 秋婶从村里借了辆牛车把他们一家送到公社搭车,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绣球男人把行李搬到牛车上,又把二闹放了上去。 “走吧” 说着就要过来把她搀扶上去,绣球手都搭在车辕上了,突然深吸一口气。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管那些人有没有变好,他们现在又重新在这附近活跃,绣球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她们的,起码得让她们知道。 “……绣球姐怎么了?” 把她们姐妹俩拉到一旁,绣球深吸一口气。 “姐不知道你们那时候这么小过后有多害怕,其实我那时候根本顾不上,脸上的伤才养好,身上的还青着呢,村里人就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了。” 那时候害怕再加上爸也生病根本不想这么早出嫁,但村里那些婶子还有爸劝了她好久,事情一件接一件,她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很快就这么稀里糊涂嫁出去了。 “我害怕那些男人,每次他们只要一看我,我就开始想,他们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在透过我的衣裳打量我的身体。” 绣球有过一段时间的自怨自艾,觉得是不是都怪自己开始发育了,这才吸引那些混蛋的目光。 但这个想法冒出去没多久她就否认了,不是她的错。 女人的身体都长这样,这世界上一半的人都这样,难道他们看见一个女人都要流口水,那这种畜生还留着干什么?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我们要尽力保护好自己,但也别一直生活在害怕当中。 我犹豫了几天要不要跟你们说,我害怕说不定你们早就忘了当初的事情,你们还那么小,现在再提起只会让你们陷在害怕当中。” 绣球抓着她们俩的手,大麦到后面头就已经低下去了,她为什么会抗拒自己身体的变化,其实还是因为那些人。 往河里丢一块石子,过了会河面会重新恢复平静,好像那颗石子没有留下任何影响,但只有看到这一过程的人才知道,石子丢下去溅起的涟漪水花,始终会留在一部分人的记忆当中。 本来女孩子随着年纪增大,会逐渐减少跟男孩子的来往,大麦以前就不怎么跟村里的男孩子玩,她现在上了学,在面对班里那些男同学的时候,即使知道他们年纪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把他们跟那群人划上等号。 她怎么知道这些人长大了会不会跟他们一样是流氓是变态? 既然没办法分辨,那还不如永远不要跟这些人有来往。 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这样,她的行为一点也不突兀,就连跟她朝夕相处的二麦都没发现异常。 二麦皱了皱眉头,“绣球姐,你是不是看见谁了?” 绣球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当初并没有拉去打马场,他们依旧生活在自己村子里,也就是生活在莲花村周围。 “我那天看见了一个人,他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算他变了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人们总说改过自新依旧是个好人,年纪小时候犯的错误没必要跟着他一辈子,说不定他早就改正了。 但绣球还有眼前这两个姑娘都是当初事件的受害者,不管他们改不改正,她们都有权利知道这些人。 “在哪遇见的?” “……是不是那天帮秋婶去卖鸡仔的时候?” 绣球突然笑出声,“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当初那个带头的人就是这次收鸡仔的人,我记得他家人那时候是不是还来咱们村闹过?” 不过那时候绣球在忙着准备婚事,再加上村里人也不可能让那些人再到她面前,她从回家养伤开始就没见过那些混蛋中的任何一个,包括他们的家人。 “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不过你们也不要一直害怕,咱们三年前都能跟他们干起来,现在更不怕。” 绣球说完后冲她们抬了抬下巴,二闹已经在牛车上闹起来了,抓着车辕整个人都在蹦,他爹要不是伸手薅着他的后脖子,说不定都要跳下来。 “当初就不应该取这个名,本来就闹腾,现在更闹腾。” 她男人一边抓着儿子一边伸手把她拉上车,被绣球说了一通只在那笑,当初这个名字是他要叫的。 “跟两个小姨再见。” “姨姨”他就只会重复自己会说的字,大麦二麦对他招了招手,很快牛车驶起来,二闹刚开始还有些稀奇,坐在车上不停看着,等到车越来越远看不见她们两人时,这才开始瘪着嘴哭。 “走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往家走,秀莲正在院子里跟满福娘抱怨,看见她们俩回来只招了招手让她们回屋。 “真是倒了大霉,天那么冷,老娘费尽心思就怕冻死一只,结果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们闹着玩呢!” 满福娘陪着她一起骂,其实心里也在庆幸,还好自己当初没有犹豫,一听到说要收鸡苗立马就开始攒鸡蛋,这才能在前边卖出去,不然就要像秀莲这样砸手里。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自然也不好说出来,那不是招人嫉恨。 “先别骂了,你想想有没有地方都养下来,他们不是说还要收大鸡?” “这话说的简单,这可是20多只鸡,谁有本事养这么多,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 她原先就打算在木屋那边养上七八只,就算这样粮食也不够,打算等赶大集的时候看能不能买些碎米。 第217章 塞回鸡屁股里 妈跟满福婶子站在门口不停骂着,大麦二麦原先要进屋的,听见她们的说话声默默蹲在院子里逗着小黑玩。 绣球姐说的那个事还没消化完,现在又听见那群买鸡苗的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小黑这个傻子看见有人逗它玩,立马乐得尾巴跟螺旋桨一样往她们面前挤,伸长了舌头就要往她们脸上舔。 有它这么一打岔,刚刚那些情绪也逐渐消退,她们俩就蹲在地上伸出手逗它,当然耳朵还是偷偷竖起来听着妈那边的动静。 满福娘走后,秀莲叹了一口气回屋抓了把米用水泡上,20多个小鸡仔叽叽喳喳,不仅把那三只母鸡烦的要死,现在也把她烦的要死。 “……妈不收了?” “早不收了,前两天的事,咱们村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亏我还想再多留两天让母鸡再多带一会儿,就怕它们这么小养不大。” 留留留,现在20多只全砸在手里,看了只觉得头疼。 “妈,你去见过那个买鸡的人没有?”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但凡早个两天!早知道那时候就不攒那么久了,早点让它们开始孵,就算是先孵一窝后面的砸手里也没这么心疼。” 秀莲絮叨了一阵,“你问这干什么?” “没事,我担心咱们家养不了。” 她们路上商量过了,决定先不跟妈说这个事情,以妈的脾气要是知道那个人就是当初的小畜生,说不定下次见面直接上去扇人家巴掌。 他们现在偷偷养鸡,弄得声势浩大,本来就不是怕死的人,万一妈这个时候出去得罪他,怕家里出事。 不过,二麦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突然莫名其妙就传出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孵鸡苗,信的孵个两三窝,不信的也会孵一窝来看看,从始至终就没说过要多少。 大家一窝蜂把鸡苗孵出来结果他们就收了一些,剩下的乡下人肯定舍不得直接丢到山里,这个时候又放出话来,只要把鸡养大他们也会收大鸡。 为了孵鸡苗大家就已经付出成本,眼睁睁就要到手的钱没有了,说不定会有人咬牙把鸡养大。 “……那不至于,这么多鸡得多少粮食,光吃草也不行啊。” 像他们这次敢在小木屋养这么多,不就是因为今年看着家里情况好了,愿意花些钱买粮食。 但别人又不像他们家一样,大家一年到头都靠着村里的分红,哪有这个闲钱。 至于村里每年分的粮食,那是全家一年的口粮,哪有人舍得拿这个粮食去喂鸡? 万一像去年年中那样突然刮个台风,或者又出了啥意外,粮食没有收成,那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秀莲摆摆手,“行了你们俩就别操心了,要实在不行,就像之前那样拿上七八只到小木屋那,剩下的养上一两个月直接杀了。” 卖不了就全吃了,正好全家都馋肉。 果然这人要是有工作就会变狂,怪不得毛三会那样,现在这个临时工还没给她发过一笔工资呢,就敢想着把这些鸡全喂大了杀了吃。 毛三下了班回到家后先把小白脖子上的链子解开,小黑之前一直跟它待在一起,结果这两天它总是跟男主人一样早出晚归,都见不到人,立刻到它腿边控诉般冲它吠叫。 小白今天一整天都跟在毛三身边,累的都在喘气,搭理都没搭理它一下,慢腾腾到门槛趴下。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村小溪里那些西洋菜早就被人薅秃了,就连地里那些野菜也没了,现在想喂个鸡都得费些功夫。” 自留地里的青菜也开始窜上来,秀莲薅了一把,毛三默默过去收拾菜,那些烂的菜梗子就丢给那些小鸡。 “那些人不收了,这么多只鸡可怎么办?” 毛三听完后挠了挠头,这还真是个大难题,在小木屋那边养七八只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去年分家后分了300斤粮食,他妈当初给钱跟粮的时候一脸不情愿,恨不得他能主动说不要了,那300斤粮食自然也不可能全给细粮。 只有100斤稻谷,剩下的200斤都是红薯还有其他粗粮。 原先这些粮食他们一家要吃到年底等村里分粮,后来他到林场工作,粮食关系也转过去了,每个月有供应粮。 虽然手上剩了几个月的粮票,但他那几个月又不在村里干活,村里分的粮食少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家里的粮食跟往年几乎是一样的。 这些粮食只能勉强把家里人的肚子喂饱,而这还是掺了不少红薯跟其他粗粮的缘故。 等秀莲到蒲织厂工作地里的活肯定没办法跟以前一样每天上工,这样她分的粮食要比之前少,而蒲织厂是临时工没有供应粮。 他们原先就商量好肯定要买粮食的,家里又多喂了几只鸡,秀脸打算看能不能打听到些受潮或长了虫的陈米,到时候再掺上稻糠以及红薯,喂这几只鸡倒也能勉勉强强负担。 但要是喂20多只肯定不行,他们也舍不得买这么多粮食来喂鸡。 “好不容易孵出来带到这么大了,总不能把它们丢到山里喂山猫。” 发愁的又何止是他们,村里人也陆续得到消息了,有些庆幸自己卖的早,而有些则是在家里拍大腿,就差那么几天! 秀芳老太正在家指着刘爱红的鼻子骂。 “都说了让你赶紧拉过去卖,就你懒人屎尿多,说要再等等!现在人家不收了,这些鸡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要塞回鸡屁股里!” 刘爱红被骂得不敢吭声,婆婆这些日子把这些鸡看得有多重她不是不知道,可这也不能怪她。 家里一共孵了三窝,有一窝孵得早前几天就卖出去了,剩下的两窝前天婆婆让她跟着其他人一起拎过去。 可谁能想到她那天正好肚子疼,拉得差点住在茅坑里,想着反正以后还会收,那不如过两天再拉过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不收了,之前都没消息,再说那天人家说只收最后200只,说不定咱们过去的时候已经够数了。” 第218章 闹饥荒 “呸你还敢找借口,懒婆娘干啥啥不成,我告诉你,你必须得给我想办法,这两窝鸡苗你得负责!” 秀芳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她找不到办法把鸡苗卖出去,就拿她的口粮把它们喂大。 稻香坐在堂屋,经过了这么多天妈认命了,知道从她这要不到之前卖席子的钱,现在盯紧了让她每天织半张席子。 但稻香又不是傻子,等她们下工回来就老老实实坐在堂屋,连饭也不做,一问就说要编席子,一旦她们走了就休息。 她这每天磨洋工,效率不高,刘爱红骂她也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村长觉得最近大家都怪怪的,今年才刚开工,生产队的牛拉着犁把那些地全都犁一遍,那些鲜嫩的野草跟野菜被翻出来,按照之前这些东西要留在地里的,但今年一大群人跟在犁后边,几乎刚犁完就拎着篮子把野菜全捡起来。 “抢什么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村又闹饥荒了,那牛屁股后边又没长眼,到时候踹你一脚我看你怎么办?” 怪了事了,今年的野菜就这么好吃? 被村长扯着嗓子骂了一通,但大家依旧在拼命捡着,就连下了工后也拎着篮子把地头刚冒出头的野菜全掐走。 “……不是年前刚发的粮食?” “可别提了,那些孩子也是,把林子里那些嫩些的叶子全掐光了,我那天上厕所都找不到一张软和点的叶子。 后来实在没办法掐了几张去年的老叶,上面还长了毛刺。” “……” 村长这人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把公社还有上面颁发的文件当成准则,不仅要求自己还严格要求村民,再加上养那么多只鸡到底是违反要求,自然不会有人大大咧咧到村长面前告诉他。 所以他看着村里人奇怪的行为只觉得一头雾水,除了牛吃的草,其他的野菜几乎全掐光了。 “这还没到吃野菜的时候呢。” 卢凤来没有孵鸡苗,她不是不心动,但家里的日子已经够困难了,丈夫还有孩子就靠那几只鸡屁股补充营养,每次都说过两天就攒,但一日推一日,过完年还没攒下蛋来。 丈夫的腿一日比一日好,他现在都在床上自己靠着腿挪动,每次累得一头汗都咬牙坚持着,两孩子也开学了,今年娇娇就要考初中了。 “……要不晚两年再给她念。” 到公社上学除了学费还要每日吃饭的粮票,家里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供不了。 林军按了按自己的腿,“那她不上学去干什么?” 总不能一直在林里抓山神吧,一个大姑娘家每天灰头土脸的,等她上完初中,要是以后公社还有县里的工厂招工,有这个学历才能去考。 “反正我的腿现在已经有感觉,要不那个药就停了,先让她去念。” 卢凤来看了一眼窗外长叹一口气,“你的药怎么能停,万一停了腿就再也好不了怎么办?” 她身上还有七八十的存款,以前打定主意怎么都不能动的,要不就先挪出来让她去上学? 夫妻俩一时之间都没怎么说话,过了一会想到丈夫已经许久没喝水了,卢凤来起身往厨房走。 水瓢里没有水,她拿了个桶去水井打水,春红正蹲在院子里剁野菜,看见她出来瞟了一眼,很快就低下头接着干活。 她其实就剩了一窝鸡苗,不像别人那么多,现在这窝鸡苗在院子里扒拉个不停,要把这鸡苗撇了一时半会又舍不得,只能捏着鼻子先养着。 将近十来只鸡,现在就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毛团自然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再过一个多月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要是没有吃的估计能把墙角扒拉倒。 家里其他人都不管,以前攒鸡蛋的时候还抱怨家里没鸡蛋吃,地里的野菜都要靠抢,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抢不过那些小孩子。 “凤来,要不你拿几只过去养。” 卢凤来刚接完水打算回屋,婆婆突然冒出一句话,她愣了好一会儿。 “你看你那几只鸡也就下蛋没多久,鸡笼里还有地方,养上几个月要不拿去卖了要不杀了。” 肯定舍不得杀,乡下人就靠着这个鸡屁股银行,过年都要咬牙才舍得杀一只。 卢凤来还没说话,田海珠听见声从她那间屋里探出头来,翻了个白眼猛的把窗户拉回去,“砰”的一声差点把春红吓得掉下凳子。 “阴公” 那是她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甩什么脸! 卢凤来没要,“不了妈,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下地,粮食都不够吃,养不了。” 说完立马回屋,无事献殷勤,她可不信婆婆会突然这么好心。 春红的脸色有些尴尬,以为大儿媳那话是来点她的,他们家就她一个人下地,结果这家还是分了。 “……爱要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完狠狠往菜板上剁了一刀,一只圆乎乎的小鸡正凑过来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扑出去,掉在地上使劲扑腾着小腿。 春红转身看了一眼大儿子那屋,撇了撇嘴。 要不是这些天听见大儿子的腿好像有反应了,再加上看见卢凤来眉头都没以前皱的那么紧,她想着等大儿子腿一好肯定要回公社上班,那就还是之前那个十里八乡唯一的电影放映员。 她肯定不能把这个最出息的大儿子推出去,这才想着好好弥补弥补,没想到她还不领情。 毛三下了班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个弯往公社走。 “哥?” 毛四没想到刚出单位的大门就看见三哥正牵着一条雪白的狗在那等他,“走,哥,去我们家吃饭。” 他上前想揽着他哥的肩膀走,但毛三个子比他高,再加上肩膀壮实,一下子没揽上。 笑了笑也不在意,毛三伸手推开他的肩膀。 “不吃饭,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你看能不能弄到一张自行车票,要不跟上次一样有便宜的自行车也行。” 第219章 格外眼熟 虽然他哥说了不吃饭,但毛四自觉已经许久没看见他,硬要把他拉到国营饭店去。 “自行车?上次你们说不要,我找人留了一辆,后来给别人了。” 毛四摇头叹气,他一个公职人员认识黑市的人,还要人给他留自行车,这要是传出去被人举报工作说不定都要丢。 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想着给他三哥弄一辆,那么大的便宜,要不是自己家不缺自行车他都想要买一辆,结果他们不要只能拿去送人情。 “那时候刚分家哪敢一下子花这么多,我这几个月工资没花多少,再加上你嫂子又找了蒲织厂的临时工。” “我知道,但是现在真没有。” 他夹了两筷子菜又往旁边看了看,这才低声:“是真不巧,你现在要是要别的你弟都能给你弄来,缝纫机都不在话下,就是这自行车还真没有。” 毛三啃完一块肉把骨头丢到桌下给小白,扫了毛四好几眼。 “你跟黑市的人怎么这么熟?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你现在还有两孩子呢!” 毛四从小想法就异于常人,脸皮厚,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的日子都能过下去,说好听点是有自己的想法,说难听点就是离经叛道。 要不当初也不会屁颠屁颠跑去当上门女婿。 黑市来钱快,但他现在有正式工作,铁饭碗,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可别因为黑市的钱把工作弄丢了。 “我也没这么傻,只是买些东西,里面的生意肯定不敢沾手。” 吃完饭后毛四把他哥拉到旁边的巷子里,拉着他在里面七拐八拐,毛三的眉头越皱越紧,就连小白的尾巴都竖起来一脸警惕。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 “你是我亲哥,我又不会把你卖了,就算把你卖了也卖不出去。” 等到四周静悄悄,他从兜里掏出了20多块钱。 “哥,你身上有没有钱?” 今天正好发工资毛三兜里还真有钱,“借多少?” “不是借钱,听说大麦二麦成绩很好,还跳了两级,我这个当叔叔的肯定要表示表示,收音机要不要? 只要调好电台就能听见外面的消息,不然咱们农村孩子哪有什么途径了解外面的世界,俩孩子这么聪明肯定是要往外考的。 万一以后造化能遇上大学名额,去外面上工农兵大学,总不能除了课本啥也不知道,被人笑话。” 当年突然就取消高考了,不然毛四自己都要考大学,虽然以后也不一定会重新恢复高考,但上大学的路子并不是彻底堵死的。 每年每个市每个县都有工农兵大学名额,可不是毛四夸海口,等大麦二麦到考大学的年纪,说不定他都能爬到给她们弄名额的地位。 “咱们学校那点消息肯定不够,收音机能听见全国上下所有的电台,连大门不出就能听见领导的讲话,你说这好不好?” 毛三还真动心了,因为毛四说还能从里面听见样板戏,秀莲最爱看戏了,可惜现在戏台不能搭。 “……多少钱?” “我出一半你出一半,一共四十多,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低了,人家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买!” 毛三犹豫了一会,把兜里刚捂热的工资掏出来数了二十多拍在他手上,40多块钱能用好久,给家里解解闷都值,更何况他也对毛四说的话动心。 当初俩孩子为了那个红星征文,把那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就连听见村里的广播也竖起耳朵听,要是自己家有收音机了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 毛四把钱揣兜里带着他敲开一扇门,里面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看见是他赶紧陪了个笑。 “林同志您是过来找帆哥的?他今天不在。” “不是来找他的,收音机还有没有,给我们弄一个,挑质量最好的,不然我到时候还来找你们。” 那人拉开门让他们进去,毛三始终皱着眉头,他弟好像对这里面格外熟悉,那是个很大的院子,摆满了杂物。 毛三牵着狗站在门口的位置,毛四跟他走到里面。 胖男人进去之前一直盯着小白,生怕它叫起来,毛三赶紧拉了拉链子把小白往自己腿边拉。 “他不叫。” 毛三看得出来那人对毛四很尊敬,好像有些害怕他。 下了班后又吃了个饭,现在天已经黑了,门口那也摆满了杂物,他牵着小白隐在黑暗当中,要不是小白的毛发还真不容易发现他们。 痦子最近日子过得非常得意,不说家里还有村里人对他的尊敬,他现在口袋里的钱也是越来越多。 林子里的鸡喂了几个月,过年的时候直接拉到市里去,市里多缺肉,那里几乎都是双职工,甚至一家都是工人,根本不缺钱。 每个月发那点肉票哪够吃,再加上又过年了,他的鸡卖到了三块钱一只都供不应求。 每次都直接拉近百只过去,一会功夫就卖完了,一共拉了4次,再加上公社里也卖,他拿到手的分红都拿了几百块。 现在连烟都抽一块多一包的,去年养的鸡几乎都卖光了,现在林子里的都是鸡苗,等再过4个多月又能卖。 他都已经能看见未来一堆堆的钱在向他招手。 他得意自然别人不得意,公社的生意原先是别人的,结果这小子现在吃得满肚油,眼红的人早就对他恨得牙痒痒。 今天他到这来找人,终于被虎子带人逮到了,他们直接就把他拉到这。 “痦子你现在可是发了,都忘了咱们这些兄弟。” 他个高但瘦,再加上养伤的那一年多吃的不好,身体根本没恢复过来,被虎子几人一扯直接撞到门上。 “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想向你讨教一下生意怎么做。” 说着直接上前扯着他的衣领把人往里面拉,小白一早就听见门外的动静,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毛三赶紧在它脑袋上按了一下。 “别叫” 很快门被人撞开,一个瘦高个男人直接摔了进来,毛三拉着小白往墙边躲不想碰见他。 那些人显然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很明显这个人大家都不认识,很快他们都收敛了手里的动作警惕地盯着他。 毛三原先不打算牵扯进去,但他盯着地上的男人,总觉得这人格外面熟。 第220章 收音机 痦子一时不察被这些人整个掼进来,院子是以前的老院子,铺着青石,头直接砸在上面发出好大一声。 “嘶” 捂着头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今日倒霉,这些日子什么事都顺,让他放松警惕,忘记这些人现在肯定看他很不满。 缓了许久终于缓过来,却发觉四周没有动静,赶紧睁开眼,发现那些人都站在门口,不约而同看着门边的一人。 痦子也下意识看过去,结果正和毛三对上眼,那人的眼神让他一瞬间失言,从尾椎骨开始向全身爬起鸡皮疙瘩,就像三年前躺在蒲草地里一样,有种小命不保的感觉。 好像被人死死扼住喉咙,他差点以为是那个莲花村的村长,那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渣滓,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有想把他弄死的狠劲。 下意识把手捂在胳膊上,差点都不敢跟那个眼神对视,这时旁边站着的几人终于开口。 “你谁?” 他们的开口声也把他拉回现实,从地上爬起来想仔细看看那个黑暗中的人是谁,这时候毛三已经低下头把小白往自己腿边拉。 “小白没事。” 小白非常敏锐的察觉到危险,身上的毛都有些炸,从喉咙里发出低声,毛三赶紧在它脑袋上摸了好几下。 听见动静屋里的人也出来了,胖乎乎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个是林同志带过来买东西的,等会就走了。” 他们不少人见过毛四,知道是他带过来的人后也卸下防备,“你给林同志挑个好的。” “这还用你说,拿的都是质量最高的。” 林同志以及他带来的毕竟是外人,他们也不想被看出来,跟毛四说了几句话后用眼神示意人把痦子拉进后院。 “别动我!” 痦子一把拍开那个人的手,皱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起来后下意识想往门边阴影里走,那人已经低下头了,但他万分确定他刚刚的眼神对他的敌意很深,就连这些被他抢了生意的人身上也没出现过这么狠的眼神。 不对劲,除了这些人他哪有什么仇人? 刚迈开了两步已经有两个人上前假笑着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痦子哥,咱们到后院谈谈。” 说完直接把他往后边拉,从他刚刚有动作开始,一院子的人都盯着他。 抢大家生意就算了,当着人家林同志的面还对他带来的人好奇,没看见那林同志脸色已经变了,这狗东西不会还想得罪林同志把这端了吧。 那到时候这个县里的生意不就全落在这个瘪犊子头上? 痦子一个人根本反抗不了,只能憋屈的任由他们拉着往后边走,走了两步不死心转过头看一眼毛三,毛三这时候已经蹲在地上不停捋着小白的毛发,见状也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带着打量以及淡淡的警惕,实在再正常不过,正常到痦子都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也对,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不是黑市的。 其他人跟毛四点头后也陆续往后边走,胖男人手上还拎着收音机。 “林同志,这个是我们组装好的,是上海那边的牌子货,您应该知道怎么用吧?” 毛四当然知道怎么用,他家里那个收音机就是在这边拿的,想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带着他哥离开,结果就发现他哥正蹲在地上愣神。 “……哥,你是让我教你还是让这个同志教你?” 小白在毛三手上舔了一口,他这才回过神来,“你跟我说说。” 听见这位是林同志的哥哥,胖男人下意识想讨好,干脆走到旁边向他介绍收音机上的几个按钮怎么用,还有如何调频接收节目。 “这几个频道要不我拿纸给你写下来,每晚都会有评书,有些还有戏曲。” 这几个频道是他自己爱听的,还有些是新闻资讯,听起来文绉绉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麻烦你了,我哥等会要直接带回家,我也没空回去给他写。” “唉唉哪里的话,一点都不麻烦,那你们先等一会。” 胖男人回屋找纸笔,毛四很快收回在外人面前的稳重,狐疑的在四周看了看,赶紧走到他哥旁边,压低声音:“哥,怎么了?” 他哥一直心不在焉,在人注意不到的时候下意识在院子里偷偷打量着。 “你别担心,这里虽然是黑市,但里面的东西不犯法——” 话都没说完,差点自己咬了舌头,都沾上黑市了怎么不犯法? 他还以为是他哥是害怕这里东西来路不正,毛三在小白脑袋上拍了几下,很快站起身,“你到这里就跟回家一样。” 还一口一个林同志叫的那么亲热,他要不是他哥,都怀疑毛四是不是滥用职守偷偷给这些人提供过方便,不然怎么会这么亲近? “哥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占占便宜。” 很快胖男人从里面出来,往毛三手上递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好几个电台的频率。 他以为林同志的大哥跟他一样会识字,想到自己那跟鸡爪爬一样的字迹,还有好些字不认识都是写了个偏旁代替,还有些不好意思,毛三只瞟了一眼就揣到兜里。 “那林同志你们慢走,要是收音机有啥问题提回来我们会修。” 胖男人殷勤把他们送到门口,直到他们走远了这才关上门,毛三手里提着收音机,上面还蒙了一块布包着,走到拐角的地方突然停下来。 毛四今天吃饱喝足又给侄女送了礼物,走路的脚步都有些打飘,他哥突然停下来差点就要撞上去。 “哥?” “……你认识那些人?” “只是认识,没有跟他们常来往,你别担心——” “那个瘦高个是不是姓王?” 毛四一下子被他哥问住,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那个院子,门已经关上了。 “这我哪知道,我就跟里面几个人见过。” 毛三一直知道自己记性不太好,秀莲时常骂他不长脑子,但当初那几个瘪犊子的相貌他还真印在脑海里了。 第221章 想送他蹲大牢 他们得到消息去的晚,只能赶紧把浑身沾满血的两丫头抱回家,至于地上那些人已经被村里人狠狠收拾过,村长怕他们再打下去出人命,干脆坐在那看起来。 毛三那时候虎着脸是想把他们弄死的,被村里人拦下后只看了几眼就被拉走。 后来的事情村长都不怎么让他们插手,都是他去跟公安局还有几个村子的人吵架,医院也没去过,还是后来那些人的父母过来村里闹过事,他才把一些人跟他们的父母对上。 他记得那个瘦高个是一家子来的,他们兄弟几个跟他爸长得很像,还闹着说要村里赔钱,这消息都没惊动秀莲,直接被村里人泼了几桶尿泼走了。 村长说他们伤就算养好身体估计也不咋行,说不定要常年泡在药罐子里,毛三这才逐渐忘记那些人。 但是刚刚他看出来了,身体还挺好,现在居然又在黑市里兴风作浪,狗改不了吃屎,这种连法律都没放在眼睛里的人毛三还真不相信他会变好。 “你说我要举报他们会怎么样?” 毛四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呛回去,呛得他站在那咳嗽了好几声把眼泪都咳出来。 缓过来后赶紧往四周看,还好那间院子的门现在依旧是紧闭的,小巷子里也没人,赶紧把他哥拉走。 “不是哥你举报什么,他们虽然是黑市的人但也没杀人放火,就连偷鸡摸狗也没有,至于其他的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里都不怎么管,咱们管什么?” 毛四一直虎,但没想到他哥也这么虎,这年头敢在黑市里混,还有本事到其他地方运东西回来卖的人哪一个是善茬? 他都不想得罪这些人,万一没抓干净有哪个躲在暗处下次报复怎么办?更何况他们今天才刚刚去那买东西,要是这个时候被举报了,你说人家怀疑谁? “你可别乱来,大不了以后我不跟这些人来往了。” 毛三说完后也觉得这个法子不太靠谱,刚才不是没看出来好像里面的人对瘪犊子挺不善的,他要真举报了端的是一窝。 “行了我就随口说说,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怎么好像被他哥摆了一道? 到了道口,毛三挥手让他赶紧回家,自个也要把小白牵回去了。 “行那我走了,你别忘了要跟大麦二麦说,这礼物小叔送了一半。”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加上晚上还是有些冷飕飕的,街上都没什么人,毛三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又回到了那个小巷子里。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态,现在就希望自己能发现那个瘪犊子干的坏事,到时候直接把他扭到公安局,让他在里面蹲一会儿。 其实按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蹲了。 他缩在角落里伸长脖子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那间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了。 “痦子哥您慢走,下次再来喝茶。” 痦子出来的时候咬着后槽牙,伸手按了按唇角处的淤青,听见那些人带着嘲讽的话头也没抬,出去后才哼了一声。 身后的门很快砰的一声就关上了,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 这些人现在还活在梦里,以为自己还是这片的老大,等着瞧,他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都弄走。 别看他现在这么硬气,刚刚被人拉到后院的时候早就开口求饶。 “三哥,有话好好说。” “妈的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可是痦子哥,手里大把大把的钞票。” 说完一个壮点的男生立马上前拉着他的衣领,直接在他脸上挥了一拳,又在他肚子上打了几拳,几个沙包大的拳头砸下去,痦子呼吸急促连着大口喘了好几下。 “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这么虚,挣了钱了也不补补身子。” 痦子弓着腰大口缓气,“……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有话好好说。” “你小子可真是给脸不要脸,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跟老子摆谱,可别忘了你以前跟个落水狗一样,谁都不想要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的!” 当初看这小子可怜才把他留在身边,可谁想到留了个白眼狼,这才一年多就已经到别人身边摇尾巴,甚至还回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可是打听到了,他们不知道在哪弄了一大批肉鸡,光是过年那会儿就卖了几千块钱。 就连县里的生意都抢光了,他们到其他地方弄些大件过来,累死累活不说也就挣个差价,目标还显眼,公安把他们盯得跟什么一样。 谁像这小子这么滋润,三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从痦子衬衫口袋里掉出一包烟。 他一下子拿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妈的抽上大中华了,老子抽的都是8毛多的!” 气得他把烟甩在地上,又上去在他膝盖上踹了好几脚,痦子按着膝盖,他的腿当初被人断过,现在每到下雨天都疼,被踹了几脚后,整个人的脸都白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三哥又一次动手前痦子赶紧开口。 “三哥三哥别打了,过几天我给你送个礼物!” 害怕他没听见,他干脆大喊了好几声,“礼物,包你满意!” “……哦?什么礼物?” 三哥慢条斯理重复了一遍,这才饶有兴致的问他。 痦子是想跟他谈条件,怕他又打赶紧开的口,其实自己也没想好要给他们什么东西。 “……你想要什么?” 三哥没开口,从旁边捡了根铁棍,上下打量好几眼他的腿,“是你送我还是老子送你?” “我我我!三哥……三哥你要钱还是要女人?” 看这小子已经服软了,三哥站起来,“我不知道,得看你想送什么,老子给你十天时间。” 很快那群人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还伸手拍去他身上的泥土,叫了好几声痦子哥后直接把他送出门。 痦子劫后余生般喘了好几口气,不就是看上了他们在背后弄的养鸡场?做梦! 他一连吐了好几口唾沫,这才按了按胸口一瘸一拐往旁边走,毛三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 第222章 一个收音机而已 毛三最后没跟多久,手里毕竟还提着东西,加上痦子这人还挺警惕的。 家里已经吃完饭了,秀莲给毛三留下饭,其他的剩饭拌上米糠拿去喂鸡。 “你爸哪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要是平常秀莲还没这么着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别是半道被人抢了吧? 三麦蹲在堂屋的地上,往旁边丢了一颗球,小黑也半伏在地上,撅着个屁股。 “…… 爸说今天要带好吃的回来。” 这几乎已经是家里的惯例,爸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都会到供销站给他们买些零食回来,他从下午就开始翘首以盼,不时就到门口等着。 “怎么这么晚?” 毛三手里除了收音机外,还拎着一包零嘴,秀莲没好气的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家里又不缺吃的,每次都买这么多。 “这是什么?” 秀莲接过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这么沉手,赶紧把那东西放在桌上,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后,一个黑盒子。 就算再没见识她也知道这玩意指定不便宜,赶紧伸手按了按额角,只觉得一股火就要冲上来。 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的,买回来干什么?而且家里这个时候最缺自行车,应该攒钱买辆自行车! 毛三暂时把王家村那个瘪犊子抛在脑后,有些得意地向家里几个孩子展示这个今天刚拿到的收音机。 “按这个按钮,里面会有歌,你们要是想听戏曲或者听样板戏,就自己慢慢调。” 说完跟献宝一样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想听什么都有,要是没电了再到供销站买几块电池。” 家里三个孩子听着从铁盒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都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想伸出手摸一摸,但察觉到妈那不善的眼神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毛三还有些洋洋得意,这玩意是真好,以前到了晚上没事干只能早早上床睡觉,但现在不一样了。 听说这里面还有说书,虽然所有的节目都是审核过的,没有以前那么丰富,但指定比没有好。 “咿呀咿呀呀” 他学着以前人家唱戏曲时翘起的兰花指,咿呀唱了几句,发现屋里寂静没声后,才赶紧把脸上敞着的大笑容收起来。 秀莲本来火就旺,现在气得她差点连头发都燎了,语气阴森森一字一句,“……工资呢?” 一旁站着的三个孩子默默把手缩到袖子里,低着头不敢吭声,几乎想当自己不存在,妈生气了。 桌上的收音机还在唱着曲,在寂静的屋子里打了个转,家里除了小黑这个蠢东西,所有人都赶紧噤声。 毛三啥也不敢说,赶紧伸手到兜里把剩下的工资递过去,秀莲接过钱头更痛了,“11块!” 家里要买自行车,年前给孩子们买衣服加上送东西花了不少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居然一声不吭自己做主买了个这玩意回来? 秀莲拍拍脑袋,瞪了一眼毛三,他赶紧伸手按了按钮,终于收音机不出声了。 她在发火前突然想到了这东西肯定不止20多块钱。 “到底花了多少钱?你每个月35,这玩意24块钱?蒙鬼呢! 说话,你有没有在外边跟人借钱?” 毛三哪敢跟人借钱,他每个月的工资从在会计支出来后就放进兜里,手都紧紧贴着口袋生怕弄不见,别说借钱,别人向他借钱他都不可能借。 “没有借钱,毛四说他要给大麦二麦送升学礼物,他出了一半我出了一半,而且里面不止能听戏,外面有啥大新闻里面也会播,孩子们不用看报纸都能知道。” 毛三赶紧向秀莲复述了一遍毛四说过的话,也不全是为了消遣,孩子们学习也用得上。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秀莲推开椅子坐下来,盯着这个精巧的铁盒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东西都买回来了,肯定不能退回去。 而且几个孩子一看见这玩意眼睛马上亮了,再加上秀莲自己也喜欢听戏,要是以后每次下完功回来能听着东西唱几句,这日子也挺美滋滋的。 “不对啊,我记得村里那谁结婚的时候置办三转一响,听说收音机一个要60多块钱,你们怎么能买到40多? 老实说,到底花了多少钱?” “真就40多,还不用票。” 秀莲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毛三好几眼,“黑市买的? 就算黑市买的也应该比供销站卖的贵,怎么还便宜了20多块钱?” “老四介绍的人,听说是大牌子货,不知道他们怎么弄来的,也有可能是看在他的面上才给我们这么便宜。” 秀莲过了会儿也不想再追究,只要东西能用就行,起身往厨房给他热饭,毛三松了一大口气,坐下来向几个孩子展示到底怎么用。 “这个是开,这个是关……” 刚得了一个新奇玩意,一家子在那盯着看了好几个小时,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戏曲声不停拍着手,就连隔壁的有财叔也被叫了过来。 第二天他们家有收音机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不少人特意过来看,秀莲干脆在院子里支张桌子。 “哎哟,这还能听曲子呢?已经多少年没听过了。” 大家心里都有些酸,几十块钱的玩意,几乎是有些人家一年的分红,可人家还不是说买就买了。 这日子真是不能比,本来大家都觉得自己的日子也不差,但看见别人家闷不作声买了个收音机,是不是过些日子再买辆自行车? “有个好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恨不得摆在村口!” 说了几句后开始琢磨着自己要怎么挣钱,人家毛三现在是林场的正式工,这一点肯定比不上。 没有工资可以想办法挣些外快,村里的姑娘编草席需要大块的时间,大家平时要上工根本没空。 不少人看了眼自家鸡窝里前些天还在发愁的鸡苗,突然一拍大腿。 “我们没这么多钱买收音机,那就攒些布料做衣服。” 一只鸡养大卖两块多,那过几个月就能挣二三十,这样算下来一个收音机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223章 全要了 “快点快点,再晚点就被人全买走了!” 满福娘得到消息,牛嚼村的粮仓破了个洞没人发现,灌了好几天雨水进去,储备粮全都受潮发霉了,听说就几毛钱一大袋,她赶紧过来叫上秀莲。 “二麦你在家看好家!” 秀莲赶紧往家吆喝了一声,抓起钱就拉着满福娘跑,这不是刚打哈欠就递枕头了吗,她还在发愁去哪弄粮食。 牛嚼村的村长黑着脸把管粮仓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破了这么大个洞居然都没人发现,那可是村里的储备粮,不到万分紧急的时候都不会动用的。 “一个个眼睛长裤兜里了,整天不知道往哪看,这么多粮食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管粮仓的被骂的不敢吭声,默默红了眼,几乎每个村子都有粮仓,每年除了交公粮外,还要保证粮仓粮食充足,这是储备粮,是应急物资,要是发生什么自然灾害,这些东西都是救人命的。 “干不了就别干,回去给我写检讨明天开会你给全村道歉,赶紧滚!” 其他社员正在把受潮发霉的粮食抬出来丢在阳光下,一些不严重的已经摊开了在那晾晒,他们默默干活,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声,害怕愤怒的村长把火撒在他们头上。 秀莲她们俩过来的时候村长正在那骂人,只能默默到一旁帮着干活,等村长看着好像消了不少气,这才赶紧上前。 “过来买粮食的?一个个裤兜松的憋不住半个屁!这么点消息立马就飞出去了。” 她们应了几声,脸上也不好表现出多开心,毕竟这是人家的一个大麻烦。 村长指桑骂槐骂了几句后,这才领她们到一旁。 “先说好,这些东西你们买回家要是拿来吃,吃出问题我们可不管。” “不吃不吃,拿来喂鸡的。” 村长摆摆手,现在心里烦躁只是提醒一声,要是出问题牛嚼村不会负责。 这些粮食有些受潮的很严重,一大袋只要8毛钱,不过只有一袋,里面的米几乎都是黑黄色,还长满了霉斑。 秀莲眉头一皱,想说不想要这个,这玩意拿回去就算拿水洗一遍再煮熟喂鸡都怕吃出问题。 “搭着卖的,想买其他的就必须把这个买走。” “买!” 满福娘赶紧出声,这个就算拿回家倒了,其他的也划算。 最后那些看着洗洗还能吃的1斤3毛钱,她们俩几乎把那包圆了。 “这一袋67斤,加起来一共73块钱。” 她们俩赶紧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划算,还有这么多粮食,200多斤呢,这得喂到猴年马月。 “哎呀我就带了几块钱,秀莲你带了多少?” “我就带了20多。” 还有其他人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她们慢秀莲几步,看见她们居然把这些粮食全要了都羡慕的不行,听说她们钱没带够,赶紧掏兜。 “那要不你就别一个人全要了,大家分着来,我这带了10块钱。” “对对对,我也想买个10块8块的。” 200多斤粮食呢,她们俩拿回去也不嫌沉,大家纷纷掏出钱来,秀莲赶紧摇头。 村长的脸一直都是黑的,烦躁的不行,这些挑出来卖掉的别看只有200多斤,地上还晾了一大堆呢。 整个粮仓几千斤粮食,也就是运气好没波及的更多,等这些晾干后还要补粮仓,一大堆的事,根本不可能在这让他们几十斤几十斤的买。 “你们想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交钱,然后拉走。” 这么大一堆粮食,他看着都心疼。 “村长,我们没带这么多钱,那要不我先把这20多块给你,剩下的50我回家取了钱后拿过来。” “行行行,赶紧拉走。” 村长拿了钱后很快走了,秀莲跟其他人借了辆板车,跟满福娘搭着把好几袋粮食扛上车,车子旁边围着一大群人,大家都一脸羡慕。 “这么多粮食呢,要不卖我一些?” “对啊,你家里又没养猪,买这么多回去这得喂到什么时候?” 一袋粮食几十斤,两个人抬上去累得腰都酸了,但即使是这样她们俩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今年喂不完留到明年,真不卖!” 气得她们翻了好几个白眼,跺了跺脚黑着脸走了。 还有不少人这个时候才刚赶过来,就只能看见她们俩拉着车走的背影。 痦子的人也打听到消息,今天林娇娇跟林城正好在养鸡场,他招呼了一声让他们赶紧过去买粮食。 现在这里有大几百只鸡,等以后喂大了粮食跟流水一样,他们已经想办法到其他地方买粮食,但还是不够,听见附近村子有受潮的粮赶紧过去。 结果一过来就听说粮食全被买走了,地上那些村里打算留着不卖。 “你们来晚了,刚刚有两个女的把几百斤粮食全买了。” “……那这些呢?” 牛嚼村的人眼睛一撇哼了好几声,有便宜占就行了,居然还敢想他们这些粮食。 “都说了没有,赶紧走。” 痦子没办法又拉着车走了,不过走之前到底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就晚了几步。 “什么人买的?” 晒谷场着还围着一大群人,大家都在谈论刚刚错失的大便宜,一斤粮食只要三毛钱,平时一斤都要8毛多。 至于受不受潮的,晒干了就好,以前饥荒的时候别说是受潮了,就连发了霉的粮食,大家洗干净了蒸熟还是吃下去。 “莲花村的,你说她们村离这么远,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我紧赶慢赶还是差了那么几步。” “哎,也不说给大家分一点。” 莲花村?林娇娇跟林城对视了一眼,痦子哼了一声让他们俩拉着车走了。 他故意没让人把消息传到莲花村,他们村现在手上应该都有不少鸡苗,怪不得这么着急。 “你们村有没有一个胆子很大很狠毒的女的,像你弟那么大的?” 第224章 我会自己找的 林城拉着木板车,林娇娇心疼弟弟在旁边扶着推一把,听见痦子的话姐弟俩不由同时思索起来。 林娇娇:“……狠毒?” 痦子想到当初他们放松警惕,丝毫没想到那么小一个毛丫头居然敢拎着镰刀直接刺人,要不是她来这么一下,后面又叫起来,莲花村的人怎么会赶过来,要不是他们来得及时痦子后面一定会把她弄死的。 “心狠,有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心狠。” 他这话是咬着牙硬生生挤出来的,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林城埋头拉着车没有看过来,林娇娇站在一旁瞄了一眼,看到他脸上的恶毒吓了一大跳。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能感觉出来王和的哥哥看自己时眼里藏有一丝戏谑,就好像看透了自己,林娇娇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耍那些小心思,也知道就算自己耍估计也没用。 她的外表是一大优势,再搭配上偶尔的示弱在这些日子遇到的人中几乎算得上无往不利,除了他。 林娇娇刚开始还以为他不近女色,但偶尔从他的神色还有言语中能看出来他不只是不近女色而是厌恶。 还有一些不明白,既然他不喜欢女生,为什么要让她待在他弟弟身边? “狠毒?林——” 其实痦子的话刚一说出来,林城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影就是林二麦,这个人完全符合狠毒这个形容词,想到自己当初那肿了好几天的胳膊,还有她那说揍人就揍人的性格,刚想说出来就被她姐打断了。 “痦子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干了什么事吗?像阿城这么大……那就是个小孩子,她能干什么?” 林城一听也是,大人跟小孩子评价的狠毒不一样,万一痦子哥说的是那种会杀人放火的呢? 林二麦虽然心狠拳头又硬,但她还算遵纪守法,没有在村里胡作非为。 痦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知道这说出去谁都不敢信,一个几岁的小黄毛丫头,现在过了三年应该差不多跟林城一般大。 他没有回答林娇娇的话,而是,“她还有一个姐姐,看起来就比她大一两岁。” 自己当初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是伤,而莲花村那些人下了这么重的手居然还没善罢甘休,甚至想把他们这些人送去蹲大牢,还嚷嚷着要拉去打马场,他以前是没有办法追究。 现在,他现在手底下有这么多人,还有钱,就不信找不了他们麻烦。 林城还在犹豫的人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还有一个姐姐,这更是林二麦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咳”林娇娇的心跟打鼓一样捶起来,赶紧咳嗽一声阻止弟弟开口,她唯一想到的人选也是二麦。 但刚刚痦子脸上的恶毒让她内心非常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她说出来。 痦子这人阴晴不定,上次有个人不小心把养鸡场的篱笆弄破了一个洞,跑了十几只鸡,他沉着脸让人到林子里找。 那人看着年纪跟王和差不多大,尴尬的站在一旁赔笑,还说一定会把跑出去的鸡都找回来,痦子脸上好像也不甚在意,还蹲在地上削甘蔗吃,削好后还分给了几个人,那个人也拿到了一节。 大家都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痦子哥人这么好,跑了这么多都没说话。 最后那些鸡也都找回来了,但他突然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上把他踹倒在地,拎着旁边的铁棍直接往他手上抡。 他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惨叫,原先手里拿着的甘蔗掉在一旁,林娇娇吓得愣在原地,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浑身都在抖。 “对不起……痦子哥,啊……我知道啊……错” 旁边所有人拿着甘蔗都愣在那,痦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阴狠,几乎没有人敢上前开口劝他,只能石化一般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跟泄愤一样,拎着铁棍一下又一下狠狠打下去。 地上的人很快声音小下去了,整双手鲜血淋漓,地上的泥土里都浸满了血液。 痦子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站直身体把铁棍丢到一旁,“下次小心点。” 说完话后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林娇娇立马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他上前两步拿走削好放在一旁的甘蔗就这么走了。 一时之间空旷的林子里除了那些鸡受了惊吓后的叫声之外,就只有地上那人痛苦的哭声。 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他跟王和差不多大,也就比林娇娇大几岁,他是这里这么多人当中唯一一个不需要她故意找他说话,或者说故意被她用样貌“勾引”的人。 每次都会主动过来帮忙,他并没有他们眼里那种羞涩和爱慕,更没有那种赤裸裸的不怀好意,是很少见的善意,也是很少见让她能够自如的人。 林娇娇都觉得他算得上自己的朋友,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因为一个已经解决好的错误被这样对待,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甚至都不知道他后来的伤养的怎么样,这个人一下子就消失在养鸡场里了,再也没有来过,她只记得那天飘荡在整个林子里痛苦的哀嚎声。 现在痦子脸上的恶毒跟那天差不多,甚至比那天还要恐怖,林娇娇下意识不想把二麦说出来。 她害怕因自己一句话,在地上哀嚎的那个人变成二麦。 “痦子哥你也知道,我们回到村里才不到一年,村里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那些人都不怎么跟我们玩。” 害怕痦子生气,她后面还补了一句,“你找的这个人干了什么事?要不我们到村里帮你问问,说不定能找到。” 痦子扫了他们姐弟俩一眼,林娇娇神色有些紧张,而林城闷头拉车看不清表情,想到刚刚她说的话那么着急似乎是在打断林城,神色一下子有些似笑非笑。 “不用了,人我会自己找的。” 第225章 二麦姐想见你 痦子走了林城赶紧回头看自己姐姐,有些不明白,“姐,莲花村还有谁能像林二麦那么恶毒,她也确实有一个姐姐。” 为什么不能告诉痦子哥?万一他们说的是对的,痦子哥说不定还会对他们高看一眼。 “你是不是怕给林二麦惹麻烦,怕痦子哥去找她?” 林城哼了几声,想到自己在林二麦手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他这辈子都跟林二麦势不两立,等他再过几年长大了力气也大了,一定会狠狠收拾她一顿。 “要是能给她惹麻烦最好了,咱们现在不敢跟她寻仇,痦子哥肯定敢!” 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慕强的时候,虽然知道痦子哥现在干的事情不对,说不定会被公安抓,但是想到能挣那么多钱,林城对他还是非常佩服的,也想长大了跟他一样。 他要是能挣这么多钱,妈就不用再像现在这么辛苦了,爸也能有钱养病。 “阿城,你知道痦子哥为什么要找这个人?而且要是她不是二麦呢?”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说不定林二麦也像得罪我们一样得罪他了,肯定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咱们莲花村别说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就算再往上几年也没有人像她一样。” 林娇娇叹了一口气,“我们确实跟二麦有很多摩擦,那你会因为这个摩擦要她的命或者拿刀捅她?” 肯定不会,林城又不是傻子,他只想等拳头硬了揍她一顿,要是动刀,那可是犯法的,是要被抓的,而且他们的深仇大恨也没深到这种要人命的地步。 “我们跟二麦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就怕万一痦子哥跟二麦之间是这种要人命的地步,咱们开口,要是真出事了是不是要怪在我们身上?” 