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星天外》 第一章 充满恶意的天道 有人说速度足够快的话，可以引起时空扭曲，所以便有人猜测极致的高速是否可以做到穿梭时空？实际上什么样的速度才能算是极致的高速呢？ 李春水想，最起码要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吧。正常情况下人为不可能造成这样的速度，所以速度造成的时空扭曲自然可以忽略不计，很多人心中穿越的想法也是无稽之谈。 但这个正常情况下无法实现的空想理论竟然在李春水身上发生了奇迹。 李春水躺在道观门口的草地上怔怔地望着夜空，这是他穿越的第二天。虽然对于穿越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能重活一世，李春水觉得老天还是待他不薄，可能是他前世手刃太多的不法凶徒带来的福报吧！ 在纠结了两天之后，李春水觉得自己可以释怀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身体的原主人。 李春水前世的名字叫孙国志，是华夏尖兵特种小队“利刃”的核心成员，代号“鬼刃”，一手飞刀之术和枪法出神入化。这缘于他与生俱来的一项天赋，他能把握住任何一闪而逝的间隙，从而预判出刀，例无虚发，在他的眼中仿佛那一瞬间的时间变慢了。 在最后一次边境缉毒的时候，他们小队被敌人伏击，为了给队友创造突围的机会，他毅然一人开着越野车冲出隐藏地，吸引敌方火力。因为理论上只有他的天赋才有可能尽量地躲过敌方的机枪扫射，坚持更久的时间。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到子弹的轨迹极其地慢，但是他却无法躲过。所谓物质的快慢只是相对的，虽然思维可以一瞬千万里，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不能突破凡胎肉体的客观桎梏，铺天盖地的流弹不分先后地扫射而来，纵然看到了一瞬的间隙，又怎能躲得过？ 死亡到来得一瞬间，孙国志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道光，他想象着自己奋力地去抓住那道光。 于是，孙国志变成了李春水。 在坦然接受自己穿越地事实之后，李春水心中莫名地安逸，闻着身边这个世界不知名小草的清香和山道两旁丛丛簇拥的紫蝶花香，李春水开始正式整理脑海中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星空无垠，星空下的这个世界叫做天风世界，其中分布着数片大陆，以海洋相隔，远近不一，大小不同。 李春水所在的地方，是属于东离州东南部长生宗治下，位于古汉国望川城外的长春山。东离州大小国家数十个，皆依附于宗门生存，国家的护国法师一般都是宗门长老，古汉国只是其中一个中等国家。 长春山也并非什么名山福地，山高不过三百多丈，山下一条谷川河贴着望川城东绕山而过，山上植被很是丰茂，由于东离州长年气候温和，所以这里的植被皆是粗枝阔叶，四季常绿。 山上唯一的道观是李春水这具身体的爷爷李云广老道二十年前所建。李春水是老道十七年前在谷川河边捡到的，多年来一直当亲孙子养着，捡到时正是春天，遂取名春水，一个没有丝毫霸气而又偏向女性化的名字，这让现在的李春水吐槽不已。 “看来我这便宜爷爷的文化水平也不怎么样嘛。”李春水撇撇嘴。 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李春水的记忆中，这个世界是真的可以修行的，不像前世的很多邪教骗子那样。前世的孙国志性格本就跳脱，想象力天马行空，所以他的飞刀除了例无虚发，还很是出其不意。在敌人眼里，他们“利刃”就是一群刀锋般的冷血杀手，但实际上他们也是正常人而已，也有喜怒哀乐，孙国志更是有着一个某天乘风御虚的屌丝幻想。 这让李春水兴奋不已，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潇洒修仙的梦想。 天风世界的修炼体系分为武修和法修，武修强自身，修真元，分为气血、先天、明窍、归元。 法修炼法力，修五行，法力越强，法术威力也就越大，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但无论武修还是法修，都是讲究资质的，武修需要有根骨资质，根骨越好修炼就越快，未来的成就也会越高。法修则需要属性灵根，冰风水火等等，同样灵根的纯度越高，修行便越快。 东离州人口万亿，疆域无尽，拥有资质可以修行的万中无一，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资质的凡人，而那些有资质的大部分也是资质低下，终生成就有限，要么一生庸庸碌碌为提升境界劳心劳力，只能做些杂役的工作，成为修行群体最底层的修行蛀虫。 是的，资质偏好的修行者称呼那些一星两星资质的人为蛀虫，意为占用他们的修行资源却没有丝毫成就和贡献。在修行界没有实力和尊严，还不如在城中做个凡人，安享百年。 但是体验过修行之妙的人，又有哪个甘心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不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兴奋没多久，接下来的事情让李春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年前师父为李春水测过资质，他无疑是拥有资质的没错，根骨资质一星，根骨奇差，这辈子到气血境中期顶天了，顶多气力千斤。 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他的灵根资质纯度满值，按理说这样的灵根纯度就是逆天资质，只有在上古时期才得一见，修法速度极快，各大宗门抢着要的天才弟子，目前整个东离州最高的灵根纯度也就是七星。 但可悲的是他的灵根却是无属性的灵根…… 要想修法，就需要在踏入法修道途的初始，也就是在练气一层感气之后在丹田凝结法印，法印对应的是修行者的灵根属性，比如火属性灵根，凝结的就是一枚火焰法印。只有凝结了法印，才能将吸纳而来的灵气转化为法力储存在但田中。换句话说，只有拥有了法印，法修者才有继续修炼晋级的可能。 没有法印，李春水在运转功法之时虽然吸纳灵气的速度是别人的几倍，但是却无法储存，体内刚转化的法力会在短时间内消散的一干二净。而且凡是法术，皆有属性，比如火球术、冰锥术、风刃术等，即便李春水可以储存法力，也无法施放任何一个法术，哪怕是入门法术。 也就是说，没有属性的灵根等于没有灵根，纯度再高也没有什么卵用。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吸纳灵气的时候可以让灵气滋养肉身，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顶多比正常凡人多活几年。 李春水的内心是崩溃的，他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他这样一个外来户充满了恶意，明明给了他一座金山，却偏偏让他去沿街乞讨。 “贼老天！”李春水的拳头用力地捶打草地，猛地坐起，怒气冲冲地指着星空破口大骂。 话音刚落，只听夜空中一声霹雳雷鸣，紧接着雷声滚滚，却没有雨落。 李春水一缩脖子，戚戚然小声道：“难道还不让摆理了？” 巨大地落差感让李春水心中满是阴暗。这具身体地原主人正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绝望，几年来多次尝试强行纳灵企图凝结法印，每次都被反噬的口吐鲜血，要不是李老道总在关键时候给他渡去一缕续命法力，李春水早就死翘翘了。 李老道曾警告过他：“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切莫再强行凝印，实在不行就安心做个凡人富家翁，凭老夫的颜面也能保你百年无忧。” 对于李春水的情况，李老道也是感到万分惋惜，这种奇葩资质，别说在东离州，就是整个天风大世界估计都未尝有过。 别人不能修行要么是因为没有灵根，要么是有属性灵根却资质太差，他倒好，灵根资质逆天却没有属性。可惜老道也只是结丹期的修为，这种情况哪怕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也无能为力，闻所未闻，如何对症下药。 两天前李老道外出访友，不甘的李春水再次尝试纳灵凝印，导致法力反噬走火入魔。可怜一个十七岁的大好青年，还没来得及享受青春，就被现在这个赝品鸠占鹊巢。 李春水沉默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我倒偏要尝试一下，不都是说穿越会有金手指吗。” 忽然，李春水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肃穆，凝神静气体察自身。 “对！这种感觉就是前世每次出刀时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目视之处纤毫毕现，李春水倍感欣慰：“没想到我的天赋也一并过来了！” 按照这个世界的理论，李春水觉得自己的天赋应该属于灵魂天赋，说白了就是天生神识强大。由于尚未修行的原因，李春水的神识运用只能停留在原始阶段，只能通过眼睛和身觉来感知这个世界，一旦武修突破到先天开辟出经脉，法修突破到筑基强化法印，闭上眼睛也能轻易感知到方圆数里之内的事物。 如果此时手中有一把飞刀，虽然是晚上，李春水仍有信心一刀甩出能准确命中数米之外的一只蚊子。 旋即，李春水又叹了口气，神色落寞：“不能修行，刀再犀利，也只能威胁普通人而已！”说罢转身抬脚进观。 第二章 法力淬体 第二天，晨光微亮，做了一夜噩梦的李春水悠悠醒来。将满头的长发随便挽了个发髻，洗漱完毕后来到了道观的院子里。 山是长春山，观名长春观。道观不大，多年来只有李老道和李春水爷孙俩在此居住，说是道观，却无任何香火，也不供奉神明，说白了就是李老道在此隐世的落脚之地而已，山上灵气并不浓郁，也并无什么天才地宝。 按理说以李老道结丹期的修为在东离州不说呼风唤雨，最起码也应该是一派长老之尊，怎会流落至此？ “看来我这爷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李春水默默想道。这些问题李老道从未对从前的李春水说过，李春水也从未见过老道施法，也不知道老道师从何处。 法修到了金丹期，武修到达明窍境就可以做到御空飞行，而李老道每次带李春水进望川城都是徒步下山，乘船过河，再徒步进城。所以李春水一度怀疑，李老道这个金丹期不会是自吹的吧？ 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李春水就这样直接盘腿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微润的晨光，听着风声鸟鸣，开始思考自己的修行办法。 强行凝印的下场李春水已经知道了，既然无法凝结法印，那法修的路子是不用想了，可以考虑一下武修。 跟法修不同，武修在气血境是没有真元的，不像法修，练气期时就可以施放基础法术，练气期修行而来的法力用来强化法印，同时法印越强，储存的法力就会越多。 武修气血境时主要靠肉体战斗，没有开辟出经脉，吸纳灵气转化的真元无法储存，只能淬炼肉体筋骨脏腑，增加气力。等到气血境圆满之时，肉体强度满足开辟经脉的条件之后，就可以着手开脉冲击先天之境。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如果你的灵根资质很好，一般你的根骨资质就会极差，反过来亦然，所以正常情况下每个人只能选择一条修行之路，要么武修，要么法修，所谓武法双修，至少在东离州没有出现过。 因为如果两种资质其中一种过差的话，不可能会有人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舍本逐末。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只有一种资质，或者两种资质都很差，甚至没有资质。 李春水的武修根骨资质只有一星，典型的底层人群，如果选择修武，依靠根骨吸纳灵气的的速度过慢，转化真元效率极低，肉体淬炼就会极为缓慢，气血境的修行尤为困难。 “那么”，李春水眼睛一亮，“我是否可以不依靠根骨纳灵，而用灵根来吸纳灵气，然后用法力来淬炼肉体？用法修的法力代替真元来走武修之路！” 这就牵扯到武修和法修的本质了。武修前期吸纳灵气转化的真元是散布周身的，通过武修功法搬运真元淬炼身体。 而法修转化的法力会直奔丹田，中间不会拐弯和停留，然后通过法修功法强化法印。真元进入体内后，武修功法的作用是发散，法力进入体内后，法修功法的作用是聚合压缩，要不然如何成就金丹和元婴？ 而且故老相传，真元是最契合人类肉体的能量，所以远古先贤才利用真元开辟了武修道途。而法力是否能像真元一样，使能量淬炼肉体的效率达到最大化，古往今来无人知道，因为没有人会像李春水这样拥有逆天尴尬的灵根。 “这贼老天！”李春水又咬牙切齿地小声骂了一句，紧接着又赶紧偷瞄了一眼天空。 既然这个世界的理论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李春水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前世的理论是否有可以指导实践的地方，感谢前世训练营长期灌输给他的文化知识储备，他还记得。 李春水想到一点，根据前世爱因斯坦相对论中的相对性假设，对于任何描述物理过程的规律，都是等价的，这些物理定律在表达形式上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是通过一定的转换，它们总能变成一样。 李春水握紧拳头，这说明他猜想的大方向是对的。 眼睛越来越亮，李春水喃喃道：“那我需要做的就是同时研究法修和武修的功法，找到那个可以转换的点，从而形成只适合我的修行功法！” 李春水的法修纳灵功法叫《玄元诀》，听起来名字高深脱俗，其实就是修行界烂大街的练气期功法，是李老道扔给李春水尝试凝印用的，但也因为简单和通用，所以同样适合所有基础法修。 李春水运转功法，又仔细体悟了一遍法力进入丹田的过程，《玄元诀》转化而来的法力通过功法的特殊运行路线，自动进入丹田，后续的行功线路就是聚合压缩法力的过程。 李春水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只要有一本合适的武修功法，参照之下李春水就有信心将《玄元诀》中聚合法力的线路，改为将法力由丹田向周身肉体发散，再续接武修淬炼身体的功法线路，李春水的修行大业就可以开始了。 “等老道回来，跟他要一本武修的气血境功法先试一下。”想起来老道也该回来了。 李春水两世为人灵魂本就强大，再有灵魂天赋的增幅，以其目前的神识之力，根据自己的身体反应修改基础功法不是什么难事。 李春水长身而起，学着李老道的模样一手背后，一手捋了捋下巴：“为了这点小事，真是折煞老夫也！” 这个时候李春水又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天道也不是太坏。 解决了后顾之忧，接下来，李春水取了一节沉桐树的枝干，做了五柄粗糙的木制飞刀，打算熟悉一下前世的飞刀之法。 沉桐树，木质为黑褐色，因为它的结构紧密，在普通树木中分量较重，做成飞刀用来练习足够了。 手腕轻轻一抖，只听“噗”的一声，飞刀已钉进对面树身之中，入木三分。 “还好没有生疏”，李春水心中定了定。这具身体由于长期受法力的滋养，虽然尚未修行，但素质还在前世之上，所以飞刀的速度和力度都突破了前世的极限。 之后李春水不停地在院中辗转挪腾，在快速移动中瞬间出刀，无论哪个角度，哪怕是身体旋转腾空，李春水的飞刀依然能准确命中目标。 李春水觉得飞刀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一定距离内方一撒手，敌人已毙，无论你如何躲闪，都无法避开这死亡之刃。虽然在前世例无虚发，多少凶徒命丧“鬼刃”的飞刀之下，但李春水自觉离那个境界仍有十万八千里。毕竟前世那个世界的人无法修行，现在这个世界，即便你百发百中，不能破防又有何用。 当然，随着修行境界的提升，感悟意境和天地规则，若有飞刀武学，以真元附刀，飞刀也是可以秒天秒地秒空气的。 再一抬手，一柄飞刀瞬间穿透道观的门缝。 “哎呦！哪个龟孙子乱扔东西！” “难道扎到人了？”李春水猛然一惊，大声问道：“谁呀？” “你爷爷我！” 只听“哐当”一声，道观的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灰袍灰衫、满头灰白头发的老者迈进门槛，看起来有六十多岁，此时正捂着额头满脸怒容地向院里望来。 不是李老道还是谁？ 第三章 理想 “坏了！”看到李老道的瞬间，李春水心里咯噔一下，令他不安的不是木刀意外扎到李老道的头上，而是李春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现在的李春水已经不是两天前的李春水了，原来的李春水不说性格自卑吧，由于无法凝印的原因也是长期沉默寡言，意志消沉，跟现在李春水的性格有天壤之别。如果让李老道知道李春水的灵魂换人了，岂不是要被当作邪魔夺舍，以李春水现在的小身板，哪能扛得住一个金丹期大修的法术，会瞬间化成灰灰。 千万不能露馅！ 李春水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扶着老道的胳膊，沉声问候：“原来是爷爷回来了。”遂将李老道引向院中石桌前坐定。 “爷爷我好心外出给你寻找解决灵根的办法，回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李老道犹在骂骂咧咧，但是眼神深处却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李春水站在桌前学着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样子面无表情，向老道施了一礼：“都是孙儿的错，但凭爷爷责罚。” 李老道摇摇头摆手叹道：“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了一直无趣的紧，怎么就没学到爷爷我的性子。” 随后李老道将那柄命中他额头的木制飞刀扔在石桌上，神色冷峻，闭上眼睛道：“说说吧！” 李春水心中一凉，“难道露馅了？”于是忐忑地尝试着问道：“爷爷让孙儿说什么？” 李老道睁开眼睛，猛地一拍桌子，青金石打磨地石桌瞬间坍塌成一地碎石，李春水眼皮猛跳，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 “爷爷我虽然只是金丹中期的小修，但我不傻”，掉在地上的木制飞刀自动飞回老道手里，“你这龟孙子，这飞刀力道凝而不散，从门缝的间隙穿过而未碰到门框分毫，可见准头十足，速度也是极快，在凡人江湖中没有十年以上造诣断然达不到如此高度，如果我是个凡人此时已经一命呜呼了！” 李老道瞪着李春水继续说道：“这才两天时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请瞒着我？” 李春水感觉额头的冷汗都快出来了，还好现在他的灵魂强大，强自镇定心神，向李老道又作了一揖道：“孙儿正准备向爷爷说起此事，就在昨天孙儿已经找到了解决我修行困境的办法。” 闻言李老道猛地站起表情甚是精彩，激动地问到：“乖孙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快跟爷爷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看着李老道眼中的欣喜，李春水心中莫名一颤，他能感受到这纯粹是一位老人对自己孙子的关切之意。李春水的心情极其复杂，整理了思绪，就将之前的猜想向李老道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老道眉头紧皱，慢慢地坐下，手指捻着他那稀疏的灰白胡须：“听你这么说，理论上的确可行，但这条路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走过，至于结果如何，你还需要谨慎行事，切莫操之过急走火入魔。” 看着李老道的样子，李春水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至少眼前这关差不多过去了，至少不会被当成邪魔夺舍化成灰灰了。眼前一亮，趁热打铁地问道：“那爷爷手中是否有合适的极品武修功法？” 李老道一瞪眼：“你这臭小子，爷爷我一个正宗法修，手里哪里会留着劳什子粗俗武修的功法，还极品！还有，这飞刀你还没解释清楚。” 听到老道手中没有武修功法，李春水不免有些失望，撇撇嘴继续说道：“在我昨日想到方法之后，念头就通达了，仿佛执念消失，连性格都开朗了不少。我感觉我的灵魂力提升了不少，就做了几个飞刀自己随便练练，练了一天就这样喽！”李春水摊开双手以示无辜，“估计是灵魂提升的原因。” “随便练练就成这样了？灵魂提升？”李老道狐疑地把手放在李春水的肩膀上开始探查。 李春水心中又是一紧，他仿佛感到自己的丹田和识海正在被人窥探，这就是神识的力量吧！ 一般情况下，修行者之间的神识探察是不会这么深入的，修行者可以用法力或者真元隔绝他人深层次的窥探。而且除非高境界的用神识观察低境界的修行者，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感知到，脾气暴躁的修行者会认为这是一种挑衅的行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所以在感知他人境界时，修行者一般会使用其他的秘术，比如望气术。望气术虽然也是通过神识之力修炼，但并不是直接用神识扫描他人。 片刻后李老道收回手掌，他确实察觉到李春水的灵魂力增强了很多，具体增幅多少，为了避免损伤李春水的识海，他也并未进行更深层次的探查。 其实李老道不知道的是，两世为人的灵魂叠加，再有特殊的灵魂天赋，虽未修行，李春水的灵魂识海已经可以媲美第二境界前中期的修行者了。由于未曾修行的原因，李春水并不能调动那庞大的神识之力。 李老道皱着眉头道：“不应该啊，难道消除执念还能起到提升灵魂的作用？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人说起过？或许，我也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我的识海……” 李老道突然闭口不言，神色有些黯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春水下意识地伸出手，急忙喊道：“爷爷……” “爷爷无事，老实在观中等着，我去给你找武修功法。”话音刚落，人已至长春山下。 望着李老道的背影，李春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李老道看起来真的已经老了。实际上这一刻，李春水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为他不停奔波的老人。 金丹期的修行者寿数两百载，李老道曾经说过他已经将近六十岁了，实际上他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可活，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个年纪还算年轻，有很多人终其一生无法突破到第三境。只是对于有伤在身的李老道来说，若不能突破境界，寿元时间恐怕会大打折扣。 李春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又仔细回想十几年来和老道相处的时间。除了修行纳气，李老道教他读书识字，给他讲东离各国的风土人情，南北方各宗派的特色，如今的修行常识和整个州陆的修行格局。 在现在的李春水看来，拥有如此眼界的李老道，肯定是某个大派出身。而听李老道出门前所言，李春水猜测老道应该是识海受创，实力下降，为躲避仇家才索性淡出修行界隐居于此。 李春水不免又开始八卦起来，看李老道的样子，年轻时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道是为了抢女人被情敌所伤？李老道将近六十岁了仍然是孑然一身，没有道侣和子嗣，也符合为情所困的缘由。 而后李春水又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他目前无法操心的事情，他自己尚且未踏上道途，又如何能解决金丹期大修的麻烦。 “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回，以我的天赋，不用一百年，五十年，我自信就能吊打天下”，李春水开心地想道：“到那时就可以解决李老道的麻烦了，区区金丹期的情敌何足挂齿！” 吊打天下，这就是李春水来到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理想。 第四章 仇恨 李春水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从后山重新背回一块青金石，打磨成原来院中石桌的样子。这对尚未修武的李春水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老道，自己一巴掌拍的倒是霸气外露，可怜小爷我累死累活的，还说我是龟孙子，龟孙子不是骂他自己吗。”李春水毫无形象的叉开腿，喘着粗气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休息了一会，李春水顺手抓起地上他从后山捉来的野山鸡，走进了厨房，野山鸡的颈部一个对穿血洞，明显是飞刀穿刺的伤口。 厨房里还有些谷物和时蔬，李春水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所有的食材都是李老道和李春水在望川城买来的，虽然李老道金丹修为可以辟谷，但李春水还是要吃饭的，老道又懒得伺候这臭小子，所以多年来，李春水都是自己下厨，久而久之，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春水一直在练习自己的飞刀之术，结合前世的技击搏杀之法，飞刀更是诡异莫测。 期间李春水还抽空进望川城买了几壶李老道爱喝的黄梅酒，想着等李老道回来的时候孝敬一番。 李老道隐居长春山的二十年，皆以凡人的形象行走望川城。十几年前，前任望川城主沿谷川河巡查水利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条毒蛭咬伤，毒入心脉，无药可医，是李老道出手才救了他一命。 自那以后，望川城的百姓皆知长春山上住着一位老道，妙手回春，城中若有人患了疑难绝症都会请老道出手，老道诊费极低，若家中困苦，也可分文不取。 所以李老道游戏望川城二十年，倒是在附近得了个好名声。连现任城主孙明海见了这爷孙俩也是礼遇有加。毕竟是一城之主，还是有些眼力的，孙明海的独子就在两千里之外长生宗修法，所以他隐约觉得这李老道，怕也是修行中人。 “这次李老道出去的时间有些长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李春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砰砰”的拍门声。 “春水小哥！春水小哥！快开门啊！” 李春水急忙打开观门，穿着一身望川城守卫轻甲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李春水认得他，他叫陈金，是望川城东门城卫，三年前李老道还为他的老母亲诊过病。 “陈大哥，何事如此慌张？”李春水问道。 “李老先生出事了！正在东城门口……” 话未说完，李春水已经朝山下冲去。 “等等我啊……”陈金在后面急忙呼叫。 风声水声皆入不得耳，李春水此时满脑子想着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东城门。 “老头子千万不要有事啊！”虽然真正意义上，现在的李春水与李老道只算见过一面，但受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影响，李春水心中还是悲戚莫名。 天道就是如此，承了这具身体的因，就有义务去担这具身体的果。况且李老道的爱护之心不管是对以前的李春水，还是对现在的李春水，老道所做的一切终究是为了他。 到了谷川河边，李春水跳上渡舟。撑舟的老刘头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废话，把烟杆往舟上随便一扔即刻渡河。 “春水娃子，不要着急，李老先生本身就是神医，不碍事的。”老刘头见李春水蹲在渡舟的另一头默不作声，好生安慰了一句，见李春水不回应，又长叹了口气。 李春水抿着嘴唇，怔怔地盯着水面。老刘头不清楚，李春水却是明白的。李老道本身就是金丹期的法修，能伤他的必然是境界比他高的修行中人，让城卫陈金传讯，就说明老道的伤势非常重，但凡能调动一丝法力，李老道就能自行回到观中。 上岸之后李春水解下陈金的马匹，快马加鞭朝东门而去。 一刻钟后李春水到达望川城东门。 “快让开！快让开！”东城铁匠铺的学徒王大壮拨开人群，“春水小哥来了！” 李春水走到近前，看到李老道坐在城门口的草地上，背靠着一个半大石墩，闭着眼睛，面如金纸，一席灰袍破破烂烂，右臂已经没了，胸前和额头上还有焦黑的印记，并无血液流出。 李老道曾经对李春水讲过东离州修行界的很多常识，李春水一看就知道，老道的伤势是中部太乙门的雷法所致，不由地紧了紧拳头。他发现李老道真的不行了，他强大的灵魂能够感受到老道的生命力在持续流失，已经所剩无几。 李春水走上前去，弯腰将李老道背在背上。 “春水小哥，节哀啊！” “李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大伙必不推辞！” “过阵子你来城主府吧，我让城主大人给你安排个好职位。” …… “还望各位乡亲海涵，等处理好爷爷的事情，春水再来当面致谢！”李春水冲大家点了点头，神色沉重，背着李老道默不作声地往回走去。 “孙儿啊……”李老道在背后艰难地开口。 “爷爷，孙儿在呢！” “爷爷对你讲过很多事情，但从未对你说过爷爷自己的事情，其实爷爷本身就是太乙门的弟子……” “此次打伤爷爷的是太乙门的现任门主贺蒙山，咳咳……也是爷爷我倒霉，几十年不出门，刚到太乙门地界就碰到这个卑鄙小人！” “我跟你说，爷爷虽然现在是金丹中期，那是我有伤在身，曾经爷爷我也是差一点就证道元婴的人，这次要不是那个卑鄙老货偷袭，爷爷我也是能全身而退的，哪能像现在这样重伤而回……” “是的，爷爷肯定比那个老阴货厉害，在孙儿眼里，爷爷才是顶天立地的！”李春水依旧抿着嘴唇，鼻子发酸，尽量不让眼泪流出。 “不愧是我的乖孙儿，还是你最懂我啊！”李老道咧开嘴，想笑又没有力气。 “想当年爷爷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多少宗派女弟子心中的理想道侣……” 可能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想在生前多跟李春水说些话，一路上李老道一直在絮絮叨叨。 过了谷川河，上山的时候李春水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俯的更低一些，上山阶的脚步更平稳一些，这样老道在背上就能更舒服一些。 “贺蒙山本是爷爷我的师兄，是元婴初期法修，一手玄阴雷法出神入化，那太乙门也是东离州五大派之一……” “这里面的恩怨情仇，人情世故，便不再与你多言，总之都是爷爷造的孽。” “爷爷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为我报仇，也不是不报仇，而是告诉你要量力而行，当年爷爷我就是因为不自量力，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你的武修功法，爷爷未能拿到，以后要靠你自己了，金丹逸散，眼前这关爷爷恐怕真的过不去了……” 听到这里，李春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泉涌而下，肩膀微微颤抖，但却死咬着嘴唇，一丝血迹顺着下巴滴在石阶上，而后又被自己坚定的脚步覆盖。 “你个臭小子哭什么！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爷爷的右臂没了，可惜我的储物戒指恐怕被贺蒙山那货捡走了，也不能给你留下什么遗产资源，我腰间有一块玉牌，之后你拿着，前往北方断海宗，找到玉良长老，看在爷爷我的面子上，她会安排你在断海宗修行……” 说完这句话，李老道再无声息。 李春水突然顿住脚步，抬头向前看去，长春观的观门就在眼前，而那个老顽童李老道，却再也回不来了，从此长春山上长春观中，再也没有一个叫李云广的金丹期隐世法修。 李春水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大哭，这一刻他突然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爷爷你说的对，”李春水长出一口气，似乎将所有的黯然和悲戚一口吐出，“人固有一死，或许你到另一边才是真正的享福去了，我若伤心欲绝岂不是要被你笑话，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李老道直到死都没有向李春水交代任何遗愿，因为在李老道想来，李春水能否修行，还尚未可知，若不能修行，李老道说了也不过是给李春水徒增烦恼。若可以顺利修行，等李春水到了一定境界，他自然会明白。 李春水将老道的尸身背回观中，重新收敛整妆，放入自己亲手做的石棺之中，也无任何陪葬之物，李老道的法器之类估计不是在斗法中损毁了，就是一并落入了贺蒙山手中。 而后李春水将李老道葬在后山的一株月桂树旁，青金石的墓碑上书几个简单的大字：祖父李云广之墓。 李春水背靠着月桂树席地而坐，拿出两坛前几日买的黄梅酒，往李老道坟前洒了一坛，自己仰头喝了一坛，低头看着手中与玉牌，并无言语，任凭散乱的长发随意地飘在风中，冰冷的杀意在双眸中流淌而过，只在心中默念着： 太乙门，贺蒙山。 第五章 前往断海宗 东离州的修行现状是南法北武。北方尚武，一般都是武修宗派，而南方崇法，师法天地自然，法派林立。 断海宗就是位于中北部沿海区域的一个武修大派，主修刀道，取抽刀断海之意，当然，既然是武修大派，并不止刀道出众，其他拳脚枪棍也有涉猎。再往北去大片的苦寒之地盘踞着庞大的真武剑派，西北茫茫的戈壁沙海则是佛门莲华寺的地界。 而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孕育了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适合法修一脉生存，长生宗与太乙门一东一西二分天下。 魔道三派则是多年来一直隐藏在西南的迷雾大山之中。 这些都是东离洲顶级势力，其余中小门派，各个世家则是分布于各方，依附大派生存。 李春水要想去断海宗，需要沿谷川河顺流而下，千里之后可达入海口青虹城，然后在青虹城港口乘坐渡海楼船，行月余的海路便可至断海宗的直辖城市广澜城。期间数万里行程，若非渡海楼船有修行者刻画的动力阵法，到地方还不知要猴年马月。 当然也可走陆路而去，距离上反而更近，但陆地上多山林险地，远离城镇的地方猛兽横行，如果徒步北上，不能飞天遁地的李春水肯定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这一日，李春水自乘一叶扁舟在谷川河上顺水而行。舟上放着一个青布行囊，行囊里是李春水的一些替换衣物、干粮以及金银细软。腰间别着十柄精铁飞刀，这是李春水特意请东城的王铁匠打造的，以备防身之用。李老道虽说未给李春水留下什么遗产资源，那指的是修行所用的灵石丹药之类，至于普通人的俗世金银钱票，老道房里还是存了不少的。 李春水坐在舟首，迎着吹面和风，饮了一口黄皮葫芦里的黄梅酒，眉宇间略显兴奋。 从李老道故去的悲伤中走出之后，李春水心中剩下的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对修行的期待。虽然以前从李老道的口中听过不少这个世界的事情，但道听途说哪有自己经历来的畅快。 深吸一口气，李春水就差大声高歌“大河向东流”了。 “只是速度慢了些”，李春水有点无奈，没有真元或法力的推动，以目前的速度来看，至少还需两日才能到达青虹城。百无聊赖间，李春水拿出了李老道给他的那块玉牌，玉牌呈青白色，上面无字，仅有几道简单的纹路，隐有微光闪过。 “让我去断海宗找一个叫玉良的长老，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该不会是李老道的老相好吧？”李春水玩味道，旋即又摇摇头，闭目推演《玄元诀》的功法改造。 其实凡是功法，开头吸纳灵气转化法力或真元的行功路线基本相同，功法好坏的核心关键在于压缩聚合法力或者淬炼肉体真元的效率。吸纳灵气的速度取决于根骨或灵根的好坏，但是并不是所有刚入体内的法力或者真元都是直接属于你的，好的功法可以将更多的能量淬炼为自己真正的力量。所以李春水的“变异法武功法”在法修功法方面一门《玄元诀》就够了，只要改造成功，后期只需要衔接不同的武修功法即可。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春水心中轻松不少。 两日后，李春水到达青虹城港口，只见岸上车水马龙，水上船来船往，好不繁华，偶尔也会有几个修行中人高来高往，人们也见怪不怪。 出现在此处的修行者，大多是长生宗弟子，因为此处仍是长生宗治下。而望川城则很少有修行中人出现，也没有此处的繁华盛景。由此可见，青虹城相较于望川城，更加的文明和开放。 李春水上岸补给了一些干粮吃食，又重新添了一壶黄梅酒，直奔海船而去，眼前的繁华视而不见，他的心思在那云端之上。 他的运气不错，正有一艘海船准备启航北上，李春水走上前去。 “去往何处？”一个光着臂膀，上臂刺有某种不明异兽纹身的光头汉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北方广澜城。” “三十两黄金。” 纹身汉子收完钱后，给了李春水一张船客凭证。李春水拿着凭证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前世的售票员和船票嘛！ 海船很大，李春水的客室靠近甲板区域，客室中桌椅床铺齐全，李春水将行囊放桌上，盘腿坐在床上，窗外的海景正在缓缓倒退。船上有食堂、公共大堂，这使得船客不致太过无聊。在李春水的眼中，这俨然就是前世的豪华邮轮啊！ “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豪华邮轮，竟然是在这样一个世界。”李春水啧啧称奇。 半个月后，海船已经航行了半数路程，期间也增在沿途的数个沿海城市驻船停留，这样的速度比李春水预想中的略快。此地的气温已比青虹城多有不如，外面天色渐暗，淅淅沥沥的冷雨骤然而至。 海船刚刚补充过补给，远离港口还未开始提速。李春水走出客室，站在甲板的屋檐下负手而立抬头望天，可惜天色不好并不见星空。听着风声雨声，想到自己的穿越经历，想到艰难的求道之路，想到李老道，李春水不由得怔怔出神，口中吟出了前世的那首《听雨》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好一个悲欢离合总无情！”一句似赞叹又似喟叹的声音传来。 李春水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发冠身穿紫袍的方脸中年男子正从大堂处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一脸不情愿的小胖子。 “小兄弟真是好文采”，中年男子略一拱手笑着说道：“敝人西梁朱宗元，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望川李春水。”李春水回了一礼答道：“当不得先生夸赞，此词是我家乡的一位前辈所作的一首《听雨》词，晚辈只是有感而发。” “好一首《听雨》，悲欢离合总无情，若非是看透世事之人，绝无如此感悟。”朱宗元再次赞了一声道：“有机会定要让李兄弟代为引荐。” 李春水心中腹诽，还代为引荐？你死后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反正活着肯定是见不到的。但嘴上还是答道：“晚辈义不容辞。” “切！总归是一介凡人，有什么好见的！”朱宗元身边的小胖子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群儿，休得无礼！”朱宗元皱眉呵斥一声，旋即又冲李春水拱了拱手，看着小胖子宠溺地说道：“李兄弟勿怪，这是小侄朱逸群，身负五星武修根骨，此次打算北上拜入断海宗修行，群儿年纪尚小并无冒犯之意。” 猪一群？李春水强行忍住笑意，毕竟他的心理年龄并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小胖子，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人告诉过你，你的名字有歧义吗？ “不妨事的，”李春水摆摆手，“五星根骨，真是好天赋，可惜我只有一星根骨，此次也打算去断海宗碰碰运气。”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五星根骨，小胖子嘴角上扬，眼神中的得意之色毫不掩饰，而后又听到李春水只有一星根骨，又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顾及到朱宗元刚才呵斥的余威，没有出言讽刺。 “李小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如果你真是一星根骨的话，还是不要去修行了，”闻言朱宗元摇头劝道：“老哥我是二星根骨都没有选择修武，像我们这样低的资质，即便耗费大量的资源最终也成就有限，而且还可能会拖垮整个家族，不值当！” 李春水正要回话，忽然心有所感，眉头微皱。 “小心！”李春水猛然往前一扑，顺势将朱宗元叔侄俩扑倒在地，翻滚到走道一旁的梁柱之后。 与此同时，数十支利箭发出“簌簌”的破空声钉射而来，大部分钉在了甲板和木制墙壁上，也有十几支箭穿过走廊射中大堂喝酒的船客，倒霉的船客直接被射中要害当场毙命。 船舱中顿时哀嚎一片，李春水三人所藏的梁柱之前还钉着一支利箭，箭尾仍在微微颤抖，可见力道之强。 第六章 十步杀一人 “敌袭！”这时从船舱各处蹿出二十多名随船护卫，手持刀剑朝甲板冲去。 海船缓缓停下，李春水透过门口朝外看去，只见四面八方数十名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已经跃上了甲板与护卫战在了一起。 “这是黑风海贼！”朱宗元言语颤抖，面上惊魂未定。 至于小胖子朱逸群，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面色煞白。对于他这种生活在温室里的富家子弟，哪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血腥险恶场面，双手犹在不停地颤抖。 “黑风海贼据说有数百名贼人，他们长年在东部沿海航线以劫掠凡人海船为生，”朱宗元顺了口气面带苦色继续说道：“虽然这次来的只有几十人，但守卫人数差距太大，恐怕这次我们要栽了！” 这一转眼的功夫，守卫已经倒下了五六人。 “那可未必！”李春水眼中寒光一闪冲了出去，心中却异常兴奋，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些与凶徒搏命的日子，他的飞刀已经饥渴难耐。 “李兄弟……”朱宗元急忙伸手喊道，后面的“危险”两字尚未出口便愣了下来，大张着嘴巴一脸错愕之色。 此时已有二十多名海贼冲进船舱大堂准备杀戮抢夺，只见李春水急步间手腕一抖，一丝幽暗的刀光闪过，迎面而来的海贼咽喉已被飞刀洞穿，飞刀穿透海贼的脖颈钉在对面墙上。 李春水脚步不停一个转身躲过海贼扑倒的尸体，顺手将飞刀拔出，同时另一柄飞刀已经钉在了第二名敌人的眉心。 “呵，脑门够硬啊！”李春水冷哼一声，向右侧身让过斜劈而来的一把宽背砍刀，左手反握飞刀一个弧线划过，执匕法一刀封喉，再毙一人。 作为曾经在血与火中脱颖而出的精锐特种兵，这种凡人间的打斗，其实就类似于前世的黑涩会斗殴，李春水在这样的场面中自然游刃有余。 凡世武功的招式讲究的无非是反应能力、速度和力量，而强大的灵魂赋予了李春水完美的身体协调力，此处敌人几乎无人是李春水一合之敌。提步纵跨，腾空旋转，夺命的飞刀如鬼刃莫测，转瞬间就被他杀了七八人，真正是十步杀一人，冷血又潇洒。 胆颤心惊间，十几名海贼手持利刃却不敢上前，李春水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偏头避开一支袭来的利箭，转身间就是一柄飞刀出手。 “噗”地一声，那名偷袭的弓箭手应声毙命。 正在和护卫首领搏斗的彪悍贼首看到手下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李春水屠杀，目眦欲裂，但也心知有此高手，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弄不好就全军覆没了，恶名赫赫的黑风海贼恐怕会元气大伤。 “撤！”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春水，彪悍贼首猛攻一招逼退护卫首领，大喊一声翻身跳船而去。其余海贼纷纷作鸟兽散，仓皇逃离。海船右前方一艘体量较小的黑色大船急速远去。 从乱箭袭击，海贼上船，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战斗就已结束。船中众人皆感觉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手脚冰凉。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否则这一船之人，除了年轻女眷，恐怕无人可以活命！”一脸大胡子的护卫首领上前拱手致谢，面上尽是悲苦之色。 此时二十多名护卫，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十一二人，即便如此也是人人带伤，其余护卫尽皆身死，李春水看到之前的那名光头刺青售票员也丧命在乱战之中。 “都是江湖同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李春水摆摆手回应道。 即便李春水前世见惯了生死，如今看着满地的尸体鲜血横流，此时也是唏嘘不已。船外冷雨不断，甲板上的血迹正在迅速被稀释，但血腥之气一时间却难以散去。凡人江湖尚且如此，那修行者的世界可能会更加残酷百倍，一旦入了修行界，便再也无法回头了，就像李老道那样。 想到这里李春水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护卫首领见李春水脸色不佳，告罪一声转身离去，陪同其余人开始收拾满船的狼藉。 李春水收回所有的飞刀重新别回腰间，抬头看到朱宗元牵着小胖子走来。 “此次多谢李兄弟出手搭救，否则我叔侄俩性命不保也！”朱宗元走到跟前冲李春水弯腰鞠了一躬。 李春水也不矫情，受他一礼。看着惊魂未定的小胖子朱逸群问道：“不碍事吧？” “无事，无事，只是没见过生死受了些惊吓。”朱宗元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说道：“我房中尚有些从西梁带来的美酒，李兄弟若不嫌弃，不如去我客室一续。” 自己带的黄梅酒早就喝完了，一听有酒喝，李春水眼前一亮，又重新振奋了精神，欣然答应。这个世界的酒水酒精度很低，但口感极佳，自从李老道故去之后，李春水也成了好酒之人。 本来朱宗元也是有些看不起李春水的，只是因为那首《听雨》词才上前搭话，在朱宗元看来，一星根骨就想拜入断海宗，确实有些不自量力，断海宗虽然不是北方各派的执牛耳者，但也是五大宗派之一，即便近年来新招收的弟子中资质尚可的不多，但也不是一星根骨说进就能进的。 见识过李春水的身手之后，朱宗元便起了结交的心思，而且李春水虽然看起来年龄尚小，但言谈举止却很老道，处变不惊，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进入宗门尚且不说，一旦进去了，说不定自己这侄儿还需要李春水照应一二。 与朱宗元的交谈中，李春水得知，他们叔侄俩来自西方的西梁国，朱氏在西梁国只是一个小家族，族中从未出过修行中人。前些年家中族老偶然间救过一位受伤颇重的断海宗外门长老，作为报答，那位长老便许诺朱氏若有子弟想要修行，可去断海宗寻他。 所以即便此时并非断海宗的开山收徒之日，朱逸群凭借那位的长老的信物，仍可以顺利入宗修行。 李春水瞥了一眼小胖子，心想这货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五星根骨，即便不走后门，这样的资质入门因该也很轻松吧。 小胖子此时已经从海贼袭击的杀戮中恢复了过来，只是想起李春水暴起杀人的场面，还有些胆怯，不敢去看李春水，哪还有刚见面时的得意嚣张，李春水心中暗自好笑。 朱宗元对李春水说这些并无炫耀之意，只是想着李春水资质差又没有门路，顺手帮其一把，以偿还些许救命恩情。 “此去断海宗，李兄弟不如就跟老哥我一道，到了断海宗，那入门执事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朱宗元说道。 “实不相瞒，此次临行前，家中长辈也给了晚辈一块入门信物，但不知此人在断海宗地位如何，怕万一再有其他变故，所以此次就叨扰老哥了！”李春水略一沉吟，便拱手答应下来。 李春水心想，李老道让自己去找玉良长老，既然玉良长老是老道旧识，那修为应该也相差不大，至少也应该是明窍期的武修，这样的修为一个外宗长老的地位是没问题的。堂堂一个武修大派的外宗长老，并不是李春水这样一个一星根骨的凡人想见就能见的，即便他也有信物，这其中的上传下达估计也颇为麻烦，毕竟没有资本和实力，就没有主动权。虽然李春水的这个后门更加宽敞通畅，但万一见不到正主也是无计可施。但是若能通过朱宗元先见到另一位外宗长老，再由其进行通传，想必会省下不少麻烦。 第七章 知事府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日，李春水三人进入了广澜城。 广澜城属于断海宗的直辖城市，城门、城墙以及城内建筑，大多是由整块的灰石筑成。城墙上还铭刻有防护法阵，以防岁月雨雪侵蚀，看起来更加古朴厚重。城内高阁林立，街道纵横，主干道异常宽阔，街上人来人往，有奇异兽车穿行其间。 李春水出发的望川城只是偏远地区的一个小城，广澜城则是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断海宗，就位于广澜城后方数十里外的那片云雾缭绕的无尽山脉之中。 凡是宗门的直辖城市都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设城主府，只在城中立知事府，有断海宗弟子常驻于此，代为管理城池传递消息。知事府中一般驻有先天期的外门执事武修一名，其余皆为气血境弟子。 这些弟子都属于是资质不佳的外门弟子，到了一定年龄后无望先天，宗门便指派他们来知事府做事，发挥余热，顺便还能赚点日常修炼所需。说白了其实就是另一种杂役弟子，与山上杂役弟子不同的是，他们可以享受到身边的红尘俗世，只是越是这样，破境就越困难。 李春水抬头向远处看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拥挤的人群，穿透厚重的城墙，望向那令他心心念想的断海宗，到了这里，修行世界于他而言，已经近在咫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他求道的脚步。 心中开心起来，李春水脸上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笑意。 此时的小胖子朱逸群分外活跃，满脸雀跃的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就差张口说要吃对面的妖兽肉包了。这城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远在西梁从未听过的，还好毕竟是出身不差，虽然年龄小，修养还是在的，虽然小胖子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总不能在李春水这个外人面前丢了脸面。 李春水看到小胖子这副模样，心中鄙夷不已。 “喂，那小胖子，要不要叔叔给你买几个肉包来吃，那可是妖兽肉做的，据说可以增加气血哦。”李春水揶揄道。 “我有名字的，我叫朱逸群，不叫小胖子！还有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凭什么是我叔叔！”小胖子想法被道破，心中羞恼不已。 李春水抚了抚额头，不要再提你的名字了。 “李兄弟……” “听到没有，你叔叔都叫我兄弟，你不喊我叔叔，难道也喊我兄弟吗？”李春水轻笑着继续说道。 “你……”小胖子瞪着李春水无言以对，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李春水说的有道理，突然又想起李春水在船上的杀神模样，心中有些怯意，不敢跟他争辩，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 看着小胖子吃瘪，李春水心中很是畅快，谁叫你根骨天赋比我好呢，我就是嫉妒。 朱宗元本来想说先找个客栈住下，话未说完就被李春水打断，苦笑着摇摇头道：“李兄弟，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打探下消息，明日再决定如何入宗。” “走，去找客栈！”李春水把手一挥，当先往前走去。 到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一间一晚要二十两黄金，李春水只想破口大骂，这不是抢钱吗。李春水扭头扫了一眼四周，考虑到自己人生地不熟，不能节外生枝，还是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天色已晚，朱宗元下楼去大堂打探消息，李春水进了客房便再未外出。 第二天一早，朱宗元将打探到的知事府情况跟李春水一说，三人决定吃过早点，就乘兽车前往知事府。 知事府门前并无守卫，毕竟是修行者的地盘，也没什么毛贼敢来造次。 朱宗元禀明来意后，他们三人被一个三十多岁的背刀弟子领入内院。由于尚未修行，李春水不知道这位背刀弟子的具体境界，只是感觉此人身上气血旺盛，背后长刀散发着森森的寒意。李春水大致估摸了一下，心道自己不是对手。一个气血境的杂役小修尚且如此，那真正的大修该有何等伟力！此时李春水心中充满了斗志，向道之心无比坚定。 院中台阶上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在训斥几位弟子，这几位弟子年龄大小不一，小的只有二十多岁，大的看起来也有四五十了。几位弟子不敢反驳，仍然谨执弟子礼站在台阶下。 李春水听了几句，好像台阶下这几位因为在城中寻乐，忘记了时间，耽误了一些巡视工作，回来被执事训斥。 “陈执事，这几位持有长老信物，欲要拜入我断海宗。”那名三十多岁的引领弟子躬身说道。 陈执事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摆手让几位弟子各自散去。 那几位弟子临走前看了李春水三人一眼，眼中神色莫名，有疑惑，有好奇，有不甘，有嫉妒。 在非宗门开山收徒之日持信物前来入宗，看来在宗内是有靠山的，而他们这些人，但凡在宗内有一点人情关系，也不至于被安排来这知事府，这跟逐出宗门有何区别，还没得逐出宗门来的自由。 李春水神魂强大，观察的尤为仔细，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他们的目光是何意义。 “信物何在？”陈执事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禀前辈，晚辈西梁朱宗元，此是信物。”朱宗元躬身递上一块刀形玉佩。 “这是外宗陈长老的刀玉，”陈执事接过玉佩，看了一眼，随后神色温和道：“是哪位弟子欲要入宗？” “这是小侄朱逸群，五星根骨，还有这位……李春水兄弟。”朱宗元拱手答话。 李春水和小胖子朱逸群也赶紧躬身行礼。 “五星根骨？”陈执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要知道即便在三年一次的开山收徒中，四星以上的根骨也不多见，虽然此人持有信物，但一旦此子入宗，自己也是有宗门贡献可拿的。 “好好，朱逸群是吧，果然是好名字！”陈执事满面笑意，说着拿出一枚星石，就要给小胖子测试根骨。 小胖子一听陈执事的夸赞，脸上兴奋异常，还扭头看了一眼李春水，隐有挑衅意味。 李春水心中一阵吐槽，暗道你哪里听出这名字好了，另外这陈执事貌似只听到了五星根骨，将自己给直接忽略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陈执事，以他的阅历一看就知道李春水只是与朱宗元顺道而来，并无太大关系。断海宗中外宗弟子中根骨尚可者像李春水年龄这么大的，一般都快要突破到先天境了，即便李春水根骨不错，比别人晚了几年的修炼时间，未来成就也有限。 小胖子将手掌放在星石上，只见星石表面红光大放，连闪五下，小胖子知道，这就是五星根骨的表现，他在族中已经测过一次。 “不错！稍后我便带你上山。”陈执事面露满意之色，又一笔宗门贡献到手。 闻言朱宗元和小胖子大喜，躬身拜谢。虽然之前有那位陈长老的承诺，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欣喜不已，这可是断海宗，有归元境武修大能坐镇，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可以比的，如果要入小门小派，他们叔侄俩便不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了。 “哎，陈执事，我，我，我呢？”李春水着急，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 闻言朱宗元面露尴尬之色，说好的帮其一把，到头来却只顾自己了。 陈执事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春水，伸出星石道：“测吧。” 李春水自知自己根骨不佳，硬着头皮，同样将手掌放在星石之上，只见红光一闪而过，再无动静。 朱宗元和小胖子倒没多大反应，他们早就知道李春水根骨奇差。 陈执事倒是呆愣了片刻，好家伙，这么大年龄的一星根骨也敢来断海宗拜师，耍我吗？ 最终陈执事看了一眼朱宗元，又看着李春水淡淡地说道：“我断海宗从不收一星弟子。” 李春水也很无奈，没想到到了广澜城后情况与之前预想的并不一样，并未见到与朱宗元家族有旧的那位外宗长老。不知道这位陈执事是否识货，于是拿出那块青白玉牌，躬身递上，说道：“晚辈家中长辈与断海宗玉良长老有旧，说是持此玉牌，可见玉良长老。” “玉良长老乃我断海宗内门长老，你这玉牌之上并未有玉良长老所留的任何印记，老夫如何信你？”正色查看了片刻后，陈执事缓缓开口。 “晚辈不敢谎言相欺，若是执事不信，可持此玉牌前往断海宗求证。”李春水拱手道。 “也罢！既然如此，我先带朱逸群回山略作安排，顺便去内宗求证一二。”陈执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也是个麻烦事。 “多谢执事！”李春水再次躬身拜谢，他知道陈执事能好心帮他求证，完全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玉良长老的面子。 事实上玉良长老身为断海宗唯一的一位女性长老，明窍大圆满境界，随时可能入道归元，在陈执事看来，若是拒绝了李春水，此事为虚倒也罢了，若此事为真，以后玉良长老知道后他的下场不会太好，反正也是顺道回宗多费些功夫就是了。 朱宗元闻言，心知正事办完分别的时候到了，遂将小胖子拉去一边好生交代了一番。随后走到李春水跟前，相互拜别几句，相约日后再见一醉方休，二人都是洒脱的性子，也无矫情姿态。 再看小胖子朱逸群，脸上并无任何不舍和难过，反而略显激动。对于即将开始的修行生活，小胖子充满期待，心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御空飞行时，到底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才能更显帅气。 李春水摇摇头，这小胖子还是太年轻，肤浅！ “后院有空闲的厢房，你自可先去侯着，老夫去去就回！”陈执事说完，指尖一个模糊，一架长梭状小型飞行法器出现在半空中，手中提着小胖子足尖一点进入梭中，光芒一闪，飞梭已破空而去。 看着飞梭破空而去，李春水转身向里走去，刚才他眼尖，看到了陈执事手指上的储物戒指。 “啧啧，储物戒指，飞行法器，这可真是行走修行界杀人越货的好宝贝啊！”李春水羡慕地说道。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陈执事已经在山门前降下了飞梭。 第八章 杂役弟子 李春水并未去厢房休息等候，他想着趁这段时间，在知事府逛上一圈，若遇上知事府的弟子聊上一番，也可提前了解下断海宗的情况。 正在闲逛间，李春水突然感觉周身一冷，汗毛微立，强大的灵魂赋予了李春水极快的反应速度，心道一声危险，想都不想迅速向左侧闪去。 只见一道冰冷的刀光从李春水刚才站立处劈下，地上的石板路顿时碎开一道米许长的裂缝。要不是李春水躲闪及时，此时已经被刀锋一劈两半。 李春水眼神冰冷，凝神看去，只见之前引领他们的那位背刀弟子正单手持刀，双目发红眼神愤恨地看着李春水。 李春水小心防备，正在疑惑自己与这引领弟子有何深仇大恨，只听他恨恨地说道： “我两星根骨，十八岁拜入断海宗，十几年了，至今仍是气血中期的杂役弟子，宗门的长老眼睛都瞎了吗，你一个一星根骨也想进宗！”说着又挥刀平斩而上。 看来这并不是一个误会，李春水心知此人心理已经极度扭曲，此事无法善了。 普通人和气血境武修的差距极大，李春水不敢出言分心，况且此人如今的状态，以李春水这样只懂杀人的性子，哪里会劝人回头是岸。 右脚向前大步一跨，左腿弯曲，脚下一点地面，身子猛地一个后仰避开刀光向前滑去，同时李春水右手反握飞刀，在与背刀弟子错身而过的瞬间从他的腰间一刀滑过。怕对方的刀法还有后招，尚未转身又一柄飞刀已迅速向后射出，这一瞬间李春水的动作快若闪电。 人在远处站定，李春水朝前看去，只见那引领弟子腰间一道血迹，看样子伤口不深。另一柄飞刀被他躲过要害，刺在了肩上，只入肉体半寸便无法深入，甚至连血迹都看不出。 李春水此时终于见识到了修行者的防御强度，心中暗自凛然，思考对策。跑肯定是跑不过的，打又破不了防，以李春水一贯冷静的性格，心中也感到颇为棘手。 此时四面八方还有十几名弟子在冷眼旁观，无一人上前援手，眼神中有冷漠，有讥笑，有痛快。 李春水的心情渐渐沉了下来。 “十几年了，没有资源丹药，一事无成，家中父老被魔门所害，大仇不能报，你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你有靠山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引领弟子声音沙哑，绝望地嘶吼，面目狰狞地持刀再次杀来。 与此同时，断海宗内宗银雾峰上。 陈执事弯腰拱手，前方十米开外一个身着月白色流云银沙衣，头戴碧玉缠枝钗的女子迎风而立，手中拿着那块青白色玉牌神色复杂。这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目如画，却并不妖娆，反而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冽之意，如井中冰泉、刀中寒影。正是断海宗内门玉良长老。 “这少年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回长老，此子叫李春水，看起来十六七岁。” “性情如何？” “还算稳重，观其言行举止不似少年人的心性。”陈执事略一沉吟答道。 “根骨资质呢？” “只有一星根骨。”陈执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只有一星根骨吗……”沉默了片刻，玉良长老再次问道：“相貌气质如何？” 陈执事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明白玉良长老为何有此一问。 “罢了，你带他上山吧。既然只有一星根骨，宗门规矩我也不好太过逾越，就安排他去千灵峰做杂役弟子，无须再来见我，日后我自有安排。”或许也察觉到自己问话的不妥，玉良长老便不再追问，一抬手玉牌径自飞回陈执事面前，示意他可以离去。 其实她哪有什么自有安排，不愿见李春水，只是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何种态度面对这个孩子而已。 千灵峰，是断海宗专门种植灵草的山峰，峰内弟子日常只需照看好各方灵草，在千灵峰各处贵重灵药园日常巡视，以防其他弟子的偷盗行为，另外就是定期采摘成熟的灵草送去宗门武丹阁即可。 可以说这是断海宗所有杂役弟子中最轻松的一种，此处杂役可以有更多时间用来修行，而且因为灵药的原因，此峰的灵气也甚是浓郁，除了每月灵石贡献和不能随便外出之外，几乎与外宗弟子无异。断海宗的杂役弟子基本上都是根骨不佳或者心性不佳者，能分配到千灵峰的杂役，一般都与宗内各长老执事有些交情的弟子。 陈执事心神领会地转身离去，看来以后得对这个李春水多多照拂才是。 陈执事走后，玉良长老叹息了一声，面色微微恼怒又苦涩万分，喃喃道： “这孩子是你的子嗣吗？是你跟那个魔女所生吗？她死前还能为你留下子嗣，而我呢……既然让他来寻我，为何你不亲自前来？你和别的女人生下的种，凭什么要我来照看……” 玉良长老并未疑惑为何李云广老道不让李春水修法，以李云广的修为，既然让李春水千里迢迢来到断海宗，那就说明这孩子是没有法修灵根的。 此时广澜城知事府中，随着那引领弟子再次杀来，李春水顿时感觉压力大增。之前对方并未将他一个普通人放在心上，被李春水连躲两刀之后，此时已经运起了断海宗的武修功法，并且将基础刀法换成了入品的连云刀法。 “他已经彻底疯了！”连云刀法的特点就是快，一刀更胜一刀。李春水只觉满目尽是刀光，无处可躲，只能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庭院中李春水不停地辗转腾挪，一柄柄飞刀从各种不可思议地角度朝着那引领弟子急射而去，却被刀光一一粉碎。 “杀了你！杀了你！”那引领弟子一边双目通红的怒吼，一边不停地挥刀。 一开始的时候李春水还能伤到对方，等对方刀势一起，李春水根本不敢近身，他这小身板一旦碰到刀光就只有断成两截的后果，也可能是好几截。 如果不是李春水灵魂强大，能轻易发现对方刀法中的破绽，且此时那引领弟子神志不清，刀法练的也不到家，刀法中破绽极多，恐早已命丧刀下。即便如此，一旦李春水体力不支，仍然难逃一死。 此刻李春水躲的尤为艰难，整个人看起来甚是狼狈，几乎无任何反击之力。 “你个糟老头子，说是去去就回，这都快两刻钟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小爷我就要被你们自己人砍死了！你就等着玉良长老把你大卸八块吧！”李春水心中怒骂不已。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怒喝传来。 “孽障！还不住手！” 陈执事人还未至，一抹森寒的刀气已从刀中喷薄而出，比引领弟子凌厉百倍刀光转瞬即至，那引领弟子瞬间尸首两分。当刀气近身毙敌的那一刻，李春水心中泛起了莫大的恐惧，浑身僵硬，如果自己面对如此刀光，十个自己也断无幸免之理，这就是先天境的实力吗？ 李春水顿时跌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被割裂的衣袍，不停地喘着粗气。 “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晚上一会，我就要被砍死了！”李春水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尊称礼仪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陈执事也是后怕不已，没有管李春水的不敬态度。听玉良长老话里的意思，这李春水家中长辈与其关系匪浅，自己前脚刚汇报完情况，后脚李春水要是被自己人砍死了，他这条小命也是到头了，还好李春水的身手足够利索。 “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老子一走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陈执事对着其他弟子怒气冲冲地吼道，连“老子”这种话都骂了出来。 “回禀执事，我等之前也是被琐事缠身，刚刚听到有打斗声方才过来，还未来得及出手制止。”一个面色木然的弟子上前回话。其余弟子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戚戚然。 闻言李春水扭头冷然看去，那弟子也不怕他，和他对视了一眼。在那弟子看来，李春水区区一星根骨，即便山门中有些关系，未来还不是和自己等人一样？ 看着众弟子的表情，陈执事也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毕竟任谁修行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多少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仍然是最底层的杂役弟子，平生抱负更无从谈起，不见出头之日，也不免心生绝望。 不止是断海宗，其他宗门皆是如此，这只是修行世界残酷的其中一面而已。 “罢了罢了，都回去做事，还杵在这里干什么！”陈执事无奈地说道。 随后又走到李春水面前，面露歉然地问道：“你没事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武艺，虽然根骨差了些，将来也未必不能进入先天。” 这纯粹是有讨好之意了，武艺高强是不错，但要说李春水能进入先天，陈执事自己都不信，但谁让李春水上面有人呢。 但陈执事心中确实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介凡人竟能在气血境武修的攻势下毫发无伤。 “求证过了？”李春水注意到陈执事话里的意思，猜想这位玉良长老应该与李老道关系确实不错，自己这后台也应该确实靠的住。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语言中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求证过了，”陈执事嘿嘿笑道：“玉良长老许你千灵峰杂役弟子，随后与我上山吧！” “杂……杂役弟子？”李春水猛然扭过头来，瞪大眼睛问道，一副我不相信你别耍我的样子，这玉良长老到底靠不靠谱啊。 “确实是杂役弟子，”看着李春水的表情，陈执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你只有一星根骨，我断海宗还从未开过如此先例，玉良长老已是尽力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千灵峰是所有杂役弟子中最好的地方了，清闲的很，而且灵气浓郁。” 听到是自己根骨的问题，李春水也很是无奈，总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用极品灵根来修武的，我修行会很快的”吧！李春水可以想象到，别人信不信暂且不说，但一定会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况且法力修武的方法他还尚未验证成功。 “杂役就杂役吧。”李春水说道。 他又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修改功法成功，那就有机会上演杂役弟子吊打天才真传弟子的场面，想想都让人兴奋啊！ “此间事小友就不必跟玉良长老说了，毕竟他们也是苦命的人，没必要打扰玉良长老清修，”此时陈执事又凑过头来，面色尴尬地说道：“这是两块灵石，希望能助小友尽快踏入道途，就赠与小友了。” 说着将两块灵石连同那块青白玉牌一同递给李春水。 行贿？李春水一看这架势心中心中明了，不过我喜欢！他心知这是陈执事给的“封口费”。 “陈执事放心，此事我已不放在心上。”李春水很讲义气地接过灵石和玉牌，出口保证道。 随后李春水拿起一块灵石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种透明的白色晶石拿在手里有一种很舒服的暖意，里面蕴含的是最纯净的天地灵气。这是李春水第一次见到灵石，看他这模样，如果不是陈执事还在跟前，就要用牙齿咬上一咬试试纯度如何是真是假。 第九章 得偿所愿 断海宗以刀立派，宗内弟子皆修刀道，在北方与真武剑宗并称“刀剑双绝”。宗内弟子数千，宗主段凌峰已是归元初期，八位内门长老尽皆为明窍后期，还有数十个明窍初中期的外门长老以及少数不愿留守宗门外出游历的明窍期弟子，据说还有几个隐修在宗门深处的太上长老，尽皆为归元境大修。几千年来断海宗雄踞北方沿海，无人敢犯。 李春水跟着陈执事行走在宗内的灰石道上，心中翻腾不已，修行，此刻触手可及。 陈执事边走边向李春水介绍宗内的情况，不时有宗门弟子路过，躬身行礼，陈执事点头回应。 “这附近区域都是外宗弟子经常活动的地方，左边的明心峰是外宗弟子居住的山峰，至于你们杂役弟子，在哪里做事就住在哪里。” “穿过这片宗务大殿，再往前走就是内宗各主峰，内宗弟子一般皆至先天，其中情况便不与你多说。” “内外宗交界处是宗门的武丹阁，左侧为武阁，右侧为丹阁，丹药功法皆在此处。武丹阁便是你以后经常要去的地方了。” “前面是膳食堂，就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们吃饭的地方，至于内宗弟子和长老执事们，大多可以辟谷，即便有些口腹之欲，也不会与你们挤在一起。” 陈执事一路上絮絮叨叨，李春水也不插话，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岁月沉淀的古老宗门。 左转右转间，两人进入了一座两层红木阁楼中。只见一个穿执事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位弟子在整理杂物。见到有人进来，那中年执事抬头看去。 “常师弟，这位是新入门的杂役弟子李春水，玉良长老吩咐其入千灵峰。”陈执事拱手说道。 那位常执事一听与玉良长老有关，忙站起身来，脸上堆出温和的笑容拱手回礼道：“辛苦陈师兄，师弟省的，定会安排妥当。” 陈执事点了点头，冲李春水笑着说道：“这位是负责新入门弟子事务的常执事，接下来他会安排你去千灵峰。至于之前的那个小胖子，已被列为外宗核心弟子，你也不用担心。” 说着，陈执事便转身离去。 “多谢陈执事！”李春水躬身行了一礼，而后又面对常执事躬身行礼道：“弟子李春水，见过常执事。” 还好平时见不到那么多的长老和执事，要不然照这个行礼法，腰也受不了啊！ 常执事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免礼，手掌一翻，桌面上出现了一堆东西。 “这是你的入门资源，三套杂役弟子服饰，一柄佩刀，四枚灵石和两枚气血丹，另外两枚玉简是我断海宗的基础功法《小断海诀》和《连云刀法》，你且收好，稍后刘宇会带你去千灵峰。”常执事微笑着说道，随后又拿出一块刀型玉佩，手指一抹上面出现李春水的名字，伸手递过。 接过刀玉，此时李春水的心中难以平静，眼睛直盯着那两枚玉简，武修功法，这就是我要的武修功法！ 之前在一旁整理东西的弟子走了过来，拱手笑着说道：“李师弟，这便去千灵峰吧！” “有劳刘师兄！”李春水回过神来，对常执事又施了一礼，抱起桌上的东西转身随刘宇走出。 先天境以下的弟子用不了储物戒指，这也是一路上李春水看到那些外门弟子皆将长刀背在背后或佩在腰间的原因。 一路上刘宇对李春水甚是热情，他知道李春水有内宗长老的靠山，自然不敢托大。 “李师弟，常执事对你还真是照顾，一般杂役弟子入门只有两枚灵石和一枚丹药，你这跟外宗弟子一个待遇了。” “哈哈，可能是常执事看我长的比较英俊吧！” 李春水玩笑道，为何如此他心知肚明，看来这玉良长老在断海宗内威慑力不小，以后这狐假虎威的事情得多做才是。 “李师弟长相气质确实是人中龙凤，师兄我不及也。” 刘宇嘴角抽搐，但还是昧着良心附和着开口回话。在他看来李春水能有这样得靠山，即便资质不行，与他交好，以后说不定也能得些好处，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杂役弟子，要不是与常执事有些关系，早就被安排去做些脏活累活了。 这话李春水听着甚是受用，毫无羞耻之心，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到了千灵峰，刘宇出示令牌向值守此地那位灰白胡子的张执事说明了李春水的情况，隐晦地提及了他是玉良长老安排来的，随后又跟李春水寒暄了一句才转身离去。 张执事捋了捋稀疏的灰白胡须，笑眯眯地看着李春水说道：“李师侄，北侧有空闲的房屋，你可自去选一间居住。另外新入门的弟子有三天空闲期，这三天不会安排你任何杂物，你可放心熟悉宗门功法，若有什么疑问，随时可来问我。” “谢过张执事。”李春水行礼说道：“此处为何不见其他杂役弟子？” “千灵峰杂役弟子十数个，此时他们都在山峰各处值守巡视，三天后我再为你安排值守区域。”张执事说着又递出一个玉瓶：“这里面是十颗辟谷丹，若是研习功法错过了用膳时间，也可解一时之饥。” 李春水再次谢过，拿着东西到北侧选了一间离其他房屋稍远的木屋。杂役弟子的住处都是这种简陋的木屋，不像外宗子弟都有各自独立的小院。好在李春水对生活质量并不是太过在乎，当然如果有更好的条件，他也不介意置换。 李春水进入房屋，将其余东西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床上，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将玉简贴在眉心开始查看《小断海诀》。 《小断海诀》是《断海诀》的弱化版本，以供气血境弟子修行，此功法本就中正平和，不难理解。强大的灵魂给予了李春水更高的悟性，不到一个时辰李春水便将《小断海诀》参悟完毕，开始尝试运转功法。 不愧是垃圾的一星根骨，吸纳灵气的速度极慢，片刻后李春水叹了口气，仔细体会功法在体内的运行线路。 又是一个时辰后，李春水面色异常凝重，关键的时候到了。他需要先运转《玄元诀》，在灵气入体法力进入丹田之后强行改变后续功法路线，使之与《小断海诀》的后续路线接轨，使法力不受困于丹田一处，而能随自己心意散布周身淬炼肉体。 脑海中将细节之处又回忆了数遍，确保没有纰漏之后，李春水一咬牙，干了！ 盘坐在床上，他的面色瞬间发红，几个呼吸之后丹田中法力猛然膨胀，几欲炸裂开来，而后便是强烈的刺痛持续传来，如翻江的潮水，如崩塌的大山，一波又一波想要压垮李春水的意志。 李春水感到眼前发黑，口干舌燥，心知越是此时越不能停下功法，死咬着牙关拼命坚持。 “破！破！破！给我破！”李春水心中疯狂怒吼，即便痛不欲生，仍不停下法力的穿刺，他前世养成的坚韧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被反复锻打淬炼。 此时他的心中潜藏的狠劲上来，索性放开对心脏防护的那层法力，全力运转功法，破釜沉舟，若不成功，那便死吧！ 外间风平浪静，李春水的体内却恍若天崩地裂。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法力从丹田四散而开，李春水突然一口淤血喷出，一头栽倒在地上。 虽然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但他还是咧开嘴望着上方，喘着粗气无声地大笑，状似癫狂。 “成功了！我成功了！李老道，你看到了吗！我真的成功了！” 历经千辛万苦，连李老道也因此而死，如今功法初成，终于得偿所愿，李春水的心情复杂难明。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实现他吊打天下理想的资本。 “可惜啊李老道，我成功了，你却再也看不到了！”此时芸芸众生，除了故去的李老道，却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与之分享这堪比开创一道的喜悦。 一刻钟后，李春水恢复了些力气，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收拾好心情重新坐回床上，感知灵根开始运转新的功法。 只见木屋上方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龙卷风，庞大的灵气倒灌而下，汹涌的法力从丹田源源不断地向周身而去，李春水可以随意控制这些法力去淬炼身体的任何部位。没错，是法修的法力，而不是武修的真元。 “自己这算什么？武修？法修？法武修？”李春水苦笑着，穿越者果然与众不同。 他也察觉到自己修炼的动静有些过大，这就是满纯度灵根的威力，东离洲仅此一家。 李春水眉头微皱，得想个法子遮掩一下，否则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修行秘宝，至于极品灵根用来修武，别开玩笑了！万一别人起了谋财害命之意，也是危险的很。 就在此时，远处执事房中打坐的张执事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李春水的木屋，随后一脸愕然。 “这是什么资质？这种根骨安排来当杂役？开什么玩笑！” 忽然张执事又仿佛想到什么，眉头皱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弟子并非是简单的杂役？莫不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内宗……算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若真有什么秘密任务也不是我能参与的，我不去干预说不定最后还能分点功劳，嘿嘿！” 成功把自己带进沟里的张执事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自窃喜，轻抿了口茶，开始考虑要不要对他多照顾一番。 第十章 隐灵阵 天色渐晚，李春水隐约听到附近木屋群前方的小广场上有人声传来，心知是山上巡视的杂役弟子们回来了，遂睁开眼睛停止了运转功法。 修行的关隘解决之后，他心中一片祥和喜乐。 在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李春水发现用法力淬炼肉体，效果也是极佳，并没有出现反噬或者其他后遗症，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证明他的实践结果是对的。 他仔细体察自身，惊讶地发现身体血肉密度紧致异常，皮膜坚韧且有弹性，气血如烘炉旺盛，这分明是皮肉淬炼小成的表现。比起半日之前，他的肉体强度何止增加了几倍。 “这……不太正常吧？不会是假的吧？” 李春水也曾从李老道的言谈中知晓，一般人修炼到这种程度至少需要7日左右的时间，他这才两个时辰不到，虽然并无不适，但免不了一阵担心。 “应该是我之前虽无法凝印，但多年来不断吸纳灵气转化法力，实际上肉体应该一直在被淬炼，有了一定的基础。”沉吟片刻后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种情况为他气血境的修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其实按照李春水的感觉，这个修行速度应该还是被削弱过的，他能感觉到用灵根吸收法力淬炼血肉时，在效率上会有少部分的浪费，但却无伤大雅。 “这就是气血境初期的感觉吗？”李春水挥了挥拳头，确认不是假的，感觉浑身充满了爆炸了力量，但身体肌肉并没有异常鼓起的样子。如果再次面对知事府的那位引领弟子，他有信心抓住破绽一刀毙敌。 武者修行，气血初期淬炼皮肉，而后中期淬炼筋骨，等脏腑淬炼完毕就是气血境圆满，可以开辟经脉进入先天。这跟法修明显不同，法修是将丹田法印强化到十成，才能继续筑基修行。 李春水起身下床，换了一套自己的杂役服，在屋内打了一套简单的军体拳，尝试着熟悉这跟普通凡人截然不同的力量。感觉能完全控制暴涨的力量之后，李春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要去熟悉一下以后同为杂役的其他同僚，同时找张执事打探一下有什么可以遮掩灵力的方法。 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个十七八岁油头粉面杂役弟子身后领着四五个同是杂役的跟班向这边走来。那油头粉面的杂役弟子看起来也有接近气血中期的修为，走起路来痞里痞气，还偏偏在努力保持一种气质公子的形象，身后几人皆落后他一步。 李春水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要不是这里是断海宗千灵峰，要不是他们还穿着杂役弟子的服饰，他还以为这是哪个富家纨绔公子哥带着狗腿子出来游山玩水了。 几人走到李春水面前站定，那个富家杂役弟子挑了挑眉毛，打量了一下李春水，开口问道：“今天新来的？” 李春水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看来这个富家杂役弟子就是千灵峰的“带头大哥”了。 老套的套路毫无新鲜感，他有些玩味道：“师弟李春水，内宗玉良长老今日安排我到千灵峰，蒙常执事厚爱，入门给了四枚灵石两颗丹药，不知师兄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这种情况无非就是比家世后台，跟实力无关。 面前几人有些发愣，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你不是应该诚惶诚恐地问候师兄，求得以后照拂吗？ 那富家杂役弟子注意到李春水话里的“内宗玉良长老”，吧唧了下嘴，又立马笑呵呵地拱手说道：“李师弟说哪里话，师兄方泽，我与李师弟一见如故，提什么灵石丹药就太见外了！” 方泽也暗道晦气，今日听说千灵峰来了一位新人，想着“下班”后过来“问候”一番，刚巧这个月的灵石和丹药挥霍完了，没想到碰到一个后台硬的。 李春水看着强装老成的方泽，心中有些好笑，也不拆穿他。 “我看方师兄也是面善的很，今日见到方师兄才知道，原来杂役弟子中也有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的人中龙凤啊。”李春水笑眯眯的拱手说道。 方泽眨了眨眼睛，这话明明是夸自己的好话，怎么听着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平日尤为注重风度，出门前都要精心打扮一番。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两年来第一次被别人夸英俊潇洒，心里仍然很开心，还是这新来的师弟有眼光啊！ “哪里哪里，我入门两年来一贯低调，避免被别人发现我的内涵，若是一些师姐师妹知道，也是麻烦的很，没想到今日还是被李师弟一眼看破了，佩服！”说着方泽上前与李春水把臂言欢勾肩搭背，俨然要将其引为平生知己。 “佩服个屁！”李春水心中鄙夷，没想到这货比自己还要自恋无耻，果然是人外有人啊！ 其余几个杂役跟班看的目瞪口呆，心道咱们干嘛来了？ 说话间李春水得知，这方泽的三爷爷是内门十大长老之一的方海长老，一手断山刀法出神入化，跟玉良长老一样，都是归元境下领悟刀意的明窍大修，近百年中，若说断海宗中最有希望入境归元的，那只有他们俩。 方泽也有三星根骨，按理说也有希望进入外宗修行，可惜入门测试的时候心性意志极差，又吃不了苦，接近气血中期的修为还是靠丹药灵石资源堆上去的，比李春水还要懒。 所以方海一怒之下将其扔在了这千灵峰。至于李春水入宗时并未进行任何测试，他那一星根骨，其余的测试并没有意义。 李春水了解到，这千灵峰中的杂役弟子大多是一些外宗长老或执事的裙带关系，有内宗长老靠山的，只有李春水和方泽两人，怪不得方泽之前能成为这些杂役弟子的“带头大哥”。 但他们在外宗弟子眼中，终究是不被尊重的一群人，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根本。 随后李春水跟方泽等人一起去膳食堂吃了晚饭，方泽请客，一个灵石代价的丰盛晚餐，当然，膳食堂的饭菜并非全部用灵石消费，只是需要灵石结账的饭菜，食材自然是灵物，一般金银结账的自然是普通肉食和果蔬。 “原来广澜城那些号称妖兽食材的食物都是在给普通人挖坑啊！” 这天晚上，李春水来到了千灵峰的执事房中。 他并未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找张执事打探遮掩灵气的问题，白天运功修行时张执事肯定已有察觉，与其等张执事开口询问，还不如自己“坦诚”相告，反正理由自己都想好了，一切都推到那玉良长老身上，难道他一个小执事还敢去找内宗长老质问吗？ “李师侄此来，是否有些修行上的疑问？”李春水刚进得屋内，还未开口，张执事便率先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李春水暗道他果然察觉到了，看来我得编得像一点，不能露出破绽。 “回禀执事，弟子此来是想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遮掩修行时的灵气波动，弟子今日……” “有！我这里恰好有一套隐灵阵旗，可以遮掩修行时的灵气波动，修行时将其布于四周，明窍境以下不近距离仔细感应，当无人可发现异常。”张执事不等李春水把话说完，手指上微光一闪，手中就出现几根阵旗递了过来。 李春水机械地接过阵旗，有些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这张执事这么好说话？您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谢……谢过执事！”好不容易想了半天的理由没了用武之地。 “回去好生修行，玉良长老安排你来千灵峰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只是日后若上面有什么必要的消息，还请李师侄提前知会老夫。”张执事捋着胡须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样子，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极为满意。 李春水有些晕晕地回到房中，好像张执事误会了什么，随后又摇摇头哑然失笑，想它作甚，修行要紧。 虽然李春水如今的资质优秀，但毕竟比起那些内外宗的弟子少了几年的修行时间，必须要努力赶上才是。在任何世界，最可怕的人往往是那些天赋比你好，起点比你高，还比你努力的人。 他将隐灵阵布在房中，盘腿继续运功修行，汹涌的灵气再次倒灌而来，感受到隐灵阵的作用之后，便不再操心进入了深度入定。 十一章 神识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这三天来李春水晚上修行《小断海诀》，白天在山峰空旷处练习《连云刀法》和飞刀之术，偶尔回去跟方泽插科打诨，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修为接近了气血初期圆满，再有几天时间皮肉就能淬炼完毕跨入淬炼筋骨的气血中期，这还是李春水只靠吸收天地灵气没有消耗灵石的情况下，速度很是可观。 《连云刀法》也已经入门，这门刀法本来就以快著称，施展间刀光纵横，连绵不绝。之所以这门刀法被列为第一境刀法，是因为《连云刀法》并没有沟通天地之力的心法。以李春水的灵魂强度、心性意志、以及多年的战斗经验，修行起来并无难处。 只是本来堂皇大气的刀法，被李春水改得诡异难测，仿佛森冷的刀光能从任何角度斩出，颇有几分左道风格，他一直以为只有出其不意，才能以弱胜强，这也是他一贯的战斗风格，若是被方正的宗门前辈看到，必会怒斥一声“邪门歪道”。 令李春水感到无奈的是，由于没有专门的飞刀之法，他的飞刀进度不如人意，只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强，但对气血之力和法力的利用效率不高。不像《连云刀法》有完整系统的招式心法，能百分之百利用所消耗的每一丝气力。 “不知道断海宗有没有飞刀之法。”李春水暗暗思忖，如今他的飞刀威力已经逊色于手中佩刀，只能当作普通暗器来用。 估计是没有的，毕竟武修到先天境之后开辟出经脉，施展招式间本就可真元离体，刀气剑气拳罡棍影，远攻杀敌威力不逊色于法修的法术。 境界提升带来的战斗方式的变化，使暗器一道在修行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李春水有些颓然，感觉前世浸淫了十几年的“鬼刃”绝技，至此怕是要束之高阁了。 看了眼手中仅剩了一柄精铁飞刀，李春水眼神复杂，还是将它重新别回腰间，转身朝执事房走去。 今天是张执事给他安排值守区域的日子。 执事房中，张执事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李春水，心中却略微有些震惊，这才三天时间，这小子已经快要气血中期了，吃什么修炼的？不愧是宗门培养的暗子，同时又有些自得：还好老夫有先见之明。 “李师侄，对于值守区域，你可有什特殊的要求？”张执事并未询问李春水有关修为的事请，权当自己不知道好了。 还能自己提要求？李春水有些纳闷，什么时候管理杂役弟子也这么人性化了。 “回禀执事，弟子并无特殊要求，如果能偏僻清净一些自然最好。”李春水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这三天来李春水也了解到了千灵峰的“工作模式”，只要不离开自己的值守区域，不损坏药田灵草，杂役弟子们可在“工作区域”内照常修行，只需每月按时采摘成熟的灵草送去丹阁即可。 在没有自己独立小院的情况下，李春水还是偏向于在偏僻人少的地方修炼，他认为修炼之事也属于个人隐私，因为总有些习惯和手段是不便为他人所知的。 “偏僻安静……”这个要求确实在情理之中，张执事思忖片刻说道：“千灵峰北峰溪涧崖上有一片金灵草的药园，你便去那里吧！” 李春水知道，金灵草是炼制气血丹的一味主药，虽然气血境弟子对气血丹依赖较大，但毕竟是第一境的基础灵草，在整个宗门中并不珍贵。而且溪涧崖确实僻静，此处正和他意。 “多谢执事！另外弟子有一事相询，”李春水躬身行礼道：“不知我宗杂役弟子在换取功法武技上有何要求？” 张执事抿了一口茶几上不知名的香茗，开口说道：“除了入门给的《连云刀法》外，我宗弟子可分别在气血境中期和后期时去武阁免费挑选一次武学秘籍，一次可选两种，这一点上杂役弟子和外宗弟子一视同仁。” “至于先天之后，却是没有过多限制，只是一些核心的武学需要贡献点兑换。” 李春水点点头，对这种方式并不反感，自己马上就要气血中期了，如果放弃飞刀之法，他将多出大部分时间可以修行其他的武学刀法，最好是一门进攻刀法，一门身法。 李春水深知自己修行时间尚短，比不得那些十一二岁就开始修行的内外宗天骄们，所以必须尽快地增加自己在武学上积累。 数天后，在灵石和气血丹的辅助下，李春水如水到渠成般进入了气血中期，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转化为法力开始淬炼全身筋骨。虽然初入气血中期，他却觉得全身力量有了翻倍的增幅，骨骼更加坚韧，气血更加旺盛。 “看来灵石和丹药对修行速度还是有一定加成作用的。”李春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摇摇头，以他的修行速度暂时对这些外物还不是太过依赖，当前的重点还是放在修行上。 第一次跨进武阁的门槛，李春水只见一个面色清瘦，稍显冷厉的青衣中年男子正坐在黄石木太师椅上，翻看着一本纸质古籍，面带微笑，仿佛书中内容引人入胜，看得津津有味。 刚进宗时知事府的陈执事跟李春水提过一句，所以李春水知道这是坐镇武阁的青木长老。 这位青木长老不知是何来头，陈执事曾远远见过内宗长老对其躬身行礼，所以以此猜测，他可能是宗门的归元太上之一。 “太上长老？”李春水心中转过念头，有些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见过的修行者境界最高的就是李老道。 李春水打量着眼前之人，脑海中正在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突然感觉浑身一冷，空气瞬间凝固束缚肉身，眼前顿时一片山崩海断，遮天蔽日的海啸铺面而来。 心中大惊，他几乎本能的运转功法，强大的灵魂不停地鼓荡，欲要挣脱束缚，重掌身体的控制权。 在这煌煌天威面前，李春水精神不得不高度集中，似要张口怒吼却无能为力。然而就在他感觉承受不住将要昏阙的时候，忽然脑海中“咔嚓”一声轻响，仿佛蛋壳破裂，又似蚕蛹出茧，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六识延伸，风声鸟声，远处其他弟子的交谈声声入耳。 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李春水想也不想，刀光一闪，《连云刀法》的招式已向着面前斜劈而下。 可下一瞬，周身突然一松，眼前异像消失，他仍然站在武阁门槛之内，刀锋正指向前方的青木长老，额头冷汗溢出，腿脚有些发软，归元境大修仅一缕气机就有如此威势！ 李春水连忙收刀入鞘，顾不得身体不适和刚才脑中异常，躬身行礼：“杂役弟子李春水见过前辈，弟子初入宗门不知前辈身份多有冒犯，请前辈见谅！” 他心知是自己刚才打量青木的举动有些不敬，应该是冒犯了修行界的尊卑规矩，是自己理亏，毫不犹豫地老实认怂。 这其实不能怪他，实在是受前世思维的影响，在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无论你是谁，也不能被别人打量一眼就上去揍别人一顿吧。 “不知身份？那现在知道了？”青木将书卷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春水，气势一收，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士子。 “额……”李春水一时语塞，却急中生智：“弟子……亦不知，但刚才弟子觉得前辈神威滔天，气势无边，这等境界自然是宗门内一等一的大人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希望这位不要太过刁难。 “你这小子，却跟其他弟子不太一样。”青木脸上并未有责备之意，这句话指的并非只是李春水的性子，还有刚刚透露出的那种果断、坚韧和不俗的战斗经验，这在年轻弟子之中并不多见。 这还不算什么，不排除带艺入宗的可能，况且十七八岁的年纪这样的修为确实天赋一般。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自己的威压之下打破识海壁垒，未入先天便能神识离体，如果不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神魂秘法，那就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至少断海宗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赋，据说南方长生宗新生代弟子中倒是出了一个筑基之下神识离体的弟子，基础法术几乎瞬发，对功法和法术领悟极快，捂得跟宝贝似的。 看着李春水的杂役弟子服饰，青木略感疑惑，运起秘法暗暗探查，随即心中叹息，暗道一声可惜，复又说道：“静心盘坐，神守识海。” 闻言李春水想到之前脑海中的异变，赶紧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四周的一切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识海中，除了阵法禁制封闭的地方，以及青木本人朦朦胧胧的影像无法看清，武阁的布置、外面来往的弟子执事、树上休憩的灵鸟乃至地上的青石纹路都纤毫毕现，仿佛三百六十度的立体投影迅速向周围扩散，一里……三里……直到五里出头李春水才感到眉心刺痛，强行扩散下去必会头晕恶心。 “这是神识吗？”李春水心中暗自欣喜。 一般初入第二境的修行者神识范围只有里许方圆，天赋高者也不过二三里，像他这样刚破识海壁垒就横扫五里范围的还真不多见，这几乎堪比第二境后期的神识之力了，他自认为是得益于两世灵魂的叠加。 李春水本就天生灵魂强大，自前几天初入修行之后，气血带动神识的增长，已经处在识海壁垒破碎的边缘，今日只是恰逢契机顺势突破。 收起神识他站起身来，对着青木深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成全！” 青木微微一笑，说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神识天赋出众，即便没有我出手，再过一段时日壁垒自破。” “本座青木，你可称我青木长老，气血境的功法秘籍仅在武阁一层，你自去里面挑选即可。” 十二章 一刀独秀 李春水来到武阁一层的内堂，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整个内堂除了几排泛着薄薄的青光、貌似有禁制笼罩的木架，其余再无他物，略显空旷。深褐色的木架上整整齐齐放满了玉简或泛黄发暗的老旧不知材质的秘籍。 李春水将手伸向禁止青光，触手光滑，竟有真实的触感，手掌无法穿过。略一思索后，李春水运起《小断海诀》，再次伸向禁止青光，手掌一穿而过，并无阻碍，估摸着这层青光禁止是辨别气息所用。 这些武学秘籍以刀法、身法为主，秘术较少，皆是适合气血境的弟子修炼，李春水随意地翻看着“内容简介”。 “《连云刀法》，速度见长，刀势连绵不绝……” “《寒光刀法》，主锋利，练至极处无物不切……” “《千钧刀法》，势大力沉，适合气力见长者……” …… “《燕回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小范围折身躲闪，躲避攻击或制造视觉盲点……” “《风行步》，脚下生风，适合长途奔袭……” …… “《舍身诀》，短时间爆发气血，燃烧潜力，释放更强的战力，事后气血亏损，严重者根基尽毁……” 遍览全室，可惜真的没有飞刀之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免不了一阵沮丧。 李春水略显犹豫，这么多的选择，反而不知道该选什么。如果只有一两种，没得选的情况下，自然没资格纠结。 一般从第一境修行到第二境，天赋出众者大概要三到五年左右，天赋一般者五到十年不等。修行越往后自然越难，即便李春水这样的变异天赋，淬炼皮肉时数天而成，这只是入门，肉体凡胎初次接触天地灵气的饥渴反应。但筋骨淬炼和脏腑淬炼那就是水磨功夫了，小心谨慎，避免留下破绽和暗伤，不可能一蹴而就，没个一年半载也是够呛。 李春水考虑到自己可能还要在气血境停留较长的时间，而挑选功法次数有限，杂役弟子不能外出做任务，又没办法获取贡献值，所以更要慎重选择，这也关系到先天境以后转修第二境武学的方向。 宗门也是担心弟子们贪多嚼不烂，选修太多的武学不能专精，反而耽误修行上境的时间。其实现实确实如此，气血境不过短短几年，到先天境又是另外一种战斗方式，对很多人来说，浪费时间钻研第一境的武学确实得不偿失。 李春水手中又随意翻起一本纸质秘籍，心里打算选《寒光刀法》，以《连云刀法》的快和《寒光刀法》的锋利属性，配合自身的神识之力，以及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即便与境界高于自己的人战斗，也应该能占据上风。 就在此时，李春水翻书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停留在手中不知名材质的古旧秘籍之上。这秘籍似乎是某种布帛所制，颜色愈发暗黄，稍有破损，貌似比其他秘籍更加古老沉重。 浏览书中所述，眉头微皱，李春水略有疑惑。 这本武学通篇十三页的内容没有任何高深复杂华丽的招式，只基础刀法来回演绎贯穿上下，心法讲求无招胜有招，趁虚而入，后发先至，尤重破绽攻击，以基础招式驾驭刀道至理，可谓是大道至简，但对悟性有很高的要求。 虽然没有具体招式，但可将这门刀法运用到任何刀法之中，战斗之中气机交锋，稍有破绽便是雷霆一击。 李春水心中暗自震惊，如此刀法返璞归真，怎会放置在武阁第一层供气血境弟子随便挑选？招式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刀道至理亘古长存。若是修炼有成，即便第二境之后，这门刀法仍然适用。 思忖片刻，李春水想不出所以然来，还是下定决心，刀法就选它了！ 于是合上古籍，突然看到封面上四个扎眼的大字——“一刀独秀”，李春水顿时愕然无语，你不如干脆叫“天秀刀法”得了！ 稍微吐槽之后，李春水拿着“天秀”，哦不，拿着《一刀独秀》和《燕回步》走了出去，找青木长老登记备案。 镇守断海宗多年，游戏宗门中青木长老见过太多弟子的各种奇葩选择，所以无论李春水选择任何武学，青木长老都不会有丝毫诧异，也不会出言指点。 只有自知才能明心见性，才能量力而行做出正确的抉择，而很多人只有真正遭遇了挫折才会拥有自知之明，这本身就是修行的一种。 青木长老询问了李春水的姓名和所司灵峰职务，随手登记后，叮嘱不得外传和归还期限后就继续低头看书不再言语。 第一境的武学或法术不牵扯宗门隐秘和核心，所以没必要立灵魂誓言约束，很多宗门的第一境的一些武学或法术在散修中也多有流传。至于归还期限，若是到期不还，便不会再有任何宗门贡献丹药灵石下发。 李春水躬身谢过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青木长老，弟子观《一刀独秀》这门刀法颇有玄奥，直指刀道精髓，为何归于气血境级别？” “哦，你说这个啊！”青木略微抬了抬眼皮敷衍道：“很久之前大多新入门弟子第一次都会挑选这个，但因心法过于晦涩，又没什么招式威力，所以至今无人练成，后来也就无人问津了。” 至今无人练成？无人问津？李春水心里有些凉，追问道：“不知为何如此？” 青木笑了笑，有种莫名的开心，每次看到被坑的弟子露出这种表情，都有一种游戏宗门的满足感，修行艰难，人生无趣，每年就靠你们这些小白来承包乐趣了，这种感觉岂是后山那几个只知道一位苦修的老不死能体会的？ “这门武学据说是太岳师祖在某处秘境所得，只言先天之后此法难成，所以就丢在了武阁一层。有哪个气血境弟子会甘愿耐得住寂寞修炼毫无威力的基础刀法？” “那我还能换吗？” “登记之后不能再换！” “那刚才您老怎么不说？” “刚才你也没问啊！” 李春水顿时气结，面露苦色。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还比你强千百倍，你还打不过又不敢骂。 青木顿时愈发觉得好笑，但要保持前辈高人的风范，千万不能笑出声，于是又强自正了正神色道：“我观你天赋异禀，气血境就能神识离体，悟性肯定也是不错的，说不定你就练成了呢？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若你当真能练成此刀，本座就收你为亲传弟子！” 回去的路上李春水边走边觉得可惜，浪费了一次武学机会，忽然隐约中听到武阁中有略显压抑的笑声传出，顿时气息一滞，随机咬咬牙暗道：给小爷等着，等小爷真正练成，你想收小爷为徒还得看小爷心情！ 十三章 刀理 断海宗虽说位于北方，但也稍微偏向中部地区，三面环海，类似于一个半岛的形式向东海方向凸出，这里只是整个庞大断海山脉斜向海洋延伸的一角。整个断海宗常年白雾缭绕，但其实并非什么仙家手段，只不过是临海区域高空水气云雾凝结而已。 所以断海宗山下十数里外的沧澜城还时常有风和日丽的天气，断海宗山上各峰却很难体会烈阳高照的感觉。 此时千灵峰溪涧崖上，微润的暮光中，李春水正在一片空旷的地上一招一式演练着《一刀独秀》里的基础刀法。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春水除了往丹阁送过一次草药，以及去宗务大殿领取了本月资源之外，其余大半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一刀独秀》上。砍、撩、挑、刺、点、崩、挂等等，坚忍不拔的意志，和不服输的心性，支撑他保持每日万次以上的出刀频率，刀法基础扎实无比，连带着《连云刀法》进展飞速，目前已基本大成。 《燕回步》也已经入门，施展间前后转折自如，如飞燕闪掠，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违背视觉惯性，明明简单直率却使人目不暇接，已是神韵初成。 他不清楚自己修炼武学的速度比之其他宗门弟子如何，但凭借丰富的经验，超乎常人的神识和悟性，他对自身结构的把控更加细致，气血利用率也极高，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弥补修行过晚的缺点。 关键是他在修行上非常的刻苦和努力，无论前世今生，他并非本性如此，而是迫不得已。他其实什么都不想做，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能什么都不用做。 所以无论是暖阳普照还是大雨滂沱，李春水从未间断过自己的修行计划，风雨无阻，这源于他前世十几年如一日的魔鬼式训练，源于对李老道的愧疚和那未说出口的嘱托，源于他骨子里追求自在的天性。 千灵峰杂役弟子虽然不能随便外出，不能下山历练，但恰好这样简单枯燥的环境让李春水更加沉淀，整个人愈发稳重。外宗弟子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滚滚红尘，自身的挫败，旁人的眼光，师长的期盼，同门的对比，虽然更加自由，但也杂念颇多，俗事牵扯，不容易专一修行，所以一刀独秀才一直无人问津。 近一个月来他消耗了所有的灵石和气血丹，加上奇葩天赋带来的充足法力的淬炼，气血境中期修为彻底进入小成，力量更加凝练如一，战斗力也再次提升。 但唯独这《一刀独秀》，李春水找不到任何突破点，毫无思绪，基础刀法再扎实也无法做到神与意合，刀与神合。 李春水时常与方泽切磋刀法，虽然轻松获胜，他能发现方泽的招式破绽，能迅速克敌，甚至花哨到利用身法逼迫得对方无法出刀，但这靠的是他强大的神识和经验以及大成的《连云刀法》，并非《一刀独秀》的勘虚特性，也不能无招胜有招趁虚而入，后发先至，若强行与《连云刀法》结合，反而自身破绽百出。那些基础刀法确实威力欠佳，不能衔接招式心法，实在是食之无味。 越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东西，越需要丰富的阅历经验和看透外在浮华的心性，方能最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把握住本质。 前世二十八年的生活，今生十七年的记忆，再有穿越时空的离奇经历，比起刚入门时十一二岁甚至现在同龄的内外宗弟子，李春水的经验阅历并不缺乏，可参悟这门刀法时总是感觉差了点什么，应该是方向不对又过于急切，导致失了心性。 还记得刚刚挑完武学回到千灵峰的时候，他被纨绔方泽狠狠地幸灾乐祸了一番，而张执事得知之后却在感叹天才果然不走寻常路。 天色渐渐昏暗，李春水收刀入鞘走到崖边远远望去。大海的方向太阳尚未完全落下，但被前方更加高大的天水峰遮挡一半，仿佛红纱半落，欲语还休。下方薄雾浓云愁永昼，崖底据说可连通半山河的千灵溪还隐约可见，似乎有二三女弟子涉水而过。 他伸手掐了根野草茎叼在嘴边，索性坐在地上，半靠着一块凸出青石，怔怔地看着远方的日落出神。 此刻余晖缓慢流转，光暗的分界线刚好将李春水一分为二，左边是昏暗，右边是橘红，李春水眼中突然亮光一闪。 “甲转丙、丙转庚、……子丑之交、辰巳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李春水眼中光芒仿佛越来越亮，“呸”的一声吐出草茎，猛地坐起，活似一只一个机灵从地上猛然弹起的哈士奇。 “一刀独秀的特点和前世的独孤九剑竟然如此契合！” 前世的独孤九剑号称料敌先机，趁虚而入，直攻不守，专破各路招式。但李春水清楚地记得，这门功法并不是直观的剑法招式，而只能算是一种武学理论，非悟性绝佳者不可得之。 更重要的一点，独孤九剑以剑理而通剑意，要点在于剑意，而不在于招式本身。 这一瞬间李春水脑中豁然开朗，强大的神识和悟性让他瞬间想明白了《一刀独秀》的关键。 “《一刀独秀》并不是一门纯粹的刀法，而是一种刀道理论，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一门刀法来练，欲求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目标，误入歧途，自然难有结果。” “呼”，李春水长吐了口浊气，仿佛将近期的压抑、苦闷、求而不得全部吐出，念头通达，气息顺畅，心魔自消。 此时《小断海诀》自动运转，全身筋骨仿佛微光一闪，气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刷而过。李春水觉得浑身又麻又痒，气血境中期淬炼筋骨持续提升，这就是类似于顿悟的境界才能附带的福利效果。 半个时辰之后，李春水突然感觉浑身一阵轻松，气血光芒内敛消散，细细感应之下，筋骨淬炼近乎圆满，即将迈入淬炼脏腑的气血境后期，李春水又惊又喜，一朝闻道便是质得飞跃。 他站起身来，重新抽刀在手，默念《一刀独秀》的心法，此时再次挥刀，仍然是同样的基础刀法，却有一种玄而又玄的莫名感觉，每一刀都是如此地契合自然，仿佛这一刀本该如此。那晦涩难懂的心法在脑海中被一字一句剖析开来，再无关隘。 而后李春水又施展《连云刀法》，将《一刀独秀》的刀理融入其中，初始缓慢异常，刀势难以展开。后来则越来越顺畅，直至收发由心，刀光纵横，快而精准，刀势之间仿佛生出白色云雾遮人感官。由《一刀独秀》加持的《连云刀法》威力何止增加五成，更加变幻莫测，更加防不胜防，更加符合李春水的“阴险”风格。 “怪不得太岳祖师说先天之后此法难成，先天之后见识过太多的刀法套路，耳濡目染、自身所做、修行所悟皆偏离此道远矣，再想回头何其艰难！” 这也是东离州修行之人难以领悟真意的主要原因，整个断海宗除去归元境的大修，领悟刀意者只玉良与方海二人而已，天下苦此弊端久矣。 “气血境弟子悟性出众者本来就不多，因年纪小，心性又不坚定，在其他刀法速成的可见威力对比之下，即便理解方向，谁又能真正看透其中深意？况且一个月每天万次以上的出刀频率也不是白练的！” “所以这门刀法一定是某位前辈踏入极高的修行境界之后高屋建瓴所创，只是名字起的过于奇葩了。” 历时二十五天，至此《一刀独秀》真正入门，李春水对刀道的理解进入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 《一刀独秀》入门之后，李春水明白暂时一味地苦练基础刀法再无作用，接下来只能靠悟，独孤九剑的剑理通剑意，或许《一刀独秀》的刀理悟到最后也能领悟刀意，也可能这门刀法，本身就是为领悟刀意而创。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非常洒脱地呈“大”字躺在地上，眉开眼笑地看着远处缓缓消失的落日，开始想着一会去膳食堂吃点什么好吃的犒劳自己。 “不知道上个月青木长老说收我为徒的话，还算不算数？他堂堂一个归元大修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某人俨然自动忽略了曾经被戏耍之时，咬牙切齿说出的那句“你想收小爷为徒，还得看小爷心情”。 十四章 红尘来呀来去呀去也空 此时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月白色的倩影，背对幽暗，身披晚霞，静静地看着远处呈不雅姿势躺在地上的李春水。 自李春水入宗之后，纠结月余，玉良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少年，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情根未断，执念深重。十多年来始终不能从明窍圆满破境归元，怕也是这个缘由。或许自那件事后，二十余年后重新听闻他的消息，将是自己化去执念的契机。 玉良面色平静，心中却满是诧异。本来以为李春水天赋不好，值守期间不努力修行，却躺下偷懒，是个惫懒货色，正待现身教训一番，又细一感知发现这少年已是气血中期了。 青木不清楚，玉良可是对李春水知根知底。据知事府陈执事所言，这少年言行举止成熟老练，却只有一星根骨，入宗之前未曾修行。现在看来，成熟老练似与这少年无关，资质低下也似与其无关。 “莫不是找错人了？张执事难道还敢欺瞒于我？”玉良皱了皱眉头，若不是感知到李春水身上的玉牌信物，她都要忍不住回身询问了。 “谁？”李春水手臂一震，迅速翻身而起，佩刀出鞘已重回手上，刀尖斜向下垂，目光看向左前方，神识幅散开来。 虽然之前并未在四周布下神识，但李春水强大的感知力还是让他察觉到有生人靠近的气息，这也是玉良没有刻意隐匿气息的缘故。 紧接着李春水只觉眼前一花，一位三十岁出头，身着月白色流云银沙衣、发间碧玉缠枝钗的冷冽女子负手立于身前，双肩发丝轻扬，身下衣摆飘飘，整个人仙气盎然。 李春水愣了愣神，并未在意她的长相，能现身于此地，应该是宗门中人，是女子又特意来找自己的，肯定不是仰慕自己的某位师姐……莫非是玉良长老？ 玉良也未开口说话，盯着李春水满心震惊，神识？