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换亲后,抱走了未来权臣》 第1章 真假千金换个亲 黄梅雨纷纷扰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怀虞,靖远侯夫人虽对你青睐有加,但你并非我骨肉,因此,你不宜高嫁秦家。” 郝氏轻抚茶杯,优雅品饮,目光却未曾落在面前站立的少女身上。 少顷,她搁下茶碗,语气坚决如铁:“你和姝芩互换庚帖,让姝芩嫁入靖远侯府,你,则顶替她和白玉京完婚!” 姜怀虞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空洞而呆滞,凝视着细雨蒙蒙中的一丛蔷薇,陷入了沉思。 她仍深陷于往昔疾病缠身、无力回天的绝望之中,未曾料到,眨眼间便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少的时光——那是她十五岁的那年,秦家登门求亲的翌日。 郝氏看她毫无反应,眸光霎时变得森冷如冰。 “你不开口,莫非是对我的计划心生悖逆?你要记住,你的出身地位,唯有侯府蒙在鼓里,才稀里糊涂选中了你。否则,你哪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资格?” 郝氏的话如同寒风中的霜露,冷冽而犀利。 姜怀虞的神色逐渐从震惊中平复下来。 不错,她不过是个养女,而去岁认祖归宗的姜姝芩,才是姜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在她心底依旧萦绕着一些解不开的谜团,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母亲误会了,怀虞岂敢造次,怀虞冒昧一问,这换亲之议,是出于父亲之口,还是姝芩的主意?” 郝氏冷冷一瞥,语气淡淡地道:“这是姝芩的主张。” 姜怀虞闻言,心中顿时明朗,敢情,姜姝芩也重生了啊! 众所周知,靖远侯府秦世子缠绵病榻多年,吊着一口气苟活至今,侯夫人替他迎娶新娘,不过是想借冲喜之机祈求儿子康复。 身份相当的高门自然不舍得将闺女送入虎口,因此,靖远侯夫人只得将目光投向京城的小官家庭,经过一番考量,最终相中了姜怀虞。 否则,仅凭父亲姜文渊国子监丞的六品官,又怎轮得上她攀上高枝? 上辈子,靖远侯夫人亲自造访,姜文渊心知肚明,既不敢触怒侯府,又不愿让亲闺女去守活寡,于是,他们故意让姜姝芩装病卧床,让姜怀虞接待侯夫人,总算促成了与侯府的这门烫手的亲事。 至于姜姝芩,却委身于穷酸秀才白玉京。 白玉京虽生于贫贱农户,然品学兼优,德行高尚,是姜文渊千挑万选的乘龙快婿。 众人皆笑姜怀虞一入侯门深似海,将在侯府孤独终老。 姜姝芩的丈夫则才华横溢,且深得姜家的鼎力相助,未来官运亨通,必成一番伟业。 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新婚不久,原本体弱多病的世子秦哲远竟逐渐康复,夫妻俩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即使姜怀虞一直未能为秦家诞下一儿半女,秦哲远也从未有过纳妾之念。 这段佳话在京城传为美谈,人们纷纷称颂秦哲远与姜怀虞的爱情坚如磐石,令人艳羡不已。 与此相反,自从姜姝芩踏入白家的大门,便如同一股狂风暴雨,搅得婆媳之间矛盾重重,鸡飞狗跳,随着白玉京步入官场,姜姝芩的不慎之举激怒了权贵,导致她不仅自己凄惨离世,还连累了白玉京遭受牵连,罢官回乡,一生以悲剧收场。 现在,姐妹二人奇迹般地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姜姝芩深知自己前世命运多舛,因此坚决要求与姜怀虞交换婚约。 然而,她只是被姜怀虞的辉煌表象所吸引,却哪里晓得,她与靖远侯府的这段姻缘实际上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秦世子不近女色,颇好男风,他并非身患恶疾,而是被靖远侯折磨得奄奄一息。 秦家为他操办婚事,不过是想遮掩他的异癖,堵塞那些无休止的蜚短流长。而外界盛传两人之间郎情妾意的佳话,不过是刻意营造的幻象罢了。 姜怀虞将纷飞的思绪拉到现实,温言道:“妹妹若真想嫁去侯府,我定是全力支持。” 姜姝芩有意换亲,那便顺从了她! 重生一次,她也应当为自己的人生尽情绽放,不再受他人摆布。 上辈子,白玉京虽出身寒微,但他十五岁时便蟾宫折桂,荣登金榜,若非姜姝芩成为他的绊脚石,有朝一日定能一步登天,权倾朝野。 此外,白玉京还是个痴情种,即便他当时和姜姝芩反目成仇,形同陌路,但在姜姝芩遭横祸之后,他仍不辞辛劳地为她洗雪冤屈,甚至坚守忠贞,孤独终老,为逝世的姜姝芩守了数载的孤坟。 想到这,姜怀虞不禁感动不已,对此人不由得多了份敬重。 上辈子,她劳心劳力,孤苦伶仃,如果能在这一世找到个情深意重的伴侣,共同经历风雨,那无疑是人生一大幸事。 “哼!莫要装模作样了,你以为我需要你的施舍吗?” 就在这时,房门霍然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撞开,姜姝芩如同一阵狂风般怒冲而入,双眼冒火,杏眼圆睁,直盯着姜怀虞。 “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养女,即便委身于家境贫寒的书生,也称得上是攀龙附凤,明明是我对你的格外恩赐!秦世子乃是天命所归的贵人,定能遇难呈祥,这桩婚事,你根本就不够资格!” 上辈子,是她愚昧无知,被白玉京那副俊秀的外表蛊惑,再加上对守寡的恐惧,依照父亲的意思嫁给了白玉京,却不料最终惨遭横死,反倒是让假千金姜怀虞给捡了大漏! 思及此,姜姝芩的双眸中瞬间涌动着滚烫的凶光。 “实话对你说吧,你不仅入不了侯府的门,纵是你要带去白家的嫁妆,我们也没钱替你置办。” 姜怀虞闻言怔住,疑惑的目光转向郝氏。 郝氏视线闪躲,语气淡然却透着坚决:“怀虞,我深知你的委屈,可谁让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呢?姜家养育你十五载,也算得上恩泽深厚。再说,姝芩即将嫁入侯府,嫁妆太少不像样,恐怕引来非议,姜家虽不至贫瘠,却也算不得富裕。将姝芩的嫁妆凑齐后,确实已无余钱再为你置办嫁妆了。” 姜怀虞眉头紧紧蹙起,指节握得发白。 前世,她被许配侯府,父亲姜文渊于国子监供职,为保家族颜面,尚能勉力筹措十余箱的陪嫁。 此番下嫁寒门,却连半块铜板都不愿留给她。 她深知,自己并非姜家骨肉,本不应有非分之想。 然而,出阁女子若是没有嫁妆,便会招来他人的指点和白眼。 姜家此举,简直是将她推向绝境,失去立足之地。 第2章 求一封举荐信 姜怀虞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面上愁云密布,“家中的艰辛,我感同身受,不过,如果真是一无所有地出嫁,姜家恐怕会背上刻薄的恶名,将对父亲的清誉造成严重损害。” 姜姝芩轻蔑地一笑:“怎么?害怕了?” 她带着一丝嘲讽的目光,环抱双臂打量着姜怀虞。 “你大可放心,我爹在国子监担任要职,我岂能让他因你而蒙羞?姜怀虞,你平日里不是总喜欢炫耀你的文采?反正我们家藏书堆积如山,索性你就以书籍作为陪嫁吧。总比啥都没有要强。你说是吧?” 郝氏紧跟着附和道:“怀虞,你爹对白玉京青睐有加,白玉京出身寒门,秉性纯良,他自然不会因嫁妆寒酸而对你冷落,再说了,他本身就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你载着一车的藏书嫁过去,正好是迎合了他的喜好。待你们结为连理,他勤奋读书求取功名,你则主理家务,生活定能和美,绝不会让你吃亏。” 姜怀虞心中却暗自叹息,亏是吃不着,却是要忍受无尽的折磨! 姜姝芩乐得眉飞色舞,心想那白玉京不过是个穷举子,表面看似儒雅俊秀,骨子里却是个迂腐的人。再加上冥顽不化的老太婆和婊里婊气的绿茶表妹,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不仅要依靠嫁妆来养活这一大家子,甚至大伯哥生意亏损,填补亏空的也是她的血汗钱。 姜姝芩暗自窃喜,心想那个姜怀虞没有了丰厚的嫁妆,而白家又贫困潦倒,她以后如何在白家立足,实在是让她拭目以待呢! 想到这里,姜姝芩心情愈发舒畅,索性像个小女孩般一头扎进郝氏的怀抱里撒起娇来,还不忘挑衅地瞥了姜怀虞一眼。 “我跟我娘有私密话要说,你还杵在这里做甚?” 姜怀虞明白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于是默默转身,离开房间。 身后,母女二人的亲密对话声渐渐传入耳中。 “谢谢母亲,母亲待我最为慈爱,甚至不惜为我改换了这门亲事!太好了!” “傻丫头,你才是我嫡亲的血脉,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只是,你怎能够确信,那位秦世子定能恢复健康,倘若……” “绝无倘若,他必将康复如初,母亲,请您相信我!” …… 夜浓如墨,姜怀虞捧着一杯清茶,缓步来到姜文渊的书房。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书香扑鼻而来。书房内,姜文渊正坐在案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姜怀虞行了一礼轻声道:“父亲,夜已深,我给您送杯茶来。” 姜文渊抬起头,目光在姜怀虞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头:“嗯,放下吧。” 姜怀虞将茶杯放在案头,然后缓缓开口:“父亲,我有一事相求。” 姜文渊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何事?” 姜怀虞刚要张嘴说话,姜文渊便冷着脸道:“如果是因为嫁妆的事情,那么无需枉费唇舌。你母亲当年将姝芩替换,让她承受了无尽的苦难,姜家将你抚养成人,这份恩情已是对你莫大的宽宥,绝无道理再牺牲嫁妆来满足你的贪欲。何况,姝芩已经承诺将一些书籍相赠,届时,我书房中的藏书,只要你喜欢,尽可以随意带走。” “记住了,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女儿而已,我们之间毫无血缘,你不要过于贪婪,姜家从始至终都对你并无亏欠!”姜文渊的言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姜怀虞微微垂眸,感慨万千。 她的生母吴氏,曾是姜家从乡间聘请的奶妈。可能是沉迷于姜家的富足生活,吴氏居然铤而走险,将自己的女儿与姜家的孩子偷偷对调。直至吴氏病入膏肓,她才向姜姝芩透露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姜姝芩顺利认祖归宗,原本姜家打算将姜怀虞逐出家门,但考虑到她自幼丧父,吴氏病逝后也孤苦伶仃,出于一丝同情,还是把她收养在姜府。 然而,自那以后,姜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大相径庭,偏宠真千金,而姜姝芩也对她这个冒牌货耿耿于怀,视如眼中钉肉中刺。 姜怀虞心知肚明,无论姜家怎么对她,作为一名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她唯有依托姜家的庇护。 因此,在上辈子,她顺从地嫁入侯府,而此生,她也同样顺应姜家的安排,接受了换亲之命。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对一切安排毫无保留地接受。 姜怀虞闭了闭眸,语气平静却坚定,“姜家未曾欠我分毫,我亦未欠姜家一丝一毫。我的生母虽然有过失,但姜姝芩在她病入膏肓之时,竟然夺了她的汤药,这样的行径难道就正义吗?那可是关乎一条生命的终结。” 姜文渊眉头紧蹙,“大夫已经明确表示,你生母的生命已近尾声,怎能将罪责归咎于姝芩?” “病故与无人救治而亡,毕竟有着天壤之别。” “姝芩并非有意为之,她只是一时气愤,头脑发热,铸成了大错。正因为如此,姜家才接纳了你,让你得以继续以姜家小姐的身份生活。你为何旧事重提,难道心中仍然怀有怨恨?”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我的生母确实犯下了错误,也承受了应有的惩罚,作为女儿,我不敢有任何异议。”但她眼中的坚决,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挣扎与坚持。 姜文渊目光斜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姜家抚育你十六载,你可别学那些忘恩负义之辈。” “养育之恩远胜生育之恩,女儿铭记于心。” 姜文渊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姝芩对你心怀不满,不愿赐你财物。届时,我会额外赐你两箱藏书,这些都是于白玉京科举之路大有裨益的。你自知其珍贵,回去吧。今后勿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对姜家无益,对你自身亦无好处。” 姜怀虞屈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感谢父亲厚爱,但女儿尚有一事相求,望父亲赐一张亲笔墨宝。” “墨宝?” 姜怀虞回答道:“国子监的屠祭酒,去年荣归故里,他是凉州人士,也曾是父亲的上级。因此,女儿想请父亲亲笔书写一封举荐信,将白玉京推荐给屠祭酒。” 屠祭酒博学多才,堪称一代鸿儒,曾多次担任春闱主考官,在天下士子中享有崇高的声誉。能够成为其门下弟子,便意味着在科举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3章 牛车接亲 姜文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难以置信地感叹道:“你竟然对这些事情也有所了解?” 话锋一转,他又严肃地补充:“然而,你不要把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屠大人是我的上司,尽管如此,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再者,他向来不轻易收纳门徒,要想让他收下这份举荐信,恐怕并非易事。” 姜怀虞闻言,轻轻一笑,从容不迫地道:“父亲,您先不要急于拒绝。您应该很清楚白玉京的文采,如果我们能在信中附上他所写的策论,说不定就能引起屠祭酒的注意。” 她心中明白,上辈子,姜家并未写过举荐信,但白玉京的策论却深深吸引了屠祭酒,使其主动将他纳入门下。 而今,姜怀虞只是想先发制人,把握住这个机会。 拥有姜文渊承诺相赠的书籍库存,以及这纸笔端的深情信笺,即便是未携带丰厚嫁妆,她踏进白家大门,亦能昂首挺胸,自尊自强地立足于人前。 姜文渊面露踌躇,内心实不愿轻易地挥洒这笔承诺之书。毕竟,一旦遭到婉拒,若消息传入国子监,那丢失的可不仅仅是颜面,更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声誉。 姜怀虞则继续说服道:“父亲大人,这些年来您的官位纹丝未动,其根源不就在于朝堂之上缺乏强有力的奥援?正如您所言,白玉京乃是一位不凡之才,若小妹得以嫁入侯门,我亦能携手白家,侯府之尊贵与白玉京之才智相互辉映,到那时,姜家的振兴还远吗?” 她这番话语,恰似春风化雨,滋润了姜文渊心中的渴望,令他精神一振。 他的神情经历了数次转变,终于下定决心,承担这个风险,“好吧,我就算豁出这张老脸皮,也要亲笔写下这封举荐信。” “多谢父亲!” 姜怀虞心中暗自欣喜,姜文渊的忧虑似乎有些过度,毕竟屠祭酒所青睐的,始终是白玉京那非凡的文才天赋。 而她,不过是通过姜文渊的手,巧妙地将白玉京的文章提前呈现在屠祭酒的眼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如白驹过隙般消逝。 姜怀虞在家中静谧地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她的嫁妆与众不同,满是书籍,她在空闲时,总是精心整理那些即将带至白家的珍贵藏书。 姜文渊虽然官阶不高,但在国子监供职,且身为监丞,家中藏书颇丰,汗牛充栋。 这些书对于旁人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对于那些追逐科举之路的学子来说,无疑是一份千金难求的巨大财富! 光阴如梭,很快便迎来了姜姝芩的大喜之日。 由于婚期仓促,婚礼虽然力求简约,但鉴于侯府娶亲的尊贵地位,场面的布置依旧宏大壮观,使得姜家在邻里之间大大地增光添彩。 