林娇娇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妈不止一次告诫过她,她长得好看是好事也是坏事,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要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不求回报,既然人家给你东西,肯定要在你身上要些什么? 她并没有听从妈妈的教导,小心翼翼尝试着用自己的优势谋取便利,所以她很轻易让水生帮自己干活,让王和带着她一起在林里抓山神,甚至后面还跟黑市的人取得联系,虽然这条路没有用上。 但即使是这样,她心里仍然有一杆秤,现在能接受的程度只有这样,她不会用自己的样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东西,因为她还小,控制不住,万一一脚踏错可能万劫不复。 这种可能给别人带来大麻烦的事情也在她的那杆秤当中,她不能让二麦因为自己像那个人一样被痦子打断手。 “记住了千万不能说,他要是想打听总归能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但咱们不能说。” 林城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姐姐终究还是心软,“好” 他们把车拉到附近废弃的道观,又回养鸡场里喂了鸡,这才往家赶。 莲花村很多人都听说了满福娘跟秀莲合伙在牛嚼村拉了一车粮食回来,听说那粮食还非常便宜,大家问了一通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不少人都围过去希望秀莲能卖自己一点。 200多斤的粮食,她们俩跟感觉不到累一样一口气拉回来,车就停在秀莲门口,毛三正好已经回来了,一出来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最多就买一袋。 “……怎么这么多?” “快别说了,到屋里拿上50块钱到牛嚼村交给村长,我们钱还没给够。” 毛三被指使着拿钱离开,她们俩赶紧把那一袋几乎不能用的稻米卸下来丢在一旁。 “秀莲要不这个就给你吧,反正我是没空洗干净再晾干。” 满福娘不像他们一样手里还有几窝鸡苗,实在不想费劲清洗。 “那行,先放在这。” 一车的粮食两人直接对半分,不管大家在一旁再怎么诉苦卖惨,她们俩连米袋都不想打开。 开玩笑,这么多粮食到时候弄干净了,就算今年用不完,还能留到明年,而且秀莲手里现在可是有近20只鸡苗呢,要是全养了粮食说不定都不够。 在大家快发红的目光当中,两人把粮食运回自己家马上砰的一声关上门,大家一个个捶手顿足恨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么大个消息。 很多人都已经决定了要把那些鸡苗全养大,到时候拿去卖肉鸡,现在一个个不知道有多缺粮食。 已经开始有人打算先把村里分的那些粮食拿出来用用,等鸡卖了,要实在不够吃还能有钱到公社或粮站买些回来补上。 春红也过去看热闹了,回到家里后气的饭都吃不香。 这杨秀莲一家从去年开始就转运了,一年比一年运气好。 “天天就知道待在屋里,也不出去外面转转,光待着也不干活,怎么别人就知道牛嚼村有粮食卖?” 她又在院子里嘀嘀咕咕阴阳怪气,田海珠整天就待在屋里享清福,除了张着个大嘴巴往里塞饭,家里什么事也不管。 要是她在外面多处几个好姐妹,说不定一有消息人家也会过来告诉她。 田海珠跟没听见一样在屋里翻白眼,林娇娇姐弟俩回来的时候看见奶的脸色以及她念的话,两人什么都不说正想跑回屋,但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搓着手一脸紧张。 “谁啊?” 春红脸色有些青,出来一看居然是秀芳家的孙女,眼睛一撇就要骂人,怎么谁都能来上他们家的门,晦气! “你过来干什么?赶紧走!” 苗苗深吸一口气,在她发火前往院子里一看,正好看见林娇娇,眼睛一亮。 “娇娇姐,我有事跟你说。” 春红皱着眉头转身看着大孙女,秀芳家的人怎么跟自己孙女有事要说,“去去去,我们家的人跟你们家没什么话好说的。” 苗苗尴尬的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林娇娇看奶又要骂她了赶紧让弟弟先回屋,在她奶瞪大的眼睛当中赶紧拉着她往屋外走。 一直走远了这才放开她,“我跟你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你不要再到我们家来。” “……娇娇姐,二麦姐想见你。” 第226章 他们不是好人 林娇娇皱紧了眉头,从小姑被二麦妈妈在学校闹了一通后,两家后来的接触极少,见面都恨不得吐两口唾沫,实在想不明白二麦过来找她干什么?心里下意识就开始打起鼓来。 “我……” 她想拒绝,但苗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跟兔子一样立马跑开,二麦从街角走出来示意她往小溪边走。 林娇娇没办法只能握紧了拳头跟上去,想来她也不会找她麻烦。 说来也是巧,二麦带林娇娇去的地方正好是当初她被林城推下去的那个烂水洼,也是在这,她直接抓了一把烂泥砸在了林城脸上。 这个地方对于两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林娇娇警惕往四周看了一眼,“……你找我干什么?” “你知道跟你一起挖山神的那个人是谁吗?” 二麦直接开门见山,林娇娇本就警惕的神色更加紧张,“他怎么了?我们只是一起挖山神,又不干什么?再说了这是我的事情——” 她语气有些尖锐,害怕二麦把她跟那些人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她妈,妈妈一定会非常生气。 而且爸现在腿也有了转机,她不想爸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恢复。 二麦立马伸出手制止她的话,语气认真:“我自己在家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们是谁,我今天叫你出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这个,其他的跟我没有关系。” 林娇娇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心也慢慢静下来,二麦怎么会知道她跟王和有来往?更加巧合的是今天痦子才问了她是谁。 “你说” “三年前,有几个村子的小流氓聚集在我们村的蒲草地里堵人,我相信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他们就是流氓。” 三年前? 林娇娇思索了一会儿,那会爸好像回过一趟村里,回到公社后特意跟她强调了要注意安全,让她对所有的男生都保持警惕,妈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不停跟她强调离那些男人远一点。 就连跟她同龄的男生也要时常保持警惕,绝对不能一个人跟他们单独待在一起。 “因为她们很努力的反抗了,所以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后来村里人赶到,那些流氓全都受了重伤送到县医院。 本来这些人应该去蹲大牢的,但后来好像县里有人保他们,再加上他们年纪小,所以现在依旧在外面正常生活。” “……什么意思?” 村里人把这事按的死死的,不是当事人几乎都快忘了,更何况林娇娇,二麦揪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转起来。 “他们家人后来还来过咱们村里闹事,我瞒着我妈偷偷去看了一眼,上次那个跟你一起待在林里的人就是那群流氓之一的弟弟。 带领他们的那个人耳朵后长了一颗痦子,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在各个村里收鸡苗的就是他们兄弟俩。” 林娇娇倒吸一口气,猛的偏过头看她,二麦神色认真。 “我不可能用这个事情骗你。” 他们一家子长得都很像,她那时第一次在林里看见林娇娇跟那个人待在一起,就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就是他的家人。 不然二麦也不会不由分说直接上前偷他们笼子里的东西。 她说完就想走,今天过来提醒她不过是看在一个村子的份上,虽然二麦跟他们家有过很多不愉快,但依旧做不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比她大几岁的女孩,跟一群张着嘴巴对她垂涎欲滴的恶臭豺狼待在一起。 “他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注意安全。” 林娇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痦子哥居然是流氓、强奸犯? 可他看起来明明对女生很厌恶。 “等一下” 都等不及捋清自己脑海里的思绪,林娇娇赶紧开口叫着二麦,“你怎么知道?……那你干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痦子才要找她? “我也在,那时候还小他们以为我吓坏了根本顾不上看我,正好手里有镰刀,我拿刀刺了他们。” 林娇娇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默默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刺?” “对,只要手里有刀,而我又在发疯,就算我只是一只鸡他们也会害怕。” 二麦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暴力倾向的,一旦见了血自己血管里的血也在叫嚣着想要冲出来,她一点也不怕林娇娇觉得自己残忍,反正他们家的人应该都觉得她残忍。 “他们愣神的时间越久,我们村的人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就越快。” 林娇娇默默看了一眼她垂在腿侧的手,想到她一个人把自己家几个弟弟揍得屁滚尿流,怪不得她对上这么多人都不害怕,原来以前干过更加凶猛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二麦眼睛微微瞪大,眉头也皱起来,似乎真的在思考,突然向前两步靠近她,伸出拳头往林娇娇脸上凑了凑,她还不明所以,不远处突然冲出一个人。 林城当然不可能让姐姐一个人跟林二麦那个疯子待在一起,她那么暴力,万一欺负姐姐她一个人都不够揍的,一直偷偷躲在不远处紧张的盯着她们。 还好一直在说话,看着也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直到看见林二麦突然变了脸色,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挥舞着拳头就要揍过去。 他立马叫了一声,然后从墙角里冲出来。 “林二麦,你这个疯子!你又要打人!” 林城哪还顾得上害怕,他冲过来后赶紧挡在姐姐面前,然后就看见林二麦双手抱胸上下扫了他好几眼,眼神戏谑,好像有些瞧不起他。 “哼” 甚至还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二麦一到这个地方就想起当初他不由分说把她推到烂水洼里的景象,她那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新衣服。 “好了阿城我没事,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二麦说。” 林城这时候才冷静下来,原来林二麦并不是要揍姐姐,而是知道他在外面躲着故意的。 第227章 毛三发现养鸡场 戏耍了林城一番后,二麦心口的气也散了一些,林娇娇搓了搓手让弟弟离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二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问出个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 总不能因为两人之前的那些小摩擦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她。 “虽然我们家在你们家眼里都很坏,但我觉得我没有坏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说完后还得意的挑了挑眉,看来自己前段时间看的那些书总归是起了作用,她现在都能随口说出一个拗口的成语。 “你跟他们一起抓山神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但你那个时候并没有跟那个流氓接触,再加上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但现在——” 最近这一切一切的事情有太多重合点,光是那个鸡几乎就把他们全串连在一起,更何况绣球姐还告诉她那个痦子就是这一切背后的人。 她伸出手挠了挠头发,虽然觉得以她们两人的交情言至于此已经够了,但刚刚戏耍了林城一番心情实在有些好。 “他们在林子里养鸡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但我还是觉得你要慎重考虑一下。” 如果林娇娇像她之前偷听到的那样,在村子里收几只鸡然后拿到黑市卖,二麦都不会多嘴。 “他们的摊子铺的太大了,光是我们村都不知道卖了多少鸡苗,还有其他村子,现在甚至还让大家把他没收的鸡苗养大。” 二麦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是多遵纪守法的人,如果不是她现在要去上学加上妈管着,自己都想弄些东西到黑市卖。 但她不傻,自己偷偷弄点小买卖,人家管都管不过来,但你要是像他们这样养好几百甚至上千只鸡,运气好一直没被抓就算了,要是一旦被抓,这可是要到农场劳改的。 “广播里播过,不管是从港城偷渡商品回内地卖,还是跟国有工厂联合拿里面的商品出来,都是比投机倒把罪还要严重的罪行,像这种养殖的,也是走资派余孽。” 一切私人买卖都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属于非法谋取利益,一旦被发现都是被严厉打击的对象,这些年不管是大队里的广播还是村长不时召开的大会,早就不知道强调了多少遍。 轻一点的被批判,戴高帽子游街,重一点的直接拉去农场劳改入狱,甚至吃枪子的都有。 他们这沿海,以前商船下南洋,哪个村子没有几家做生意的,本来风气就比内陆其他地方要松一点,但也没松到这种明目张胆的地步,摊子铺这么大。 二麦提醒了她一通,林娇娇的心本来就跟鼓一样不停擂着,震得她脑袋都疼,她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但她想要钱。 不过二麦的话倒也是提醒她了,再加上痦子那人,林娇娇打算拿到这个月工钱就不干了。 “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弟弟叫王和,他哥我不知道叫什么,大家都叫他痦子,他……他好像在找你。” ———— 痦子想找二麦,也想找莲花村那些人的麻烦,但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鸡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居然都没发现毛三跟过他。 毛四这天正在办公室干活呢,听见外面说他哥找他,一头雾水。 “哥怎么了?” 毛三顾不上他弟正在上班,赶紧把他拉到无人的巷子里。 “上次那个瘦高个你还记得不?” “黑市里的?” 毛四想不明白他哥怎么对黑市里的人这么感兴趣,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你们认识?” 还记得那天那个瘦高个从地上爬起来后想凑到他哥面前,后来还是被人拉到后面的。 认识,还不认识,毛三磨了磨后槽牙,他这几天连林子都没来得及去巡,蹲在王家村附近蹲了几天,终于蹲到了这个瘪犊子。 又跟在他后边跟了好一会儿,不过痦子警惕,进林子前不知道故意转了多少转,还真把毛三甩掉了。 但他可还记得这,当初就总觉得这片林子怪怪的,老是听见鸡叫声,现在这人又跑进去,干脆找了一天偷偷在里面摸寻起来,结果还真让他摸到了。 “这个瘪犊子,他居然还敢找二麦,老子之前没能弄死他都便宜他了。” 当初知道这些人没能进牢里蹲几年,他气得眉角跳了好几跳,村长摇了摇头说没办法,只能安慰他那些人受的伤已经够重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居然敢在林子里养那么多东西,只要举报出去这些人准能被拉走。 “等一下——” 他哥跟倒豆子一样倒出了一堆事,几乎把毛四砸的眼前发懵,没来得及生气这个人居然是以前那群强奸犯,他两个侄女那时候被打得喝了好久的药养身子,后来又被毛三说他们在林子里弄了一个养鸡场给砸懵了。 “……哥你确定?” “确定什么?二麦亲口跟我说的,这小子居然还敢找她,他想干什么?想寻仇? 当初要不是我闺女拿刀扎他们,那些人现在怎么样?活该!要不是老子当初去的晚了,我都得给他脖子上拉一刀!” 就算不能割他脖子,也得把他下边给割了,既然那东西只会祸害别人就别留着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个养鸡场的事情是真的?” 天爷啊,要真像他哥说的那么大个养鸡场,他这可就是立大功了! “是真的,我在林子里找了好几次才找到,就是咱们村往上那片没人的野林子,你认不认识公安局的人,咱们去举报他,把他们都端了!” 他本来就想蹲这狗东西的小辫子,结果二麦回去后跟他说了这段时间的事,听到这人居然还敢打听他闺女,气得毛三火噌噌往上冒,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 “这一次我看他怎么跑,最好给老子一直蹲在牢里,要是跟以前一样去游街,我一定拿一篮臭鸡蛋去丢他!” 他哥在这气的口不择言,毛四伸手按了按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平步青云,他可终于熬出头了! 第228章 多地作案 毛三自己去抓那个瘪犊子小辫子的事情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一是怕秀莲气急攻心硬是要跟他去,二是他跟村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不打算再把这件事情拉出来,害怕两闺女又记起来。 结果他早出晚归几天,好不容易发现点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找过去,二麦突然说有事要告诉他就把他拉到屋外。 毛三气的脑袋嗡嗡响,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拧掉那个瘪犊子的脑袋,但女儿还站在他面前,只能强挤出个笑容。 “别怕,以后也这样有事就跟爸说,我会解决的。” 这狗东西是找死,该寻仇的也应该是他们。 “我就不信,这次他不蹲个10年8年!” 说完就要让毛四跟他到公安局去报案。 “等一下哥你先别急,这事急不得,这样你先别声张出去,人肯定要举报,咱们先想想要怎么弄!” “什么怎么弄?那里那么多鸡苗,证据确凿,只要把人抓住他还能不去蹲大牢?” 毛四扭头进单位请了半天假,硬是按住他哥,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 “哥,你先跟我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毛三皱着眉头扫了自己弟弟好几眼,这小子一露出这种表情,心里肯定在谋划些什么。 “我不管,反正这人这次老子一定要让他蹲监狱,谁也别想唬我,像这种投机倒把,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资本主义势力的复辟!” 毛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他哥愤怒之下喷出来的唾沫,“我也没说他们这样做是对的,肯定会蹲大牢的,咱们想办法让他们蹲得更久。” “……什么意思?现在这样还不能蹲多久?” “投机倒把罪有大有小,咱们自己拿家里东西去卖也算,你说这种能判多重?” 县里现在就连大集都开起来了,社员拿些自家的东西出来自由买卖算不上违法,只要不严重谁管你? 就连黑市县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办法,现在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都要进行配额供给,别说社员缺工业用品,就连城里的工人发的票都供不上,黑市根本禁不住。 现在投机倒把罪含义笼统,内容界限不定,边界也有些模糊,完全要看上面管不管你。 上面如何管,那肯定是经营项目过大,盈利过多,造成的影响过重。 “这事不能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提前把那些小鸡仔全都放走了或者转移了,咱们怎么抓?而且那些小鸡仔能值多少钱?现在就是涉及的金额越大,罪名越重。” “等等”毛三伸出手让他停口,“什么意思?” “就是咱们得把他们的底细全摸清,让他们想狡辩也狡辩不了。 哥你也说了,那地方那么大,全是小鸡苗,那之前里面养的鸡去哪了? 肯定卖了!那这些赃款去哪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有团伙,这性质可不一样。” 虽然总觉得他弟现在脸上的笑容有些毛毛的,但毛三想了会觉得他说的也对。 “我记得去年9月多的时候就听见那里面有鸡叫声,不可能养了这么久都是小鸡苗,而且这些鸡苗还是他到各个村子之间收购的。” 拿去卖了,拿去哪卖了呢? “咱们县里每年年底都有人偷偷到村里买鸡买鸭,这种基本上都是老顾客,人家有老路子没必要又换。” 而且他跟黑市的人有来往,知道里面的情况,鸡鸭年底都会多一些,但跟往年情况差不多,所以指定是拉到其他地方。 “要是他拿去其他地方卖了,这就是跨县作案。” 毛四都知道自己要怎么写举报信了,就说发现了一宗多地交易的犯罪团伙,涉案金额巨大,影响恶劣。 这大功一立起来,估计今年这个科长就稳了。 “哥,你让大麦二麦这些日子除了上学哪也别去,我明天跟你进去看看。” 毛四害怕他哥冲动被那些人发现了把东西都转移走,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一定要等他明天过去。 “咱们这次把他查个底朝天,送他进去蹲上10年20年!” 说完赶紧走了,他在公安局还真认识人,不过现在先到黑市那边探探消息,看他们能不能透出什么来。 毛四走了,毛三决定听弟弟的话,老四这人虽然不着调,但他办事还算靠谱,这一次就按他说的来。 回到家后秀莲已经下工回来了正在做饭,从牛嚼村收的粮食拉到晒谷场摊开晾干,三麦正在那边看着。 “她们俩呢?” 毛三回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结果没发现两个闺女,赶紧出来问秀莲,秀莲啪了一声扔下锅铲,眼睛一横上下扫了他好几眼。 在她如炬的目光下,毛三莫名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妻子这眼神恨不得把那锅铲丢在他脸上。 “……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你怎么了,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夫妻俩过了这么多年日子,秀莲平时也算把他看得透透的,自从他到林场上班后,有些爱看热闹的人故意在她耳边说些风凉话。 说他现在是正式工了,吃公粮的,问秀莲怕不怕以后拴不住他? “这男人一旦得意起来,立马嫌弃以前的黄脸婆,你看看有田家的林海,那时候工作都还没下来呢,就觉得自己指定能当上放映员,立马跟其他女人搞在一起。 升官发财死老婆,每个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 看秀莲脸色不对了,这才装模作样找补,“唉呀,我就随口一说,你们家毛三肯定不一样。 不过这男人呢,以前没本事的时候装的都好,像谁能看出来林海居然敢在外面偷腥,秀莲啊,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住他。” 她以前从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毛三这狗东西要是敢在外面偷腥,她豁出命来也要把他那玩意剁掉,而且他现在不过是拿了正式工资,她杨秀莲也不差,她现在可是蒲织厂的临时工。 可毛三这几天实在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她心里毛毛的。 第229章 升官发财死老婆 以前他一个眼神秀莲都能猜到他要放什么屁,但他现在有心事时常皱着眉头,问他就赶紧笑笑转移话题。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早出晚归,根本抓不到他踪迹。 毛三之前上班的时间都很固定,就算是到林里巡山也是踩着点过去,下班时间就没那么固定了,除了要到办公室去跟着大家统一下班,其余时间都是他自己看着来的。 但就算这样,每天也差不多跟地里下工时间一样,除了年前那段时间忙一点到天黑才回来。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秀莲眼里燃着火,以前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现在才刚好过一点,要是这狗东西真的敢在外面偷人,今天就把他剁吧剁吧扔锅里煮了喂鸡! 毛三缩了缩脖子不敢看她的眼睛,老四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要不还是先瞒着她? “……没干什么,就是去巡山。” 巡山?巡个屁山,他以前怎么不去巡?难道现在有人偷木头? 话一说完,毛三只觉得厨房里冷飕飕的,锅里还燃着火呢,也丝毫不能驱赶四周的冷意。 “那你今早去干嘛了?” 秀莲一字一句咬着牙,硬生生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毛三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上班” “……是吗?”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先从锅里把炒好的菜盛出来,毛三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过了赶紧要过去帮她生火,结果秀莲把菜放到一旁,丢下锅铲,一把从灶里抽出柴火棍就往他身上抽。 “啪!” 特意把柴火棍丢在灶膛里烧了这么久,还专门往他光裸的小臂上抽,毛三捂着胳膊嗷了一声赶紧往外边跑。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跟孩子跟你吃了这么多年苦,现在飘了是吧?在外面养人了,你是不是要当陈世美? 是不是嫌我们娘四个妨碍你娶公主了?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今天不抽死你我跟你姓!” 她心里毛了几天,终究是觉得不放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毛三以前还算个人,但那是他没本事到外面偷人。 他现在可不一样了,有时候到公社去有些人还叫他林同志,鬼知道现在里面包的是不是屎。 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想看看他在外面干什么? 结果就看见他不去林场而是往公社走,前些天才发了工资,这些日子也没提过办公室那边叫他过去,去公社干什么? 秀莲远远跟在他后头,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就是到林场办公室去了呢,结果他这个瘪犊子去的根本就不是那个方向。 甚至还到了一片民房那,他进去后一下子消失了,秀莲没跟上,气得她在原地跺了几下脚黑着脸回家了,回到家后立马想办法把三麦支出去,两闺女放学后也赶她们去晒谷场那边。 她忍着气还想给他个机会解释,结果居然还敢骗她,说是去上班。 滚烫的烧火棍一把抽下去,毛三捂着胳膊龇牙咧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等一下……” “等什么等你还愿意等?是不是现在就嫌我们你们4个占着你,恨不得把我们丢到野林子里,好去娶新人!” 毛三脑袋都快嗡嗡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别打了,别打了——” “啪!” 秀莲一下子把自己代入田海珠,说不定哪天自己会跟她一样,出去看见毛三跟那个女人光溜溜的被一堆人捉奸。 那不就是把她的脸面丢在地上拿脚踩? 火越来越旺,似乎已经看见自己那么丢人的一天,毛三跑到院子里后上窜下跳依旧被抽了好几下,还好柴火棍到后头不烫了,不然全身都得是水泡。 “说话那个野女人是谁?你今天去那见她干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邻里那点事哪还能瞒得过大家,平时夫妻俩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一定能瞒得住,秀莲现在正在气头上,声音根本顾不上,再加上毛三被打的嗷嗷叫,大家竖起耳朵一听立马全涌了出来。 “谁家吵架了?” “秀莲跟毛三,听声音好像打起来了。” 有些家近的立马冲回家抓了把瓜子,有些直接跑出去,这夫妻俩居然还有打起来的一天,以前都是他们跟秀莲闹事。 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往他们家跑,秀莲抽了好几下气喘吁吁站在原地缓口气,毛三后来看跑不过直接窜上了墙头。 秀莲一旦开始骂人,那嘴巴叭叭的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冒,他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而且被打了那么多下疼的嘴巴只来得及抽气。 “给老娘下来!你这个陈世美!没良心的负心汉!” 毛三捂着火辣辣的胳膊,只觉得一口大锅就向他砸过去,“你先冷静,有话好好说!” 什么陈世美,他又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了,就算给他300个胆子也不敢去外面偷人?又不是嫌活得久了! “……陈世美?” “不会是毛三在外面有人了吧?” “毛三平时看起来这么老实,居然敢在外面偷人,他对得起秀莲吗?” “得了吧,这男人除非埋到坑里不然都不老实,他以前是没条件偷人,现在条件不一样了。” “啧啧啧” 左邻右舍的老婶子小媳妇立马跟秀莲同仇敌忾起来,大家虽然平时爱说些酸话,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跟秀莲一个战线。 这毛三也太不是人了,秀莲以前带着三个孩子在秀芳老太手底下讨生活,这么不容易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好日子才过了多久? “啪” 满福娘从墙角抽了根长棍子丢过去,她平时就跟秀莲关系好,现在肯定是帮她的。 “拿这个把他捅下来,居然敢到外面偷人!” 秀莲缓了两口气就缓过来了,捡起长棍子就往毛三腿上打,他赶紧顺着院墙爬上屋顶。 “不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在外边有人了,你先听我说——” 第230章 鱼头帆 家里三个孩子跑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他爹躲在房顶上,他妈在下面拿着个长竹竿就要往上捅,有财叔垂头丧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毛三看着下面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快哭了,不少人都指着他好像秀莲把他堵在别人床上一样。 “……我真没干对不起你的事。”看见二麦回来了赶紧给她使眼色,可真是哑巴吃黄连说都不能说,这么多人在这他总不能嚷嚷出来。 二麦赶紧去拉妈的手,“妈,怎么了?” 秀莲看着三个孩子长舒一口气,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旁边的人已经嚷嚷起来了。 “唉,你爸做了糊涂事,对不起你们几个……” 二麦伸出手按了按眉头,又看了一眼在屋顶上拼命冲他使眼色的爸,默默过去抓住她妈的手。 “妈,爸没干对不起我们的事,你让他们先走了——” 过了这么一通秀莲的气其实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再看那两个孩子一脸惊慌,二麦却好像知道些什么,不由得咳嗽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 把人都赶走后,毛三这才垂头丧气从屋顶上下来,秀莲瞪着眼睛在他们父女俩身上看了又看,二麦赶紧把她拉到屋里说了这几天的事。 那天林娇娇说痦子在找她,二麦琢磨了两天赶紧把事情告诉她爸,她解决不了。 爸让她别担心,说他会解决,于是开始比之前更忙。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着我?” 心里好不容易熄下去的火又冒起来,居然还敢寻仇?这一次她杨秀莲不把他削的他妈都认不出来就白活了。 说着说着话就要找东西,毛三也从外边挤进来,弱弱说了句:“你看你这么冲动,谁敢……” 后面的话又赶紧咽下去,伸手在几乎起泡的小臂间轻轻摸了一把,嘶了好大一声,秀莲也有些不好意思,二麦看了会眼色默默从屋里退出来。 “他们没事,都是误会。” 三麦赶紧把眼角的泪擦干,吓死了,他刚刚都以为要没家了。 很快他跟大麦又去晒谷场看粮食,秀莲关上院子的门,让他们父女俩坐在桌子上。 “我这些鸡苗原来是给这个狗东西孵的?呸,老娘就是咬死了牙自个养也不会卖给他。” 骂了两句又想到其他的,“怪不得咱们村子啥消息都收不到,现在鸡苗全砸自己手里,都是那小子故意的。 他跟咱们莲花村有仇,现在说让咱们把鸡苗养大他们收,到时候肯定又找借口。” 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忙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把这些鸡全伺候出壳,原来是给这小子做嫁衣,气的秀莲使劲拍了拍桌子。 “不行,我得想办法让他们别养了,一个个都拿口粮来喂鸡,要是今年收成不行那不得饿肚子? 还有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老四说让咱们先等等。” “等不了,老娘要不现在把他送进去,要不直接把他埋到粪坑里!” 秀莲最后还是按下心急,也不差这几天,毛四这天一下班就赶紧跑去黑市,上次那个胖哥打开院子的门发现是他一脸疑惑。 “林同志,是不是收音机出问题了?” “不是不是,你们帆哥回来了没有?” 上次没见到的这个帆哥听说商埠那边有走私来的大货,本打算赌一把,结果那批货提早被人定了,看着挣大钱的机会在自己面前溜走,回到江川后神色不愉,底下的人更是不敢吭声,生怕触霉头。 胖哥赶紧把他迎进去。 “鱼头帆,老子有事跟你说。” 这个叫帆哥的其实是毛四的初中同学,他的颌面长得有些奇怪,两侧扁扁的嘴巴那又向上凸起,就好像海里的一种鱼,于是大家就给他起了个这样的外号。 鱼头帆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砸过去,“滚!” “行了别滚了,老子有正经事跟你说。”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不就想到这捞便宜?告诉你,现在没货了。” 毛四捡起脚边的东西放回桌上,“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哪次我拿东西不给钱了?” “说正经事,你们这那个瘦高个,叫什么痦子的那个,你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干什么不?” 痦子现在可是大红人,他们这好多人都想过去跟他干,没办法,现在县里黑市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那些好货全被人运走了。 他们这些小打小闹根本拿不出多的钱去进货,渐渐的大家发现县里黑市的东西品种根本比不过市里的,除了过来买些猪肉,那些大件都让人到市里淘。 简直就是恶循环,好不容易弄到的东西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出不了又收不回钱,更加弄不来好货。 这个痦子原先也是跟大家一起的,后来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搭上了市里的人,那边提供钱,他在下面大片的野林子里想方设法养些东西,然后再运到市里卖,赚的盆满钵满。 “你问他干什么?” 鱼头帆虽然知道毛四这人不像其他人对他们深恶痛绝,但他毕竟是公家的人,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告诉他。 毛四自然知道,也不嫌鱼头帆正在瞪他,拖了张凳子赶紧坐到他旁边,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就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弄了个养鸡场,听说几个月后能出一千多只鸡?你跟我说实话,我指天发誓等会也对你说实话,咱们兄弟俩干一票大的。” 鱼头帆皱着眉头还没寻摸明白,毛四已经凑过去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几拍,“快说” “……听说是,但我也没见过,他们能自己运到市里,这些人据说还在下面的海岛里养羊。 不过人家本事也是真大,我听下面的人说他们上个月不知道从哪个公社弄来了一只病了的黄牛,直接拉到市里杀了。” 现在黄牛可是极其重要的生产工具,每个生产队都是要供起来的,他们还能弄一头。 他越说毛四眼睛越瞪越大,乖乖,这得多少钱? 第231章 合作 “行了,我说的也差不多了,你赶紧告诉我,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毛四嘿嘿笑了两声,“举报他!” 他这话一出,鱼头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无他,他自己也是在黑市里干一些投机倒把的小买卖,跟痦子犯的罪是一样的。 “都是自个兄弟,我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瞒着你,你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不然我何必到这里来找你,你直接叫一声,说不定你们的人就敢冲过来把我撂倒在这,我又不傻。” 说的也对,他要是想偷偷举报,完全没必要过来一趟。 “咱们合作,我也不瞒着你,这小子跟我们家有仇,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铁定要送他到里面蹲大牢,不过要是送他进去能给老子铺铺路何乐而不为?” 毛四这人总是这样,一点都不怕大家说他有野心,他就是想爬得更高一点,坦荡到鱼头帆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充其量就是这个小网络里一颗大一点的棋子,要是咱们能把他们连根拔起,说不定能揭开一张大网。” “……你想的倒简单,咱们就只知道痦子跟那些人有来往,可谁知道谁是谁,半毛证据都没有。” “就是没有证据所以咱们才要找,你想想这些人得多牛,才敢在山里弄这么大一个养鸡场,还敢养羊养牛。” 鱼头帆翻了个白眼,“去去去,这对你有好处,对我们有个屁的好处。” 不说别的,就算真的把痦子抓到了,这小子只要一指认这里所有的人都逃不掉。 “这你就别担心,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在公安局也认识人,就说你们是我们的卧底证人,将功补过功大于过,到时候给你发一面锦旗。” “滚犊子,要锦旗有什么用?拿来挂还是拿来吃。” 他们在黑市里倒卖东西,除了胆子大外,还因为不想在生产队干农活,现在弄不出钱来不知道有多着急,结果听他讲了这么半天就一面锦旗,这锦旗有个屁用,到时候要是死了挂在他坟墓上给他扇苍蝇? “我们这些人都不怕死,他们生意弄得这么大更加不怕死,这豁出命来的事你就给我送一面锦旗?你自个留着吧,到时候挂你坟墓上围成一圈。” “唉唉唉,就开个玩笑,你怎么就急了?” 毛四看他说着话就要起来推开门把他轰出去,赶紧上前,“咱们掏心窝子说一句,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这黑市的事毕竟不是正经事,家里人担心你自己也担心,要是有法子拿一笔奖金,再把以前的事情抹干净,你干不干?” 这一屋子的人在家人嘴里都是游手好闲,正经事不干的闲人,像他年纪这么大的同龄人,基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而他别说结婚生子,媒人远远看见他们家都皱紧眉头赶紧离开,鱼头帆也不是想结婚,只是想到父母担忧的眼神以及越来越弯的腰。 “……奖金能有多少?” “这你就别担心,我亲自去申请,只要咱们把他们都挖出来,到时候这面锦旗直接敲锣打鼓送到你家,让你爸妈扬眉吐气。” “得了得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痦子这两天并没有到养鸡场,林娇娇因此松了一口气,王和倒是过来找她。 “娇娇,我帮你干吧。” 锅上的鸡食刚煮开王和立马凑过来想献殷勤,林娇娇默不作声往后退,之前不知道这兄弟俩干过什么事,还能如常跟他们说话。 现在只要一想到痦子是个强奸未遂的强奸犯,她根本做不到跟之前那样。 林城正在一旁铲鸡屎,看见这人又凑到他姐身边,立马丢下铁锨挤过来,“姐我来,这太烫了。” 王和只能尴尬地站到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娇娇好像格外怕他,每次只要单独跟他待在一起,立马找借口离开。 以前他能感觉到娇娇好像对他不一样,但是这段时间这些不一样早就消散了,对他跟对这里其他人一样,甚至更加警惕。 “……那我去看看那边的猪仔。” 最后只能搓了搓手到猪圈那边,一窝几个月大的小猪仔哼哼唧唧挤在一起,瘦高个正在那拌猪食,他早就看见王和一直在对林娇娇献殷勤,很快就垂下眼睛干活,现在看他过来连头都没抬一下。 王和以前倒无所谓,但他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他哥身边,遇到的人因为他哥的关系对他也同样恭恭敬敬,这里是哥哥的养鸡场,他们是哥叫过来帮忙的人。 结果不说态度多好,居然把他当空气。 “这些小猪要多吃点热食才容易长个,你怎么偷懒给他们拌冷的?要是不乐意干就去找我哥,大把人想到这干活!” 瘦高个还没说话,那个尖嘴猴腮一脸猥琐的立马挤过来,“小和哥说的是,连喂个猪都不会还能要你干什么!” 王和被他恭维了几句,在林娇娇那受到的冷待以及他们对他的漠视这才消散不少。 “行了行了,你们认真干活,只要干得好我哥肯定少不了你们的,要是干的不好,这里也不会留闲人。” 听他哥说,黑市里不少人都挤破脑袋想跟着他哥干,他们要是不尊重在这里的机会,就别怪他不客气。 林娇娇就在不远处,默默低下头看着鸡食桶,还有10多天才发工钱,等拿到这个月的9块钱就不能在这干了。 二麦说的对,这里的摊子铺得太大,而且他们半点都没觉得不对,反倒飘起来。 痦子推开上面的木门走下来,在养鸡场里环顾一周,看见林娇娇的身影立马走过来。 今天是上次那个三哥10天之约的最后一天,痦子原先不打算理他们,他又不会傻傻的再一个人到公社被他们堵住。 而且这些人想要的肯定是这个养鸡场,就算他愿意把这里拱手让出去,他背后的人也不愿意。 不过今天想法变了,泛着冷光的目光在林娇娇身上扫视了好几眼,虽然还很青涩但别有一番滋味,很快默默点头,就是不知道要是送的礼物是她,三哥那些人会不会开心? “林娇娇你过来。” 第232章 摸进养鸡场 痦子不知道,在他打算带林娇娇去县城见三哥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在林子里盯着养鸡场了。 鱼头帆跟手底下信得过的人说,县里以及上面的工商局已经盯上了最近异常活跃的黑市,他们已经在想方设法打算把里面的人查出来。 “不是哥,你哪来的消息?这两年都好好的,怎么又开始查了?” 从实行供给制以来黑市就禁不掉,前些年虽然严厉打击过,但后面县里的领导默默放开了,大家也默契的在私底下倒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咱们要不这段时间就别弄了,都各回各家度过这段时间。” 鱼头帆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你以为咱们干的那点事人家查不出来?” 大家一听都有些着急,本来家里人都把他们看成危险分子,生怕出事连累全家,大家平时也都提着一口气。 “凭什么抓我们?我们顶多就是到商埠还有市里弄一些收音机自行车回来,那别人弄那么多怎么不抓他们?” 鱼头帆咳嗽了几声,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行了一个个的,这么点事把你们胆子都吓破了?我说过我上面有人,不然你以为我从哪得到的消息。 还有咱们的规矩大家也清楚,今天的事情但凡敢传出一个字,别说是我找他麻烦,县里工商局还有公安也不可能放过他!” 大家默默把嘴里的话咽回去,犹疑的目光不停停留在鱼头帆身上,“……哥你还认识工商局的人?” 他点了点头,“我就是吓吓你们,谁知道你们这些人这么不惊吓,我好哥们,就是之前来找我的那个林同志,他就是工商局的领导,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得到消息肯定不会瞒着我。 县里跟市确实有一个联合行动,准备清算那些猖獗的黑市犯罪行为,不过咱们就是些小打小闹人家看不上,看在我的交情上人家还偷偷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将功赎罪,就是说你们愿不愿意干!” 先吓唬一通又赶紧抛出诱饵,清算不仅清算不到他们头上,要是他们立了功到时候还有奖励。 “我也就想着大家兄弟一场,不能看你们走到坑里还不吭一声,林同志说过了咱们是将功补过,是工商部门以及公安同志的卧底。” 屋子里的几个人想了会纷纷点头,“干!不过哥你记得跟林同志说一声,咱们平时都遵纪守法,这一次当卧底,可别后面又把我们抓了。” 鱼头帆哼了一声,还遵纪守法?大家以前干的那些事都是投机倒把,也就是人家不追究。 “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 毛三先在黑市里找了鱼头帆当卧底,痦子对这些人警惕无非是怕他们把他生意抢走了,肯定想不到他们是工商局的卧底,很多事查起来比他们这些有正当程序的人方便多了。 回到办公室后又马不停蹄写了封举报信给自己领导递上去,领导看这小子言之凿凿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少东西,立马拍板让他负责。 于是拿到批示函后又到公安局把认识的人拉出来,这么一通弄下来差点忘了跟三哥约定的时间。 害怕人多目标太显眼,他只让鱼头帆带一个人。 “这个是公安局的马同志,这个是鱼头帆,这个是炮三。” 鱼头帆跟三哥搓了搓手赶紧跟公安局的同志握手,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能以这种身份见到公安局的同志。 “好了好了时间紧任务重,也就别套近乎,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回家把我三哥叫来,他知道地方。” 毛三今天又没去巡山,大麦三麦能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妈不时就皱着眉头。 不过秀莲一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该上学的上学该出去玩的出去玩。 “这老四靠不靠谱,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来?要实在不行,咱们先去揍他一顿,然后再直接把人扭到公安局!” “老四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来,咱们先等着。” 后来秀莲等不及跑去上工了,毛四瞅着村子没人这才赶紧溜过来,“……哥?” 毛三坐在院子里,一听见声音立马走到外边,就看见毛四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就连脚上蹬着的鞋也打了好几个补丁。 这小子以前就爱拾捣自己,当初上高中妈给他的钱只够吃饭,结果还能省下来买双新布鞋。 当了上门女婿后,浑身上下更是收拾的板正,已经好久没看见他穿成这个样子了。 “我们是去卧底,当然不能太显眼,哥赶紧走!” 毛三转身锁门,他小心翼翼往四周看了又看,生怕他妈从哪个角落冲出来拧他耳朵。 一行5个人,先到毛三工作的林场里转了两圈,然后再偷偷摸摸往野林子那边摸过去。 野林子不比桉树林,桉树林是大家一棵棵按着间距种下的,灌木也少,藤蔓植物更少,除了顶上冲上十几米高比直的树干外,林子间算得上空旷干净,野林子就不一样了,各种各样的树木长得毫无章法,又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 光是里面爬了三四米高的藤蔓就让大家脚步受阻,还有长得一两人高的刺木,走了几步身上划了好些口子。 “大家小点声。” 还好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地上有一道小路,看来是里面的人长时间进进出出走出来的。 毛三带着大家沿着小路慢慢摸进去,其间一直竖着耳朵,生怕里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走两步就盯着旁边,要是里面有动静立马躲到林子里。 “这地方可真够隐蔽。” 马同志抱怨了几下,他不是本地人,对这种野林子不熟悉,就走了这么一段,身上的衣裳都已经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嘘”毛三伸出手朝后比了个手势,他们已经看见养鸡场的门口了。 透过篱笆的孔洞,毛四眯着眼睛往里瞧,他们收过来的鸡苗养了一些天,已经从毛茸茸的小团子变成鹌鹑一般大小,身上的羽毛长得稀稀疏疏的,在里面刨土。 第233章 联合办案 “这是一个坑,下面他们还搭了几间屋子,走,咱们从旁边绕过去。” 鱼头帆的眼睛都瞪大了,这就是他们一直想找的养鸡场,这地方还真适合,弄得他心都有些痒痒的,不过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公安同志跟毛四,他现在可是戴罪立功的卧底证人,可不敢再想这些。 沿着篱笆又走了好一会儿,这里离里面实在太近了,大家比之前还小心,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动静让里面的人察觉到。 现在是农历二月初,厚衣服早就脱下了,早晚穿个长袖就差不多,林子里虽然树木遮挡阳光,但大家走了这么一会,一个个浑身都出了汗。 在痦子过来叫林娇娇的时候,其实那5个人都吓得浑身冒冷汗,差一点,痦子就跟在他们后头来的,差点就直接撞上了。 “痦子哥怎么了?” 林娇娇掐了掐掌心,这才没在脸上露出更多神色,不过痦子是什么人,自然看出她眼睛里的恐惧,以前也有,但没现在这么多。 “公社那边有事,你跟我去一趟。” 王和才在那边训了瘦高个意通摆了会威风,看见他哥过来赶紧从猪圈那边屁颠颠跑过来。 “哥,公社有什么事我跟你去就行了。” 他已经跟着哥去了好些地方,别说是公社,就连市里还有其他县的黑市他都去过。 林娇娇默默松了口气,“是啊痦子哥,有事你带着王和去就行,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添麻烦。” 痦子很快又露出那个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神一瞬间变得阴冷,直接往他弟那扫了一眼,王和立马低下头不敢吭声。 林娇娇本来就怕他,又看见他这个神色,“我……” “不去就滚,我这九块钱的工资能招一堆人过来干活。” 说完就到猪圈那边查看,王和在他哥走后这才敢轻轻咳嗽一声,“娇娇你别害怕,哥估计就是让你过去帮个忙,你要是不去他肯定会生气的。” 林城走到姐姐身边叹了一口气,“要是痦子哥能带我去就好了。” 姐不想去他想去,他想跟痦子哥认识更多的人。 林娇娇勉强从脸上挤了个笑容,她并没有跟弟弟说过他们兄弟俩的事,阿城心思浅藏不住事,她想先拿到这个月工钱再想个借口。 毛三带着他们找了个地方,从那刚好能望见坑底,借着篱笆的遮挡,他们都默默伸长脖子往里看。 一圈的坡地拿篱笆一般分成了几块,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半大的鸡苗。 鱼头帆跟炮三一脸震惊,旁边的毛三跟马同志急忙按住怦怦跳的心,看来这一次铁定是要立大功了。 把这块地的大小以及里面的鸡苗大概估了个数,毛三正想带他们走出去,就听见下边的屋子里传出了几声急促的猪叫声。 痦子拿了根棍子捅了捅该收过来的小猪崽,“过些天把旁边也砌上,再弄一窝过来。” 刚收来的小猪被他这么一捅,赶紧叫着挤成一团,上面的人听见猪叫声眼睛瞪得更大了。 毛四伸出手惊讶地抓住他哥的手臂,“这窝猪仔估计刚弄来没多久,我上次过来的时候都没听见猪叫声。” 从野林子出去后直接就到毛三临时歇脚的小木屋,桉树已经陆续开花了,花一簇簇小小的,刚结出的花苞以及谢完后的小果子像一粒粒小小的铁三角,白色的小花在林子里看着并不显眼,但是香味浓郁,一股子桉树的味道。 毛四还是第一次过来,他小时候跟着哥在桉树林里捡柴火,偷偷到林场的林子捡过,还被林场的员工追在后头赶过,没想到现在哥居然成了那的工人。 “呼,累死我了。” 他工作后就没干过体力活,今天跟做贼一样在那野林子里窜来窜去,累得他腿都有些软。 小木屋里就只有一张木做的床,平时用来歇个脚,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大家伙只能干坐在这,毛三起身在四周看了一眼,还好家里的鸡还没有拿过来,后头的野池塘离这有一段路,那边养的鸭他们也看不见。 不过屋子旁边种了几棵木瓜树,平时没人施肥,也就长了一米来高,结的木瓜也就比拳头没大多少,他没舍得摘,结果毛四出来看见了立马过去揪下来擦了擦皮就开始咬。 “……还真甜。”个子这么小,结果这么好吃。 一连啃了三四个,要不是剩下的木瓜还有些发青,他恨不得全揪下来。 “怎么有嗡嗡声?” 木瓜的汁水糊了一手也不在意,听见嗡嗡声立马往旁边走,结果就看见毛三钉在树上的几个蜂笼,一窝蜂黄色的小蜜蜂嗡嗡嗡的从里面飞进飞出。 这几百亩的桉树林都开了花,这些小蜜蜂就跟掉进桃花源里一样,每天乐此不疲辛勤酿蜜。 “别打这个的主意,要是有多的我要拿来卖的。” 他不说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他知道了。 里面的人歇的也差不多了,毛三赶紧过去询问马同志,“那咱们什么时候把他们都抓了?” 马同志挠着头跟站在他身后的毛四对视一眼,“这个案子牵扯过大,局里的想法是想通过这边的关系揪出市里隐藏的团伙,所以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 一说到正事,毛四的神色也认真了。 “现在这个案子不只是咱们自己的案子,我们局里已经到市里开会去了,现在不只是要端掉这个养鸡场,还要查出所有有牵扯的。” 毛三的想法就是把这个瘪犊子送进去蹲大牢,现在听见他们的案子牵扯的越来越大,他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不就是再多等些日子,好饭不怕晚。 鱼头帆跟炮三则是默默盯着脚不敢吭声,乖乖,这抓到人不会直接拉去枪毙了吧。 “我们还需要你们帮忙。” 他们俩赶紧点头,休息了一会立马跑回去,果不其然,没一会痦子就带着人来找他们了。 第234章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林娇娇不想去,甚至不想跟痦子单独待在一起,但又害怕他看出来,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痦子哥能不能让我弟也去,他等会要是回家了我妈肯定会问。” 痦子沉吟一会居然点了点头,反正他今天只是把货带过去让那些人瞧一眼,要是看得上以后再送过去,肯定不能这么急,当然要是里面的人迫不及待他也有办法把他们姐弟俩分开。 说完直接把他们带到县里,林娇娇从始至终心都提在嗓子眼里,不知道要把他们带到哪。 几人在民房那七绕八绕,最后走到一个眼熟的巷子,那扇门被打开后林娇娇立马跟里面那个胖哥对上眼。 黑市! 之前就是来这找胖哥,想跟他商量在黑市倒卖鸡鸭的事。 鱼头帆跟黑市里的人强调过,让所有人都绝对不能在痦子面前露出破绽,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在他这里打探到消息,这些就是他们以后将功赎罪的证据,说不定还是立的功劳。 