一月之内气血中期，先天之下神识离体，偏偏只是个一星根骨！ 又想到刚刚李春水的反应，可见警惕性极高，身上隐有杀气，应是经常与人搏杀经验丰富。想到这孩子以前可能的经历，玉良又暗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李春水也是尴尬不已，对面之人盯着自己不发一言，目光诡异，莫不是这玉良长老与李老道情感纠葛因爱生恨，想要拿自己泄愤？想到这里李春水心里有些忐忑。 “你可是李春水？”玉良此时开口问道。 “正是弟子，见过玉良长老！”李春水赶紧收刀入鞘，施了一礼。 玉良暗自点头微笑着说道：“心思倒是玲珑剔透，你与李云广是何关系？” 虽然自己认定了他们的关系，玉良还是习惯性地多问一句。 “回长老，李云广乃弟子祖父。”在未明白玉良长老与李老道的确切关系之前，李春水觉得还是态度恭谨一点为好。 “祖……祖父？”玉良觉得自己思路有些凌乱，下意识问道：“那你父亲是谁？” 李春水不禁想伸手挠挠后脑勺，这玉良长老的态度貌似有些奇怪，这是跟李老道没有沟通到位么，心想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弟子是十七年前被祖父在南方河边捡到的，不知生父是谁。” 捡到的？玉良面无表情，心中却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你祖父如今在何处修行，伤势可曾恢复？他让你前来断海宗，可有交代过什么？” 只见李春水突然低下头来，神色黯然：“祖父已于今年春在古汉国长春山过世，临去前给我信物，让我来断海宗寻玉良长老！” 过世……玉良脑中突兀轰鸣，气势突然失控般爆发开来，如洪流肆虐，地上土石四散，头顶云雾蓦然一空，李春水仿佛被气流挤压，又似有刀气铺面，顿时站立不稳目不能视，噔噔噔往后退去。 之前的青木虽然境界更高，但当时主要是对李春水神魂意识压迫，并未气势冲撞，所以李春水当时感觉海啸滔天蔽日，身体却能纹丝不动。 此时正在武阁看书的青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头往千灵峰看去，暗道玉良这丫头搞什么鬼！ 少顷，气势消散，天空云雾重回，李春水拍打着衣服走上前来，仍然心有余悸。听闻李老道的死讯玉良长老竟如此激动，甚至收摄不住气势，看来确是李老道的红颜知己无疑了。 玉良面色无悲无喜，默不作声走到溪涧崖前，望着远方淡薄迷雾中即将隐没的落日，嗓音有些低落沙哑道：“他葬在哪里？” “长春山上。” “带我去见他。” 说完不等李春水答话，玉良一手抓着李春水的肩膀已是朝着山外飞掠而去。 李春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事物飞速后退，若不是玉良用真元护着，他恐怕连眼睛都睁不开。 五日之后，玉良带着李春水出现在望川城外长春山上。 当初李春水独去断海宗，即便乘坐加持了动力阵法的渡海楼船，仍是耽搁将近一月的时间，如今玉良肉身遁法飞行，仅仅五日便两地互易，而且中途还停留恢复了一次，可以称得上日行万里了，这让李春水对修行者的认知更加深刻，若不能飞天遁地，枉来此世一遭！ 当然，上次李春水是走水路，路线曲折，此次玉良是在陆地上空直线横穿，且两点之间的直线上也并没有高阶妖物存在的险地。 李春水怔怔地望着破旧的长春观出神，因无人修整，门前石阶已是杂草丛生，一旁苔藓厚重。 恍然如梦，李春水仿佛觉得李老道那句让自己在家好生等着的话就在昨日刚刚说过，过几天他自会回观，给自己带回梦寐以求的武修功法。 山道两旁的紫蝶花越是繁盛，此时却衬托的观前气氛越是悲凉。 李春水咬咬嘴唇，没管一边的玉良长老，径自推开老旧的木门进入院内。除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其余一切如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里就是我跟爷爷曾经生活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去后山吧！”李春水心情异常低落，转身走去。 玉良依然背负双手，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是不自觉间袖袍里的拳头越来越紧。 “祖父李云广之墓！” 看着月桂树下一座简陋的孤坟，玉良的眼眸中似有水雾生发。突然间，李春水仿佛感受到一种尘封已久却又刻骨铭心的感情在玉良身上油然而生。 早知惊鸿一场，何必情深以往。 天之骄子又怎样，才华横溢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得冢中枯骨。 “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死的。”玉良忍住情绪缓缓开口。 李春水叹了口气，将前后缘由讲了一遍，只是删去了自身穿越的经历。 “贺，蒙，山！”玉良一字一字地缓慢说出，并没有愤怒，并没有咬牙切齿，只是气息愈发冰冷，仿佛越是平淡，此恨越重。这一点，确实和李春水的性子颇为相似。 “我会为爷爷报仇！”李春水的话语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将来必然的结果。 看了他一眼，玉良同时也震惊于他的资质问题，一方面惊讶于那种似乎从未出现过的无属性灵根，另一方面她确认李春水入宗之后的尝试肯定成功了，那么李春水现在的资质有多强？八星？九星？ “或许，他将来真的能突破到几千年未有的圣尊境界……”玉良心中暗道。 “爷爷从未对弟子提过他的恩怨来历，还请长老告知！”李春水对玉良深施一礼。 玉良将视线移开，看着远处的谷川河奔流不息，逝者如斯，眼中满是怅然。 “他曾是太乙门的七星灵根雷属天才，太乙门前任门主张风湖的关门弟子……” 几十年前，李云广年轻时确实惊才绝艳，七星雷属性灵根，三年筑基，五年结丹，不到四十岁已是结丹后期，与真武剑宗的陆千帆并称东离州修行界的“法武双绝”，世人皆猜测他们二人会在五十岁前打破天人之隔，成为东离州最年轻的第四境修行者。盖压一代法修，风头一时无两，乃是太乙门内定的下任门主。 玉良与李云广相识极早，当时刚入明窍期的玉良外出任务时偶然发现上古星剑门的一处残存遗迹，在探索之时被魔道三门之人偷袭重伤，即将沦为炉鼎之时被路过的李云广所救，雷法之下宵小灰飞烟灭。 自此玉良对李云广暗自倾心，将探索遗迹所得的一块青白玉牌赠与李云广。之后二人曾多次结伴历练闯荡修行界，玉良对李云广情愫深种。 可惜天意弄人，李云广却在那时爱上了一个叫林夕月的女子，西南千年世家林家的叛逃弟子，结丹期修为。据说林夕月无意中发现家族族老与魔道三门勾结的证据，经过一番波折，李云广与林夕月一起将此事公之于众。见事情败露，在武法各派发难之前，林家索性直接倒向了魔门。 玉良黯然神伤，却也是个直率的性子，不屑于学小女人争风吃醋，独身离开，暗誓永不相见。李云广无可奈何，明知落花有意，却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 然而不管之前的林家如何，林夕月毕竟是出身现今的魔道林家，贺蒙山觊觎门主之位，伪造证据谎称林夕月是魔门奸细，设下陷阱引几位长老前去击杀。李云广誓死维护，一人独战五大长老，却失手击杀了一位，而后被赶来的一位太上长老一道五雷轰顶打成重伤，连带着林夕月也尸骨无存，李云广哪怕激发秘法自创神识也未能护得分毫。 自此李云广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对太乙门彻底失望，黯然离开。若不是中途遇到得知消息放心不下的玉良，深受重创的李云广或许早就被贺蒙山埋伏击杀于荒山野岭了。 哀莫大于心死。最终玉良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云广默默消失于视线之中，二十多年杳无音讯。 十年前，曾经与李云广并称的陆千帆成功破境归元，人称“风雪神剑”。而李云广，如今却默默无闻地被埋这长春山上，李春水不禁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玉良平静地讲完，迎着微凉的清风，二人久久无言。 李春水突然想起来前世听过的一首歌：“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梦。红尘来呀来去呀去也空……” 十五章 法修公敌 归去的途中，玉良一直在考虑李春水的资质问题。她早已将李春水体内的功法运转情况探查清楚，确实如李春水所说，部分修改的行功路线复杂隐蔽且难以把控。 只有灵魂天生强大者，且必须是无属性的灵根，才有一定的可能修改成功，无法复制。即便如此，一不小心也会法力反噬，气冲天顶一命呜呼。 “可惜了……”玉良心中微微一叹。若非实属特例不能普及，李春水的行为可以说是修行界开创一道之途的道祖之举。 以李春水目前的资质，再待在千灵峰已经不合适了，浪费天赋。 但李春水的情况实在不好向宗门解释，若想让他人相信，光是求证的环节就会闹得整个宗门无人不知，于他的成长不利。 若是消息传到南边法修一脉，法修灵根可以转去修武，这等同于断法修道统。不管消息真假，天下法修门派必然要兵临断海山，杀李春水而后快。 李春水现在还不清楚，刚穿越没多久，就已经成为了所有法修道统的公敌。若是让他知道，估计又要骂一句天道无眼。 数日之后，玉良带着李春水回到段海宗千灵峰。 玉良心情沉重，本身又性格冷淡，不苟言笑，不喜多言，或许心中还想着其他的事情，只交代一句：“你的资质情况，万万不可再让他人知晓，慎言谨记！” 随后将李春水往溪涧崖一扔，就兀自返回银雾峰。 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李春水狼狈坐起，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骂骂咧咧。 “小爷不跟女人计较，怪不得李老道会喜欢上别人……”正在腹诽，李春水突然腹中“咕咕”，此时正到饭点，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由于层层薄雾的阻挡，并不如何刺眼。 这几日水米荤腥未曾尝过，全靠辟谷丹撑着，即便是气血中期的修行者，李春水整个人也风尘仆仆，身心俱疲。 随后又想起自己的杂役弟子身份，李春水不免又埋怨一句：有李老道这层关系在，如今我跟玉良长老算是“认亲”了，修行资质也解决了，这玉良长老也不提给我升级到外宗弟子。 下得溪涧崖，行至杂役弟子的小广场，刚好碰到张执事外出。 李春水躬身行礼，正要解释这几天的事情，却见张执事笑眯眯地摆摆手道：“李师侄不用多说，你这几日的缺勤，玉良长老刚刚已传音告知于我，言你外出任务，老夫心里明白，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多谢执事！”李春水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解释不清，要扣这个月的“俸禄”的。 目送张执事离开，回头又看见方泽单手叉腰从山上下来，边走边教训着身边的小弟。李春水神识听到好像是在山上偷烤山鸡时，不但鸡烤焦了，还搞得一身灰。 李春水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呦，李师弟，这几日没见可想死师兄我了，师兄还以为你被调离千灵峰了！”方泽看见李春水立马换了脸色，略带谄媚，翻脸比翻书还快。 近一个月来，李春水经常逼着方泽切磋，虽然同是气血中期，但方泽这纨绔修行者混吃等死的性子，哪里是李春水这身经百战的杀胚的对手，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受伤倒不至于，只是被强行切磋打的怕了。 “这几日师弟怕是外出处理要事去了，方才回山，师兄我请客，为师弟接风洗尘！”方泽笑呵呵地说着，伸出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打算拍李春水的肩膀。 虽然很满意方泽的识趣，李春水还是一脸嫌弃地躲开他的那只脏手。 此时，薄雾笼罩的银雾峰，一座二层阁楼的露天露台之上，边缘放置有一排奇花异草，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酒红色的正方形云纹地毯上，座椅茶几样式古朴，背后是一张山水图案的折叠屏风，正前方还有一张长条低脚的红木长桌，桌上放着几盘瓜果糕点。 这样华贵高雅而且热情的场景全是玉良唯一的弟子青梅所布，以玉良冷淡的性子根本不会把心思花在这上面，所以整个银雾峰也就青梅一位弟子。 青梅十三岁拜入银雾峰，性格古灵精怪，又对很多美好的事物充满向往，她常说人和妖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审美，而妖兽没有。久而久之玉良对她的做法也是听之任之，况且青梅的很多做法有时候确实会让自己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一般修行者的居所大多不重外物，比如李春水，屋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青梅的住处则必须是花团锦簇。外边院子还要有琉璃灯柱，青石小径蜿蜒有序，其中夹杂着石凳躺椅，花圃植被。 玉良正坐在红梨木的屏背椅上，望着前方沉默不语。 青梅端着一个茶盘笑吟吟地缓步走来，身着天青色滚雪细纹衫，看起来十八九岁，容貌精致，略带妩媚，一双眼睛仿佛秋日清泉，引人遐思。 “师父这几日不知去向，可是要给徒儿找个师公么？”青梅将托盘放下，将壶中的花茶倒入两只青瓷杯中，调笑了一句，想缓解师父眼中淡淡的愁绪。 玉良回过头白了青梅一眼淡淡说道：“小妮子没大没小，为师这次出去是给你找如意郎君去了。” 玉良对这徒弟最满意的就是她仔细贴心，虽然二人性格差别极大，但多年来仍然对她很是宠溺，一些言语上的玩笑并不介意。 闻言青梅面色一苦，将茶杯递给玉良，随机又略带撒娇地笑道：“师父骗人，徒儿宁愿一辈子呆在师父身边聆听教诲，再说徒儿眼光有多高师父您又不是不知道，就内门那些个师兄弟，长得帅的天赋不行，天赋好的长相又丑，又帅又有天赋的，人又傲慢虚伪，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或许，李云广就是那样又帅又有天赋，又任侠洒脱的人吧！忽又想起了李春水，天赋更加出众，或许能和外州天才相比，性格和李云广也是如此相似。 玉良眼神一阵飘忽，回过神来又问道：“近日修行如何了？” 青梅又给玉良添了一杯茶水，微笑着回道：“回师父，弟子前天青玉刀法已然大成，昨日与罗青云师兄切磋，险胜一招，先天后期修为已经稳固。” 听起来青玉刀法名字普普通通，却是先天境中的顶级刀法，类似于寒光刀法的高档升级版，以锋利著称，却又比寒光刀法多了生生不息的特性，用到明窍境都不会过时。 内宗之中有天赋的弟子，一般都会选修一门先天境顶级武学，若是悟性出众者，还可以兼修一两式明窍境的武学以做底牌之用。 而罗青云，是重云峰内宗长老罗明归的孙子，六星根骨。早些年罗明归追求玉良而不得，因此重云峰与银雾峰生了些间隙，恼羞成怒还不至于，都是明窍期的大修，一定的心性还是有的。但此事不知为何传到小辈耳中，罗青云对此耿耿于怀，而且确实觊觎青梅的美色，所以近两年一直在尝试追求青梅。 很显然这种追求并非爱或喜欢，虽然罗青云平日风度翩翩待人和善，但青梅仍然对他充满反感，他就是青梅口中所说的长的帅有天赋但傲慢虚伪的人。 “做的不错！”玉良淡淡赞了一句。 “那是，都是师父教的好！”青梅笑嘻嘻地回答恭维一句。 玉良对她的恭维无动于衷，抿了一口花茶，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要大意松懈，再有几日，其余四大宗会带些弟子来我断海宗交流切磋，据说这次各派都有些天才弟子出现，你可不要给为师丢脸。” 青梅美目流转回答道：“弟子省的，再说各派的年轻弟子见到您的漂亮徒儿，哪里还舍得下手？” 确实只是切磋和交流，这源于千百年来东离洲各大派之间的传统，十年一次，由各宗长老带领宗内第一、第二境数名年轻天才弟子前往他派，五大派轮流主场做东。 一方面各派高层定期会晤，针对大陆局势、资源分配、宗门矛盾、魔道战略等达成一定的共识，类似于某星球的联合国会议。 另一方面也给年轻小辈长长见识，认识认识各派的年轻天才，最起码熟悉长相。 在这个没有电视广播网络的世界，这一点很有必要。否则外出历练时遇到狠茬子而不自知，岂不是会死的很冤枉。 当然，小势力是没有话语权的，魔道三派则自称是不屑于参加。 在这样的切磋交流中，关系好的宗门顺便联络感情，弟子们相约一起外出历练；关系不好的则顺便报仇报怨，历届切磋中不乏狠下杀手的例子。 玉良面色有些肃然，继续说道：“这次不同以往，再有一年东离秘境就要重新开启，三十年一次的机遇，各宗弟子谁也不愿错过名额，必然不会再有以往礼让藏拙的心思。” 听到这里，青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光微闪，但随机又毫无异常地剥了小块玉枣糕放在口中，嘟哝道：“知道师虎关心徒儿，徒儿定不会让师虎吸望就是喽！” 玉良略感无奈，拿出自己的刀玉扔给青梅，说道：“你明日持我刀玉去外门吩咐陈长老，将千灵峰的杂役弟子李春水提升为外宗弟子，就说他入门时根骨测试有误，有什么问题让陈长老找我就行。” 说完起身，一个转身，玉良人已消失在露台之上。 玉良考虑的是，明面上对李春水不做重视，让别人觉得李春水并无特殊之处，找个简单的理由先让他从外宗普通弟子做起。 其实这样“猥琐发育”的路线，李春水是非常满意的。 青梅接过刀玉有些诧异，她知道师父从小是孤儿，在外界俗世并无亲眷，不知道这李春水是何许人也，竟让一向对外人冷漠的师父如此上心，或许师父这几日外出就与他有关。 “李春水……听名字，不会是个乡巴佬吧！”青梅眼嘴角上扬：“那一定很好玩！” 十六章 调往外宗 东离秘境，并非洲陆上唯一的秘境，但却是最大最重要的秘境，那是上古星剑门的后花园。位于中北部的点星山脉中，只是以东离来命名。太乙门、莲华寺和真武剑宗距离此地较近。 它的来历大约可以追溯到万年以前，是上古星剑门的大能开辟出的一处空间福地，用于培养灵植异兽，历练子弟。 但后来也因为此空间的不断扩张，不慎打破了此界与妖魔界的空间节点，导致妖魔汇入，东离洲魔灾横行，生灵涂炭。 所谓妖魔一族，并非身体奇形怪状的异形生物，也是人类形态，平时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在战斗时身体某些部位异于常人，或头生犄角，或身有鳞甲，或口生獠牙，或手足变为利爪。 《东离志》记载：妖魔残暴，掠夺成性，喜食人族血肉，天地灵魔互易，堕人心魄，赤地千里…… 为了对抗魔灾，也为了避免殃及他洲，天风世界各州大能齐聚东离洲，与妖魔界诸位魔尊大战一场，近十位超越第四境的魔尊当场陨落，其余妖魔仓皇逃窜。但天风世界的实力也是损失惨重，各州都有超越第四境的圣尊陨落，第四境及以下修行者，更是死伤如雨。东离洲星剑门圣尊及高阶修行者几乎全灭，仅余一位太上长老拖着重伤之躯，以付出性命的代价重新封印了妖魔界通道，东离秘境也因此不现人间。 至此，东离洲结束了星剑门的统治时代，曾经雄霸一洲的巨无霸宗门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其余中小势力趁势而起，只有真武剑宗还保留有少部分星剑门剑道传承。 现今的魔道三派，其中两派就是当初陨落的妖魔留下的传承。 虽然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东离洲的天地元气始终未曾恢复，修行水平及天才数量比起其他州仍是大大不如。 所以东离洲之人要想超越第四境成为圣尊，必须远赴重洋，去往外州。但也因为天地元气的重创，此方的天地意志一直限制第五境的修行者进入，给了弱小的东离洲充分的成长时间，且外洲势力也看不上战后残破的东离洲，所以才一直没有入侵。 千年之前，随着天地元气的逐渐复苏，东离秘境重现世间，每三十年有一月的开启时间，但因为有圣尊大能的封印残留，为了保证入口的稳定，只能第三境以下的修行者方可进入，且每次人数不得超过六十人。 经过近万年的积累，秘境之中天才地宝储量丰富，虽然遗留的有一些妖兽和低阶妖魔的后代，但由于封印规则的存在，秘境之中凡有意识的生灵，都不可能突破到第三境。 但是因为秘境之中天地元气更加浓郁，而妖兽和妖魔寿命比人类更加悠久，时间的积累下，里面的妖兽和妖魔皆肉身强大无比，生命力顽强，同境界下人类很难取胜。 每次的秘境探索五派修行者都是死伤惨重，除了各派杀人夺宝的行为，大多数都成为了妖魔的血食。但凡是活着出来的都收获颇丰，为短期内晋级第三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实际上也就是东离洲修行界利用东离秘境圈养妖魔和妖兽以历练弟子。 当年的玉良若不是进入了东离秘境，或许现在还在明窍中期徘徊。 每次秘境开启前，五大派以切磋交流的胜场比率确定进入的名额数量，各派都觉得自己实力更胜一筹，自然也无人同意平分名额。 获得名额的并非全是天赋出众的弟子，还有一部分是普通情况下晋级无望的。 这类人往往是最危险的，突破无望，早晚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这类弟子一般年龄偏大，在术法和武学上浸淫时间颇久，战力往往更为强大。 第二天上午，李春水正在溪涧崖上一遍一遍地练着融合了一刀独秀的连云刀法和燕回步，身体转折间似有残影残留，燕回步已然接近大成，强大的神识让他对武学的领悟极快。 刀光闪烁不断，让人看不出下一刀会从何处亮起，偏偏刀势又能连成一片，似月华如云雾，羚羊挂角，一触即逝。断海宗弟子的入门刀法，融合一刀独秀之后，硬生生让李春水练出了气血境顶级的感觉。 可以说，只此两门武学，在气血中期中，李春水自信已无敌手，若是对战一般的气血后期也能险而胜之，但如果是底蕴足够的气血后期或巅峰的天才，就有些悬了，毕竟积累太少。 意外猛涨的气血境中期圆满修为也基本稳固，不会出现气血虚浮的情况，可以着手淬炼脏腑跨入气血后期了，这比李春水起初预想的进度要快上不少。 刀势运转间，李春水对《一刀独秀》似乎又有了新的体悟，仿佛天地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深藏，朦朦胧胧感应不清，只恨此刀不强，不能劈开重重迷雾得见真知。 “看来需要找新的武学修炼了。”李春水皱着眉头暗自思忖，怀疑是自己的底蕴太浅的缘故，若是强行去感悟那种意境，必然心神首创，气息淤堵。 就在此时，李春水神识感应到有人向这边靠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杂役服，头系灰色发带的弟子正顺着山径小跑而来。 李春水知道他同样是千灵峰杂役，看管执事房附近的一片药园，叫张什么来着，似与张执事有些关系。 这名张姓弟子走到前来，略一拱手开口说道：“李师兄，张执事传话说让你回去一趟。” 李春水收刀入鞘，回礼道：“张师弟可知是何缘由？” “这师弟我就不清楚了，收到传音我便立刻赶来通知你，你到了便知。” “多谢师弟告知！” 回到执事房中，张执事正盘腿坐于木塌之上，旁边的红木椅上坐着一位青衣少女，身着天青色滚雪细纹衫，头戴梅花琉璃钗，明明看起来小家碧玉，明眸朱唇，巧笑嫣然，却又有一抹媚态天生。 李春水不为所动，目光并未多做停留，两世为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青梅微笑着看着李春水，心中略微诧异，并非是自恃美貌便觉得其余男子就应该对自己如何如何，只是觉得在年轻小辈中能有如此心性的还是首次见到。 运转望气术，青梅心中有些失望，年龄这么大了，还在气血中期，看来天赋是真的不行，师父为何会说根骨测试有误？心性倒是不错，但凭这个还不足以让师父重视，青梅心中愈发好奇，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以李春水接近先天后期的神识之力，在青梅运转望气术的时候，他便有察觉，只是觉得无关大雅，并未计较，反正望气术又不能透视衣服。 “见过张执事。”李春水对着上首施了一礼。 张执事笑眯眯地回应，随后伸手一引道：“这位是内宗银雾峰玉良长老的亲传弟子青梅，此次是传玉良长老口谕将你提升为外宗弟子，说你入门时根骨测试有误。稍后你便可收拾一下前往外宗。” 张执事也很纳闷，本来还以为这李春水来千灵峰有什么秘密任务，还想着蹭点功劳，没想到是入门时根骨测试有误，害的自己倒贴了一套隐灵阵和几瓶辟谷丹。不过想到李春水修炼时的动静，只要是入了外宗便有无限的可能，张执事也不愿得罪，好来好走。 李春水转身看向青梅，并不如何欣喜，预料之中的事，心中却在思量着玉良给自己找这个理由的原因，为何不将自己直接纳入核心弟子？ 施了一礼，李春水开口说道：“多谢青梅……师叔！” 李春水心中有些腻歪，修行界的规矩就是如此，修为高出一个境界，辈分同样上升一档。这小姑娘看起来和自己同龄，自己偏偏要叫她师叔，对于一个两世为人的大男人来说，确实有些羞于启齿。 青梅看得出那声“师叔”李春水叫的极不情愿，心中觉得好笑，笑吟吟地开口说道：“你若无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这便随我出门吧。” 声音软糯，勾人心魄。说完，青梅率先起身走出执事房。 李春水听着青梅的口音心中有些无语，这莫不是位魔女假扮的吧？堂堂正派武道大宗，怎会有如此女弟子，不应该是冷若冰霜，飘飘若仙吗？ 向张执事告罪一声，他便转身跟着走出。 隐灵阵阵旗不多，李春水本着上班不耽误修炼的原则，一般都是随身携带，灵石和气血丹消耗完了，木屋内倒是留有自己另外的杂役弟子服和以前带来的便装，但以后也穿不着了，也不用回去拿，他觉得并无需要收拾的东西。 十七章 星魔果 “李春水，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好土的。” “……爷爷取的。”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来断海宗呢？” “爷爷让我来的。” “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我看师父对你还挺照顾。” “爷爷跟你师父有关系，我没有。” “那师父说你根骨检测有误是怎么回事？看你这么大年纪修为这么差劲，怎么会让你进外宗呢？” “爷爷……” “闭嘴！你再说一句爷爷试试，有爷爷就了不起啊！”青梅恼怒，眼前这人句句不离爷爷，敷衍的也太明显了，这是故意的吗？ 李春水一怔道：“你讲不讲道理？” 感觉到青梅的神识在锁定自己，若自己真回一句“了不起”，接下来必然要面临她的雷霆攻势，关键自己还打不过。 好好地聊天怎么就要动手打人了呢，我说的全是实话啊。李春水咽了口唾沫，愈发觉得这青梅像极了魔女，打定主意以后敬而远之。 青梅看着李春水愕然地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恶人，深吸了口气，收敛住气势，心中对自己说：在异性面前要注意形象。 随即青梅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贴身上来说道：“抱歉啊春水师侄，师叔刚才给你开个玩笑。” 她故意在师叔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喜怒无常，红粉骷髅……李春水看着青梅略带妩媚地娇笑，心中想道，可能她心地不坏，但精神不太正常。 眼看着前方便是外宗弟子所在的明心峰，李春水连忙说道：“前面便是明心峰，我认得路，自己过去便是，不劳烦青梅师叔。” 青梅见状顿时气结，你还不乐意了，整个宗门的年轻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先天圆满的大师兄江寒，哪个值得本姑娘假以辞色？ 在断海宗年轻小辈中，若论修为实力，大师兄江寒公认第一，宗主段凌峰的亲传弟子；若论风姿帅气，罗青云则是名副其实的“宗草”一根；但女性中若论美貌风韵，就要属青梅了，不仅人长的好看，实力也高。 除了大师兄和绰号“刀疯”的那位古景师兄，平日无论青梅走到哪里，都是众多男弟子眼中的焦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众人本没有错，虽说青梅也并不以此为乐，但今日却在这小杂役面前连连吃瘪，心中郁闷无比，暗道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银牙暗咬，青梅面色不变笑着说道：“如此最好。”说罢转身脚尖一点，人影似真似幻缩地成寸般已迅速远去，徒留一阵香风。 “玉良长老到底教出来个什么徒弟？”见青梅离去，李春水长出了口气一边吐槽一边羡慕对方的身法。 话说李春水入宗不到一个半月，除了千灵峰，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武丹阁和宗务大殿的区域，对于明心峰，只知道是外宗弟子的地盘，实际上并不认路，只是想暂时摆脱青梅的纠缠。 上得明心峰后，看着蜿蜒纵深的青石道路，陆续有弟子穿行其中，却不知通向何处。 李春水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路吧！” 此时断海宗山门之外，一艘青翠色中型飞舟缓缓降落，随后其中走出五六名宽袍大袖的修行者，其中一人单手一扬，飞舟化作一点青光消失不见。 为首者是一位黄色道袍面容清癯的灰白发老道，正是长生宗的内宗周阳长老，身后跟着一位中年执事以及两男一女三位弟子。 这是长生宗前来参加此次交流切磋的队伍，越是离得远的，越会提前出发，提前到达。算算时间莲华寺这两日也快到了，太乙门和真武剑宗估计不到切磋前一日不会抵达，一个是离得近，且与断海宗关系不和，一个是无所谓，反正在哪打，什么时候打他们一向都是第一。 看着前方巍峨耸立但颜色单调的古老山脉，看起来十四五岁略显稚嫩的那位弟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几道白色遁光由远及近迅速而至，遁光森然，恍若能劈山断海，斩开一切，一种莫名的意境弥漫而来，仿佛四面八方全是锋芒刀刃。长生宗几位小辈皮肤隐隐刺痛。 周阳面不改色，他知道这是刀疯子和剑疯子们常见的无脑行为，不同的是，剑疯子锋芒内敛，含而不发，刀疯子锋芒张扬。 略为年长的那位男弟子气质儒雅，看起来温良恭谦，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摇晃，微笑着说道：“这是刀意？下马威么？” 另一名女弟子气质清新脱俗，绿色的衣带和满头青丝随风飘荡，仿佛出水芙蓉不染尘埃，抿嘴一笑并未说话。 年龄最小的那位一席白色锦袍，面色略有惊异，即将吐出的话咽了下去。 老道周阳沉声说道：“方海匹夫，这就是你断海宗的待客之道吗？” 前方遁光收敛，意境消散，紧接着一声大笑传出。 “哈哈哈，没想到长生宗是周阳你这老儿带队，你我有数十年未曾见了，不知你的火属真意领悟如何了，此次事后定要与老夫好生切磋一番！” 话音刚落，只见披散银发满面红光的一位高壮老者带着几道身影走上前来。 周阳略显无奈道：“不用切磋，老夫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长生宗的功法本就中正平和，擅长修身求道，不喜与人争斗，可以说在整个东离洲，长生宗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崇尚天道无为，门下弟子与各派关系都不错，公认的老好人一个，与莲华寺的和尚颇对脾气。 方海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老货好生无趣，长生宗竟是你这种懦弱之辈么？”说罢还冷眼扫过周阳身后几位弟子。 周阳淡淡说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宗情况，何必再说这些下俗之语，让小辈笑话。” 言外之意是大家都知道我这边是什么情况，不跟你打不是怕你，你还要咄咄逼人反而是落了下乘，长生宗是不喜争，而并非不会争。 长生宗那位执事和年长的两位弟子仍是面无表情，神色淡然，他们多少也了解很多武修的性格，倒是那位年龄最小的面色略有愤慨。 方海倒也不以为意，盯着那位年龄较小的弟子说道：“听说你们长生宗上次收了一个练气期神识离体的天才弟子，莫非就是这位？” 方海身后断海宗几位弟子闻言面露讶然，立刻将视线投去，原来就是他？ 那位年龄较小的弟子见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立马正了正神色，心中却极为自得。入宗一年修为练气后期，神识离体，基础法术几乎瞬发，宗内练气期弟子无人是其对手，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周阳看了一眼那位弟子，点头说道：“丘儿，还不来拜见方海长老。” “长生宗弟子龙丘，见过方长老！”龙丘上前一步弯腰抱拳行礼。 方海点点头轻哼一声说道：“嘿，你长生宗倒是运气，不知道一年后你们舍不舍得让他进入秘境。” 第一境若能神识离体，不仅能提升悟性起点和上限，更轻松地感悟术法的本质，还对术法释放的协调操控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威力更强，施法更快，也更精准。 所以第一境和第二境的修行者虽然都是修行的起点，只神识一项，战斗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周阳说道：“与运气无关，天道如此，必有其存在的道理。” “老子最烦你们这些说话神神叨叨的，不废话了，随我入山吧！” 周阳回头交代一句，便身上红光一闪，跟着方海当先离开。 龙丘还不到筑基，不会飞行，便由那位执事遁光裹挟。 此时断海宗几位弟子凑上前来。一位身穿玄色锦缎服，长相普通但气质凌厉的弟子飞掠到那位长生宗年长男弟子身边，冷淡说道：“公羊羽，没想到你也压制了境界不肯突破。” 公羊羽微微一笑，将折扇一合，说道：“你江寒不也一样，三十年一次的东离秘境，对第二境修行者的帮助最大，错过这次抱憾终生。” 江寒冷笑，说道：“你们长生宗不是不喜争斗么，还在乎这个？”他一直认为长生宗的理念比较虚伪。 公羊羽瞥了江寒一眼，也不动怒，依然温文尔雅，说道：“若能在东离秘境中得到一枚星魔果，便可进一步夯实根基，提前感悟天地之力的运用，结丹之后必然会有一段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能大大缩短进入结丹中期的时间。这事关求道之心，并非争强好胜。” 星魔果，自从千年前东离秘境第一次开启时被人发现，古籍上记载这种灵药在星剑门时代叫星华果，不足婴儿拳头大小，色泽金黄，有淡淡星光透出表皮，原本作用是提升第二境修行者晋级的概率，在外界早已绝迹，只在东离秘境中少有种植。 后因妖魔界入侵，此灵植被妖魔界天地规则辐射，发生了变异。第二境圆满的修行者服食之后不仅顺利晋级第三境，而且能在晋级之前深刻感悟天地之力的运用之道，晋级之后便能短期内突破到中期境界。 第二境的修行者是利用术法或武学心法引动天地之力增加威力，属于简单借用。到第三境则是初步地掌控运用一定范围的天地之力，也就是说第三境修行者的修行重心就是如何掌控运用更多的天地之力。 十八章 窥秘 江寒看着公羊羽，身上战意隐现，说道：“那这次你总没有避战的理由了！” 公羊羽无奈：“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开开心心修行求道不好么？” 江寒并未继续往下接话，明知道说不赢，论嘴皮子他比差公羊羽差得远。 倒是一旁的龙丘对公羊羽的话不以为然，如果修行不能用来打架装x，那修行是为了什么？锄强扶弱有必要，人前显圣同样必要。 江寒转头对旁边的长生宗女弟子说道：“半年不见，木晴师妹竟然也踏入了筑基圆满，恭喜了。” 蓝晴略微一笑说道：“当不得师兄谬赞，师妹的天资比不上公羊师兄和龙师弟，自当更加努力才是。对了，怎么不见刀疯古景师兄？” 龙丘的师父与周阳是师兄弟，所以虽然他们二人比龙丘修为高一个层次，仍然以师兄弟相称。 江寒想起那位整天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古师弟，除了根骨和修为底蕴略不如自己，因执着于刀，武学造诣可能还要更胜自己，自己要胜过他很是艰难。若说小辈中将来有谁最先领悟刀意，那非古景莫属。 抬手揉了揉额头，江寒说道：“他只对刀感兴趣，满脑子里都是刀道刀理，平日对我这大师兄都爱答不理的。” 公羊羽插了一嘴：“极于刀者而极于道，你们断海宗的弟子，也就古景比较对我的胃口，他若是有灵根，来我长生宗修行，修为也必然是突飞猛进。” 江寒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看我不顺眼喽？” 公羊羽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太乙门赵无极已窥到雷之真意的方向，真武剑宗梁秋山也摸到了剑意的一丝气息，你有的是对手。” 公羊羽确实有些心累，受宗门理念的影响，他一直遵循着无为不争的行事风格，就像长生宗开派祖师所说：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一向清心寡欲一心求道的他确实难以理解其他人非要争个第一有什么意义，若不能得大自在，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江寒闻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窥秘”。 若说修为境界，大家不相上下，若论武学造诣，除了自家古景师弟，他自忖也不输同辈，只是刀意参悟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这并非时间的积累和一味地苦练所能达成的。方海长老和玉良长老也是到了明窍后期才机缘巧合悟到那灵犀一点的意境，正常情况下只能到归元境对天地之力有了本质的认知才会自然掌握。 剑意刀意也好，属性真意也罢，都是对天道规则的一种具现利用，领悟了这些，对天地之力的运用才会更加得心应手，招式术法威力与普通修行者自然也是差别极大。 公羊羽所说的赵无极和梁秋山的情况，他们只是看到了意境的存在，知道了自身触摸意境的距离。 这个境界在真正掌握意境之前被称之为“窥秘”，这是领悟意境规则的基础，意为窥探到了天道的秘密。 江寒正处在窥秘境界的边缘，此次的切磋交流也是一个机会，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利用赵无极和梁秋山的刺激临场突破一窥刀意之秘，哪怕场上重伤也在所不惜。他有预感，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到明窍后期也难以领悟真正的刀意。 凡跟刀意有关的东西，悟了便是悟了，旁人难以言传，这也是天道的神秘之处。 由于外宗陈长老提前打过招呼，李春水办理外宗弟子的手续没有遭到任何刁难，登记信息，更换刀玉，领取服饰资源，挑选居住院落，半个时辰全部搞定。 只是负责此事的执事看李春水的眼光有些怪异，十七岁才气血中期，这位该不会是内宗某位长老的私生子吧，从杂役跑到外总，也不怕宗门征召的时候被打死在外面。 反正陈长老有所交代，不该问的他在自然不会多嘴，耐着性子为李春水讲解了外宗弟子的义务和福利。 一旦入了外宗，就不必再像杂役弟子那样操持俗务杂活，有更多的时间用于修炼，而且每月的宗门月贡灵石和丹药比起杂役弟子翻倍发放。 也可以定期去天光峰听宗门长老或供奉们讲道解惑，李春水明白这就是上公开选修课的意思。从硬知识的武学讲解、战斗技巧，到软知识的大陆局势、宗派关系、地理秘境、上古秘辛等，都有人负责讲解。 毕竟任何大派能屹立数千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强悍的武力值，大派弟子之所以比那些小派和世家的弟子更加优秀，就是因为他们不仅战斗力更加强大，还有更加完整、严谨的世界观和丰富的知识体系。这使他们在探索秘境、面临危险和阴谋，或者处理突发事情的时候有更冷静的头脑做出清晰准确的判断。 当然若不去听课也无人强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即可。 另一方面，外宗弟子平时须无条件接受宗门的征召调遣，铲除邪魔外道，处理宗门冲突，清理叛徒弟子，平定妖患，或外出值守矿脉等。 完成任务会有宗门贡献值累积，可以换取功法武学，丹药兵器，或请人出手做事。当然有些弟子为了宗门贡献，在没任务的时候也可以主动申请。 宗门并不会给弟子颁布实力不匹配的任务。所以前期年龄较小或实力太低的弟子是不会被征召的，一般修为到气血中期才有资格接受征召。 内容不多，有所得便要有所付出，李春水对这种模式也不反感。 对那位执事躬身一礼，李春水也不管他怪异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抱着自己的黑色锦缎外宗弟子袍，向居住区走去。不得不说，外宗弟子的衣袍比杂役服质量好太多了。 怀里揣着刚领的四枚灵石两枚气血丹，李春水心里盘算着今天夜里就可以尝试着淬炼脏腑跨入气血境后期了。 外宗弟子居住的区域并不显得嘈杂，道路宽阔通达，高大的树木深入上空缓缓流淌的薄雾之中，数缕并不刺眼的阳光穿透而下。 来往路过的弟子不多，或相互谈笑风生，或冷漠无言，或匆匆而行。没人认得李春水，见他身穿杂役服，怀抱外宗弟子袍，皆用好奇的目光扫过，竟然还有入了杂役的弟子还能晋升外宗的？ 前方顺着山势的斜坡上，上上下下错落分布着青石灰瓦的大片庭院以及数座简单阁楼，铁木所造的阁楼原本是暗棕色，由于长年历经风雨，表皮斑驳，颜色有些泛灰。远远看去，此处景致仿佛前世江南古镇的写意水墨画。 穿过一座小巧石桥，李春水找到了自己的庭院，微微点头，觉得环境还不错。 门前挂有一块木牌，上方刻有一个“丙”字，下方有“三七六”的标识，意为此处小院为丙区三七六号，目前居住者为外宗李春水。这些信息在宗门皆有备案。 据执事所言，此处院子的原主人在几个月前沧澜城南方平定海妖时不幸葬身妖腹。这种情况在断海宗并不罕见，所以别看外宗四大区每个区的小院编号都有数千，其实并未有这么多弟子居住，空闲院落很多。 高阶的修行者总是少数，所以一个宗派的成长史，往往伴随着大量低阶弟子的陨落。这也是各大宗派每隔几年就要补充新血的缘故。 伸手推开小院的木门，比长春观破门略显厚重的门轴摩擦声响起，让李春水的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迈步进入，目测一百多平的简陋小院，一个不大的池塘，里面数片莲叶，旁边还有一株常见的窄叶树。 李春水沉默地环顾一周后，走进房中换上自己的外宗弟子服，单手握着带鞘的长刀杵地，另一手负于身后，望着古铜镜中的自己，并非剑眉星目，并非气质卓绝，但坚定的眼神和挺拔的身躯，衬托得十七岁的少年异常地成熟稳重。 “李老道，我的修行开始有起色了，你个糟老头子却看不到了……” 十九章 战龙丘 山上日出星落，晨雾飘渺。不知为何，昨日李春水搬进这座小院之后，池中莲叶的生机似乎旺盛了几分。 小院中李春水正在练习着刀法，暗红的刀鞘插在一边，衣摆翻腾，人随刀走，额头微微有汗。目测之下刀法的威力比前几日又有很大的增幅，这是修为突破的原因。 经过一夜的修炼，气血丹、灵石、天地灵气三管齐下，李春水已正式踏入气血境后期，距离踏空而行的先天之境越来越近了，此时正在适应晋级增长的力量。 这种自己的努力成果持续可见的感觉，让李春水分外沉醉。 得亏李春水的变异天赋很是不错，能够承受这样狂暴的修行强度，还能尽数将庞大的灵气炼化利用，换成一般资质的弟子，就算承受得住狂暴灵气的冲刷，也没有本事全部炼化，白白浪费资源。 虽然李春水昨日登记时修为是气血中期，达到了宗门征召的前提，但由于他初入外宗，宗门还是给予了他一定的缓冲时间，一个月的免征召权，而且宗门的征召任务也并非每月都有，给弟子们留有足够成长时间，理论实践两不误。 “也不知道那小胖子朱逸群现在如何了。” 一个时辰后李春水停下来收刀入鞘，既然到了外宗，有更好的修行环境，一些打算规划就要定下来了。争取实力提升的同时不偏科。自己的资质和悟性，能保证修为和武学可以快速稳步地提升，理论知识也不能落下，天光峰的文化选修课还是要去上的。 不能成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且情商低下的修行者，那是莽夫，不能掌控自己，便会被别人掌控。 李春水整理了一下衣衫，提着佩刀走出门去。 附近左侧不远处是一块陡峭光滑的山壁，并无其他院落，右侧倒是另有一间院子不知住的何人。 昨日李春水之所以挑选此处院落，就是图个清静，一方面避免他人察觉自己异常的修炼动静，一方面无论前世的特种兵生涯，还是今生十几年的道观生活，他都不习惯热闹邻居频繁拜访的客套和寒暄。 李春水提着佩刀向武丹阁赶去，他要去挑选两门新的武学，顺便问一下那个青木长老，他说的话算不算话。 “我需要大量的灵石修炼，需要更多的武学参悟，还需要一枚储物戒指，据说师父收徒的时候一般都会有见面礼啥的，我要的也不多。”李春水心中无耻地想着。 此时居住区分外安静，只闻风声鸟鸣。这个时候弟子们要么在天光峰上课，要么在征召中，要么在自己住处修行，要么在宗务大殿接私活，没有吃饱撑着闲逛的，李春水觉得这个世界的修行者还是挺上进的，年轻不努力，老了徒伤悲，吃得苦中苦，方成高富帅，脑海中无意识闪烁着杂七杂八的念头。 长生宗的小弟子龙丘恰好正在外宗区域闲逛，在知客峰憋了一天，周阳师伯找人叙旧去了，师兄师姐都在修行养精蓄锐，没了人玩耍的龙丘待不住了，今天偷偷跑来外宗的明心峰想找人切磋。 天赋出众，一向心高气傲的龙丘想在五派切磋交流之前先挫挫主场的锐气，他在南方也跟小派的武修交过手，觉得也就那样，不知大派弟子有没有可堪一战的。 一路行来，倒是遇到几位弟子，龙丘嫌对方年龄小实力差，不屑欺负别人，其实他年龄也不大，只是年龄小实力又强的人不多罢了。 转过一个路口到了空旷处，龙丘看到前方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弟子正向这边走来，眼前一亮，这么大年纪在断海宗应该至少气血后期了，倒是可以先热热身。 “喂！那小子！”龙丘喊道，仿佛他的语气态度理当如此。 忽闻人声，正在神游物外的李春水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色宽袍大袖的十四五岁少年正站在前方颐指气使地看着他。 李春水的目光微冷，觉得这厮好没礼貌。 龙丘下巴一扬说道：“说你呢，我乃长生宗弟子龙丘，看你这年纪也有气血后期的实力，可敢与我一战！” 李春水微愣，一瞬间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长生宗一个小屁孩来断海宗撒野？估计是跟长辈一起来的吧，口气倒不小。 李春水问道：“你确定要和我打一场？” 龙丘不耐说道：“哪那么多废话，你就……我靠！” 话未说完，一声惊呼，龙丘的身体仿佛浮空的稻草没有重量，迅速向后闪躲，他原来所站的位置被一抹雪亮的刀光划过。 李春水如同移形换影一般已欺到身前，转身翻手一个漂亮的弧度，刀光再次斜斩而上，大成的连云刀法水到渠成一般施展开来。 龙丘一边快速拉开距离，一边怒吼：“无耻！你竟然偷袭！” 李春水神色冷峻，攻击的同时淡漠说道：“无耻？偷袭？你怕是没单独出去历练过吧，今天小爷就教教你什么是江湖险恶！” 说话间连云刀势已成，李春水脚尖轻点地面，身体闪烁间刀光散而不乱，迅速逼近，意图切断龙丘的躲闪路线。 龙丘气得哇哇乱叫，他虽然为人轻慢，但也是年轻气盛所致，实际实力并不差。 眼见李春水再次逼来，龙丘神识涌出，趁对方刀势衔接的霎那抓住破绽，身影一个模糊，身化青光脱离刀势笼罩，出现在另一侧地方，衣衫微乱，胸口的衣服被切开一道尺长口子。 神识？李春水刀势一顿，眉头皱起心中惊讶，他竟然也有神识，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其他人第一境就能觉醒神识？这么常见吗？ 龙丘异常恼怒，若不是被对方偷袭，何至于自己如此狼狈连瞬发的法术都放不出来，现在轮到自己进攻了，等着面对疾风吧！ 龙丘手指上一枚戒指青光亮起，神识锁定李春水，右手一划，一道尺许长的风刃一闪而去，速度极快。 李春水由于刚刚震惊于龙丘的神识之力，眼见风刃斩来已来不及躲避，封刀一挡，“铛”的一声，长刀震颤，手掌微微发麻，风刃消弭于无形，他却被强大的力道带着往后滑去，小断海诀全力运转，右脚一蹬卸去惯性，身体旋转侧翻躲过紧跟的第二道风刃。 风刃？这就是法修么？威力倒是不错，这不就是弱化版的先天武修嘛。李春水心中略显兴奋，看来要认真了，被一个小屁孩打败很没面子的。 一旦真正地进入战斗状态，李春水冷静得仿佛一台精密计算的杀戮机器，眼神冷漠，无波无澜，冰冷的杀气透体而出。 龙丘仍在十米开外挥洒着风刃，一头黑发在肩后飞扬。 至于为什么龙丘不站的更远一点，一方面时机易逝，他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另一方面施法距离过远的话，就会给对手留下更多的躲闪余地，降低命中率。 更加庞大的神识之力弥漫而开来，李春水眼中微光一闪，捕捉到龙丘的风刃轨迹，在旁人眼中迅捷无比呼啸而来的风刃群仿佛慢动作一样，双腿发力燕回步折线辗转身体仿佛幻影一般便要从几道风刃的间隙中一穿而过。 龙丘嘴角戏谑，说道：“这下看你怎么逃！” 手指往前一点，龙丘吐出两个字：“风逆。” 李春水顿觉一阵狂风迎面扑来，整个人如同逆风而行，无论上下左右，皆被风势挤压，难以穿透，速度骤慢。 这是风属控制法术！ 偏偏这时龙丘两手微张，在身前猛然向两边一拉，一道比之前大两倍的巨型风刃浮现而出，一声风吟，巨型风刃破空斩去。 前有小型风刃群，后有巨型风刃刀，李春水却移动艰难，然而他面色并不惊慌，眼神依然冷漠，刚刚大成的燕回步心法在心中流淌而过。 神识监控之下，一刀独秀心法运转，风刃的破绽骤然放大，风刃群将要贴身的刹那，李春水身形两次极速地模糊闪烁，人已至龙丘面前，衣摆飘飘，连云刀法斜斩而下。 身后几屡断发随风而去，几声轰鸣中被风刃斩中的地面碎石翻飞。 龙丘愕然，不可思议，曾经有多少人败在自己这套连环技之下，他是怎么躲开的！ 触及李春水的目光，龙丘心中颤栗，这是一种看待死人的目光，冰冷，无情。 “他要杀我！他真的要杀我！” 仓促间龙丘再次施展风遁，欲要逃窜。 接近第二境圆满的神识之力，加一刀独秀的勘虚特性，龙丘的动作在李春水眼中无所遁形，他身化青光刚一消散，李春水刀身一翻，横斩在另一侧空处，龙丘身形突兀在刀锋处现形，刀刃正抵在龙丘脖子前方，锋芒刺破喉管表皮，一丝鲜血流下。 二十章 你还是太年轻 “你……”龙丘面色惊惧，不敢再动，也不敢言语，手指上泛着青光的戒指黯然熄灭。 那是龙丘的法器戒指。武修的兵器是刀枪剑戟拳套等等，法修的法器一般皆为首饰，戒指手镯耳环等样式，提升操作法术的灵敏度，增幅法力。 从李春水近身偷袭，到龙丘败落，整个战斗过程不过十数呼吸而已，兔起鹘落间胜负已分，如果二者皆是平庸之辈，那拖拖拉拉没有上百个回合是分不出胜负的。 李春水看着龙丘淡漠地说道：“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 龙丘面色惨淡，脑海中一片空白，败于李春水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自己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什么赵无极，什么梁秋山，什么江寒，数年之后不过是自己的踏脚石而已。 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师父说得对，不能小看任何人，特别是大宗弟子，这次随便碰到一个断海宗外宗弟子，自己便一败涂地，如果是生死搏杀，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除了面临死亡的恐惧之外，龙丘还有些颓然，并未听清李春水最后说的什么。 “铮”的一声刀鸣，龙丘觉得喉间一麻，李春水已收刀回鞘，转身潇洒离去。 看着李春水的背影渐行渐远，死亡的恐惧远离，龙丘长出了口气，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断海宗的弟子难道都是这般犀利吗？ 随即又是一阵懊恼，一方面他觉得是因为李春水丝毫没有大宗弟子的风范，竟然出手偷袭，导致自己失了先机，最终落败。另一方面，又暗恨自己最后被李春水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反击，甚至最后不敢说话，一点硬气都没有。 龙丘脸色由白转红，咬咬牙吼到：“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打败你！” 李春水貌似听到了他的叫唤，并不回头，一手扛刀在肩上，一手扬起，冲身后摆了摆，消失在拐角。 其实龙丘的实力并不比李春水差，反而修为更胜一筹，但很多时候胜负的关键并不仅仅局限于修为的高低，一个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一个是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如果在野外，李春水有太多办法致龙丘于死地。 龙丘并非没有出去历练过，只是他天赋出众，在宗内就是大熊猫的地位，即便有类似的宗门征召，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一些惊险的杀戮和镇压行为都有其他师兄弟或执事代劳，留给他的都是实力一般的练手货色。 所以他经历的战斗倒是不少，但生死搏杀却从未有过，暂时理解不到意志的力量有多强大。 所以李春水暗含杀气的一个眼神便能吓得龙丘发挥失常，归根结底龙丘经验太浅，胆魄不足，便没有底气。而李春水即便面临青木的滔天气势，他依然敢冷静挥刀。 远处有破空声响起，三道白色亮光急速遁来。 龙丘抬眼看去，估计是断海宗的执事发现战斗的动静过来巡视，他怕被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转身迅速离去。 遁光收敛，三位中年执事现出身来，看着地面散落的碎石，神识细细扫过。 “法力波动的气息……” “风灵气？估计是长生宗的那位风灵根天才弟子在找我断海宗弟子切磋，不知胜负如何。” “还能如何，据说那小子练气期就能神识离体，风刃术都能瞬发了吧，我外宗气血境弟子怕是很难有人能够取胜，这是要在五宗切磋前先挫挫我们锐气啊！” 龙丘垂头丧气地回到知客峰，正准备进自己的小院，却见公羊羽和木晴联袂走来。 龙丘面色尴尬，自己偷跑出去招人切磋，第一场就被人打败了，自尊心作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见这两位。 公羊羽二人本来微笑着走上前来，看到龙丘喉间表皮已经结痂的伤口和胸口衣服上那道划开的口子，神色骤然神色一冷。 木晴开口问道：“出去找人切磋了？” 龙丘沉默着点点头。 对于龙丘闲不住的跳脱性子，二人能够猜到他会跑出去找人打架，只是看这情况，怎么还打输了呢？ 龙丘的修为虽然并未到练气圆满，但实力仍然冠绝长生宗练气期弟子，有神识增幅，即便对上其他大宗第一境的天才弟子，二人相信他仍然难逢敌手，不至于被被人一刀封喉。难道是先天境的武修以大欺小？ 在公羊羽二人的心中，第一感觉是对方的气血境弟子屡战屡败，先天境的师兄恼羞成怒出手教训。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先天出手，以小师弟的性子，怕是早就叫嚣着让师兄师姐为他出气了。 公羊羽“唰”得将折扇一合：“小师弟莫要沮丧，随师兄去找江寒理论，他们以大欺小，师兄定会给你讨个交代！” 龙丘怔然抬头，意识到是师兄误会了，面皮有些发热。 “我还不至于连气血和先天都分不清楚，师兄你莫要看我笑话！” 公羊羽有些尴尬，再次打开折扇，问了一句：“打败你的是谁？” 龙丘无奈：“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外宗弟子，感觉也就刚进气血后期，第一场我就败了。” 之后龙丘索性将交手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公羊羽与木晴倒真有些惊讶，断海宗还真是不可小觑，只是小师弟的运气也太好了，第一场就碰到个硬茬子。 这样也好，让这小子受点挫折，免得在自家地盘上未曾败过便小视天下英雄，现在丢面子总比以后丢性命要好。 木晴微微一笑，也不好打击龙丘，说道：“十七八岁的气血后期，天赋确实不好，但往往这样的人对武学的领悟极高，他比你多修行了几年的时间，败给他并不可耻。” 公羊羽拍了拍龙丘的肩膀道：“行了，回去收拾一下吧，好生反省，若真如你所言，是对方偷袭所致，五宗切磋交流的时候，你有的是机会一雪前耻。” 龙丘离去，木晴美眸一转笑了笑道：“偷袭？这断海宗弟子倒是有趣。” 公羊羽说道：“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好对付，战斗也不是表演，我长生宗与人为善，虽无害人之心，但要有防人之意，是龙师弟大意了，你我也要引以为戒。” 二十一章 再临武阁 明心峰甲区一号院的庭院内，正有一男一女两位弟子。 女弟子十六七岁，眉目清秀，看起来并不如何美貌出众，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也让人赏心悦目。 她坐于花前石桌旁，手中拿着一卷古籍，暗红刀鞘的狭长佩刀放在桌上，开口说道：“林峰师弟你前两日刚完成一次宗门征召，不去修行感悟，却为何来我这里？” 林峰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外表英武，帅气却不阴柔，却显一丝憨厚，背负两截拆开的长枪，使得一手好枪法，并不修刀道。 林峰看着孔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爱慕之意，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孔月师姐，师弟刚刚从执事处听闻一个消息，此次切磋交流的长生宗外宗弟子龙丘，一个时辰前在丙区与一位外宗师弟战了一场。” “其他几位师弟让我来问问大师姐，是否需要派人去知客峰继续邀战？” “之前与龙丘切磋的是哪位师弟？” 林峰摇摇头：“不知是谁，我私下问过了，并非是外宗前十的几位师弟，据执事说好像是败了。” 孔月将古籍合上微微一笑说道：“师尊说那龙丘练气期就能神识离体，就连我对上都未必能胜，输了正常。而后呢？” 林峰疑惑挠挠头：“而后？而后没了，龙丘估计是回去了。” 回去了？孔月蹙眉沉思，若长生宗存心想挫挫东道主的锐气，不至于胜一场便罢手止步，要么是龙丘败了，或者是胜了但受伤了不宜再战。除了自己，外宗还有谁能重创龙丘呢，林峰这货肯定是不行的，会是谁？ 想到这里，孔月眉头舒展，一抹笑意浮现。 林峰盯着孔月的面庞怦然心动，虽然孔月年龄不大，容貌也并不突出，但身上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气质，冷静稳重，实力在外宗无人能出其右，这次五宗切磋之后，她估计就要晋级先天了。 孔月说道：“不必再邀战了，五宗会晤的时候有的是机会，你再去查查今日与龙丘对战的是哪位师弟。” 林峰回过神来道：“额，我这就去。” 看着林峰跑出去，孔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师弟的心思她心知肚明，可是道途漫漫，修行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 李春水悠哉游哉地向武阁赶去，对于击败龙丘，他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龙丘是谁，刚入外宗一天，他还没和众弟子熟悉，也没人跟他说起五宗切磋交流的事情。 虽然曾经从李老道那里得知不少修行界的知识，但若论修行实践，李春水还是个新手，他本以为所有的法修都是这样。 依据前世听来的游戏经验，对付远程攻击的对手，要么出其不意地迅速近身克敌，要么早早地逃窜远离，大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法修们最擅长的就是风筝战术。 迈进武阁的门槛，中年士子模样的青木长老依然老神自在地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一本纸质古籍。 李春水想不明白，一本破书，也就寥寥十数页，天天看不完的吗？ 青木抬眼看到是李春水，心中讶异，呦，气血后期了，挺快的嘛，难道我之前看走眼了？佯装看书，暗地里再运秘法探查，发现确实是一星根骨。 “奇也怪哉！” 这边李春水脸上堆起笑容，冲着青木长老弯腰就是一揖，口中道：“弟子李春水拜见师尊！” 青木正在疑惑李春水的根骨问题，闻言猛然抬头瞪着李春水，不清楚什么状况，被雷的不轻，心想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吧！还好这会武阁门口没有其他人。 忽又想起自己曾经戏耍李春水时说过的话，青木有些郁闷，我只是开个玩笑，这孩子怎么当真了。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练成了？看着李春水身上的衣服由之前的杂役服变成了外宗弟子服，一度怀疑这小子是个被掩盖的天才。 青木当然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食言，也懒得为这点小事找到外宗长老求证，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于是他袖袍一挥，真元夹带着李春水已遁出此间。 李春水只觉天旋地转，再稳定时，人已到了另一处房间，看窗外的景致，此地应该是武阁三层的一处空间。 抬头看到青木正一脸阴沉地望着自己，李春水暗道不好，他还是没有深刻理解这个世界修为位阶的尊卑规则。 青木冷漠道：“你今日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座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你还好意思问我，李春水心中腹诽，但表面恭敬行礼说道：“月前长老曾承诺过，说若是弟子练成《一刀独秀》，就收弟子为徒，如今弟子已然练成，所以之前才有此一句，弟子想着青木长老神威盖世顶天立地德高望重，必不会戏耍晚辈。” 神威盖世顶天立地德高望重？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如此名声。 青木面无表情道：“使出来看看。” 李春水拱手后退几大步，抽刀在手，刀身斜指侧方准备耍起。 青木见状突然怒道：“你当本座傻吗，这明明是连云刀法的起手式！” 李春水心中微汗，我知道你不傻，难道我傻吗，口中还是解释道：“长老耐心看下去就是。” 青木冷哼一声未再说话。 刀光乍亮，闪烁如云间飞鸿，变幻莫测，无迹可寻，连绵而起契合天道，仿佛让人觉得理应如此，刀法就该这样。 青木神色凝重，目不转睛，这还是连云刀法吗？将自己幻想成李春水对面的同阶对手，青木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出招，都难以防住他的刀锋，这就是一刀独秀的效果吗？ 青木曾不止一次地研究过一刀独秀，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对这门刀法曾经的不解之处，刀理……刀道，怪不得百年来无人练成。 同时青木也明白了此刀无法普及的原因，如同太岳祖师所言，如同李春水当日所想。先天之后众人入歧途久矣，难以回头，至于先天之前，那就只能是有缘者方能有所得。 改变一个人的长久认知很难，何况是改变所有人的认知。若此时将一刀独秀的奥秘公之于众，不知会有多少先天之上的弟子走火入魔。 青木暗叹一声，就这样吧，所谓机缘理应如此。 片刻后李春水收刀而立，身材挺拔，锋芒收敛，仿佛人就是刀，隐有一丝窥密的韵味。每次练完一刀独秀，他都有一种新的体悟。 以青木归元境大修的眼光来看，李春水离窥密之境已经不远了，这应该归功于一刀独秀的刀法，返璞归真直指刀意，也不知如此刀法是何人所创。 李春水道：“青木长老，便是这样了。” 青木心中虽然惊讶，但高人风范没有丝毫晃动，淡淡说道：“还不错。” 他不得不承认，李春水能够气血境神识离体，在悟性上确实有独特的天赋。 二十二章 拜师 李春水脸上微笑，心中有些自得，准备要上前套些近乎。 没想到青木又将脸色一板，强自冷笑道：“一月时间，你一个一星根骨，将修为从初入气血中期修到气血后期稳固，不知可有诀窍，说出来让本座涨涨见识。” 青木确实怀疑李春水的修行方式，收徒倒无所谓，怕就怕李春水这垃圾根骨一时被人蒙蔽，修炼了什么速成魔功，那样他就要下手清理门户了。 李春水一愣，心思玲珑的他却也明白青木担心的缘由，任谁得知自己一星根骨修为却能突飞猛进也会产生怀疑，青木没有出手探查已经很给面子了。 表情平复，他突然有些情绪低落，他的天资是他的得意之处，也是他的伤心之处。 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回长老，弟子的修行方式确实与常人略有不同，弟子确实根骨奇差，但却有七星法修的灵根，于是弟子就修改了功法在体内的行功线路，用法修的灵根用来修武。” “所以修行速度还是不错的，上次领悟一刀独秀后有短时间的顿悟，才导致修为跨了一层。” 为了避免太过出头，他将满九星灵根说成了七星。 青木眼神怪异得看着他道：“编，你继续给本座编！还真让本座涨了大大的见识！” 李春水心中苦闷，为什么说实话总是没人信呢。他如果说用秘法遮掩了根骨情况，或许对方立刻就信了。 斟酌了一下语言，他将自己的资质特殊情况前后缘由又大致讲了一遍，包括李老道和玉良二人的存在。 话音刚落，李春水只觉身体一个趔趄，肩膀已出现在青木手下，青木的真元瞬间冲破李春水的气血防护在其体内游走一圈，李春水痛得龇牙咧嘴，但其实身体并无大碍。 少顷，青木松手，再也绷不住高冷的前辈形象，表情甚是精彩。 这叫与常人“略”有不同？ 正了正神色，青木压下震惊的心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感叹天道无常。 瞥了李春水一眼，青木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鼻间重重出了口气，淡淡说道：“拜师吧！” 李春水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而后以额触地三个响头。 青木神色肃穆，起身伸手将李春水扶起：“徒儿请起！今后你便是为师唯一的亲传弟子，行走宗门或出山历练，切不可堕了为师的名头。” 在老一辈眼中，拜师收徒是极为庄重的事情，之前一百多年他不收徒只是因为懒得教，并不代表不重视。 等李春水站直了身体，青木说道：“玉良长老的做法很对，记住，你的资质问题不可再让他人知晓。” “这是为何？”李春水疑惑，他早就察觉到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需要自己特别重视。 “为何？” 青木重新坐下，有些幸灾乐祸：“虽说你是无属性的灵根，但法修灵根能用来修武道，若让众法修门派得知会如何？” 李春水一愣，而后又后怕不已，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若法修门派得知，心忧法修道统，必然会群起来攻，自己不死则此仇不消。 自己这是要成为法修门派公敌么？他有些傻眼，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招谁惹谁了！ 青木忍住笑意，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除了为师刚才那样直接接触探查，一般人发现不了你的秘密，稍后我再传你一门偏门秘法，修炼之后除了你自己，别人无法再探查出你的具体资质。” 闻言李春水松了口气，要不然以后都不敢跟高阶修行者照面了。 “多谢师尊！”解决了这个问题，李春水又开口问道：“弟子刚入气血后期正要挑选新的武学，师尊可有什么好的武学扔给弟子十本八本的。” 青木没好气地瞪了李春水一眼：“还十本八本，贪多嚼不烂你小子不知道吗，况且你在气血境也不会停留太久，要这么多武学拿回去煮汤吗？” 李春水撇撇嘴暗道小气，也不再提此事，道理他都明白，来之前也计划好了自己要选则什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青木顿了顿再次说道：“李云广的事我略有耳闻，你若想报仇，不可操之过急，徐徐图之，除了修行之外，为师不会帮你什么，若是死在外面，那是你学艺不精，为师顶多为你报仇，但你切不可为了执念而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 其实青木如此说，也不过是想给李春水点压力，以免浪费了他那绝世奇葩的天赋，若真是李春水遇到危险，青木还是不吝出手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弟子。 想起贺蒙山，李春水神色有些冷，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时间，李春水向青木请教了一些平日修行时的难题。不愧是归元境的大修，站在极高的境界指点小辈就如同大厨烹小鲜，深入浅出，游刃有余。李春水对武道的一些疑惑瞬间豁然开朗，若回去潜修几天，距离窥密的境界必然会再近一步。 同时李春水也知道了近期五宗切磋交流的事情，原来自己今天打败的那个小屁孩龙什么丘，是长生宗的同样第一境神识离体的天才弟子啊，心里有些飘。 青木知道李春水打败了龙丘，也是惊讶不已，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弟子还真是了不得，但还是敲打说道：“不要小觑法修，真正的高阶法修出手便如同天灾横行，若被控制法技命中，你最好祈祷自己的刀够锋利，否则下一秒你就会化成渣渣。” 李春水虚心点头道：“弟子谨记！” 以他一贯的谨慎性格，面对任何对手都不会大意，从无耻出手偷袭龙丘的行为就可以看出。 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青木说道：“行了，滚回去好生修行，再有几日的五宗切磋，你有时间去涨涨见识也好。尽快晋入先天，若你能在一年之内晋级先天，东离秘境我便给你留个名额。” 青木考虑到以李春水的情况，神识足够强大，一刀独秀善于勘透破绽，对武学领悟极快，人又鬼精，越一小阶战斗问题不大，在东离秘境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除了这些，李春水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任何情况下都能冷静处事的强大心性，这使他的破绽极少，失误率极低，这些软实力在关键时候总是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李春水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青木又是袖袍一挥，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青木送回一楼。 紧接着地面“叮当”一声，李春水低头一看，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还在石板上打转。 储物戒指？李春水心中一动，赶忙捡起来细细查看。 此时青木的声音再次传到耳中：戒指里有你需要的东西，神识探入打入烙印即可，你小子来拜师竟然还空着手，下次再来记得带着好酒。 左右看看，并无青木的身影，李春水心知这是青木的神识传音入密，脸上略显尴尬，这一点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打上烙印之后，一个半丈见方的空间出现在眼前，角落里放着两枚玉简，几瓶气血丹和辟谷丹，还有数十颗灵石。 李春水双眼发亮，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灵石，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灵石修行的问题了，本身他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就比较快，对灵石的依赖不是太大，但可以消费啊，山外的修行坊市皆以灵石作为货币，俗世的金银并不通用。 李春水心想，师尊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好长辈。 将储物戒指戴在手上，李春水美滋滋地进去挑选了一门寒光刀法，一门风行步。 李春水将佩刀收进了储物戒指，出门之前又将佩刀取出提在手上，想了想，除了青木和玉良，自己拥有神识的事情无人知晓，还是掩饰一下为好，这样阴人的时候更加顺手。 二十三章 贺蒙山 回到自己的小院，李春水盘膝坐于静室之中，首先拿出戒指中原本的两枚玉简开始查看。 一枚玉简中记载的术法叫《龟灵术》，一种很冷僻的秘法，主要作用就是掩盖自身资质情况，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利用神识欺骗测灵石的探查，没有攻击作用。 李春水料想当初创出此法之人必然是一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另一枚玉简中记载是《望气术》，利用神识隐蔽地感知他人修为，不会被别人发觉，并不像青梅当初探查李春水修为那样简单粗暴，青梅之所以没有用望气术，是断定李春水没有神识，察觉不到。 两种秘法都是用神识修炼和使用，并不复杂，以李春水先天后期的神识之力，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已掌握。 接下来便是寒光刀和风行步的参悟和修炼，这是他接下来要修行的重点。 寒光刀以锋利著称，有破甲破防的特性，但刀势散乱不成体系。若是速战速决，偷袭虐菜，寒光刀是不二法门，一刀两断，干净利落；但若是被人打压，持久拖战，还得是连云刀法，密而不失。 不过以李春水的风格，即便被越级打压，也不会出现拖战的情况。 风行步，适合长途奔袭，远距离赶路速度极快，练到大成行功时脚不沾地，如踏风而行，草上飞水上漂不在话下，用来逃跑也极为合适。李春水考虑到一个月后就要接受宗门征召，不知道会被派到哪里去执行任务，有此轻功傍身某些时候倒也方便。 对于李春水来说，气血境的武学比较实用的也就这几门，其他的武学虽然有些特殊作用，或者招式外表华丽，但也有不可忽视的弊端和局限性。 比如千钧刀法，势大力沉，威势极大，但若非天生神力者，难以尽其全功；比如幻光刀法，施展起来可幻化多余的刀光用来迷惑对手，但威力不强，难以一击致命，且招式繁琐破绽太多；比如舍身诀，副作用太大，一击之后再无余力，只能任人鱼肉，李春水不喜欢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毕竟只是第一境的武学，不可能尽善尽美，在这一点上李春水有些吹毛求疵了。 与此同时断海宗山门外，也迎来了参加交流切磋的西北莲华寺的僧人队伍，同样是一行五人，由面无胡须的内寺首座度真大师带队。 方海带二三内宗弟子，将一众僧人安置在知客峰的另一片院落群，而后返回凌云峰观澜殿向宗主复命。 太乙门千雷峰的某座紫色阁楼之中，看起来三十出头的贺蒙山正在窗边负手而立，银边灰袍，并无发冠，青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后，嘴角一抹邪笑，面容略显妖异。 面容冷峻，灰袍银冠的赵无极对着贺蒙山躬身说道：“拜见尊主！” 闻言贺蒙山眉头微皱，瞳孔中一抹红光闪过，眼神似有疯狂和暴虐在蔓延，一股邪恶的气息瞬间冲击在赵无极身上。 赵无极猛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一丝血迹顺着嘴角留下，缓缓单膝下跪。 贺蒙山并不回头，冷冷说道：“上次本尊就跟你说过，在太乙门，不准再提尊主二字，看来你是没长记性。” 赵无极低下头来，面有惧色：“属下……弟子知错，请门主责罚！” 贺蒙山闭上双目道：“罢了，起来吧，再有下次，死！” 自从三十年前东离秘境夺舍贺蒙山之后，利用阴谋坐上掌门之位，至今方才完全消灭这具身体的执念，利用带出的另一屡妖魔意识，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属下，他还不想轻易失去。 赵无极恭敬应下。 深吸一口气，贺蒙山再次说道：“我圣族重新降临的日子不远了，魔道三派如何回应？” 赵无极答道：“化妖门和尸蛊派本是我圣族传承，愿与我们合作，只是红月教并无回应，近乎销声匿迹。” 贺蒙山道：“红月教？不自量力罢了！不用管他们，若不是本尊目标太大不易外出行事，根本不会联系他们。点星山脉外围的那处封印，让化妖门和尸蛊派着手去破，里面有我族圣尊败亡前封印掩藏的十数位族人，等封印解除，吾等就有自己的人手可用了。另外那处封印或许是东离秘境的另一入口，若是此事为真，再次打开圣界通道就万无一失了。” 赵无极略显兴奋：“此界早晚是我圣族的天下！” 贺蒙山道：“不可大意，你与两派接触时，未暴露身份吧？” 赵无极回应：“未曾暴露，两派只知是圣族幸存之人，不知是谁。另外还有一事，据两派所说，红月教虽然一向踪迹难寻，但其有一位天选圣女早年拜入正道某大派，或许如今已是内宗前几的弟子，红月教对另外两宗的行事风格多有了解，避免影响我们计划，弟子以为，有必要将其找出。” 所谓天选圣女，就是前任圣女修为无法突破，坐化后转世重修，若被红月教找回，重新修行，二十年后前世记忆会再次觉醒。 贺蒙山点头：“此事你自行斟酌便可，今日你便随雷鸣长老前往断海宗吧。另外传讯两派，在外间多制造点动静，本尊已知会雷鸣长老，门下暗子得到密报，魔道近期或将频频作乱，请五宗小心防备，五宗会晤时必会分划下一阶段的剿魔任务，点星山脉的封印破解短时间内难有成效，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给我们绊手绊脚。之后太乙门也会发布相应的宗门征召，你照常执行便可，对两派不必留手。” 赵无极有些犹豫：“如此的话，那两派会不会……” 贺蒙山冷哼一声：“他们两派本就是棋子而已，下贱人族，以为学了点圣族功法，就能与我等平起平坐吗！况且两派树大根深，这点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本尊不想再听见你质疑本尊的决定！” 赵无极躬身道：“弟子遵命！” 两天之后，李春水停下了修行，准备出门。不是因为修行累了，而是实在是腹中馋虫捣乱，辟谷丹虽能充饥，但味同嚼蜡，口中不沾荤辣久矣，遂给自己找了个为师尊送酒的理由，就跑去了膳食堂。 两天的时间里修为又精进一分，李春水的寒光刀和风行步都已入门。特别是寒光刀，有一刀独秀的底子在，李春水对刀道的领悟极深，已然逼近小成境界，练刀之时已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似是而非的窥密之境，只差一个契机便能斩断层层阻碍。 自从进入气血后期，李春水气力大增，同时食量也是大增。以前方泽请客花一个灵石就够两人大吃一顿，现在李春水自己就点了三个灵石的肉食灵菜。 当然，以前方泽也是囊肿羞涩，尽点些性价比高的硬菜套餐，从来不去碰那些价格过高的灵汁仙露，也就是果汁饮料，那都是一些按数年来计周期的灵植所产，酿造不易，是一些恋爱中的年轻弟子们乐意消费的东西。 李春水吃的满嘴是油，瘫在椅子上，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饮料，打了个饱嗝道：“这才是修行啊！” 若是一直青灯古卷风餐露宿，即便长生不死餐霞饮露，又与石头何异？修行的目的无外乎求得大自在，所谓大自在，李春水理解的就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但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吃饱喝足之后，李春水去买了两壶陈年的红梨酒，准备给师尊送去，只是没想到这酒竟然一壶就要一个灵石。 这让他肉疼不已，怪不得师尊给自己这么多灵石，多买几回酒就花完了。 提着两壶酒李春水踏进了武阁，坐在堂内的青木眼瞅见徒弟手中的酒，又是大袖一挥，两人瞬间到了三楼内室。 二十四章 当头棒喝 “师尊，我自己不会走楼梯的么？” “为师乐意，废话真多！酒拿来！” 自从青木收李春水为徒，在李春水面前再也保持不住矜持高冷的前辈形象，那个幻想中的中年士子，在李春水心中一去不复返。 青木也不是买不起酒，只是懒而已，又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不好意思差使下面执事弟子，几百岁的人了，还放不下少年人的虚荣，用李春水的话说，这叫“偶像包袱”。 李春水将酒递过，又讲了讲自身两天的修行心得，着重说了自己对窥密的领悟，最后问道：“师尊，可有办法让我短时间内踏入窥密？” 青木品了一口酒，啧啧一声，说道：“简单，实战是最好的办法。两天之后五宗切磋，你往台上一站，刀指各宗，说一句你们一起上吧，以你的悟性，当你快被打死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够了！” 李春水无语，有这样坑徒弟的吗？瞪着眼睛看着青木道：“师尊，你是在开玩笑吗？” 青木嗤笑一声：“是你先开的玩笑。” “修行一途哪有捷径可言，能到归元的大修，哪一个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过来的，你若一直是这等想法，也不必修行了，迟早要堕入魔道或者走火入魔。” 李春水心中一惊，面露羞愧之色，自踏入修行以来，李春水一直顺风顺水，修为进境颇快，虽然嘴上不说，潜意识里却自然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无论修行什么，就应该是速成，一旦遇到困难就想着走捷径急于求成，已是失了本性。 若非是青木提点，李春水自认为的踏入窥密之时，便是走火入魔之日，此言恰如当头棒喝。 李春水正了神色，躬身一揖：“多谢师尊指点！” 青木眼中略有赞许，还算不差，今日认清本心，他日晋级先天之前便不会再有心魔之惑，说道：“为师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做你师尊。” 这就是拜师的意义，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并非只是简单得教你变强，而是以丰富的阅历和知识引导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从武阁出来，李春水来到了天光峰上，与青木的一番交谈让他认识到，很多时候老一辈一些经验之谈确实会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光峰上居住的大多是一些寿元将尽的明窍境老修，或者为宗门战斗时身体受损的修行者。他们要么年老体衰，要么躯体不全无法再战，就定居在这天光峰上发挥余热，传授自己的心得和经验，为宗门培养下一代。 走在石阶上，李春水没了吊儿郎当的姿态，这些都是值得尊重的人。 跟随来往的弟子来到了传道广场上，李春水放眼望去，能容纳五六百人的白玉广场地面上被分割成数百个大小相同的方格，每个方格里有一个蒲团，蒲团上正盘膝坐着二三百个年轻弟子认真听讲，几乎全属于外宗，虽然年龄较小，但却无人交头接耳，偶尔起身离开或刚刚到来的人也是轻来轻去，很少发出声响。直到出了广场到了外间青石道路上才会相互交谈。 天光峰戒律唯有一条：严禁大声喧哗。 李春水找到一个蒲团轻轻坐下，上首高台上，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为弟子们讲述东离州各宗派的关系及特点。 有一部分知识是李春水以前从李老道那里听过的，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的。 李春水头一次知道原来魔道三派并非同出一源，其中两派竟然是上古妖魔的道统，唯红月教特立独行神秘异常，同时也惊讶于他们的转世圣女，这无异于再活一世。 当然，弊端也是很大，凡是通过红月教的秘法转世为下代圣女的，再次觉醒之后修为虽短短几年就能达到前世的高度，但却无法突破前世上限，且这等逆天秘法，一世只能有一人成功。 只是相对于其他两派，红月教虽然也不服五大派的统治地位，但数千年来也只是与五大派对抗，从不殃及凡人，他们的术法似乎并没有邪恶残忍的属性。 三派关系其实并不和睦，红月教与两派虽有合作但也有冲突，并且近两年魔道在外间活动极少，宗内猜测他们可能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提醒弟子们外出任务时务必小心，旦有异常即刻上禀。 一个时辰之后，白发老者停止了讲道，起身离去，下一场是另一位前辈讲述小断海诀的修行要点。 李春水也起身准备离开，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大致的东离州势力关系图。 长生宗表面上与世无争，却在治下大肆传播宗内修行理念，广布道观，以至于远在北方的凡人国度都有信仰无为长生道统的，所以长生宗也是各派中弟子数量最多的，细思极恐，恐怕所图甚大，且其与各派关系都算不错，利益纠缠错综复杂。 太乙门近些年一反常态的扩张之心路人皆知，不但蛊惑治下凡人国家不断向外发动战争，且与长生宗略有摩擦，与断海宗关系最为不睦，这是千年世仇了，双方弟子常有冲突，两年前中部小桔山灵石矿争议，双方各死伤数十低阶弟子。宗门提醒弟子们外出任务或历练时小心太乙门弟子。 太乙门强势的扩张行为与长生宗类似于“文化入侵”的行为或许目的相同，不外乎为了扩大统治范围，从而掌控更多的修行资源和新鲜血液。 东离洲虽然地域广褒，但拥有修行资质的人万中无一，五大宗派，数十世家，千百小宗，加上魔道三派，看起来体量挺大，其实不过是东离洲人口的极少数占比，千年世家能够修行的也就数百人而已，有些小派甚至只有十几个弟子。 诸如断海宗这样传承近万年的大派，也才过万的弟子。若是某个门派每次招收到的弟子越来越少，质量越来越差，导致青黄不接，那就离道统消亡不远了。 修行界铁律，俗世之事，由凡人来管，修行界不得干涉，若有修行者将争斗牵扯到俗世之中，则天下共击之。俗世之人是修行界的基石，任何修行者不得侵犯。 所以大宗派的统治范围和绝对统治权尤为重要。 真武剑宗位于极北苦寒之地，这是一个好战但不惹事的宗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锋芒内敛，善于进攻，拥有上古星剑门少数的剑道传承和部分法修传承，所以真武剑宗不仅剑法犀利，还有潇洒俊逸的冰系法修一脉。 所以实际上，五派之中只有断海宗才是纯粹的武修道统。 据那白发老者所言，断海宗弟子在外间遇险，附近若有真武剑宗之人，可向其求助，由此李春水猜测双方可能是隐藏的盟友关系，只是据说真武剑宗之人总是脾气又冷又硬，不知是不是那种喜欢把天聊死的人。 莲华寺则是最安分守己的一个宗派，虽并非与世无争，但寺内僧人大多以慈悲为怀，况且处事公道，往往是各派之间的和事佬。其僧人很少对对手痛下杀手，除非冥顽不灵十恶不赦之辈，否则即便你是魔道之人，或者妖兽之类，也只是抓你去寺内关押，听取佛法化去你心中戾意。 总的来说，虽然五派并称共同统治东离洲，但实际上这里面真武剑宗和太乙门的实力最强，话语权最大，其他三派则稍微低了一个档次。最直观的标准就是宗内的高端战力数量，若说断海宗有五六位归元修士，那太乙门就有八九位的元婴。 二十五章 沧澜广场 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李春水便不再外出，专心修行自己的刀法和身法。 又过了两天，太乙门和真武剑宗的切磋交流队伍陆续到来，真武剑宗来了四位弟子，太乙门来了五位弟子，皆被安置在知客峰。 太乙门的雷鸣长老和真武剑宗的关京长老直接被请去了凌云峰，度真和尚和周阳长老早已先去一步，五宗到齐，今日便是五宗实权长老开始会晤决定以后十年修行界大方向的的日子。 十年一次切磋比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只是“联合宗派会议”的附带事项，弟子强的宗门借此有炫耀的意思，其他宗门则以此看清差距。在弟子层面，若是获得魁首，那出去就是东离洲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这是无上的殊荣。 真武剑宗的四位弟子在庭院前相互低头拱手行礼，然后各自转身进入自己的院落，没有言语，他们的心性就像他们的剑一样冷冷清清，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这样的。 太乙门则不同，五位弟子首先聚于一处院落，虽为法修，外表却尽显恣意不羁的气质，从各派的形象上就能看出各自宗内文化理念差异极大。 一位年纪略小的弟子收回看向剑宗弟子的目光，嗤笑一声：“五大派中，也就真武剑宗和长生宗的人最会装清高，也不知道跟两位师叔打声招呼。” 另一位弟子道：“孙通师侄此言差矣，至少让我这样不说话我是做不到的，而且你们不觉得，他们的女弟子这样冷冰冰的很有味道吗？” “刘师叔高见！” 说完，几人一阵哈哈大笑。 刘玄心止住笑声，瞥了一眼赵无极道：“不知此次各派中有哪些人值得大师兄全力以赴？” 赵无极淡淡道：“除了剑宗梁秋山，余者皆土鸡瓦狗尔！” “那就预祝大师兄夺得魁首！”刘玄心轻笑一声恭维道，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冷笑和不服。 同样是雷属灵根，修为也相差无几，只因赵无极有掌门支持，才让他刘玄心错失大师兄之位。他的师父雷鸣长老与贺蒙山本是同一辈的人物，自从三十年前上次东离秘境之后，贺蒙山却像换了一个人，修为突飞猛进，赶走了原本的大师兄李云广，只比真武剑宗陆千帆晚了两年便证道元婴。 对于赵无极，刘玄心内心极为不服，既然贺蒙山能干掉李云广后来居上，他一样可以，他的师父雷鸣长老对他寄予厚望。 赵无极看了刘玄心一眼，没有说话，另外三位弟子皆出声附和。 第三天一早，凌云峰上一声刀鸣响彻群山，随后除了外出征召的，其余各峰所有弟子尽皆赶往凌云峰沧澜广场。 李春水从打坐中醒来，气血后期的修为又有精进，这两日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领悟一刀独秀让他愈发觉得离窥密之境只差一个契机。 刚才的刀鸣声李春水也听见了，此时外间人声不断，他明白今日便是五宗切磋的日子，或许突破窥密的契机便在今日。 李春水提着黑鞘佩刀走出门去，此时隔壁右侧的院落门也是应声而开，一个背负两截枪杆看起来十六七岁的英武少年跨步而出，正是外宗排名第二的弟子林峰。 林峰瞅见隔壁一位黑衣弟子正看着自己，愣了一下，心想隔壁什么时候又住人了。他并无神识，李春水又深居简出，每座小院皆有法阵简单防护，同时也很隔音，所以之前未曾察觉。 于是林峰走上前来一拱手说道：“在下林峰，看着师弟着实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望气术之下发现林峰修为气血圆满，估计也是外宗排名靠前的弟子，既然是邻居，还是有必要搞好关系的。 李春水回礼：“见过林师兄，师弟李春水，前几日刚从杂役晋升外宗弟子。” 林峰有些惊讶，赞了一声：“不错！能从杂役晋升到外宗，看来师弟天赋还是不错的，但不可懈怠放松，在杂役时不努力顶多做一辈子的杂役，在外宗若不努力，征召时只会死在外面，师弟要谨记。” 既然是从杂役过来的，估计根骨本身也就一般，肯定是个刻苦努力的师弟，身为外宗第二的弟子，林峰不知不觉就端起了热心师兄的架子。 李春水微笑道：“师弟谨记，以后还望师兄多多关照。” 林峰点头嗯了一声：“以后若有功法武学上的不解，可来我院中相互探讨。正好今日五宗切磋，你便随我一起过去吧！” 李春水欣然答应：“多谢师兄，师弟正有此意！” 身为断海宗的主峰，凌云峰在诸峰中海拔最高，气势较为庄严厚重，亭台楼阁及条条道路风格略显粗犷，棱角分明如同刀势。 观澜殿外近十丈的阶梯往下便是极为广阔的沧澜广场，中心正有一座高约一丈长宽各十丈的方正高台，四边各有阶梯可徒步而上，周围两丈外有灰色石栏相隔。高台正前方接近观澜殿阶梯的位置被划分为两个大的区域，一边是此次的四宗弟子，一边是断海宗留在宗内的十几个内宗弟子，内有石桌石椅，一些杂役弟子穿行其间更换茶水果盘。 石阶最上方观澜殿门前的区域则是各宗长老的位置，目光所及，一览无余，在此处主持的仍然是银发高大的方海长老，除了另一位内宗长老叶北充当裁判之外，其余断海宗长老皆在远处阁楼观望。 本来裁判一般都是外宗长老就足够了，只是近年来太乙门与断海宗冲突加剧，方海担心太乙门会在切磋中暗下毒手，才将裁判替换为内宗长老。 李春水跟着林峰到达沧澜广场的时候，此间已经围了近千弟子，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旁边的弟子见到林峰，都会称呼一声“林师兄”，看来此人在外宗人气挺高。 林峰说道：“我要去孔月大师姐那边，你若无事，可与我一同前往拜见大师姐，孔师姐虽在气血境，但对武学的领悟极深，切磋中若有复杂难懂之处，师姐必会出言讲解。” 李春水有些讶异，外宗的领头羊竟然是位女弟子，不会又像青梅那样的吧？但想来一会参与比斗的弟子除了那长生宗的龙丘，估计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若是在外围独自观看，怕是一头雾水，索性一同前去。 至于不懂之处，对他来说不存在的，他的神识接近先天圆满，第三境下的比斗招式他应该没有看不清的。 想到自己的神识之力，李春水心中一阵阴笑，最近几天他研究龟灵术时，从中领悟到一种隐藏神识的技巧，在使用神识时可将波动的频率降到最低，更加隐蔽却不影响效果，即便明窍期的修行者也很难发现他的神识动作。 也不知青木是从何处得到的秘法，李春水愈发觉得创出龟灵术的必然不是正派之人。 李春水点点头：“有劳林师兄。” 二十六章 走后门的 林峰带着李春水穿过人群来到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此处也有数个方桌，坐着十来个弟子，估计是外宗精英们的位置。 他走到一个正负手而立看着四宗弟子区域的女子身旁，拱手道：“大师姐。” 李春水抬头看去，这孔师姐与林峰一般年纪，约莫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修为气血境圆满，估计距离先天也只有一步之遥，长相并不出众，身材却是极好，一手握着刀鞘背于身后，年龄不大却透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倒是有前世职场女强人的气质。 李春水心中暗赞一声，十六七岁的小鲜肉对这种自信的女人是最没有抵抗力的，看林峰这货的眼神，估计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各派的情况基本类似，内外宗的大师兄或者大师姐在宗内权柄极大，在没有宗门长辈在场的情况下，可全权处理相应区域的事务，特别是内宗大师兄，一般都是下任宗主潜在人选，所以太乙门的刘玄心才会耿耿于怀。 孔月回过头来：“怎么这么晚才来？” 林峰道：“遇到刚刚晋升外宗的李师弟，便聊了几句一起过来了。” 李春水并非什么清高之人，此时上前拱手：“外宗李春水见过大师姐。” 刚刚晋升？那就是刚从杂役进入外宗的，孔月也微微诧异，能从杂役脱颖而出，这李师弟倒是个有毅力的人，目光柔和了一些。 孔月对李春水点点头，正想说话，旁边忽然想起一声极为惊讶的声音。 “你竟然到外宗了？” 李春水扭头看去，只见隔壁桌旁站起一个熟悉的小胖子，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两月左右的时间，李春水也已经是掌握超凡力量的修行之人，如今看到当初一起来拜山的小胖子朱逸群，竟有些看到老乡的亲切。 李春水打趣地笑道：“那小胖子，见到你李叔叔还不过来行礼。” 当初李春水在船上暴起杀人的印象逐渐淡去，听到李春水还称呼他小胖子，朱逸群有些生气，脸色微红道：“你才是小胖子，我现在已经是快要气血中期的修行者了，再说一遍，我叫……” 李春水以手抚额无奈打断道：“行了，知道你叫朱逸群，朱师弟，不知道对叔叔礼貌吗。” 看到小胖子还能坐在此处吃水果，李春水暗暗点头，觉得这货在外宗过的应该不错，以他外宗核心弟子的身份，又有大师姐照拂应该没有人欺负他。 一旁的林峰有些无语，师弟？叔叔？什么鬼！孔月也有些莞尔。 小胖子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说道：“你不是一星根骨吗？玉良长老也能把你招进外宗……” 说到此处小胖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嘴，抬眼看了看大师姐。 旁边的弟子们顿时恍然，怪不得入了杂役还能上来，原来是个有关系的！ 一位弟子轻笑一声：“原来是个走后门的，也不怕征召时死在外面！” 孔月的脸色也有些冷淡，将目光移开不在关注，心里想着过几日还是将他送往杂役吧，免得以后平妖剿魔送了性命。 林峰倒是觉得李春水性情不错，出言维护一句：“陈师弟，少说两句！” 李春水并不在意，依然微笑道：“什么一星根骨，那是入门时测试有误，我可是天才！” 陈平川摇摇头不再说话，觉得这人是死要面子。 小胖子因为说错话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神色肯定是不信的，倒是一旁的林峰莫名有些尴尬。 李春水叹了口气，多少次了，说实话没人信是吧？ 坐在内宗区域的青梅将看向远处李春水的目光收回，由于玉良长老的安排和之前的事情，她一直关注着李春水，以她先天后期的修为，若是特意关注，刚才的谈话自然也听到了，只是心中更加疑惑，一星根骨？ 她了解师尊的性格，肯定做不出以权谋私的事情，其中必然还有隐情，这种探索别人秘密的事情总是让她兴趣盎然。 “刀疯”古景头发散乱，穿着略有褶皱的衣服独自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他本不愿来的，第一境弟子的打斗于他没有任何益处，只是如今留在宗内的先天弟子不多，他有必要过来充充场面。 大师兄江寒偏头看了一眼青梅道：“青梅师妹，怎么了？” 青梅回过神妩媚笑道：“发现外宗那边有一位有意思的弟子。” 有意思的弟子？江寒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另外四宗弟子见江寒将注意力投向外宗弟子区域，也都跟着看去，觉得似乎是断海宗外宗某个天才弟子到了。 长生宗区域，已经是练气圆满的龙丘顿时目光一凝，咬牙切齿道：“就是他！那个站在孔月身边拿刀的黑衣弟子，卑鄙小人！” 公羊羽顺着龙丘的目光看去，如此善战的弟子，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旋即又有些无语，断海宗外宗弟子服皆为黑色，大多修习刀道，你说的是哪个？ 正在此时，上方又是一声刀鸣，一股森寒的气息在沧澜广场横扫而过，整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李春水心中一动，凝眉沉思，这是刀意的气息，脑海中似有刀光闪过，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稍纵即逝，他抬头向上方看去。 台阶的最上方是五宗长老所在的位置，中间的方海起身淡淡说道：“切磋开始，请叶北长老入场。”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没有冗长地开场词，直截了当，干巴巴地单刀直入主题，很武修。 远处阁楼，三屡黑须方脸的叶北长老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高台上空，李春水觉得他像是前世剧中全真教的道长，只是手中没有剑器浮尘。 叶北长老沉声说道：“今日是第一境弟子的五宗切磋，规则很简单，既是切磋当点到为止，不可妄下杀手，一人认输或跌落高台则比试结束，战过一场之后最少下场休息一场才能再次上台，不允许车轮战……” 若是车轮战，那就没有意义了，毕竟是只是交流切磋，而非比赛。 叶北介绍规则的时候，下方孔月战意隐而不发，手中刀鞘内似有轻吟透出，林峰目光炯炯，神色略有激动，陈平川从座上站起，眼神中有热切之色，李春水则有些百无聊赖，心态极好，还伸手拽了几颗金色的葡萄扔进嘴里。 至于小胖子及其他弟子云云，那是更无压力，他们明白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若非排名前几的弟子，面对各宗的天才翘楚，上去不但自取其辱，更是给宗门丢脸，一不小心还可能重伤丧命。 太乙门区域，赵无极扭头说道：“若是遇到断海宗弟子，不必留手。” 刘玄心自然没有异议，他的师父雷鸣本来就是太乙门中的激进派，另外三位外宗弟子拱手应下，脸上略有兴奋。 每届的五宗切磋都有不可妄下杀手的规定，但某些人总有些大招收发不由心，控制不住火候，倘若因此失手断了别人性命，或不小心致人伤残，那也没法深究，只能靠弟子们争回脸面。 至于招式收发由不由心，那就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二十七章 严风败 “从我断海宗开始，各宗弟子轮流上台挑战。” 叶北说完，单手朝下方一抓，一层半球形清濛濛的亮光如水波一般从四周蔓延合拢，将整个高台罩住，却不影响视线穿过，而后便闪身到一旁，凌空静立。 那层光罩是防护法阵，防止法修的远程攻击落到人群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我先来！” 李春水扭头看去，只见后方桌旁坐着的一位弟子左脚踩在椅子上，右脚在桌面上一点，人已如大雁般落在了高台之上，倒是潇洒。 也是气血圆满，步法雁行功已接近大成，是个身法灵活的弟子。 李春水吐了口葡萄皮，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小胖子问道：“这是何人？” 小胖子眼中似有星光闪烁，连灵果都不再吃了，盯着高台兴奋地说道：“外宗第四的严风师兄，身法灵活，刀法飘逸，是外宗最潇洒帅气的师兄，肯定能初战告捷！” 呦，这货还会夸人，光帅有什么用，说不定是个绣花枕头，李春水前世就向往那种潇洒俊逸，飘然若仙的气质，可惜自己的性格做不来，就对同样这样的人极为介意，尤其还是个同性。 瞥了一眼小胖子，李春水并未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又环顾四周，除了大师姐眉头微皱，其余外宗女弟子皆是双目放光，一脸期待之色，原来在这个世界，长得帅依然是有价值的。 严风冲四宗弟子区域拱手道：“断海宗外宗弟子严风，请各位指教！” 太乙门区域一位红衣弟子起身而出，脚尖一点，身上隐有红光一亮，人便如炮弹一般轰得一声落在严风对面的另外一边。 李春水真的很惊讶，人身上竟然能有炮弹轰出的气势，看起来势不可挡，修行之道竟如此之妙。 大师姐在此时出言解释道：“太乙门外宗前三的火属弟子孙通，与长生宗火修主修灼热燃烧之道不同，太乙门火修主修的是爆裂之道，爆发极强。” 孙通单手下垂，手指上一枚红色戒指红光闪烁，轻蔑说道：“你既要找人指教，那我就来指教指教你！” 台下众弟子顿时哗然，骂声一片，交流切磋赛上从未见过如此猖狂之人。 小胖子气愤地叫道：“嚣张！猖狂！严师兄一定会给他个教训！” 严风极为愤怒，“铮”得一声刀已出鞘，冷冷道：“希望你的手段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李春水摇摇头，心道这严师兄心态不行，看不出别人是故意激怒你吗，再说那孙通一上场指尖法戒就在闪光，对于大部分不能瞬发法术的练气境弟子来说，施法之间都会有少许间隔停顿，此人必然在挑衅之时提前酝酿法术，他的第一道法术必然极快极为凌厉，为后面的术法施展争取足够的时间。 这是低阶法修一贯的战术，你觉得他正在说话，你觉得他正在沉思，你觉得他正在仰望星空，而他很可能正在偷偷酝酿打死你的第一个法术，而在天才手中这个时间极短。若是对方有意隐藏法器的闪光，除非拥有神识，才能发现那细微的法力波动。 严风竟然还有心情生气回怼一句，不是应该首先拉近距离，二话不说提刀就砍吗？ 明知道是对手，难道还要遵守什么君子之约，等双方都摆好姿势再打吗？ 台阶之上，中年长脸的雷鸣长老轻笑一声：“你断海宗这位弟子倒是有趣。” 方海也有些不满严风的表现，但还是出口说道：“有没有趣我不知道，但你太乙门的弟子确实没有礼貌。” 雷鸣嗤笑：“我怎么不知道你方海与人战斗之时还会讲礼貌？” 方海心中郁闷，自家弟子确实心性不佳，再说也是徒增笑话，不再答话，其他三位长老专心看比试，装作没听到两位的斗气。 高台之上，严风心中恼怒，憋了一口气正要展开身法纵身向前。 只见孙通一声冷笑：“晚了！” 戴红色法戒的那只手五指旋转而后一甩，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散发着高温凭空出现一冲而出。 严风暗道一声雕虫小技，燕回步横移躲开，正要再次向前，没想到火球砰然炸裂，热浪席卷，火星飞溅。 他狼狈躲避，挥刀斩灭飞向自己的火星，因事发突然，严风最终还是躲避不及，被残余的热浪和火星击中，顿时头发翻卷，灰头土脸，身上衣服被灼烧出数个破洞，手臂上水泡破裂，已是受了些轻伤。 咳出一口白烟，严风强提精神运转功法压下伤势，转身错步再次向前。 孙通嘴角一抹讥讽，右手一挥，一道碗口粗的火链如火蛇一般猛蹿而出。 严风再次运起身法转折躲闪，由于之前受点轻伤，气血不畅，导致他的速度远不如平时，一个呼吸便被火蛇环绕，连出几刀幻光刀法，由于攻击不足却无法劈开火链。 这个时候孙通的第三个法术已经成型，又一枚爆裂火球呼啸而出，这次严风根本没有躲闪空间，只能在胸前竖刀封挡，不出意外被火球正面击中胸口，倒飞而出，空中吐出的鲜血立刻化为青烟蒸发。 叶北伸手一点，本应在严风胸前爆炸的火球顿时成了哑炮，淡漠说了一句：“太乙门孙通胜。” 严风噗通一声掉在高台之外，几位弟子赶紧上前查看，严风已是晕了过去，脸上脖子上还有大片烧伤，看起来面目狰狞，若不是叶北点那一指，真让火球爆开，可能严风头颅都被炸没了。 爆裂火修虽然不善持久战，但爆发确实很强，隐有筑基期的威势，若是能撑过他们的第一轮攻击，后续则不足为虑。 虽然看起来严风挺凄惨，其实并无大碍，以修行者的手段修养两月连疤都不会留下，碰到太乙门弟子，还犯了李春水所谓的致命错误，这次严风没有断手断脚已是万幸了。 相对来说火修和水修还好一点，若是金修和风修，身上零件就不一定齐全了。 广场上一片安静，叶北轻叹了口气道：“带他去药堂治疗，切磋继续！” 孙通轻哼一声：“断海宗不过如此！”而后闪身而去。 这次场下并未群情激愤，大师姐面无表情，眼神中一抹冰寒，林峰和陈平川神色激动面露愤慨，一些女弟子眼中闪光暗淡，看向严风的目光有一丝不忍。 五宗的切磋交流重点在第二境弟子身上，对第一境的小屁孩来说也只是切磋认识一下而已，那些没经历过的新弟子们想不到为何会如此残忍。 “怎么会……”小胖子还有些接受不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偶像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太乙门弟子手中败的如此之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也不再叫唤了。 李春水早知严风会输，此时并不意外，淡淡冷笑，往嘴里再扔一颗无核金葡萄。他看不上严风的心态，但更看不惯太乙门的嘴脸，这也是由于李老道的事情他先入为主的缘故。 大师姐此时出声道：“之后的比斗除了我、林峰师弟和平川师弟，其他人就不要再上了。” 众人也知道大师姐什么意思，皆拱手应下。此次有叶北长老出手减伤，若是叶北长老来不及救呢？ 二十八章 骂人的林峰 台阶之上太乙门雷鸣长老微微一笑：“你断海宗很明智，还好将东离秘境的名额争夺放在了第二境弟子的切磋上。” 方海一声冷哼：“刚开始而已，老子从不妄下结论！” 雷鸣偏过头冷笑一声，暗道嘴硬。 孙通回归后，太乙门另外一个弟子站起身来，双腿一弯，而后猛得弹起，砰得一声落在高台上，溅起一片灰尘。 李春水瞅着这货像块石头一样落在台子上，觉得应该是个土属性的法修。 这时林峰开口说道：“太乙门外门李兴，土属性，他能放出一个乌龟壳，攻击差劲，也无快的遁法，就是防御还不错，不过对上我……” 话未说完，只见李兴伸出手指指向这边，而后食指勾了勾，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手腕上的手镯有微弱的土黄色光芒流转。 林峰眼中厉色一闪：“找死！” 他哪会受这种窝囊气，脚尖一点地面，腾空转身，“铿”的一声背后的两截枪杆被林峰在空中合二为一，落地之后枪尖斜指地面，并不废话，风行步直线冲去。 李兴面无表情，单掌一推，林峰面前的地面顿时如水上波纹一般抖动，推着林峰向后划去。 地波术，很鸡肋的一个控制法术，利用土元气制造一小块区域的地面波动将人推开，与人对战时此术只能在第一境起作用，毕竟第二境的修行者都可以凌空飞渡，但是有时候用的好也能起奇效。 可以说土属性的法修是广大法修中控制技能最多的一类，地波术、地刺术、沼泽术等，但都与地面有关，若不停留在地面之上，土修的威胁就会大大减弱。所以土修中的高手都会想办法将对手限制在地面上进行战斗。 林峰一个后撤在身后实地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再次凌空飞起，越过地面波纹区域，人尚在空中，只见两块磨盘大的石头从高空一前一后，朝着林峰落下。 “落石术！”台下的陈平川有些紧张地小声说道。 孔月淡淡道：“不用担心，林师弟本就天生神力，重钧枪法又极为克制土属性的法修，只要林师弟不长时间停留地面，此战必胜。” 林峰利用燕回步在空中折线避开第一块巨石，而后重钧枪法朝另一块巨石凌空一点一拍，重似千斤的巨石便朝着李兴飞去。 李兴面色一变，没想到林峰的反应如此迅速，这打乱了他的计划，暗道一声：该死！手指快速掐诀，飞来的巨石化为天地灵气散去，而后匆忙往林峰将要落地的位置施放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地刺之术，人便往一边闪去。 所有有形的法术都是天地灵气所化，操纵者自然也能轻易散去，并非是无中生有凭空变出一块真实的石头，那要把土之真意领悟到极深的地步才行。所以也并不会有很多法术垃圾产生。 浪费了宝贵的一丝施法时间，李兴只能先行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林峰仿佛料到落点的陷阱一般，并未以脚着地，枪尖点击地面，恰在此时地面如竹笋般的尖刺突刺而出。枪杆微微弯曲，借着枪杆的弹力，林峰再次向李兴飞掠，距离快速缩短。 若此时李兴施放的是沼泽术而非地刺术，那么林峰就危险了。 李春水淡笑着点头，在他看来林峰的战斗意识还是很出色的，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他枪法的领悟也不低。 筑基之下的法修在战斗时一旦被同境的武修对手近身，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李兴面露惊色，手掌一张，龟盾术施展出来，一个类似龟壳的罩子将他方圆一丈的空间笼罩。 没有神识的情况下，要维持此术，李兴便不能再分心施展其他术法，但是他毫无办法，林峰已经凌空近身，丈许长枪怒劈而下，对于遁法不快的他来说，若无此术或许下一刻便会一命呜呼。 “砰”的一声，长枪砸得龟壳一阵晃动，里面的李兴额头上冷汗流出，咬牙稳住。 林峰眼有厉色，借着长枪的惯性仍然是身不落地，不断地弹起，来回闪烁，重钧枪法四面八方连续砸下，一边还冷笑道：“就知道你有这乌龟壳，太乙门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缩头乌龟之辈，一群没有卵蛋的家伙，老子砸不烂也要震死你，看你能扛多久！” 李春水无语，林峰一副英武的容貌配上这连篇的脏话，场面略显奇葩。虽然快要胜了，下面却有些面面相觑，小胖子挠挠头，牵强地说道：“林师兄还是很霸气的。” 孔月面皮有些抽搐，陈平川佯装低头沉思，远处的青梅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江寒则有些愕然，平时看起来老实稳重的家伙打起架来竟然也会破口大骂？ 台阶之上的雷鸣面色阴沉，你打架就打架，我们打不过也不会说什么，何必连带着老夫宗门一起骂，盯着方海道：“这就是你段海宗的礼貌？” 方海心中极爽，哈哈笑道：“打架还要讲礼貌？老匹夫你脑子怕是坏掉了！”俨然是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雷鸣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随着法力的消耗加剧，李兴面色苍白，维持龟盾术的双手隐隐颤抖，林峰却越打越兴奋，口中仍在大叫：“缩头乌龟，有种你伸头试试！” 李兴本来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再次闻得骂声，气的法力反噬，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下，龟盾术即刻消散。 林峰面露狠辣之色，抬枪便要劈向将要倒下的李兴，这一枪要是劈下李兴哪还有命在？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雷鸣炸响，林峰仿佛觉得将要被五雷轰顶，心中一惊，迅速收枪后撤，脸有惧色，抬头看去，上方空无一物，只有雷声并无雷霆，知道是雷鸣长老插手了。 方海起身怒目而视，还未说话，雷鸣抢先说道：“许你断海宗插手救人，就不许我太乙门救么？此战太乙门认输就是。” 方海哼了一声，缓缓坐下。 叶北回过头宣布：“断海宗林峰胜，继续！” 这个时候林峰手持长枪，学着孙通的样子说了一句：“太乙门不过如此！”而后飞身而下。 孙通刚上台将李兴抱下去，听闻此言，气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李兴抛出去。 赵无极面色冷淡，并未说话，刘玄心只是冷冷说了一句：“好得很！” 林峰下场，考虑到一会可能还会战斗，并未将长枪重新拆开，提着长枪走到李春水所在的区域，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怪，不知怎么回事，挠挠头对孔月一笑说道：“大师姐，我赢了！” 孔月嗯了一声面无表情说道：“没想到你骂人也这么擅长。” 林峰顿时尴尬，连忙解释：“大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看不惯太乙门的嘴脸，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孔月淡淡说道：“无妨，我并未多想。” 林峰不知从哪里了解到貌似女人都喜欢说反话，面带苦色看向陈平川求助。 陈平川眼光看向别处，装作没看见，李春水与小胖子则在对头偷笑。李春水知道林峰极为爱慕孔月，怕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慌忙解释，他因此感到有些好笑，小胖子则纯粹是乐意看见别人尴尬。 二十九章 都是疯子 不等孙通回到座位上，龙丘身上青光一闪，轻飘飘地落在了高台之上，单手负后，衣衫猎猎，黑发飞扬，好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年郎。 李春水看得羡慕不已，风属性的修行者出场自带鼓风特效，身上衣服和头发可无风自动，极为拉风，实乃装x的不二法门，严风比起龙丘差了不知多少条街。 作为能够瞬发法术的天才来说，龙丘并未提前酝酿法术，目光看向李春水喝道：“卑鄙小人，上来！” 李春水知道龙丘的意思，无非是因自己上次偷袭抢攻，他败在自己手里并不服气，这几日修为到了练气圆满，欲要上来一雪前耻，只是练气圆满便有底气了么？他暗道真是年轻幼稚，看了看太乙门那边，对战龙丘他并不打算发挥全部实力。 施施然起身，李春水提了提佩刀正打算潇洒起飞，没想到意外突生。 大师姐孔月不明其中缘由，眼见龙丘将矛头指向了这边，并且出言辱骂，还以为是针对自己，柳眉一蹙，眼有厉色：“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孔月脚尖微旋已然凌空飞起。 李春水愕然，发现不对准备拦截的手臂刚伸到一半，孔月已落到台上。 小胖子一握拳头：“大师姐威武！” 林峰有些愤愤不平：“这是把我断海宗当成软柿子了吗？谁都想上来捏一捏？”其实这货心中想的是，骂我宗门可以，骂我大师姐不行！ 陈平川冷冷道：“嘿！五宗切磋，不如说是我断海宗独战天下好了！” 李春水心中狂呼：“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找的是我啊！” 可是大师姐在台上刀已出鞘，眼见战斗一触即发，李春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再解释也晚了，无奈地坐下，而后又嘿嘿直笑，龙丘这小子，没想到吧！ 内宗席上的江寒和青梅也是疑惑不已，不明白长生宗的龙丘发什么疯。 赵无极也颇为意外，刘玄心嘿了一声没有说话，另一边的真武剑宗梁秋山眉头微皱。 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明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断海宗已连战两场，龙丘施主此举不妥。” 方海冷笑，斜着眼看着周阳道：“欺我断海宗无人吗？” 周阳有些郁闷，他不清楚怎么回事，之前龙丘战败的事并未传到他耳中，若无其事道：“方长老稍安毋躁，看下去便是。” 龙丘看见李春水都已经站起来了，显然是准备应战了，没想到孔月抢先一步已落到台上，他脸上一愣，正准备摆手解释：“不是……” 孔月见龙丘摆手，以为是法术手诀，身旁一抹雪亮的刀光亮起，人随刀走翩然欺近，脸含煞气道：“术法瞬发就敢如此欺我断海宗吗？” 龙丘心知此时已来不及解释，怪叫一声，青光一闪，风遁术再次拉开距离，而后右手一划一道风刃飞出。 孔月一刀劈散风刃，脚步丝毫不顿，而后侧转身体一个模糊从再次先后而来的两道风刃间穿过，竟然毫发无伤，连云刀法展开，刚转过身便提刀斜向上劈过，一声刀鸣后仿佛一层雪亮的刀幕挡在半空，只听“铛铛铛”三声脆响，迎面而来的三道风刃应声而散。 龙丘面色凝重，心道遇上对手了，不停地施放风刃，孔月却以连绵不断地刀势硬刚，丝毫不退，可见其修为扎实，刀法境界极高。 