身着凤冠霞帔的姜姝芩,经过精心打扮,愈发显得容光焕发、娇美动人,她甚至罕见地对姜怀虞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姜怀虞,我即将踏入秦家,享受那里的富贵荣华,这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但你也别气馁,你很快就会成为白玉京的妻子。毕竟,你原本只是个乡野女子,能嫁给白家这样的,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今后,你只管安心度日。若是有朝一日生活困顿,求助于我侯府,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或许还能施舍你一点温饱。” 话音刚落,她便带着一脸傲然,踏上了侯府迎亲的轿子,扬长而去。 姜怀虞的目光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列,内心不禁涌现出一丝迷惘。在这个轮回中,两人互换了人生轨迹,她不禁揣测,这样的变动是否会导致不同的结局? 三天匆匆而过,按照习俗新嫁娘应当回门省亲,然而姜姝芩却并未如约归来。 郝氏焦虑不安,内心充满忧虑,“那般关键的日子,姝芩竟然未归,难道她在侯府的处境不容乐观吗?” 姜文渊则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姝芩肩上是照顾世子的重任,暂时抽不开身也是情有可原。待到世子的健康恢复,说不定他们便能双双返家。” 然而,秦世子的病情能否有所好转,两人都心怀忐忑,无法预料。 姜怀虞心中自然明了其中隐秘,但她选择了缄默不言,只是以劝解的口吻说道:“我已向佛前卜问,卦象显示姝芩与秦世子的联姻正是大吉之兆,秦世子福星高照,定能安然无恙。” 郝氏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欣喜地感叹道:“若真是这般,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能与显赫的侯府攀亲,对姜家来说无疑是天赐的福祉。 自家女儿福气盈门,一朝嫁入侯府,便立刻晋升为尊贵的世子夫人。待到女婿病愈,未来更是有望成为权势滔天的侯夫人。 每当想起这些,郝氏的内心便充满了难以抑制的自豪与喜悦。 ……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姜怀虞的大喜之日终于来临。 白玉京出身于凉州的寻常人家,距离京城有三日的路程之遥。因路途遥远且婚期已定,白家无法让白玉京亲自前来,于是便派遣了族中旁支的亲戚代为迎接新娘。 白家经济拮据,家无余财,连迎亲的马车都无力购置,只得临时借用了镇上的一辆牛车作为迎亲队伍的座驾。 这一幕,立刻引起了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姜家虽然只是京城的小官,但姜家女儿毕竟是名副其实的官宦千金,一个能够荣耀地嫁入侯府,而另一个却要下嫁给这样的贫寒之家…… 这样的反差,不禁让人感慨世事无常,命运多变。 姜怀虞脸上洋溢着谦和的笑容,丝毫未显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她温文尔雅地邀请白家的亲朋好友步入了屋内,稍作休憩。 她的周到接待不仅赢得了白家几位宗亲的交口称赞,更让姜文渊和郝氏感到由衷的欣慰与喜悦。 婚礼在即,仅剩四日的光景,白家的宾客在姜家的诚挚邀请下,无法拒绝这份盛情,于是决定留宿一夜,以便次日启程。 姜怀虞心中满是不舍,她即将告别这个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家,泪水在眼角悄悄涌动,含泪向父母深深地鞠躬告别。 “女儿在此向您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向父亲、母亲告别。” 第4章 将新娘子挡在门外 告别后,姜怀虞带着满满十口箱珍贵藏书,毅然决然登上了白家的牛车。 在整个旅程中,她话语寥寥,不时发呆,显得异常沉静。 白家二婶见状,误以为她是因为离乡之痛而心生哀愁。 白二婶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劝慰道:“玉京媳妇儿啊,我们这些女子,命中注定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得离开娘家,踏入他人的家门去开辟新的生活。 但你也无需担忧,尽管我们白家出身贫寒,不及你娘家那般的富贵安逸,然而我的侄儿玉京,他却是个才华横溢的英才。在我们白家中,他是最具出息的年轻人,村子里的人都传说他将来必能蟾宫折桂,一举夺魁。 待到他日后身披官袍,你便是官宦之家的夫人,那份福气可是沉甸甸的呢!” 姜怀虞被这声“玉京媳妇”称呼得面颊泛起一抹桃红,羞涩地垂下了眼帘。 白二婶见状,笑声响亮,仿佛银铃般清脆。 继续逗趣地说道:“玉京媳妇儿,这一路上的光景想必也有些单调,要不我给你细数一下玉京的种种事迹?让你提前了解一下你那位未来郎君吧。” 白玉京么? 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个人,姜怀虞确实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劳烦二婶了。” 姜怀虞尚未踏足过远方,短短两日,她的面色已显得疲惫不堪。 幸运的是,旅途中的每一个人对她都格外关照,白二婶更是陪伴她聊天,为她排解寂寞,使得她能够坚持下去。 沿途,她观赏着错落有致的城池、广袤的田野和连绵的山林,虽然身体疲惫,但心情却异常明媚,前所未有的愉悦。 第三日清晨,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凉州的地界。 白二婶笑容满面地询问:“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到家了,玉京媳妇,你知道白家的具体位置吗?” 姜怀虞回应道:“我听说是位于凉州城外二十里开外的福顺镇。” 白二婶递给她干粮和水,解释道:“没错,我们那个地方叫做福顺镇,白家就位于镇子旁的半山腰上。我们镇子虽然规模不大,无法与京城的繁华相比,但也是热闹非凡,等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怀虞含笑着嗯了一声。 白家地处乡村,不拘泥于繁文缛节,但每个人的心地都十分善良、真诚。 在与他们相处这几日里,她逐渐发现,自己竟然对她们好感倍增。 …… 正午的阳光炽烈如火,牛车终于缓缓驶至白家所在的山脚下。 随着脚步的攀登,耳边逐渐响起了白家传出的欢声笑语,那热闹非凡的气氛,仿佛透过空气扑面而来。 “玉京媳妇儿,咱们终于到家了,你听听那屋里多么欢腾!” 白二婶上下打量着姜怀虞,目光中流露出赞赏,话语中满是喜悦:“你长得这般娇美动人,待会儿跨进家门,定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到时候别闹大红脸哦!” 姜怀虞羞得面色如桃花般绽放,轻摇手中的团扇,遮住了半边脸庞。 言罢,一行人已至院落之外,牛车忽然戛然而止。 白二婶定睛细看,只见白家门前几丈远的地方,一位少女亭亭玉立。 认出是谢雯茵后,她笑意盈盈地呼喊:“是雯茵丫头啊,咱们从京城接回了新嫁娘,快快进去,让你的哥哥出来迎一迎!” 谢雯茵却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稳:“二婶,不急于一时。” 白二婶心中焦急,忍不住嗔怪道:“你这丫头,就算想讨些喜气,也不是这时候啊。总得等你哥哥和嫂嫂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之后再说。现在他们还没迈进家门,你却把人拦在半路上,这像什么话?” 白二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对这门亲事的期待和对白玉京两口子的美好祝愿。 谢雯茵轻盈地走近几步,语气柔和地解释道:“二婶,您误会我了,我绝非有意阻拦你们的去路。实则是姑姑亲自叮嘱,要在姜姑娘跨入门槛之前,先行询问一些事宜。” 她的目光转向牛车,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还望姜家小姐下车一叙。” 姜怀虞缓缓地从牛车上走下,稳稳地站定后,礼貌地询问:“不知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她只是简单地一站,客气地提问,却仿佛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无论是她的容貌还是气质,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难以移开目光。 谢雯茵在惊讶之余,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显得更加端庄。 “并非我,而是我的姑姑,也就是玉京哥哥的母亲,她有话想向姜姑娘询问。” 就在此刻,院门口响起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众人簇拥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走了出来。 尽管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但她面对新娘子的到来,却未露出一丝笑意,脸上的冷漠如同寒冰。 姜怀虞见状,心中已然明了。 这位妇人,十之八九正是自己的婆母——白戚氏。 在前世的记忆中,姜姝芩并未遭受在大婚当日被阻拦于门外的尴尬境遇,那么今日这场纷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奥秘? 白二婶困惑地探问道:“大嫂,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有何事不能等入了洞房再谈,怎么能在吉日当天将新娘挡在门外呢?” 白戚氏挥了挥手,神情凝重地解释道:“老二家的,你有所不知,这桩婚事,咱们是被人给蒙在鼓里了。” 白二婶惊讶地提高了声调,“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听闻此言,面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众所周知,白玉京迎娶的是京城里有名的官宦世家之女,单看这婚礼的排场,也绝非寻常百姓可比,怎会遭此一劫? 白戚氏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地扫向姜怀虞,“我来问你,你可是国子监丞的千金?” 姜怀虞点了点头。 “胡言乱语!难道我不知情吗?姜监丞的亲生女儿名为姜姝芩,与我家玉京订下终身大事的也是她,那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我叫姜怀虞。” 白戚氏怒目圆睁,“据我所闻,你不过只是姜家收留的一名孤女,并非姜家血脉,你算不得真正的姜家人吧?” 姜怀虞正色道:“养女同样是女儿。原本与白家订立婚约的,确是我的妹妹无误,然而事态变迁,终究是我取而代之,两家也重新交换了庚帖,仔细核对过生辰八字,甚至连婚书都已拟定,既然这是双方认定的佳缘,请问您此刻重提旧事,究竟有何企图?” 第5章 玉京是做大官的料 白戚氏睨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峭。 “你不必巧舌如簧,试图以言辞封我的口。姜家出尔反尔,以养女替代亲生女儿,但这白家并非易于欺骗之辈。婚事既定,我自然会接受你作为儿媳,但在你踏入我白家门槛之前,我必须让众人皆知,姜家是如何以强凌弱,行径不端的!” 思及此,她的怒火便难以抑制。 玉京当前仅是举子,不过,以其卓越的才华,明年必能一举夺魁,届时成为朝廷命官,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与京官的千金结为连理,也是门当户对。 然而,她做梦也没料到,姜家居然出尔反尔,将亲生女儿替换为养女,这怎么忍得了? 因此,哪怕容忍这个养女嫁入白家,也必定要给她当面立规矩,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姜怀虞面对她的质问,反唇相讥:“自古以来,姻亲结合便是为了两家之和,双方都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又怎能说是姜家出尔反尔?” 白戚氏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不满,“你不过是个养女,细细算来,连亲戚都算不上,姜家把你塞过来,难道不是在藐视我们白家的尊严吗?” 白二婶一路护送姜怀虞归来,心中早已接纳她为侄媳。她忍不住出言争辩:“大嫂,你怎能如此对待二侄媳呢?瞧瞧这十几箱的陪嫁,如果姜家看轻了这桩婚约,又怎会帮二侄媳准备如此丰厚的嫁妆呢?” 白戚氏的目光如同锐利的箭矢,掠过那一排排整齐的箱子,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历来娶妻需备聘礼,而出嫁的女儿则随带嫁妆。你是我们家用重金迎娶的儿媳,你既认为养女也是女儿,那你便亲自开启这些箱笼,让大家一窥你所带来的陪嫁之物。” 姜怀虞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嫁妆乃是女子私有的财产,这些财物是我个人所有,再者,若是因为贪图儿媳的嫁妆之谣四处传播,恐怕会令白家的名声受损。” 白戚氏冷嘲热讽,“那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是我们砸锅卖铁才勉强凑齐的。莫非,你忍心入门之后,自己享受美味,却让婆家人在寒风中受苦吗?” “绝不可能,一家人理应相互扶持,携手同行。” “那你就不必再犹豫不决了,难道你的嫁妆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白戚氏言罢,唤来几位亲戚,示意他们动手打开那些箱笼。 白家门口,众人簇拥着,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一排排红木箱笼上。 白戚氏的脸色阴沉如水,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怀疑与怒火。 姜怀虞静静地站在一旁,衣袂飘飘,眉宇间透出一抹淡然。 “打开!”白戚氏的声音冷冽,如同冬日里的北风,异常刺骨。 几位亲戚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打开了箱笼。随着箱盖缓缓打开,众人眼前一片惊愕。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部部书籍,泛黄的纸页间透出岁月的痕迹。 “这……这是何等嫁妆?”白戚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书也是嫁妆,它可以陶冶情操,增长见识。”姜怀虞平静地回答,她的眼神清澈如水,不含一丝杂质。 “陶冶情操?增长见识?你以为这是哪里?是书香门第吗?我们白家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财物,不是这些破书!”白戚氏怒火中烧,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您误会了。这些书籍是我父亲给我的,他平日最爱读书,希望我能够传承他的衣钵。我并没有打算用这些书籍来换取财物,只希望它们能够陪伴我度过余生。”姜怀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书籍的热爱。 白戚氏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养女罢了,竟然敢如此狂妄!” 姜怀虞微微一笑:“母亲,我并不是狂妄,只是坚守自己的信念。我相信,书籍的价值远远超过财物。它们可以让人明理,可以让人明智,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宝贵的财富。” 白家的一位亲戚忍不住插话道:“怀虞,你这是何苦?你明明知道白家需要的是财物,你却拿这些书来应付,这不是让我们白家丢脸吗?” 姜怀虞轻轻摇头:“我并不觉得这是应付,我真心诚意地将这些书籍作为嫁妆。如果白家真的需要财物,我可以想办法去筹集。但请母亲和各位亲戚相信,这些书籍的价值,远远超过那些金银珠宝。” 白戚氏怒极反笑:“好一个姜怀虞,你这是在教训我吗?