胖哥被派出来打头阵,深吸一口气后尽量跟以前一样,斜着眼扫了一眼痦子,正想做出轻蔑的姿态,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林娇娇姐弟俩。 “……痦子哥,怎么还带人过来了?” 这小姑娘长得好看,炮三这狗东西一眼就看上了,那时候还想让她在村里弄些鸡鸭来他们帮着卖出去。 为了献殷勤,还特意撒出话让里面的人都对她尊敬点,要是东西卖不出去他也会包圆,结果人家根本没来,他后来还捶胸顿足后悔了好一阵。 他们里面的人还讨论过,都以为人家小姑娘害怕跟他们这些狗东西搅和在一起,没想到居然是在痦子那做事。 “三哥在里面?” 痦子根本没回答胖哥的话,推开他后带着林娇娇姐弟俩进去。 “哥我能揍这小子一顿,我可没信心在他面前演戏,要是露馅了怎么办?到时候你跟林同志不会刀了我?” 林同志以及马同志知道炮三跟痦子之间有过约定,想着这也是个法子,让他接着跟痦子周旋,炮三哪能担当得起这么大的重任。 更害怕搞砸了这些人找他麻烦,赶紧跟鱼头帆推脱,“帆哥我真不行……” 还想再说几句,突然从外边进来个人,在鱼头帆耳旁轻声说了几句,他一听立马挥手让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人来了,反正今天绝对不能掉链子,咱们这些兄弟能不能成为良民,以后会不会蹲大牢全看你小子,干不好,兄弟几个干脆把你丢到河里!” “……” 很快一屋子的人跑得一干二净,都装作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十分忙碌的样子,实则一个个耳朵都竖起来,心也怦怦乱跳。 痦子进来后看见那一院子对他视而不见的人也没觉得奇怪,这些人还跟以前一样,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喽啰,每次过来眼睛都恨不得长到天上去。 “你们先在这等着。” 说完推开其中一间房门,炮三拿了个拆装的收音机正在组装,看见他进来后,手里的动作没停,眼睛都没转一下。 痦子以为他在摆谱,其实炮三在强装镇定,害怕看过去就会露馅。 “三哥,十天过去了,兄弟可没忘记跟你的约定。 以前的事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那时候看得上我把我拉在身边,我连饭都吃不上,咱们后来虽然闹了矛盾,但以前的事我还记着。” 炮三在心里缓缓吸了一口气,帆哥说的对,这是大家唯一的机会,就算这条路走不通,工商局那边也多的是法子把这些人全撬起来,如果他们不能立功,也会跟痦子一样。 看到他跟外面那些人一样把他当空气,痦子也不在意,走到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上次哥你让我送你个大礼,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次的礼要是不满意你也别怪罪,下次我一定好好搜罗。” 炮三都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做好思想准备,就听见他往外面叫了一声,从门口过来个揪着衣裳低着头的姑娘。 林娇娇姐弟从进来这个院子后就提着一口气不敢乱看,他们在这谁也不认识,只有最开始那个胖哥。 听见痦子叫她后林娇娇揪着衣裳过去,“痦子哥?” 炮三逆着光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这姑娘是谁,他还一头雾水,痦子已经招手让她走了。 “三哥怎么样?你要喜欢这个礼兄弟就送给你。” !? 炮三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抖了一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刚刚眯着眼睛想仔细看人的样子被痦子误以为对林娇娇感兴趣,还以为这个礼物真送到了他心坎上。 “你想要就拿去,她年纪小家里又出事了,现在缺钱,到时候给她钱就行。” 这么小的姑娘要真出事了想必也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藏在心里。 还想再说些什么,炮三就跟被踩到尾巴一样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着他气的都在哆嗦。 狗东西呀狗东西,这算什么?哄骗、强奸、迷奸? 他现在身上一堆的罪,就指着把这狗东西送进去将功赎罪,才刚跟公安局的同事搭上线,居然给他泼脏水,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这间屋子的窗向后院开,此刻紧紧闭着,窗下面蹲着两个人,毛四从窗洞里低下头,锐利的目光恨不得把鱼头帆身上戳出几个洞。 在跟他们合作之前,毛四只以为这些人干些普通倒卖倒卖的事情,要是他们私底下还干这种事,直接别合作全拉到打马场枪毙算了。 鱼头帆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作出手势让他别信。 就算给他100个胆子,他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痦子被他指着只能赶紧站起来,难道他不喜欢,还是想装样? “你他妈赶紧给老子滚出去,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林同志跟马同志说不定都在后院呢,这一大盆脏水泼下来他们还能信他? 现在哪还顾得上露不露馅,恨不得一榔头把这瘪犊子给囊死。 第235章 仓库 当初为了投诚,每个人都必须把老底揭出来,炮三自然知道这小子被人打成那个熊样,就是因为在外面耍流氓,听说想把人家姑娘拉到林子里,被人家村里人揍得个半死。 “老子跟你不一样,赶紧给我滚出去!” 痦子被揭了底后脸色有一丝扭曲,已经多久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在提起莲花村的事,不过想着自己的打算最后只能忍下来。 “对不起三哥,我只是觉得她干事利索带过来给你看看,要是方便让她在这边帮忙,既然不行那我立马让他们走。” 说完马上到门口让林娇娇姐弟俩先回去,他们俩虽然依旧一头雾水,最后也只能先离开。 “人已经走了,对不起三哥我没这个意思,你别生气,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解清误会,没想到让误会越来越深,都怪我。” 炮三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指着他骂了好一会,想到后院的人应该相信他跟这瘪犊子不一样,这才冷静下来。 “……所以你这10来天就是为了让我犯罪?” “不是哥犯什么罪,这不是犯罪。” “得了吧,强奸罪,老子懂法。” 说强奸罪那三个字的时候语气还特意加重了,痦子脸色又难看了一会,他怎么觉得炮三是在点他? 冷静下来后又重新坐到桌子前,抄起螺丝刀开始组装收音机,留下痦子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他脸上平静到痦子差点都以为刚刚的发火是自己的错觉。 “……三哥,我过几天重新给你送别的东西过来,我保证这一次你一定会满意。” 啪嗒一声刚把里面的一个螺管拧上去,炮三放下螺丝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道,有话直说,要是没话说就赶紧滚出去。” 装模作样发了一通火后,演技也自然了许多。 “毕竟您现在可是痦子哥,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这小庙现在哪还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跟往常一样的阴阳怪气,痦子反倒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生气。 “三哥咱们是好兄弟,以前您吃肉都不忘我一口汤喝,现在我这边起来了自然也不能忘了你。” 说完立马靠近他坐下,语气神秘:“商埠那边新来一批货,是广州产的,价格划算质量也行,最重要的这批货现在还没流到市里去。” “……什么意思?” “你也别跟兄弟卖关子了,我也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商埠下来的货基本都被市里抢走了,咱们买不到好的只能捡些尾货。” 现在的人多精,大家发现到市里能买到更划算的东西,自然不会在这买。 看这一院子的人无所事事,估计这段时间都在喝西北风。 “这批货在咱们整个市都算得上靓,如果你想要我跟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都留给你,我保证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不愁卖不出去。” 炮三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捣鼓,“哦?” “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不信你明天带几个人到市里去,靠近洋行的那条商埠,你去了自然有人带你去看。” 痦子既然敢说自然不是编瞎话,这批货原先是打算弄到市里卖的。 “有多少,多少钱?” 看了一眼这里边的情况,堆了许多东西都卖不出去,痦子没直接告诉他有多少。 “可以先拿一部分,卖完后再去拿,我让人都留给你。” 炮三一听立马丢下手里的螺丝刀,脸上控制不住笑容,“这份礼我就很喜欢,之前别人都说你忘恩负义,我看这些人整天没憋个好屁。 你现在发达了也没忘记我们这些兄弟,那我明天就带着人到商埠看看。” 听见这么大一个好消息,炮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喝不喝茶?我给你泡一杯。” 痦子看这个礼送到心坎上去了,等他高兴了一会儿这才提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三哥,我敢说等这批货卖完起码能挣1000多,而且这卖完估计也不用多久,现在我手里还有不少这种货,要不您也别接着弄这些东西了,干脆跟我一起。” 来了来了,兄弟们立的功来了,炮三脸上的笑立马真情实意许多。 “让我去给你当马仔?” “没有的事,我怎么能让你给我当手下。” 你来我往展望了几句未来,又互相皮笑肉不笑说了好些好话。 “三哥,这些货我们让给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窗下蹲着的两个人也立马打起精神,说了这么久可终于到正题了,毛四的腿都快蹲麻了。 “望垄那边不是有几间空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用,不然就让给兄弟,我打算拿来当个仓库。” 那几间空房是民国时商人建的仓库,在一片竹林里,建国后那块地方也没个归属,再加上就是几间空房子也没人管,后来他们就占了。 “好说好说就是几间破烂,要就拿走——不过你打算放什么?” “我打算先要着,还没想好放什么。” 在痦子看来,今天的谈话算得上皆大欢喜,两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炮三还特意把他送到门口,院子里的那些人也没再用阴阳怪气的痦子哥叫他。 等人走后炮三砰的一声关上院子的门立马窜到后院。 “嘿嘿帆哥,兄弟演技还可以吧。” 毛四起身往前院走,都顾不上已经发麻的大腿,一进屋后立马拿出纸笔。 “做得很好,你小子脑子够灵活,他看起来没有怀疑。” 今天一共得到了两个有用的消息,商埠属长溪市,他们江川是市下面的一个县,现在已经得到一个差不多的地址,只需要上面的领导跟市里反映。 “靠近洋行的那条商埠就让市工商局去查,不过明天估计还得要你帮忙,你就带着人到那看货,跟今天一样随机应变,就算你真的把货运回来也是配合我们。” 先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接下来所有行为都要按他们平时正常来,不然容易让他们怀疑,毕竟商埠那边面对的可不是一个痦子,而是另一个团伙。 “仓库在哪?我们先过去仓库看看。” 第236章 猜我遇到谁了 商埠那边由市里负责,毛四带着工商局以及公安那边的人专门追踪仓库以及痦子,那个仓库最开始运来了好几车粮食,等到那里安全可控后又变成了中转站,不少商品都是由这个仓库往外发。 毛四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毛三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已经不只是他们跟痦子的私人矛盾,只静静等待消息,也没有去找弟弟了解情况。 就连秀莲也从最开始两天的紧张期待,盼望着明天就能到公社参加这个狗东西的批斗大会,到后来隔几天才想起问一句。 家里的孩子就更别说了,除了大麦有些猜测之外,她们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耕种过后没多久,秀莲休息了一天多,蒲织厂那边终于来消息了让她过去上班。 “我从过完年后盼到现在,都已经4月份可终于来叫我了,不然我都以为这个临时工是老娘半夜做的梦。” 美滋滋收拾好东西第2天去上班,要去附近的公社收席子中午赶不回来,叮嘱大麦二麦中午回来做饭,再把家里的活全安排下去,这才放心。 第二天直到大中午大家才得知这个消息,原先看秀莲早上没来上工都以为她是不舒服请个假,谁能想到她不声不响谋了个临时工的工作,还是蒲织场的临时工! 这个消息在村里带来的惊诧程度仅次于毛三的工作,这公婆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个又一个的眼看着就要脱去脚上的泥土了。 “二麦你妈真的在蒲织厂工作?” 秀莲当初叮嘱全家不许告诉别人就为了憋个大的,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在设想那些人得到消息时的反应,可惜自己看不到。 “嗯,厂里招临时工,我妈得到消息过去面试,然后人家就定了她。” “……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妈那些天每天都跟着大姐二姐学认字,她是考上的!” 秀莲那次从蒲织厂回来后只跟他们说领导给她出了好些难题,不过都答上来了,三麦信以为真,现在自然迫不及待要跟邻居们宣扬妈妈的事迹。 “啊……还学认字呢?” “那当然,我姐姐厉害我妈也厉害,她不仅会写字还会打算盘。” 这下大家对秀莲原先走狗屎运的羡慕变成了惊讶,跟大家一起吹了几十年水,当了几十年乡下妇人的秀莲居然开始学认字,几乎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不过就算想不明白,也不妨碍人家凭借着这个当上了蒲织厂的临时工,这虽然不是正式工,那也是正经工作机会,半截脚离开黄土的人。 等那些一脸惆怅的邻居离开后,大麦二麦这才憋不住笑起来,“要是妈知道你这么夸她,她一定很高兴。” 那些婶子们到后面的表情都开始游离起来,估计都想不明白妈为什么突然这么上进。 爸中午不回来,带了干粮到林场那边,家里就他们三个在,有财叔知道今天家里没大人,在公社卖完鱼后赶紧赶回来。 “有财公吃饭。” “做好饭了?我还想着回来给你们做饭呢。” 他怕这几个孩子因为大人不在不好好做饭,说完后从背篓里拎出一块猪肉递给大麦,“再去加个菜,中午吃肉。” 最开始几个孩子还盼望着吃鱼,每次他拎着鱼篓回来都眼巴巴盯着,想看他从里面倒出什么来,吃的多了现在都淡淡的,不再像以前猫看见老鼠一样。 他今天干脆把剩的小鱼也一股脑全卖了,到黑市割了半斤多猪肉。 鱼不爱吃了肉总爱吃。 大麦接过猪肉后立马拿到水井旁清洗切片,二麦跑到自留地里摘葱,三麦也不闲着,噔噔噔跑到厨房给有财公倒了一杯水。 “公喝水” 有财在水井下清洗完裹着黑泥的裤脚后舒心地坐在椅子上,接过三麦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看这三个孩子多懂事。 小黑今天又留在家里,很快就闻见了厨房传出来的肉香味,在院子里急得跟个陀螺一样乱转。 “这狗也馋肉了。” 猪肉不用怎么做,切成薄片后下锅煸出油来再煎一煎,直接端上桌都能把一桌子的人馋得直流口水,大家坐在树下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等到晚饭的时候都盼着妈第一天上班能带一些好吃的回来。 “妈?” 终于在大家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目光中,今天绝对的主角从公社回来了,秀莲一回到家立马瘫在椅子上,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毛三也才从林场回来,看她累成这个样子赶忙倒了一杯水进来。 “怎么这么累?” 秀莲咚咚咚把一大杯水全灌完了,又长长呼了好几口气这才摆手。 “别提了,今天收两个村子,光是跟那些人说话都快把喉咙说的冒烟,又要把收好的席子抬上车,结果半道厂里的车还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辆卡车咕咚咕咚冒了一长串黑烟后彻底熄火,就这么把几个人跟一车的席子丢在路上。 “都说了让老刘别逞强,专业的活就该给专业的人干,这车才修了多久又坏了。” 总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最后商量让人回厂里叫人,秀莲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自然想在这些同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虽然自己只是个临时工,但以后还是要跟他们一起共事的,立马拍着胸脯说要回去厂里叫人。 于是她靠着两条腿,硬生生走了好几公里,后来又借了厂里其他人的自行车把修车师傅带到那,这么一趟下来胳膊跟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毛三听完后赶紧给她按腿,二麦立马跑过来按肩膀,三麦活学活用找了个扇子,明明天还没多热就站在那给她扇风。 “得了得了,不用你们献殷勤。” 有些好气的让他们停手,“你们猜我今天还在公社见到谁了?” “谁?” 满屋子的人都一头雾水,秀莲默默伸出个手指,“你大哥。” 本来一天都是收一个村子的,这一下子收两个,再加上车还坏在路上,等一切忙完后,秀莲出厂门口天已经快黑了。 第237章 怎么就走了? 今天副食厂也要加班,毛大从工厂出来后骑着自行车回宿舍,结果在路上看见秀莲。 虽然以前刘爱红跟秀莲经常掐架,但毛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就是她们妯娌三个打起来,他这个当大伯的平时也尽量讲理,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妈干的那些事是妈干的。 更何况当初分家的时候,还是他拍板给了300块出去,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没有矛盾,他们虽然搬出去了但依旧是一家人,血缘关系是永远都斩不断的。 天都快黑了,公社离村里还有一段距离,看见弟妹自己一个人,他这个大伯的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停下问一句。 “秀莲,怎么这个点还在这,要不我送你回去?” 就连从厂里出来前还被沈会计塞了一包糕点说让半路上吃,还说要把车借给她,其他人也夸她今天办事利索,如果不是她,大家也没这么快赶回来。 编好的席子被露水一浇立马变脆,还好修车的老刘今天也没掉链子,最后还是赶在天黑前开回厂里。 她被大家这么一夸,本来已经逐渐沉重的双腿瞬间轻了不少,脸上也挂了笑容,笑容一直持续到现在。 看见大伯秀莲还笑着说了声不用。 上次见面还是玉兰回来的那次,秀莲跟发了疯的老虎一样指着他们全家的鼻子骂,毛大开口前还有些忐忑,生怕又被他指着鼻子,结果秀莲脸上还挂着笑,看着心情很不错。 这个笑容立马给了毛大勇气,家里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先起头,他打算自己先退一步跟老三他们求和,都是自家兄弟自然不能跟现在一样处成仇人。 他是当大哥的,爸走了这个家就得他扛着,退一步不丢人。 老三现在也是正式工,老四听说在县里的工作干得很不错,以前他听妈的话不搭理这个最小的弟弟,现在开始后悔了。 等老三这软化一点,过几天他再去找老四吃饭,给两个侄子带个礼物,他这个当大伯的还没见过他们呢。 第一天上班看什么都新奇,秀莲回答完就想赶紧回家跟他们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却没想到毛大骑着自行车还堵在她面前。 “咳咳咳,秀莲啊天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秀莲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毛大好几眼,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以前还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路上看见了也不说搭她一趟,现在就这么好心? “现在天这么晚了,就算到公社买东西也应该早点回去,咱们村那片都是林子……” 虽然打定主意要跟老三一家破冰,但毛大根本不知道话题要从哪起,以前他觉得老三这一家没出息,就连每个月吃肉都要靠他带回去,平时摆足了谱,除了正事几乎没闲聊过几句,现在自然不知道要如何聊起来。 干巴巴说了几句后才发现秀莲一直似笑非笑,也不吭声。 他只能把话咽回去,过了会才叹了一口气,“秀莲啊,我知道妈对不起你们,我代她跟你们道歉,不过我跟老三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之前闹成这样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当初爸走后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要照顾好一家子,他走后我就要承担责任,以前是我做的不够好——” “大哥,我们原先住的那间屋子现在还能住人吗?” 秀莲实在懒得听他嘴里念叨的那些话,直接不耐烦的开口打断,最开始就不应该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直接翻个白眼还能省些事。 “……你问这干什么?” 他们搬走后这间屋子空了许久,爱红还打算过收拾干净让儿子搬去住,现在家里两个儿子渐渐大了不好再跟他们住一个房间。 但在她开口跟婆婆说之前,妈就已经打算好要在那间屋子养鸡,还在里面弄了鸡窝跟稻草垛,最后只能先打消这个念头,打算再过个一两年,现在在堂屋搭了张床让稻山睡。 他们现在搬到有财叔家住,家里的房间够住,还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 秀莲说完后脸上挂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提起这个房子是为了提醒毛大,当初婆婆要把他们赶出去时甚至要用房子威胁他们,要花钱才能住,后来住到有财叔家后,又趁着玉兰回来在她面前挑拨。 这么多事情下来,他哪来的脸还在这大言不惭说要修复兄弟关系,呸,什么鬼兄弟,仇人都不能干到这个地步! 毛大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尴尬,还想跟秀莲解释当初只是妈的一时气话,那房子是爹给他们兄弟建的,怎么可能还要毛三的钱? 秀莲已经非常不耐烦了,看他还想再说话,“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吗?” 毛大一脸莫名,不明白怎么话题又转到这了? “我现在在蒲织厂那边上班,不过跟你一样只是个临时工,也不知道厂里对转正有什么要求,我打算再过些时日跟厂里打听打听。 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找大哥问问,毕竟关于转正谁能有你经验多?” 毛大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这可是戳在了他的痛点上,这个临时工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得个转正的机会,现在家里媳妇儿跟妈都在催他。 “……蒲织厂?” 不过她怎么到蒲织厂工作了? 秀莲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个临时工,我也没想到县里工作这么容易找,毕竟大哥你以前说县里的工作难找,连临时工都是香饽饽,我又没跟毛三一样有那个好运气,一下子就当上了正式工。 先这样干着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工作……唉唉唉大哥你有事要走了?” 毛大跟傻了一样干笑了几声立马支起自行车就要走,这下哪还顾得上刚刚的客套话,不顾秀莲在背后叫了他好几声,直接就骑着自行车扎到巷子里。 “看来是真有急事,我记得那个巷子是个死胡同,到时候还得倒回来。” 第238章 肯定是老四帮的忙 秀莲休息够了从怀里掏出糕点递给三个孩子,他们立马一哄而上拿着糕点跑到外面吃。 毛三还在给她捏肩膀,听见她说了大哥的事只是皱了下眉头,“别管他。” 刚搬出来那一两个月也没看见他想过来说两句话,现在是想干什么? “我才不搭理他,只是觉得好笑,你想想他这么傲气的一个人,得捏着鼻子在被窝里寻摸了多久才能接受你到林场当正式工了,结果现在老娘还跟他一样也是临时工,我看他今晚回去指定睡不着。” 她还真没猜错,毛大尴尬一笑后骑着自行车就走,结果骑到一个死胡同里,最后停在胡同尽头深深喘了好几口气,估计秀莲已经走了这才重新推着车出来。 他原先应该到宿舍睡觉的,最后车在街上打了个转直接骑回莲花村,害怕跟秀莲撞上还特意挑了一条小路。 家里今天早早就吃完饭了,除了苗大苗二在院子里追着打闹,整个房子寂静无声,好像家里人都不在一样,他停下自行车急忙快走几步跑进堂屋。 “妈——” 一路上自行车蹬得飞快,就跟没发现自己还在大喘气一样,毛大赶紧走进妈妈房间里,迫切想从她那里确认消息。 “妈秀莲到蒲织厂当临时工了?” 秀芳今天一整天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心烦意乱,本还打算骂人,后来看见是大儿子这才勉强把到嘴的脏话咽下去,也不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没吃饭。 “也不知到她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一早就到蒲织厂那边上班了,这消息也是真能瞒,听说年前就已经弄好了。” 平时只要大家想办法,可能好几年都不跟林场打上一次交道,蒲织厂可不一样,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指着编草席挣钱,每隔几个月就要跟他们打一次交道。 不少人从最开始的茫然怔愣当中走出来,第一时间是感到开心,蒲织厂现在也算是有了自己村的人,以后卖席子说不定能容易一点。 很快大家都兴致勃勃讨论着,秀莲这个工作找得好,以后村里就不愁了。 毛三到林场工作的时候大家还会说些酸里酸气的话,哪个不嫉妒,但有了他开头他妻子这次又弄了个临时工,大家只觉得怪不得人家是夫妻。 就算还有些嫉妒的人,这个时候也不会傻傻再去得罪秀莲,几乎可以说,整个生产队除了秀芳这一家,大部分人还是挺开心的。 “不就是个临时工?村里那一个个尾巴都要摇起来了,我可不像他们那样眼皮浅,一个临时工就这么眼巴巴的。” 她心里又酸又气,骂了好一会后才想到大儿子也是临时工。 “咳咳咳……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夫妻俩绝对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谁背后帮她。” 光有一个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都有工作,秀芳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她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意外。 运气要真这么好,那前几十年怎么也没看出来,自从搬出去后这两人好像一下子改运了。 “……你说会不会是老四帮他们弄的,他们能认识的人也就只有老四了,这小子在他岳父手底下干活,已经好几年了说不定有些人脉,这才能把这公婆俩安排进去。”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这两人一搬出去工作立马就有了,她可还记得他们俩早早就去跟老四献殷勤。 “啪!” 秀芳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只觉得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要不是有人给他们安排进去的老娘不信,除了老四还有谁? 毛三那时候还说是接了林志虎的工作,这肯定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故意编出来的幌子,还有这个杨秀莲,老娘就不信蒲织厂的人隔了这么远还慧眼识珠,发现她还有这个本事!” 毛大一听立马握紧拳头盯着脚面,妈说的好像有道理,如果不是老四,谁在背后给他们运作的? 就凭杨秀莲这个在村里干了这么多年农活,大字不识几个的泼辣乡下妇人,还能到蒲织厂找到一个临时工?说出来鬼都不信。 这可是国营厂,他当年找到副食厂的临时工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公婆娘怎么这么不要脸,谁还能有他们精!老娘都说了不许跟老四那头来往,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拍着大腿骂了许久,就连家里其他人听见动静也纷纷聚到她这个屋子里。 刘爱红今天连饭都没吃两口,立马回屋躺着,胸口那胀胀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得她心口发慌。 杨秀莲!怎么会是杨秀莲?但凡是别人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最开始毛三当正式工后压了毛大一头,后来她那两个赔钱货上了学后居然脑子还不错,连跳两级,又把她儿子的风头压下去了,现在她自己居然还弄了个临时工。 何止是心口疼,刘爱红恨不得能去找个庙拜拜,她恨杨秀莲运气好,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听完婆婆的话后只觉得眼前一下清明。 对啊,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绝对是老四帮的忙!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不对,我记得二麦一直跟他小叔关系好。” 那段时间只要毛四一踏进莲花村,秀芳恨不得拿沾了尿的扫帚把他赶走,家里其他人也跟她一样对他怒目相视,只有二麦。 这丫头从小就鬼精鬼精的,果然是看到了老四能帮她们,从小就跟他打好关系。 “我就是说老三这一家从根上就是坏的,老子不行,能结出什么好果子?” 秀芳还在骂,恨他们不顾她的话,老四倒插门那是背叛祖宗!她以后都没脸下去见他爹,其他人可没她这个想法,特别是刘爱红,低着头琢磨了一下。 “好了妈,你别再一提到小叔就跟被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小叔毕竟也是咱们自家兄弟,不可能只伸手拉老三这一房,我们是他亲大哥。” 以前秀芳骂人刘爱红哪敢吭声,现在她还说着话呢就公然插嘴,秀芳眯着眼瞪了她一眼,刘爱红咽了咽口水并不打算妥协。 第239章 开始收网 “妈倒插门是老四的想法,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再生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咱们还不如接受,那俩孩子算起来也是咱们家的血脉。 还有老四他现在发达了,他不能只管老三这一家,毛大,转正的事情要实在不行咱们去找他帮忙,他肯定能在副食厂那说上话。” 糊涂啊,都是以前糊涂,居然听了婆婆的话不搭理老四这一家,看看毛三,人家就知道变通,现在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就算他不行,还有他岳父呢。”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恨不得让毛大连夜骑车到老四家去。 田巧珍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平时不满刘爱红但也觉得她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凭什么就只拉老三这一房。 “都怪妈,你以前逼我们跟他断绝关系,看人家老三这一家多精,既然能把毛三安排到林场当正式工,连杨秀莲都能到蒲织厂当临时工,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安排一个工作。 我要求也不高,让毛二当个临时工就行。” 刘爱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临时工,她以为临时工就这么好当的,毛二大字不识一个,平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还想当临时工?做梦去吧。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还是要统一战线,赶紧把自己心里的话咽下去。 “对,反正转正的事情要立马给我们安排下来,至于其他的临时工,我们没有这么着急还能再等一等,最好也能安排一个正式工。” 秀芳的脸都黑了,看见两个儿子儿媳已经热火朝天开始讨论起来,这不是把她的话当放屁? 不过最后想了想,也觉得他们说的对,争口气有什么用?还是拿到手里的利益最切实际。 叹了一大口气后默默坐到床上,决定不开口随他们去吧。 看妈已经不反对了,刘爱红赶紧安排起来。 “你不能老撅着屁股在厂里干活什么都不管,这自家兄弟的关系都不走,还指望别人帮你? 听我的,明天抓只鸡你带过去,见了面说些好话,对了,还得给那俩孩子包一个大红包。” 说完立马到屋里找红纸去了,田巧珍也不甘示弱,回屋从床底下掏出一把钱。 “毛二你明天不用上工了,你跟大哥一起,记得跟老四说这鸡是妈养的,大家都有份。” 她可不会傻傻的让毛大拿着全家养的鸡过去,万一到时候他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提都不提他们家怎么办? “让毛大一个人去就行了,他明天也要上班,顺路。” 刘爱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两个人把人家门口都给堵上了。 田巧珍才不答应,“就请半天假,也没损失多少工分。” 两人很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刘爱红起床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已经看见过不久毛大转正的事情成定局,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她也会跟杨秀莲一样,不用再到地里上工。 今天一大早队里依旧在讨论秀莲的工作,也没有人顾得上他们这一家,自然也没发现他们今天跟昨天的表情不一样。 几乎是下工的钟声一敲响,刘爱红田巧珍立马奔回家,在家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兄弟俩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老四怎么说?” “他有没有答应下来?肯定得答应,你们可是他亲大哥亲二哥。” 毛大默默摆了摆手, 他们拎着鸡过去的时候,秀丽跟他妈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毛四的亲大哥二哥,赶紧把他们迎进去。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以前就见过几面模模糊糊有个印象,秀丽还是愣了许久才把他们联系起来。 “……老四呢,我们给你们带了一只鸡。” 刘翠非常高兴,推脱几下后看推脱不了干脆把绑了脚的鸡拎进厨房,赶紧翻箱倒柜给他们找吃的。 秀丽:“哥要是你们有事可以先跟我讲,我会告诉卫家的。” 这段时间单位的事忙,毛四不仅早出晚归,偶尔晚上还不回来,整个人也晒得黑了几个度。 单位的是家里人也识趣不跟他打听,不只是他忙,就连他爸也忙,两个人忙得跟陀螺一样。 “我……” 这么多年才上一次门,总不能就直接开口让人家帮忙,毛大犹犹豫豫不好说话。 “卫家最近工作忙,每天早出晚归连两个孩子都见不着面。” “我们就是来看看他,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 秀丽跟她妈对视一眼,脸上有些歉意,“哥,这个真不好说,单位的事我们也不好问他,估计这段时间还得忙。” 既然这样,毛大毛二也不好在那多待,把红包掏出来给两个孩子后就走了。 秀芳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呢,从回来后就离得远远的不愿意多听,结果知道损失了一只鸡连根毛都没带回来,整张脸更黑了。 “没事,事在人为,他总不能一直工作都这么忙,总有能见上面的机会。” 虽然有些失望,刘爱红还是赶紧安慰丈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四这一家住在哪,过几天再去一次。 不过他们去了几次,总是这么不巧每次都见不到老四。 “哥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你有事可以跟我说,卫家被派到外面出差了,还得些时候才能回来。” 他们局里追踪到了不少消息,毛四被派到商埠那边跟市里的工商局对接,人是在一个晚上突然回来收拾行李的,匆匆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就拎着包袱走了。 他们来了好几次,秀丽心里也开始打嘀咕,还以为是家里出事了。 “没事没事,那等他回来我们再过来。” 时间哗哗如流水,这一等就等到了6月多,到了后面他们几乎是10天半个月才去一次,结果每次都这么不巧。 刘爱红也逐渐把心思收回去,现在家里的大事是稻阳的考试,其他的都能往后放一放。 也是在这段时间,县里跟市里经过几个月的摸查开始收网了。 第240章 抱头蹲下! 毛三在林场看见自己弟弟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这小子以前长得白白净净,那张脸嫩的村里那些婶子们都念叨,怪不得他能被人看上去当上门女婿,而现在整个人黑了好几个度不说,还瘦了不少。 “……你逃荒去了?” 毛四赶紧摆手,他这几个月来三地跑,除了市里跟江川,还到下边海岛跑过,晒得不成样,不过没关系,跟自己立的功比起来这点算什么? “哥,我们人手不够,你是最开始提供线索的人,我们希望你这次也能帮忙。” “终于能抓了?” 毛三舒了一大口气,从正月多带他们到养鸡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5个多月,结果这小子说等一等然后人就不见了,吓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到林子里看看,生怕他们搬走。 “你再晚一些林子里的那些鸡他们就要运出去卖了。” 于是在一个非常平常的晚上,县里工商局突然来了一波部队的人,军用卡车一下子开进院子里,除了几个见到的人,其他人根本没有得到风声。 说是让毛三帮忙,其实是想让他给那些同志们带个路,毛四到下面的海岛去抓人。 养鸡场里的鸡已经到能出栏的时候,但痦子这段时间好像有事要忙,根本顾不上这边,现在鸡还在林子里养着。 半夜只有两个人在守夜,他们跟往常一样早早睡觉,突然猪圈里的猪开始吵闹起来。 “吵死了,你负责的猪赶紧过去看看!” 鸡只要养上四五个月就能拿去卖,猪起码要养一年,现在这些猪夜里经常不安分,瘦高个习以为常,拎了个棍子打算去打猪。 突然发现大门那传来一道亮光,有人拿手电筒在那照。 “……痦子哥?” 难道是痦子哥回来了?不过他知道养鸡场里有人,平时都直接叫他们过去开门,哪会拿个灯在那照? 瘦高个的心突然开始慌起来,这时候不只是猪圈里的猪,就连那些鸡也开始发出动静,小黑瘦子从木棚里走出来,不耐烦地朝它们低吼了一声。 “妈的春天都过去了还叫春,小心老子一个个把你们都阉了!” 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就看见同伴一脸警惕,他也莫名朝大门看去。 “……怎么回事?”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养鸡场四周又有几道亮光闪过,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站在底下的木棚里,就看见从四面八方跑下来一群人,那群人训练有素几乎没发出多少动静。 “双手抱头蹲下!” 随着一声呵斥,他们俩不由自主就要往下蹲,腿都软成一滩了哪还敢想着跑,因为刚刚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是部队里的人! 两人脑袋一片空白,这群军人凭空出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控制了这里。 “奶奶的,居然还有两窝猪!” 把里面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快里面亮起灯来,除了留下一个人看着他们,其他人拿着笼子皱着眉头把那些鸡都抓进笼子里,这是收缴的赃物。 “抬起头来!” 他们俩腿都在打颤,几乎是刚发出声音立马就抬起头,小黑瘦子甚至已经泪流满面。 “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 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每个月9块钱的工资拿的爽心,不是不知道这是违法的,但人总是心有侥幸,这地方这么隐蔽,怎么会抓到自己? 可现在突然毫无预兆,部队里的人都来了,就好像预感到自己的死期一样,小黑瘦子恨不得扑到他们脚边哭着求饶。 他们是市里向军区请来的支援,抓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抓上这1000多只鸡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那些鸡察觉到危险张着翅膀在里面乱飞,还好周围的篱笆围的高才没跑出养鸡场。 “闭嘴!” 打着手电筒在两人脸上扫了好几下,毛三赶紧跑过来看了一眼,很快摇头。 “痦子呢?” “我……” “现在是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他跑不掉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痦子哥偶尔才过来,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每天只是来这边喂喂鸡,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放了我吧求你了。” “带走!” 看来只是抓了两个小喽啰,害怕痦子半夜还会过来,他们派人在进口那等着,其他人赶紧把鸡装到笼子里,半夜一辆车开过来几千只鸡立马被运上笼子。 很快林子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埋伏下来的人和空荡荡的养鸡场,这一切好像只是一个梦。 卡车很快开进工商局的院子里,毛四那边也传来消息,一切顺利,只是那些羊不好抓,两个局里以及部队的同志半夜在山里追羊。 鱼头帆一群人早就被派到海岛那边,后来干脆留他们在那里把羊全抓回来,等毛四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人呢?” 今晚行动的重要部分并不在这,而是在市里,他们唯一要控制住的人是痦子,毛四在里面转了一圈结果没看到人。 “我们过去的时候养鸡场里只有他们俩,他家里也已经派人过去蹲守了,一旦有消息立马抓人。” 蒲织厂里的活已经忙完秀莲又回队里干活,这天一大早推开门,就看见毛三跟做贼一样窜进家里。 秀莲立马把他拉到厨房,“怎么样?人抓住了没有?” “这小子绝对跑不了。” 一夜未睡,但毛三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想到昨晚的事还心情澎湃,部队里的人跟普通人是真不一样,一下子就控制住了那里,除了抓鸡不熟练几乎没弄出多大动静。 有这些人在,这小子就算给他插上翅膀跑到海里都能被抓回来。 秀莲松了一口气,知道他昨晚一夜未睡赶紧轰他进去睡觉,“行了行了你就去带个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扛着枪上场了。” 有这么兴奋? 村里陆续得到消息是两天后,不少人都听说了县里来了好几辆大卡车,从山里挖出了个养殖场。 第241章 彻查 “唬你干啥?好多人都看见了,听说还是部队里的人过来的,连夜把山里那些东西全给端了,听说好几卡车的鸡鸭,甚至还有几十头羊。” “我就说那晚怎么听见林子里有动静,果然是部队里的人过来执行任务。” “这么多东西,这得枪毙吧?” 大家刚开始还事不关己、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大家平时拿着鸡到公社里卖都蹑手蹑脚,生怕被人抓了,可没想到这人胆大包天,居然在山里弄了这么大的养殖场。 “这可是重罪,就算不枪毙估计也得一辈子待在牢里了,听说因为事情影响太大,市里已经发文件下来,让各个公社还有大队开始检查。” “检查什么?我们又不像他们一样胆子那么大。” 海叔的儿子也在县里工作,消息比普通人要灵通一些,赶紧低声:“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听说有些村子的人私底下也参与进去了,反正现在就是开始大查彻查。” “哪个村子的人这么大胆?” “……海叔,你这消息靠谱不?” 海叔一脸高深,“靠不靠谱再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听说有些村子每家每户喂几十只鸡,喂大了直接卖给他们,这不是共犯是什么?” 私底下的交易何止这些,听说那些养殖场缺的粮食,甚至偶尔需要人帮忙都是到村子里找的人,这么算下来有的查呢。 海叔为了向大家炫耀自己消息灵通,拉着不少人兴致冲冲讲着儿子传回来的话,没发现旁边的人眼睛颤颤,手都不由开始抖起来。 满福娘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海叔,真的假的,这怎么能算共犯?” “就是,共犯起码得知道他们在山里干的事,说不定他们也不知情。” 海叔哼了一声,“什么叫不知情,帮他们喂的鸡赚的钱不知情,还是卖的粮食不知情? 我看这些人跟他们一样,都是被资本主义荼毒了,没有接受改造,咱们县里已经好久没开过批斗大会,我看好多人都忘了,正好都拉去游街,让所有人都长长记性,这些也是资本主义,都要接受改造!” 他在这义愤填膺,周围的人喉咙发干,干笑了几声,几乎是一下工立马丢下锄头纷纷跑回家,回到家后一个个全都关上门。 不管买他们鸡苗的是不是在山里弄养殖场的这一批人,他们现在干的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海叔说的对,这要是被抓到,说不定要跟他们一样到县里游街示众开批斗大会。 不少人在家看着鸡窝里的十几只鸡愁的眉头皱出了一道深沟,连饭都吃不下去。 满福娘立马把秀莲拉回家,“……你说会不会就是他们?” 秀莲很快点了点头,这下再也没幻想,满福娘愣了好一会跟傻了一样走到门槛那坐下。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干这事的?只是想卖些鸡苗罢了。” 说完双手掩面就要哭出来,卖这些鸡苗就挣了几块钱,要是因为这几块钱害了一家人,她就算死也不能闭上眼睛。 秀莲一直在开心能抓住这个瘪犊子,倒是忘了这事。 “你先别担心,这么多人都卖了,总不能全拉去枪毙了。” 几只鸡苗应该没事,就说只以为是普通人想要,她们帮忙孵一窝,就收了一些辛苦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的那些鸡,都超标了。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鸡把它们全丢到林子里,不能再留在家里。” 留下就是祸害,要是公社的人下来查。 “不用丢,拿个笼子装着放到林子里,等风声过去了再拎回家。”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大家辛辛苦苦喂了好几个月的鸡,有些刚好都能下蛋了,也不可能舍得就这么把它们丢到林子里。 更何况好些人是拿口粮喂的,还有不少人偷偷把粮食卖出去,因为那边收的粮食比粮站的要高几分钱。 这下村子里好些人都心事重重,海叔说的那些话几乎是在点他们,卖粮食、卖鸡,这要是被抓了可怎么办? 大麦二麦放学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里的门是关着的,一脸疑惑推开门,就看见妈劈了根竹子正在编鸡笼。 “赶紧把门关上,过来帮忙。” “妈,怎么了?” 秀莲皱着眉头跟两闺女说了海叔说的话,“反正这些东西不能留在家里,要是丢在笼子里被发现了,咱们就咬死不是自己家的。” 她还有些话没跟满福娘说,毛三住的那个木屋里还养十几只,甚至还有一堆鸭子。 “……你说要不要让你爸把那些鸭子全放走了?” 那里只有毛三会去,只要有人发现了立马就知道是他们弄的,秀莲心都惴着。 现在这些东西养了好几个月差不多刚能吃,她怎么舍得? “中午先杀一只,等会把鸡毛埋到屋后,这几天能吃几只吃几只。” 还在发愁呢,有财叔拿了个梯子爬上墙,“秀莲?” 秀莲赶紧抬起头,有财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林子里不安全,他们这段时间都往林子里跑,我知道一个地方,在海边。 你把东西装笼子里我半夜拿过去,白天我再过去偷偷喂点东西,我就不信能有人找到那。” 秀莲一听赶紧擦了擦眼角,这下哪还顾得伤心赶紧开始编笼子,打算今晚让毛三跟有财叔一起把养的那些东西全运走。 毛三几乎一下班就跑回来正打算跟秀莲说这个事,这次的案子涉案金额太大,听说市里那边连电视机都收缴了好几台,要知道现在一个市每年都可能只有几张电视机票,他们却能弄来这么多。 领导震怒,严厉要求从上到下开始彻查,痦子那个瘪犊子还没抓住,他好像是半道发觉不对劲跑到林子里了,现在县里正在组织搜山。 除此之外几个公社也全被叫去开会了,毛四偷偷告诉他,要是家里养的东西太多赶紧处理掉。 整个县都风声鹤唳,秀莲深吸一口气跟他说了有财叔的打算。 “今晚你过去把鸡都抓起来,咱们连夜送走。” 第242章 都丢到林子里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毛四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今天局里开了一个会,连夜开始搜山,绝对不能让这人跑到下边没人的海岛去。 若是那个海岛有淡水,光是林子里的那些野果都能支撑他许久,要想再抓人就难如登天。 “市里也传回消息,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团伙里的主谋已经全数抓捕归案,不过这些人嘴硬得很,不管说什么都不承认。 我们在之前确认他们手里有一本账本,记录着这个团伙走私还有其他罪证,现在这本账本还没有找到,市里严重怀疑账本现在在痦子手里,大家再坚持几天,等把人抓到给你们办庆功会。” 县里连夜决定搜山,而莲花村的这些人则是担心公社的人下来检查,不少人都跟秀莲的想法是一样的,要他们把鸡放走那绝不可能。 每家每户多出来的鸡起码都有10来只,原先是盼望着一股脑全卖出去给家里增加收入,喂起粮食来也丝毫不心疼。 还有些胆大包天的人家,除了喂鸡外还偷偷向他们卖粮食,现在家里的粮食亏空越来越大。 本来还想着要是到时候不够吃就拿卖鸡的钱买些补回来,结果现在这些鸡别说拿去卖了,要是被人知道一个个脑袋都要掉地。 也不怪他们想的这么严重,一旦被抓去开大会批斗,扯上跟资本主义走资派相关的关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而且大家以前都是贫下中农,是最痛恨资本主义的人,根本接受不了被拉到公社接受全县人民目光的洗礼还有大家的指指点点。 于是同样在这个晚上,他们也跟秀莲一样,连夜把这些鸡装到笼子里打算抬到外面。 “三麦,把两只狗拴起来!” 家里这两只狗现在已经长得跟大狗的体格子差不多,虽然依旧一个聪明一个蠢笨,它们守在一旁倒是不叫,不过都争着跟毛三一起出去。 以前跟男主人去巡山是独属于小白的任务,每当这个时候小白就雄赳赳气昂昂,高傲的脖子使劲往上抬,不愿意看小黑一眼。 小黑一开始还没发觉,到后面才意识到为什么男主人都不带自己,每次他们要出门它都在那捣乱。 今晚也一样,几乎把尾巴摇成了螺旋桨,从嘴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以为他们这么晚是要去巡山,说什么也要跟上。 秀莲心里本来就担忧,这两只小狗又在捣乱,赶紧让三麦把它们都拴起来。 这下好了它们俩一同开始抗议,可惜今晚家里都顾不上它们。 “还叫什么叫,再叫被人听见连命都没有了。” 家里多的几只鸡扑腾着翅膀,秀莲一个个抓着丢进笼子里,手腕被抓了一道,气得骂了好几声。 等把家里的鸡收拾完,立马让三个孩子关门。 “行了,你们好好在家待着,我跟你爸去小木屋。” “妈,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添乱?” “我没有添乱,那边的鸡跟鸭那么多,爸跟有财公要倒腾好几趟才能把笼子全运走,就你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抓多久。” 有财拿稻草把裤脚束起来,觉得二麦说的有道理。 “秀莲就让二麦跟你留在那抓,我跟毛三先挑两笼过去。” 就是要越快越好,在林子里耽搁的时间越长越容易闹出动静,而且又不能拿板车运,就靠着他们俩每次挑着两个笼子。 而且还要从林场挑到海边,好长一段距离,来来回回得费上许久。 秀莲沉思了一会儿,“那行,你跟我去,你们俩留在家里。” 说完也不再耽搁,有财叔先把家里这几只鸡挑过去,他们仨到林场。 天已经黑透了村子里偶尔响起几声狗叫,有财叔一下子挑着两笼鸡跳进夜色当中,身体灵活的根本不像一个老头。 “我们也走!” 还好白天已经想办法把编好的鸡笼拿过去了,他们仨慢慢沿着小巷子出村,很快也消失在夜色当中。 “……姐?” 如此紧张的气氛让三麦有些害怕,大麦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完赶紧关上门,坐在堂屋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等大家回来。 村子里的狗叫声连绵不绝,这边才歇下去那边又响起来,刚开始秀莲还不明白,春天过去了村里的狗这个时候发什么情? “嘘” 前面突然传来说话声,毛三嘘了一声赶紧把她们俩往后拉。 秀莲伸长脖子往外看,看清后默默松了一口气,是芳婶。 “就你掉在钱眼子里了,明知道这不能干,现在我们一家要给你擦屁股。” “行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用,知道能卖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芳婶跟大儿子一起把鸡装在笼子里就往林子里挑,她男人在一旁抱怨,两个人在这互相埋怨着,不过手里的动作半点不含糊,很快一家子消失在林子里。 “怪不得这么多狗叫,估计他们跟咱们一样。” 是自己村里的人,秀莲没那么紧张,反正大家都知道对方的底细。 大家挑的地方都尽量离村子远些,但又不敢往野林子走,听说就是在那发现的养殖场,万一县里的人又过去了,那不是自投罗网? 他们仨在林子里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到小木屋。 毛三拧亮手电筒,屋后的鸡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就只是围了个圈里面搭了个窝棚,现在秀莲跟二麦进去抓鸡,它们挣扎的比家里的还要厉害。 嘴里还不停发出叫声,吓得秀莲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林场这边没什么人来,但现在情况特殊。 “再叫老娘把你们都杀了!” 把腿绑起来塞进笼子里,最后拿了个雨布把笼子全蒙上,刚把两个笼子装满,秀莲就催促毛三赶紧把这些先挑走。 “先带这些过去,剩下的我跟二麦抓起来。” 这样等他跟有财叔回来,再挑一趟就能运完。 第243章 搜山 长溪的天气向来只有冬夏之分,现在虽然才刚进入6月,白天已经不知道多闷热,晚上进入后半夜才有些凉意。 林子里不时传来咕咕咕的叫声,各种不知名的虫子还有鸟,饶是二麦胆子大这个时候也不敢离她妈太远。 毛三刚刚说什么都要把手电筒留下来,屋子后边的鸡抓完了,现在要到野池塘那把鸭子抓起来。 