两人速度极快，风刃犀利，刀法森寒，位置不停变换，青白二色的光芒不断碰撞又消散，一时间旗鼓相当，看得人眼花缭乱。 方海暗暗点头，眼中有赞许之色，外宗陈长老收的这个女弟子资质与悟性俱佳，不出意外，内宗下届的大师姐应该也是她。 江寒眼中也有欣慰之色：“孔月师侄的刀法境界已经赶上不少内宗师弟了。” 台下诸人看得兴奋不已，林峰连眼皮都不曾眨过。 台上英姿飒爽的孔月眉头微皱，心想这样打下去那就是拼消耗了，如果消耗过度即便能赢，后边再遇上挑衅的对手，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到全盛时期，自己步步紧逼，龙丘稳定攻防，连施展控制法术从而衔接更大风刃的险都不冒，看来心性也是不错，那就只能自己求变了。 孔月瞬间做出决定，面对袭来的一枚风刃，挥刀之时收了几分力，刀背略微偏斜，一声脆响，风刃的惯性带着孔月向计划的角度划去。 已经习惯了孔月进攻方式的龙丘，也正在冥思苦想对策，忽见孔月被自己风刃击退，心道一声好机会，停下风刃输出，五指朝孔月即将落下的位置张开：“风逆！”而后又双手往两边一拉，一枚更大的风刃浮现而出，即将斩去。 孔月本就是假装被击退，退到一半时又猛然发力，燕回步折返避过风逆的控制，刀光如闪电对着龙丘当头劈下。 李春水感叹，如此刀势恰似力劈华山，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刀法！ 龙丘见原本应该被击退落入自己风逆法术的孔月竟然又再次折返，少了正常风刃的干扰，自己已经处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看着霹雳般的刀光劈下，龙丘心中一惊，大型风刃脱手而出斩向劈来的刀光，巨型风刃与刀光碰撞的霎那，他的手中再次出现一枚小型风刃，抬手击出。 孔月一刀劈散巨型风刃，强大的力道让她的手腕一顿，再次变招一刀斩出，没料到龙丘的最后一枚小型风刃已切割到近前，孔月面不改色，隐有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即将斩到自己咽喉的青色刃影，手中长刀不管不顾地同样斩向龙丘的头颅，俨然是同归于尽的战术。 龙丘面色苍白，心脏几乎骤停，心中大呼：“我命休矣！” 李春水面色凝重猛然站起，几乎同时江寒和公羊羽也同时站起气势勃发，小胖子捂着嘴巴眼中骇然，林峰目眦欲裂。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即将血溅当场的时候，画面骤然停顿。空中刀吟不断，温度剧升，台阶之上方海凌空而立，银发飞扬，周身刀光不断闪烁，手掌如刀指向战台，周阳同样飘在半空，灰白色头发如火焰跳动，身边火焰熊熊，一指点向比斗的双方。 而后方海和周阳气势一收，战台上二人顿时向两边跌落，风刃消散，刀势不再，仿佛云销雨霁，刚才只是幻觉。 若非两位长老出手，调动庞大的天气灵气一个刀意控场，一个火意凝空，后果不堪设想。 孔月站起来，收刀入鞘，指尖微微颤抖，刚才狠劲上来，不管不顾，如今事后一阵后怕。 龙丘更是不堪，眼中惊惧未退，面色苍白，口中喃喃：“疯子，都是疯子！” 叶北长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是庆幸不已，不是他不阻拦，而是那种情况下，他一未领悟刀意，二来修为与方海比起来略有差距，千钧一发之际出手不及，他可以隔空熄灭严风胸口的爆裂火球，那是因为战斗结束两人都已收手，火球也是无人操控。而孔月挥刀的手异常稳定，龙丘的风刃也有神识控制，他也是无奈的很。 回过神来，叶北宣布本场双方平手。 三十章 初悟窥秘 陈平川脸色有些发白，林峰出了口气，仿佛失去了力气，握枪的手中有汗液渗出，赶紧找个椅子坐下，小胖子拍拍胸口：“好险！” 方海与周阳重新坐回，雷鸣摇摇头暗道可惜，关京带着赞赏的微笑看着孔月点点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很符合他们剑修的心性。 一旁的度真双手合十闭上双目：“阿弥陀佛！” 一向对外面事情漠不关心的古景也是皱着眉头将目光看去，青梅早已没了调笑的心思，倒是大师兄江寒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 公羊羽叹了口气：“切磋而已，何至于此？” 木晴说道：“小师弟怕是吓坏了。” 李春水也是吓坏了，不是被这惊险的场面吓坏，这样的场景他前世执行任务不知经历过多少，而是难以相信这个世界的女人竟会如此狠辣彪悍，那一刻孔月的眼神让他内心震撼，就像公羊羽说的，何至于此？ 这就是她的道心吗？他此时对孔月是真心地佩服，不愧是大师姐！ 经此一事李春水恍然，修行者的能力大小不能以性别来论，自己定当谨记，若是因为对手是女人就降低对她的警惕和防备，那日后必会遭劫。 孔月下台，走到桌边坐下，轻抿了口灵茶，此时小小年纪的她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峰众人皆上前问候：“大师姐，没事吧？” 孔月微微一笑：“没事，此次是我考虑不周，练气期神识离体，法术瞬发确实不凡，诸位师弟切不可再如我这般鲁莽。” 众人点头称是，林峰却有些懊恼，暗恨自己实力不济，若非如此又怎会让自己爱慕的女子顶在前面，虽然大师姐对自己不感兴趣。 虽然此局双方平手，孔月并未胜出，但台下弟子依然兴高采烈，一方面是打斗场面极为精彩，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最容易让人过足眼瘾，另一方面却在说：“看看，长生宗练气期神识离体的天才不依然打不赢我们大师姐？大师姐可是没有神识的！” 龙丘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心性本就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在毫无战果的情况下与孔月僵持那么久而不犯错误，此时在师兄师姐的开解下已经缓过神来，心里为孔月打上了“疯女人”的标签，怪不得小时候母亲常对自己说外面的女人不要惹，只是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 龙丘又看了李春水一眼，暗道下次看你怎么躲。 李春水随着众人重新坐下，正要恢复以往吊儿郎当的姿态，不知怎的，孔月之前那视死如归的一刀在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晰，李春水一愣，连忙凝神，有关刀法的种种感悟瞬间充斥脑海，视死如归、一往无前、开天辟地…… 一刀独秀心法运转，李春水赶紧探出神识隔绝周身，下一秒脑海中仿佛刀光纵横，一种莫名的意境笼罩全身。 他闭上眼睛，迷雾散开，脑海意象的更远处似有破碎虚空的锋芒隐没，他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刀意，而锋芒与他意识之间的广阔深渊便是他与刀意的距离，他似是站在悬崖边上，遥望着远方的隐晦刀意而不可及。 “窥密！”李春水睁开眼睛，瞳孔中似有亮光闪过，寒光刀法顷刻大成，修为瞬间猛增一截，距离气血后期圆满已不远矣，就连神识也略有增益，到了先天圆满的程度，估计自己进阶先天的时候，神识就会突破到第三境。 气机感应之下，孔月猛然回头看来，刚刚那一瞬间她感到身后有莫名的锋芒隐没，心中悸动，不知何故，此时看来却又并无异常，只有李春水静坐发呆，朱逸群拿起一个灵桃张嘴欲咬，难道是错觉？孔月摇摇头不再关注。 “呼”，李春水暗暗吐了口气，还好一开始就用神识屏蔽了他人感知，否则这么大的底牌就彻底暴露了，初悟窥密之境，若直接就暴露了，那还怎么阴人。 李春水不知道上古星剑门时代有没有气血境就能领悟窥密的，至少妖魔入侵天地大变以来应该从未有过，这为他以后领悟刀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感谢一刀独秀，不，应该感谢独孤九剑。 第四场，首先上去的是莲华寺的悟行小和尚，唇红齿白，单手握着暗金色的武生棍杵在地上，棍上镌刻有莲花图案，一身白色僧衣出尘脱俗，他主修的是莲华寺武脉的千佛棍法和千手如来掌的气血篇。 莲华寺和真武剑宗类似，宗内都有一支法修道统，莲华寺的法修主要是水系和木系，擅长治疗和控制，不以杀伤力为主。 真武剑宗的法修主要是冰系剑修，主修冰剑之法，这也是星剑门残留的传承之一，只是冰属性的灵根和雷属性灵根一样，都是极难诞生，此类修行者在宗内数量较少，多以女子居多。 与悟行对战的就是真武剑宗的冰系剑修景素萍，一个典型的冰山美人。 悟行并未在景素萍一上台就抢先出手，这种事情只有李春水做的出来。而是互报家门之后，才拖棍进攻，他不动时如山岳矗立，他动时像山崩石塌，碾压向前。 莲华寺的战斗首要是气势压人，心神震慑，最是刚猛，阴魂鬼怪近不得身。 往前急冲的同时，悟行一棍从身后向前甩出，他的身周仿佛有数个模糊的身影同时融入己身，千佛幻影归一，武生棍上暗金色的光芒更盛，带起呼呼的风声。 景素萍先是一道冰剑急速刺出，而后闪身后撤又是一道冰系迟缓法术寒凝，在悟行尚未近身时，复杂的手诀打出，身前一个出现一个三才冰剑阵呼啸而出。 场上叮叮当当冰渣四射，李春水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要是有瓜子就好了。 看到小小和尚战斗起来竟如金刚附体，他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和尚的功法对肉体力量的开发最为彻底，以林峰天生神力的特性若是拜入莲华寺，必然是大师兄。 当然，和尚的功法力气是大，气势是猛，但修行缓慢，淬炼身体时较为痛苦，有利也有弊。 最终景素萍以一招之差败于悟行之手，被小和尚的武生棍搭在肩头，看得出来这和尚对力道的控制也是极佳。 双方收招互相行礼，悟行口称阿弥陀佛，单手竖掌道了声得罪，景素萍拱手并未说话，转身离去。 这场比试才有点切磋的样子，仿佛君子之交，以武会友，不像是前面几场打生打死要死要活的。 这个时候，长生宗区域，龙丘再次站起，隔了一场战斗，他的精神状态和法力基本恢复，迫不及待地要与李春水再战一场，运起风遁术到了台上。 ps：情节慢慢上去了，求支持推荐收藏！ 三十一章 飞刀 公羊羽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 木晴抿嘴直笑：“小师弟的性子才叫赤子之心，师兄你就是想的太多，我倒想看看能够打败小师弟的是而何许人也，难不成比那个孔月还要厉害？” 公羊羽道：“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我们这几日在断海宗耳中所闻皆是外宗大师姐孔月如何如何，二师兄林峰如何如何，却未曾听闻还有一人如此厉害，莫非是他们外宗排名第三的那个陈平川？” 其余各宗之人也略感疑惑，暗道原来长生宗这小子这么好战，一向好战的真武剑宗和太乙门都没这么急切。 龙丘再次将目光看向李春水。 孔月见他又看向这边，嘴角有些抽搐，林峰眼睛一瞪：“还来？” 其余人心里也有些犯迷糊，这龙丘是逮到断海宗不放么？连赵无极心中都觉得有些搞笑。 方海脸色有些黑，但并未出声质问，他怀疑龙丘举动的背后是否有长生宗的授意，这其中可有要针对断海宗的意向？还是说要隐晦地向其他宗门透露出什么信息？ 昨日五宗会谈的结果，除了各宗重新制定了针对魔道的策略，其他基本上是沿袭之前的旧制，断海宗与太乙门的恩怨是千年世仇，多年来都是这样，虽然冲突不断，但表面上要保持和谐，五方制衡才是关键，按理说不可能会横生枝节。 虽然方海看起来火爆易怒，但心思却细，外在只是用来迷惑别人的，要不然宗门也不会派他来主持五宗之事。 周阳也是郁闷，不知道龙丘搞什么，那公羊羽也不知道管管。 关京眉头微皱，也是考虑到长生宗此举是否有什么深意，倒是雷鸣神色一动，想到以后是否可以与长生宗交涉一下。 一瞬间的事情，各方反应不同，从这点可以看出，所谓附带的切磋事项，在高层眼里并非只有输赢这么简单。 龙丘开口说道：“无耻之徒……”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春水运起风行步已腾空而起，打断道：“如你所愿！” 而后轻飘飘地落于台上，再让龙丘说下去，指不定龙丘会骂出什么有损自己形象的话，虽然自己暂时在大家心中并没有什么形象。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不熟悉李春水的弟子开始向身边的人询问这是何人，竟有胆量与龙丘叫板，莫不是脑子抽风了？ 陈平川与小胖子一脸错愕。 林峰有些懵，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心想这新来的李师弟真是不怕死啊，我都不敢上去。 孔月倒是若有所思，她想到几天前那位传说中曾与龙丘战过一场的弟子，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一抹异彩闪过。 青梅心中异常兴奋，心想这小子终于要出手了，这次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师尊如此重视。 江寒扭头问道：“这是哪位弟子，我怎么没有印象？” 青梅脸上笑意不减：“他叫李春水，刚从杂役晋升外宗，据说是入门时根骨测试有误。” 江寒有些无语，本以为有勇气上台的实力应该是不错的，没想到只是个新人，但愿他输的不要太惨，看样子这龙丘也不是狠辣之辈。 台上，龙丘看着李春水道：“只会偷袭的家伙，你终于有胆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躲在那个疯女人身后。” 疯女人？李春水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孔月脸色很不好看。 孔月此时脸色冷若冰霜。 李春水缓慢地抽刀出鞘，刀身与刀鞘金铁摩擦的刺耳声音拉得极长。 他轻笑一声：“上次小爷说教你什么叫江湖险恶，这次小爷再给你上一课，做人要低调，这样才能活得久，你废话太多了！” 话刚说完，手中佩刀正好完全出鞘，不差分毫，在这一刹那李春水陡然冲出，没有丝毫预兆。 龙丘冷笑一声：“早就防着你呢！” 在李春水身体刚动的瞬间，龙丘的一道风刃已脱手飞出，而后第二第三道风刃紧随其后呼啸而去。 不被偷袭正面战斗的时候，除了孔月，龙丘还没怕过谁，他就是要以势压人，最喜欢利用仿佛无穷的风刃压到你挡无可挡为止。 李春水之前已领悟窥密之境，加上一刀独秀的特性和强大的神识，迎面而来的数道风刃轨迹他心里拿捏得是死死的，在他的眼中龙丘的法术控场以及法印手诀破绽极多，利用大成的燕回步他有数条线路可以轻松避开而不伤分毫。 再说领悟窥密之后，李春水刀法招式的威力与气血境弟子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可以说他单单凭借窥密的刀法境界就已经可以与第二境初期的修行者抗衡，要知道窥密是多少修行者直到第三境后期仍然求而不得的境界，完全可以一刀劈散风刃不顿丝毫。 但是李春水并不打算全力而为，他在考虑要不要留着底牌给太乙门的弟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所以李春水横刀格挡，不出意外地被风刃击退，而后又是数声脆响，假装面色凝重的李春水被龙丘的风刃持续击退，但若是观察细致的人会发现，李春水并非是直线直接被击退，而是每退一下都会往一边偏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在向龙丘的位置缓慢迂回靠近。 在场外人的眼中，此时的李春水是毫无还手之力，一直被碾压着打，看他额头有细微的冷汗溢出，任谁都能看出他随时可能撑不下去。 之前听二人台上对话，大家猜测这两位曾经可能有过一战，或许还有点看头，谁想到打起来竟是这种结果，看来龙丘说李春水只知道偷袭并没有说错。 江寒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意料，对李春水的心性感到失望，他认为李春水实力不行还硬要上场，无非是为了虚荣心想在众人面前搏个名声。 青梅和孔月心中有些疑惑，她们起先并不认为李春水的实力仅止于此。 远处阁楼中的玉良看到此景，不禁嘴角微扬，她是大致清楚李春水的实力的，知道这弟子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玉良一笑倒是让旁边的罗明归看得有些发愣，笑了？多少年没见过她笑了，当年自己都努力到狗身上去了吗，场上的比试就这么好笑？ 场上的李春水再次被一枚风刃击退之后，暗道时机和角度差不多了，双眉微凝，身体闪动时左手摸向腰间。 龙丘见李春水动作有异，以为他要重复孔月之前的招数，暗道一声天真，他大喝一声：“风逆！”其实并未直接施放风逆法术，而是迟缓了一下，想等他前冲时自动撞上控制法术，那到时候，嘿嘿…… 数日前的那场战斗，李春水能从风逆中避过他后续的风刃群，龙丘一直以为对方是侥幸之举，且自己被偷袭也有些准备不足，这次自己进阶到练气圆满，控制力更胜一筹，倒要看李春水怎么躲。 龙丘的动作在李春水的眼中毫无秘密，心中冷笑，身体在半转后猛然停顿，左手间一抹寒光闪过，只听“噗”的一声，龙丘右肩上血花飞溅。 三十二章 你有个好长辈 正是当初李春水在知事府所剩下的唯一的一柄精铁飞刀，忘川城铁匠铺出品，他心中自夸果然是“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龙丘的法术手诀中断，“啊”的一声惨叫，用另一只手迅速捂住肩头。 “什么东西！”他的神识虽然捕捉到有异物袭来，但因距离原因却躲闪不及。 抬眼却见李春水身影闪动间已到近前，刀锋当头落下，那冰冷无情的眼神再次映入他的眼中，还没来得及恐惧，同样冰冷的刀尖已落在他的脑门上骤然停下，刀尖刺破龙丘眉心正中一点的皮肤，一抹嫣红流下。 正在乱哄哄讨论李春水还能撑几招的弟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一名弟子瞪着眼睛震惊道：“那是什么？” 旁边一人瞠目结舌：“好像是……凡人暗器？这也行？” 就在李春水刀尖刺破龙丘脑门皮肤的瞬间，公羊羽和周阳猛然站起，周阳屁股下座椅瞬间四分五裂。 周阳这次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原本顺风顺水的战斗局面一瞬间就崩盘了，之前他心中还在悠然地嘲笑断海宗的弟子不自量力。 “住手！” 公羊羽和周阳同时大喝，周阳身上火焰翻滚正要一指点出。 气机感应之下，似有危险将要临身，李春水猛然扭头，冷冷盯着周阳，若周阳真敢对他出手，他必将毫不犹豫地让龙丘先顶在自己前面，且他相信方海必然会阻拦。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若迫不得已，那就要确保自己手中有全身而退的筹码。 周阳似乎察觉到李春水的意图，手中法术一顿，此时方海反应过来迅速拦在周阳面前，也是气势外放：“老匹夫，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以大欺小，对我断海宗弟子出手不成？那不如我们两个先过几招！” 一向风轻云淡的周阳此时又急又怒：“你先让那小子把刀收了！”可见对龙丘爱护之情。 方海将目光看向李春水，并未开口，但意思很明确，其实他想说话来着，只是自己不知道那弟子叫什么名字，索性目光示意。 李春水收回看向周阳的目光，突然有些嫉妒龙丘，若是自己处于险境，李老道必然同样会如此作为。 叹了口气，李春水收回佩刀对龙丘淡淡道：“看来你上一课学的并不好，但是你有个好长辈。” 而后伸手拔出龙丘肩上的飞刀，没有理会再次怪叫一声跌坐在地的龙丘，转身离去，背影竟有些意兴阑珊。 一直看着李春水的玉良长老，此时心中也有些酸楚，只有她才懂李春水的那句话有什么内涵。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龙丘急呼。 “李春水。”李春水没有回头。 公羊羽迅速飞身上台，查看了下龙丘的伤势，发现只是皮外伤而已，有些无语地看着仍在龇牙咧嘴的龙丘，这点刮蹭就这么疼吗？ 毕竟那飞刀只是凡铁而已，而且李春水并未在刀上附加窥密之意，即便法修不刻意修炼肉身，长期的法力温养，肉身强度也远胜凡人。 他这招也只能在第一境的比斗中出其不意，若对方有所防备的话也是难以建功。 龙丘道：“师兄，我的肩膀怎么样？没有废掉吧？那家伙也太狠了！” 公羊羽提着龙丘下台：“放心，死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希望这次你能长个教训。” 李春水下台之后，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欢呼。 赢了是好事，但总觉得用这种手段获胜有些无耻，有失武修之风。 江寒有些无语，就这？龙丘说的不错，果然是无耻啊！自己当年气血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呢！ 青梅起初一愣，凝眉思索片刻，而后却是嘴角一扬，似乎是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周阳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尽学些旁门左道！” 方海不屑：“等你被别人用旁门左道打死的时候再来说这些！”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从修行界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人来说，李春水的做法无可厚非，只要能活下去，谁在意你用什么方法。 方海刚从执事的传音中了解到，这位弟子叫李春水，一个多月前入宗，根骨测试一星，但据说测试有误，几天前刚到外宗，与玉良长老有旧。 一个多月的时间气血后期，一门刀法和身法大成，这算是天纵奇才了吧！ 方海心中极为震惊，见鬼的一星根骨！看来事后有必要找玉良长老问一下这弟子是何跟脚。 方海正在思索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这小子是我的弟子，他的修行资质有些特殊，你不要深究，照普通弟子对待即可。”正是青木在武阁中传音相告。 “青木太上！” 当着众人的面，方海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恍然，原来是青木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怪不得如此出众，这位太上据说未曾在宗内收过弟子，估计这弟子是入宗之前就拜在了太上门下。 孔月看着李春水眼有惊奇：“上次与龙丘战斗的果然是你！” 她并非迂腐之人，并不在意李春水的暗器方法，反而觉得李春水能在战斗中把握一丝战机出其不意获得胜利，战斗天赋必然十分出众。而且她还通过细节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春水微笑：“侥幸而已，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大家见笑了！” 林峰冲李春水竖起大拇指：“林师弟，牛！” 陈平川和小胖子还在愕然之中，完全没想到李春水竟然会赢。 陈平川想起刚开始自己嘲讽李春水的话，脸上有些发热，不管别人是怎么赢的，至少是赢了，而他自己连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议论暂歇，接下来的比试仿佛进入了正常的切磋场景。 太乙门外门大师兄雷修王庆云上场，最终半招之差败于真武剑宗外宗大师兄何安之手。 雷系法术的威力确实强大，高台之上被劈出十数个坑洞，但雷修在练气期时缺乏纯粹的控制法术，他们的雷霆术本身是兼具攻击和控制的，被击中之后会出现麻痹僵持的后果。 所以虽然雷修攻击强大，速度也够快，但练气期手段过于单一，只有到了筑基期，雷修的强大才逐渐体现出来。 当王庆云遇上机动性更强的剑修大师兄何安，只能是自认倒霉了。连续躲过数道雷霆之后，何安纵剑步接流星剑法结束了比斗。 景素萍、林峰、悟行、孙通等人都有再次上台，陈平川也上场一次，对战悟行，虽然败了却也并未受伤，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才敢上去打上一场。 至于龙丘，再次被李春水击败对他的打击有点大，一直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却是未再上场，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自己的自信心。 让李春水遗憾的是，太乙门并未再针对断海宗进行挑衅，以至于他的阴人计划没有实现，总不能太乙门出言挑战其他门派你上去横刀夺对手吧。 至于主动挑战，李春水还没想过，无论是前世今生，他深知藏拙的道理，主动挑战和被动接战，受到的关注度是不一样的，不至于为了一两个小虾米让自己暴露在太乙门的高层眼中，这样暂时不出手也好。 孙通原本是看李春水不顺眼的，以为李春水是个投机取巧之辈，想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之所以并未再挑衅，只是因为赵无极有过吩咐，说这李春水不简单，可能有隐藏实力，让他们不要再轻举妄动。 本来切磋交流会各宗来的人都不多，差不多都比过一场之后，第一境的切磋也到了尾声，并未排名次。这个阶段的修行者更新很快，说不定第二天就有人陨落或者晋级第二境，没必要排名。 第一境的切磋本来主要就是为了让各大派优秀的潜力弟子相互了解一下实力，并非什么大的活动，真正的排名赛是第二境弟子间的争斗，以此来分配一年后那些进入东离秘境的名额。 三十三章 名声 叶北长老宣布切磋结束后，四宗弟子在执事的带领下返回知客峰，断海宗内外宗弟子也三三两两地陆续离开，各宗第二境弟子的切磋定在明日，并不在此地进行，而在断海宗掌控的一处洞天秘境之中。 这些与外宗弟子们就无关了，他们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离开凌云峰后天色已晚，李春水还是先去膳食堂买了两壶红梨酒，然后到武阁拜见青木。 虽说外间天光开始昏暗，但武阁三楼的静室之中却亮如白昼，屋顶悬挂的青铜雕龙灯架上，缀着几枚拳头大小的透明琉璃灯盏，散发着温润的白光。 李春水垂手而立，青木坐在如意云纹的扶手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梨酒，先喝了一口，而后说道：“不错，这么快就领悟窥密了。” 感应到李春水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意境，青木心中极为惊讶，虽然这弟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惊讶了，他当年领悟窥密也是在先天圆满的时候，先天之下能够领悟窥密的，却是从未听闻，自己真是捡到个天才。 李春水正色道：“师尊果然法眼如炬，我正要跟师尊说起此事，没想到师尊您一眼就看穿了，厉害。” 虽然听着很舒服，青木还是佯装生气哼了一声：“休要奉承为师，坐下说人话，为师这等修为活了一百多年了，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 李春水嘿嘿一笑，赶忙坐下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也是师尊教导的好！” 青木斜眼瞅着他：“你小子是来炫耀的吧，你一迈进门槛我就猜到了，这点小技俩还在为师面前卖弄，你还差得远。” 李春水尝了一口红梨酒，暗道真是物有所值，口感极佳。 而后说道：“那是那是，徒儿自然比不得师尊，正要请教师尊，不知师尊如何一眼就看出徒儿的窥密之境？岂不是说别人也能看出？” 青木说道：“非也，若非是领悟了完整的意境，即便修为再高也感应不到，等你日后真正领悟了完整的刀意，即便对方也有意境在身，只要你不出刀，别人也难以察觉。” 李春水心中松了口气，之前还以为只要境界高于他就能发现呢，那还怎么扮猪吃老虎，乐呵呵一声：“那徒儿就放心了。” 青木轻笑一声：“你之前在台上做的很对，在修行界不懂得藏拙的人是活不久的，永远不要让对手知道你有多少底牌，那样你才会成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李春水施了一礼：“谨遵师尊教诲！” 从武阁出来，外面条条青石道路旁的琉璃路灯已尽皆亮起，灯柱大约有丈许高，皆是青金石所造，顶端各有一枚婴儿头颅大小的琉璃晶球，与武阁及众弟子院落房中的灯具材质一致，此刻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周围的区域。 远远望去，仿佛有数条灯龙蜿蜒而去，深入山腹深处，有数弟子穿行其间，弟子的居住区域内也是繁星点点，远处宗门的一些重要区域更是灯火通明，晕染着与山势交织在一起的古朴建筑，愈发衬托得这方外之地神秘异常。 李春水眼中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一瞬间他忽觉自己是身在梦中，而并非真实的世界，仿佛梦醒之后他便能回到原本那个他更熟悉的没有异能的科技为主的世界。 修行界的灯盏叫做灵灯，并非以凡间物质作为能源，而是通过阵法抽取灵石灵力及天地灵气，通过阵纹传输灵能点亮琉璃晶球。 虽然大多数修行者都有夜视的能力，但是人类向往光明的天性在任何世界都是一样的。 李春水摇摇头，驱散脑中杂念，径直返回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遇到二三弟子在偷瞄着他窃窃私语，李春水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以为在随意聊天，也并未在意，虽然他有神识，但也没必要一天十二个时辰肆意蔓延发散，只会长期在身体四周布下必要的神识感应，以免阴沟里翻船。 直到李春水遇到第三波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的弟子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心想： “他们貌似在说我？难道今日我在台上大发神威，战胜了连大师姐都打不赢的龙丘，让他们很佩服？” 他有些小兴奋地将神识探了过去，心想这些弟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不好意思上前套近乎要签名啥的，我可是很平易近人的。 “哎，刘师兄，快看！李春水！” “呦，正在说他，没想到就看到正主了！” “他就是那个靠暗器偷袭才打败龙丘的李春水，我刚刚交付征召任务回宗，没想到外宗竟有如此弟子，不过既然是胜了，实力应该也不错吧？” “呵呵，师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据说他刚踏足气血后期，资质奇差，入宗还不到两月，哪里来的实力？外宗气血圆满的弟子难道还少吗，怕是将他那套凡人间的花花心思用在的了修行界，在法修面前靠暗器无耻偷袭，连我等武修的脸面都不要了！” “确实，孔月师姐和林峰师兄的堂皇大气才是我等楷模，这等鬼蜮技俩上不了台面，如此心性不佳的弟子宗门为何不做惩戒？” “师兄切勿出去乱说，这李春水有内宗玉良长老的靠山，非我等可以招惹，据王师弟所言，他不过是不服气议论两句被李春水听到，就威胁说要将王师弟发配到杂役，连林师兄和孔师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一些普通的师妹都不敢与其照面，怕被……” 李春水越听脸色越黑，自己确实是出名了，没想到出的却是卑鄙无耻、仗势欺人的名声，老子什么时候威胁过别人，那什么王师弟，别被我知道你是谁！普通的师妹怕被怎么着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原本只是传言李春水暗器偷袭获胜，这也是众多内外宗弟子看到的，没想到越传越变味。 有些关系的弟子打听到李春水的跟脚后，又嫉妒他在武斗台出了风头，遂脑补了一些李春水的入宗黑幕，导致越来越黑，说的有鼻子有眼，竟然还有人证，以至于后面的内容一些内宗弟子和执事都信了。 李春水索性收了神识，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向那几位走去，几位弟子见他走来，急忙闭口不言。 李春水脸色不善语气恶劣地问道：“不知几位师弟在谈论何事？” 那位刘师兄拱手道：“原来是李师兄，我等刚刚在讨论武学的事情。” 李春水嗤笑一声，扭头看向旁边那位弟子：“谈论武学？我怎么听到刚刚这位师弟在说普通的师妹见到我怎么着？不知是何人所传？” 那位弟子心中有些忐忑，没有靠山的他是不敢得罪李春水的，没想到这么远李春水还能听到，有些支支吾吾道：“李……李师兄，我只是……只是听说而已……” 还没说完，那位刘师兄见李春水有发飙的迹象，伸手将其拉到一边道：“行了张师弟，本来也非出自我等口中，李师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堂堂正正，自然不用怕这些流言蜚语，我们走！” 说完刘师兄带着几位弟子迅速离去。 李春水一拍额头，脑中有些眩晕，冲动了，失算了，大意了，后悔了！自己就该装作没听见，这一番质问，怕是坐实了仗势欺人的传言。 修行界虽然没有手机网络，但是有传音玉符，只要记录对方的气息，相互间就可以自由传递信息，李春水可以想到，用不了多久，外宗李春水在明心峰前再次威胁某弟子的流言便会迅速传出。 三十四章 也不知道带点东西过来 果不其然，那位跟着刘师兄的师弟回去之后心中不忿，遂将自己刚刚的经历告诉了几个知交好友，之前的传言毕竟只是听别人说来，他跟刘师兄议论也只是起哄图个乐子，这次可是他的真实经历，传音之间言之凿凿，还说若是不信可询问刘师兄几位云云。 谣言至于智者，但世间往往多是平庸之辈，他们不管真相如何，只听某人的一面之词，或某个画面片段，心中愤慨，先入为主，个人情感的共鸣压倒了探究真相的理智，于是便出言群起而攻，断章取义，口诛笔伐，自以为是行侠仗义。 这种人在李春水前世的世界有个专有名词，俗称“键盘侠”。 一时之间李春水在断海宗风头无两，连带着玉良长老都遭了不少私底下的骂声，什么破坏宗规，滥用职权之类的。 明心峰甲区一号院中，孔月正于琉璃灯下缓慢舞着刀法，人与倒影共舞，身形闪动光影变幻之间有种异样的美感。 孔月的修为已经到了气血境圆满的顶点，无须再打坐纳灵，过几日她调整好心态便会着手开辟经脉冲击先天。 林峰站在一旁盯着舞刀的孔月道：“大师姐，现在外面有一些关于李春水师弟的不好的传言。” 孔月身影不停问道：“你信吗？” 林峰不假思索道：“我自然是不信的，虽与李师弟接触不久，但我能感觉到他并非奸邪之人，他的修为虽不及我，但能在这个年纪达到气血后期的，资质自然是不差。” “况且若非朱逸群师弟提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跟玉良长老关系匪浅，如此也可看出李师弟并非仗势欺人之辈。” 孔月说道：“既然不信，你又何必纠结。” 林峰道：“是否需要向师弟们澄清一二？这样恐会影响李师弟修行。” 孔月慢慢停下动作，收起佩刀，走到一旁石凳上坐下伸手去提茶壶，说道：“不必，若是你出言解释，不但不会有用，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你迫于某些压力违背本心，有损你日后接掌外宗大师兄的威望。” “清者自清，我们观望便可，若是李师弟连这点流言蜚语都受不了，那也不值得我们出言维护。” 孔月一直相信李春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怀疑李春水是在藏拙，女人一般都是比较在意细节的。 李春水与龙丘比斗时忙而不乱，虽看起来招架艰难，但脚下沉稳有力，手腕丝毫不抖，这不是一个即将战败之人的应有心态。 最后飞刀射出后，李春水身随刀去，一招取胜，怎么看都是蓄谋已久的套路，若是慌忙之中胡乱出手，他必然不会如此果断近身，这说明他底气十足，确信飞刀出手后必然能克敌制胜。 他为何要藏拙？他到底是什么人？孔月心中有些疑虑和好奇，她怀疑即便自己与李春水比试也不见得能胜。 李春水极为郁闷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也没心思关紧院门，一屁股坐在门前圆桌旁的石凳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造孽啊，都是自己手贱，这以后还怎么出去混！” 他的院中本来除了小片莲池和一株古树，极为空旷，这几日闲来无事之时搬来了几块青金石，用配刀劈出了圆桌和石凳的模样放在古树之下，顺便检验刀法威力，磨练手腕。 他抬头看看朦朦的弯月，吐了口气心中有些释然：嘿！前世的那些大明星，没有绯闻的凤毛麟角，我就是这么优秀的人，就是这么容易遭人嫉妒。 从戒指中取出一壶多买的红梨酒，李春水拍开封泥，仰头灌了一口，口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好词！好文采！李师弟好雅兴！” 他正在即兴偷诗，忽闻人声，扭头看去，半开半掩的院门被一只大手推开，背负两截枪杆的林峰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张望的小胖子朱逸群。 李春水朗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林师兄和朱师弟怎有闲暇过来？” 林峰装作江湖好汉的模样豪爽一笑：“我若不过来又怎会知道李师弟竟有如此文采，我就说嘛，能有如此文采必然是心胸开阔，心性澄澈之辈。” 李春水所吟的几句词，听在林峰耳中即有一种缥缈无迹、豪放不羁的感觉，又有一丝的惆怅、无奈和思念之情渗透其中，愈发觉得李春水是被外界给冤枉了。 微微一笑，李春水将林峰引至桌前坐下，看向小胖子道：“你怎么也来了？” 小胖子也在羡慕李春水的文采，还有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听听，这要是自己用在那几位师姐师妹身上，那该多有风范！ 正在臆想的朱逸群听到李春水问话，自觉坐下撇撇嘴回道：“我去找林师兄，就顺便过来了。” 小胖子原本是听到外面关于李春水的传言，心中不信，随口辩解了两句，没想到连带着被一起骂了，他心中委屈，便想找李春水问问情况，却又不知李春水住于何处，索性找到了林峰头上。 李春水知道这二位是关心自己，嘴角一扬，心中有些暖意。 林峰斟酌了一下说道：“李师弟可有听说外面的一些传言？” 李春水笑道：“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做好自己便可，我家乡有句老话：犯我者，虽远必诛，唾我者，庸人自扰。何必介怀，若这点都看不透，我还修什么行。” “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林峰闻言怔然，心中似有所悟，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李师弟说的好，何必管他人心中如何想！是师兄我着相了，不提这个了，来！我们喝酒！” 话音刚落，场面突然安静，只见三人围着一张石桌，中间只有一坛酒，还是已经打开李春水对嘴喝过的，连个杯子瓷碗都没有，就是有杯子那也不够喝啊。 林峰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拿还是不拿。 李春水面色有些尴尬，瞪了小胖子一眼：“来就来呗，也不知道带点东西过来，哪有拜访别人空着手去的。” 小胖子一愣，心想干嘛说我，林师兄也没拿，便要开口说话。 林峰闻言更加尴尬，他本来就是过来劝慰李春水的，再说这个世界也没有去别人家必须带礼物的习俗，干咳了一声说道：“咳咳，这个……是师兄疏忽了，不过李师弟，你这院子也确实略显简陋，也该备一些生活物件的，不如去隔壁师兄那里坐吧，我生性好酒，屋内还存了不少好酒。” “如此甚好！”二人欣然答应。 三人一起到了林峰的院中，入门便有碎石小路，一侧也有个人工开挖的小池塘，岸边还有数株青竹摇曳，另一侧有一张稍大的圆形石桌，数个石凳，堂屋门前左右两株樱兰花树，在琉璃灯下亭亭玉立。 李春水左右看了看，有些好笑，没想到一个英武爷们的院中竟是这般温婉雅致，看着两株花树笑道：“林师兄，没想到你竟是个心有柔情的汉子。” 林峰将二人引至桌边坐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其实以林峰这粗神经的豪爽弟子，原本看不上这种吴侬软语的风格，他认为男人就该简单利落，阳刚霸气，只是经常出入甲区一号院，他见大师姐院中布置的很是精致秀丽，认为女弟子们应该都好这种风格，就仿照大师姐的院子简单装饰了一下，想来什么时候大师姐到自己院中做客不会过于反感，实际上林峰装修完毕一年多来大师姐从未光临过。 “你们先坐，我去拿酒！” 片刻后，林峰从屋内出来，拎了七八个酒坛，小心地放在石桌上，而后往李春水面前推了一坛道：“李师弟，这是我贮藏的青灵酒，尝尝味道如何！” 青灵酒是由一种青杏果酿造而成，这种酒在北方诸国比较盛行，李春水听李老道说起过，价值不高，金银即可购买，无须灵石，酒中虽无灵力，但口感极佳，入口清冽，闻之有一种冷香调，喝过之后却让人浑身发暖，是以北方无论凡人或修行者，皆爱此酒。 但往中北部以后，喝此酒之人便不多了，而且青杏只产于北方苦寒之地。 这几坛还是林峰外出任务时顺手买回的。 李春水拍开封泥，二话不说提起坛子喝了一口，赞了声“好酒”，扭头看小胖子也急不可耐地抱着坛子猛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春水鄙视道：“小胖子你慢点，哪有你这样喝酒的，真是牛嚼牡丹，给你喝都浪费了。” 小胖子听不懂牛嚼牡丹是何道理，但也知道不是啥好话，嘟囔道：“你管得着吗！” ps:多谢书友大佬的打赏，再更一章！ 三十五章 切磋试探 林峰哈哈一笑：“无妨，都是自家师兄弟，酒管够！” “这酒在南边可不多见，我还是第一次喝到，看来林师兄是北方人啊！” 而后李春水又指指一旁装满水的青石大缸问道：“你院中放这么个石缸，可是你家乡习俗，不知有何寓意？” 林峰喝了一口酒解释道：“我本是北方齐丰国人士，那边少雨少河，天气干燥，俗世之中为了防止火灾，一般人家都会在院中放数个水缸，一旦木梁房屋着火便可及时扑灭。” “而且齐丰国因少水，便有水为财的说法，藏风聚气，得水为上，大多数人家宅子不能傍水而建，便会放些水缸充数，也是图个吉利，让师弟见笑了！” 李春水想到自己前世的某些地方，也是有这样的说法，一些古宅园林中都有水缸的布局。 遂笑道：“我家乡的一些地方也有这样的习俗，不过林师兄你既然是齐丰国人士，那里靠近真武剑宗，当初为何会拜入断海宗呢？” 林峰又灌了口酒，苦笑道：“我父为齐丰国上将军，战场冲杀兵器多为长枪大刀，我自幼爱好枪术，真武剑宗却只修剑，况且真武剑宗弟子多沉默寡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 李春水哑然失笑，这种理由确实强大。 他正要再说什么，林峰问道：“李师弟，我听你言谈，入门之前想必在俗世也是个才子吧，我虽然不懂风月，但你那几句诗是真不错！” 李春水摆摆手道：“林师兄误会了，我哪里是什么才子，我以前是混江湖的，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些诗词都是家乡的前辈们所作，我临时剽窃过来而已，真让我自己作词，屁都崩不出一个！” 林峰哈哈一笑：“李师弟果然是坦率之人，想来其他弟子若是得知李师弟的为人，必会汗颜不已！” “林师兄在吗？” 就在这时，尚未关紧的院门再一次被推开，却是陈平川迈步而入，见院中场景有些错愕。 他是听到外面关于李春水的传言，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与李春水并不熟悉，几位与他关系好的师弟，想让他出面挑战李春水，拆穿李春水虚伪的外表，他也是拿不定主意，想先来问问林峰，没想到他们竟然正在一起吃酒。 小胖子见陈平川进来，心中一动，想要为自己以后的卖弄文采先试试手，于是学着李春水的样子朗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陈师兄怎会来此？” “噗！”李春水一口老酒喷出，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对面的林峰眼疾手快，伸掌猛一抬手，气血运转间衣袖向外一挥，原本要喷到林峰脸上的酒水被劲风向一旁吹去，不偏不倚，全部拍洒在小胖子脸上。 小胖子朱逸群瞪着伸头憋笑的李春水，又看看无辜的林峰，有些懵，用手抹了一把脸：“你们……” 陈平川更是无语，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什么意思，虽远必诛？诛谁？不关我事吧！ 他曾经与林峰的切磋中每次都被虐的没脾气，林峰一旦战斗起来那就是个暴力狂，他有些心理阴影。 “林师兄好身手！” 李春水忍住笑声，又看向小胖子道：“不会说就别说，有朋自远方来，那叫不亦乐乎，记住了！” 反应过来的小胖子尴尬不已，脸皮发热。 林峰连忙出言道：“陈师弟，你来的刚好，快来坐！酒水管够，屋里还有！” 陈平川这会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上前坐下，看了一眼李春水却不知当不当开口，自顾拿了一坛酒打开封泥，看来平日与林峰也是熟稔至极。 林峰却也不傻，看陈平川神情就知道他此来定与李师弟有关，遂问道：“陈师弟，此来可是为李师弟的事情？” 李春水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陈平川回道：“正是，外间有些传言，有几位师弟找到我让我做主，我却是与李师弟不熟，不明情况，就到师兄这里探探口风。” 林峰摆摆手：“陈师弟多虑了，李师弟为人坦荡，擂台比试也是事急从权，他与那龙丘早有过节，并非奸诈之辈，况且你以为是谁都能偷袭到龙丘吗？若李师弟如传言一般，我还会与他一起吃酒？” 陈平川恍然，如此简单的道理却是他先入为主给忽略掉了，如今明白后心有愧意，自认为心境仍需打磨。 他起身对着李春水就是一揖：“是师兄我小人之心轻信了谣言，还请李师弟勿怪！” 别人以礼待之，自己当以礼还之。 李春水也并非心胸狭隘之辈，起身回礼笑道：“无妨，我并不在意外间流言，况且我确实初入外宗，与众师兄弟皆不熟悉，倒是陈师兄今日来此，想必心中是向着师弟我的，师弟自不会怪！” 二人相视一笑，心结尽去，复又坐下，酒坛推换间，四人喝的却是酣畅淋漓。 李春水也是放开了，自从穿越之后，经历了李老道的故去、独上断海宗、改造功法、苦寻窥密，直至今日他紧绷的心神才有些放松，前世与战友关系极好的他，此时非常享受这种纯净的同门之谊。 修行，他意识到所有的经历都是在修行，并不局限于单纯的功法境界的提升。 若想达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大自在境界，修心则是重中之重，切不可操之过急，若不修心只修境界，即便成就再高，最后也不过沦为魔头而已，早晚被天道抹杀。 想到这里李春水心中自有喜乐生出，脑中一片清明，今日方才领悟的窥密之境迅速稳固下来。 四人哈哈闹闹，咋咋呼呼，借着酒意皆是相见恨晚，从修行武学到各地风俗，从妖魔鬼怪到本宗女修，大半夜的时间几乎无所不聊，四人之间的隔阂也消散一空。 临到结束时，陈平川再次向李春水施了一礼道：“李师弟，师兄信你是坦荡之人，只是想与你切磋几招，不知可否？” 聊了半夜，陈平川自是信了李春水的为人，只是对他的实力还有怀疑，决定出手试探。 李春水起身玩笑道：“陈师兄有求，师弟岂敢不从？” 林峰灌下最后一口酒哈哈笑道：“好！今日我做裁判，二位师弟点到为止，莫要打坏了我院中布置。”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李师弟还有什么本事。 二人手持佩刀，分站两边，相距三丈而立。 陈平川开口道：“师弟小心了！” 说罢陈平川纵步向前的同时佩刀出鞘，有些昏暗的院落中一抹亮光急速向前。 燕回步接寒光刀法，刁钻且迅捷。 能战胜龙丘，陈平川不相信李春水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寒光一刀也用了八九分力，只留一丝避免误伤。 相较于陈平川的凝重神色，李春水一直面带淡笑，仿佛迎面而来的并非森寒刀光，而是春风拂面。 在他眼中，陈平川身上的破绽显而易见，若运起一刀独秀，如此攻势他抬手可破。 只见李春水也提步不退反进。 双方进入攻击范围后，他身体猛的一侧一转，在陈平川的破绽处手腕无法变招的盲区，差之毫厘地避过刀光，而后“铮”地一声刀鸣，二人动作骤停，交错而立。 他一手抓着刀鞘，架于陈平川肩前，刀身只出鞘一半，那一半的刀刃正挡在陈平川的脖子动脉前方。 刀刃暗淡，但边缘的锋芒却激得陈平川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随即后撤一步，收刀而立：“陈师兄，承让！” 陈平川咽了口唾沫，颓然拱手道：“李师兄，师弟这次是真服了！” 在这里，自然更强者才能做师兄。 宗门并没有大型的排名赛，众弟子平时口中的排名，是通过征召任务情况和日常弟子切磋大家公认的。 除了大师姐和林师兄，陈平川在外宗的声望最高，如今却轻易败在新入外宗的师弟手上，仅仅一招。 与林峰对战时，他感受到的是磅礴气势，挡无可挡，与李春水战斗，却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浑身破绽。 他并不恨，也不嫉妒，只是有些心灰意冷。 林峰二人也是惊讶不已，还以为是龙争虎斗，有好戏看了，没想到一招陈平川就败了。 小胖子想起白天李春水说过那句“我可是天才”，难道是真的？ 李春水见陈平川心态不对，于心不忍，上前开口道：“不必妄自菲薄，我的刀法有些特殊，其实正面硬碰我不一定打得过林师兄，否则也不用偷袭龙丘了，各人道路不同，你的刀法路子是对的。” 顿了顿，为了凸现格调他又附加了一句：“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 估计陈平川是被打击到了，李春水顺口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他说的也不全错，若是别的擅长破绽攻击的修行者，最怕林峰这种以力破巧的打法，天道相生相克，自不会让某一道太过逆天，只不过李春水的一刀独秀比较特殊而已，自是不怕。 “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 陈平川喃喃自语，先是心中一亮而后一阵后怕，若非李春水这几句话，他不知要消沉多久，遂向李春水躬身一礼道：“多谢！” “陈师弟，这回服了吧！” 林峰上前打个哈哈道：“李师弟你真是深藏不漏啊，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可好？” 李春水苦笑：“林师兄，今日已有醉意，师弟回去还有修行功课要做，切磋之事，改日再定。” ps：多谢各位看官大佬的打赏支持，3000字大章更新，期待诸位继续收藏推荐！ 三十六章 融合刀法 这个世界的酒水贪图口感的丰富，酒精度数却是较低，类似于前世的啤酒红酒的度数，桌下二十多个空酒坛，若是普通人喝这么多或许已是醉醺醺了，但修行者却并无大碍，李春水这么说不过是不想暴露过多。 李春水天赋极高，又拜了太上长老青木为师，在这个圣尊不出的洲陆，青木的实力本就是可以排进东离洲前十，如此一来他又不缺指点和资源，他前世就讨厌所有麻烦的事情，况且头上还顶着个法修公敌的隐藏称号，能不出头就不出头。 他也不羡慕什么身份地位，能安安静静修行提升最好。 藏拙有时候也并不是单纯为了保命阴人，扮猪吃老虎，在李春水看来，更多的应该是为了少沾因果吧，他骨子里的理想生活就是简单快乐，没心没肺。 从这点来说，他的心性与长生宗无为道法的理念倒是十分契合。 回到院中之后，李春水奢侈地没有再打坐修行，简单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上午。 自从穿越以来，这是李春水头一次放下所有的烦恼和期望，无悲无喜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窗外鸟鸣风轻，李春水觉得状态无比的好，感知修为发现一夜未曾修行，境界反而精进一丝，心想无论做什么事情果然都要张弛有度。 起床之后，他打坐行功数个周天，到院内温习刀法步法，直到将窥密境界的力量熟练掌握之后，已是正午时分。 李春水照例去膳食堂吃了一顿大餐，又拎了两坛红梨酒朝武阁而去。 路上也遇到数波弟子，他能感受到那种若有若无的探寻目光，心中嗤笑一声，暗道庸人愚昧。 青木倒是丝毫不介意徒弟在宗内的不堪名声，在他的漫长生涯中，这种情况比起其他的生死险局是最不值一提的。 “师尊，今日徒儿练刀时有所感悟，若将两种刀法混合起来，做到战斗之时可随意切换不同刀法的招式，不知可行与否？徒儿自己琢磨了半天发现却是破绽太多。” “自然可以，没想到你小子已经开始尝试这种技巧了，这是刀法到了一定境界后附带的一种战斗手段，根本不用遵循任何固定的刀法套路，所学刀法皆可随心拆解使用。” “那不知徒儿该如何练习？师尊可有诀窍教我？” “此技巧需要两个基本前提，第一必须领悟窥密，第二所用刀法必须修至大成境界，至于诀窍，那没有，屁大点事还要诀窍，好好感悟你的窥密境界，多练练就成了……” 自从拜师之后，李春水从青木这里确实学到了不少干货，可谓受益匪浅。 并非只是对修行的拨乱反正，更多的是核心的战斗手段。 他刚刚所问的技巧，在领悟刀意之后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其实也并非什么高深的法门，对于一般普通的武修来说，光是不同武学心法相冲的问题就解决不了，自然感觉很高大上，但对于领悟窥密的修行者来说，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 一连两个时辰，李春水都在武阁里面与青木讨论武学，这也是他不愿意去天光峰选修功法武学课的原因。 两坛酒早就喝完了，还好青木并非嗜酒之人。 这里的酒水度数一度让李春水腹诽不已，前世他哪喝过这种酒，总觉得不够男人。 这个世界的俗世之人依然是食五谷而生，但在酒水方面多是依赖果类灵植，还未掌握五谷酿造蒸馏的技术。 他依稀记得前世一些粗糙的酿造方法，考虑着回头自己搞出点白酒尝尝。 出了武阁已是黄昏时分，李春水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小院。 心态放开之后，如今他已能坦然面对针对自己的那些谣言。 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也无可奈何，难不成还要舌战群弟子吗，太低端，心累，搞不好越描越黑，由他们去吧。 刚刚坐于石凳之上，李春水正在低头思索融合武学的技巧，一点黄光穿过院子上空简单的防护阵法停于他的面前，却是一枚仍在散发微光的传音玉符。 他有些诧异，自己在宗内接触之人不多，谁会存留自己的气息发送传音玉符呢？ 这个世界的传音玉符，相当于前世的无线通信技术，但时效性没那么强，依靠气机感应锁定目标进行通信。 传音玉符的材质也并非真正的玉石，而是灵气消耗殆尽的灵石晶体，成本极低，所以成品的价值也不高，青木给李春水的储物戒中就留有数十枚，空白的和记录青木气息的都有。 一枚玉符只能使用一次，若想要让别人给你传音，只需要拿一些记录自己本质气息的玉符赠与对方即可，当然，若是双方关系够好的话，别人也可以主动拿空白的玉符记录你的气息。 李春水伸手将玉符贴于眉心，玉良的声音出现在脑海：“来银雾峰一趟。” 对于这位与李老道有感情纠葛的玉良长老，李春水还是心怀感激的，若非是她，自己连山门都进不了，说不定此时正在俗世某地的江湖中打生打死。 站在铜镜面前理了理头发衣冠，李春水颇为自恋地赞了自己一声，而后转身出门。 他将玉良长老当作长辈看待，去见长辈自然要衣冠整齐。 李春水认为这是一种必要尊重，但貌似他去见青木的时候从没有这样认真过。 到了银雾峰，李春水看着与其他峰头差别极大的景致略显诧异，除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之外，入目之处蜿蜒而上的青石小径两边交错种植着奇花异草，琉璃灯柱上也有藤曼缠绕，混合着花香的清风徐徐飘过，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经过守山的杂役弟子传音通报，李春水并未多等，只见一道青衣倩影从半山腰飘然而下，转瞬已到近前，正是青梅。 看来各宗的切磋交流结束了，刚才隐约看见远方天际有飞舟远去，应该是各宗之人已经离开了。 青梅的面色微白，气息有些虚浮，估计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李春水能感受到她还受了点轻微内伤。 虽然他对青梅古怪的性子有些不感冒，但还是拱手笑道：“青梅师叔。” 青梅巧笑嫣然地看着他道：“呦，今儿这句师叔喊得倒是顺口，走吧，跟我上去，师尊要见你。” 青梅仍然对李春水抱有浓厚的好奇之心，虽说昨日的比试李春水靠暗器取胜，众弟子对其评价极低，但青梅心中明白，师尊眼中是容不下那等偷奸耍滑之辈的，如此说来这李春水定然不是只会阴招，应该还是有些实力的。 李春水心中有些微窘，不知道青梅是否在计较前几日的事情，赶紧跟上，轻咳了一声干笑道：“青梅师叔实力又高人又好看，师侄我自然喊得心甘情愿！” 青梅瞬间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心想这小子之前不是对自己不假辞色吗，一副生人勿近的清高模样，让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姿色有问题，或是这小子对女人不感兴趣？ 原来之前都是装的啊，莫不是要用这种手段来吸引自己的注意？真是天真啊！ 其实李春水哪有那么多心思，上次只不过是初见青梅，被青梅那非常规的性格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他的生涯里还从未处理过那种情况，当时的表现才是他的真性情，今天这句口花花只不过是习惯性的伪装面具而已。 自以为想清楚之后，青梅眼眸深处一抹不屑闪过，脸上却是表现出少女娇羞的神情道：“真的吗？你没骗我，我……真的好看吗？” 说着还用手捂了一下脸颊。 李春水无语，真会装啊，你不去演戏可惜了，当我的神识是假的吗，这若是个普通小鲜肉见此情景指不定就要指天发誓了。 不清楚青梅搞什么鬼，李春水虽然心中同样不屑，但还是配合她的演出，胸膛一挺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从不说谎！” 青梅的脸上笑容瞬间由娇羞转为妩媚，贴近前来问道：“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你打败龙丘用了全力吗？” 李春水佯装生气：“用全力？师叔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若是用全力，四宗第一境弟子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青梅咯咯一笑，正要说话，又觉得哪里不对，看李春水那装模做样的神情，明白自己是被耍了，顿时怒道：“你敢耍我！” 还四宗弟子加在一起都不是你对手，你咋不上天呢！ 想到自己在李春水面前假装的娇羞模样，青梅更加羞恼，便想着教训他一番，指尖光芒一闪，一把漆黑刀鞘上镶嵌猩红宝石的华丽佩刀出现在手中。 李春水无辜地看着她，果然是魔女本性，心想是你先耍的我好不好。 感受着青梅身上随时会爆发的气机，他暗呼倒霉，他的实力全开确实可以抗衡普通的先天初期，但对上先天后期的天才弟子青梅，他现在只有挨打的份。 眼见着前面出现一座二层阁楼，李春水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只能暂时认怂，扭头冲着前方叫道：“玉良长老，你徒弟打人啦！” 三十七章 圣女 青梅柳眉一蹙，忙看了阁楼一眼，佩刀顿时收回了戒指：“李春水，你叫唤什么！” 玉良已从二楼露台飘下看着二人。 她知道自己徒弟的性子，李春水被青梅欺负她并不意外，没有恶意的小孩子打闹而已。 玉良开口道：“好了青梅，李春水实力远不如你，你就不要捉弄他了。” “我捉弄他？” 闻言青梅差点再次爆发，但当着师尊的面，还是忍住了脾气，嘴角挑起，娇笑答道：“是，师尊！” 青梅觉得自己貌似与李春水天生相冲，每次遇见他自己都要气个半死，但却不停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让他带乱自己的节奏，要镇定！ 李春水此时也躬身行礼：“弟子李春水，见过玉良长老。” 玉良点头，忽感李春水身上似有意境笼罩，仔细感应，发现竟然是窥密的韵味，心中的震惊更胜于初见李春水之时。 她一时没有说话，李春水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气血境诞生神识尚有其他人能够做到，气血境领悟窥密，玉良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俨然打破了她对领悟刀意难度的认知。 如果李春水的中途不夭折，以他的天赋，有可能在初入明窍就能领悟完整刀意。 这是什么概念？ 她当年即将明窍后期之时领悟刀意已是天赋出众了，君不见整个东离洲第三境后期领悟意境的加上那些另有奇遇的散修也不过十数人。 “李云广，你倒是捡到个天才。” 一旁的青梅觉得师尊情绪不对，疑惑地看了玉良一眼，暗自猜测着李春水与师尊的关系。 平复了一下心情，玉良再次点点头，面无表情转身向里走去，青梅与李春水亦是跟上。 她并未点破李春水的窥密境界，她不清楚这是否是灵根修武的结果，这小子昨日对战龙丘时展露极少，显然也是懂得藏拙的，这让她放心了不少。 到了楼上露台，看着此间装饰，李春水竟有些羡慕。 大气古典华贵的朱红色调装修风格，映衬着这青山银雾，竟有种特殊的韵味。 他自己的院子简陋异常，不是他不懂审美，而是实在懒得整。 玉良坐下，看着李春水说道：“到了外宗之后可还适应？修行如何？有什么难处都与我说说。” 李春水能感受到玉良眼中的关心，她确实是把自己当作子侄晚辈来待。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孤儿之身，从未感受过来自异性长辈的类似于母性的关爱，仅仅这一句问询竟让他内心莫名的触动，这是一个像李老道和师尊一样真正关心他的人。 “外宗比杂役条件好多了，修行无碍，前几日已经进入气血后期，再过些时日便可气血圆满。” 一旁的青梅冷笑，刚进入气血后期就想着气血圆满，大话谁不会说。 玉良点点头：“以你的资质，虽然修行较晚，但赶上别人也不是难事，切不可急于求成，根基尤为重要，修行看的不是谁走得快，而是看最后谁能走得更远。” “多谢长老，弟子省得！” 玉良没有在李春水的称呼上过多纠结，她也不知道该让李春水称呼自己什么，那就如此吧。 顿了顿，玉良又说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青梅愕然抬头，这李春水到底是何跟脚！ 断海宗内在气血境就被长老收为弟子的也有一些，但无一不是天赋出众之辈，比如今的孔月，刚当上外宗大师姐的时候就被外宗陈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一般的弟子只有到了先天才能选择拜哪位长老为师，这李春水难道真是天赋极好？ 重要的是银雾峰从来不收男弟子。 “额，”李春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弟子已经有师尊了。” 玉良一愣，想到李春水的神识和窥密境界，有些遗憾。 “也是，其他长老自会有人看出你的天赋不凡，不知拜的哪位长老？” 李春水老实回答：“前些日子被武阁的青木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青木太上！” 青梅再次瞪大了眼睛，这货何德何能被太上长老收为弟子？略显呆萌的表情竟有几分可爱之色。 内宗的弟子们都有长老的师承，所以她自然也知道武阁那位长老的身份，那是唯一一位至今仍在宗内活跃的归元境太上长老，而且所有的太上长老很久之前就不再收徒，现存太上长老的徒弟几乎都是内外宗的长老。 虽然一个叫青梅，一个叫青木，但二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个世界很多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人给自己起名时是没有姓氏的，更类似于代号的性质。 玉良先是默然无语，而后再次开口：“原来是青木太上，他数百年来从未收过徒弟，你还是第一个，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你的运气好，由青木太上教你修行，自然更好！” 由于李春水已经拜了青木为师，在玉良的要求下，青梅与李春水便以师姐弟相称，其实严格来说，李春水的辈分比青梅还要高出一层，虽然青梅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 期间玉良绝口未提弟子间传言的事情，一方面是信任李春水的人品，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无聊至极，宗内高层也没有傻子，或许这对李春水的心性也有磨砺的作用。 谈话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昏暗，玉良给了李春水数枚自己的传音玉符，就让青梅送其下山了。 青梅似又恢复了魔女的本性，声音软糯媚态自生，调笑着问东问西。 搞得李春水与其交换完传音玉符之后就落荒而逃。 打打杀杀他倒是擅长，与异性相处的经验他是丝毫没有，装不了几句就扛不住了。 看着李春水吃瘪的样子，青梅站在原地咯咯直笑。 等到李春水的背影消失不见，青梅收敛笑容，身法一展，朝宗外掠去。 断海宗山门外西北方向数里处的一处矮山脚下，青梅身形一闪出现在一块巨石的阴影之中。 对面一位穿暗红色衣袍头戴斗笠的人弯腰拱手沉声开口：“参见圣女！” 青梅此时脸色阴冷，再无嬉笑妩媚的风情：“最近另外两派有何动静？” “近几日化妖和尸蛊两派人手调动的痕迹较为明显，可能会在各地制造混乱，教主猜测这必然是妖魔余孽的手笔，或许是为了掩盖其他的目的。” “教主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阻拦也不掺和，但要尽量查清楚他们的目的，静观其变。” “哼，化妖和尸蛊两派不自量力，妄想靠妖魔的力量染指东离洲的掌控权，简直是异想天开，若妖魔得手，他们必然是沦为奴仆的下场！这样也好，由他们两派出头把水搅浑，我们也好坐收渔利。” “教主正是此意！” “你派人查一下太乙门的赵无极，今日五宗切磋，我隐隐感觉他出手之时似有另外两派的气息，但我不能确定。” “属下遵命！另外……属下提醒圣女，切勿再私自寻找压制异魂的方法，若是让教主知道……” 青梅顿时气势微放，眼神冷厉，冷冷道：“你在教本圣女做事吗？” 对面之人连忙低头拱手：“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等红袍斗笠之人离开之后，青梅抬头望向昏暗的群山深处，眼神黯然无助。 这一刻她不再是红月圣女，也不再是断海内宗天骄，只是一个对抗命运的可怜之人。 修行界传言，红月教的圣女是上一代圣女死后施展秘法的转世之身，每位圣女只能转世一次，且由于天道限制，此等逆天之法每代只能有一人成功。 这秘法来自于上古星剑门时代。 若转世之身消亡，新的圣女则在红月教内重新挑选。 当然转世的弊端很大，正统门派不屑于此种邪法。 一方面转世之人修为不可能突破前世上限，另一方面，记忆觉醒前容易出现意外，比如现在的青梅。 众所周知，红月教圣女会在二十岁觉醒前世记忆，青梅已经能够感觉到识海中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若隐若现。 她总是会做一些奇怪陌生的梦，也偶尔会有一些不属于她的残缺的记忆片断出现在脑海之中。 她被动地承受着，估计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新的灵魂就会全面侵占她的识海。 教主曾经告诉她，觉醒之后只是多出一段记忆而已。 但身为当事人的她有种清晰的预感，一旦另一个灵魂觉醒，她的灵魂会被取而代之。 实际上，她的肉身只是承载上任圣女灵魂回归的容器而已。 红月教的转世圣女一般都会在年龄较小的时候，被送进正道大派修行，后来几乎都会成为大派的高层，这也是红月教赖以残存至今很难被找到的一个重要原因。 青梅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她若觉醒，那我……还是我吗……” 三十八章 初次任务 李春水第二天便从林峰口中得知了五宗第二境弟子的切磋结果。 真武剑宗梁秋山夺得第一，名副其实的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就像当年的陆千帆一样耀眼。 内宗大师兄江寒对上太乙门赵无极重伤惨败，但也因祸得福，于生死之间领悟了窥秘之境。另外“刀疯”古景也于当日突破到先天圆满境界。 也不知道林峰从哪位师叔那里听来的消息，眉飞色舞地在李春水院中讲了一个上午。 包括什么莲华寺的明生和尚如何慈悲为怀天生佛心，不愿伤人；长生宗的木晴法术如何华丽，身姿妙曼；真武剑宗的女剑修如何英姿飒爽剑气凌厉；还有太乙门的雷电之法如何如何。 听得李春水对先天境界向往不已，又想起当日沧澜城中陈执事远来一刀的凌厉气势，更是心痒难耐。 第二境弟子的战斗在内宗后山的秘境之中，这些个外宗弟子资格还不够。 且宗门考虑到气血境弟子频繁接触先天境的战斗方式，恐会造成一些弟子急于求成根基不稳，突破先天时悟道心一关难以迈过。所以五宗下半场的切磋并未允许第一境弟子旁观。 李春水深知九层高台起于垒土的道理，气血境的根基尤为重要，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还是耐着性子淬炼脏腑，感悟一刀独秀的刀理促进窥秘境界深层挖掘，另外就是整日琢磨融合刀法的技巧。 他发现在与别人对战中尝试刀法糅合进境更快，于是隔三岔五便去找林峰切磋。 没有用窥秘和神识，也没有用一刀独秀，自然次次被天生神力的林峰虐的很惨，却乐此不疲，让林峰一度怀疑李师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但每次回去之后李春水都很兴奋，他的刀法融合迅速熟练起来，如今他已能在战斗中将所学的两种刀法随意切换，隐隐摸到了一丝无招胜有招的感觉，这同样也有窥秘境界领悟加深的原因。 这种技巧并不拘泥于刀法的数量多少，只要熟练掌握，以后再次学的刀法一旦大成都能随意切换，毕竟它的基础是窥秘的刀法境界，而非刀法本身。 这一个月中外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师姐孔月成功晋级先天，开脉一百零八条，进入内宗，命牌位列宗门祖堂。 林峰也成为了新的外宗大师兄。 只是孔月突破，林峰却并不如何欣喜，因为外宗弟子一旦晋级内宗，就会被归于各位长老门下，离开外宗明心峰跟随各位长老修行，如此一来林峰再想没事就去找孔月唠嗑已是不能了。 孔月早期就被外宗第一长老陈师道收为亲传弟子，如今自然归到陈长老的行云峰。 某次在李春水院中饮酒之时，林峰向李春水说出了对孔月的爱慕之情，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晋级先天。 李春水却鄙视林峰没出息，规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至于李春水本人，却是对这个世界的女人暂时没有想法，青梅的魔女本性，喜怒无常，孔月的彪悍狠辣作风，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忍不住敬而远之。 前世的夫妻生气也只是吵架斗嘴而已，这个世界的道侣一言不合说不定就是刀光术法，万一失手间废掉了某个部位的零件，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这一日，李春水正在院中熟练着刀法融合，考虑着要再去搞两门刀法练练，自从掌握了刀法融合技巧，他如今也明白自己当初对气血境刀法的评价有些狭隘。 凡存在必有道理，那些花哨的刀法在特定情况下可能会起到更加重要的作用，没有无用的刀法，只可能有无用的修行者。 此时一枚传音玉符一闪出现在李春水的庭院上空，不等李春水碰触便有一道沉闷的声音传出。 “外宗弟子李春水，速来宗务广场灵机阁！” 李春水收起佩刀，心想一个月期限已过，应该是宗门的征召任务下来了，心中极为兴奋，不知道分给自己什么任务。 “苦练刀法……额，两个月，终于到我李春水刀试天下的时候了！” 貌似最近开始，任务的频率骤然增大，这段时间李春水也经常见到执行完任务回宗的弟子，情况不太乐观，有的人浑身浴血，重伤而回，有的人被送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宗门的气氛也开始紧张压抑起来。 他了解到这是近期魔道三派频繁作乱的原因。 魔道蛰伏多年，很多新生代的年轻弟子并未经历过那些残酷的血与火的场面，有些死伤在所难免。 这也是修行者的使命，修行者享受俗世的信仰与供奉，但也肩负着守护洲陆驱魔平妖的责任，并不仅仅是为了各自利益，这就是正道大派与魔道门派的本质区别。 李春水到达灵机阁的时候，发现并非只有自己接到了此次任务的征召，一旁还等候着另外四位弟子，为首的一位正是当初阻拦李春水教训造谣者的那位刘姓弟子刘永程。 四人皆是气血后期，刘永程的修为更加深厚一点，接近气血圆满。 一般新弟子首次参与任务都会有几位老弟子带着，而且危险程度不高。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外界关于李春水的传言渐渐淡了，再加上魔道肆虐造成的冲击，热度一过，很多人就不再关注此事。 李春水早已不再介怀，他寻思着与同门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于是主动对四人微笑颔首。 四人见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李春水，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微微皱眉，有的隐有不屑，倒是刘永程略显尴尬回了一笑。 他平素与陈平川走的较近，早就从陈平川口中得知李春水的为人和实力，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轻信谣言。 此次任务有李春水在，他顿时放心了不少。 堂内坐着一位灰袍老者，虽然收敛了气息和威压，但李春水还是能从他看似衰老的肉体中感受到磅礴狂暴的力量，虽不如方海和玉良，但也必然是明窍期，应该是外宗长老之一。 李春水上前行礼：“外宗弟子李春水，见过长老。” 灰袍老者饶有兴致地看了李春水一眼，当日的五宗切磋他也看了李春水的战斗，也听到了关于李春水的谣言，但他自然是不信的，不是因为他信任李春水，而是信任玉良长老，所以一直对这弟子颇为好奇。 随后老者手掌向外一挥，几枚玉简分别落于五人手中。 “看看吧，这次任务比较紧急，若无他事看完之后即刻出发！” 五人接过玉简立刻开始查看，玉简中不但标示着此次任务的地点，还有任务的详细介绍。 大致是说外宗弟子杨林，在执行完任务回宗的途中发现魔道踪迹，因不明敌情，未敢只身探查，遂发信向宗门求援。 李春水是新人小白，对此次任务不置可否。 ：刘永程四人相视一眼，神色中略显轻松，近期凡是跟魔道有关的任务，弟子折损率都较大，但若只是探查敌情不做进攻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你们乘坐飞舟过去，回来归还即可。”说完灰袍长老便闭目不语。 飞舟？李春水心中兴奋。 旁边的一位中年执事手掌一伸指尖一亮，一道流光飞向门外化作一艘银色小型飞舟停于半丈空中。 “真是炫酷啊！我什么时候能有一艘自己的私人飞舟啊！”李春水眼中星光闪烁，极为羡慕。 中年执事微微一笑，又递给每人一枚灵机阁的传音玉符说道：“去吧，速去速回！” 而后几人躬身行礼转身退出，鱼贯跃入飞舟舱室。 银色飞舟外形类似梭状，里面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五六人，舱壁部分透明，类似于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景色，前端有一块驾驶区域供人操纵，而且提前填充好的足量灵石，足够他们一个来回。 类似于探查和救援类的任务，对时效性要求极高，一般宗门都会给执行任务的弟子配备飞舟代步。 但其他类型任务的弟子还是需要去后山兽堂领取妖鳞马赶路，毕竟飞舟炼制困难，性价比也不是太高，所以数量并不多。 而妖鳞马是一种低阶妖兽坐骑，奔行速度快，体力持久且容易被驯服，是大多低阶弟子出行的首选坐骑。 进了飞舟，一位弟子主动去前方驾驶去操纵飞舟破空离去，起飞的时候丝毫没有前世乘坐飞机的那种身体落差感，而且噪音极小。 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远离，李春水兴致勃勃地在飞舟的舱壁上摸来摸去，俨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第一次坐飞舟是入门时从沧澜城到断海宗那段，由于心系入宗事宜，当时并未仔细体验，如今看来，光是速度都让人惊叹不已，都快赶上明窍期的遁速了。 另外两位弟子看李春水的表情满是鄙夷，他们对李春水的误会并未消除，恨不得此次任务再危险一点，到时候狠狠吓这小子一顿。 刘永程倒是不介意，笑着与李春水讨论任务的事情。 李春水也是有脾气的，看另外两位弟子的表情也是心中不悦，自己率先释放了善意，既然对方不领情，也懒得再给他们好脸色，与刘永程头对头一路也是聊的开心。 就这样一路无事，大半天之后，五人到达了杨林传信中的约定汇合地点。 在探查下方并无危险之后，飞舟缓缓降落在一座植被茂盛的无名小山脚下，此地位于点星山脉的支脉青陨山脉的边缘，并无高阶妖兽出没。 据说在远方茫茫的点星山脉深处高阶妖兽数不胜数，甚至有数头第四境的大妖盘踞，传言是星剑门时代遗留下来的异种凶兽。 天色已然昏暗，抬头只能看见少许的落日余晖。 舱门打开，五人陆续跳下，从密林中迎面走来一位身穿断海宗外宗衣袍的销瘦弟子，想必这位就是那叫杨林的弟子。 出于谨慎，李春水立刻将神识扩散到里许左右的范围，这个范围也是李春水能持久承受的精神消耗最小的状态。 通过神识的观察，李春水首先看到杨林面对他们背对余晖的阴暗面孔，那是一种死寂诡异的眼神，并没有求援之人看到队友时应有的热情和放松。 由于前世的经验，李春水任务时对任何轻微的异常都非常敏感，因为在奸诈的敌人面前，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他们全军覆没。 造成他穿越的那次教训，让李春水刻骨铭心。 李春水微微一愣，紧了紧手中刀鞘，眉头微微皱起。 三十九章 陷阱 刘永程率先笑着开口道：“杨师弟，你小子选的这荒山野岭可是让我们一通好找，数十里外青江城中美酒佳人，不比这里潇洒吗？” 杨林扫了几人一眼，僵硬的脸上挤出一团笑容，眼神仍然毫无生气。 他拱手笑道：“刘师兄你可是误会师弟了，我还不是担心魔道之人另有异动，守在这青陨山脉的入口不敢离开。” 刘永程也察觉到杨林的神色异常，但并未多想，其他三人与杨林不熟，更未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哈哈，师兄与你开个玩笑，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金水师弟，这位是郑兵师弟，这位是曹华师弟，另外这位是李春水师兄。” 师兄？在宗门中，同辈之间，自然是谁的实力强，谁是师兄。 杨林上次出任务在一个月之前，还不清楚李春水的事情，目光在李春水身上多停留一瞬，他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极为危险的锋芒气息，应该是宗门新晋的核心弟子，不一定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心中阴笑一声。 在杨林目光投来的瞬间，李春水莫名身体一冷，那并非是活人的眼神，此时他更倾向于自己的预感，此人一定有鬼！ “事不宜迟，我先跟几位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昨日在青江城完成上个任务之后，今日回宗的途中路过此地，见远处有两人不知是何原因遁法疾驰，看功法气息竟然是化妖门的弟子。” “于是我便舍弃了坐骑，收敛气息波动跟踪二人进了青陨山脉，那二人进了一处山谷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谷中有灰雾遮掩，我不敢深入探查，所以就此退出给灵机阁发了音符求援，藏在山脉入口处等待你们过来。” “宗门飞舟可先藏于此地，我们快去快回，迟恐生变！” 听完杨林的话，李春水心中微叹，从青江城返回断海宗，根本不会路过此地，此处远远偏离于两地的路线之外。 “也好！”说着刘永程几人便要跟着杨林进入山中。 李春水欲言又止，他虽认为杨林有问题，但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他在宗内并无威望，这种判断别人是不会信服的，况且另外三位弟子本来对他就没好感。 鼻孔重重出了口气，李春水也抬脚跟上，只不过落后几人一丈的距离。 “若真有问题……”他的目光在杨林身上冷冷扫过。 郑兵三人注意到落在后面的李春水，心中更加不屑，就这胆量有什么资格让他们称呼一声师兄？ 前方的杨林也看到了李春水的举动，心中冷笑一声。 茂密的丛林中光线更加昏暗，几人噤声收气迅速向前摸去，速度很快却并无多少声音传出。 李春水的神识呈扇形持续向前方发散。 半个时辰后，李春水的神识中出现了一个雾气笼罩的山谷。 “这就是杨林所说的目的地吧。” 灰色雾气似乎带有屏蔽神识的特性，谷内情形无法探查，此处极有可能是魔道某派的一个秘密据点，但若是有人刻意埋伏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在前面带路的杨林不经意间朝后方看了一眼，似是关注距离的远近。 又似是……另有期待。 注意到杨林的动作，李春水心中咯噔一声，他发觉忽视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于是神识立刻转向，向后方横扫而去。 在不到两里之外的地方，李春水的神识中出现了大约数十个脸庞青白的身影，正在向这边迅速合围而来。 他看的真切，只有二十多个是活人，其余是为炼尸！这二十多人全部双目死寂，指甲尖锐异长，隐有寒光闪过，在昏暗的丛林中诡异至极，约有五人露出气血圆满的气息，余者皆为气血后期。 “尸蛊派！”李春水瞳孔一缩，心中凛然，果然是陷阱！ 尸蛊派与化妖门类似，平时与常人无异，一旦战斗运起功法，身体就会出现极大变化，阴气森森。 他们的指甲就是最合适的武器，且带有剧烈尸毒。 这两派的功法是由妖魔留下的残缺传承改造而来，一个是将自己练成尸，也炼别人的尸体，一个是将自己练成妖，也能一定程度上控制妖兽。 虽都属于武修一道，但修炼方法邪恶歹毒，为世人所不容。 其功法纵欲杀戮，修炼极快，但又因为心境的问题，在每个大境界前破境极为困难。 所以两派高阶修行者不多，但各境界圆满的弟子却是极多，只是大多年龄有些偏大。 李春水了然，所以毫不犹豫。 他脚步非但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突进向前，同时“铮”得一声佩刀出鞘，想也不想就对着杨林的后背一刀劈下。 杨林察觉身后异常心中大惊，刚转过一半身子就看见一道寒光向着他的面门怒劈而来。 他仓惶单手举刀招架。 虽然李春水是仓促出手，又为了隐蔽性，只是普通一刀，但杨林更是意想不到。 功法都来不及完全调动，他未出鞘的佩刀就被反震而回猛然撞击在自己胸口，而后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到前面一棵大树，落地之后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佩刀也脱手落在一边。 事发突然，李春水又是偷袭，电光火石间二人已交手完毕，众人见此皆警惕惊呼，纷纷佩刀出鞘四散而开，怒视李春水。 “李春水，你干什么！” “怎么又是偷袭……” “李师兄……” 李春水自己也有些腻歪，出手之时没想太多，如今这喜欢偷袭的帽子怕是真摘不掉了。 随即他又安慰自己，他这是在拯救大家性命，事关生死，事急从权，大家一定能理解的！ 不管他人的质问和疑惑，李春水只盯着前方缓慢站起仍在假装吐血的杨林，冷冷说道：“不用吐了，刚才那一下你顶多轻伤，说吧，为什么？” 其实李春水是肯定了杨林有问题，然后想着先打残，之后带着逃出去再问的，不过看另外四人样子，如果不说清楚，他再出手必然受阻。 杨林面色悲愤，他心知李春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并非没有防备，关键是想不到堂堂武道大宗的核心弟子竟然毫不犹豫在背后下黑手，自己离宗才一个多月，宗内弟子都有这种习惯了？ 不是应该先质问一番吗，各自举证摆理问到老子哑口无言的时候，然后再开打吗，你就不怕一刀劈错人了！ “咳咳，为什么，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 暴虐的情绪直冲天顶，他压制不住，所以懒得再去伪装。 说完他整个人瞬间气息大变，眼神依旧死寂，面色转为青白，指甲猛增三寸，顶端尖锐，隐有绿光，同时修为气息从气血后期一个呼吸间升到气血大圆满。 李春水早就猜到，心中并不惊讶。 刘永程四人则是惊怒异常，不敢置信，随即又想到此次的任务，都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尸蛊派“钓鱼”的陷阱，他们只是小鱼小虾，若他们陨落，尸蛊派必然会再以他们为饵去钓先天境的弟子。 “杨林，你竟然修炼魔功投靠魔道！” “背叛师门者从没有好下场，杨师兄，到底为什么？” 杨林阴森一笑：“嘿嘿，为什么，以我的资质正常这辈子不可能突破先天，但是你看，我刚刚加入尸蛊派一个月就气血大圆满了，你说为什么？” “老子刚凝聚尸蛊，还没有自己的炼尸，除了李春水，你们若束手就擒……” 李春水神识中发现远处尸蛊派的弟子在短时间内已接近一里之内，迅速向这边包抄而来，于是决定不再听杨林废话。 他眼睛一瞪打断道：“唧唧歪歪，还敢在小爷面前自称老子，气血圆满便有底气了吗？” 说着提刀迅速欺身而上。 远处尸蛊派之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异常，开始加快速度。 李春水自恃实力并不害怕，即便打不过逃跑应该无碍，但无奈还有四个队友，若被敌人包围，他自己脱身不难，刘永程四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他们四人联手不一定打得过两个带有炼尸的气血圆满尸蛊派精英弟子。 想到此处李春水决定速战速决，而后在缺口合拢之前带人逃出。 一刀独秀心法运转，李春水眼神冷漠，连云刀法掀起三尺雪亮刀幕。 杨林冷哼一声，对于打断自己说话的李春水极为不满，爪影翻飞间绿光闪烁，打算上前硬刚。 这是尸蛊派的气血武学阴毒爪，一旦中招，伤处迅速腐烂，尸毒直攻心脉，且尸蛊派弟子一般痛感较低，皮肉坚韧如革，即便到了先天之后仍然有很多人喜欢靠双爪近战。 虽然杨林初练魔功，但气血后期的李春水他还没放在眼里，即便感觉有些危险，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败，他已经打算好虐杀李春水之后，将其变为自己的第一具炼尸。 想到此处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看到杨林的动作李春水心中嗤笑，只练了一个月的阴毒爪就敢拿出来卖弄？ “这水平就敢来做诱饵？小爷真是高看了尸蛊派！” 二人近身的瞬间，李春水身体微旋，呼啸的刀身轻微一斜，从笼罩的爪影空隙间一劈而过，于此同时本应是连云刀法的招式瞬间转换为更加锋利的寒光刀法。 杨林大惊失色，他对断海宗基础刀法极为了解，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于是慌忙收爪再挡，由于刚才被偷袭，本就受点轻伤，此时动作稍缓。 “噗”得一声刀光一闪而过，一条带着利爪的手臂应声飞起。 没等杨林惨叫出声，李春水已经交错过去的身体脚尖重重点地，燕回步再次拉回，反手又是一刀，随后寒光隐没，二人身体静立再无动作。 四十章 麻烦大了 简单的刀法配合简单的燕回步，在李春水的身上仿佛出神入化一般，透露出一种极为流畅的美感。 “嗬嗬……你……” 杨林死寂的眼中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点生气，更多的是后悔和不可思议。 随后身体扑倒，尸首两分，血液喷洒而出。 他敢独自一人带着五人进入林中，并非是妄自尊大，实力还是有的，若不是遇到李春水，换成其他的弟子纵是林峰，他即使不敌，多撑几个呼吸，等援军到来还是可以的，那时候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至于刘永程四人，气血后期与气血圆满之间，力量和速度的差距还是有的，联手之下可以抵抗，但要击杀或者生擒就有点难度了。 这就是一刀独秀的特性，不与敌人硬拼力量和装备，只比技巧，在境界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越阶战斗，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一击制敌。 也可以说，在自身有优势的情况下，李春水就喜欢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除非是友好切磋，否则他不会去轻易试探什么。 他的风格更类似于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独狼，狡诈直接。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杨林便尸首异处，刘永程四人的心情还未完全从刚刚杨林叛变的惊怒中回转，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这实力，在众多气血圆满的师兄之中也算出众了，当初你还有必要藏拙吗？名扬宗门不好么？ 特别是另外三人，从此次任务见面开始就没给过李春水好脸色，此时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和忐忑之情。 李春水刀刃锋芒未敛，他们生怕他发疯给他们来上一刀。 而且，杨林已死，有一点是他们想不通的，李师兄是如何发现的？ 看其之前故意落后的举动，明显是一开始就有防备，自己等人确实是大意了。 李春水扫了四人一眼，面色冷酷心中却得意无比，在这个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世界，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心想，原来自己还是比较享受这种出风头的感觉啊！ “不好！我们被埋伏了！” 刘永程语气沉重，透露出些许不安，他听到了众多脚步疾驰接近的声音。 另外三人立刻侧耳倾听，聚目回望，而后皆脸色大变，惊呼怒骂中纷纷聚到李春水跟前。 “李师兄，接下来该当如何？” 在李春水的实力面前，四人已经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李春水察觉到后方追兵距离他们已不足一里，昏暗中能依稀看到诡异的人头攒动，但是包围圈尚未合拢，他们仍然有逃出的时间。 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求救信符。 看了看前方一里外的灰雾山谷，里面隔绝神识情形不明，心底也升起一丝不安。 他最终还是决定绕过，从山谷的一侧突围，虽然仍不可避免的会接近山谷，但也没有办法，那里是突围的最佳路线。 收刀入鞘，李春水皱着眉头转身沉声吐出两个字。 “速走！” 此时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似乎后面还会有更大的危险出现。 虽然他并未告诉刘永程四人魔道追兵的修为如何，但光看大致人数，四人也觉得不可力敌。 人力有穷时，气血境修行者没有大范围的神通，又不能腾空飞行，一旦被包围，他们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没有犹豫，四人紧跟着李春水急速逃遁。 有破空声陆续响起，林间气氛变得更加阴冷。 后方尸蛊派众弟子迅速来到了李春水几人之前所站的位置。 一位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年轻弟子走到杨林尸体旁边蹲下查看。 “一刀断臂，一刀枭首，真是废物！” 刀疤弟子死寂的双眼闪动，面皮抽动间脸上的刀疤仿佛一条丑陋的蜈蚣活了过来。 虽然嘴上骂着杨林废物，但他心中却凝重无比，杨林自是骨气不行，心性不定，但实力还有的，毕竟曾经在大宗的底子不错，就算是他想杀杨林也不容易。 看来这次来的有高手，他似乎不是对手，还好此次行动他们人数众多，没想到断海宗气血境除了孔月和林峰，还有如此人物。 他并不认为几人中有先天强者，因为若有先天，那么此时情况就应该反转回来了。 看着前方迅速逃遁的断海宗几人，刀疤弟子带领众人紧追而去，眼中戾气一闪：“想跑，没那么容易！” 眼见李春水几人已经接近山谷区域，奔跑中刀疤弟子阴森一笑，伸手一甩，一支迸发惨绿火光的响箭在头顶半空炸响，声音尖锐凄厉。 疾驰的李春水听闻响箭，惊疑不定。 忽见侧前方山谷雾气突然翻滚，淡薄的雾气扩散至周围半空，将密林上方的空间笼罩。 十几位带着各自炼尸的尸蛊派弟子从山谷入口处迅速跳出，沉默中在暗林间跳跃穿行向着他们杀来。 李春水神识扫过，全是气血后期。 由于山谷入口距离他们并不太远，几乎是短兵相接，再转向已避之不及，刘永程四人惊呼，抽刀在手准备迎战。 李春水看着迎面冲来的二三十个人和炼尸，双眼一眯，也是心中发狠，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是你们的爪子更利还是小爷的刀更锋利！ “跟紧我！” 李春水低吼一声猛然拔刀，昏暗中有刀光乍亮，前方飞扑而来的一具炼尸头颅飞起。 刀身砍中炼尸的瞬间，有一种砍在皮革上的感觉，炼尸扬起的右爪尚在半空，无头身体已摇晃着向一边倒去，但并无血液洒出。 尸蛊派擅长炼尸，以自身所炼的一枚尸蛊控制尸体，但所控炼尸的修为一般都不高，基本上都会低于炼制之人至少一个修为层次，除非主人的境界提升，重炼尸蛊，炼尸的实力才会继续提升。 所以尸蛊派弟子的修行一方面是在于本身的修为，另一方面还要吸收死气提升尸蛊，尸蛊越强，炼尸就越强，当然跟尸体生前的资质也有关系。 所以尸蛊派弟子与人战斗时基本都是以二打一，也可以说炼尸也是他们的武器。 紧接着李春水脚步不停提刀继续向前急冲，身体微侧躲过抓向自己肩膀的一只利爪，又是一丝亮光隐没。 一刀封喉，面前的一位尸蛊派弟子满眼惊恐，捂着脖子倒退着倒下。 刘永程四人也是咬牙紧跟在李春水身后，施展刀法对抗四周的攻击。 虽然面色略微发白，但并未失了方寸，仍是出刀稳定，偶尔斩下一人。 这个时候大派弟子的综合实力就体现了出来，不仅本身硬实力过关，心性、毅力、血性也不是一般小派修行者能比的，大派弟子自然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数人数尸被几人斩于刀下，血腥气息开始弥漫。 以李春水为首的锥形刀阵如绞肉机般似乎势不可挡，刘永程四人非但没有出现伤亡，反而是毫发无伤越战越勇，精气神攀升，连带着刀法似有精进。 当然位于锥尖的李春水尤为重要，若是他挡不住正面的进攻，五人的抱团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可见李春水的实力远超四人联手，四人对李春水也是愈发敬畏。 但由于人数的压制，他们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 眼看后方敌人追上，本就狭窄的突围缺口已经合拢，李春水眉头紧皱，燕回步左右闪烁，寒光迸发间再斩一人一尸，手中不停口中沉声低喝：“传信！求援！” 不能再硬撑了，否则真要交代在这里。 脸有刀疤的尸蛊派弟子已是狞笑着带着炼尸首先迅速扑来，眼中一抹讥讽闪过，传信？ 金水转身躲避间手腕一扬，一道黄光信符一闪而去。 半空中弥漫的淡薄雾气轻微转动，一声蜡烛火苗爆裂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信符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这雾气看来是某种阵法显化，显然不止阻拦神识，也有阻拦传音的作用。 每个宗门都有类似的阵法，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用以应付特殊的情况。 这种阵法正常情况下并不多见，看来尸蛊派谋虑颇深。 刘永程四人见此情景，心中冰凉。 李春水一刀斩断旁侧攻来的阴毒爪叹了口气：“麻烦大了！” 四十一章 逃命去吧 趁着四人心神动荡之际，刀疤弟子一个闪身欺到近前，凌厉的爪影仿佛锋利的弯钩对着郑兵脖颈间抓来，若被抓中，必然是喉管断成几截的下场。 与此同时李春水被赶上来的另外一个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及其炼尸缠住，四周还有二三敌人参与围攻，虽然身体翻飞间刀光纵横斩下了那具炼尸的头颅，又瞬间避开了那位尸蛊派弟子暴怒中攻来的爪影，但对郑兵那里也是救援不及，刘永程三也是无暇分身。 刚刚击飞一位尸蛊派弟子的郑兵眼见刀疤弟子的爪影袭来，自知无法避开，索性不闪不避，血气上来，眼中狠辣，同样是一招寒光刀法对着刀疤弟子面门劈下，口中怒吼：“一起死吧！” 刀疤弟子面有惊色，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断海宗外宗弟子竟会如此烈性，有些失算，身体急忙往旁边列开半尺，同时让其炼尸顶上前来，但抓向郑兵的爪影却只收力一分，毕竟他的修为比郑兵高出一筹，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一瞬间炼尸右臂齐肩而断，刀疤弟子胸前一尺血光闪过，伤口翻卷，隐见胸骨。 同时郑兵喉间也是血花飞溅，三道指粗划痕。 刀疤弟子惨叫一声迅速向后退去，躲开刘永程袭来的一式刀光。 郑兵捂着脖子踉跄着撞到后面金水的怀里，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郑师兄！郑师兄！” “郑师弟！” 刘永程悲愤怒吼中急忙护在金水身边，曹华却在分心时躲避不及，大腿上吃了一记阴毒爪，一咬牙手起刀落，连皮带肉将腿上伤处切下，眼看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曹华松了口气，也与刘永程二人聚在一起。 李春水心中怒意勃发，眼中尽是冰寒的杀意，但面色却很平静，越是愤怒，就越冷静。 在对面的尸蛊派弟子再次攻来之时，李春水身影模糊闪烁，躲开其余敌人的干扰攻击，同时森寒刀光顺着爪影的破绽一闪而过，那位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左臂飞起。 李春水动作不停瞬间近身，左手施展前世擒拿之法，“咔咔”两声随着一声惨叫敌人带着利爪的右臂顿时软了下来，接着顺势反手一刀。 面前的敌人身体倒下，头颅却被李春水抓着头发掂在手里，眼神惊恐，死不瞑目。 此时的李春水浑身浴血，黑色的外宗弟子服已被浸染成暗红之色，状若，杀气四溢，四周进攻的敌人动作蓦然一滞，另外三位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见此情形吓得肝胆欲裂，面色大变，前扑的身体瞬间转为急速后退，纷纷与李春水拉开距离。 杨林被杀他们无人看见，然而此时就在他们面前，一位与他们实力相当的气血大圆满的同门师兄眨眼间被李春水血腥斩首，这种杀戮方式极具视觉冲击，就连刘永程三人看在眼里也是眼皮猛跳。 “李师兄……到底……是何来历？” 一位气血后期的尸蛊派弟子颤抖着缓缓后退，面色惊恐，口中喃喃：“魔鬼……他是魔，他才是魔……” 李春水看着身上粘粘的血衣也是恶心不已，他本来可以用更加干净利落的方式击杀对手，但无奈己方抱团溃散，敌人众多且凶残无比，以他前世的经验来看，在陷入围攻之时，只有表现得比敌人更加强势凶残，才能短暂震慑对方，给刘永程三人争取短暂的喘息之机。 他皱着眉头，内心极为嫌弃却却不得不保持面色冷漠的样子，松开抓着头发的那只手，而后走到刘永程身旁，看着已经毫无气息的郑兵叹息一声，刘永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放下他，走！” 李春水扭头阴沉着目光扫了四周一眼，无人敢与其对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暴露窥秘之力，一直以来萦绕心头地危险感源头并非是四周包围的敌人，而在那灰雾遮挡的山谷之中，他怀疑里面有先天境的魔修坐镇，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刘永程三人此时虽然内心悲痛，但也只能放下郑兵的尸体跟上李春水，只取走了他身上的刀玉，况且曹华腿上受创，再带一具尸体，恐怕逃走不易，他们此时只能将逃脱的希望寄托在李春水身上。 其实李春水猜的不错，此时在山谷中的一间石室之中，正有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尸蛊派先天初期的魔修坐镇，他是被临时安排在这里主持此次任务的，过两天还会有其他先天期师兄到来。 自从宗门决定与化妖门联手开始大规模地针对正道弟子动手布局以来，酆修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压抑许久的邪性有了爆发的机会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个月前突破先天，短期内死在他手下的正道弟子十数个，前几日屠灭了青江城南方百里处的一座村庄，正打算利用浓郁的死气晋升自己的炼尸，没想到碰到太乙门的先天雷修，苦战不敌，使尽浑身解数终于逃脱，但他的炼尸却被雷法击毁。 酆修之前之所以未出现在山谷之外，就是因为他的炼尸被毁但其内尸蛊并未破灭，理论上还有修复的机会，在未找到合适的炼尸之前，他还想尝试着修复一番，最起码勉强凑合着用，等过阵子再找个肉身强大的武修代替。 修复炼尸的过程并不顺畅，里面残余的雷力最克阴邪之力，让他觉得颇为棘手。 此时有些烦闷的酆修放下手中残破的炼尸，想起今天还有任务要做，于是更加烦闷，也不知道几位师兄是如何想的，钓几个气血境的正道弟子还需要他来坐镇。 他将神识朝外散去，正好看到李春水将那位气血圆满的弟子斩首，下一刻心中大怒。 灰色雾气的阵法掌控权暂时在他的手里，他自然能将神识外放出去，没想到忙于修复炼尸一时不查，短短时间内任务几近失败，若是最终计划完成之前暴露了此地，即便他能逃出断海宗的追杀，最后在宗内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一群废物！” 酆修丢下手中的残破炼尸，收起尸蛊，准备亲自出手，心中恼怒的同时又有一丝欣喜，刚刚李春水的爆发他完全看在眼里，如此战力，这不就是最好的炼尸吗，幸好其他的先天师兄不在此地，否则如此肉身还轮不到他来祭炼。 一旦此人祭炼成尸，短时间必然可以达到气血圆满的实力，加上尸体残存的超强战斗本能，他酆修短期内就可以在同境界的师兄弟中占据一席之地，再也不是任人呼来喝去的小人物了。 酆修越想心中越火热，闪身飞出。 趁着四周众人恐惧分神不敢上前，李春水带着三人再次朝山谷另一侧冲去，不远处胸口被重创倒地的刀疤弟子见此情景急切大喊道：“拦住他们！你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春水手腕一甩，一丝幽暗的亮光急速射出，“噗”的一声，刀疤弟子瞪大眼睛捂着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指尖露出一把小巧飞刀的刀柄。 他本就是重伤之身，移动困难，对于李春水来说命中这样一个固定的靶子再简单不过，这货大概不知道反派大多死于话多，偶尔怂一下有什么大不了，你一个炼尸魔修苟且活着不好么？ 脚步不停，李春水锋芒气势渐起，口中怒吼一声：“挡我者死！” 前方本欲阻拦的几位弟子心神颤动，下意识散开躲避，远处另外三位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也是犹犹豫豫心神震动不敢去追。 就在李春水三人冲出包围的那一刻，谷中雾气再次翻腾，一道身影凌空向他们飞来。 “想走？先问问本座同不同意！” 酆修心中怒极，就在他出谷的瞬间，眼睁睁看着李春水再杀一位气血圆满的弟子。 “先天！”刘永程三人大惊，心中绝望。 “酆师叔！”反观其他尸蛊派弟子，一个个又重新振奋了精神奋起追去，先天出手远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待会一定要让那四人生不如死！ 看到这位先天的那一刻，李春水心中一沉，预感中的最坏情况出现了。 长出了口气，李春水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如前世穿越之前的时候，而且若身边没有拖累，自己的机会或许更大一些，自从领悟了窥秘，从未拿它实战过，今天，就试试自己的窥秘锋芒。 “那该死的军人精神，该死的牺牲精神，即便到了这个世界，小爷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抛弃战友，算小爷倒霉！” 李春水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去拦住他，你们……逃命去吧！” “一旦出了雾气笼罩的范围立刻传信求援，只要发出信符，不出两个时辰必有师叔来救，尸蛊派弟子若不想全军覆没必然不会久追，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也是我李春水唯一的机会，速走！” 莫名的，李春水心中竟有一股悲壮之感，风萧萧兮易水寒……呸！小爷必然长生不死！ pa：感谢大家的收藏和票票支持，非昀会越写约好，不辜负各位大佬的期望！ 四十二章 速救 说完李春水返身几步挡在酆修前面的必经之路上，横刀而立，肩上散落的长发飘动。 他眯起眼睛冷冷说道：“区区先天初期，也敢自称本座，让小爷称称你有几斤几两！” “李师兄！” 看着李春水一夫当关的背影，刘永程便要跟着冲出，却被金水一把拉住，继续向前疾驰。 “刘师兄不要冲动，你现在过去也是送死，只要我们穿过雾气笼罩的区域发出信符，李师兄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金水心里也清楚，这句话只是安慰大家而已，气血后期能在先天手下撑过几招，他们心中都有数。 后方其他尸蛊派弟子在三位气血圆满的带领下紧追不舍，刘永程只能忍住悲愤继续前行，只恨自己实力太低不能斩尽魔修。 同时酆修听得李春水的讽刺，气得差点在半空中一个趔趄，他被太乙弟子追杀至炼尸损毁的怒气正无处发泄，他发誓一定要让这猖狂得小子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炼尸。 修炼魔功之人大多都暴躁易怒，此时他已经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小子你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两人相距已不足二十丈，酆修眼中尽是凶残嗜血之意，凌空一爪击出，几道惨绿色亮光的爪影如刀芒一般对着李春水划去。 李春水神识高度集中，小断海诀疯狂运转为他提供更强的动力。 一刀独秀心法不停，虽然无法借助对方肢体间的招式破绽远程攻击，但却在这一刻察觉到了爪影本身的破绽。 李春水有些明悟，似乎对一刀独秀的领悟更深一层。 自然而然地，李春水以攻代守，一刀劈在爪芒力量最分散最薄弱的切口。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绿色爪影应声而散，而李春水却被带着向后划去，嘴角一丝鲜血流下，强大的力道使他的虎口酸麻，内腑受创。 毕竟他还没有气血圆满，脏腑淬炼并不彻底。 还好没被爪影直接攻击到，否则尸毒加身，一切休提。 另一方面，若是李春水的一刀独秀没有突破，直接硬抗一击，仍免不了倒飞重伤的下场。 气血与先天的巨大差距并非是一些技巧所能弥补的。 酆修只是随手一击，李春水便挡得如此吃力。 当然李春水并未加持窥秘，面对大境界的压制，他即便有窥秘在身仍然感觉心中没底，所以一旦爆发窥秘那必须是一击建功。 他只有一次机会，先天境可以御空飞行，招式威力极大，若不能出其不意，他虽然可以短暂抵挡抗衡，但也够不着还手的机会，跑的话肯定没有对方飞的快，只能一直被压制，直到力竭之后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咳咳……这下玩大了，小爷高估自己了！” 虽然对于李春水能挡自己一招有些惊讶，酆修仍没有放在心上，垂死挣扎罢了，既然你喜欢挡，那老子就让你挡个够。 脚不落地，酆修想也不想又是一爪挥出。 李春水横刀招架，而后再次倒飞。 他心中却对酆修极为不屑，这货虽然晋升先天，应该是刚突破不久，只会以力压人，招式间没有丝毫技巧。 但为了给酆修挖坑，李春水还是装作气息萎靡的样子，喷出一口鲜血，杵刀喘气。 同时李春水神识注意到刘永程三人已经远去，不会再被这边的战斗波及，便不再打算与酆修硬刚，开始惊慌失措地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他心里明白，对于心理扭曲的魔修来说，只有给他们戏耍的快感，自己才不会被迅速击杀，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寻找机会。 他不仅有窥秘，他还有远超对方的先天圆满的神识之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看着慌不择路的李春水，酆修眼中戏谑，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春水十丈左右的距离，时不时划出一道爪影。 看着李春水狼狈格挡，衣衫破碎，不停咳血，他心中一阵快感。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虐杀正道大派弟子更有趣的？ 似乎前几日被太乙弟子追杀的惊惶和恨意，以及之前李春水对他嘲讽的愤怒之情在这个时候得以释放消解。 “小子，你刚才不是很狂吗？不是要称称本座的斤两吗？啊？跑什么？” 他认为李春水应该是在拖延时间，但他毫不担心，自认为局势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要让李春水在极度恐惧中成为自己的炼尸，因为炼尸生前怨气越大恐惧越盛，形成炼尸之后威力就会越大，这也是尸蛊派弟子喜欢将人折磨致死的变态原因。 然而此时的李春水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他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鲜血淋漓，脏腑受创严重，再不施展窥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爷到底有多倒霉，头一次出任务就遇上这种事情，这天道对外来户太不友好了！” “小爷前世就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穿越过来，这次若是挂了会不会重新穿越回去？” 他回头看了看，酆修毫无生气的青白面孔透着残忍的诡笑。 他叹了口气，看这样子他若真的支撑不住，必然是要成为炼尸的，而成为炼尸之后，应该……不能再穿越了吧？ “所以，我就更不能死了！” 他的眼神深处又冷了几分，咬着牙沉默忍耐。 与此同时，刘永程三人的突围也到了关键时刻，眼看前方数十米外便是薄雾的边界，只需要数个呼吸的时间，而后方尸蛊派弟子也即将追到近前。 三位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急切的面容稍缓，若是让几人逃出，传出消息造成据点覆灭，他们也是要受责罚的。 突然曹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看着刘永程二人摇了摇头。 “我腿上有伤，跑不掉的，我给你们争取时间，你们走吧！走！” 最后一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吼出，而后抽刀义无反顾返身向后杀去。 金水目眦欲裂，刘永程牙齿紧咬，眼中恨意炽烈，但却没发一言继续向前冲去，他们不能辜负李师兄和曹师弟拿命换取的时间。 只听后方几声金铁交击和怒骂夹杂，一声惨叫之后，模糊但急促的脚步声和尸蛊派弟子的怒吼声再次传来。 即便是知道曹华凶多吉少了，刘永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十数尸蛊派弟子愤怒疯狂向前急冲，他们也是郁闷至极，眼看快要成功了，没想到断海宗尽是些不怕死的弟子。 同样是断海宗外宗弟子，那杨林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稍微一吓就投降了。 在双方相距十几丈之时，刘永程和金水终于冲出了雾气范围。 刚出雾气的一瞬间刘永程单手一扬，一道淡黄光芒冲天而去： “杨林叛变，先天魔修出手，李师兄引敌而去，速救！速救！” 三位气血圆满的尸蛊派弟子当先跟着冲出，见远处刘永程已激发了传信玉符，脸色阴沉至极。 一位弟子怒吼一声一爪将身边的碗口粗细的大树拦腰抓断。 身后有其他弟子跟上，问道：“师兄，还追吗？” “追个屁！立刻撤走，早走一分便安全一分，我们先躲入点星山脉！” “那酆师叔那里……” “哼！都怪他出手太晚才导致我们损失惨重，否则计划怎会到如此局面！他看上了那小子的肉身，说不定早已得手离开，还轮不到我们操心！” “再说，我们若长时间不回，他自然能察觉有变，自会另寻出路。” 正值盛夏时节，雷雨天气多发，阴暗的青陨山脉上空，几声“隆隆”的沉闷雷声之后，便是豆粒大的瓢泼大雨磅礴而下。 此时断海宗灵机阁内，灰袍的外宗长老鲁昌南眉头微皱，一抬手接住从门外飞来的一枚淡黄玉符，稍一凝神后脸色微变。 “猖狂！” 鲁昌南大袖一挥，几枚玉符飞射而出。 银雾峰上，打着白底青花油纸伞的青梅刚从师尊处回返，突然接到临时的紧急任务，秀眉一蹙。 她考虑到此事牵扯到李春水，先给师尊发了一道讯息，随即展开身法飞向灵机阁。 飞鸿峰中某处山壁的简陋洞府之中，不修边幅的内宗二师兄古景正盘膝坐于洞府门口观雨悟刀，接到任务传音后，杂乱头发下遮掩的迷茫目光突然凝聚，厉色一闪飞身而出。 同时在夜晚雨幕中的其他峰头，也有两道银色亮光飞向灵机阁。 此时尚在宗内的先天弟子并不太多，有些外出游历，有些征召未回，至于大师兄江寒，仍在洞府闭关强化窥秘之境，所以并未接到灵机阁的任务传讯。 四大先天内宗弟子齐聚灵机阁，半刻钟后一艘亮银色飞舟向着青陨山脉急驰而出。 玉良走到二层朱红阁楼的边缘遥望飞舟远去，神色有些担忧。 豆大的雨点落到她头顶之时自动滑向两边，滴雨不沾。 武阁中正在拿着一本古旧典籍悠然品读的青木，也是似有所觉，忽然扭头朝窗外看去，而后身体一个模糊，人已消失在原地。 四十三章 斩酆修 在另一边，感受着体内脏腑伤势累积的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的假吐血到现在的真吐血，再加上气血的消耗，李春水心中焦急无比，再有一会恐怕连反击的余力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李春水前方出现了一块丈许高的低矮山石挡住了去路。 倾盆大雨紧接着哗哗砸下，他眼睛一亮，心道天助我也！好机会！ “如此天气，小爷就不信你还能顶着暴雨透支飞行！天时地利皆在于我，这下看你死不死！” 茂密的丛林中本来就飞行不便，再加上大雨的影响，酆修不得不停止飞行落到地面，恶劣的天气让他失去了继续戏耍的耐心，而且手下之人久久未返，让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恐怕断海宗的援军将至。 若是真元深厚者，自然不会在乎暴雨阻力的影响，李春水却是想的简单了，但显然酆修不在此列。 酆修暗骂一声，心底责怪手下弟子一群人连五个人都搞不定。他也知道是他自己的原因才导致此次计划失败，若是他早出手一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他自然不会将责任归结于自己身上，可有没有借口。 宗门特意临时安排他驻守此地就是为了保证前期的计划顺利执行，结果被他忙于修复炼尸给搞砸了，后面又因为贪图李春水的肉身炼尸，导致另外两个小虾米传出信符暴露此地。 酆修越想越是恼火，放缓了脚步准备违背自己的初衷，让李春水痛快地死去，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此时李春水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丈高山石之前，以刀杵地，喘着粗气，嘴角鲜血流下，发丝散乱衣衫破烂，显得愈发狼狈。 李春水转身，面色悲愤吼道：“老子不跑了！有种你就杀了老子，自会有人给老子报仇！” 做戏做全套，李春水此时只能祈祷酆修的最后一击不要太强。 “想死，本座成全你！”酆修手掌成爪一翻，身前一道绿光闪过，半空中四道三尺惨绿爪影便穿透重重雨幕，呼啸着向李春水迅速抓去。 李春水眼神凝重异常，深提了口气，双手握刀，一刀独秀疯狂运转，神识压缩渗透，剖析再剖析，而后挥刀怒劈。