你以为你的书籍真的能够抵得上那些财物?” “母亲,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够理解,书籍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我愿意用我的真心,去换取白家的理解和尊重。”姜怀虞的声音坚定而柔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白家的亲戚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姜怀虞太过固执,有人则认为她有志气。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混乱起来。 姜怀虞面上始终洋溢着淡定的微笑,即便在遭受众人的轻蔑与责骂之际,她的神色依旧未曾动摇分毫,轻启朱唇,温声问道:“各位的感怀,我心中自有一番体会。不过,在此我想提出几道疑问。” 众人纷纷侧目,白戚氏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姜怀虞,进了我们白家的大门,就得按照我们白家的规矩来。玉京是天生的官料,你若敢拖他的后腿,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姜怀虞微微一笑,望着白戚氏:“您言重了。我既然嫁给了玉京,自然会全力支持他。只是,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出玉京天生就是要做大官的?” 白戚氏瞪大了眼睛,语气更加严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玉京的才华,全乡上下谁不知道?他自小聪明过人,读书识字样样精通。将来一定能科举及第,光宗耀祖。” 此时,老村长站了出来,他是村里最有威望的长者,众人都十分尊敬。 他捋了捋胡子,望着姜怀虞,语气和蔼:“姜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白家老太太说得没错,玉京确实是个有才华的孩子。我们村子里,能有他这样的人才,是村里的荣幸。” 第6章 一封信而已 姜怀虞微微点头,转向众人:“各位都认为白二公子才华横溢,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那么,我想请问,他的成功,除了勤奋、聪慧、运气之外,还有什么是关键因素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回答。 白戚氏冷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他的天生资质。” 姜怀虞轻轻摇头:“我说过,各位只说对了一半。真正的关键,是‘书’。书籍,才是白二公子成功的基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白戚氏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子不是靠自己的才华,而是靠这些死书堆砌起来的?” 姜怀虞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平静:“夫人,请听我说完。书籍,是知识的源泉。白二公子的才华,固然是天生的,但若是没有书籍的滋养,他的才华也无法发挥到极致。正如一把利剑,若是没有磨砺,也无法斩断敌人。” 老村长捋着胡须,点头称赞:“姜姑娘说得有理。白二公子的确是读书有成,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白戚氏脸色稍缓,但仍有些不悦:“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贬低我儿子的才华。” 姜怀虞微微一笑:“夫人误会了,我并无贬低之意。我只是想说明,读书的重要性。我的父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将我的嫁妆定为书籍,希望我能够辅助白二公子,共同进步,争取将来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乡亲们再也吐不出一句刻薄的话语,只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以及她随身携带的那一箱箱沉甸甸的书籍。 老村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光,“在这方圆数十里内,唯有姜姑娘一人敢以十大箱书作为嫁妆,诸位切莫小看了这些卷帙,若有家中曾供养过学子,便知道,有些珍本孤本,即便是黄金也难以购得,更何况姜监丞还在国子监担任要职。” 众人多为耕田之人,对这些书的价值或许不甚了了。 然而,一旦老村长给出了好评,他们便纷纷觉得这些书非同小可,投向姜怀虞的目光也变得敬重起来。 老村长继续解释道:“试想,在书肆中购书,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一本,那么,姜姑娘这些书籍,你们觉得价值几何?” 每本书一银子,这十大箱子里,少说也有数百本书籍!那便是数百甚至上千两银子的价值! 众人一旦明白了这笔账,看向姜怀虞的眼神更是热切起来。 哇! 白家这可是迎娶了一个宝贝啊! 老村长朝着白戚氏投去一个和蔼的微笑:“白大嫂,你家可是迎了一位贤惠的儿媳,子孙后代都将受益无穷!” 众人也跟着赞不绝口。 白戚氏见状,脸色不由得铁青,心中暗恼不已。 然而,既然老村长都已开口,她若再阻拦姜怀虞入门,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于是,她不情愿地说:“既然大家都说这些书珍贵,那我便接受,让新妇进来吧。” 姜怀虞却平静地开口:“不急,还有些事情需要说个明白。” “我都已经让你进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白戚氏怒目而视。 姜怀虞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白夫人刚刚提到要休了我,既然您对我如此不满,我认为这门婚事还需三思。如今我们尚未拜堂,婚事并未完成,此刻退亲,还不算晚。” 她并非泥塑之人,岂能任由白家随意摆布?若白家想要给她立规矩,那也得看她是如何回应。 白戚氏内心确实渴望将她休弃,但话未出口,老村长便已然劝解道:“孩子,休要鲁莽,婚姻非但结两姓之好,更是两家人的联合,岂能在成亲之日轻易反悔?老夫身为今日的证婚人,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以深邃的目光瞥了一眼白戚氏,语气变得温和,“你婆母适才之所以口出狂言,乃是因为不知这些书籍的珍贵,一时的气愤所致,那番话岂能作数?” “我……” “白家嫂子,你想必也知晓,玉京来年便迎来春闱,你难道愿意与姜家结下梁子?” 白戚氏的怒火在胸中翻涌,却无法爆发,面对众人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改口。 “是的,都是我这个老太婆不懂珍惜,一时气愤所言,断不可信。” 姜怀虞追问:“那么,适才所言,不过是一场误会?” 白戚氏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些许愠怒,“自然是误会,你还站在门外做什么?快些进来吧,别让乡邻们看笑话。” 然而,姜怀虞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 白戚氏面色阴翳,语气不善,“你这样看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怀虞平静地回答:“我看您面色苍白,莫非您并非真心欢迎我入门?若真如此,您大可以直接告知,我父亲常教导我,不可逼迫他人。白家若非真心实意迎娶我,我这就带着我的十箱陪嫁,以及我手中的这封举荐信,返回姜家!” 白戚氏心中暗自冷笑,她既然主动提出离去,那就怪不得白家了! “你要走便……” 她的话语未落,老村长便插话道:“姜姑娘,你所说的举荐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怀虞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封,缓缓道:“凉州城内,有一位去年退休的国子监祭酒,姓屠,家父曾在他麾下供职,与屠祭酒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我出嫁之际,家父特意写下这封信,意在向祭酒大人引荐白家二公子。” 白戚氏虽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不愿错失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声音洪亮地宣告:“各位乡亲父老听真了,我已然应允你入门,是你自个儿选择离去,那你便返回你的姜府去吧,我白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金身大佛!” “大嫂,口下留情!” 老村长眉头紧蹙,及时阻止了她,“你可知道这封书信,对玉京意味着何种分量?” 面对老村长严肃的神情,白戚氏一时语塞,疑惑地问:“不就一封信……” “确实,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姜怀虞轻描淡写地微笑,“但这封信,却能让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如同鲤鱼跃龙门,得之者,胜算便增添数分。” 白戚氏半信半疑,“一封信,真的有这般神奇?” 第7章 新郎官脸红了 老村长深深地叹了口气,激动地说:“何止神奇!国子监祭酒何许人也?他不仅能主掌春闱,甚至有可能亲自拟定科举试题,玉京若能蒙他指点,明年金榜题名定无悬念!” 老村长的儿子也在勤奋苦读,虽然不及白玉京那般出类拔萃,但也已取得秀才学位。他暗自惋惜,若自家儿子娶亲稍晚,他真想将姜家这位佳人纳入家门。 围观的宾客中,有些是白玉京的同学,他们对这封信的重要性了如指掌,眼中闪烁着热切的渴望。 “白家大嫂,能否容我见识一下这封书信?” “尚未成亲,怎能如此称呼?姜姑娘,还是让我一睹为快吧?” 一时间,姜怀虞被众人团团围住。 老村长见状,急忙对白戚氏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赔礼道歉,热情地将客人迎入府中。你就算不顾即将入门的儿媳被人争夺,也该为玉京的前途着想啊!” 白戚氏做梦也没想到。 那养女带来的十箱古籍与一纸信笺,竟然件件都珍贵无比,瞧这些文人墨客的神情,这些宝物确实非金钱所能衡量! 而这些原本都属于玉京所有,她绝不能让任何人捷足先登! 想到这里,她急忙拨开人群,疾步走到姜怀虞面前,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宛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哎呀,好儿媳,方才母亲言辞失当,在此向你道歉,你切莫放在心上。” 白戚氏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微微俯身,摆出一副诚恳的认错姿态。 她紧走几步,握住姜怀虞的双手,“能迎娶到你这样贤惠的儿媳,是我白家的荣幸,你长途跋涉,必定疲惫不堪,快随我进屋休息,恢复元气,等到吉时来临,再与玉京共同完成婚礼大礼。” 白戚氏在众人瞩目之下诚挚道歉,又亲自引领她入内,姜怀虞心中的怨气已消,便也无需再摆什么架子,任由白戚氏拉着她往屋内走去。 “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一阵充满忧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白戚氏回头望去,脸上瞬间绽放出欣慰的笑容,“是玉京回来了!” 姜怀虞忙转身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步履匆匆地从路上走来。 他先是瞥了姜怀虞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向白戚氏说道:“母亲,您不是因头痛而卧床不起吗?怎么现在出来了?我已从县城的悬壶堂购置了药材回来,您快服用,以免拜堂之时无法出席,还有……您不是曾说,迎亲的队伍要等到午后才会抵达吗?” 白戚氏面色有些尴尬,她早上故意将儿子支开,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迅速地回来了。 她轻轻拍了拍姜怀虞的手,“路途遥远,行进速度总是难以预料,我并未想到你二婶他们回来得如此之早,担心你不在,怠慢了新媳妇,便亲自出来迎接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无大碍。” 白玉京稍稍放下心来,随即转身对姜怀虞深深一礼。 “原本应当亲自前来迎接你,是我失礼了。” 当他抬头时,姜怀虞才得以近距离端详他的容颜。 那青年鬓发如刀裁般整齐,双眉如墨染而成画,一袭浅青色的长衣更衬托出他超凡脱俗的风度,温文尔雅,确确实实配得上芝兰玉树这四个字的赞誉。 凝视着眼前的这张俊朗清秀的面容,姜怀虞瞬间陷入了沉思,竟难以将眼前人与记忆中那个颓废沮丧的形象划上等号。 在前生,白玉京忠诚地守护着姜姝芩的陵墓长达十多余年,最终因重病缠身,是姜怀虞接到了消息,亲自前去料理了他的后事。 她依然记得,白玉京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告诉她,他的一生都对得起姜姝芩。 那时她震惊无比,明明姜姝芩在世时已与他夫妻关系破裂,他却为何还能如此深情,甚至不惜付出一生的代价? 姜怀虞感到困惑,也无法理解。 在处理完白玉京的后事后,她回到侯府便病倒了,病榻上的日子长达数月。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切都回到了姜姝芩与她交换身份的那一天。 她在上辈子嫁入侯府,直至生命终结都未曾尝到爱情的滋味。如今再次见到白玉京,她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如果在这一世她成为了他的妻子,他是否也会对她如此深情? “姜姑娘?” 白玉京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颊不禁泛起一丝红晕,他又叫了一声。 姜怀虞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无碍,我也刚到。”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戏谑地笑起来:“哎呀,新娘子发愣,新郎官脸红,还没拜堂就已经眉目传情,看来两人都迫不及待了呢!” 众人一片哄笑。 白玉京的脸色更加红了,姜怀虞也不禁害羞地低下了头,用团扇遮住了脸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新郎官回来了,还不赶紧吹打起来?新郎官,别傻站着了,快牵着新娘子进门吧!” 在前世,由于侯府的规矩严谨,再加上世子重伤,所以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此刻,她的脸红心跳,躲在团扇后面,不敢再看别人。 突然,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引导着她向里走去。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掌心中都有些许湿润。 锣鼓声震天响,众人在欢声笑语中簇拥着他们进入了院门,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 其他人都进了门,唯有谢雯茵站在外面。 她目光落在人群中交叠的那双手上,心中充满了愤怒,不禁愤愤地踢了地面一脚。 “有什么可得意的,总有一天你会泪流满面!” 在那个黄昏时刻,才是吉祥之时,而现在时间尚早。姜怀虞就被引领至屋内,享用晚餐,稍作休憩,随后精心装扮自己。 用过晚餐之后,她本想躺下稍作休息,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由于秦世子身负重伤,她甚至不得不与一只公鸡完成了婚礼仪式,洞房花烛夜更是未曾经历过。 因此,这一世有许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姜怀虞感到头脑纷乱,于是索性坐起身来,开始梳理思绪,考虑当前白家的状况。 