鸭子比鸡还难抓,毕竟它们说飞是真飞,还好毛三之前做了一个网兜,秀莲带着二麦挽起裤腿慢慢下到池塘边。 “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老娘一定要把你们的毛全拔下来!” 秀莲往旁边狠狠呸了一声,吐掉被它们挣扎时溅到嘴里的泥水,嘴里不时就暗骂几句。 这些鸭子也是放养状态,毛三偶尔才过来撒些粮食,都靠着吃池塘边种着的东西以及池塘里的鱼长大,对人相当害怕。 秀莲拎着网兜蹑手蹑脚走到旁边,一下子跟它们亮起来的眼睛对上,鸭子愣了一会儿立马扑腾着翅膀,跟天女散花一样往各个方向飞。 “扑通扑通!” 一连响了好几声,池塘旁飘着几根羽毛,除了满身的泥水什么也没抓到。 秀莲咬了咬牙追上去,二麦默默伸出手抹掉脸上的泥水,母女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抓了一半,已经快累瘫了。 还好有财叔跟毛三也回来了,他们接过重任。 “我们回来的时候穿过咱们村,好几家都亮着火。” “哎” 秀莲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么艰难,当初说什么也不眼馋孵鸡苗那几块钱。 谁能想到那几块钱没挣上,后面还搭上几个月的时间还有粮食,现在这些鸡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毛三拿稻草把最后一只鸭子的脚捆上,伸手把脸上粘着的羽毛薅下来,把鸭子塞进笼子里。 “我跟有财叔挑过去就行,你们俩赶紧回去,别往野林子那边走。” 他已经听见动静,刚刚还有几辆卡车从国道开过,现在已经开始搜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搜到这边。 “你们回去的时候往糖寮那边走,路上小心点,县里的人已经过来了。” 说完他们俩也不敢多耽搁,立马挑起笼子往海边走。 从这到海边要穿过国道、村子还有农田,秀莲更害怕他们跟县里的人撞在一起,赶紧让他们先走。 “你们手里有东西撞上了解释不清,我们俩就算撞上了就说到小木屋这收拾东西。” 他们俩很快冲进夜色当中,秀莲带着二麦赶紧把这里的东西拆掉,尽量不让人看出来。 等一切都弄完时间已经很晚了,秀莲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不能往糖寮那边,估计县里的人也快到那了。” 说完带着二麦往公社那个方向走,打算绕一个大圈回村。 搜山需要支援的消息是天黑了才通知过来的,村长立马拿起手电筒去大队部叫人,村里的民兵都爬起来准备过去帮忙。 刚刚转移鸡笼弄出的动静大家都尽量小心遮掩,不过现在的动静不需要遮掩,各怀心事的村里人根本没睡着,听见后立马都起身往外边走。 “老四家的,这么晚了去哪?” “这我哪知道,上面下来的通知,村长过来叫的人。” “估计是去搜山了,你们刚刚没听见卡车声?” 干笑了几声纷纷回屋,根本不敢睡,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才刚把鸡弄到林子里,要是被他们搜山发现了,那些鸡同样打水漂。 这下一个个悔恨的差点把牙都咬掉,特别是那些胆子大还卖粮食的,打开粮仓看了一眼米缸,悔恨的闭上眼睛。 要等年底才发粮食,有些人家卖了100来斤,这下就算勒紧裤腰带顿顿吃红薯稀饭也撑不到年底。 “都怪你,说了让你不要卖这么多,现在好了鸡没了,哪有钱再买粮食!” 钱到手就花了,谁能想到鸡卖不了。 “怪我?要不是你养那么多鸡,粮食也不会用得这么快!” 吵得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关上门。 这个时候有些心大的赶紧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鸡跟粮食都没了,但好在人还是清清白白的,这些鸡就算被搜到都要咬死牙跟自己没关系,什么都不知道。 几乎全村人今晚都睡不着,林有田已经在家骂了春红好几天,说她贪钱要害死全家。 “咱们全家的成分都要被你毁了,你让家里的孩子怎么办?上过批斗大会的奶奶跟外婆,他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林有田佝偻着背坐在门槛上狠狠吐出一口烟,只觉得满心疲惫。 要真被抓去批斗了,他的这张老脸还怎么在村里混? 林秀娟也埋怨她妈,爸说的对,要真被公社的人抓了成分有污点她这个老师还能当吗? 春红心里也委屈,杀鸡吃蛋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 “……哪有这么严重。” “妈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这还不严重还要怎么严重? 你没发现村口国道上来来回回多了多少卡车,就连村口都出现了好多陌生人,海叔都说了,这要被抓住就是从犯!” 一大家子坐在堂屋愁眉苦脸,春红都快哭了。 林海虽然干各种事情都不上道,但还是心疼自己妈,“行了都少说几句,家里的鸡蛋你们没吃? 再说我已经把鸡全弄出去了,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家养的。” 他们家都来不及等天黑,几乎是下工回来没多久,林海立马背了个背篓把几只鸡全带出去。 也来不及拎个笼子到外面,直接找了个山坳把它们放了。 等风头过去再去抓回来,要跑不见了只能算倒霉。 卢凤来今晚已经进进出出好多回,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过来堂屋敲门,听见敲门声春红吓得浑身抖了抖。 还是林海想到不可能是公社的人,家里院子的门是关着的,这才过去开门。 “……大嫂?” 卢凤来眼眶红红的,语气焦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阿海,你们有没有看见娇娇跟阿城?” 这俩孩子天快黑的时候突然跑出去,卢凤来那时候要熬药给丈夫泡脚顾不上他们,本来以为会跟之前一样过会就回来,可谁想到都这个点了还见不到人。 第244章 空房子 县里组织的搜山队眼看着越来越近,秀莲拉着二麦一头扎进夜色当中,母女俩小心翼翼,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一脚踩在枯叶当中。 秀莲深吸一口气回过头,二麦默默往她身后躲。 那响声越来越近,秀莲把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当做武器在手里比划了下,正打算探出头看那究竟是人还是鬼,突然就跟尾巴摇的正欢的小白对上。 “……” 二麦过了会也从后面探出头,看见是小白后惊呼了一声立马伸手抱住它,小白难得跟家里的小黑一样尾巴拼命乱撞,打在草叶上噼里啪啦的。 “……你怎么来了?” 小白又没长嘴,秀莲起身让它跟在后头,“行了,先回去再说。” 有了小白,两个人的心终于安定了一点,不像刚刚那样一有个风吹草动立马躲在树后头,害怕遇见人。 从这往公社那个方向还有好长一段路,秀莲带着他们在林子里快步走着。 这一次搜山动用的人员超乎他们的想象,卡车的轰隆声还有搜山人的说话声不时传过来。 “说来也怪,这么多人连个瘪犊子都抓不到?让他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天?” 林子里漆黑一片,那些灌木上还长着刺,身上的衣服都被割了好几道,秀莲捡了根棍子在前面开路。 二麦这一年多来长高了不少,但迈的步子远没有她妈大,在后头屏住呼吸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跟紧妈的脚步上,没有来得及回答她。 小白偶尔窜在她们面前,月色透过上面的枝叶洒落在林里,秀莲使劲瞪大眼睛只能看清自己身边一两米的距离。 好在很快出了林子,外面虽然依旧暗但靠着月色速度能快不少。 按理来说只要沿着外面的小道走一段距离,很快就能到他们之前从公社回村的那条路,可谁能想到,刚刚一直在她们脚边不停跑来跑去兴奋得很的小白,这个时候尾巴低垂,嘴巴里发出低吼声。 秀莲吓了一跳,赶紧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空房子。 这空房子早就没人住了,以前大家去公社时还会过来歇个脚。 “汪!” 这一路上小白都没有叫过,只是刚开始见到她们时嘴里哼唧了几下,这一声并没有叫得很大声,但在寂静的夜色当中清晰可闻,能传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叫什么叫?赶紧回家。” 秀莲伸出手想过去抓住小白脖子上带着的项圈,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快到家了还在这叫,万一把人引过来怎么办。 这黑灯瞎火的,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太行。 小白并没有动,尾巴依旧是下垂的,脖子上的毛看着都有些炸,摆出攻击的姿势盯着那间空房子,嘴里还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秀莲咽了咽口水赶紧站起来,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那间空房子跟以前一样。 可小白向来听话,无缘无故它不可能如临大敌冲着那个房子低吼。 现在估计已经夜里1点多了,这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四处静悄悄的,秀莲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跟一条狗,就算再给她100个胆子也不敢去看。 赶紧按捺住好奇心,伸脚在小白腿上轻轻踹了一下。 “行了别叫了,赶紧回去!” 这大半夜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空房子阴森森的怪瘆人。 可小白居然没动,甚至眼看着越来越愤怒,鼻孔翕动好像就要冲过去。 二麦心里也毛毛的,立马从旁边捡了根结实的棍子握在手里,如果是小黑他们还能当做没看见,可小白这么严阵以待,她也不得不重视起来,那房子里到底有什么? “……妈的!” 此时空房子里并不像他们以为的空荡荡,一个干瘦的人影握着刀蹲在墙角,就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小道上的人影。 这个人正是大家找了几天的痦子。 不远处的地上,林娇娇伸出手死死捂着嘴巴这才没有哭出来,紧紧盯着痦子的动作确定他只顾看着外面,这才小心翼翼挪到躺在地上的弟弟旁边。 “……阿城?” 一连叫了几声地上蜷缩的人影这才动了,林城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冲姐姐说没事让她别担心,但根本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炎炎夏日的晚上却觉得浑身发冷,强撑着伸出手在腰上摸了一把,摸到一片黏腻湿热。 林娇娇赶紧摇头,强忍着哭腔让他别动。 “……阿城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都怪她,这一切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想要挣快钱怎么会跟王和还有痦子扯上关系。 死死咬着嘴巴害怕哭出声音,好不容易挪到弟弟身边,立马伸出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这一摸更是把她吓坏了,血,怎么这么多血? 痦子透过木门死死盯着外面,听见后边传来动静也不甚在意。 他看清了,好像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孩子,要是他们不知死活要过来,那他不介意手里再多两条人命。 “妈怎么办?” 秀莲强装镇定眯着眼睛看向小木屋,实在看不出什么,“不管了,咱们先回去。” 小白不愿意走,嘴巴里依旧发出低吼声,秀莲从来没看过它这个样子,吓得心都在嘣嘣乱跳,赶紧拽住它脖子上的项圈。 “回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小白拽动,它即使不情不愿但无可奈何,最终一步三回头被她们母女俩联手拉走了。 痦子一直死死盯着外面,直到那两个人影消失在夜色当中,这才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刀子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林娇娇一直在心里祈祷,祈祷外面的人能够发现里面,祈祷能有人赶紧把他抓走。 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又没希望了,很快绝望地闭上眼睛,林城死死咬着唇肉保持清醒,他要是睡过去姐姐就得一个人面对这个疯子。 即使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无力,依旧死死盯着那边的人影。 痦子缓缓靠在墙上,发觉那姐弟俩警惕的眼神后哼了一声。 第245章 背叛 从年前到现在,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养殖场里的鸡快要出栏,下面海岛也即将扩大规模,打算多养些羊跟猪。 他跟着的那个人生意也越做越大,运过来的货物除了省城工厂生产的,甚至还有港城那边走私过来的。 他当前主要负责养鸡场,随着这些鸡长大消耗的粮食也越多,除了向村民购买外还有到外地运来的,望垄的那几间仓库根本塞不下。 巨大的成功让他有些洋洋自得,忽略身边那些细微的不对劲,沉溺在触手可得的成就当中。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公安的人盯上了。 那天从市里回来的路上眼皮一直跳,下意识绕了个路躲在林里想转身回市里,也是他的这个下意识让自己躲过一劫。 经营许久堆满货物的隐蔽仓库附近出现一辆辆军用卡车,他悄悄躲在暗处看见那些卡车开进去,很快装满东西开出来。 完蛋了!部队的人! 吓得他拔腿就跑,却又不知道跑到哪去,这些藏在暗处的仓库都被发现了,那明面上的那些岂不是早就被端了? 掉了个头打算去老地方,看能不能找个人商量。 结果正好跟打算逃到外地的顾哥撞上。 顾哥就是给钱让他在山里弄养殖场的人,也是这一切的主犯之一。 两人根本没来得及说话,顾哥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本子,让他立马走,到安全的地方想方设法把本子毁掉,绝对不能让这个本子被人抓到,不然他们都活不了。 几乎痦子前脚刚走后脚那里就被包围了,他带着怀里顾哥给的东西躲在林子里根本不敢回去,渴了饿了就吃野果,几天几夜都没敢合眼。 也是因为躲在林里,让他心里总有一丝侥幸。 或许并没有发现自己,或许只是市里的生意被人端了,他还有海岛还有养鸡场,养鸡场里的鸡已经能够卖了,很快又能回钱。 抱着这样的信念在山里躲了几天,最后下定主意回去看看。 养鸡场的那片野林跟往常一样寂静,没有什么人来,痦子却不敢进去,因为他看见旁边的小道上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完了,什么都完了,这下最后一丝幻想也消失,如果养鸡场被端里面的人肯定早就把他供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更让他慌的是县里已经打算搜山,这下彻底无处可去。 痦子根本不敢回家,也不敢打听其他人的情况,他想往下面走,越往南走野林荒地越多,海岛也越多。 只要离开这躲进海岛里,除非他们掘地三尺,不然绝对不可能找到自己。 下定主意后立马打算趁着晚上绕过公社穿进林子里,不过他这几天一直担惊受怕,也不敢买东西就吃些野果,浑身上下根本没什么力气。 从这去海岛路上近百公里,再加上不敢走公路体力消耗更大。 于是想趁着夜色到村里偷些东西。 离他所在地距离最近的村子是莲花村,痦子对这个村子有莫名的恐惧,但这个时候命都要没了自然顾不上。 还没观察出哪户人家好偷就看见林娇娇姐弟俩。 林娇娇拿到一月的工资后就想找借口不在那干,痦子不同意,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是她走了然后去举报他们怎么办? 不管她怎么保证痦子始终不松口,一直到了3月,林娇娇想方设法让王和帮自己去跟痦子说。 她今年就要考初中,爸妈很重视学业,等考完试再过来。 因为弟弟的劝说再加上她保证考完试还会过来,痦子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他这几天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错,公安还有军队的人对他们非常了解,肯定早就得知消息打探了许久。 眯着眼睛盯着两人的身影,会不会是他们去告的密? 总不可能是里面的人,大家都知道一旦被公安抓到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这些人都被抓了,而这姐弟俩却因为提早退出毫发无伤。 怎么会这么巧? 如果是他们去告的密那一切就解释得通。 “阿城,咱们真的要抓?” 林娇娇带着弟弟跟在二叔身后,看见他背着背篓往林子里跑,很快又背着空背篓出去。 他们俩默默沿着林子走进去,就看见奶喂的那些鸡正聚成一团缩在树丛里。 “抓,今晚就回去炖鸡汤,反正二叔已经把鸡丢出来了,跑几只也是正常的。” 这些鸡都是奶养的但跟他们家没有关系,林城搓了搓手,平时连个鸡蛋都见不着,不过现在他们能有鸡肉吃了。 说完就小心翼翼上前打算抓鸡,林娇娇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弟弟一口气抓了两只,打算拿回家放在房间里一天杀一只,林娇娇到一旁找能把它们绑起来的东西,却没想到突然跟痦子对上视线。 “……痦子哥?” 痦子在山里躲了几天,整个人胡子拉碴,再加上眼神阴鸷,眯着眼睛看人时让人骨头发寒,林娇娇叫了一声后默默往身后退了一步。 他怎么在这? 养鸡场被端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林娇娇甚至亲眼看见村口国道上开过的卡车,既庆幸自己离开的早,又担忧毕竟在那干了几个月。 在家惴惴不安了几天,一直没等到公安局的人来家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知道痦子没有被抓,还以为他没有把自己供出来。 林城一手一只鸡眼睛却还盯着缩在一起的一群,先让它们在这待着,等吃完后再过来。 但他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姐姐回来,觉得有些疑惑,干脆拎着鸡在旁边小声叫着姐姐。 “……阿……城” 结果这一转身看见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姐姐被痦子死死掐住脖子按在地上,脸色已经发白,用来拍打他的手好像也没有力气了。 “姐!” 林城立马把鸡丢开就冲过去,他跟二麦岁数一样,就算痦子几天没吃东西依旧比不过成年人的力气,被他在肚子还有脸上砸了几拳后倒在地上大口呼气。 “找死!” 第246章 捅伤 “……痦子……哥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告诉别人见过你的,放了我们吧。” 痦子本打算是要他们姐弟俩的命的,但不远处就是一群群想要他命的人,如果这个时候出人命肯定会暴露行踪。 憋着一肚子的火狠狠揍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顿,把他揍到躺在地上直喘气,这才停住手坐在一旁。 本就没多少力气,爆发一顿后手都在抖,看见不远处的鸡起身过去抓住一只,拧断脖子后直接拿刀划了一刀。 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他直接仰起头凑过去对着喝了一大口。 随着几声咕噜声,林娇娇吓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脖子上还留着青黑的手印,她不知道为什么刚一见面痦子就想要她的命。 如果不是阿城过来,或许她已经死了。 被他抓住翅膀的鸡还在垂死挣扎,不少鸡血洒落在痦子脸上还有衣襟上,喝完后往地上一甩又过去抓起一只,趁这个时间林娇娇赶紧走到弟弟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林城大口喘了几下气按住疼痛不已的胸口,他面前正是那只割破喉咙的鸡,鸡毛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迹,脖子被扭断后眼睛还睁着,吓得他赶紧转开视线。 “……阿城?” 林城那句我没事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痦子已经重新抓了一只,笑意盈盈走到他们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把鸡脖子扭断,又跟刚才那样割断脖子就站在那喝血。 他虽然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但他们姐弟俩不约而同在那个笑容里感受到阴森。 “敢跑老子就弄死你们!” 他就这么站在面前他们俩当然不敢跑,林娇娇含着眼泪盯着他,生怕又跟刚才那样对他们动手,痦子却一直没有动,把剩下一只鸡的鸡血喝干净后,把两只鸡都丢在他们面前。 “拿上。” 他改变主意了,不想这么容易让他们死,得让他们想办法发挥点作用。 林娇娇没有办法,只能把弟弟扶起来捡起两只鸡,痦子在身后拿着刀示意他们往林子深处走,就这样在林子里转了许久。 越转痦子的脸越冷,到处都是人,甚至都能听见卡车开过时地面造成的震动。 最后没有办法,想着现在大部分的人都以为他躲在林子里,干脆把他们姐弟俩带到公社去。 路上经过这个空房子的时候正好旁边有人经过,痦子赶紧带他们躲进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城以为得到机会了赶紧拉着姐姐跑。 才刚走几步就被痦子勒着脖子拉倒在地,“呜……” 眼神冰冷恨不得直接把他勒死,林娇娇赶紧上前哭着求他放过弟弟。 “对不起……痦子哥我们绝对不走,求你放了他吧。” 空房子里黑漆漆一片,林娇娇看不见他眼睛里迸发出的强烈恨意,也看不见他从腰后掏出刀直接扎进弟弟的肚子里。 哭了好一会后痦子把林城甩在地上,找了根绳子把他们姐弟俩分别绑起来。 “再哭我就把你们弄死。” 林娇娇只能强忍着不哭出声,弟弟一直躺在地上没有反应,痦子就在旁边生火把两只鸡烤了吃,他也不嫌弃这把刀刚刚才捅进林城的肚子,直接就用来割肉吃。 他打算等会带上林娇娇带着她往南跑,至于这个林城就留他在这,现在身上虽然没钱但她可以换钱。 路上说不定会有人家愿意花钱买她当媳妇儿,就算不行还有别的法子,这都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去告密。 外边的人走了,痦子靠在墙壁上眯着眼睛看着紧紧缩在一起的姐弟俩,旁边的地上丢着两只啃了一半的鸡骨头。 林城浑身发冷,身体上的疼痛还有恐惧让他有些发抖,林娇娇握着弟弟的手,眼泪一下下滚落,不管怎么求饶他始终靠坐在墙壁上不言语。 又休息了一会儿痦子起身走到林娇娇身边,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蜷缩起来,林城想坐起来。 “……你想干什么?” 他改变主意了,这个小畜生只要留着就是个祸害,还是得斩草除根。 他依旧没吭声,直直走到林城面前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看,要不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照在他的刀上反射出光,林娇娇一点都没意识到他居然还想捅弟弟,拼了命般叫起来扑过去厮打他。 “救命!救命!” 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阿城躺在地上本来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再来一刀估计都活不下去,林娇娇直接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拼命用力。 “嘶” 痦子叫了一声顾不上对小畜生动手,抓住林娇娇的肩膀把她拉到地上,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又一口狠狠咬下去。 如果不是另一只手被绳子绑着,估计还要用力在他身上掐一把,痦子咬着牙把自己的手腕拉出来,一下子就看见上面两个深深的牙印。 “想死,那你们今天就一起死!” 话音刚落手上蓄满了力直接啪的一巴掌打在林娇娇脸上,这一巴掌下去林娇娇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有意识。 刚有知觉就察觉到鼻腔里一股暖流冲出来,林城也在用力想打痦子,哭着叫着姐姐。 “姐” 痦子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他一脚踹在林城腰上,这一脚下去林城疼得直接弓住身子蜷缩起来。 踹完人后狞笑着走到林娇娇旁边,直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起来,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可惜了,本来以为这张脸能让他换到盘缠,现在脸上浮起一个大巴掌印,看着一点都不值钱了。 “你们姐弟俩感情可真深。” 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话后把她丢在地上,扑过去跟下午一样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林娇娇使劲扑打着。 “想死,那我就让你们今天一起死在这。” 那双手犹如铁钳林娇娇根本撼动不了,很快眼睛翻白逐渐没有力气,原本使劲抠着他手臂的手也渐渐落下来。 痦子看到这笑得更欢了,还想再用劲,突然被人一脚从后边踹到腰上。 第247章 有刀 根本没意识到会有人来,痦子赶紧放开林娇娇,然后那人又伸手拉住他的头发把人往后边拽。 他原本就瘦,又在山里躲了几天,居然直接被拉着往后退,不过痦子刚刚才烤了两只鸡吃,很快就抓着那只手挣扎出来。 秀莲狠狠呸了一声又赶紧想上前踹他,不过这一次痦子已经察觉肯定不会乖乖让她踹到,躲过去后很快扑过来跟秀莲厮打在一起。 二麦原本跟小白站在不远处,妈不许他们跟过去,她说要去那看看。 小白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愿意走,秀莲跟二麦拉了好一会儿累得大喘气,两人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默默放开手,果然小白就低吼着又要往空房子去。 就看一眼,要是看见鬼了也是自己活该。 这么想着她们默默跟在小白后头慢慢靠近空房子,结果就差几步时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呼救声,秀莲跟二麦对视一眼。 “我过去看看,你跟小白在这。” 二麦屏住呼吸盯着妈的动静,她蹑手蹑脚靠近空房子然后伸出头往里看,后面突然冲进去,二麦立马握着棍子放开小白,两个人迅速跑过来。 秀莲后面渐渐落在下风,原本只打算看一眼的,谁想到正好看见他要杀人,都没来得及想人就已经冲过去了,这个时候才开始后悔。 二麦还在外面呢,这孩子肯定不会乖乖听话待在那。 果然,小白叫了一声怒吼着扑上来咬住痦子的手把他往外边拖,狗的利齿狠狠扎进肉里,痦子大喘一口气伸手往狗脸上砸了一拳。 这一拳头刚刚挥过去,突然被人拿棍子在脑后直接敲了一闷棍。 他哼了一声秀莲也赶紧挣脱出来,二麦握着棍子手都在抖,不过这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害怕,深吸一口气又要上前。 痦子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棍子把她整个人往前一拉,二麦一时控制不住就要往前扑,还好秀莲赶紧伸手在她腰上拉了一把。 “奶奶的!” 秀莲骂了句脏话后手边也没个趁手的工具,只能从腰后把手电筒拿出来扑过去又跟他打起来,痦子这一次就没反应这么快了,因为刚刚他看见了二麦的脸,那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是她! 是那个疯子,就算化成灰痦子都忘不了她! 小白跟抓住猎物一样死死咬着他的胳膊,头不停也往一旁甩,像是要把这块肉拧下来。 秀莲直接握着手电筒就要往他脑袋上砸,旧式的手电筒外壳是铁的拿着非常沉手,这一下砸下去痦子额头立马破了个口。 他抹了下脸上的血一下子笑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就往还扑在他手上的狗头上砸,小白闷哼了好几声依旧不松口。 这片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现在又是大半夜根本没有人经过,只能靠他们自己。 秀莲要不想自己跟女儿交代在这里就必须把这个人弄死,趁着他在对小白动手,又抓着手电筒过去。 小白白色的毛发上已经出现了血迹,它除了最开始叫的那一声后面一直没叫过,现在被打后也一直没有松口。 痦子跟疯了一样用棍子使劲往小白身上打,直到秀莲把他打疼后才眯着眼睛一把把小白甩开,然后一个翻滚滚到几步外。 秀莲摸了摸头发喘了一口气死死盯着他,小白被甩开后又重新弓下腰就要扑上去,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二麦刚刚被他一拳打在肩上,现在肩膀隐隐发痛,眯着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人虽然有动静但看着帮不上忙。 屋子里唯一算得上武器的是妈手里的手电筒以及被他抢过去的木棍,除此之外,就只有地上一摊烧过的灰烬,等等—— 一边喘气一边瞪大眼睛往旁边看,地上一把刀! 两方现在都死死盯着对方的动静,那把刀落在地上靠近昏迷的两个人,但算起来离他更近,如果二麦一动他一定会察觉到,到时候刀会先落在他手里。 就在她想办法过去拿刀的时候,痦子也想到了刀,几乎是他刚一动二麦立马大吼了一声,“妈有刀!” 一边吼着一边跑过去,痦子快她一步捡起刀,但二麦随即赶过来抓住他的手就咬下去。 小白也飞速过来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痦子吃痛把刀掉落在地,另一只手就要抓着棍子抡他们,二麦跟兔子蹬腿一样把他拉倒然后一脚往他腰上踹,秀莲也赶过来拿着手电筒就往他脸上砸。 痦子双拳也难敌四腿,这母女俩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更何况还有一条狗。 闷哼了好几声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林娇娇也终于缓过来,在他就要摸索到刀的时候,强撑着过去把刀拿起来往自己身后藏。 秀莲凭着一口气把他的脸砸得血肉模糊,二麦已经把棍子抢过来了,直接照着他的腿就抡,而小白从始至终都咬着他的大腿,头不停甩着,就要把那块肉撕咬下来。 痦子很快没有意识,跟一团烂肉一样瘫在地上,秀莲最后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一下,松了一口气把手电筒丢在一旁。 “可以了。” 二麦不放心拄着棍子站在他旁边,一边大喘气一边盯着他,但凡他敢动就直接对着他的脑门打。 “好了小白。” 秀莲身上也受了伤,还好不严重,她过去想看地上的人情况怎么样,别是已经被他杀了? “……林军家的?” 她在外头根本就没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只是看见他要杀人赶紧冲进来,却没想到是林军的女儿。 刚把林娇娇的手解开立马去看另一个,林军的儿子,同样把他的手解开,秀莲很快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不是从那个凶手身上散发出来的。 “……送医院” 林娇娇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很快晕过去,秀莲伸出手对着月色看了一眼,满手的鲜血。 “我去叫人!” 说完拿过从他们身上解开的绳子把凶手绑起来,“我去公社叫人,他要动你就打他,妈很快回来。” 第248章 编瞎话 毛三跟有财叔回到家后发现她们还没回来,三麦在家急得团团转,一看见人回来立马告诉他们小白跑出去跑不见了。 “我去看看。” 不放心想去找她们,刚出村没多久听见动静跟着一起跑到公社,一眼就看见秀莲跟二麦身上都受了伤,不过这些伤看着一点都没影响她们,秀莲站在人群中情绪激动正说着什么。 “那乌漆抹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就看见他要杀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比划掐人脖子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我立马上前薅住他就往外拉……” 毛四紧跟在他哥后头来的,听说抓到那瘪犊子了立马赶过来,却没想到在人群中看见自个嫂子跟侄女。 二麦蹲在地上心疼地摸着小白的毛发,这俩一个头发乱了脸上青肿一片,一个浑身雪白的毛发上沾了好几片鲜红的血迹,小白嘴里还不时低声哼唧几声,二麦也是,一会儿就牵动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 秀莲跑去公社叫人的路上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个人是谁,这下不由得为自己刚刚下的狠手庆幸,她脚不停蹄立刻冲到公安局,大声吆喝了几声,局里留守的人将信半疑跟在她后头。 二麦留在空房子里,在妈走后一点也不敢放松,手里紧紧握着棍子,受了伤的小白也跟在她脚边,不时就冲着地上低吠。 甚至都不用看他的脸,二麦都能猜到他是谁,她身上被踹了好几脚胳膊也有伤,呲牙咧嘴站起来,气得在几乎不动弹的一滩上踹了一脚,这一踹倒是发现了其他东西。 伸手从他胸膛里把那被布包着的东西拽出来,嫌弃地解开浸满血的布料后,里面是一本小小的册子。 让小白在这看着,一手提着棍子一手拿着小册子找了个有月光的地方,刚一翻开看了几眼立马合起来。 秀莲站在人群中还在激动的说着,“就是他一定是他!” 在说完自己的英勇事迹后立马义愤填膺指着地上的那一摊,“化成灰老娘都认得他,公安同志这次可一定要拉去枪毙!” 毛三跟毛四立马挤进去,“怎么回事?” 秀莲没有回答,因为二麦从怀里把那本东西递过去,其中一个公安同志接过来后刚一翻开立马兴奋的叫起来,“账本!” 刚刚大家还在发愁要如何辨认地上那个人的身份,因为他脸上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 而且除了胸膛还微微有些起伏,看着几乎跟个死人一样。 毛三顾不上旁边的人,挤到秀莲身边一脸焦急地盯着她,想问她身上还有没有伤。 秀莲根本顾不上看他,还嫌他挡道,一把把他推开挤到拿着账本的那个公安同志面前,“同志这是什么?” 到处都是闹哄哄的,直到最后县医院的人过来把地上的伤者拉走,秀莲他们也被带到公安局。 “这么晚了你带着你女儿怎么会出现在那?” 随着公安同志的一句话丢过来,秀莲身上不停翻涌的激烈情绪一下子熄了火,哎呀,刚刚情绪太过激烈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我……” 喃喃了好几句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脑袋差点卡了壳。 那本账本已经让人拿去查证真伪,办过不少案子的公安同志目光如炬盯着她们母女俩,这一切都太可疑了,实在太过巧合。 动员好几个公社民兵跟部队的人,部署几天都没抓到,而这个人居然被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女俩制服,而且还这么巧,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还受了很重的伤说不出话。 公安同志一脸严肃,而秀莲偏偏心里有鬼,在人家步步紧逼的目光下赶紧低下头。 “嫂子,你没事吧?” 毛四从县医院那要了几瓶伤药拿过来给她们,正好听见公安同志在询问嫂子,他眼睛一转不假思索: “对不起嫂子都怪我,还好你们没出事,不然我怎么有脸面对我哥。” 说完后脸上带着悲痛把伤药放在桌上就要把二麦拉过去,看着他脸上真情实意的庆幸跟愧疚,跟他认识的几个公安有些意外。 “卫家这个是你嫂子?” 二麦胳膊上有一片肿了,她自己撸起袖子往上面倒药,然后竖起耳朵听着小叔要如何糊弄过去。 秀莲也懵了,赶紧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听着毛四解释。 “我亲嫂子跟我亲侄女,嫂子,是不是秀丽给你气受了? 哎,都怪我不好,我知道嫂子你跟她向来不对付,我在那个家又说不上话,早知道就不让你跟二麦在家里住了,连累你们这大半夜的还要被赶出来。 也就是这次运气好没事,你是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凶险的犯人,要真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不敢见我哥。” 毛四一脸悔恨,几个公安同志则是有些尴尬,大家都知道他是李家的上门女婿,却没想到在这个家里人微言轻到这个地步,连自家嫂子跟侄女在家里住一晚都不行,大半夜的居然还被赶出去了。 那这次还真是凶险,她们两个人加上一条狗堪堪把那贼人制服。 秀莲站在中间刚开始还一头雾水,听完毛四的话,再看见他现在还装作悔恨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在心里对秀丽说了声对不起。 “一码归一码,咱们家的家事以后再说,不对也不用说了,这亲戚就到这吧。” 这两人就跟戏瘾上身一样对着互相演了好几段,毛三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一点作用,干脆到旁边帮闺女擦药。 最尴尬的是那几个公安同志,人家这几天连轴转,每天就睡几个小时,今晚更是没闭过眼,却还要一边忍着尴尬一边上前劝他们俩。 “大家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这事吧也不是卫家的意思,今晚就是个意外。” “我看嫂子你是被吓住了,没事那狗东西肯定翻不了天,等休息好了你再听卫家解释。” 毛三\/二麦:“……” 第249章 妈怎么听不明白 公安同志细心安慰了秀莲一番,知道她跟毛四的关系后对她的那些怀疑自然也打消了,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直到天快亮了才让他们赶紧回家。 毛四只来得及把他们送到外面,“哥嫂子你们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立马通知你们。” 话音才刚落下人就又冲进去了,哪还有刚刚在人公安同志面前演戏的样子,甚至就连问他们为何在那都没问。 经过这魔幻的一晚,秀莲站在公安局外看着外边街道上逐渐开始走动的人影松了一口气,疲惫跟后怕也一股脑涌上来。 还真是惊险,她那时脑子根本就没转直接就冲进去,后面要不是二麦带着小白过来,估计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回去给我们小白烧一只鸡吃。” 小白是今晚最大的功臣,是它最开始发现不对劲,后面冲上去撕咬人也一点不留情,即使被痦子拿棍子打了那么多下都没有松过口。 毛三蹲下来在趴在地上的小白身上翻检了一会,它只抬头哼唧了一声很快就垂下眼皮,公安过来的时候小白跟秀莲一样还有些亢奋,瞧着伤没有多重,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了,肚子还在剧烈起伏着,看着情况很不好。 二麦眼眶红红立马盯着她爸,今晚要不是小白,就算她们俩拼了命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爸” 毛三没说话,在小白头上摸了一把把它抱起来,“先回家。” 有财叔一晚没合眼,大麦跟三麦也只睡了几个小时,听见动静都从屋里出来,就看见负了伤的秀莲以及二麦,还有在毛三怀里看着好像没有生命的小白。 “怎么了?” 秀莲摆了摆手说她们俩没事,三麦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就连小黑也垂下尾巴不停围着毛三转。 “先别哭了,我去找海叔要点人吃的药给它喂下去。” 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毛三把小白放在桌上立马起身去海叔家。 “有财叔你先回去睡觉吧,我们都没事。” 有财也熬了一晚上,闻言叹了一口气:“那行,我回去躺躺,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小白躺在桌子上刚开始还半掀着眼皮看人,到后面叫它好几声眼皮都没动,吓得三麦抱着小黑一直哭。 秀莲坐在一旁往胳膊上擦药,瞧见了眼前的情景只能叹气,从这两只小狗抱回家后她就没管过,都是家里的孩子管。 刚开始只是想着养一个帮手,小白从小就聪明机灵,就算给脖子上套项圈也不抗拒,毛三从它几个月大就带着到林里巡山,到后面长成一条大狗了威风凛凛的,带出去不少人都移不开眼。 平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几个孩子都会偷偷给它留一口,秀莲看见知道说了也没用也都没管过。 在她心里只把它们当成一个牲畜,却没想到小白昨晚那么英勇,一下子救了她们两个人。 海叔是个只有三板斧的赤脚医生,一大早被毛三从被窝里薅下去,听完情况后干脆往他手里塞了一大把药。 “全喂下去,能不能活我也不能保证。” 毛三抓着一大把药回来,跟几个孩子想方设法给小白全喂进去,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卢凤来昨晚一直没等到孩子回来,跟婆婆以及小叔子求助后他们没管,春红才损失了这么多鸡根本没心情。 林海本打算去帮忙的,田海珠眯着眼睛往他身上刺了几刀,立马收住脚低下头不敢再动弹。 林秀娟则是担忧妈出事会连累自己,立马回房躺在床上,全家只有林有田出去帮忙找人。 一直找到后半夜都没找到孩子,卢凤来已经快崩溃了,林有田想这样不是办法,虽说村里今晚有事但还有其他人在,想让干部帮忙招呼人一起找。 都没来得及敲响干部家的门,公社来人了。 听完他们说的话,卢凤来一个踉跄差点就栽到地上,林有田赶紧扶住她。 “同志,你说的是真的?” “你们是林海的家人吧?受伤的是他的女儿跟儿子,现在已经送到县医院了。” 要不是秀莲提醒,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家属,卢凤来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跑到县医院。 “同志,我孩子在哪里?” 不大的县医院里挤满了人,公安同志正在手术室外等着。 痦子跟林城都在抢救,县里医院的条件有限,要是没有好转估计还得送到市里去。 卢凤来脑袋发空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听见女儿已经醒了赶紧先过去看看,林娇娇靠在病床上一直在哭。 没有人告诉她弟弟怎么样,她只记得自己满手的鲜血,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娇娇?” 卢凤来看见女儿赶紧过来抱住她,哭了一会后立马拉着她的手查看,看身上哪里受了伤。 “……妈我没事,阿城怎么样?” 一说到生死未卜的儿子,卢凤来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怕女儿担心咬牙死死忍着。 “还没出手术室,娇娇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妈找了你一个晚上,你是要吓死妈。” 林娇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要怎么说,根本不敢看妈的眼睛。 “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对你们动手?” 公安同志已经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只说最近这段全县大力追捕的逃犯伤害了她的一双儿女,现在这个逃犯也在手术室内,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林有田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没有进病房,在走廊外站了一会儿又去找公安同志打探消息了。 “……妈……对不起” 卢凤来抹掉脸上的泪水想让女儿先休息,她肯定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她一会儿要到外面等阿城出来。 “你先睡一觉。” 林娇娇立马哭着拉住妈的衣袖,“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卢凤来怔在原地许久,看着女儿张张合合的嘴唇,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娇娇你在说什么?妈怎么听不明白。” 第250章 我来想办法 “对不起妈,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这些人——” “啪——” 卢凤来脑袋嗡嗡的,没来得及细想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林娇娇低下头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哭的肩膀都在抖。 “你!你” 看她哭的那么可怜卢凤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就撇过头,看了眼自己依旧在颤抖的手。 “你怎么敢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闺女居然掺和进去了,看看外面那些公安,看看公社前段时间来来往往的卡车,她怎么敢的? 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颓然的走到外面,医院里不能抽烟,林有田拿着烟斗握在手里心焦地盯着病房。 林城是他第一个孙子,以前老一辈的人分家产长孙跟其他儿子是一样的份额,这孩子在他心里自然不一样。 “凤来,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家就这么倒霉,两个孩子不好好待在家里,出门一趟居然这么巧被这全县追捕的逃犯给伤了? 卢凤来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只觉得整个人神游天外,看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 林有田只道她是伤心过度,叹了一口气后也没再问,不停的踱步转圈。 最后手术成功了,林有田帮着一起把孙子推回病房,大儿子这一房这两年来倒霉事一件连一件,他这么不迷信的人都想找个庙拜拜了。 “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回家准备东西,等会让你婆婆过来替你。” 卢凤来坐在病床前只机械地点头,等到病房里没人了,又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这才崩溃失声痛哭。 儿子还没醒,女儿又出事了,她都不敢细想,万一查到女儿身上她会是什么罪名?她才只是一个孩子,还没上初中。 如果被拉去开批斗大会,这污名会跟着她一辈子,以后都逃不掉。 更别提万一要判刑,被判到农场劳改,卢凤来只要一想到这,太阳穴都抽抽的疼。 怎么办? 丈夫的腿这半年来逐渐好长,都以为柳暗花明要看到希望了,却没想到厄运还是没有离开他们家。 都怪她,居然没发现她前几个月一直往养鸡场去,居然信是在林里抓山神,一想到那些钱是在养鸡场里赚的,她心里又愤怒又悔恨。 怎么就没早点发现?怎么坏事都降临到他们家了,如果不是丈夫受伤了,女儿肯定不会为了钱跟那些人扯上关系,那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因为这事林有田家乱成了一锅粥,他也终于动用了一家之主的权力,勒令春红到医院跟大儿媳换班,让女儿跟二儿媳轮流到医院送饭,至于小儿子就照顾他哥跟家里。 看他发了那么大的火,家里其他人就算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林娇娇受的伤并不重,主要是受了大惊吓,还在医院躺着,婆婆来了后卢凤来看了一眼儿子,“妈,你先帮我看着阿城。” 林军已经能用着拐杖在家里走几步了,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没放下心,恨不得到医院看看。 “凤来?” 焦心地看着妻子,妻子短短时间憔悴了不少,“对不起” 卢凤来一边摇头一边痛哭,林军本来以为她是心急两个孩子的情况,到后来才知道不是。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卢凤来本想瞒着丈夫,好不容易腿有好转了怕他一激动伤又严重,但一个人根本消化不了这个事,只能跟丈夫诉说。 “他们俩都参与了,你看县里这么重视,娇娇怎么办?阿城怎么办?” 林君听完后愣了许久,语气萧索:“怪我” 要不是家里经济情况出了大问题,这俩孩子怎么会,说到底都怪他。 “不不不,不怪你……” 卢凤来哭了好一会只觉得未来无望,等她后面声音低下来,林军:“我来想办法。” 小白一整天没吃东西,一直趴在地上大喘气, 二麦想方设法给它喂了点水。 “姐?” 小黑好像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今天哪都没去一直安静卧在小白旁边,三麦坐在地上靠着它,不时就背过身去擦眼泪。 二麦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大家都没有办法保证,只能伸出手在小白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毛四昨晚一夜没睡,早上眯了几个时辰又连轴转到现在,天快黑了才骑着自行车到村里来。 “三哥三嫂?” 进家后看见三个侄子侄女围着小白眼睛都红红的,也只能无奈叹气。 “多亏了这条狗。” 可不是,这可是这次的大功臣。 秀莲脸上抹了紫药水,整张脸几乎都是紫的,海叔白天的时候还是被拉过来了,他伸手在小白身上摸了一通,告诉他们它腰上好像有节骨头是断的。 “就算这节骨头没断,它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也不一定能熬过来。” 家里孩子自然接受不了,秀莲根本不敢在那多待赶紧躲到厨房。 “嫂子,这小子现在已经送到市里了,有了那本账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你跟二麦这次立了大功劳,市里肯定有奖励。” 要是以前秀莲肯定很开心,不过现在小白出事一家人心情都是沉重的。 “对了嫂子,你们怎么那么晚会出现在那?” 秀莲干脆跟他说了前段时间村里发生的事,几乎全村都在帮着他们养鸡孵鸡苗,也不知道以后县里怎么查。 “现在风声紧你那些鸡估计也出不了,要不还是自家杀了吃。” 只有这个办法,虽说吃起来心疼,但总比丢到山林里被山猫吃强。 毛四只待了一会就离开,好几个月的忙碌终于落下帷幕,案子跟犯罪嫌疑人还有证据都一并转移到市里去了,他现在也没有事忙得赶紧回家休息。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还是被苗大苗二看见了,两人赶紧跑回家。 这段时间家里人都在找小叔可惜一直没找到人。 “奶,小叔回来了。” “什么?” 秀芳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刘爱红就要往门外走,这小叔子找了这么久一直没找到人,可终于回来了。 第251章 群众举报 就连田巧珍也立马丢下手里的活就往门口走,生怕刘爱红抢在自己前面,可惜两人挤到门口往外一瞧,哪有人? “苗大苗二,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毛四根本就没回来。” 才不是呢,苗二大声嚷嚷:“小叔就是回来了,我都看见他去三叔家,不过他刚刚已经骑车回公社了。” 刘爱红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田巧珍在两傻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都走了还说什么,让她白高兴一场。 “怎么又去老三家,妈在这个家里住着,老四也不说回来看看。” “咱们哪里比得过老三,人家多精,早就跟老四搞好关系了。” 这两人难得站在同一战线,把毛三跟杨秀莲两口子数落了好一会儿,秀芳脸色不好,翻了个白眼就回屋了。 家里的鸡也弄到林子里了,毛二偷偷到林子里喂过,提着背篓回来,听见她们俩说的话不吭声。 村里知道秀莲见义勇为事情的人很少,她这两天没去上工,不过大家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公社的人下来检查也顾不上她。 林有田知道是秀莲救了自己孙子孙女,虽然两家以前闹矛盾,但这救命之恩还是得表示表示,让春红想办法准备一些东西。 “我才不准备,老娘都发誓了这辈子不可能踏进他们家的门,要准备你去!”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他们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这么小气!”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病房里林城已经醒了,还好没有伤到内脏,大夫说养一养就好。 林娇娇也过来照顾弟弟,看见爷跟奶奶在吵架只垂下眼睛。 “林娇娇林城是谁?” 病房里突然进来两个带公章的人,春红跟林有田立马噤声,卢凤来手都在抖。 林有田:“同志,你们是谁?娇娇跟阿城是我孙子孙女,他们怎么了?” 那两人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又确认了一遍,两个都是孩子,一个还受了伤在病床上养着。 “你们有没有参与进这次的特大投机倒把案件当中?” 林有田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赶紧上前,却发现两孩子都垂着眼不吭声,大孙女怕的都在抖。 “同志,俩孩子只是一时糊涂,他们拿的那些工资我们会还回去的,我们也会教育他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求求你们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卢凤来赶紧跟两个同志求情,不管她说的如何声泪俱下,人家也是按程序办案。 “有没有事得调查了再说,既然林城受了伤不能动,那林娇娇先跟我们走一趟。” 林有田跟春红愣在一旁,嘴巴张大了好几次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投机倒把?这次的特大案件自己两个孙子居然参与进去了? “同志——” 卢凤来还想再说,两名同志不耐烦地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现在再不走,等会的罪名可不一样了。” 林娇娇只能擦干净眼泪跟着他们走了。 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卢凤来跟林城的哭声,林有田拍了拍胸口腿软得差点坐到地上。 春红老太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愤怒地指着卢凤来:“你是要害死我们家?他们怎么会干这事?造孽呀,我们一家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 以后人家问我,你孙子孙女挂着牌在公社游街我怎么说?你们家掉钱眼子里了?” 她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差点就背过气去。 都已经被人家同志当面带走了,这事肯定跑不了,只觉得眼前一片重影,恨不得直接跟他们一家断绝关系。 “你们要害死人!你们要害死我们全家!我不管,既然已经分家了就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立马冲出病房,生怕公安同志也把她一起拉到公安局。 林有田扶着病床哆哆嗦嗦站好,从腰后摸出烟筒,如果不是还有一丝清明,就要直接点上烟。 “……凤来,到底怎么回事?” 女儿已经被带走了,事情几乎已经成定局,卢凤来实在想不到破局的办法,心如死灰靠在椅子上。 语气飘忽,一字一句,“都怪我,居然没发现他们俩一直在养鸡场里帮忙,我居然还信他们是在林里抓山神,都怪我……” 林有田捂着头蹲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弓着腰往外走。 春红一回到家立马把院子的门关上,不敢让外人听见更害怕公安同志追到家里,林海知道妈去医院了,病床上躺着的是他亲侄子,总不可能跟陌生一样不管不问。 “妈,阿城今天怎么样?” 春红往地上呸了一声,“别给我提他,他不是我们家的人,早就分家了!” 林海一头雾水,以为妈在医院跟嫂子吵架了,往院子外看了看,怎么爸还没回来。 还想找他爸问发生了什么,却没等到他人,反倒是等到了公社的人下来突击检查。 公社临时组织了纠察队,十几个人带着袖章没有一点风声突然出现到村口,村长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蹲坑,差点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 “同志,这是?” 小分队的同志们已经分开行动,看见村长过来动作半点没停。 “两人一组,屋前屋后都要看,一旦数目超标直接没收。” 他们一哄而散,村民们在这些同志严厉的目光下只能推开院门让他们进去检查。 “这里是莲花村吧?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们这个村子有不少人跟先前的养鸡场有勾结,已经有不少群众向我们反映。” 村长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同志,这都是误会。” “这么多群众的举报都是误会?听说你们莲花村私自向他们出售粮食,鸡苗也是你们提供的,每家每户都是养鸡场的工人,在家里帮他们偷偷喂鸡,等长大后再谋取不法利益。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是背叛国家背叛集体的,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这些不法行为才会越来越猖獗。” 第252章 顽固分子 六几年的时候,县里对大家养鸡的规定是每家每户二只,一旦多养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后来才逐渐放松,不过养五只就已经算顶了天了。 纠察队的同志浩浩荡荡气势如虹,推开门一户一户仔细检查起来,每家鸡笼里都没有超出规定数目。 跟在一旁的村长松了一口气,“同志都说是误会了,我们莲花村在整个公社各项工作都是积极分子,风气作风都是最好的那批,怎么可能会干这事。” 纠察队的同志不信邪又检查了好几家,没有一家是超标的。 就在他们以为得到的情报是错的,突然有一名同志掀开一家厨房的锅盖,锅里是还没吃完的鸡汤。 “你们莲花村条件是真好,这不年不节的杀鸡吃。” 这户人家站在一旁汗都快流下来,不过面上还算镇定,说这只鸡不小心被老鼠夹夹到了,只能杀了吃。 “那还真巧,你们村这么多只鸡都被老鼠夹同时夹到了?” 不管他们再怎么讽刺,反正锅里的鸡就是不算进份额里,最后只能哼了一声走了。 村长把人送走后正要去训话,那些人赶紧躲进家,“我杀只鸡吃怎么了?犯法了?” 这些天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好,那天虽然没被搜山搜到,但现在风头正盛又不敢拿去卖,大家只能杀了吃,谁家心里不在滴血? 村长吃闭门羹后骂了几句只能回家,回到家后还在批评人,说他们不顾大队的训导违反纪律。 骂到口水都快干了这才觉得不对劲,这都饭点了家里怎么还不开饭? “你妈呢?没做饭?” 村长媳妇端着一碗白饭过来往他面前重重一摔,“你就吃这个,没有菜。” 他有些莫名,正好女儿端着碗要往厨房走,赶紧叫住她,“你们吃什么?怎么我没有份?” “妈今晚炖鸡汤,不过有些同志肯定会以身作则,不跟我们这些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沆瀣一气。 不过呢这位同志,为了更好的跟我们这些顽固分子划清界限,你最好端着饭到外面吃,不然闻到鸡汤那也是违反纪律的。” “……违反什么纪律?” “万一你就着鸡汤味下饭,那就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不就跟你刚刚口里的那些大道理背道而驰,毕竟你最有原则。” “……” 公社的纠察队虽然走了但大家都没有放下心来,依旧没人敢把鸡带回家,秀莲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每天都跟做贼一样要带着粮食走半个多小时到海边喂鸡,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快把人累死了。 更何况鸡被圈在小小的笼里,这么下去很快肉就掉没了。 “这几天一天一只已经杀了三只,你看你们一个个都吃的满嘴油也已经解馋了,剩下的要不咱们拿去卖了?” “去哪卖?现在谁敢卖?” 想了下干脆到公社找毛四想办法,秀丽开门看见是她们赶紧迎进去,“嫂子你们的伤怎么样?” “没事,都是些轻伤,脸上的都结痂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刘翠从橱柜里拿出个水果罐头倒到碗里给她们端上来,成才成均看见了也嚷嚷着想要,干脆拿了个小碗给他们分了一点。 “我可听说了你们母女俩是大英雄,要不是你们估计还抓不到人。” 街坊邻居这些天都密切关注着这事,因为家里工作的关系都来他们家打探消息,后来知道那对见义勇为的母女俩是他们家的亲戚更好奇了。 刘翠每天出门买菜都要被邻居拉住,听他们夸秀莲母女俩她也觉得面上有光。 说起这事秀莲也骄傲,干脆在客厅跟她们绘声绘色描述了当晚的情形,秀丽母女俩一直张大嘴巴,就连那两个小家伙也抬着头一脸震惊。 秀莲这一吹水就吹了好一会儿,直到口渴了才端起面前的水果罐头喝起来。 “都快忘了正事,毛四呢?” 秀丽现在看着三嫂满眼崇拜,如果是她当晚遇到那种情况根本不敢冲进去,就算冲进去也不可能制服得了那个人。 嫂子真厉害。 “他还忙着呢,我还以为人抓到了能空闲一点,结果在家待了一天又被派到市里去了。 对了嫂子,家里有没有出事?” 这话问的有些怪怪的,秀丽咳嗽一声,“大哥二哥这几个月来找了卫家许多次,我问他们找他要干什么又不肯跟我说,你也知道卫家这段时间有多忙,家里的孩子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秀莲听后挑挑眉,难得啊,毛大毛二居然会上毛四家,就不怕他妈找他们麻烦? “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这个话题太尴尬了,秀丽赶紧提起别的事。 婆婆一直反对卫家入赘,这些年来没有主动登过一次门,她也只是远远见过她一面,没有当面叫过她妈。 现在大哥二哥上门秀丽想着说不定能和那边改善关系,但忘了三嫂一家跟他们闹成这样。 “对了嫂子,你记不记得你们救下的那对姐弟俩?” “记得,是我们村林海的儿女,以前还跟我们二麦闹过矛盾。”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也参与在这次的案子当中。” “什么?” 秀莲还真不知道,就以为自己救了俩孩子,回到家后在家关门养了两天伤也没见他们一家上门,虽说救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细想,也不想让人家报答,但这样连句道谢的话都不说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二麦也抬起头看着她们,她在春节前特意去找过林娇娇提醒她,怎么还是牵扯进去了? “他们就是帮着喂喂鸡,并没有参与进售其他活动里,更何况这次光是市里都抓了一大批人,他们犯的这些小罪都不够看。 不过在全县通报批评估计逃不了,还不知道交不交罚款。” 他们俩是养鸡场其他人供出来的,听说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不过依旧没逃掉。 两人随意感叹了几句后面就又聊其他话题,虽说认识但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很快也就抛之脑后。 第253章 表彰大会 “哎呀嫂子,你瞧我说着说着都忘了正事了,你找卫家什么事?” 秀莲有些为难,要是以前早就说了,毕竟之前还让他们帮忙卖过山神,但最近公社才刚抓了人。 “嫂子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我又不是外人。” 秀丽都有些生气了,还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跟三嫂关系近了点,却没想到还是这么跟她见外。 “没有没有。” 叹了口气,还是小声跟她说了自己偷偷养的那些鸡鸭。 “都是费粮食养起来的,你说这么多我们一家全吃了哪里舍得,但现在风头这么紧又没有地方能卖……” 秀丽觉得这都不是事,“你们有多少只?我们家订5只鸡加一只鸭,辛苦嫂子你隔个三四天送一只过来。 估计卫家再过几天差不多也忙完了,他这半年来累得不成样人都瘦了不少,正好给他补补。” 刘翠也点头,“再多要两只,我提两只回去给你外公外婆,成才这小子这几个月晚上总是哭说腿疼,大夫说他缺钙,就得给他吃点好的。” 她们还生怕秀莲因为是一家人不好意思提钱,硬说是要按市场价给。 “咱们这栋楼里我还能给你再卖三四只出去,你放心,我卖的肯定是信得过的人。” 秀莲一脸感激,这么算下来已经解决了10只,就已经处理了一半。 “对了嫂子,我有一个同事快生了,我去问问她坐月子要不要鸡,要是要我让卫家回去告诉你一声,你想办法送过来。” “谢谢你们,不然我每个晚上都睡不着,真愁死我了。” “嫂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你今天上门不还给我们带了一只?” 就这样这个大难题解决了,秀丽那个同事一下子订了5只,让她5天送一只过来。 小白在经历了两天的不吃不喝后也慢慢好了,虽然每天都有鸡吃,这几天家里孩子都不怎么开心,直到小白好了,一个个脸上才挂着笑容。 秀莲也兑现承诺抓了一只鸡杀了给小白炖汤,一大碗鸡汤装在狗盆里差点都要溢出来,小白瘦了许多,不过好歹是能站起来也愿意吃饭了。 小黑闻到鸡汤的味道口水顺着牙齿滴到地上,但是它这几天格外懂事,知道这是给小白炖的都没有过去抢。 小白颤颤巍巍过去慢慢舔起来,吃完后往旁边一站,嘴里轻轻叫了一声,此时碗里还剩下一些,小黑立马上去收拾残局。 “这狗真成精了,专门给小黑留的。” 秀莲英勇制敌的事迹到底是传回村里,她在家休息几天也上工了,一到地里全大队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秀莲啊,你这两天关着门躲在家里,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么英勇,听说你们母女俩把那个人抓住了?” “你现在可是在我们公社出名的,谁不知道莲花村出了两个女英雄,大家提起你都是竖大拇指的。” 大家伙到公社赶集,都有人拉着他们问莲花村的女英雄是谁? 秀莲嘿嘿笑了一声,一边装作不以为意地摆手,“小事小事。” 说着小事但还是绘声绘色又讲了一遍当晚的情形,这几天已经不知道跟多少个人说过了,每次都意犹未尽。 “你们是不知道,他手里还拿着刀,我们家二麦跟我一样胆大又莽,她拎个木棍我拿着个手电筒就跟他对上,再加上我们家小白死死咬住他的腿不松口,我们这才能把他按在地上。 你们想想好不容易才把这狗东西按在地上,那我肯定不能再让它爬起来,握着毛三那个手电筒我邦邦就往他脑袋上砸,就跟砸椰子一样。 不过这小子命也是真大,现在又被送到市里去了,对了,你们肯定想不到他是谁。” 大家刚开始还沉浸在她的描述当中,仿佛身临其境看见那晚秀莲握着个手电筒梆梆砸人,听见她说大家都认识立马开始思考。 “我们怎么知道是谁?” “就听说是王家村的,他们那个村子从根上就不正,这些年——等一下,王家村?” 王家村的狗东西他们能对得上号的人不多,“不会是三年前那批人吧?” “还真就是他,那时候不是说有一个带头的?就是他!” 想起三年前的事大家伙立马破口大骂,纷纷夸秀莲砸得好,这一次可没人敢保他们了,一个个全都得蹲大牢吃枪子。 骂了好久村里人的情绪才平息下来,马三家的看一眼外边站得远远的林有田一家,压低声音:“他们家也是有意思,你可是他家孙子孙女的救命恩人,也不说上门看看你,现在都不敢靠过来。” “就是,要不是秀莲他们家那俩孩子还能保得住?” 忘恩负义。 有知道内幕的,“他们家出事了,没看见一个个都黑着脸,这几天每晚都在吵架。” “出什么事了?” 林有田这人一向好面子,他们家的事如果不是打架闹大基本都被他使劲瞒下来。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家那俩孩子给养鸡场帮忙,每个月拿工资,反正已经被带走了。” 很快全村的人都在热议他们家俩孩子的事,秀莲早就知道了也不觉得惊讶,家里的日子很快跟之前一样。 这天毛四骑着自行车从公社冲回来,还没到门口呢就嚷嚷着喊他三哥三嫂,苗大苗二这次学精了,一看见小叔立马回家叫人。 “嫂子嫂子,你这次立了大功劳,市里的表彰大会也有你的奖。” “什么?” 毛四得到消息一口气从公社骑车奔回来,累得大喘气,拍了拍胸口缓了好一会儿。 “是真的,哥你也有,不过还是咱们嫂子最厉害,她是这次的大功臣,赶紧准备衣服,表彰大会是明天下午开。” 听说这次有很多市里的领导会到场,秀莲跟毛三都有些手足无措,搓了搓手。 “表彰会,我们也没参加过啊?” “那咱们这次就去攒经验,市里出手大方,你们猜这一次给你们的奖励是什么?” 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自行车,一辆自行车!” 第254章 老四帮忙 这么大的奖励?秀莲跟毛三一下子忘记心里的紧张被这个自行车给砸懵了,跟毛四确认几遍,确认不是自行车票而是一辆自行车后,两人抓着手深吸一口气。 “这这这……” “你们俩这一次立的可是大功劳,光是养鸡场收缴的那些鸡跟山羊都装了几个卡车,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仓库,这一辆自行车不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他们念叨了许久都没舍得下心来买,现在突然突然白得一辆。 秀莲觉得这都是冥冥之中老天注定的。 “明天咱们县里的领导也去,哥嫂你们记得时间,一定要提前走。” 这次的表彰大会规格隆重,工作人员知道他们一家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后,还能挤出5张座位给他们也是不容易。 “正好带着他们到市里转转,咱们市新开的那家百货大楼前几个月才刚营业,里面的东西都是高档货。” 既然说允许带家属去,秀莲毛三肯定要带上三个孩子,正好他们明天到市里逛逛。 他们俩还在担忧明天遇到那些领导时表现不好,三麦只听见了明天要到市里去,高兴地在地上又跑又跳,直嚷嚷:“去百货大楼!” 小珍说他们那的百货大楼可气派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他的那些玩具就是在百货大楼里买的,他终于也要去看了。 苗大苗二回家叫到人后一大家子就往这赶,正好听见三麦叫着百货大楼。 刘爱红在心里暗自咋舌,这毛四也忒大方了,以前请他们一家到县里吃国营饭店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请他们到市里去什么百货大楼。 大家都知道市里新建了一个百货大楼,听说里面铺的瓷砖都要几块钱一片,他们这些乡下佬只是在心里惊叹,都不敢去市里看一眼,怕自己脚上带着的泥土脏了人家的地方,被人家笑土包子。 而且毛四请他们去那总不可能啥也不买,天哪,那里的东西得多贵,这老三一家究竟走了什么运? 再看看自己这一家在毛四身上半毛钱都没捞得,都怪妈,说什么这个儿子给祖宗蒙羞,屁,全家4个儿子里就人家毛四的日子过得最好,还蒙羞? 他要蒙羞,那他们这些人早就应该一个个跳池塘里淹死了。 “老四啊,你可不能这么偏心,我们全家都没去过这个百货大楼,你就光带老三这一家去,我们就不是你大哥二哥家的?” 刘爱红嘴巴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把这些话砸过去,他们来的太快,等毛四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快到眼前了,他握着自行车的车把咽了咽口水,默默往他三哥那边靠,怕他妈发起狠来打他。 他可还记得妈上次可是放了狠话,要是再在莲花村看见他,直接拿沾了尿的扫帚把他赶出去。 他妈这人其他的不一定可信,放的狠话非常可信,毕竟之前毛四已经被她用沾了尿的扫帚赶过好几次。 “就是老四,我们之前也没对不起你,你不能这么偏心。” 田巧珍生怕落在下风也急忙开口,毛四一边害怕一边疑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秀莲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耳朵还真尖,立马就听见他们要到市里去,还以为是毛四请他们去的。 秀丽说他们兄弟俩专门登门找了毛四好几趟,凭着他们这一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则,再加上她婆婆也不反对,肯定是要老四帮忙。 就是不知道要帮什么忙。 今天正好毛大也回来了,他跑出来跑的急,鞋子差点都蹬掉了。 听见媳妇儿跟弟媳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时候了是计较这些蝇头小利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四帮忙给他把工作转正了。 秀芳跟大儿子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两个儿媳妇有些丢人现眼,翻了个白眼。 之前恨不得拿扫帚把毛四打出村,并且放狠话让他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但今天看见毛四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老四妈有话跟你说。” 这是他们一家的事,秀莲跟毛三本不打算留在这看热闹的,他们还得回屋打算明天穿什么,但毛四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三哥三嫂,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到时候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他往哪跑? 因为对他妈的恐惧实在太过强烈,毛四都忽略了秀芳老太看着他的难得好脸色。 “哎呀,老四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回家看看我们,大家在家里都多想你,要不咱们先回家?” 毛大开口想把人叫回家,田巧珍在一旁伸手在毛二胳膊上狠狠一掐,看人家毛大都会说些好话,就他站在旁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连个屁都吐不出来。 刘爱红:“对对对,咱们先回家。” 毛四只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一大家子看他就跟看一块大骨头一样,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受欢迎。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家里还有事我一会就要回去了。” 秀芳一听他提到那个家表情立马有些崩裂,幸好是想到他们的打算这才忍下来。 毛大跟刘爱红又劝了毛四许久,他心里越来越毛,更加不肯跟他们回家。 见状毛大只能叹气,刘爱红看他张开口好几次始终不好意思说出来,拿手往后一捣狠狠捣在他肚子上,没用的东西。 “老四啊,你也知道你哥在副食厂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转正的机会,阿阳今年都要上初中了,再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你有没有办法让你哥转正,你也不忍心看他一直当个临时工吧?” ??? 毛四差点被口水呛到,他一个工商局的科员有什么能耐让副食厂给他办转正? 看他没说话,刘爱红再接再厉,“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是咱们家书念的最高的人,你不能眼睁睁连个手都不伸,他可是你亲大哥。” 毛四还傻傻愣在原地,田巧珍已经忍不住了,老大这一家不管什么事都要抢在前头,这一次他们家可不能落在后面。 “老四还有我们,你二哥这人平时半杆子憋不出一个屁,我们的要求没那么高,你想办法给他弄一个临时工就行。” 第255章 他们是去参加表彰大会 这下不仅是毛四,就连秀脸跟毛三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滞,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四手眼通天了,一个要临时工一个要转正,跟土地公都不敢这么许愿。 可能是察觉到毛四的表情有些凝重,刘爱红觉得可能是一下子提出的要求太多。 “老四我们也知道这要求有点难为你,那要不这样你先给你大哥把这转正给办了,其他的慢慢来。” 田巧珍不愿意了,凭什么? “凭什么其他的慢慢来,转正多难,先给你二哥找个临时工,这么多年都没能转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呵得了吧,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找临时工?看看老二这个样子,他要能找到临时工我刘爱红名字倒过来写,你这不是为难人家老四?” 都还没商量出个什么来,这两人就在那吵起来,秀芳老太黑着脸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停住。 “妈也知道你不容易,听你大嫂的,先让你大哥转正其他的慢慢来。” 田巧珍不服气在原地跺了好几下脚,怎么每次一有好事他们家都要排在最后? 秀芳老太就跟没看见一样,殷切地看着小儿子。 说实在的,他妈好不容易给一个好脸色,但凡他们提出的要求容易办到,毛四说不定都要答应下来,但这个要求实在是天方夜谭。 “……妈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我连副食厂的人都没认识几个,怎么可能还能让人帮大哥办转正?” 刘爱红跟毛大不信邪又说了好几遍,毛四就是说不行,他们俩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老四,妈把你养这么大第一次开口,你连这个忙都不帮?” “哎呀妈,不是我不帮是真没办法,我就一个小小的科员,人家凭什么卖我这个面子?” “那你岳父呢?他总有关系吧。” 毛四更无奈了,岳父要是有关系,大姐肯定得让他帮忙,这个关系也留不到自己身上。 “我是上门女婿,先不说我岳父有没有这个关系,就算有他凭什么帮你们?” “怎么就是帮你们?这不是帮你——” 秀芳老太的话止住,确实,他们对李家来说是外人,凭什么要帮? “老四我看你就是不愿意,你怎么就帮老三这一家弄了一个正式工一个临时工?” 毛三跟秀莲靠在一旁看热闹,恨不得能从口袋里掏出把瓜子嗑,却没想到这火这么容易就烧到自己身上。 “我们当然不像老三这一家当狗腿子给你们拍马屁,但你也得念在一母同胞兄弟的份上,我们也不说要什么一碗水端平,你就帮我们办个转正怎么了?” 刘爱红气的差点就要喷火,看这个杨秀莲靠在墙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她现在可得意了,家里一个正式工一个临时工。 差点就要跟城里的双职工家庭一样,现在日子过得多么美滋滋。 各个方面都被杨秀莲比下去,刘爱红气得七窍流血,更难堪的是今天当着她的面要在这低声下气求老四帮忙,却没想到都拉下脸了老四居然不愿意。 这不是白给杨秀莲看一场笑话? “谁能有他们这一家精,以前还没分家的时候二麦就不顾妈的吩咐,每次老四从县里回来就贴上去,现在干脆一家子都当马屁精,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帮忙!” 秀芳也生气:“你还是不是我儿子?连你大哥这么个小忙都不愿意帮,以后还能指望你? 不帮以后你就别叫我妈了!” 毛四只觉得满心疲惫,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把三哥三嫂的工作跟他联系上,那是他们俩的际遇,他半点力都没有出。 他妈骂他的那些话其实根本算不上威胁,更难听的话在得知他要去当上门女婿的时候已经全骂出来了,这些话根本不痛不痒。 “得了吧刘爱红,你们自己没本事转正就逼毛四,现在居然还扯到我们身上,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跟毛三的工作都是我们自己得到的,跟毛四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不是非必要,秀莲根本不愿意跟他们这一家说上哪怕一句话,她嫌晦气。 刘爱红积了一肚子的火,“我哪说错了?你敢说你们的工作老四就没出一点力,不然你凭什么到蒲织厂当临时工?” 她在这气的跳脚,秀莲半点无所谓。 “我就说怎么火全冲我们家来了,原来是看上了我的临时工,怎么人家不找我找你呀? 凭什么,凭你这张苍蝇站上去都滑脚的光滑大脸?” 被骂脸大刘爱红不服气,“你半字不识一个,在地里干了半辈子农活……” “滚,别沾老娘的边,我知道我们家现在得意,你们就赶紧上前想吸引我们一家子的注意,得了吧有多远滚多远。 就算你再怎么想不明白,去上班的是我不是你。” 秀莲可不愿多费口舌向他们解释为何会得到这份工作,就得让刘爱红半夜回家躺着抓耳挠腮睡不着,让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你你你!” 田巧珍看大嫂吃瘪了心里暗笑,她聪明些,知道这个时候不去招惹杨秀莲,而是开始向老四装可怜。 “老四啊你以前上学,你二哥为了让你在学校吃饱,自己的粮食都舍不得吃要攒下来给你,他现在有点难处你有能力帮他……” 毛四抓了抓头发,看着天长叹一口气,还不如跟以前一样每次见他都喊打喊杀,这种突然念旧情更让他招架不住。 “你二哥这人老实,在家跟老黄牛一样干了一辈子活什么都没有,我们家苗大苗二都不知道市里百货大楼是什么东西。” 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这个百货大楼了? 毛四赶紧打断她:“嫂子,三哥三嫂明天到市里是因为他们要参加表彰大会,市里决定给他们奖励一辆自行车。” 第256章 市里 这下好了,不止他们这一家全都愣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市里?市里送什么自行车,凭什么送给他们。 就连那些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大家不约而同伸出手掏掏耳朵。 “我三哥三嫂在这次的打击活动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市里为了嘉奖他们做出的贡献,绝对明天邀请他们去参加表彰大会,奖励就是自行车。 我都说了这是我三哥三嫂凭自己本事拿的奖,不仅这个我没出力,他们的工作我也没出力,你们怎么就不信?” 秀莲看他们全都呆呆傻傻站在那,刘爱红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射出火光来,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 “我们明天不仅要去看百货大楼,领导还要接见我们。” 没人说话,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秀莲开口。 “那天公安局的同志问我怎么就冲上去,我说我在咱们主席同志的教导下,从不把自己个人的安全放在他人生命之前,这叫什么见义勇为。 我干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想要什么奖励,但人家市里表扬我也是为了鼓励大家遇到相似的情况要挺身而出,那我也就不得不接受。” “……” 好一个不得不,白拿了一辆自行车还在这说这些话。 “大嫂,你要是明天没空去市里看百货大楼,那等我们回来我跟你说说那里的情况,正好明天也让你见见我们的自行车。” 刘爱红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在他们家头上。 秀莲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秀芳那边的人在心里呕苦水,一个个比吃了黄连还苦。 有财叔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这可是大好事,一辆自行车要100多块,秀莲啊你们那晚还真是不亏。 不过也得是人家秀莲胆大,咱们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哪个敢上去。” 有财叔的话把大家逐渐拉回现实,这辆自行车也是人家秀莲应得的。 “对对对,要不是秀莲母女俩,有田家的两个孙子都不一定能回来,更何况还立了一个大功劳。” 说起来都是命,人家秀莲运气好。 大家很快也都接受了,纷纷上前跟她道贺,还让她明天把自行车拿回来后推出来让大家伙瞧瞧。 秀莲一口答应,她这边热热闹闹,秀芳那边全都黑着脸,最后一大家子转身回家。 “对了大嫂,大哥转正的事你也别为难人家老四,毕竟老四早就被逐出家门了,都不是自家人你还让人家帮忙。” 那句都不是自家人了,还故意说了好几遍,秀芳嘴角朝下撇死鱼一样的眼睛瞪过来她也一点不怵,反倒是盯着她的眼睛笑着又说了一遍。 “亲父子都不一定能办成,陌生人还想着让人家帮你转正,还不如多去催催大哥,哎呀瞧我也是,最近的好事太多脑袋都糊涂了。 你们跟我们也是陌生人,我还叫你们什么大哥大嫂,是吧刘爱红?” 毛四站在她旁边早就偏过头了,而毛三一直都听秀莲的,此时也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 她也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以前喊打喊杀的不知道是谁?居然还有脸让人帮这么大的忙。 毛大看老四的表现知道他不会帮忙也死了心了,现在垂头丧气就想回家,不愿在这接受其他人看好戏的眼光,至于刘爱红跟田巧珍这两人一直死死咬着牙,秀芳老太黑着脸带着他们回去了。 “秀芳估计后悔死了。” 后不后悔的秀莲才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花费时间,等邻居们都散了后毛四也骑着自行车回县里了,她立马回家翻箱倒柜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刘爱红一回家就躲回屋里哭,哭声传到院子里稻香根本没反应,稻山想安慰她但知道妈这会肯定不想看到他,也就默默蹲在院子里。 至于稻阳,他摆了张桌子在菠萝树下看书,就剩几天就要考试了现在读书最重要,也不会为家里这些琐事分心。 田巧珍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她今天心情不错,虽说杨秀莲白得了一辆自行车,但婆婆跟老大这一家没得到好处她就开心。 这各怀鬼胎的一家人。 秀莲从衣柜里扒拉出几件衣服立马拿去水井旁洗,等明天早上晾干了正好能穿。 “我看老四估计以后都不敢回来了,你没看见刚刚刘爱红都快吃了他,那天上门我瞧着秀丽是挺高兴的,她估计想着跟这边好好修复关系。” 等她知道这边的嘴脸说不定立马跑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跟着沾边。 周文翰骑着自行车来找姑奶,正好碰见二麦带着一群小孩子在玩,赶紧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看见他二麦立马跑过去,这些小孩子怎么话这么密,一知道他们明天要到市里去,都要过来问东问西。 二麦以前也没去过什么也不知道,偏偏三麦爱在这跟人家吹牛,她都要被吵死了。 “周叔叔,你来找校长?” “对,我怎么听他们说市里的百货大楼?” “我们明天要去市里。” 周文翰一听这不巧了吗?他去找姑妈也是为了明天要去市里的事,“那我们明天一起走。” 说完又骑着自行车走了。 老校长正在给菜园子浇水,这个菜园子还是去年周文翰跟二麦一起挖的,后来又弄了些竹子过来围上,倒也有模有样的。 “怎么了?” 这孩子的性格倒是像极了她那个堂妹,做事总是风风火火。 周文翰默默把车停在门口,组织了下语言,“赵县长有事——” 话才刚出口,老校长微凉的眼神就扫过来,周文翰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赵县长一直记念着以前受过济善堂的恩情,总想着报答姨奶,但姨奶不知为何不喜欢他提起赵县长。 “这次的事情是跟烈士认定有关,有些事需要姨奶你去确认一下,赵县长说你可能不想见他才让我过来。” 周文翰的语气非常小心,每次他奶奶在提起那些牺牲的舅舅时总是许久吃不下饭,姨奶也是。 第257章 废品站 老校长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菜叶当中默默直起腰,看着远处的天空发了好久的呆才把水瓢扔到桶里。 “……好” 她也好多年没去看过他们了,正好走一趟。 周文翰松了一口气,害怕姨奶陷在回忆中,用轻松些的语气告诉她二麦明天也要去市里。 “我已经约了二麦,咱们明天一起走。” 第二天秀莲一大早就把全家都薅起来,监督着他们刷好牙洗好脸,都穿上自己最新的衣服。 大麦二麦穿上那双白色的回力鞋,鞋子昨晚用鞋粉仔细刷过,跟新的一样。 “下午才开会,咱们上午去市里逛逛,都不许把衣服弄脏。” 又揣上一大把粮票跟现金后,秀莲拍了拍口袋,“走” 刚一出门就跟周文翰碰上,他堪堪停下自行车,“嫂子你们这么早?” 二麦昨天都忘了跟妈说周叔叔今天要跟他们一起走,所以秀莲现在一头雾水。 还好周文翰看她的脸色立马解释了一遍,“你们等会等我一下,我去学校叫一下姨奶。” 老校长今天穿了一件很郑重的黑色斜襟衣服,头发也梳得非常整齐,走在路上一看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县里到市里每天有几班车,最晚的一班在晚上6点,车到后周文翰把姨奶扶上车,秀莲也赶紧把三麦赶上去。 还好走的是国道并不颠簸,经历了一个多小时后一大家子赶紧下车,秀莲抓着毛三的手只觉得胸闷腿软。 就连三麦都蔫了,周文翰跟他们去的方向并不相同。 “林大哥,我跟姨奶有事可能不能一起回去。” “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我们早上就在这市里随便逛逛,下午要去开表彰大会。” 两拨人分道扬镳,一直等他们的身影消失秀莲才叹了一口气。 她都不敢想老校长的心得有多痛,又得再一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却不能再见到那些亲人,现在还要再去回忆一遍他们的离去。 可惜老校长是他们家仅存下来的人,就算为了那些侄子们的荣誉,也得强撑着把所有的事情办好。 不过这烈士认定不是早就认定好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再重新提起? 秀莲出门前还在心里惴惴不安,怕人家嘲笑他们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等站在热闹的市里,突然明白哪用别人看,他们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土包子。 “这百货大楼可真气派。” 一大家子在门口已经徘徊了几趟就是不敢踏上去,今天是周末,市里的单位跟工厂都放假了,进进出出的人们穿着笔挺的军装,女士们则是穿着好看的布拉吉,他们手里牵着的孩子也扎着好看的头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他们一家站在门口并不显眼,因为不少人跟他们一样,也是一大家子过来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只能看着那些人跟踏进自己家一样自在进出。 “不管了听我的,再这么耽搁下去咱们一整天都得耗在这。” 随着秀莲一声令下,她跟毛三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就往里走,三个孩子则是牵着手一边走一边好奇的盯着里面看。 一楼的大厅是各种各样的柜台,像那些常见的大件在里面并不显眼,最显眼的是在柜台里的手表,听说都是外国货。 秀莲一听立马抓着三麦的手不让他往里靠,万一这皮猴子把里面的东西打碎了,把他们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旁边的人还在说着,“这手表要300块,里面还有更贵的,比这还要贵上几倍。” 怪不得这个柜台都没人敢靠过来,大家路过也只是伸长脖子看一眼,原来东西这么贵,秀莲知道普通的手表要100多块钱。 她都觉得这个价格贵的吓人,一辆自行车也就160多,那不就相当于把一辆自行车戴在手上? 可他们从门口进来这会,路过的人不少手上都戴着手表。 百货大楼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价格比外面的都要贵,他们从1楼逛到3楼都不敢问价。 不过他们没问旁边也有人说,一个穿着浅黄色布拉吉的年轻姑娘指着3楼的成衣,“不是36一件,怎么又贵了?” “紧俏货,供不应求自然就贵了,你现在不买你明天过来说不定又涨价了。” 一件衣服居然要30多块钱?毛三一个月的工资? 这城里人怎么都这么大方,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看这姑娘摸了几下后立马就掏钱了。 一直等出到大楼外,秀莲才敢深呼吸一口气,里面的空气她都觉得昂贵,害怕别人找她要钱。 她原本想给两个孩子买些笔和新的本子的,去里面一问差点连舌头都咬掉,那笔又不是金做的,居然要4块多一只? “咱们等会找一个书店问问,里面的东西都镶金了,咱们用不起。” 有了百货大楼的经验后,中午他们挑的国营饭店还特意挑了一家看起来不怎么贵的,不过就算这样,里面吃的饭菜也比县里的国营饭店贵。 秀莲心都在滴血,她一点没吃出不同来。 吃完午饭后距离表彰大会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们在附近转了转,正好看见一家废品站。 前几年抄家,那些人的东西基本全运到废品站来,还有那些不符合规定的书籍也全拉到这,有些还没来得及销毁就全堆在里面。 大麦二麦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大堆书,她们立马在里面翻找起来。 这些书比他们的课本有趣多了,基本上是匆匆翻阅了一下觉得可以就放到一旁,毛三帮着把那些书整理好。 三麦到一旁的废品堆里翻找能用的玩具,管废品站的是一个有些严肃的老太太。 她看见大麦二麦挑了一大堆书后,“这些书可不一定都是好的?” 秀莲一听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让毛三把书丢回去。 二麦赶紧制止,“书只是一个死物,看的人好就是好的,再说就算真的有不好的书也早就被销毁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像是在笑话她们不自量力,不过在他们付完钱后突然从柜子下拉出一个铁皮盒子,从里面挑出两块东西丢到她们俩怀里。 “给你们的。” 第258章 领奖 两块乌黑隐隐透着墨绿色非常温润的方块东西,二麦立马握在手里端详起来,老太太哼了一声,同时一脚把地上的铁皮盒子又踹回去。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不当吃不当喝,拿回去写字。” 原来是两块砚石,拿在手里通体温润色泽漆黑,上面好像还刻有字,不过磨损的很厉害,早就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秀莲从这老太太刚开始说那些书不是好玩意的时候就始终提着一口气,这可不比江川,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这书里真有什么,那不就倒了八辈子霉。 但是大麦二麦一看就非常高兴,要不是怕他们带不回去,估计还能再挑好些本出来,也只能咽下即将到口的话。 现在这老太太又突然给她们东西,秀莲一时之间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好心。 她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但洗得很干净,再加上脸上一副生人莫近,是那种一旦开口问她话就会斜着眼瞟你一眼的冷淡模样,秀莲想让她们把那黑色东西还回去。 不过那老太太好像看出她的想法,语气淡淡,“端砚,中国四大古砚之首,古端州所产因此得名,这两块断裂不值钱。” 秀莲一听这才不再说什么,毛三把一旁的一摞书拎过去问老太太一共多少钱,三麦也恋恋不舍从里面出来,他手上抱着一堆从里面挖出来的玩具。 秀莲瞪了他好几眼,还好衣服没脏。 老太太随意瞟了一眼,“给5毛吧。” 反正这里面的东西卖什么价都是她说了算,也不会有人管,秀莲掏钱。 二麦摸着手里那块墨一直不舍得放手,“奶奶,端州在哪?” “肇庆。” 在废品站耽误了许久,秀莲示意他们快点,这些书也不好带进去,干脆先放在这。 他们过去的时候大会堂外已经站满了人,毛四站在高处伸长脖子望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三哥三嫂,立马跑过来。 “走走走,我带你们进去。” 这个大会堂跟他们在公社的大会堂不一样,恢宏壮大,里面能坐好几百人,一进去里面是一道长长的阶梯,两边摆满了长长的木椅。 来的大都是市里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落座就在旁边跟相熟的人聊天,要不是毛四带他们进来,秀莲这一家站在门口根本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他们的位置在中间偏后一点,毛四带着落座后就到前面忙活,秀莲跟毛三正襟危坐手放在膝盖上,头也不知道该往哪摆,干脆直挺挺看着前面。 长长的阶梯通往大讲台,顶上挂着红布,穿着白衬衫的主持人在上面忙着对稿子,还有工作人员在收拾最前一排的椅子,倒茶水擦灰。 这次很多都是市里工商局以及公安局的同志,不少人见到在里面比较突兀的秀莲一家顿了一下,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 本来他们一家脑袋就挺空白的,只顾着观察里面的情况,等到表彰大会正式开始,四周都安静下来领导入场,脑袋更是空白一片。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表彰大会,旨在表彰在过去半年里为势力打击特大107案件作出卓越贡献的……” 接下来就是领导上去讲话,然后是响彻整个大厅的鼓掌声,周而复始。 秀莲跟毛三一直机械地跟着旁边的人鼓掌,掌声萦绕在整个大厅里。 “这次除了我们自己的同志之外,也有群众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首先是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积极举报提供线索的林卫农同志……还有我们的杨秀莲、林麦秋,这两名同志在夜间发现不对劲后制止了此次行动中一名重要逃犯的犯罪行为,并且发现了重要罪证……” 主持人念完此次嘉奖名单后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秀莲跟毛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刚才都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直到前面有人开始站起来了,两人这才赶紧站起来。 秀莲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二麦走。”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他们跟随着人群慢慢走上领奖台,领导把奖状递到他们手里,“哟,还有这么小的一位英雄呢。” 二麦作为此次嘉奖名单中最小的一位,那些领导都纷纷看过来,二麦还是第一次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看起来笑容比她爸妈看着要自然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给他们颁奖的是赵县长,看出她有些紧张在二麦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同志再接再厉。” 整个领奖过程其实也就几分钟,只是上面的人都感觉非常漫长,到了最后的合影环节,赵县长特意把二麦拉到中间。 这次的表彰大会肯定要上报纸,正好体现广大群众对市里工作的拥护。 “看这里都看这里,笑一下!” 随着一道黑烟升起,咔嚓一声,台上的群众都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市里的合照,每个人都力求在脸上挂着最完美的笑容。 甚至照都拍完了笑容还没收回去,直到下面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往下走,这才意识到。 接下来又是领导讲话,等到整个表彰大会开完已经到了下午的4点多,散会后他们赶紧拿着票去领取自行车。 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 毛三推着车走到外面还一直觉得有些不真实,要不是这里人太多,他现在都想骑上去蹬一圈。 大厅里的人都涌了出来,他们站在侧门的位置等毛四。 不少人路过看见他们推着崭新的自行车都投过羡慕的眼光,飞鸽牌的车子都需要跟百货楼的售货员打点好关系才能买到,而他们就这么得了一辆。 秀莲伸出手摸了摸光亮的把手,越看越满意,“咱们这车看着真大方,要不咱们不用坐车回去了,直接骑回去。” 到时候三麦坐在横杆上,她们仨坐在后面。 二麦赶紧摇头,路上有人是这么做的,但一想到她们三个要挤在后面还要骑那么长的路,她宁愿走回去。 秀莲说完后也意识到,“不行,这车还是新的呢,要是载这么多人骑这么久,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她现在怎么看怎么宝贝,恨不得把这车扛回家挂起来。 第259章 济善堂 毛四这一次也高兴,除了市里的表彰,等回去后局里也有奖励,他有预感,这次绝对能升。 “三哥三嫂。” 一眼就看见了这漂亮的自行车,毛四伸手摸了一把,“好车。” 秀莲干脆跟他在这互相拍马屁,说的两人都眯着眼睛乐呵乐呵的,“你这次升职了可得请我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肯定的,等回去后我请你们。” 他们局里有车过来,毛四回去也是坐车回去的,看时间也挺晚了赶紧让他三哥三嫂去汽车站坐车。 推着自行车才走两步,就看见周文翰隔着一条街正在对他们招手,“二麦这里!” “是周叔叔,他们也没回去。” 毛三赶紧推着自行车过去,过去后才看见老校长坐在台阶上,她旁边正坐着一个他们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赵县长?” 刚刚给他们颁奖的时候赵县长跟现在坐在台阶上看起来不像一个人,估计是嫌热他还把裤脚拉上去,脚上蹬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解放鞋。 现在看着就像在村里随处坐下来跟人唠嗑的村民一样。 赵县长好不容易碰见老校长,自然知道她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了,不过还是跟她询问了一番。 他是靠着济善堂长大的,要不是林家,堂里的那些孩子早就饿死了,也知道老校长不愿意跟他多接触怕给双方惹麻烦,赵县长一直不强求。 “……校长,县里有车,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不了,我们坐公车。” 白天的时候他们去相关单位办手续,不可避免的路过商埠,踏在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洲湾这边虽然历经过战火,但大部分的商铺还有楼房都保存了下来,现在有些商铺已经收归国有成为供销社还有其他国营商店。 至于那些洋房已经没有人了,路过还能看见墙壁上写着鲜艳的标语,那是前些年留下来的印记。 经过曾经繁华的街道,又绕过一片长长的树林,终于看到了陵园。 周文翰陪着姨奶在那待到下午,他们手上什么都没带就是站在那里,姨奶一直没说话,周文翰差点都以为他们不走了,直到太阳落下山。 “回去吧,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原本是想在外面等一下二麦一家,却没想到遇见了赵县长。 隔着一条街道,赵县长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回去,然后奔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在直喘气。 老校长叹了一口气,“善平” 每个被送进济善堂里的孩子,如果他们先前有名字就沿用旧名,如果没有则由堂里重新取。 赵县长被送过来的时候大家根据他同行的人只知道他姓赵,后来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嗯” 除去老校长去公社开会见过他,两人之前极少接触,每一次都是老校长在故意避开。 赵县长今年快50,他只记得自己有记忆以来见到的林小姐就已经20多岁了,林小姐除了打点铺面的生意就是到堂里看望他们。 他长大后并没有像其他堂里的兄弟一样留在林家的商埠帮忙,而是选择到外地去,后来参加革命,再回来的时候林家已经只剩下林小姐一个人。 后来林家的身份有些尴尬,林小姐也不再是林小姐,而是校长,慢慢的大家也就忘了林小姐的称呼。 校长抛弃一切回到村里生活,也不愿意别人再提起林家的事情,自然也包括济善堂的一切。 赵县长一点都不嫌弃这边的台阶,跟普通人一样拿手随意扫了两下直接坐下去,他们的聊天也只限于学校。 周文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像他们那样坐下去,他怎么敢跟唠家常一样坐在县长旁边,急忙站在一旁,还好看见了正往外走二麦一家。 赶紧招手让他们过来。 果然不管什么人,看见赵县长这么坐在这都很惊讶,毛三夫妻俩这下比刚刚领奖还要紧张。 “不用紧张,我现在没有职位,就是一个老熟人。” 他也没想到台上给他留下印象的一家居然跟校长认识,“这是?” “二麦,我的学生,他们都是莲花村的。” 知道自己再留下来只会让他们更不自在,赵县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他很感激林家,也很感激林小姐,林小姐在他心里就像他的一个长辈,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长辈。 他尊重林小姐的一切决定,还好自己也会一直留在江川。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不死心,“……校长,惠芳一直想请你到家里。” “下次” 这个下次好像是推脱,不过赵县长把它当成了应许。 等他终于离开这边站着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周文翰扯了扯衬衫,赵县长是枪林弹火走过来的人,身上的威势吓人的很,每次一找他他都吓得一身汗。 “市里奖励的自行车?” 今早坐车的时候校长看着心情很沉重,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不过她现在眼睛里挂着笑,还盯着毛三推着的自行车。 二麦她们还记着废品站里的书,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废品站去,里面的老太太铁闸门都拉了一半。 看她估计是准备走了,害怕自己耽误了她的时间,二麦赶紧进去。 “不好意思奶奶……” 老太太神色有些凶,本打算说他们几句,但看见走在他们后面的老校长后神色顿住。 盯了两眼后没再说他们耽误她下班时间,“赶紧把东西带走,我要关门了。” 周文翰帮着把桌上的两大摞书提起来,他刚刚不过瞟了一眼,就看见已经撕掉封皮的书页上写着子不语。 他小时候也爱看些志怪故事,家里的大人也从不拘着他,不过现在这些杂书几乎已经都销毁了。 “这个是什么?” 二麦一直把那块砚石捏在手里把玩,听见他问干脆伸出手。 “端砚” 周文翰从她手里拿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又用手在砚心按了下,“收好” 两人一直在自顾自说着话,二麦重新把砚石揣回兜里,这才注意到老校长跟这个老太太似乎认识。 第260章 认识? 两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脸上各经历了许多风霜,隔着几道人影站立着,好像能从她们身上找出很多相同点来。 “……校长?” 废品站的老太太也从刚刚的发愣中回过神来,握着卷帘门钥匙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赶紧把东西带走,我要关门了。” 毛三已经把东西提出去放在自行车后座,又拿了根绳子捆起来。 老太太见状往后院走,留下一句,“行了赶紧走吧,门我一会关。” 站在她们中间的二麦跟周文翰立马转过头去看校长,刚刚两人不像不认识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在那对视许久,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端倪来。 不过现在很明显这个废品站的老太太想当不认识。 老校长什么也没说,出去外面接着跟秀莲说话。 还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车上刚好能坐下来,至于那辆自行车就由毛三坐在车前面扶着,一车子的人看见这辆漂亮的自行车都不由得侧目。 “还是飞鸽牌的,我儿子在市里上班,他也弄了一张自行车票,也打算买飞鸽牌的。” “这牌子好,长得也比别的牌子好看。” 车前面几个老头子围着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问毛三花了多少钱?毛三果断摇头,不花钱。 “不花钱,天上掉下来的?” “市里奖励的,给我们家奖的。” 前面几个人都一脸惊讶,秀莲跟毛三又开始说他们那晚的英勇事迹,今天还多了一个话题,向他们描述到大会堂参加表彰大会的情景。 “那么多领导,我上去的时候手心都是汗,跟人家握手前都忘了在裤腿那擦擦,也不知道人家领导嫌不嫌弃。” 整个车厢前面都是惊叹声以及笑声,就连司机也不时回头跟他们说两句,因为位置不够,二麦几个孩子跟周文翰坐在后面。 见爸妈在人群中高谈阔论二麦不好意思地朝周文翰笑了一下。 周文翰先前已经听过一遍了,现在再听一次秀莲嫂子描述那晚依旧为她折服,嫂子实在太英勇了,二麦也英勇。 “对了二麦,我记得你跟大麦去年是不是投过那个红星征文?” 二麦点头,这个红星征文还是校长告诉他们的,花了几毛钱邮费寄出去,直到这个学期开学好几个星期才收到回信。 她拿了个安慰奖,姐姐倒是拿了个二等奖,因为这三块钱的奖金,妈那天还特别高兴,那个周末带他们到公社逛街去,还吃了国营饭店。 “我刚刚听县长提过一嘴,这次的特大案件得到省里的重视,不仅市里会出报纸连省里也会专门出一期报纸,还要组织人开会向下面传达。 你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加上你也在这次的嘉奖名单中,不如你写一期文章向市里投稿,不用写的多高大上,就用你这个年纪的口吻写。” “……写我跟我妈那一晚英勇至敌的故事?” “哈哈哈哈哈”周文翰笑了好几声,“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总不能整个版面都是那些老油条写的,大家也不爱看。” 从二麦这个年纪的孩子视角切进去本来就很有新意。 “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就只是听赵县长跟姨奶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嘴,可不能保证有什么奖励。” 二麦撇了撇嘴,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妈口中说的懒黄牛,不见干草不迈腿。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开回了公社,夏天天黑的晚,虽然已经快7点了还是能看得见。 “这么晚了要不咱就在线上吃一顿,省得还要回家做饭。” “走走走,今天正好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庆祝庆祝!” 自行车都有了去吃一顿国营饭店又有何妨,秀莲非常大方,大手一挥硬是要把人往国营饭店拉,校长都没有办法推脱,直接就被二麦跟周文翰拉着进去了。 本来这个点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快要下班了,前边的服务员已经准备把凳子倒扣在桌上收拾卫生,听见有人进来翻了个白眼,就要让他们明天再来,结果看见周文翰脸上微微发红。 “同志还有什么菜?” 