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铁碰撞响起，雨幕中似有火花溅起又迅速熄灭，连云刀法刚展开一招就立刻溃散，刀刃翻卷，李春水应声倒飞而起，半空中一口鲜血喷出。 这下是真的被重创了，李春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仿佛错乱了位置，火辣、扭曲、撕裂、痛苦，即便如此李春水还是控制着角度，让自己的身体向丈高的山石后方跌去。 刚一落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李春水咬牙忍住痛楚，庞大的神识之力瞬间涌出包裹全身，收敛一切气息，迅速翻滚到山石根部，犀利的窥秘之力将发而未发，如同拉张到极限的强弓，刺得皮下血肉隐隐生痛。 庞大的神识和磅礴的大雨将李春水的所有气息完美隐藏，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又完全处于山石的遮挡之下，酆修视线的盲区，机会，只有一次！ 一击之后，李春水倒飞跌落到山石之后再无声息，酆修冷笑一声，自然不认为本就重伤的气血后期的弱鸡能挡住自己的全力一爪，他微薄的神识也不可能穿透高出他两个层次的神识封锁，看到李春水的小动作。 他甚至有些庆幸李春水临死前挡了一下，否则若是尸体残破，那样的炼尸就不完美了。 酆修脚下一点，身体腾空越过丈高山石，准备过去拿走李春水的尸体后就逃之夭夭。 就在酆修越过巨石将要落地之时，李春水骤然暴起，窥秘爆发，刀光如同弓弦离手，又如残月横空，整个人仿佛化身锋芒，人刀合一，雪亮、刺眼、凌厉至极的一片刀幕在夜幕的暴雨中如梦如幻，向着酆修的后背斩去。 酆修在越过巨石之时就察觉不对，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无李春水的尸体，但此时李春水暴起出刀的瞬间，千钧一发之后酆修已是躲闪不及，仓促回头，惊恐的眼神中倒映出那道璀璨至极的刀光，如此凌厉的刀势自己断然抵挡不住。 “不！”怒吼未完，酆修眼中的世界天地翻覆，而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锃”的一声，李春水感觉好像是一刀切开一枚饱含水分的水果，毫无阻力，酆修的身体从右肩处斜向下断为两半扑倒在地上，浓郁的血腥气息连暴雨一时也难以化开。 李春水颤抖着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刚一放松就软倒在地，五脏六腑剧痛，浑身脱力，但仍然奋力爬到酆修的尸体跟前，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伸手拽下他的的储物戒指，收进自己的戒指之中。 而后李春水挣扎着坐起，背靠石壁，任凭大雨将他脸上的血液冲下，苍白无比。 “咳咳，窥秘……果然，厉害！” 李春水咧嘴开心一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晕倒过去。 大雨不停落下，漆黑的夜幕丛林中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多余的声响，此时在七八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下面，一个略显销瘦的人影显现出来，面色清瘦，似有冷厉，正是仓促赶来的青木。 虽然李春水拜师时青木说不会帮他什么，那只是激励徒弟而已，避免李春水借用自己的名头为非作歹作威作福。 真要遇到危险，青木哪能不管，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与其他宗门弟子自然有区别的。 再说若是让其他几个师兄弟知道自己百年来第一次收徒，不过几天就挂在外面了，自己不要脸面的吗？ 况且两个月的相处，青木也能看出李春水并未心性不足之人，比起其他同门极为自立，天赋又好，说话又好听，青木嘴上不夸，心中却是非常喜爱的，不说振兴宗门传承衣钵，即便是以后自己突破归元进军圣尊之境，恐怕也要落在这徒弟身上。 以青木的修为，自然一眼看出李春水并无生命危险，只是脏腑受创，根基无碍，配合丹药修养半月即可，不会留下后遗症，所以并未第一时间上前，但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讶和赞赏之色，反正那小子晕过去了也看不到，要不然让李春水看到他的表情，那小子不知道会多得瑟。 其实酆修挥出最后一爪之时，青木就已经到来，虽然那看似凌厉的一爪在青木眼中不过是吹口气的功夫罢了，但对于李春水来说却极难抵挡，差一点青木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但又注意到李春水眼神中并非真正的恐惧和惊慌，浑身气血调动如一，以青木对李春水的了解，这小子显然是早有准备憋着什么坏招，等着敌人进坑，青木暗骂一声小子阴险，便静观其变，即便有什么意外他也来得及阻拦。 果然李春水接下来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敛息偷袭，爆发窥秘一刀毙敌，气血杀先天，自从收了这个徒弟，青木已经习惯李春水不断给他的意外了。 “有勇有谋，杀伐果断，手辣心善，不愧是本座的弟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青木收敛神色，笑着夸了一句，顺带夸一下自己，而后走上前去，渡了一道真元进入李春水体内，护住他的脏腑伤势不会继续恶化，李春水的呼吸顿时稳定下来，气息也开始茁壮起来。 至于别处的残肢断臂，甚至是断海宗两位外宗弟子的尸体，并未引起青木心中丝毫的波澜，毕竟到了他这个境界的，谁不是手下尸骨累累，早已过了对生命多愁善感的时期。 之后青木的神识连带着他的气息横扫小半个青陨山脉，隐藏在黑暗山林中的妖兽触及到气息内蕴含的归元境威压，皆被震慑地瑟瑟发抖，龟缩在巢穴之中不敢露头。 察觉到四周并无危险的青木微微点头，附近的那个尸蛊派据点山谷也早已人去谷空，区区先天布置的迷雾阵法自然挡不住青木的神识，里面并无有价值之物。抬头看一眼黑沉的雨幕夜空，估摸着再有一会救援的飞舟就要到了，青木身影再次一闪消失不见。 “这次回去得给这小子准备点保命防身的东西，这次看来，这徒弟看似心性稳重，心里竟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气血就敢去干先天，我莫不是收了个傻徒弟。” 当然对于李春水的行为青木还是很欣慰的，若是李春水舍弃同门独自逃走，自然会毫发无伤，但同时青木也会彻底失望。 半个时辰之后，一艘亮银色的飞舟进入了青陨山脉，先是在一处灌木丛前找到了脱力倒地的刘永程和金水，而后又到了李春水所在的位置上空，四位先天，古景更是先天圆满，神识辐射之下找到气息稳定的李春水并无难处。 四人出了飞舟，古景直奔李春水而去，青梅三人四周散开查看情况。古景发现李春水只是重伤昏迷并无生命危险，心中松了口气，将其送上飞舟交予刘永程二人之后，复又下来盯着酆修的尸体，特别是尸体断裂的切口处，以及李春水落在地上翻卷了刀刃的佩刀，默然无语。 不一会儿，青梅三人归来汇合，脸上皆是难掩震惊之色，此役共击杀尸蛊派弟子十数人，其中气血大圆满的就有三人，还有十几具残破的炼尸。从战场痕迹来看，三个气血圆满的魔修皆是干净利落就被斩杀，并无多少缠斗，而他们的对手，只是五个气血后期的刀修。 青梅四人早已从刘永程和金水口中得知事情的大致情况，应该说这些敌人大部分死于李春水一人之手，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眼前断成两半的先天初期魔修。 一开始发现李春水气息尚在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那位先天魔修得知援兵已至逃离而去，原来早已被李春水斩于刀下，此刻他们已经很难再将李春水当成气血后期来看了。 杀气血圆满如砍瓜切菜，拼点老命能砍死先天初期的，那还是气血后期吗？等到他气血圆满，甚至晋级先天之后，又会如何？ 特别是另外两位先天初期的弟子，虽然场面惨烈，李春水也是重伤，但做到就是做到了，这二位已经决定以后将李春水当成同境之人来看待了。 “气血杀先天，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的青梅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上百年不曾收徒的青木太上要收李春水为徒，为什么师尊一直对李春水如此上心，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之后四人又将周围探查了一番，并未再有新的发现，被李春水他们几人开来的那艘飞舟并未被逃离的魔修带走或者损坏，估计是没来得及，几人分出人手带了回去。 四十四章 李师兄高义 李春水再次醒来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 懒洋洋地看着自己屋内熟悉的场景，闻着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不去想前世今生，不去想雨夜杀机，李春水顿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刚伸到一半，就是一声惨呼，不小心拉伸到内脏，胸腹间火辣疼痛，方才想起昏迷之前自己经历了一场追逐战斗，与先天初期的一位魔修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斩杀对方，自己也深受重创。 痛呼间李春水想起当日自己气血杀先天的壮举，内心一阵得意。 “小爷一定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同时李春水也发现，自己虽然脏腑疼痛，但比起当日的痛不欲生已是好了太多，身上零件也没有缺损，自我体察估计再有两周伤势就会痊愈，此时虽然无法与人交手，但日常行动应是无碍，应该是自己昏迷之时被人喂服了疗伤丹药的缘故。 虽然被人救回，但李春水仍是有些警惕，身上也被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次运转神识将周身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方才罢休，那块李老道遗留的青白玉牌，仍挂在自己腰间。 他很不喜欢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以后轻易不能再让自己陷入昏迷了。 听到外间院中隐有人声，李春水起身准备开门，忽然“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小胖子跃入眼帘，小胖子看见李春水起来眼中一喜又慌忙跑出去喊叫。 “醒了醒了！李师兄醒了！” 李春水有些懵逼，什么情况？ “死小胖子你特么咋呼什么！”李春水也忙跟着走出去。 只见院中几人纷纷走上前来，林峰、陈平川、刘永程、金水，还有当日与刘永程一起议论李春水的那位张师弟也在其中，不远处的石桌旁还坐着已经突破先天的大师姐孔月，对李春水颔首微笑，愈发地稳重自信，光彩照人。 “林师兄，你们……”李春水挠挠头，自己院中还从未如此热闹过，他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原因，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李师弟，当日你任务归来重伤昏迷，鲁长老说你大概今日便会醒来，于是我便前来看看，没想到巧了，与其他几位师弟赶到了一起。” “李师兄，你的事情现在整个宗门都传开了，杀气血圆满的魔修如杀鸡屠狗，舍命掩护同门硬抗先天，师弟我现在对你就一个字，佩服！” 那明明是两个字好不好，这陈平川什么时候变这么二了，李春水内心吐槽。 刘永程和金水也走上前来，深施一礼：“李师兄，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到师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必不推辞！” 李春水也回了一礼：“二位师弟严重了，都是自家师兄弟，若是换作我遇到危险，想来师弟们也肯定不会弃我而不顾。” 不挟恩图报，把对方放到与自己同等的道义高度，这句话确实体现了李春水两世为人的高情商之处，几人相视一笑，便引去桌边坐下。 那位张姓师弟还特意向李春水诚恳道歉，言他当日不该轻信谣言怀疑李师兄的为人，如今惭愧至极。 其实他本是不好意思过来的，却是被刘永程硬拉来的，刘永程觉得李春水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不想看着这位与自己交好的师弟与李春水交恶。 李春水并非是小气之人，这点事情当初就不放在心上了，几人交谈中，李春水也了解到了自己昏迷其间宗门发生的事情。 自古景青梅四人归来之后，此次任务的细节被宗门高层第一时间得知，对于外宗弟子杨林叛变投魔的事情，宗门高度重视。 千百年来宗门对叛逃弟子的态度是零容忍，不管是叛向魔道还是庇护于其他宗门之内，最后的下场都极其凄惨，由天水峰出手清理门户，之后取回首级昭告全宗。 天水峰，便是断海宗的刑堂。 这也最大程度的杜绝了弟子叛变的概率，再加上大派弟子本身就有一定的心性修为和大派弟子的傲气，轻易不会逾越这条红线，所以一般魔道也很少在这方面下手。 此次事情之后，宗门觉得以往处理叛徒的雷霆杀伐并不保险，遂又在天光峰讲道中加了一门心性修为的课程，要求每位刚进宗门弟子前两年都要必修，也就是李春水记忆中的思想政治学科。 另外，由于近期魔道猖獗，也有妖患不断，宗门弟子被征召的频率相比前些年增加了数倍，更多不可预知的危险也加大了弟子的伤亡率，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有数位外宗弟子和先天初期内宗弟子牺牲。 各宗的情况都差不多，魔道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各宗都在探查背后究竟有何目的。 对于宗内弟子之间愈发消沉压抑的氛围，宗门觉得有必要将李春水的事迹广泛宣扬树立典型，一方面激发弟子们的士气，避免弟子们对魔修产生畏惧心理，另一方面树立起一个道义榜样，告诉弟子们不要害怕，总会有师兄挡在最危险的地方为你们创造机会，也增加了宗门的凝聚力。 所以在宗门的主动推动下，李春水再次成为了断海宗的名人，声势更胜上次的谣言，不过性质却是相反的。 现在宗内的很多外宗弟子提起李春水，不管心里怎么想，嘴里都会称一句“李师兄高义”，这样值得托付后背的同门，哪位弟子不愿与其一起执行任务呢。 至于内宗弟子，常在宗门的不多，但听说此事之后，对李春水也是赞赏居多。 李春水了解完之后也是唏嘘不已，嘴上谦虚说着侥幸、情谊之类，心里却乐不可支。 “果然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我一直追求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至于李春水气血杀先天的事情，知情之人包括各位长老皆都震惊异常，但在宗内并未传出，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显然是宗门下了封口令，出于保护李春水的目的，不愿意让他锋芒太盛，成为魔道甚至其他正道宗派针对的目标。 对此李春水心知肚明，也很理解，既然不能猥琐发育，他也不愿自己太过张扬，连杀三位气血圆满的普通魔修，能做到的第一境弟子虽说不多，在其他宗门也能找到，至少突破前的孔月就能做到，只是不会如此利索罢了，但气血杀先天就太出格了。 由于李春水身体不适，所以几人并未饮酒，聊了半晌后为了不打扰李春水休息相继散去，孔月在临走前向李春水说了句有空切磋的话，显然这次事情验证了她曾经的猜测，之前的李春水果然在藏拙。 之后李春水接到传信去了宗务大殿一趟，领取了此次任务贡献值奖励，更换了新的身份刀玉。 鉴于他强大的战力，宗门已将他提升为外宗核心弟子，负责办理手续的执事对他十分客气，镇守此地的一位中年外宗长老也对他和颜悦色地勉励了一番。 核心弟子与一般普通弟子的区别主要有三点，一个是每月俸禄灵石和丹药增加五成，第二是平日修行若有任何疑问，可随时请教任何一位外宗长老，第三则是一旦晋级先天，可以享有主动挑选山峰的权利，而不是被动归入某一脉。 这是在物质和师资力量上给予核心弟子最大程度的帮助。但是对于已经拜青木太上为师的李春水来说，也就第一条比较实在，其他长老有归元境的太上长老懂得多吗？ 回去的时候李春水还吐槽不已，还不如都给换成灵石，不仅能吃吃喝喝消费购物，还能加快修炼，他的灵石已所剩不多了。 想道此处，李春水又想起自己从酆修手上拽下的戒指，心头一阵期待，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战利品，顿时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回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一路上遇到数波弟子，见到李春水都面露尊敬，不管是慑于他的实力还是佩服他的精神，都会主动行礼问好。 甚至有几位女弟子眼神中除了崇拜似乎还有其他意思，几乎就要把持不住矜持上前索要传音玉符了。 她们认为李春水之前被人污蔑，却没有出言辩解，默默承受别人的冷言风语，却能在关键时刻不计前嫌挺身而出，为了给同门创造逃离的机会只身硬抗先天，如此大丈夫气概，如此英雄情结，怎能不让她们心折？ 李春水顿时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装作风度不凡的样子一一回应，心中踌躇满志，再次感叹一声：“这才是修行啊！其实天道对我还是不错的嘛！” 四十五章 藏宝图 匆匆回到自己院中，李春水关紧院门，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满怀期待地取出了一枚黑色的储物戒指。 这是前世打游戏开宝箱的感觉。 酆修已经死亡，戒指上的神识印记也自动消散，李春水轻易将自己的神识探入，一个不大的空间倒映在脑海中，比起青木给他的那枚戒指空间小了许多。 戒指中有灵石十五六枚，不同颜色的玉质丹瓶五个，便装衣服若干，玉简一枚，一旁还有一具胸膛开裂的残破炼尸，皮肉干瘪，面目狰狞。 “真穷，只有十几块灵石，连个像样的宝贝都没有，估计这货在尸蛊派混的也不怎么样！”李春水撇撇嘴，有些失望，吐槽自己手黑。 他猜的不错，酆修在尸蛊派中确实混的不如意，早年得罪过派中一位精英弟子，一直被人排挤打压，就那十几枚灵石和丹药部分还是杀人抢来的，但李春水也明白，若是身家丰厚身怀宝物的弟子，那天死的就是他了。 将灵石收入自己戒指中，李春水拿出几个丹瓶一一辨认，其中两瓶是气血丹，大约十几枚的样子，一瓶辟谷丹剩余七八颗，一瓶回元丹剩余四颗，一瓶归真丹剩余两颗。 气血丹剩余的最多，估计酆修晋级先天之后就用不着了，另外回元丹是先天修行者战斗过程中补充真元消耗所用，归真丹则是用来加快先天修行者的修炼进度，相当于气血境的气血丹，李春水曾在师尊那里见到过。 “嗯，丹药还有些用处，即便自己用不了，还可以卖钱嘛！”李春水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将几瓶丹药收好，而后又极为嫌恶地将那残破炼尸扒拉到一边，炼尸的伤口有雷电击打过的焦黑痕迹，估计那天之前这货刚被太乙门的弟子追杀过。 最后李春水拿起那枚玉简，玉简的样子崭新，并非什么古旧玩意，这也断了李春水想要绝世功法的幻想。 将神识透入玉简，发现竟然是一副残缺的地图，大致的重点位置标注在点星山脉中段南侧的某片区域，旁边还刻画有一枚小剑的图案。 “藏宝图？”李春水心中一动，同时又有些郁闷，既然酆修仍保存着这副地图，不管是宝藏还是秘境遗迹，应该都还没有被人取走或打开。 但同时这玉简一看就是后来复制刻画上的，并非原版，那就说明，这地图是与人分享过的，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不止一个。 既然以酆修先天期的修为都未去取宝，说明那处地点有极大的危险，李春水考虑自己现在着急去了也是白搭。况且那里处于太乙门范围，很容易招来太乙法修。 想来想去还是等自己先天之后再去冒险吧，至于还有其他人知道的事情，李春水也是洒脱，本来就是意外之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简单收拾一番，李春水便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 重伤未复，不宜练刀，且弟子们每次任务后都会有一段时间的休整期，自己伤势未好，估计一月内不会再有任务加身。闲着也是闲着，李春水便跑去膳食堂用新收获的灵石买了红梨酒去找师尊了。 “呦，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你小子真出息啊，气血就敢去砍先天，是嫌自己太年轻吗？”刚一见面青木就开始调侃徒弟。 李春水将酒放在桌上，能够听出师尊的责怪与关心，嘿嘿一笑：“都是师尊教的好，徒弟我越厉害，不是越能证明师尊您的伟岸不凡吗！” 青木听这话心中满意，没有再继续打趣他，李春水的行为确实给他脸上长光，就连宗主段凌峰听说李春水气血杀先天的事情之后，都感慨了一句“不愧是青木师兄的弟子”。 “听说你变成核心弟子了，感觉如何？” “也就是每月领的资源会多一点，有师尊您在，我还需要去向其他长老请教问题吗，他们又没有您懂得多！” 青木笑容满面，就喜欢自家徒弟这个实诚劲：“徒儿啊，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修行一道包容广阔，丹法阵器术业专攻，为师虽然战斗厉害，但其他方面就一般了。” “比如孔月那女娃的师尊陈师道，在阵法一道浸淫极深，特别是星剑门时期的古阵，宗门很多新发现的秘境遗迹，里面棘手的禁制阵法都会由他去破。” “还有那灵机阁的鲁昌南长老，师承苗彤太上，在丹道上颇有建树，如今丹阁出售的大部分普通丹药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你日后若想要些特殊功效或者保命的丹药，还得求到他的头上。” “倒是炼器嘛，主要靠材料，技艺要求不高，明窍之后修行者大多自己就能炼制。” “外宗长老中一些人虽然修行天赋不佳，但却把时间放在了研究其他道途之上，你小子可不要小看了他们。” “弟子受教了！”确实修行一道牵扯颇多，之前是李春水想的简单了，认为只要实力够强在这个世界就能出类拔萃，显然疏忽了其他道途也是增强实力的关键因素，心里琢磨着天光峰的阵法和炼丹选修课自己有空还是要修一下的，日后外出游历冒险探秘，这些技能是少不了的。 之后青木又扔给了李春水一枚特殊的刀玉，内蕴青光，锋芒内敛，拿在手里有一种直握刀刃的感觉。 这刀玉便是青木送给李春水关键时刻的保命之物，里面封印有青木的一式断海刀法，耗费了大量心神，一天一夜的时间方才制成，运转功法引入灵气就可激发。虽因封印困难损耗了一些威能，但也不是一般的第三境修行者能够抵挡的，可以说这枚刀玉激发之后，明窍后期之下罕有人能够生还。 李春水听完作用之后心中大喜，同时也是一阵温暖和感动，能够看出青木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不亚于李老道。 郑重地将刀玉收起，李春水对青木大礼拜谢，而后又是一通马屁，反正二人是都挺欢乐的。 从武阁出来，李春水戒指里又多了几瓶疗伤丹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修养身体，他目前的状态还是不宜多动，配合丹药静养为主。据说宗内有一种强效疗伤丹药叫生霖丹，以李春水的内伤程度，服用之后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恢复战力，再修养一两天便可内伤尽去。 但此丹炼制不易，价值极高，只有些内门弟子在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才会舍得备上一颗。李春水曾在丹阁看过此丹价格，若是灵石购买需要数百枚，若是贡献值兑换，最少得做几个月的任务才够换取的，毕竟关键时候能多出一条命来，不是一般价值能够衡量的。 李春水的情况并不紧急，又没啥特殊的事情，自然不必浪费。 想到此处李春水又想起了李老道，当时若有生霖丹，或许，李老道就不会死了。 正在感怀间，没想到青梅又来拜访，虽然李春水知道那日前去青陨山脉救援的内宗弟子中青梅也在，但再次见到她仍然有些头疼。看李春水不情愿见到自己的态度，青梅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眉眼间尽是风情。 青梅此来一方面是代师尊过来，由于李老道的原因，玉良确实将李春水看成了自己真正的晚辈，当初李春水重伤归来，玉良也去看了一眼，一直忧心忡忡，今日听说这小子醒了，便让徒弟来关切一番，送来了几瓶伤药。 另一方面，对于李春水气血杀先天的事情，青梅也确实震惊异常，即便是酆修在先天中战力属于垫底的存在。所以青梅自然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探究一下。 对于李春水，青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她的性格并非真的如此，但仿佛只有这样，只有带上这具热情妩媚的假面，她才能遮掩自己内心深处无力反抗命运的弱小与无助。 她虽然也会调笑捉弄其他师兄弟，但其实并无恶意，也不是真的不思检点。 别人恨不得与她再近一点好能一亲芳泽，唯有李春水这里，对她的妩媚撩人并不买账，反而会反过来捉弄她。 这会让她的伪装放松一些。 每次看到李春水因她的热情而局促异常的时候，她会觉得这很轻松，或许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二人斗了一阵嘴，李春水终于将青梅气走了，心里还一阵得意，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吧！ “哼，跟小爷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爷早就看穿你的蛇蝎心肠了！” 四十六章 提点古景 就这样又是数日过去，李春水感觉自己的伤势已大为好转，已经不影响日常的修行和简单的刀法练习。 当日他的佩刀损坏，宗门又给他发放了新的佩刀，耍起来虎虎生风，刀吟不断，气血流畅恍若新生，似乎有修为即将再次突破的迹象，或许等再过几日伤势尽去的时候，就可尝试着淬炼脏腑最后的区域踏入气血大圆满了。 这几日李春水去拜访了玉良长老，接受了一番关心和叮嘱，也去天光峰学习了有关阵法和炼丹的知识。 炼丹还好，讲究丹方、药材搭配、控制火候丹诀什么的，他还觉得挺好玩，去天光峰的道藏阁阅读了大量的炼丹基础知识和灵药辨别的典籍，考虑着回头伤好之后自己买些火焰石，弄个丹炉回去练手。 但是阵法方面却让李春水遗憾不已，阵法讲究数术运算与剖析，难度远胜前世的高等数学，又类似编程代码，他学起来痛不欲生，他前世就是个数学白痴，对数字一类的东西从不感兴趣，光是看着那些公式数字符号啥的都想打瞌睡。 无奈之下索性放弃，李春水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有需要的时候还是搞些别人搭好的阵旗阵盘来用吧。 这一日，李春水正在考虑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酿造白酒。他早就受够了这个世界寡淡如水的灵酒味道，虽然口感不错，有些酒还能促进修行，但他就是觉得喝起来没劲。 修行者饮酒之时可以运起修为炼化酒精万杯不醉，但他觉得这种酒水即便不炼化，也很难喝醉，估计大多数修行者踏入道途之后，早已不知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甚至连微醺都求而不得。 前世李春水每次执行完任务杀人之后，都会痛快喝一场，如今却是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怀念的很。 “李师弟可在？” 正在回忆前世自酿白酒工序的李春水忽闻门外有人拜访，有些诧异，他所熟知的几位诸如林峰、陈平川之人近期外出征召去了，这声音却是极为陌生。 起身去打开院门，只见门口站立一位头发散乱，衣着皱巴的年轻弟子，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但发丝下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正是内宗二师兄“刀疯”古景。 古景在宗内名声在外，极于刀而痴于刀，在他的眼中除了刀再无他物，仿佛刀道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曾经为了修行一门刀法，孤身一人闯入断海山脉深处挑战明窍大妖，被打的重伤垂死，若不是他的师尊叶北长老及时相救，恐怕断海宗内就没有他古景了。 “古……古师叔！”这下李春水更加诧异了，除了上次求援之事，二人之间并无交集，也没说过话，不知他此来所为何事。 古景略微僵硬地笑了笑，摆手说道：“不必如此，既然你与青梅师妹师姐弟相称，那我们也师兄弟相称吧！” 李春水自无不可，也不矫情，行了一礼将其引至院中，伸手请古景坐下，微笑说道：“不知古师兄此来所为何事？” 古景并未坐下，态度似有些扭捏的不知如何开口。李春水正在疑惑这货莫不是练刀练傻了，忽见古景大礼拜下。 “还请李师弟教我！” 李春水极为诧异，赶忙将其扶起，心中已是隐有猜测。 “古师兄何出此言？师弟我境界低微，可是当不得师兄大礼！” “李师弟莫要自谦，当日我等几人前去青陨山脉救援，我曾近距离观察过那位先天初期魔修尸体的切口，以及你残破的佩刀，即便大雨冲刷过，我仍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那种凌厉之极的气息，那绝不是一般的刀法所能造成的！” “李师弟你要么已经领悟了窥秘，要么就是还差临门一脚！师兄猜测你应该有一种能够快速感悟窥秘的秘法，还请李师弟教我！” 说完之后，古景弯腰又是一礼。 当日在青陨山脉，其他人震惊于李春水气血杀先天的壮举，而他震惊的则是尸体伤口和佩刀上残留的那丝极其模糊的凌厉气息，他本身距离窥秘的境界已不远矣，当时便确信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窥秘的韵味，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气血后期的外宗弟子刀下。 所以他认为李春水即便没有领悟窥秘，在刀道上的境界也远胜自己，今日便硬着头皮来不耻下问。 “古师兄如何断定师弟我有领悟窥秘的方法，若真有这种方法，哪会轮到我这种小人物握在手里。” 李春水这次没有回礼，脸上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紧盯着古景的眼睛，但眼眸深处却有一抹冷厉闪过。 不知道古景此言是有意还是无心，是暗含威胁还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这种事情能随便问的吗？ 若“李春水有快速感悟窥秘的方法”被第三者听去，李春水在宗内即便有青木撑腰，想来之后也永无安宁之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面上无人乱动，暗地里的苟且却是少不了的。 自上古以后，所有第四境以下的修行者皆知意境难悟，而一旦领悟了窥秘就相当于打开了意境的大门，以后领悟意境只是时间问题，这不仅能使自己的战力实现翻倍增长，而且在之后突破归元或元婴的时候能提供不小的助力，在这个武力至上的世界，试问谁不想要？ 但关键是，李春水即便将一刀独秀的秘密说出去，事关修行道心，也很难有人相信，别人只会认为是他李春水隐藏秘密的托词。 对于不容易验证的事情而言，怀疑的火苗一旦燃起，便很难掐灭，因为对于怀疑者来说，他并不确信你所说的是否就是真相。 可以说若古景是有意为之，那真是够狠的，杀人都不用自己拔刀，由不得李春水不慎重，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那种情况，他能杀掉酆修已实属万幸，哪还有余力处理现场。 由此也给李春水敲响了警钟，藏拙，还是有必要的，这个世界人性的贪婪不亚于前世，残酷的程度则更胜之。 听闻李春水的话，古景的姿态似乎更加扭捏了，脸庞瞬间一红，他堂堂内宗二师兄，二十岁的年纪便先天圆满，痴于刀道，自诩悟性了得，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刚入门两个多月的外宗弟子，实在是羞于启齿。 但实际上古景也确实是无心之举，以他的性情哪有心思琢磨那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向来是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与这种人交往是最没意思的，但也是最为轻松的。 “李师弟，你有所不知，窥秘之境极难领悟，大师兄也是在生死一瞬才把握住一丝契机，我修行八载，每日悟刀不辍，却还……却还不如师弟你几个月的成果，所以才有所猜测。”说到最后，古景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点也没有先天大圆满的架子与风度。 看着古景的神情，李春水内心松了口气，同时有些无语，以他的阅历自然能够看出古景不是在演戏，原来这孩子真是练刀练傻了，你这样出去很容易被打知道吗？也是个纯粹之人，小爷大度，不与你计较了！ 李春水苦笑一声：“师兄你真是误会了，哪里会有什么秘法，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境界，但应该距离窥秘还有不短的距离，我只是觉得那样出刀更厉害而已，至于怎么练的，我还真说不清楚，可能师弟我天赋异禀吧！” “不过我以前曾经发现练习基础刀法会对刀法的领悟有促进作用，所以之前我每日都坚持基础刀法出刀几万次不停地练习，师弟我的悟性不如师兄，只能靠这些笨方法，可能越是纯粹朴素的东西越接近大道吧，师兄你可以试试。” 李春水并未将一刀独秀的精要讲给古景，怕他走火入魔，但还是简单提点了他几句，想来整个断海宗的弟子，也可能只有古景能将枯燥的基础刀法坚持下来吧。 听李春水自认悟性不如自己，古景心中略微轻松，而后突然瞳孔涣散，自动失去了焦点，仿佛神游天外去了，口中喃喃：“大道至简……竟是如此吗，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 回过神来的古景对李春水感谢了一句，便匆忙回去验证心中所想了，好在李春水也不在乎古景廉价的谢意，心中满意自己的表现，赞叹自己就是这么喜欢乐于助人。 四十七章 先天之下我无敌 古景离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打扰李春水的思路。他在院中抓耳挠腮，踱步思考回忆了半晌，终于敲定了自酿白酒的大致流程。 有些步骤的详细操作方法他已经记不清了，便索性用自己的方法代替，同时担心自己用粗鄙方法造出来的酒水口感欠佳，他还决定增加一些灵果的辅料用以中和。 之后一连几天的时间李春水都在不停的忙碌，自己找来石材、木材和碗口粗细的竹子，打磨制造些必要的器皿，并且去膳食堂花费了身上大部分的灵石及所有的宗门贡献搞来了百来斤的灵谷。 一开始的时候李春水只是想用俗世的谷物作为主料，后来考虑到俗世谷物酿出的酒水没有灵力加成，在修行者面前平白降低了档次，既然下手造了就不能如此草率，所以便替换成了修行界的灵谷。 这让他肉疼不已，接下来的时间得省吃俭用了，储物戒里剩余的灵石只够平时给师尊请安买红梨酒用的，估计也买不了几回。 以往武阁他都是两三天去一次，一次买两坛，师尊一坛他一坛，如今看着戒指中严重缩水的资产，他只能去隔壁蹭酒喝了。 膳食堂的执事看李春水的眼神怪怪的，一掷千金请客吃喝的弟子他见过，直接买灵谷的倒是头一回见，这小子是想带回去开火做饭还是要下山赈灾？ 同时李春水还向宗务殿的长老申请前往沧澜城中跑了两趟。 先天以下的弟子若无任务的话，一般是不允许私自下山的，一方面是气血境弟子实力低微，容易遇到危险，另一方面是气血境弟子修行时间不长，心性不定，很容易被人蛊惑，或贪图俗世的红尘荒废修行。 他去沧澜城的目的是为了购买一些酿酒所需的剩余的关键器皿。 至于酒曲和酒母，膳食堂就有适用于灵酒酿造的现成货。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白酒，但本身其他酒类酿造的技艺却相当成熟，所以酒曲和酒母倒不用李春水花时间自己再造了。 最后李春水又在自己院子中空地上挖了一个十几平方的地窖用来发酵，另购买了些火焰石以做蒸煮之用。 火焰石全力燃烧释放的温度极高，但修行者却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法达到控制火焰石燃烧温度的目的，一般炼丹师日常炼丹都会以火焰石作为燃料，除非是重要特别的丹药才会选择去地火脉上的丹室。 外出执行任务的林峰几人早就回来了，这其间林峰和小胖子等人都来拜访过李春水，见他院中情景皆疑惑不已，不知在搞什么，开口询问，却都被他敷衍过去。 对于李春水来说，酿酒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万一由于天地法则或器皿方法的原因导致酿造失败，提前夸下海口到时候岂不是尴尬异常，他向来是个先做后说的人。 就这样忙忙碌碌又是几天过去，李春水盘膝坐于自己的静室之中，随着小断海诀不停运转，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气血翻滚，最后一丝脏腑伤势也消失无踪。 就在伤势痊愈的一刹那，李春水顿觉浑身一阵轻松，身体重量都仿佛轻了不少，烦恼郁结之气尽去，五脏六腑恍若新生，又仿佛相相呼应一般散发出莹莹的微红光芒。 趁此契机，李春水一咬牙双手各握住一枚灵石，口中再含一枚气血丹，全力运转功法，鼓荡气血，对着脏腑深处最顽固的区域发起了冲刺，显然是打算一鼓作气完成剩下的脏腑淬炼。 散开的天地灵气再次倒卷而下，李春水双手中的灵石闪动着颤抖的微光，似有一道白线通过他的手臂进入身体，体内气血与法力不停翻滚，在脏腑之间如同潮汐一般来回冲刷，每一次的退下都会积累更强的力量再次向前。 从上午到黄昏，从晚霞消退到月上中天，一连多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此时李春水闭目盘坐的身体忽然一震，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笑容，至此，脏腑全部淬炼完毕，他正式踏入了气血大圆满的境界，距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 前有领悟窥秘带来的刀道顿悟的提升，后有五脏六腑几乎破碎又痊愈的破而后立，再加上他变态奇葩的修行资质，才造就了李春水极快的脏腑淬炼速度，否则的话，不说一年半载，三五个月的水磨工夫还是要有的。 他此时才发现，虽然用法力淬炼肉身会有极少的效率浪费，但同时在质量上更加细密绵柔。 换种方式说就是，正常的武修真元淬体，速度虽然会快上一丝，但不可避免地在修行中会在血肉和脏腑内产生一些细小暗伤，平时修行要花时间去修复，否则永远无法突破到先天之境，而用法力淬炼则没有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一回，整体上法力淬体反而快了一筹。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些不同，别人真元淬炼的肉体，运转功法时仿佛铁板一块，沉重坚固，而自己却是紧密柔韧，身体韧性极强。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同境界中别人防御和力量更强，而他速度和变化更强，他的防御重点体现在减伤上面，而不是直接增加护甲值。 就像前世打游戏一样，别人开局选的是战士坦克，他选的是刺客，还有一拨人选的是法师术士。 对于这种区别，谁也说不上好坏，但李春水却极为满意，四肢发达的傻大个不是他的目标，也看不起一碰就挂的脆皮娘娘腔，如今这样刚刚好，他一向认为中庸才是王道，这是此处修行界永远无法教给他的君子之道。 所以另一方面，他极其适合修行那些重视速度、变化和连贯性的武学，对于重视威力，刚猛力沉的武学就不能强求了。 如今李春水感觉自己整个人里里外外，从皮肉到筋骨再到脏腑恍若浑然一体密不可分，可以做出任何常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气血旺盛异常，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全身的任何一处都可发力。 他感觉此时再对上酆修，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如丧家之犬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收起黯淡了不少的灵石，李春水紧握了下拳头，心中振奋，他现在即便不用窥秘和神识，也极有信心说一句先天之下我无敌！ 随着腹中一声鸣叫，李春水捂着干瘪的肚子才注意到天色已晚，这给他饿坏了，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便匆匆跑到膳食堂想要大吃一顿庆贺自己修为突破，突然又想起自己囊中羞涩，忍不住就是一声无奈的“卧槽”。 苦着脸用修行剩下的两块灵石点了些不如以往丰盛的晚餐，减少了些灵果饮料和灵肉之类的。 这就叫由奢入俭难，当初杂役时几天不吃一顿灵肉也不见能咋地，好在他心态还不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算了，将就一下。等我酿酒成功，别人要买的话，我也卖两个灵石……不，五个灵石一坛，毕竟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想起前世某酒千金难求的市场局面，李春水又是一阵激动，仿佛看到了大把的灵石在向他招手。 接下来的几天，李春水一边修行练刀适应修行增长的状态，一边关注灵谷发酵的情况，自我感觉再有一两个月，他就可以着手晋级先天的事情了。 要想突破先天需要将体内一百零八条经脉全部打通，作为储存与运行真元的通道，资质越好的人开辟出的经脉就会越宽广、坚韧，真元也会越发凝练，威力越强，反之资质越差的人所开辟的经脉就越细小脆弱，真元也会散乱无力，那酆修就是如此。 甚至部分三星根骨的修行者开辟的经脉根本达不到一百零八条，如今断海宗的执事中这种情况的大有人在。 四十八章 仙人醉 林峰再次来找李春水喝酒时，感受到李春水气血圆满的气息，被惊得目瞪口呆，实在想不明白这李师弟是吃什么修炼的，自己的根骨也不差啊，怎么会差距这么大？难道他的天赋真的如此逆天？ 同时内心又有些沮丧，赶不上大师姐也就算了，就连后来的师弟都追上了自己的脚步，看来真的是自己不够努力。这人就是怕对比，以往除了大师姐孔月，就属林峰的资质最好，能从千百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二师兄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如今看到李春水的修行速度，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资质退化了。 林峰咬咬牙，一扭头索性回去修行去了，连酒都不喝了，至此以后，便很少再看到林峰无所事事的找人喝酒了。 这让李春水感慨不已：“看来，榜样的作用是巨大的。” 时间缓缓流逝，在这个月快要结束的时候，院子地窖中的李春水满头大汗地打开了一个封闭的木桶。 桶中满满的液体清澈透亮，状若琥珀，那熟悉的味道充斥着狭小的地窖空间，仿佛只闻一口便有醉意。李春水瞪着明亮的眼睛，兴奋地双手颤抖，喉结不停滚动，咽唾沫的声音在安静的酒窖中清晰可闻。 灵谷、灵果、灵曲、灵气酿出的白酒果然不同寻常，原本李春水以为需要月把的时间，没想到仅十几天酒就好了，虽然时间短，但这绝不是简单的清香型白酒，连头尾酒都不用分，桶中酒水上下一致，酒香浓郁，让李春水垂涎欲滴。 李春水稳定了下心情，拿起一个干净琉璃碗在桶中舀了一点，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又放到鼻尖细细闻香，而后倒入嘴中闭目品尝感受。 入口的一瞬间，熟悉的微辣感刺激着整个口腔，下一瞬辛辣消散，随之而来的便是细腻绵柔，甘爽清冽，舌头滚动间醇香馥郁直冲脑海，这一口尚未咽下似已有微醺的感觉，飘飘然若凭虚御风。 而后缓慢将酒咽下，下意识的感觉就是一股火热顺着食管直入腹中，可再一感应，明明却是一道清凉气息，细细体会一两分钟，口中回味悠长。 李春水运转功法，驱散口中腹中残留的回味，重新再饮一口，而后一边摇头一边口中啧啧不停感叹。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 “喝过这种酒，就再也喝不下其他灵酒了！” 至于入口的微辣感，喜欢喝白酒的朋友应该会有心得，那是因为口腔尚未适应高度酒精的刺激产生的感觉，习惯了之后便不会再有不适的感觉了，并不是酒水不好的缘故。 李春水好不容易稳住心中的兴奋，将桶中的酒水一一装入准备好的陶瓷坛中，用封泥封紧坛口。整桶酒水大概五六十来斤的样子，略高于前世白酒的出酒率，一共装了三十坛。 将三十坛酒全部装入自己戒指中，李春水想了想又拿出十五坛放在地窖的角落里准备窖藏一段时间。尚未窖藏的新酒都如此美味，不知窖藏几年之后又该达到何种程度。 他前期只打算酿造这么多，第一是成本原因囊中羞涩，第二是酿酒过程中的一些工序操作细节，需要有人不停照看，有些耽误修行，修行世界终究还是自身实力重要，不能舍本逐末，若自己实力不行，多大的财富也保不住。 所以，他原本想着此酒酿出之后出售盈利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劳心劳力，自己一向讨厌麻烦，终究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闲暇时候搞个几十坛，除了孝敬师尊长辈的，其余够自己喝的就行了。 李春水心满意足地关上地窖的小门，在院中又来回踱步思索，他在考虑要给自己的白酒取个什么名字。 “叫春水神酒？不行，虽然有我的名字，但略显中二，不合适！” “汉子酒？神仙酒？英雄酒？不行，又有点俗气，没有内涵……” 半晌后，李春水终于敲定了一个满意的名字，就叫仙人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跟上面想的几个也没有啥区别。 一方面他认为即便仙人饮此酒也会得一醉，又似乎在说醉过之后脑中飘然若仙，其实灵感是来源于前世那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又将戒指中的十五坛酒拿出十坛，放在自己屋内，戒指中只留五坛，李春水便笑眯眯地走出门去，扭头看看隔壁，貌似林峰不在，估计又去找哪个长老讨教修行去了，便索性径直朝武阁而去。 捣鼓出了好东西，若不与人炫耀，不，分享一下，总觉得念头有些不通达，修行都不能专心，他已经可以想象倒师尊尝过此酒之后震惊的表情。 “没办法，做弟子的太优秀了，师尊真是捡到宝了！” 青木在武阁的地位超然，并非每时每刻都在登记处值守，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自己的静室之中，偶尔还会去后山找其他几位太上喝酒打赌，武阁具体的事务则有几个执事和杂役弟子负责。 李春水到的时候，青木正在盘膝打坐，知道是徒弟过来了，但由于功法的整个周天尚未运行完毕，便打算不做理会，可突然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好像是酒香，睁开眼睛盯着李春水，鼻子抽动两下。 “你小子给为师带什么好酒来了，赶快拿出来让为师尝尝！” 李春水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心想没味道啊，师尊鼻子这么灵，隔着储物戒指都能闻到，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李春水嘿笑着从戒指中取出一坛仙人醉，说道：“师尊，这次徒弟可给您带来了坛了不得的好酒，这酒……” 话尚未说完，李春水只觉眼前突然一花，手中的酒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了青木手中。只见青木迫不及待地撕开封泥，盯着坛中酒水眼中泛出奇异之色，浓郁醇厚的酒香顺着坛口瞬间弥漫开来。 在徒弟刚刚将酒拿出的一瞬间，青木就感受的这酒绝对不同寻常，如今随着封泥打开，酒香四溢，香气中混合着挥发的酒精钻入他的鼻中，他更觉惊奇不已，光是闻味道就顶上他以往喝数坛的酒量了。 青木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此等酒水，此时抓着坛口像往常一样就是一大口灌下，李春水急忙张口想要说什么已是来不及，就算是说了青木也不会在意。 结果下一瞬，只听“噗”的一声，青木将口中酒水喷出，手中一个不稳，酒坛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酒水横流，酒香更加浓郁。 “咳咳……臭小子，这是……什么玩意……咦？”这辈子头一次喝高度白酒，一口就灌那么多，瞬间的辛辣口感刺激让青木极为不适应，忍不住就吐了出来。 李春水亲测这酒六十度往上肯定是有的。 此时口中辛辣退去，只留满口醇香，回味无穷，似有一丝飘然之感在脑中升起，让青木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滴，心中有些激动，然而又看了看地面，以他百多年的心性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额，徒儿啊，刚才那酒，为师没尝出味道，还有没有啊？” 李春水看着碎了一地的坛子和四散的酒水欲哭无泪，心疼不已，这酒刚酿出来，他自己都还没舍得喝，他本来是想告诉青木，好酒不是那样喝的，提醒他这酒劲大，悠着点，没想到青木如此急迫。 李春水苦着脸又拿出一坛递过去，说道：“师尊啊，你知道徒儿搞来这酒有多不容易吗，天上地下只有徒弟手里才有这么几坛，我都不舍得喝，这就被你先打了一坛。” “不就一坛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嘴上不屑，青木手上动作可是不慢，瞬间将酒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才打开封泥。 李春水趁机赶紧提醒了一番，一方面说这酒的劲道是普通酒水的十倍还多，让青木慢点喝，一方面又给青木普及了一下前世品酒的步骤规范。 “喝个酒而已，这么多事！”青木训斥了一句，虽然心中迫不及待，口中垂涎欲滴，但还是遵从了李春水的说法，先将酒倒入一个琉璃杯中，观其色泽透彻诱人，闻其香味醇香厚道，最后才小口回味咽下。 八十三章 罗青云 《点星天外》八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点星天外》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四十九章 玄兵寒星刀 青木闭目品悟久久无言，随后将酒杯放下，盯着杯子摇头叹气，感慨万千。 “老夫枉活了这么多年，自诩尝遍了天下美酒，今日方才知道，之前所饮……那特么都是个屁啊！” “老夫自踏入道途之后就不再有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了，这才是真正的酒啊，这才是修行者该喝的酒！” “徒弟啊，这酒叫什么名字？” “徒儿称它为仙人醉！” 听到青木的感慨赞叹，李春水心中极为得瑟，自从拜师以来，以免李春水尾巴翘的太高，青木没少打击他。 “仙人醉……醉仙人，好意境，好名字！” 接下来当青木得知这酒是徒弟自己酿的之后，已经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想不到，没有这徒弟干不出来的，心中震惊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会酿酒了，怪不得之前说天上地下只有他那里才有，刚才老夫感慨这么多估计这臭小子得意坏了吧！ 同时他也得知了这酒酿造不易，繁琐异常，存量不多，也就没逼着徒弟浪费修行时间继续酿酒，还提醒李春水不要荒废了修行。 将李春水戒指中剩余的三坛酒全部搜刮出来后，又扔给他一袋灵石，就让这小子滚蛋了。他知道以李春水的狡诈性子，除了戒指里的，必然还有存货，所以搜刮的毫不手软。仙人醉和以往他喝的酒大不相同，三坛也够他喝上好几天了。 然后青木自己又独酌了几杯，小心地重新封口，喜滋滋地跑去后山找另外几位太上炫耀去了。 回去的李春水怀揣着百十枚灵石同样心里美滋滋的，同时他考虑着是否可以将酿造白酒的配方和方法出让给宗门，这样既可以赚钱又能喝到，而且不用自己动手酿造，一举多得，有师尊和玉良在，宗门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说不定以其他人的智慧和修行者的手段，还能将白酒的技术再次提升，开发出不同的品种。 他心里清楚，吃独食是很容易出事的。 想明白之后他的心情大好，又去银雾峰给玉良长老送了两坛仙人醉，一向性格冷淡不常喝酒的玉良初尝此酒之后，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口中称赞不已。倒是青梅外出任务去了，让李春水想在她面前得瑟一番的愿望落空。 之后李春水分别给林峰、陈平川、刘永程以及小胖子金水等人发了讯息，请他们来自己院中品酒，还不忘提醒他们分别带点菜过来。 他想听听同辈中人对白酒的看法，其实重要的是，他就乐意听别人对自己的惊叹和赞美。 几人初始都有些疑惑，但在品尝过仙人醉之后，不出李春水意料地纷纷瞪大了眼睛惊为神酒惊叹不已，更是对发明此酒的李春水佩服不已，听的李春水心中极为舒爽。 由于仙人醉度数较高，众人又是第一次喝白酒，经年不尝醉意的几人谁也不认为自己酒量不如别人，较着劲谁也不肯运功炼化酒精，所以酒水也就只消耗了几坛，实际上若是要运功炼化的话，喝这种酒也就没意思了，纯属浪费，既然喝这种酒，就是为图一醉。 几人皆有些醺醺然的醉意，出身北方苦寒之地的豪爽汉子林峰直呼过瘾，大叫着这才是男人喝的酒，小胖子更是直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并不是李春水舍不得仙人醉不肯让大家再喝，而是对于经历过前世白酒文化熏陶的他来说，喝到这种状态才是刚刚好，再贪杯就会身体不适了，反而不美。 他还有些庆幸众人都是第一次喝白酒，酒量还没有适应下来，否则自己的酒水都未必够。最后走的时候，李春水又给几人分别送了一坛。 众人散去之后，他看着地窖中仅存的十来坛仙人醉，方才觉得有些心疼，还好他只是好酒而不酗酒。 第二天上午，李春水正在院中练刀，忽然接到师尊青木的召见，简单收拾一番便提着佩刀到了武阁。 进入师尊的静室之后，李春水发现屋内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皂袍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皂袍老者看起来相貌和善，气质普通，但李春水偏偏能隐约感受到其身上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息，仿佛普通的身体内蕴藏着如渊如海的力量。 李春水心中一凛，心知这必然是和师尊同辈的后山太上长老之一，归元境大修！赶忙弯腰拜见。 “弟子拜见师尊，拜见前辈！” “徒弟来啦，叫什么前辈，旁边这位老不死的是你的裴元师伯，宗门太上之一。” 裴元扭头瞪了青木一眼，有些不满他的介绍，师伯就师伯，非要带个老不死的。 李春水闻言，赶忙又重新行礼问候一句：“拜见裴元师伯！” “不错，师伯也听说过你气血杀先天的事情，果然年少不凡，青木这小子倒是收个好徒弟！” 李春水随即谦虚一句，一副乖巧模样：“师伯谬赞了，都是师尊平日教导的好！” 青木在一旁笑容满面，得意之意溢于言表，他最满意自家徒弟会说话有眼力劲这一点，不像其他人的弟子，死板拘束，根本不像是一个年龄段的。 裴元没有理会青木的得瑟，武修之人一向说话直爽，他也并未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师侄啊，上次你给你师尊整的那什么仙人醉，还有没有，青木这老小子抠门的很，多喝一口都不给，你给师伯也弄两坛，师伯灵石多的是！” 裴元笑呵呵地看着李春水，还在不停搓着双手。 和其他归元境太上长老搞好关系的机会李春水自然不会放过，立刻取出两坛仙人醉递过去笑着说道：“师伯说哪里话，师侄孝敬师伯的心意，哪能要您的灵石。” 裴元很满意李春水的态度，暗道此子懂事，伸手接过酒水，放在鼻尖闻了一口才收进戒指，一副陶醉的模样。 没想到此时青木撇撇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身为师伯长辈，头一次见面连见面礼都没有，还有好意思白拿晚辈的东西。” “你小子……”裴元被青木一句话说的尴尬不已，想想也却是不太合适，竟不知如何反驳。 青木接着说道：“师兄你早年不是有一把玄兵寒星刀吗，反正现在你也用不着了，不如就赠予我这徒儿防身。” 玄兵？李春水闻言心中一动，他日常所用的佩刀相对于俗世的凡兵来说也算是神兵利器了，但在修行界只算是普通兵器，仅适用于气血境的弟子。 当初与酆修战斗时挡不了几下便缺口累累，虽然与他的修为低下有关，但也与先天境的真元性质有很大的关系。 他曾听过天光峰的炼器讲道，修行者踏入先天之后，就有了远程攻击的手段，真元离体幻化刀光剑气威力不逊色于法修的法术，只是距离不如法术而已，这也就意味着实际上真元的质量并不亚于修行界一般的灵铁金属，战斗时真元冲刷兵器，不可避免地会对兵器本身造成损伤，所以先天武修一般都会不定期更换随身兵器。 但若是手持玄兵，便不存在这种问题，玄兵一般都是由天材地宝或奇金异石打造，更加符合真元的传导，不仅更加坚固锋利，而且对招式还有很大的加持作用，是归元之下武修的战斗利器，可惜玄兵难得，整个东离洲能拥有者无不是明窍以上的大修。 至于归元境的修行者，经脉百川汇海，体内窍穴归一，会在丹田位置凝聚出一把本命神兵，类似于法修元婴，已是用不着外物兵器了。 其实玄兵青木也有，并非是不舍得给徒弟用，而是身为师尊，他对徒弟的修行情况了如指掌，早就发现李春水的气血淬炼异于常人，更偏向于速度和灵活性，他手里的玄兵则较为厚重刚猛，交给徒弟使用反而太过鸡肋。 裴元听完青木的话心中极为郁闷，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二人平日关系极好，他也不会舍不得自己用不着的一把玄兵，瞥了青木一眼，而后一挥衣袖，一把黑褐色哑光刀鞘，形状狭长的宝刀出现在李春水面前的空中，还在缓缓转动。 李春水呼吸略有急促，激动地盯着面前的玄兵，刀身的造型古朴中正，并无花哨，符合他的审美，大约三指宽窄，三尺长短，黑色的刀柄上刻有玄奥的细小花纹，整把刀散发着丝丝的寒气，隔着刀鞘李春水都能感受到一丝冷意扑面，鞘中又似有轻吟震颤而出。 将手中原佩刀放在一边，李春水迫不及待一把握住寒星刀鞘，却并无冰凉的触感，“锃”的一声悦耳刀鸣，寒光一闪而没，宝刀半身出鞘，一股蒙蒙的寒气崩发而出。 微白寒气中，只见刀身黑亮，隐有流光，深邃的黑色中点缀着某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仿佛夜幕中的满天繁星。 “寒星刀，刀如其名，好刀，好刀啊！” 青木此时开口道：“徒弟啊，这把寒星刀可是你裴元师伯机缘巧合下，在极北雪山之下取得一块万年寒铁，配合银晶石打造而成，虽在玄兵中并非顶尖的存在，但当年此刀在你师伯手中也是杀敌无数，到了你手中可不要辱没了此刀威名。” 裴元点点头，青木总算说了句人话。 李春水拿着寒星刀喜不自胜，心中激荡，但也心知此时不是试刀的时候，将此刀收入戒中，听完师尊所言，对着裴元又是一礼拜谢。 看到李春水收刀入戒，培裴元心中又是一阵惊讶，这小子有神识？暗叹青木这货也不知从哪里找的天才徒弟，内心竟一时有些嫉妒师弟。对于他这种无法突破圣尊的老家伙来说，能择一佳徒传承衣钵就是最大的欣慰。 五十章 你长得帅 李春水清楚再多的仙人醉也换不来一把玄兵，此次主要是靠师尊的情分，这让他感叹在任何世界关系都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大多孤家寡人的散修很少能出人头地的原因，不说散修，就算是宗门弟子，一般人想要得到一把玄兵，不提升修为拿命去拼，也是不可能的。 “我这算是‘归二代’。”李春水有些无聊地想道。 半晌后，他匆匆回到自己院中，关紧院门，开始耍起自己的新刀，刀势连绵，刀光跳跃不断，却并无多少破空风声，这让他惊奇不已。 收刀之前他特意找来了一块青金石测试威力，这种石材在修行界一向以坚硬耐蚀著称，多作为建筑材料使用，没想到竟被一刀两半如切纸泥，切面平滑如镜。 “玄兵果然锋利无比，平时用普通佩刀，小爷又多了一种底牌。可惜不到先天不能发挥玄兵的最大优势，只能靠材质取胜。”想到这里，李春水对晋级先天更加渴望了。 但是青木曾教导过他，修行者晋级先天，不同于平时的小境界提升，也不同于先天突破到明窍按照功法往下走就行，反而与明窍入归元的情况有些类似。 二者都需要悟，只不过明窍入归元悟的是天地大道，气血入先天悟的是自身道心。 因为气血突破先天的瓶颈，是修行者正式踏入道途的第一个关卡，是区别修行者和凡人的重要标志，再逆天的资质也无法无视此处瓶颈。踏过之后从此脱离凡身，得以腾飞于九天之上。 所以要悟那一丝自身修道的意义，一入修行深似海，从此生死不由身，但无畏亦无悔。 若对自我的认知不够深刻，对自身与天地的关系没有体会，那是万万开不得脉的。待到领会那醍醐灌顶般的灵犀一点之后，等到精气神彻底圆满便可运功开脉，再无桎梏。 所以限制修行者踏入先天的并非只有武修根骨，这也是为什么心性残忍扭曲的魔修很难突破先天的原因。 李春水打算再过一两个月，等气血圆满的状态彻底稳固，便选择闭关感悟道心，以他两世为人的阅历以及强大的神识悟性，自忖此关应该不难。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提前从师尊那里拿到了先天之后的修行功法《断海诀》，有空的时候先参悟一番，这也是当年开派祖师所修行的功法。 当然宗门也有其他的功法，看个人需求吧，总体来说断海诀相比于其他功法较为中正平和，没有明显优势但也没有明显弱点，李春水考虑到自己修的毕竟是法力而不是真元，还是稳一点好，他气血期修行的小断海诀就是它的弱化版。青木怕徒弟以后再麻烦他，索性一口气将断海诀先天到归元的功法篇幅全部给了李春水。 同时这几天李春水也知道自己低估了仙人醉对众武修的吸引力，由于他之前送给林峰几人每人一坛，凡是有幸从林峰几人处尝过仙人醉的，都对此酒惊叹不已，传为仙酿，又因为此酒流出的数量稀少，更是造成了仙人醉的名气疯涨，李春水无意间竟完成了饥饿营销的策略。 这两天有人打听到仙人醉是李春水自酿，虽然大多不信，但不妨碍他们陆陆续续找到李春水那里，左一个李师兄右一个李师兄的，一个个眼巴巴的，以至于李春水烦不胜烦，暗呼失算不已。 林峰曾带着他那坛仙人醉去找孔月分享，无意中被陈师道看见，陈长老闻着那味眼睛都直了，事后赶紧让自己的徒弟去找李春水，告诉孔月无论如何要买来一坛尝尝。 于是颇为无奈的孔月也找上了李春水。对于曾经的大师姐李春水还是很佩服的，直接送了一坛给她。 此时的重云峰上，一处距离飞瀑不远的豪华庭院之中，伤势早已痊愈的严风正将一个白色小瓶递给罗青云。 “罗师叔，这就是我从金水师弟那里得来的一小瓶仙人醉。” 罗青云接过玉瓶打开瓶塞，先是闻了一口，眼睛一亮，将瓶中酒水倒入口中品尝，随后英俊的脸庞极为精彩，此酒确实出乎他的预料，果然不同寻常，但一瞬间他想到的并非是再去购买，而是将仙人醉的配方据为己有，垄断此酒的买卖。 “此事若成，我日后在家族中地位会更加稳固，而且还能以此与众多宗门高层建立关系，说不得……日后争夺宗主之位，爷爷也许会有机会……” 罗青云眼睛越想越亮，随即吩咐道：“严风，你速去找李春水，就说我愿出一千灵石买断仙人醉的配方……不，你带我亲自过去。” 在罗青云看来，李春水区区一个与玉良长老有些关系的偏远子侄，恐怕想都没有想过这么多灵石吧，自己亲自过去又突出对他的重视，那小子应该识时务才对。 他的爷爷身为内宗实权长老之一，平时对他疼爱有加，灵石从未断过，他们整个罗家，明窍修行者数位，家族弟子众多，但若论天赋，只有罗青云能与罗明归比肩，所以当爷爷的自然宠溺。 严风听完罗青云的话，也是眼中一亮，还有些莫名的欣喜，立刻拍了一句“师叔英明”，便跟随而去。 对于这件事情，严风是乐见其成的，他本身心性有缺，上次五宗切磋他被人一个回合就打下台来，重伤昏死，觉得丢脸至极。 而后面身为新人的李春水靠着耍小聪明偷袭，竟然战胜了长生宗龙丘，这让他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嫉妒异常，五宗切磋之后关于李春水的那些不良谣言，就是他传出去的。 后来听说李春水连杀几位气血圆满魔修的事情，严风虽有些畏惧，但心里却更加不忿，暗中发誓要找个机会给李春水好看，如今机会来的正是时候，他巴不得李春水不同意，好让罗青云教训他一番。 一个时辰后，李春水正在院中考虑着是否让师尊出面，找宗门收购自己的酒水配方，好结束这被人频繁打扰的生活，这样整的修行都没有心情了。 可又一想，这种事情哪有自己主动的，主动话岂不是显得自己的东西没有价值。 “唉，还是再等等看吧，宗门应该会主动找我，仙人醉在宗内如此受追捧，那到了宗外岂不是有更大的市场，这么大的利益宗门没理由不要啊！” “李师兄可在？” 正在思考的李春水忽听门外有人叫喊，又是叹了口气，猜想肯定又是哪位师弟过来求酒，心中有些郁闷。 “唉，都说了没有了没有了，怎么还来，做人就是不能太优秀，低调才是王道啊！” 打开院门，却见严风与另一位身着内宗弟子袍的帅气青年站在一起，李春水有些诧异。他与严风未曾有过交集，虽然觉得此人心性不堪，但无缘无故也不会表露在脸上，问话有礼有节。 “不知严师弟与这位师兄此来有何贵干？” 师兄？严风和罗青云都皱了下眉头，他们不相信李春水不认识内宗服饰的款式，竟然不称呼师叔，只当是此子倨傲目中无人。 严风看了罗青云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李师兄，旁边这位是内宗重云峰的罗青云师叔，你该称呼师叔才对，赶紧给罗师叔道歉！” 道歉？李春水瞥了罗青云一眼，那货正扬着下巴一脸冷漠，似乎在等着他改口。看来今天来的是恶客，内宗二师兄都与自己师兄弟相称，你算老几？ 李春水心中正在烦躁，也懒得与他们争辩这些无用的东西，冷哼一声，“啪”得一声直接关上了院门，将严风准备说得话堵了回去。 “你……”严风这下被气得不轻，只觉得这李春水嚣张至极。 罗青云脸色也很难看，瞪了严风一眼道：“你干得好事！” 严风心里委屈，心道是这小子目中无人，关我什么事？脸上厉色一闪，便又开始叫嚣。 “李春水，你特么什么意思，再不开门休要怪我不客气！”说完就是一脚对着大门踹了出去。 就在他一脚踹出的瞬间，李春水突然又再次打开了院门，严风一脚踹空，脸色一变已来不及有其他动作。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裆下另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他整个人直接劈叉倒在地上。 刚才踹的时候他心中有气，所以这一脚踹的又狠又快，此时趴在地上抱着大腿龇牙咧嘴，虽然淬炼过的肉体并不如何疼痛，但脸面却丢大了。 李春水皱着眉头，看得揪心不已。 “我只是想问问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修炼了，怎么还给我表演起绝活来了！” 罗青云一脚将严风扒拉到一边，嫌弃地说道：“滚一边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春水是吧，我今天过来就是要买断你的仙人醉配方，一千灵石，你怕是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吧！你若是痛快答应，其他的事我便不再计较！” 一千灵石！李春水眼睛一亮，乖乖！看来这罗青云是个富三代啊，有个内宗长老的爷爷就这么有钱吗？那千灵峰的方泽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小爷的确没见过这么多灵石，但小爷不稀罕，不卖！” 李春水直接自称小爷一口回绝，一千灵石是不少，但比之玄兵寒星刀又能如何？当别人是傻子吗，长得挺帅一个大小伙子，脑子怎么就不好使呢！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你一个灵石都得不到！” 罗青云怒气冲冲，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向来风度有佳，宗门弟子大多觉得他气度不凡，特别是女弟子，对他仰慕者甚多，而且他家族强势，且掌控着一座小型灵石矿，土豪无比，何时被人如此粗鲁对待过？ “不要觉得你长得帅又有钱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好走不送！” 李春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又一次关上了院门，世间总有些人喜欢装x，只是自己不喜欢打人脸而已，若论后台，这断海宗年轻弟子辈的，有谁能比得上他。 被堵在门外的罗青云清楚地听见李春水说的那句“你长得帅”，对于他的无礼举动竟然没有再次生气。 而后罗青云回过神来又恶狠狠地说道：“虽然你眼光不错，但却不该不识时务。不卖是吧，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别想留住！你给我等着！” 五十一章 宗门收购 接下来的两天，仙人醉在宗门弟子中越传越热，连带着长老圈中都开始议论此事，稀罕不已，只是他们都是一宗长老之尊，大多与李春水没什么交集，拉不下脸来去求一个小辈讨酒喝。 但是这两日仙人醉的传言重点却变了方向，之前大家都在惊奇此酒的神奇，而如今却有一部分弟子在大肆鼓吹仙人醉的价值，而且将此酒的市场前景、垄断效应分析的头头是道。 “此酒秘方若是被宗门掌握，那我断海宗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输入，可以为宗门培养更多的优秀弟子啊！” “不错，李师兄身为宗门核心弟子，确实应该为宗门着想，应该将此酒秘方贡献出来才是！” “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李师兄为人高义，为救同门都能以身犯险，自然会为宗门考虑！” 诸如此类的言论一经传出，不出意外获得了大量弟子的赞同，毕竟是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若宗门掌握配方大量酿造之后，他们也可以顺带一饱口福，以方海为首的内宗长老已经开始考虑此事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只是与李春水熟悉的朋友们有些愤怒，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道德绑架。 青木和玉良对这种情况倒是不置可否，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自然是希望李春水能将秘方交予宗门，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而且有他们在一边看着，自然也不会让李春水吃亏。 没想到李春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不生气，心中反而一阵乐呵，他正担心宗门认识不到仙人醉的价值对他不做理会，眼看着酒水库存没有几坛了，他又懒得自己下手再酿，这就有人为他免费宣传造势，当然他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罗青云不仅长得帅，人也这么热情，真是个好人啊，我当初不应该对他那样的态度。” 其实罗青云的目的本来是引发舆论，迫使李春水捐出配方，或者引发宗门重视，将配方收缴，以此报复李春水，只是他低估了李春水背后的能量。 随后李春水还去找青木讨论了此事，青木认可徒弟的想法，觉得修行者自然应该以修行为重，这种事情就不要多操心了。 此时凌云峰观澜殿一侧的某个亭台之上，三十多岁模样，身着水蓝色锦袍的段凌峰正负手而立，迎着山风望向海洋的方向。 而身材高大的银发方海落后一步垂手而立，一向脾气火爆的他在段凌峰面前显得乖巧异常。 “你觉得那小子搞出的仙人醉如何？” “回宗主，确实是人间佳酿，若能交予宗门督造，初具规模之后不亚于一座大型灵石矿的产出，或能以此加深与剑宗的关系。” 仙人醉虽因李春水本身的认知和材料的原因，暂时于修为增益不大，但此酒性烈，口感清冽却有暖身的功效，估计最受苦寒之地的剑宗之人喜爱。 在李春水的那个世界，剑和酒向来走着特殊的关系。 而且若有秘方，以修行界酿酒的工艺，必然可以不损口感的情况下开发出不同的功效。 段凌峰闻言微微一笑，调侃道：“很少听到你这厮对一件事情给出如此之高的精确评价，你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吧？” 方海面色微窘，还是老实回道：“这……昨天玉良那女娃子确实去找过我，给我送了一坛，但我所说确实没有夸大，此酒真是不凡！” 虽然玉良与方海修为类似，但真实年纪却差距二三十年，方海是老一辈的内宗长老，玉良只是新晋弟子，以方海的性格，称她一句女娃子确实不足为奇。 送你一坛？段凌峰微不可察地撇撇嘴，送你一坛都不知道拿来给我尝尝，我这个宗主都还没喝过，裴元师兄和青木师兄一个个跟藏宝贝似的，竟然只给本宗主闻味。 “行了，我给你开个玩笑。李春水这小子毕竟是青木师兄的徒弟，而且裴元师兄对他也极为看好，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吧，其他人我不放心，恐会中饱私囊寒了弟子的心。” 方海拱手应下，而后二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细节，段凌峰便让方海退下了。 于是在第二天，李春水便接到了银雾峰玉良的传讯，让其过去商谈宗门收购仙人醉的事情。 “选在银雾峰让玉良长老看着，看来宗门挺会照顾我的心情啊，不错不错！我又不是为了钱，我这真是为了宗门着想，只要条件不是太离谱，我都可以接受的！为了能让大家都喝上我家乡特产的仙人醉，我真是操碎了心！”李春水感慨不已。 结果商谈的过程异常顺利，一方没有以势压人，一方没有恃才傲物。其实在得知内宗大长老方海亲自过来之后，李春水还是相当讶异的，不知是宗门重视自己还是重视利益。 事后李春水还送了方海两坛仙人醉，其中一坛让方海赠与宗主，感谢他老人家慧眼识珠。 方海对李春水的态度和识趣满意不已，生出了与青木同样的想法，这小子老成持重的就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再加上李春水据说天赋不凡，又是太上长老的弟子，方海顿时对李春水好感大增，同时又有些郁闷自己的孙子怎么就那么不成器呢。 “赶明把方泽那臭小子调去膳食堂的酿酒司去，还能多与这李春水接触接触，学学人家的心性。” 同时宗门对李春水的补偿也是极为优厚，虽然没有现付的灵石，却允诺李春水一成的收益份子，并且承诺每个月他可以去酿酒司免费领取十坛的仙人醉，若是其额外自行购买，宗门只收他五折的价格。 不要小看只有一成的份子，面对东离洲整个修行界的垄断生意，一成的收益怕都赶上数个小宗的进项了。但前提是，李春水不能另起炉灶再自行酿造出售，而且不能再将此秘方泄露给他人知晓。 宗门之所以如此大度，不仅仅是由于青木和玉良的关系，也是因为李春水本身就是自家核心弟子太上亲传，他强大和宗门强大没有冲突，在某种意义上宗门与弟子是一体的，所以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本质上还是用在了自己宗门上面，怎么看都不亏。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春水极为满意，不说那一成的份子，他本来就只是为了让别人帮自己酿酒而已，想的比较简单，只要自己有得喝就成。 就这样几天过去，随着宗门宣布由膳食堂酿酒司督造仙人醉之后，关于此事的热度也渐渐冷了下去，李春水也终于可以安心安静地巩固境界修行悟刀了。 自从上次青陨山脉一战之后，李春水对一刀独秀又有了新的领悟，一开始他只是认为一刀独秀在战斗上只适合气血境的弟子筑基之用，更重要的作用应该体现在辅助领悟刀意之上，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或许在归元之下此法对武学都有相当的加持作用。 对一刀独秀新的领悟也促使他的窥秘境界猛增一层，如今再运使窥秘，自我感觉威力比当初大了一成不止。虽然距离真正的刀意仍然很遥远，但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五十二章 峨山派 安心修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一日，李春水再次接到了灵机阁的传讯征召。 将寒星刀收入戒指中，提上自己的普通佩刀，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其他物品，将辟谷丹、气血丹及疗伤药各取出部分放在身上备用，李春水便去了灵机阁。 入得阁内以后，李春水发现今日自己倒是第一个到的，不知道这次是单人任务还是其他弟子尚未到来。 灰袍灰发的鲁长老依然端坐于长桌之后，一边有两个中年执事带领二三杂役弟子在整理玉简。 “弟子李春水应召而来，见过鲁长老！” 鲁昌南见李春水进来，脸上立刻堆起来热情的笑容，从桌后走到桌前说道：“李师侄免礼，我与玉良长老也有些私交，你称我师叔便可！上次任务你小子干得不错，不知最近身体可还有碍？” 李春水见鲁昌南态度异常，初始有些懵比，一时没明白这老头搞什么，这种态度明显是要有所求啊，而自己……想到这里，他偷偷用神识扫了一下戒指中仅剩的五坛仙人醉，脸色不变，心中却着实郁闷，今天看来又得出去一坛。 虽然宗门接手了仙人醉的酿造，但那必然是大规模的生产，材料器具的准备都不是自己当初小打小闹可比的，所以耗时也可能更长，第一批仙人醉出窖开售估计要大半个月之后了，正常情况下戒指中那几坛撑不了多久，还好李春水前世有个习惯，出任务时滴酒不沾。 “回鲁师叔，弟子身体早已痊愈。” “痊愈了就好，痊愈了就好啊……”鲁昌南一时有些语塞，想开口要酒又有些不好意思。 李春水见此情景，竟然觉得这老头有些可爱，深谙处世之道的他自然不会让鲁长老脸上尴尬，既然今天注定要送出一坛，那不如痛快一点，还能博得别人的好感，而且这鲁老头丹道造诣极高，自己以后炼丹说不得还要请教于他，于是主动取出了一坛仙人醉。 “鲁师叔，弟子前些日子酿的仙人醉还有些剩余，想来您坐镇灵机阁劳心劳力，这便给您孝敬一坛，也不知这酒合不合您老胃口。”说着，李春水便将手中酒水递了过去，心中却想着到时候你醉酒炼丹，炸炉了可别怪我。 鲁昌南正在扭捏到底如何开口，忽见李春水取出一坛酒送了过来，一股独特的酒香瞬间散开，这老头眼睛一直，赶忙一把接过。 “合，合胃口！你这酒水师叔我可是垂涎已久，怎奈陈师道那老小子和方海老儿抠门的紧！”他此时看李春水极为顺眼，觉得这小子太会办事了，都不用自己开口。 将酒放在脸前闻了闻，扭头却发现几位执事和弟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鲁昌南赶紧将仙人醉收入戒指，又正色说道：“罢了，师叔也不占你便宜，我观你已气血圆满，这里有枚渡脉丹，就送予你用吧！” “多谢师叔！” 李春水闻言大喜，赶忙接过丹瓶，一礼拜谢。打开瓶塞，只见里面有一颗如桂皮般深褐色的丹药，只闻一口便浑身舒泰。 “这可是好东西啊，虽然不如生霖丹珍贵，但却是气血突破先天的助力灵药，能一定程度上减轻开辟经脉的痛苦和难度，也是价值不菲，正是我当下所需！”李春水对自己之前送酒的做法极为佩服，盖上瓶塞将渡脉丹放入怀中。 “另外，这是此次任务的详细信息，你且看仔细了。”鲁昌南挥手一枚玉简飞到李春水面前。 李春水接过玉简，将其贴于额头开始查看，鲁昌南却继续说道：“此次任务纯属意外，应该不会太过危险，但牵扯到太乙门弟子，我们两宗千年世仇，积怨颇深，到时你要小心行事，该下手时绝不能手软！” 通过上次的任务，鲁昌南也了解李春水这小子是个关键时刻心狠手辣的主，所以并不多做提醒。 “最近宗门事务颇多，这次只有你一人前往，稍后你去兽堂领取妖鳞马就出发吧！”说完，鲁昌南又扔给他一枚领取坐骑的刀玉令符和几枚传音玉符。 李春水将所有东西收好之后行礼离去，而后去兽堂登记，领取了一匹健硕的妖鳞马便骑着出山了。 妖鳞马与前世的马匹大小差不多，只是四肢更加粗壮，头生尖角，身披一层坚硬的角质青黑鳞甲，看起来防御极强的样子，四蹄之上还各有一撮浓密的青色绒毛，跑起来如塌火而行，所以它的名字也叫青焰马。 这种妖兽是修行界低阶弟子绝佳的坐骑，食草，没有攻击性，逆来顺受，且繁殖能力强，很多山林中皆有出没。 第一次骑妖鳞马的李春水感觉新鲜不已，在丛林中，在官道上，迎风疾驰，却没有较大的颠簸感，比起自己的大成的风行步快了数筹不止，当然比起先天修行者的飞行身法还是有所不如的，但关键是这玩意续航能力强，不累啊。 这次的任务并不如何紧急，目的地是挺远，但半月之内到达即可，以妖鳞马的脚力完全够用，所以李春水心中也不着急。 自从入宗之后，李春水外出的次数极少，此时刚好趁着机会且行且修行，偶尔还去打个野味尝尝，路过一些城镇也会顺带进去吃一顿当地美食，这趟差出的倒也潇洒。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青江城时，他还去城中铁匠铺重新打造了十柄飞刀。由于青江城并非是单纯的凡人城市，在城中居住的修行者众多，除了几个小的修行家族之外，还有部分门派的弟子家眷，所以这次飞刀的材质也不同于望川城出品的凡铁，而是修行者所用的灵材，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十柄，足够用到他晋级先天了，如果别人有了防备打不中的话，准备再多也没用。同时，没有专门的飞刀功法加持威力，这种手段其实鸡肋的很，即便灵材打造的，也扛不住法术或刀光剑气的摧残，一碰就飞，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则只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至于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是点星山脉主脉东南方的峨山派，这是依附于断海宗的一个武修小派，开派祖师曾与上上任的断海宗宗主关系莫逆，由于在寿元将尽时无法突破归元，便隐居峨山悟道，可最终还是没有突破境界，却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创出了一门枪法，就是如今峨山派的镇派武学峨山枪法。 于是此人寿尽之前便在峨山开山布道，建立了峨山派，派中弟子皆修枪法，峨山枪法枪势如疾风骤雨，敌目所及尽是枪芒，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在周边门派世家中也是威名赫赫。 几百年过去，如今峨山派中修为最高者只有一位明窍后期的太上长老，任务信息中说此人与方海长老交情不浅，另有一位明窍中期的掌门，之下先天期的长老数十位，气血期弟子数百。 而与峨山派最敌对的一个势力，是距离峨山数百里外的依附于太乙门的一个千年世家叶家，一个法武混修的家族，常有弟子拜入太乙门中，这就是世家比小派的优越之处，可以得到大派的更多支持，但一定程度上自主性差点。 两家的恩怨始于峨山派的开派祖师，如同断海宗和太乙门一样，数百年来也是争斗不休。 这次任务的起因，就是双方在两家中间位置的钟象山上进行数年一次的第一境的生死试炼，在布置阵法时无意间碰触到了某处古老禁阵，发现了一个小型秘境。 据残留的阵法和秘境透出的气息来看，此处秘境空间不超过方圆五百里，并非是上古星剑门时期的秘境，而是属于后来参与争霸东离洲最终覆灭的某个中型门派。秘境具体出产资源未知，可能是灵药，也可能是矿藏，也可能是蓄养妖兽的地方。看秘境气息的活跃度，后者的可能不大。 这种体量的秘境虽然对断海宗和太乙门可有可无，但对峨山派和叶家来说，却是不菲的资源。做大哥的也有大哥的权衡之术，不可能所有的资源都收入自己囊中，总得给小弟足够的利益，小弟才会一直跟你干，所以此处秘境两家大哥都不会伸手。 看秘境入口的稳定程度，若是第二境修行者穿过的话，气息干扰之下会直接造成入口崩溃，最终谁也得不到，只能第一境弟子进入才算保险。 所以双方索性决定将此次试炼的地方放在秘境之内，各去百名弟子搜寻资源，三天的时间，最后获得资源总量最多的一方可以获得此处秘境的掌控权。 由于需要加固秘境入口，以及重新挑选弟子等事情，所以双方将试炼的日期推后了一个月。 五十三章 阴谋初现 可是时间过去了半个月，就在两天前，峨山派得到消息，叶家召回了一位在太乙门中修行的嫡系弟子，另外带回来两位同门师兄，参与到此次的秘境试炼之中，三人皆是太乙门外门核心弟子。 这下峨山派着急了，峨山枪法虽然犀利，派内也有几位气血圆满的弟子，但他们也明白，小派弟子对上大派的核心弟子胜算确实不高，就像李春水气血后期杀尸蛊派气血圆满一样，虽不会如此夸张，但对上之后吃亏是一定的。况且第一境中的战斗，法修的远程攻击和控制本就有很大的优势。 担心自家弟子在密境中被人屠戮，峨山派才向上宗求援，希望断海宗能派几位强力弟子过来助战，这才有了李春水这次任务之行。 至于为什么只有李春水一个人过来，并非是断海宗不重视下宗，反而是重视程度很高。一方面除了鲁昌南所说的宗内事务颇多之外，另一方面就是，高层认为，李春水一人足矣。 毕竟有那么几人是知道李春水气血后期就曾击杀先天的事情，既然秘境中只允许第一境弟子进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十数天后，一袭黒衫的李春水骑着妖鳞马来到了峨山脚下，有些风尘仆仆。他之前从未到过此地，听名字还以为是一处婉约秀丽之地，如今一见才意识到自己前世国文果然不好。 此山险峻高大，卓然特立，如一枚巨大的枪尖矗立在天地之间，虽不如断海宗数十峰头纵横并立的壮阔，但也有一种独特的气势。其实峨之一字，本来就是此意。 未上山时，李春水便被巡视的峨山弟子发现，那弟子也识得断海宗的外宗服饰，一番交涉，查看身份证明之后，在对方略有拘谨的态度下，李春水被带进了山门，而后由得知消息赶来的先天长老接手，引去宗门大殿。 一路上遇见的峨山弟子皆会驻足凝视，大部分人目露好奇之色，在一边交头接耳，也有几位貌似领头的弟子目光中竟有一丝灼灼的战意，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未交手之时谁会承认自己不如他人，上宗弟子宁有种乎？ 李春水神识强大，观察入微，见此情景微微一笑，觉得那几位弟子的想法非常好，年轻人就要有冲劲，就要有不服气的念头才会努力上进，但现实会告诉他们，上宗弟子确实有种。 不说硬性资源，同等资质的情况下，先天教出的弟子和明窍甚至归元教出的弟子哪个更优秀，正常情况下结果显而易见。 引领李春水的这位先天长老姓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见到自己之后，这位卫长老就似乎透露出一种不满之意，言辞虽也合情，但态度冷淡，让李春水心中纳闷，一度怀疑上宗在这些附属小宗心中的地位。 到了峨山派宗门大殿，只见上首位置坐着一位身穿紫衣，脸有络腮胡的粗犷中年汉子，磅礴的明窍修为波动让李春水确信这就是峨山派当代掌门杜元虎，两边各有数位先天长老或坐或站商讨着什么事情。 此时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二人身上，卫长老冲杜元虎行了一礼便去了自己位置，李春水也跟着行了一礼。 “断海宗外宗弟子李春水见过杜掌门，见过各位长老！”遵从弟子拜见长老之礼，态度不卑不吭，也无倨傲之色。 杜元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就冲李春水的态度，他还是和善笑了笑，说道：“李师侄不必多礼，此行路途不短，之间可曾遇上什么麻烦？” “未曾遇上什么麻烦。弟子久不出山门，今日到了峨山竟有种心胸开阔之意。” 接下来又是几句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杜元虎转而问道：“不知此次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后面可还有其他师兄弟？” 李春水闻言恍然，怪不得峨山派诸位长老的表情略有不满和担心，原来是见只有自己一人，以为上宗不重视他们，以为上宗敷衍而已。 “此次确实只有弟子一人，但掌门不必担心，宗门自有打算，弟子必然会全力而为！” 他很少对尚未开始的事情轻易承诺，虽然他确实并不把其他第一境的修行者放在眼里，但如果最终发生了什么意外，自己夸下的海口没有做到，岂不是自己打脸，所以这句他回答的也是中规中矩。 旁边的卫姓长老闻言冷哼一声，其他长老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他们认为这小子连说场面话的自信都没有，应该实力也不怎么样，心里愈发埋怨上宗不管他们死活。 试炼之中都是生死相拼，这小子一人对上太乙门三人恐怕自身都难保，哪还有余力照拂自家弟子。 毕竟此次试炼一次性出动了宗门将近四分之一的弟子，且大多都是精锐弟子，一旦有什么闪失，与叶家的争斗必然后继无力。 杜元虎也有些无奈：“那就好，李师侄一路多有劳顿，先行下去休息，这两日会有长老与你详谈试炼的信息。” 李春水拱手退下，知道他们要开内部会议了，也识趣的很，自有杂役弟子将其引去客舍休息。 “掌门，这次断海宗只派一位弟子前来，可是对我派处理秘境的做法有什么不满？” “对啊掌门，太乙门有三位核心弟子，若这李春水对上，不幸陨落在秘境之中，上宗怕是又要怪罪我等！” 李春水一走，下面的长老便开始抱怨起来。 杜元虎鼻孔中长出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门外一道黄光飞来，他伸手接住，凝神查探，而后眼中一抹异色闪过，沉声说道：“诸位长老稍安勿躁，方才穆师兄已向断海宗内宗大长老询问过缘由，李春水此子实力非凡，让我等不必担心。” 其他长老闻言止住了抱怨讨论，神色各异，部分人眼中若有所思，他们可以不信任李春水的话，却不能不信任自家太上长老的话，若断海宗不是为了给自家穿小鞋的话，那这李春水敢一人前来，就必然是有所倚仗。 换个角度一想，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世间之事大多如此。 而让杜元虎放心的则是穆师兄所说的另外四个字，“太上亲传”，要知道断海宗的太上长老那可是归元境大修，他们调教出的弟子实力又怎会差了。 而就在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叶家，大片奢华建筑群中的一间密室之中，叶家家主叶正涛坐于上首，旁边是一位叶家长老及家主独子叶明，就是叶家小辈中拜入太乙门的那位。 另一边坐着三位年轻弟子，为首一位面庞销瘦阴沉，身穿太乙门内门弟子袍，另外两位赫然是曾经出现在五宗切磋时的孙通和李兴。 “大长老，钟象山秘境主入口的阵法修复可曾有什么意外？”略有威严的方脸叶正涛沉声询问。 “回禀家主，一切正常，再有几日等试炼开启之时，当能承受一位筑基修行者的进出无碍，后面的修复会简单一些，等试炼结束，当能承受几位结丹修行者的进出。”一旁身材有些单薄的叶家长老微微躬身回复。 “好！这次定要让峨山派从此除名！试炼开始之时还要劳烦上宗几位高徒出手，崔寅师侄你从主入口进去，三天内务必让峨山弟子全军覆没！”叶正涛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兴奋之色，转而对那位太乙门内宗弟子略一拱手说道。 崔寅阴沉的面庞嘴角一扬，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叶师叔放心，峨山派虽然不大，但却是断海宗最忠实的一条狗，能将其覆灭也是我太乙门乐意看到的，大宗之下世家小派的争斗结果，到时候他断海宗也说不得什么。” 一旁有些张扬的孙通哼了一声笑着说道：“可惜听说这次断海宗只来了一位弟子，看来狗主人对峨山这条狗想独占秘境的做法不满意了。” 闻言几人哈哈一笑，叶正涛眼中却有一丝冷意，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叶家在太乙门眼中，不也是门下的一条狗吗？ 五十四章 试探 李春水进入峨山派客舍院中之后当天便没再外出，而是抓紧时间悟刀修行，巩固自己的修为，距离气血大圆满境界彻底稳固已经不远了，他平静的心湖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第二天，那位卫姓长老来找李春水，要将试炼的规则和具体日期与其详细告知一遍。 入门之后见李春水正在练刀，卫长老眼中露出一丝认同，觉得此子确实踏实，不像是曾经其他断海宗弟子来峨山之后的行为，不是去骚扰峨山派的女弟子，就是或明显或隐晦地彰显自己大宗的优越感，四处闲逛随意指点。 李春水将卫长老请至屋中，两人商谈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主要也就是说这次试炼三天后的早上正式开始，由掌门和数位长老带队，百位精锐弟子乘飞舟前往钟象山。 秘境入口的阵法开启灵符两家各拿一半，所以必须两家到齐才能开启秘境，进去试炼的时间为三天，以所有弟子获取资源总价值的多少判定胜负，提前出来的弟子算弃权，所获资源不计入评判，这最后一条是叶家最后提出的规则。 听完之后李春水随口问了一句：“不知这秘境是哪家先发现的？” 卫长老同样随口回了一句：“叶家的弟子触动了秘境阵法，我峨山弟子而后顺着气息波动发现的秘境。” 李春水闻言低头沉吟，手掌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刀柄，想起叶家最后加上去那条规则，神色不变心中却瞬间警觉起来。 “叶家先触动的阵法……” 前世的李春水经历了太多了生死搏杀和阴谋诡计，对一些反常的事情尤其敏感，不是天生警觉性就高，而是为了自己小命不得不如此。 “而且不允许提前出来，也就意味着双方争斗会更加激烈，当时太乙门三位弟子尚未到来，也不见得最终情况就会有利于他们。” 他觉得这条规则除了增加结果的不确定性之外毫无意义，那为何叶家还要执意加上？除非是他们确定自家有重创峨山的依仗，而他们也能想到断海宗必会派弟子支援，所以这依仗必然不会是太乙门的三位弟子。 “看来这次任务并非那么简单，太乙门……”李春水眼中寒光一闪，但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无他，没有证据而已，也可能是自己杞人忧天，自己只是来帮忙的自然不适合乱说。 “多谢卫长老告知！”李春水回了一礼。 卫长老笑了笑：“分内之事，另外试炼之后你一切所得收获归你个人所有，还请尽力而为！” “自当鼎力相助！”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另外我峨山有一处悟道崖，乃祖师当年夜观风雨创出峨山枪法之地，你若无事也可前去参观一番，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李春水闻言心中一动，他气血圆满的境界即将巩固完毕，接下来就是明悟道心追寻修行的真谛，悟通此关才能开脉晋级。 开脉不难，难得是参悟道心，虽然以他的心性足够，再加上之前被青木师尊点拨过一次，但若有其他方面的加持何乐而不为。只是不明白这种能助人参悟的宝地，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于是他便与卫长老一同出门，想要去悟道崖见识一番。 没想到刚走出院门，便见一位十八九岁面容刚毅的精壮少年持枪拦住了去路，另有十数弟子散落在周边，皆神色期待地向这边望来。 “彭师兄要出手了！” “不知这上宗师兄实力如何，凭什么有自信能挡太乙门三位弟子。” “看着吧，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别是个银枪蜡头！” “峨山大师兄彭瑞，请李师兄赐教！” 只见那少年握枪双手抱拳，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直接出言挑战并不废话，这风格很武修。 李春水见状扭头看了卫长老一眼，卫长老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弟子中的大师兄，平日里倚仗实力眼高于顶，你不妨出手教训一番，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 什么眼高于顶，什么人外有人，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李春水心中撇嘴，外面这些人估计都是这老家伙安排的，也正合那些弟子的心意。悟道崖的话题也是他故意提出的，就是想让自己走出院门遇见这茬事，毕竟自己若一直在院中，别人不知道他修行时是什么状态，怎敢随便打扰。 目的无外乎是诸位长老不放心他的实力，便让门下弟子出手挑战试探一番，若他实力不行，峨山派估计要另寻他法了。 “既然如此，那你我就切磋一番。” 李春水微微一笑便答应下来，正想见识一下峨山枪法的精妙。他本不是什么盛气凌人之人，正常情况下都会对别人表现出应有的尊重态度，所以语气平淡温和。 但正是这种沉静的态度，他在别人眼中反而更显自信，这是一种让人觉得稳重踏实的安心感，没有一定的阅历是表现不出来的，而非是那种让人心中悬而不定的张扬感。 卫长老见此，心中对他又高看了一筹。 于是李春水和彭瑞二人稍微挪步到了一旁开阔的地方，隔出两三丈相对而立，卫长老退到远处让出空间。 彭瑞并不废话，他也是性情坚忍之辈，双目一凝，身形动若脱兔，脚步闪动间提枪向前直刺，枪尖仿佛一滴雨水瞬间便抵达李春水面门之前。 以李春水的境界，自然能够看出彭瑞这第一招看似迅疾，威势也不错，其实气血力量并未尽数使出，只是试探之举，判断出自己的深浅他好决定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既然你气血之力藏而不发，那我就让你的试探之举无疾而终。”李春水脚步不动，佩刀带鞘斜向一边拨出，这下正好击在枪尖气血之力覆盖不到的地方。 彭瑞瞬间感觉手中之枪似失去控制一般，不听使唤向别处刺去，再想发力控制可时机已老，只得身体后退仓促收枪变招，心中已是凝重异常。 他也不是傻子，只此一下，虽不知李春水力量如何及招式变化，但其武学境界却远不是自己能比的。于是不再心存试探，再出手直接就是峨山枪法对着李春水笼罩而去。 李春水本来可以在彭瑞换招之前就能一击制胜，如此明显的破绽他不会看不出来，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想感受一下峨山枪法，还好他没有破绽攻击强迫症。 只见彭瑞手中枪杆瞬间模糊，入目之处数道枪锋寒芒封锁四方，以比之前更加迅捷的速度疾刺而来。 李春水只觉对方枪势恍若疾风闪电，让人不知该如何格挡，似乎只能不断后退，而一旦后退便会面临对方暴雨般的攻击，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更是在这一瞬间似乎有狂风临身限制自己身法的灵活性。 若是将李春水换成当初青陨山脉中那些气血圆满的魔修，此招之下必死无疑，李春水暗道这彭瑞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五大宗弟子的水平。实际上还要高出一点，因为李春水本身的眼光就高。 “好！看来彭师兄枪法又有精进，比前日威力更胜一筹！” 周边弟子握拳喝彩，眼中亮光闪烁，卫长老也是满意地点点头，暗道不愧是掌门亲传，已得峨山枪法精髓。 李春水却是面色不变，从始至终嘴角都含着淡淡的笑意，脚下向右前方轻轻一跨，同时右手佩刀如闪电般对着一侧两道枪芒中间的位置，抬手就是两道寒光刀法。 亮光一闪而过，又似乎从未出现过，随着沉闷的“铿铿”两声之后，彭瑞枪势顿时散乱不稳。 于此同时，李春水脚下错步，侧身向前旋转避开震颤而来的另一道枪锋，燕回步迅速一闪，身形瞬间出现在彭瑞面前，而此时的彭瑞刚刚卸掉招式被破的散乱劲力，尚未来得及横枪回防，中门大开。 李春水无需其他多余的动作，身影清晰的刹那再次轻轻一抬手臂，刀鞘的尖部正好抵在彭瑞的喉结之前，仿佛计算好的一般正好一寸，不差分毫。 二者境界相同，单比力量或许双方相差无几，可能李春水还要稍逊一丝，但不同寻常的淬体方式却给了李春水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反应能力，所以他的战斗从来都不是与人硬拼力量，也没有消耗拉锯战，而是利用自己的优势破绽攻击，速战速决。 但如果非要硬拼的时候他也不惧，窥秘的境界又怕得谁来？ 要不是他想感受一下峨山枪法，第一招就能结束战斗。兵者，诡道也，向来都是他信奉的理念，要不然他也不会有偷袭的习惯。 五十五章 我还可以飞得更高 画面定格，场面一时间安静无比，四周众弟子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不相信彭瑞会败，实际上他们本身就觉得彭瑞赢的可能不大，而是不相信竟会败得如此之快，仅仅三招，不，应该说是两招半。众人对彭瑞枪势的感慨尚未结束，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怎，怎么会……” “刀……都没出鞘！” “这就是上宗弟子的实力吗？太快了……” 一边的卫长老也是震惊无比，他同样觉得二者有差距，但差距应该不会这么大才对，他自己气血境的时候实力尚不如现在的彭瑞。 另有二三位起先也准备出来挑战李春水的峨山弟子，此时也不得不收起了心思，连实力高于他们的大师兄三招之内就败了，他们再出手也没什么意义，这种速战速决的模式对他们来说起不到任何磨练作用。 此时峨山派宗门大殿之中，神识一直关注此战的杜元虎轻轻叹了口气：“是峨山限制了瑞儿的成长……” 李春水收回手臂，淡淡说了一句：“峨山枪法果然名不虚传，承让！” 彭瑞神色有些黯然，但还是整理下神色低头说道：“多谢李师兄手下留情！” 看着彭瑞的脸色，李春水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彭瑞的肩膀安慰了一句道：“你已经很强了，其实在我眼里你的实力已经赶上了大多断海宗的弟子，不要妄自菲薄，自助者天助之，所有的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另外，你每次收枪再出枪之时，一味地追求枪速，右肩发力太急，肩下必然气血滞涩，导致枪势不稳，所以我才会很容易打断你的枪势，你可以试着调整下发力的频率。” 说完李春水转身向卫长老走去，彭瑞是个好苗子，他并不介意指点对方一下。 听到李春水的话，彭瑞抬起头，眼中又似有亮光升起，开口问道：“李师兄，你在断海宗气血境中排名第几？” “第一！”李春水头也不回，想也不想地潇洒回复，心中暗道小爷就是这么优秀！ 每次看到别人对自己震惊的态度，他心中都极为舒爽，可惜青木了解他这个不良嗜好，所以当着徒弟的面，青木很少变脸色，就是不给他得瑟的机会。 “卫长老，走吧。”李春水走到愣神的卫长老面前提醒道。 “额……好，走，我带你去悟道崖转转。”回过神来的卫长老稳了下波动的心情在前面带路。 望着李春水的背影，彭瑞咬咬牙，坚定的神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一刻他将李春水当成了他的榜样和追赶的目标。 在临近悟道崖时，卫长老给李春水指明了方向便匆匆回去复命去了，让其一人前往，李春水倒是乐意清净。 悟道崖下是一条蜿蜒向上的朴素石阶，两旁郁郁葱葱，一位青衫杂役弟子似刚扫完台阶，扛着扫帚悠哉而去。 待那杂役路过身边时，李春水开口问道：“这位师弟，请问此处可是能助人悟道的悟道崖？” 那杂役弟子虽不识得李春水，但也知道应该是宗门的客人，恭敬回道：“师兄误会了，此处虽叫悟道崖，也确是祖师悟道的地方，但其实并无神异之处，只是个象征意义而已，也只有掌门和个别长老才会偶尔来此。” “多谢师弟！”李春水轻施一礼，旁边青衫杂役也回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什么悟道崖，坑爹的卫老儿，果然是在骗我！” 李春水脸色有些黑，怪不得那老货不愿陪自己一起前来。但同时他也想着既然来了，不妨就上去看看吧。 此处并未设防，也无人看守，李春水拾阶而上，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开阔平地，除了几块高大古老的巨石和前方崖边的两株劲松之外，并无人造设施，天地灵气稀疏平常，也无阵法宝物加持。 “这破地方确实没什么特别，我真是吃饱撑的！”李春水郁闷不已，自顾向前方崖边走去。 此处平台宽十几丈向前方延伸，超过两侧陡峭的石壁向山外突出一角成崖，当李春水身体越过两侧石壁范围的时候，他不屑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奇之色。 “此处……倒也是天地造化，鬼斧神工！” 李春水站在崖角边上极目远望，此处高逾七百丈，崖外目之所极并无障碍，万里层云尽收眼底，似能隐约看到远处城堡般的叶家建筑群轮廓。 再往高处看去，仿佛伸手及天，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崖角两边和上方皆无屏障，若是不注意脚下，李春水还以为自己正乘云驾雾悬浮于九天之上，感受着身前衣摆翻飞，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若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只是从崖内走到崖边，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李春水一时间只觉心胸豁达，念头通透，最近半月内对先天的迫切和躁动渐渐归于平静，心中无我无他，无上无下，没有凡尘困扰和前世今生，却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念头，那就是，我还可以飞得更高！ “打破樊笼，追寻大自在，从此超脱于天地之间，从此从心所欲，这才是我修行的目的，无畏，亦无悔！” 这一刻，李春水竟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感，大笑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天上浮云若白衣， 须臾变幻又苍狗。 古往今来共一时， 修行万事何回首！” 至此，李春水气血圆满的修为尚未完全巩固，肉体内外尚有瑕疵，但道心一关已是提前顺利迈过，只等血肉如铸之时便可直接开脉脱凡。 其实悟道崖确实没有什么神异之处，并不能真正地从玄和灵的角度上助人悟道，只是其独特的地形环境变化，及视觉空间的瞬间无限放大，会给人造成一种奇异的错觉，但也只有第一次经历的人感受才最为强烈。 根据当时环境和时间的不同，悟性不错的人确实有可能从冥冥之中参悟出些许道理。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修行无处不在，并不局限于古洞青灯，密室闭关。明窍圆满的峨山祖师在此地夜观风雨创出峨山枪法，气血圆满的穿越者李春水在此地天高云阔之时明悟道心，修行的方式和结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清晨天色刚亮的时候，正在练刀的李春水接到了卫长老的传讯玉符，让其前往峰顶的峨山广场汇合，准备去往钟象山。 李春水到达峨山广场的时候，峨山派参与试炼的百名精锐弟子已在广场中央集合完毕，以大师兄彭瑞为首，个个表情肃穆，出身小宗的他们比大宗弟子更早地领会到了修行界的残酷，去时百人，归时就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广场一边的半空中停靠着五艘银色中型飞舟，其中只有三艘是属于峨山派的，另外两艘是临时从断海宗借来的。 毕竟飞舟难造，价值不菲，但偏偏对高阶修行者用处不大，所以本身产量也不多，峨山只是一个小派，平时也没有太多用飞舟的机会，正常情况下三艘足够了。 李春水走到彭瑞身边站定，旁边弟子皆拱手问候，口称李师兄，三天前李春水与彭瑞二人的切磋在宗内已经传开了，且据说李春水脾气极好，并没有因为出身大宗便看不起他们这些小宗弟子，所以大家心中对他都充满了好感。 峨山掌门杜元虎和五位先天长老凌空立于飞舟一旁，看到李春水到来，对他微微颔首，待广场高台之上的另一位长老交代完所有事项之后，杜元虎面无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发！” 五艘飞舟舱门大开，地上百名弟子纷纷运起身法井然有序地掠入各自飞舟舱室。李春水与彭瑞待在同一艘飞舟之中，至于杜掌门和五位长老，并未乘坐飞舟，而是各自运起修为，再有杜元虎调动天地之力辅助，先一步踏空而去，让看到这一幕的李春水心痒难耐。 “快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飞嘛，再有不到一个月，小爷我也能飞！” 李春水态度温和，一路上和身边峨山弟子聊着一些修行的经验，心中却在不断吐槽。 五十六章 钟象山 钟象山，确切位置并不在峨山与叶家直线中心的那点，而是向一边偏离百十公里，属于点星山脉某个支脉的一处山峰，实际上距离两家都不太远。 约摸一个时辰后，一路并无异常的峨山派五艘飞舟到达钟象山上空，山间薄雾尚未散尽，透过飞舟的窗户一时看不清下面具体情形。 杜元虎和几位长老已先一步抵达，在先天长老的安排下，五艘飞舟缓缓停在一处山间平地的半空，随后舱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跳落在平地之上。 此时李春水心有所感，朝一边望去，只见叶家修行者似早一步抵达此地，在与他们相距不远的地方休整。 众多叶家弟子前方站着的三道身影让李春水玩味不已，其中两位正是五宗切磋时出现过的太乙门外门弟子孙通和李兴，另外一位应该是叶家小辈中拜入太乙门的那位嫡子。 “断海宗这次来的人竟然是他？”不远处注意到峨山派情况的李兴开口道。 “哼！无耻之徒而已，喜欢使用鬼蜮技俩的人往往实力不行，真没意思，还以为有得打！”孙通冷哼一声，语气极为不屑。 “二位师兄可否为师弟说说那位断海宗弟子？”一旁的叶明有些感兴趣。 “一个小人而已！”孙通将五宗切磋时李春水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听完的叶明也是嗤笑一声。 “孙师弟不要大意，之前赵无极师叔就提醒过我们，说这李春水不简单，况且不是有传言说这李春水曾一人连杀过几位气血圆满魔修嘛。”李兴提醒道。 “尸蛊派的魔修你我杀的还少吗，说不定那家伙又使的什么下三滥的手法。”孙通不以为然，此时正好看到李春水将视线投向这边，冷笑一声冲着他做个了割喉的挑衅动作。 李春水见状并不生气，以他的心性修为不至于连小孩子的把戏也会动怒，摇摇头，心中有些好笑。 “挑衅？即便你俩现在都练气圆满，看你这次能不能在秘境中逃得性命，上次要不是小爷心中有所顾虑，你说不定都已经投胎过了！” 而此时其他的峨山弟子也在观察着叶家弟子的情况，见到孙通挑衅的行为，他们不知道是针对李春水，人群中顿时骚动不已，一个个心中怒极，连彭瑞也不例外。 “妈的，如此嚣张，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武修本就容易动怒，有些脾气火爆的已经将背后枪杆合二为一，枪柄杵在地上“铛铛”直冒火星。 李春水呆了呆，正想解释，却见一旁的一位先天长老出言制止：“制怒！对方明显是在故意激怒你们，不要上当！” 众弟子闻言这才安静下来，可一个个心中仍有些愤愤不平。 李春水却在感慨，自己这样出色的人总是容易遭人嫉恨。 “那边就是秘境入口吧！” 彭瑞身边的一位弟子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前方通往山腹方向的一面石壁之上，有一个两丈长宽的虚幻门户，中间是一个缓缓流转的灰色漩涡，漩涡深处似乎通向未知的虚无之地。 整个门户看起来又似乎像是一只不知名的巨兽张开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进入。 其实此处入口被发现时就是一块寻常山壁，只是被阵法引动了些许异常，这么大的入口也是后来逐渐开辟维持的结果。 门户边沿的石壁上还有不少阵法符文相连，估计就是起到稳固空间的作用。旁边还有数位峨山派和叶家的阵法师在不断探查着什么。 与此同时，在钟象山的另外一侧接近山脚的位置，同样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虚幻门户，只不过这里的门户入口中间的漩涡却不是暗灰色，而是银灰色，似乎看起来更加稳固。 旁边有两位叶家阵法长老正在借助阵法做最后的测试，一边站着那位身材单薄的叶家大长老以及太乙门内宗弟子崔寅。 望着眼前的入口，叶大长老阴险一笑说道：“峨山派如何也不会想到明面上的秘境入口只是我们愿意让他们发现的并不稳固的后门而已，这里才是真正的主门！” 崔寅也是微微一笑：“叶家与峨山派争斗多年，借此机会必然可以顺利将其覆灭，今日试炼开始后，我会先将峨山百位精锐弟子尽数斩杀，等三日后此处入口能承载更多筑基和结丹之时，门中长老自会秘密前来。” “劳烦崔师弟，到时候家主必会想办法将杜元虎引至秘境之中，待上宗长老将其除去之后，我叶家就可以直取峨山，灭其山门！” 其实之前叶家的某位长老早峨山派几天就发现了钟象山秘境，本来叶家是想独自秘密开发的，但在他们探查到此处秘境有主后两门后，便有了之后灭去峨山派的一系列阴谋设计。 先是试炼中派自家筑基长老从主门进入，然后利用主门和秘境的联系，施展秘法禁制强行将所有入口封闭三天不得进出，除了他们在遗迹中得到的特定的开启方法，只能三天后禁制自解才会恢复出入。 其间将峨山弟子斩尽杀绝，再故布疑阵，付出一定代价加固后门入口，将杜元虎引至秘境，请提前进入的太乙门长老将其击杀。而后峨山仅存一位明窍太上，叶家尚有两位结丹法修，直取峨山，结果就可以预见了。 很多势力存亡的关键，就在于高阶修行者身上。 至于为什么不让太乙门长老直接在外面击杀杜元虎，那样的话和太乙门直接去灭峨山还有什么区别，断海宗和其他三大宗也不是瞎子聋子。 再混乱的世界都会有一定的规矩存在，就如同修行界不能对俗世出手一样，胆敢挑战规矩者，必然粉身碎骨。 由于发现秘境的日期和双方对抗试炼的日期很是接近，只能待主入口稍微稳固，能承载一位筑基初期的时候就执行计划。 原定是让叶家的一位长老先行进入，可崔寅从师尊处得知情况以后，闲来无事非要过来插上一脚，叶家倒也乐意至极，一方面能通过崔寅加深叶家与其师尊的关系，另一方面太乙门内宗高徒出手，可能更加靠谱一点。 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叶家太上长老其实就在离钟象山不远处隐藏。 另外秘境之中容易获取的成熟灵药，包括秘境原属宗派在其中遗留的一些其他资源，也早就被叶家搬空了，比如那强行将秘境封闭一段时间的方法，就是从秘境中得来的。 只剩下开采困难的一处灵铁矿山，以及近乎枯竭的一座小型灵石矿，即便没有那些阴谋，这次试炼峨山派也不可能会赢。 “大长老，入口阵法没有异常，上宗崔师兄随时可以进入！”一位之前测试阵法的长老向叶大长老回复。 “不急，若主门单独开启，杜元虎必然会察觉异常，等家主通知，两门齐开才不会有意外。” 而此时双方大部队所在的后门处，杜元虎与叶正涛两人是相看两厌烦，只相互讥讽几句后便不再说话，各自冷笑。 杜元虎想的是：“有断海宗太上亲传弟子在，你叶家这次恐怕要损失惨重了！” 叶正涛想的是：“有太乙门先天弟子出手，这次看你峨山派怎么死！就连你杜元虎，也活不了几日了！” 不一会，二人各自接到自家阵法师的传音，得知入口已经稳固，且根据入口的波动气息来看，弟子们进去之后应该会被随机投放到秘境的任何一处，这一点叶家早就已经知晓，这也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峨山弟子抱团抵抗的可能。 叶正涛冷笑一声，揶揄道：“不知你峨山派敢不敢先进？” 杜元虎略一沉吟，怕是对方的以退为进的计策，索性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峨山弟子，即刻进入！” 正常情况下，双方共同探索不知内情的秘境，早进和晚进的优劣全看个人思量。 先进去的可能会收获更多的资源，也可以提前隐蔽伺机偷袭对方，但同时也要考虑先行面临未知危险的可能。 “哼！”叶正涛冷哼一声并未多说，也吩咐自家弟子随后跟着进入。 想起自己之前对此次试炼的猜测，李春水捏了捏腰间的一枚特殊刀玉，心中略微安定，看了杜元虎一眼，利用神识传音入密的技巧给他留下了一句话，而后随众人一起踏进了秘境入口。 “若三天后有任何异常情况，不要相信叶家的任何建议和说法！” 正在关注入口稳定程度的杜元虎耳边忽闻有话语传来，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向李春水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而后一道传音玉符悄然发往峨山。 五十七章 狩猎，开始了 穿过入口漩涡的瞬间，李春水眼前一黑，感觉仿佛是穿透了一层柔韧光滑的水膜，似乎是从外界进入了一个气泡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在感知刚刚恢复的刹那，他将神识猛然散开的同时直接施展出燕回步，身体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三丈开外，右手紧握刀柄几欲出鞘，窥秘隐而备发。