第8章 侍奉婆母 上辈子,姜姝芩回到娘家时,就曾经提起过,白戚氏是个难以相处的女人,而那个赖在白家的表妹,心机更是深沉难测。 今日她已经领略到了白戚氏的手段,但是她仍不确定,这位谢表妹将会如何设法对付自己? 夕阳悄然西沉,天色渐暗,姜怀虞被轻轻地推搡着步入了宽敞的堂屋。 白玉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由于白家先父早已辞世,主位上左边坐着白戚氏,右边则摆放着白父的灵位。 老村长用他那悠扬且充满感情的嗓音,庄严地宣告仪式的开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对新人都身着璀璨的红色喜服,在一片欢声笑语和掌声中,被引领着步入了洞房。 接着,又是一场撒帐、饮合卺酒的狂欢,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终于落下帷幕。随后,白玉京被拉去热情地招待各方宾客,而姜怀虞则在洞房内静静等待。 直到夜幕低垂,房门才缓缓开启。 白玉京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略作停留,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两人目光交汇,瞬间都羞涩地涨红了脸。 “娘子。”白玉京温柔地唤了一声。 姜怀虞的耳朵尖尖微微泛起红晕,她此时的内心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强作镇定地说:“相公旅途劳顿,不如早点安歇吧。” “嗯。” 两人轻解外衣,安静地躺在床上。姜怀虞紧握着被角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既充满了紧张又洋溢着期待,此时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生怕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慌乱。 忽地,一阵低沉的闷笑声在耳畔轻轻荡漾。 “娘子自京城远道而来,连日来车马劳顿,定然是多日未曾有过好眠。今夜深沉,便早些安歇吧,我……并不急于这一刻。” “……那便依你。” 姜怀虞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难免生出一丝困惑。 新婚之夜,他竟然没有与自己亲近,是真心体贴,还是内心对她有所疑虑? 她轻轻闭上眼睛,思绪纷飞,疲惫之意渐渐袭来。 白玉京的目光在旁边人儿那如玉的侧面轮廓上凝视了片刻,这才缓缓起身,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两人刚刚躺下不久,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一开,却是谢雯茵站在那里。 她看都不看白玉京一眼,一把拉住姜怀虞就往门外走去。 “二表嫂,实在抱歉,我并非有意来打扰你们的宁静,实在是姑姑有急事需要你。” 白玉京剑眉紧皱,横身挡在她面前,“娘有何事需要找我娘子,难道不能说清楚再走吗?” 谢雯茵叹息一声,“唉,玉京表哥,姑姑刚躺下不久,就又犯了头疼的毛病,我一人实在难以照料周全,只能来请二表嫂帮忙。” 白玉京轻轻将姜怀虞推回屋内,“我去吧,你好好休息。” 然而,谢雯茵仍旧紧紧揪住她不放。 “别,玉京表哥,姑姑特别叮嘱,你今晚已经醉过酒,定然无力照顾他人。而且夜深人静,诸多不便,姑姑让你好生休息,只需二表嫂随我前去即可。” 白玉京面色凝重,眉头紧蹙,“母亲这是有何打算?岂有新婚之夜,便将儿媳召至自己房中伺候的道理?” “然而,二表嫂既然身为晚辈,孝顺婆婆亦是份内之事。” “儿媳并非仅此一人,那大嫂呢?” 谢雯茵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调侃道:“今日你喜结良缘,大表哥好不容易自县中归来,姑姑岂能打扰他们享受久别胜新婚的喜悦……” “话虽如此,但今日我方才踏入婚姻殿堂,母亲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新嫁娘的处境吗?” 白玉京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给新妇施加压力,正当他准备再陈述几句时,衣袖却忽然被轻轻拉扯。 姜怀虞向他轻轻摇了摇头,“郎君无需动怒,我去便是。” 前世,姜姝芩带着丰厚的嫁妆入门,虽然未曾遭受门外拦截,但在新婚之夜却遭到了白戚氏的峻烈考验。姜姝芩低嫁而来,哪能忍受这种羞辱,新婚的首个夜晚便与婆婆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从此婆媳关系陷入冰点,争执不断。 多半时候,白玉京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但姜姝芩行为过于偏激,有时甚至不讲道理,使得他无法完全违抗母亲的意愿。 如此争吵日复一日,夫妻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变得淡漠。 而今,白戚氏试图给姜怀虞一个下马威,却反而被迫向她赔礼道歉,颜面尽失。她定要找回这个场子,于是借头疼为由,姜怀虞若不去,便是不孝,将来必遭人诟病。 因此,她不得不去,这既是责任,也是无奈。 在孤独的坚守中,唯有她据理力争,白玉京才会对她倾斜心意,她也因此能够更加理直气壮,免受他人指责。 侍奉长辈,岂是难事? 前世她在侯府中,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赢得了“贤孝儿媳”的美誉。 她不禁暗笑,白戚氏这位乡野老妇,难道会比侯府中的贵夫人更难以应对? 姜怀虞紧握着谢雯茵的纤手,面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婆母抱怨头痛,此刻定是苦不堪言,表妹,快领我去探望吧。” 谢雯茵对她的亲昵感到意外,按捺住想要缩回手的冲动,微笑着回应:“那么,二表嫂,随我来。” “娘子,你……” 姜怀虞打断了他的话:“相公,无需多言。婆母身体抱恙,作为儿媳,我自当侍奉在侧。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话音刚落,她便紧随谢雯茵的步伐离去。 白玉京目睹这一幕,心中的愧疚愈发深重,对她的处境也越发同情,稍微迟疑了片刻,便也迈开步伐跟了出去。 姜怀虞踏入白戚氏的居室,只见她卧床不起,痛楚地呻吟,便询问:“表妹,今天上午相公不是从县城带回药物了吗?婆母是否已经服用?” “确实是上午服过的,但此刻尚未再次服药。” “那药就交给我吧。” 姜怀虞接过药瓶,动作娴熟地扶起白戚氏,细心地喂药喂水,待一切安顿好,又轻轻地将她放回床上,端来一盆清水为她擦洗面庞。 一番忙碌后,她轻声询问:“婆母,您是否感到好转了?” 第9章 无理取闹 白戚氏心中暗自寻觅着她的瑕疵,然而在她关照自己之际,竟是细致入微,周全备至,那份耐心与细心,竟让人难以挑剔出一丝瑕疵。 只得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轻声叹息:“唉,我这头痛得仍旧厉害,看来又要劳烦你了,后半夜还得请你继续守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门口猛然间涌入数人。 当先的白玉京疾步走进,满怀关切地说:“母亲身体不适,我们作为子女的如何能安心入睡?我已经将大哥大嫂都召唤来了,母亲,您不必担忧,有我们一同呵护您,相信您很快就会康复。” 白家长子白缙霄也随之附和:“的确如此,母亲,您一向康健,今日怎么会连续头痛呢?” 话音刚落,他却感到媳妇杨氏在暗中拧了他一把。 躺在床上的白戚氏,被他们突然进屋的声响惊得心跳加速,差点就要坐起身来斥责。 幸好她及时忍住了,声音疲惫无力地说道:“你们都进来做什么?我只是有些头痛而已,不算什么大碍。玉京的媳妇已经将我照顾得细致入微,你们快回去吧,大半夜的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她的声音虽弱,却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氏迈过门槛,便立刻关切地说道:“母亲身体不适,我们做子女的岂能安心?不如让儿媳也留下,共同侍奉母亲。” 白玉京闻言,毅然决然地道:“我亦留下。” 紧接着,白缙霄亦步亦趋,语气坚定:“既然二哥不打算离去,我亦无离开的道理。” 目睹此情此景,白戚氏不禁气得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牙齿在嘴里暗暗磨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喝道:“都给我离开!我尚未衰老,还轮不到你们这伙人如此兴师动众地照顾!” 杨氏轻手轻脚地询问:“那么,您的头痛症状是否有所缓解呢?” 白戚氏没好气地回答道:“服过药之后,已经不再感到痛苦。” 白缙霄顿时欢欣鼓舞:“这真是太好了!既然母亲已经无碍,那我们就不在此打扰您休憩了。” 话音刚落,他便携着杨氏一同退出房间。 白玉京同样牵着姜怀虞之手步出屋外,“娘子,你今日实在是辛苦了,先去歇息吧。待我与母亲再聊几句,便回来陪你。” 姜怀虞温顺地点头,旋即独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心中明白,方才白玉京之所以挺身而出,实则是在为她撑腰。这份深情厚意,让她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暗自思忖:姜文渊的眼力确实独到,所选非人。 随着众人的离去,空荡荡的屋内仅剩下白戚氏孤零零一人。此时,白玉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白戚氏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他们都已经离去,为何你还逗留在此?” 白玉京轻声试探:“母亲是否对我有所不满?” 白戚氏愤愤不平地说:“我哪敢对你生气,只不过是因为你新娶的媳妇,你竟对她呵护备至!” 白玉京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母亲其实自清晨起,便是假装不适吧?” 白戚氏并未回答,只是默然。 白玉京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香醇的茶水,轻声劝慰:“您何必如此执着?” 然而,白戚氏突然情绪激动,猛地推开他的手,声音提高了几分:“你竟敢教训起我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你那位新妇,不过是个养女,而且她身无分文,没有带来一丝嫁妆,就这样空手进入我们白家。白家已被人欺凌至此,叫我如何能够忍受这口气?” 白玉京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接着说道:“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已经从老村长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事实的真相并非您所说的那般,娘子带来的那十箱书籍,其价值远远超过了金钱,而她手中的那封举荐信,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她将这些无价之宝带入白家,是我们得到了天大的幸运才对啊。” 白戚氏轻蔑地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不满。 “即便如此,但你可曾目睹她今日那副傲慢姿态?在众人面前卖弄风情,哪里还有做人家儿媳的端庄?” 她语气坚决,怒火中烧,“我绝不能忍受,非得好好打压一下她的嚣张气焰不可!” “母亲!” 白玉京紧蹙着眉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娘子她并没有任何过错,您这样折磨新入门的媳妇,难道不怕外人议论纷纷,笑话我们家的家教吗?” 他霍然起身,语气坚定,“下次您若感到身体不适,便先服用药物,如果药后仍感不适,我便会立刻在深夜里送您前往县城求医。绝不允许再像今天这样对新妇无理取闹!” 他话语刚落,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白戚氏心中愤懑难平,用力地锤击了几下床板,以泄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谢雯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见白戚氏脸色阴沉,立刻上前为她抚背顺气,柔声安慰,“姑姑切勿动怒,玉京表哥绝非有意与您争执。” 白戚氏再次冷笑,“玉京自然不是故意,他历来孝顺,几乎不会与我发生争执。今日如此,定是那新妇在背后挑拨离间!”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儿媳的不满与怀疑。 “不至于吧,姑姑,我观察二表嫂颇有才识,和蔼可亲,今日在外的场合,众人对她所言无不心悦诚服。” 谢雯茵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解。 提及白日里的事,白戚氏的心头便燃起一股怒火。 “她不过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罢了!我真是前所未闻,哪有新媳妇尚未跨入家门,就迫使婆婆俯首帖耳的?” “然而,她得知您头痛,立刻便匆匆赶来,可见二表嫂本质上还是孝顺的。” 白戚氏轻蔑地皱了皱鼻子,“我是她的婆母,她岂敢不尽孝道?” “她倒是机敏,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挑错的机会,但我内心的怒火仍旧难以平息。在众人面前,她让我颜面尽失,如果我不严加教训她一番,将来如何能有效地管理家务?” 白戚氏语气坚决,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谢雯茵轻巧地斟了一杯香茗,递到白戚氏的手中,温言软语道:“姑姑所言极是,您终究是我们的长辈。” 第10章 敬茶 白戚氏缓缓饮茶,脸上的愠怒逐渐消散,趋于平静。 “她既已踏入白家的门楣,未来的岁月尚且漫长,我定要将她调理得心悦诚服,伏首帖耳!” 言罢,她紧紧握住谢雯茵的柔荑,忽然间,一声轻叹如风吹柳。 “雯茵,你素来是最懂得体贴我的,我们虽然是姑侄之亲,但彼此间的情感却胜似母女。今日玉京大喜,我又怎能不知你心中的酸涩与无奈?” “姑姑……” 谢雯茵的眼眸中瞬间涌起一片泪光。 白戚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自幼父母双亡,九岁便踏入白家门,我是亲眼看着你茁壮成长的。在我心中,你与玉京是天作之合,原本期待他金榜题名之后便与你携手共度余生,岂料中途杀出个姜家,那姜家权势显赫,为了玉京的未来,我们不得不退避三舍,让你受了委屈……” 谢雯茵的眼角泛起一丝红晕,“是我福薄,配不上玉京表哥。” 白戚氏心中不忍,立刻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温柔地安抚。 “雯茵,你给姑姑一个明确的答复,玉京如今已经成家立业,你的心中还挂念着他吗?” 谢雯茵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姑姑,自小我便对玉京表哥情有独钟,您是知道的。” 白戚氏明白了她的心意,沉默了片刻后说:“如今玉京尚未金榜题名,我们不敢轻易得罪姜家,但若他日后官运亨通……我们就无需再有所顾虑。一旦玉京身居要职,身份显赫,他又怎能终身只守护一人?” “雯茵,若你心甘情愿,届时我定做主让玉京纳你为侧室,你看如何?” 谢雯茵惊讶地抬起泪眼,“姑姑,你的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话,我深思熟虑过,你若嫁与他人,我总是放心不下。再说那姜氏,她若是姜家的正宗血脉,我倒还能对她刮目相看,但她不过是个养女,性格又过于嚣张,我实在看不入眼,也就不必给她留什么情面。” “姑姑,我愿意!” 谢雯茵泪眼含笑,破涕而笑。 白戚氏微微点头,“但这件事,你必须保密,绝不能让姜家的那个养女察觉,甚至连玉京也不能透露。