秀莲还担忧这个点不营业了,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还有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顶好的职位,平时眼睛抬到天上,顾客对着他们完全不敢吭声。 而且这是公家的生意,虽说还没到下班的点,但他们只要说在打扫卫生了不给你做你也没办法。 “……肉菜还有一道腊鸭,对了下午刚出炉的叉烧还有半刀,你们要不要?” 秀莲跟周文翰去前头点菜,他们饿的根本没注意售货员的表情,对着菜单点头,“要要要,蔬菜还剩什么直接炒两个。” 点完菜后他们去前边坐下,坐了一个小时的公车,三麦都已经有些蔫了,在车上已经闭了好几次眼睛,直到听说要来吃饭店这才一下子精神起来。 服务员拿着单子走进后厨,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收拾东西,听见又有客人来还有些诧异,直到发现她的脸有些红,大家顿觉不对劲,纷纷通过小窗口探出去想看来的是什么人。 “你们干什么?赶紧回来,别让人看见。” “唉哟小雪呀,这叉烧肉本来是我们大家留下来要一起分的,你不声不响给出去了,我们看一眼还不行?” 还好大厨的锅还没洗,一边热锅一边挑眉,“看来下次咱们得剩多一点,万一又跟今天这样小雪给别人了大家——” 叫小雪的服务员被大家打趣脸更红了,气得在原地跺了几下脚跑到前面去。 里面的人依旧在打趣着,收拾卫生的阿姨又伸长脖子出去了,这一次直接跟小雪眼神对上。 小雪立马回头去看秀莲那一桌,害怕他们发现不对劲,还好他们正在谈话一点没注意到这边。 案板假装发愁地摇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咱们小雪眼光可高了,之前刘姨给介绍的那些对象一个都不愿意去看,没想到是看上了我们周同志。” “这周同志也是县里的热门人选,不少人都攒着一股劲想给他介绍对象。” 第261章 以后会好的 县里的单位就这么多,周文翰单身,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是大学生,刚过来参加工作的时候林场里的阿姨们就已经看上他。 不是要给他介绍自己女儿就是介绍侄女,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这个周同志最后谁也没看上。 于是这块大肥肉没来得及被内部消化就已经被外人盯上了,蒲织厂、副食厂还有其他机关单位,可惜他一直没答应过,于是这块肉就只能挂在那,渐渐的几乎县里的人都知道他。 “这周同志以前也来过几次,确实长得好,不怪那些小姑娘们惦记,我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我也要嫁。” “得了吧刘芳,你要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人家能看得上你?” 里面的人笑骂做一团,小雪在前头待着有些不自在,毕竟就只有他们那一桌,后来只能又回到后厨,不过站在小窗口处不时就瞟一眼。 大厨动作利索很快把几道菜做好,“谁去送菜?” 几乎话音还没落下,小雪已经快人一步端起托盘往外走,果不其然里面的人又在笑。 “你们的菜好了。” 桌上的小孩子已经翕动鼻子偷偷咽口水,热气腾腾的饭菜被周文翰帮忙摆在桌上。 “咦怎么还多了一道?” 秀莲记得自己没点过这道菜,小雪抱着托盘一直盯着桌子,“今天还剩的菜,送给你们的。” 说完不好意思在这多待,很快又溜回后厨。 桌上的人跟饿虎扑食一样已经纷纷下筷子夹菜,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只有老校长盯着她的背影,又立马回头看了一眼侄孙,发现这小子跟其他人一样眼里只盯着饭菜。 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还没开窍呢,看不见小姑娘的心思。 吃饱喝足后周文翰把姨奶送回学校,自己干脆也留在学校住一晚。 秀莲一回到家立马把自行车推进堂屋,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许久,虽然已经到手好几个时辰,但她依旧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愧是大牌子。 毛三让几个孩子去洗澡,顺路又按响收音机播放节目,小白这些天一直在家里养伤,家里孩子心疼它再加上秀莲也念着它是大功臣,伙食比以前好的不行。 加上这些天已经换成了小黑去巡山,慢慢的它先前瘦下去的肉也渐渐回来了,毛发也恢复光泽,估计再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跟以前差不多。 收音机吱吱响了几声后传出咿呀咿呀的唱戏声,秀莲手在膝盖上拍着,头也微微晃动,又跟毛三感叹了一句。 “果然都是老天爷的安排,知道我想要自行车就给我们送一辆。” 三麦跑去洗澡了,大麦二麦在桌上摆弄新得的宝贝,那些书几乎封皮全被撕毁了,有些书页也被撕下来,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她们已经渐渐不满足那些连环画还有一板一眼的各种语录指示,这些不怎么被允许的杂书反倒有很强的趣味性。 秀莲夫妻俩只知道看书都是好事,反正是从废品站收来的,有问题的估计也销毁的差不多了,爱看就看吧。 “爸,外面有人。” 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盖住了外面的敲门声,要不是小白跟小黑警觉地朝外叫了几下,屋里人都没注意到。 毛三到外面开门,秀莲听着收音机跟着唱了几句依旧没见他回来,这才也往外走。 “谁啊?” 卢凤来带着林娇娇满脸歉意地看着她,“秀莲不好意思,之前事情太多我们也没来得及谢你,多亏了你跟二麦,不然我这俩孩子……” 再提起来依旧心有余悸,还好没有伤到要紧处,现在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两孩子受伤再加上他们跟养鸡场有关系,卢凤来只觉得天都塌了,一直都没来跟秀莲道谢。 “阿城还在床上养伤,我就没有带他过来,秀莲——” “先进来吧。” 秀莲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男人躺在床上,家里家外全靠着她一个女人,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有可原。 卢凤来又谢了几句这才带着女儿进去,林娇娇经过这段时间整个人沉默了不少,低着头进去后也不说话。 堂屋正中间还停着自行车,秀莲给毛三使个眼色让他把车推到一旁。 大人在那边说话,林娇娇站在大麦二麦的桌子旁,她们干脆给她递了一本书。 “……二麦,那天谢谢你。” 二麦点头,卢凤来并不是空手来的,还提了一个篮子,篮里装满了东西,都是她到供销社买的。 “……也谢谢你的提醒,我,我其实在那个月就想不干了,但他不肯。” 哎,其实就算林娇娇提前退出来好像也没用,因为里面的人也会把她供出来。 爸妈因为她的事情焦虑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最后爸拄着拐杖拖着伤腿去求张主任帮忙。 因为他们俩只是在里面帮忙并不知道其他的交易,而且已经提早退出,卢凤来也凑出工资退回去,张主任念在以前的交情上,帮着在里面活动了一下,他们俩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需要被判到农场劳改。 不过到底是传出去了,卢凤来不想儿女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目光,正好她娘家那边亲戚介绍了一个工作,她干脆带着一家搬过去。 林娇娇看着手里泛黄的书本,“家里的钱因为我们俩的事都没了,我也不去上学了,舅舅介绍的这个工作很好,我要攒钱。” 家里的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下很多外债,妈不肯告诉她,不过林娇娇有预感,她不打算再上学,要靠工作把钱挣回来。 “搬去哪?” “下塘的一个公社,很远,坐汽车要坐上一天。” 此时的林娇娇格外沉默,完全沉浸在愧疚当中,二麦想了又想,想到了自己最开始做的那个梦。 “别担心会好的,你爸的腿很快就好了,你们以后还会搬回公社,你也会再接着上学。” 第262章 偷喝鸡汤 林娇娇轻扯嘴角笑了一下,“嗯” 她只把二麦这话当成安慰她的话,不知道到了下塘的生活会怎么样? 卢凤来硬是要把带来的东西留下,说谢谢秀莲跟二麦救了她的一双儿女,秀莲听说他们要搬走,而且这次走动关系肯定也花了不少钱,自然不肯收。 两人推脱许久。 “秀莲收下吧,我们也实在没能拿出其他东西感谢你,这次真的谢谢你跟二麦。” 秀莲没办法只能收下来,后来卢凤来带着林娇娇回去,第二天一大早趁着村里人几乎都没起的时候,她娘家那边想办法借了一辆牛车。 在晨雾当中,一家搬上行李,林海拄着拐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很快转身。 林有田坐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咕噜咕噜抽着水烟,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春红翻了个身,不耐烦地骂了他一句。 “抽抽抽,迟早有一天把你抽死!” 骂完后很快又闭上眼睛,至于大儿子一家走不走她也管不着。 还好两个孙子的事没有连累到其他家里人,春红这些天担惊受怕,心里本来对大儿子那一家的感情也几乎消磨殆尽,气他们连累全家人。 现在事情应该是解决了这才搬走,她恨不得拍掌叫好。 林有田被骂后并没有停下抽水烟的动作,“…… 阿军也是你亲生的。” 以前这个大儿子是全家的骄傲,他那份工作多少人都眼红,每次回来给他们两口子钱还带一堆东西,春红提起这个儿子也非常骄傲。 “我们家阿军从小就孝顺,人也厉害。” 虽然两口子心里都更疼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而且小儿子是三个孩子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人,私底下更是不停补贴。 但起码面上来说他们对大儿子这一家很好,过年过节,儿子儿媳带两个孩子回来两口子也非常热情。 “哎” 一想到以前林有田又叹了一口气,连水烟都顾不上抽,烟丝燃烧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春红被呛到气得抓起床上的稻壳枕直接丢过去。 “睡不着就滚出去,老娘还要睡呢!天天在这装,你不也是连门都不出,坐在这装给谁看?” 林有田脸上表情梗了一下,似乎被她戳破了心思,干脆端着水烟筒到厨房去。 大儿子这一家应该以后不会回来了,这一次伤透了他的心。 可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冒着连累全家人的风险帮他们,只能赶紧撇清关系。 前几年有些人为了撇清关系,都能写信举报自己父母,还要登报断绝关系,林有田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也情有可原。 卢凤来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卖不掉的也全给了娘家人,等儿子跟男人养好身体,他们估计也会一直留在下塘不会再回来。 他们这一家走的悄无声息,大家谈论几天也纷纷抛之脑后。 秀莲的自行车推出去羡煞一众人,再过几天这副热情也下降了,村里的日子又恢复到以前。 那些鸡基本也都处理完了,有些人家口粮撑不到年底,这些天每天去挖野菜,天天吃稀饭,饿得面黄肌瘦。 公社组织的纠察队没有预告过来几趟后也没再来了,村长开了几天村里的喇叭,天天给他们做思想教育,把大家的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 这段日子村里的事一件比一件热闹,五年级的升学考试在里面都显得悄无声息,没有多少人在意。 当然这个不在意指的是别人,刘爱红这些天全身心扑在儿子的考试当中,家里的一切都要为这个让步。 婆婆养的那些鸡虽然没有办法卖掉损失惨重,但是这些鸡也都被她杀了炖给儿子吃。 “阿阳别紧张,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就连秀芳都顾不上咒骂那不孝顺的三儿子四儿子,每天跟做贼一样去求这个神仙求那个神仙。 全家人都下了血本,短短一个月内麦乳精都吃了两罐。 稻香抬起头看了一眼弟弟,她不知道稻阳这些日子学的怎么样,但很明显能看出来他吃的很好,整个人都圆了一圈。 那些鸡汤家里谁都没能喝上一口,她奶说了,一只鸡也就只能吃两顿,如果还剩一点就留到第二天早上给他当早餐。 就连她也分了任务,每天要做饭还要给他洗衣服,稻香干脆趁着做饭偷鸡汤吃。 有时候没人注意,就拿瓦罐把炖好的鸡汤全部倒出去,又挑了几块肉,然后倒上井水重新煮开端上去。 有时候她们也会纳闷这鸡汤怎么这么清,每当这个时候稻香都狠狠把东西摔到桌上。 “那正好这饭我不做了,谁稀的天天伺候他!” 刘爱红跟秀芳骂她几句也不了了之,毕竟还得要她做饭。 等没人注意再偷偷抱着瓦罐溜到外面,养了半年的母鸡虽然没有多肥,但炖的汤也足够鲜美。 稻香一口气喝了半瓦罐直接打个饱嗝,又拿树枝把鸡肉夹起来吃了,然后把瓦罐放好,偷偷回家把苗苗叫出来。 “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会被人打死你以后也没有鸡汤喝。” 苗苗闻到鸡汤的味道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稻香直接让她抱着瓦罐喝。 她胃口小,喝到打饱嗝瓦罐里还剩不少。 “……这些怎么办?” 天气闷热,中午煮好的饭菜只要吃过到晚上都会变味,一般吃完后要煮沸了才行。 “倒了吧,等会也馊了。” 苗苗拼命摇头,她舍不得,虽然鸡汤里没有鸡肉,但汤也好喝。 “稻香姐,我等会喝完再回去。” 稻香家里还有一堆事,“那你小心点,别被你哥看见了。” 苗苗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点头,稻香姐对她真好,这么好喝的鸡汤都只分给她。 苗苗也确实没让她两个哥哥发现,不过她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却被稻山发现了。 隔几天又炖鸡汤,她整个人心不在焉哪也不去就守在家里,不时就偷偷瞄一眼厨房。 家里其他孩子这么多年早就有自知之明,再加上奶不久前还特意强调过这些东西都要给稻阳吃,他要考一高。 所以每当家里炖鸡汤或者做其他好吃的时候,大家都非常默契跑出去,免得在家馋的流口水。 第263章 真馊了? 这一次从杀鸡开始,刘爱红就不时到厨房瞄一眼,生怕稻香这个死丫头偷吃。 “不就做个饭嘛,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整天摆着个脸给谁看?” 稻香哼了一声,把锅盖瓢盆摔的噼里啪啦响,刘爱红气得又骂了她几句,立刻回屋眼不见为净。 趁这个时候稻香立马从稻草堆里抱出瓦罐,不顾热拿水瓢把锅里的鸡汤舀到瓦罐里,又立马把一旁备好的热水倒进去,然后盖起锅盖往灶膛里拼命塞稻草。 刘爱红隔了一会儿又出来,看见她把火塞的这么旺又骂了一句,“小火就行,这鸡汤就得好好炖营养才能出来,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活都干不好,你以后嫁人了人家直接把你轰出来!” 说完上前掀开锅盖往里看,还好这个时候锅里的汤已经重新沸腾起来了。 稻香这次没有全舀干只是舀了一半,加上水后不是很明显,她也只是嘟囔了一句这鸡怎么这么瘦。 “奶让把鸡油扒出来炒菜了。” 刘爱红看了一旁盘子上几块黄澄澄的鸡油这才罢休,等她走后稻香又分几次偷偷夹了几块鸡肉。 这一次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夹了好一些。 等中午把鸡汤端上桌后,秀芳一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稻香。 稻香跟其他人一样坐在桌上翻白眼,一看就是对家里不公平的待遇满肚子怨气。 “你们一个个眼皮子别那么浅,阿阳今年正是最要紧的时候,现在咱们全家就是不能给他拖后腿,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考上一高。” 这些话就连年纪最小的苗苗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她并不知道稻香姐今天还有没有鸡汤给她喝,吃起饭来也心不在焉。 不过她们的反应倒也挺正常的,秀芳把孙子的鸡汤舀出来,剩下的直接端回屋放在橱柜里锁起来。 只要没拿吃过的筷子碰过,等下午一下工回来再热一遍也坏不了。 稻阳知道这张饭桌上除了妈跟奶之外,其他人现在肯定非常看不惯他,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并不在意。 这是奶给他的。 吃完饭后秀芳回屋睡午觉,刘爱红也回屋躺着休息一会儿,稻阳还在树下看书,稻香瞅准机会把稻草堆里的瓦罐偷偷弄到外面。 这一次她给苗苗留下两块鸡肉。 出来前已经偷偷示意过,相信苗苗一会就会过来,稻香还从家里拿了个豁了口的碗出来,在碗里倒上给苗苗的鸡汤跟鸡肉后,她抱着瓦罐正要吃。 这个时候树丛外面传来动静,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这绝不是苗苗的脚步声,赶紧把瓦罐往身后塞。 “……稻香姐?” 苗苗已经快哭了,她身后正跟着稻山,稻香姐给她使颜色后苗苗在家抓心挠肝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撂起腿往外跑,谁想到稻山哥跟在后头,等苗苗发现他后已经来不及了。 稻山一进去就闻见熟悉的味道,家里的鸡汤味。 他今年三年级跟二麦同岁,家里有他哥在,虽说日子比苗苗会好那么一些,但落在他口里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几乎控制不住咽了咽口水,“……姐?” 稻香虽然把瓦罐往身后藏了,但一旁的地上还放着给苗苗倒出来的鸡汤,这下也瞒不住了。 “别说出去,我们分你一些。” “好” 一碗鸡汤他们俩几乎一口全给干下去,稻香也不客气,直接让稻山把瓦罐刷干净。 到了下午他们该上学的去上学,秀芳跟刘爱红也准备去地里上工,刘爱红临出门前扫了一眼越发懒散的闺女。 “你看你现在动作越来越慢,半天才织这么一点,一张席子你要织多久?” 稻香也不甘示弱,“那我就别织了,我也到地里挣工分,我不仅要织席子还要做饭给他洗衣服,我又不是八爪鱼有八只手!” 说完就要站起来往外走,刘爱红翻了个白眼。 “气性这么大说你两句也不行,你到地里挣工分能挣几个?赶紧把席子织完,我下午回来你要是不把这张织完,晚上就别吃饭了。” 等她们走了一会儿,苗苗跟苗二也跑出去玩了,稻香把院子里的门关上,哼了一声,立马窜到她奶房间。 秀芳老太的橱柜常年锁着,钥匙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每次放钥匙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不过稻香常年累月坐在堂屋织席子,到底是让她听到了大概的位置,又花了两天找到。 从衣柜深处把钥匙翻出来后立刻打开橱柜,先把剩下的鸡汤端起来喝了一半,又挑起一些不明显的鸡肉吃了,然后直接舀了井水倒进去。 不过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觉得这次肯定能看出来,鸡汤太清了鸡肉也少了一些。 干脆呸呸呸往里面吐了好几口口水,又把鸡汤端到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就不信等下午的时候这碗汤不馊! 趁着鸡汤还摆在外面,又打开里面的麦乳精罐子,秀芳花了大价钱买了好几罐麦乳精囤着,不长的时间已经喝了两罐,当然这其中也有稻香的功劳。 橱柜里其他东西奶都有数,只有这开了封的麦乳精还有糖罐她能偷偷挖一点。 不过今天喝鸡汤已经喝饱,没有胃口再喝得下去,回屋撕两张纸挖了两大勺出来,这下罐子一下子下去不少。 还好家里还备着些面粉,这边人很少吃面都吃米饭,这些面粉是年前的,放在里面放了半年已经生虫子了。 稻香先把虫子挑出来,然后往罐子里倒了两勺面粉,最后拿筷子搅匀。 这些就全留给稻阳了。 秀芳老太一回来还记挂着在橱柜里的鸡汤,回屋拿钥匙把鸡汤端出来,刚一端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凑上去闻了闻。 “这鸡汤怎么馊了?” 刘爱红一听这怎么得了,这可是给她大儿子补身体的,立马凑过来不死心闻了闻。 第264章 刘爱红自己喝了 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飘出来,刘爱红吸吸鼻子,干脆伸出根手指蘸了蘸汤放进嘴巴里,实在有些纳闷。 “怎么这么酸,中午才煮好的又没碰过,堂屋也不闷热。” 田巧珍听见哼了一声直接回屋,酸了怎么能够,怎么不直接生蛆? “妈汤虽然酸了但肉应该还是好的,要不挑出来拿清水煮煮?” 下午的太阳有多烈,稻香直接扔阳光底下晒了几个时辰,现在肉汤上面飘着一层白沫,他们也看不出这汤跟中午的不一样。 秀芳老太的脸都是黑的,其实这才变质几个时辰的肉汤,以前大家饿肚子没东西吃的时候,连生了虫的鱼干都吃这些又算什么? 刘爱红也是一样的想法,估计中午盛汤的汤碗水没倒干净,不然就是用的勺子不干净,这才几个时辰没关系,烧开了就行。 “要吃你自个吃,别祸害阿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时候可不能吃坏肚子,秀芳一把把汤碗塞到刘爱红怀里。 说完话后才注意到稻香这个时候还坐在堂屋。 “都什么点了还不赶紧做饭,你还等着我们这些人回来伺候你?阿阳也快回来了,每天不叫你就不知道动弹! 还有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就织了这么点?” 刘爱红也顾不上汤碗,瞥了一眼,“死丫头,你忘了老娘中午说的话,织这么点你晚饭别吃了!” 稻香一听干脆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住,就坐在堂屋里撇过脸不说话。 “你聋了?都什么时候了饭呢?” 稻香冷笑了一下,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腿,“饭奶你自个做吧,妈都说了我织不完没饭吃。” 说完就往外走,刘爱红气得赶紧找扫帚想抽她。 “你不吃饭你弟也要吃。” 稻香:“我都没饭吃了我还做什么做?大家一起饿肚子!” 说完很快就跑出院子人一下子就消失了,任凭刘爱红在后面喊破喉咙都没用。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拖着干了一天活的身体骂骂咧咧去做饭,那碗酸了的鸡汤闻了闻舍不得倒,既然婆婆怕阿阳吃坏肚子就不给他吃。 刘爱红自己才没这么讲究,做好饭后把里面的鸡肉挑出来拿井水冲了冲,起锅烧油加了些沙姜九层塔爆香。 这两种香料爆香后味道浓郁,早就把鸡肉的味道盖下去了,又倒了些酱油进去。 “没坏,能吃。” 鸡的营养都在汤里,这一半的鸡汤她烧开后直接站在厨房,自己咕噜咕噜喝下去。 “真香” 喝完后抹了抹嘴,除了没啥油什么都好,至于那点酸味她也不在意。 因为鸡汤坏了,婆婆特许让她给稻阳新蒸一碗水蛋,把饭菜都端上之后,桌上其他人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盘蔫了吧唧的炒水瓜,再看看那碗嫩生生黄澄澄的蒸水蛋,以及被刘爱红翻炒过的鸡肉。 沙姜跟九层塔的味道飘出来,混着鸡肉味,把所有人的肚子都勾得一直叫。 可惜自己能吃的只有那碗素的看不见一点油花,还炒的发黄的水瓜。 “……奶?” 苗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奶,筷子还没抬起来就被秀芳老太眼睛一瞪,他默默低下头。 “行了赶紧吃,别一个个嘴馋的跟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稻阳先舀了一碗水蛋倒在饭上,那碗被翻炒过的鸡肉看着实在太诱人了,他很快伸出筷子夹了一块。 秀芳看了一眼,觉得大儿媳已经拿水冲过又重新烧开了,应该没事,就让他接着吃。 最后这一碗鸡肉大部分进了稻阳的肚子,秀芳自己夹了几块,刘爱红夹走剩下的,还把盘子端走拿里面的汤汁拌米饭。 桌上其他人迅速扒完自己的饭各自散开,田巧珍这一家走得比秀芳还快。 “……老二家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秀芳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是以前,田巧珍这个眼皮子浅的早就不知道跟她吵了多少次架,在饭桌上肯定也摆脸色。 今天啥也没说,吃完饭后一家子直接就进屋了? “说不定背着我们偷吃,妈我等会去他们那偷听。” 秀芳没搭理她,抹干净嘴满眼慈爱的看着稻阳,“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去橱柜里冲碗麦乳精喝。” “奶我吃饱了,那我先去看书了。”稻阳说完就回堂屋。 “哎哎,晚上要是饿了去奶房间拿钥匙,那些麦乳精都是给你喝的。” 婆婆这种丝毫不避讳的优待让刘爱红这个当妈的也觉得分外自豪,她儿子值得。 很快秀芳去竹床那躺着晾凉,饭桌上就剩下刘爱红一个人,她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稻香这个死丫头不知道去哪了,今晚得她收拾洗碗。 “还愣着干嘛?难道你想等我去收?” 秀芳坐在竹床那摇着蒲扇瞪了一眼过来,刘爱红只能起来把东西端到厨房。 “这个死丫头,在家里当甩手掌柜,说她一句就真不干,等回来老娘拧掉她耳朵!” 最近这段时间秀莲家成了晚上大家一个消遣的去处。 “秀莲快放昨天的哑女告状,还没听完呢。” 满福娘过来蹭人家家里的收音机听,也不好空手来,端了一盘切好的雪梨瓜过来。 “刚腌好的蒜头吃不吃?” 芳婶也抱了一碗泡好的蒜头过来,除此之外还有酸菜,泡石榴。 秀莲现在已经熟练掌握收音机的换台,调到昨晚的那个频道,家里三个孩子不怎么爱听戏,偶尔会凑热闹,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是你要的糕点还有果干。” 三月的时候又卖了一次席子,这一次刘爱红出门前盯得死死的,点了一遍又一遍,就不信这次这个死丫头还能骗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稻香回来的时候直接告诉她,有几张席子不符合人家的要求,蒲织厂不肯要。 刘爱红自然不答应,什么叫不符合她们的要求?又不是第1次了。 “是不是秀莲?” 只能想到是不是杨秀莲在其中捣鬼,不让蒲织厂收他们的。 “那不要的席子哪去了?” “旁边有人便宜要带回来又没用,我就卖给人家了。” 刘爱红气得差点就上手拧她,这死丫头一点都不灵活,杨秀莲肯定是故意的,她居然傻傻把这席子便宜卖出去了。 第265章 拉肚子 可是卖都卖了,能有什么办法,稻香站在她面前任由她骂了好一会,这才把钱掏出来,这一次她要了八块钱。 “八块?” 其实一共是17,“对,就8块,我要买新鞋子。” “你买什么新鞋?你那脚是镶金的?你弟都没新鞋子,赶紧把钱交出来!” “我做这么久的席子买双鞋怎么了?” 刘爱红就要上手拧,稻香直接往外跑,最关键跑的时候还伸手把那些钱全抓到手里。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秀芳好声好气去劝稻香,答应把那八块钱给她,稻香这才罢休。 加上年前放在二麦那的20块,现在手里一共有30多块钱,又重新把这17块钱交给二麦。 “这15块钱帮我放着,剩下的两块你们下次去公社的时候帮我买些吃的回来。” 于是接下来他们每次到公社赶集,二麦都会帮稻香带些糕点果干等解馋的玩意。 稻香自己觉得反正这钱也不知道攒来干什么,那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每天织席子也太无聊了,嘴里得有些解闷的。 今天带的是一大包咸金枣,还有一斤绿豆糕一斤油团。 稻香接过东西后拆开油纸,往嘴里丢了一颗咸金枣后又递给她们。 二麦一点不客气,也往嘴里丢了一颗,接下来就看见她坐在地上拆开一包绿豆糕,一连吃了好几块。 “……不噎?” 最近说来也奇怪,总是饿得特别快,所以偷橱柜里的东西偷的也特别勤,再加上晚饭没吃,所以说下午的时候偷喝了鸡汤,但肚子早就饿了。 “还行……咳咳咳” 都还没咽下去呢就想回答二麦的话,这一下子呛到了,大麦立马在她后背拍了好几下,稻香咳得眼泪都咳出来这才咽下去。 “我回去给你倒杯水。” “等一下”稻香先擦干净嘴角的碎屑,往口袋里掏了掏,把中午挖出来的麦乳精递给她。 “奶给稻阳喝的麦乳精,这么多能冲一大碗,正好也给你们尝尝。” “……” 二麦接过用纸张包起来的麦乳精跑回家,天热家里没开水,她往锅里加些水再往灶膛里塞稻草。 屋里一屋子的女人,一边听收音机里的唱戏,一边聊各家的八卦。 现在正说到前几天公社里的大事,也就是之前养鸡场那批人被拉去开批斗大会。 为首的痦子被抓后就被拉到市里,他们那几个吃枪子是跑不了的,其他情节严重的也都被派到下边农场劳改了。 公社领导为了整肃风气,剩下几个情节一般的没来得及被拉到下边农场的,直接拉到公社先开批斗会。 “都是一批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十七八的年纪干啥不好干这种事。” 秀莲听他们感叹那天的场景,他们一家并没有去公社凑热闹。 满福娘说公社已经好些年没开过这么兴师动众的批斗大会,游街的时候街道上站满了人。 她们在屋里说着,毛三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出来,就看见二麦在烧水。 “烧水干什么?渴了喝井水。” 这大热天的她也不嫌热。 二麦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他看,“麦乳精。” “哪来的?” “稻香姐偷奶的,我们从稻阳嘴里虎口夺食。” 毛三无奈蹲下来帮她烧水,“让稻香悠着点,被发现了怎么办?” 等冲好后她很快抱着水缸跑出去,热腾腾的麦乳精闻起来一股浓郁的奶香味,稻香吸了吸鼻子跟她们俩分着喝了。 刘爱红吃完饭后坐在院子的竹床上一直盯着门口,打定主意要蹲到稻香这个死丫头回来,今天要给她一个教训。 但还没等到人回来,肚子就先不对劲了,咕噜咕噜几声,她拿手捂着都捂不住。 “坏肚子了?” “应该不是。” 应该没这么容易坏吧,都烧开了,不过这话说完才没多久,肚子又在里面翻江倒海,这下可不只是咕噜咕噜声。 “唉不行不行,我得去茅房。” 说完夹着屁股就往茅房窜,本来大家都不放在心上,就算吃坏肚子拉一次应该也行了。 可没想到她一个人在牢房蹲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脸已经有些白了,身上还有一股难言的味道。 大夏天的在茅房里蹲那么久都已经入味了。 秀芳一等她凑近,立马拿起蒲扇掩住鼻子,嫌弃地往后挪了一下。 “你身上什么味?赶紧去洗澡,臭死了。” 苗大苗二更是直接捂住鼻子窜回他们屋,田巧珍直接起来拖着鞋子往回走,“吃什么了?怎么这么臭!” 刘爱红一手按着肚子,同时还想弯下腰捶捶已经麻了的腿,坐在这时肚子又传来一股剧痛。 就好像有一个人在她的肚子里扯住肠子打了几个结,又在这个结上荡秋千,同时还有一个人拿着锥子不停刺。 比在茅房里还要难以忍受,她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 不过现在连跪都不敢跪,只能挺立双腿动都不敢动一下,现在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控制菊花,害怕一个不注意直接喷涌而下。 一边忍受着肚里翻江倒海的剧痛,一边还要控制不决堤。 每次夏天秀芳都要在外面坐好一会儿,困了再回屋,所以其他人都跑了她还坐在那。 本来以为刘爱红会赶紧去换衣服洗澡,却没想到她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站在那,白着个脸动都不动一下。 “赶紧去洗澡,都快把老娘熏吐了!” 刘爱红脑袋都是空白的,好不容易忍过这一波,这才拖着发软的大腿又跑去茅房,还好还好不枉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没有决堤。 茅房在院子的角落里,明明离着一段距离,在里面跟放炮一样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噗噗——噗~” 田巧珍骂了一句关上窗子,“过年放的炮都没她的响。” 甚至因为这声音都隐隐觉得空气中传来味道。 秀芳这下也待不了,骂骂咧咧拿起蒲扇回屋躺着。 稻阳依旧在看他的书,不过皱紧眉头觉得妈好像有点打扰到他,正想着要不要关上堂屋的门,突然自己的肚子也传来一股痛意。 第266章 摔进茅坑 稻阳赶紧起身往茅房走,可这个时候他妈正在茅房里呢,伴随着里面一阵不明的声音以及那股难言的味道,他咬着牙:“妈你什么时候好?” 刘爱红蹲在茅房里,只觉得肚子里的肠子正在拼命往外涌,脑袋空白浑身冒冷汗,稻阳在外面叫了许久终于听见了。 “……儿子你也拉了?” 稻阳扶着墙,肚子疼的腰都弓起来,“妈你快点。” 儿子在外面不停催促,刘爱红虽然感觉自己还没好,但还是强撑着拉好裤子出去。 出去后都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儿子的情况,他就已经飞速冲进去,不过稻阳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门口时明显顿了一会儿。 可是他的肚子也一阵翻江倒海,根本忍不了,只能眼睛一闭冲进去。 他们母子俩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刘爱红这时候可顾不上心疼宝贝儿子,出来才没一会儿就已经不停催促,“阿阳你快点,妈撑不住了。” 稻阳蹲下去后,一边强忍着不往坑里看,一边拿草纸死死捂住鼻子,跟拖拉机一样响了一会儿,妈在外面又不停催促,也只能先出来。 秀芳坐在床上都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这个刘爱红,都说了让她别吃。” 直到自己的肚子也痛了,汲拉着拖鞋灵活的窜出来,这才发现不只是刘爱红一个人。 “……阿阳?” 大半夜的院子漆黑一片,他们家却跟唱戏一样,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跟有调似的,外面还有他们哎哟哎哟的伴奏声。 刘爱红已经快瘫在地上了,浑身无力但肚子里的东西还在拼命往下涌,“……不行了,得去医院。” 可是这个家里有谁能把他们送医院? 他们仨根本离不开茅房半步,基本每个人进去待上一会儿外面的人就已经拼命催促。 家里其他人嫌弃早就把门窗关上了,秀芳气若游丝叫了几声毛二。 苗苗坐在床上,“爸,外面是不是有人叫你?” 田巧珍从橱柜里拎出一袋供销站买的饼干分给他们,“外面没人,就算有也是鬼。” 每人分了两块饼干,苗大苗二一边听着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噗噗声,一边还能吃得下,田巧珍看了一眼手上的饼干赶紧塞回袋子里。 倒胃口! 毛二已经躺在床上要睡觉了,苗大苗二坐在地上玩玻璃珠,吃完后抬头,“妈我还要。” “要要要,要个头,每个人两块吃完就没了。” 苗二这时看了一眼妹妹的手,苗苗虽然嘴巴馋,晚饭没吃多少肚子也饿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像苗大苗二这样不受影响。 她的两块饼干还在手里捏着呢,田巧珍白了苗二一眼,“苗苗不吃先放回来,明天我再给你。” 苗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觉得大伯母拉一会应该就好了,她要等睡前吃。 “那你就先放柜子那,苗二你要敢动别人的明天就没你的份。” 上工累了一天,田巧珍也躺下去,让三个孩子早点睡。 院子里秀芳扶着墙缓了一口气,老二这一家死在里面了?叫了这么久怎么都没人出来? “爱红你行了没?” 家里情况最严重最先发作的是刘爱红,她恨不得住在茅坑里,这一次等外面的人叫了很久才站起来,刚起身时晃了晃差点整个摔进去。 他们仨已经形成默契了,刘爱红后边本应该是秀芳,不过稻阳实在忍不住求了他奶,秀芳怎么忍心拒绝宝贝孙子,于是让他先进来。 稻阳都没来得及等他妈出去就已经冲进来了,茅房里只有一点稀薄的月光洒进来,漆黑一片。 他进来后一脚踩在刘爱红的脚上,她唉呦了一声往后倒。 老式的茅房上面用木头架着,下面挖了一个大坑,人就踩在木头上,排泄物积在下面的坑里,积的差不多了秀芳老太就拿粪瓢舀出来拿去自留地。 天气一热,粪坑里爬满白色的虫子,距离上一次清理已经很久了。 再加上过年的时候,苗大苗二学着别人把鞭炮丢进自家粪坑,除了把里面的东西炸飞外,还把上面架着的木头炸裂了。 不过他们俩怕家里人骂不吭声,大家也就没发现,这根有裂缝的木头勉强又支撑了半年,但也禁不住他们三个今晚这么频繁的来来往往。 刘爱红已经气若游丝紧靠一口气撑着,往旁边倒后都没力气撑住墙壁,木头这个时候也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嘎吱声。 “砰!” 整个过程并不是木头一下子断开她整个人砸进去,而是木头往下掉,她一边往其他踏板上踩,希望能站得住,同时一边伸手往旁边拼命抓着什么。 随着那一声,她最后没能找到一根坚挺的木头站稳,整个人摔了进去。 而那只往旁边抓的手还真抓到了一个东西,稻阳被他妈这么一带,踉跄了几步也一脚踩进去。 “啊啊啊啊” 秀芳靠着院墙闭着眼睛,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出来,却没想到听见了一阵痛不欲生的惨叫声,她深吸一口气暗道不好赶紧上前。 茅房的门此时是开着的,她刚过来就直接呕了一声,攒了几个月的粪便在夏天发酵又生虫,他们娘俩一个摔进去,一个两只脚踏进去,正在拼命挣扎。 就跟两根棍子在粪坑里拼命搅拌一样,原先不明显的气味一下子喷涌而出,把秀芳砸得脑袋一黑,差点被这个味道熏晕。 “……奶救我” 稻阳一直都是懵的,从他妈将要掉进去,到他两只脚陷进去。 刘爱红一直在挣扎,其中挣扎带起的不少不明东西直接甩在她儿子身上,他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干呕了几声崩溃朝外喊,同时挣扎着要爬上去。 粪坑挖的并不深,其实也就到人的腰上一巴掌的位置,每次也不是要攒满了才舀出去,基本上只攒了一大半,也就是到人屁股那。 可这也架不住刘爱红是摔进去的。 第267章 我去叫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粪坑里面的固体跟液体逐渐混合,夏天天气炎热,里面的虫子生长非常迅速,它们先从中间比较稀薄的固液混合物当中生长,渐渐爬到上层硬一点的物质当中漂浮在那。 刘爱红的身体摔下去砸破上面的那层物质后浸没在中间的固液混合体当中,根本没有能借力的东西,而她在里面越挣扎,那些被她惊扰的白色虫子纷纷翻涌起来。 于是顺着她的衣物往她的脖子…… 一旁的稻阳也没好到哪去,双腿以下全踩在那摊东西里,都没有勇气往下看一眼,抓着旁边的东西想借力翻出去。 “儿子救妈” 刘爱红脸上还有头发上都溅上了不少东西,说话间嘴巴里——呕 没有能抓的东西只能抓自己儿子,于是她抱着稻阳的大腿,希望儿子能往后伸手把她拉起来。 稻阳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棍子,都还没用力呢就发觉腰上缠上了一双手,刘爱红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抓着儿子的腰,差点把他也拖下去。 “……妈放开” 刘爱红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想让儿子赶紧把自己拉上去,那些东西在她身上蠕动,如果不是怕自己呛死在里面,刘爱红恨不得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 稻阳叫了几声妈始终没放手,他只能低下头想去扯她的手,却没想到这一低头正好跟刘爱红胳膊上一大坨不明东西对上,这一大坨东西里还有一些白色东西在涌来涌去。 “呕——” 刘爱红好不容易从里面站起来,扶着儿子的腰正打算爬上去,她从稻阳腰间的位置站起来,还没站直身体一大摊温热的东西直接喷在她脸上。 “……儿子?” 意识到是儿子吐出来的东西后刘爱红也干呕几声,在这种环境下整个空间里都是恶臭,越干呕人下意识里越觉得这些臭气从喉咙涌到身体里,这股干呕愈发忍受不住。 于是这两人扶着粪坑的边缘呕个不停,此起彼伏。 秀芳伸长脖子往里一看,眼前一黑,如果里面的不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她指定不会要,跟着他们干呕了几声这才叫人,“毛二毛二!” 苗苗蹲在哥哥旁边看他们玩,怎么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叫? “……有人在叫爸,好像是奶。” 田巧珍怕院子里的气味飘过来,一早就把门窗全都紧闭着,苗大苗二一心沉浸在玻璃珠当中,只觉得是妹妹想多了。 “没有人在叫,妈好像睡了,要不你把你的饼干拿过来分一些给我们,我明天带你去玩。” “才不,妈都说了一人两块,你们吃完了就没有了。” 苗大苗二这馋嘴兄弟俩一想到妹妹那两块还没动的饼干,这下也顾不得玩了,两个人纷纷给她做思想工作,想哄苗苗把东西拿出来,这下苗苗哪还顾得上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叫。 秀芳喊了一会儿屋里没有人出来,她肚子还在痛着,只能从地上捡了根木头递过去想先把孙子拉上来。 “抓着” 稻阳也顾不上自己手上此刻沾满不知名的东西,伸手抓着棍子想等他奶把他拉上去。 刘爱红已经快要崩溃了,在这种环境下肚子还在痛着,反正都这样了她也不想忍了,一阵噗噗声从旁边传出来。 秀芳:“……” 这一下又噗了许久,不过这一次过后肚子没那么痛了,觉得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不少。 “儿子你让妈先上去,妈上去后再把你拉上来。” 说完就要上前抢稻阳手里的棍子,稻阳从他妈那传出声音开始整个人就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现在棍子也很轻易就被她抢走了。 抢过棍子后就要拉着往上爬,却没想到秀芳老太此时跟她孙子一样呆成一只鹌鹑,被她一拉整个人往前踉跄几步。 如果不是反应快及时松掉手里的棍子,秀芳就要跟他们一起砸进这个粪坑里,要是她再砸下去,家里这个不大的粪坑就要挤上三个人,这要再爬上去只会更难。 刘爱红怎么也没想到婆婆居然会松手,整个人往后一仰又摔下去。 她在粪坑当中喊叫起来,“救命妈救我!” 稻阳还在旁边发呆,秀芳老太看这样也不是办法,拉了这么多次肚子也没力气再把他们两个拉上来,只能去找人。 房间里苗苗这下确定了真的有人在叫,赶紧起身去爸妈的床上把他们拍醒,田巧珍支起身体,“这大半夜的他们不要睡别人还要睡,又发什么疯?” 她的宝贝大孙子是宝贝,他们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就算了,这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 气得田巧珍汲着拖鞋过去拉开窗户,结果这刚一拉开一股恶臭直接扑面而来。 “呕——” 苗苗跟苗大也闻见了,纷纷捂着鼻子呕了好几声,秀芳黑着脸拿了根棍子站在他们窗户不远处,她刚刚就是用这根棍子敲窗户。 田巧珍恨不得赶紧把窗户关起来,这股味道冲进房间里,到时候把被褥都沾上。 “老二呢,快让他去把爱红跟阿阳拉起来。” 田巧珍干呕好几声,把毛二踹出去立马把窗户关起来,不过怕她婆婆秋后算账,最后还是找了块布捂住鼻子不情不愿往外边走。 现在整个院里都弥漫着一股恶臭,毛二犹豫了几下不知道该不该靠过去。 茅房里刘爱红跟稻阳还在挣扎着,一边挣扎稻阳一边在发出干呕声,而刘爱红还在拉。 “……奶救我” “妈” 稻阳已经快哭了,奶不来拉他们后,他自己想抓着旁边地上棍子爬出去,却没想到他妈在后面挣扎,不时就过来拉住他的腰。 根本爬不上去,同时耳边还要听着妈那边传出来的声音,自己的肚子又在剧烈疼痛,他都想像妈一样不管不顾。 “老二你快点,快把阿阳拉出来。” 毛二被他妈一催促差点就要进去,不过那股剧烈的恶臭让他的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下,“妈,我一个人救不上来,我去叫人。” 第268章 谁家粪坑炸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不就把人拉上来?还要去叫人。” 可惜秀芳现在肚子是疼的,人也快被熏晕过去了,迷迷瞪瞪的根本拉不住毛二,就看见他飞快跑出院子,到隔壁几家拍门叫人。 “……老二家的?” 肚子又开始了,秀芳握紧拳头扶着墙,好不容易从牙齿里挤出几句话,老二去叫人了,田巧珍还在,不如让她赶紧先把稻阳拉上来。 田巧珍又不是傻,走出房门后根本不敢往茅房那边靠近,整个院子里都是一股呛人的味道,“呕——” 屋子里的三个孩子跟在爸妈的脚步后跑出来,“奶你也掉进去了?” “好臭,呕——” 他们干呕几声立马冲出院子,气得秀芳想骂人,不过她这个时候可顾不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控制肚子里的东西不让它们喷涌而出。 跟老公鸡一样的指甲按在土墙上狠狠抓了一把,唰唰几声,落下一地黄土。 至于粪坑里的那母子俩,刘爱红身上的声音就没有消停下去过,农忙时的拖拉机都没有她这么能响,噗噗噗—— 茅坑四周是黄土,因为他们两人的挣扎又撒了不少液体上去,滑腻腻的这下更不容易爬上来。 外面始终没人来,稻阳跟做梦一样完全不愿意相信,再加上不时被他妈又拖下去,也没有力气和信念往上爬,肚子这个时候又抓心挠肺的疼起来。 干脆闭上眼跟他妈一样。 “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叫?赶紧起来看看去。” 床上的牛婶一脚踹在牛伯身上,牛伯爬起来嘟囔了几句过去开门,刚一打开门就觉得空气里似乎有一股恶臭。 “谁家粪坑炸了?” 后面的牛婶骂了他一句,“你闻闻你那臭嘴,跟吃了几只死老鼠一样,老娘每天睡在粪坑旁边,还谁家?你自家的粪坑炸了。” “你才嘴臭,一张口二里地的苍蝇都得认你为妈,跟着你有死肉吃。” “滚!” 毛二在木头门上拍了好几下,听见他们的对话后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他都怀疑自己在院子里待了这么久,身上也染上味道了。 “是毛二啊,你有事?” “牛伯,我嫂子跟阿阳掉茅坑里了,你过去帮我把他们拉上来。” “……还真有人粪坑炸了?” 毛二叫了好几户人家,村子里的狗也叫起来,不少人还没睡呢,最近天气闷热,今晚好不容易有些风,结果这些风正好把秀芳家茅坑的味道吹向大家。 一个个睡不着,“他妈的谁家粪坑没掏,一天天的熏死人了!” “这味道,不会是有人在粪坑里煮东西?” “差不多行了,大火收汁再烧下去就焦了。 ” 刚开始还有心思调侃几句,等知道真的是有人粪坑炸了,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少人跑过去看热闹。 秀莲跟一屋子的人正在嗑瓜子,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唱戏声。 “这个哑女真可怜,这个死贪官生儿子没屁眼!” “没办法,去告状都开不了口,那些官还欺负人。” 正听到兴起,大家连嗑瓜子的动作都忘了,屋外跑过一户人家, 砰砰砰在秀莲家门上拍门。 “秀莲快去看热闹。” “什么鬼热闹?我们正听戏呢,不去。” “刘爱红掉粪坑里了!” 秀莲一听,立马把手里的瓜子丢回盘里,“不行我得去,你们接着听吧。” 这哑女告状可比不上刘爱红掉粪坑,踩上拖鞋立马往外边冲。 其他人也跟在后头往外跑,“毛三我们明天再来听,你再给我们放这个台。” 难得这大黑夜的又这么臭,还有这么多人过来。 二麦几个也跑过去,他们在手上掐了几把薄荷,现在正好把薄荷叶塞进鼻孔里,“妈,你要不要?” 这可真是个好法子,刘爱红母子俩把攒了几个月的粪坑搅了个底朝天,不少人离着几十米远都在发呕。 如果不是要看她的热闹,秀莲早就跑回家了。 “给我一点,正好妈要上前去。” 稻香躲在人群后,屋里的稻山也听见了,走到院子里捂着口鼻不知道该怎么办,被稻香看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们又没力气把他们拉上来。” 不是不想,是力气不够。 于是一个毫无心理负担跟外人一样伸长脖子看热闹,一个心里忐忑但最终也没有上前。 “这大半夜的,怎么两个人都掉进去了?” “谁把人拉上来,这再泡下去估计得生病。” “那里面乌漆抹黑的,怎么拉?” 大家拿衣服捂住鼻子,非常热心的在出主意,但就是没人上前一步。 里面的声响到现在还没停下,大家的脸都不由得扭曲起来,到底吃什么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拉? 秀芳有一段时间脑袋空白,根本听不清周围的动静,等意识到的时候屁股后传来一阵湿热,还有一股热流在顺着大腿流下来。 咬着后槽牙默默缩到墙角的黑影当中,希望这些人都顾着聊天没注意到她。 只是吧,刚好就这么巧,里面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她这个躲在墙角里的声音实在藏不住,甚至比里面的混合声还要大。 还在交头接耳乱出主意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默默捏紧鼻子又往后退了几步。 秀芳还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而且这一波过后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人也恢复了些力气。 “快帮忙啊,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把阿阳拉上来!” 都快考试了,居然还出了这种事,万一影响到阿阳的成绩怎么办? “毛二呢,毛二你躲哪去了?那是你亲侄子,赶紧去把他拉上来!” 毛二叫了不少人来帮忙,但是大家都站在他们家外几米远的位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有勇气上前。 而秀芳就跟催命一样,叫着让毛二赶紧把她那宝贝的大孙子拉上来。 “……那什么,要不你丢个绳子下去让他们抓着,木棍也行。” 毛二被他妈不停催促,最终视死如归,从墙角捡了根长棍子试图伸进去,极力忍住干呕,“阿阳你们抓着,我给拉上来。” 第269章 刘爱红没声了 秀莲把手里的薄荷叶分了一些给满福娘,两人塞住鼻孔又拿衣袖堵住鼻子,鼻腔里都是薄荷叶呛人的味道,这才默默上前。 茅房建的不大,还有一扇破破烂烂吱吱响的木门,毛二捡了根有好几米长的长棍想从门口伸进去,可是门口对着墙,这么长的棍子根本不行。 “毛二你丢根绳子。” 他只能丢下棍子回屋拿了一卷麻绳,在绳子那头绑上一根小棍子。 “阿阳、嫂子,你们听见了没?” 挣扎了这么久,里面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刘爱红趴在茅坑的边缘,整个人心如死灰,人晕晕沉沉的,如果不是死死扒着边缘估计就要滑下去了。 稻阳倒是还有一些力气,“二叔你丢进来。” 毛二视死如归般拿着麻绳到门口,看也不看里面一眼赶紧丢进去,“抓到了没?” 稻阳想把绳子绑在腰上,刘爱红现在只觉得身上乱爬的那些东西好像爬进了她的肉里,如果不是没有力气她估计现在正在崩溃撕扯身上的皮肤,看见有绳子了想也不想。 “……让妈……先” 那碗变味的鸡汤她一个人干了一碗,鸡肉也夹了几块,又在里面挣扎了这么久,就剩一点力气支撑着不摔进去呛死。 阿阳只是双腿陷下去,身上的东西都是挣扎间弄上去的,他应该还能支撑一会儿。 “……阿阳” 绑着小木棍的麻绳丢进来浮在上面,刘爱红扶着边缘想去够,没想到离绳子最近的稻阳直接一伸手把那木棍抓到自己手里,接着低头一声不吭在自己腰上缠起来。 稻阳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快炸了,都顾不上未来外面那些人可能会嘲笑他掉进粪坑里,光是里面那些味道还有生物都让他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肤剜下来换一套新的。 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妈,要不是她舍不得变味的鸡肉重新炒熟让他吃,他也不会拉肚子,而且是她摔下去后把他带下去的。 稻阳最开始只有双腿以下陷在里面,如果不是妈拉他,完全有能力自己爬上去。 “二叔我好了。” 外面的毛二早就跑到院子里了,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立马用力拉他,他一个人哼哧哼哧拉了一会儿,始终没能把人拉上来。 “你们快去帮忙,快把阿阳拉上来!” 秀芳指着站在她院墙上看热闹的人群,都这个时候了还光顾着看热闹,“快去救人!” 原先一直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好不容易看到把阿阳拉上来的希望,也顾不上隐藏自己身后的痕迹,走到院子里叫人。 却没想到这一下子跟在门口探头看热闹的秀莲对上,秀莲拿衣袖捂住鼻子就露出一双眼睛,不过现在这双眼睛里带着幸灾乐祸,跟秀芳对上后,她顿了一下默默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扫。 秀芳:“……” 今晚的月光很好,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院里的一切清晰可见。 终于有其他人去帮忙了也打断两人的对视。 “再来一个人!” 大家嘿哟几声一起用力往外拉,好不容易把稻阳拉上岸。 他一上岸后立马解下绳子就想往外走,身上这些东西紧紧包裹住他的皮肤,再多待一秒他就恨不得爆体而亡。 秀芳走到茅房门口,看见拉上来的是孙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考虑到孙子身上沾满的东西,也不敢伸手拉他。 “奶去压水,洗掉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对稻阳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说完就想往院子里走。 下面的刘爱红紧紧靠着边缘,只能看见儿子的背影,看见他们都要走了,怕他们忘了自己,“……妈” 满福娘跟秀莲一样站在最前面,一边皱紧眉头一边盯着里面的动静,就看见秀芳这婆孙俩颤颤巍巍从茅房里走出来。 稻阳身上还有头发上都沾满了东西,人一出来那股味道更加强烈,她咦了一声赶紧往后退。 田巧珍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秀芳只能一个人拼命压井水,“没事快过来洗洗。” 随着哗哗几声,冰凉的井水从地下抽上来,桶里装满后拿了水瓢接满水就往稻阳身上泼。 院子里的人也都发愣盯着他们俩的动作,直到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刘爱红还没出来呢。” 那边秀芳依旧在专心往孙子身上泼水,这两人好像忘了里面还有一个人,而现在那根麻绳上也沾满了里面的东西,根本没有人愿意碰。 大伙赶紧提醒稻阳,“先别冲了,你过去把绳子丢下去给你妈,这刘爱红怎么没声了?” 这小子看着情况还好,也不知道先把绳子给他妈。 “刘爱红,刘爱红!” 就算平时扯头花,一旦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都得先把命保住再计较其他的,看不惯刘爱红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满福娘探头往里看,“好像真没声了。” 大家刚过来的时候,刘爱红一边发出噗噗噗的声音一边向外喊着救命,后面虽然声音小了但一直有声。 “秀芳婶你都多久没清了,她别是倒下去了吧?” “还冲什么冲,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先把你妈弄上来,我看这刘爱红还不如生块叉烧。” 大家在这说了这么久,这小子就站在那任由他奶给他冲洗,也不问问他妈怎么样? 秀芳看孙子遭受无妄之灾,掉进去待了这么久心疼的不行,这些人居然还骂他。 “她能有什么事?这大晚上的阿阳不洗干净,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而稻阳一直低着头,后来抓过水瓢拼命往身上倒水,秀芳压水的速度都赶不上他。 这两人居然真不管了,院子里的人互相对视,躲在人群后的稻香跟稻山看了对方一眼,刘爱红虽然偏心,让他们俩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真丢命。 院子里没灯,毛三把手电筒递给稻香。 他们俩捂着鼻子进去后,发现刘爱红靠着边缘,人并没有滑落下去。 “还有没有反应?” 稻山赶紧叫了几声,刘爱红此时正在发抖,听见声音后勉强睁开眼睛。 第270章 你弟弟呢? 后来是毛二舍身大义套了个套牛结丢过去,刘爱红把手伸进结里,毛二这边一拉紧,绳子套着她的手使劲往外拉,这才把人拉上来。 人一拉上来,拉绳子的那几人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大家也纷纷捂紧鼻子往后退。 刘爱红这个时候脑袋晕晕沉沉的,倒在地上咳嗽几声,人还在微微发抖。 “……怎么办?” “你们打些井水给她冲冲,等会再烧锅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 看着人没事,大家又纷纷开始调侃。 “秀芳婶好不容易攒的这些肥料,被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给糟蹋了,估计她得心疼死。” “也没浪费多少,刘爱红这不又补上了?” 大家纷纷在笑,这刘爱红今天到底是吃什么了,大家刚来的时候里面跟拖拉机一样的声音可是响个不停。 秀芳家从茅房到院子水井,一地都是他们母子俩留下的痕迹,当然还有秀芳自己的。 那一地稀的黄的黑的,再加上从水井抽上来的水,几乎半个院子都是混合过的液体,田巧珍皱紧眉头,今晚大家怎么睡,这不得呛死? 水井就一个出水口,稻阳死皱眉头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搓掉,秀芳跟个老黄牛一样不停压水,这么一上一下也不怕把腰折了。 “哗啦——哗啦” 围观的人都看着他们母子俩,稻阳冲了一地的水,之后还在不停拿水瓢往身上浇,秀芳回屋给他拿了块肥皂,肥皂跟不要钱一样使劲往身上抹。 一遍又一遍,本来还有巴掌大的肥皂逐渐缩到一半大小,秀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给大孙子压水。 稻阳恨不得把自己身上这套衣服直接扒掉,把头发也剃掉,但外面的人都没走,他总不能在院子里光着身子,只能使劲冲水。 院子正中间拿砖石铺过,挖了一道小小的引水渠通向院子外,不过现在水渠根本赶不上如此大的用水量,积了大院子的水。 “都快冲了半池塘的水,换身衣服再洗个热水澡就行了,你妈还在地上躺着呢,赶紧给她冲冲。” 刘爱红身上散发的味道还在不停往大家鼻子里冲,稻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刚刚大家在议论他们吃了什么怎么会拉成这样,她一直不敢说话,估计是自己下午的杰作。 大家也看过热闹了,不少人拍拍身上的衣服试图把味道拍掉,默默回家睡觉。 也有几人看不过去,让稻阳把位置让给刘爱红,再这么耽搁下去明天就得病了。 不过不管大家怎么说,稻阳就是在院子中间机械地拿水瓢往身上泼。 “奶,妈怎么办?” 秀芳白了稻山一眼,“是你老子娘又不是老娘的,你问我怎么办?现在谁给她烧热水,赶紧拉去河边洗洗算了。” 最后还是到稻香田巧珍回屋拿了张破旧的竹席去河边围了个位置,两人合力把刘爱红拖到河边把她扔到水里。 这么一折腾,他们折腾到大半夜。 刘爱红在河里泡了许久又换了身衣服,回到家后躺在床上,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发起热来。 秀芳老太还是挺惜命的,等他们把刘爱红弄到外面后,默默到厨房烧了锅热水让自己跟大孙子洗了下,换好干净衣服后身上也没多少力气立马回屋睡觉。 听见稻山过来叫人说他妈发烧了,她翻了个身理都没理,怎么什么事都叫她,她又不是大夫? 昨晚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白天还要上工呢。 稻阳昨晚把身上的皮肤都泡皱了都不肯罢手,一个人把那块肥皂用完,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后直接丢到院子里,现在人也有些晕晕沉沉,稻山叫人他翻个身当做不知道。 家里现在唯一能撑事的男人是毛二,田巧珍今晚也没睡几个时辰,一脚踹在他腰上,“赶紧滚,别吵我们!” 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毛二借了辆木板车把刘爱红送到县医院,又到副食厂宿舍把毛大找来,这才回家。 毛大匆匆赶到医院,听到小儿子说刘爱红昨晚跟稻阳一起掉粪坑里了,估计是泡的时间太久,加上又在河里洗了那么久,现在发烧了。 “你哥也掉进去了,他现在怎么样? 怎么这么不小心,阿阳还有几天就考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他发烧了怎么办?” 稻香因为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难得一整晚都在伺候刘爱红,也跟着二叔一起到县医院来,稻山也是,两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都没说话。 “阿阳现在怎么样?你们怎么都过来了,万一他一个人在家发烧了,身边都没个能照顾的人。” 刘爱红的情况有些不好,大夫正在给她吊水,毛大着急忙慌在走廊外询问稻阳的状况,生怕影响到几天后的考试。 稻山年纪小就算了,稻香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他妈不就发个烧能出什么事,居然要两个人过来。 他们俩靠在椅子上就当没听见,毛大见状骂了他们几句还是不放心,马上先回家看看。 吊上水后刘爱红的烧就退下去了,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稻香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稻山。 “买三个肉包子,给你一个。” 正好稻山的肚子也饿了,拿上钱后到外面买了三个大肉包回来,大肉包还散发着热气,偷偷咽了咽口水。 他本来以为三个肉包是一人一个,却没想到姐姐给一个给他后,自己坐在椅子上几口就把剩下的两个肉包都吃下去了。 “……真好吃。” 早知道这么好吃,就应该让他多买几个。 吃完肉包子后稻香坐在一旁不走,反正今天名正言顺不用编席子,她可是个孝顺的女儿,此时非常担心妈的身体,肯定得在医院照顾。 刘爱红是快到中午时才醒的。 一醒来就看见稻香正坐在床边打盹,刘爱红脸色一黑,“你个死丫头都什么时辰了,你今天的席子织了没? 谁家丫头有你这么懒,天天就琢磨着偷懒不干活,你这样的都卖不上价。” 骂了好几句后才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输水,那阿阳呢? “阿阳怎么样了?他都快考试了可别耽误考试,问你话呢哑巴了,你弟弟呢?” 稻山站在床边欲言又止,稻香就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接着靠在椅子休息。 第271章 一早上都没吃饭 “生你们还不如生块叉烧,我躺在病床上问句话都不说,以后老了还指望你们什么?” 稻香翻了个白眼,老了跟她没关系,既然家里的东西都是给稻阳的,那以后他们两口子也归他管,她半个子都不会出的。 说起来这刘爱红也是个神人,昨天都拉的虚脱了,又泡了那么久,送来医院的时候烧得发抖说胡话,大夫给开了好几瓶药水,现在还在打葡萄糖,可她骂起人来还是显得中气十足。 稻香昨晚难得有一些愧疚,那碗鸡汤是她弄坏的,怕被家里人打死不敢说,只能默默照顾她。 不过她现在觉得问题应该也不严重,看妈还能不喘气连骂这么久。 “阿阳呢他有没有发烧?昨天那鸡汤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这个死丫头盛起来的时候碗不干净,里面有水,不然怎么会坏的这么严重?” 县医院的病房其实就是一个大空间,并排好几张病床,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大娘。 “行了消停些吧,我看大夫用的药太多了就应该让你再烧一会儿。 昨晚过来的时候人都是糊涂的,这俩孩子忙前忙后,现在都什么点了,你们家其他人连个人影都没。 你这个生病的躺床上没人送吃的过来,他们两个小的也没人管,都大中午了,结果你这个当妈的一睁眼还要骂人。” 身体还真好,躺了这么久,骂起人来整间病房都听得见,吵死人了。 “我要是他们,下次管都不管你,让你烧成炭算了。” 其他病床陪护的家属也纷纷附和,“就是,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这俩孩子两个人在这照顾你照顾了一天,我要是你都躲被子里笑了。” “要不我去找大夫给问问,你这脑袋是不是昨晚烧糊涂了?这俩在你跟前照顾的你一张口就骂,影都没出现一下的还这么关心。” 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翻了个白眼,“你们认不认识回家的路,我看你妈好的很,你们回家吃饭算了。” 刘爱红被这么多人挤兑,你一句我一句都插不上话,最后黑着脸。 “这是我们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闲出屁了是不是?” 再说他们不来照顾谁来?难道要阿阳来,阿阳还要考试呢? 怎么照顾她了?大夫给挂针他们俩就坐在这,不就说他们几句。 “我不需要他们照顾,他们俩在这就是为了偷懒,说的多好听……” 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旁边那位急性子的女子站起来就要跟她对骂,还好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阻止她们。 “干什么病房又不是菜市场,你们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 说完过来查看刘爱红的状况,她这是吃坏肚子的急性肠胃炎,还要再挂几天水。 刘爱红一听这怎么能行,“……大夫还要再挂几天?我家孩子就要考试了我得回家照顾他,这太耽误事了,而且这得多少钱?” “你们家就你一个? 让其他人照顾先,而且一个考试有什么好照顾的。” 现在普遍不怎么重视孩子的教育,就算送到学校读书,也只是走一个流程,就算读完高中,家里要是没有工作让你接班,那也得下乡,有什么用呢? “我——” 刘爱红还想说话,护士已经去看其他病床了。 靠在病床上到底是想到了昨晚的回忆,这一想立马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还躺在那摊液体当中,都不敢去摸自己的头发,也不敢用手指触碰自己的皮肤。 还有肚子好像也传来跟昨晚一样尖锐的疼痛,刘爱红只能在医院先住着。 不过—— “你们还傻站在这干什么?不是说来照顾我的,老娘肚子饿了。” 昨晚拉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又已经是中午,虽然打了些葡萄糖,但嘴巴发干依旧想吃些东西。 稻香默默瞅了一眼,有些好奇,昨晚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以为妈起码要有几天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呢。 “我们肚子也饿了。” “你跟我说这干什么,难道想要我去给你做饭?” “那妈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我们去给你买饭?” 刘爱红瞪着这个死丫头,她就说一句话,这死丫头能立马甩十句过来。 “我知道你有钱……” 稻香双手一摊,“我们手里哪有钱,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现在也没吃东西。 爸跟奶也是,明明都知道你躺在医院里,居然也不过来看看,也不送些东西过来。” 稻香这话跟刚刚病房里其他人说的话一样,她在这躺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过来。 “你懂些什么,你爸跟你奶要照顾稻阳,咱们家最重要的就是他……” 又来了又来了,当着病房这么多人又想把这套拉出来,稻香翻了个白眼,“我去外面看看。” 很快窜出病房,刘爱红看见这死丫头走了气这才消下去,靠在病床上终于感受到身体的虚弱,喘了几口气。 对着小儿子终究不像对稻香那个死丫头一样,那死丫头就是个白眼狼,她刘爱红对她多好,现在居然连编席子的钱都不愿意交出来。 “你姐手上有钱不愿意拿出来,我这么多年没亏待过她,也不知道她中了什么风……” 稻山握紧拳头,看着妈躺在病床上喋喋不休数落姐姐的罪行,可昨天妈躺在地上,大家都不愿意过去的时候,是姐姐把她拉到外面,也是她第一个发现妈发烧的。 爸还有哥都没有过来问过一句话,妈却盯着在医院守着她的人。 “……妈我也饿了。” 刘爱红停住嘴,“饿了就跟我说?你是没断奶要找老娘吃奶?我病成这样了,你难道让我给你找饭吃!” 怎么小儿子也变成这样了? “没有,妈,我只是想说……你都没问我饿不饿。” 说完后也走出病房,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全部的优待? 他昨晚被拉上来后就只顾着冲洗自己,连问都不问妈一句,后来妈发烧了去拍他,他就当听不见。 可就算这样,妈依旧愿意把所有的东西给他。 第272章 死丫头去哪了 稻山沿着走廊走到热水房,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蹲在热水房的角落里正在往嘴里扒饭,他愣住了。 “……姐?” 稻香扒饭的动作停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今早还一起吃了包子一同饿到现在,她一个人躲在这吃饭。 要知道除了今天,他们俩之前还一同分过几次鸡汤。 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吃了一半的饭,医院有员工食堂,有些病号也能去那打饭,不过她没有饭盒。 在那附近转了好一会儿,闻到里面飘出来的肉香咽了咽口水,一个热心的奶奶看见了,立马把刚洗好的饭盒递给她。 “有没有钱?” 知道她有钱买饭后,奶奶直接把饭盒推到她手里,“吃完洗干净送回去给我就行。” 于是她拿着这个饭盒在医院的食堂打了二两米饭加一份豆角炒肉,医院里的饭便宜,因为她没有票多收了一毛钱也才花了5毛。 满满当当一饭盒的饭,稻香蹲在热水房里扒拉了一半,现在嘴巴里还塞着没咽下去的豆角。 先把口里的饭咽下去,再抹了抹嘴角,“我本来打算给你剩一部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 然后飞速又扒拉了几口把饭盒递给他,饭打的太多了,里面的肉也挑了一大半吃完了,就剩下一些豆角还有几块碎肉以及一半的饭。 “给你” 稻山愣了一会这才伸出手接过饭盒,显然没想到姐居然还会分给他一半的饭。 “吃完后把饭盒洗了,送到3号病房一个老奶奶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吃完再回去,记得别告诉妈。” 出来前才说了自己身上没钱,要是被她妈知道他们躲在外面吃独食,指不定又得在病房里大发雷霆。 稻香知道自己现在在妈眼里就是一个白眼狼,虽然不觉得这个评价怎么样,但也不想再给自己招惹更多麻烦。 接过饭盒后姐就走了,稻山按照她的吩咐蹲在热水房里把剩下的饭吃完,又把饭盒洗了拿回去还给老奶奶后这才回病房。 刘爱红肚子饿的有些难受,现在精神好了又不受控制回忆起昨晚的画面,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都还有虫子在蠕动。 用没吊针的那只手在身上抓了许久,恨不得把身上的皮扒下来重新长新的,就连头皮上也感觉不干净,鼻子里总是似有若无闻到昨晚的味道。 病房里一旦有谁吸吸鼻子,她都立马竖起耳朵,生怕别人是闻到了自己。 她想洗澡,昨晚虽然在河里泡了很久,但没有用肥皂搓过,总感觉这味道依旧没有散去,她都疑心是不是腌入味了。 “你去给我打水,我要洗澡。” 刚刚刺了刘爱红几句的女子十分没好气,“大夫都让你好好躺着这时候洗什么澡?这不是为难孩子,而且你们带什么过来了,他去哪找盆给你打水?一个这么大的男孩,难道你想让他给你洗?” 说完又翻了个白眼,这女的一看再过几十年就是一个恶婆婆,以后嫁到他们家来的女子肯定得在她手上脱几层皮。 刘爱红已经把手上的皮肤都挠红了,后背够不着,现在觉得虫子正往那涌去,语气尖锐冲着稻山:“你姐呢她死哪去了?快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我要洗澡!” 不管旁边的人怎么劝,都执意要打热水洗澡,稻山被吵的不行只能先走出病房。 家里今早秀芳起床的时候,也觉得好像有些着凉了,身上有些发凉,再加上昨天的事干脆请了半天假。 “阿阳你起了没?奶给你蒸碗蛋羹。” 刚出锅的蛋羹水嫩嫩的,她端过来放到堂屋,阿阳今天还要去学校,可不能影响孩子上学。 一直在外面叫了几声,稻阳这才走出来,一出来秀芳吓了一跳。 “昨晚没睡好,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要不奶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昨晚在院里冲了那么久从地下刚抽上来的井水,后面又洗了热水澡,冷热交替,人一起来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总觉得身上不干净,衣服下的皮肤已经挠成一道一道的。 “我没事,奶,我去学校了。” 说完背着书包就往外走,秀芳在后头端着蛋羹喊他,把东西吃完再走,但昨晚闹腾了那么晚,院子还没收拾过呢,一出来整个鼻腔都是熟悉的味道。 稻阳几乎控制不住干呕了一声,昨晚发生的事情跟噩梦一样,他躺在床上都不敢回想,也不敢想等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后会不会笑他。 可是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他耽误不得,于是沉着脸走出院子往学校去。 秀芳追了几步追不到人只能把东西放回厨房,看着一地狼藉的院子,立马叉着腰叫唤。 “田巧珍你这个懒婆娘,都什么点了还不起床,起来赶紧把院子收拾干净,还有毛二把茅房收拾干净!” 要在阿阳回来前把院子恢复成原样,昨晚他换下来的衣服还丢在桶里,秀芳老太看了一眼,这衣服还有七八成新。 虽然昨天在里面泡了一会,但冲了这么久又拿肥皂搓过了,还能穿。 “稻香这个死丫头怎么还没起?赶紧出来把衣服洗干净!” 田巧珍也就睡了几个时辰,一听见婆婆一大早又在使唤人,狠狠翻了个白眼,这是老大这一家弄出来的,要收拾也是他们收拾,关她什么事。 “妈——” 毛大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来,一进院子就闻见一股臭味,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怎么还没收拾干净,阿阳呢?妈,阿阳有没有事?” “阿阳能有什么事,稻香这死丫头呢,老娘使唤不动了?” 毛大听说儿子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稻香在医院照顾爱红,我等会让她回来把家里收拾干净,不能让阿阳放学回来还看见这样的院子。” 听到儿子的话,秀芳这才想起来稻香去医院了。 “你说你也是,留一个人在那不就行了?也不知道把她叫回来,家里一堆的活等着呢。” 第573章 今年的好苗子 稻香不管,不用想都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们不把粪坑弄好她绝对不会回去,干脆就赖在医院里说要照顾妈。 “爸你还要上班,阿阳要考试肯定顾不上,我照顾妈就好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毛大最后还是想到病房里的刘爱红,在家收拾了一些住院的东西过来,听见稻香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反正这始终需要一个人手。 刘爱红躺在病床上,一听这死丫头居然还好意思说要照顾她,刚刚说要杯热水都跟没听见一样。 “不用——”在这碍她的眼,赶紧滚回去! 稻香立马打断,“妈这需要人,你是想让爸耽误工作还想让阿阳耽误考试?” 毛大在家没待多久就赶紧找借口走了,院子还没收拾,这大太阳一出直接烤干,差点把昨晚吃的饭都呕出来。 他勉强不嫌弃儿子,但一想到刘爱红摔在那粪坑里泡了这么久,皱紧眉头,现在离病床还有几步距离始终不愿意过去。 “那行,在这也好,省得回去传染给阿阳。” 反正儿子那妈会照顾,说完就打算走,从他进病房也就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关心过刘爱红的身体。 刘爱红胸口起伏两下,憋着一口气也不愿意叫他,稻香可不行,在他到门口时赶紧拉住人。 “爸我们手里没钱吃饭,妈现在要吃营养好的补身体,家里又不能送饭过来,难道要让妈一直饿肚子?” 毛大压根没想到这一茬,皱着眉头看着她,“你不是有钱?” 这死丫头现在可精了,这两次卖席子都留了不少钱,全装自己口袋一次也没拿出来给家里花过。 “我们来得急哪顾得上带钱,不然我也不会让我妈饿肚子饿到现在,她遭了这么大的罪,你们也不送点东西过来。 可怜我妈只能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连饭都没有吃。” 病房里其他人都好奇的盯过来,这一家子都挺奇特的,当妈的躺在病床上家里没人管,就剩两个孩子。 不过这个当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毛大却以为这些人是在谴责自己,被这么多人盯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想递给稻香一块钱,她眼疾手快抽出两块。 “谢谢爸,我一定会给妈打好菜好肉的,我不用吃,我随便吃个包子顶顶肚子就可以了。” 毛大这人好面,发现他们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忍痛又抽出5毛递给她。 “行了家里不需要你省,照顾好你妈。” 这死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虐待丫头不给饭吃呢。 毛大说完就走,稻香一把把钱塞到口袋里,感叹道:“还是我爸对我好,怕我饿着。” 病房里其他人都欲言又止,刚刚谁没看出来,这男的要不是闺女提醒都忘了媳妇躺在病床上要钱吃饭,就算给钱也没给闺女的,后来才掏了5毛钱。 稻山被他爸叫回家了,病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俩,刘爱红等毛大走后气得喘了好几口气,过了会才阴恻恻地看着稻香。 “……把钱给我。” 躺在病床上又不需要下地干活,她每天吃一个包子就行,剩下的钱拿回去给阿阳买点补品。 至于稻香这个死丫头要不要吃饭刘爱红没管,反正她手里有钱。 “妈都这个时候你就别省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饭。” 说完拿起饭盆跑出去,根本不给刘爱红叫她的机会。 病房里其他人虽然都觉得这女的可怜又可恨,不过刚刚毛大实在太过冷漠,大家天然的同情刘爱红,也开口劝她。 “你闺女说的对,都生病了更不能省,省那么多省给阎王爷用?” “该吃吃该喝喝,这女人哪还得多为自己打算。” 刘爱红饿得头昏眼花,没力气跟他们争辩,更没力气拉住稻香,只能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睡觉,打算回家了再收拾这丫头。 稻香拿着饭盆到食堂,这个点食堂还没有饭吃,她干脆就在外面坐着。 最后也是先给自己打了一顿肉,吃饱后再打了一个半荤半素的回去给妈吃。 刘爱红都饿得快没有力气坐起来了,拿到饭后立马扒了几口,“……饭花了多少钱?” 蒸的香软的大米饭再配上肉,比家里吃的都要好,她一连扒了好几口。 “妈你就别担心了,爸给的钱肯定够吃。” 稻香立马堵了回去。 反正这2块5要负责两个人的伙食,她肯定要吃的好,要是没钱了她知道副食厂宿舍在哪。 稻阳今天一进学校,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甚至坐在座位上总觉得大家都在吸鼻子。 拧着眉盯着自己身上的皮肤,昨晚洗了那么久,皮肤使劲抓挠过,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衣服都不要了,头发也洗过几遍,按理来说应该洗干净了,但不知道是周围人给他的暗示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依旧在散发着茅坑的味道。 那股味道似有似无,不停萦绕在鼻腔里,就好像他依旧待在那个晚上一样。 同村的同学昨晚就知道了,其他同学都是下课后才知道的,大家虽然都在开玩笑,但不敢开到稻阳面前。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成绩好深受老师喜爱的同学都有一些淡淡的崇拜,稻阳从上学开始就是老师的心头肉,年年都拿第一。 虽然上了五年级后第2名超了他,但大家都觉得那只是一时的,他依旧是全班最厉害的。 还有几天就升学考试了,一部分的同学在奋笔疾书,还有一部分的同学知道自己上完五年级就要回村,从此不会再踏进学校。 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此时虽然有些迷茫和惆怅,但都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对待升学考试也很平常。 老师们也是在课间闲聊才知道昨晚的意外,稻阳是大家心里的好苗子,害怕他在这个时候影响到考试,赶紧找他出来谈话。 第574章 跳级有没有把握 “稻阳复习的怎么样?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老师们都相信你的能力,这次升学考试你一定可以的。” 老师自然也不会提起昨晚的事情,只是给他加油打气。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则是在拍桌子,每次一到期末考试,这些老师看着卷子,都恨不得进班里把某些同学的头撬开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三年级了,都三年级了3+4都不会算,这还学什么?直接回家放牛算了!” 期末考试是有分数要求的,一旦达不到这个分数要求是要留级的。 留级除了家长面子上过不去之外,还要考虑到多加一年学费,哪个家长愿意? 基本上只要一留级家长干脆直接让孩子滚回家放牛,反正这成绩都要留级了念再多也没用。 老师们自然不愿意,这段时间耳提面命就差把那几个拖后堂的拉过来开小灶,把他们一个个补上去。 三年级的王老师此时也在唉声叹气,他们班里也有几个顽固分子,像那个林苗生(苗大),去年这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没有留级,今年可就不好说了。 再看看他们家其他人,就不说名列前茅的大麦二麦,就连稻山也是中上游,五年级的稻阳更是今年冲一高的好苗子。 江川镇每年考到市里上学的人不多,摊到每个公社下来也就两三个,他们莲花村小学已经好几年没有学生考上一高了,大家都盼望着今年稻阳能够冲上去。 你瞧瞧他们这一家,就这个苗生在里面格格不入,成绩差到王老师都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他们家的人。 五年级的老师跟稻阳聊了一会天,让他不要太有心理压力,这才让他回教室上课。 稻阳沉默着离开办公室,五年级的老师等人走后这才长叹一口气,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马老师你怎么还唉声叹气,你们班的稻阳成绩多好,要是我们班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学生,我也就不用发愁了。” 他们莲花村的村长是一个难得非常重视学生学习成绩的村长,每年村里一旦收成好,就筹谋着给学校换这换那,为了鼓励学生们学习,每年期末还由村里出钱给他们发奖励。 更别提不时就找老师们开会,村长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多培养几个学生上一高,一旦有学生上去了,村里不仅会出钱奖励这些学生也会奖励老师,同时在村里开大会,鼓励其他家长赶紧把孩子都送来学校。 村长催得急,再加上村里给学校的支持,他们这些老师也不好意思,每年都盼望着能赶紧有个人考上一高。 他现在班里可没有好苗子,像五年级的老师班里就有稻阳。 马老师默默摇头,他都不好意思在办公室抱怨,这些老师们都觉得稻阳这次格外有希望,但他心里不踏实。 上个学期期末,稻阳虽然还是第一名,但不再像往前一样跟第2名拉开好些分数。 他们这些老师刚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开心第二名的成绩进步,直到这个学期期中考试稻阳居然成了第二。 “人家马老师哪是在发愁,他们班今年有两个好苗子,我看哪说不定直接来个双黄蛋。” 其他老师也有所耳闻,听说他们班有一个学生追上去了。 “对了王老师,你们班那姐妹俩的成绩怎么样?你说说人家这一家子,怎么成绩一个赛一个好。” 王老师也顾不上发愁林苗生的期末考试,都这个时候了肯定是要吹嘘一下。 “这个二麦我不担心,反倒是这个大麦同学,刚升上我们班的时候不还是第八,头两次单元测试还看不出什么,后来她熟悉了一下子突飞猛进,这次期末绝对可以考前三。” 其他老师是羡慕嫉妒恨,谁不希望自己班里也有好苗子,起码下次跟村长开会的时候有些底气。 不过—— “王老师,她们这次期末还跳不跳级?” 基本上老师都是从一年级跟到五年级,一旦她们跳级就跟王老师无缘了,这话一出,今年四年级的老师一下子瞪大眼睛,这要跳就是要跳到他们班了。 王老师哼了一声,“大麦不跳二麦跳。” 这么一想更加气闷了,这不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好苗子从自己班里跑到四年级老师手里? 想到回去还要面对林苗生几个的成绩,王老师只觉得脑袋闷闷的疼。 四年级的老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作业,很快起身搬了张凳子坐到王老师旁边,“老王,那你觉得二麦这次有没有把握跳到我们班。” 他刚刚还有些发愁,今年五年级有两个苗子,王老师那也有两个好苗子,就自己夹在中间啥也没有,要是二麦真的跳级成功到自己手里? 王老师板着脸收拾东西,一想到脑壳就疼。 “行了老王,人家这两个娃不也是这个学期才跳到你们班里,一二年级的老师都不说什么,再说了大麦不是不跳,你有一个不就行了?” 王老师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二麦这孩子平时看着有些吊儿郎当,倒也不是说学习不认真,就是不学习的时候看着没那么让人放心。 不过王老师对她很有信心,但一开口不就意味着让四年级的老师提前开心了? 很快拿着教案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剩下四年级的老师在办公室里拍掌大笑,“我相信二麦,她今年绝对能跳级成功!” 不过今年这些考试还是比不过五年级的升学考,校长都过来找五年级的老师谈过几次话。 他们的升学考试不在本校考,要在三天后老师组织到公社的学校考试。 学生已经摩拳擦掌做足准备,老师们有过好几次经验倒也不着急,他们学校到公社距离很近,不像其他地方的学校中午都要留在公社,他们中午还能回家吃饭。 升学考试是在周六举行,几乎全校的老师都要出动,给学生们备好准考证后老师跟往常一样,思考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以及应对措施。 第575章 不能抓瞎 秀莲以前从不关心学生们的升学考试,今年因为家里有孩子上学了,反倒是开始注意起来。 大运动没开始前小学是6年制,后来变成5年制,小学升初中也不用考试,前年才又逐渐开始恢复,每名学生需要交两毛钱考试费。 以前小学升初中跟普通年级的期末考试一样,有规定的升学率,然后就能进入公社里的中学读书,要是没有恢复,除非有人安排,不然他们是分配不到市里好的学校。 现在大家又有机会了。 “二麦不是说今年还要跳级,那她明年就考了,哎呀咱家孩子速度太快。” 这可是相当甜蜜的烦恼,秀莲以前绝对没想过自家两闺女会这么聪明,学习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反倒每次都能考在前面。 现在也跟二麦一样,对她这次的跳级考试非常有信心,总觉得只要闺女想干就能干成,已经默认她明年就要到公社考试了。 “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不能到时候捉瞎。” 二麦决定又跳级后,最近这段时间非常刻苦,之前写完作业就要跑出去浪,这些天倒是规规矩矩坐在树下看书。 村里人消息更新有些慢,再说孩子升学考试毕竟不是大众话题,大家依旧在热议秀芳家粪坑炸的事情。 刘爱红还在医院住着呢,闺女也去照顾她了,田巧珍一看情况不对,害怕这活落到自己手里,立马带着几个孩子跑回娘家。 毛二要是愿意干就让他干,反正她绝对不会动手,正好趁着时间让家里散散味,毛二也不傻,下完工后就不见人。 家里人跑了个一干二净,稻香这死丫头也不回来,稻山又干不了,害怕熏到宝贝大孙子影响他学习,秀芳只能自己一个人干。 秀芳属实是宝刀不老,在院子里骂骂咧咧,骂两个儿媳妇儿偷懒,骂刘爱红小题大做在医院浪费钱,骂稻香这个死丫头精明。 然后一个人扛了几个木头,捏着鼻子把茅坑里的木头换掉。 正好粪坑也要清理了,她一个人挑了几趟挑干净又把院子洗干净,这老太太真的不能小瞧,明明看着瘦瘦小小的,身体里跟住着一头牛一样。 好不容易把院子洗干净,把那些土也铲掉,太阳把院子晒干,再过一会儿味道应该也没了。 秀芳累得汗把衣服都浸湿了,在这大太阳下忙忙碌碌背了好几趟,又压井水出来洗院子,本来前一天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今天好像又中暑了,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不过中午还是强撑着先给宝贝孙子做了午饭,下午没去上工,躺在床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还是稻山下午放学回来才发觉奶也病了,躺在床上不时就哎哟几声,毛二都已经有经验了,借了邻居的板车把老娘拉到医院,正好刘爱红旁边有个空床位。 毛大被老二叫出去的时候人还是懵着的,他现在对家里人过来叫他几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每次都没什么好事。 “老二咋了?” “哥妈病了。” 病来如山倒,以前几乎从不生病的秀芳老太这次躺在病床上挂了两天水。 刘爱红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好了,还想着既然妈来住院了要不自己回家照顾阿阳? 最后还是医院的护士瞥了她一眼,让她必须挂完医生开的药才能回家,刘爱红这才按耐下来。 “阿阳得有人照顾,我跟妈都住院了,要不你回去照顾他?” 毛大只能点头,“我回去跟厂里请假,照顾他两天。” 照顾两个人的重任就落在了稻香头上,她这次直接伸手看向毛大,“爸,奶的伙食费还没给。” “不是给你2块5了?给你奶跟你妈打饭就行。” 稻香低下头,声音可怜兮兮:“我今天就吃了一个包子,医院的饭菜多贵,我都舍不得给妈打一个全荤。 爸你要是不给钱,那只能让奶跟我一样吃包子了。” 正在洗杯子的一个大婶闻言抬头,啧啧了两声,本来以为他对这个媳妇还有闺女抠门,没想到对自个老娘也抠门。 这么大年纪了躺在病床上,居然都舍不得给钱打菜。 在病房里没事可干,她们几乎已经从稻香嘴里把他们家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听说这男人还是副食厂的工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这么抠,铁公鸡都没他这么难拔毛。 “还是工人呢,老娘生病了连顿饭都不给。” “真是,还不如生块叉烧!” 毛大的脸抽搐了几下,病房里的人好像对他的恶意很大,不想在这多待,赶紧掏出钱来。 不过他这次有所防备,不让稻香抽,抠抠搜搜给了一块钱,“你们省着点。” 说完赶紧跑了,秀芳挂完水后第2天精神立马恢复,躺在病床上既担忧家里的大孙子,又看稻香不顺眼。 “要不是你偷懒,老娘也不能住院,我告诉你要是你影响阿杨的考试,我饶不了你!” 这婆媳俩倒是一样的偏心,刚醒来没多久就对这丫头这挑剔那挑剔,病房里其他人更加同情稻香。 稻香当然无所谓,她们已经顾及病房里其他人,骂的这些话跟在家里骂的话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他们越骂胃口越好,中午在食堂打了一份红烧肉,这一份肉加上饭花了八毛,分量特别足,足足有半斤的肉。 蹲在热水房一块又一块把那肉吃的见底,米饭配上汤汁后也格外好吃,最后吃的干干净净,饭盆都见了光。 打着饱嗝去给她们俩打饭,竟然还有力气骂她,那就少吃一点。 依旧是一个半荤半素,米饭多打了一两,两个人吃这么多也够了。 秀芳刚刚还跟护士嚷嚷着要回家,看见稻香端着饭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又到哪躲懒了,想喝杯水都叫不到人!” “我去给你们打饭了。” 她直接上前把饭盒递过去,医院里的饭还是挺诱人的,秀芳吸了吸鼻子也不再骂她,旁边的刘爱红赶紧看过来。 “我的饭呢?” 第576章 升学考 吃了两天医院的医患饭后把刘爱红的胃口也养刁了,每天躺在病床上最期望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在家里她一个人哪能吃上这么多肉。 “妈,爸给的钱不够我就打了一份,你们两个人吃,别担心我,我刚刚到外面买了一个包子,肚子一点也不饿。” 秀芳拿着筷子扒拉了两口饭,眼睛都瞪大了。 感情这刘爱红在医院这两天吃的这么好,怪不得都不愿意回去了。 一想到这她就生气,这医院的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说了他没事还要她在这挂水,还有这刘爱红住了两天了,难道医院不要钱? 花钱大手大脚,也不想想明年阿阳到市里上中学,那钱花出去不得哗哗的。 先不说每个月的粮票肉票,就连学费住宿费都得一笔,还有每周来回的交通费,那孩子不得买些试卷买些书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省钱? 刘爱红坐在病床上咽着口水盯着婆婆的动作,生怕她一个人把这一大碗饭全都吃完了。 稻香一下子干了这么多肉跟饭进去,现在撑得慌有些站不住,想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 “奶你吃完了把饭递给妈,我去帮你们打热水。” 说完人就跑了一直没回来,等刘爱红接过饭盆后,秀芳已经把里面的肉都挑着吃完了,就剩下几根素菜还有一小半的米饭。 “妈……” “怎么了?你肚子里装了一头牛这都不够你吃?以前苦日子的时候谁能吃这么好,还挑剔。” 翻了个白眼躺下去休息,吃饱后就想喝点水顺顺,稻香这个死丫头又到外面躲去了。 她们在医院住着,家里只能由毛大照顾,毛大以前在家相当于第二个稻阳,没娶媳妇前活都是弟弟的,娶了媳妇后活是媳妇跟弟媳的。 他哪知道怎么照顾人,蒸米饭的时候差点把锅蒸透了,最后还是稻山接过家里做饭的重任。 可是他也快到期末考了,哥是在周六考试,他到下周二也要考。 看着手里的烧火棍,又看着坐在院子里开罐头吃的哥哥,稻山默默低下头。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周五,秀芳婆媳俩好说歹说赶在下午前出了院,一出院先到公社割了斤猪肉立马回家。 稻香在后头背着她们住院的行李默默叹气,怎么就不多住几天呢,这两天过得实在太爽了,不用织席子,医院的饭堂饭菜又好吃。 她都觉得自己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回到家后稻阳还没回来,她们屁股都没坐热立马指挥稻香做饭。 “猪肉一半炖汤一半炒了,让阿阳好好补补。” 毕竟明天可是一整天的脑力活,秀芳其实还为孙子准备了一只鸡,但上次的阴影实在太大这次没敢炖。 老师又一次提醒今年的毕业生明天7点要到学校集合,让所有人都不要忘记时间。 “大家不要有心理压力。” 稻阳心里很紧张,以前在奶和妈的暗示一下,他总觉得自己对一高势在必得,可是今年一共遭遇了两个滑铁卢。 自己引以为傲远远甩开他人的成绩没有优势了。 回到家后,就看见奶在院子里偷偷烧了一堆符纸,又对着角落叩了几个头,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 妈笑眯眯把他拉到饭桌前,“快吃。” 爸虽然也很关心他,但到底不如妈跟奶会照顾人,稻阳享受着家里人一如既往的关心,总算找到熟悉的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第二天天没亮,刘爱红睡不着赶紧起来给儿子做早餐,今早婆婆对鸡蛋没有限制,蒸了一碗水蛋后还煎了两个。 “快吃,妈中午给你炖肉。” 稻香自然没能睡午觉,一大早就被轰起来在院子里干活,稻山则是睡不着,今天不用上学自然没有早餐吃。 坐在堂屋门口看着那边热热闹闹,妈跟奶围坐在桌子旁对着哥哥不停嘱咐,爸也让他不要紧张好好看题。 稻香扫了两下院子打了个哈欠坐到他旁边,“等你两年后考试也会这样的。” 他们都是男娃,都是老林家的希望。 家里人就算偏心稻阳,但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 “……是吗?” 不会的,就算到自己的升学考试,家里也不会像今天这么重视,他心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稻香对这个表情可太熟悉了,想当初她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都不受重视,没有人想让自己上初中,也是这样一副天塌了怎么没人爱我的表情。 没事,现在还在纠结自怨自艾,等待过一段时间天真的塌了后只会认命的。 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颗糖丢给他,也不知道这个全家的希望能不能如他们所愿考上一高? 稻香看着院子里奶烧完符纸后留下的灰烬,打算等会没人注意到那磕个头,希望神仙保佑让他不要如愿。 发觉自己在坏人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根本刹不住车,她也享受这种快感,毕竟奶跟妈相继住院心里也只愧疚了几瞬,后面自己吃肉都不愿意给她们多分几块。 吃完饭后秀芳跟刘爱红把稻阳送到学校,老师带着他们步行到公社的初中,上午考完试后又把他们带回学校。 一天的时间眨一下眼就过完了,走出考场很多学生还是一副呆愣愣的表情。 马老师这个时候终于敢上前询问班里这两棵好苗子今年的试卷怎么样? 那个女生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不知道。” 稻阳也说着不知道但心里一直在打鼓,今年的试卷不算难,但他有几道题本来应该会做的坐在考场上一直想不到头绪。 时钟滴答滴答响过心里越来越紧张,也不知道最后写的对不对。 “好了先回去,老师相信你们的。” 考完还有10多天才出成绩,让他们在家好好放松放松。 其实对乡下孩子来说考完试哪有放松的机会,家里一堆的活呢。 那个女生勉强笑了下,其实家里并不同意她念初中,就连上五年级也是当初苦苦哀求求来的。 她只希望这次自己能考得好考到一高,这样家里人应该不会反对。 第577章 等着跌跟头 考试这一天秀芳都没有去上工,在屋里不停双手合十希望老祖宗保佑,听见阿阳回来了立马冲出屋子。 “怎么样怎么样?” 刘爱红也紧随其后,仿佛已经看见自个儿子上一高,这可跟中了状元一样,那她就是状元妈。 这要是在古代她也能坐着轿子跟在儿子后头巡街的。 “肯定可以的,我们阿阳成绩这么好,老师都说他绝对能考上一高! 妈,咱们要不要去拜拜祖宗?告诉爸这个好消息。”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全家就她阿阳最有出息,就连老四也比不过他。 毛大也急忙站起来看着儿子,欣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等你到市里上学,那就得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 刘爱红急了,这不是很久才能见到一次儿子,秀芳翻了个白眼。 “不回来就不回来,待在学校学习。” 稻阳看着家里人兴奋的目光,他们的信誓旦旦也感染到他,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稻香在后面直翻白眼,她就不想稻阳能考上,不想让他们开心。 考完试后稻阳在家的待遇下降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第二天刘爱红跟秀芳上工了。 这可是刘爱红掉进粪坑后第一次上工,已经有好多人好些天没看见她了,大家盯着她捂着嘴笑。 “爱红,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要在医院住几天。” “我听说医院的大夫给你灌东西,然后把肚子里的屎都吐出来?” 以前有活不下去喝农药的,大家发现后直接从茅坑里捞一把兑水灌下去,吐出来后再送医院。 刘爱红脸都黑了,“去去去,我是冻感冒了才住院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么热的天还冻感冒了,你那天那声音响的比队里的拖拉机还大声,噼里啪啦的,我们都害怕你把你们家茅坑顶给炸了。” “不过你们到底吃了啥,怎么这么严重,秀芳婶夹着屁股躲在墙角都夹不住。” 秀芳跟刘爱红黑着脸恨不得扭头就走,队长吆喝了几声让他们赶紧领农具干活,整个上午不少人都打着关心的名头过来询问,气得这婆媳两脸越来越黑。 蒲织厂这个月没有活,秀莲又来地里上工了。 今年村小还有好些毕业生。 “方木家的,你们老大昨天是不是到公社考试了?” “怎么了?” “我就打听打听,毕竟我们家孩子也快了。” 方木媳妇儿抡锄头的动作停住,她要是没记错,去年这个时候秀莲才刚分家,家里两孩子都没有进过学堂。 “……你家孩子不才刚上学,还有几年呢,你这个当妈的急早了。” 秀莲挠了挠头,“我们二麦今年还要再跳级,估计下个学期就上五年级了,那不就眨眼的事儿,我也得给她打听打听。” 时间不等人,去年才刚分的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一年真就一眨眼。 “他们考试的题难不难,听说公社学生比咱们这的要厉害多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其他书本?” 玉兰不时寄包裹回来,她也关心两个孩子的学习,听说城里跟他们乡下学校都不一样。 方木媳妇儿听着秀莲炫耀的声音翻了个白眼。 “就俩丫头有什么好开心的,现在学的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再说了,学得多好不也是要到公社上学。 再怎么供读完初中也就行了,难道你还想让她们上高中。” 说完拎着锄头换了个位置,留下秀莲站在那一脸莫名其妙,丫头,丫头怎么了?她家丫头就是厉害。 “不乐意说就别说,我闺女明年也考了。” 不就交流个经验,还以为掏她兜了。 “方木家的你怎么过来了?秀莲找你干什么?” 杨秀莲是二队的,平时干活离得远,私底下也没什么交集。 “干什么炫耀呗,炫耀她那两闺女跳级给她省学费,生怕别人不知道。 事情都还没影呢就开始炫耀了,也不怕走夜路跌跟头,她家那两闺女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点好事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去年一年跳了两级还不够,今年居然还要跳,我就等着看他们家翻船!” 说完瞟了一眼正在那得意洋洋炫耀孙子成绩的秀芳老太,秀芳觉得孙子这一次考上一高信手拈来。 “要是能到市里念当然更好,我们家就咬咬牙,大不了以后全家喝粥。” “我们阿阳从念书开始成绩就好,当然这一次成绩还没出来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就看老天爷了。” 怪不得他们能是一家人,秀芳跟刘爱红已经控制不住暗暗炫耀,地里其他人都知道她孙子老是考第一,听说老师都觉得很有把握,纷纷开始附和她。 而杨秀莲也是一样,期末考试都还没考呢,就已经觉得自己女儿这一次又能跳级成功。 就希望老天爷能长眼,让他们狠狠跌一跟头。 “行了别气了,秀芳得意我能理解,就是这杨秀莲,她家厉害的是两个闺女,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不是,闺女再厉害以后那也是别人家的,而且再怎么厉害我就不信她还能供她们上高中!” 本来还在翻白眼,但一想到毛三现在是正式工,杨秀莲也有临时工的工作,他们家好像还真能把这俩丫头供上去,大家瞬间更气了。 满福娘看秀脸黑着脸,那头方木家的在跟其他人说话,不时就瞟一眼过来,发现满福娘看过去还在翻白眼。 “……你跟她说啥了?” “老娘出门前在他家祖坟踩了几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问一句话的事!” “行了行了你别招惹她,方木家那傻儿子留了几次级好不容易才念到五年级,这一次可不一定能考上初中,你这不是火上浇油?” “……” 方木家的也是执着,一般人家留了那么多次级早就不让念了,她估计还抱着让儿子吃公家粮的想法,求了老师几次。 秀莲叹了一口气,她家孩子没去上学前从来没打听过别人家孩子的事,还真不知道方木家这些事。 第578章 你们上报纸了 村里今年上五年级的不少,大家都默默远离秀芳一家,他们可从来不敢做梦梦自己家孩子能到市里念书。 这人哪永远就怕对比,现在就算自己家孩子能上初中他们高兴不起来,风头全在他们家了。 以前村里孩子上初中都是一件大事,毕竟县里有些工厂招工的条件就是初中毕业。 就算没能进工厂当工人,回到大队凭着初中毕业也能干些文职。 “……这秀芳家风水真好。” 光说念书的事,以前毛大念书还可以,毛四更别说了,老大家的稻阳也厉害,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毛三一家。 这毛三看着不像多机灵的人,杨秀莲倒是挺精的,谁想到生的孩子这么厉害。 “不过是两个闺女。” 大家酸里酸气,只能安慰自己不过是两个闺女,看他们家老三也不像多聪明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早,他们这一家总是出乎意料。 秀莲在方木家那碰了钉子,也不再去找人交流经验了。 自家闺女太厉害,不管找谁都像在炫耀,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 抬头看了一眼婆婆跟刘爱红,又低头盯着鞋子,一个想法逐渐冒出来。 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让闺女考到市里去,总觉得梦太大了,但她们都觉得稻阳能考上,她家二麦凭什么不行?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村里这么多孩子,谁像她家二麦这样跳了这么多次级,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在夸好几年都不能遇到一个这么聪明的。 下工后满福娘看见秀莲一直在沉思,以为她被方木家的气到了,过来在她胳膊肘处一拍。 “行了别放在心上,她就是羡慕你家两闺女聪明。” “我没放在心上,对了咱们村去年有没有人考上一高?” “去年公社有一个咱们村没有,今年你大嫂……” 两人正说着话呢,田埂处公社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远远叫人,她们俩听见动静不约而同看过去。 满福娘:“秀莲,他是不是在叫你?” 不少人都停在原地,邮递员越来越近,终于听清了,果然是在叫秀莲。 “杨秀莲,哪位是杨秀莲同志?” “我是” 平时给志虎还有玉兰寄东西都是直接拿到邮局去,他们要是寄包裹回来也是放在邮局,毛三下班后到那取。 秀莲看见邮递员有些意外,“是有我们家的包裹?” 不会又是玉兰寄回来的吧?都说了让她不要寄那么多东西回来,家里什么都不缺,买那些东西多破费。 其他人都羡慕的看着秀莲,谁能想到她现在还真跟玉兰来往上了,玉兰嫁的可是城里人,不时就寄个包裹回来,也不知道都寄些什么。 “不是包裹。”邮递员手里抓着报纸,一停住车挥了挥立马塞到秀莲手里,“你们家上报纸了。” “什么?” 看她不相信,邮递员抓过报纸翻到那一面递给她,“这是咱们市的长溪日报,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 秀莲傻愣愣接过报纸一看,其他人也围过来,她还没反应呢,大家已经叫起来。 “还真是,二麦还在中间,那个是不是毛三?” “你们怎么上报纸了?” 刚开始还不太能看出来,他们很少拍照笑得有些拘谨,还是正中间的二麦笑得自然大家一下子认出来了。 “还真是他们,哎哟,秀莲你们怎么上报纸了?” 邮递员赶着过来通知他们,这大热天的晒得出了一头汗,“不只是长溪日报,这一份是咱们市里的法制报,也有你们。” 村里人大都不认识字,那些乌泱乌泱一大片黑乎乎的大家反正也看不懂,就只盯着图片看。 邮递员一连拿了几份报纸过来,他们这张图片在这些报纸上的版面有大有小。 “是不是上次你们抓获走私犯那个?救了林有田家两个孩子那次!” 说起来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呢,大家一下子想起来了。 秀莲现在认识了一些字,再加上版面上107大案几个字实在太过显眼,“对对对,我们上次到市里开表彰大会拍的照,这个是咱们的县长赵同志,他还跟我握手了。 中间那个是咱们市里的领导,我那天太紧张了没听清是哪个领导,只知道官很大。” 看着这张图片有些不好意思,“你说说他们拍照的也不提醒提醒,我哪长成这样?看着白惨惨的。” 毛三在一旁也显得傻乎乎的,要不是别人说谁能认出来,还好二麦还能看出样子来。 大家已经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刚开始他们把那自行车推回来的时候大家还羡慕,人家都上报纸了现在只有惊叹了。 “秀莲,你们就是咱们大队的骄傲。” “快看看报纸上有没有写咱们大队。” 刘爱红一看杨秀莲又在出风头,气得狠狠翻了个白眼。 怎么什么事都有她们家?他家阿阳昨天才考完试,她就不信等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们家还有风头出。 秀莲拿着报纸咧着嘴笑起来,过了会才想到邮递员同志,“唉呀同志谢谢你还专门过来告诉我,热坏了吧,快到我们家喝杯水。” 邮递员同志摆了摆手,他当然不是专门过来通知他们上报纸的。 从车后头的邮递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秀莲接过信封后只看见上面写着林麦秋同志收,麦秋?那不就是他们家二麦? “……长溪日报寄?” “我一看你们就看的不仔细,这上面有篇文章是麦秋写的。” 这个邮递员认识二麦,她之前帮有才叔寄包裹给玉兰,后面红星征文投稿结果也是邮递员送过来的。 “二麦写的文章上报纸了?” “哪儿哪儿我看看?” “看来咱们莲花村大队不止出了见义勇为的秀莲,还出了一个文曲星。” “真的上了?” 村长也过来了,一听二麦写的文章居然上报纸了,立马抓过一张报纸。 “让我看看。” “这呢这呢!是不是这个!” 第579章 我的妈妈杨秀莲 “……我的妈妈杨秀莲同志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没有退缩,像一只母豹子一样扑上去,她要保护我也要保护遇到危险的陌生人。 她非常英勇力气很大,在那时候我觉得她不像我的妈妈,她像一名战士,雄赳赳气昂昂握着拳头冲上去,我跟我的小狗在后面也冲进去……最后穷凶极恶的歹徒被我们合力制服,我们的勇敢不仅来源自身,也多亏了我们莲花村村长还有其他同志的教导感召—— 二麦还写到我了,看快看,村长,这不是我吗?” 大家本来还在笑,没想到二麦居然把她妈形容成一只豹子。 村长拿着报纸与荣有焉,二麦还带着他上报纸了! 大队长以及其他村组成员也纷纷凑过来,他们指着上面“其他同志”几个字,“还写了我们大家。” 他们莲花村出名了,现在居然上了市里的报纸,说不定哪天二麦还能带他们上省里的报纸。 二麦以自己的角度写了那晚的遭遇,重点在描述她跟妈妈不顾个人安危,遇到危险及时挺身而出,文风没有一板一眼,反而有些诙谐轻松。 大家随着村长的声音仿佛沉浸在那晚当中,歹徒的危险偶尔穿插着童趣的形容,紧张之余也不时逗笑大家。 文章后面表扬村里以及公社,说他们莲花村大队人才济济,村长还有其他同志经常教育村组成员,教育他们集体利益高于一切,这才有了她们在面对危险时的挺身而出。 秀莲也赶紧点头,“多亏了村长以及大家平时对我们的思想教育,集体荣誉高于一切。 我杨秀莲虽然以前没上过什么学,但现在在咱们党的号召下也读了一些字,要不是有党和国家我们也过不上好日子。 党和国家给予了我们一切,我们也要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这王八羔子居然敢搞投机倒把,损害国家利益,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不是我杨秀莲也有其他人。” 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那晚并不知道他就是养鸡场那个人,只是因为看见他要杀人,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大家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觉得我怎么样,换做你们任何一个,在那个时候都会站出来!” “好!说的真好!秀莲是为了救人,救了两个孩子,后面也制服了歹人!” “虽然是为了救人,但后面也维护国家利益,秀莲是好样的!” 田埂地头,秀莲跟演讲一样气势恢宏说了一段话,大家纷纷给她鼓掌,就连村长也在一直点头,觉得自己这些年做的努力卓有成效,看他们莲花村普通一个人都有如此的思想觉悟。 刘爱红还在外围没有走,没想到这杨秀莲居然敢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她还好意思说集体利益,以前谁偷偷去偷村里的红薯?谁摘花生的时候在袖子里藏几颗?还有干活时偷懒,她还真敢说! 