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此时若有敌人偷袭李春水必然不可能成功，他本身就是偷袭的行家，所以对偷袭的防备自然也很擅长。 而后李春水心神微松，他已探查清楚自己周边并无异常。举目四顾，自己正处在一座低矮小山脚下的空旷之处，四周树木皆比外界高大。 仔细再一感应，他发现这里天地灵气极为稀薄，毕竟这处秘境荒废了几千年无人维护，不仅在空间上缩小到了方圆五百里左右，而且似乎与外界沟通天地灵气和接引日光的阵法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秘境的天光也始终是阴沉沉的。 目光所不能及的几十里外，一股明显的空间波动清晰可察，他知道那是秘境出口的位置。在峨山派待了三天，他如今也能隐约明白，为何进入秘境之前，叶家和峨山均未提及万一某方在出口设卡堵截应该怎么去规范。 这个世界有修行资质的人本就不多，资质好的大多又被五大宗收入囊中，留给小势力的虽然比例不小，但资质大多良莠不齐。而小势力资源有限，相互之间经常争斗一方面优胜劣汰，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精英弟子，另一方面可以缓解资源压力，用多出来的资源重点培养那些活下来的精英弟子。 这是小宗弟子的悲哀，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峨山派自己的长老，他们的子嗣后代若是资质不错，那些长老也绝不会让自己后辈再拜入峨山，而是会送去断海宗。 环顾一圈之后，李春水先是散出一层神识包裹全身，这是他曾经领悟到的神识敛息技巧，可以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神识境界低于他的修行者除非肉眼直接观察，否则很难察觉他的存在。 当然这种方法对第一境的修行者作用不大，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神识，一直都是靠原始的视听身触来感知外界情况，所以李春水其实防备的是其他意外情况。此处秘境对修为的限制只是体现在入口稳定程度上，但他能感觉到，其实这里的天地空间本身对修为并无压制，理论上是可以存在气血境以上的修行者的。 而后他将神识保持在可以长久承受的一里左右的范围，便朝一个方向掠去。 “希望之前是我想多了，否则……”李春水犀利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此时叶家弟子也已全部进入完毕，由于秘境空间足够大，他们又没有神识，所以双方暂时还未相遇，散落在各处，在密林山涧中各自搜寻着资源。虽然叶家对此次的试炼早有计划，但以防消息走漏，真正得知详情的也只是核心的少数人而已，其他人都还以为只是正常的对抗任务。 在秘境的另一边，太乙门的崔寅却是毫无隐藏自身的打算，神识疯狂散开凌空疾驰，因为在他的理解中，此处弱鸡没有人可以察觉他的神识波动，而且就算看见自己又能如何，身为筑基，杀几个气血境修行者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感应中前方出现两个陌生的气血境气息，他的脸上露出带有些许兴奋的残忍之色，速度又快了两分。 “狩猎，开始了……” 崔寅是太乙门内门长老史德谦的亲传弟子，上一届的外门大师兄，年仅十八岁便已是筑基初期的法修，当然修行速度比不得李春水，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李春水那样的经历，但也算是天赋极其出众了。 很快，崔寅便出现在了那两位气血境弟子上空，下方二人正是峨山派的两位弟子，一高一矮，正在准备探查一处幽深的山洞。二人感受到半空动静，扭头便看到突然出现的崔寅身形，骤然面色大变。 “太乙门……筑基！” “此地怎会有筑基出现！不好……宗门上当了！这是叶家的陷阱！” 很明显的事情，这必然是叶家和太乙们针对他们峨山的圈套。 秘境中天地规则有缺，不仅不能往外界传音，在其中相互之间也无法传音，但此时情况危急之下就凸显出了精锐弟子与普通弟子的区别。 二人惊呼之后来不及做任何的商量，想也不想便直接朝两边飞速逃去，仿佛之前设想过此种情况一般。 他们明白这种无法求援的情况下，只有分散逃离让敌人顾此失彼才最有可能保全一人向其他师兄弟报信，至于敌人会先追谁，那就生死各安天命了。 秘境之中没有气压变化长年恒温，所以没有风，崔寅是水属性法修，没有办法做出那种衣衫猎猎的潇洒姿态，这让他有点不太满意，看着仓皇逃窜的峨山弟子，他冷哼一声。 “哼！逃得掉么！” 显然两位峨山弟子低估了筑基法修的攻击距离，筑基法修的法术外放要比先天武修的真元离体距离更远，具体远多少那就看各自修为的凝练与高低了。 而且法修进入筑基之后由于有了神识辅助施法，很多不太高级的法术都是可以瞬发的，对于一些术法入境的法修来说，战斗之时可随手拈来如泼墨作画，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可谓飘逸至极。 只见崔寅不疾不徐，指尖法戒淡蓝光芒微微闪烁，而后朝两边掐诀连点两下，半空中顿时出现数枚水箭一个模糊分别向着峨山派二人飞速射去，眨眼间便临近二人身前。 感受到急速而来的破空声，高个弟子眼神惊骇，来不及横枪格挡，便被三枚水箭洞穿了胸膛和小腹，强大的惯性带着他的身体依旧向前钉在了一颗黑皮大树上，而后凝聚术法的法力消散，水箭消弭于无形，那弟子尸体缓缓滑落，死不瞑目。 另一位矮个弟子虽然实力稍强，但也只来得及刺出一枪，枪头与一枚水箭碰撞，手臂一麻中门大开，被呼啸而来的另一枚水箭命中眉心，半边脑壳瞬间消散。 一个照面两人皆死，这才是正常情况下第二境和第一境的差别，所以之前他人得知李春水越阶杀先天的时候才会那般惊讶。 崔寅很享受这种掌控力量后随意碾压弱者的感觉，这种人性格就类似于李春水前世网游中那些一朝战力飙增后，在安全区外遇到战力不如自己的就想开红砍人的玩家。 但那毕竟是游戏。 所以执掌力量者若是心性不佳，则必然成魔。崔寅这种情况在如今的太乙门弟子中并不罕见，究其原因，则是被妖魔夺舍后的门主贺蒙山故意引导所致。 “三天……我觉得根本用不了！” 崔寅眼神淡漠，嘴角微微挑起，身影一晃再次向前飞去。 大半天的时间悄然过去，这期间进入的弟子们也逐渐开始相遇，实力不太强的弟子遇见同门师兄弟便选择结伴而行，自持实力的依然独来独往。 叶家与峨山也发生了数波战斗，各有死伤。因为第一天大家都没有什么收获，所以抢夺的心思就很淡，冲突尚未加剧。 一片阴暗的山谷之中，峨山大师兄彭瑞正施展开峨山枪法独战两位叶家弟子。 这是他遇到的第三波敌人，前两波对手都只有一人，实力也是稀松平常，被他强势突袭斩杀，这次是他被二人联手伏击。 这二人一位是练气后期火系法修，一位是气血圆满同样用枪的武修，那火修实力寻常，但那武修却是叶家排名前几的弟子，二人联手一个近身牵制一个远程输出，配合的倒也精妙。火球不时崩散，如烟花般照亮幽暗的山谷，枪尖枪身的碰撞声连绵不绝。 而彭瑞则是怡然不惧，峨山枪法舞得密不透风。但是为了速战速决，他决定付出点代价，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对方武修转守为攻。 那叶家武修一枪击出如毒蛇出洞，彭瑞顺势躲避却被一边火修同时配合的火链术束缚，后面的武修顿时狞笑一声迈步前冲，准备上前补上一枪，却没想道彭瑞腰间一拧，一个后仰转身，回马一枪便从左肩上方窜出，枪如怒龙出海瞬间便穿透对方咽喉，一蓬鲜血飞出。 不去看那叶家武修眼中迅速暗淡的惊愕之色，彭瑞紧接着迅速抽枪，趁那火修震惊愣神之际，再次转身甩臂，长枪脱手而出，如一道幽暗的利箭再次穿透对方胸膛。 “呼……”长出了口气，彭瑞腰间的火链也随即熄灭消散，火链术本就是主控制，杀伤力不强，由于彭瑞速度够快，他的腿上和腰间只是有些许烫伤，他敢于冒险速决，也是在赌在他露出败相之时对方会临时将攻击的火球术切换成火链术，因为火球术更容易躲避，阻拦的作用不大。 他将长枪抽回，挑开尸体身上的口袋，结果一无所获。彭瑞眉头皱起，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五十八章 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收获甚少，这秘境中灵药是有，但只是一些尚未成熟的和价值极低的低阶草药，至于天才地宝，那是毛也没见着，至于那座灵铁矿山和已经快干枯的灵石矿倒是见着了，但以他们的手段和装备，想要开采却是得不偿失。 大部分人认为这可能是秘境中特殊的环境造成的，毕竟这里本就灵气稀薄。或者是可能之前有人路过，已被搜刮过一遍，但李春水却并不这样认为。 此时的李春水正在一片尚未结果的凝息果植株前静默无语，他记得凝息果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之一。 也不知是别人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好，这大半天的时间里他是一个叶家弟子都没碰到，倒是碰到了两拨几人结伴的峨山弟子，相互寒暄几句便各自分开了，搜寻资源肯定分散开来效率更高。 李春水皱着眉头，心中哀叹不已。这片凝息果没有任何一株有果实生出，他并不认为这是自然现象，或许灵气稀薄有可能会造成产出低下，但几千年了就算灵气稀薄生长缓慢，也不可能一颗果子都没有。 而且李春水的神识渗透探查更加细致一些，他发现有几处植株枝干上本来应该有果子存在的，只是提前被人摘走了，果实摘掉后的痕迹被人做了简单的处理，若没有神识还真发现不了。 但偏偏那些痕迹绝不可能是今天造成的，最少也是两天前了。 “也就是说，要么这秘境中本来就有其他生灵存在，要么，就是有人可以提前进入！” “若是有人提前进入的话，那秘境必然还有另外一处出入口……叶家……” 想到此处李春水觉得他已经不必再深究下去了，感受了一下秘境出口的方向，他调头右转疾驰而去。 “想要验证猜测，如今只差一个办法！” 由于李春水刚出现在秘境时距离出口较远，之前一路上几乎是斜对着出入口方向行进，所以此时他距离出入口并不遥远。 他一路不管不顾几乎呈直线对着出入口急速前进，即便路上发现了不远处有几位叶家弟子存在他也懒得理会，对他来说最终验证心中猜测是决定他接下来行动方式的重要环节，其实他潜意识里已经将此事盖棺定论了。 但他不理会叶家弟子，并不意味着叶家弟子会无视他。 “师兄，看那边，断海宗弟子！要追吗？” “追！他只有一人，而我们有四个，怕个鸟！断海宗既然只来了一个，说明对这次试炼不太重视，来的人估计也不咋地。” “我们四打一，即便有什么意外也有机会逃走，若是成功将其击杀，那在上宗师兄那里可是大功一件！” “早就想会会大宗弟子了！” 四人简单交流一番后神色有些兴奋，当即对着李春水追了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春水来到了出入口的方形漩涡处，原本应该是缓缓转动的漩涡此时却是静止不动，就如同一副巨大的抽象水墨画印在山壁上，给人一种极为不和谐的感觉。 李春水心中一沉，走上前去将手探向灰色漩涡。正常情况下他的手臂可以直接伸进漩涡内，而后被空间的吸力摄走送出秘境，而此时他的手掌在漩涡上方时便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阻隔无法继续向前。 眼中一冷，“铮”得一声佩刀出鞘，直接附加窥秘，刀身上仿佛黏着一层模糊水光，李春水对着漩涡就是一刀寒光刀法劈下。 一声如钝刀砸劈兽皮的声音猛然传出，李春水被透明屏障的反震之力震得“噔噔噔”后退数步，手心发麻，再看那漩涡却仍无任何动静。 “出口被封，估计只能等三天后了，情况危险了……”同时李春水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虽然他自持实力强大，但不确定叶家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都有什么人。筑基几人？可有结丹？太乙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小爷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李春水心中轻叹一声，伸手捏了下腰间刀玉，他咬牙切齿眼中发狠，若别人不惹到他，他本不想无谓杀戮。 “这是你们逼我的，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怕！”他转身向着来时的路径掠去，刀不归鞘。远处那四位叶家弟子仍在锲而不舍地追赶，很快双方便再次相遇。 四位叶家弟子郁闷不已，他们没想到李春水的速度会这么快，半个时辰不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越追越远，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四人嘴上骂骂咧咧，都已经准备放弃了，没想到那货又折返了回来。 “搞什么？难道带了帮手回来？” 四人首先一惊，停下脚步，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看向李春水，见他身后并无其他人，才复又松了口气。四人也不是庸手，两法两武阵容倒是不错，那两位法修指尖法戒已在微微闪光。 李春水见到四人之后脚步不停继续突进，眼中尽是冷厉之色，他懒得废话，能动手绝不动口。 同时窥秘加身，他整个人如同向前劈斩的冷利刀锋，丝丝不可见的天地之力被窥秘引来附着在佩刀之上，刀身之上雪亮的锋芒大盛延伸出一尺之长，仿佛刀芒就要离刀而去。这是李春水将窥秘激发到极致的表现，既然如此做了，他便不打算留活口。 李春水特殊的肉体淬炼方式本就导致他速度极快，风行步加持下整个人眨眼间便如一把利刃突刺到对方十米之外。 叶家四人本打算等对方在远处站定之后，先说几句场面话探探底细再开打的，理论上这是正常的流程，再次没想到对面之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丝毫武德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砍人。 “无耻！”四人虽然惊呼怒骂，但动作却是不慢。两位法修瞬间后退，同时手臂一挥就是一道风刃和一枚火球迅速朝前飞出，第一道法术二人已是酝酿已久。 两位武修也抽出刀剑提步前冲准备上前阻挡，他们虽不知道为何李春水的刀会有异常变化，只想是特殊功法武学所致，但对方身上透出的锋芒却让他们浑身发紧，心中叫苦不迭，自知无法力敌，打算以防守牵制为主。 李春水冷漠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飞速突进中一刀劈下，顿时迎面而来的风刃破碎，火球没有爆开直接裂为两半落向两边，而后他速度没有丝毫减缓，接着寒光刀法反手再次一斩，只见三人之间一道华丽的月牙状亮光一闪而逝，李春水已如一道幻影从两位武修之间一穿而过。 随着一刀独秀和窥秘领悟的逐渐加深，再有刀法融合的技巧在，李春水仅会的两门刀法已被他练至化境，他如今的招式已经不拘泥于固定的套路，挥刀之间轻松写意。 身后的那两位叶家武修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身体继续前冲了两步后骤然断为两截扑倒在地。 李春水头也不回，脚下一点直接燕回步一闪拉近与后面两位法修的距离，身体闪动间已是自下而上的一刀撩起，明亮的弧光隐没，那位风系法修从眉心向下出现一道血线，双手仍保持着准备施法的姿态，眼中惊色已迅速暗淡，瞬间毙命倒地。 另外一位火系法修已是惊骇欲绝，没了施法的勇气，正要倒退间一柄寒刀已落在他的肩上，抬眼看见李春水正握着刀柄淡漠地看着他，身上滴血未沾，杀气逼人。 “我……不要杀我！我爹是叶家长老，我可以给你……” 李春水心中鄙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叶家有什么阴谋？这次进来筑基几人？可有结丹？” “我不……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什么阴谋，饶了我！不要……我可以给你灵石……”这法修快要哭出来了，几乎站立不稳。 不等他继续求饶，李春水手腕一抖了结了他的性命，心中微叹，看来叶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情况。 “我饶了你，谁去饶了峨山弟子……” 战斗的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李春水一共只出了三刀半，四位第一境圆满的叶家弟子纷纷毙命，比当初青陨山脉杀那些个气血圆满的魔修还要利落。 这一方面由于他此时气血淬炼也已圆满，另一方面是施加窥秘的原因，其实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已经过了气血入先天的道心一关，对修行和战斗的理解远远超出气血境范畴，应付这种情况轻而易举。 其实不用窥秘他也可以轻松解决，毕竟有一刀独秀和神识在，只是需要对节奏的把控更细一点，之所以直接刚正面，就是为了发泄一下被人算计的郁闷之情。 五十九章 小爷我还真不信 李春水也懒得再去处理战场，不久之后尸体伤口上窥秘的韵味就会消散一空，没有人可以发现他的底牌。长出了口气，调息一番后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再次离去。 没过多久他又遇到了一位叶家弟子，对方这个时候不选择抱团，看来是有些实力的。 只见那人直接开口挑衅：“断海宗弟子，不知是不是名不副实！” 李春水心中一乐，这货可能有些实力，但脑子不好使啊。他也不回话，燕回步直接欺身而上的同时一刀独秀运转，对方施放的火球运转轨迹在他眼中顿时破绽百出，身体一侧直接避开，没有出刀劈散，因为不施展窥秘的情况下那会让他的速度慢下来。 再一眨眼他人已到了叶家法修一丈之内，一声刀鸣之后那叶家弟子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缓缓倒地。 “这就是传说中的送人头吗？真是无趣啊！” 李春水摇摇头，如今在他不选择硬刚的情况下，第一境圆满的普通修行者在他手下已撑不过一招，这让他充分认识到法力淬体到气血圆满之后带来的速度和韧性的质变。忽然又想起来忘了拷问情报了，他不禁有些懊恼。 秘境的昼夜与外界时间一致，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再过一会可能就会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这里没有星光。 李春水一路上再次遇到了三波叶家弟子，皆被他砍瓜切菜一般突袭斩杀。其中一次由于对方人数较多，足有六七人，怕对方分散逃脱，他不惜神识隐匿自身气息，躲在一处灌木丛中，等叶家弟子经过时突然窜出。 就好像是你正准备去中路河道打河蟹，敌方打野却突然从草丛中窜出，又如同是虎入羊群一般，极具画面感。叶家弟子到死都难以相信，天下刀道执牛耳者，五大宗之一的精锐弟子竟然一点脸都不要。 李春水遗憾不已，他仍然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期间也曾碰到几位峨山弟子，他将试炼的阴谋告诉了他们，至于他们是选择抱团汇合还是分散隐藏，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有用的消息太少，他无法给出准确的意见。 几位峨山弟子听闻真相震惊不已，对着李春水深鞠一躬，便迅速离去寻找其他师兄弟传递消息。 李春水并未去主动搜寻峨山弟子，一方面是方圆五百里在秘境中算是小的，但对于气血境来说却不小，他是有心无力，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到处乱跑不小心撞上对方的高阶修行者。 天色越来越黑，李春水索性找了个干燥的山洞，进去打坐调息恢复，分心巩固修为，不敢进入深度修行。 对方若有高阶修行者，那此时隐藏行动静待对方主动现身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对方若没有高阶修行者，只是筑基的话，那天黑之后大家应该都会暂停行动。 虽然天黑对修行者影响不大，但对于低阶弟子来说，一整天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却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会趁着夜色黑暗不便行动进行休整恢复。 另一边，崔寅散去空中的水窒术，随着巨大的水球消散，从中落下一个峨山弟子的尸体，尸体皮肤肿胀发白，仿佛在水中泡了几天一般。 水窒术是水系法修筑基后方能修行的法术，属于控制类型，练气期水雾术的升级版，若敌人逃不出水雾封锁便会被包裹进一个封闭的水球中，直至溺亡。对于敌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法术。 “第二十四个……”崔寅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烦闷。一方面是碾压弱者的快感是会随着不停击杀对手而递减的，没有挑战性让他觉得有些乏味，所以最后才会施展出水窒术虐杀对手，看着对方在水球中无助痛苦挣扎直至死亡，他才重新有了些精神。 另一方面是第一天峨山弟子太过分散，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寻找目标上面，对自己的进度不太满意。 “明天，我要让这该死的试炼全部结束！紫气城中的小娘子还等着我去宠幸，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来插一脚！”孙通和李兴参与进来是由于宗门任务，他则纯粹是觉得好玩。 乏味之后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下去了，法戒闪烁中大袖一甩，三根水矛轰在一旁的山壁上凿出一个丈深石洞，崔寅身影一晃钻了进去打坐休息。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色微亮之时李春水离开了栖身的山洞，他继续猥琐游荡探查情况。在未看到敌方高阶修行者或者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前，他不敢再像一开始那样大摇大摆地疾驰了。 此时就在距离李春水十里左右的地方，彭瑞前冲的身法被一道火链术打断，不得已他仓促间施展出峨山枪法，几点寒芒在周身亮起，火链顿时断成几截迅速消散。 可就在他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火链消散的瞬间，一枚人头大小的爆裂火球迎面破空而来，来不及变招再刺，只得收枪回防，“嘭”得一声火球与枪杆在他身前三尺处猛烈碰撞而后炸开。 仓促间本就发力不足，彭瑞双臂震颤，只觉一股巨大炙热的爆炸之力瞬间冲击在他的胸口，顿时就是一口热血喷出，身体萎靡间倒退数步，以枪拄地，胸腹间一阵灼烧的疼痛，已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峨山枪法不过如此，你峨山大师兄更是不堪一击！” 只见孙通往前走了几步，满脸讥笑地说道，他知道对方伤势不轻，这种状态下对他构不成威胁，不介意靠前一点以彰显自的强大。 而彭瑞只能怒目而视无可奈何，另一边他的三位师弟正在与李兴战成一团，虽然不至于像他这样迅速败北，但面对太乙门中外门第二的李兴，情况也是岌岌可危。 彭瑞脸上现出不甘之色，咬咬牙二话不说转身便逃。不是他不管三位师弟的死活，而是这种情况下，他留下死磕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不如逃走引开孙通，或许三位师弟还有生还的可能。 秘境中的第二天，无论是叶家弟子还是峨山弟子，都察觉到了秘境的异常，虽不知是为什么，但很多人还是选择抱团联合行动。彭瑞与另外三位峨山弟子也是如此，他们猜测这次试炼可能就是个阴谋，本打算今日去召集更多的峨山弟子然后便退出秘境，没想到前行不久便碰到了太乙门的孙通和李兴。 叶明需要照顾叶家弟子，而孙通和李兴却不屑于与叶家弟子为伍，所以他们二人早早就碰到了一起，大宗弟子之间有一套特殊的感应方式，找到彼此很容易。李春水的身份刀玉也有这样的功能，若附近有断海宗弟子，他的刀玉便有感应。 眼见彭瑞扭头就跑，孙通眉头微皱，也是运起遁法追了上去，他的攻击和速度都偏向于爆发，还好彭瑞身受重伤，否则时间一长他还不一定追得上。 虽然彭瑞有伤在身导致速度不快，但身为追击者的孙通却始终和他保持三丈左右的距离，指尖法戒橘红光芒不停闪烁，不时发出一道火链或者普通火球，干扰彭瑞的速度，加重他的伤势，瓦解他的斗志。 “我到底，和他们差在哪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彭瑞心中却有些迷茫，先是李春水后是孙通和李兴，难道小宗弟子注定就不如大宗弟子吗？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便出了两里之外，孙通并不担心李兴的情况，一定程度上李兴的实力更胜于他，此时还有心思出言嘲讽。 “你峨山枪法不是讲究一往无前吗，怎么此时却像个丧家之犬一般？” “那不如把峨山枪法改为丧家枪法好了，哈哈……” 彭瑞感受了一下伤势情况，自知今日无法逃出，而此地已远离的之前的交战之地，他也是个有血性的人，索性停下了脚步，趁还有余力不如拼上一把。 “你也只会欺负峨山弟子，若是碰到李春水师兄，不知你还敢不敢如此叫嚣！” 孙通也停下遁法站在彭瑞不远处，手中保持着普通火球术的法诀将发而未发，闻言冷笑一声：“那李春水若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信不信我打得他叫爷爷！” “小爷我还真不信！”孙通话音刚落，另一侧幽暗的密林中紧接着便传出一道声音，一位黑衣少年面色不善地从中走出，正是李春水。 六十章 卑鄙 李春水本来就与他们二人相向而驰，所以很快便察觉了这边动静，潜行过来之后发现彭瑞正在被追杀，于是他藏在暗处本打算故技重施进行偷袭，因为那样会比较省力，没想到冷不丁听到孙通在大放阙词，顿时心中大怒。 叫爷爷？他瞬间又想起了李老道，心情极差，就冲这句话他决定给孙通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若李老道在天有灵，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也应该希望自己正面砍死他吧。 “谁！”孙通先是一惊，手中火球术向着声音处脱手飞出，却被走出的李春水抽刀劈散，待看清来人之后孙通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会龟缩在某个角落里，正愁找你不到，你却自己跳了出来！” “李师兄！”见到来人是李春水，彭瑞心中大喜开口喊道，这下小命应该可以保住了。 “说吧，你想怎么死！”李春水不理会彭瑞的叫唤，只管拿刀指着孙通，语气极其恶劣。 “你！”孙通气极，他本来就看不上李春水，却没想到李春水竟然也不把他放在心上，那嚣张的语气让他心中怒火中烧，即便是大师兄也不敢如此轻视自己！ “等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心中一股戾气升起，孙通冷哼一声脚步一错瞬间后退，同时一道手臂粗细的火链术如一条火莽一般对着李春水缠绕而去，法戒红光不停，第二道爆裂火球也即将生成。 毕竟是太乙门的高徒，虽不如龙丘那般抬手就是法术生出，但施法速度也远快于常人，之前的彭瑞就是败在这套简单的组合技之下。 “嘿！”李春水一声邪笑，身体一个模糊便闪到火链之前，手起刀落，一刀独秀加持寒光刀法亮光一闪而下，“锃”的一声火链应声而断，准备继续欺近。 就在他速度还未暴起之时，一枚人头大小的爆裂火球朝着他的面门急速飞来。李春水面色不变，刹那间手中之刀仿佛更亮了几分，半尺锋芒将要透刀而出，手臂一个模糊便是迅雷般的一刀斩出。 在些许窥秘的加持下爆裂火球瞬间裂为两半，向两边爆炸开来，高温狂暴的炸裂威力在窥秘之意的锋芒下丝毫波及不到李春水。此时火球爆开的情景就像是绽放的烟花下方缺了一块，李春水从其中闪现而出。 眼看李春水就要突到近前，孙通眼中现出惊色，不敢置信对方竟能如此突破火球的爆炸，可虽然他的第三道法术尚未凝聚，但却并不慌张。 注意到孙通的神色，李春水心中冷笑：若论对战斗细节的把控，你还嫩了点！ 就在他即将接近孙通一丈距离的瞬间，脚下毫无征兆地，似多余一般燕回步带动身体向一侧一折，与此同时只见孙通身前爆发出一股炽热浓郁的火光，正好冲击在李春水先前即将继续突进的点位之上。 李春水身体一侧让过滚烫的热浪，脚下一点顺势一刀向前斩出，孙通戴法戒的那只手臂顿时飞起。 之前孙通施放的正是火修的火焰冲击之术，施放之前毫无征兆，最善应对被敌人近身的情况，没想到却被李春水洞察先机避了过去。 “这……李师兄……”一旁的彭瑞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李师兄这么强大，这就是断海宗外宗第一的实力吗？ “啊！不……不可能！”孙通捂着肩膀踉跄后退，脸上满是痛楚和不可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本以为可以一招克敌的，结果的落差让他暂时忽略了即将死亡的恐惧。 “幼稚，你这技俩我五岁就会了！”李春水面色气愤，抬手以刀尖抵在孙通颈前。 “还想让我叫爷爷？你确实是活得不耐烦了！若是我爷爷在这你早就化成灰灰了！” 看着眼前的刀尖，孙通此刻才感受到了惊恐之意，颤抖着说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太乙门核心弟子，我太乙门有内门师叔在此……”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春水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叶家的阴谋如实道来，小爷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你，此言当真？”无奈形势比人强，孙通为了小命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计划说了出来。 听到暂时只有一位筑基初期的水属法修在此，且暂时入口承受不了更多高阶修行者进入，李春水心神微松，继续问道：“可有办法重开秘境出口？” “有……”孙通此时倒也光棍，忍着肩膀剧痛，又将重开秘境出口的方法说了出来。出入口被封之后，要么等三天后禁制自解，要么就需要特定的开启手法，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这种方法一天之内只能开启一次，否则会影响出入口的稳定性，谁也出不去。 “还有需要补充的吗？若是一会儿其他人与你说的不符，你知道下场！” “没，没了，我说的千真万确，你说过要放我走的！” 李春水满意地点点头，淡淡说道：“不错，你可以安心地走了！”眼中突然一寒，李春水手腕一抖，孙通喉间出现一条血线。 “你……卑鄙……”孙通捂着脖子，眼中满是恨意，缓缓跌倒再无声息。 “卑鄙？多谢夸奖，对敌人卑鄙是我一贯的准则。” 李春水收刀转身，走到彭瑞跟前，神识感应了下他的伤势，原本的重伤此时没有剧烈运动已经缓和下来，随手扔给了他一瓶疗伤丹药。 “谢，谢过李师兄！”彭瑞的脑中仍在消化刚才的信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他担心峨山弟子，担心外面峨山的情况，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匆匆服下一颗伤药之后，就要与李春水一起前去救援之前的另外三位弟子。 “你慢慢跟上，我先去一步！”说完李春水转身一闪而去，眨眼便消失在彭瑞视线之中。 很快李春水便赶到了三位峨山弟子与李兴交战之处，由于时间不长，那三位弟子尚未有人陨落，只不过受了些轻伤气血有些透支，若是李春水不来，再过一会他们就会被李兴的地刺穿透。 看到疾驰而来的李春水，李兴心中一沉，一波陨石术逼开对手之后竟然毫不犹豫转身就逃。既然李春水赶来，那孙通必然凶多吉少了，能这么快解决孙通，他必然也不是对手，只能暂时退去。 “这李春水果然不简单，等我汇合崔师叔，再来为孙师弟报仇！” 想法虽好，但土修防御无双身法却不精妙，又哪里比得上李春水质变之后的速度，在一里之外便被追上。 战斗一触即发，李春水毫不留手，灵活的身法和反应速度让李兴颇为无力，窥秘一出那层龟盾术犹如泥糊，仅仅三刀便解决了战斗。当然，免不了一番拷问，得到与孙通一致的消息之后，李春水便让李兴步了孙通的后尘。 此时远在两百里之外，崔寅挥袖间几枚水箭激射而出洞穿三位峨山弟子的胸膛，而后猛然扭头向李春水所在的方向看来。身为筑基修行者，他的感应更加清晰一些，就在刚才他清晰的感受到有两位外门弟子的气息消失了，那就意味着死了。 崔寅嘴角一扬，脸上非但没有沉痛反而露出了兴奋之色自言自语：“断海宗的弟子吗，总算有点意思！” 说完他便朝着那边方向疾驰而去，这片区域的峨山弟子几乎被他杀光了，他本来也打算往秘境后门出入口区域前进，想必剩余的峨山弟子应该都在那边吧！ “仅仅窥秘便如此厉害，那真正的意境之力又该如何？”李春水对窥秘威力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同时也更加警惕，先天中期之前绝不能暴露自己领悟窥秘的事情，否则后患无穷，他没有信心能解释清楚，说不得连自己的体质都会被查出来，那时候断海宗都护不了他。 接下来几人汇合之后简单商议了一番，由彭瑞几人前去收拢弟子，到出入口前集合戒备，天黑之前无论找到多少人，都会打开出口先行离去。而李春水仍然在外围单独游荡，一方面若有战斗，他的某些底牌不便为他人所知，另一方面也是防备那位太乙门筑基法修，除了他，此地无人可挡对方一招。 之所以今天就迫切离去，是因为李春水不确定一旦到了第三天，太乙门的结丹修行者会不会提前到来进入，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六十一章 明明可以靠实力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随着彭瑞不断收拢弟子，不可避免地与叶家弟子发生了多次冲突。但随着彭瑞身边峨山弟子逐渐增加，大多数时候叶家弟子见他们人多势众，都会谨慎退去。 而时间慢慢流逝，彭瑞的脸色却很难看，他们已经很难再遇到峨山弟子了，同门师兄弟的尸体倒是见到不少，这让队伍中的很多人面色戚然。 来时百人，如今只剩下三十一人，两天前还在与他们一起说笑的师兄弟，永远地留在了这片秘境。 一个时辰后，彭瑞在出入口附近的一条干枯小溪边再次遇到了李春水。 “李师兄，差不多了，以防夜长梦多，稍后便去开启出口吧！” 李春水点点头，他没有察觉那位筑基法修的气息，估计叶家掌握的另外一个出入口于此地截然相反，应该是那位筑基还未到来，可这也同样意味着另半边区域的峨山弟子凶多吉少了，彭瑞显然也能意识到这一点，情绪极其低落。 正要开口说话，李春水突然神色一动，神识的覆盖范围如水波一般迅速扩大，而后他面色如常道：“你带人先去打开出口，待会你们先走，出口打开后可保持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自会跟上。” 他们虽然得到了打开出入口的办法，但这并不是只要站在出口之前就能瞬间完成的事，它有一个过程，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所以若崔寅此时来袭，李春水必然要去争取这个时间。 彭瑞似乎从李春水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个呼吸之后对着李春水深施一礼而后不发一言转身而去，他明白若自己留下也是徒增累赘而已。 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此情此景他竟然替李春水感受到了些许悲壮之意，若非为了峨山，李师兄本可独自逃命的，紧紧地咬着牙关，他却不敢去想结局如何。 “若是……”彭瑞眼中一抹决然之意，他决定等出口开启之后便返身与李春水一起战斗，死亦无憾。 然而彭瑞不知道的是，此刻李春水的心情却与悲壮没有半毛钱关系，眼神深处尽是期待，心中跃跃欲试，手中佩刀似乎感受到他的战意，有轻微的刀吟声隐约传出。 “小爷我终于等到你了，今天就让小爷掂量掂量太乙门的筑基有几斤几两！若是连你都解决不了，我还有什么脸去给李老道上香！” 嘴角一抹邪笑，李春水指尖一个模糊，随身佩刀便换成了玄兵寒星刀，握着冰凉的黑褐色哑光刀鞘，感受着其中极致的锋锐气息，李春水豪气顿生，身影一闪便朝前方掠去。当然，隐匿气息是必要的。 “我打算偷袭并非是打不过他，而是怕他跑了而已，对，就是这样！” 李春水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自己找了个猥琐的理由，他所谓的豪气并非是站在前面大吼一声“纳命来”，而后躲在后面阴笑一句“没想到吧”，对他来说这种越级战斗的过程并不重要。 此时的崔寅已经到了李春水数里外的距离，仍是速度不减如一道拖尾的淡蓝色流星在低空中急速向前，神识覆盖将近两里的范围。他已经在考虑待会结束之后出去找哪个叶家小姐快活了。 以李春水的神识境界，轻易就能感应到崔寅的神识波动。几个呼吸后他在崔寅必经的一处密林中的大树后面躲了起来。之所以选在此地是因为密林之中不便飞行，密境中日光不足灵气稀薄，植物的高度远不如外界，仅是到树冠的高度以他的身法还可以攻击到的，若是偷袭不成的话不至于像狗咬鹦鹉一般无从下口，不，下手。 转眼间崔寅已经进入他一里之内，让李春水郁闷的是那货竟然是低空飞行准备从密林上空直接掠过，这还怎么偷袭，失算了。眼看双方即将接近，不得已李春水解除了神识隐匿，气息显现。 正准备从上空一掠而过的崔寅忽感下方气血气息，神识一扫之后嘴角露出了笑容：“小老鼠总喜欢玩些手段，即便是面对面你难道还能伤我不成。”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般情况下气血境的武修即便近身也难以破开筑基期的法术护盾，更别提其他的控制技能了，一个不慎便会被一套爆发带走。所以崔寅毫不犹豫，神识锁定李春水的位置之后一个俯身穿入密林之中。 看着突然出现在几丈之外的崔寅，李春水显得大惊失色。 “你……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筑基！”演的确实很像，其实无论是现实还是小说，每一位主角都有不错的演技以备特定情况下使用。 李春水转身欲逃，崔寅见状一声冷笑挥手就是三枚水箭激射而出，瞬间便到了对方身前。只见李春水慌忙躲闪中拔出寒星刀挥刀劈散水箭，虽有些踉跄但终归是挡住了。 崔寅眉心一凝，而后看着李春水手中之刀眼中又是一喜。 “怪不得能杀孙通和李兴，原来是仗着玄兵之利，嘿，今天倒是运气，一把玄兵可以换一件法宝了！” 想到此处崔寅已经不想再继续玩弄下去了，速战速决，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他得了玄兵也是麻烦。不等李春水稳住身形，挥手间又是三道手臂粗细的水矛呈品字行对着对方胸膛轰去。 就在崔寅施放水矛术的瞬间，李春水仿佛被吓傻了一般脚下一绊便滚倒在地，三根水矛轰在了后方的大树上，两人合抱的树身瞬间被轰成两截，木屑翻飞。 崔寅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自己的准头，估计是自己太心急了，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掐诀向前一指：“溺！” 李春水身周三丈顿时被一片如云般的水雾笼罩，正是筑基法术水溺术，他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眼前一片白茫，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极致的白也可以做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他的神识何等强大，这种偏幻一类的术法对他影响不大，瞬间神识便重新掌控了周边环境，在察觉到水雾只有困阻而无伤人的作用之后，他便将计就计，不着急外出，仍装作不知所措般原地打转。 不到两个呼吸，四周水雾顿时翻滚起来，无形的水汽迅速凝结收缩，眨眼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将李春水困在其中。李春水顿觉身处深水之底，强大的水压束缚着他的身体难以移动，空气灵气皆被阻隔，且球中之水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向他的皮肤、耳鼻内渗透。 若是换成一般的修行者不出五分便会即刻溺亡，凝重间窥秘之意遍布全身，所有的不适瞬间消失，李春水心中松了口气，但神态和动作依然是恐惧痛苦的模样，如真正溺水的人一般双臂乱摆，但其中一只手仍是死死抓住寒星刀柄。 “这下你要再不上当，小爷只能靠实力与你硬拼了！” 之前他仔细感受了下崔寅的法术强度，比当初青陨山脉那位高出数筹不止，但李春水也非当日阿蒙，窥秘加持下不足为惧。但是第一境与第二境修行者最大的差距就在于飞行上，这让人很无奈，否则他又怎会如此费尽心机，若是阴不到对方，就真的是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崔寅微微一笑，缓步走到水球之前看着里面挣扎的李春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只管开口说道：“看在你为我贡献了一把玄兵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就是不知之后断海宗有没有人替你收尸，哈哈哈……” 崔寅正在狂笑间，只见水球之中突然亮起一抹璀璨雪白的刀光，刹那间水球如同装满水的气球一般砰然破碎，刀光对着他的头顶怒劈而下，近距离之下窥秘的锋芒刺得他脸颊生疼。 笑声戛然而止，嘴角尚未来得及平复，眼中已充满了惊恐，这让崔寅想起了他修为低微时曾远远见到断海宗大长老方海出刀的情景，一刀之下明窍后期的化妖门魔修裂为两片。 “水幕！” 惊恐的尖叫中，崔寅施放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道法术，水修的防御术法，全名叫水幕天华，在元婴手中可挡泰山压顶。 然而此时崔寅的水幕在窥秘之下犹如纸糊，寒星刀毫无阻碍如闪电般一刀劈下，崔寅的惊恐的表情和身体瞬间静止不动，倒下后眉心方才有血线蔓延。 后面的李春水心中一松，感觉心累不已。 “明明可以靠实力，我却偏偏靠智商。” 其实也并非是崔寅弱智，能修行到筑基的没一个是傻子，可他实在想不到有人会在气血境就能领悟窥秘，也实在想不到窥秘的层次究竟有多高，因为他距离窥秘还差着数个十万八千里。 六十二章 你大爷 “若是我也会飞，又岂会如此麻烦，我不要脸的吗！” 继续吐槽一下自己的境界，李春水感受到空间的波动，想必出口已经打开了，正准备收刀回去，忽然他神色一冷，扭头看去。 远处正有一人向着出口处仓惶逃窜，正是那叶家弟子叶明。李春水与崔寅战斗刚开始，叶明就察觉到动静躲在一边偷看了，二人战斗中难以分心他顾，也就没有发现他。 “李春水……他，他竟然杀了崔寅师叔，他杀了筑基！天啊……那是什么力量……”叶明心中满是震撼与恐惧，只恨自己为何不早走一会。 “前方就是出口了，他一定追不到我！” 李春水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声麻烦，他最讨厌麻烦了，不管对方刚才看到了多少，他都不允许叶明逃走，身影一晃疾追而去。 此时秘境出入口处的峨山弟子只有彭瑞尚未离开，他感受到远处的战斗波动已经平息了，眼中现出一抹悲哀。 “李师兄，峨山无以为报，瑞……唯有陪你赴死！” 彭瑞提枪转身决然返回。 就在彭瑞刚跑出十多丈的时候，忽见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方向，一道人影迅速向着出口疾驰，神色惊慌，仔细看去却是叶家叶明。 “叶明他……”彭瑞有些懵，叶明为何要逃？还未反应过来又见另一道身影在后面飞速追击而去，正是李春水。 “李师兄！没死……太好了！”彭瑞一时脸色变换极为精彩，可那太乙门筑基……不会……死了吧…… “不可能！”想到此处彭瑞只觉脑中轰鸣，这颠覆了他的认知，浑浑噩噩地急忙跟了上去。 转瞬间，眼见叶明已接近出口，而李春水距其尚有三丈左右，达不到他的攻击距离。心中一急，李春水手掌在腰间迅速一抹，手腕一抖，一丝幽暗亮光闪过，紧接着叶明痛呼一声，一柄飞刀已扎进他的后背之中，动作顿时为之一缓。 李春水足下生风，趁此机会燕回步瞬间拉近，一刀刺出，以寒星刀的锋利程度瞬间就刺穿叶明后心，刀尖从其前胸突出。 但此时叶明的一只脚已踏进出口漩涡之中，吸力顿时爆发，连带着李春水一起瞬间消失不见，被传送了出去。 一炷香之前的秘境之外，叶家家主叶正涛和峨山掌门杜元虎仍然是各镇一边，冷眼相看。 峨山这边一位长老正在说着什么，杜元虎若有所思。另一边叶正涛身边站着叶家大长老，他刚刚得到消息，太乙门长老明日正午之前必会提前悄然抵达，正是崔寅那位师尊，到时候就是峨山覆灭之日，冷冷看了杜元虎一眼，叶家主内心振奋。 “网张好了，看你这条大鱼有多大力道！” 半炷香之后，秘境入口的漩涡突然迅速转动了起来，所有人扭头看去，杜元虎神色略有凝重，此时试炼的第二天尚未结束，他想起了李春水进入之前的话。而叶正涛却面露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秘境怎会重新开启？” 一旁的大长老猜测道：“可能是太乙门的高徒……” 话未说完，只见入口前方竟陡然出现二三十个峨山弟子，其中一人刚一稳住身形，不顾伤势面露悲愤，迅速大声开口：“掌门！秘境试炼是为阴谋，叶家掌控另一入口，有太乙门筑基进入，峨山弟子损失惨重，损失惨重啊……” 说到最后已是现出了哭腔，他的胞弟，惨死在爆裂火球之下。 瞬间一股狂暴的杀意和气势自杜元虎身上冲天而起，一旁的长老承受不住迅速后退，有几位长老已是第一时间将二三十位峨山弟子接到了近前。 “叶正涛，你找死！”杜元虎对着叶家主怒目而视。 叶正涛和叶家大长老也是脸色难看，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此次计划怕是夭折了，但此时也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 “哼！杜元虎，你我两家争斗数百年，弟子死伤无数，这本是正常之事，我承认这次是我叶家阴了峨山一把，可那又怎样，你难道还想出手不成！” 叶正涛同样气势外放与杜元虎针锋相对，与此同时在他不远处升起了另外一股更强的气势，正是隐藏已久的叶家太上长老，上任家主叶元震。 以叶元震的修为，刚才的事情他听的清清楚楚，也是心中有怒，为了此次计划忙活了那么久，最后就这？虽此处离峨山不远，但若是杜元虎胆敢出手，他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三境之后若是未领悟意境的话，想要短时间击杀对方不太可能，杜元虎虽不敌他，但逃往峨山或撑到峨山太上穆洪到来却是不难，那穆洪老儿却是难缠的很。 “好，很好！我峨山数十位弟子的性命不是白死的，你叶家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 感受到叶元震的气息杜元虎眼中并无惊色，李春水昨日提醒他之后，他就传信山门请穆洪师兄悄悄赶来此地，以防万一，此时也在不远处隐藏，若是打起来他也不怕。 一边的峨山弟子已是简单将叶家的阴谋说了一遍，这充分佐证了李春水进去之前的猜测。听到彭瑞无事，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说李春水杀了两位太乙弟子，不禁又感叹一声，但不知此时李春水如何了，为何还未出来？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杜元虎说那句话其实并非完全是为了给峨山弟子讨个公道，这是谈条件要好处的节奏。并非是他薄情寡义，而是身为一派之长，已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哼，交代？你怕是……” 叶正涛正要开始讥讽，却见秘境入口再次转动起来，停下了话语看去。而杜元虎则以为是彭瑞和李春水出来了。 漩涡入口处一个模糊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叶明和李春水，紧接着彭瑞也跟着传送了出来。 寒星刀已从叶明身上抽了出来，叶明脸上凝固着惊慌之色，在传送之力消散的刹那便倒地身亡。 场面一时安静。在看清楚具体情景之后，叶正涛目眦欲裂，身上气势蓦然疯狂爆发。 “明儿……明儿！是你杀了我儿！我要你死！” 看到他引以为傲的独子惨死在面前，叶正涛瞬间失去了理智，身体急速冲出的同时已是一招法诀朝着李春水打出。 空间温度骤然一升，刹那间空中出现一抹三丈范围的巨型月牙状火刃，表面燃烧着黑红的斑驳火苗，如同一枚巨大的激光切割刀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天地之力朝着李春水极速劈来，甚至连自己儿子的尸首都顾不得了，旁边的彭瑞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刹那间发生，叶正涛话音刚落巨大火刃已经劈出，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挡。 “住手！” “家主不可！” 杜元虎长枪在手起身就要一招峨山枪法刺出，谁能想到叶正涛会突然出手，结丹中期对气血境出手，对方根本不存在抵挡的可能，他明白就是出枪也来不及了。 而叶家大长老也是惊呼阻拦，李春水可以死在同境弟子手中，可以死在太乙门手上，就是不能死在他叶家高阶法修手中，否则断海宗的雷霆怒火他们承受不起，己方先坏了规矩，结丹对气血出手，就是太乙门也不好多说什么，否则整个修行界就乱套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春水眼见巨型火刃劈来，似乎下一瞬就能将他切为两半，炽热的高温烤得得胸前发丝燃烧。面对结丹的含怒一击，他速度再质变也根本躲闪不开，生死之间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彭瑞拉到自己身后，而后瞬间捏碎了腰间刀玉。 “你——大——爷！” 随着李春水一声怒吼，他的身前出现一抹白光，这一刻似乎时间变慢了些许，白光瞬间拉长变成一抹刺目的丈许刀光，锋芒扩散，天空顿时风云倒卷，除了李春水，此地所有人瞬间皆感觉仿佛被锋利的刀斧加身，就连杜元虎也是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被锋芒刺出一身鸡皮疙瘩。 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时间没有任何变化，丈许刀光一闪而逝消失不见，随后前方数里之外钟象山的一座峰头轰然滑落，地动山摇。 前方的巨型火刃早已烟消云散，半空中赶来的叶正涛先是凝固不动，而后整个身体四分五裂向下方落去，场面寂静无声。 六十三章 大陆平静太久了 “归……归元……”一位旁观者颤抖着出声。 所有人震惊不已，不远处的杜元虎仍是心神被慑，面露骇然，脑门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渗出，几乎就要维持不住浮空的身形。 “他……是归元大修的亲传弟子！”此时这句话在杜元虎心中变得分量极重。 李春水也是目瞪口呆，原来师尊的随手一击竟如此强大，他从那道刀光上面感受到一种碾压窥秘的气息，那锋芒可劈山断海。至于身后的彭瑞，显得面无血色，似乎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哪。 “我竟然……干死了结丹？”他随即便将砍死叶振涛的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片刻后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狂暴的叶元震瞬间出现在叶正涛之前的位置。 “正涛……小畜生！你找死！”叶元震心中狂怒，却顾及李春水身上可能还有那种底牌，生生忍着躁动的法力不敢出手，只把气势压迫了过去。 “还来？”李春水面色微变，心中气恼，结丹欺负气血小修，脸都不要了！但他这次并无怯意，他已经察觉到另外一股同样境界的气息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叶元震，叶正涛违背修行界铁律死不足惜，你叶家如此不要脸面，不如老夫陪你打个痛快！” 正是峨山太上长老穆洪，挥手间解除了李春水周身的气势压迫。就在叶正涛陨落之后，他虽然也震惊于李春水身上爆发的归元锋芒，但他毕竟境界较高，担心叶元震狗急跳墙，紧接着便遁了过来，几乎与叶元震同时抵达。 “穆洪老儿！这小畜生杀的是我叶家家主，你以为我应该怎样！” 左一个小畜生又一个小畜生，是可忍熟不可忍，李春水眼泛寒光，将腰间另外一枚自己的普通刀玉捏在身前，不等穆洪开口便抢先说话。 “老家伙，你叶家是欺我断海宗无人吗！你若心中不服大可出手试试，小爷我皱下眉头就跟你姓！” 看到李春水又拿出一枚刀玉，叶元震瞳孔一缩，法力鼓荡戒备到了极点，但他终究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试探，况且旁边还有一位实力不逊于他的峨山太上。 “啊……”愤怒又憋屈到极致的叶元震挥手收回叶正涛遗落的储物戒指，怒嚎一声索性直接离去。 不走又能如何，即便李春水手中刀玉为假，即便穆洪不在此地，他也不会出手，否则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不是散修，如今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毕竟叶家先坏了规矩，断海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小畜生！我必杀你！”怨毒的声音在叶元震心中回荡。此次计划无疾而终，叶家家主直接陨落，那是他最看好的一位后辈，心中怎能不怒。 穆洪看了李春水一眼，并未出手阻拦，担心叶家鱼死网破再次危及这小子的安全。 叶振涛陨落，叶元震气极而走，剩下的叶家之人心中惶恐，谨慎戒备着迅速远离峨山之人所在的位置。他们担心峨山会突然出手，但他们还不能走，要去另外一边重新打开秘境，将剩下的叶家弟子赶快接回。 杜元虎看了一眼剩下的叶家之人，有些意动，但还是忍住了心思，叶元震不死，他们再动手也没有什么意义。 “多谢前辈！”李春水冲着穆洪施了一礼，到此时他心中才算放松下来，此行还真是惊险啊。 须发灰白但精神矍铄的穆洪笑容满面地看着李春水，说道：“不必谢我，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否则我峨山弟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接下来几人简单谈论了一番秘境之中的事情，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山了，留下两位长老接应密境中可能残存的弟子。精神稳定下来的彭瑞对李春水再次感谢之后，说出了对那位太乙筑基的疑问，众人闻言又是一番震惊，却被李春水推脱到师尊所赐的秘宝上面。 对于此次任务，李春水有两点不爽的地方，一是师尊给他的唯一一个保命底牌被用掉了，二是他没有拿到叶正涛的储物戒指。在他的理解中那是他的战利品，但当时虽然他表面镇定，心中其实是怂的，也是害怕叶元震随手再给他来上一击。 天黑之前，众人回到了峨山，众弟子下了飞舟之后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纷纷对着李春水行礼之后方才一一散去。 穆洪和杜元虎安排弟子将李春水送去客舍，立即召集了其余长老去宗门大殿议事。按照之前叶家的心性和计划，此时峨山就应该纠集人手直扑叶家，议事中也确实有长老如此提议，却被杜元虎否决了。 那叶元震也不是傻瓜，以防备峨山反扑，此时必然不在叶家，他也明白只要他不死叶家就不会有事。况且叶元震事后必会发讯太乙请求支援，明面上直接打过去肯定行不通的，叶家之前的计划本就是偷偷灭掉峨山，让断海宗来不及救援。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钟象山秘境的事情，定下了一些细节。这些繁琐之事李春水并不关心，在峨山议事结束之后，他便向杜元虎提出了辞行，虽然天色已晚，但此时叶元震正如惊弓之鸟，或许此时离开更加稳妥，再说，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回宗门安心巩固境界等待晋级先天了。 “李师侄不急，暂住一晚，明日自会有人接你回去！” 李春水心中一动，猜想到峨山肯定已经将此间之事告知了宗门，不知是哪位长老会来接自己。行了一礼之后便回去暂歇了。 此时的太乙门千雷峰镇雷殿中，太乙门十大内门长老齐聚于此，面容妖异的贺蒙山端坐于上首。他们已经收到了叶家叶元震的请求传讯，作为五大宗之一，他们对此事的性质看得更加透彻。 “虽然叶家死了一位结丹家主，但断海宗必然还会去继续讨还公道，是救是弃，都说说吧！”贺蒙山面无表情首先开口。 “此事我太乙不必继续插手，毕竟是叶家先坏了规矩，我等若执意庇护的话，其他三宗看在眼里，恐会有损太乙声望！” “况且叶家这等势力于我太乙门本就可有可无，大动干戈只会徒增伤亡。近几年长生道法开始在我太乙境内流传，若我等势弱，恐会给长生宗可趁之机！” 这是大长老雷鸣接着开口，他虽为人霸道，与断海宗不和，但那是大局立场的问题，其实他本身也是个刚正守旧之人，最是看不惯破坏规矩者，且叶家与他也并无利益来往。 贺蒙山闻言没有出声表态，也无任何表情，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大长老此言不妥，无论如何叶家也是我太乙附庸，就此不管不顾让其他同盟势力者怎么看，别人还以为我太乙门怕了断海宗，况且我等本就与断海宗有千年世仇！我建议即刻去支援叶家，绝不与断海宗妥协！” 这是内门长老史德谦，之前叶家计划中打算前去的人就是他，他能推测出他的徒弟崔寅在钟象山秘境必是死于李春水之手，自然会耿耿于怀。他同样也领悟了水之意境，自然也不怕雷鸣。 之后又有两位长老附和史德谦的建议，他们与叶家之前便有一些利益牵扯，其中一人峰内还有叶家的某位弟子修行。 而其他几位长老则是闭口不言，两边都不得罪。 雷鸣脸色有些难看，贺蒙山却是嘴角扬起，直接下了命令。 “史德谦、余沧风，尔二人带两位外门长老即刻前往叶家，务必保叶家周全！” 二人得令离去，贺蒙山也起身离开，阴影里眼中一抹森冷笑意。 “如此良机，本座又怎会错过，这片大陆，平静太久了！” 雷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关注着贺蒙山的背影低头不语，自从李云广离开之后，贺蒙山彻底变了。 六十四章 人如草芥，命若浮萍 断海宗观澜殿中，类似的一幕同样发生着，方海将钟象山之事详细汇报了一遍。 “灭门！”段凌峰没有表情，只吐出两个字，简单干脆。大宗的威严不容侵犯，已经几千年未有人敢捋虎须了，世人只记得太乙门的霸道，怕是忘了断海宗的刀有多锋利。 这也是青木的意思，早在李春水激发他那枚刀玉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当时便传讯给段凌峰。 “同境争锋即便打死我那徒儿我也管不着，结丹出手跨两个大境欺负我弟子，就别怪我翻脸！” 众长老眼中皆有寒光，拱手领命。 片刻后，玉良、叶北、罗明归、苏远山，四大内宗长老离开山门遁空而去，所过之处刀意森然，杀意横空。 沿途修行者、世家宗派皆是惶恐不已，不知道这群刀疯子又发什么疯。 “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次日卯时，在峨山派客舍中打坐修行的李春水尚不知昨日之事的影响有多大，所在的高度不同考虑事情的方向便不一样。 他认为虽然叶家结丹无耻地对他出手，但对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况且他也没受什么伤害，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至于结下了梁子，接着就是。 但在掌权者眼中，叶家违背修行界共识出手对付上宗低阶弟子，这就是对大宗威严极大的挑衅，不雷霆镇之不足以稳固统治。 就如同是，你家大人打了我家小孩，我若不还点颜色，别人都会以为我好欺负懦弱无能。 外间天色蒙蒙亮，入定中的李春水忽觉远处气机剧烈波动，并伴有隐隐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心中一惊迅速来到门外，只见远处数百里外天光晃动云层翻滚，刀光纵横间夹杂着风火巨浪，必是高阶武法战斗所致。 “宗门出手了……” 盏茶之后，忽而一排巨浪腾空下拍，铺天盖地一般，却又见刺目的亮光起于虚空，乘风破浪直入青冥。 下一刻刀光崩散水浪消弭，四周散乱的其他亮光和风火之力也渐渐平息，似有一声怒吼传出，便见一蓝两红三道遁光急速远离，另有四道白光向着峨山方向行来。 “刀意……水意……”这是李春水第一次见到高阶修行者战斗，惊心动魄，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那里是叶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叶家！他们是来给你出气的，即便有太乙门阻拦，怕是至此之后，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叶家了……” 峨山太上长老穆洪悄然出现在李春水身边看着远处，喟然叹了一声，此时他挺拔的身躯似有些许佝偻。 自立派之日就与其争斗数百年不休的叶家，就这样没了，他竟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叶家与峨山派，又何尝不是同类？太乙门这次铩羽而归，说不定还损兵折将，后面还不知会有怎样的风暴，他峨山这种弹丸之地随时都有可能步叶家后尘。 灭掉叶家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但却并非是以这种方式。 感受到穆洪低落的心情，李春水开口安慰道：“穆前辈，只要断海宗在，峨山派便可永固！” “孩子，你不懂……”似有太多未尽之处难以言表，穆洪转身踏空而去，徒留一阵萧索低唱： “修行修行，白骨盈盈。 人如草芥，命若浮萍。 大道苍苍，吾道苍凉。 仙之永矣，难见青冥……” 虽然李春水实际辈分极高，但在将近百岁的穆洪眼中，终究还是个修行未深的大半孩子，他自然认为年轻人对修行的认知多停留在飞天遁地的快意潇洒之上。 李春水默然，以他短短数月的修行生涯，他也许真的不懂，但有时候很多事情也可以不需要懂。 “仙之永矣，难见青冥？在我这里，不存在的！”他平淡且坚定的语气，就像当初说会为爷爷报仇一样。 片刻后，四道遁光悄然停在了峨山不远处。虽然之前与穆洪沟通过，但为了表示对峨山的尊重，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却只有玉良一人进入。 “走吧，回宗！”玉良落到客舍院落之前，看着李春水温和一笑，身上尚有些残留的杀意。 她对李春水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太乙门的那位筑基法修，别人会相信李春水的话，但有几人却是心知肚明的，她就是其中之一，如此战力怎不让她感到惊艳。 即便是方海甚至是段凌峰，得知情况的时候心中也不平静，青陨山脉的那位先天魔修是有很大水分的，太乙门的这位崔寅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子。 对着玉良行了一礼，李春水便被其真元裹挟着出了峨山，并未再与其他人告别。 而在峨山的另一处院落，正在练枪的彭瑞心有所感，停下枪法抬头向山外看去。 “李师兄，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待看到峨山外面另外三位内宗长老之后，他的心中有些感动，一股强烈的归属感油然而生。他之前确实想不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不管宗门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都深刻地感受到了宗门的强大以及对他的重视。 通过峨山传回的情况，其他三位长老也知道了眼前这位是青木太上的亲传弟子，皆是和蔼地勉励了一番，便不再多言，让李春水觉得宗门前辈果然自有一番气度。 其实原因则是，按辈分来说，李春水与他们皆是同辈，这让他们三位都觉得不知该如何称呼李春水，难道要师兄弟相称吗，以双方的年龄差距，他们不好意思李春水也不好意思，便索性不说。 特别是罗明归，早年还一直追求玉良，如今玉良的一个晚辈竟然与他同辈，让他心里腻歪不已。 “听说青云那小子与这李春水有些不合，回头得叮嘱他一番，同门之间应该和睦相处嘛！”遁行中的罗明归有些心思。 归途中李春水也了解到了之前的战况，叶元震伏诛，没能挡住玉良一刀。叶家满门所有修行者无论境界高低尽数授首，只有一些未曾修行的杂役凡人得以存活。 太乙门两内两外四位长老支援叶家，却被天水峰的苏远山斩了一位外门长老，悲愤的史德谦见事不可为，就此不甘退去。 叶家原本的位置血流成河化为废墟，之后多年那里便成为众多散修捡漏探宝的地方。 “人如草芥，命若浮萍……”李春水似乎有些懂了，忽觉有些索然无味，只能说掌权者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却不能说他们滥杀无辜，峨山的弟子便不无辜吗？ 他此刻才重新意识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不强，则死！ 修行界的事情总是传得很快，就在李春水回到断海宗不久，有关钟象山秘境和叶家灭门的事情便在修行者之间传的沸沸扬扬，千百年未曾有过灭门之事发生，这次的叶家之事让众人震惊不已。 各中小势力人心惶惶，暗自警醒。有人说叶家先坏了规矩，活该被灭，也有人骂断海宗残暴无道，仗势欺人。另外三大派对此未作表态，本身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关注的是后续的事情变化，只莲华寺的老方丈空蝉大师低诵了句“阿弥陀佛”，却也无可奈何。 六十五章 太乙宣战 就在众多势力猜测事情后续进展的时候，从太乙门传出一条震惊天下的消息。 附庸于太乙门的叶家被断海宗灭门，太乙门一位结丹中期的外门长老也因此陨落，太乙门门主贺蒙山震怒，不顾大长老雷鸣的反对，公然下令对断海宗宣战！ 东离洲几千年来未有战事，如今两大宗派再起刀兵，多年来对魔道的围剿只能说是日常的治安维护，称不上战争。 但这种宣战也并非是两帮修行者直接集合火拼，那样的代价太大，而是由之前的表面平静暗地龌龊的情况彻底撕破了脸皮，扯掉了那层道貌岸然的伪装，怒目獠牙以对。 这样的方式虽然耗时长久，但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搞垮对手，而不被第三方趁虚而入。此消彼长，自见胜负，到时一方积弱，不相干的其他势力也会忍不住踩上一脚。至于此方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此两家修行者便不可能安然共处一地，之前双方见面大家心里想着“我要打死你”，但行为上尚有克制，如今只要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而断海宗本来就站在理上，态度同样强硬，不就是宣战嘛，谁又怕得谁来，当天对外传出四个字：要战便战！ 此时断海宗观澜殿内气氛一片肃然，十大内宗长老全部在列。 “诸位都说说吧，太乙此举何意？”段凌峰仍是语气淡然，只是如刀锋般的双眉稍稍凝起。 “哼！我看太乙门是想称霸天下想疯了，竟敢对我断海直接宣战！”罗明归眼中寒芒微闪首先开口。 段凌峰白了他一眼不予置评，暗道这货当年追求玉良而不得不是没有原因的。 玉良面无表情开口道：“自从八年前贺蒙山即位门主之后，太乙门的行事风格大变，与我宗的关系也从此急转而下，所以此次宣战应该是贺蒙山独断专权的结果。” “但此举除了造成大陆动荡各自损耗之外，实在看不出对太乙有什么好处。” 段凌峰眼中幽光晃动：“既然没有好处却仍要执意如此，那就说明他的目的不在宣战上面，会是什么？” 一旁方海沉吟片刻说道：“上次五宗会晤之后魔道便开始频频异动，各宗地界上皆有魔踪，如今剿魔初始，太乙便借机宣战，是否与此有关？” “魔道沉寂百年不曾有过大规模作乱，如今突然跳出来也只是送死而已，肯定另有我们不知道的目的。” “而太乙门的宣战在我们看来同样只有弊端没有益处，或许两者真有什么关联？” 众长老闻言皆是目光闪动，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一些，方海的话已经说的相当明了。 较为年轻的苏远山脸上煞气一闪说道：“勾结魔道，人人得而诛之！” 段凌峰目光延伸到层云尽头九天之外，他想到的却是大半年之后的东离秘境，随后缓缓开口：“备战吧，无论是什么，一刀切断就是！” 宗内长老和弟子开始频繁调动，外出游历的一些先天及部分明窍期的弟子也纷纷被召回，天空遁光不断，雄踞断海山脉的霸主开始向外界展现它的掌控力，缓缓抬起了刀锋。 宣战一出各方震动，另外三大派纷纷将自己与两家牵扯合作的产业分割开来，以免遭受损失。最难受的是双方地界上的中小势力，他们本身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上宗，如今却是没得选择，各方面接受上宗征召参与对抗，当然也不是没有甜头，除了修行资源之外，断海宗还许诺他们一定的仙人醉销售份额，这可是非常可观的一笔灵石进项。 但其实很多人虽然心中震惊，却并不清楚贺蒙山为何要如此做，包括太乙门内的大多弟子，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若没有绝对灭掉对方的实力，不过是徒增损伤罢了，仅仅是叶家被灭，理由有些牵强，因为那件事情太乙不占道义。 太乙门凭雷峰峰的一座洞府之外，大长老雷鸣正于六角凉亭中端坐饮酒，闻其味道却正是断海宗的仙人醉，他颜色略淡的双眉习惯性地凝起，面容有些苍老，眼神却更显犀利。 旁边站着他最得意的弟子，陪他一起参加五宗交流的内门二师兄刘玄心。 “玄心啊，你说说门主为何要如此决定。” “这……回师尊，以我们与断海宗的关系，虽然宣战与我太乙无有益处，但断海宗灭了叶家，我们若就此揭过，有损威信。” “呵，连你都知道无有益处，门主又岂会不知？威信？执掌一宗者没有人会如此肤浅！如今外界都在猜测宣战只是表象，我太乙门必然是以此来隐藏其他的目的。” “至于这目的是什么，连我这内门大长老都不知道，那就只有贺蒙山一人知道了……” 刘玄心眼帘低垂，心中微颤，他首次从师尊口中听闻对门主的大不敬之言，已是不敢往下接话。 “玄心，你众师兄弟中，为师最看好的就是你，若是哪天门主宣布为师不幸陨落，若是见不到几位太上长老的话，你就速速离开太乙远走他境！” “切记！回吧……”雷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拂袖进了洞府。 刘玄心怔然，瞳孔微缩眼神颤动，他明白师尊话中未点明的意思，却不明白为何如此，难道门主…… “师尊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刘玄心转身颓然离去，今天师尊的话语打破了他身为太乙门徒的幻想和骄傲，那或许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他却不敢去碰触。 其实贺蒙山对自己的目标极为明确，也有自己的规划与计策，可叶家之事实属突发情况，他对尸蛊派和化妖门的办事能力也有些不放心，终究是因为太过心急此事处理的有些不周。 两日之后，莲华寺佛光普照的群山之上遁出数百僧人赶往两派之地，一方面趁机传播教义，另一方面也是佛性使然慈悲为怀，不忍无辜之人受到波及可以略做维护，只要莲华寺的和尚现身，各方都会给些面子。 群鹤飞舞的长生宗除了一开始维护自家修行产业之外，仍然一切照旧，他们与两方皆有关系却并非同盟，并非同为法修道统就该守望相助，武法两道殊途同归皆可为道友。 在他们看来，太乙门和断海宗的事情是天意如此，既然天道使然干预不得，那么无为才是最好的选择，那就做好自己的看客吧，天道无为亦无情。 至于真武剑宗，他们的性格就像是山门内终年不化的雪山一般，对那些事情并不关心。其实新入门的弟子并非如此，只是前辈如此，他们也便学着如此。 陆千帆只说了一句话：“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说明你的剑不够锋锐！” 按照他的意思，就该提剑杀向对方山门，这样拉拉扯扯剪不断理还乱，着实烦人。 李春水觉得他那句话是废话。 自从他回宗那日如今已经半月过去了，他并没有得到计划中安心晋级的生活，接受几位交好之人的问候之后，连师尊都没见着便又匆匆外出执行任务。 自那日之后太乙门境内的断海宗相关产业和弟子便迅速撤离，处在外围的损失不大安然返回，而靠内里的大多遭到了太乙门的毁灭打击。除了资源被收缴之外，一些值守、历练或者执行任务的弟子来不及逃出死伤惨重。 断海宗一怒之下同样也不手软，对境内的太乙弟子举起了屠刀。李春水最近已经执行了数次接应和剿杀的任务。 在断海宗境内尚未离开的太乙弟子纷纷变换行装，隐匿行藏，轻易不敢与人动手，一旦功法气息外泄，那就是要命的事情。 对于两派宣战的事情，李春水表示，这个锅他不背，事情的起因中他也是受害者。 好在大家只是关注冲突本身，对其中的细节并不详究，除了峨山之外，只有太乙门注意到了李春水，猜测他背后有归元武修存在，必然是断海宗极为重要的弟子，让门下弟子若有机会务必将其格杀。 其他人只知道叶家结丹先对断海宗外宗弟子出手，但不清楚那位弟子是谁，那等小人物等闲没人在意的。 大家一直在惊叹的是断海宗玉良长老刀意又有精进，叶家叶元震一刀都没挡下，有远观者称太乙门史德谦也落在下风。 偏偏这个时候魔道也趁火打劫，无论是太乙门境内还是断海宗境内，皆频繁出现了魔道之人袭击小门小派和劫杀过往落单修行者的事情，具体是不是魔修不得而知，反正魔道是全揽下了。 州陆动荡，各路牛鬼蛇神和邪恶散修频频出来作乱，某些频繁出入点星山脉的魔修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六十六章 小桔山 此时的李春水正在和几位同门一起各乘一匹妖鳞马，驰骋在山水之间向小桔山赶去。小桔山灵石矿便是他们接下来短期内要驻守的地方。 同行者中有林峰，张久，也就是之前那位张姓师弟，还有两位年龄稍大一些的气血圆满弟子，一位姓吴，另一位姓高。 那两位年龄稍大的的弟子本与罗青云和青梅是同一届弟子，只是资质所限，仍在气血境徘徊。 少年意气，信马由缰，急速奔驰的快意冲淡了些许近日两宗宣战带来的压抑感。 几人疾驰间有谈笑声不时传出。 “李师兄，后来如何了？” 那位高姓弟子神色间有些期待。 虽然他年龄偏大，但依然口称师兄，这是规矩。即便是林峰，在了解到李春水钟象山连灭三位太乙弟子后，也不得不心生佩服，那三位可不是无名之辈，他自认也能做到，但却不能如此迅速，必是一番拖战之后寻机克敌。 所以如今的李春水俨然成了新的外宗大师兄，林峰并未不悦，李春水也不矫情，本就是虚名而已。 “后来我一看那叶正涛放出一枚巨大火刃誓要杀我，可是被吓坏了，想也不想就捏碎了玉良长老之前给我的一枚保命刀玉，只见从刀玉中飞出一道刀芒，那叶正涛直接就被斩成两半。” “玉良长老领悟刀意，攻击果然犀利无双！”那吴姓弟子眼中向往。 “哼，一点脸都不要，死有余辜！太乙门和叶家一样无耻！”张久在一旁愤愤不平。 “恨未能与李师兄一同经历！”林峰则有些羡慕李春水精彩的任务。 至于峨山，李春水跟他说起过峨山枪法以及那个彭瑞，但他并没有兴趣，他的枪法走重枪之道与峨山不是一个路数。 李春水也有同感，秘境中若林峰也在，必然可以省去他很多精力，或许就不会有叶明逃出出口的一幕了。 “嘿，李师兄你这可是亲手弄死一位结丹啊，如此壮举必然要请我们喝酒的！” “对对！要喝仙人醉，反正李师兄你在宗内买酒便宜的紧！” “哈哈！好说！等这趟任务结束，回宗酒水管够！”李春水也是兴致不错，在同门之间炫耀着自己的经历，毫无顾忌地吐槽别人，最后大手一挥豪气请客。 多少年没有这种少年心性了。 小桔山位于断海宗南方，因盛产一种龙眼大小的低级灵桔而得名，那种桔子在李春水看来俨然就是口感更好一点的沙糖桔。 那里一整条的狭长地带处于断海宗与太乙门边界之外的空白区域。因那片区域荒无人烟，只有连绵不断的群山和中低阶妖兽，并无什么资源，所以算是一个两不管的地界，几千年无人问津，或有些亡命之徒偶尔藏于此间。 但就在两年多前，一位外出游历的断海宗先天弟子在小桔山斩杀一头妖兽之后，顺着妖兽洞穴往里探查，在不小心劈开某处石壁之后，竟然发现小桔山下隐藏有一条灵石矿脉。 那位弟子惊喜后向宗门传讯告知情况，迅速便有几位长老和执事过来，经过勘察最终确定那处矿脉应是中型灵脉，因从未被开采过，内中灵石储量丰富且品质极佳，即便对于断海宗这样的大派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于是断海宗便立即派出人手前往小桔山，并带去大量杂役及凡人工匠进行矿脉开采。且在周边伐木驱兽设置阵法修建驻地，有内外宗的弟子和执事轮流驻守以防不测。 但是开矿这种事情，再隐藏也会有其他迹象露出。 不出意外地，有太乙门外出任务的弟子察觉到此地异常，上报宗门后，门内派人经过多日探查得知了这里的情况。于是太乙门同样派人来到此地，直接划地为界，言此处为太乙境内，勒令断海武修速速离开。 断海宗自然只当对方是在放屁，话不投机很快便擦出真火，大战爆发，双方各死伤十几位弟子之后，战斗被另外赶来的双方长老叫停。 高层最终决策的结果是断海宗后退一步，两家协商共同开采小桔山矿脉，因为他们知道若不让太乙门分一杯羹，最后肯定会双方都得不到，灵石矿不同其他物品，毕竟是固定在那里没法移动的。 虽然死伤了众多弟子，各自心中皆有仇恨，但上峰有令，为了大局只能暂时忍耐。 于是太乙门便在另一处地方安营扎寨布阵设防，派来人手开洞采矿。由于此处矿脉的走向只有一条主脉斜着向下延伸，所以两派的驻地并不太远，只是相隔十数里而已。 从此采矿之事便从形式上各自分开互不干扰。 但双方只相距十数里距离，第一境的弟子尚需要一刻钟以上的时间才能赶到，第二境的修行者却只需要十几个呼吸，所以这两年来小桔山虽无大的冲突，但也是摩擦不断，还好两宗驻守此地的弟子都是定期更换的，否则早就打出狗脑子来。 随着两宗宣战的开始，小桔山冲突再起。但由于下方灵石矿脉的存在，此处的战斗尚处在一定的克制范围内，只是定期约战，死活不论，并无大规模乱战发生。 所以虽然弟子死伤仍是时有发生，但残酷程度比起其他地方却是好了太多。 这也是双方驻守此地的长老愿意维持的情况，原本驻守此地的太乙门长老就是不愿宣战的。 自贺蒙山担任门主之后，他的很多不当措施让门内的部分长老出现了另外的心思，嘴上不敢多言心中却很抵触。虽然数年来太乙门的威势更胜以往，但行事风格却早已失了本心正气，连带着部分弟子都心性有缺，如此还如何探寻大道？ 如今太乙门祖师堂中还留有开派祖师遗训：“演天地之正气，化胸中之雷霆，法万物之自然，荡世间之不平。” 此处的太乙长老就是因为看不惯，心中有怨才要求调到此处镇守矿脉。 两家宣战以来，由于境内宗内事务繁多，此地两派的长老皆被召回。毕竟一座中型矿脉的价值在高层眼中也就那样，优先度还不够高，只留下各自一二境的弟子和执事照看。 驻守小桔山的断海宗内宗弟子为古景、青梅和另一位天水峰的先天弟子祝潮生。而太乙门一边则是以最近到来的刘玄心为首。 但上次太乙门轮换的练气期弟子竟然是如今外门大师兄雷属王庆云，于是断海宗气血境弟子短短时间内便有数人在约战中死伤，所以才有了李春水、林峰一行的此次任务。 兵对兵，将对将，仍然是最简单最主流的排战方式。 六十七章 初到 数日之后，在李春水一行人距离小桔山尚有百里之时，远处迎面飞来一艘小巧银色飞舟，一个模糊便出现在众人面前，轻轻悬浮在丈许半空。 几人提前知道这是自己人，所以并不惊慌。 舱门打开，从中掠出一位青衣倩影凌空而立，衣带发丝随风轻荡如同风中拂柳，巧笑嫣然，又像是前世飞天。 正是青梅。 小桔山周围荒无人烟，偶有先天妖兽出没，自然需要驻地弟子外出迎接。 “李师弟，师姐可终于把你盼来了呢！”声音依旧是软糯挠人，盯着李春水的眼中透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以她的身份确实有资格无视其他四人。 林峰等人刚从马上下来正准备行礼，见此情景皆是心中狂震，纷纷扭头瞪着眼睛看着李春水，惊为天人。 青梅乃银雾峰玉良长老座下唯一的弟子，诸峰女弟子中风韵无双，众多弟子心中的梦中情人，谁不想一亲芳泽。如今几人见其对李春水态度暧昧，且以师姐弟相称，难免浮想联翩。 “也对，众弟子中也就只有李师兄能够时常出入银雾峰……” 几人毕竟是修行之人，很快回过神来，重新正色行礼：“见过青梅师叔！” 青梅嗯了一声点头回应，区别对待尤为明显。 注意到几人眼中隐有佩服之色，李春水这次没有得瑟反而有些不自然，莫名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道：“劳烦师姐前来接应，天色不早，我们这便进山吧！” 青梅见状嘴角再次妩媚扬起。 她当初被李春水气到，后来每次见到李春水窘迫的样子就觉得特别解气，如今好笑的同时竟觉得很有意思。 “都上来吧，距离下次太乙约战没几天了，你们要好好准备一番。” 几人将所骑的妖鳞马随手放生林间，便陆续纵起身法进入飞舟。 不久后，众人看着前面朦朦阵法中的宗门驻地，神情复又凝重了起来。 从两宗宣战开始，驻守此地的任务重点已不再是看护矿脉，而是与太乙门的法修们去战斗，去拼杀。 实力强的得以战胜对手，运气好的受点轻伤退回，运气不好的，那就永远留在这连绵青山之中了。 进入驻地之后，李春水发现这里的面积约有方圆十几里，除了前面宗门弟子和执事居住的地方之外，后面靠近矿洞的一边则是杂役弟子和众多凡人矿工的区域，两片区域之间有一座小峰隔开。 断海宗毕竟是正道大派，并没有给工匠矿工们附加苛刻的劳役，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优厚的生活条件和待遇，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能为仙师做事也是乐意至极。 青梅给几人简单介绍完驻地的情况，便带着几人去了驻地的临时大殿。此时除了外出值守巡视的几位弟子，其余的十来人几乎全部在此。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众弟子在宗内大多熟识，这次也只是起个欢迎作用，让大家知道这次是哪些师兄弟过来，相互之间简单沟通一下此地的战况，也省得青梅再解释。 青梅进了大殿，见古景也在此间，心中有些诧异。 要不是前段时间大师兄江寒外出游历，以这位类似于真武剑修的性格，恐怕连这次的征召任务都不会接。 据说他前些日子在宗内黄石秘境练刀时突然顿悟，一夜之间领悟了窥秘之意，让几位长老惊叹不已。 古景的师尊叶北长老对此很是感慨，他自身尚未领悟刀意，仍处在窥秘大成的境界，没想到徒弟都快赶上来了，同时也是欣慰至极。 古景突破也让青梅羡慕不已，按理说此时他应该在偏僻之处继续悟刀，怎会有心情来接新弟子。 “李师兄！林师兄！来的竟然是你们！” 李春水扭头，见说话者正是金水，气息有些虚浮，但仍惊喜地朝这边迎来。 青梅和古景提前知道新来的弟子是谁，这些气血境的小子却是不清楚的。 那两位吴姓和高姓弟子见到熟识之人，聚到另一边叙话去了，李春水三人朝着金水走去。 林峰上前轻拍了下金水的肩膀笑着说道：“金师弟，好久不见了！不错，再过几日你就该气血圆满了吧！不过看你这样子，是被太乙打伤的？” 金水摇摇头道：“昨日外出巡视时突有几只黑鳞豹冲击驻地，受了些轻伤，无碍的，幸好古师叔及时赶来。” “这里建成已有两年多了，如今仍然时常会有妖兽侵袭吗？”李春水插嘴问道。 “并非如此，据执事所说，一年之前这里就不再有妖兽胆敢侵袭了，昨日那几只可能是其他山头刚刚迁徙过来的。”一旁另一位驻守较久的弟子开口回复。 “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数天一次的两宗约战，前两次又有三位师兄死在王庆云的雷下……” 说道这里，旁边的几位弟子面色沉了下来，情绪有些低落，眼中皆有仇恨。 李春水还正在思量妖兽突袭的事情，闻言沉默了下来。 两宗开战已有半月，期间他也执行了数次任务，见过很多的痛苦和仇恨，他开始渐渐理解峨山穆洪的那种无奈。 林峰见气氛有些沉重，开口说道：“诸位师弟不必担心，此次我跟李师兄过来就是要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师弟们报仇！” 众弟子闻言精神一振，尤其是想到不久之前李春水在钟象山的战绩，心中顿时一阵期待。 之后众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交流一些驻地情况和约战事宜，虽然看起来没有一点纪律，但也省了两位师叔讲解的功夫，断海宗武修大多不拘小节。 “古师兄今日怎有兴趣来接新弟子？” “李师弟过来我自然要来看看。” “李春水？”青梅讶异，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可即便熟悉也不值得二师兄如此吧。 “当然，若非是他，师兄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领悟窥秘。” 古景的这句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完还抬眼看了青梅一眼。而后回头微笑，冲着李春水摆摆手，死板的性格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僵硬，像是刻在木板上的一样。 青梅心中恍然，她自然以为是李春水的某些举动给了古景一些新的启发，这种情况在修行界并不罕见，当年方海长老就是在俗世偶见凡人打铁便领悟了窥秘之意。 “见过古师兄！”李春水首先行了一礼，这叫态度。 毕竟李春水悟得窥秘久矣境界更高，所以随即便察觉到古景身上若有若无的某种锋芒韵味，虽感应不真切，但也知道古师兄必然是突破了。 由此可见，古景根骨虽然不如江寒，但悟性确实冠绝全宗，甚至要超过李春水。 江寒能率先领悟窥秘，是因为痴长古景一岁，且靠着坚韧的毅力和一腔血勇之气游走在赵无极的窥秘雷法之下，那是拿命赌来的；李春水则是有一刀独秀的刀理之法。 而古景，却是只靠基础刀法。宗内黄石秘境中某处山壁之上，不知被他劈了多少万刀。 虽然李春水能感应到，但并未点出。 “李师弟，多日不见，你的修为愈发扎实了，我观你气血程度，突破先天也就在近日了吧！”古景觉得他应该不用考虑李春水有没有明悟道心的问题。 “差不多了，不知师兄对于突破先天可有什么心得经验？” 虽然青木早前便与李春水说过突破先天的一些情况和心得，李春水自问理解的足够透彻，但经验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每个人突破时的情况皆有一些不同，多了解些并无坏处。 二人索性移步外间凉亭，除了开脉心得，也聊一些先天之后的战斗方式，古景罕见地在时间控制上奢侈了一回，也是交谈甚欢。 他觉得自己能领悟窥秘是承了李春水天大的人情，以他如赤子般的心性，有些不知如何报答。 六十八章 妖影 天色渐晚，众人一开始便已散去，青梅也觉得无聊回去打坐修行了，她觉得以后这样的形式还是取消算了。 李春水与古景直到最后才起身离开，不只是理论上的交流，二人其间还以刀搭手验证心中所想，让他受益匪浅。 古景自然也是收获不菲，李春水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观念和一刀独秀的理论给了他很多刀道上的启发，让他觉得这位李师弟确实不简单。 让他颇为感慨的是，即便是师尊叶北长老，在教授他刀道之时说的也是故老相传或者众多典籍记载中的老套理论，他觉得很是无趣。 那些东西并非无用，而是他认为总是缺点什么，犹如隔靴搔痒，抓不到重点。 如今李春水的思想却是屡屡给他惊喜，让他觉得刀法竟然还可以这样理解。很多想法虽显得离经叛道，但最终殊途同归。 “看来以后无事要多与李师弟沟通才是，李师弟的悟性，怕是远超于我！” 喟然叹了口气，古景忽觉得有种遇到同道之人的欣慰。 李春水回到自己随意挑选的小院，在静室中盘膝行功。 前段时间频繁的征召任务不可避免地拖慢了他冲击先天的进度，还好他的天赋过硬，如今已经开始在体内模拟先天功法断海诀的运转路线，为开脉做准备。一旦功法推演模拟彻底无误之后，便是开脉晋级之时。 先天对于他已是触手可及，此时他反而没有丝毫急迫之感。 小桔山静谧如常，这个时节的风声开始逐渐沉重，修行者并无所觉，但矿坑工作的凡人们已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冷意。 正是入秋小桔遍山之时。 若凌空于驻地上空，便能看到朦朦的半球形阵法之外郁郁葱葱的林间漫山遍野的橘红色灵桔，视线朦胧之后仿佛是点点星光环绕着一轮满月。 驻守这里的弟子经常会从外间采来一些灵桔与师兄弟分享，李春水也尝过一些，对那种可口甘甜的味道很是满意。 这里的凡人工匠们却是有了口福，还可以给家中妻儿父老带回去些，这种灵桔虽是低阶灵果，但对凡人来说强身健体却是足够了。 虽然此地漫山灵桔，但处在远离俗世的深山之中，平日里他们无修为傍身根本到不了此处。 时光易逝，转眼无事又是两天之后。 此时的李春水正在和张久一起巡视着驻地阵法之外的某片区域，晃晃悠悠，偶尔跳起伸手抓一把树上的灵桔，边走边吃，随手将果皮扔在一边。 “李师兄，以你的战力，当初五宗交流之时为何还要用暗器偷袭呢？” 张久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疑问，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对李春水产生那样的误解。 “因为我懒呀，那样会省些力气。”李春水随口吐出一颗果核，随意但如实地回答。 “可我们毕竟是名门正派，这样做……会不会太没面子？” 张久纠结地皱着眉头，似乎还是有些想不通。他们这样的小年轻对修行界的残酷认识不深，仍然心存美好，向往着侠骨柔情浩然正气。 此界文明颇有前世古风，对他们来说，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所以除非是真正有过某种经历的修行者，一般的弟子很难理解李春水宁愿名节受损也要藏拙的行为。 但对于李春水来说，在不违背基本原则的情况下，他觉得实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这个世界，他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英雄。 “你懂什么，面子？面子能当灵石用吗？面子能在危险的时候救你性命吗？显然不能！所以，修行要懂得变通。” “很多时候你要比你的敌人更加狡诈无耻，才会成为活下来的那个。” 李春水的语气很平和，并不无奈叹息，也未嘲讽世人愚昧，他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却不会改变自己，他宁愿在这里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张久想要开口反驳，却又觉得李师兄的话有些道理，他想起两宗宣战之后死去的那些师兄弟，想起在自家境内走投无路的太乙弟子，一时有些伤感。 “或许，我也会死在某次任务之中吧，李师兄也许是对的……” 就在此时，李春水忽觉远处气机波动，似乎隐有兽吼传来，双目一凝，便将神识延伸出去，但波动的源头大概五里之外，那里是林峰与那位吴姓弟子巡视的区域，所以他并未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可能出事了，我们走！”说着，李春水便提步赶去。 张久虽然感应并不真切，但察觉到李春水的神色，毫不犹豫地闪身跟上。 半炷香之后李春水脑海中浮现出了神识传回的画面。 一处树木稀疏的碎石空地上，林峰与那位吴姓弟子皆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林峰还好，吴姓弟子气息略有萎靡，胸前衣衫已被撕裂。 他们前方三丈之外，三只丈许大小的黑鳞豹眼中泛着摄人的凶光，透出气血后期到圆满的气息，身体微伏着缓缓向前逼近，獠牙外露，不停颤动的下颚旁边流下腥臭的液体。 林峰的一边还有一只黑鳞豹的尸体，腹间一道刀痕，脖颈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估计是他的重钧枪法所致。 但是让李春水心中一颤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另一片阴暗之地，他神识中感应到另一股更加暴虐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那里必然隐藏着一只先天期的妖兽！ 兽入先天才可称之为妖，除了速度力量和防御更强之外，已是具备了类人的智力，狡诈异常。 李春水只是感应气息，并未仔细探查那只先天妖物，担心对方察觉之后抢先出手，林峰和吴姓弟子一定挡不住。 他双眉凝起，脚步加快了几分，身上气息逐渐凌厉起来，已是和张久拉开了距离，同时手边一道传音玉符一闪而逝。 张久不清楚情况，但感受到前方李春水身上透出的锋芒和传音动作，心中顿时一凛，努力跟上。 一般情况下，同境妖兽会比人类武修更有优势，而黑鳞豹更是以速度和力量著称，锋利的爪牙可摧金断石，所以面前的这三头畜生给林峰二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林师兄，打得过吗？” “自然打不过！” “那我们……怎么办？”想起黑鳞豹的速度，那吴姓弟子最终没好意思直接说出跑路的话。 林峰抬手一道传音玉符飞出。 “吴师弟不必担心，打不过拖住一会还是没问题的，我已向李师兄传信，他和张师弟就在我们隔壁的区域巡视，我们只需要撑住一会儿便……” 而此时三只黑鳞豹似乎失去了耐心，又似乎接到了什么信号，眼中凶光大盛，不等林峰把话说完，中间那只突然低吼一声，身体一闪便如一道黑色幻影一般迅速扑出，另外两只紧随其后。 尖锐的利爪抬起，似有寒光，豹口腥风冲得二人直欲作呕。 林峰神色凝重但并不惊慌，早在那只黑鳞豹四肢蓄势之时，他就已经预料到对方的进攻要来了，所以豹身尚未腾起之时他就脚下用力一点，重钧一枪直接刺出，沉重的音爆随之响起。 重钧枪法出枪的频率并不高，取的是一力破万法之意，第一只黑鳞豹便是死在这招之下。 中间那只黑鳞豹前扑的势头受阻，满是凶光的眼中却无丝毫惧意，一只厚重的前掌猛得一拍，枪尖便斜向一边刺去，但它似乎没想到枪头附带的力道如此之大，整个身体被震得往旁边一偏。 枪尖被打偏，林峰眉头微皱，则顺势身体半转攻向左侧另一只黑鳞豹，打算以一战二。 一边的吴姓弟子实力不如林峰，但只面对一只妖兽，纯熟的连云刀法展开，虽力量不如对方格挡困难一时处在了下风，但利用步法也勉强稳住了态势。 林峰枪势转合间一人缠住两只黑鳞豹也是艰难至极，枪爪碰撞时强大的力道震得他手心有些麻痒。 虽因体型的原因，林峰的枪法更容易命中，但以一敌二顾此失彼，总是无法击中要害，每一击力道未能全尽，不断增加的皮外伤反而刺激的黑鳞豹狂性大发，攻势更猛。 一时间场上兽吼不断，尘砾崩飞。 这种打法让林峰郁闷不已，出招之时总是要留一部分的力道以防备另一方的爪牙，他有数次差点忍不住要拼着重伤全力先弄死一只。 若是单对单，他有信心十个呼吸之内将其中一只毙于枪下，但那样的话吴师弟面对两只黑鳞豹的进攻，可能两个呼吸都撑不到。 还好气血境的妖兽脑袋都不好使，林峰暗自庆幸。 六十九章 化妖门 正常情况下气血境的妖兽没有灵智，确实不会变通，只要认准了目标不咬死对方是不会罢口的，除了本能之外也不会有什么战斗策略。 但是若是有一只残忍狡诈的先天妖物在一旁影响控制的话，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正在围攻林峰的其中一只黑鳞豹，脑中似有一声奇异的声音响起，趁林峰一枪攻向同伴的同时暴虐凶残的豹目猛然盯向了吴姓弟子，爪下碎石飞散，龇起獠牙便冲了过去。 林峰见状大急，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一向蠢笨的畜生会有这样的举动，横枪格挡面前黑鳞豹拍来的利爪，已是无法抽身支援。 “吴师弟！闪开！” 若是吴师弟葬身豹口，他林峰一人绝对撑不住三只黑鳞豹的疯狂进攻。 正在狼狈抵抗的吴姓弟子忽见又有一道黑影扑向自己，心中大惊。 黑鳞豹的速度远胜于他，又是在他预料之外的突然袭来，他倒是想闪开，可本就左右掣肘的他此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和表情，吴姓弟子眼看豹口将要临身的刹那，一道幽暗细长的微光映入了他的瞳孔。 下一刻“噗”得一声，黑血溅射，扑向他的那只黑鳞豹痛吼一声疯狂甩头后退，妖力鼓荡间从血肉模糊的右眼眶中掉落一柄染着黑血的飞刀。 紧接着李春水的身影出现在吴姓弟子身旁，拔刀上撩，似是泼墨挥毫，残月消逝。 这是断海宗几乎人人都会的寒光刀法，吴姓弟子第一次觉得这门刀法竟可以有如此凌厉的威势。 与他一直对战的那只黑鳞豹趁他愣神之时扑来的身体随即向后翻滚，摔在了地上，抽搐两下后便不再动弹，颈间现出一道指宽的刀痕，滚烫的黑血流淌而出迅速将四周沙石渗透。 “李师兄……”吴姓弟子脑门上满是冷汗，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腿脚有些发软。 这时张久也是赶了上来，见此处情景心中微惊，但并无惧意。并非他实力强于吴姓弟子，而是李春水就在他的身边。 “此处还有其他危险，吴师弟不必多言，你与张师弟速速离开此地！” 李春水面色冷厉淡淡开口，眼睛盯着面前受伤的黑鳞豹，神识却始终关注着丛林阴暗处的那个角落。 在他砍杀那只黑鳞豹的时候，那里的妖气有些波动，他担心对方会提前出手，所以想让二人先行远离。 吴姓弟子还想要说些什么，张久想起路上李师兄发出的那道传音符，摇摇头制止了他，扔给吴姓弟子一颗稳固气血的丹药便与他一起退去。 在张久的心中，李师兄的实力在断海宗第一境中无人可以超越，那么之前的那道传音符目标必然是先天师叔，这三只黑鳞豹李师兄一人足矣，需要让二位师叔出手的自然不会是眼前的情况，那结果就只有一个…… “先天之妖……李师兄是如何发现的？他距离先天已经这么近了吗？” 另一边的林峰见李春水一来就将一只黑鳞豹毙于刀下，精神一振，他并不会去考虑李春水刚才所说的“其他危险”是什么东西，大笑一声后枪势再起，枪风呼啸。 没有了后顾之忧，林峰之前被两兽围攻时要吐血的憋屈感一扫而空，重钧枪法大开大合，硬刚黑鳞豹半步不退，畅快淋漓。 眼见张久和吴姓弟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李春水眼中厉色一闪，燕回步裹挟着刀光斩向那只瞎了一只眼正警惕低吼的黑鳞豹。 右眼失明，盲区增大，破绽增多，这样的黑鳞豹在李春水运起一刀独秀之后根本毫无威胁。 几个呼吸之后，剩余的两只黑鳞豹全部丧命。 李春水的心情微松，一抹淡笑浮起。不是因为干掉了几只黑鳞豹，而是他已经感受到了远处空中那道熟悉的气息。 林峰对这些毫无所觉，随手舞了个枪花，嘴角上扬，一副黑鳞豹不过如此的样子，提着长枪走到李春水面前。 “嘿！还是你厉害啊，一人就砍死了两只！”林峰与李春水私下关系极好，平日没有外人时说话也比较随意。 “我说你干嘛让他俩先走了，这几只傻豹子身上的材料不能浪费，总不能就我们俩扛着回去吧？” 黑鳞豹没有毛发，只有一身黑亮的鳞甲，可以用来制作刀鞘和一些防具，同时它们的筋络韧性极佳，也可以用作一些阵法传导的材料。 李春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林峰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后面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 林峰正要继续问话，稍远处丛林稠密的阴暗里一声奇怪的吼声突然响起，随即林中狂风大作，沙石树叶翻飞，更加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 “妖……先天……”林峰瞪大着眼睛，嘴巴张开，一脸错愕。 李春水则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意外，脚步不动半分，任由妖风吹起一肩长发。若外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此人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气度。 紧接着不等面色变化的林峰吼出跑路的话，那处阴暗角落里突然一抹金色光芒亮起，化为一道半丈大小的金色光刃向着两人闪电般斩来。 “妖物神通，这是剑虎妖！此地怎会有剑虎妖！”林峰大惊。 剑虎妖，身若虎形，生牛尾，后肢如一般虎兽，前半身则极为发达，除了更加壮硕之外，前两掌伸开，利爪如剑刃足有尺长，因此得名。 先天妖类不像人类可以修行武学功法，但其自带天赋神通，剑虎妖的神通就是以利爪发出金色剑芒，不逊色一般剑修的犀利，很容易辨认，境界高的剑虎妖一爪挥出可有五道剑芒。 但此妖一般生活在点星山脉深处，却从未在中东部的山林之地出现过。 “想要老子的命，这点程度还不够！” 林峰自以为无法逃脱，咬牙眼中露出狠色，打算出枪拼命。 一边的李春水看着林峰发狠的样子，神色有些古怪，同时也有些歉意，这玩笑似乎开大了。 电光火石间，就在金色光刃将要斩到二人身前的时候，半空中响起一声刀鸣，一道雪亮的刀光穿越空间一般瞬间斩在了金色光刃之上，双双崩散无踪。 “孽畜找死！” 随着一声娇喝而来的还有另一道更加犀利的刀光，刹那间便斩向那处阴暗角落，一道青色倩影浮现，来人正是青梅。 远处怒吼再起，金白二色光芒再次碰撞，声音清脆但威力比之前更为磅礴，四周树木摧折，碎石纷飞，烟尘滚动间李春水的神识再次探入。 虽然气机波动剧烈，但他的神识境界毕竟更高，不担心被双方发现。 下一刻一声不甘的怒吼之后，妖气收敛，那剑虎妖似知事不可为就此匆匆遁走，速度倒是极快。 这也在情理之中，在李春水的感应中，那处妖气强度略逊于青梅，先天妖兽智力不俗，自然也清楚敌人驻地之前这样的情况不利于自己，赚不到便宜自然要速速离去。 以防其他意外发生，所以青梅并未追击，以往妩媚的眼神此时盯着妖气消散处满是冷冷的杀意。 而此时的李春水猛然抬头，同样看向远处妖气遁离的方向，眉头微蹙，眼神深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惊色。 “那不是剑虎妖，那是……化妖门！” 七十章 对策 风住声歇，林峰瞪着李春水，神色郁闷。 “李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李春水回过神来，尴尬一笑，伸手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说道：“哈哈，这……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这么近距离感受先天战斗的机会可不多见。” “我观你之前的反应，已经有几分孔师姐的气度了，不错不错！” 林峰闻言自动忽略了李春水前面的那句话，也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先是嘴角一咧，又轻咳一声故作谦虚。 “嘿嘿……咳，还行吧，是有那么一点而已。” 一提起孔月，林峰瞬间就失去了自我，作为一个两世光棍来说，李春水对那种心态着实不能理解。 他有时候会疑惑，像林峰这样的大块头不是应该喜欢那种娇小可人，让人一看就心生保护欲望的女子吗，怎么会对孔月情有独钟。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向青梅。 此时的青梅也正好将视线投下，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对于李春水想起来给她传信而不是给古景这件事情，青梅还是很满意的，但心里似乎又生出了些许心事，她眉宇间的笑意有些淡。 如今两宗宣战洲陆局势紧张的时期，化妖门的先天突然现身此地，让李春水的心中平添了一丝危机感。 他隐约感受到青梅情绪的变化，自然明白青梅也发现了化妖门弟子的身份，所以他认为她的愁绪应该和他一样。 “此地情况有异，你们两个尽快赶回驻地，今日的巡山便到此为止吧！” 青梅心中有事，这次并未调笑李春水，只是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而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此处。 她和张久有同样的疑问，但她毕竟本身就是先天后期，所以并不像张久想的那么简单。 “谁都会有些秘密，我不也一样吗……” 林峰此时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扭头看向李春水。 “出什么事了？” 李春水没有回答，他理解青梅那一眼的意味，但反正这两日他就要破镜了，神识的事情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 他转身往回走去。 “走吧，可能这些突袭的妖兽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等消息！” …… 俗世之中这个时节正午的太阳仍然有些灼人，但在群山之中，由于人口密度的减少，海拔和气压的升高，沐浴在阳光之下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懒散之意。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远离断海宗驻地数十里之外的某处山洞之外，一个面容粗犷凶煞的黄衣汉子从一个光滑的不规则大石上坐了起来。 温和的阳光铺散而下，他粗壮的身体倒映在石块之下的影子似是猛虎盘卧，惺忪的双眼逐渐清明，其中凶光开始流转不定。 尸鬼喜欢阴暗无光之地，妖则更偏向于人类，喜欢温暖阳光的地方，而化妖门的剑虎一脉相较于其他妖脉则是最喜欢晒太阳的。 此时风声更大了些许，碎石地上斑驳的树影一阵摇晃，一个略显年轻的短发壮硕身影落了下来。 短发身影左肩上延伸至后背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仍在往外渗着鲜血，他似无所觉般，对着光滑大石上的汉子拱手。 “毛师兄。” 大石上的毛师兄盯着短发身影肩头的伤口，嘴角上扬，露出那枚尖锐犬牙的根部，丑陋的面容更显狰狞。 “言师弟辛苦，很好！回去歇着吧！” 短发的言师弟点点头，转身朝那新开辟没几天的山洞走去，里面有几间石室，他要回去抓紧养伤。 对于毛师兄的赞扬他心中并无任何喜意，转身之后的眼神反而更加幽冷。 他明白毛师兄赞的不是他，而是他能活着这件事情，这说明断海宗的明窍长老确实不在此地。 这次选择突袭断海宗小桔山驻地的几人全部出自化妖门的剑虎一脉，本也是临时起意，所获情报不足，不能确认两宗的第三境长老是否真的已经离开，所以才有了他的两次试探之举。 十几日前，他们几人刚刚灭掉一个依附于寒碑派的小修行家族，整个家族五十多人无一活口，家族库藏尽数到了毛师兄的戒指之中。 在寒碑派的明窍大修赶来之前他们几人逃入了这片两宗交界的群山之中。 寒碑派比西面的峨山派实力稍强，派内明窍数人，主修手上功夫，也是断海宗的下宗之一。 在与那小家族的战斗之中，由于短发言师弟的失误，也或许是实力不济的原因，导致他们其中一人与那小家族的一位先天族老同归于尽。 领头的毛师兄因此对他心生不满。 刚好又赶上太乙断海宣战之事，洲陆局势骤然紧张。毛师兄接到其师尊的传信命令，便有了这次的行动计划，而他自然成为了那个去试探刀锋的人。 目的很简单，他们需要在大陆的中东部搞出点动静，将各派的视线从点星山脉的东南边缘牵扯过来，断海宗与太乙门的边境线大部分位于那片地带。 相信几位断海宗内宗核心弟子的死亡，一座中型灵石矿的爆炸，以及太乙门弟子面对魔道时的袖手旁观甚至是对正道弟子的落井下石，应该会引来些许风波吧。 至于为什么选择断海宗而不是太乙门，因为妖类先天上便对雷法非常畏惧，即便他们是妖修也不例外。 所以千万年来，在这片东离洲的大陆之上太乙门始终是对抗魔道最重要的一环，也因此从中攫取到了更多的利益。 …… “我看得清楚，确实是化妖门的剑虎一脉，与我硬拼一刀之后负伤逃走，我怕是调虎离山，未敢去追，可以肯定上次妖兽突袭驻地之事也是化妖门所为。” 断海宗驻地内的议事殿中，青梅缓缓开口，脸上笑意冷淡。 一旁的古景面色并无变化，虽没有开口，但实际上他此时没有神游物外已经算是很重视了。正常情况下，他只有在讨论武学修行时才会投入自己的专注。 祝潮生则是颇有其师风范，剑眉蹙起，眼中黑白分明，说话间杀意自起。 “觉着我们与太乙陷入纠缠便想来咬上一口，那便是真的想死了!” 整个断海诸峰中，方海的横断峰脾气最爆，苏远山的天水峰则是杀伐最烈，最是嫉恶如仇。 “关键是我们不清楚他们来了多少人，而他们估计已经试探出此地没有明窍长老存在了。” “那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有明窍妖修出现不成？” 不提神秘的红月教，尸蛊派与化妖门能够传承数千年不绝，最重要的就是他们高阶修行者会躲、会逃、会判断形势权衡得失。但也因此，他们永远不可能太过壮大，没有魄力和决心，那就只能永远做黑暗里的老鼠。 这也是五大派看不起他们的原因。 再说尸蛊和化妖两家功法邪恶，高阶修行者破镜困难，所以内部明窍之上的修行者并不是很多。 不多，便意味着更加珍惜，且这种情况太过张扬，在他们的得失权衡里还不至于将一位明窍长老暴露出来，那种级别的魔修已经算是大鱼了。 对待大鱼断海宗自然有另外的方法，一旦其气息泄露，估计来不及逃往东海。 古景沉吟片刻后说道：“先传讯宗门，让师长们关注此事，另外询问一下近期周边可有魔道作乱的事情。” “两日之后就是我们与太乙的下一次约战，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会再有外宗长老过来，所以化妖门若要生事，肯定不会等到约战之后。” “让下面弟子提高警惕，无事不要外出，日常的巡山四人一队。” “还有矿洞那边，通知他们，近期不能回乡，不准离开阵法范围，等长老来了再说。” 祝潮生看了青梅一眼，见她并无异议，便随她一起点头应下。 古景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去，之前跟李春水探讨过的某个思路正在印证的关头，至于化妖门，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七十一章 世人皆自私 祝潮生身影一闪，便朝着驻地阵法外飞去，今日突现化妖门先天，外面巡山的弟子已尽数撤回，他需要再去查看一遍。 山间秋风冷淡，小桔山的植被树叶缓缓颤动，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如手掌在耳边抚摸而过。 祝潮生在周边山林及矿洞上空掠过，不急不徐，神识缓缓铺开。 他对古景的意见其实并不完全赞同，他认为那样太过保守被动，就应该主动散出人手四下查探，一旦发现化妖门的藏身之地便可雷霆斩之，反而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但他也知道古景更多考虑的是下面气血境弟子的安全。 目前尚不知化妖门来有几人，而且那帮妖人有一种秘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简单影响操控低阶妖兽，若真有问题，他们三位先天倒无大碍，下面弟子必然会死伤惨重。 天水峰的弟子向来不会重视这些，苏远山始终坚信优秀的弟子必然是在生死中磨砺出来的，生死间有大恐怖，生死间也有大机缘。 总之说白了一句话，道心所在，上去砍就完了！ 就连一向脾气暴躁的横断峰都认为天水峰之人都是一群愣头青。 所以历来断海宗的宗主没有任何一位是出自天水峰，要么是方海的横断峰，其弟子粗中有细，善养威势；要么是罗明归的重云峰，心思多，更善于经营。 而古景所在的飞鸿峰倒是更加超然一点，更偏向于对天道的追求，在于悟而不在于杀。 祝潮生在某处随手几刀斩杀了几只误入附近的低阶妖兽。 青梅在自己院中青袖一挥，一片稀疏的黄光落于众弟子的院落区。 古景在院中耍完一套刀法，盘膝坐于静室之中感悟窥秘的奥妙。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驻地的阵法到了夜间反而隐去了光泽，抬头只能看见半空中隐约闪过的丝丝幽暗水光，但这并不代表威力有所减弱，若是固守之下，明窍或者结丹半日之内绝对攻不进来。 夜空中一轮残月黯淡，四散的星光却很璀璨，只是没有那条熟悉的银河。 李春水双手交叉枕于头下，斜靠着房顶凸起的屋脊，屈起一条腿仰望着星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有半年，但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如果没有时差的话，那个世界此时应该也是秋天，好像中秋也应该已经过了。 自从他悟了道心之后，便再未想过有一天要回去的事情，反正孑然一身，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回想前世的次数越来越少。 遗憾身边房顶没有长一些可以在齿间慢慢咀嚼的草根，于是他又想起了香烟。 他不会抽烟，而此时却极想感受一下那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抽烟抽的是寂寞。 放下了前世，他便有些落寞，不知为何。 短促的衣袂翻飞声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而后是脚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咯吱声。 李春水自然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前世有战友，今生不还有师兄弟嘛。 “大好时光你不去打磨境界，上来闲逛个甚？” 林峰嘿嘿一笑，甩手扔出一物。 李春水抬手接住，发现是一个黄皮葫芦，闻着味道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修行界最普及的红梨酒。 “我的资质虽不如你们，但也不差，我准备感悟道心了，嘿嘿……” 这里的你们其实指的只有两个人。 林峰说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情极好，嘿嘿笑个不停，仰头灌了一口酒，也靠着屋脊坐下，两只胳膊敞开搭在上面。 “啧啧，可惜任务来的匆忙，没时间去买仙人醉，这酒不够劲啊！” 李春水微微一笑，他明白林峰的欣喜从何而来，能追上心爱之人的脚步，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就恭喜了！” 他将黄皮葫芦放在一边，手掌一翻抓出一个封泥完好的酒坛扔了过去。 “给，接着！” 林峰慌忙伸出双手抱住落下的酒坛，他原本手中的红梨酒葫芦咕噜噜滚了下去也毫不在意，只是愣愣盯着手中酒坛。 “这是……仙人醉？师兄你藏得真好，这么大的坛子你怎么……”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愕然地伸着头对着李春水的右手掌猛瞅。 那里指间正戴着一枚黑色的古朴戒指。 “李师兄，你……突破了？” 李春水复又取出一坛，拍开封泥悠然抿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按照他前世的习惯，执行任务期间绝对是滴酒不沾，但对于马上就要先天的他来说，他觉得这个习惯可以改一改。 “没有，没那么容易，还得两三日吧。我的情况和龙丘差不多，你知道就行了，别对外说。” 若是林峰经历过李春水前世的某些口头文化，就应该能想到需要用哪两个字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气血境就有神识，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的数次任务李师兄表现出来的战力如此强悍，怪不得李师兄能连败龙丘两次，怪不得后来再切磋自己再也没有胜过。 若是李师兄有神识那就不奇怪了。 自认为想明白之后，林峰有些失意，怎么也比不上啊。 但也欣慰，这说明李春水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兄弟，否则隐藏了这么久为何要告诉自己？ 他拍开封泥满饮一口，入口微辣，而后醇郁绵柔，后劲十足，就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缓缓涌动的暗流，浓郁的酒香瞬间将些许失意和嫉妒冲散开来。 “啧，世人皆知长生宗龙丘天赋异禀，谁又能想到师兄你也会有神识，师兄你藏得真好！” 李春水内心的得瑟之情缓缓上涌，咧开嘴露出几颗在夜色中仍然亮白的牙齿。 保守秘密的郁闷还在于分享秘密时真的很爽。 他正想自夸般的谦虚一番，忽觉半空有气息接近，抬头看去。 一袭白衣的祝潮生出现在上方，看着屋顶二人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约战在即妖物窥伺，你们竟敢在此偷喝仙人醉。” 李春水敛去笑容没有说话，林峰看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准备起身行礼拜见。 “有此好酒怎能独享，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祝潮生说完不等二人回话，一个闪身出现在屋顶，在屋脊另一侧坐下，迅速取出一个脸大的陶瓷碗，笑眯眯说道：“二位师弟不介意我分几口吧？” 