他性格固执,若知道了,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待他日后金榜题名,我再慢慢为你筹谋。” “雯茵感激姑姑!” “好孩子,今晚就与我同榻而眠吧,明早一早,我定要给那姜氏好好定下规矩,让她明白,这里是白家,不是她姜家所能随意妄为的!” “好!”谢雯茵清脆地应了一声。 …… 与此同时,白玉京回到卧房,发现姜怀虞还未安寝,不禁好奇地问:“娘子是在等我归来吗?” 姜怀虞微微颔首。 白玉京轻柔地褪去外衣,与她并肩坐在床沿,温文尔雅地说道:“夜幕已深,早些安歇吧。” 姜怀虞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低声细语:“感谢你的关照。” 白玉京闻言,脸上绽放出宽容的微笑,“爱妻无需如此客气,你既已成为我的伴侣,我便应尽到丈夫的职责。你并无过错,我母亲的行为确实不妥。” 两人新婚不久,彼此间尚无深厚的感情,姜怀虞对这样的回应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他的帮助只是出于责任感,但这也足够让她感到欣慰,至少,她的丈夫是个明理之人。 次日清晨。 白戚氏醒来,是谢雯茵为她梳理的发髻。 天色尚未大明,谢雯茵哈欠连天,有些困惑地询问:“姑母,您平日里不是习惯辰时才起床吗?今天怎么这么早,才卯时正,就起身了呢?” 白戚氏轻轻一笑,回答道:“今天新媳妇要敬茶,我早点过去,若是姜氏来迟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责罚她。即便玉京知道了,他也无言以对。” 听罢此言,谢雯茵的眉梢也染上了几许傲慢。 “姑母果然智谋过人啊。” 两人欢声笑语中轻柔地推开了房门,岂料门外的昏暗中突然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此时天色尚未大明,两人不由得俱是一惊。 “是谁?!” 白戚氏惊恐地后退一步,几乎将谢雯茵撞倒在地。 她的手紧紧按着因惊吓而狂跳不止的胸口,终于辨认出那道身影——竟是姜家的那位养女! 白戚氏的面色如同乌云密布,语气中满是怒火:“你究竟吞了什么迷魂药,这么一大早守在我门前,是想吓破我的胆吗?” 姜怀虞赶忙上前搀扶,声音温和:“婆母请恕罪,儿媳哪敢有此不敬之心。” 白戚氏却是一把将她推开,“那你不去安寝,为何要悄无声息地站在这里?” 姜怀虞轻轻一笑,语气平和:“婆母可还记得?今天是儿媳给您敬茶的日子,因此我早早便来,想亲自伺候您起身。” 白戚氏一时愣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何时到的?” “儿媳已在此恭候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难道在她尚未完全清醒之前,姜怀虞就已经在此等候了? 那时夜幕还未完全退去,天色尚且漆黑一片! 白戚氏一时间竟语塞无言,究竟对方早已守候在门外,她事先设想的那一计策,此刻已无从施展。 她带着几分无奈,目光轻轻扫过谢雯茵。 明明姜氏的行为无可挑剔,甚至对她这位婆婆礼遇有加,但她的心中却始终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姜怀虞手里捧着预先准备好的洗脸水进来,“婆母,请让我来为您洗脸吧。” 她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但白戚氏心中却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不必了,我自己来。” 听到这话,姜怀虞便默默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谢雯茵也没料到她竟然如此顺从,不禁轻嗤一声,撇了撇嘴角说:“二表嫂真是良淑啊,不过,我们乡间的习俗可并非如此。如果整日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来取悦他人,那家里家外的繁重事务,又怎能妥善处理呢?” 姜怀虞眉头紧蹙,满脸不悦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岂能仅仅是虚有其表?晨昏定省,乃为儿媳的根本守则。” 白戚氏罕见地对她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你真是懂得礼仪。” 实事求是,难怪人们都说豪门大户中的女主有威望,这种待遇确实令人陶醉。 “这些,都是儿媳分内之事。” 第11章 早餐如此丰盛 在前世,姜怀虞在侯府便是如此,她对规矩的遵守,从未有人能挑剔出半点瑕疵。 更何况今天,若她没有早早到来,又怎能得知她们方才在屋内那些阴谋诡计呢? 既然已经知晓,就更不能让她们的阴谋得逞。 谢雯茵看到她这副端庄模样,心中不悦,便轻轻搀扶着白戚氏向外走去,“姑姑,咱们移步至堂屋。” 两人方踏入庭院,便瞥见白玉京竟然从外面匆匆归来。 “玉京,你这大清早的究竟去了何处?”白戚氏满脸惊异地问道。 白玉京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纸袋,微笑着解释:“新媳妇初来乍到,我担心她不适应家里的饮食,特意前往镇上选购了一些早点。” 白戚氏的面色立刻转为阴沉,“天色尚未破晓,你就已经去为她买早餐了?” “天色未明,新媳妇不也早早地去给您请安了吗?”白玉京从容应对。 “那能相提并论吗?” “究竟有何不同?” 白戚氏愤然跺脚,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哪家不迎娶新妇,哪家的新妇不孝顺公婆?为何到了你这里,就变得如此放纵?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竟然骑在我们所有人的头顶上?” 白玉京将早点递给姜怀虞,然后轻轻搀扶着白戚氏,语气温和地说道:“娘请消消气,我虽然疼爱新媳妇,但从未忘记对母亲的孝顺。这早点是全家人共享的,其中还有您最钟爱的鸡汁包子。” 白戚氏依旧余怒未消,语气加重地反驳:“这岂止是包子的问题?”她目光如刀,似乎要刺穿白玉京的胸膛。 “你……你昨日才迎娶的新娘,今日便要将她捧至九霄云外,难道你不想索性将她供奉于神龛之上?” “母亲,这话可真是荒唐,娘子乃凡人,我为何要将她供奉起来呢?” 白玉京轻轻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温柔地递至她唇边,“母亲,尝一尝这包子吧,刚从蒸笼中取出,新鲜滚烫。” 包子就在眼前,白戚氏显得犹豫不决,既不便接受,又难以拒绝。 她心中实在难以忍受这股闷气,猛地一把推开儿子的手,怒气冲冲地说:“你真是存心要让我气绝身亡!” 白玉京见她不愿意吃,只得将包子轻轻放回原位,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母亲,我明白您的言外之意,但娘子出身名门望族,委身于我,已经是屈尊降贵,我更应该对她呵护备至,以免辜负了泰山大人的信任。” “但,她不过是个养女!”白戚氏语气中透着不屈。 “身份如何并不重要,她已经成为了我的妻子,我只知道,婚书上写的是我和她的名字。” “逆子!” 白戚氏被气得无言以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白玉京耐心守候,直到她气息渐平,才缓缓开口:“母亲,我们乡间的习俗,并无早晚请安、侍奉长辈的规定,今后,您就不要再让新媳妇履行这些繁文缛节了。” 话音未落,白戚氏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挥动手掌,向儿子的脊背招呼而去。 “这你可不能推脱责任,分明是她自己执意要来的!” 白玉京并未闪躲,承受着母亲的责打,继续说道:“新媳妇愿意过来,是对您这位长辈的敬重,而您减免她的礼数,则是对儿媳体谅的表现,这两者并无矛盾。” 姜怀虞听闻此言,心中既有惊讶,又充满了暖意。 已是许久,没有人能如此坚定地维护她了…… 回想前世,她孤身一人在侯府,既要迎合公婆,又要在外人面前装作夫妻恩爱,以防露出马脚。一旦有所差池,侯府便会以她及姜家众人的性命作为要挟。 即便是回到姜家,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过得幸福,只知要求她继续取悦侯府。 她从未遇到过有人愿意为她挺身而出,为她遮挡风雨。 白戚氏对次子的性格了如指掌,深知无法强扭他的心意,于是作罢,只是用充满怨气的目光瞥了姜怀虞一眼。 她困惑不解地问道:“你究竟对我儿子施了何种魔力,仅仅一夜之间,他便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姜怀虞严肃地回应道儿媳岂敢僭越,能获得相公如此悉心呵护,实乃我之幸运。” 白戚氏目光扫过两人,只觉得心中充满不畅,于是带着谢雯茵,愤愤不平地先行返回堂屋。 白玉京望着母亲的背影,不禁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姜怀虞走上前,温婉地说道:“相公对我如此宠爱,我感激涕零,然而,若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与母亲之间的母子情深受到损伤,我内心实难安宁。” 她的话语充满了真挚与诚恳。 她自己也没料到,白玉京竟然会一次又一次地站在自己这边。 白玉京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泰山大人的关怀备至,多次为我指引道路,你带来的那些珍贵书籍以及那封价值连城的举荐信,都让白家受益匪浅。我曾在你面前许下承诺,要肩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白家虽无奢华的服饰美食,也无仆从侍女,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让你在这个家中感受到自在与宽松,不必感到有任何束缚。” 若是不采取任何行动,他内心便总是充斥着愧疚感。 姜怀虞凝视着他脸上那份周到而热情的微笑,心中已然明了,“总之,还是要向你表示衷心的感激。” 不论是出于责任感,还是出于感恩之情,她都能深切地体会到这份真挚的心意。 在敬茶的仪式上并未出现任何波折,白戚氏心怀不满,甚至懒得责备,只是脸色阴沉地瞥了姜怀虞数次。 刚刚完成敬茶的仪式,大房的一家四口也陆续到来。 白缙霄目光落在桌上丰盛的食物上,随意拿起一块精致的甜糕,递给五岁的小女儿,温言笑道:“哎呀,今天的早餐如此丰盛啊?” 谢雯茵轻声细语地回应道:“确实如此,今天能品尝到这些美食,全是得益于二表嫂的关照。这些包子、甜糕、炸果子,都是玉京表哥一早特意跑到镇上采购的。否则,家里通常都是食用粗糙的杂面馒头,哪能享受到如此的美味?” 听到这番话,杨氏急忙从女儿手中夺过那块甜糕,将它放回盘中。 语气严厉地斥责道:“这甜糕是你小叔特意为小婶准备的,不准你贪嘴!” 第12章 绣帕 桌面上的美食琳琅满目,堆积如山,一目了然,显然不是单一个人的食量。 加之白戚氏和谢雯茵正在用餐,杨氏此言一出,便显得意味深长。 白玉京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被姜怀虞轻轻拦住。 “大嫂,您这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一人如何能享用如此丰盛的佳肴,这些都是相公为全家人精心挑选的。” 她将香甜的糕点重新分给大房的两个孩子,笑容满面地询问:“你们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大房的孩子,一男一女,看起来约有六七岁的年纪。 两个小孩瞪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姜怀虞,似乎有些害羞,不敢回答。 白缙霄朗声大笑,打趣道:“还害羞吗?这是你们的小婶婶,还不赶快向小婶婶问好?” 在父亲的鼓励下,两个孩子这才并列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我叫奉昀。” “我叫慧依。” “见过小婶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声音清脆。 姜怀虞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将整盘甜糕都递给了他们,声音柔和地说:“快些享用吧,孩子们。” 她方一落座,便听杨氏继续道:“正是如此,慧依,奉昀,小婶叫你们用餐,你们便赶紧吃吧。下一次能否再享此美味,实难预料。” 姜怀虞虽非智者,亦能觉察杨氏言下之意蕴藏着深意。 “大嫂,你这话中之意,我有些不解。” 杨氏目光转向她,嘴角闪过一丝短暂的笑意,“二妹,因二弟新娶之故,我大房耗去了不少银两,如今家中已是捉襟见肘。听闻里正提及,你所藏之书籍颇为珍贵,何不先将部分典当,以缓解家中的经济压力?” 原来症结仍在金钱之上,姜怀虞心中早已明了,杨氏对她素来心存芥蒂。 关于卖书之议,固然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但她内心实难接受。 “大嫂,我那些藏书固然价值不菲,然而一旦出售,便意味着将永失其全。书籍乃是可以流传后世的珍宝,积累起来,亦是家族的宝贵财富,我实不愿将其典当。” 杨氏轻蔑地一撇嘴角,“既然不肯卖书,那我们全家下半年难道要靠喝西北风度日吗?” 她的面庞布满愠怒之色,“二妹啊,你可曾知晓,为了将你迎娶入门,你公公不惜预先支取了半年的薪水,本指望依靠你的嫁妆暂度难关,岂料你却不愿出售典当,那今后的日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确实是一大难题。 姜怀虞早已了解白家的贫寒,然而她未曾料到,白家的贫困程度竟至于此。难怪在前世,姜姝芩每次回娘家,都会携带满车的财物。 她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婆母,大嫂,你们不必担忧,我自有谋生之计。” 在上一世,尽管她被侯府严密监视,但为了稳固她的地位,侯府也给予了她许多实惠,让她掌控了侯府大部分的产业。 因此,对于商业运作,她游刃有余。 然而,杨氏却轻蔑地冷笑一声,“看看你那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只怕连家务琐事都难以应对,还敢侈谈赚钱?” “你出身官宦世家,又是新入门的媳妇,本来呢,我这个当大嫂的,不应在这时候对你提出这些要求。常言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怕开罪你,干脆就直言不讳了。” 她轻拈着指间,逐一数着,“谈及盈利之道暂且放下不提,但看看咱们家的现状,你也亲眼所见。日复一日,要浆洗衣物、砍伐薪木、烹煮膳食,田地里也有诸多劳作。二弟需勤于学业,你大哥在县中辛勤劳作,我并未寄望于他们。母亲年事已高,理应安享晚年,我家两个孩童尚幼,唯有雯茵时常助我一臂之力。” “你既已踏入家门,作为同宗儿媳,是否也该分担一些家事呢?” 白玉京蹙紧了眉头,“大嫂……” 杨氏不容分说地打断他,“二弟,我深知你想表达何意。二弟妹确实与众不同,她尊贵,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让我这个长嫂去服侍一个妯娌。这道理总该明白吧?” 这番话确实言之成理,姜怀虞无言以对。 然而,她确实对这些家务一窍不通…… 姜怀虞沉思片刻,轻抬衣袖,在袖中了许久,终于掏出一方绣有荷花图案的精致手帕。 “大嫂看看,这方手帕如何?”她温柔地递了过去。 “你这是何意?” 杨氏有些茫然地接过手帕,这手帕质地细腻,图案精致,难道她打算以此来取悦自己? 想到此处,杨氏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得意之情。 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娇滴滴的妯娌,实则颇具识大体之资。杨氏暗自思忖,既然她如此识相,自己不妨卖她一个面子,让她在白家先行适应几日,其余事宜日后慢慢商讨。 正当她要将那方帕子收入怀中,忽听姜怀虞轻声细语:“这是我婚前亲手绣制的,大嫂觉得,这帕子是否有望在市场上换得几文铜板?” 杨氏未曾料到,这方绣工精细的帕子,竟出自姜怀虞之手? 她有些尴尬地将帕子归还,微笑点头,诚恳地说:“这等精湛的绣艺,自然能卖得出好价钱,只怕价格不菲呢。” 姜怀虞轻轻一笑,温言道:“大嫂,家中琐事,我确实难以胜任,若大嫂不介意,今后我愿以绣帕之技,助一臂之力,贴补家用。” 依靠手工技艺谋生,虽非长久之计,但在目前囊中羞涩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待积攒了一定的资本,再图其他商机。 杨氏心中反复权衡,若是如此,她也不算吃亏,于是欣然允诺。 “好,你有此等技艺,我自然无可挑剔。” 姜怀虞将手中的丝帕再次递向她,温言道:“大嫂,若你不见怪,不妨收下这份心意。届时,还请你引领我至市集,以寻觅交易之所。” 杨氏的唇角几欲抑制不住上扬的喜悦,她早已倾心于这块丝帕,内心渴望将其据为己有,但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白戚氏。 “二弟妹,你的盛情我心怀感激,但这帕子精美绝伦,我如何敢擅用?不如,你转赠给母亲如何?” 闻听此言,白戚氏轻蔑地冷笑一声,“区区一块帕子,谁会在乎!我可是不要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杨氏喜形于色地接过帕子,上面的荷花绣工精细,宛如真花一般栩栩如生,她只觉得越观赏越觉得爱不释手。 第13章 请娘子为奉昀启蒙 姜怀虞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婆母,这藕粉色实在不适合您,容儿媳再精心绣制一块更好的丝帕,然后恭敬地献上以表孝心。” 白戚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不满:“你虽懂得贴补家计,但也不能整日沉溺于刺绣细活,而忽视了其他家务吧?” 白玉京终究按捺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筷,温言劝慰道:“娘亲,我妻子并不擅长这些琐事,您何必如此苛求她呢?” 白戚氏一脸轻蔑,语气坚决地说:“白家从不养闲人,单靠刺绣帕子就想逃避家务,哪有如此轻松的道理?” 白玉京紧握住姜怀虞的双手,高高地举起。 “您瞧瞧,这双手细腻柔滑,宛如春葱,连指甲都如同精致的贝壳一般美丽。她既然能以巧手赚取银两贴补家用,难道不应让她放下那些粗活吗?” 那双纤巧细致的手腕,仿佛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之变得柔和。 杨氏不由得自叹不如,谢雯茵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两人都不禁悄悄将双手藏于桌下。 然而,白戚氏仍无动于衷,语气坚定。 “你请求我免除她的家规,我同意。但是,要成为白家的媳妇,只顾躲避劳作万万不可。她哪里不会的,那就慢慢学习罢。” 白玉京无言以对,默默低垂着头,毕竟,白家的境遇确实如斯。 突然之间,他似乎灵光一闪,目光如电般疾速投向姜怀虞。 “怀虞,你对于诗词歌赋是否颇有造诣?” 姜怀虞虽然不明就里,但他既然发问,她便回应道:“不敢妄称精通,只不过粗略涉猎,略有所得。” 说到此处,她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她的学问源自姜文渊的悉心传授,姜文渊虽然官阶不高,却是一位正宗的同进士出身。加之姜家先祖中也曾有人金榜题名,因此,家族一直以诗书继世。 在姜家,不仅男子需勤学苦读,准备科举,女子亦需识字明理,修身养性。 在姜姝芩未归之前,姜怀虞是姜家的千金,她在五岁之时,便由姜文渊亲自启蒙,十年如一日地对她施以教诲,传授知识。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是父母掌中的明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然而,命运弄人…… 终究只是一场幻梦,姜家的所有原本不属于她。现在,她不过是一名必须依靠姜家的孤女,如断根浮萍般飘摇无依。 姜怀虞不再深究,轻轻转过头,目光落在白玉京的脸上,“夫君询问此事意欲何为?” 白玉京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岳父大人学识渊博,我听说你自幼便承袭岳父亲炙,才学定然非凡。” 姜怀虞谦逊地摇了摇头,“夫君过奖了。” 白玉京的目光转向大房夫妇,“大哥,大嫂,奉昀如今已是八岁童稚,你们不是一直盼望着能送他入学堂吗?” 提及此事,白缙霄不禁眉头紧蹙。 “确实,原本打算将奉昀送至你幼年时所就读的私塾,无奈那位章秀才已远行他乡,镇上再无其他学馆,县里的书院固然师资优良,但学费高昂,我们家中目前状况,确实难以负担……” 杨氏偷偷瞥了白玉京一眼,低声嘟囔道:“依我看,二弟你现在已是举人身份,学问之深,不输于县里书院的任何一位先生,何不让你亲自担任奉昀的夫子?这样一来,不仅能节省一笔可观的学费,还能让奉昀得到更好的教育。” 白缙霄怒目圆睁,剜了妻子一眼,“你怎么又旧事重提?玉京明年便要参加科举,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让他分心去教授奉昀?这岂不是误了他的前程?” “我这话并无谬误,外头的教书先生再优秀,难道能胜过自家亲叔叔的教诲?再说,二弟才智过人,我们奉昀跟随他学习,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这怎么行,玉京的未来至关重要。” 杨氏眉头紧蹙,语气加重,“那你难道不考虑你的儿子?” 白缙霄满脸自豪,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到二弟荣升高位,什么样的师资请不到?还担心教不好奉昀吗?” 两人争论的声音渐渐提高,白戚氏脸色铁青,愤然一掌拍在桌上。 “休得再争辩!” 她先是怒目圆睁,瞪了杨氏一眼,然后缓缓开口:“大儿子的说法不无道理,玉京的科举之事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奉昀尚年幼,这学业的事情,不妨暂且推迟。” 白戚氏话语一出,杨氏便不再敢多言。 “都听娘的安排。” 白玉京见状,急忙劝解道:“母亲不必动怒,孩儿自然是愿意指导奉昀读书,但我的学业颇为繁重,忙碌之时,难免有所疏漏。学习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这正是我不便亲自教授他的原因。不过,我方才已提及,怀虞的学识乃得自岳父的真传,绝不逊色于那些秀才童生,因此,我打算请娘子亲自为奉昀启蒙,让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 如此,奉昀不仅能够正经学习,家中的经济负担也因而减轻了不少。 他目光温和地望向姜怀虞,“怀虞,你可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姜怀虞心中明白,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办法,是因为他不忍心让她从事粗重的劳作,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当然愿意。” 谢雯茵却满脸狐疑,语气中带着不满,“玉京表哥,你也太过抬高二表嫂了吧。外面的夫子哪个不是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学者,二表嫂是女流之辈,毕竟不是专业的夫子,奉昀虽然年纪尚小,但正是增长见识的关键时期,若是让她来教导,恐怕会误导了孩子,将来如何能够成才?” 白戚氏脸色阴沉,语气冷硬,“不错,奉昀可是我们白家的长孙,怎能找一个女子来担任夫子?” 白玉京却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反驳,“女子的身份又能决定什么呢?虽然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没有学问。京城里的豪门世家,不乏聘请女夫子在家中授课的例子,女子为何不能担任夫子?” “再说,母亲,奉昀如今已满八岁,正是启蒙读书的黄金时期。倘若延误了这个时机,将来想要追赶他人,恐怕就难上加难,那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前程?” 第14章 如此偏见 白戚氏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语带讥讽地说:“说得天花乱坠,你怕是只想庇护那新妇,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吧?” 白玉京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并非全然如此,我家娘子细腻温柔,不适于粗重的活计,而奉昀正需要良师指导,让她去担任奉昀的启蒙教师,既能发挥她的才智,又能节省束修之资,岂非一举两得,为家庭减轻了不少负担?” 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白戚氏满怀疑惑地转向姜怀虞。 “你有这个能耐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眼神里却流露出期待。 姜怀虞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书卷气的微笑,“我虽口头上答应,但婆母恐怕心中仍存疑虑,不如让我亲自尝试一番。不敢妄自尊大,那些博大精深的策论文章,我或许难以挥毫泼墨,但若论指导一名适龄的孩童,我有信心能让他顺利通过童试。” 白戚氏略微放宽了心绪,尽管她对这位儿媳并无太多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姜怀虞身上那份书卷气的独特韵味,是他人难以模仿的。 再说,自家儿子素来不是轻率之人,既然他如此确信,想必姜怀虞确有过人之处。于是,她决定姑且让她尝试一番。 “那你就着手教导吧,但切勿存有懈怠之心。既然肩负起教授奉昀读书之责,便需全力以赴。” “我明白。” 白戚氏脸色严肃,语气坚定,“至于你刚刚提及的,以绣活贴补家用,这同样不容忽视。” “好。”姜怀虞微微颔首。 白戚氏在维持威严的同时,心情愉悦了许多,饭毕便先行离去。 姜怀虞食量不大,白玉京体谅她清晨起身辛苦,便陪她一同回到卧房休息。 谢雯茵不知去向,餐桌之上,仅剩下大房一家人,气氛显得有些冷清。 两个孩童欢声笑语,尽情享受着美味的佳肴,然而,白缙霄的眉宇间依旧笼着一抹愁云。 他望向妻子,疑惑地询问:“你说,二弟妹真的有那个能耐,教导好我们的奉昀吗?” 杨氏闻言,轻轻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 “你平日里不是总是听从你那二弟的意见吗?怎么这次他既然说二弟妹能胜任,你反而怀疑起来?” 白缙霄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哪个女子能担任夫子之职。” 杨氏虽然对姜怀虞教授自家儿子读书也心存疑虑,但听到丈夫这番话,顿时心生怒火。 “女子又如何?白缙霄,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轻视女性,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白缙霄被妻子突如其来的责骂激怒,脸上也露出了愠怒之色。 “你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杨氏愤然起身,怒目圆睁,直视着他,“我确实对姜怀虞的举止有些不悦,毕竟为了让她进门,我们大房耗费了大量钱财和精力,可她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嫁妆以补家用,还无法分担一丝家务。因此,我对她心存不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她的能力有所怀疑。” “昨日,你家门前上演了一出好戏。你母亲公然对那位未来的儿媳挑刺,令人惊讶的是,她不仅没有丝毫愠怒,反而能条分缕析地阐述诸多深奥道理,让你母亲不得不对这个尚未入门的儿媳低下了头。仅凭这一点,我便对她心生敬意。” 杨氏轻蔑地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妇人,注定要劳累终生。你瞧不起我,我无话可说。但那位二弟妹又哪里逊色于你?真是可笑,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子,你甚至开始怀疑二弟的话语,我简直难以相信你会变得如此偏见。” 白缙霄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奉昀的未来着想?” 杨氏却不以为然,“先前我还犹豫是否让二弟妹来教导我的儿子,但现在我倒真心希望她能将奉昀调教得更加出色,好好给你们这些自大的男人们一个教训。” 夫妻俩再次陷入争执,两个孩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白缙霄一脸苦涩,“静芳,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我不过随口一提,你却反驳得头头是道!” 杨氏却径自拉着两个孩子向外走去,临出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幽幽地道:“我没什么,只是没有像二弟妹那样好运而已。你们两兄弟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却不知为何,命运的差距竟是如此巨大。” “你!” 白缙霄气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无力地敲打了两下桌子,表达他的愤怒与挫败。 …… 白玉京将姜怀虞送回房间,随即温言道:“爱妻,你先稍作休息,我需前往书房温习功课。”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坚决,“大嫂已经在忙碌了,我再卧床休息恐怕不太合适。不如,我随你一同前往书房,先将我带来的书籍整理一番?” 白玉京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宠溺,“你刚踏入家门,不必急于处理这些琐事。” “无妨,反正我也无所事事。” “既如此,那便随你吧。” 两人并肩走向书房,白玉京对她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拿起一本书,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 姜怀虞则轻手轻脚地开始整理那一箱箱的书籍。 那十箱书数量颇为可观,姜怀虞用了半日的时间,才将这些书一一整理完毕。 这间书房虽然布置简朴,但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一望而知,书卷气十足,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整理完毕,姜怀虞并未打扰白玉京,而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书房。 刚踏出门,便迎面遇见了谢雯茵缓步走来。姜怀虞脸上绽放出亲切的笑容,“雯茵?” 谢雯茵斜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当然了,我怎能不来?有些人整个上午都赖在书房里,却连一杯清茶都未曾为玉京表哥倒一杯。” 她轻轻抬起手中的瓷壶,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果我今日未来,难道要让玉京表哥忍受干渴之苦吗?” 姜怀虞一时确实忙碌得忘却了此事,没有想起这细节,于是歉意地回应:“多亏雯茵妹妹提醒,我竟疏忽了这等琐事。今后,我定当铭记于心,务必为夫君续上香茗。” 谢雯茵听闻她亲昵地称呼夫君,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涩,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第15章 挑豆子 “二表嫂何必如此拘谨,我与玉京表哥自幼相伴,共同成长。他闭门苦读之际,总是我亲自为他烹茶递水,这些琐事对我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咱们本就是一家之人,二表嫂无需与我客气,往后仍由我负责为玉京表哥送茶吧。” 她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 然而,姜怀虞何尝不知她的用心,她早已洞悉一切,微笑中以不变应万变。 上辈子,姜姝芩与白玉京的关系几度岌岌可危,其中不乏谢雯茵的暗中挑拨。 谢雯茵对白玉京心存爱慕,然而白玉京对她的感情,却远未触及恋人的范畴。 