差点都以为自己那些年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呸,这二麦跟她一样就是会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吹水居然吹到上报纸了,气得刘爱红磨了磨后槽牙。 不行回去也得让阿阳写文章,他们家阿阳比二麦强多了,二麦上市里的报纸,那他们阿阳就要上省里的报纸。 其他村里人依旧在鼓掌,夸秀莲说的好。 “就是,那晚要是我们其他人知道他就是那个严重损害国家利益的瘪犊子,我们也会勇敢站出来制服他!” 刘爱红更是翻白眼,这话也敢说? 谁给养鸡场卖粮食了?谁给养鸡场孵鸡苗了?谁偷偷在家养鸡了?都是莲花村的人干的,怎么大家脸皮都这么厚? 她在外边恨的牙痒痒一边又暗暗羡慕,这么大的风头都落在杨秀莲头上了。 方木家的站在刘爱红旁边,脸色有些难看,今早才在地里酸了杨秀莲几句,说她家丫头有什么用? 没想到二麦就已经带着大家上报纸了,这不是打脸?杨秀莲会不会挤兑她? 不过她这纯粹是杞人忧天,秀莲这个时候根本想不到她是谁,看着那报纸还有大家对她的夸赞,嘴角恨不得咧到天上去。 “同志,这报纸我能不能拿走?多少钱我买下来?” 她要回家把这几份报纸贴到墙上裱起来。 村长一听觉得这报纸对于他们莲花村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荣誉,看上面都写着莲花村大队呢。 “村里出钱买,咱们得把这些报纸收藏起来,这是属于咱们莲花村大队的荣誉。” “对对对,得收藏起来,让大家以后学习。” 村长从邮递员这把几份报纸都买下来,说要组织大家学习,“今晚咱们村开一个会,除了表扬秀莲同志面对危险时不顾个人安危,勇敢维护集体利益之外还要表扬我们二麦, 二麦真厉害。” 是啊,谁能想到这丫头居然不声不响把文章刊登到报纸上去,带着他们莲花村都出了名。 以前她们一个学期连跳两级大家并不放在心上,现在这报纸一出来大家都不得不承认,秀莲这闺女好啊。 “以前真没想到咱们村还有一个文曲星,秀莲你以后享福了。” 邮递员也笑着附和,“这丫头是真厉害,胆子也大。” 村长:“这孩子你可得好好培养,下次带我们上更大的报纸。” 他们夸的话真真假假,有真心的也有不真心的,秀莲咧着大嘴照收不误。 她早就说过了,她闺女就是厉害。 大家围着秀莲不停夸着,秀芳老太站在外面脸色青黑,心情有些复杂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一个死丫头片子居然带着他们上报纸了,这可是上报纸,多大的荣誉?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谁能想到自己以前顶顶看不上老三家的这两个丫头,这两人却一次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去年一个学期连跳两级,虽说她表面不在乎总觉得她们是踩了狗屎运,他家阿阳要是像她们一样上学晚肯定也能跳级。 可是阿阳像二麦这个年纪可不能上报纸。 第580章 稿费十块钱 县长办公室,秘书按例把所有报纸送进去,想了想把关于107大案的那面放在最上面,这也是县里的大事,领导以前追问过几次。 县长从乡下回来后一进门就看见报纸上面的107案件,翻了翻发现那张照片。 说起来从颁奖大会回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老校长,上次还说请她来家里做客,他打算再等些日子就去林场找小周拜托他传话。 市里这些文章都大同小异,很多都是那日颁奖典礼上领导讲的话延伸出来的,倒是这张照片笑得还挺自然。 “也不知道那丫头的文章有没有过?” 二麦当初把文章写好后交给周叔叔让他帮忙寄到市里的报社,周文翰拿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寄,而是拿去给赵县长。 说起来他当初也给这文章润色了几笔,不过二麦本来就是这件案件的参与者,再加上视角独特,在众多千篇一律的文章中些许亮眼,这才被市里的报社选上。 赵县长坐在椅子上,还真在后面翻到了二麦写的文章,《我的妈妈杨秀莲》 文章虽然早已看过但还是忍不住再念了一遍,一边念一边笑。 “小刘,你等会帮忙把我桌上那个新的钢笔跟搪瓷杯送到林场周同志那,就说是给二麦的,文章写得很好。” 秘书小刘赶紧点头,同时也为自己的敏锐高兴,县长这些天一直在问市里的报纸何时出关于这次案件的报道,一发现出结果立马放到桌上。 本来还以为107档案有些发生在自己辖区所以县长才这么关注。 周文翰看见小刘同志还以为是县长有事找自己,没想到是二麦的文章出结果了。 “看来我也得给她准备个礼物。” 等会把消息告诉姨奶,姨奶肯定也高兴。 小刘秘书没有走,在周文翰办公室犹豫了一会儿,“……周同志,这个杨同志以及麦秋同志跟咱们县长是什么关系?” 县长这么关注,肯定关系匪浅。 “没什么关系,在市里开表彰大会的时候见过一面。” 小刘同志自然没信,以为不好说,犹豫着出了林场,周文翰拿着东西在办公室转了几圈,想到今天林大哥也要来林场,赶紧过去找他。 毛三不习惯待在办公室里,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屁股发痒坐不住,让他在这开一个小时的会他宁愿去巡一个下午山。 今天好不容易开完会,瞅着办公室也没人注意到他,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溜走,没想到周文翰过来找他,吓了一大跳。 “……我还以为是主任。” 主任偶尔请他进办公室问一些事情,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因为林志虎现在跟毛三依旧有来往,主任对他也多照顾。 每次当他回办公室点卯,都要叫进办公室询问一番,却不知道他的这份好意对毛三来说是折磨。 他哪知道领导是为了在其他下属面前显示对他的重视,只以为自己的工作哪做的不好,战战兢兢寻找措辞,每次都一脑袋汗。 “哥,二麦文章上报纸了。” 毛三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赵县长送了东西过来,说要带给二麦的,还夸她文章写的好。” 周文翰没有压低声音,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听见了,一听毛三闺女居然跟县长认识,甚至文章还上了报纸,纷纷过来询问。 就要考试了二麦难得哪也没去乖乖在家看书,妈急匆匆跑回来时头也没抬,还是秀莲把那信封拍到桌上。 “二麦你的文章上报纸了。” 大麦三麦一听立马凑到妈旁边围着报纸看,听秀莲指着上面那张照片, “我杨秀莲也是出息了,没想到有一天也会上报纸,就是拍的不好看,我年轻的时候在村里都是有名的,照片里傻乎乎的。 不行,得先拿回家给你外奶还有舅舅舅妈看一眼。” 二麦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报纸,而是赶紧拆开信封,“十块钱!” 长溪日报社还真是大方,一下子给了10块钱稿费! “妈,考完试咱们去市里!” 上次从废品站淘回来的书已经看的差不多,二麦想再去淘一点。 秀莲也惊呼一声,谁说读书没用?她闺女写篇文章就赚了10块钱!读书太有用了!上次大麦也挣了稿费! 村里人说的对,她家就是有文曲星,还一下子有两个。 三麦已经在原地蹦起来了,去市里玩。 晚上村长开了喇叭召集大家到晒谷场开会,会上自然是着重表扬杨秀莲母女俩,二麦并没有上去。 她跟家里其他人坐在人群中给妈鼓掌,秀莲坐在上面又激动的做了一次演讲。 晒谷场那边热热闹闹,欢呼声还不时传过来,刘爱红都不愿坐在院子里乘凉,哼了一声回屋睡觉。 二麦这次写的文章上报纸给村里人带来的震撼比秀莲他们的照片上报纸了还要大,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着,当一个人足够厉害的时候,原先大家看不上的性别也没人再提。 “不愧是咱莲花村出来的,想当年咱们村可是出了县令,就连举人秀才都有不少,咱们村祖坟有文脉。” “莲花村已经好多年没出这么厉害的娃了。” 这时候可不会说不就是个丫头以后长大了也是别人家这种话,反倒不停强调是他们莲花村出来的人。 稻阳听着大家的议论脸上没有表情,秀芳老太则是黑着脸,不过她倒是没有跟刘爱红一样回屋躺着,而是坐在院子里头朝着晒谷场的方向。 田巧珍这一家还在娘家躲着,毛二坐在院子里削竹子,他不像大嫂那样,反而觉得面上有光,说起来二麦也是他们家的人。 还有两天就期末考试了,稻山拿着书有题不懂想去问哥哥,却没想到稻阳都看见他拿着书过来了,直接站起来往屋里走。 “……” 稻香笑了一声,“他现在不高兴。”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以前他才是那个天之骄子,家里所有人都捧着他,外面的人也说稻阳有出息。 现在这些声音都去夸二麦了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第581章 把握 过两天还陆续有几笔稿费寄过来,他们大都转载了长溪日报二麦写的那篇文章,稿费有多有少,零零散散凑起来一共拿了快30块钱的稿费。 秀莲拿着信封只觉得心怦怦跳,30块钱,毛三一个月工资,她闺女写篇文章就赚到了。 在晒谷场开完会后,第二天依旧有不少人跟秀莲夸赞二麦,特别是知道后面还有稿费寄过来的时候,大家看着二麦就像看一块金疙瘩。 要是,要是自家孩子也像人家二麦一样,一年发两篇文章,那就60块钱,只要一想想都觉得美的慌。 “你说说咱们这些人,每天撅着屁股晒得背跟蛇一样蜕皮,哗啦啦一大片的,累死累活到年底一年的分红就几十块,你再看看人家秀莲的闺女,坐在房间里写一天就能挣这么多。” 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慢慢琢磨起来,是啊,累死累活才挣这么点,要不也让自家孩子试试? 下了工后不少人来找秀莲询问经验,“这文章怎么写?要不让你家二麦教教我们家金花。” “去去去,你们金花上到三年级就回家织席子了,还想着写文章,我们家金婷可以。” “三年级怎么了?二麦现在不也是三年级,你可别瞧不上人。” 你一句我一句,秀莲掏了掏耳朵,“我们家孩子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去年俩孩子为了投稿天天听喇叭看书,改了好几遍。 你们要真想让孩子也投稿,就让他们多看点书。” 说完赶紧把这些人推出去,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难道还让自个闺女白白去教别人? 家里清静后赶紧准备做饭,三麦牵着两条狗从外边回来,小白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毛发蓬松特别威武。 秀莲害怕有些烂心肝的偷狗吃,让他们带小白小黑出去都要拴上绳子。 “……你姐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已经周二了,是她们的期末考试。 大麦今年没有选择跳级,二麦一个人搬着桌子到四年级的教室,班上的同学早就听说她的文章上报纸,没考试前不少人都转过头看向教室后边。 她已经是全校的名人,班里的老师提起二麦也是赞不绝口。 考试的时间过得飞快,随着铃声敲响交完最后一科试卷,这个学期正式结束,二麦踏进学校也已经满一年了。 收试卷的时候二麦总觉得那名老师好像有些奇怪,老是看着她笑,笑得她都有些莫名,不过试卷一交完心就野了,也顾不上深究。 老师一声令下,立刻背着书包往外跑。 已经好久没去红树林抓螃蟹了,去海边摘些螺回来打打牙祭,再过一个多月海边的荔枝也熟了,今年不知道还要不要去帮忙摘荔枝。 妈已经答应要带他们到市里去,二麦打算带一个包裹,到时候多背一些书回来。 满满一大堆的行程安排。 “校长!” 并没有直冲出校门,跑到校长宿舍那边往里叫了一声,立刻拎着水桶压了半桶水浇菜,菜园子里的菜长得青翠欲滴,一看就鲜嫩。 哗啦哗啦几瓢水下去,等菜喝饱水后这才去敲门。 校长坐在书房里看书,不过她一直看着窗外好像在发呆,直到听见二麦的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校长你在看什么?” 老校长微微摇了摇头,二麦逆着光站在书房门口歪着头瞧她,去年那个瘦瘦小小的黄毛小丫头一年的时间抽条了不少,脸上长了一些肉也不再黄惨惨的,虽然依旧瘦但个子往上窜,头发也黑了。 她长得像秀莲,现在瘦,脸看着像瓜子脸,等再长大一些估计跟她妈妈一样是鹅蛋脸,秀气带着英气微微上挑的眉毛,一双扑棱忽闪一看就精明的眼睛,少有如此活泼的丹凤眼。 这一年来待在学校人也变白了,扎着马尾双手抱胸靠在门口,一说话马尾在后面一晃一晃。 真是个聪明机灵又漂亮的小丫头,老校长本来还有些闷的内心看见她这青春洋溢的样子一下子松泛,不自觉露出笑容。 “考完了,有没有把握?” 听王老师提过,四年级的何老师不止一次过来向他打听,就是想知道二麦今年的考试有没有把握? 何老师几乎已经把二麦看成了自己的学生。 二麦把手放下,蹦了两下坐到校长对面的椅子上,“……应该有。” 今年的题她觉得还行,之前在校长办公室看见过五年级的数学卷子,瞄了一眼发现这个难度对她来说还算可以。 数学她不担心,语文的话这半年来校长都说她写作进步了很多,应该也没问题,但人嘛,话总不能说的太满。 老校长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无奈的摇头,她这样子哪是应该有,分明是满满的把握。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份报纸,很眼熟,二麦拿过来一看,分明就是刊登自己文章的那几份。 “写得很好,以后多注意报纸上的征文,多多投稿。” 她经常在这看书,旁边有一本夹着拿竹子做的书签,才刚看了一半,顺手抓过来一边看一边跟校长聊天。 二麦确实在稿费上吃到甜头了,下次要是再有征文一定要积极投稿。 两人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不同的书籍,偶尔聊几句漫无目的的话,多数是二麦在说校长在听。 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来,温暖又明亮。 窗户那几棵树此时已经有蝉在叫,榕树的果子也逐渐成熟,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要掉下来招蚊子。 二麦打算再过些日子带着三麦过来把后院那棵树上的果子都打下来。 今年的毕业生考试已经结束,再过一年二麦也要考了,校长抬头摸了下桌上的砚石。 “你打算考哪里?” “校长觉得我可以考哪里?” 老校长哼了一声,这丫头不用说,目标肯定定最大的,果不其然二麦说她要考一高。 “那天去市里只在一高门口路过,学校看着很好。” 我以后会到那里念书的。 一高历史悠久,最开始是民国时期商人设立的学堂,里面的教学楼已经有些年龄,建国后归长溪教育局管,那也是她的母校。 第582章 母校 二麦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自己要考一高,打算等成绩出来后再一鸣惊人。 老校长一点都不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以这孩子的能力肯定会去那的。 “一高不仅看着好,去那念书挺好的。”师资力量什么都是全市最好的。 唯一不好的是离家远,估计要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 二麦一手摸着竹子做的书签,一手打算翻页,抬头看见校长摸着的那块砚石,突然有些惊讶。 “这个是不是端砚?” 老校长往后靠在椅子上,伸手把鼻子上架着的眼镜拿下来放到一旁,拿起桌上的砚石摸了摸递给二麦。 “……怎么看出来的?” 二麦接过砚石在手里端详了几下,摇头,“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跟那个奶奶给我的很像。” 墨色温润中间隐隐泛着绿色,关于砚石她只见过端砚,自然顺口问出来。 这是一块普通的长方形砚石,边角磨的光滑。 “嗯”老校长起身往旁边走,在下面的抽屉里找了一会儿,“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二麦接过来一看,是一只做成兔子形状的砚石,兔子雕得栩栩如生,表面光滑一看就有人把玩许久。 “我……” 二麦很喜欢这只兔子,“但我不会写毛笔字。” 现在大家练毛笔字都是用旧报纸,上次得了两块断裂的端砚后就一直想试试,打算这次去废品站多收罗些旧报纸回来。 不过这只兔子这么可爱,她也舍不得用。 老校长看她放在书本上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儿,眼里藏不住笑意。 她爱写毛笔字,因为产地接近,再加上格外喜欢端砚,家里特意联系端州的作坊,除了日常外还专门雕刻了一些供她把玩。 后来这些文房四宝大多丢失,跟着她的就只剩下这几块不起眼的石头。 二麦翻来覆去玩了一会儿,才想到校长以前住的地方离一高那么近,“校长,你以前在哪读的书?” 老校长怔然一笑,“一高原先是端汝学堂,后来又叫市立第一中学,现在是市第一中学,我原先也是在那念的。” 二麦眼睛都瞪大了,之前从来没听校长提过。 跟去年一样,考完试后再过几天出成绩,开完年级大会后才正式放假。 二麦这些日子天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又晒黑了一点,跟在有财叔后头跑海里打鱼,家里天天不是吃鱼就是吃螃蟹。 秀莲今年心里难得有些紧张,既相信闺女一定可以又害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时常皱着眉头,盼望着赶紧回学校发成绩。 就是自家丫头一点都不担心,每天都只能看见一个尾巴,爬树掏鸟窝,下海捕螃蟹,玩的跟野孩子一样。 三麦是最开心的,现在的日子好像恢复到姐姐们还没上学前,以前他都是跟在二姐屁股后头。 好不容易等到出成绩那天,秀莲一大早就把她们俩轰去学校,上工后也总是不专心。 二麦倒是平常心,反正已经考完试了,不管自己再如何忧愁成绩都不会变,而且她对自己有信心。 她跟着姐姐坐在三年级的队伍当中盘腿看着高台上,底下的学生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开到后面垂头丧气都没了精气神,夏天天气太热,加上老师们的内容格外枯燥。 一个个头一点一点差点就睡着了,上面的老师一看赶紧加快进程。 “接下来就到颁奖环节!” 下面的同学终于不困了,赶紧抬头。 最开始念的是一年级,每个年级都是前8名的同学拿奖,林秀娟抱着手躲在老师后头根本不愿意抬头。 林山和杨景明都只是年级里的中游,就这还是她下了班后回家日日辅导辅导出来的,费了这么多时间,自家孩子一个奖都没能拿到,而原先被自己讽刺的姐妹俩已经跳到三年级,明年开年上四年级。 对了那个二麦这次还跳级成功,直接毕业班。 不仅如此,人家还次次拿奖,一对比之下自家那几个孩子真的是没眼看。 林秀娟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愿意抬头,沉着脸躲在众多老师后面。 丢脸,太丢脸了! 林山和杨景明两人坐在队伍当中一直抬着头左顾右盼,不时还说悄悄话,林秀娟的脸更黑了,瞪了好几下他们都没发觉,其他老师发现一年级队伍有些吵闹,纷纷看向林秀娟。 轻咳一声,“秀娟老师,你们班有同学在讲话。” 林秀娟勉强挤了个笑容,步履生风往自个班走,班上的同学发现她黑着脸过来赶紧低头,林山那表兄弟俩还没发觉,还在讨论着放假要玩什么。 这半年来被他妈/他姑管的跟孙子一样,一下课后就得回家哪也不能去,每天咬着笔杆头,有时候奶心疼说两句还会被小姑骂。 “我们去池塘游泳!” 话音未落,两人猛地发现周围太过安静,都不敢偏头去看,一道风过来,耳朵立马被人拧起来往上提,两人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吭声。 “考成这个样子还敢去游泳?我要是考成这样直接跳池塘里淹死算了!” 低声骂了几句,拧着他们耳朵的手狠狠转动一圈,两人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大腿上死死掐着这才没叫出声。 一年级旁边就是二年级的队伍,杨敬明低下头不敢呼吸,这时候其实已经念到他们班了,当然也没有他们兄弟俩的名字,比起弟弟来杨敬明二人在二年级是垫底的存在。 这边的小插曲没持续多久,很快又到了三年级,大麦今年考了第二,跟王老师猜的差不多。 他站在上面看着起来领奖的大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苗子,真是好苗子,等明年肯定就能考第一了,不过一想到从自己手里溜走的二麦,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二麦在下面拼命给姐姐鼓掌,她在打算跳级前跟大麦聊过,她觉得姐要是跳级肯定也能成功。 大麦摇头,她并不适合跟二麦一样走这么快,就算后面能追上但也实在太吃力,校长也说过每个人的步调不一样,她这样稳扎稳打对自己来说才能走得更远。 第583章 约着一起去市里 三年级念完就到四年级,讲台上何老师已经昂首挺胸做足准备,打算等二麦一上来就把奖状递给她。 何老师一直紧紧盯着成绩,几乎批改结果刚出来就已经知道二麦板上钉钉是他的学生,要不是怕王老师生气,早在办公室蹦起来了。 明年的压力算是没了,不然自己一个人夹在中间总觉得愧对村长,每次路上遇见他都不好意思打招呼,急急忙忙骑着车闷头离开。 他在上面越看越觉得二麦好,她今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去年的时候数学往上拉分,今年语文也开始拉开差距,优势越来越大。 底下的学生更是没什么反应,早就料到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苗大跟稻山坐在三年级的队伍里倒吸一口凉气,盯着二麦上前的身影,以前住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这段时间才强烈认识到二麦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稻山今年刚好第八也拿了奖,苗大难得苦着脸在里面唉声叹气,他今年考试没达标要留级,回家后奶跟妈一定会杀了他的。 二麦已经拿着奖往下走,苗大盯着她手里的奖,想着要是二麦没搬出去就好了,到时候奶知道她考这么好说不定心情好会原谅他。 颁完奖后底下的学生议论一阵又蔫了,校长说了几句话就赶紧宣布解散。 今年村里依旧大方,奖品是一人一个一斤重的肉罐头,还是村长托人弄回来的。 秀莲一下工就往家跑,不少人看见她的背影都停下脚步。 “跑这么快,家里有啥等着呢?” “今天学校出成绩,你说她为什么跑?” 这几天大家已经无数次对着秀莲羡慕,哪还会再觉得丫头念书赔钱,二麦一篇稿费就把她上学的学费挣回来,更何况人家上学也省钱,别人都要上5年,人家上两三年就够了。 刘爱红在旁边使劲翻白眼,这死丫头怪会抢风头,大家现在已经不怎么提起稻阳,无非是觉得二麦比稻阳还厉害。 她憋着一口气,就等儿子的成绩出来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她家阿阳才是最厉害的,就不明白了,她儿子才是莲花村的人,这死丫头一长大嫁出去就是别人村的,这些人居然还真情实感起来。 秀芳盯着秀莲的背影,要不是旁边人说话声音大还回不过神。 “妈!” 秀莲一回到家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两个肉罐头,那两张奖状也放在一旁,立马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上前把两张奖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然后招呼三麦。 “咱们把奖状贴到墙上。” 现在墙上除了去年的奖状外还有二麦以及大麦投稿的报纸。 堂屋正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对崭新的搪瓷杯,这是赵县长送过来的,从拿回家后这杯子就摆在堂屋里。 秀莲恨不得把这对杯子供起来,这可是县长送给她家二麦的。 “……妈” 三麦一直默默盯着姐姐的奖品,不时吸溜下口水,这么大的罐头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 “你就知道吃。” 秀莲笑骂了一句,又转头盯着墙上的第一第二,“走,中午做罐头!” 二麦已经带着小白小黑在外面野了,这两天家人盯得不紧,一心盼望着稻阳赶紧出成绩,没有人管,稻香心安理得偷懒。 两人这次已经有了默契,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就往村外的河边走,二麦才刚过来,稻香就往她怀里丢了几个东西,接起来一看居然是奶糖。 “……” “不喜欢吃?” 二麦立马摇头,奶糖谁不喜欢吃,拆开一个丢到嘴里立马满口都是浓郁的奶香味。 “只是……” 她本来想感叹一下稻香挣的钱都用来买这些平时对他们来说过于高档的零嘴,不过一想想钱要是不花也会被大伯母还有奶惦记,那还不如花了,起码享受是自己的。 而且稻香姐还有钱放在自己这。 她牵着两条狗过来,一跑起来马尾辫往后甩,人看着精神,稻香看见了心里暗暗羡慕。 “……你又考了第一?” 真好,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念初中? 不对,三婶一定会让她念初中的,二麦应该会到市里念,稻香希望她能够考到市里去。 现在出门都要给两只狗脖子上挂上铁链,小白倒是接受良好,小黑不喜欢,在这朝着二麦呜咽呜咽的叫着,二麦心一软立马蹲下来把它们俩的脖子解开,两人围着她低声叫了几声就往四周撒欢,跑得尘土飞扬,二麦无奈一笑。 等视线转过来才发现稻香一直盯着她看,二麦嚼糖的动作停住,默默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怎么了?” 稻香笑着摇头,在河岸边找块石头坐下来,捡起旁边的小石子往河面上丢,石子丢下去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谁能想到去年她还看不上三叔一家,觉得自己有书念跟她们不一样,不过短短一年多,一切都反过来,而她跟大麦二麦倒是意外有了来往。 “对了,你们是不是过几天要到市里去?” 稻香的日子太无聊了,日复一日重复着坐在堂屋,现在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熟练织席子,就算自己偷懒偷奶的东西,依旧觉得日子无聊。 上次在废品站淘回来的书,二麦偷偷拿过几本给稻香。 因为这些有趣的书,总算觉得日子没这么一板一眼、千篇一律。 “等那天我偷偷叫上你。” 两人约好,二麦出发前告诉稻香,她向家里编个理由。 “到时候我们换着看。” 稻香因为有了期待回去的路上脚步轻快,一进家门就发觉家里又开始气氛紧张,其实已经习以为常,默默收敛脸上的笑意打算溜进去。 院子正中间二叔坐在地上啪嗒啪嗒抽着水烟不说话,二婶黑着脸,脸上通红一片,一看就刚吵完,奶也沉着脸,她妈在后面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再一看院子里苗大身上挂着无数条通红高肿的印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苗苗跟苗二两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苗苗眼圈也是红的。 “……怎么了?” 第584章 不让苗大念书 稻香溜到一旁,走到稻山旁边开口问他,“苗大没考好?” 何止是没考好,他今年要留级,奶非常生气说他根本不是念书的料,明年不给他去了。 二婶原本抽了几张藤条在打苗大,一听见婆婆居然说明年不让苗大念了,立马丢下棍子不同意。 “苗大只是今年没考好,明年老娘管着他,必须给我好好学习!” 秀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孩子一看就没长这个脑子,你管再多他也是这样,浪费这个钱。” 甚至都不愿再看苗大一眼,再让他念下去到外边也是丢他们家的脸,赶紧滚回家! 田巧珍勉强挤了个笑容,“妈他就是心没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苗大坐在院子里,身上被他妈打得火辣辣的疼,一听奶说不让他念书了立刻哭着点头,他早就不想念了,坐在教室里有什么好玩的。 要是考不好回来还要被人骂,他还不如去放牛算了。 “……不去了,我不想去上学。” 田巧珍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赶紧给老娘闭嘴,明年要是成绩还这样,我就把你吊在堂屋打。” 秀芳已经不耐烦,“老二家的,老娘的话你听不明白?说了明年不让他念了,赶紧滚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家里要是有这个钱干点啥不好。” 大哥出来看热闹,妈也在幸灾乐祸,稻山原本想帮苗大说话,最后也没开口。 本来以为自己今年拿奖了家里人会高兴,但妈跟奶听说了他的成绩后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奶还嘀咕了一句,“刚好踩线。” 稻山明白她未尽的意思,如果二麦今年没有跳级他就没有奖。 更何况听说二麦跳级也考了第一,大麦在三年级里是第二,刘爱红就没心情,甚至看着儿子非常不满意。 “你说你也是,你可比她们早上学堂,现在怎么会被两个死丫头比下去? 我看你就是不认真,你哥每天一回来就坐在堂屋看书,你跟生产队的牛一样不抽不动弹,怪不得被人甩在后头。 多跟你哥学学,下个学期哪都不许去!” 想到自己输给杨秀莲,刘爱红脸色非常不好,没看见妈刚刚听见大麦二麦的成绩脸色都变了,这脸色可不再是以前那全然带着嫌弃的样子。 稻山别说得到鼓励,甚至都开始后悔自己的成绩没有达到她们的要求。 可是,可是这成绩也是他这些日子努力复习得到的。 家里所有人都反应淡淡,确实有大麦二麦的成绩对比,他这个成绩显得太不起眼,直到听说苗大今年要留级,平淡的奶一下子暴起。 “我看你是猪投胎过来的,这脑子天天只知道琢磨着吃,别念了回家算了!” 田巧珍本来站在旁边不说话,不管是大麦二麦还是稻山的成绩对她来说都是遥远的,自家孩子她清楚,但也没想到苗大居然能让她这么丢脸,居然要留级! 丢人哪,4个人都念三年级,二麦跳级还考了第一就不说了,大麦考了第二稻山考了第八,结果自个儿子居然要留级? 气得不由分说抓了藤条就把人按在腿上打,任由苗大再怎么求饶都不留情。 她是生气苗大不中用不给她长脸,但不代表着同意婆婆的话要让他回家,凭什么?她家就一个孩子念书。 人已经打了,不管怎样明年都还要再去,却没想到自己的蠢儿子居然还拆自己台,气得田巧珍手都在抖。 秀芳一锤定音,不愿意再看这对母子俩,黑着脸就要往堂屋走。 田巧珍磨了磨牙,看见刘爱红脸上幸灾乐祸的笑,一下子怒火再也压不住。 “凭什么她家有两个孩子上学,我们家就一个?要是让苗大回来,就得让我们老二去!” 刘爱红哼了一声,轻飘飘扫了缩在一旁的苗二一眼,“得了吧,你家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念书的料,还是别费这个心。” 脸上说不出的得意跟轻蔑,看他们家这俩傻儿子,跟毛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去念什么书,白白给学校送学费,到时候也要留级。 “呵,就算他们不会念也得给老娘到学校去,凭什么好处都给你们家占了,我们是你们家的长工要给你打工挣钱,还要供你儿子上学念书? 想得美,反正苗大不去就得苗二去,我们家不可能一个念书的都没!” “什么叫供我儿子念书,我们家阿阳成绩好,以后光宗耀祖,你家俩儿子有什么用。”说着声音低下去,“浪费家里大米!” 两人直接在院子当中吵起来,田巧珍一提起家里孩子的成绩就气短,这方面根本比不过刘爱红,吵起来也吃亏。 最后还是秀芳从屋里丢了个扫把出来,“再吵就滚出去!” 田巧珍气的红了眼,立马转身回屋,重重一声甩上门。 刘爱红跟打了胜仗一样,高高扬着头,早就说过他们家看起来都没这个念书的脑子,就是不信,就是要学他们,这一次丢脸了吧? 她笑得大声,忘了坐在院子当中默不作声抽水烟的毛二。 毛二一直低着头看着院子的砖石,最后拎起水烟往外走。 苗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瘪着嘴往外跑,苗苗苗二两人依旧不吭声。 稻香在口袋里撕了糖纸偷偷往嘴里丢了一颗糖,觉得家里的争吵日复一日一点都不新鲜,妈觉得自己有了稻阳在家里有了最大的倚仗,以前还欺负三婶一家。 要不是三婶上次狠了心分了家搬出去,估计要跟二婶一样。 不过想到现在大麦二麦的成绩,妈最大的倚仗在她们面前完全一点用都没有。 这次吵完架田巧珍不服,反正明年家里要是不让苗大去念也不让苗二去,她就把这个家给掀了,谁也别想好过。 一放暑假日子就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稻阳出成绩的日子,刘爱红跟秀芳天天到学校去,就等着结果出来。 第585章 我们稻阳考上了 “听说了没?咱们学校今年出了一个一高的学生,估计校长要在校门口贴红榜了。” “都多少年没有过了,这可真是大喜事。” 前些年大运动不仅高考停了,其他考试也没办,前几年才恢复过来,这几次的考试村小一直没有人考到市里,大家已经都快忘了他们村以前还有考到市里的学生。 刘爱红一听捂住胸口,一股强烈的喜悦激动瞬间包裹住她,呼吸都停了几秒。 不枉她这些日子天天打听,可终于听见好消息了。 老天有眼,老天没有辜负阿阳的努力! 也没有辜负她这些日子的付出,刘爱红几乎都要哭了,她就说她家阿阳可以的! “谁啊谁啊?也不知道村长今年奖励什么?” 村长不知道多希望村里孩子多念书,以前都能供出读书人,没道理新社会了村里人只有一条路可走。 “还能有谁。” 说完立马看向刘爱红,眼里的羡慕怎么藏都藏不住,乖乖哟,他们家的祖坟风水怎么这么好。 也就是现在不兴讲这个,不然一定得找人看看。 “爱红,你算是熬出来了!” 围着的人立马全都看向刘爱红,就看见她脸色通红大喘几口气,张着嘴巴深呼吸几口,本来还以为她是高兴过头了,过了后才发现她是上不了气,吓得大家立马围过来。 芳婶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甚至打算掐人中,还好刘爱红缓过来这才免遭毒手,弯着腰大口咳嗽几声。 “刘爱红你可别高兴过去,你家儿子才刚上学,再过几年可就享福了。” 刘爱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眼里甚至有泪水,秀芳嫌弃她丢人,不过想到刘爱红现在地位不一样,她毕竟是阿阳的亲妈,也不好意思跟以前一样骂她,脸上抽动两下撇过头去。 老头子啊,阿阳光宗耀祖了,你孙子有出息了。 秀芳老太眼里闪过几滴浑浊的泪花,刘爱红已经在原地叫起来了。 “儿子啊……妈这辈子也够了!” “呸呸呸,刘爱红你说什么胡话呢,这辈子还长,我看稻阳下次肯定更好,以后上城里吃公粮!” “吃公粮有什么稀奇的,人家肯定是当大官。” 恭维声一阵接一阵,刘爱红被人群围在里面激动的脸都是红的,“只是一小步的胜利,阿阳以后路还长着呢。” “你这当妈的怎么这么谦虚,我儿子要是考上一高,我站在村里拿村里的大喇叭喊,谁都得给我知道!” “人刘爱红又不是你,你一天天有点事恨不得嚷嚷得全村都知道,人家这叫什么……” 有那么个文绉绉的词,可惜大家伙一时半会没想出来。 刘爱红可终于从巨大的惊喜当中回过神来,“我又不是那种孩子有一点成绩就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我们家阿阳也不需要我这个当妈的在外面给他吆喝。” “对对对,这么厉害的根本藏不住。” 大家不知道她在内涵谁,只是附和她,刘爱红自然越来越得意。 秀芳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嘶哑,“你们从哪知道的?” 刘爱红也纳闷,她们几乎天天往学校跑,怎么都没能知道第一消息。 大家纷纷看向第一口开口的人,他挠挠脸,“我今天在公社听人说的,考试结果已经出了,咱们莲花村小学今年有一名,公社小学有三名,拐子湾大队好像也有一名。” 刘爱红:“妈那我得到学校去一趟。” 里面有人疑惑,“咱们村小有一名,可没说是咱们莲花村的,也没说就是稻阳,你们这一个个怎么就这么肯定。” 他这话一出立马被大家斜楞一眼,“去去去,肯定是咱们莲花村的。” “这一届除了稻阳还能有谁。” “你是不知道稻阳拿了多少年第一,反正从没失手过。” 大家七嘴八舌,莲花村小学虽然是联合办学点,由几个村的小学合并在一起,但大家肯定希望考上的是自己村里的人。 刘爱红脸色难看了一瞬,还好后面及时调整过来,大家说的对,阿阳年年第一,除了他还能有谁。 至于那唯一一次的失手只是意外。 秀芳跟刘爱红一样不把那人的话放在耳朵里,只是想着要去向老师问清楚。 稻阳听见外面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他脸上没有妈跟奶脸上的轻松,讷讷一句:“只有一个?” 心开始不受控制剧烈跳动起来,他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听见只有一个时这些天被他刻意忽略的情景逐渐浮现上来。 他在考场上有一段时间脑袋完全空白,明明是往日熟悉的题却不会做,看着时钟滴答滴答溜过更加慌张,后面着急忙慌,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答了什么。 回到家后看见妈跟奶迫切的目光,也就没有跟她们说当日的情景。 如果今年有两个人考试稻阳倒是很有把握,可是就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会是自己吗? 可惜他的话淹没在一众嘈杂的声音当中,大家只顾恭喜表达自己的羡慕,不然就是围着刘爱红跟秀芳。 “秀芳这么大的喜事你可别藏着掖着,跟大家庆祝庆祝。” “就是,以前人家中举要开祠堂分喜饼,咱们不按旧俗来,那也不能什么都没有。” “就是,以前要讲究杀猪宴请宾客,现在也没猪杀,你就买一包喜糖给大家伙分分,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让我们家那蠢货也沾沾稻阳的喜气,开开窍,整天留堂,老娘都没脸去学校见老师。” 刘爱红只顾着傻笑,还是秀芳点头,“等会让人去公社把毛大叫回来,让他买几斤糖果回来,我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不过这也是家里的大喜事,到时候简单摆两桌,大家伙别嫌弃简单吃吃。” 谁也没想到秀芳老太居然真把大家的话听进去了,摆席?天奶啊,村里现在除了娶媳妇还有谁摆席,阔气! 第586章 再厉害也是别人家的 田巧珍才跟刘爱红吵完架,现在她儿子考到市里了,婆婆还要摆席,这钱都愿意花却不想让自己儿子去上学,说什么浪费钱,看着她们其乐融融骄傲至极的画面,憋着一口气跑回屋,摔上门直接扑到床上呜呜哭起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天爷也不可怜可怜她,她受的气还不够多? 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只怪自己家里没有人争气。 一想到自己为了苗大不滚回来,特意在婆婆面前演了一场戏,就想着自己已经动手了,或许婆婆不好意思再说苗大,但婆婆根本没得商量,咬死要他滚回来。 她去跟刘爱红吵,被她挤兑讽刺也都忍了,去跟婆婆吵也被她骂,可田巧珍就是不愿苗大就这么回来。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没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反倒开心得天天跑出去玩,说什么都不肯念了。 田巧珍心冷,苗二看见哥哥自从去上学后就不开心,回到家还经常被妈骂,也把学校视作洪水猛兽,摆手说不去。 两个儿子都靠不住,而刘爱红的儿子考到市里,就连杨秀莲的两个女儿也争气,田巧珍怎么不心灰意冷,人生什么盼头都没有了。 苗苗今天没有出去玩,躲在角落里串米珠,打算做成手链戴,妈进来时没有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她,等苗苗抬起头就已经听见妈的哭声。 田巧珍趴在枕头里极力忍着哭声,要是传出去只会让刘爱红更得意,她已经这样了也不想再丢脸。 “呜呜呜” 苗苗缩在里面低头看着手里的米珠,终究是没能再动手,听着妈妈传过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小小的心也逐渐传来一阵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刺痛。 她什么都懂了,也知道妈为什么哭。 抬头看一眼外面,奶跟大伯母的笑声还时不时传进来,苗苗抿住嘴。 她想快点长大,她要跟稻阳哥还有大麦二麦姐一样,她会让妈妈不用再哭的。 可是她现在还很小,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让妈妈发现她在这。 妈妈或许并不想被发现,于是苗苗往角落躲,一直没发出动静。 外面刘爱红笑容满面,秀芳叫了她几声都没应答,没办法只能招呼稻香。 “你去公社把你爸叫回来,这么大个好消息他肯定高兴坏了,再去邻居家借些碗碟还有桌子——算了你去借东西,让稻山到公社叫人。” 借回来的碗碟需要清洗,这活就得留给这个丫头来,天天躲懒,谁能有她精。 稻香撇撇嘴,再大的热闹都跟她无关,她又不开心,现在居然要自己干活更不可能开心。 不过她还是有眼色,这个时候要是拒绝奶肯定骂死她。 出了门后去叫稻山,想了想决定忽悠他,“奶说让我去叫爸,你去借碗碟。” 稻山默不作声往外走,家里的热闹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得轻松,是不是都得像大哥这么厉害家里人才能看得见他。 秀莲好巧不巧刚好从这路过,刘爱红原本得意洋洋见到她后更加上扬的声音并没有让她怎么样,反正她姑娘明年也有可能。 秀芳老太这么抠门的人都要摆酒席,要是二麦也考上了,她也要摆,等大麦考上了也摆,谁考上都摆! “哼,二麦写那文章我们阿阳又不是不会,只不过不想耽误学习,以前我们也不知道,不然阿阳也得登报。 不过文章谁都能写,这一高可不是谁都能考,整个公社就几个人。” 大家这才知道她刚刚意味深长映射谁,瞟了一眼秀莲,以为这俩人会吵起来,却没想到秀莲跟没听见一样,人还不停伸长脖子往里看。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杨秀莲,她可是上过报纸被那么多领导夸过的,这点思想觉悟没有? 更何况这可是经验,虽然不可能去问刘爱红她儿子怎么学的,这摆席的经验她得自己看自己偷学,学习得姑娘来,这方面杨秀莲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输。 到时候席面绝对压过她们家! 刘爱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们家这么大的喜事她还在这碍眼,一点眼力见都没。 秀芳倒是没说话,任由秀莲探头探脑偷偷打量,只是偏过头。 村长刚刚到旱田那边指挥大家挖沟渠,裤腿都没发现呢,听见村里这么大的喜事直接这么回来。 “秀芳婶,你家阿阳真厉害!咱们莲花村的骄傲!” 就连二伯公跟三叔公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满脸笑意过来,两个老头头不停点着,看着阿阳这个后生越来越满意,这要是以前,不就相当于年纪轻轻中秀才的年轻人,再过几年,举人也不是不可能。 自从去年毛三闹着分家后,二伯公以及三叔公已经许久没踏进过秀芳家门口,这两老头觉得秀芳做的不好,偏心偏到人神共愤,秀芳则是觉得两老不死的多管闲事,要不是他们搅和,自己也不会损失这么多。 一个不愿意过来,另一个也嫌晦气,这一年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客气。 秀芳也笑着上前让他们俩进屋。 二伯公夸她家风好,家里孩子一个比一个强,二麦才刚带着莲花村大队上报纸给村里争光,稻阳也考上一高,这可是村里好多年才出的一个好苗子。 三叔公也夸,“秀芳嫂子,你们家是咱们莲花村难得的,我看村长得让你去给大家开会传授经验,让他们向你学习。 你们二麦今年不是又跳级成功了?那明年也考了,我看好她!明年你们家还得有喜事。” 刘爱红好不容易挤进来是想听这两德高望重的老头夸自己,没想到居然是在夸二麦,气得她脸色都狰狞了不少,正想说话,就看见自己婆婆脸上带着笑意。 “没有没有,说不准的事。” 她没否认! 刘爱红咬牙:“三叔公,我看你老人家贵人多忘事,老三那家可不是分家分出去了,他跟我们家可是断绝关系,你再说这话我妈得怎么想。 我们家有阿阳就够了,其他人再有本事也是别人家的,妈你说是不是?” 第587章 简单的席面就行 刘爱红的话一出三叔公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尴尬起来,他都特意不提及当日的事情,没想到刘爱红还拆他的台。 秀芳的神色也尴尬了一瞬,立刻扭头瞪刘爱红,刘爱红现在可不怕她,她儿子出息了,现在母凭子贵也算熬出头,瞪她,瞪她干什么? 早就看出婆婆不对劲,这几天外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二麦,意思就是说她有眼部无珠,之前把老三这一家轰出去,结果人家家里一个个现在都有前途,二麦这孩子还这么厉害。 人家的意思是让秀芳后悔不及,但妈这人刚开始脸色还有些不满,后来好像听得多了居然有些习以为常。 现在三叔公连着一起恭维她也不否认,刘爱红心里非常生气。 她们家阿阳都这么厉害了,妈居然还想着老三家那两个不值钱的丫头,她可别忘了以前自己顶顶看不上,灾荒那年甚至还想让秀莲不给饭吃把她们饿死算了,现在又算什么回事? 后悔了,不就是后悔这两丫头越来越争气。 刘爱红可不打算惯着婆婆,立马把她心中的幻想戳破,让她认清现实,毛三跟家里可不只是普通分了家的关系,那可是闹到不死不休,心里疙瘩永远都在,难道以为她想就能让老三一家回来?想得美! “……你!” “三叔公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提不相干的人,你看妈现在都生气了。” 秀芳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的想法这么容易就被大儿媳看穿,甚至还直接戳破,脸色尴尬想骂她,刘爱红直接把她的行为曲解成不愿意听三叔公说的话。 三叔公这人迂腐,老是仗着自己在村里辈分大,平时背着手在外面指挥这个指挥那,比二伯公还要像旧社会的人,看见刘爱红这个比他小一辈的居然敢当面忤逆他,立刻就打算开口批评,还是二伯公看出来在他手上敲了一下。 “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之前这事可是我们俩一起办的,行了,这大好的日子别说这些话,赶紧进去。” 二伯公出言提醒三叔公,现在刘爱红可不只是村里的小辈,还是稻阳的母亲,这孩子这么有出息,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他妈。 显然三叔公很快也想到这一点,哼了一声直接进去。 秀芳落在后头两步,偏过头看着刘爱红,脸上铁青一片风雨欲来,刘爱红就当看不见,走在她面前两步走进院子里。 “阿阳,二伯公他们来看你了!” 秀芳真没想到刘爱红居然现在就敢对她摆脸色。 不过她最后什么也没做,冷笑着走到院子当中招呼其他人,环顾一周骂了一声,稻香这个死丫头让她去借个碗筷桌椅都借不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毛大被稻香从厂里叫出来,一听这个好消息直接在原地拍手掌大笑几声,引得里面的同事都看过来,一点都不在意直接把女儿拉出去。 “阿阳好样的,爸就知道他一定可以!” 说完就要骑着自行车回家,还是稻香拉住他说了奶的要求,让他去割几刀肉,还有买些菜回去做个简单的席面。 “要的要的,这么大的好消息确实得庆祝一下。” 正好这个月发工资了,他还没有把钱拿回家,也不用回家找刘爱红要钱,直接带着稻香先到黑市割了好几刀肉,又买了不少菜,挂的车头满满当当,稻香坐在后面还提了一大手。 因为奶特意交代要到供销社买些糖果回去分给村里的孩子,毛大带着稻香几乎把供销社前面玻璃罐里的糖果都买空了,满满一大包,稻香拎着坐在后头,趁爸不注意偷偷往口袋里塞了好几把。 自行车上挂满东西,后面还坐着一个人,非常重,但毛大骑着不仅感受不到一丝重量,反倒愈发春风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考上了,一路头仰着昂首挺胸骑进村里,一进村口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毛大你回来了,你们家阿阳出息了!” “等他以后吃公粮进国家单位,你这当爹的可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毛大一脸谦虚连连摆手,说什么成绩只是一时的,让他们不要这么说。 “唉哟谁不知道你们家考上了,这有什么好谦虚的。” 自行车很快骑进家门口,毛大一下车东西也来不及拿,整整衣裳挺着胸膛走进院子里,笑着跟二伯公几个老人打招呼。 “你们两位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两老头依旧传统,秀芳男人早早走了,当家作主的自然是老大,现在才觉得家里的男人回来了,立马起身过去在毛大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我们两个老头子自然要过来看看,阿阳是咱们村这一辈中的——” 一边说一边竖大拇指,这要是以前可是要开祠堂告诉先祖的大事。 村长觉得自己身上泥巴不停往下掉,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村长的不能丢脸,而且现在是两老头在讲,他这个后辈在这也插不上话,干脆想着先回家把身上弄干净再过来。 回到家立马回屋来到公社开会的新衣服出来,还把媳妇带着香味的肥皂翻出来打算好好洗个澡。 村长媳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孩子在院里,他们已经看完热闹回来了,甚至都分了不少糖。 “妈吃不吃?” 还有不少人到秀芳家帮忙做菜,大家也把家里闲置的板凳桌椅搬过去。 村长媳妇回来的时候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孩子把糖递给她,摆了摆手皱着眉头回屋,在屋里找了一会没找见人。 “你爸呢?” 村长好不容易洗完澡,连头发也洗了几遍,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走过来满身的肥皂香味。 “……肥皂不用钱?” 又不是白捡的,拼命用。 村长嘿嘿一笑,半点不在意,“你怎么还在家待着,不去秀芳婶家帮忙?” 村里不管什么席面都是需要邻居出手帮忙的,洗个菜洗个锅碗瓢盆。 也不知道毛大有没有买烟,他打算过去给大家散烟。 村长媳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村长都觉得不对劲,默默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 “怎么了?” 这肥皂虽然用的多了点,但这也是特殊情况,往常一年就只用一次……要实在不行下次他买回来? 第588章 戳穿他们家的大脸! 村长媳妇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这些人难道都被这件事冲昏头脑了? 这么大的事从谁口里传出来的?有谁去学校求证过,要是去了她就不信还能传成这样。 “你从哪听到的消息,有没有去学校问过老师?” “……问什么老师?”他怎么听不明白? “问什么老师?你说问什么老师,谁告诉你是咱们村的考上一高了,都没确定下来就敢摆酒,他们胡闹你这个当村长的也胡闹?” 她都为这件事着急,秀芳家现在摆酒了闹得这么大,他们要是得知消息要怎么收场? 村长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你个蠢货,你说什么意思?今年咱们村根本就没有人考上?一个个脸这么大,说你们莲花村出能人,祖坟有东西,呸,祖坟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反正村里有你们这些蠢东西就够了!”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秀芳婶一家,他们这些人不也这么自大,就连那两个自诩聪明洞察世事的老头子,不也屁颠屁颠跑去道贺了。 从上到下脑子都糊涂,就这还指望着能有人考上市里的学校,做梦吧。 村长被妻子劈头盖脸骂得脑袋都懵了,好不容易拼凑出事情的原委来,只觉得脑袋上冷汗一阵一阵。 “……你确定?怎么会不是稻阳,不是说村小今年有一个学生考上了,你从哪听到的消息,是不是你听错了?” “得了吧,学校这么近你不会走两步到那去问问?就算你不愿去,去有田叔家问问秀娟不也就知道了? 用不用我提醒你,村小有好几个村的学生,今年确实有一个考上了,不是你们莲花村的!” 说完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现在闹成这样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收场,还好没有开喇叭昭告全村,不然丢脸丢到全公社都知道。 村长又问了一遍,得到确定答案后叹了一口气蹲在院子里不吭声,拿过水烟筒盯着,都忘了把烟丝放上去,村长媳妇看他这个样子气的直接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赶紧想办法,你现在去跟秀芳婶说,趁事情——” 菜都买回来了,事情哪还有余地。 村长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们说,也害怕自己出面开口被秀芳婶一家记恨上。 不过这个难题确实没用村长出手,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村里已经乱起来了。 春红跟秀芳可是一个掉河里另一个还要踹一脚的关系,之前被秀芳泼头盖脸淋了一脑袋的尿水,大半夜的还在河里泡着,前些日子秀芳掉粪坑里了,同样在村子里丢了脸,她这口气才勉强顺下去。 当然这并不代表两人之间的仇就没有了。 毛三家那两个闺女越来越厉害,偏偏家里四个孩子都跟他们同过班,现在被人家远远甩在身后,秀娟回到家气不过抓着4个孩子都抽了一顿,田海珠还有些心疼,说小姑子多管闲事,这么打自己儿子。 于是女儿跟小儿媳也吵起架来,说来说去也是因为他们家。 春红咬着牙听着毛三家一个接一个传来的好消息,这一次毛大家也传来他家大儿子直接考上一高的消息,气得在家里黑着脸差点把碗摔了。 邻居已经出门看热闹,还把家里闲置的碗筷还有椅子凳子拿上,经过春红家门口说笑声一字不落传进她耳朵里,气得她狠狠翻白眼,他们家怎么就这么多事,一个接一个。 全村的好运气全被他们这一家吸干了。 她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就连那些鸡跑出来吃屎都看不惯,拿着扫帚丢过去,“畜生就知道吃!” 上次公社的人上来检查,家里多养的那些鸡全拿到林子里放生,想等着风声过去再抓回来,却没想到后来那些鸡全跑了,不知道被谁抓走,一个都没落着。 她觉得自己倒霉,家里这两年来全是倒霉事,一件顺心的都没有。 秀娟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回来,发觉村里人都拿着东西往秀芳家走还有些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 “哼!”春红狠狠翻白眼,“秀芳家孙子考上一高,恨不得摆全村的酒!” 秀娟一听掏掏耳朵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学校今年不就只有一个人考上?” 说完推着自行车回屋,春红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下急忙站起身追过去。 “闺女你把话说清楚?不是她家的?” 秀娟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是学校的老师,有谁能比她更清楚?消息到底怎么传出去的,也不找人到学校问问,就直接摆酒席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背包拿下来,“是隔壁草头村的学生,她期中考试就已经超过稻阳了。” 稻阳期中考试失利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春红自然不知道。 “真的?这秀芳就爱吹牛,天天在村里吹她家孙子一直考第一,原来期中就被人超过了? 他们怎么有脸的,没考上还好意思吹?那老娘还说生了她这个不要脸的呢!” 春红一脸兴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往外走,她要去揭穿秀芳的真面目! 一想到等会要在全村人面前,在秀芳最得意的时候把她的脸皮撕下来丢在地上踩,就兴奋得脖子上的血都在跳动! 她倒要看看秀芳以后有没有脸在村里生活,要是自己发生这种事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刘爱红在院子里指挥大家洗菜,秀芳毛大坐在桌上跟几个村里有排面的老头子聊天,“……村长去哪了?” 不是回去换个衣服?这么久都够织件衣服了。 “死丫头,你这菜怎么洗的?弄完把猪油炼出来,这么大的事要是弄砸了老娘要你的命!” 骂了稻香一顿就看见春红老太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朝她们家走来,刘爱红只觉得怪异,春红不可能是来恭喜的,难道想闹事? “……春红婶” “毛大家的,你们家稻阳考上市一中了?” 刘爱红:“……”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