也不知他为何要随身在戒指中放个这么大的陶瓷碗。 画风突变。 不都说天水峰弟子都是冷面杀胚吗，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二人面面相觑，本来还以为一通麻烦上门。 “自然不介意，师兄接好！” 李春水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笑，不幼稚吗？ 但对方这等心性也在情理之中，若无这般赤子且逗比的心性，天水峰的弟子怕是大多都要入魔。 他又取出一坛扔了过去。 祝潮生手中大碗变戏法般瞬间消失，手臂一伸稳稳接住，深深看了李春水一眼，心中有些震动。 “他有神识？” 宗内盛传外宗李春水战力如何如何，今日一见这位师弟果然不简单。 手臂一震，封泥自启，祝潮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自顾饮了一口，感叹道：“自从喝过仙人醉，其他的酒我是再也喝不下了！” 气氛缓和，林峰也放松了下来。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各自也都小酌了几口，便开始酒坛交错，口无遮拦。 好酒之人一旦状态上来，那是可以无视实力地位和辈分的，这是以往喝那些低度灵酒无法体会到的一种感受。 祝潮生甚至开始吐槽各宗师长们遇事顾虑太多，就应该学学剑宗风范，否则魔道三派哪还能逍遥至今。 酒过三巡，谈到今日化妖门之事，林峰问道：“祝师兄，我们与太乙驻地相距不远，化妖门难道真敢来袭吗？就不怕被两方夹击？” 祝潮生嗤笑一声：“我们与太乙现在是何关系？他们到时候说不定会落井下石。” “怎么会？那可是魔道，正道得而诛之啊！” 祝潮生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说道：“若世人皆如你这般想法，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李春水点点头，他认同祝潮生的看法。 这里所谓的无私，只是针对自己在意的人，自私才是对外的常态，否则那不如天下大同，又何必分什么势力？ 只有像林峰这般踏入修行界不久的年轻弟子才会秉持着那些只认道理的朴素观念。 魔道尚且分为三派，各有立场和算计，内斗不断。 死在红月教手上的尸蛊和化妖弟子也不在少数。 说起红月教，李春水有些感慨。 他们虽也屠杀五大派的弟子，但从不无故灭门或殃及凡人，也没有什么邪恶的功法武学，严格来说不应该被归为邪魔一道。 他曾向师尊问过红月教的跟脚，青木却只是摇头，只言和另外两派一道论处，遇到不要手软。 他猜想这里面定然有一段值得吐槽的上古秘辛。 七十二章 师姐帮你搓 夜色深重，青梅看了眼李春水三人所在的地方，悄然遁入阵法之外的夜色之中，外间值守的弟子一无所觉。 即便有星光洒下，远离驻地的地方仍然昏暗异常，更远处鬼面枭婴儿啼哭般的叫声不时响起，千里无人踪。 某个无名山头的一棵古树之下，有人长身而立，站在大树的阴影里抬头看着星空。 青梅循着气息赶到此处，看着树下人影恭敬地行了一礼，神色复杂，没想到来的会是此人。 “左使。” 那人回身，可能星光无法穿透树冠，发丝衣着皆不知其色，隐约是位老者面容，似在盯着来人微笑。 “圣女不必多礼，老朽近日在东边办事，接到你的传讯就顺便过来了，圣女有何事要问？” 青梅面色冷淡，自从两年前她察觉到体内另一个蠢蠢欲动的灵魂之后，便意味着她不可能再将眼前这个亲手将自己送进断海宗的老者当成亲人长辈。 “月前我托教内查太乙门赵无极之事，可有消息？” 左使察觉到青梅的态度变化，甚至是轻微的敌意，并不以为意，等圣女恢复前世记忆，这些自然就不是麻烦。 微微一笑，左使缓缓开口。 “是有些消息，圣女应该会感兴趣。” “赵无极是紫气城某位富商之子，本身并无异常，八年前拜入太乙门，虽是雷灵根但资质寻常，在太乙门中并不出众。” “四年前筑基之后似乎是得了某种奇遇，修为突飞猛进，一度压过刘玄心成为内门大师兄，贺蒙山的关门弟子。” “但有意思的是，前些时日有妖魔余孽借另外两派之口向我教寻求合作的时候，据太乙门的内线证实，赵无极那时也刚好借故外出。” “尸蛊和化妖之中也有人感应到那妖魔余孽的境界和年龄皆是不高。” “老朽又查了一些教内卷宗，赵无极成名之前太乙门曾有十数位筑基初期弟子无故身亡，尽是神魂破碎，但其成名之后此事便再未发生过，当时太乙将此事推在了我教身上。” 说到这里左使顿住，神色和蔼地看了眼青梅，而后又说道：“圣女大概是已有猜测了。” 青梅的位置面对星光，虽然光线昏暗，仍然可以看出她震惊的神色。 当初五宗切磋时面对大师兄江寒的舍命反击，赵无极身上透出的那一丝一闪而逝的熟悉气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妖魔夺舍……” 左使点点头，再次将视线投向星空，淡淡说道：“他是贺蒙山的徒弟。” 青梅眼神颤动，吐了口气，沉默不语。 她明白左使的意思，知徒莫若师，那贺蒙山怎会没有干系？ 她忽然又想起二十年前太乙李云广的失踪之事，想起近期的太乙宣战之事。 “如今的太乙门，算是什么？” 但即便他们将这种判断公之于众也不会有人相信，只因为在世人眼中他们是魔教。 丧心病狂的魔道之人的诬陷之语又怎能信？ 片刻后青梅再次问道：“化妖门是怎么回事？” “哼，几个小虾米不自量力而已，断海宗可能会死一些人，但应该还奈不得你们，小事。” 青梅垂下了眼帘。 会死一些人，那必然指的是气血境的弟子们，且那个家伙估计不会舍弃同门独自逃离。 她又想到古师兄已领悟窥秘，等闲先天二三人奈何不得，此事应有转机，说不得要让化妖门此次有来无回。但是若能提前消除隐患，岂不是更好？ 于是她再次抬头看向左使。 “唉！” 左使叹了口气，一股接近元婴的威压猛然自其身上勃发，如同满潮的大江泄开了一个小口，对着青梅直冲而去。 青梅只觉胸口一闷，气血上涌复又退回，身周的空间似乎凝固起来，又似乎掉进了蛛网之中动弹不得。 夜色中看不清她苍白骇然的脸色。 左使略显冷漠的声音传来。 “请圣女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红月教的圣女，而不是断海宗！” “占我山河，夺我秘境，圣女不要忘记，断海宗，也是窃道者之一！五大派所有弟子皆死不足惜，还请圣女好自为之！” 威压消散，空气再次流动起来，仿佛云消雨霁，树下已没有了左使的身影。 青梅轻微喘着气，差点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望着前方。 “即便要做圣女，那也只能是我来做，而不是她！” 她闭目调息片刻，而后转身离去，接近驻地之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巧笑嫣然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出去随意闲逛了一圈。 路过弟子居住区时她又想起了左使的话，忽然想去李春水那里看看。 李春水与玉良长老关系亲近，平时也经常出入银雾峰，所以青梅更愿意和他走的近些，相比起其他师兄弟来说，在感情上他们才是同一阵营的人。就如同江寒和古景跟她是同窗，李春水跟她则是表姐弟。 而且青梅觉得，他从来不会掩饰对她的好恶，不刻意修饰自己的风度，坦诚，且真实，能够看得见摸得着，这种样子是她永远无法做到的，所以她很羡慕李春水，那样活着应该很轻松吧！ 此时李春水已与那二人分别，回到了院中，他准备今晚开始再将断海诀及开脉的走向推演最后一遍，差不多与太乙约战之后就可以破境入先天了，心湖中不免荡起一丝涟漪。 至于化妖门的事情，他并不怎么担心，他知道窥秘的境界究竟有多强大，化妖门来的若是没有明窍，相信古师兄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只是下面的的低阶弟子，以及矿洞附近的杂役们最近行事要万分小心了。 他坐在桶状的石凳上运功驱散脑中的微醺之意，以及渗透进衣服之中的酒气。院中石柱之上人头大小的灵灯光芒温柔散落，就像是青梅如秋水般的眼波。 “见鬼！小爷怎么会想起那个疯女人！” 就在此时半空中气息再次波动，一道青色人影带着淡淡的银光落在李春水对面。 正有微风过，三千青丝起，眼波流转间总是风情万种。 李春水无语发愣，他似乎永远不知道女人的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姐，不能走门吗？大半夜的，若是我在院中搓澡你也这般直接飞进来么？” “呸！” 青梅先是啐了一声，而后又笑吟吟说道：“呦，师弟你倒是搓给我看看，或者……师姐我来帮你搓？” 最后半句已是细如蚊蝇，青梅用手抚着脸看起来娇羞欲滴。 李春水早就领教过青梅的这种技俩，但还是瞪大眼睛突然一个哆嗦，心里想着红粉骷髅，她一定是个魔女，要不然为什么一遇到这种情况小爷总是会心神难守？于是他后退一步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了，不劳烦师姐！” 他前世将近三十年的光棍生涯不是没有原因的。 青梅在一边咯咯笑个不停，似乎见过左使之后所有的惆怅都一扫而空。 李春水连忙转移话题：“师姐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青梅收敛住情绪，她知道这句话她不该说，但还是没有忍住：“知道古师兄在此地坐镇，化妖门还敢来生事，那必然是算好人数的，到时候若是太乙落井下石，师姐我可没工夫照看你，不如，约战之事你就别去了。” 虽然李春水不懂风情，但好赖话还是分得清的。 他重新坐回石凳上，微微一笑说道：“师姐不必担心，我的能耐你还不清楚么？我若不去，那其他师弟又该如何？” 青梅瞪了他一眼，心中轻叹，干脆身体一旋腾空而去，徒留香风袅袅。 李春水撇撇嘴：“就来跟我说这个？不就是会飞么？有什么了不起！” 七十三章 断灵丹 晨光微亮的时候众弟子皆在院中演练武学，驻地中间那座青峰之后的另外一边，矿洞附近的居住片区内已有炊烟升起。 修行者除了辟谷丹之外还有天地灵气的滋养，但那些凡人们还是要食五谷而生的。 那片区域约莫有数个村子大小，穿行在期间的多是青壮年，偶有杂役弟子路过，惹来一片紧张恭敬的眼神，口称仙师。 在他们眼中这些杂役弟子个个都能力达千斤，轻松举起丈高的巨石，腾空涉水只是等闲，这不是仙师是什么？ 他们听说之前自家村镇附近总有食人妖怪出现，都是这些仙师们前去斩杀的，于是心中愈发地敬畏。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梁小五神色淡漠地点点头，摆手让一边行礼的几位汉子散去，手中提着一只盖严的竹篓自顾朝着中间那座青峰而去。 若是让此地凡人矿工们知道他的名字，必会万分惊讶，仙师起名怎会如此俗气？ 走过一段林木茂密的小路，他遇到几位同为杂役的弟子。 其中一人笑了笑问道：“梁师兄，又去找范师兄吗？” 梁小五的神色有些僵硬，没有心情回以笑意，他将右手提着的竹篓换到左手之上，似乎右手腕处还在隐隐生痛。 他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打招呼的那位弟子颇为尴尬。 待梁小五走远之后，其中一人呸了一声，面有愤恨之色。 “什么东西！不就是抱上了外宗范师兄的大腿，就敢如此无视我等！” “范师兄最爱此地的烧山鸡，看他手上提着竹篓肯定又是过去奉承去了。” “羞与此人为伍！” 几人骂骂咧咧离去，矿洞的工作每日未曾停过，一会到了时辰，他们几个要赶去监工。 朝阳缓缓升起，驻地上空的阵法反而更显清晰，透明的朦朦白光如同一个半球形罩子将此地保护在内。一旦驻地遇到攻击，那些看似温和的白光就会变成锋利无比的刀气呼啸而出。 这也是古景没有太重视化妖门突袭的原因，即便对方真的引来兽潮，低阶弟子们只需要躲入阵法之内便可万无一失。 此地阵法由孔月的师尊陈师道所布，主阵眼设在青峰脚下的长老居所外，由于此地长老的离去，主阵眼控制权暂由古景掌控。 而在青峰的另一边，也就是杂役和凡人们所在的区域，由于地势的原因，青峰外围的石壁上裸露出几条阵纹脉络，以防此地矿工或杂役们无意破坏，平日也会安排一位外宗弟子看护，今日值守那里的正是他们口中的那位范师兄。 半个时辰后梁小五走到了青峰之下，在一条陡峭坡路前停了下来，再往上走便是范师兄所在的地方。 梁小五脸色有些狰狞，他抬手看了看右手腕心脉处的那条细细的金线，每到午夜之时右臂和心脏处持续粉碎般的痛苦让他刻骨铭心。 从化妖门第一次试探至今已经过去数天的时间，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那不是毒，他只是在那天帮范师兄外出采桔时被化妖门的剑虎弟子种下了秘法。若是他不听话，最后那条金线会吞噬掉他整个右半边身子化为一柄利刃般的剑虎牙齿。 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来说，中了这种秘法只能转修化妖门的剑虎功法，这也是化妖门吸收新鲜血液最重要的方式。 所以他没办法，除了在痛苦中死去，他只有一个选择。 若是告诉师门，师长们必然会选择直接废掉他。 梁小五咬咬牙，额角似有青筋跳起，他做出了决定。 随即他沿着陡峭的坡壁翻身而下，在一丈之下的位置他找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一拳宽窄的裂缝，扒开杂草露出了裂缝里若隐若现仿佛水波一般的光纹，这也是连接主阵眼的一条阵法脉络。 当初开辟驻地布阵之时，这里就是他亲手修整的，所以他很清楚。 他从竹篓中的烧鸡下面取出一个黑布包裹的事物，打开之后竟然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红色丹丸，隐有毫光，淡淡的腥臭之气散发而出。 他将黑红色的丹丸放入裂缝之中，没想到那丹丸竟如水球一般直接融入了阵法脉络之中，此处光纹开始暗淡。 梁小五拍拍手翻身而上，整理了下衣服和竹篓，抬头看看头顶空中依然明亮的阵法光罩。 “他们说这叫断灵丹，最少一天才会完全渗透生效……希望你们真的能带我走！” 他转身继续朝上走去，竹篓里确实有带给范师兄的烧山鸡。 有风从东来，直向西去，刚刚熄灭的篝火有余烬散出。 一位长相帅气的太乙弟子不顾法袍下摆上残留的炭灰，从篝火上方的铁架上先取下一只山鸡，转身递给坐在一旁光滑石头上的王庆云，而后又取下剩下的两只与其他三人分食。 王庆云很有风度地咬了一口鸡肉，随后说道：“唔，叶永师弟你这烤山鸡的手艺倒是不错！” 其他几人也都笑着点头附和。 帅气的叶永嘿嘿一笑：“凡俗间的手艺，上不了台面，师兄觉得好吃就成！” “嘿，你这小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叶家没了，不是还有师门嘛，仇早晚会报。” 叶永笑容微敛，眼中有恨意闪过，再次说道：“算算日子，断海那边估计早有新的弟子到了，上次被师兄你杀了几人，这次那李春水定然会在其中！” 王庆云拍拍叶师弟的肩膀，寒声说道：“放心，孙通和李兴二位师弟也不是白死的！” 叶永沉默着点点头，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大师兄能杀了李春水，他不介意永远成为大师兄的一条狗。 在另外一边，刘玄心站在一处半山的崖台之上，迎着山风望向断海宗驻地的方向，他此时没有在想明日约战的事情，有些惆怅和迷惘。 昨日晚间他收到了师尊雷鸣的传讯，师尊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要进点星山脉探查一番，让他近期不要回门内。 师尊的传音里最后给了他一个坐标位置，那个位置并不在点星山脉，而是在与长生宗交界的一个小城里，他随师尊外出办事时曾在那里落脚。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意，隐隐有些担心。 当日师尊在洞府外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记忆犹新，让他驻守小桔山也是师尊的意思。 可师尊要晋级元婴最少还需要数年的时间，如今怎么能斗得过门主？ 而且现今门内大部分长老皆是门主一系，谁又能相信他们？对面的断海宗吗？亦或是剑宗？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天之骄子的光环，正道第一大派的归属感，早在他心中轰然崩塌，若不是他还有些能耐，早就道心失守走火入魔了。 迷茫，紧迫，不安，无助，如芒在背。 他想劝师尊放手，但他知道那没有用处。若是师尊真的放手了，那置道心于何地？怕是此生无缘元婴之境。 那不如去赌一把，若是不死，元婴顷刻可成。 “演天地之正气，化胸中之雷霆……太乙，早已不是以前的太乙……” 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一位眉毛浓重的弟子出现在此地，拱手说道：“师兄，有巡山弟子发现化妖门弟子残留的痕迹，我们是否需要防范一番？” 刘玄心有些意兴阑珊，并没有转身，他现在什么事都不想管，摆摆手说道：“你过去探查一遍，让下面弟子提高警惕就行了，除非他们想死，否则还不会犯到我们头上。” 浓眉青年有些奇怪二师兄的态度，但一想也是这个理，天下谁不知道太乙道法最克妖鬼。但若不是针对他们的，那就是……针对断海宗？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拱手离去。 …… 李春水依然在静室推演功法与经脉，以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他已经想好了，约战之后就让古师兄来为他护法，没办法，自己的师尊太不靠谱了。 林峰带着几位师弟换下了在外巡山的金水几人。 云来云去，天光变换，月升日落。 一天就这样过去，没有人发现中间青峰之下，阵法灵力的流转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慢。 七十四章 约战常态 新的一天来临，今日的驻地似与往日不同，那层略微削薄的透明柔和的白光，反而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违和感。 温润的朝霞铺撒而下，一声清澈纯粹的刀鸣随之响起。 古景、青梅、祝潮生立于议事大殿的上空，下方人影闪动。 几个呼吸之后小广场上聚集了十来位气血弟子，以李春水和林峰为首。 不远处的过道上另外站着几位弟子，同样手持佩刀，静静地看着人群，他们今日要和青梅师叔一起留守驻地。 金水看着不远处的广场中心，心中有些担忧，他由于之前黑鳞豹的突袭受伤未愈，所以也被留了下来。 大多人都知道这次出去不仅仅是与太乙约战这么简单，虽然和太乙弟子的战斗也很残酷。 李春水表情淡然，林峰面露兴奋，其他弟子不外如是。 上方的三位先天祝潮生杀意显露，冷冷清清；青梅微笑看着李春水不知想些什么；古景懒得废话，崩出两个字“出发”，便闪身向前掠出。 众弟子紧跟而去。 断海宗与太乙门驻地的中间地带有一个百丈大小的微型山谷，其中树木早被砍伐一空，只留下根部已长出新芽的众多粗大树桩。 山谷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破损严重的宽阔低矮石台，上方处处血迹斑驳，颜色深浅不一。 几片干枯的落叶在破旧石台上随风不停打转。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忽有霹雳声响起，西侧高空中一道闪电乍现，朝着山谷东向劈去。 刹那间，又有弧光自东而来，圆润锋利，在山谷上方与闪电相遇。 紫白二色光芒轰然爆开，而后双双消散无踪。 林间有野兽虫鸟惊惶逃离。 随后破空声连续响起，人影显现，双方同时到来，隔着百丈小谷相视而立。 李春水觉得这情景有些怪异，颇有些前世叫人约架的意思。 以断海和太乙如今的关系，这种形式已经是双方坐镇的长老所能维系的最好局面了。 有擂台就说明还有规则，有规则就能少死些人，否则此处山岭怕是早已被鲜血染透。 王庆云显得很是自信，带着一抹邪笑看着李春水和林峰，再过几日他此次的任务就要结束返回门内了，他很乐意走之前帮叶师弟一把。 旁边的叶永则是死死地盯着李春水，呼吸有些沉重，咬牙切齿。他虽然没有见过李春水，但玉简中对方的留影在他脑海中极其深刻。 “为什么只瞪着我一个人？” 李春水有些郁闷，王庆云他倒是见过，但旁边那位是谁？难道自己跟他还有杀父之仇不成？ 他心中不喜，于是回瞪了过去。 古景没有说话，这很正常，但让人奇怪的是刘玄心也没有说话。 那位浓眉太乙弟子看了二师兄一眼，朗声开口：“断海小儿，今日打算派谁下去送死？” 祝潮生肩头发丝向后飘去，冷眼寒声：“你想死！” 浓眉弟子嗤笑一声，正准备怼回去，却被刘玄心打断。 “行了，废什么话！开始吧！” 那浓眉弟子又想起化妖门之事，遂不再言语，心中冷笑不断。 之前的多次约战之中废话早就说的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古景身后一名方脸弟子越出人群，施展风行步当先而下，是那位与李春水一道而来的高师弟。 这里的约战并不流行自报家门，因为不是切磋。所以高师弟站在台上并不言语，只是抽出佩刀遥指向太乙区域。 李春水点点头，虽不清楚高师弟战力如何，但看其身法的扎实程度，与那严风也相去不远。 这里只是小桔山灵石驻地，来到此处的弟子皆是被宗门征召而来，无论太乙还是断海。所以太乙门那边也不会有几个核心精英弟子，只要不是王庆云出手，第一场高师弟即便不敌，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王庆云扫了下方之人一眼，有些不以为意，这种货色扛不住他几道雷霆，但他还不能出手，因为对方也是可以临时换人的，他还不想让今日的战斗这么快结束。 高手是用来压轴的，先看看前面几场好戏再说。 他朝后方摆摆手，一位师弟越众而出飘然而下，指尖金光闪烁，却是个金系法修。 五行道法之中唯有金系法术最为犀利，带有切割的属性，有点类似刀法的感觉。 双方弟子停下窃窃私语声，皆将视线聚集在下方石台之上，神色肃然。 战斗开始，高师弟提刀快速突进，身上锋锐之势迅速凝聚。 这种低阶小修的战斗总是一方试图近身，另一方避免被近身的过程。 金系法修同样脚步不停，游走着且战且退，不见丝毫慌张，手中法诀如穿花引蝶，金刃如光不时呼啸散出，仿佛他本身变成了一个黯淡的光源。 优秀的金修可以做到金刃飞出时轻微转向，若是贸然躲闪必会被杀个措手不及，但眼前之人显然不擅此道。 每一位武修在身法上都可以称得上一声不错，而高师弟却更胜他人，他施展起燕回步在场间不断躲闪，竟然避开了大部分金刃。 实在避不开时才会劈上一记连云刀法，因为连云刀法更擅长卸力，他可以尽量避免被对方逼停。 一炷香后，眼看着金系法修即将进入高师弟的攻击范围，李春水暗道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对面的太乙弟子有人露出戏谑之色，祝潮生冷哼一声，觉得那些小聪明真是可笑。 林峰毕竟比李春水更早接触修行界，他清楚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希望高师弟能有所准备。 风声不停，高师弟再一次接近之后欲要抬刀劈砍。 那金系法修脸上现出冷笑，并不再退，计算好时机伸手一指，口呼：“引刃！” 此法能够影响敌人手中的金铁之兵短暂失去控制，一向是金系法修应对武修近身时的不二法门。 但他没有想到，眼前的高师弟同样露出一抹冷笑，“锃”的一声，即将斩出的佩刀突然一个回旋被其插入鞘中。 这就是引刃的缺点，刀不出鞘此法便只能无疾而终。 高师弟手不离刀柄刹那间再次拔刀，刀锋顺势对着金系法修的胸腹斜撩而上。 金系法修面色骇然，他后悔之前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嘶吼中金系法修疯狂后退，法诀再变。 “点睛！” 一道刺目金光在二人之间亮起，却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为了影响对方视线。 高师弟下意识闭上双眼，但手上却是不停，刀光一闪，前方一声惨叫。 他感觉到似有鲜血溅射到自己额头，再睁眼时那金系法修已摔落在台下，胸前一道模糊的二尺刀伤，鲜血浸染着身下木桩，正在痛苦地哼哼唧唧，却是性命无碍。 那道点睛术还是有作用的。 上方刘玄心冷然看来，空中气机微变。 高师弟抬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去，他本来是想过去再补上一刀的。 自有脸色难看的太乙弟子下去将那金系法修带回。 初战告捷，断海宗那边自然是士气振奋。 “幸不辱命！可惜没有留下对方性命。” 古景仿佛又在神游天外，没有表示，祝潮生点点头，李春水微微一笑，林峰拍拍高师弟的肩膀：“干得漂亮！” 后面的张久竖起大拇指：“高师兄厉害！” 愤恨中的太乙弟子又有一人下场，此人之前所站的位置比较靠前，实力排名应是不错，看来太乙是想接下来扳回一局。 张久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心思，他的实力尚不如之前的高姓弟子，这局太乙明显憋着气的，他下去恐怕有去无回，不禁有些遗憾。 他心中也明白，其实还有两三人和他实力差不多的，今日估计都是来充个人数，太乙那边亦是这般，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而已。 林峰身后一位皮肤较黑的弟子提刀飞身而下。 李春水记得此人姓孟，但不知其名，听林峰说这是他见过最刻苦努力的一位师弟，怪不得脸会这么黑。 下方有刀光亮起，火焰四散。 与上场不同的是，这次那黑脸孟姓弟子一直被对方压制进不得身。 他的脸色本来就黑，后来变得有些发红，也不知是气愤憋屈所致，还是烟熏火燎的后果。 最终不出意外孟姓弟子败下阵来，万幸只是受了点轻伤，被火毒入体，又被一枚火球击出石台，喷了一口热血便无力再战。 祝潮生同样将视线投下，意思不言而喻。 那太乙弟子有些懊恼，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这是此地的潜在规则，若不能在战斗中直接击杀对手，那便只能罢手，上方的师叔们自会出手阻止，除非他想引发混战。 但如果那样的话，对方死不死他不能确定，他必然会在第一波攻击中丢掉性命。 王庆云上次杀的那几人，只是因为断海宗这边没有能够与他匹敌的对手，实力差距大又不能不战。 约战不停，之后又有数场战斗，各有输赢，其中受伤在所难免，但无人丧命，并没有什么新意，不再一一赘述。 清风徐徐，夹杂着灵桔特有的香甜气味，李春水看得索然无味，但他忽然懂了。 或许这样，才是约战的常态，死亡毕竟只是少数，这才是两边长老和弟子都愿意看到的吧。 所以他明白，太乙内部对于两宗宣战的意见并非是铁板一块，这位驻守此地的太乙长老显然是主和派。 七十五章 有毛病吧 王庆云略有不耐，总体战况太乙这边多输一局，这让他有些介意。 旁边的叶永看了看大师兄的脸色，又扫了身后一眼，尚未下场的弟子不多了，除他和大师兄之外，余者皆实力平平，于是他一甩衣袖闪身落到场间。 王庆云点点头，能站在他身边就证明这叶永实力还可以，即便不如孙通和李兴，也比死在钟象山的叶明强上不少。 叶永恨恨地瞪了李春水一眼。 李春水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心想你若真想和小爷打不妨大声地说出来，小爷成全你！ 但叶永自知不是此獠的对手，还是决定将这块硬骨头交给大师兄去啃。 李春水的骨头硬不硬那不清楚，叶永却是个实在的软骨头，虽有血海深仇，但只因此时他身在台上，不敢过多挑衅，随即便将视线移开。 林峰没有注意李春水的神色，他有些兴奋，终于有值得自己出手的家伙下场了。 若是李春水没来，王庆云那边自然由他顶上。但既然李师兄在此，王庆云还是留给他好了。 林峰并不怯王庆云，但若说战而胜之，他觉得半斤八两吧，毕竟那货是和孔师姐同期的天才弟子，境界肯定比自己更加圆满。 “铿铿”两声，背后两截枪杆被其拔出合归一处，林峰落在台上。 之前参战受伤较重的弟子在后方平坦处打坐疗伤，其他人看着下方很是期待。 祝潮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次应该可以斩下一人。 面对林峰，叶永面色凝重，他知道李春水崛起之前此人才是断海外宗的大师兄，实力出众，最擅以力破法。 他听说之前五宗切磋时李兴师兄就是败在林峰的重枪之下险些丧命。 思绪一瞬而过，指尖红芒闪烁。 在林峰刚刚落下之时叶永伸手便是一枚火球甩出。 林峰嘿然一笑，一枪将火球劈散，强大的力道让火球根本没有爆裂的机会，随后运起步法持枪前冲。 叶永在不远处变幻位置，手中法诀不断，爆裂火球紧接火链术呼啸而去。 在此之间他用了点小心思，那枚人头大小的火球在与林峰枪头接触的瞬间轰然爆裂。 这一击林峰用的是重钧突刺之法，前冲的身体刚好撞上爆炸的余波。 虽然火球提前爆裂造成的杀伤力极为有限，但叶永本来就没想过要靠这枚火球重创对方。 “中了！”叶永心中惊喜，不再移动，再次掐诀。 上方断海宗弟子们有些紧张，李春水觉得这应该还难不倒林峰，他与林峰切磋的次数不少，心里有底。 林峰确实没有料到，暗道此人阴险。 一枪刺空的瞬间火光笼罩而来。 透过火光的薄弱处他看到后面那条蜿蜒的火蛇之链。 这种情况对于别人可能会有些危险，对他来说只是有些麻烦，这次恐怕要灰头土脸了，但还好孔月师姐不在此地。 林峰索性速度不减直冲进烟火之中，体内气血如江河奔涌，重钧心法迅速流转，枪法改刺为劈。 呼呼风声起，烟火向两边猛然逸散，这是天生神力外加重钧枪法的威猛枪势的作用。 林峰从中跃出，脚离地面旋转借力举枪再劈，飞来的火蛇“噗”的一声断为两截。 他瞬间一冲而过，抬枪击碎另一枚仓促飞来的火球，身后四散的烟火衬托下让他看起来有势不可挡之勇。 上面诸位师弟心中振奋，莲华寺的小和尚也不过如此吧。 叶永心神被慑，手指轻微颤抖法诀难以为继。 上方有太乙弟子一声惊呼，叶永怒目圆睁，惊惶间胸膛被长枪穿透。 画面定格，林峰确实灰头土脸，额前发丝散乱焦糊，烟灰熏缭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如何。 “住手！”那位浓眉太乙筑基弟子怒目出声大喝，指尖有青光亮起。 但此时再喊住手还有什么意义？以重钧枪法的力道，叶永哪还有活命的道理。 刘玄心皱起眉头，王庆云神色冷若冰霜，向前迈了一步。 对面古景不再神游，视线盯着刘玄心，高空隐有气机交锋。 祝潮生的刀已经出现在手上，冷笑说道：“怎么？想破坏规矩？那我倒是乐意至极！” 浓眉弟子嘴唇开合，最终没有说话。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此地众人哪个不懂？ 林峰将枪抽回，就如同他刺出时一样，快，且准。 临走时他黑着脸还不忘瞪一眼上边的浓眉弟子，心想吓唬谁呢！ 叶永瘫倒在地，破旧的石台上再添新血。 但此时他没有去看林峰，临死之前终于硬气一回，死死盯着李春水，嘴角溢血，脸色怨毒。 他这一死，叶家彻底没了。 “李春水！你不得……好死！我……等着你……” 话毕，人已毕。 众人看向李春水。 林峰挠挠头搞不清状况，一脸无辜：“他不会认错人了吧？不对啊，他说话的时候明明看着你……” 李春水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你大爷！有毛病吧，杀你的人又不是我！” 此时已接近正午，由于山间气温的升高，风渐渐停了下来，如海般的密林不再沙沙晃动，如同正在悠闲觅食的角马群感应到天敌出现的瞬间。 远在十几里之外的地方，若是有人在低空飞行，透过林间缝隙可以隐约看到林中有兽群行进。 黑鳞豹、铁鬃猪、腐尸狼……分散开来数十头之多，速度不是很快，造成的动静却是极小。 畜生能够做到如此井然有序，那必然是有人施加控制。 兽群的上方几道人影漂浮，当然也可以说是兽影。 化妖门弟子在妖力运转之后虽仍是人形，但外表已不能算作人类。 他们脸上现出斑驳的花纹，肩背宽大，左臂壮硕带有利爪，而右臂，自肘以下化为一柄金色利刃，与剑虎妖的獠牙一般无二。 也不知化妖门的祖师是如何奇思妙想，将异界妖魔的功法和妖兽血脉结合在一起，造就了这些不人不妖的玩意儿。 人类无法直接修行妖魔的功法，但又贪图妖魔的强大，那便只能如此。 一道声音响起：“毛师兄，我们是否要加快些速度？下边有些妖兽控制的早，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看不出本来相貌的毛师兄抬头朝某个山谷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咧开更显狰狞，他摇了摇头。 若是他们全速前进，不到两刻钟便可到达目的地，按照以往的经验，那时那边的约战应该还未结束，时机不对，战果难以扩大。 那两方人尚未分开，说不定还会联手，那他们就死定了。 那人不再言语，另一人接话：“嘿嘿，算算时间，断灵丹应该已经生效了吧，想到他们全力激发阵法而发现阵法无效的精彩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啊！” “那个什么小五，还真是有能耐啊，我都想真的把他收入门内了！” 毛师兄微笑，当然由于外表原因，表现出来的仍然是狞笑。 “那古景在断海内宗排行第二，不可小觑，待会刁师弟、胡师弟与我一起围攻，先把他解决。” “剩下两个裘师弟和骆师弟你俩一人牵制一个，虽然打不过缠住总可以吧！” “言师弟，你去清理那些气血境的杂鱼，下面这些畜生终究没有神智。” “若是太乙有插手的迹象我们立刻就走，不要恋战。” 毛师兄心中冷笑，想来太乙会很乐意袖手旁观吧，说不定关键时候还会搭手帮上己方一把。 至于道义，那些正道修行者肯定能找到完美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是他们最擅长的。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父母意外捡到一枚储物戒，而被几个正道世家弟子随手打死的场面，心中恨意丛生。 那个世家十多天前已经被他们灭掉了，无一活口。 几人点头称是。 言师弟松了口气，这里面他的实力最弱，无论青梅还是祝潮生，他都不是对手，当初试探时他连青梅一刀都接不下来，还好…… 断海宗驻地之中，矿洞附近的凡人们光着膀子进进出出，或推着大车小车，或肩扛铁锹，或背着竹筐将洞中清理出来的满筐满筐的碎石倒入一侧崖下。 今日负责监工的梁小五没有心思进洞中看着，借故走出洞外，心中有些焦虑，不时看向远处。 他完成任务之后便向外传递了消息，于是当天他得到一粒黑色的丹药，那是给他吃的。 所以昨天夜里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并未出现，让他觉得恍若新生。 青梅仍然立于议事大殿的上空抬头看着上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今日的驻地阵法光幕跟往常一样明亮，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的锋锐气息有些虚弱。 仿佛凡人大病，中气不足，只要剧烈运动便会晕厥过去。 她觉得阵法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阵法的控制阵盘在古景手中，她无从查看。 她不清楚化妖门是如何做到的，那必须要有内应才行。 于是她转头，看向下方同样等待的金水几人，神色有些冷。 七十六章 杀 一名太乙弟子跳下山谷，将叶永的尸身带回，面色悲戚。 大多数年轻弟子都还没有适应这种熟悉的师兄弟突然身死道消的情绪，直到多年之后，身边几度容颜更替，他们会变得渐渐麻木起来。 这些，是修行理应承担的后果。 王庆云已是忍无可忍，指尖紫光点亮，体内似有霹雳声起，他闪身落到台上。 叶永临死之前对李春水的诅咒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但他并不悲伤，只是觉得愧疚，而且很没有面子。 “下来！” 王庆云瞳蕴雷光，声如雷震，怒气外露，态度很是恶劣。 李春水正憋着一团火气无处释放，他觉得太乙今日的约战就是为了针对他，想也不想就飞身而下。 “都以为小爷好欺负吗！” 无论这局太乙是何人下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张久拽了下林峰破烂的衣袖，问道：“李师兄没问题吧？” 林峰微笑，露出一丝白牙，在黑黢黢的嘴唇衬托下更加明显。 “放心，王庆云要倒霉了。” 他与李春水切磋的次数不少，不太明白李春水是如何淬的体才会让身体那般灵活，在战斗中配合燕回步似乎更胜过剑宗的纵剑步法。 所以他知道李师兄肯定不会输，当日五宗切磋时王庆云连剑宗的何安都没打过。 先天之前武修面对雷法只能躲而不能接，你可以拿刀劈散火焰，但若拿刀劈雷霆的话，那不亚于直接受此一击。 所以雷修只怕一种武修，那就是身法格外出众者。 太乙雷修很少与剑宗弟子冲突，只因剑宗纵剑步在短距离突刺躲闪上远胜断海宗的燕回步。 李春水这次没有发扬以往的作风抢先进攻，而是先开口说话。 “你可以选择现在告诉我，刚才死去的那人为什么要针对我，或者等你临死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冷着脸，态度不但恶劣，而且嚣张，似乎他才是正经的雷修。 祝潮生微笑点头，这种态度很符合他的预期，他觉得等李春水先天之后可以将其引进天水峰。 太乙弟子中有人嗤笑出声。 大师兄虽然曾经败于剑宗何安之手，但像何安那样的人在真武剑宗也只有一个。 他们经常见大师兄出手，却没见过李春水出手，几乎所有人对李春水的印象只是停留的耳闻层面上。 真正见过李春水出手的那几个太乙弟子，都死了。 王庆云怒极而笑。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怕待会收不住法力你没机会再听，他是叶家弟……” “锃”，这声刀出鞘的声音极短，且清脆，比其他人的拔刀更加悦耳，说明出鞘的速度极快。 势如锋芒滚滚向前，李春水瞬间进入了状态，眼神冷厉。 听到“叶家”两个字他就已经明白了，所以不打算再听，那就不让对方说下去好了。 张久无语，李师兄果然还是这么不讲规矩……不，是出其不意。 “无耻！” 这个世界的口头禅翻来覆去就那几个，乏善可陈。 王庆云其实并不在意，这种情况自然也在李春水的名声里与他的某些战绩一并为世人所知，他人自然有所防备。 而且，他始终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快过闪电。 他脚步不动，掐诀挥袖，无中生雷。 一般的武修不值得他持续拉开距离，因为在敌人接近之前必会被雷电劈中。 一道丈长的霹雳电光凭空出现，朝着李春水下一步的必经之路上劈下。 一刀独秀的心法早已运转，李春水将神识压缩成一束，聚焦在王庆云身上，眼中似有亮光闪过。 雷光尚未出现，他便有所觉，脚下错步，前冲的身体顺势侧转，以燕回步的技巧瞬间拉开。 他看过何安与王庆云的战斗，自然知道该怎么打。 在外人眼中，李春水的身影在那一刻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 未命中。 身后碎石纷飞，溅射到李春水的衣衫下摆，他人再进一丈。 王庆云眉头微皱，有些意外，右手模糊间又是一道雷霆劈下。 作为太乙门外门大师兄，王庆云的天赋确实出色，这不止体现在单纯境界的提升上面，还有对雷法的领悟上。 虽没有神识，但凭他对术法本质的理解，仅靠丹田法印的调动，施法速度就远超常人，与龙丘的瞬发差距并不算大。 悟得道心之后他提升很大，他觉得此时若再遇到何安，败的一定是对方。 燕回步再次折转，李春水身影模糊，再进一丈。 又未命中。 王庆云神色凝重，一咬牙不顾法力消耗，法诀持续点出，雷霆接踵而至。 一时间石台之上电光交错纵横，霹雳声不断，虽与真正的天劫相比不值一提，但也足够绚丽夺目。 断海宗诸弟子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他们第一次见到练气大圆满的雷修出手如此狂暴的局面。 上次约战王庆云连杀三人，也只是随手出了几道闪电。 “李师兄……能躲过吗？” 场上已经少有碎石纷飞的情景，只有碎石碎成粉末后的烟尘四散。 说实话李春水并不擅长这种正面的战斗。 他游走在雷霆之中不停辗转腾挪，攻击密集之后他也有些压力，总是以差之毫厘的距离避开雷光，霹雳中似有残影出现。 他就像一只沉默、冰冷的幽灵，穿行在雷暴之中。 他心中暗叹这王庆云确实本事不小，若是对方也有神识，他今天说不得就栽了。 此时只有四人能够看清场上情形。 古景露出笑容，祝潮生眼中惊奇不已。 刘玄心眉头深皱，那浓眉弟子一副见鬼的样子。 统统未命中。 王庆云脸色苍白，法力消耗过度，骇然盯着前方。 一袭黑衣的李春水自雷暴中闪出，毫发无伤，距离他已不足两丈。 根本没有任何停顿，李春水也不屑于以胜利者的姿态嘲讽羞辱，而且那样会让他失去砍死对方的最佳时机。 此时风声再起，李春水身影晃动，冰冷的刀锋对着王庆云额间劈下。 惊恐，无助，王庆云的瞳孔中仅剩一道白光。 就在这个时候，上空霹雳再起。 李春水骤然收刀，身影模糊瞬间后退，一丝窥秘之力应激而出，心有余悸。 他之前所站的位置上，石台已被雷电击穿，脸盆大小的深洞四周裂缝蔓延。 一瞬间山谷上方气机剧烈波动，古景挥刀，一道绚烂刀芒朝着对面喷薄而出。 刘玄心宽袖一甩，又是一条粗壮霹雳撞上刀芒，双双抵消。 祝潮生眉间凌厉，也是佩刀出鞘，欲要飞身而起。 “太乙贼子！” 众弟子迅速散开，刀出鞘声不断，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此次我太乙认输就是，今日约战到此为止！” 刘玄心冷着脸郁闷不已，他和师尊一样最看不惯破坏规矩者，但今天他不得不出手阻止。 王庆云天赋极高，就连师尊雷鸣对其也极为看好，可以说是下一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未来的内门大师兄。 用门内长老的话来说就是，此子元婴可期。据说某位太上欲要收其为徒，自然不能死在这里。 而且，若是王庆云死了，恐怕两家的矛盾会瞬间升级，这与师尊的期望不符。 但不得不说，自从听了师尊的那番话后，刘玄心确实变了不少。 他继续开口：“况且，你们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刚刚出手极为保留，否则下边那小子岂有活命的道理？” 祝潮生自然不会罢休，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古景制止。 “祝师弟，算了，今日还有其他事情。” 祝潮生脸色一沉，便不再追究，他知道其他事情指的是什么，那此时自然不能轻易开战。 “李师弟回来，我们走！” 李春水扫了一眼刘玄心，又看看面无血色的王庆云，嘟囔一句：“算你命大！” 约战结束，古景带着众人离开，下次约战是何时需要长老回来后再做定夺。 “王师侄。” 王庆云脸色已恢复些血色，只是精神不振，情绪低落。 “刘师叔！” “你带着其他人先行回返驻地，此地稍后可能会有些危险。” 王庆云拱手应下，在阎王门前转了一圈，他现在没有心思关心其他的事情，遂带着众师弟退下。 望着断海宗众人远远离去的身影，刘玄心眼中光暗不定，浓眉弟子却露出期待之色，嘴角扬起。 接下来可能还有一出好戏，所以他们停在山谷边缘并未回返。 …… 再次翻过一座小山头，距离断海宗驻地越来越近，林中不可避免地传出阵阵的踩踏声，其间夹杂着数声低沉的兽吼。 毛师兄抬头看向远处，数里之外断海宗驻地中央的那座青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对于大多数魔修来说，他们并不清楚为何师门沉寂多年之后又再次复出，虽然在洲陆上造成了一些骚乱，但他们自身也损失不小。 魔修们由于功法的原因向来心理扭曲阴暗，残忍嗜血，但他们不傻，鸡蛋碰石头的道理还是懂的，所以刚开始很是有一部分人对此抱怨不满。 直到有一位核心长老告诉他们，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都和另一件秘密的计划有关，那件事若成，他们便可以不用整日躲藏在阴暗之中，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洲陆上尽情掠夺杀戮。 毛师兄又抬头看了看某处山谷的方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出手了。 数里的距离，他和几位师弟几个呼吸就能出现在断海宗驻地阵法前方，下面那些兽群全力冲刺下半刻钟内足以跟上。 他扫了身后诸人一眼，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将带着利爪的左掌朝前一挥。 “杀！” 七十七章 开脉，战时突破 矿洞附近，梁小五不再走来走去，他抬头看向远处山林。 他右手腕上的那条金线像脉搏一样开始跳动，他知道，他们要来了。 他天真的以为化妖门真的会带他离开，所以他有些迷茫。 勾结魔道，背叛师门，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别说他一个杂役弟子，就算他是内宗弟子，青峰另一边的那些同门也会把他的头砍下来，挂在断海宗的山门之外。 以儆效尤！ 那是他应得的。 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为何又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放不下？ 是愧疚吗？今日不知有多少师兄弟会因他而死，他当然应该愧疚。 他觉得天道不公，他无力对抗命运，但这个世界上无力对抗命运的人又岂止他一个。 青梅在想师尊玉良，又想到李春水，想到红月教，想到天地大变之后的五宗窃道者。 她不明白，星剑门早已凐灭于时光的长河之中，剑修万年不出，为何有些人还是如此固执？ 下面金水几人神色惊喜，起身朝外迎去。 古景带着众人已经赶回。 青梅展颜一笑，风从山外而来吹起她的青丝青带。 穿过驻地阵法的瞬间，古景与祝潮生对视了一眼。 古景沉默，祝潮生眼中精光闪亮，杀气复起。 一枚白玉阵盘出现在古景手中，阵盘中间一块墨汁般的黑色氤氲持续向四周晕染开来。 眉头蹙起，他将真元注入其中，黑色墨汁沸腾一般开始跳动，上空稀薄的阵法光罩突然一阵急速地明灭闪动，而后“噗”的一声消失无踪，像是蜡烛被吹灭的声音。 晴空万里，大好天光。 金水几人正在和其他弟子聚在一起询问约战情况，忽感阵法变化，皆停止了交谈，向师叔们那里看去，有几人神色不安。 李春水突然面色凛然，将视线与神识同时投向远处。 青梅正要说话，远处忽有妖气升腾，裹挟着数道金色遁光朝这边滚滚而来。 “化妖门！” 三人瞬间气机鼓荡，闪身向驻地之外飞去，不能将战场放在驻地上方。 “李师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李春水没有答话，皱起眉头，眼中似有刀光亮起，他将寒星刀换在手中。 远处模糊沉闷的隆隆声逐渐清晰，那些是…… 此时驻地之外的空中，一道清亮的刀光向前疾斩而去，祝潮生已是率先出手。 “一群孽畜，安敢犯我断海宗！” 那位化妖门的毛师兄同样妖力运转，一枚金色刃影凌空迎击。 “今日你们都要死!” 毛师兄此生最恨的两个字就是孽畜，走到这步境地还不是你们所谓的正道所逼？ 六人在不远处就分散开来，其中三人冲向古景，另外两人各有目标，那位言师弟则狞笑着朝下方气血境弟子杀去。 数里之外的山谷上方，刘玄心与浓眉师弟凌空而立，遥看着断海宗驻地的动静，并没有越过前方那条无形的边界线。 “化妖门果然动手了！” 浓眉弟子脸上现出一抹喜意，他本属于内门长老史德谦一脉，典型的主战分子，所以他认为这是灭去此处断海宗驻地的天赐良机。 身后又有一道遁光从太乙驻地的方向飞来，是留守其中的另外一位太乙筑基感应到气机波动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新赶来的弟子看起来个头不高，出声问道。 浓眉弟子下巴朝断海宗的方向扬了扬，说道：“化妖门突袭那边了。” 矮个弟子将视线投去，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再次问道：“二师兄，我们出手吗？” 他所说的出手自然不是去帮助断海宗围攻化妖门。 刘玄心没有说话，脸色冷淡，仍然沉默地望着那边。 二人对视一眼，搞不清楚刘玄心在想什么，或许二师兄另有计策吧！ 另一边，古景和祝潮生并不废话，刀光纵横而出与化妖门的弟子战在了一起，刀光金刃交错碰撞，人影翻飞不停。 有窥密的境界在，古景以一敌三丝毫不显吃力，凌厉的窥密锋芒压得毛师兄三人如履薄冰。 古景没有留手。 所以毛师兄三人心中惊骇，后悔不跌，支撑的极为困难，随时都会有人毙命，惊险异常，只能尽量闪躲，避免金刃与刀芒交击，实在是硬碰不过。 “窥密！他竟然有窥密……” 祝潮生没有窥密，但大派内宗核心弟子的战力又岂是丧家之犬般的化妖门无名之辈能比的。 他的对手更惨，数招之后身上已经连续挂彩，看起来也是坚持不了太久，已是考虑着如何逃脱了。 与此同时，眼看着那位言师弟朝下方低阶弟子杀去，青梅闪身出刀，一抹青玉般的刀光朝言师弟劈出，可刀光刚刚崩发而出，却被另一道金光打散，那位骆师弟挡在了她的面前。 青梅妩媚的俏脸上煞气显露，寒声道：“你找死！” 下一刻大成的青玉心法在经脉中急速运转，青玉般的刀光顺着青梅手中的刀身倾泄而出。 骆姓妖修感受到其中锋芒，脸色微变，竭力出招抵挡。 红月教左使说他们不自量力，确实是有道理的。 言师弟不管身后的战况如何，挥臂间一道金刃朝下方划去。 “嘿嘿，不要指望有人能救你们，你们全都要死！” 众人拔刀散开，除了之前约战受伤的几人，其他人虽紧张不安，却无一人后退。 李春水眼神凌厉，却并不担心，他倒是希望眼前的化妖门弟子有种一些，待会千万不要逃了。 一刀独秀和窥密同时激发，他闪身顶到正面，手中寒星刀骤然出鞘，一抹星光般的弧形刀光一闪而逝。 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前方飞来的那道金刃断为两半化为点点金芒消散。 窥密的力量外加玄兵的优势，让李春水弥补了没有经脉真元的差距。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硬抗先天，只是身体被对方攻击的力道冲击后退了一步，气血有些翻涌，并未出现青陨山脉之时直接吐血的场面。 眼前的这位可不止先天初期，他心中大定。 “嘿，小爷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爷了！” 众弟子见此情景心中震撼，那可是先天！ “李师兄，竟然……挡住了？” 此时不知身后谁喊了一声：“大师兄威武！” 众人闻言心神微松，挡在他们前方那道身影是如此的可靠，让人安心。 见气血境的李春水竟然毫发无伤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言师弟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 他已经发现了眼前这小子是依靠手中玄兵之利，而非是隐藏了境界， “依靠外物而已，我看你能挡到几时，你这把玄兵，我可要笑纳了！” 正在这时，沉闷如雷的隆隆声滚滚而来，不远处烟尘弥漫，树木摧折，数十头妖兽朝着驻地这边冲击而来。 上次仅三头黑鳞豹就让林峰二人陷入险境，何况是这片数十头的小型兽潮？ 众弟子面色骇然，就连林峰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这怎么挡？ 终究是他们人数太少了。 有个别心性不坚的弟子握刀的手腕已经开始隐隐颤抖，比刚开始面对那先天妖修时更加不堪。 李春水眉头深重，他倒不是害怕，当个人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已经不会在意敌人数量上的变化了。 他只是觉得这事很麻烦，而且这样一来他便不能照顾到所有人，死伤在所难免。 他总是希望别人不怕麻烦，但他却是最讨厌麻烦的人。 上方的战况占优，相信不会拖沓太久，但同样，下面弟子也坚持不了太久。 那边的太乙弟子还不知道作何感想。 如何才能破局？ 断海诀的功法在他心中一字一句地流淌而过。 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法力毕竟比真元更加柔韧和容易控制，后劲也更足，他有信心赌上一把。 言师弟冷笑着再次出手，数道金光破空斩下。 李春水燕回步闪动躲避，拉伸的模糊身影像是残影相随，同时两道刀光亮起，两枚躲避不开的金刃破碎。 他很郁闷，他只能被动防御而无法进攻，因为那人很谨慎一直悬浮在半空，否则他就不用兵行险招了。 “你们退去矿洞那边！” 矿洞之中尚有个简易阵法，若速度快些赶过去，或可少死些人。 说完之后李春水便不再关注其他人，是死是活都随他吧！ 他毫不犹豫抬手将渡脉丹服下，脑中杂念尽数消散，一股冥冥之力瞬间笼罩他的全身。 这力量或许是来自于天道，也可能出自他的道心。 四周气机如沸水般剧烈波动，他的头顶上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比他平时修炼更大的无形漩涡，大量的天地灵气顺着他身体的毛孔，如百川汇海般涌入丹田。 天地灵气在丹田旋转一周之后并未像平时一样四散开来淬炼肉身，而是顺着断海诀的路线猛然穿刺而去。 李春水闷哼一声，痛楚如天地灵气一般源源不断地传来，似有数根烧红的灵活钢丝在体内不停游走，同时又有一股浓郁的药力出现，不停消磨着那些钢丝顶端的尖锐之处。 他始终沉默，眼神很冷静，这种痛苦尚在他的承受之内，多亏了鲁长老的渡脉丹。 但战中突破的风险并不在于开脉本身。 七十八 先天 言师弟停下了攻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小子在干什么？ “他在开脉晋级！战斗中突破……他怎么敢？” 同时又有一股怒气上涌，好歹他也是先天中期修行者，对方怎敢如此无视他就此开脉？ “就凭你挡住了我几道攻击吗！这是你自己找死！” 常人开脉都是寻一静室闭关，丹药灵气充足，再有师长看护，才敢放手而为，再不济也是找一个无人打扰的清净之地。 像李春水这样战斗中突破的，却是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无一不是被打断后反噬重伤，即便当时不死，终生也再难晋级。 他们无法做到战斗的过程中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还要去精准控制狂暴的真元。 但法力和真元终究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青木原打算等李春水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回去再让他晋级突破的。 李春水没有刻意压制痛苦的强度，所以开脉的速度便不会受到影响。 他有些疑惑，即便是服用了渡脉丹，这种程度的痛苦也与其他人对开脉的描述不符啊。 或许是法力比真元更加温和的缘故？ 思绪瞬间而过，一声虎啸响起，言师弟浑身妖力奔腾，剑臂再次挥斩而出，又是几道金刃带着怒气杀气衔尾斩去，破空声连成一道。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李春水忽感瞬间的舒爽，还未仔细体会又是另一波痛楚涌上。 一道经脉已被彻底打通，他身上有些许汗液渗出。 仿佛一个灌满浊气的封闭木桶突然开出了一个小口，浊气逸散，新鲜空气缓慢进入。 他已能感受到细微的天地之力萦绕在身周。 断海诀不停运转，他不假思索便将这细微的几丝天地之力纳入招式之中。 寒星刀瞬间扬起再落下，星光再现，破碎声累积到一点爆发，李春水瞬间后退数步，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开脉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无法自由躲闪，终究要付出些代价。 若不是借得几丝天地之力，他怕是要被直接击飞。 痛楚似加重了一些，再开一条！ 言师弟怒气不消继续攻击，像是与一件死物在战斗，让他没有丝毫的快感。 对方眼看着快要倒下了，却似乎永远是“眼看着快要倒下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死！死！给我死啊！” 李春水一退再退，手腕开始发麻，嘴角溢血不止，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精纯的法力开始在他已开辟的经脉中驻足累积。 再坚持一会便是他开始反击的时刻。 他忍耐着。 修行者突破大境界时会伴随着某种天道独特的韵味，气机波动最为剧烈。 所以凡是路过此处的小股妖兽皆不由自主地去往他处，这些低阶妖兽没有神智，只有本能。 这是李春水的万幸。 上方的古景三人皆有些焦急，他们都感受到了李春水突破的气息，神识之中也看到了他摇摇欲坠地抵挡敌人的攻击。 他终究只是个气血境，无论曾经的战绩有多耀眼。 他还能撑多久？ 所有修行者都知道战时开脉的严峻性，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如此选择？ 青梅手中刀势稳定，但心中已然决定拼命先斩一人，而后去救李师弟，哪怕受伤在所不惜。 数里外的山谷上方，刘玄心始终沉默地望着那边，没有任何指示或者动作。 浓眉和矮个两位师弟显得有些着急。 他们自然能够看出化妖门的蠢货撑不了多久，也能看到李春水在临阵突破，至于兽群造成的个别无关紧要之人的死亡，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二师兄，我们还不出手吗？” 矮个弟子又问了一遍。 刘玄心仍然沉默，只是鼻间呼出的气息沉重了些许。 他内心挣扎到现在终于把某个概念整理出一个大致方向，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似有某种道理在他心中烙印下来，前几日刚刚领悟的窥密之境再进一步。 他在想雷是什么。 他当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值得所有雷修用一生的时间去思考。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明白该往哪个方向去思考。 浓眉师弟开始不满，出声说话。 “如此天赐良机，二师兄打算就这样放弃吗？若长老们和门主得知，师兄打算如何交代？” 刘玄心扭头看向他，他未明其意，继续开口。 “那李春水在气血境就战力极强，若其成功突破到先天，未来断海又添一员大修，不知我太乙却会因其死伤多少师兄弟。” “师兄，出手吧！” 刘玄心不再沉默，淡淡说了一句：“祖师堂中那句演天地之正气，化胸中之雷霆，你二人可还记得？那是你们进入内门的第一课。” 他回头看向战场的方向，语气略重。 “那是化妖门，是魔修！你二人若是不懂，师兄可以代你们师尊给你们再讲一遍！” “我太乙是霸道，但不是魔道！” 矮个弟子有些惭愧，低头不语。 他的师尊没有话语权，他觉得他同样没有话语权。 浓眉弟子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气愤。 “好！刘师兄，若是史长老问起，这些话我自会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他，师兄好自为之！”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虽然理念不同，但他终究未敢逾越尊卑，师兄不允，他自然不会擅自出手。 从这一点看，太乙弟子却又是如此可爱。 有些时候两方相争，并不意味着其中一方就是恶人，只是立场不同，各有原则而已。 “师兄……” 那矮个弟子不知是走是留，心中有些忐忑。 “苗师弟，你也回吧！” 矮个弟子名叫苗元魁，他的师尊就是当初表决对断海宗宣战之时弃权的其中一位。 苗元魁低头拱手，也转身离去。 李春水记不清他到底承受了多少道攻击，痛苦并快乐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心里还存着一口气，心想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有出手的机会。 现在却是被虐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他感觉对自己有些过于高估了。 经脉越开越多，汹涌的法力在其间奔腾而过，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力量是什么。 但同时他暂时能控制的气血之力也越来越少，那些经脉中的法力他还动用不了，所以看起来他挡得愈发狼狈。 他庆幸手中拿的是玄兵，此时对裴元师伯是万分感激。 数十头妖兽四散开来，林峰等人最终没有如期到达矿洞入口，在青峰一侧便被十数只妖兽追上，只能据险而守。 一位弟子被铁鬃猪颈间飞出的钢针般的鬃毛刺中脸颊，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而后一只腐尸狼趁虚跳起咬断了他的脖子。 铁鬃猪怒起冲锋，锋锐的獠牙穿透了那只腐尸狼的身体，那人是它的猎物，它自然要护食。 十几只以速度著称的黑鳞豹和腐尸狼已经涌到了矿洞附近。 那些凡人遇之则死，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躲藏逃窜，地面上没有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 惊呼，恐惧，惨叫，慌不择路，最后绝望而死。 “仙师！仙师啊……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们……” 血腥的气息刺激得这些妖兽愈发疯狂，两年前它们被断海宗的明窍长老种下的恐惧潜意识逐渐退却。 一名杂役弟子抵挡一击之后踉跄后退，紧接着被一只飞身扑来的黑鳞豹按住肩膀冲倒在地，他眼中最后的画面就是黑鳞豹犬牙交错的腥臭血盆大口。 梁小五瘫坐在地上满脸血污，失魂落魄，他的一只胳膊已经没了，右肩处血肉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说过要带我走的！为什么！” “孙师弟……许师弟……马师兄……小五对不起你们！啊……” 痛苦，绝望，内疚，疯狂，他觉得自己百死莫赎。 他口中嘶吼的三个名字，早已丧身兽口。 “啊……”他用仅剩的左手抓起地上的佩刀，猛然起身冲向了前方冷眼盯着他的那只黑鳞豹。 说来缓慢，其实从化妖门现身到梁小五身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空中偏离散落的刀光和金刃不时落到下方林中，一片狼藉，数头倒霉的妖兽因此而死。 突然，上方裘姓化妖门弟子一声惨叫，左臂齐肘而断，右侧剑臂勉强挡住一道刀芒，转身就逃，口中惊呼：“言师弟回来！救我！” 一边的骆姓弟子心神震动，本就坚持不下的他一个分神被青梅抓住机会，破绽显露。 青玉刀光迅速闪过，骆姓弟子半边头颅飞出，就此毙命，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断臂的裘姓弟子也被祝潮生附骨般的刀光斩为两截，血洒长空。 毫不犹豫，青梅直奔下方李春水而去。 祝潮生身影变换，刀光四射斩入兽群之中。 言师弟瞬间清醒过来，停下了攻击骇然回头，心中轰然沉了下去。 李春水身前压力一松，眼中精光亮起。 这一刻忽有风来从他体内穿过，上下四方通透，天地灵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玄妙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感觉身体突然一轻，脚底缓缓脱离地面。 同时那种玄妙的气息渗入脑中，他的识海开始翻滚不休，壁垒边界震动中开始向外扩展延伸。 那一丝无形的界限突破之后，就是另一番天地。 七十九章 习惯 他之前的识海就像一个大点的水坑，如今逐渐演变成一片广阔的湖泊。 自从领悟窥密之后，他的神识本就处于突破的边缘。 识海风平浪歇。 至此一百零八条经脉全开，坚韧宽阔若江河奔涌，饱满的法力流转间他能感受到身周的天地之力逐渐温顺了下来，予取予求。 修为至先天，神识则到了另外一层。 “这就是先天……”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更加广阔的天地，大道的大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经脉全开，他体内的构造已经不同于凡人。 从此可凭虚御风，真正算得上一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了。 不需要任何的经文法诀注解，也不需要长久的细致摸索，这一刻李春水福至心灵般便掌握了这种超凡的力量。 他嘴角咧开，显得极为开心，干净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地忽视掉他散乱的头发和下巴上的血痕。 下一刻他的眼神一冷，笑意狞然，挥刀就是一记锋芒向上方言姓弟子斩出。 而后身体一闪斜向上方腾空而起，身体转动间又有刀光破空而出。 由于没有适应暴增的速度，差点刹不住身法，那几道刀光便失了准头。 言姓弟子不可思议，回头仓促躲闪，两道金光挥臂而出与刀光交击而后消散。 “他成功了……怎么可能！” 虽然李春水的攻击没有先天刀法的加持，只是粗暴地将天地之力强行摄来，但毕竟还有一丝窥密加持，所以那两道硬碰的攻击看起来他只是略处下风而已。 到了先天之后窥密的强大才真正体现出来。 言姓弟子不敢逗留，抽身欲走，不远处另一道更加犀利的锋芒已经临近了。 李春水眼睛一瞪，又是一刀劈出，绚烂的弧刃疾斩而去。 “刚才你不是打得很爽吗！怎么现在想跑了？” “小爷说过让你走了吗！” 言姓弟子顾不得羞怒，心底有大恐惧迅速升起，他眼睛看不到另一边，但神识并不是瞎的。 他不去管李春水那道攻击，反而转身向后挥出一道金刃。 一抹更加宽大的青玉刀光如青色锦缎一般从另一边飞来，与他的金刃交错而过，而后轻轻拂过他的胸口。 残余的刀气将更后方的几课大树斜腰斩断。 言姓弟子身上溅出一蓬血水向下坠落，气息全消。 青梅出现，望着悬浮在半空的李春水神色欣然，很自然的展颜一笑就如同闭合的昙花再次盛开。 这次李春水倒是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与青梅对视着回以微笑。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心中又没有任何的排斥感。 不知哪一刻起，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蛇蝎心肠、非奸即盗这样的词语已经不会出现在他对青梅的描述之中。 祝潮生选择先去救更多的人。 青梅选择的是先来救他。 祝潮生心中没有亲疏，只有公义。 青梅心中是什么？ 李春水认为，他经常出入银雾峰，年轻弟子中除了林峰，也就青梅和他的关系最为亲近。 所以他已经习惯了青梅如烈酒般的热情，但习惯，这种事情，是很可怕的。 上方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二人抬头看去。 先是两具尸体向下方坠落，接着又是一道刀光在半空划过，化妖门毛师兄尸首分离。 那道比青梅和祝潮生更加犀利的刀光继续斩落，下方十几只低阶妖兽尸骨无存。 一个先天圆满，两个先天后期，三人联手在同样先天圆满的古景手下只撑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就是窥密，若是真正的刀意，那又该是何种威势？ 至此化妖门来犯六人尽数身陨。 古景脸上煞意未消，回头朝太乙驻地的方向看去。 远处刘玄心面无表情冲这边微微点头，转身遁走。 既然魔修已灭，他就没必要傻站在那惹人猜忌了。 至于后来可能会到来的宗门责问，他倒是没想过要给交代。 袖手旁观已经是在不影响道心的情况下，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他的师尊身为太乙们大长老，一辈子修行到现在没向任何人服过软，他自然也不用给别人面子。 至于大师兄赵无极，他若是不服，那就亲自找过来好了。 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刘玄心心中升起，他觉得除了师尊之外，今后这天底下他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不管雷霆霹雳如何蜿蜒分散，其势永远一往无前。 李春水和青梅加入到清理妖兽的过程中，刀光不停划过，那些妖兽触之就是身体两分。 这种消耗经脉中储存的法力，再借用天地之力的远程攻击让李春水新奇不已。 刀气离体之后击中目标的速度和他直接近身攻击也相差无几，再有天地之力的加持，威力被放大了几倍。 由于初入先天，他的有效射程只在数十丈之内。 李春水不停感慨，土里土气。 山野间余下不到一半的妖兽散乱不堪，开始四处逃窜。 自从化妖门弟子身亡之后，施加在它们身上的控制秘术就自行解除了，血腥的刺激过后，人类先天的锋芒压来，妖兽本能中的恐惧再次升起。 片刻后，群兽尽灭。 微风拂过，让此处的血腥气息略显刺鼻。 鲜血，断木，残肢，废墟，此地一片狼藉。 李春水突破先天的欣喜如潮水般落下。 林峰在一面崖壁前方杵枪而立，面色沉重。 后面十几位师弟几乎人人带伤，衣衫褴褛，悲愤之情显而易见。 地上还有三具残缺的尸体散落。 没有人说话，有抽噎声响起。 李春水向前走去，青梅默然看着那边。 只有三位外宗弟子损失，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这还多亏了李春水挡住了那位言姓化妖门弟子，否则此处气血小修，哪个能活命。 礼不能废，所以看见李春水走来，大家尊敬行礼。 “李……师叔！” 很多人意识到此时已经不能再称呼师兄了。 “李师叔！” “李师叔……金水师弟……死了……” 李春水沉默，脸色绷了绷，他知道金水之前本就有伤在身。 他记得初次见到金水是在他的第一次征召任务之中，那个一开始对他不屑一顾的大小伙子。 他冲弟子们摆了摆手：“先坐下疗伤吧！” 而后李春水转身看着林峰，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林峰抿着嘴不说话，金水就死在他的眼前，他当时就是腾不出手去救。 他自不会去怪李春水，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曾经忽略了很多。 他一直将目标放在追赶孔月的步伐之上，不曾真正在意过身边其他人，甚至包括李春水。 他不是冷漠，也不傻，只是想的比较简单。 而另一边，矿洞附近的凡人区域。 少数没死的汉子们也是大多带伤，但这伤并非是妖兽造成，而是山石垮塌树木倾倒造成的。 这些凡人在妖兽爪下不会受伤，只会速死。 他们的神色间仍有惧意，畏畏缩缩躲在一处角落。 二十多个杂役弟子仅余数人存活，他们和凡人的表现并无太大差别。 其中一位弟子将梁小五残破的尸体拖出，神色疯狂，举刀就砍。 他们曾听到梁小五死前绝望的嘶吼，那个罪人，死的太轻松了。 但只是砍下一刀，那位弟子便蹲下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孩子。 十六七岁的年纪，他本来就还算是个孩子。 …… 转眼五天后，又一个清晨。 小桔山下起了绵绵秋雨。 淡烟薄雾锁重山，无边丝雨细如愁。 早在小桔山战斗结束不久，古景便将详细的情况汇报给了宗门。所以那位被召回宗门的断海宗外宗长老两日前返回时，带来了部分新的弟子，用以补充伤亡和轮换更替。 修行者的手段往往超出凡人的想像，驻地内损毁的建筑短时间内已被重新修葺完善，残垣断壁和尸体被清理一空。 死去的弟子们的尸骨焚化后被直接撒在了这片小桔山中。 不入先天便进不了宗谱，命牌不入祖堂，他们的尸骨和佩刀便没有资格被埋在断海后山。 本来就被驱散差不多的血腥气味，被这场冷雨一浇，彻底消散一空。 阵眼中残留的断灵丹污秽之力被长老清除，那处隐蔽的阵纹裂缝也被发现，并用新的阵法填补封印。 日常看护阵纹的值守弟子由一人变成了三人。 那位范姓外宗弟子受到梁小五的牵连，被罚没了半年资源。 此事到此为止。 那位长老召见了李春水一次，送出诸多勉励赞赏的话语。 由于叶家覆灭和两宗宣战的事情，如今李春水的名字在长老圈中热度很高。 长老们多少能打探到李春水的师承跟脚，也都乐意与他交好。 况且李春水天赋极高，同境中战力又强，又有玉良这样铁定能入归元的长辈在，甚至有个别长老已经开始考虑将自己家族漂亮适龄的女性后辈与李春水撮合到一起。 数百年后这断海宗不一定是谁的，但修行者寿命极长，这样天赋好后台又硬的好苗子值得他们提前投资。 比如重云峰内宗长老罗明归。 八十章 纵意长啸，直上九霄 罗家虽然也有数名明窍修行者在，但除了罗明归之外，余者战力平平。 其家族一向以富有闻名，历届家主多擅长经营谋划，最会审时度势。 此时在断海宗重云峰的峰主居所内，英俊的罗青云照例前来给三爷爷请安。 每天的这个时候罗明归都会顺带考校孙儿的修行情况，若是罗青云昨日的修行功课偷了懒，那他下个月的灵石月钱就要被扣罚了。 罗明归身为断海宗内宗长老，在罗家威望极高，一言九鼎，他说不准给罗青云月钱，就算是罗青云他爹，如今的罗家家主也不敢违逆。 罗青云在内宗实力算是中上，若是没了零花钱，他如何维护在他宗内如锦缎华章般的风评和人气，他向来乐善好施，一掷千金。 若不是罗明归日日考校，以罗青云的纨绔性子早就练废了，那是和方泽一样的德性。 罗青云行完礼站在一边，没有等来罗明归的回复，他觉得这几日三爷爷的态度有些奇怪。 昨日请安时，罗明归莫名间又把他与李春水的过节拿出来说事，为此训了他一顿，让他倍觉委屈。 今日不知三爷爷又在想什么。 椅子上的罗明归抬手喝了一口热茶，将盖碗轻放在茶几上，望着门外蒙蒙细雨出神。 “孙儿啊，你可知我罗家传承千年不衰的秘诀是什么？” “是……是什么？” 罗青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今日三爷爷打算考校什么。 对他来说，家族强大便可长盛不衰，这不是应该的吗？ 但东离洲万年以来覆灭的强大家族不知凡几，特别是在那个星剑门落幕之初的战乱年代里。 “我与你说这些做甚，到时候你老子自会与你详说。” 罗明归轻轻摇头哑然失笑，自顾说着。 “李春水前几日已破境入了先天，不知道他会被归于哪座峰上。” 罗青云嘴角轻微一撇，没有回话。 他看那个眼光不错的可恶小子很不顺眼，所以他不会说出夸李春水的话，那就索性听着就行了，免得平白再挨一顿训斥。 他不明白为何三爷爷最近对那小子如此上心，他心想，我才是你孙子啊！ 罗明归也没想着让他发表看法，出神了片刻，话头一转突然又问道：“你姐姐近来可好？” 罗青云郁闷，他怀疑三爷爷近日是不是看他也不顺眼，今天怕是又想找什么由头修理自己，要不然为何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他斟酌瞬间，小心翼翼地回答。 “孙儿昨日刚上天光峰看过，家姐每日在道藏阁整理典籍，并无他事，虽然修为进境缓慢，但心境倒是不错。” 其实他上次上天光峰是为了去看某个对丹道感兴趣的长相可人的小师妹，那已是三天之前了。 罗青云的姐姐叫罗婉云，比罗青云大上一岁，修行资质一般，虽在资源堆积下入了先天之境，但她生性不喜打打杀杀，不愿去做些斩妖除魔的事情，便在天光峰的道藏阁中领了个闲职，整日整理道藏，抄写一些破损玉简的典籍。 武阁之中所藏的只是断海宗的功法武学，而道藏阁中的典籍则是包含修行界万象。 罗明归不管他的言辞是否属实，继续问道：“你说……若是将你姐跟李春水撮合到一起，怎么样？嗯，女娃子家不爱打打杀杀，用来相夫教子却是极好！” 他觉得时代变了，年轻人的感情还是询问一下年轻人的意见比较好，而且自己孙子在宗内多受女弟子欢迎，对男女之事应该比较了解才是。 怎么样？极好？ 罗青云一副见鬼的模样，抬头看着三爷爷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似开玩笑。 他想到李春水那副嘴脸，日后还要做自己姐夫，心情瞬间不好了，婉姐才华过人，温婉端庄，容貌不输自己，难道嫁不出去吗？ “这个……三爷爷，家姐性子软弱，而李春水那厮杀性过重，不合适吧？” 罗明归皱着眉头瞥了罗青云一眼，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孙儿啊，我知道你心中对李春水有些怨念，早就跟你说过，同门之间和睦理解为重，你这些偏见却是想差了！” “就这么定了，此事我会安排，你姐也老大不小了!” 罗明归甩袖而去，罗青云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出于某些面子上的原因，长老们并未将李春水的师承告诉门下弟子，所以罗青云对此并不知情。 李春水于静室之中睁开了双眼，空气中似有白光跳动。 他用四天的时间已经将先天初期的修为彻底巩固，原本先天圆满的神识境界水到渠成般稳定在了明窍初期的强度，全力铺展开来覆盖十里方圆。 他能感受到，穿越带来的灵魂潜力的加成应该是到此为止了，之后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神识境界依然会缓慢上升，但不会再出现以往那样突然猛增的情形。 断海诀不停运转，天地灵气滚滚而来，青黑色的经脉壁障看起来坚韧异常，精纯的法力在其中川流不息。 战时突破的好处显而易见，言姓化妖门弟子持续不断的攻击就像锻打器胚的铁锤一样，将其法力洪流中的杂质一点一点压榨了出去。 所以他刚刚晋级先天便省去了凝练经脉法力的过程，为他晋级先天中期的目标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一般的修行者初入先天之时真元表现得稀疏平常，真元不凝练便没有冲击力和后劲爆发力，而在凝练真元的这个过程里，消耗一年以上的时间实属正常情况。 除了他，战时突破的路子从来没人成功过，风险很大，收益也很可观。 感受着体内强大的力量，李春水喜不自胜，起身走出门去，身影一闪便腾空而起。 纵意长啸，迎着烟雨直上九霄。 “你们不就是会飞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也会了！” 这句话他喊的歇斯底里，最后的“了”字变成了“啊”，拖音极长，用尽腹腔中所有的气息，将他曾经越境战斗的憋屈郁闷，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向往尽数喊出。 飞行，是所有人类最想拥有的天赋之一。 此地之人皆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位外宗长老站在院子宽大的雨檐下，望着李春水的方向微笑颔首。 “年轻人啊……真好！” 静室中打坐的古景抬头微微一笑。 祝潮生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兴奋的！” 青梅笑靥如花，莲步轻启走到门外，沐浴在斜风细雨之中，抬头看着上方娇嗔道：“鬼叫个什么劲！” 林峰同样在院中抬头，羡慕之情流露而出。 李春水越飞越高，穿越阴云层，飞到八千丈之上的无垠空中。 上方罡风呼啸，体内法力告危，他尽兴而回。 青梅朝李春水的院落掠去。 李春水脚踏实地之后站在院中雨亭下闭目回复法力。 片刻后法力尽复，一股无形波动闪过，他身上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和发丝变得干燥起来。 他脸上喜色仍在，觉得今日当浮一大白！ 手掌一翻，一坛仙人醉出现在手中，一道法力飞出，封泥应声掉落。 仰头抬手，酒若悬河灌入口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快肆无忌惮地喝仙人醉。 青梅越过李春水的院墙，看着前方举坛痛饮的人影，眼中闪过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波。 李春水身上仍然穿着黑色的外宗弟子服，有风吹起他的衣摆和肩头长发，愈发称托得他身材挺拔。 正应了那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然玉树临风前”。 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实不然。 实际上，意气风发的男人，才最有魅力。 青梅轻飘飘地落下，巧笑嫣然。 李春水扭头，看着青梅嘿嘿傻笑，洒脱不羁的气质破灭，他将手中酒坛放在桌上。 “嘿嘿，今日天气不好，师姐还请坐到亭中来吧！” 青梅脚下一点闪入亭中，带入一阵香风。 李春水觉得这很好闻。 他挥手，另一个新的酒坛出现在桌上，这个动作只是他跟朋友坐在一起时的习惯而已，他身无长物，但有酒。 于是接下来他觉得有点尴尬，和女人喝白酒？ 他不下作，他也不怂，他只是没和女人喝过酒，不知道应该是个什么章程。 青梅没去开封泥，美眸流转娇羞道：“师弟，你请师姐喝这仙人醉，是存了什么心思？仙人都能醉，又何况我这女儿身？” 这个时候，祝潮生似乎是要从上方经过，也或是要来找李春水，却又突然调头飞离。 他今日也想喝酒，但他身上没有仙人醉，但李春水身上有啊，而且李春水今天兴致很好，他连蹭酒的理由都不用找。 他习惯性地面色冷然，心里却是另外的场面。 “非礼勿听，我只是路过，有伤风化啊……不过李师弟还真是有种，他能降的了青梅师妹？” 李春水抬头偷瞄了上方一眼，伸手捏了捏鼻尖，干咳两声用以缓解气氛。 “咳咳……师姐过来可是有事？” 青梅咯咯直笑，眼睛就像月牙。 她算的很准，李春水脸厚心黑，杀伐果断，唯独面对女人时会措手不及。 又或者，唯独面对她时？ 这自然不是装的，所以她很放松，虽然李春水很紧张。 八十一章 剑修传闻 少顷，青梅说道：“我在此地征召期满，明日就要返回宗门，师弟你既已入先天，便随我一起走吧！” 李春水点头应下。 他已经不算是外宗弟子了，需要回去办理一应内宗手续。 青梅终究是没有打开那坛子的封泥，虽然先天修行者可以不必在意那些酒精。 但人的情绪总能轻易地被酒精调动起来，不管度数多少，只因这东西，它叫做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者，痛饮狂歌者，与抽刀断水者没有什么两样。 你没有说话，却好像又说了很多。 她心中藏了很多秘密，所以她从不喝酒。 一刻钟后，青梅起身离开。 李春水换了个不雅的舒服姿势，倚靠着亭柱继续悠闲品酒。 祝潮生去而复返，很自觉地坐到亭中石凳上，抬手拍开那坛新酒的封泥，啧啧就饮了一口。 李春水也不介意，在小桔山的这些天，他了解这个总是喜欢装深沉冷酷的少年脾性。 对外人冷漠，熟悉之后是可以和你头对头在一个碗里吃饭的人。 祝潮生笑道：“怎么？得逞了没？” 李春水疑惑：“得逞什么？” “嘿嘿，行了，师兄我又不是外人，不会对别人说的！青梅师妹那就是朵带刺的狐仙花，但对你却是不同！” 旁观者清，李春水一头雾水。 旋即他似乎有些明白祝潮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向自恋，觉得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青陨山脉之后他就发现外宗有些女弟子看他的眼中充满了小星星，但这不正常吗？ 而且，他认为他可是史无前例地在战斗中突破先天，有些仰慕者不足为奇。 “嘿嘿嘿，祝师兄觉得有何不同？” 祝潮生伸手指了指上方，揶揄笑道：“若是他人，今日这雨亭顶盖就该被一刀两半了！” 李春水深以为然，他想起他初次上银雾峰时，青梅欲要抽刀教训他的情景。 所以他现在有些自得，但多少还要点脸，没有向祝潮生吹嘘他的魅力所在。 第二天，李春水与众人告别，给林峰和祝潮生分别留下了两坛仙人醉，便随青梅一起飞行离开。 虽然李春水法力已凝练完毕，但毕竟只是个先天初期，经脉中的能量储量与青梅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不便长久飞行，大半日便须落下回复一番。 青梅惊讶于李春水的遁速，他的速度在先天之中只能算作一般，符合先天初期的水平，但青梅意识到，他还没有开始更换修行先天之后的身法武学。 来时四五人骑乘妖麟马花了七八日时间，回去却只用了四天不到，李春水在天上飞的很尽兴。 穿过久违的山门，穿过条条纵横的灰石道路，亭台楼阁间有执事和弟子行走其间。 秋雨已停，天光尚未放晴，断海诸峰仍然穿插于缓慢流转的云雾之中，空气很是湿润，有清凉之意扑面而来，带着些丝丝的海风味道，不同于南方的温热潮湿感。 李春水倍觉安心。 二人在宗务广场分别，青梅飞往银雾峰面见玉良，李春水并未先回明心峰，径直飞去武阁。 刚刚迈过武阁的门槛，李春水又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到了青木的静室。 还是熟悉的感觉，和他气血境时并无什么两样，依然毫无反抗之力。 他顿时泄气，抬头看见青木坐在那个熟悉的扶手椅上似笑非笑地正盯着他，手中摩挲着一个雕花酒壶。 他脸色惊喜，弯腰一个大礼拜下。 “徒儿拜见师尊！给师尊请安！” “正午饭点都过了，还请个屁的安！” 李春水嘿嘿笑着，从戒指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蓝布包裹，里面满满装着从小桔山摘的新鲜灵桔，这是他孝敬师尊的土特产。 “嘿嘿，小桔山特等灵桔，平日膳食堂可没有这东西。” 归元境的大修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东西不重要，但心意要到。 青木知道里面是什么，毫不客气挥手摄来放在茶几上，心里有些暖意，面上并无变化，似乎并不领情。 “哼，你小子有能耐了啊！临阵突破，这次可是给为师涨了大大的面子！” 这显然是反话，青木只会这一种责备式地关心。 李春水干笑一声，自顾坐到一旁，说道：“那是，当徒弟的自然要给师尊长脸。” 又是一声冷哼之后，青木并未再出声责备，开始检查徒弟的突破情况有无后患。 对于徒弟能这么快将法力凝练完毕，青木也是称奇不已，只能归结于法力修武的特殊和临阵突破的巧合。 先天之后法力修武和传统修行的差距明显体现了出来，外人自然不得而知，青木开始皱起了眉头。 准确地说，两种方式同样是武修范畴，但发展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如同李春水曾经猜想的那样，他的速度和韧性潜力大增，相应的在力量和爆发力上不如常人，且牺牲了一部分的防御天赋。 这条路子没人走过，青木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觉得这小子若是去转修剑宗的先天飞剑之术，绝对是最合适的一个。 纵剑无踪，百里杀敌……他想起那位剑宗太上的手段，默然无语。 真武剑宗有个古老的传言，在上古星剑门时代除了法修和武修之外，还有一种修行，叫做剑修。 与如今剑宗的修剑不同，那是真正的剑修，是星剑门得以统治大陆与外州争锋的根本力量。 剑压法武，独开一道，星剑一出，无人敢撄其锋。 自那位最后的星剑门剑尊在东离秘境以身补天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剑修是如何炼成的。 不，或许还有一方势力应该知道，青木又想起那轮红月。 即便是星剑门时代，能够成为剑修的也寥寥无几，如今的真武剑宗，只是一群用剑的武修而已。 李春水对自己的体质表示无所谓，李老道故去之后他仍然可以顺利修行已经是天道开眼了，况且如今他修行的也不错。 只能如此。 先天之后的战斗要点、对天地之力的巧妙运用以及先天境界的修行误区等等，这些是他近期要修行的重点内容，须每日来师尊这里聆听教诲。 青木将他的功课规划完毕时外间天色开始昏暗，最后告诉他明日早些过来，既入内宗，须先祭拜祖师。 各处灵灯在阵法感应下逐渐亮起。 银雾峰免不了要去一趟的。 李春水从武阁出来就去见了玉良长老，自然也有一份灵桔送去。 玉良的关心就显得直接且柔和许多，问他临阵突破之后可有遗留问题，问他近来灵石丹药可还够用，叮嘱他日后行事三思而行，不可轻易再涉险境。 李春水并不觉得啰嗦，这种母性的关怀让他很是感动，他有些羡慕青梅。 然而一旁的青梅有些吃味，自从她先天以后，每次任务回来师尊再未如此关心过她。 李春水临走的时候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难道我说错话了？莫名其妙！” 摇摇头，李春水不明所以，转身飞回了明心峰小院。 他从武阁离开时，师尊给了他内宗先天刀法和身法的一部分简介玉简，他要趁今晚好好斟酌一番如何选择。 普通弟子拜入哪座峰，便会被限于选择此峰的刀法，李春水顶着太上亲传的辈分，自然是各峰武学皆可挑选，且不需要再消耗他的贡献点。 李春水没有纠结他会被分在哪座峰头的问题。 他心里也明白，那些长老们不会愿意要他的，虽然他们很欣赏他。 因为他的辈分太高了，小辈们可以不在乎，长老们却不能无视，谁也不想自己控制的地方忽然来了一个不能管教且有可能分权的人。 他和江寒的情况还不一样，江寒身为掌门弟子，但掌门总领断海主峰凌云峰，江寒自然归于凌云峰修行。 所以他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李春水神识探入玉简开始仔细查看。 霸刀、裂山刀法、重云刀法、断海刀法…… 那些追求力量、气势和破坏力的刀法被他直接略过。 飘零刀法，刀光若飞花落叶，细碎飘零难以琢磨，刀法颜值很高，多受女弟子追捧，落云峰绝学，待定。 寒潭月影，刀光如井中之月，杀气森然慑人心魄，同时杀气重的人使用此刀法威力更大，天水峰绝学，待定。 青玉刀法，刀如翠玉，以锋利著称，这是寒光刀的进阶版，最擅切割破防，是青梅主修的刀法，银雾峰绝学，待定。 飞鸿无踪，刀法如其名，迅捷，飘忽，清澈干净，恍若超脱凡尘，飘渺无踪，飞鸿峰绝学，待定。 他挑选的几个选项，皆是适合他特殊修行资质的，或者与其不冲突的。 他坐在石凳上，手指缓慢且有节奏地在石桌上敲击着。 先天境的刀法与之前的入门刀法有了本质的不同，一般的修行者选择其中一门已是足够数年苦修。 青梅在先天后期才将青玉刀法修至大成，算得上天赋不凡了。 良久之后，李春水决定还是沿袭之前的风格，一门选青玉，一门选飞鸿无踪。 他喜欢突袭，且有勘虚的一刀独秀。 他的速度很快，同境界中无人能及，而且他战斗的速度也很快。 这样选择恰到好处。 他觉得，两门，应该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选择飞鸿无踪还有一个无聊的原因，他选择的身法叫做惊鸿掠影。 晚间有几人前来拜访，得到他回来消息的刘永程和朱逸群等人，都是他在外宗熟识的师弟。 众人对他晋级先天表示了恭贺，几人颇多感慨。 小胖子修为进境也不错，看着李春水一脸羡慕，他此时觉得沧澜城知事府中那位执事是真不靠谱，还好他的根骨没有测错。 孔月也来了一趟，对于这位李师弟能临阵突破她表示佩服，并问了林峰的情况。 这让李春水小小得意了一番。 八十二章 姐夫 翌日，李春水收拾利索站在明心峰丙区三七六号院的门口，已是换上了内宗弟子服。 他喜欢深色，这次选的依然是一袭黑衫。内宗弟子不再局限规定统一的衣衫色彩，反正款式相同，颜色全凭喜好。 他最后朝里面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留恋。 院门无风自动合拢，他起身遁去。 武阁之中，青木已等待多时，神色肃然。 李春水行礼拜见，见到师尊的神情，他意识到今日之事的性质，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先天难入，修行者只有入了先天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道途，有了追求大道的资格，才能算作是断海宗真正的传承弟子。 入宗谱，开祖堂，拜祖师，对于师长前辈们来说容不得丝毫玩笑。 “走吧！” 青木微微点头开口，袖袍一挥便裹挟着李春水朝凌云峰顶而去。 片刻后，李春水脚踏实地环顾四周，这里是凌云峰上与沧澜广场相对的一面。 云雾更浓，石阶雕栏久经风雨显得古朴厚重，日光无法穿透到这里。 李春水和青木已站在宽阔石阶的顶端，青石道路的前方是重重的牌楼，锋利的檐角如同刀锋。 穿过牌楼到了一处恢宏庄严大殿的前方，大殿开在山体的内部，殿门数丈高大，装饰雕纹梁柱仿佛是大刀阔斧劈砍出来一般，棱角分明，更添了几分威严。 没有图腾，没有祖训，断海宗只信手中之刀。 这里就是祖师堂，一位白发白须的白袍老者负手立于门前台阶下的石栏旁边，面色木然，眼神深邃如峰下深渊。 “劳烦左师兄久候！” 青木点头示意。 旁边的李春水忙弯腰行礼：“弟子李春水，拜见左师伯！” 他听师尊说起过这位左彦师伯，太上长老之一，出身落云峰，两百年前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断海宗的中流砥柱，但后来为情所伤，心灰意冷，甘愿常年守在祖师堂。 飘零刀法便是左彦在情伤之后所创。 左彦点点头，似有一丝笑意露出，又似乎没有。 “你这徒弟不错！” 由于李春水的资质特殊，他并没有看出哪里不错，但正因为他看不出来，所以才觉得不错。 青木谦虚：“一般吧，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师兄你不如也收个徒弟，这里整日青灯古壁，你这个样子，师弟真担心你哪天想不开连衣钵都留不下。” 李春水目不斜视神色肃穆，心想原来师尊在几位太上之中竟然是这副嘴脸，不怕被打吗？ 左彦淡淡扫了青木一眼，没有接话，显然是极为了解青木的德性。 在他心里，几位师弟之中就青木最不靠谱，他竟然也会教徒弟，看来几百年没有白活。 左彦袖首一甩，厚重高大的石门缓缓开启，发出机括运转时嘎吱的声音。 “进去吧！” 青木神色复又庄重起来，带着李春水走了进去。 两刻钟后，二人离开，祖堂的石门缓缓关闭，长长的梯形命牌木架上，二代弟子区域的末尾多了一块新的玉牌，李春水的名字缓缓出现在那道长长的白玉宗谱之中。 断海宗所有内宗弟子及长老身上的刀玉蓦然一震，有刀吟声从中传出。 众人抬头看向凌云峰的位置，知道是李春水入了宗谱。 接下来便是去观澜殿拜见掌门。 段凌峰对这个屡次作死的弟子十分好奇，气血斩先天，斩明窍，最近又是临阵突破，他倒是好好观察了一番。 他并未看出什么，有些失望，觉得平平无奇。清楚李春水底细的人只有两个。 直到现在，李春水才算真正进了断海宗。 至于他的峰籍归属问题，并没有什么意外，众长老难得的口径统一，他被划到银雾峰。 这样的结果三方都很满意。 青梅也很满意。 随玉良一起上山的李春水，真的像是被母亲领回家的孩子。 青梅的眼中秋水荡漾。 除了青梅，玉良再未收过其他弟子，银雾峰上住处很多。 在青梅的坚持下李春水选择了一处距离青梅和玉良住处都不远的一处院落，亭台假山落花流水，会客修行丹室药田，一应俱全，比明心峰的住处不知好了几倍。 连续几天青梅都会在此逗留，嬉笑打闹，搞的李春水烦不胜烦，她开始感受到李春水身上的另一种特质，那种远超同龄弟子的成熟心态，这让她很安心。 但是，为什么会安心呢？ 她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随它吧！ 玉良发现，自从李春水来到银雾峰后，青梅去她那里的时间比以往少了很多，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李春水的住处久久无语，感慨万千。 李春水从师尊那里拿到了他的刀法和身法武学，他开始专注于修行。 道无止境，他距离李老道的境界仍差着十万八千里，报仇遥遥无期，仍需努力上境，不敢松懈。 除了每日去青木那里进行必修的功课，他便是在密室中打坐修行，或去黄石秘境演练武学，偶尔也会在丹室之中练练手，他已能熟练炼制出一些简单的疗伤丹药。 先天修行者的武学威力很大，也有了远程进攻的手段，所以已不能在自己住处随便出手。黄石秘境就是宗门为先天之上的弟子准备的专门练习武学的地方。 方圆百里，那里除了沙漠就是光秃秃的大小山体，没有植被和活物，但与外界的天地灵气沟通无碍，用来修行武学是恰到好处。 五宗切磋的下半场曾在那里举行，古景曾在里面某处山壁前劈了十数万刀基础刀法得以领悟窥密。 至今那处满是刀痕的山壁前仍时有弟子前去参悟。 刀光闪烁跳起一瞬不见，连续不断，像天外飞鸿，绚烂美丽却极为短暂，迅捷而飘渺，难以捉摸，这就是飞鸿无踪。 每一道透亮的刀光消逝的同时，数十丈外的山体上都会响起一道悦耳的金石切割声，数尺长刀痕随之出现，碎石不断翻飞。 李春水身随刀光，身影若惊鸿一瞥，极少在同一个地方短暂停留，遁行的轨迹圆润飘忽，原地留下栩栩如生的透明残影。 片刻后他停在一块秃石上收刀长身而立。 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完全适应了先天之后的战斗方式和力量运转模式，修为开始稳步向先天中期前进。 青玉刀法的进展差强人意，以他窥秘高阶的刀法境界和一刀独秀也只是做到勉强入门，这符合先天武学的难度。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变异体质修行飞鸿无踪和惊鸿步却极为契合。 如虎添翼，突飞猛进。 仅半个月就开始向小成迈进，连青木都没有料到。 他大概是断海宗有史以来修行这两门武学最快的人了。 这看起来不正常，但李春水的资质本来就不正常。 这样的收获让李春水很开心，他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去探索那张藏宝图了。 有人却非常不开心，比如罗青云。 三爷爷并没有改变主意，让他去探探李春水的口风。 李春水住在银雾峰，青梅也在，他被青梅打怕了，追求不成反在众师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他不愿意过去。 听说李春水最近常去黄石秘境练刀，他准备去那里看看。 秋高气爽，随着时节往后推移，断海诸峰之间的云雾逐渐稀薄，更多的阳光穿透而下。 有风吹过，薄雾轻轻涌动，在高空偶尔会折射出彩色的光芒，这是断海宗中最大的特色。 李春水从黄石秘境出来，准备离开。 并不是所有弟子都知道李春水是谁，不时来往的弟子只当他是新晋的普通师弟，无人上前攀谈。 他没得炫耀，有些遗憾。 “李春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太友好的喊声响起。 李春水扭头，仪表堂堂的罗青云从一侧走出，发冠上阳光流转，脸色淡漠，更显得风度翩翩，手中就差一把折扇。 几位弟子开口打招呼，口称“罗师兄”，也有人好奇地看向李春水，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李春水。 李春水脸色玩味：“原来是英俊的罗师兄，师弟还要多谢之前你给我的仙人醉做的宣传！” 听到前半句，罗青云脸色稍缓，后半句听完他心中又有火气生出，那件事情弄巧成拙让他好多日心有芥蒂，还好知道的人不多。 他愈发觉得这李春水可恶，除了眼光不错之外其他一无是处，不明白三爷爷看上他哪点。 “李春水，见到师兄你就是这种态度吗？” “罗青云，你也没称呼我师弟啊！” 李春水觉得罗青云是在找茬，他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没有给对方面子。 “你……” 罗青云气结，但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他抬头看了一眼黄石秘境的入口，笑容微冷：“听说李师弟战时突破阵斩魔修，乃是数千年不遇的奇才，不知可敢与师兄我进去过上几招？” 他决定出手教训这个可恶的小子，青梅他打不过，对李春水这个新手他很有信心。 李春水露出笑容，他很赞同罗青云的评价，也觉得对方眼光不错，但他不可能答应罗青云的挑衅。 “罗师兄你脑子怕是坏掉了，你一个先天后期扬言要挑战我这刚入先天的新人，师兄你的风度呢？” 罗青云暗暗咬牙，袖中拳头紧握，盯着李春水继续说道：“哼，师兄只不过想指点指点你，无胆之辈，就你还想做我姐夫，下辈子吧！” 他心里气极，但还是先出声维护自己的风度。 李春水无语，觉得罗青云肯定是脑子坏掉了，谁要做他姐夫。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心想这罗青云气量真小，也不知如何修到先天的，仙人醉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竟然还惦记着找他麻烦。 姐夫？几位驻足看热闹的弟子相互对视之后匆匆离去。 八十三章 相亲 罗青云冷着脸回到重云峰，任务没完成又被罗明归训斥一顿，忍不住摔碎了两只白玉花瓶。 除了追求青梅之事，他修行至今一直顺风顺水，如今又在李春水身上吃瘪，他觉得他跟银雾峰天生相冲。 他唉声叹气去了天光峰道藏阁。 前去天光峰聆听讲道的多为外宗弟子，内宗弟子极少，多是为了辅修丹阵炼器之道，再有就是到道藏阁查阅典籍。 整个道藏阁看起来像是一个多层的塔形建筑，其中的空间比武阁宽阔了不知几倍，从一楼大厅的中间直到塔顶没有阻隔。 每一层四周的空间被隔成不同的典籍室，天文地理，宗派人文，秘境介绍，传说轶事等等，分门别类。 有弟子在其中行走，进出不同的空间。 一楼的某个静室之中，罗青云正在喋喋不休。 对面长书案前坐着一个安静的白衣少女，低头执笔疾书。 她要将一些残破古老的玉简典籍炒写在纸册之上，再由长老审核后录入新的玉简。 “婉姐，你说三爷爷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想着让你和那个土包子在一起！” “他还说明日要带你去银雾峰与那小子先见一面。” 罗婉云停止书写，将笔放在笔架上，她没有去看罗青云，之前也没有听罗青云说些什么。 她将视线投向雕花的木窗，有温和的阳光从那里透入，淡淡的光斑映在她的脸上。 温婉恬静，无悲无喜，自有一种豁达气度。 她知道这件事情，罗青云不知向她提过了几次，在道藏阁抄了这么多年的书，她懂得的道理比罗青云多了不知凡几，她大概明白三爷爷的意思。 在这里抄书的第一年她就预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事情，但她知道，如果她拒绝的话，三爷爷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三爷爷年轻时就曾反抗过家族为他准备的联姻，为了银雾峰上那个女人。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强制的交易或者下注，这让她没有那么反感。 既然如此去见见又有何妨，至于结果，谁知道呢。 缘来缘去并不是那么简单，她不认为年轻弟子中有人值得她另眼相看。 一道传音玉符从重云峰飞进了银雾峰，玉良接到之后微微皱眉，这是罗明归发来的，言有后辈弟子对李春水很感兴趣，他明日带弟子过来一叙。 玉良扭头看了一眼李春水的院子，她明白罗明归的意思，也知道罗家一贯的套路，但她也知道李春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所以她没有拒绝。 青梅从山外归来，风风火火闯入李春水院中，惊翻了一坛仙人醉。 李春水叫道：“师姐你搞什么！” 他把坛子扶起，里面还残留不到三分之一的量，他觉得青梅今天的态度奇怪。 依然是妩媚的笑容，只是里面带有一丝其他的意味，青梅笑道：“呦，师弟如今都会冲师姐吼了，听说你要做罗家的姑爷，不知是看上了罗家的哪位浪蹄子，说出来也好让师姐帮你长长眼！” 最后一句有些冷，有些阴阳怪气。 李春水瞪着眼睛，莫名有些心虚，他想起了罗青云的话，难道这里面真有事情？ “什么姑爷，那罗青云神经兮兮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问谁去！” “你最好是不知道！” 青梅忽然觉得自己心态不对，瞪了李春水一眼转身离去。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心想，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呢？ “唉……” 叹息声被揉碎进风里，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虽然那个女人可能和她一样身不由己。 第二天，罗明归带着罗婉云上了银雾峰。 玉良带着青梅和李春水已等候多时。 李春水直到现在才明白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相亲！他觉得，这是件对他来说很荒唐的事情，他两世为人的思想里从来没有过对此事的任何想法，这让他猝不及防。 他鬼使神差地偷偷瞄了青梅一眼。 他心想，原来罗青云昨天说的是这个意思，但不管对方是谁，他认为他都不会同意的。 那个女人也是被逼的吧？他感慨，封建思想不自由啊！ 罗明归带着孙女落到了阁楼露台。 李春水看向了罗婉云，青梅也看了过去，眼神深处冷意自生。 罗婉云一袭素装，未施粉黛，眉目秀丽若谷中滴露百合，第一眼看去似有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 好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李春水心想，跟青梅分属两个极端。 装的倒是挺像，青梅心想，打扮成这样怕不是罗明归的意思吧，针对谁呢！ 罗婉云也看着两人。 李春水容貌普通，但似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内敛，她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对此人并不反感。 她在青梅身上感受到了隐隐的敌意，又看回李春水，嘴角似有笑意。 她忽然明白那敌意从何而来，对于此行的结果，她心中已经了然，三爷爷怕是要白忙活了。 中年模样的罗明归爽朗一笑：“哈哈哈，玉良师妹，你这银雾峰还是这般山青水秀，可比我那重云峰强多了，我都想久居在此了！” 玉良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多了。” 罗明归笑意一滞，说道：“师妹，师兄我还有机会吗？” 玉良淡淡看着他，和看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她懒得回答。 罗明归摇头露出自嘲的笑意：“行吧，你这银雾峰我是多年未曾来过了，不如带师兄随处看看，这里就留给小辈们相互认识认识。” 玉良点头转身下楼，回头又说道：“青梅你也来！” 青梅看了李春水一眼，笑意很淡，最终没有说什么，飞下了露台。 罗明归冲李春水点点头，神色和蔼，也跟了上去。 三人漫无目的随意而行，玉良不说话，罗明归也不知如何开口。 二十年过去了，风流云散，罗明归心里的念想其实已经淡了，时间能淡化所有。 所以，虽然气氛很诡异，他心里并不尴尬。 青梅没有关注这微妙的氛围，她的心思还在露台之上。 她知道李春水面对女人时拘谨的很，那个不解风情土里土气的家伙从来不知道风度是何物，应该入不了罗家千金的眼吧。 李春水很尴尬，他连花茶都没有给罗婉云倒上一杯，二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他想缓和气氛，但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这个时候想去找几个魔修大战一场。 “师妹……叫什么名字？” “罗婉云。” 声音像是上方温润的日光。 “哦。” 他甚至想不起来去点评一番对方名字如何，双方再次沉默了下来。 微风拂过，露台边缘的红花轻轻摇动，罗婉云将视线从桌面上移到李春水脸上，她能感受到李春水的局促。 “师兄你可以打坐修行，不必管我的。” “哦，好。” 李春水心神微松，这正和他意。至于等会怎么交代，他想，爱谁谁，罗明归那个老头坏的很！ 他毫不客气地开始闭目运功，天地灵气蜂拥而来，露台上的植被仿佛精神一振。 这个时候他好像变了个人，神色认真，并不忘留下一丝神识警惕四周。 罗婉云了解很多事情，所以这个时候面色有些变化，李春水吸引而来的天地灵气远远超出典籍中记载的天才水准。 这样的资质典籍中没有记载过，八星吗？ 三爷爷的眼光还是那样的准，她有些犹豫。 她将眼帘抬起，轻声开口：“气过中府，直取膺窗，及至灵墟，再入玉堂。” 李春水心神微震，而后恍然，断海诀行功路线在前胸稍作调整，体外天地灵气的轨迹随之改变。 他修行的气势敛去了许多。 方法没有出错，气势收敛意味着他对灵气吸收的效率提高，体外逸散浪费的灵气自然减少。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早几日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应该算作断海诀本身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缺陷，这几日着重于飞鸿无踪，他还没有来得及去问青木。 这个问题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没有影响，资质所限，无论如何总会有很多浪费。 对于他来说，提升至少一成的修行速度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方法记载于三代宗主手书的残本之中，千百年无人问津过。 罗婉云又垂下眼帘，她月前抄到那里的时候还曾自语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用到这个方法，至少东离洲不可能。 今天她就见识到了，眼前之人果然是超越七星的根骨。 李春水停下功法，起身施了一礼。 “多谢师妹！” 罗婉云微笑，淡淡说道：“无妨，我也是偶然看到这条记载，没想到刚好适合师兄，你不妨再仔细感受一番，看是否会有其他问题。” 她对李春水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但三爷爷的心意还是要顾及一下。 李春水点头，这让他更不好意思，什么都没说先承了对方一个人情。 但他觉得，这点恩惠就想让他以身相许那是不可能的。 他坐下再次运功，体会与之前的细微差别。 一刻钟后，心不在焉的另外三人回返，李春水睁开了双眼。 看着露台上的情形，罗明归脸上笑意微收，玉良淡淡扫了青梅一眼。 青梅笑得更加妩媚，心想果然如此。 八十四章 令风雷兮俱往 李春水和罗婉云起身拜见。 “你们这是……” 罗明归先开口，他猜想莫非二人话不投机？ 罗婉云说道：“我与李师兄之前在讨论功法，李师兄运功验证。” 李春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罗明归笑容又起，同样点头，转身对玉良说道：“叨扰师妹了！” 他带着罗婉云飞身离去。 青梅闪身，人随香风起，笑吟吟落到李春水身边，她根本不信罗婉云的话，条桌上的花茶杯没有丝毫水渍。 “师弟，你跟她说了几句话？” “三句……三句半吧？”李春水也不确定他那两个语气词算不算一句话。 玉良无语，一刻钟的时间，三句半？ “好好修行。” 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隐有笑意溢出，转身离开。 青梅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这小子果然很老实！ 罗明归在回去的路上问罗婉云：“你觉得李春水怎样？” 罗婉云微微一笑：“他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这是什么评价？罗明归心想，这也算是好的评价吧。 “嗯，那就好，闲来无事别总待在道藏阁里抄书，多来银雾峰转转……” 李春水回到住处继续修行，罗婉云的话给他了一些新的启发，他要做一些新的尝试。 他的修行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决定再过两月到外边逛上一圈，就从点星山脉南侧边缘那处宝藏或遗迹开始吧！ 无论修行界如何变迁，点星山脉万年来似乎从未变化，它安静地横亘在东离洲的中部，见证了这片大陆所有的历史。 巨木参天，地域广褒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灵药矿藏，天材地宝，前辈遗府，或者是某段历史中的秘密隐藏在其中，但有命得到的人并不多。 接近点星山脉深处的某地高空中，秋阳冷照，万里无云，天空很干净，没有任何污点。 不知为何，长年往复，南飞的候鸟皆不愿在点星上空横渡，在极远的地方便会绕道而行。 湛蓝的天空中突然有一道青紫色雷霆划过，有狂风忽起于九天之上。 另一道紫中带红不够闪亮，但声势更加宏大的雷霆在后面紧追而去。 两道雷霆随后相撞，一个椭圆形青紫红三色的雷暴升起。 霹雳乱舞，狂风更盛，隆隆的雷威从高空压向群山，山体表面林海起伏。 此处山中妖兽无论先天还是明窍尽皆疯狂逃窜。 数个呼吸后，一道暗淡的青紫雷弧从雷暴边缘向下坠落。 雷鸣灰白的头发散乱在空中，发冠早已不知遗落在哪里，面容枯槁无光，神色悲哀。 “天欲亡我太乙……” 他在林海的上方稳住了身形，威严的宽袍大袖焦糊破烂，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血中有黑红色轻烟升起。 这是妖魔之力和雷霆结合的变异能量，他纯粹正统的雷霆意境可以驱散，但他没有时间。 他逃不掉了。 即便法力告罄深受重伤，他在空中依然站的笔直。 很久以前雷鸣就知道贺蒙山有问题，但他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一个多月前，他发现贺蒙山悄然离开宗门独自前往点星山脉，那次他沉默了，无动于衷。 大半个月前，他发现回门内不久的贺蒙山再次外出，他终究没有忍住。 正常情况下，太乙门上下除了两三位太上长老，没人可以察觉贺蒙山的行踪。 雷鸣知道贺蒙山有问题。 贺蒙山知道雷鸣在查他，也知道雷鸣距离突破元婴不远了，所以他主动给了雷鸣一个选择。 继续探查，在身死之前悟雷道，破元婴，或者从此偃旗息鼓，道心失守，元婴无望，从此苟且活着。 贺蒙山此举无异于直接和雷鸣摊牌，明摆着告诉他，我就是有问题，你到底查还是不查？ 在雷鸣那里，他只有一个选项。 于是他来了。 他在东离秘境百里之外的地方，如愿发现了魔道两派正在破解的封印禁制。 从明窍到先天，百十人忙碌不休，秘法光芒闪耀不断。 幽暗阴森的山涧中一片寒气森森的白色冰壁封印裸露出来，那层原本应该深厚如川的冰晶已被消磨了大半。 当时贺蒙山就凌空立于冰壁的前方，邪笑着看着远处的雷鸣。 这是他愿意让雷鸣看到的。 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那么，你可以死了。 雷鸣原以为贺蒙山勾结魔道，万万没想到，那副皮囊内潜藏着一只上古残存的妖魔。 他已经没有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任何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次东离秘境开启，想起大师兄李云广破门而去，至今杳无音讯。 贺蒙山从高处凌空一步步渡下，恍若踩着无形的阶梯。 血红的双目衬托他的面容分外妖异，他来到雷鸣面前。 “老东西，我忍了你二十年，没想到你们人族所谓的道心竟是这般可笑！为了道心把命丢掉，值吗？在太乙门中老老实实当你的大长老，不好么？” 雷鸣看起来就像是风中残烛，往日霸气丝毫不在，气息萎靡，他没有回答贺蒙山那种无聊的问题。 将死之人，又何必与无知的妖魔争论道心。 他开口说话，声音虚浮，亦或是想攒些力气。 “大师兄如何了？” “大师兄？” 贺蒙山随即明白过来雷鸣指的是谁，他几乎快要忘记了那个曾经的太乙门天才，为了一个女人，同样可笑至极。 人族就是这么喜欢作茧自缚。 “呵！一会你不如亲自过去问他。” 雷鸣叹了口气，果然如此吗。 他开始抬眼，看向贺蒙山，似是嘲讽，或是自嘲。 “剑修万年不出，尔等妖魔余孽才敢死灰复燃，就你们，还想……统治大陆？呵呵……咳……痴心妄想罢了！” 贺蒙山的笑意逐渐冰寒，眼中的血光颤动似要向外蔓延，血色雷弧在上空不停出现又消失。 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他自然相信圣族必会在这片大陆上再开一片疆域。 他不想承认，东离秘境里万年的苟延残喘直至如今，剑修这两个字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的记忆中，圣族降临之时此方世界天地失色，日月同消。但繁星般的剑光却犹胜日月，纵横来去如流星雨落，圣族大军的尸体也如雨落。 漫长的战斗中，只要天上有一道剑光尚存，东离洲之人便不会绝望。 剑光呼啸，圣尊之下的同族触之两分，他被杀得胆寒，躲在最后方方才逃过神形俱灭的下场，靠一颗陨落圣尊的心脏维持元神至今未灭。 他胆敢从东离秘境中出来，并不是因为刚好有机会夺舍贺蒙山，每次的东离秘境开启他都有机会。 而是，这片大陆上剑修已久不现人间。 “剑修？呵！” 贺蒙山眉毛挑起，手掌翻开缓缓上抬，一团人头大小的不断翻滚跳跃的血色雷雾悬浮于掌心上方。 “这片大陆，永远不可能再有剑修！” 他将那团血色雷雾朝雷鸣甩出。 雷鸣并不恐惧，只是悲哀。 悠悠万古，巍巍太乙，掌天道雷霆，自诩为正道之首，掌权之人竟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血魔，何其可笑！ 高空一声闷雷炸响，一道绚烂的青紫霹雳朝着贺蒙山蜿蜒而下。 雷鸣回光返照，破袖翻飞，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召唤雷霆。 “广开兮东离，纷吾乘兮玄云！ 令风雷兮俱往……” 教群魔兮丧魂。 他没有机会唱出最后一句，这是他百年前初入太乙之时，那位引领执事酒后所唱的土谣。 声色形神在血雷中尽皆凐灭，那道青紫雷霆渐渐淡化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湛蓝的天空被晕染了一片淡淡的绯红，而后被风吹去。 贺蒙山嘴角复又扬起，雷鸣这个绊脚石对他来说不大，但不除掉最后就会变得很麻烦。 他转身消失不见。 八十五章 叛门 数千里外天光变幻，一片广阔的阴云驶向点星山脉东南侧的某片巍峨群山。 太乙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一位弟子惊慌失措地从魂堂中跑出，不顾斜吹而来的风雨，甩手一道传音玉符发往了千雷峰镇雷殿。 门主不在，大长老外出，坐镇此地的是内门长老史德谦。 史长老接过玉符，而后眉头深重，雷鸣那个老不死的命牌碎裂。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为何……” 他忽然想起最近门主似乎也不在门内，而且他知道，近些年门主和雷鸣的关系很微妙，他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所以他不敢擅自随意做出对此事的任何决定。 他要比雷鸣识时务的多。 史德谦的心情有些矛盾，他与雷鸣在太乙门争权夺利了几十年，今后这内门之中不会再有人与他唱反调了，他本该欣喜才对。 可为什么还会惆怅呢，是因为紧张的大陆局势，或是太乙损失了一位高阶战力，亦或是什么？ 他转身看向高墙上挂着的祖师遗像。 “若你是被外人所杀，我自然会为你报仇……” 两三个时辰后贺蒙山返回太乙直入镇雷殿，即刻召集所有内门长老前来议事。 