数十载的相伴,他更多的是将谢雯茵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 然而,姜姝芩却未能洞察这层微妙的关系,她对谢雯茵的频繁出现深感厌恶,认为她企图勾引自己的丈夫。 日常生活中,两人针锋相对,姜姝芩更是倚仗白玉京的庇护,在背地里屡次对谢雯茵施加压力。 谢雯茵虽心志坚定,面对姜姝芩的种种对待,她总是默默忍受。直到事态升级,她才不得不将矛盾摊开在白玉京面前。 白玉京虽素来宠溺妻子,但对于她不尊敬婆婆、虐待妹妹、压迫长房的行为,却无法坐视不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玉京对姜姝芩的态度变得严厉起来。姜姝芩自然不愿屈服于他的意志,两人间的争执愈发频繁,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日渐变了味。 姜怀虞莞尔一笑,语气温和而意味深长,“雯茵表妹,你我皆知你与我家夫君之间有着深厚的兄妹情谊。以往你对他悉心照顾,我感激不尽。但现在,既然他已有了娘子,若再由你来照料他的起居、侍候茶水,恐怕外界会误以为我这个做娘子的失职。再说——” 她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雯茵表妹已然步入了及笄之年,如今正是议婚论嫁的年纪。倘若有人得知你与玉京过从甚密,恐怕会引发种种误会,这对于你的声誉,恐怕并非善事,你说是吧? 姜怀虞故意强调了她是白玉京的合法妻子,而谢雯茵不过是个表妹。 这无疑是对主权的一种明确宣示,因为是她与白玉京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些对她的丈夫有所企图的人,也应当先认清自己的地位。 谢雯茵不是个傻的,在听闻此言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梗着脖子反驳道:“二表嫂昨日方才入白家门,今日便开始干涉我的事务,竟真将自己当作了白家的一份子!” 姜怀虞轻轻摇头,表情中流露出不以为然。 “雯茵表妹,你这话未免有些失礼。自从我与夫君喜结连理,我便成了白家的媳妇,族谱上也清楚地记载了我的名字,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见证。无论我走到哪里,人们都会将我视为白家的一员。若真要论及,表妹姓谢,好像与白家的联系反而更加疏远一些?” 谢雯茵怒火中烧,脸色几欲扭曲,她在白家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然而,迄今为止,尚无一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哼,你竟敢顶撞长辈,我这等晚辈如何能与你争锋!” 挑战长辈的大逆不道之名,怀虞自然不会轻易接受。 “分明是据理力争,岂能谓之顶撞?” “你违背长辈意愿,公然煽风点火,难道这不算是忤逆不孝之举?” “敢问表妹,所谓的孝顺,是否意味着无视是非,任由婆家践踏娘家,这难道是正确的道理吗?” 面对姜怀虞的反驳,谢雯茵无言以对,气愤之下,她不禁跺脚。 她冷笑一声,决定不再与姜怀虞纠缠,转身向书房走去,“玉京表哥勤奋向学,正等待我奉上香茗,我哪有闲暇与你在此争吵!” 姜怀虞并未阻止,待她身影消失在书房内,便独自漫步至庭院。此时,大房的孩子们正在那里筛选豆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姜怀虞询问道。 奉昀抬头匆匆瞥了她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慧依则轻声细语地回应道:“小婶婶,母亲让我们挑选豆子,那些又大又圆的豆子拿去出售,余下的就留给我们自家享用。” 小女孩的声音清甜悦耳,让人听着心生愉悦。姜怀虞不禁柔声说道:“不如,让我来帮你们一起选吧。” 慧依轻轻地瞟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带着几分羞怯地问:“小婶婶,我娘说你是花瓶,外表好看却无实用,连基本的家务都不擅长,你懂得如何筛选豆子吗?” “傻慧怡,别胡说八道!”奉昀急忙伸出手,试图掩住她的嘴。 慧依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小心谨慎地偷瞥了姜怀虞一眼,手指紧张地纠缠在一起,嗫嚅道:“对不起,小婶婶,我记错了,我娘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这句话一出,不仅奉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连姜怀虞也被她的天真逗得露出笑容。 奉昀赶忙将慧依拉到自己的身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解释:“小婶,我娘她只是开玩笑的,并没有恶意……” 姜怀虞轻声笑着回应:“我明白。” “你不动怒吗?”奉昀眼中满是好奇,上下打量着她。 “你娘并没有说错什么,我为何要动怒?” 奉昀愣住了,显然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能被批评却依然能保持平和的心态。 看着两人沉默不语,姜怀虞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们无需担忧,就当我未曾听闻此事,好吗?” 奉昀并未立即回答。 慧依却因自从早上姜怀虞递给她那块甜美的糕点时,她就对这个美丽的小婶婶心生好感,于是抬头问道:“那么小婶婶,你不会因为我娘的话而讨厌她吧?” 姜怀虞不禁失笑,轻声回应道:“自然是不会的。” 慧依闻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她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紧紧握住姜怀虞的双手,将她引导一旁的木凳上坐下,脸上绽放出如蜜一般的甜美笑容,声音柔柔地道:“小婶婶,让我来教你如何挑选豆子吧。” “好的,我愿意学习。”姜怀虞满脸期待地答应了。 两人紧挨着头,手捧簸箕,细心地挑选着每一颗豆子。 奉昀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了她们一会儿,随后才加入选豆子的行列。 姜怀虞在忙碌的同时,与两个小家伙轻松聊起天。 第16章 两个学生 在交谈中,她得知这对小家伙竟然是一对稀有的龙凤胎,奉昀比慧依早出生,是哥哥,而慧依则是妹妹。 这对兄妹最初对这个新来的小婶婶抱有一定的警觉心,但随着聊天的深入,他们发现姜怀虞不仅亲切和蔼,而且待人接物总是笑容满面。不论他们说什么,她都能以笑回应,即便他们偶有失言,她也不会生气,而是耐心地指导,有理有据地纠正他们,让人感觉十分容易相处。 不知不觉的,奉昀对她的敬畏感也减少了。 当他听到姜怀虞询问他是否认字时,他拍了拍胸脯,眉飞色舞地道:“小叔早已教会我《三字经》和《百家姓》,我甚至能够写我和妹妹的名字嘞!” “哦?那你不妨试笔一展。”姜怀虞随手折下一根修长的树枝,递到了他的手中。 奉昀自信满满,在泥土地上挥洒自如地挥舞着树枝,勾画出一个个字迹。 姜怀虞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书写完毕,微微颔首,赞赏道:“白奉昀,白慧依,这两个名字你都书写得准确无误,看来家中其他人的名字,你也能信手拈来?” “确实如此。”奉昀自豪地点了点头。 姜怀虞好奇地问:“那么,你是否也能书写出我的名字呢?” 奉昀略作思索,再次拿起树枝,在土地上缓缓勾勒起来。 “姜”字他轻松写就,“怀”字经过两次修改,终于也臻于完美。然而,到了“虞”字,他显然遇到了难题,手中的树枝显得犹豫不决,不知从何处下笔。 过了许久,奉昀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我并不会写……” 姜怀虞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不过八岁,就能识得这么多字,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明天起,我会正式教你读书,怎么样?” 得知即将开始读书的喜讯,奉昀内心充满了与期待。但一想到早晨父亲和母亲的争执,他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忐忑。 “小婶,您打算教我些什么内容呢?”他好奇地询问,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姜怀虞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目前对文字尚处于懵懂状态,自然需要先从识字起步。只有掌握了字汇,你才能领会先贤的智慧,洞察词句背后的深意。待你知识积累渐丰,便要学习如何巧妙运用词汇,以笔墨为媒介,将自己的思考凝聚成文字。记住,我既然应允传授于你,只要你有心求学,我便会不吝啬地将我所有的学识传授给你。” 奉昀认真聆听,眼中闪现出热切的渴望,“那么,我能否像小叔那样出色呢?” 姜怀虞微笑着回答:“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勤奋努力,未来或许能超越你的小叔。” “好的,小婶,从今往后,我定会跟随你刻苦读书!” 姜怀虞转而望向慧依,轻声询问:“慧依,你认识字吗?明天是否愿意和哥哥一同读书呢?” 慧依犹豫地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鸣:“小叔曾经指导过我,但祖母和父母都认为女孩子读书无用,是徒耗光阴。他们总说,女孩子更应该多做些家务活。因此,我所认识的字远不如哥哥那么多……” 姜怀虞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温柔地问道:“那么,慧依,你自己是否渴望学习呢?” 她的目光充满了关切,仿佛在鼓励慧依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慧依微微撅起了嘴角,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我渴望学习,我希望能像小婶婶那样,通晓诸多人生哲理。” 在小婶婶踏入家门之前,慧依未曾见识过如此独特的女子,她的美丽中蕴含着坚定的自信,温婉而不失高雅,每一个举止,每一句话语,都让人为之倾倒。 她与雯茵姑姑以及自己的母亲截然不同,慧依心中也涌起了成为那种知书达理的女子的渴望。 姜怀虞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语气柔和而充满暖意:“小婶会尽力设法,让你祖母和父母都同意你接受教育的。” “真的吗!”慧依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姜怀虞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脸颊,微笑着说:“当然是真的。” 教一个学生也是教,教两个学生亦是如此,白家这个小侄女如此招人疼爱,姜怀虞实在不忍心将她弃之不顾。 “小婶婶,你真是太好了!” 慧依满怀喜悦,兴奋地扑进姜怀虞的怀抱,与她亲昵地撒着娇。 奉昀同样兴奋不已,笑得合不拢嘴:“太棒了!有小婶亲自指导你,这样一来,我就不必再偷偷摸摸地教你知识了。” 姜怀虞闻言有些愕然地询问:“你竟然在教慧依?” 奉昀轻轻颔首,语气中流露出自豪,“确实如此,祖母禁止慧依跟小叔学习认字,于是我便将我所学的点滴,暗地里传授给慧依。小叔得知此事后,还曾夸赞我一番。然而,慧依的学习进度确实缓慢,有些字,我重复教授多次,她依然难以掌握!” 慧依有些不满地反驳,“分明是你教学方法不当!” 小女孩儿脸上的不忿显而易见,她嘟起小嘴,理直气壮地说:“小叔偶尔也会测试我,只要是小叔亲自传授的,我都能牢记在心。你怎能说我愚笨?” 两个小孩子在一旁争论不休,姜怀虞却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白玉京早晨所言,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他确实是个温暖而善良的人,从他对小侄女的态度上,就能明显感受到,他并非那些古板无趣之辈。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坚决地推荐自己来为奉昀开蒙。 “好啦,别再争了。” 她轻柔地分开两个小孩子,“奉昀,你愿意将自己所学传授给妹妹,这是一种深沉的关爱,同时也是你自我提升的体现。你辅导妹妹的过程,虽然看似辛劳,但却在无形中帮助你巩固知识、反思不足,对你来说,这也是一种宝贵的收获。” 姜怀虞说完,转向白慧依,轻轻扬起嘴角,目光中满是宠溺,“还有你,慧依,往后你与哥哥一同研习学问,还需相互勉励,携手并进,明白吗?” 两个小孩听罢,先是一愣,随后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明白了!” 姜怀虞温柔地拍拍两人的肩膀,微笑着说:“真懂事。” 此时,白玉京站在屋檐下,脸上挂着笑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温馨的场景。 第17章 得寸进尺 掌灯时分。 姜怀虞回到房中,心中却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昨夜,他们并未完成洞房花烛夜,不知道今夜…… 她解开发髻,坐在床沿,心中纷乱地思索着,这时,白玉京忽然推门而入,脚步坚定而从容,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让娘子久等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柔情。 姜怀虞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却并未试图挣脱,任由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夫君勤学不辍,我守候你亦是份内之事。” 白玉京轻轻扬起嘴角,在幽暗的烛光下,他那本就俊秀非常的五官显得愈发璀璨夺目。 姜怀虞不由得陷入了迷醉。 自家的夫君这般风采翩翩,怪不得在上辈子,姜姝芩会毫无保留地委身于他,而谢雯茵也对他情根深种。 即便是自己,也觉得这张脸庞无比迷人,若能天天欣赏,那便是最美的福祉了。 她心中这般想着,白玉京却也在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片刻之后,他轻巧地拈起一缕她发鬓旁的柔丝,低语道:“娘子容貌如花,眉眼含春,我见之亦感心动,能与你结为连理,实为我有幸。” 从小到大,姜怀虞耳畔响过无数溢美之词。 毕竟如果不是她容颜娇美,也不会被侯府选中成为世子夫人,更希望她以美貌感化秦世子,改变其性情。 然而,这却是她首次听到相公亲口赞颂,心中既羞涩又欣喜,脸庞瞬间变得如同绽放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烛光摇曳,爱妻温婉相伴。 在那幽幽的烛光下,白玉京的双眸深邃而炽热,情感的火花再也无法压抑。他缓缓起身,轻轻吹熄了跳跃的烛火。 “爱妻昨日劳顿,今夜,我们不妨早点安歇。” 姜怀虞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拉近,陷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随即,白玉京那温润如水的唇瓣轻轻贴了上来,起初是小心翼翼的探索,而后逐渐大胆起来,直至无法自拔。 随着床帐的轻轻垂落,衣衫一件件滑落,整个房间弥漫着无边春色。 …… 第二天拂晓,姜怀虞还在梦乡中,忽然感觉到身旁有轻微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白玉京已经起床。 她想要跟随他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 “时间尚早,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为你准备些丰盛早餐。” 姜怀虞闻言,连忙摆了摆手,阻止道:“夫君无需对我如此宠溺,家中的银钱并不宽裕,我也不挑食的。” 白玉京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大嫂昨日所言未免有些过于夸张,咱家尚未至于山穷水尽的地步。” 察觉到她眼中仍旧流露出疑虑,他温言补充道:“我并非仅仅为你一人买早饭,而是全家上下人人有份。” 