一刻钟后众人陆续散去，神色阴晴不定。 一则消息随之通告门派上下，所有弟子尽皆哗然，不可置信。 “前内门大长老雷鸣勾结魔道，在点星山脉与魔修秘会之时被门主击杀，史德谦继任新的内门大长老，总管门内一切事务。” 没有任何一位长老提出质疑，甚至包括太上长老，虽然他们觉得这很没道理，因为贺蒙山拿出了雷鸣残留的戒指，里面留有尸蛊化妖两派长老的传音玉符。 这已经足够了，你总不能说那些玉符是门主放进去的。 这也是雷鸣没有将他对贺蒙山的怀疑禀告太上长老的原因，何况他没有证据。 “这怎么可能！大长老不可能叛门！” “勾结魔道……这绝无可能，是不是门内搞错了？” “大长老向来嫉恶如仇，这确实很难置信，赵师兄，这是真的吗？” 赵无极停下脚步，他准备去拜见贺蒙山，扭头对几人冷笑道：“噤声！他已经不是大长老了，铁证如山，诸位这是在质疑门主？” “不敢！” 几人低头赔礼，私下相视一眼，才意识到这位大师兄是门主唯一的弟子。 消息通告之后太乙门内有些骚动，雷鸣原本的凭雷峰上有法术光芒闪动，但很快平静下来。 除了外出的刘玄心，凭雷峰上雷鸣的弟子尽皆被擒，赵无极亲自督办，死伤不论，所有人被封了法印押往雷狱，他们将要面临残酷的雷罚审讯。 小桔山没有再下雨，只是风更大更冷更沉了些，呼啸着如同远方妖兽的嘶吼。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驻地内灵灯相继亮起。 接到岑长老的传信，刘玄心带着两位师弟前往驻地大殿。 他今日心神不宁，师尊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师尊到底在哪？ 三人迈过大殿的门槛，殿内灯火尤其明亮，那位驻地岑长老站在大殿的中间。 “见过长老！” 岑长老看向三人，视线在刘玄心身上停了下来，他的眼中有些遗憾，他重重出了口气。 “三位师侄免礼，驻地约战终止，宗门传讯让你们回去协助调查些事情，过几日会有其他弟子前来补替，今夜便回吧！” 刘玄心目光颤动，面无表情。 三人正要应下，一道传音玉符落到刘玄心手中，继而又有两道从殿外而来飞向浓眉弟子和苗元魁。 刘玄心手腕颤抖，呼吸有些急促，他缓缓抬头看向岑长老，眼神悲戚复杂，脑中只剩下因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咯声。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岑长老叹了口气，无声地点点头。 随后一边的浓眉弟子和苗元魁脸色突变，信符的内容在他们心中如雷霆炸响。 二人惊异对视一眼，又将视线投向了刘玄心。 刘玄心的信符内容只是告诉他雷鸣之死和凭雷峰之变，另外二人得到的消息最后又加了一条，剥夺刘玄心内门弟子身份，将其押解回山。 “即刻回山！” 对于这件事情，岑长老无能为力，他是赞成雷鸣理念的人，所以他心中有气，冷冷说了一句之后便甩袖离去。 其实理应由他出手先封了刘玄心的法印。 门内选择对凭雷峰一脉赶尽杀绝，他无力反对，但也不会出手相帮。 “勾结魔道？铁证如山？哈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玄心摇头惨笑，他猛然看向二位师弟。 “你们信吗！太乙门谁都有可能勾结魔道，唯我师尊雷鸣不会！” 他胸中烈焰若火山喷发又无处释放，他明白，此次回山，怕是再难有命出来。 他心中的一片天塌了下来，那是太乙门的天。 苗元魁低头垂手，他有些伤感。 浓眉弟子看着刘玄心淡淡说道：“是非曲直门内自有论断，师兄莫要让我二人难做，师兄请吧！” 他自认为即便刘玄心要逃，他二人也拦得住，何况，刘玄心敢违抗门主令？那是叛门。 “呵呵，好一个自有论断，好一个自有论断啊！” 刘玄心语气转冷，转身缓缓向外走去。 浓眉弟子和苗元魁再次相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顶着呼啸的山风，三人腾空遁入无边夜色之中，紫红黄三道遁光向远方划去。 三个时辰后，山风渐歇，夜色却更加深重，有些夜行的妖兽开始在山林中出没觅食，黑暗的林中偶尔闪过泛着绿光的兽目。 这里已经远离了小桔山驻地，刘玄心在空中停了下来。 后面二人同样顿下，浓眉弟子背在身后的手指上，法戒光芒开始流转，他冷冷看着刘玄心，开口询问。 “师兄为何停下？” 刘玄心转过身来淡淡看着二人。 “二位师弟先行回山，师兄尚有些要事处理，过几日自会回返。” 苗元魁有些紧张，犹豫了一瞬，一咬牙还是亮起了法戒。 浓眉弟子说道：“师门之命大于道心，你想抗命？” 他有意略去了“师兄”二字，他与刘玄心本就没有交情，老一辈的矛盾隔阂在他身上体现的很充分。 “师门？” 刘玄心声音抬高，丹田法力鼓动，筑基大圆满的雷修气息勃发，有紫色雷弧溅到法戒之外，在夜空中有些刺目。 “你跟我提师门？我师尊雷鸣百年来为太乙付出多少，我凭雷峰师兄弟多年来征战诸宗死伤最多，如今下场如何？” 声音如雷回荡在夜色之中，林中绿光尽皆隐没。 二人有些骇然，浓眉弟子知道刘玄心前两个月突破到了筑基圆满，但也不该有如此重的威势才对。 他喊出的声音有些尖锐：“刘玄心，你要叛门？你若离去，雷鸣的罪名便成了铁定的事实，你要想清楚！” 刘玄心神色蓦然冷厉，伸手一指，青紫色璀璨的霹雳照亮半边天空，朝着浓眉弟子落下。 浓眉弟子惊呼一声，一条火龙自其身上盘旋而上，迎上上方雷霆。 同时另一边的苗元魁咬着牙朝刘玄心发出了一道陨石天降，天空生成数颗泛着土黄色光芒的斗大石块向刘玄心头顶砸去。 刘玄心瞥了苗元魁一眼，挥手一股散乱的雷弧直冲而上，巨石粉碎如烟，残余的雷弧威力不减朝着苗元魁击去。 “轰、轰”两声之后，火龙消散，石盾破碎，二人吐血倒飞。 “窥密！你竟然悟了窥密！” 浓眉弟子不敢置信的虚弱声音响起，这种震惊更胜于他初次听到雷鸣之死，心中有些苦涩。 刘玄心冷厉的声音传来：“凭你也敢直呼我师尊名讳！至于师尊的冤屈，他日我自会洗刷！” 二人尚未稳住伤势，身体仍在向下方坠落。 刘玄心目光闪动，终究没有狠下杀手，他转身朝着正南方迅速飞离。 那边是长生宗的方向，太乙门在西南方。 八十六章 通缉 连续飞了一夜，晨光微亮之时，刘玄心在一处山坳中停了下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开始打坐回复。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面庞紧绷，眼中有些水光闪动。 他朝着太乙门的方向噗通跪了下来，“嘭嘭嘭”三个响头磕下，脑门上染了些灰白石粉。 “师尊！徒儿一定会为你报仇，从今天起，徒儿与太乙不共戴天！” 他起身，毫无风度地扯掉头顶银色发冠，脱掉身上太乙门的内门衣袍，从戒指中取出便装换上。 几道雷弧闪过，地上的发冠和衣袍化为齑粉。 太乙不再是他的骄傲，成为了他的仇恨所在。 他转身继续向南，满腔恨意，只待以后。 “贺蒙山！赵无极！我一定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一滴水珠遗落在风里。 …… 段凌峰总是喜欢站在凌云峰峰顶一侧的那个凉亭之中望着东海的方向。 方海不明白海里有什么好看的，太阳从那里升起，但宗主从不在清晨站在这里。 “你觉得太乙之事可有隐情？” “回宗主，以我对雷鸣的了解，太乙人人皆可勾结魔道，唯独他不会，这和当年李云广之事很是相似。” 方海和雷鸣是老对手，有句话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 段凌峰目光深沉了些，李云广之事距今二十年了，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的眼眸深处有些冷意。 “既然他不会，那就必然有人会，因为贺蒙山拿出了证据，证据从何而来？” 答案显而易见，段凌峰只是通过这个问话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些。 方海目光闪动，说道：“宗主，可否告知其他三派？” “不可，我们与太乙本就势如水火，我们不提，他们自会警惕，我们若提了反而不妥。” 方海明白宗主的意思，沉吟着轻轻点头。 段凌峰继续说道：“若有阴谋，必然事发在东离秘境之中，你提前做好安排，让门下弟子心中有数。” “另外，试着派人找到刘玄心，以后针对太乙，这个人或许有些用处，不算剑宗和佛宗，估计长生宗也是这般想法。” 方海拱手应是。 银雾峰上，李春水正在山腰一处空旷的崖坪上与青梅演练着青玉刀法。 准确的说是青梅在指点他。 李春水的灵魂天赋很高，悟性出众，神识已稳固在第三境初期。 所以飞鸿无踪和惊鸿步已经接近小成境界，这是个惊人的速度，让玉良叹为观止。 但青玉刀法仍然处于刚刚入门的地步。 他的体质带来了很大的局限性，青玉刀法终归是与他的属性不太匹配，在窥密的加持下他修炼青玉刀法的速度也只是和常人持平。 寒光刀的底子对青玉的提升十分有限，他只能求助于青梅，青梅的青玉刀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这让青梅格外得兴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个什么劲。 为了让李春水体会青玉刀法中心法流转的技巧，青梅的刀势温和而缓慢。 像千灵峰下的千灵溪，包容峥嵘碎石的所有棱角。 青色透亮的刀光不断在二人刀刃上迸发又双双凐灭，人影不停闪动，衣袂飘飞，夹杂着青梅清脆的笑声。 原来青色和黑色看起来也很搭。 玉良很羡慕他们。 少顷，二人停下，李春水闭目体悟。 青梅伸手接过一道传音玉符，神识透出，眉头微微蹙起。 “师姐，怎么了？” 李春水睁开了双眼，他们俩的眼睛很像，同样是黑白分明。 青梅展颜一笑，将玉符递出，李春水接过查探。 这是太乙门向整个修行界发出的通缉令，原内门大长老雷鸣勾结魔道，被贺蒙山击杀，其徒刘玄心叛门外逃，其他任何门派势力胆敢收留包庇，将被视为与太乙为敌，若有人能提供刘玄心的踪迹，赏灵石万枚，太乙道法一部。 李春水毫不客气地表示鄙视，我们本就为敌好吧！ 他又想起当年李老道之事，何其相似。 所以，即便他对这件事情的内情丝毫不了解，他也明白这是贺蒙山的又一次阴谋。 他对阴谋向来反感，阴谋意味着思虑过盛，意味着很麻烦。 一刀两断才最畅快，就像真武剑宗的名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剑解决不了的。 反感并不是迟钝，而且，贺蒙山本就是他将来必杀之人。 他撇撇嘴说道：“贺蒙山八成与魔道有些关系，除了刘玄心，那些太乙弟子都是傻的。” 青梅看了李春水一眼，她想起左使的话，她知道贺蒙山怕是不止与魔道勾结这么简单。 这里面有妖魔于余孽的影子，红月教与妖魔不死不休，怕是教主也会派人去寻找刘玄心。 “师弟，若是以后你外出游历，小心赵无极，若有机会杀他，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嘿，他师尊是魔道，他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心，小的要死，老的我也不会放过！” 青梅不知道李春水与李云广的关系，所以她不知道为何李春水对贺蒙山师徒的杀意如此强烈，但，这确实让她放心了不少。 时间缓缓流逝，李春水每天的修行功课排的很满。 他过得很充实，先天之后可以选择拒绝一般的宗门征召任务，除非是某些特殊的任务。 自从李春水入住银雾峰后，青梅就很少再出去执行任务了。 先天之后她已经很少睡觉了，即便如此，仍然会有一些杂乱的记忆影像，在她打坐修行的时候莫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所以她还是偶尔会去外面各坊市试图搜寻一些灵魂上的秘法。 罗婉云依然每日在道藏阁中抄书，银雾峰的见面对她的心境没有任何影响。 罗明归对此很不满意，试着让罗青云过去开导，但罗青云嘴里又怎会说出什么好话。 十日之后，刘玄心出现在了南方的一个小城里。 小城的名字叫陇城，因为一条陇水河从城中穿流而过。这里的生活很安逸，极少会出现修行者。 这是当年雷鸣年轻时外出求道的第一站，所以雷鸣在处理任务时曾带着刘玄心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日。 刘玄心现在看起来很普通，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做了些乔装打扮。 华丽的锦袍被粗布棉衫取代，一根黑色布条发带随意飘着，法力内敛，神光隐没。 他走进了一条人流稀少的街道，拐进一处普通民居。 在中堂后的密室中他拿到了一枚戒指，那是雷鸣留给他的遗产，近百年积累下的修行资源。 另有一枚玉简，交代了一段遗言： “玄心吾徒，当此之时，为师怕是已然陨落。 贺蒙山必然和魔道有染，为师故去之后怕是名声不堪，凭雷峰恐遭大难。 即日，你便断了太乙的念想吧。 此城东南百里外，有一小派叫陇南派，那是为师随手所创，二三十人之众，掌门乃为师记名弟子，同样是雷灵根，门中无人知晓。 你持信物前去，之后便在那里暂且安身，以解一时窘境。 他日修行有成，为师望你重夺太乙！ 演天地之正气，化胸中之雷霆，吾徒切记！” 刘玄心哽咽，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谨遵师命……” 八十七章 井宿剑府 两个月后，李春水的武学和修为到达了一个进步缓慢的阶段。 飞鸿无踪和惊鸿步已进入小成境界，青玉刀法虽未小成，外出战斗杀敌已是足够了。 他简单收拾，带足了仙人醉，和众人辞别，纵身飞往山外。 他的心情很畅快，这是他第一次飞行外出，下方的群山在他眼中显出完整的轮廓，因高速带来的狂风遇到护体法力温润若柳枝拂面。 他有了外出历练的资格，意味着宗门认可他在这个修行界有了基本的自保实力。 在断海宗境内的高空中他肆意挥霍着法力，就像鱼龙入海，鸟入晴空，这不就是修行的意义？ 路过青江城他没有停留，路过峨山时，他还是忍不住下去炫耀……不，拜访了一番。 毕竟他是在峨山的悟道崖上明悟的道心，这个地方与他有缘。 叶家覆灭，方圆数百里内没有其他修行势力，峨山最近发展的不错，钟象山秘境也被其纳入囊中，又招收了一批新的弟子，宗内一派欣欣向荣。 峨山掌门杜元虎召来数位先天长老在宗门大殿接待了他。 这个规格已近相当高了，主要是看在他太上亲传的身份。 峨山要维系与上宗的关系，才能在诸多下宗中拿到更多的资源，所以，杜元虎考虑到日后彭瑞继位掌门之后，李春水或许是一条不错的关系。 李春水熟络地与众人寒暄，对于他的修为进境，几位长老适当地表示了惊讶和赞叹，不愧是上宗天骄。 他笑容满面地谦虚回应，哪里哪里不值一提。 他觉得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感了。 在众人的要求下，他半推半就地指点了几位核心弟子，都是几位长老门下的徒弟。 他的武道境界很高，峨山除了杜元虎和穆洪，没人能比得上他，所以几位弟子心服口服。 他去见了临时出关的彭瑞，彭瑞正处于参悟道心的阶段，见到他很是亲切。 李春水勉励了他几句，向他讲了自己悟道心的过程，建议他不妨去试试。 第二天，李春水离开峨山继续朝西南而去。 峨山的悟道崖再次成了热门的区域，据说上宗内宗天骄曾在这里悟透道心，大量弟子无事便会涌入，试图能有所悟。 以至于小小的悟道崖整日人满为患，哪里还有清修武道的环境。 长老们不得不做出限制，从今往后想入悟道崖悟道，须得拿门派贡献值换取时间。 也确实有其他弟子在之后的时间里有所明悟，让悟道崖的名声更盛。 李春水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藏宝图的方位，调整着行进的路线。 他已经远离了断海宗的地界进入了所谓的太乙区域，他开始警惕了起来，收敛遁光和速度改为低空飞行，也不再去任何城中补给吃食。 他若是泄露了行踪，必会有源源不断的太乙弟子前来围追堵截，那麻烦的很！ 数天之后，李春水到达了藏宝图所标注的区域附近，前方是一座高大的梯形青山，仿佛原本完整的一座山峰被人一剑斜削成了两半。 不远处有另外一座歪斜的矮峰，怕就是它原本滑落的山尖。 看样子，藏宝图标注的应该是一处古老遗迹。 他落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块之上，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有其他修行者的气息，很淡，不止一道，有些危险。 他心神绷了起来，寒星刀出现在手中，将神识辐射而出。 能在此地的，最大可能就是太乙弟子。 左侧方位有兽吼声和霹雳声出现在神识中。 距离有些远，他收敛好气息波动朝那边掠去。 他的神识更强，对方难以察觉。 近了，他看到一位雷修与一只丈高的银月狼妖正在激斗。 霹雳散落，月刃呼啸，山石残木横飞。 浑身银色毛发的银月狼哀嚎后退，皮毛上焦黑翻卷，它激发月刃的频率越来越低，它不是对手，雷霆自带的麻痹效果又让它逃脱不得。 太乙弟子，筑基后期！ 李春水不动声色缓缓后退，此人有些棘手，高出他两个小境界，他觉得有些勉强。 而且，这附近必然还有其他太乙弟子。 退出一定区域后他闪身朝梯形山峰飞去，那是他此行的目的，希望对方还没来得及探索遗迹。 他要寻找机会。 他在山腰处停了下来，神识中更上方出现一个树藤缠绕遮挡的幽暗洞口，隐有阵法波动传出。 洞口外有四位太乙弟子，两坐两站，一位筑基中期，三位筑基初期，神色悠然谈笑。 上方密林和向外凸起的山石很好地遮挡住了李春水的身影。 除了长生宗龙丘，第二境中没有其他修行者的神识能比得上他。 所以他不主动现身，太乙几人便发现不了他，这是他在此地唯一的优势。 他单手握着刀鞘，收敛气息保持着静立，神色愈发冷厉，终究要做过一场。 上方有声音不停传来。 “没想到入口藏着的这只银月狼如此凶悍，刚才多谢二位师兄提醒！” “看样子这妖物有先天后期了，长年藏在此处估计就是为了诱杀前来探宝的修行者。” 洞口深处隐有些头骨露出，这些对于银月狼来说不太好下咽，所以被留了下来。 “若不是邀请了魏师兄前来，我等空手而回倒不打紧，就是这妖物不知道还会再害多少人命……嘿嘿，那几个尸蛊派的死人就算是拿着宝图到此，也是葬身狼腹的下场，此处星剑遗迹合该我等得到！” “陶师兄怎知这是星剑遗迹？” “门中典籍记载，此片区域大概是星剑门外门剑府之一井宿剑府的所在，也只有星剑门这般庞然大物才舍得拿出一个秘境仅仅用来当作外门分支之一的核心。” 陶师兄朝洞里看了一眼，有些感慨，他兴致不错，便接着往下说去。 “万年前星剑门以二十八星宿为基，拱卫四大星象，可谓漫天星辰尽在掌握，何其强盛……” 李春水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动作，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不知道这里是井宿剑府，但他知道，既是洞天遗迹，他们没有剑府的剑引，进去之后必然是被随机传送分散开来的。 这意味着他有很大的表演空间。 “让他们几人先去趟趟机关杀阵也好，嘿嘿，小爷就是这么阴险！” 远处战斗停歇，有破空声接近，那位筑基后期的魏师兄回来了。 “魏师兄！” 几人起身行礼。 “嗯，那只狼妖解决了，里面情况如何？” 魏师兄点点头，朝洞口看去。 他的衣衫发冠依然整齐如初，看来击杀那只先天后期的银月狼并未花费太多力气。 这让李春水心中凛然。 “没有发现危险，入口还算稳定，至少十几人进去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万古已过，这秘境怕是萎缩不少，不知还有多少区域残留。” “先进去看看再说，星剑门伟力无边，里面空间不至于全部崩塌。” 魏师兄当先朝洞里走去，回头又说道：“潘师弟，你留在此处警戒，那宝图不止一份，若是有其他人前来，你便触动入口雷纹，我自会得知。” “是，师兄！” 潘师弟止步行礼，他的修为最弱，理应如此，但心中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两位筑基初期的弟子相视一眼，跟着两位师兄走了进去。 八十八章 玉牌异变 洞内一阵剧烈的阵法波动之后，魏师兄几人气息消失。 潘姓弟子脸色有些阴沉，魏师兄没有提收入分配的事情。 仔细思考自己平时在门中没有得罪魏师兄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坐到一边的枯木上面，希望魏师兄能记得他的苦劳。 李春水缓缓抬头，眼神冷厉，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山石和灌木看到那位潘姓太乙弟子。 他保持着神识敛息，身体骤然向外冲出，惊鸿步闪烁转折，如惊鸿掠影出现在太乙弟子的上空。 发丝飞舞，寒星刀瞬间出鞘，一点白光亮起，惊鸿无踪！ 有清澈透亮的幽暗刀光发自刀刃，向下方疾斩。 没有暴烈的气势，没有尖锐呼啸的声音，仿佛柳枝在空中随风挥舞，不知下一次要挥向何处。 隐蔽，刁钻，迅捷，无法预测，这就是飞鸿无踪，在李春水的手中更显变换莫测。 “谁！” 潘姓弟子心中一惊，寒星刀出鞘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法戒迅速点亮。 可同时，刀光已经临近，他只来得及发出一道基础水法水箭术。 事发突然，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释放威力更大的法术或做出其他有效的闪躲动作。 幽暗的刀光看起来很薄，但很坚韧，倏尔切断水箭，而后斩在潘姓弟子身上，他的护体法力如纸糊一般。 “啊……” 一声惨叫，潘姓太乙弟子倒飞撞在洞口旁边缠绕虬结的藤曼壁上，又弹落在地，从右肩到左腹出现一道狰狞裂开的伤口，血水横飞。 李春水没有给对方生出更多念头的机会，又是一道犀利的青玉刀光斩下。 潘姓弟子尸首两分，血腥气息开始扩散。 仅两个呼吸的时间，潘姓弟子毫无还手之力。 李春水落下，眼神若冬天里的古井，这种状态下的他看起来有些冷血。 “哼，不自量力！小爷偷袭若是还能让你还手，小爷还怎么混！” 他甩出一道法力卷下潘姓弟子的储物戒指，收入自己的戒指中，迈过脚下的尸体进入洞中。 他庞大的神识告诉他洞里没有危险。 近百年来有关星剑门的遗迹出现的频率越来少了，且大多数时候真武剑宗都会是探索遗迹的最大赢家。 他们自诩为当代剑修正统，只要跟星剑门沾边的，他们都会强行插上一手。 像这样的剑府遗迹，有数十年未曾出现了吧，李春水心想，不知里面会有什么宝贝。 他有些兴奋，洞中的黑暗无法遮挡他的视线。 山洞的深处出现一面两丈大小的不规则幽暗光门，表面就像是月色下的河面，淡淡的光芒和黑暗不停流转。 这就是井宿剑府的入口。 李春水感叹，时光，在任何世界都是最强大的道法。 这面光门在万年前的全盛时期应该有断海宗的山门大小，萎缩到如今的地步。 光门的四周有一圈紫色雷纹，这是那位魏师兄所布下的警戒措施。 光门中有淡淡的锋锐气息透出，这是剑的气息。 刀主切断，剑主穿透，这是刀意和剑意的本质，他分得清。 既然是星剑门的地盘，这不足为奇。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腰间有些异样传来，他低头看去。 腰带上悬挂的一块青白玉牌散出淡淡的星光，正在微微晃动。 他将玉牌解下放在眼前，而后看向剑府的光门，极少见地露出惊异的神色。 “这玉牌到底是什么……” 这是李老道临死前留给他的唯一的一件贴身遗物，承载着李老道对玉良的愧疚和念想。 也是二十多年前玉良在另一处星剑门遗迹中的收获之一，她认为这算是她给李云广的定情信物。 但它到底是什么，李春水一直没搞明白。 他曾尝试过火烧、滴血、劈砍、注入法力，没有任何反应，所以他觉得这肯定不是凡物。 “或许是缺少特定的触发环境，比如现在。” 能对井宿剑府的气息产生反应，意味着这块玉牌应该是……星剑门弟子的身份玉牌？剑府某处的钥匙？或只是星剑门准许通行的剑引凭证？ 他看着剑府的入口光门，神色阴晴不定，他有些犹豫。 他无法预测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 “敢不敢……”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也从不是拖沓之人，一咬牙法力对着手中玉牌冲去。 玉牌上星光大盛，剑府光门轻微晃动，光线流转速度骤然加快，而后从中射出另一道璀璨星光，与玉牌光芒连接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光门内传来，瞬间包裹住他整个身体，他根本挣脱不得，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消失在剑府光门的门口。 井宿剑府内的空间尚有百里方圆，数座和明心峰同等大小的荒山错落分布，植被凋零严重，没有其他生命存活，破败的建筑群集中坐落在剑府北方的那座山峰之上。 或许曾经，那里并不是北方。 即便万年来此地空间不断收缩，一些相关的基础阵法仍在不停运转。 比如接引外部日光的阵法，沟通天地灵气的阵法。 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可见星剑门时代的修行文明多么强盛。 有大风呼啸来往，吹起朦朦尘沙。 大风起于内部，来自于剑府空间不停收缩造成的气压混乱。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太乙门四人被分散传送开来，散落在各处。 魏师兄探索完了周边山峰的一些建筑，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不知什么原因，剑府中的植被稀少，凋零严重，能够存活的都是一些生命力强大、能适应恶劣环境的树木。 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有些灵药园，万年的积累下灵药出产会很丰盛，这是他来此地的主要目的。 另外丹药逸散，法器腐朽，至于玄兵和法宝，在万年前也属于珍稀之物，怕是当时就被这里的弟子带出去杀敌，不知遗落在何方了。 他很失望，抬头望向北方的那几座山峰。 他本没想过要去找些功法典籍，因为无论是纸质书籍还是普通玉简，都不可能保存的了万年之久。 剑宗当年得到的那些传承，是被刻在石碑上的。 能被刻在石碑上的，就意味着是任何弟子都可以修行的，所以剑宗如今的剑诀顶多算是当年星剑门的外门功法。 他现在只能期待在其他地方能有些特殊的收获，比如某些秘辛，亦或者是……真正剑修的秘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朝那边飞去，沿途的几座山峰还是要探索一遍的，万一遗漏什么宝物岂不可惜。 那位筑基中期的陶姓弟子和另一位筑基初期的师弟已经聚在了一起，在剑府中部的山峰上闪掠着，他们自认为中心的区域便应该是最核心的地方。 最后一位筑基初期的太乙弟子已经接近了那片广阔的建筑群，他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所以他很兴奋。 八十九章 剑宫，李春水 建筑群的主体一般为石材所建，尚能勉强保存，其中木制建筑及一应摆设装饰尽皆化为了飞灰归于尘土。 因为有风不时吹过，所以并没有厚重的灰尘，只有满目的灰败和荒凉，整个区域透着一股陈旧腐朽之意。 建筑群的最上方有一座高大的石殿，门前粗壮的梁柱斑驳明显，两边的偏殿都有不同程度的垮塌。 数丈高的黑褐色宽大剑形殿门庄重坚固，看起来永远不会倒下。 有丝丝的白光从殿门的缝隙中溢出，沉重的剑门开始轻微震动，烟尘渐起，有石皮从上方簌簌剥落。 低沉的隆隆声逐渐增大，古老的剑门缓缓开启，一股银色星光从剑门内部射出，直冲天际。 高空中飞来另一团星光，瞬间与剑门的光芒对接在一起。 一次刺目的闪光亮起，接近建筑群的那位太乙弟子情不自禁地眨眼，之后天空异象消失，仿佛之前全是假象。 “那是……什么？难道有宝物，还是……活人？” 那位太乙弟子目光闪动，他朝后方看了一眼。 天空的异象一闪而逝，其他人应是没有看到，他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通知魏师兄，咬了下嘴唇，他果断朝着最后方的那片区域赶去。 “星光是从那里发出的，万年过去了，哪里会有什么活人，富贵险中求！” 李春水就被包裹在高空飞来的那团星光里。 他被狠狠摔在那座古老大殿中的地面上，差点以头抢地。 就像是有人要把他从高空接过，结果接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法力不济，只能把他摔下去。 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骂出声音。 经脉中法力鼓荡，他迅速翻身站起，神识横扫，窥密透体，寒星刀已出鞘在手。 他冷冷地警惕着四周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万古已过，但万古之前的修行手段也不是他能想象的，他有自知之明。 幻困杀阵，夺舍噬魂，任何一种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先天能抵挡的。 他知道他进入了一座殿中，但不知道这大殿是什么地方。 他希望这里不是什么刑堂，或者祭祀的地方。 厚重的剑门不知何时重新关闭，死寂，诡异，他暗道大意了。 大殿的顶壁上镶嵌着数百枚柔和的灵灯，恍若星辰排布，不知是刚刚亮起，还是万古从未熄灭过。 所以大殿中并不昏暗，空旷宽敞，装饰摆件早已化为粉尘，两排梁柱安静矗立。 有一排石阶通往大殿的深处，那边有一个嵌在山壁中的高大石室。 李春水朝那处石室看去，中间是一个台阶延伸的圆形石台，石台上有一尊盘膝而坐的石像，石像头顶的上空有一团星光悬浮。 那团星光像是千万条不停流转的星丝缠绕而成，那是整个大殿中最醒目的东西。 有一道沧桑空旷的声音从星光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感慨与遗憾。 “你来了……” 一道模糊的虚影从星光中升起，看不清颜色和容貌，只能说，这是一个男人的影像。 这是什么？谁来了？ 李春水瞳孔微缩，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他没有回话，他觉得真是见鬼了！ 手中玉牌泛起了温热，开始颤动不休，星光透过指缝。 他紧握不住，松开了手掌，那玉牌在他惊异的眼神中自行飞到石室光团对面的位置。 玉牌轻微颤动，发出轻盈的颤音。 虚影喟然一叹：“唉……我以为你来了，没想到你早已经走了。” 一丝星光从虚影光团中分出，注入颤动的玉牌中，似在探查什么。 万古过去了，沧海桑田，星剑已矣。 殿中的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虚影心想，心宿师弟，这就是你给剑宫准备的传承弟子么？ 他看向了李春水。 确实是正宗的剑修资质，那些拙劣的资质遮掩法诀瞒不了他，小小年纪倒是挺警惕。 虚影没有五官面孔，李春水却分明感受到有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机缘奇遇可能会有，灭顶之灾也可能会有，李春水头皮发麻，那光团中的能量波动比青木更强，他不确定万年之后这虚影还能保持完整的人性。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装死了，他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若是对方有什么条件，不管过不过分，先答应再说。 深吸口气，他将寒星刀收入鞘中，向前一步，恭敬一礼，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 “断海宗内宗李春水，见过前辈！前辈神威盖世，名传万古，晚辈只是被玉牌牵累而来，无意打扰前辈静修，请前辈勿怪！” 虚影沉默，断海宗他知道，他在玉牌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一个不入流的宗派竟然是当世五大派之一，何其可笑！ 玉牌中自然也有李春水的信息，心性不坏，至情致性，只是，他觉得这小子可能没有剑修风范，大概会污了剑宫剑法。 但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便万年来剑府中的灵气大多被其吸收用以稳固残魂，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的接引星光又浪费他了不少魂力，否则何至于现在连脸都露不出来。 而且，即便在星剑门全盛时期，能有剑修资质的人也极其少见，诺大的星剑门掌控一方大陆，剑宫中却永远只有十几位弟子。 对李春水的恭维他没有买账。 少顷，他再开口，语气中带了些威严。 “老夫井宿，是这井宿剑府的府主，你可愿，成为剑宫弟子？” 李春水看着前方的虚影，他内心震惊，他在道藏阁了解过星剑门的建制。 星剑门有二十八星宿剑府拱卫四大星象，上有星宫和月宫。 而剑宫，则超然于星月二宫之上，最独特的存在，星剑门的终极武力所在。 因为，剑宫弟子只有剑修。 而不是像星宫和如今的真武剑宗那样用剑的武修。 井宿让他入剑宫，这说明什么？ 剑修资质等于无属性的灵根？ 星剑早已覆灭，剑修的传奇早就让他心向往之。 机缘吗？于是他毫不犹豫，大礼拜下。 “弟子愿意！前辈，我应该……” 没有让李春水说完，井宿的虚影晃动，那块早已星光黯淡的玉牌飞回李春水身边。 “无须叫我前辈，你可称我为井宿师兄。剑宫弟子地位特殊，与众星宿剑府的府主皆是师兄弟相称。” “这块玉牌原属于心宿师弟，现在，他是你的了。” 李春水接过，这块李老道留给他的遗物比之前多了一种内敛的神韵和光泽。 有剑纹流转不定，记录有他的气息，中心透着几个锋芒尽敛的小字，一笔一划皆为剑。 剑宫，李春水。 这是身为剑府之主的井宿以门中编制剑籍的秘法，亲自灌注的身份玉牌，自他之后，怕是再也无法重现。 这代表着李春水是正统的剑宫传人。 万年之后，星剑门徒再现。 九十章 点星 “多谢井宿师兄！” 看到那块玉牌的时候，李春水的心思稍松。 玉牌从此与他神魂相连，他死则玉碎，对方若要夺舍他便不会多此一举。 井宿点点头，露出笑容，可惜李春水看不到。 他能感受到李春水的戒备，所以他很欣慰。 这位小师弟还很弱，懂得戒备，便能活的长久。 愿星剑再起于东离。 他想，那个什么断海宗既然是五大派之一，应该有能力护小师弟周全。 这本应是他的责任，但他快不行了。 “剑宫弟子的功法为点星剑诀，在玉牌中，仅你自己有权查看，非剑修强自修行必会丹田爆裂而亡，切不可传于他人。” “师兄的时间不多了，这段时间你就在此处修行，剑诀不成，此殿不开。” “师兄忘记了很多事情，残魂不稳，星宫的武修剑诀只给你留下了我所修行的部分，你自行处置，你若有何不懂，师兄尽量回答。” “师门倾覆……唉，就这样吧！” 万年未曾开口，纵有千言万语却没有倾诉的欲望，或者是遗忘了太多，只剩下这些话，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自从将玉牌中的信息探查完，他就没有了继续苟活的欲望，所以他说，就这样吧。 李春水肃然，再施一礼。 他同样能感受到，这位井宿师兄对他并没有半点同门之谊，井宿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这只是无奈之下为了道统延续的责任所在，这让他肃然起敬。 他确实有些疑问，便问了出来。 “师兄，所谓剑修资质，便是没有属性的灵根吗？” “也可以这么说，剑宫称它为剑灵根。” “那剑修岂不是也属于法修一道？” “不然，剑修的修行方式与法武两道皆不相同，此剑非彼剑，你参悟剑诀时自会了然。” “师兄，我星剑门除了剑修，便只有武修吗？” 之所以问这句话是因为，他对红月教产生了些许联想。 “剑宫修剑，星宫修武，月宫修法。” 一问一答，井宿言简意赅，并不多做解释。 在这个过程中，李春水始终没有向石室的方向走的更近些，虽然他对井宿很尊敬。 他平复心情，在空旷的大殿中坐了下来开始参悟法诀。 点星剑诀逐字逐句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并不晦涩难懂，实际上看起来很简单，展现了另一种独特的修行方式。 此剑非彼剑，他开始明白井宿的意思。 剑宫剑修的剑，并不是常人心目中的那种有形有态的剑，它泛指世间所有锋锐，贯穿万物，斩断万物。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李春水明悟。 它只是被称作剑而已，因为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 真武之剑和断海之刀，皆在它的范围之内。 承剑，合锋，观照，藏神。 这是剑修的境界划分，与法武四境一一对应。 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李春水会出声询问，井宿再作答复。 两个时辰后，他开始着手修行。 引灵淬体，承剑为基，合锋为胎，剑丸始成。 这是前两境的修行主旨，他原本的修为便是法力修武而来，严格来说引灵淬体一关他早已走过，只不过所走的路线不同。 它只需要按照剑诀的方式再走一遍，无须淬体，所以便可以一路高歌猛进。 他会是有史以来将承剑境修行到圆满用时最短的剑修。 剑修的特殊在承剑境就体现了出来，不需要法器和兵刃，第一境就可以化法力为剑气远程杀敌。 剑气的频率和修行者转化灵气的速度有关，也就是与灵根星级挂钩。 李春水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童。 剑修路线与他的资质十分契合，他修行起来毫无阻碍，畅快淋漓。 点星剑诀术法一体，剑诀的行功路线甚至囊括了剑步身法，这让他省了不少心。 统一、包容、一脉相承，这或许才是功法好坏的区别。 如今五大派无人能够重现星剑的荣光，和这一点不无关系。 战斗之时力量运转更加如意，启合转承更加顺畅，天地之力更加凝练，自然速度更快，锋芒更盛。 这个时候，大殿之外。 那位筑基初期的太乙弟子非常郁闷，破旧古老的高大剑门超乎想象的稳固坚韧。 爆裂火球、火刃、赤焰，诸般法术使出，剑门纹丝不动，甚至连声音都传不进殿内丝毫。 他无可奈何，他终于意识到，这必然有上古阵法守护。 既然有阵法，就说明里面的东西有价值，阵法很坚固，所以价值很大。 可惜这东西最终不会属于他。 他叹了口气，眺望向剑府秘境的边缘，估算着等自己有能力打开的时候，这里怕是早已被空间乱流吞没了吧。 他向上空甩出一道法符，高空中有特殊的法力波动向四周传开。 魏师兄及另外两人开始向这边赶来。 半个时辰后，有雷光闪过，魏师兄最先到达此地。 “张师弟，有什么情况？” 张姓弟子将之前的星光异象说了一遍。 此时陶姓弟子也带着另外一位师弟赶了过来。 “这里必然是井宿剑府的中枢所在，里面……” 几人看着颜色深重的古老剑门，心思转动。 道法传承，天才地宝，谁不想要？ 魏师兄淡漠地扫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我先试试。” 他的法戒迅速亮起，一道丈长的青紫霹雳朝着剑门劈下。 霹雳声歇，除了激起些许烟尘，没有任何反应。 几人看向魏师兄。 他的眉头皱起，法戒不停闪烁，挥手又是连续不断的数道雷霆砸落。 剑门被雷光淹没，霹雳声不绝于耳，两旁偏殿开始小范围垮塌，烟尘弥漫。 少顷，雷光消散，魏师兄脸色有些阴沉。 剑门上除了有些淡淡的黑斑，仍是毫无动静。 他的攻击连阵法的光幕都未激起。 几人面面相觑，按下了某些心思，连筑基后期的魏师兄都无可奈何，他们又凭什么？ 谁都得不到，他们反而心里平衡了很多。 陶姓弟子开口说道：“魏师兄，这怕是……要请门中长老前来，或可有些希望。” 与他一起的那位弟子接过话头：“不错，若真有些什么宝物出世，我等几人也好有些贡献可拿。” 魏师兄妥协了，他说道：“陶师弟，劳烦你去剑府入口向门中传讯。” 陶姓弟子沉默点点头，转身腾空飞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陶姓弟子匆匆返回。 几人察觉到他的异常，魏师兄疑惑，外间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 “魏师兄，有情况！潘师弟……死了，刀伤！” 气氛蓦然一冷，几人神识疯狂散开，法戒尽皆亮起。 “断海宗？” 陶姓弟子咽了口唾沫，他的眼中有些惊意，那般干净利落的手段，他怕是难以做到。 “必然，来人实力不俗，潘师弟应是没有还手之力便被斩首，对方只出了两刀。” 两位筑基初期的弟子感到庆幸。 魏师兄脸色很冷，对方必然已经进入这剑府之中，或许，就在那大殿里？ 他看向古老的剑门。 “门中长老只须一日便可到此，我们出去守住入口，无论他藏在哪里，必然要从入口出去。” 他眼中有寒光闪过。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来太乙境内撒野！” 九十一章 丧家之犬 大殿内的井宿虚影朝外间看了一眼，心中哂然。 他只是一缕残魂，但此地阵法完好如初，剑府内灵气万年来未曾中断。 除非他自行兵解，否则这片大陆应是无人可破此阵。 李春水盘坐在地上，周身有淡淡的星光弥漫，天地灵气源源不断被他纳入体内。 丹田中生出法力剑气，蜂鸣中旋转不休，速度越来越快，细碎的剑气积累越来越多。 他已经度过了承剑初境，朝着中境迈进。 井宿没有震惊，万年的时光将他对时间的概念消磨殆尽，千年一瞬，他并不能清晰地意识到李春水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但他很满意，即便在他那个时代，亲手造就一位剑修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夜幕来临，大殿中如故。 李春水迈过了承剑中境，他也会偶尔睁开眼睛，询问井宿剑诀中某些线路的运转技巧。 太乙弟子魏师兄带着剩下的三人将剑府入口处的尸体清理干净。 他们在光门周围重新设了一道简单的法术禁阵，并在入口附近布置了警戒阵法。 …… 太乙门的地界与断海宗和长生宗皆有交集，在大陆东南部区域有一道极长的边境线与长生宗相连。 那条狭长的地带上颇有几个久负盛名的修行城市，很多散修和中小宗派的修行者常在那边落脚聚集，交换一些消息和修行资源。 比如陇城东北方的乾州城、境湖城、北山城等，太乙门和长生宗的一些驻地和修行产业也在其中，夹杂着断海宗的一些眼线性质的隐秘商铺。 那里坊市很是兴盛，大大小小的修行家族林立。 乾州城外的一片山林上空，冷酷的赵无极挥袖间有数道带有血色的雷霆划落，前方几位仓惶逃窜的散修惨叫着倒下。 赵无极冷哼一声，转身朝乾州城飞去。 那几位散修看来是真的不知情，他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近些日子，有些不利于太乙，应该说是不利于贺蒙山的消息在这片区域悄然传出，说太乙门主贺蒙山勾结魔道，被大长老雷鸣发现，雷鸣因此被灭口。 所以雷鸣是含冤而死，真正有问题的是太乙门主。 大部分太乙弟子及其下属门派自然嗤之以鼻，原先与雷鸣交好的一些人沉默了下来。 另有好事者、阴谋论者以及其他宗派的探子间谍，成为了这件事情的主要推波助澜者。 赵无极奉尊主之命前来探查这件事，点星山脉的冰魔封印破解之前，太乙门这张皮仍是他们最大的助力。 修行者的城市没有宵禁，虽已至亥时，城中仍然灯火通明，店铺酒楼人流不息。 面容阴鸷的的赵无极走进了一家珍宝阁，被请至后院的一座幽静凉亭中。 暖色调的灵灯周围飞着几只不知名的虫儿，此地头发灰白的管事垂手立在一旁。 “赵师侄，那条消息最早出现在长生宗的一家坊市，出自几位练气散修之口，但探查的弟子没有找到那几人。” 赵无极面无表情，手指敲着桌面，说道：“估计不是被灭口了，就是落到了长生宗的手上。” 管事一拱手道：“师侄法眼如炬！那这消息有没有可能是长生宗放出来的？” 赵无极冷哼：“哼，长生宗还不至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攻讦太乙。” 不是长生宗，那会是谁？管事想起了那位前些日子叛逃出宗的大长老首徒。 赵无极眼神深邃，带些冷笑：“看来我那位可怜的二师弟，就藏在这附近。” “放出消息，就说之前谣言为我太乙叛徒刘玄心所传，任何势力和修行者胆敢再传，太乙必雷霆灭之！” “另外，我会传书宗门，派些师弟过来，带着刘玄心的命牌，对附近诸城的宗派世家挨个强制探查，你亲自带人去办，若有拒绝者就是与太乙为敌，灭！” 管事有些犹豫，说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乙太过霸道？” “哼，世人皆知太乙一贯霸道，不差这一回。” 管事拱手称是。 他虽是结丹初期的修行者，但年事已高，潜力耗尽，被分派到一方，在这位门主弟子面前确实不敢端架子。 再往南去的陇城没有修行者来往，这个时候整个小城隐没在夜色中。 陇城东南方百里外的几座山头上空，一红一青两道遁光停了下来。 公羊羽带着龙丘来到了陇南派。 龙丘已于几日前成功筑基，往日的自信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乾州城坊市中的那几位散修确实落到了他们手上，顺藤摸瓜找到陇南派并不难。 在这方面刘玄心显的有些稚嫩，若是李春水来做，那必然是天衣无缝。 于是公羊羽奉师命前来拜会刘玄心。 龙丘连境界都没稳固，就吵着要一起凑凑热闹。 这是他筑基之后第一次飞行离宗，和李春水的心情一般无二。 “这里灵机微弱，刘玄心藏在此处能有什么前途！” “师弟，待会进去切不可随意生事，我们这次不是来打架的。” “行了师兄，一路上这是你第三次交代我了，我就是这么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吗？” 公羊羽哑然，可不是嘛！ 山门弟子通传后，公羊羽二人进入了陇南派中。 这是修行界最底层最普通的小派，整个陇南派只占了两座山头，练气弟子二三十人。 并没有任何特殊，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三十岁左右的陇南派掌门陈立，冲刘玄心点点头，走进了门派大殿，准备接待上宗师兄。 刘玄心沉默着退入黑暗中。 上宗有何要事会在深夜拜访他们这样一个不能再小的小派？ 陈立叹了口气，他早先并不赞成刘玄心向外散播传言的做法。 公羊羽带着龙丘进入了议事大殿。 “陇南掌门陈立，见过上宗两位师兄！不知上宗师兄深夜来访，有何要事需要鄙派效劳？” 公羊羽淡淡看着他，说道：“你不行，还是让刘玄心过来谈吧！” 陈立本想立刻矢口否认，他注意到公羊羽淡漠的目光，终究没有反驳。 他开始考虑，今夜他和刘师兄一起有几成把握留下这二人。 “那就我来和你谈。” 刘玄心出现在了门口，说道：“陈师弟，你先出去，没事的。” 公羊羽并未第一时间发难，说明是有所图，既有所图，他就没有危险。 陈立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点点头走了出去。 公羊羽的微笑和他的折扇同时打开，说道：“刘兄，你我也算有些交情，来到此地怎么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刘玄心沉默看着他，态度很明确，谈正事吧。 龙丘看不过去，眼睛一瞪。 “刘玄心，我师兄与你说话你什么态度，你一个丧家之犬……” “师弟住口！休得无礼！” 公羊羽厉声打断了龙丘，回头又说道：“刘兄勿怪，龙师弟性子如此，并非有意！” 龙丘悻悻住嘴。 刘玄心并未动怒，至少脸色没有变化，他觉得他就像丧家之犬，龙丘说的对。 仇恨煎熬着他，他却无能为力，离开太乙之后，在另一个角度上他重新认识了太乙的强大。 他觉得他真的很弱。 他随意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说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公羊羽神色一正。 “入我长生，你可愿意？” ps：感谢看官我举个栗子总舵主和海洋大侠的月票打赏，威武！膜拜！ 九十二章 剑丸引锋 刘玄心抬头看着公羊羽，他有些意外。 “我原以为你们是要抓我回去与太乙谈判。” 龙丘嗤笑，说道：“刘玄心你离了太乙，连眼界也变的这么窄，我们能看得上太乙什么？” 公羊羽淡然一笑，赞同龙丘的意思。 刘玄心没有去看龙丘，他接着开口。 “于我心中，太乙已死，但师尊仍在，改换门庭并非我愿！” 公羊羽说道：“非是改换门庭，只是暂寄于我长生门下，他日你若想重建太乙，那也随你。” 刘玄心目光闪动，他没有回答，这句话很值得思索。 他日你若想重建太乙，意味着什么？ 长生宗已经不满足与太乙门二分天下法道了。 只是到时候是否需要另一个太乙，恐怕就由不得他了。 他只能赌一把，因为以他的实力，恐怕永远奈何不了贺蒙山。 “而且。” 公羊羽继续说道：“若不是我们动作够快，恐怕今晚来找你的就是太乙门的长老了。你凭什么报仇？凭这陇南派吗？” 刘玄心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还不确定，你在太乙将近十年里倍受重用，对太乙了解至深，有朝一日针对太乙之时你的作用会很大。” “选择收留我，长生宗难道要直接与太乙宣战？” “不至于，你的事情暂时不会公开，需要一个机会。” “我能得到什么？” 龙丘觉得刘玄心很啰嗦，公羊羽觉得这很符合一位叛逃弟子的心理，要不然他们要考虑这是不是太乙的一个阴谋了。 “后期太乙的探查宗门会为你解决，另外，东离秘境的名额一个。” “我如何信你？” “呵呵，今天晚上只有我与龙师弟二人前来，难道还不显诚意？” 公羊羽的谈判水平一般，但刘玄心已无路可走。 所以他答应了，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三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细节，最后公羊羽问道：“那件事情是真的？” “真的。” “你如何保证？” “我师尊的命够不够？” 公羊羽沉默，若是贺蒙山真与魔道勾结，那赵无极怎逃的了干系。 这与红月教左使的思路如出一辙。 夜色退去，晨光上涌。 大殿中井宿的虚影仿佛又淡了一些，显化虚影自然比沉睡在星丝光团中更耗费能量。 李春水渡过了承剑上境，向着承剑圆满发起了冲刺。 他身周的星光更浓郁了一些，大殿中似有风声呼啸，那是灵气流转发出的声音。 他丹田中的剑气漩涡变成了球形的剑气风暴，剑丸雏形已成。 他不需要淬体，也不需要再悟道心，甚至是窥密，在触类旁通之下都能迅速领悟。 他只需要疯狂地吸收灵气转化法力，而后不停压缩剑气，这是最简单的。 井宿剑府之外，两道遁光裹挟着晨风而来，落于剑府门口的石台上。 来了两位长老，比预想的要早上一些。 魏师兄几人有些震惊，连忙起身拜见。 “弟子拜见大长老，拜见杨长老！” 来人竟然是太乙门内门大长老史德谦和主掌阵法的外门长老杨斌。 “不必多礼！” 史德谦面色有些冷淡。 乾州城那边的传言他听到了，他自然是不信的，但偏偏他曾经又很了解雷鸣。 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便索性不去趟它。 可能有些自欺欺人，所以他最近很烦闷。 收到剑府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与杨长老煮茶论道，顺便一起过来看看。 杨斌走下石台，问道：“里面如何了？” 魏师兄回道：“没有任何变化，一个时辰前弟子刚去试过，依然看不出阵法痕迹。” “进去看看！” 史德谦当先朝里走去，进入了剑府光门，其他几人陆续跟上。 于他的境界而言，这片大陆能拦住他的阵法确实不多了。 几人到了大殿剑门之前。 魏师兄再次开口：“有位断海弟子杀了潘师弟，也进入了剑府，至今未现踪迹，弟子怀疑，他可能提前进入了这座大殿之中，所以我等才无法打开剑门。” 史德谦二人盯着眼前的剑门大殿，他不关注那位断海宗弟子以及死去的弟子是谁，待会不过是一挥袖的事情。 杨斌露出沉吟之色，随后二人相视一眼。 史德谦没有犹豫，随即一挥衣袖，空气中有水汽开始迅速凝结。 魏师兄几人感觉此地风声突然沉重了很多。 一根丈长水矛在半空中刚刚显化而出便已激射到剑门之前，强大的天地之力让几位弟子心中震颤。 破空声来不及响起，被淹没在水矛和剑门相撞的轰鸣中。 一层星光应激而出，剑门缓缓震动，声音传到了殿内。 李春水已至承剑圆满，丹田中球形剑气风暴愈发凝实，他睁开了眼睛。 “什么情况？” 他有些惊疑，看向井宿虚影。 “外面来了两个结丹，带着几个小崽子在攻击剑门，师弟安心修行，不必担心。” 井宿无奈，阵法无碍，稳如泰山，但他只是残魂，并没有多少能力。 他阻止不了外人强拆自己家门。 李春水眨了眨眼，什么时候来的结丹？我出去的时候怎么办？ 他鄙视那几个太乙弟子，他只是杀了一个人，对方就叫门中大人出来。 他也有大人，他看了一眼井宿，心想，既然师兄说安心，就应该有应对办法吧。 他说：“师兄，我打算凝剑丸了。” 井宿淡淡说道：“嗯，开始吧，凝不了剑丸，我怕你无法活着出这剑府。” 李春水又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 他很聪明，所以理解井宿的意思，井宿是有应对办法，但可能……不太靠谱。 终究还是自己的力量才最靠谱。 剑门上又有震动和隐约的轰鸣响起，太乙之人再次攻击。 李春水沉下了心，点星剑诀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开始运转，他身上的星光更盛。 剑气风暴向内压缩下去，又反弹而回，他的额头迅速渗出了汗水。 凝剑丸和开脉筑基大不相同，这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 井宿维持着阵法，他的虚影更淡了一些，两天，他怕是坚持不到。 他突然笑了，心道：“让师兄祝你一臂之力！” 虚影中心的光团中分出了大量星丝，如三千白发，飘忽着落到李春水身上。 李春水身披的星光猛然一涨，丹田中助力大增。 他全神贯注控制着剑丸逐渐成型。 随着史德谦的攻击落下，剑门星光不停浮现，中年模样的杨斌在周围闪掠不定，不时留下法力标记。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看着标记点露出思索之色。 “师兄，无须再进攻了，这上古阵法威能犹在，打不破的，但我发现阵法的能量中枢在逐渐减弱，估计一两日后我可破解此阵。” 史德谦略有灰白的须发随风轻摆，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劳烦师弟费心。万年已过，此地阵法威能依旧，看来确实有些重要的东西或者传承秘辛藏在其中。” 他的境界不及雷鸣，但也相差不远，元婴并非遥不可及。 另一边几位小辈弟子有些期待，说不定他们也能蹭些好处。 九十三章 井宿去也 星光缓缓退下，李春水睁开了眼睛。 有清脆的剑鸣声自他丹田中响起，剑丸已成，蕴藏着无尽锋芒。 承剑之后，引剑入丸，锋芒才不会变成无根之木，从此收放自如，源源不断，是为引锋之境。 瞳孔中有剑光闪过，剑丸形成的一刻他自然领悟了剑之窥密。 下一刻剑丸缓缓转动，从井宿那里飘来的残留星光涌入他的武修经脉之中。 法力汹涌流转，他停下点星剑诀，断海诀自然衔接。 由于功法高速运转，他的经脉壁垒有些颤动，庞大的法力洪流被迅速压缩到了另外一个程度。 先天已至中期。 他有些兴奋，剑诀再起，有剑光生于虚空，而后一闪而逝，地面石板上出现一道极细的切口。 比他的刀法更快，更利。 他站起身来看向井宿。 “师兄，成了！” 井宿的虚影更淡了一些，几乎要看不清楚，那团星光有些不稳，意味着他的控制力在失控的临界点上，他没时间了。 他的声音也比之前更加飘忽。 “恭喜师弟！至此，你才算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剑宫可期，星剑可期，师兄甚慰！” 李春水有些愧疚，他清楚他突破之时发生了什么。 他对着井宿以师礼拜下。 “剑宫弟子李春水，拜见井宿师兄！” 这是他的态度，这一次，他真正认可了自己剑宫弟子的身份，同时接下了应有的责任。 “师弟免礼！可惜师兄，不能一路护你修行。” 井宿很高兴，他同样认可了这位师弟。 “苟且万年，如今心愿既了，师兄已再无遗憾！” “我要走了，外间两位结丹我会为你牵制住，一日之内他们脱身不得，剩下的小崽子们就交给你了。” “师弟，保重！” 李春水默然看着井宿浅淡的虚影，他无能为力，这些只能记在心里。 “师兄，保重！” “哈哈哈哈……星宫井宿去也……” 殿中笑声渐不可闻，井宿虚影徐徐收缩，重新没入那团星光之中，光团开始震颤。 厚重的剑门也开始震颤，隆隆声响起。 “怎么回事？那剑门……” 太乙几位弟子眼中惊异，难道剑门要开了？ 史德谦和杨斌忍不住向前靠近了些。 “师兄，要开了！” 史德谦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剑门。 下一刻，剑门訇然大开，李春水淡漠地站在大殿中间看向殿外，剑修不畏天地，自有气度生成。 魏姓弟子几人也看到了李春水，见鬼了一般。 而后开始怒喝：“断海贼子！” 史德谦神色冰冷地盯着李春水。 他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他的爱徒崔寅在钟象山死于此人之手，太乙与断海宣战便由此人而起，可以说雷鸣之死也和此人有关。 “李春水！” 他心中恨意重生，打算先废了此人。 不等杨斌开口问话，他的大袖开始鼓荡。 但他的法术终究没来得及发出。 李春水脑后的那团星光，那团井宿栖身万年的星光骤然光芒大放。 星光如同实质一般朝外迸发，卷起满殿锋芒。 “退！” 史德谦惊喝一声带着杨斌疯狂退去殿外空中。 星光如剑，犹如生命紧随而来。 史德谦大袖翻飞，一排惊涛骇浪起于半空朝着茫茫的星光砸下。 没有交击的轰鸣声，仿佛浪涛砸入雾中，不能阻挡对方分毫。 星光迅速弥漫，将史德谦和杨斌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团，他们就像井宿一样。 隐约可见其中剑气纵横，二位长老艰难抵抗，但一时并无性命之忧。 “长老！” 此间情形电光火石，几位弟子只是法戒亮起，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惊呼中那位魏姓弟子一道闪电劈在光团之上，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李春水从殿中紧随而出朝着入口迅速飞去，像剑光，又似惊鸿，迅捷飘渺。 魏姓弟子转头怒目而视，法戒上紫光萦绕。 “拦住他！” 陶姓弟子和另一位师弟离的较近，立刻飞身而上。 几块陨石朝着李春水砸下。 一道犹如实质的月轮金刃同时向李春水斩去。 李春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他的身影模糊闪烁，避开天降陨石出现在那位筑基初期的弟子前方。 金刃瞬间划出一个弧线转向再斩。 他骤然拔刀，刀鸣声和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同时响起。 “死！” 刀光闪亮又熄灭，金刃断为两半，那位筑基初期弟子也断为两半，残肢血水洒下。 李春水尚未完全适应先天中期的力量，但引锋初境的剑修修为赋予了他更强大的锋芒。 青玉刀法他可以不必再练了。 这个时候有青紫色雷霆霹雳接着劈下，太乙门的魏师兄时机把握的很好。 李春水眼中寒光闪过，来不及变招，丹田剑丸轻旋，一道剑光凭空生出，以更快的速度斩中雷霆。 噼里啪啦，残余的几道雷光继续劈来。 一瞬的间隙，李春水得以转身，抬刀撩出，飞鸿无踪！ 朦朦如水波般的刀光斩散雷霆，继续向前，被魏姓弟子抬手闪电破去。 时间很短，速度很快，交手很迅猛，其中一人一个照面被斩为两截。 另一位筑基初期的弟子脸色发白不敢上前。 陶姓弟子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扔出几道石矛和陨石天降。 他没有施展重力术法进行控制，那需要他离对方足够的近。 他不敢，并且留有余力。 愤怒的魏姓弟子继续进攻，空中雷霆不断劈下。 李春水身影飘忽，留下残影停顿。 他躲过陶姓弟子的法术和大部分雷霆，刀光破开散乱的霹雳。 他继续向入口疾驰。 井宿说可困住两位结丹一天的时间，他不会质疑。 但太乙门内门大长老的实力他一样不会质疑。 他不想在此处缠斗，速走为妙，万一有意外呢？ 他的眼神冷厉，心想，若是出了入口你们还敢追，那才叫有种！ 他的速度很快，更胜过筑基后期的魏姓弟子。 陶姓弟子划水打酱油般的法术操作无法形成有效的辅助牵制。 所以魏姓弟子只能不甘地看着李春水化为惊鸿遁出入口。 他恨恨地瞪了陶姓弟子一眼，留下一句话便紧追而去。 “废物！你们在此地看护二位长老，我去追杀此獠！” 若是让李春水全身而退，他可以想象大长老的怒火。 他的宗门仕途怕是到头了。 陶姓弟子和另外一位师弟并不在乎师兄的责骂，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们是废物，那你去追好了。 “那就是断海宗李春水？他的实力提升怎会如此之快？” 二人心中仍有惊意，而面色稍缓，相互看了一眼没再说话，飞到巨大光团下面打坐调息。 九十四章 雷罚令 魏姓弟子认为，李春水的实力必然是不如他的，否则李春水施展手段困住二位长老后为何要逃。 李春水的速度很快，他觉得他不一定追得上。 但样子还是要做到位的，只能寄希望于后期宗门的广泛搜索。 他快速穿过入口。 就在他刚刚踏出入口的时候，心中警兆大起。 前方数道清亮的刀光朝他兜头斩来。 锋芒摄人心魄，他觉得他的心神和目光将要被刀光劈为两半，一蓬发丝遇气机而断。 李春水已将接近大成的窥密之力尽数激发。 魏姓弟子来不及震惊这是什么力量，他面色惊骇，尖叫一声挥手拉出一片雷弧挡在身前，身体向一边遁逃。 刀光斩入雷霆发出抽刀断水的声音，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一条手臂飞出，有鲜血穿过残余的雷光溅开。 魏姓弟子撞到一边石壁的跟脚，痛苦怨毒中甩出一道传音玉符。 他丢了左臂，左胸上伤口狰狞，腹部裂开，血如泉涌。 他脸色惨白盯着李春水。 “你……卑鄙……” 他觉得现在的年轻弟子不讲武德。 “呵！我以为你们太乙弟子应该都听说过小爷的作风才对，连那王庆云都知道提防，你的脑子呢？” 李春水丹田剑丸转动，一道星光剑气飞出，斩断魏姓弟子的头颅。 他卷走对方的储物戒指，转身朝深山遁去。 速度全开，神识全开，他就像一道惊鸿流光，向点星山脉深处而去。 魏姓弟子的传讯玉符已经到达太乙，结丹圆满早已领悟完整水之意境的太乙大长老史德谦随时可能脱困，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他要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巩固适应如今的力量，顺便躲过后期的追杀。 太乙门自诩为正道五大派之首，门派底蕴深厚，精英弟子如雨如云，这个庞然大物一旦开始认真对待他，他觉得会很麻烦。 求援吗？ 李春水眼中有明亮的剑光闪过。 自从剑丸引锋之后，他心底自然生出一种不畏一切的心态，这可能是剑修自带的气质。 剑修纵横来去，可斩不平，可斩天地，只求自己不求他人，这属性很嚣张。 这就是自命清高，他觉得这是职业病，很危险。 怪不得万年前星剑门最后那位剑尊直到最后时刻才向外洲求援。 他没有求援，只是觉得他尚能应付。 往东去是断海宗的方向，他回去要十几日的时间，太乙门肯定会严防死守。 他一旦被缠住就有可能直面结丹。 不能选。 往西南或南方是太乙门的方向，不用考虑。 而要去莲华寺的地界，要么穿过太乙西边的部分疆域，要么翻过点星山脉的一角，耗时更长。 也不能选。 那就只有一个方向可走，正北方点星山脉深处。 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腹背受敌，太乙也不可能在点星山脉之中大肆搜捕。 李春水的预感没有错。 仅仅半日，史德谦就打破了光团脱困而出。 他冲出入口，另外三人也跟着出来。 魏姓弟子的尸身就倒在入口旁的血泊中。 杨斌怒气冲冲，二位弟子面色戚然，在门中魏师兄与他们向来关系不错，否则怎会一起来探宝。 史德谦闪身飞到空中，面带寒霜，须发皆张，杀气随着神识扩散而出。 他自然探寻不到李春水的踪迹。 “小贼！安敢如此欺我！老夫必杀你！” 他这次外出是出于好奇，目的是为了散心，没想到愈发添堵。 七八十岁的年纪，被一个小辈如此捉弄，老脸丢尽。 他含怒挥袖，一股浪头升起，朝着剑府入口的山洞的砸下。 轰隆声响起，山洞垮塌，剑府入口消失不见，魏姓弟子的尸身被深埋在土石之下。 史德谦向东飞去。 云影来去，日头落下又升起，一日过去了。 杨斌和两位弟子还守在原处，等来了前来调查此事的太乙门其他长老和弟子。 史德谦没有追踪到李春水的任何气息。 阴沉着脸回到太乙门中，与贺蒙山汇报了此事。 贺蒙山当即暴怒，大骂太乙颜面何在，紧接着有两条谕令发出。 他自然知道李春水是断海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不会放过任何能够促使东离洲大乱的机会。 太乙门主令，调集部分筑基中期以上的弟子和长老，前往北部点星山脉搜捕断海宗李春水，并封锁东部和东南边界，务必不让此贼逃出生天。 另有太乙雷罚令，针对整个修行界发出。 必杀断海内宗弟子李春水，修行界各宗派势力若有人擒杀李春水，赏太乙道法一部，灵石十万，或助其完成一件同等价值之事； 若有人能提供此獠行踪路线，也可向太乙门提出一个合理的请求。 并在雷罚令中附有李春水的影像记录和功法特征。 在此之前，雷罚令榜单上的名字只是一些高阶魔修和散修中的狠人。 李春水以正道大派弟子的身份，先天中期的修为，光荣入榜。 雷罚令迅速传遍整个修行界，风波渐起。 一些酒楼、青楼、坊市中议论不休。 “断海宗李春水？这是何人？” “不太清楚，他到底犯了何事，竟惹得太乙门发下雷罚令。” “呵呵，太乙和断海的各种争斗不足为奇，不过这李春水的实力……” “或许我等也有些机会……” 除了断海宗，其余三大宗广褒地域上的众多中小势力以及散修开始动了心思。 李春水是雷罚令中修为最低的一个，而且年龄够小，意味着难度不大。 断海宗的刀锋同样可怕，但是暗地里的事情，谁又能传的出去。 一些不满于断海宗的散修开始动身前往太乙边境。 散修出人头地的机会很少，每一次都值得他们赌上一把。 断海宗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同时向修行界发出公告。 “谁敢参与此事，断海刀锋绝不留情，不死不休！” 言辞少而犀利，杀意满满。 就在当天，断海宗边境有一小派，几位长老悄然离境，去往太乙。 不出三个时辰，此派尽灭。 天水峰苏远山亲自带人去办，刀下自然不留活口。 断海宗在境内的掌控力丝毫不逊于太乙。 天光无限好，由于天气转凉，海上吹来的风更大了些，断海诸峰上的云雾也更淡了些。 有更多的阳光穿透下来，却比之前的季节更加温润。 依然是凌云峰畔的那座凉亭中，方海应召而来。 段凌峰问道：“那小子又干了什么？” 方海露出苦笑，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详细的消息，那小子在太乙北边抢了一座剑府，杀了几位太乙弟子，其中还有一个是筑基后期，据说他们现任的大长老史德谦当时也在，被那小子整得灰头土脸。” 段凌峰抬手揉了揉额角。 “不愧是青木师兄的弟子，杀人的本事涨的很快，搞事情的本事同样涨的很快，他不是刚入先天吗？” “剑府中或是有些机缘，他已经先天中期了。” “有求援信符吗？” “没有收到。” 段凌峰抿嘴轻笑。 “那就说明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着，那小子精明着呢，现在估计跑去点星山脉躲起来了，师兄和银雾峰那边自会跟他保持联系，不必担心。” 方海点点头，他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沉得住气。 “宗主，我把近期在太乙境内和点星边缘历练的低阶弟子全部撤回了，那小子干的好事，其他人估计会有危险，过了这段风头再说。” “可以。另外，有哪些势力敢向李春水伸手，全都记下来，让天水峰一一拜访。” 方海拱手应下。 武阁之中，青木刚与徒弟通过讯息，抬头灌了一口仙人醉，自顾骂骂咧咧。 “混账玩意儿，比老子都能惹祸，这次看你怎么回来！” “不过，还真给为师涨脸，嘿嘿……” 银雾峰上，青梅冲上了玉良的阁楼。 “师尊，师弟他……” 玉良甩出一枚玉符打断了她的话。 “你自己看吧。” 青梅愣了一瞬，接过玉符查探。 “不用担心，我这会在点星山脉中藏得好好的，他们很难找到我。也不必过来接应我，我怀疑太乙门张好了口袋正等你们进来，太危险。太乙门竟敢通缉我，我多杀几个，到时候自会回去，放心！” 正是李春水发回的传音玉符，他似乎没想到太乙门玩这么大，有些气急败坏。 玉良开口说道：“不用管他，这小子长点能耐连太乙门内门大长老都敢招惹了，这次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她的语气有些不悦。 青梅露出了笑容，心想，师弟还真是有本事呢。 不出意外，这次的事情传到了众弟子耳中。 李春水曾在宗内小有名气，近几日他的声望再创新高。 “李师兄真乃神人也！试问东离大陆年轻一辈还有谁能上的了雷罚令？” “刀斩太乙，智取剑府，事了潇洒离去，师弟恨不能以身代之！” “嘿嘿，太乙这次丢脸丢大了，还敢发雷罚令！” 他们不懂其中的凶险和残酷，只道是快意恩仇，仙侠义气，神往不已。 九十五章 问道盟 罗青云又被骂了。 他得知李春水的事情之后，兴冲冲地跑到罗明归那里，说李春水这次惹了大事，自身难保，请三爷爷收回让李春水做他姐夫的意愿。 罗明归闻言，对着罗青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没出息的东西，他能上雷罚令那是他有本事，你也上一个给爷爷看看，爷爷高兴还来不及！滚回去修行去！” 罗青云苦着脸滚到了天光峰道藏阁。 “婉姐，那小子现在都能上雷罚令，以后指不定能捅出多大的篓子，绝非良配啊！” 他就是看李春水不顺眼，又或是嫉妒。 而且，李春水跟青梅关系很好，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罗婉云微微一笑停下抄书，伸手将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她没有去纠正罗青云话里的意思，抬头看向雕花木窗之外。 “那边应该是星剑门井宿剑府的位置，据传言所说保存相当完好，他怕是真得了些机缘。” “青弟，你也该改一改惫懒的性子，修行者就该出去历练冒险，你这样何时才能开窍？” 罗青云表示不以为然，他觉得，有显赫的家世不是理应比别人修行得更轻松吗？ 龙丘此时的心情也很不爽。 那个阴险的货色上了雷罚令，而他没有上。 而且李春水竟然可以斩杀筑基后期了，这让他的自信有些回落。 这样一来他还是打不过李春水，教训对方的愿望何时才能达成。 龙丘的筑基修为刚刚巩固便吵着也要出去历练，宰几个太乙弟子以证明自己。 这会儿却被他的师尊尘缘老道罚在住所里静修思过。 长生宗以不争为争，龙丘的性子就像是一群白羊里混进了一只黑狗。 尘缘老道谆谆教导：“那李春水有归元境的师尊护着，怎么着也不至于死在点星，你有吗？你个逆徒，莫不是想把老道我的命给搭上！没事多学学你公羊师兄！” 公羊师兄这会正在陇南派和刘玄心对坐饮酒，酒是上好的仙人醉。 他今天给陇南派送来了第一批约定的资源。 “断海宗的李春水确实有些本事，龙师弟对他的偏见有些深了。” 公羊羽以小盅品酒，刘玄心则仰头倒灌。 他见证了李春水临阵突破的全过程，对此人印象极深，如今雷罚令一出，他开始真正关注这个新生代中风头最盛的修行者。 他抬袖擦去下巴上残留的酒渍。 “以他的战力同辈中应是难有敌手，新生代中他与剑宗何安已经领先他人太多了，你家小师弟确实不行。” 公羊羽将折扇半合放在一边，又倒上一杯。 “看来，我们很快便能多出一位同道了。” 刘玄心知道他所说的同道是什么意思。 公羊羽的野心很大，大到那东海之外。 老一辈的修行者没有勇气和心气去探索海外，大海上茫茫无际，海雾遮天，那里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他们习惯了偏安一隅，即便有些人寿元将尽。 如今有很多初入修行界的年轻人甚至以为世界本就是这么大，其他洲陆越来越成为一个飘渺的传说。 万年来没有人走出去过。 而他不然，他不愿再重复师长们万年不变的修行生涯。 他要走出去。 刘玄心曾问过他：“你的道心是什么？” 他回答：“不畏浮云遮望眼。” 在这东离的囚牢中他不得自在。 他暗地里牵头组建了一个年轻一辈优秀修行者的联盟，定名问道盟。 真武剑宗梁秋山、莲华寺明镜和明生和尚、断海宗江寒和古景、长生宗公羊羽和木晴，以及刘玄心皆在其中。 刘玄心是这几日刚刚加入的。 之所以没有赵无极，是因为公羊羽早就从师长那里听说贺蒙山可能有问题。 龙丘也没能位列其中，公羊羽挑选成员的标准除了理念相似，修为的底线也要达到第二境后期。 龙丘的道心和修为尚需打磨。 年轻的问道盟几乎将几十年后东离洲的所有掌权者囊括其中。 刘玄心心想，这是要重现万年前东离的辉煌吗？ 或许很多年后东离洲只有一个势力，那就是问道盟。 “窝里斗有个什么劲？能打出去才叫有种！” 刘玄心心里除了报仇，多了一些其他的念想。 公羊羽微微一笑，将折扇重新展开。 “打出去谈何容易，你我任重而道远啊！不知江寒兄在东海如何了……” 问道于天，或者问道于远方，打破樊笼都是必须面对的问题。 江寒在东海深处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 五大派地位相似，但若说悠久程度，长生宗必然是最古老的那个。 他们最早活跃于星剑门时代末期。 公羊羽无意中在某位祖师残留的手书中看到一条信息，是说星剑覆灭之时大陆上的所有通往外洲的传送阵皆被毁去，但在东海深处，据说仍有一座小型传送阵，当时专门为在海上历练的星剑门弟子所建，应该尚在。 天地大变后深海处被浓雾遮拦，星剑弟子不在，孤岛隐没，没有人再能找到那处地方。 江寒三个月前巩固窥密后外出历练的地方就在东海。 他得知公羊羽的消息之后，决定先进去探查一番。 一座植被茂盛的孤岛上，江寒从一个宽阔的洞窟中走出。 门口石壁上粗壮的鲸油火把熊熊燃烧，没有黑烟，有清香从火中散出。 身后尸体乱倒，鲜血横流。 这是他辗转的第八座海岛，剿灭的第三处邪修海盗老巢。 可惜还是没来得及救下那几位被掳掠来的凡人女子。 前方远处海雾更浓，偶尔会从朦胧的海面上窜出一个黑影，不知是何海兽。 他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传送阵的线索。 他没有继续向前，因为那可能会让他迷失方向。 江寒随意打开一枚战利品戒指，没有什么好东西，灵石稀少。 他不明白，这些海贼整日劫掠，劫的资源都去哪了呢？ 随后他看到一枚玉简。 “雷罚令？断海宗李春水……” 两个呼吸之后他才想起此人是谁。 当初五宗切磋时使用飞刀出其不意战胜龙丘那个。 “当初看走眼了，这么快就先天了，竟然还上了雷罚令，啧啧，厉害啊！” “太乙到底发什么疯，一个先天初期能干什么？” 他脸上露出笑容，宗门师弟能有成就让他很欣慰。 在接近点星山脉深处的某处被杂乱灌木遮挡的山洞中，李春水睁开双眼，停下了功法。 几天过去了，由于点星剑诀暴增的先天中期修为尽在掌握。 剑丸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中，锋芒内敛，看起来光泽质感，很像是法修的金丹。 法力呼啸而过，有细微的剑芒在剑丸周围生出又消失。 剑修的修为不如武修，但他的剑气威力却已不逊色于刀法，而且速度更快，攻击距离更远。 怪不得剑修可以超凡于武法之上。 如此没有弱点的道途，理应被天道限制它的数量。 “可既然万年前，其他洲陆能与星剑门争锋，是不是说明如今东离洲的武道和法道比较落后？” 李春水摇摇头，继续关注自己的修行情况。 有一点状况让他觉得进退两难。 武修先天的快速进展是因为剑修剑丸的推动，但他的资质毕竟是剑灵根，修炼剑诀本应进境更快。 武修的先天经脉限制了他的剑丸成长。 他觉得有些棘手，这几天他没有想到解决办法。 这样他的剑修境界永远不可能高过武修，除非不再修武，让经脉自然退化。 可能吗？他想，暂时不可能。 他选择强迫自己不去正视这个问题，得过且过吧！ 因此他有些新的心得，剑修，就应该是纯粹的修行者。 不容外物，是因为不需外物，手中一剑足矣。 这几天他也参悟了井宿给他的星宫武修剑诀，考虑着回头搞一把剑器兵刃带着。 这样，再做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时，只需要稍加掩饰，他就可以把锅甩给剑宗了。 “嘿嘿……” 他笑得有些阴险。 他起身，拨开灌木丛到了外间，清除掉周边布置的敛息阵法的痕迹，转身向一边遁飞而去。 他有得到宗门传来的消息，太乙的封锁没有任何松懈，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恨的咬牙切齿。 “太乙门，你们给我等着！小爷早晚灭了你们！” 他继续向山脉深处飞去，打算在点星山脉南半部的丛林中迂回穿梭，绕过太乙的封锁。 树木更加高大，山势更加险峻。 李春水一路斩杀了几只不知死活对他攻击的先天妖物，点星剑诀小试牛刀。 他速度不减。 他的神识突然捕捉到侧方有修行者气息接近。 停下遁光，他扭头看向那边，转身悄然接近。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的神识中，着太乙门内门弟子服饰，筑基后期和中期。 那位筑基后期弟子手中拿着一个八卦罗盘，有青光从中射出，扫向下方山林。 那是太乙门的独门法器乾天镜，可将修行者的神识距离放大五成到一倍用以搜寻目标，从不外售。 这种法器需要修行太乙门心法才能使用，外人得来无用。 “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我之前耽搁了太多时间。” 一双剑眉落下，李春水眼中冷厉渐起，寒星刀无声出鞘。 “先收点利息再走！” 九十六章 我是剑修 李春水降下身形，在高大茂密的丛林树冠之下闪越穿行。 他的神识境界更高，只要不被乾天镜直接扫中，不担心被对方发现。 高空晴朗，林中幽暗，李春水模糊在幽暗中。 他就像一只幽灵。 点星剑诀赋予了他更加飘忽的身法。 他是一个优秀的刺客。 目标出现在他斜上方五十丈，攻击距离没有问题。 不能再近了，否则即便上方有一层厚密的树冠阻挡，他的神识也遮掩不住动手时的气机。 他躲过一束乾天镜的青光，缓缓抬头。 需要速战速决，最好一击必杀，若是让对方传出信符，他往后的逃遁就会非常艰难。 寒星刀刃闪过一丝清亮的光芒。 有剑芒透出体外，在身前缓缓转动。 他的窥密已经圆满了，被一刀独秀心法束缚着，锋芒欲要挣脱而出。 上方有声音传来。 “曹师兄，附近百里内皆有师兄弟在巡视，我看他怕是往深处去了，我们也要向里推进吗？” 这位筑基初期的弟子不太情愿。 遇到的妖兽开始增多了，而且境界越来越高，再往前就可能出现先天后期以上的妖兽了，他有些不安。 曹师兄收回视线，看了师弟一眼，准备回话，警惕稍松。 时机很一般，但足够了。 李春水蓦然一刀斩出，剑芒后发先去，混杂在照射而下的细碎日光中。 空气被轻易破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粗大的枝叶还没来得及掉落。 他紧跟着冲天而起。 “陆师弟……小心！” 后面两个字惊叫出声，曹师兄脸色大变。 刀光和剑气携凝聚的天地之力和璀璨的窥密锋芒瞬斩而来。 这种突发危急状态下他们只能来得及激发速度最快的基础法术。 可基础法术挡不住窥密。 “啊……” 不远处的陆师弟直接被飞鸿无踪斩为两截，坠落下方。 残留的锋芒不散，划破长空而去。 另一道剑光刺穿曹姓弟子格挡的乾天镜，同时穿透他的丹田法印。 “李春水！” 他凄厉地惨叫，法力开始逸散，没有余力再发传讯玉符。 李春水出现在半空，抬指又是一道剑芒射出。 曹姓弟子死。 李春水冷笑。 发出法力取走对方的戒指，他化为一道剑光遁走。 此处气息随风而散。 一炷香后，另外两位太乙弟子来到此处。 他们发出去和之前二人联系的玉符没有回复，那就意味着可能出事了。 他们的乾天镜扫到了曹姓弟子和陆姓弟子的尸体。 两人脸色很难看。 “师兄，看样子刚刚过去不久，李春水就在这片区域，应该是又往深处去了，我们……追吗？” 追？追上去送死吗？ 他俩的实力不见得比曹陆二人更强。 “向师叔传讯吧，等其他人来。” 五天之后，李春水在一处阴森、广阔、幽深的峡谷前面停了下来。 这一路行来他从不主动向妖兽出手，他的行踪隐藏的很好。 有太乙门的结丹修行者来到之前的那片区域，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断定李春水身上带着一件能够隐藏气息的法宝。 李春水望向峡谷对面。 一股宏大厚重的气息铺面而来，他看到了高阶妖物的领地标识。 有低沉的兽吼声隐约传来。 他想，对面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点星山脉吧。 那是万年前星剑门主体山门的区域，也是当年毁灭最严重的区域。 所有的残垣断壁和修行文明的痕迹，都已被深埋在深山之下，与山体同化。 他想起自己剑宫弟子的身份，剑宫，也在那边吧。 如今里面是高阶妖物的国度，元婴和归元也不敢轻易进入。 到了此处，由于距离过远，又或者还有点星山脉本身气息的影响，他的传讯玉符已经不能准确地传递到宗门某个人的手中。 所以这里，是他最容易陨落的地方，因为青木会来不及救他。 不能再继续深入，他开始转向，这里本来就是他计划中迂回转折的临界点。 两天后，他再次捕捉到了修行者的气息。 李春水悄悄接近。 按照他的猜测，太乙门不可能有太多弟子胆敢如此深入搜寻他的踪迹。 难道是结丹？不对，是妖气！ 两位化妖门弟子各自坐在一块生有青苔的巨石之上，啃食着不知名妖兽的兽腿。 没有生火，他们只是生食。 石块下的枯叶上面滴落小片血迹。 他们额头有一枚银月印记，獠牙染血，利爪修长。 这是化妖门的银月狼一脉，两个先天中期。 “师弟啊，你说我们在这里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处冰块不破，便不准我们往外传讯，老子快闷死了！” “再等等吧，看样子用不了几天了。那群蠢虎和王八们受不得冰寒，只得我银月一脉才能胜任此事。” “久不吃人，嘴里快淡出个鸟来！还有那些个死人，青面獠牙看起来就没有食欲，他们的炼尸吃起来像木头一样！还是正道修行者的皮肉更补一些！” “嘿嘿，此事若成，长老允我们以后吃个够！” 李春水阴沉着脸看着那边。 对方还想吃人，那就去死好了。 他想，这里面应该还有些有价值的情报，是今年魔道突然复苏的原因吗？ 剑鸣声自丹田响起，李春水出剑。 两道星光般的剑芒穿过林木的间隙向前疾斩。 “谁！” 化妖门弟子警觉，扔下兽腿，妖力流转。 剑光恍若瞬移，将快和犀利展现的淋漓尽致。 “噗噗”连续两道锋芒入肉的声音响起，带出一声惨叫。 其中一人当场毙命，脑门银月印记的位置被剑光洞穿。 另一人被另一道剑光刺穿胸腹，钉倒在巨石之上。 细碎的剑气在他体内肆意破坏着，他集中不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妖力。 李春水走了出来。 此地魔修不允许与外界通讯，所以那位化妖门弟子不认识李春水。 自顾痛苦地惊叫着。 “剑……剑宗……” 除了恐惧之外，他想不明白，为何此地会有剑宗弟子突然出现，难道他们暴露了吗？ 李春水演得也很到位，一脸冷酷，惜字如金。 “在哪里？” “你……休想知道……” 若是其他门派，这位化妖门弟子提些要求也就说出去了。 但是剑宗弟子的话，反正是一死。 李春水没有再问，一道亮光闪过，那人右臂分离。 间隔一个呼吸，第二道光芒亮起，那人右腿齐膝而断。 第三个呼吸尚未到来，化妖门弟子撑不住了。 他明白，死，有很多种方法。 “我说！我说……别再砍了……” 他快哭了，额头冷汗如雨。 “此处往东北……十五里之外，妖魔……妖魔封印……” 李春水瞳孔一缩，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蓦然气势失控，卷起片片带血的枯叶。 不是妖兽，不是魔修，那人说的是……妖魔！ 导致星剑覆灭东离沉寂，赤地万里山河的妖魔！ 他收敛气势，准备了结这位化妖门弟子的性命。 “等等……你，你为什么没有剑？” 这是化妖门弟子想不明白的，武修不到归元，必然离不开兵器。 “因为，我是剑修！” 剑光隐没，那位化妖门弟子彻底没了声息。 李春水舔了下嘴唇，眼神深邃地望向东北方向。 “妖魔再现吗……” 他向那边行去，没有飞行，速度极慢，神识紧锁识海之中，只靠肉眼观察。 这样他可以将自身气机隐藏到极致。 那边必然有明窍以上的高阶魔修，他第三境初期的神识波动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有丝毫气息泄露他将万劫不复。 他想，或许，妖魔就是天道颁给剑修的任务。 万年前的星剑门没有完成，这条剩余的主线任务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自从修行一来，他从未如此谨慎过。 两刻钟后，他藏在一处山壁的乱石之后，借着石块的遮挡看向远处的那片森寒山谷。 越接近此地，气温就越发寒冷。 山谷中两座高峻山峰山脚交错的昏暗山涧中，一面高大苍白的冰壁显而易见。 丝丝的白雾寒气缓缓透出，似乎有一种冻结目光的邪恶力量。 他离得很远，看不真切，这个时候也不需要细看证实。 眼角余光中有魔修不停忙碌。 他没敢直视，那会让境界足够得魔修生出感应。 目光颤动，他缓缓转身，谨慎后退，额头有些汗珠渗出。 “封印里面是残存的冰魔，估计和井宿师兄的状态类似……” 这是掌控寒冰之力的妖魔一族，真武剑宗里的冰剑法修除非修至元婴，否则在冰魔面前毫无出手的机会。 这是属性上的压制，冰魔是天生的寒冰掌控者。 太乙门的贺蒙山和赵无极属于血魔一族，以各种生灵的血液为食，术法能力也皆与此有关。 如今的贺蒙山和赵无极已经很少吸食血液了，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他们是夺舍重生，身体血肉深处不会再有那种原始的种族渴望。 但偶尔会用鲜血来慰藉自己的精神。 这让他们觉得耻辱。 而且没有血魔的身体，他们丧失了大部分的血族能力。 九十七章 妖魔现，剑修出 李春水脱离一定范围之后开始加快速度。 他一直跑到了几十里外才敢停下来，长出了口气，将神识重新布出。 太危险了。 粗略感应，二十几位魔修皆在明窍中期以上。 那里俨然是魔教另一个大本营。 他额头的冷汗早已在奔跑中风干。 由于出了危险范围，他的胆气复又回升。 他看向那边，脸上冷笑。 “嘿，胆子真够肥的啊！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小爷心狠手辣把你们一锅端掉！” 他取出一枚传音玉符，将圆满的窥密之力和庞大的神识之力灌注其中，甩手扔出。 玉符化为一点黄芒消失不见。 此地不能锁定某个修行者准确传音，但他可以利用窥密的特性，和自己神识与命牌的联系，将玉符发往那座山峰。 有大风随着玉符一同升起，无边的林海开始翻动不休。 平静的断海宗诸峰中。 一点带有锋芒的淡黄光芒穿过了漫长的点星山脉，像一滴被拉长的水滴飞往凌云峰。 青木第一时间感应到带有李春水神识的玉符气息。 他的脸色冷峻了起来，调整好气势准备给徒弟出气。 他以为这是李春水单纯的求援救命信符。 多年未曾动刀，他想好了这次出去要多杀几个。 曾经那个断海杀星已经淡出修行界很多年了。 “怕是太乙的老家伙们都忘了老子的名号，敢欺负老子的徒弟！” 他想，只是为什么，这玉符不是直接发给他呢？ 下一刻，玉符飞到凌云峰沧澜广场上空突然炸开。 带出一声悠长的刀吟。 李春水的声音借刀吟而出，传遍整个凌云峰，回荡不休。 “我是银雾峰李春水，弟子所在点星山脉东南之地，有大量高阶魔修聚集，正在破解上古冰魔封印，妖魔即将再临世间，速来支援……” “我是银雾峰李春水……” 刀吟不停，他的声音就会一直循环，他原本担心玉符的效果不好，怕长辈们听不到。 李春水的声音之下，断海诸峰出现一瞬的寂静。 紧接着有数道强大的气势冲天而起，高空中顷刻间风云倒卷，云开雾散。 原本云雾缭绕的凌云峰上空，出现了一片蔚蓝的晴空地带。 灿烂的阳光趁此机会肆无忌惮地照射而下。 更远处的区域仍有厚重的雾气不停翻滚，似乎有雾龙在其中来回翻腾不休。 覆盖整个断海宗的护宗刀阵应激亮起一层白光，有浓缩到极致的锋芒不断不时跃起。 尚在宗内的弟子开始哗然。 “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是归元的气势……” 很多人听不到李春水的声音，但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 在李春水第二遍的声音尚未结束之际，凌云峰上已汇聚了数十位强大的身影。 段凌峰挥手抹掉玉符，冷厉地看向四周。 青木、左彦、裴元、苗彤，容成离六大归元齐聚。 方海、玉良、苏远山等人以及陈师道、鲁昌南内外宗长老二三十位散落四方。 气机交织，锋芒充斥着整个空间，杀气向峰外扩散。 这阵势，已经八千多年未曾再现了。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里，断海宗只有面临灭宗之祸时才会出现如此景象。 妖魔，是每一位老一辈修行者心中的禁忌，是整个人族的敌人，再重视都不为过。 段凌峰的声音就像是剑宗北方万年不化的雪山。 “青木师兄，裴元师兄，你二人随我速去点星！” “方海，发断海刀令！” “其余尔等，随三位太上固守山门，断海即日封山，我等不归，山门不开！” 众人拱手：“遵宗主令！” 几位太上比段凌峰的修为更高，但主事者，只能是那个脑子最好使的。 段凌峰三人化为三道刀光，斩破虚空而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机。 同时有五道宏大雪亮的锋芒从凌云峰顶升起，朝着另外四宗的方向一闪而逝。 这是断海刀令，特殊情况下通传各门派的最高、最紧急的传讯方式。 它意味着整个修行界的生死存亡。 其余四宗内的元婴和归元修行者，察觉到段凌峰三人出山时肆无忌惮的声势以及炽烈的锋芒和杀意，心中凝重。 断海宗发什么疯？ 紧接着有雪亮如锦缎幕布一般刀光分别在各宗上空出现。 刀鸣声比李春水的强盛百倍，响彻各宗群山。 “点星山脉妖魔重现，诸位道友速速前往诛魔！” 一瞬间，各宗上空风卷云动。 长生宗云鹤浮尘一甩，腾空化鹤而去。 “云松师弟，随老道前去诛魔！” 另一道如风中落叶一般的遁光紧随而上。 莲华寺空蝉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两道佛光升腾而起。 真武剑宗宗主季连空与陆千帆冷冷对视一眼，纵剑而去。 贺蒙山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心中有暴虐的情绪开始滋生，瞳孔深处的血芒几乎要掩饰不住。 暴露了，他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为了此事他不惜与断海宗宣战，扰乱天下大势，甚至亲自出手。 就差最后一日了，或许是今天，或许下一刻，封印就会全部破除。 然而功败垂成。 即使现在封印破了又能如何？ 苟延残喘万年之后直接对上全盛的五宗人族修行者，结果可想而知。 “是谁！到底是谁！” 他眼中恨意难消。 张风湖以为那是针对妖魔的恨，虽然最近他对这位掌门不太满意。 “师弟，走吧！” 贺蒙山微微收敛，与张风湖化为两道电光遁离。 剑光、佛光、鹤影、雷霆以及断海刀锋齐聚点星，东离洲大震。 各中小宗派及世家修行者人心惶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愿不要重新站队。 尸蛊和化妖两派内部此时就像是黑云压城。 他们愤怒，狂暴，心有余悸，却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当初谨慎，怕那位妖魔余孽过河拆桥，没有将各自派中仅有的归元大修留在点星。 可以预想，今日之后两派的中坚力量必然损失惨重，难有余力在大陆上制造祸乱。 他们面临的是再一次数十上百年的隐藏蛰伏。 而在红月教，教主九方和左使尹祁站在亭角凭栏远眺。 他们的视线穿过寒冷的海雾，延伸向大陆中心的那片山脉。 红月教的位置并不在西南群山，而是一直远在东北海域中的某座寒岛上。 早有相关的消息从大陆上传来。 九方手指敲击着亭栏，有朦胧的雾气飘过，看不清他的面容。 “妖魔再现了……” “只是被封印的妖魔，五派轻易就能解决，教主不必多虑。” 九方摇摇头，语气有些飘忽。 “尹使，你还记得祖师的遗言吗？” 尹祁沉思，而后缓缓开口：“妖魔现，剑修出。” “是啊，妖魔现，剑修出。” 九方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有些期待。 他想，既然他们都能存在至今，剑宫没有理由断掉传承。 此时剑宫新的传承者正躲在一个新开辟的山洞中，透过洞口的石缝看向外面。 李春水心中惴惴不安。 刚刚有多名明窍魔修经过此处逃离，他躲得很辛苦。 他非常不满，给宗门传讯是为了把这些个魔修和封印的妖魔一锅端掉。 可是，你们不应该是悄悄地来么？ 连他这先天中期的菜鸟都能感应到远处快速赶来的强盛的锋芒气息，这些魔修傻吗？ “大爷的！等你们过来早跑光……” 他的话没有说完。 这个时候忽有剑光和刀光从极远处飞来。 惊鸿一瞥，一闪而逝。 他没有感受到太盛的锋芒，因为锋芒不是针对于他。 前方刚刚逃出不远的几位明窍魔修气息瞬间消散。 李春水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第四境吗？” 数十里外精准锁定目标予以击杀，锋芒丝毫不散，而周边的山林并未有太大的毁坏。 他从未见过明窍出手，这种控制水平和超远距离的打击超出了他的想象。 真正的剑修到了藏神境界，又该是何等景象！ 青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小兔崽子，藏得倒是挺严实啊，还不快上来！” “师尊！” 李春水喜笑颜开。 他纵身飞出洞口，来到青木身边。 刚见识过明窍的手段，此时他心中满满的安全感。 他想，我家大人也来了，你们这些太乙的小崽子千万不要怂啊。 百里之内各处不断有光芒亮起又迅速消失，那是各派的前辈在清理逃亡的魔修。 李春水没想到，自己一枚信符竟然拉来这么多打手。 青木很欣慰，他面带微笑感受着徒弟的修行情况。 气息稳固，没有什么隐患，多出了一种不同于刀的锋锐冷峻气质。 那是剑的气息，看来这小子真在剑府得了些机缘。 他自然感觉不到李春水的剑丸，只是以为徒弟可能受了些类似于真武剑宗的剑诀传承。 “臭小子，这次干的不错！给师尊长脸！” 李春水随杆而上，贱气兮兮。 “那是，您老教出的徒弟，那能一般嘛！” 青木哈哈大笑，老怀大慰，多日不听徒弟的恭维，倒也想得慌。 不枉他一到此地就先跑来找自己徒弟。 “行啦，随我一起过去见过宗主和各宗前辈。” 九十八章 冰魔寂灭 山谷并不大，与李春水一路行来遇见的其他地方没有区别。 若不是有那片苍白的冰壁封印。 可以看的出来，那冰壁原本是被覆盖在一层厚厚的山壁之中。 普通，就意味着不被人注意，所以这里隐藏了数千年。 幽暗的林木上染着一层白霜。 魔修们仓惶逃窜时让这里的人为痕迹变得有些狼藉。 战斗声音停止，百十魔修片刻间尽灭，各宗掌权者已经聚集在这里，相聚百丈而立。 他们静静地看着那片冰壁。 段凌峰和云鹤老道朝太乙二人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冰壁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只有一拳的厚度，里面似乎影影绰绰。 他们明白，此处封印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顷刻间便能破除。 能苟延残喘至今的妖魔没有低于第四境的，他们不清楚这里面是否会有尚未死透的魔尊。 尊者的力量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 是破是封？后果难以预料。 季连空和陆千帆身上的气息比这冰魔封印还要更冷。 云鹤和云松脸色低沉。 张风湖尽显张扬冷厉，发丝上有细小雷弧闪过。 贺蒙山脸色依然阴沉如水，内心依然愤怒至极，他将视线投向段凌峰。 空蝉大师的声音适时响起。 “阿弥陀佛！不知段施主是如何得知此处封印？可有其他消息？” 段凌峰轻哼一声，语气冷漠如刀，转头和贺蒙山对视着。 “那还要多亏了太乙门的道友，追杀我宗内弟子封锁边境，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无奈逃到此处方才发现妖魔封印。” “至于更多的消息，大师你不妨问问贺道友。” 贺蒙山的眼神愈发阴寒。 原来是他，是那个蝼蚁！该死！ “本座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若想见识一下我太乙雷法，此时却是个极好的机会。” 贺蒙山深谙此道，他表现的越强势，别人越不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 张风湖扫了师弟一眼，虽然他对这个掌门很不满意，但在各宗面前总不能落了太乙的面子。 他开口帮衬：“可笑！你是在怀疑太乙？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开河！” “证据？呵呵……” 段凌峰不再说话。 云鹤老道眼帘低垂。 他心想，若是有证据，您二位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活该当年你徒弟被人陷害。 陆千帆冷眼看了过去。 空蝉大师道了句“阿弥陀佛”，意思是到此为止。 这个时候李春水跟着青木过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的身上。 欣慰，好奇，疑惑，赞赏，仇恨。 李春水呼吸一滞。 有无形的压力落到他的身上，那是第四境大修的气场。 他躬身行礼。 “弟子李春水，见过宗主，见过师伯，见过各位前辈！” “你就是李春水？” 贺蒙山阴寒的声音响起，他看着李春水，杀意毫不掩饰。 李春水抬头与他对视，冷冷淡淡。 这就是贺蒙山，杀害李老道的凶手。 他告诉自己，这是他将来要手刃的仇人。 他的杀意隐藏的很好。 青木眼睛一瞪：“怎么？这就是老子的徒弟李春水！你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你且看老子劈不劈你就是了！” 贺蒙山抬手阻止了怒意勃发的张风湖。 他吸了口气，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血魔一族易怒，但偏偏善于隐忍克制。 他知道这没有意义。 那个蝼蚁很荣幸地被他记在了心上。 青木很遗憾。 他纳闷，太乙门的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忍气吞声了。 季连空看着李春水，之前疑惑的那道目光就是来自于他。 他在李春水身上感受到了剑的气息，与他们的剑有些不同。 是井宿剑府的机缘吗？新的剑诀还是其他？ 与剑相关的事情总是会让他生出探究的欲望，这大概是剑宗之人唯一的癖好。 “阿弥陀佛！诸位还是考虑这封印如何处置吧！” 空蝉和尚慈眉善目，出家人总喜欢予人方便，莲华寺是真正的慈悲为怀，所以各派均会给些面子。 “我长生道法可测生机，让老道先看看这些妖魔余孽还有几口气在。” 云鹤老道闪身而出，凌空立于冰壁之前。 他修的是风云术法，自有风起，道袍猎猎。 浮尘甩出，有青气在他身前衍化为两丈的青色圆盘，从圆盘中射出朦朦的青光如雾，涌向苍白的冰壁。 就在青光与冰壁接触的瞬间，苍白的冰壁上有白芒受激散出。 冰壁震颤，“咔咔”声与迅速蔓延的龟纹裂缝同时出现。 邪恶的森寒魔气欲要冲破冰壁喷薄而出。 云鹤须发飞舞，道法转换，当即速退。 “师兄小心！” 云松惊喝，身周绿光闪烁，万千松针般的毫光凭空出现，将发未发。 若论速度之快，剑宗当仁不让。 季连空犀利无匹的宏大剑光已经当先斩入喷薄的魔气之中。 有冰镜碎裂的清脆声音响起，带出一声惑人心魄的嘶吼。 李春水的精神出现一瞬的恍惚。 高大削薄的冰壁彻底碎开，残碎的冰片在浓重的寒雾魔气中如锋利的刀雨一般朝众人飞去。 众人瞬间四散而开。 有金色佛掌漫飞，霹雳雷弧交织，刀光、风暴横推向前。 青木护着李春水后退，挥手间几道占据整个视线的锋利刀光斩出。 飞向他们的冰刃和魔气如同水流一般，被刀光破开。 不知敌人深浅，他们优先选择防守。 唯有剑宗二人，从来不知守为何物，纵剑一往无前。 剑意破开漫空的冰刃直斩魔雾的深处。 李春水骇然。 各种意境交织，威能遮天蔽日。 他无法再借用这片空间里的任何一丝天地之力。 所有的天地之力尽皆被他们掌控。 青木戏谑的声音响起。 “嘿嘿，徒弟不用担心，有为师在，伤不了你一根汗毛！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你且仔细感悟。” 少顷，冰刃停歇，魔雾渐淡。 山谷中已没有任何一棵完整直立的树木。 原本冰壁封印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宽阔洞口。 两旁山脚石壁坍塌，剑痕深刻。 那是刚刚陆千帆的杰作。 一道喘息声从洞中响起，也或许是叹息声。 然后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口。 穿着不同于东离大陆风格的衣袍，古意盎然。 李春水在考虑，他的衣服到底是什么面料，怎能保持万年不朽。 那人白发，蓝睛，像寒冰一样的青白皮肤。 形态和身材倒与常人无异。 这就是冰魔的本体。 只有一个。 他眯眼抬手遮了一下直射而下的阳光。 像是刚刚睡醒的凡人醉汉。 他想起家乡圣域的太阳，并不会如此的灼热和刺眼。 万年来他吞噬了封印里十数个下位冰魔的本源，用以维持他的魔躯不灭。 当初重伤垂死的他将自己和族人封印在一起，为的就是这个。 所以这里只剩下他自己。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他没有等到圣族反攻的时候。 他还很虚弱。 他放下手臂，抬头看向众人，却又仿佛在俯视他们。 即便他现在没有太多的余力。 一股微弱内敛，却更加浩瀚的冰冷邪恶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此处空间似乎有些震颤。 大半个点星山脉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余人神色一凛，而后脸色凝重无比，心跳在那一瞬慢了半拍。 尊者境界的气息，这是一位魔尊！ 众人如临大敌，气息全开，神识死死地锁定对方，各种攻击已处在即将发出的边缘，即便对方重伤沉睡了万年。 远在各宗留守的其他第四境修行者似乎也有所感应，凝重地望向点星。 贺蒙山的眼神深处复杂难明。 他认识这位冰尊，万年前入侵此处大陆的十大尊者之一，与他血族的那位血尊关系极好。 当时这位冰尊的对手是外州的一位法尊，所以最后才得以假死藏匿。 若是对上那位剑尊…… 他心里有些发寒。 剑宫的那位剑尊，一人一剑屠灭他们四位尊者，全部形神俱灭。 那情形犹似在昨日。 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已经看得出来，这位魔尊的状态非常不好。 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 满头的白发干枯而细软，他没有多余的魔元去维持发丝的光泽。 年轻的陆千帆已经把持不住剑意，剑随寒声起，并指点出。 “妖魔受死！” 同样冰寒的剑光疾刺而去。 李春水认得出来，他用的是星宫剑诀，千堆雪。 气机牵引，众人不再犹豫，各种攻击集火落下。 冰魔桀桀怪笑，眼中蓝光更加深邃，面容开始狰狞。 “妖魔？桀桀桀……蝼蚁们，这片大陆早晚是我圣族的囊中之物！” 有尖锐密集的冰锥风暴猛然在他身前膨胀爆开，迎上漫天的术法攻击。 轰鸣声乱起，夹杂着雨打芭蕉的声音。 冰魔在各色光芒和混乱的天地之力中冲天而起，欲要直上九霄。 他的气息向更远出扩散，向这片异乡大陆昭示着他的苏醒。 也昭示着他的凋零。 这一刻，东离的北方有地震出现，南方洪水泛滥。 “阿弥陀佛！” 金色高大的佛陀虚影显化于高空，对着冰魔拍出了一掌。 段凌峰和裴元身影骤起，刀光挥洒不断，断海破空。 季连空的剑光比陆千帆更加凝练，更加摄人心魄，追踪而去。 云鹤密集的风刃如同冰魔的冰锥风暴一般，紧跟着云松的万千松针狂暴轰去。 张风湖发出了五雷轰顶，五道雷霆聚成粗大的一束从高空劈落。 贺蒙山咬牙切齿，无奈，愤怒，却不敢留手。 这一切在同时发生。 青木没有出手，他一直护在李春水的身边，这是他来此地的目的。 冰魔不是为了逃遁，他只是想完整的看一眼这片大陆。 他没有再反击，最后看了一眼贺蒙山的方向，嘴角邪笑扬起。 那片冰锥风暴耗费了他仅剩的魔元。 狂暴的攻击将他瞬间淹没，冰魔寂灭其中。 九十九章 请叫我李优秀 尊者陨落，则有异象升起。 三千丈的高空乌云汇聚，点星山脉下起了豆粒大小的冰雹。 这是天道对尊者生命终结时的回应。 山脉更深处有悲哀的兽吼响起。 东离大陆所有第四境以上的修行者皆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消失。 千万年来东离无人再能突破到尊者境界，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突破，而是天地环境的限制，东离天道的自我封锁。 实际上他们对尊者境界有相当的了解。 所以他们知道这股气息消失意味着什么。 尊者一样会死，长生是镜花水月。 那么修行，为了什么？ 他们稳固的道心平生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被反噬吐血。 李春水的法力撑起一片护罩，隔绝头顶密集的冰雹。 他只顾唏嘘慨叹，入侵者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他的思维方式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不虞道心失守的风险。 诛魔结束，众人无旧可叙。 云鹤和云松大笑着远去。 季连空看了李春水一眼，和陆千帆化为两道剑光离开，一直到此次事情结束，陆千帆只说了四个字。 低调，内敛，反而格调很高。 贺蒙山走之前狠狠瞪了李春水，他打算回去让赵无极想办法来解决这个蝼蚁。 李春水冷冷地回瞪过去。 他想，若是目光能杀人，小爷不见得比你差。 段凌峰有些怅然，他向空蝉大师拱手。 “敢问空蝉方丈，既然成住坏空，我辈为何修行？” “阿弥陀佛！缘起性空，见性成佛，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空蝉似乎只是在解释冰魔陨落之事，又像是在说修行本身。 段凌峰拜谢。 武修不信如来，只信自己，但他可以懂。 他问此事只是想通过空蝉的共鸣，强化自己道心。 空蝉明白，但出家人总喜欢予人方便。 他慈眉善目，最后冲李春水和善一笑，双手合十化为佛光遁去。 此处事了，李春水随师尊等人返回宗门。 太乙的边境封锁早已撤去，让李春水有些遗憾。 但若是他以后再次进入太乙地界，那就是另一说了。 出来将近一月，回去只用了一日。 李春水心中难掩喜意，这趟收获颇丰。 除了井宿剑府的传承，点星山脉那些高阶魔修死亡后的储物戒指，也被他在见各位前辈之前卷入手中。 战利品中除了大量的灵石，还有很多各类丹药，包括数颗价值不菲的生霖丹。 因此他决定不再多花时间钻研炼丹之术。 他没有炼丹天赋，自己将来亲手炼制的还不如出去抢，不，出去捡回来的质量好。 他在居所中简单巩固了修为，便忍不住出去拜访故交。 他觉得这次他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既然了不得，那当然不吐不快。 这次连师尊师伯和宗主都对他赞赏有加，其他人又该如何？ 他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激动。 青梅不在，玉良说她的修行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昨日外出去寻找解决办法。 李春水有一瞬的怔然。 他不太明白，为何他回来之后第一时间见不到青梅会觉得不太适应。 热情妩媚的音容笑貌涌到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摇摇头洒然赶去明心峰。 一路上遇到他的其他弟子皆会率先行礼，口称“李师兄”，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目光。 李师兄的事情让他们与有荣焉。 有二三女弟子见到他之后慌忙呼喊朋友，拿出玉简开始留影，口中兴奋叽叽喳喳。 李春水不像大师兄那样冷，不像二师兄那样刻板，也不像罗青云那样风度完美却遥不可及。 他的形象更显得平易近人，没有距离感。 “这就是李春水李师兄！他终于出来了！” “先上雷罚令，后破魔道阴谋，这才是我们心目中的好男儿！” “不知李师兄挑选道侣的标准如何？” “呸！浪蹄子，别想抢我家春水师兄！” 李春水笑容满面冲她们摆手。 “呀！快看！李师兄冲我摆手了！” 其余男弟子眼中钦佩的目光开始变得幽怨起来。 李春水的虚荣心泛滥不可收拾。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咧嘴大笑。 他想，什么是优秀？这就是优秀！ “嘿！以后请叫小爷李优秀！” “嗯……还是算了，做人要低调，刻意炫耀就落了下乘啊！” 他觉得今天这条路似乎变短了很多。 他终于慢悠悠地步行到了明心峰上。 林峰修为圆满，在闭关感悟道心。 刘永程带着小胖子正在外面执行新人任务。 张久仍在小桔山未回。 他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 他原路返回，再次步行进入行云峰，此时已天色渐晚。 孔月随陈师道外出考察阵法，也不在。 他又前往飞鸿峰，不幸得知古景在他刚刚步行的过程中突然有事外出。 这就很尴尬了。 他吧唧了下嘴，一腔热情无处得瑟。 于是他去了道藏阁，那里还有一个熟人。 雕花镂空的青铜香炉里面燃着不知名的香料，袅袅青烟徐徐散出，凝神静气。 恬静温婉的罗婉云停下似乎无休止的抄书。 她很意外，给他倒了新泡的花茶。 李春水接过，总还记得道了声谢。 他有些尴尬。 因为他记了起来，银雾峰初次见面时，他连茶水都没给这位姑娘倒上一杯。 他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是否还在觊觎他的才华和相貌，想要做他的道侣。 他终究还欠着对方的人情。 他觉得他可能来错地方了。 罗婉云坐回长案之后，淡笑看着他。 他不愿意再炫耀，万一对方更加仰慕他，那可如何是好。 他总要找些话题。 “道藏阁可还有其他弟子？怎一直让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抄书，岂不是辜负了外面大好时光？” 罗婉云抿嘴轻笑。 “师妹资质普通，上境乏力，又不忍见些血腥，这里抄书却是极好。” “今日抄的什么？” “上古残籍，讲的是神魂注解，师兄你若经常外出探险，稍后不妨看看，可解一些大能神魂夺舍之疾。不知师兄在井宿剑府中可曾遇到星剑门的残存意识？” 李春水想到了井宿师兄。 在那座大殿中，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靠近承载井宿虚影的那团星光，怕的就是这个。 虽然他很尊敬井宿。 他不敢去考验一个被困万年之久的残魂的人性。 他也不会自大到仅凭两世为人的阅历，就去和活了千万年的大能斗智斗勇。 他不想让人知道井宿。 这里面牵扯到他剑修的秘密。 他灌了口花茶，将话题转向别处。 “那倒是没有遇到，倒是得了些剑诀。这夺舍和红月教的圣女转世岂不类似？” “大相径庭。夺舍是外来之魂，尚有法抵挡，红月转世则是双魂共生，不可分割，没办法剥离。且前世之魂由于修为强大，会比新生的神魂强横数倍，最终会消灭新魂的意识占据主导，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圣女觉醒。” “这也是红月的转世圣女修为无法超过前世的原因，神魂已不完整，谈何进境？” 李春水思索，他总觉得红月教与星剑门有些关系。 至于魔教的称号，当下的掌权者将一群企图复辟的暴徒列为恐怖分子，那很正常。 他剑宫弟子的身份若是暴露，怕也好不到哪去。 谁能确定他将来不会有再统修行界的野望。 自己当家做主久了，谁也不愿意头上再多个太上出来。 那块玉牌他已不在挂在腰间，收入了戒指之中。 他对转世之法很是反感，所以他对红月教的处境并不同情。 “此法有伤天和，无异于以命抵命，可有方法阻止转世觉醒？” 罗婉云摇摇头看向窗外。 算算时间，这一届的红月圣女快要觉醒了吧。 她同情那个可怜之人。 “本是同根而生，阻止谈何容易。” 除非当事者在觉醒之前受到致命伤害濒死，神魂失去根基，越是强大的前世之魂越会恐惧妥协。 双魂会融合在一起，而非消灭对方。 就像九方对青梅说的那样，只是脑海中多出了一段记忆。 可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索性没说。 李春水很佩服罗婉云的见识。 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比他更有才华。 罗明归越来越重视李春水。 所以李春水进入道藏阁的时候，他就从其他弟子口中得知。 这让他心情大好。 “嘿嘿，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说嘛！年轻人血气方刚，怎会对我家孙女没有念想！” 他觉得罗家大概是可以继续安安稳稳地昌盛下一个千年。 他背手踱步，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前来拜见的罗青云见此情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三爷爷明窍后期的修为难道也会吃错药？ 此时的点星山脉中。 冰雹早已停止，魔尊陨落的地方山崩石摧，狼藉漫野。 大修的余威仍在，尚未有妖兽胆敢来啃食山林里散乱的魔修尸体。 一道带有血色的雷霆落下，贺蒙山再次返回这里。 他阴沉着脸，挥袖破开崩塌堵塞的冰魔封印洞口，走了进去。 昏暗的洞中确实不再有任何活物。 他走到最深处。 洞口尽头的石壁上有复杂难明的深刻纹路显现。 他伸出手指在顺着纹路滑过，白芒随之亮起，倒映在他血色的瞳中。 果然是进入东离秘境的临时入口。 他脸上露出森寒笑意。 一百章 燃魂丹 “可惜了……” 贺蒙山叹了口气。 若不是那位剑尊改变了东离秘境的限制规则，冰尊本可以躲入秘境之中。 二十多年的隐藏谋划，他的计划刚刚开始就已经夭折了一半。 他又想起了那个卑贱的人族小子，恨之入骨。 他将此处重新隐藏，而后转身离开。 然后远在北山城的赵无极接到了尊主的信符。 北山城处在南北方分界线重岭山脉的南侧，因此得名。 这里实际上不属于三宗任何一方管辖，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带。 鱼龙混杂，这里是大多亡命之徒不错的选择。 赵无极以为刘玄心会藏在这里。 尊主的意思很明确。 “刘玄心可以缓缓，终究是个丧家之犬，成不了气候，但李春水必须要死！” 赵无极听得出来尊主有些气急败坏。 他皱起眉头，东离秘境快要开了，那里是他们计划的下半部分。 若要解决那个小子，那里应该会是最好的地方。 有人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师兄，珑星阁的拍卖会结束了。” 赵无极抬眼看去。 “燃魂丹被谁买走了？” 那人回话：“是一位女修，年龄不大，先天中期以上的修为，乾天镜察觉到她身上有断海诀的气息。” “她应该暂时不会离开北山城，想办法找到她！另外，查一下近期断海宗内宗有哪位符合条件的女修不在宗内。” “是，师兄！” 那人退下。 赵无极喃喃自语：“月宫余孽，红月圣女，原来你在断海宗。” 他近期特意查了门内有关红月教圣女转世的典籍，他清楚里面的弊端。 任何一位转世圣女在觉醒之前都不会甘心自己原本的神魂被另外一道意识占据。 他是夺舍之后的产物，虽然方式不同，但那种恐惧、不甘和绝望并不会有什么差别。 燃魂丹是他故意放出去的诱饵。 …… 李春水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将自己的修行情况做了完整的梳理和规划。 有武修先天中期的底子在，剑修的引锋初境也开始稳步向中境靠近。 丹田中剑丸的光泽更加鲜明。 至于武修限制剑修进境的问题，他仍未想到办法，也不可能与他人商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剑丸的稳固连带着他的刀法也更加锋利，他决定放弃对青玉刀法的修行。 他要将节省的更多的时间放在点星剑诀上面。 他还去武阁买了几把普通的长剑放在戒中，开始修行几式星宫剑法用来应付特殊情况。 他的修行功课比以往更加紧张。 他也变得比以往更快，更利。 时至深冬，客观上的温度降到极低，修行者的感应却不明显。 能在寒冬里依然茂盛的植被此时的绿色显得更加深沉。 李春水去酿酒司领取了他上月暂存的酒水份额，意外碰到了方泽。 大长老方海的那个纨绔孙子，如今被调来酿酒司上班。 二人随便找了一处无人的八角石亭喝酒叙旧。 李春水很是兴奋，借着酒意将自己上次外出所做的英勇事迹一股脑炫耀出来。 方泽比他还要兴奋，李春水如今是断海宗弟子中的第一名人，风头盖过内宗大师兄。 曾经和李春水一起共事的那段日子成为了他向其他弟子炫耀的资本。 酿酒司虽不如千灵峰清闲，却更加滋润。 因为此地杂役每日有免费的仙人醉可喝。 方泽依然是这里的杂役老大，除了日常工作，闲来就是带着一帮小弟整日醉生梦死。 修为提升有限，但他的心态很好。 他说他没有什么志向，这样简单快乐地活着不是很自在吗？ 之所以修行，图的不就是自在？那他干嘛还要拼死拼活。 李春水感慨，方泽不愿意走出他那个熟悉安逸的圈，而他早已走了出来。 处在另外一个圈里，但外层还有更多的圈。 他可能永远走不到圈外。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他其实和方泽没有区别。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懂，不超脱天地，便永远是蜉蝣。 又过了两日，天空云雾愈发阴沉，断海宗飘起了雪花。 对于北方的修行者来说，下雪并不意外，北边真武剑宗有一半的山头常年被覆盖在积雪之中。 这场雪很大，不知要持续多久。 断海诸峰很快银装素裹。 远处半空有年轻的女弟子飞舞在雪花之中，笑声传到很远。 李春水来到院中，不施任何法力，抬头看天，任由雪花片片拂过他的脸颊。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 将近一年了。 他想起了李老道。 古汉国望川城地处大陆东南边缘，那个老头子应该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 他不知道修行者如何祭奠亡魂，或许是修行者不在乎这一点。 越是高阶的修行者越能看淡生死。 他觉得，还是应该回去给老道烧些纸钱，还有他发明的仙人醉。 一枚传音玉符穿过茫茫雪花飞到近前，李春水伸手接过。 这是灵机阁的征召信符。 宗内外派到北山城值守产业的执事前几日遇害身亡，重岭中的下宗铁山派曾收到求援信符，派出弟子前去探查。 结果无一回返，杳无音讯。 铁山派的实力和陇南派差不多，已是不敢继续下去。 于是灵机阁随即征召了一位先天初期的弟子去处理此事，今日清晨那位弟子的命牌碎裂。 征召便到了他的头上。 宗门要求严查，敢犯虎威者死。 “钓鱼？” 这是李春水的第一反应。 虽然他没有去过北山城，但前世的孙国志去过类似的地方。 所以他知道那里应该是什么情况。 法外狂徒，盘根错节。 他眉头微皱，接下了此事。 也刚好顺路去看李老道。 他简单收拾盘点，上了峰头去见玉良。 露台上没有积雪，那些花草没有受到任何气候的影响。 玉良站在露台的边缘，风雪中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 李春水心想，当年李老道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其他的女人。 “有任务了？” “对，去北山城。弟子还想……回长春山一趟。” 玉良沉默了片刻。 逝者已矣，执念却不是这么容易就断的。 “是该回去看看，记得把坟前清扫干净，把那破观修缮一下。” “嗯。” 玉良扔给他一件事物，似手帕一般，薄如蝉翼。 李春水抬手接到手中。 “这是我当年击杀某位邪修得的一件遮掩面具，于我如今无用，于你却是刚好，只要神识不高于你，便无法看穿你的面貌。不过功法和气息却是无法遮挡。” 玉良看向李春水，补了一句。 “切记不可用此物为非作歹！” “弟子省得！” 李春水喜滋滋地拿着面具翻开覆去，又摸又拽。 他的影像还在雷罚令上趴着，此物能省去很多麻烦。 而且…… “去吧！” “哎！” 李春水先跑回了自己房中，站在镜子跟前。 他将薄薄的面具贴到自己脸上。 滑顺若天蚕锦丝，面具自动与他的面庞契合。 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法力流转而过，镜子中出现一个陌生的清秀少年。 微笑眨眼，表情自然。 李春水指着镜中自己搞怪。 “呔！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哈哈……” 只看相貌，简直是换了个人。 至于功法气息…… 他将点星剑诀运转，模拟星宫剑诀自然天衣无缝。 他取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表情变冷。 这样，他只要不是跑出去到处嚷嚷自己是断海宗李春水，应该没人会联想到他。 他想，这就是杀人越货的好宝贝。 “嘿嘿，第三境以下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我了，雷罚令，就是个笑话！” 他收敛气息，换了一身黑色便装，而后转身出门，纵身遁入漫天风雪之中。 青梅在重岭内的某处洞府中睁开了双眼。 她闪身飞出洞府来到不太陡峭的崖畔。 迎着呼啸的冷风，她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难掩的，还有深沉的疲惫。 珑星阁拍卖会的那颗燃魂丹是她买走的。 那种丹药的作用只有一个，燃烧掉入侵识海的异种神魂。 这是对付残魂夺舍的最佳丹药，很少见，也很珍惜。 她的情况与夺舍不同，所以这丹药对她没有任何用处。 她的期望再一次破灭。 她不甘心，又能怎样？ “希望东离秘境中能有办法，那是最后的期限了……” 她不敢向任何人求助。 这次从拍卖丹药到最后的觅地闭关，她都没有与宗内驻守北山城的执事有过任何的联系。 因为那很容易让宗内的师长产生联想。 她腾空飞离，准备返回北山城，去本宗的产业驻地那里询问最近是否还有其他拍卖会。 一个时辰后，她回到城中。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山城，城中没有广阔的平地，地势上下起伏，城中建筑参差错落。 所以根本不适合凡人居住，这里只有修行者。 直到接近驻地，青梅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因为觉得没必要。 这里的势力很多也很杂乱，但没有哪家胆敢打五大派的主意。 除非是五大派自身。 她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修为足以察觉那些刻意探寻的目光和神识。 她被人盯上了。 什么人？她想，难道她暴露了？ 一百零一章 你不该穿黑色 前方远处那座带着长长石阶的三层阁楼便是凌云阁，外派执事所在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理应有修行者不时进出。 此时却很安静。 青梅明白她没有暴露，至少这些人不是本宗之人。 否则那处阁楼的掩饰不应该如此拙劣。 附近路过此地的修行者很少。 即便有，也是隐晦地向这边扫上一眼就匆匆离去。 有些人显然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不敢掺和到有关大宗的事情之中。 敢对断海宗的商铺动手的，即便不是太乙门，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另外一边的院子中，有弟子在向赵无极禀报情况。 “大师兄，断海宗银雾峰的青梅去了凌云阁。” 赵无极手中轻摇一个酒壶，壶中酒水颜色血红。 血腥的气味已被浓烈的酒精中和。 他若有所思。 “以断海宗到此的距离，不该这么快就有人来，她应该本来就在附近。银雾峰青梅……李春水也是银雾峰的吧，据说隐银峰上只有他们两位弟子，那想来他们关系应该极好……那就很有意思了！” 他嘴角扬起邪笑。 那位弟子有些兴奋，说道：“大师兄，我们出手吗？” 他只是以为这件事情是一件师门攻击断海宗的普通谋划，若是能将玉良座下唯一的弟子毙于此地，说不定东离秘境的名额他也可以争上一争。 “不，我们若是出手，此地也保不住，断海宗必会以牙还牙，得不偿失。让那三个家伙动手吧，告诉他们断海宗来人了，我太乙只是提供情报，想来他们三个会很乐意去做。” 那三个家伙同样是丧家之犬，来自混刀派，雷罚令当天被天水峰苏远山带人灭掉的那个小派。 赵无极知道，青梅不可能是那三位的对手，但断海宗天骄内宗弟子要逃还是有办法的。 他本不想让青梅死在这里。 因为，他突然想让李春水走一遍李云广的老路。 他想，那确实很有意思。 那位师弟领命离去。 大师兄不像曾经的二师兄那样平易近人，永远不跟弟子们合群。 他面对大师兄时总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不敢反驳。 赵无极自语：“李云广，李春水，玉良的银雾峰……那二位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青梅的笑意很淡，也很冷。 她没有继续往前，她不确定阁楼那边有没有其他危险。 “做错了事，还敢留下来盯梢，你们比我那位师弟胆子还要大啊！” 秀气精致的暗红色佩刀出现在手中，然后她骤然拔刀。 一道迅疾锋利的青玉刀光随着她的拔刀被甩向不远处的一座六角石亭。 那座石亭轰然垮塌，一道身影惊慌飞出。 黑衣，中年，筑基中期。 北山城没有律法和公道，在这里当街杀人，城内斗法是常见之事。 远处有好事者听闻动静纷纷飞到半空看热闹。 看到是断海宗的弟子，他们又纷纷遁离。 他们害怕引火烧身。 青梅没有丝毫顾忌。 她抬手又是一刀，倩影随着刀光向前闪动。 那位黑衣中年人慌忙向前推出一面黑色水盾。 下一刻青色刀光轻易破开水盾，斩在他的胸前。 血水喷洒，他重伤摔倒在地，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附近的另外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和神识瞬间消散干净。 黑衣中年惊骇又悲愤。 他想，这里有数人心怀不轨，他并不是离得最近的一个，为什么偏偏选择砍他？ 青梅走到近前，笑容绽放，语气依然寒冷。 “说说吧，太乙派你们来的？有什么阴谋？女人一向没有耐心，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黑衣中年的嘴唇发白，有些哆嗦。 “不要杀我！我……我们是北山城专门接雇佣任务的散修，有人对断海宗这里的产业动了手，我们只是负责传信监视，不知……不知道雇主是谁……” “那我留你性命还有何用？” “等等！为……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不该穿黑色的衣服！” 刀光闪过，黑衣中年死不瞑目。 他最后的念头是，穿黑色有什么错？ “因为，只有他穿黑色才是最好看的！” 青梅嘴角一扬，抬手发出一道传讯玉符，而后匆匆离去。 有人敢对断海宗动手，必然是有实力且不怕后果的。 她向宗内发了玉符询问，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人再敢跟踪她。 另有几人来到交战之处，收敛了黑衣中年的遗体，取走了他的储物戒指。 他们是他之前的同伴，各个神色淡漠。 如此横死，是他们大多数散修的结局。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青梅记得重岭中有个铁山派，那是断海宗的下宗之一。 她打算去那里看看。 产业驻地的执事一般和附近的下宗关系极好，她认为那里或许能有些消息。 铁山派在重岭中占据着一主一辅两座山头，两山之前还有一片如镜子般的小湖。 灵气一般，山不险峻，景色却很秀丽。 门中只有两位先天，另有三十余位气血弟子，比陇南派强上一些。 派中主修腿法，平时弟子们多喜欢在镜湖上踏波而行。 但今日的铁山派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安静死寂。 山风呜咽，有淡淡的血腥味随风消散。 一位身材偏瘦的中年武修走进了主峰山顶的大殿中，里面尚有两道身影。 三人有两位中年，先天后期，上首那位略显苍老，已是先天圆满。 他们是混刀派仅存的三位长老。 那偏瘦中年轻叹了口气，冲上首老者拱手。 “墨师兄，断海宗又来人了，银雾峰玉良座下弟子。” 旁边的另一位中年拳头紧握，眼中恨意很浓，他咬牙说话。 “铁山派已经没有活人可以向外传递消息，无论来的是谁，都会到这里一探究竟……杀！” 混刀派的太上长老是他的亲生父亲。 偏瘦中年看向他，眼神并不坚定。 “褚师兄，我们已经灭掉了铁山派和断海内宗的一位弟子，不如……收手吧……” “成师弟休要再提！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你若是不愿，以后就不要再喊我师兄！” “唉！” 上首的墨师兄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为兄的错，若不是师兄贪图进阶明窍的资源，也不会觊觎那雷罚令。再杀一位我们便离开，之后师兄自会以死向宗门谢罪！” “师兄……” “不必再说，混刀派还要你二人传承下去！” 一百零二章 千堆雪 青梅接到了宗门的回信，对这次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宗门要求她对前来执行任务的弟子给予相应的帮助。 但并未告知她来的人是谁。 不久后她找到了铁山派，并没有直接进入。 这里的安静让她很警惕，和北山城中凌云阁的感觉那样相似。 她站在远处凝视着那两座山头，和山下微波荡漾的湖泊。 半个时辰，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铁山派叛变？还是被灭了门？” 之前混刀派三人突袭铁山派的速度很快，没有对环境产生较大的破坏，些许战斗痕迹被他们处理伪装的很好。 至少青梅隐藏在远处看不出究竟。 无论是叛变还是灭门，她都不会惊讶。 断海弟子常年执行征召任务维护宗门统治，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她所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威胁斩于刀下。 这个时候她是断海宗内宗银雾峰弟子，而非红月圣女。 她骨子里永远喜欢行走在阳光之下，并非红月之中。 这也是她喜欢接近李春水的理由。 她觉得，李春水身上有阳光般的、干净、简单的气质。 那种感觉让她向往迷恋，求而不得。 她柳眉微蹙，佩刀出现在手中，眼中煞意渐起。 她开始悄然接近主峰，打算上去一探究竟。 及至半山腰后，她察觉到了峰顶大殿中的修行者气息。 有先天圆满，这意味着她同时也被对方发现。 铁山派不可能有先天圆满，所以她不再隐藏，直接遁起后退。 一抹刀光突然从峰顶向下斩来。 扰乱的天地之力吹动青梅的发丝和衣衫。 “刀？” 既然是刀法，那必然是断海下宗之一，谁敢如此大胆？ 她同样挥刀斩出。 犀利的青光勃发，迎上迅速飞来的混沌色刀光。 刹那间青光被破开，残余的混沌刀光已无威力，被青梅轻易破去。 她的真元质量更高，但没有对方浑厚。 三道遁光从峰顶向她飞来，两位先天后期，一位先天圆满。 她神色渐凝，闪身后退。 混沌色刀光带起连绵的破空声在她身后持续斩来。 她被那位先天圆满的墨姓老者更强的神识锁定，只能挥刀反击。 她距离先天圆满还有一段距离，另外两人的攻击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但那位墨姓老者的刀法却让她如陷泥沼。 黏和缠，这是混刀派刀法唯一的优点。 年龄越大，却上境不得，所以墨姓老者对刀法的领悟极为透彻，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与大宗弟子的差距。 青梅的刀光如百炼刚刃，他们三位的刀光则如胶似漆。 人影翻飞躲闪，青玉刀光和混沌色刀光不停碰撞或者交错。 下方两座山峰之上的建筑开始被散落的刀光逐渐摧残。 很快，青梅被三人拦截围堵。 她挡下后方的攻击，再闪身避开正面劈来的一道刀芒。 战斗蓦然停止，她被对方三点锁定。 对于墨姓老者三人来说，青梅的实力比之前那位强上数倍，但最终也会难逃一死。 他们不介意让对方感受一下无处可逃的绝望。 青梅冷冷开口，她很少用这种态度，说明她觉得事情很麻烦，指望能拖延下时间。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对断海宗动手的下场！” “什么人？哈哈哈……” 褚姓中年仇恨且快意。 “我混刀派六百余人被你断海宗尽数灭绝，鸡犬未留，你们怕是没人会记得吧！你说我是什么人！” 青梅记得，那是雷罚令发出之后，第一个为了太乙门的利益敢向师弟伸手的断海下宗。 她暗叹一声，原来如此。 “得享我断海宗的千年庇护和资源，却企图向上宗弟子动手，吃里爬外，死不足惜！” 在统治权的问题上，段凌峰丝毫不会手软，青梅自然也不会放低态度。 “好一个死不足惜！那你也去死吧！” 褚姓中年红着眼再次一刀劈出。 刀光像是云雾打造的实质云刃，向着青梅斜斜斩去。 青梅的神色愈发冷厉，却不掩她的风情。 倩影流光，刀如青虹，天地之力的波动比之前更加剧烈。 她想，既然堵我去路，那就要看你们打算拿谁的命来堵。 李春水来到了重岭山脉。 风声雪影早已被挡在山脉之前。 这里没有点星山脉和断海山脉那般宏伟辽阔，但山尖峰头却更加密集。 似乎这里本应该十分广阔，但由于地域收缩，导致山峰挤在了一起。 像是老人脸上深沉的褶皱。 铁山派处在重岭山脉西段，从断海宗直线南下去北山城，那片区域是必经之地。 李春水没有绕道，自然也避不开。 他隐约感受到了远方有修行者战斗的波动。 他停下遁法，打坐调息，将自身恢复到巅峰状态。 又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伪装，才神色冷峻地继续向战斗之地行去。 “嘿，刚过重岭就有战斗发生，北山城这片还真是乱啊！” 三刻钟后，打斗的声音清晰入耳。 收敛气息的李春水得以将神识穿透混乱的天地之力看清场面。 “真不要脸！三个大老爷们打一个女……师姐？大爷的！你们找死！” 李春水嘲讽的笑容凝固，瞬间寒意布满清秀的脸庞。 剑丸运转，冷厉的锋芒被敛在体内，像是将剑芒放进了气球中。 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他心中恶狠狠地朝那边悄然遁去。 他想，先天圆满就有种吗，能欺负师姐的人只有我，你们三个瘪三等死吧！ 人力有穷时，青梅不想再维持胶着的状态。 在三角形的包围空间中，她离那位褚姓中年越来越近。 她的身法比他们三位都要快，值得行险一搏。 真元在经脉中呼啸，她身法骤然变快，青带飘飞，像蝴蝶扇动了两下翅膀躲过另外的两道混沌刀光。 然后放弃分心防御朝着褚姓中年斩出了比之前更加暴烈锋利的翡翠刀芒。 服用燃魂丹之前她已将青玉刀法修至圆满，堪堪摸到窥密的门槛。 这一刀已有窥密的韵味。 下一刻褚姓中年挥出的刀光被斩成两半。 三打一，从未想过防守逃遁的他面对这突然威力暴增的一刀只能惊骇。 “师弟！” “褚师兄小心！” 墨姓老者和成姓中年惊呼，攻击不停却来不及挡下那一刀。 褚姓中年被青玉刀光从肩头斜着劈开，两片尸体直直下坠。 另外两人的混沌刀光依然向着青梅斩下。 她艰难回转真元，青玉再起，与混沌刀光在身前半丈处交击在一起。 刀芒的余波震得青梅身体倒飞，嘴角有丝血溢出。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更加森寒犀利的剑光从侧方闪现般刺入战场。 成姓中年始料不及，没有闪避的时间，便被蕴含着满满窥密的剑光刺穿脖颈。 半边脖子断开，尸体向下落去。 太快了！ 他们意识中的念头指的不是时间快，而是剑太快了。 这是星宫剑诀，千堆雪，当年真武剑宗陆千帆的成名的剑法。 李春水出现在空中，神色冷峻，他先朝青梅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轻伤，无碍，他松了口气。 青梅触及到他的目光，眼中亮起了异彩。 这目光她日思夜想，她知道他是谁。 一百零三章 李寻欢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异变停歇。 两位师弟惨死当前，墨姓老者目眦欲裂。 “为何……你是谁！为何要插手我们与断海的仇怨！” 李春水冷冷回答：“李寻欢！” 但他没有好心解答对方的疑惑。 李寻欢？ 青梅掩嘴轻笑，师弟既然伪装，也不知道变变声音。 “果然还是师弟穿黑衣最好看！” 墨姓老者惨笑，他的情绪开始失控。 “哈哈……剑宗，李寻欢，哈哈……混刀亡矣！我对不起祖师爷啊！” 他萌生死志，放弃了自己的理智，全身所有真元蓦然爆发。 十数道比之前更加宽大的混沌刀光从他身前向外呈扇形猛然爆出。 刀雨一般，空间中似乎多了一种束缚之意，天地之力似有些粘稠。 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击，他达到了混刀派刀法的最高境界。 “躲开！” 远处的青梅惊呼。 先天圆满自杀式的一击非同小可，他们难以抵挡，即便李春水是剑修。 他的境界还很低。 李春水瞳孔微缩，丹田剑丸快速转动，剑修锋芒被引动，一道极细的剑光破开天地之力的束缚。 他人随剑光化为惊鸿瞬间闪到束缚之外。 混沌刀光尽皆斩在铁山派的辅峰上，“噗噗”的声音同时响起。 巨大的山石崩飞掉落，砸入山下湖中。 溅起漫天巨浪，而后再次平静下来。 墨姓老者的气息已降到最低，几乎维持不住浮空的身形。 李春水心有余悸，眼中一寒，挥手补上一道剑芒。 细小的血花从墨姓老者眉心迸出，他无声坠落。 山风吹散了血腥气味，空中只剩下李春水和青梅。 远处山下的某个角落里有朦朦的青光消散，那是乾天镜的光芒，没有人察觉。 李春水看向青梅。 青梅脸上热情妩媚的笑意绽放，眼中风情不减，妙曼的身姿向他飞来。 从杀气四溢到柔情似水，她转换地那般自然。 熟悉的香风钻进李春水的鼻孔。 他心中一动，将剑收起，拱手淡淡开口，倒也显得彬彬有礼，像那回事。 “在下剑宗李寻欢，见过姑娘！” 姑娘？青梅美眸流转，轻笑了一声。 “呵呵，不知你这位‘在下’出自剑宗哪座峰头？” “这个……” 李春水语塞，鬼知道真武剑宗有哪些峰头！ “哈哈哈哈……” 青梅笑得花枝乱颤。 李春水老脸一红，不过隔着面具看不出异常。 他知道他被青梅认出来了。 “师姐是如何认出我的？” 他自认演技不差。 青梅盯着他的眼睛，柔情不加丝毫掩饰。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师姐总能认出你。” 李春水感到心中的某处柔软之地被触动了。 他不知道那感觉代表着什么，师姐在他心中越来越重要。 他移开目光，也移开了话题。 “师姐，剑宗到底有哪些峰头？我这副容貌气质还是要出去混的。” 青梅知道李春水在井宿剑府里得了些机缘，剑诀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他如何能修行剑诀，这不是青梅要关心的。 “傻师弟，剑宗不分什么山峰，他们效仿星剑门以宫建制，陆千帆之前就是出自千雪宫，冰剑一脉则属于冰宫……” 青梅简单向李春水讲述了一遍。 真武剑宗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自立星月剑三宫。 李春水下去将三位死人的储物戒指卷走，脸上笑嘻嘻的。 二人向北山城赶回。 北山城太乙商铺阁楼后方的一处小院中，赵无极仍在那亭中坐着。 他似乎没有离开过那里，壶中的血酒也似乎永远喝不完。 天色黑了下来，阁楼和院中灯火亮起，唯有那处亭子仍是黑沉沉的。 有人走进了院子，还是那位太乙门弟子，还是走到上次的位置，同样恭敬的行礼动作。 似乎是以前的画面循环。 “大师兄，那三位失手了，死了。” 赵无极有些意外。 失手是他预料到的，死了就让人不太开心了。 他原本想着留着那三人还有用处。 “出了什么意外？” “有剑宗弟子路过，帮断海宗青梅解了围。” 赵无极放下酒壶，眉头皱起。 “剑宗弟子怎会来此？那人是谁？” “看着面生，自称剑宗李寻欢，观其剑法，应是千雪宫一脉。” “李寻欢……” 没听说过剑宗年轻一辈有这号人物，难道是他们雪藏的天才？ 赵无极有些生气，又是姓李的，他讨厌姓李的。 偏偏眼前的这位师弟也姓李，他冷冷地扫了李姓师弟一眼。 那位李姓弟子心中一颤，似乎是被蛇蝎盯上。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没有抬头，继续禀报：“还有一事……” “我们在境湖城的坊市出事了，有长生宗弟子在里面闹事，打伤了几位值守的师弟，还杀了一人，那人极其嚣张，仍在境湖城没有离开。” “执事的意思是不必再从他处调集人手，那里毕竟在长生宗地界的边缘……请大师兄过去一趟。” 赵无极不再纠结李姓的问题，他扭过头，最后饮下一口血酒，翻手收起酒壶。 “知道了，一群废物！” 有破空声响起。 李姓弟子抬头，赵无极已消失在阴暗的亭中。 李春水二人回到了北山城。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向青梅了解过了那三位的身份，这件任务的脉络也就凸显了出来。 被断海宗灭门的混刀派余孽们心怀仇恨，在太乙门的帮助下实行报复，就这么简单。 他得知这件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混刀派想抓自己去和太乙门换雷罚令的好处。 他狠狠骂了句“活该”。 他不需要去理解弱者的处境和悲哀，他只需要不断地变强。 无休止地变强，直到超脱这天地，达到他想要的大自在。 外面的圈很多，他要一层层打破。 那不可怕，他觉得，那应该是天道让他重生过来的意义。 方泽所谓的自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不知道鱼的快乐，但他知道，鱼要被人吃掉的时候肯定不快乐。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那不香吗？ 他们来到了凌云阁前的那条街道。 北山城十万灯火参差，修行者络绎不绝。 这里依然冷清。 大多数修行者路过此地会选择绕开。 不明真相的人们仍觉得那座三层阁楼里有未知的凶险。 李春水没那么讲究，法力涌出，挥袖轰开阁楼的大门。 他们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一片并不能影响先天修行者的视线。 地上有几具尸体，估计是阁中之前的弟子。 物品阁柜歪倒散乱，那些灵草丹药等售卖的宝物并没有其他散修敢来抢夺。 三层楼探索完毕他们并没有其他的发现，此事应是到此为止。 自始至终都没有太乙门的弟子出现在这件事情中。 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再掀起波澜。 李春水向宗门传书了对任务情况的回复。 一百零四章 本大爷 翌日，李春水与青梅出了北山城，青梅以为他要与她一起回宗。 二人在城外的荒山断崖上落了下来。 李春水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师姐，我要继续向东南行去，回……回故乡看看，师姐可愿与我同行？” 故乡，对李春水来说是个万分惆怅的词语。 望川城毕竟是李老道抚养他长大的地方，他想，称一声故乡理所当然。 青梅不知道她的故乡是哪里，从她记事起她就在红月教中，她也不知道父母是何人。 修行者本不应该在意这些。 她笑吟吟看着李春水，很想说一句她愿意，但是她不能。 时间不多了，她神魂中那个强大的意识最近越来越躁动。 她不想让李春水看出她的异常。 “师弟自去便可，师尊交予我的还有其他事情。” 李春水有种淡淡的遗憾。 “那师姐保重，师弟去也！” “去吧，记得少惹事，注意安全。” 李春水点点头，洒然一笑腾空化为流光向南飞去。 青梅怅然一叹，飞去相反的方向。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吧！” 灵机阁收到了李春水的任务回复，派来了新的执事和弟子前来核实并处理之后的事宜。 他们在铁山派找到了很多尸体。 铁山派三十余人，无一活口。 奉宗门谕令，他们砍下了混刀派三人的头颅，挂在凌云阁前示众三月，通告整个北山城。 以儆效尤，这就是与断海宗作对的下场。 …… 从北山城再向东南，经过十数个凡人平原城市之后，地势开始险峻了起来。 青山秀水或者穷山恶水逐渐占满了整个视野。 空气变得愈发温润，重岭以北的干冷气候在这里丝毫不存。 众青山中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湖泊，方圆百里，平波如镜。 飞鸟云层倒映在湖中，没有风起，就像是一个镜像世界。 有修行者不时在上空飞掠，或乘画船游于湖面之上。 这就是镜湖。 另一侧丘陵地带上的庞大城市就是镜湖城。 数十里胜景如云，修行者高来高去，表面上境湖城比北山城更加繁华。 龙丘到境湖城已有两日。 他数日前修为又有精进，因此结束了禁闭的惩罚。 于是兴冲冲地一个人跑出来历练，这是他修行生涯中第一次独自外出。 对于能独自经历承担一些事情，龙丘满怀期待。 资质再好，尘缘老道终究不能将他一辈子放在温室之中。 境湖城是他的第一站。 北山城那位太乙李姓弟子口中所说的长生宗嚣张弟子，说的就是他。 起因是他在太乙门的坊市中发现了一件正在售卖的玉如意法宝，他认识那件玉如意。 那是两年前周阳长老为了表彰一位在镜湖斩妖的内宗师兄赐下的法宝。 那位师兄后来外出历练，再无音讯，命牌早已碎裂。 没想到他的随身法宝竟然出现在太乙坊市的柜台中。 龙丘自然以为是太乙门害了那位师兄夺了如意法宝。 他心生怒气，当即就要破开柜台的禁制出手抢夺。 驻守的太乙弟子和执事自然要出面阻拦。 但以龙丘的性子，又怎会心平气和地与对方讲理。 双方，不，是龙丘单方一言不合就和对方打了起来。 李春水的神识曾有数次爆发式增长，是得益于穿越带来的福利，那是坐吃山空。 龙丘是真正的在神识上天赋异禀，虽然他的神识境界暂时没有李春水高，但他的神识天赋确实比李春水更强。 所以他的法术更快，也更凝练，威力自然更大。 风卷残云，刃如青玉，三层高的坊市门面阁楼顷刻间就坍塌下来。 此处太乙之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还被他杀了一位筑基初期的弟子。 太乙执事无奈悲愤地看着龙丘抢了玉如意扬长而去，只能向北山城的赵无极求援。 丢了玉如意是小事，此间事情不知落入了多少修行者的眼中，太乙不要脸吗？ 龙丘没有离开镜湖城，他身心舒爽地在镜湖边上租了一间洞府住了下来。 他觉得一个人外出历练果然畅快。 没有师兄师叔们碍手碍脚，也不用其他人代劳出手。 这就是快意恩仇吗？ 他想，江湖果然让人沉醉，李春水那厮天天在外边混该有多潇洒！ “哈哈，如今小爷……呸！只有那个卑鄙的腌臜货色才会自称小爷！如今本大爷也算鱼龙入海了。” 他又想，大爷自然比小爷高上一境。 他没有逃离镜湖城的原因不是这里离长生宗较近。 众所周知，前段时间李春水杀了几个太乙弟子后便名扬修行界。 龙丘才杀了一个，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足以让他的名声传出去。 而且，之前在坊市打斗的时候竟然没有人问他的名字。 他也是想不通，那些家伙被人抢了东西，都不问问对方是谁吗？ 他恨恨地嘟囔着：“上来就动手，简直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 所以他就在镜湖边上住了下来，等着太乙的援军上门。 这里可以将战场轻易转移至湖泊或群山之中，到时候不至于伤及无辜。 三天后，赵无极来到了镜湖城。 太乙门坊市的执事和弟子出门拜见，将事情的经过又简单叙述了一遍。 他们没有刻意搜寻过龙丘。 因为龙丘丝毫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 “大师兄，那厮根本没有将我们太乙放在眼里啊！” “如此猖狂，大师兄必定要取他性命，以正太乙之名！” “简直欺人太甚！” 赵无极阴沉着脸听完。 他不是真正的赵无极，也不会真的为了太乙的颜面着想。 他愤怒是因为讨厌正在做事的时候被人喊去做另一件事情，还要忍受一帮废物的喋喋不休。 他总要做做样子。 而且，恶化太乙门与各派的关系是他愿意看到的。 圣族降临之前先拖垮一个强有力的抵抗者，这也是贺蒙山的目标。 赵无极扫了他们一眼。 “都闭嘴！我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他闪身飞起。 两刻钟后，赵无极到达了湖边租住洞府的区域，轻易找到了龙丘的洞府门牌。 他脸上生出戾气，天地之力开始波动。 宽袖甩出，一道雷霆直奔那座洞门而去。 轰鸣声响起，洞口周围白光绽放。 外面的防护阵法挡住了雷霆的威力。 这里的洞府毕竟是花了钱的，安全有一定的保障。 天地之力刚刚波动的时候，洞府中打坐的龙丘就有所觉。 他知道太乙门来人了，刚想冷笑，一道雷霆就劈上了他的洞府石门。 他心中大怒，法力汹涌鼓荡。 “找死！” 石门开启，他化为青虹如风一般从洞府中席卷到半空。 两股气机相冲，天地之力的波动更加剧烈。 风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四周开始骚乱，有修行者围观或者逃离。 议论声刚刚响起就沉寂了下去，有人认出了赵无极。 而且龙丘那身长生宗内宗弟子的白袍也很扎眼。 龙丘尚未站稳便朝着太乙来人怒喝。 “你是何人？竟敢……赵……赵无极！” 一百零五章 寒心恨雪 龙丘瞪大了眼睛，他觉得不可思议。 心中意气顷刻间化为哀嚎，来的怎么是赵无极！ 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大圆满，几近结丹，这没法打啊…… 而且，他连窥密的门槛都还没有看到。 他必然不是赵无极的对手，之前五宗切磋时连公羊师兄都败在了赵无极手中。 “你……赵无极，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丘有些色厉内荏。 “哼！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太乙驻地杀个干净？” “你放屁！明明是你们太乙抢我师……” 一道雷霆骤然出现，朝着龙丘当头劈下，打断了他的话。 “闭嘴！你就等着公羊羽为你报仇吧！” 赵无极懒得再废话，他心中阴笑。 龙丘在长生宗的身份很重要，若是他死了，那产生的影响也会很大。 龙丘怪叫一声，一条虚幻的风龙从他身上升起，直冲上方雷霆。 同时他身上青光狂闪，借风远遁逃离。 他察觉到了赵无极的杀意。 下一刻风龙破碎，散乱的闪电继续落到其他的洞府之上，激起一片阵法白芒。 赵无极冷笑，雷光亮起紧追而去。 他不担心，龙丘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周围的其他修行者目光闪动，有数道传音玉符从人群中飞向不同的方向。 湖光山色飞速后退，龙丘显得很狼狈。 他青金色的发冠在他头顶歪歪斜斜，不少发丝散乱到额前。 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色道袍多出来数个焦黑的不规则孔洞。 那是赵无极发出的雷球爆开后的散乱雷弧溅射所致。 赵无极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根本不是在逃，而是在一路挨打。 已经有数道雷电被他艰难挡下或者避开，而时间仅仅过去了十数个呼吸。 他开始吞服丹药补充法力消耗，能挡下赵无极的雷霆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里距离长生宗山门最少一日的路程，他传了信，可公羊师兄根本来不及赶到。 而且，他知道赵无极尚未激发雷霆窥密的力量。 他叹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李春水那厮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 原来江湖中不只有快意恩仇，还有仓惶逃命，狼狈不堪，甚至命不由己。 这是他修行生涯中第二次体会这种危在旦夕的恐惧感。 第一次是断海宗明心峰上与李春水交手之时。 赵无极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 这位练气期就能神识离体的长生宗天才，不知道脑袋被敲开后里面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他不打算再拖。 长生宗离这里很远，但刚才城中那么多人围观，难保附近没有其他的长生宗弟子收到消息前来支援。 窥密之意在他身上若隐若现，他的发丝上有雷弧跳动，天空更深处传出低沉的隆隆声。 天色变得有些昏暗。 龙丘神色大骇，心跳突然加快。 什么是灭顶之灾？这就是！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神识中出现了一道冷峻锋利的气息，正向这边飞来。 剑宗弟子！ 他心中大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法力狂涌转头避开一道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雷霆，他朝那道气息逃去。 同时口中惊叫：“剑宗道友救我！” 来的正是路过镜湖的李春水。 他脸色冷若冰霜，手握一把长剑，眼神犀利如剑光直刺心底。 今天的气质也不全是装的，因为他看到了赵无极。 几个呼吸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这场战斗。 若不是另一方是赵无极，他本不想多管闲事。 他与龙丘并无交情。 听到龙丘的呼救他略微诧异。 他以为对方要发现他还需要数个呼吸的时间，所以没来得及刻意隐藏气息。 不愧是神识天赋者。 他现在的境界偷袭不到赵无极，那就下手掂量掂量那位到底是什么斤两。 他索性加快速度，身若剑光化惊鸿。 赵无极看到了李春水，他眉头微皱，停下了攻击。 他想，怎么又是剑宗！ 李春水出现在另一侧，与龙丘呈犄角对着赵无极。 剑已出鞘。 赵无极眼睛眯起，泛出冷笑。 对方只是先天中期，他不放在眼中。 若对方执意要多管闲事，他不介意多杀一个。 “你是何人？凭你，也想阻我？” “剑宗李寻欢！” 李春水的语气带着萧索的杀意，虽然他知道他暂时杀不了。 赵无极不知道这位他素未谋面的剑宗弟子为何会对他有杀意。 他不在乎，反正都是要死的。 他笑了出来。 “呵呵，李寻欢，你在北山城坏我好事，今天刚好一起……” 李春水已是一剑点出。 既然要打，他的性子怎么会容对方将话说完。 先下手为强，才能占据先机以弱胜强。 他也不意外赵无极的话，凡是针对断海宗的事情必然有太乙的插手。 蕴含窥密锋芒的森寒剑光锁定赵无极的眉心刺去。 正宗的剑宗剑法，千堆雪。 它的原名其实是千堆血，万古之前赵无极领教过不止一次。 “窥密！” 他瞳孔一缩，眉心有轻微的刺痛传来。 他震惊，即便在他们圣界，如此修为就能领悟窥密的也从未有过。 剑宗难道得了上古剑修传承？ 思绪间一枚表面雷丝跳动的狂暴雷球脱手飞出，迎上飞来的剑光。 半空中雷球被一切两半，而后剑光消散，残余的雷球爆开。 散乱的雷弧继续朝李春水击去。 李春水身影翩若惊鸿，尽数躲开，而后剑光再斩。 对面淡红色的雷光紧接着狂涌而出。 战斗瞬间激烈了起来。 李春水在这片空间中不断闪烁，剑修的速度赋予了他极高的出剑频率。 剑快，人亦快，占得先机便狂攻不守。 十几道犀利的剑光似乎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出现，对着中心一点的赵无极瞬斩而下。 空间中寒意大盛。 这招，是千堆雪中的千里红梅，寒心恨雪。 陆千帆风雪神剑的称号便由此而来。 赵无极挥手间一层扭曲雷弧组成的雷霆光罩出现在他头顶上空。 剑光落下，仿佛雨打芭蕉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剑芒和雷光四散。 雷弧光罩剧烈颤动。 赵无极狂怒，又补了一股法力上去维持光罩。 这就是剑宗弟子的恶心之处，只要那口气息不散，他们就可以不停进攻。 他失了先机，对方也有窥秘，且李寻欢的剑似乎比其他剑宗弟子的剑更加犀利几分。 短时间内他无法扭转攻势，只能被动先撑下一波。 “李寻欢！待会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在外人眼中看来，他此时就是被李春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实不然。 此处距离镜湖城并不遥远，早有闻声赶来看热闹的好事者们躲在远处。 他们窃窃私语，然后惊骇不可思议。 “剑宗李寻欢……怎会如此生猛！” “先天中期就能够剑压赵无极，怎么从未听说过剑宗有这号人物？” “这该不会是陆千帆的徒弟吧？” 先有年轻一辈第一人梁秋山，后有新晋翘楚何安，中间还有唐剑、俞暮雪等剑宗天才，都曾仗剑下山闯下名号。 唯有李寻欢，似乎是凭空出现，一鸣惊人。 一百零六章 我不滚 龙丘目瞪口呆。 这位剑宗道兄的实力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他没听说过李寻欢，但除了五宗切磋时露脸的那几位，其他人他似乎都没有听说过。 他觉得，这位的战斗的风格让他很熟悉。 李春水斩出最后一剑，不等赵无极反应过来，突然闪身到龙丘身边。 他一把抓住龙丘后脖颈的衣领，纵剑向远方逃去。 “走！” 他不是赵无极的对手。 他占了先手得以一顿迅猛狂攻，赵无极虽只有不停招架，却丝毫不见颓势。 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对方稳如泰山。 赵无极的气势在剑压之下越来越狂暴，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像是酝酿到极致的天雷。 再不逃命，等赵无极腾出间隙，他俩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在赵无极有防备的情况下，他的剑尚不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他的剑修修为只有引锋初境。 龙丘很郁闷，他被李春水抓着后脖颈，就像被老鹰抓着的小鸡。 这个姿势让他很不喜。 但身为战斗的当事者，他也能看出双方的气机变化，没有出言计较。 他想，逃命要紧，本大爷就不在乎一时风度了。 雷弧光罩消散，赵无极挥袖凐灭崩飞的细小剑芒。 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李春水的速度很快。 被人暴打一顿，他攒足了气势准备反击的时候，对手突然逃之夭夭，他追之莫及。 他比当初史德谦的心情还要气愤。 他憋足的气势蓦然爆发，天空有阴云汇聚。 十数道带着红芒的雷霆在不同的方位同时劈下。 山石崩塌，雷霆落到镜湖之上炸起漫天浪雨。 周围无关的修行者惊骇逃离。 赵无极站在雷霆雨中长发狂舞，更显妖异。 他若是不发泄一下，怕是要气出血来。 一刻钟前公羊羽收到龙丘求救信符的时候正在陇南派。 “师兄！赵无极要杀我，我正在逃跑，你快来救我啊！” 他立刻带着刘玄心出发驰援镜湖城。 他的气质依然淡然，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肃杀之意。 从陇南派过乾州城到镜湖用不了一个时辰。 他希望师弟能逃的快一点。 带上刘玄心，意味着他不想让赵无极活着离开。 虽然这有些难度，但可以尝试一下。 赵无极比他们二人任何一人都要强上一些，他们联手自然稳赢，但若是击杀，把握不大。 赵无极不傻，不会死磕。 远处又有一枚淡黄色玉符飞来，公羊羽伸手接过。 “师兄，你不用来了！我被路过的剑宗道友李寻欢救下，已经逃掉了！” 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 刘玄心已经准备好和赵无极做过一场。 公羊羽神色舒缓了下来。 “不用去了，龙师弟已脱离危险，被剑宗弟子救了。” “剑宗弟子？哪位？” 他们清楚，梁秋山去东海协助江寒，唐剑在西北莲华寺地界刚杀了一波邪修，俞暮雪并未下山。 还有谁能挡下赵无极？ “李寻欢。” 公羊羽看向刘玄心，意思是他不认识。 刘玄心摇摇头。 “等等看吧，镜湖城修行者众多，说不定今天有相关的消息传来。” 公羊羽点头，不再纠结李寻欢是谁，他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 太乙门已跟断海宗宣战，若是真正的太乙大师兄，这个时候必然不会再妄图袭杀龙师弟。 那会让长生宗彻底与太乙决裂，太乙门吃不消的。 但若是妄图扰乱大陆局势的魔道或者妖魔余孽，那就说的通了。 他相信了，赵无极已经不是赵无极了。 “刘兄，我准备联合其他几位做一件事情。” “什么？” 公羊羽少有的冷下了神色。 “东离秘境之后，诛魔！” 刘玄心眼帘猛然抬起。 诛魔，诛的自然是赵无极。 他想，凭雷峰数十师弟快要可以瞑目了。 李春水带着龙丘在一处山脚落下，不远处有一条数丈宽的清澈小河流过。 透过清澈的河面可以看到水下游动的肥美白鲤。 山峰冷清，有虫鸟出没。 龙丘心有余悸地朝后方看了一眼。 没有人追来，他们放下了心。 刚出山门历练就遇上生死危机，但死里逃生之后也让龙丘觉得很刺激。 这种体验是他在山门里无论如何体会不到的。 他没有再让公羊羽过来，是怕对方来了再把他抓回去。 东离秘境之前他是不会回去的，他还没浪够。 龙丘总还知道道谢，他扶正头顶的青金色发冠，朝李春水施了一礼。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李春水脸色冷淡瞥了龙丘一眼，轻哼一声。 “哼，我可不是为了救你，小爷只是看赵无极不顺眼！” 龙丘闻言怔然，小爷？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见鬼了一般，手指着李春水。 “你你你……你是李春水！这这这，怎么可能！天呐，我一定是在做梦！” 怪不得之前李寻欢先手攻击的风格让他觉得熟悉。 如今细品，此人的声音也是这般熟悉。 只有那个卑鄙小人才会自称小爷。 他什么时候会的剑法？ 他怎会如此厉害？连窥密都领悟了！ 龙丘确定自己打不过他。 震惊，疑惑，沮丧。 李春水非常郁闷，又被认出来了。 就因为一个小爷的称呼。 他想，龙丘这家伙是有心理阴影吗？ 除了相貌，能暴露一个人真实身份的因素还有很多。 比如口头禅、习惯、偏好、做事的风格和立场。 他明白伪装并非长久之计。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将那些因素全部改变。 他终究只是李春水。 他不可能为了解决一件麻烦的事情，而去做另外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他索性取下了面具。 “就是小爷怎么了！你不要忘了，刚刚就是小爷救的你的性命！你现在什么态度？长生宗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李春水心情不好，态度十分恶劣。 “你……” 龙丘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一想自己确实欠了个天大的人情，关键是他也打不过对方。 李春水看他的目光有点危险，他觉得情况不太妙。 他想，算了，本大爷不计较了。 “我就是说说而已，这不是没想到嘛！李兄果然厉害！” 他的识趣让他免去了一顿胖揍，李春水确实有那个想法。 “哼！” 李春水冷哼一声，转身腾空离去，他还要继续赶往望川城。 龙丘小心地跟在后面。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不知道去哪，他觉得一个人乱跑实在有些危险。 而且李春水运气好实力也不错，跟着他历练更安全一点。 重要的是，李春水以往的经历丰富，跟着李春水一起出名应该会比自己单独闯更简单一些。 李春水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跟着我做甚？” “我……我不知道去哪。” “那跟小爷有什么关系！” 李春水转身继续飞行。 “你还在雷罚令上，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帮手。” “我不需要！” “你要去什么地方，咱俩一起更安全，外面太危险……” “你给我滚蛋！” “我不滚！”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点星天外》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点星天外》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一百零七章 惊血大阵 一天之后，镜湖一战的消息在各修行城市中迅速传播开来。 剑宗弟子李寻欢，以先天中期的修为寒心恨雪剑压赵无极，而后洒然而去。 这成为了各酒肆、青楼、坊市中修行者们热议的话题。 李寻欢的声势一时盖过了后起之秀何安。 剑宗的年轻一辈生猛如斯，千雪宫又多了一位神剑苗子。 有好事者将其与断海宗的李春水并称为新一代的刀剑双绝。 其中有一点值得让人称道，二人皆为李姓。 有些人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与陆千帆齐名的那位太乙门天才，也姓李。 世道如此巧合。 回到银雾峰的青梅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一直笑个不停。 “李寻欢？刀剑双绝？明明是同一个人！” 那个曾经靠飞刀才能打败龙丘的小修，已经成长到这个程度了。 李春水的光芒占据了她太多的视线，让她愈发怦然心动。 她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季连空来到了真武剑宗千雪宫的主殿，他看向坐在剑案之后陆千帆。 “你收的弟子？” 陆千帆摇头，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那个李春水也是先天中期吧？” 二人对视一眼，剑宗之人相互之间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他们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春水也是先天中期，他曾夺了井宿剑府的机缘，他身上有剑的气息。 这些看似牵强的猜测足以让他们断定事实。 季连空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 “原来是同一个人。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 “另外，千雪宫的剑籍上加上李寻欢的名字。” 陆千帆点点头，他理解宗主的意思。 既然借了剑宗的名号，那可就不好还了。 李春水最终没有赶走龙丘。 往东南去的大片广褒地域皆属于长生宗管辖，望川城也在其中。 李春水考虑着这次回去若有需要借助长生宗力量的地方，龙丘会是个很好的传话者。 他毕竟还在雷罚令上。 若是再像上次那样搞出一些事情，至少有长生宗龙丘一起扛。 而往西南去则多是穷山恶水，野兽横行，多处地区有毒雾蔓延，鲜有人烟。 那里是无主之地，常有魔修出没。 有一些修行者势力藏在群山之中。 曾经倒戈投魔的西南林家便是其中最大的势力，因为林家有一位修为元婴的太上长老。 金丹突破到元婴，增寿五百载，可林家那位太上成就元婴的时间已经五百年出头了。 他本该早已坐化。 在群山东侧靠近外围的某片区域，穿过一层朦朦的雾瘴可以看到一片古朴黑沉的建筑错落分布在数个山峰。 这是林家如今的老巢。 在那座最高峰的主殿中，林家现任家主林望天坐于最上首，殿中另有长老数位。 中年模样的林望天浑身透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与太乙门贺蒙山气质类似。 他的眼眸中血丝遍布，看起来就像是熬夜数天的凡人眼睛。 二十多年前林家投魔，投的便是化妖门血魔一脉。 只要修行血魔功法，这些特征不可避免。 以吞噬人类鲜血精华为核心的血魔秘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延缓寿限。 所以那位林家太上才得以苟活至今。 但并不是每一位林家弟子都会修行血魔功法，特别是年轻弟子。 毕竟林家与化妖门只是合作利用关系，并非直接归属，他们甚至相互不知道对方的老巢在哪。 自身的独立性也就靠那篇林家祖传功法来维系了。 林望天冷冷扫过下方，就像一条隐忍蓄势的阴冷毒蛇。 由于某些原因，他的气息有些收束不住。 他盯着左侧下方某位老者开口。 “四长老，那个小崽子找到了吗？” 其他人目不斜视，事不关己，他们静默无言，四长老额头有冷汗渗出。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术法，太上长老死撑了十多年，终究时日无多了。 结丹圆满多年的家主林望天不得已在这个时候选择突破元婴。 他没有把握，所以需要借助血魔一脉的残忍秘法。 布惊血大阵，收集数千凡人血气，以血魔秘法吸收庞大的精血力量破丹成婴。 他主修的是林家心法，所以不担心在突破时像大多数化妖门弟子那样失去神智走火入魔。 惨无人道，丧尽天良，这种做法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反派的事情总有意外发生。 四长老手下的一位心腹外事长老被发现企图向外传出消息。 事关元婴大业，林望天雷霆镇压，连杀整个支脉三十余口。 那位外事长老的小儿子却消失无踪，怕是事前就被送到了林家之外。 四长老不敢抬头。 “回家主，尚……尚未找到，据重玄派弟子所言，几日之前有一位林姓少年曾穿越重玄地界向东而去，我已安排重玄派的弟子前去追踪……” 四长老言语一顿，大殿中气氛突然一冷，他紧接着开口。 “不过家主不必太过担心，以那小子的浅薄修为，若想到长生腹地，至少还需十数日的时间，他怕是连林家弟子的身份都不敢暴露，即便他开口，也没人会信。” “而且，那外事长老知道的并不多。” 林望天将视线移开，阴冷的气息丝毫不减。 他不需要说办不到如何如何，远处毒雾中缓缓晃动的几具干尸便是后果。 “惊血大阵的事情如何了？” 另一人拱手答话：“回家主，大阵倒是不难，已经布置完毕，十数日之后峦翠城会有足量的凡人血枯而亡，不会露出端倪，外人只会以为是瘟疫散播。” 西南地区人烟稀少，布阵的地方自然要选在东面。 峦翠城就坐落在临近西南群山的长生宗境内，一座凡人城镇，只有万余的人口，距离望川城不算太远。 惊血大阵的效果是持续性的，不会直接致人死亡，所以峦翠城中人会在之后的十几天内逐渐出现气血亏损的情况，直至最后一天大阵积累了足够的能量之后突然爆发。 数千人会陆续死亡，大阵自然消散，无声无息。 那些死人身上的精血就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查无可查。 歹毒，却很隐蔽。 近些日子五大宗的心思在点星山脉中，因为东离秘境快要开了。 在大阵爆发前，应该没有哪位修行者会去关注偏远地区某个凡人城市的异常。 而且，除了百里之外的重玄派，峦翠城向来修行者罕至。 重玄派是长生宗的下宗之一。 但如今的重玄派，就和二十年多前的林家类似。 天高皇帝远，宗门弱小，发展困难，为求上境或是延寿，自然会有人忍不住跨越那条红线。 一旦越过第一次，再想收手已是身不由己。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为魔道办事了。 一百零八章 那些记忆 李春水和龙丘在望川城外落了下来。 朝霞初升，望川城被笼罩在湿润的晨光里。 东城门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没有生出一丝的阴影。 远处低沉的天空有各种形状的云朵，被晕染上一层暗淡的光晕。 微凉的风带来淡淡的花香。 李春水扭头看向远处不舍昼夜的谷川河，和河的对岸，那座普通的长春山。 他识得风中的花香。 它来自长春山上石阶两旁四季繁盛的紫蝶花，一直延伸到破败道观的门口。 东城门口早有行人进出，他认识或者不认识。 不存在什么近乡情怯。 他没有打算先回道观，逝者如斯，自当珍重生者。 “走吧，我们进去！” 他咧嘴一笑招呼龙丘朝前走去。 望川城的规模比起偏远的峦翠城尚且不如，这里没有任何修行者的痕迹，就像之前的陇城的一样。 他选择步行，他不想让修行界的任何事情染指这座宁静祥和的小城。 他看到了此时守卫在城门口的张六子和陈顺，翻手取出两坛仙人醉提在手里。 他曾一度吐槽李老道给这具身体起的名字俗不可耐，但比起城门口那两位，他觉得，老道还是有水准的。 后面龙丘显得无精打采。 他本以为李春水一路南下目标明确，是要准备搞什么事情。 没想到只是回来探亲和扫墓。 他记事起就待在长生宗内，他没有和任何凡人打过交道。 他也没有任何亲近之人去世。 即便有，修行者客死异乡或者尸骨无存，那是常有之事，只会留下画像或者牌位，不流行扫墓一说。 他不能理解李春水的感情，而且眼前这座城市也没有任何神异之处。 比起恢弘的镜湖城或者险峻的北山城，这里土得掉渣。 他想，原来李春水修行之前就生活在这里，这种地方怎么能出李春水这样的人？ 他勉强打起精神。 “哈哈，今天我就带你看看我之前十几年生活的地方，记住了，在这里不要妄动法力。” 再次回到这里，李春水显得有些开心。 “知道了，你觉得这里能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动用法力？” 龙丘显得索然无味。 李春水没有在乎龙丘的状态，他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开口喊道。 “六哥！顺哥！” 张六子和陈顺回头看来，紧接着他们脸上露出惊讶欣喜的表情。 李春水比起当年更显成熟刚毅，但大体模样没变。 “李……李小子！你回来啦！” 陈顺一手拄着金属长矛，一手拍了下李春水的肩膀。 “好家伙，才一年不见，个头都赶上我了，嘿，肌肉块倒是挺结实！” “李小子，这一年你去了哪里，过的怎样？昨天永伯还在念叨你！” 永伯是城主府的一位管事，李老道去世那天曾出言让李春水去城主府做事。 李春水很享受这种朴实接地气的问候和关怀，和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同。 随着修行加深，这种感情怕是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李春水将两坛仙人醉递过。 “嘿嘿，今年我去了北边，在那边拜师学艺，这是北地产的仙人醉，劲道够大，喝的时候慢点。” 二人接过酒坛，显得很欣慰，张六子提到脸前闻了闻酒香说道： “呦，你这出去一趟性子倒是变了不少，这玩意在咱们这可买不着！” 他们印象中的李春水，是今年以前的李春水。 “哈哈，外面的世界确实精彩，但哪有家里自在。对了顺哥，金哥呢？” 李春水指的是陈金，当初上长春山为他报信的那个，与陈顺是兄弟俩。 “二弟今天休沐。中午你就先别上山了，留家吃饭吧！” “到时候看吧，一会还要上去给老爷子扫墓，我先去看看陈大娘。” 简单几句，李春水和龙丘进了望川城。 龙丘有些百无聊赖，凡人的交流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觉得他这趟可能来错了。 望川城对于现在的李春水或是以前的孙国志来说，都不算大。 但对于以前内敛忧郁的李春水来说却很大，他不多的城中生活只是局限在东门附近。 他最先去了靠近东城门不远的铁匠铺。 铁匠铺壮硕的中年师父曹叔和学徒王大壮还是以前的样子。 再次见到李春水，他们同样很高兴，聊了几句之后，李春水同样留下两坛仙人醉，继续向前行去。 龙丘对铁匠铺的产品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那些个破铜烂铁，能破我的法力吗？也就你这土包子能看得上。” 李春水看着龙丘，他笑容很古怪。 “沧澜广场擂台上我用的那把飞刀，就是曹叔造的。” 他戏谑，伸手点了点龙丘的左肩。 龙丘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铁匠铺，然后瞪着李春水表示很懵。 “你是实在买不起修行者的兵刃还是看不起我？” “怎么说呢，两者都有吧，哈哈……” 两人一路斗嘴，相互嘲讽。 转过一条街，不远处传来稚嫩的朗朗读书声，那边是一个学堂。 李春水朝那边看，龙丘也看向那边。 龙丘第一次知道俗世中还有学堂这种地方。 下面的孩子们称呼台上的人为先生，即为达者为先，在山里都是师父师叔师兄。 李春水没在那里念过书，李老道本身学识丰富，足够教他。 他记不清什么时候，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总是会站在学堂外面看着里面。 他不必去那里读书，当时他只是羡慕里面的人有很多的玩伴。 拐个弯他到了陈金家里，一个素净的小院。 今天是陈金休沐的日子，他没有轮值，正在家里帮他阿娘打理家务，打算黄昏晚些时候再去城中闹市区的混堂。 身心清净，方可为人。这是俗世官方休沐制度的由来。 陈金看到李春水很惊喜，把他们二人迎进院中，陈大娘也放下手中的活拉着李春水问家常。 当年陈大娘病危，是李老道出手才将其从鬼门关拉回，至今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也不知道当初李老道给陈大娘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所以他们一家对李春水最为和善。 陈金给二人倒了自制的粗茶，李春水端起喝了一口，龙丘本不打算喝，被李春水眼神警告了一下，只好闭气也抿了一下。 陈大娘叫李春水为春水娃子，龙丘闻言忍不住就笑，又惹来李春水恶狠狠的一瞪。 “春水娃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回头大娘在附近给你找个宅子，再让乡亲们给你找个好的差事，不比在外边乱跑强多了！” “李老先生妙手回春，娃子你也是有底子的，不行就去医馆吕大夫那里。” “兰花巷的王婆子最近在给金子和顺子说媒，顺带让她给你也说一个，城中关家大户的小姐不少，说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陈大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的这些话让龙丘觉得不可思议。 龙丘想，这些事情若是放在李春水身上，那就太荒唐了。 李春水是谁？断海宗一代天骄，刀下不知斩了多少修行者，当初要杀他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人怎会生在这样的地方？ 这个李春水怕是个假的吧？ 一百零九章 不是他的城 龙丘猜的不错。 李春水脑海中出现了一阵的恍惚。 实际上，现在的李春水从未进过望川城。 他不是李春水，他是披着李春水皮囊的孙国志。 这一路走来的见闻和陈大娘此时的话唤醒了他意识最深处积压已久的记忆。 那记忆不属于他，那些感情也不属于他。 今日所有的感慨和忧郁都来自于那个人，来自于他的遗憾、不甘或者残存的执念。 他明白了，执意南下回来并非是他真正的意愿。 他的修行速度很快，若此时不回，将来修为上境尘缘渐淡，再想回来时已不知是多少年后。 而那时候怕早已物是人非，江山不可复识矣。 这次进望川城，是曾经那个李春水回来了却最后的一丝挂念。 “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既然死了，就安息吧！” 他的脑海中似有一声叹息化为虚幻的袅袅青烟消散。 李春水在这一刻圆满了，意识、神魂、肉体彻底契合。 他就是他，无所谓李春水、孙国志或是李寻欢。 身心通透，念头通达，方能人与天地合。 出剑时才能自如聚敛锋芒一往无前。 他丹田内剑丸极速自转颤动，似有蜂鸣声起，这片空间的天地灵气猛然坍塌而下，瞬间又恢复正常。 此刻剑丸更加凝实，锋芒又被收敛几分。 他踏入了引锋中境，剑修修为与武修齐平。 即便是正面硬刚，他也不再怕筑基后期的修行者。 若是再对上赵无极……当然也还是仓惶逃窜的结局。 他想，做人不能太膨胀。 他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就在刚刚李春水剑丸凝实的瞬间，身边的龙丘忽感一股锋芒扑面，犀利尖锐的气息似乎直抵眉心。 他脸色突然大变，如芒在背，骇然间欲要后退却又被忽然塌陷的天地灵气束缚了动作。 下一刻天地灵气散去，龙丘收不住力道，整个人“噗通”一声从凳子上仰倒在地。 而于凡人的角度，他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天地灵气的变化及玄幻的锋芒气机。 他们只觉一股大风忽起，龙丘便翻倒在地。 陈大娘的话被打断，陈金上前去扶龙丘。 李春水进门后就跟陈大娘介绍过龙丘的名字。 她看着龙丘语重心长地说道：“丘娃子，既然你是春水娃子的朋友，大娘我就要多说一句，年轻人不要总下那些腌臜的风月馆子，要注意节制啊！” 回头她又冲李春水说道：“你可不能学他，身体重要！” 一旁的陈金忍俊不禁，李春水已是哈哈大笑。 “哈哈……是是大娘，我肯定不会学他，要不然老爷子跑出来打断我腿！” 龙丘起身，懊恼地看着李春水，暗骂了句晦气。 他想，你不让我动用法力，你自己却光明正大当着我的面突破。 他不清楚李春水突破了什么，但必然是突破了什么。 要不然为何李春水的气息比之前显的更加真实？ 为何？还有刚刚的那股锋芒…… 龙丘暗自思索。 回望川城听大娘唠几句家常他就能突破，这座破城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两刻钟后二人出了陈家小院。 李春水最终没有留下吃午饭。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寻常院落，他想，除了外边山上的那座道观，他此生怕是不会再涉足这里。 这里是李春水的城，却不是他的城。 李春水是他，但他不是李春水。 缘来缘去，今日他已跳出这段缘分之外。 今日之后，此城之事与他再无干系。 “你刚刚到底突破了什么？” 龙丘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春水瞅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向前走去。 这小子还真是历练太浅，这种事情能随便问吗？ 除了他自家师兄弟，换个人来怕是要立即与他翻脸。 龙丘也察觉到自己问话的不妥，这暴露了他菜鸟的等级。 “我们现在去哪里？” “还要去一趟前面医馆。” 医馆也是曾经的李春水常去的地方。 吕大夫年纪不小了，看起来老态龙钟，除了曾经的李老道，这附近就属他威望最高。 之前的时候他若是碰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就会上山请李老道出手。 一些凡人的疾病对金丹期的修行者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吕大夫诚服于李老道的医术，一度想要拜老道为师，都被老道干脆地拒绝。 所以他对李春水向来很和善。 二人走进了医馆，吕大夫正在问诊，旁边坐着一位肤色苍白气血虚弱的中年汉子。 吕大夫看见李春水，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由于病人尚在，他只是冲李春水点了点头。 李春水回以微笑，并不介意，跟龙丘站在一边等候。 那中年病汉虚浮的声音响起。 “大夫，你可要救救我啊！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位神医，千里迢迢特意赶来……” “莫急，容老夫想想，气血亏损，脏腑衰弱，偏偏又找不到任何病理，到底是什么原因……” 吕大夫皱着眉头，低头开始翻阅一本泛黄的古籍。 那汉子气血亏损厉害，俗世之中的药材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吕大夫认为病因必然在其他地方。 李春水将视线投去，下一刻他眉头皱起，神识已悄然探在那中年身上。 中年汉子本身并无病患，这种症状很像是修行者所为。 是魔修的手段吗？ 话说这里离西南群山并不太远。 他与龙丘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异。 他开口问话：“敢问这位大哥，你是在何处染上此疾？我家中长辈曾处理过这种症状，算是有些办法。” 中年汉子抬头准备审视，他显然不相信这嘴上没毛的半大孩子。 “对啊！” 吕大夫突然将书合上，他突然想起来这小子可是那位的孙子。 他坐在太师椅上的身体前倾，惊喜问道：“李小子，老先生必然传了些衣钵给你，你快说说到底怎么个治法？” 李春水微笑着点点头，他看向中年汉子，等着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吕大夫瞪了一眼中年汉子：“这位小哥就是你口中那位神医的亲传弟子，你还不快说！” 中年汉子看吕大夫情绪不似作假，心中也信了几分。 “我在西边峦翠城衙门当差，近些日子并未去过他处，前几日突然就惹了此疾，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峦翠城？ 李春水皱眉，那是离那片群山最近的一座城市，自有长生宗的下宗代为管辖。 这应是化妖门血魔一脉的秘法所致，但那些魔修又怎会好心留下此人一命？ 没听说过魔修有心慈手软的时候，除非是存着其他的阴谋。 他想不明白其中关键，决定回头问问龙丘，这属于长生宗的份内之事。 他取出一个丹瓶放在桌上，里面有一枚高品质的气血丹。 “将此丹分为四份，每份以半碗温水化开，三日服用一次。” “但我劝你近期最好不要再回峦翠城。” 气血丹于他已经没有用处，放在此处恰好合适，足够补充中年汉子损失的气血。 至于后期再犯又该如何，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这是之后龙丘需要考虑的。 一百一十章 祭拜 江流有声，断壁千尺。 李春水与龙丘出了望川城，来到了谷川河畔。 他记得提醒龙丘之前的事。 “峦翠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那里是你长生宗地界，有魔修出来祸害凡人，你不打算管一管吗？” “嘿，那我们明天去看看。” 龙丘想起那个中年汉子，终于提起了兴致，他觉得应该会有架可打。 “为什么是我们？” “那要不我们去哪？” 李春水一时无语，他要表达的意思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他指着对岸依旧青翠的长春山说道：“那就先去那里，小爷曾经住的地方！” 城不是他的城，山却是他的山。 他曾穿越在那里，在那条幽静的石阶上，李老道在他背上睡去。 龙丘习惯性地出言讽刺。 “这样的小山包长生宗那里不知有多少，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没听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吗？小屁孩你懂个球啊！” 龙丘自然没听说过那句话，他在意的小屁孩的称呼。 “你才是小屁孩，难道你比本大爷要大很多吗？” “本大爷？呵呵，幼稚！” 老刘头没有在河上撑船，吕大夫说他三个月前不慎落水，染了风寒，年纪大了就没撑过去，没过多久就去了。 一辈子撑船渡人，却没有人来渡他。 二人飞越了宽阔河面，在长春山山脚下拾阶而上。 就像当年李老道每次上山下山一样。 李春水现在明白了过来，李老道当年之所以总是步行上下山，从不在他面前显露术法，是在顾及他的自尊心。 因为那个时候他不能修行，却有着想要修行的深切执念。 二人来到了长春观门前。 牌匾上长春观三字显得有些发黑，没有锁的木门更显斑驳，上面漆皮翘起脱落。 有杂草覆盖了门前的灰石路面。 “这就是我的道观。” 李春水睹物思人，显得兴致不高。 龙丘感受到明显的感官差异，一个生活在道观里的少年最后竟然去做了武修。 但他这次没有讽刺。 他察觉到了李春水的情绪，亦或是因为长生宗就是做道观起家的。 李春水没有进观，绕行去往后山。 山之阴面，一株茂盛的月桂树下，李老道的坟出现在二人面前。 坟前没有杂草，也没有积满落叶，墓碑像是被人刚刚擦过。 碑前放着新鲜的贡果，地上有一小片焦黑的痕迹，残碎的纸灰散乱在四周。 “祖父李云广之墓，哪个李云广？这是你……” 龙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银雾峰，玉良，李春水，李云广…… 他扭头惊疑看着李春水问道。 “曾经太乙那位？” 李春水点头，不经意间眉头皱起。 他很疑惑。 自三个月前老刘头过世之后，便没有人再上过这长春山。 而贡果、纸灰以及那些清扫痕迹，明显是昨日刚刚留下的。 会是谁？ 一旁龙丘在感慨唏嘘。 “原来，你是李云广前辈的后人，原来他已经葬在这里……” 直至现在，修行界仍有一些人认为李云广隐藏在某处待时而出。 长生宗内对此事也没有定论。 他葬在这里，而另一位风雪神剑的威名已在大陆上盛传了数十年。 龙丘又想起前几日修行界将李寻欢与李春水并称为“刀剑双绝”。 他瞥了一眼李春水，忍不住嘀咕：“刀剑双绝个屁啊！” 李春水没有理会龙丘。 他走到坟前，撩起黑衫下摆蹲了下来，从戒指中取出纸钱、火盆、仙人醉。 他将纸钱点着，一叠叠放进盆中。 “老道啊，孙儿来看你了，你去那边安息享福，我为了给你报仇可是一天都不敢松懈……” “你说你一生混得也是够惨的，死后都入不了太乙祠堂。不过没关系，那地方小爷迟早帮你掀翻了……” “你也不要羡慕人家陆千帆，我现在可是刀剑双绝了，以后有机会我帮你教训一下他……” 龙丘没有打扰李春水，他只是撇撇嘴，觉得大言不惭。 他开始猜测李云广的死因。 忽然间他抬头看向山外，他的神识察觉到有两道筑基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长春山。 除了他们二人，怎会有其他修行者愿意来这种灵机薄弱的地方？ 这气息他不熟悉。 李春水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放下手中东西起身和龙丘对视一眼。 于是他明白这不是长生宗的修行者。 这气息他也不熟悉，难道是为了雷罚令？ 二人走到平缓的崖台边缘，那两道气息刚好在崖外十丈处凌空停下。 一位青年，一位中年，筑基初期和中期，身穿蓝褐相间的法袍，看不出是哪个门派。 既然看不出，那自然是不入流的门派。 已经闲了多日的龙丘显得有些积极，将气势散发而出。 他希望对方是来找茬的，所以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什么人！你们来干什么！” 对面两人同样看不出李春水和龙丘的门派，因为他们穿的是便装。 他们感受到龙丘身上筑基初期的修为，另一位黑衣男子应该也不差。 如此年轻的筑基修行者，想必是上宗的高徒。 他们不满于龙丘的态度，但也只能忍住脾气。 筑基初期的那位青年脸色不太好看。 那中年男子略微拱手说道：“不知二位道友在附近可曾见过一位十三四岁的练气期少年？他是西南林家的魔崽子，若道友知晓，还望告知！” 原来是找人的。 龙丘不耐，他有些失望：“本大爷没见过，赶紧滚！” 中年男子的涵养不足以让他忍下这口恶气，龙丘的丑恶嘴脸和曾经欺侮过他的另一位太乙弟子那般相似。 “你……” 身边的青年师弟拉了中年男子一把，制止住他即将脱口的恶言。 青年师弟刚才在看李春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眼神闪烁，冲师兄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子与师弟很有默契，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告辞！” “真怂！” 龙丘很遗憾，他觉得这次跟着李春水跑出来的决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不搞事情，就像是凡人不吃荤腥，要淡出个鸟来。 其实李春水也是这样的人。 他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关注到了那青年修行者的异常。 他有些警惕，因为他不会低估太乙门雷罚令在这片大陆的影响力。 此时的他并未掩盖真容。 龙丘欲要转身回去，他仍站在原地。 他的神色冷清了下来，那二人已飞到十里之外，仍在他的神识范围内。 青年师弟有些喜色：“师兄，那位是李春水。” 中年师兄脸色惊疑：“雷罚令那个李春水？” “没错！师兄你说若是我们将此事传于太乙，掌门能不能借此突破结丹？” “师弟慎言！回去再说，没有找到那个小崽子，找到这位也是运气！” “嘿，那李春水也只是先天中期，神识不可能覆盖这么远……” 李春水冷厉一笑，寒星刀出现在手中。 危险最好掐灭在萌芽之中，他何时心慈手软过？ “是你们自己找死！” 李春水腾空身化流光追去。 一百一十一章 西行 就在李春水冷厉握刀在手的时刻，气机感应之下，龙丘的风法瞬间运起。 大宗弟子的优秀之处体现在每一个细微的地方。 他自然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看着李春水带着杀气追去，他冷下了脸色，腾空遁起紧随其后。 打架的时候自然不适合嬉皮笑脸。 他相信李春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李春水便拦在了之前二人的前方。 那二人曾试图逃窜。 比起李春水的速度，他们的行为只是徒劳。 二人止住身形，瞬间拉开距离，手中法戒迅速亮起。 终究要打过一场。 以二打一，他们心中仍有侥幸。 那位中年师兄问话，语气中已是带了苦涩。 “道友为何拦住我二人去路？” 李春水冷笑，并不回话。 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为何？侥幸是最愚蠢的想法。 他手中寒星刀骤然出鞘。 似有星光闪没，一抹月牙状清亮刀光已斩至中年师兄面前。 对付这种货色，他不需要偷袭。 犀利迅捷的锋芒打断了中年师兄的法诀和传讯的动作。 在如今的李春水面前他没有反击的余力。 他骇然惊叫，胡乱推出了一片法力金芒。 “李春水，我是长生下宗重玄派长老，你不能杀我……” 另一位青年在刀光亮起的刹那便抛弃师兄向一边闪去。 李春水没有理会，龙丘自会出手阻拦。 刀光势如破竹斩开了法力金芒，也斩开了那位中年师兄的身体。 两半身体喷血向下落去。 李春水扭头看向另一边。 正在仓惶逃窜的青年师弟看到师兄惨死，骇然间一头扎进了凭空出现的一股风暴之中。 同时有数枚实质般的风刃从四方出现，对着风暴猛然斩下。 风暴中一团血光闪烁又熄灭，那位青年师弟被乱刃分尸。 龙丘出现在李春水一侧，法戒上光芒仍未熄灭。 他看向青年师弟下坠的地方，脸色阴沉。 风暴中那团明灭的血光不是那人死前喷溅的血液。 而是，化妖门血魔一脉的术法光芒。 是那青年弟子私通魔道吗？ 还是整个重玄派已经成为了化妖门的下宗？ 重玄派本是长生宗的下宗，如今在李春水这个断海宗弟子面前发生这样的事情，让龙丘觉得很没面子。 看来必须要去一趟西边了。 被掠夺气血的峦翠城衙门捕快，逃到望川城附近的林家弟子，展露化妖门血魔功法的重玄派年轻长老…… 李春水觉得，这次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龙丘没有在意李春水是如何发现二人异常的，也没有惊讶李春水竟然能一刀秒杀筑基中期的法修。 他这种心大之人很容易接受李春水身上越来越多的奇迹。 这不足以让他震惊，他认为理所当然，因为李春水比他强。 李春水很难在这种人身上找到成就感。 思绪中两人回到了长春山。 李春水将地上剩下的纸钱烧完，打开仙人醉，倒在坟前。 他忍不住得瑟一句。 “看到没！春天你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凡人，现在我秒杀筑基。有我这样的孙子你应该含笑九泉了。” 这个时候，后山的小径上另有脚步声传来，二人早先便已发现。 这脚步声没有威胁。 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平坦的路口。 李春水起身，和龙丘扭头看去。 这少年有十四五岁，微薄的练气中期修为。 身材削瘦，长发被一根灰色粗布发带束在脑后。 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坛，眼中有些伤感。 他突然看到坟前的二人，先是神色惊慌，转身欲逃。 而后又停下了动作，仿佛认命了一般。 倔强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狠色，他知道他逃不掉。 “你们，还是找到我了……” 龙丘想到之前的事情，眉毛一挑开口问话：“你就是林家那个小魔崽子？” “魔崽子？呵呵，你们重玄派不过是林家的一条狗，和我又有什么区别！林望天血祭凡人惨无人道，即便我死了，也定会有上宗前辈发现你们的阴谋！” 他也是修行者，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小孩，想来父亲及自己那一支的族人应该被林望天灭尽了。 他悲哀，而且恨，但他不会怪父亲做出的那个选择。 他看了一眼前方李云广的坟墓。 他想，并非每一个林家人都愿意丧尽天良去做魔修。 只是太上长老的意愿下面人无法反对。 李春水与龙丘对视一眼，目光微颤，皆看到了对方眼眸深处隐藏的惊意。 他们自然知道林望天是谁。 三十多年前他就已经坐上了林家家主的位子。 他血祭凡人想要干什么？ 而且，重玄派果然已经叛变。 龙丘的脸色再次沉下。 他想，连结丹都没有的一个小派也敢吃里爬外！ 李春水看到少年手中提着的酒坛，他想起坟前新鲜的贡品。 他尽量放缓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意外，对方没有对他流露出敌意。 他显然没有看过雷罚令。 “你们不知道我叫什么？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哼，你以为吃里爬外的重玄派会有我这样天赋的弟子吗？” 龙丘冷哼一声，一枚风刃从他指尖飞上高空。 筑基修为，正派道法，少年认得出来。 “刚刚是有两个人来找你，不过他们已经死了。说说情况吧！” 少年变得有些激动，对方必然是长生宗弟子，这正是他父亲的遗愿。 他突然跪了下来，手中酒坛跌落破碎，酒水浸湿他的膝盖。 李春水熟悉这个味道，这是望川城的黄梅酒。 “前辈……” 他带着哭腔，将父亲告知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他叫林轩，他的父亲修为结丹初期，是林家外事长老，被四长老派去峦翠城负责阵法的一处，并且与重玄派交接相关的事情。 林轩父亲不知道那是什么阵法，但阵法初成之时他知道那阵法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吞噬数千凡人的性命。 这是血祭，他不知道家主有什么目的。 于心不忍之下他打算将此事传于外界，却被四长老发现，被当场击杀。 林轩在事前就被父亲以其他理由送到林家之外，所以才得以一路逃到这里。 他不是魔修，但他是林家弟子，林家是魔道势力，那他就逃不掉魔道的标签。 他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别人也不会相信他。 重玄派受林家命令派出弟子和长老一路追踪，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太大了压力，几乎不堪重负。 龙丘杀意显露，咬牙切齿。 他理顺了思路，今日遇到的所有异常被联系在了一起。 “林家妄想血祭我长生宗一城之地，还有那重玄派，真是找死！” “林望天到底想做什么？” 林轩摇摇头，他父亲的地位接触不到最核心的秘密。 李春水发出一道法力，将林轩跪着的身体托起。 他还需要问一些事情。 “别跪着了，我问你，你与李云广是何关系？为何特地停留此处祭拜？” 林轩伸手抹去脸颊上的一道泪痕，他看向墓碑。 “若论辈分，林夕月算是我七姑祖母。” 李春水怔然，他却是没想到这点。 林家弟子与李云广扯上关系，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众所周知，林夕月算是李老道的道侣，那个李老道宁愿放弃门派也要挺身维护，却最终没有护住的林家女子。 李春水没见过林夕月，他觉得必然不会比玉良更好。 “我是李春水，这里的墓碑便是我立的。” 林轩很惊讶。 “前辈，我……” “按照修行界的辈分来，你叫我师叔吧！” 今日于望川城中，曾经那个李春水的执念早已消散干净，现在的李春水身心圆满，自不会再接下林轩俗世中的关系。 而且，因为玉良的关系，他一直对林夕月抱有偏见。 所以他没有让林轩说出下面的话。 林轩略有犹豫，还是应了下来。 “是，李师叔！” 接下来三人将此处略作收拾，返回了道观。 李春水和龙丘没有介意林轩林家弟子的身份，林轩和当年的林夕月行为性质是一样的。 林家是魔道，而他不是魔修。 他们两人略作商议……应该说龙丘在李春水的威逼之下妥协了对林轩的安置方法。 林轩向北而去，他带了龙丘的信物，今后拜在长生宗中修行。 想来长生宗看在龙丘的面子上会把这事办得妥当。 林轩走后，龙丘开始兴奋起来。 终于有事情做了，林家的这次阴谋才是他这次历练的起点。 他收回了之前的想法，跟着李春水总能找到出名的机会。 李春水建议龙丘先给宗门师长发信求援。 他也喜欢搞事情，但他喜欢搞的是不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这和冒险是两回事，而且这次的风险看起来不小。 林家是有元婴，另有十数个结丹。 这里离尸蛊派和化妖门比离长生宗更近。 他们两个小辈能干什么？ 龙丘没有听从建议，他向来不怂。 此时就求援，如何凸显他龙丘在此事中的重要作用？ 他让李春水跟他一起先去峦翠城探下究竟。 代价便是帮李春水把道观打扫干净。 李春水毫不留情地批判，现在的年轻修行者真是好大喜功。 出名，便一定是好事吗？ 一个时辰后，李春水重新带上了遮掩面具，化身为剑宗李寻欢。 二人架起遁光朝峦翠城飞去。 一百一十二章 峦翠城 一日后，李春水和龙丘已能清晰地看到广阔黑沉的西南群山。 没有点星和断海的鲜明亮丽，一片死寂。 有片片灰白色的雾气在蜿蜒的山间缓缓流转，似乎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那里的写照。 那里是魔修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牢狱。 在那里他们不必提心吊胆，不会担心有正派修行者突然出现。 但他们若是出去，便会面临正道门派的追杀。 一片宽阔绵延的暗绿色植被带将群山与外界划分开来。 植被带的一角往东北方向去上百多里，是重玄派的几座山头；往正东方数百里外，就是峦翠城的地界。 那里是最靠近西南群山的一座凡人城市。 李春水和龙丘来到了这座城外，他们神情凝重了起来。 修行者的感知比凡人更加敏感，尚未进城，二人便感受到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这哪里是活人能住的地方？ 即便没有其他特殊的异常，仅这种气息和环境就能让这座城在三年内变成一座死城。 他们将神识开到最大，可以发现整个峦翠城上空的天色比其他地方略微阴沉。 极淡的血色雾气如恍惚的光影，又像是幻觉一般笼罩在城市的四面八方。 这是极其邪恶的阵法，缓慢持续掠取城中凡人的气血。 以他们二人的能力，自然不怕这种程度的阵法。 但，他们无法找到阵眼在哪，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阵。 破阵便无从谈起。 阵法很隐蔽，若不是他们就在城外，即便是在附近路过，也看不出这里异常。 林家越小心谨慎，意味着所图越大。 有稀稀拉拉的人们在城门进出，大多面无血色，气息虚弱。 他们听到愁闷恐惧的议论声。 城中人认为这是来自群山的瘟疫，是那些瘴毒散播了出来。 街上的乞丐开始死去，一些虚弱的老人也没有撑过这几天。 天空的血色在缓慢的加重，城中的恐慌也在缓慢加重。 有人开始从这座城逃离。 李春水的气息越来越冷。 “我们进城！” 在外面看不出阵法端倪，或许城内会有些线索。 龙丘已是怒容满面。 “丧心病狂！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林望天他到底要干什么！” 怒意难平，他有些收束不住自己的气息。 狂风突起吹乱他们的衣衫和发丝，城池上空的淡红却纹丝不动。 似乎是感应到龙丘的气势，城池的另一方显露另一股修行者的气息。 那是一道怜悯慈悲的气息，迅速向这边飞来。 金光收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出现在二人面前。 却是莲华寺的悟行小和尚，他已突破到先天。 “阿弥陀佛，小僧悟行，见过二位施主。” 龙丘微微挑眉，心想又来一个分功劳的。 “小和尚，你何时到的此地？” “阿弥陀佛，龙施主，小僧有法号的，叫我悟行便可。我从西北穿越太乙地界，今日刚刚到此。” 李春水冷淡问道：“可有贵寺首座住持同行？” 悟行将目光投向他，他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镜湖城的事情他也特地了解过。 此时与龙丘一起的，必然是那位剑宗李寻欢无疑。 他对这里的邪恶阵法同样无能为力，他也知道这必然是魔道大修所布。 他痛心，但不敢轻举妄动。 李寻欢的实力很强，这让他心中微定。 他明白李寻欢问那句话的用意。 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只有小僧一人。此处离长生宗不足两日的路程，还望龙施主尽快传讯求援，贵派师长早来一刻，说不得便会少死一人！” 他说两日的路程，对应的是金丹以上修行者的速度。 悟行对龙丘行了个佛礼，言语恳切。 李春水瞥了龙丘一眼，意思很明确。 他想，再不传讯，说不定我们仨都有危险。 谁知道林家的结丹长老有没有藏在附近。 林望天本就是结丹圆满的修行者，他们三个第二境小修敢来坏林家的好事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龙丘撇嘴不太情愿，一道传音玉符消失在天际。 李春水点点头，抬步向前走去。 “进城看看。” “小僧正有此意！” 行走间，龙丘将他们得到的情况和悟行说了一遍。 小和尚悲天悯人，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三人来到了峦翠城内的街道上。 这里的情景早已映照在他们神识之中。 往日城中的喧嚣繁华丝毫不存，有很多人离开了这座城市，或者离开了这个世界。 街上行人不多，苍白虚弱，双目无光，恍若行尸走肉。 此刻还能出现在外面行走的都是症状不深者。 他们木然地看着李春水三人。 城中没有被掠夺气血的人已经不多了，这里一次性出现三个，确实惹人注目。 阵法覆盖的范围很广，所以威力有限，对凡人来说是致命的，对他们三人来说影响不大。 街道一旁的民居中传来了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他们三人脸色很不好看。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路搜寻，没有找到阵法相关的任何痕迹。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喧嚣和马匹的嘶鸣，有一辆马车出现。 一个略有威仪的方脸中年男子在很远处下了马车，在数人的簇拥下，跌跌撞撞朝这边小跑而来。 看其身上华贵的锦缎丝服，三人默默想着他的身份。 他跑到三人不远处，，对着李春水三人“噗通”跪了下来。 其余几人跟着跪下。 “小人是峦翠城城主余参，恳请三位仙师救我城中百姓！” 他的语气悲痛无奈。 三人刚刚经过的那片最大的宅院，估计便是城主府。 余参身为一城之主，一些低阶普通的修行功法是有机会看到的。 他凝结的有水属法印，但也只是刚刚凝结法印，印中法力稀薄，在战斗力上比凡人也强不了多少。 但这足以让他认识到城中的情况与瘟疫无关。 他听到下人的禀报，不难猜出三人的身份。 他想，仙师终于来了。 李春水冷着脸没有说话。 龙丘也没有，他不想在凡人面前承认他的无能。 小和尚看了二人一眼，再次叹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小僧三人来此便是为解决峦翠城的问题，城主暂且等候一日，必有结果。”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余参喜极而泣，他不停地叩首，仿佛所有的压力和愁苦一朝释放。 这里是他的城，他的百姓。 悟行发出一道真元打断了余参的叩首。 他看向李春水二人。 “二位施主身上可有多余的气血丹让于小僧？” 李春水知道他的想法，抬手扔给他四五个瓷瓶。 他捡的战利品够多，存货不少。 气血丹是气血境武修炼体所用，龙丘自然没有。 “多谢李施主！” 小和尚接过丹瓶，又从自己戒指中取出两瓶，甩手一道真元裹着这些瓷瓶飞到余参面前。 若论炼丹，长生宗首屈一指。 但疗伤救命，莲华寺冠绝天下。 那是寺内法僧一脉主修的术法，可惜悟性只是个武僧。 他只能用这种李春水曾用过的丹补气血的方式，解城中之人一时之苦。 “瓶中丹药拿去碾碎，化于水池之中，病重的城中百姓每日饮下一碗，可解一时之难。” 余参再次拜谢，五体投地。 一百一十三章 剑向群山 有两道隐晦的窥探视线落在了此间，随后又迅速收回。 龙丘看了李春水一眼。 李春水面无表情，轻轻点了下头。 两点带有追踪性质的神识标记飞向了西北方向。 那个方向正有两位练气期的小修迅速离去。 脚步不停，其中一人问：“张师兄，现在传讯吗？” 另一人摇头：“出城再说，我们离得远，那三位应该没有发现我们，若是传讯的话，这个距离太明显了。” “看那三位必然是玄门上宗弟子，不明白长老为何不允我们接触……” 年龄较小的师弟说完叹了口气。 那位张师兄看了师弟一眼，言辞略显无奈。 “刘师弟，慎言，切勿再有那些杂乱的想法。” 他指的是刘师弟问话背后的想法。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守在峦翠城中，若发现有任何陌生修行者进入就传讯派内，不得私自接触。 长老告诉他们派内正在想办法解决城中的问题，却没有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不允许他们和大派弟子接触。 他们曾经听到一些风声，但他们不愿意相信那些风声。 因为少年人心中总是会有一些充满阳光正义，而又热血的梦。 这两位正是重玄派的弟子，林家的弟子自然不会来做这些事情，那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论是血魔功法还是林家本身的功法，那些大派都很容易便能确认。 当然，家主突破这么重要的事情林家也不可能不管。 在黑沉群山的方向，离城数里之外的几处山坳之中，隐蔽驻守着一位结丹的外事长老和几位筑基弟子。 就在龙丘显露气息的时候，那位顶替了林轩父亲位置的林家外事长老便已察觉。 他向林家传了信符，但他本人没敢轻举妄动，二十多年暗处的生活消磨掉了他的锐气。 他不清楚这是消息泄露了长生宗追查而来，还是一个小辈偶然路过。 但他不会去赌。 那个小辈的气息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而他若是泄露的气息，就像黑夜里的火炬。 他想，只要熬过了今天，这里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家主元婴有望。 外面几位年轻的林家弟子在阵法旁边施展着手诀，引导惊血大阵中的气血进入另一个传导阵法内。 惊血大阵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血雾如长虹被源源不断导向另一边。 那几个年轻弟子没有任何不忍之色。 他抬头看向那里，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峦翠城中，李春水三人打发了城主余参，循着神识标记朝城外行去。 于他们而言，接下来要做的，只能是打上重玄派一探究竟。 他们很快在城外丛林中的小径上拦下了两位练气期的重玄派弟子。 那二位面对突然降临的三位上宗年轻前辈，心中有些忐忑，但并不害怕。 因为他们是重玄派弟子，重玄派是长生宗下宗。 二人恭敬行礼。 “重玄派弟子见过三位师叔，不知三位师叔可有什么吩咐？” 龙丘盯着二人，神色很不善。 “呵呵，吩咐？你重玄派叛变投魔，本大爷可不敢吩咐。” 张刘二人闻言神色突变，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撼。 “这不可能！” “不……不会！我重玄派是长生宗下宗，怎会……” 曾经的某些宗派传言此时在他们心中愈发清晰，他的的脸色由震惊转变为惨然。 若此事为真，今日哪还有命在？ 李春水有些失望，他觉得这二人身上不会有什么线索。 他们连自己宗派叛变都不知情。 龙丘的指间已有青色的微光开始闪烁。 “你二人为何在此？林家和重玄派到底有什么计划？阵法核心在哪里？” “我们只是两个普通弟子，不……不知道什么计划，长老只是让我们盯着进入峦翠城的陌生修行者……” 两人只是将他们接到的任务说了一遍，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有微风拂过众人发丝，龙丘抬起了手臂，声音很冷。 “那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饶命……” “阿弥陀佛！” 二位重玄派弟子恐惧中，悟行闪身到龙丘近处打断了他的术法。 龙丘气息一滞，这让他很不满。 “小和尚！你干什么！” 悟行双手合十，尚有些青涩的小脸认真而慈悲。 “之前你二人答应过小僧不会枉造杀孽，他们并不知情，还请施主手下留情。” 李春水冷冷插话：“留着他们去报信吗？” 悟行看向惶恐不安的两位重玄派弟子。 “阿弥陀佛，小僧得罪了！” 小和尚身周显现出模糊的金色佛影轮廓，他单掌推出，一道金色掌影向二人拍去。 仿佛有晨钟暮鼓在众人心中响起。 李春水与龙丘微微不适，那两位重玄派弟子已晕倒在地。 “阿弥陀佛，小僧的这道清心掌可保他们一日之内不会醒来，二位施主可以放心了。” 而此地去重玄派，以他们的速度一两个时辰足够了。 李春水点点头，转身离开。 龙丘冷哼一声，显得很不爽。 “和尚就是麻烦！” 悟行苦笑，随行离去。 就在刚刚李春水三人出城拦截重玄派二人的时候，有一道清冷的白衣身影出现在峦翠城的上空。 他在望川城便找到了李春水，一路跟到这里。 剑意隐而不发，他就像北方荒野上的雪山，冰冷孤傲。 高空中的淡红色光雾近不得身。 他没有皱眉头，这里的事情对他来说很简单，这样的情况在他的生涯中曾经出现过一次，最终同样无疾而终。 那一次他和李云广是故事的主角，就像那三个小家伙一样。 他觉得那三个小家伙胆子很大，但林望天的胆子更大。 这让他很生气。 他并指朝着西方点去。 一道森寒的剑光从他指尖喷薄而出，穿过淡血色的光影，向着城西那片隐蔽的山坳落去。 剑光落到山坳上空时无声分化为十数道，速度不减疾刺而下。 如同剑雨一般，山坳中响起了下雨的声音。 那位正在惆怅的林家外事长老和几位正在掐诀的弟子同时倒下，无声无息。 全部是天顶中剑，他们死的没有痛苦，有血水弥漫开来。 但此时此处的血腥气反而比之前更淡几份，因为剩余的剑光落在了那些阵基阵眼以及那座两丈大小的引导阵法上。 血雾笼罩的惊血大阵的阵眼发出泡沫爆裂的声音，而后碎裂开来。 血雾弥漫而出，又被一阵山风吹散，下面没有新的血雾生成。 不过一剑的事情，惊血大阵已破。 远方正在向重玄派疾驰的李春水忽然心有所感，扭头往回看去。 峦翠城已经超出了他的神识范围，他眉头皱起，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的剑丸有些颤动。 峦翠城上方的血色光影猛然一晃，而后渐渐淡去。 照射到城内的阳光开始有了一丝暖意，城中所有人在这一刻感觉到浑身突然一松。 就像是因寒冷而紧绷的皮肤突然遇到了暖气。 城主余参跪倒在地，朝着东北方叩首，那是长生宗的方位。 白衣身影将视线投像群山之中，麻烦的事情在那边。 “陆某的剑久未染血，林易水，希望你还没有老透！” 剑光亮起，他向西方群山之中遁去。 他是剑宗陆千帆，十年前刚刚突破归元的风雪神剑。 而林易水，正是林家的太上长老，百年前就已是元婴中期。 一百一十四章 重玄欲逃 惊血大阵破了，不再有气血输送，看守阵法的那位外事长老和几位弟子命牌碎裂。 林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整个高层震动，长老们惶恐不安。 这意味着有正道大派插手了峦翠城的事情，他们可能面临一波惨烈的清剿。 林望天脸色阴沉看来四长老一眼。 若不是正值用人之际，他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 若真是大宗插手，定然是四长老一脉的那个逃跑的小崽子传出了消息。 四长老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林望天没有继续追究四长老的责任，他吩咐下面的长老紧急传讯重玄派，先问问什么情况。 接下来他向林易水传讯禀报了情况，这种大事还是需要太上长老定夺。 他想，恐怕林家要再次逃亡了，当初背叛太乙躲在这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此时他难免对太上老祖产生了些许怨念。 林易水投靠魔道多活十数年，除了他的修为略有突破之外，并未给林家带来任何好处。 反而要时刻警惕化妖门和尸蛊派的不良居心。 如今的林家尚有自主权，若是林易水寿尽，而林望天不能突破的话，林家怕是顷刻间会被化妖门和尸蛊派吞并。 到时候哪里还会有林家，只有姓林的化妖门或尸蛊派弟子。 下场并不比被太乙灭门好上多少。 长生宗尘缘老道接到了徒弟龙丘的传讯。 尘缘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这小子出去历练准没好事。 他了解龙丘的性子，那是个比断海宗李春水还会惹事的主。 刚从赵无极手中逃得性命就去插手化妖门的惊血大阵，这种事情能是一个小小筑基能碰的吗？ 二十多年前陆千帆和李云广挫败化妖门那次同样的阴谋的时候，二人都已经有结丹修为了。 尘缘将这件事情报了上去，太上长老云松亲自出马，带了葛云和尘缘两位内宗长老。 长生宗的杀心不重，所以去的人不多。 “还带着剑宗李寻欢一起，出了事情李寻欢可能跑得掉，他个小兔崽子跑的掉吗！老道我早就告诉过他，出去冒险最好带着实力不如自己的，那样有队友断后，跑的时候方便一些，说不得这次李寻欢就把他卖了！” 一路上尘缘气急败坏地啰嗦。 对于凡人来说，狼群来的时候，你不需要比狼跑得快，你只需要比队友跑得更快就能逃得性命。 尘缘深谙此道，年轻的时候卖队友的事情他干的不少。 断海宗罗明归，太乙门余沧风，都曾被他坑过。 葛云很是无语，心想你自己不要老脸卖队友也就罢了，还要教着你徒弟卖队友，再说，剑宗之人高风亮节，哪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看了眼云松，也不知道这位太上心里如何想。 云松是看着尘缘长大的，怕是早已习惯了。 “尘缘师兄，不必担心，师侄有天道眷顾，吉人自有天相。” “能不担心吗，老道我只有这一个徒弟，这一个徒弟抵得上你们一峰的弟子，宝贝着呢！” 好嘛！葛云又想，老子好心安慰你，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老子峰上的弟子就不值钱吗！ 有其师必有其徒，龙丘那小子喜欢没事找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葛云将一边嘴角撇下，索性不再说话，充耳不闻。 他们穿行在云层上方的空间中，那里的空气阻力最小。 下方白云如白雪一般，飞速后退却又千篇一律。 以云松的速度，不到一日便能赶到。 …… 重玄派内一片山明水秀，清风日照，青山之间有淡淡的薄烟流转。 由于南方的气候湿润，植被茂盛的地方宽大的树叶看起来总是湿漉漉的，有水珠从树上不时落下，滴落在辅峰间一片幽静的潭中，发出悦耳的声音。 弟子们在峰间各行其事。 有人在说着峦翠城的事情，有人在说着那位逃亡的林家弟子，有人在讨论着刀剑双绝。 在这里，完全看不出任何与魔道相关的痕迹。 此时，重玄派的四位长老齐聚在掌门曲浩的私人庭院中。 曲浩接到了林家的传讯，他们显得忧心仲仲。 惊血大阵被破了，但并没有上宗的前辈杀上重玄派。 这让他们心中生出了一丝侥幸，或许他们没有暴露。 仅仅是峦翠城中的惨状，他们有太多的理由搪塞过去。 他们忧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外出追捕林家那位叛逃弟子的五长老和六长老昨日命牌碎裂。 而那位年轻的六长老修炼有林家传过来的血魔秘法，为了修成此法他曾间歇性地杀死过百名凡人。 掌门曲浩与林家同流合污是迫不得已，那位六长老便是心甘情愿。 如同小桔山中那位毛姓化妖门弟子一样，六长老童年时同样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他们昨日被杀死，今日惊血大阵便破了。 这说明什么，似乎不难想象。 可为什么没有上宗前来质问？还是他们打算秋后算账？ 可无论什么时候算账，他们几位知情者都必死无疑。 “早就跟老六说过，我们办事拿好处可以，不要修炼他们的魔道秘法，他就是不听！” “现在可如何是好？老六若是被上宗所杀，那我们怎逃得了干系？” “掌门，不然……我们逃吧！” 曲浩愁绪满眼，显得犹豫不定。 万一没暴露呢？他们逃走岂不是不打自招。 万一真的暴露了呢？逃，又能逃到哪里？ 其中一位长老脸上露出狠色，他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掌门师兄，逃吧！我们就学那林家，逃入西南进入魔道两派。，以我们师兄弟的实力，无论进入哪派也不至于被人欺凌！”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曲浩的思想不再摇摆。 逃！ “唉，是为兄对不起你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与林家谋合之事下面弟子皆不知情，希望上宗不要殃及无辜。” 曲浩摇摇头，言语苦涩。 “希望，上宗能另选贤能执掌这重玄派，这数百年重玄基业啊……” 他心中生出不舍，满目怆然地环顾四周，神识穿过院墙最后扫了一眼几座幽静的山峰。 “诸位还有什么需要与门下弟子交代的，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准备收拾，稍后我们进西南！” 曲浩生性优柔寡断，即便决定逃离，还是给了大家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灵石资源可以带走，但道法典籍就留下吧，毕竟是重玄传承。” 四位长老拱手退下。 一百一十五章 活命之心 一刻钟后，李春水三人来到了重玄派外围，那些在外巡视的弟子不可能发现他们。 三人收敛了气息，李春水和龙丘探出神识朝山峰间看去。 小和尚在神识上没有造诣，为了避免拖后腿，他只是闭目诵佛。 龙丘脸上透着些邪魅的笑意。 他想，终于有的打了，杀这些魔修叛徒，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重玄山峰间显得很安逸，之前弟子们聊的话题还未聊完。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不能来个捉奸在床……不，是人赃俱获。 但重玄派必然是已经叛变了的，他们没有直接进攻是担心会有陷阱。 李春水在想，要不要先抓几个低阶弟子拷问下情况。 悟行在想，希望重玄派里能有解除峦翠城阵法的方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佛法的修行最重心性，在乎因果循环，善恶业果。若他达成解救万余凡人脱离苦海的愿想，他对佛的感悟会再进一层。 李春水问：“小和尚，莲华寺不是有他心通的神通么？你学过没？” 悟行知道他想干什么，伸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说道：“是有，只是……小僧修为浅薄，尚未开始修行。” “还有。李施主，贫僧法号悟行，不叫小和尚！” “哦，知道了，悟行小和尚。” “……” 就在这个时候，重玄派的主峰上突然亮起了几道遁光，斜斜地朝西方飞去，没有惊动任何弟子。 龙丘对那座主峰最为上心，一共五位筑基，他看得很清楚，这是重玄派所有的高端战力了。 他脸上冷笑：“想逃？先问本大爷同不同意！” 脚下似乎有风柱升腾，拖着他冲天而起，一片月牙状丈许风刃脱手斩出。 李春水嘀咕了声“幼稚”，也不知道他在说谁，长剑出现在手中，他带起清亮的寒光紧随其后。 悟行又是阿弥陀佛，跟在后面。与两位善于惹事的杀胚一起，让他有些压力。 “什么人！” 龙丘的气息刚刚散出，曲浩就已惊怒出声，难道上宗杀来了？ 待感应到三人修为气息之后，他脑海中念头闪电般转动。 他眼中露出狠辣之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要叛，杀了这几人再走不迟。 眨眼间龙丘的风刃带着杀意切进他的视线。 他的身周散发出一股厚重之意，伸手朝前一指。 一颗斗大的黑色石块从天而降，泰山压顶一般砸向风刃。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有石屑四溅，风刃散去。 石块的体积缩小几成，继续向后面龙丘砸去。 龙丘猝不及防，方才意识到双方的修为差距。 他怪叫一声拉出一面风墙格挡。 一声轰鸣之后龙丘倒飞而回，差点撞上飞过来的李春水。 龙丘是筑基初期，曲浩是筑基后期，法力的总量和天地之力借用的多寡还是有差距的。 修为阶位差距过大，龙丘更高质量的法力和更精妙的术法弥补不了。 李春水侧身避开飞来的龙丘，同时拔剑，有寒光乍现，残余的石块被剑光劈成两半抛向两边。 龙丘在不远处止住身形，不满质问：“为什么不接住我？” 李春水没必要理会龙丘，他冷冷地看向曲浩。 当初刚从井宿剑府出来的时候，他只能靠着偷袭才能顺利斩杀筑基后期的太乙弟子。 剑丸修至引锋中境之后，筑基后期在他面前已经彻底没有威胁，无论是大派还是小派。 曲浩凛然，散开在身周的四位长老心中有些不安，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 交手的速度很快，但动静已经传到了下方弟子之中。 众人哗然震惊，竟然有人打上了重玄派。 李寻欢和龙丘作为这段时间被修行界热议的人物，自然很轻易就被人认了出来。 众弟子聚集在几处地方看着上方，他们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掌门和长老犯了什么事。 这事情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如同峦翠城外的那两个弟子一样，有些人心中想到了某种可能。 龙丘并未受什么伤，只是内腑有些震动，他重新飞回李春水的一侧。 刚刚的交手让他有点丢脸，但他还是装模作样搬出了一套官话： “你重玄派勾结林家，修行魔功助纣为虐，在峦翠城设下阵法血祭凡人，如今又敢对上宗弟子出手，曲浩，你可知罪！” 重玄派数百年来一直是长生宗的下宗，龙丘终于想起来这个小派现在的掌门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大，不是为了震慑对方，而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地位。 峰间的重玄派弟子清楚地听到了他对掌门的质问，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骚乱。 这个消息对于那些年龄不大的弟子来说，就像是重玄的山峰塌了，很多人看向最前方领头的几位。 “师兄，这是真的吗？我重玄派是叛徒吗？” 那几位师兄眼神闪躲，这件事情曾经是他们嗤之以鼻的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们心想，他们又何其无辜！ 曲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苦涩，他知罪，但不愿意束手就擒。 曾经他以为有一天他会为了门派牺牲自己，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活命的心思却是如此浓烈。 他没有辩解。 “勾结魔道是我与几位师弟的事情，与下方百余弟子无关，今日有佛宗弟子在此，想来长生宗和剑宗这两位不会滥杀无辜吧？” “阿弥陀佛！” 年轻的小和尚双手合十，这是他对曲浩的回应。 李春水的眼神和剑一般冷厉，不得不说，他在扮演剑宗弟子方面越来越有心得，不就是装酷装清高么。 他没着急动手，开口问道：“峦翠城的阵眼在哪里？如何破阵？目的是什么？” 曲浩摇了摇头，他身上的人性尚在，这也是他遗憾的地方。 “我不知道。” 李春水手中长剑缓缓翻转，这是将要出剑的征兆。 曲浩知道时间到了，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他冷笑一声露出了凶残的一面。 “就凭你们三个，想留下我等性命还差些火候，去死！” 他一指点出，法力鼓荡地身上衣发飞舞，数枚陨石呼啸着朝李春水砸去。 另外四人迅速散开，金土两种属性的法术呼之欲出。 龙丘冷哼一声，挥手间如龙的风暴席卷而去，有风刃紧随其后。 他弥补不了与曲浩的差距，却可以弥补与这四位筑基中期的差距。 堂堂长生宗天骄弟子，越一个小阶位战斗普通小派的修行者并不是难事。 其中两位长老发出手中法术短暂抵挡风暴之后，便要向一边逃遁，却又迎面撞上漫天的金色棍影，被逼了回来。 那是悟行小和尚的千佛棍法。 悟行愿意保下下方普通弟子，却不会放任这几位主谋安然离去。 佛有慈悲亦有怒目，他不是给长生宗面子，二而是峦翠城死了太多人。 另一边，飞向李春水的陨石势大力沉，就像重玄这两个字一般。 李春水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身影闪烁间抬手一剑刺出。 也可能是刺了很多剑，因为同时有数道剑光亮起。 这些剑光带着窥密和剑丸中纯粹剑修的锋芒，在他这个境界里就是犀利无匹。 锋芒激得另外几人忍不住就要侧目，曲浩有些骇然，这就是剑宗李寻欢的实力？ 有清脆的金石切割声短暂、连续地响起，天空中陨石碎裂散开。 剑芒威力不减，几乎在下一刻穿透了曲浩身体，带出了数蓬鲜血。 一百一十六章 没有错，为何要死 曲浩已毙，没有来得及惊恐或者留下遗言。 李春水腾出手来，其他几人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几道如冰雪般的剑光之后，战斗很快结束。 重玄派掌门和所有长老尽皆身死。 龙丘不太满意。 小和尚不会杀人，他只杀了一个，剩下的人头全被李春水抢了。 他觉得不过瘾，手中法戒不熄，他将视线扫向了下方。 李春水斜指的剑身又翻了个面，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无论是真武剑宗还是断海宗，都崇尚斩草除根，天水峰苏远山带人出去何时留过活口？下方的众人中说不定就存了些心存怨念的，以后万一修行有成要报仇解恨。 悟行身上的佛光并未收敛，他暗金色的武生棍仍持在手中。 他闪身挡在了二人前方。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不如先和小僧打过一场。” 龙丘不屑：“小和尚，你打得过我们吗？” “打不过。” “那为何还要拦着？” “他们没有错，为何还要死？” 龙丘与李春水对视一眼，好像小和尚说的很有道理。 没有错，为何要死？莲华寺的和尚是修行界中仅有的愿意和别人讲道理的人。 李春水将剑入鞘，龙丘将手臂放松，不满地嘟囔：“小和尚就是麻烦！” “小僧法号悟行，不叫小和尚。” 悟行纠结这个问题就像他刚刚的那句问话一样执着。 李春水问道：“小和尚，你们莲华寺僧人是不是永远没有敌人？” “小僧法号悟行。我们的敌人就是自己，是自己的恶性，一切贪嗔痴，怨憎恨，一切的我执，皆是入魔的前因。” 小和尚的神色庄重了一些。 “无形的存在比所有有形的敌人更加可怕，明心见性方能见佛。” 莲华寺山下镇压的那些凶妖和魔头，就象征着他们的执念。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们心中有地狱，自然无法成佛。 李春水在他的话中有些感触，但是道不同，他做不到束缚自己的欲望去以德报怨。 曲浩掌门和几位长老死了，下面的弟子有些悲戚和彷徨，他们没有怨恨和愤怒，因为掌门承认了勾结魔道的事情。 他们想起来曾经接到的那些不明目的、没头没脑的任务，应该就是在为山里的魔道办事吧。 他们彷徨是因为担心自己要从此沦为散修，那种没有资源朝不保夕的修行生活他们见过很多。 龙丘身为长生宗的弟子，他自认为作为上宗巡查的前辈，这个时候理应说些话安抚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威严，运起法力冲下方喊话：“尔等不必惊慌，勾结魔道，上宗只诛首恶，无关人等不会追究，你们好生等在派内，上宗自会派遣新的掌门和长老过来！” 李春水却在想着另一件事，他看了看下方，冲龙丘使了个眼色。 龙丘与他没有默契，不明白他的意思：“干什么？有话直说！” 李春水叹了口气，说道：“峦翠城的阵法仍在，或许他们几人的戒指中能有些线索。” 身为冷傲清高的剑宗弟子，怎么可能急哈哈地跑下去捡战利品，那与李寻欢的气质不符。 龙丘狐疑地看着李春水，他觉得这货应该就是贪图战利品，可又觉得有些道理，可为什么是他去捡？ “为什么是我去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在乎身外之物。” 龙丘气结，你不在乎，本大爷就在乎吗？ 又被李春水瞪了一眼后他悻悻地降低高度探出法力将几人的戒指卷起，再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卑鄙无耻之后，他又给李春水的人设加了新的标签——虚伪贪财。 就在这个时候，有隐约的尖啸声伴随着淡淡的清风从西方传来。 三人朝那个方向看去。 西方群山之中靠近深处的地方有剧烈的气机波动席卷四方，有第四境修行者在那里战斗！ 高空的云层从那个位置向四周翻卷，就像是铺满白色羽毛的平静湖面掉进了一颗大石，翻滚的波纹推着羽毛向四周散开。 有一道剑光升起朝着某处斩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春水依然能感受到些许那道剑光的璀璨和犀利的锋芒，剑意很饱满。 他丹田中的剑丸开始应激转动，那道剑光很强大，但剑丸不服，因为它才是真正的剑。 李春水明白，离开峦翠城时的那次剑丸震动也是由于那道剑光的主人。 剑光的气息他熟悉，他认得出来，那是陆千帆，点星山脉中冰魔封印那里，他感受过同样气息的锋芒。 可是，陆千帆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有些嘀咕，不会是跟着他们来的吧，他这个剑宗弟子可是冒牌货。 他想，陆千帆应该没有发现，要不然怎会容忍他在这招摇撞骗。 同时那处，一股充满邪恶气息的血浪从更高的天空砸下，迎上犀利的剑光。 与陆千帆战斗的必然是林家的那位元婴太上。 血河落九天，剑光若银龙。 一瞬间剑光破碎，有更多的剑光涌上，血河的体积开始缩小。 李春水很不满意陆千帆的打法，挡不住不会躲么？那就非要硬拼吗？ 悟行小和尚神色凝重，他问向李春水：“原来李施主竟有剑宗前辈一路护持，不知是剑宗的哪位神剑亲临？” “是陆前辈。” 陆前辈？悟行略有疑惑，不应该称呼陆师叔或者陆师伯吗？ 但想必峦翠城的阵法已经破了，小和尚心中松了口气。 “二位施主，陆前辈在山中与林家战斗，想来长生宗的前辈也快要到了，不如我们去峦翠城看护一二？” 李春水点点头，三人向峦翠城返回。 长生宗的云松带着尘缘和葛云尚未行至一半的路程，按照他们的理解，以这样的速度，等到峦翠城的时候，情况应该不会进一步恶化。 陆千帆开始出剑的时候，云松就已察觉。 以他的境界，在这个距离感应到同境界其他修行者的战斗不算太难。 他自然熟悉陆千帆的气息。 他不知道陆千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但他知道陆千帆必然不是林易水的对手。 那些血光和剑光，由于距离太远在他眼中有些模糊。 他仍可以看得出来，血光凝练成龙，正在横扫所有的剑光，陆千帆处在下风。 东离洲现存的第四境修行者中，林易水绝对是资历最老的那个，在他们年轻的那个时代里，林家太上林易水，是他们仰望的前辈。 即便那个老货资质不如他人，漫长的时间里，就算是磨，也该把境界磨了上来。 云松与陆千帆都是后起之秀，加在一起晋级第四境的时间也不过三十多年，哪有什么底蕴可言。 他希望林易水已经老到了一定程度。 他将一枚巴掌大小的青色符箓拍在自己身上，青光一闪，云松的身形一个模糊已经到了极远之处。 那枚青色玉符是长生宗的神行符宝。 空中留下尚在震惊猜测的尘缘和葛云。 云松的声音远远传来：“老道先行一步支援陆道友，你们两个速速跟来！” 尘缘和葛云对视一眼，原来是陆千帆和林易水打起来了。 他二人同样用上了神行符宝加速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