姜怀虞感受到他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不禁也笑出了声。 “夫君,我必定会尽快想出一个谋生之道,不让您在咱们与小家之间左右为难。” 白玉京深情地握紧她的手,柔声道:“拥有你如此贤惠的妻子,我还有什么苛求呢?” 昨夜,两人共度春宵,情感自是更加深厚,姜怀虞满脸娇羞与甜蜜,低语道:“夫君一直呵护我、尊重我,从未让我受过半点委屈,我自当为这个家尽一份心。” 两人相视而笑,情感在空气中流淌,良久,白玉京才缓缓转身离去。 早餐时分。 家人们看到白玉京带回的早餐,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同的表情。 白戚氏第一个露出不悦之色,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冷冷地刺向姜怀虞。 “呵,若依你这种奢侈的吃法,我们还怎么在这世上生存?”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满与讥讽。 谢雯茵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嫉妒,语气酸溜溜地道:“话虽如此,玉京表哥对二表嫂的体恤无可厚非,但二表嫂也未免太过得寸进尺。自从你入门,家中经济已捉襟见肘,现在却日复一日地这般奢华于饮食之上,实在缺乏持家的智慧。” 白缙霄在县城的酒楼担任账房一职,饮食一向优渥,从未感到短缺,因此对早餐丰盛些并无异议,故而保持沉默。 杨氏则满脸不悦,冷嘲热讽道:“二弟妹,原本你教授我家奉昀读书,我确实应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但大房在聘礼上已出不菲之资,算是扯平了。你出身富贵之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如此奢华的饮食习惯,我倒不介意,只是我疑惑,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能维持多久?” 这话,显然是在暗示她尽快自食其力。 姜怀虞轻放下筷子,微笑着安慰众人:“诸位不必忧虑,听说精巧绝伦的绢帕在市面上能卖到一两银子的高价。今日闲暇,我便会着手绣制,预计三日内便能完成一张。若持之以恒,定能确保我们的生活无忧。” 众人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若她果真能以这样的速度从事绣活,那么仅用一个月光景,便能赚取十两白银。 这一数目,竟是超过了白缙霄在县城酒楼担任账房一职的薪酬,其差额高达两倍之余! 顿时,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再无人出声。 白玉京内心充满了怜惜,夹起一个烧麦轻轻放入姜怀虞的碗中,“从事绣活颇为损耗眼神,娘子切莫过分劳累。” “嗯。”姜怀虞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对夫妇间的温馨互动,旁人看来或许不觉有何异常,但谢雯茵却是双手紧握,几乎要将掌心掐破,眼神中透露出对姜怀虞愈发强烈的不甘与怒火。 早餐过后,众人便散去了。 白缙霄休假归来,办理完弟弟的婚事后,也即将重返酒楼工作。 田园里的农活繁多,杨氏和谢雯茵吃完饭后便一同下田劳作。白戚氏则留在家中,处理一些琐碎的家务。 白玉京仍然在书房埋头苦读,而姜怀虞想起早上他从镇上回来时,额头上满是汗水,便端了一盆清凉的清水,送往书房,以便他能够凉爽一下。 姜怀虞轻轻地将洗净的巾帕拧得干爽,目见丈夫正聚精会神地挥洒着毫端,于是静悄悄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片刻后,白玉京才搁下笔尖,抬起头,这才发现了不远处默默守候的爱妻。 “爱妻何故不落座?” 第18章 粗茶淡饭 姜怀虞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递上手中的帕子,温言细语道:“天气渐热,夫君擦擦汗吧。” 白玉京接过那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帕子,却并未立即擦拭,而是愣愣地凝望着姜怀虞。 姜怀虞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中不禁有些惊异,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有什么失礼之处? 然而,她在家中孝顺爹娘,前辈子在侯府也是极尽孝道,侍奉公婆无不细致入微。 她暗自思忖,体贴夫君,本应如此细心周到,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姜怀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白玉京霍然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温柔地按在椅子上坐下。 他拿起一方细软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 “在嫁给我之前,娘子在家中是否也有仆人精心伺候呢?”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愧疚,“我自幼便习惯独自料理这些琐事,实在无需劳烦你,所以现在,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即可,不必为了我而疲于奔命。待我将来功成名就,定会为你挑选忠心的下人,再次为你提供周全的照顾。” 姜怀虞对他的话感到意外,愣神之间,心中却涌起一丝甜蜜。 今生能遇到如此佳偶,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看来重生一次,确实是苍天对她前生不幸的弥补。 白玉京为她拭净了脸颊,又用同一方帕子轻拭自己的额头,虽然略显随意,但姜怀虞却因为他与自己毫无别扭的行为而感到愉悦。 白玉京将丝帕放回盆中,缓缓开口:“娘子,我知晓你打算为孩子们准备授课所需的书籍以及笔墨纸砚。这屋中的物品,娘子可随意使用。今日我有些事务要外出,恐怕要等到夜里才能归来。” 姜怀虞微微颔首,语气中满是支持和鼓励:“好。夫君,你去吧,家中的事务有我照料。” 白玉京没有片刻的拖延,将方才挥就的篇章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随即匆忙地踏出了家门。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姜怀虞转过头,注意到书桌上有些许杂乱,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始整理。 桌面上散落着几页纸张,那是白玉京书写的手稿,姜怀虞不经意间拿起一张,细细端详。这些看似废弃的稿纸,字迹遒劲有力,语句更是巧妙绝伦,令人赞叹。 她实在不忍心丢弃这些墨宝,于是将其细致地叠放整齐,随手取过一本藏书,打算将它们夹在其中保存。 当她翻开书页,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画像意外地从书页间滑落。 姜怀虞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画像上,只见画中女子轮廓分明,她出于好奇,轻轻地展开了画像。当她看清画中人的真容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这画中之人,竟然是她无比熟悉的……姜姝芩。 然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姜怀虞的双腿仿佛被铁钉钉住,心中的寒意一丝一丝地蔓延开来。 正午。 杨氏与谢雯茵从田间劳作归来,两人忙碌一番后,准备好了一桌午餐。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开始享用。 白缙霄踏上了通往县城的路途,而白玉京也恰好不在家中,于是,家中仅剩下几位女人和两名孩童。 晚餐的准备异常简素,餐桌中央仅有一碗炒得青翠欲滴的菜心和一碟腌制入味的笋片,与粗糙的米饭相伴,便凑成了一顿晚餐。 姜怀虞曾在两世之中游走,她在侯府中所享受到的奢华生活不必多言,而在出嫁之前,姜家亦未曾让她在吃穿上有所短缺。 因此,她并不习惯这样的粗茶淡饭,然而她并未将这种不习惯显露于外,仅仅是减少了食量。 她心知,白家的经济状况如此,她无法对此有所挑剔。 只能寄望于自己能尽快赚取钱财,进而逐步改善家庭的生活条件。 做绣活虽然能赚取一些微薄收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待到积攒了一定的本金后,她还是得另谋一份能够持久从事的职业。 她在用餐的同时,心中已经在计划着未来的赚钱之道。 然而,这一切在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谢雯茵偷瞥她一眼,又轮流打量着白戚氏和杨氏,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二表嫂难道是觉得白家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啊。” 谢雯茵轻轻放下碗碟,目光如剑直刺向姜怀虞,“近日来,我观察你用餐时的神态,竟误以为这些菜肴如同穿肠毒药,令人难以忍受!” “表妹多虑了。”姜怀虞依旧从容不迫地品尝着食物。 谢雯茵注意到白戚氏的面色已变得阴沉,她继续以挑衅的口吻说道:“真的吗?二表嫂,毕竟白家的确无法与姜家相提并论。遗憾的是,你的养父母将你嫁到此处,竟然未曾多加资助,让你随我们一同忍受这份艰辛。难道他们真的无意关心你的婚后生活吗?” 姜怀虞紧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尽管谢雯茵所述无误,但她坚决不会承认,更不会在婆家暴露娘家的把柄。 “雯茵表妹真是令人惊讶,竟然能比我这个姜家人,更为了解我的父母。” 谢雯茵轻笑一声,“二表嫂说笑了,其实这也没关系。实际上,只要你全心全意地孝顺婆婆,真正顺应白家的生活,那么你的娘家关系如何,又有谁会在意?这难道不是众人皆知的吗?” 姜怀虞心中悬疑,却未发一言,不知谢雯茵究竟有何图谋。 谢雯茵毫不在意她的冷漠态度,继而开口道:“然而,二表嫂,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便你无需劳作,但就在不久前,我与大表嫂从田间归来,已是筋疲力尽、腹中空空。在煮饭之际,你至少应该过来帮一把手吧?这绝非什么艰巨的任务。” 白戚氏闻言,猛地抬起眼帘,目光如刀一般刺向姜怀虞。 “雯茵所言极是,我刚刚还注意到你既未从事绣活,也未指导奉昀温书,莫非你是故意偷懒?” 谢雯茵热情洋溢地往白戚氏的碗里夹了一块菜肴。 “即便你想要摆出一副千金的姿态,也得分清场合,这里是白家,二表嫂你无所事事,却只想坐享其成,难道你真把我们当作你的贴身丫鬟和家仆了吗?” 杨氏本无意深究,只想匆匆用过晚餐便回房休息。 但此刻心中不禁燃起了怒火,带着几分愤懑的目光投向姜怀虞。 第19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姜怀虞轻放下碗筷,随手拿起一方手绢,轻轻拭去唇边的残羹,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雯茵表妹喋喋不休,归根结底,还是在责怪我无所事事。然而,在我抵达之前,你们难道就能免除饮食之需,免除劳作之苦吗?” 谢雯茵深知对方口若悬河,于是搬出了家族长辈的权威。 “姑姑曾言,白家不容寄生虫!” 姜怀虞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从容,“今日上午,我已备齐了授课所需的一切物品,下午便可正式开讲,指导奉昀研读诗书。在大伯哥启程前往县城之际,我特地请他帮忙在城里采购了绸缎与丝线,只待货物一到,我便会立刻着手刺绣。我已做了如此安排,雯茵表妹难道还觉得我是个游手好闲之人吗?” “谁知道你这些是不是只是口头上的花言巧语!”谢雯茵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姜怀虞目光平和地望着她,“如果雯茵表妹仍旧心存不满,那我愿意与你交换职责,你负责教授奉昀学问,同时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我确实不擅长农事,可勤能补拙,等时间一久,我定能掌握其中的技巧。倒是不知道雯茵表妹,是否也能学会我身上所具备的技艺?” “你!”谢雯茵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晚霞般红艳,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似乎是被激怒得有些不知所措。 “二表嫂何来傲慢之意!” 姜怀虞端坐如松,声音略显提高,语气坚定地道:“我从未轻视任何人,只是我坚信,一个家庭想要安宁幸福,必须各尽其职。就如同你并不擅长诗词歌赋,而我亦非善于劳作之人。我承诺的事情必定会履行,如果未能做到,表妹雯茵再来质疑也不迟,何必急于此刻对我指责?” 她深知白家为了迎娶她,已经耗尽积蓄,因此家人对她心存不满。 但她不能示弱,否则类似今日的争执,日后必将频繁上演。 这番话,既是对谢雯茵的回应,也是让白戚氏听到的心声。 白戚氏斜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地道:“时光尚长,众人自然会看出你是真才实学,还是仅凭口舌之利。” 谢雯茵似乎还想辩解,却被白戚氏挥手制止。 “大家都吃饭罢,一天到晚争吵不休,听得我头痛欲裂!” 她并非不站在谢雯茵这边,只是每次谢雯茵与儿媳争执,总是处于劣势,这让她的心情也变得沉郁。 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眼前这位姜家养女的行为举止无懈可击,她的口才犹如锐利的剑,即便是在激烈的辩论中,也让人难以占到上风。 她心中的怨气如同积聚的暴雪,虽然暂时压制,但仍旧渴望爆发。 暗自下定决心,要亲眼见证这位儿媳是否能够履行她所许下的庄严承诺。 如果儿媳真能如她所愿地实现那两件大事,那么一切都将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奉昀的学识和财富,无疑将为白家的繁荣添砖加瓦。 然而,如果儿媳未能达成目标,那么她将会毫不留情地将旧账新账一起清算! 这些承诺都是儿媳亲口说出的,如果她未能兑现,即便是护妻狂魔的玉京也无法再为她提供庇护。 白戚氏的话语如同寒冰般坚定,谢雯茵虽然心中充满不满,但在权威面前,她不得不选择沉默。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宁静,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姜怀虞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趁机提出让慧依一同读书的建议。 白戚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慧依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书呢?” 杨氏也被她的提议惊得一愣,她瞥了姜怀虞一眼,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犹豫。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女孩子应以勤快持家为本分,将来出嫁后也要能够得到丈夫的喜爱。读书并非女子必备的技能,但若是……” 她的眸中掠过一抹算计的亮光,“若能掌握一门精湛的手艺,自然更能赢得他人的尊重。二妹啊,你若真心想指导慧依,不妨将你那精湛的刺绣技艺传授给她。有了这项才能,无论身处何地,她都不必仰人鼻息。” 白戚氏亦颔首赞同,“这话说得在理。咱们这样的人家,家务琐事繁多,一个女孩子家,学那些书本知识有何用?弄不好还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将来嫁人都不受欢迎。” 听到这番话,慧依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泪水打转,显得无比委屈。 姜怀虞对此仿佛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拍了拍慧依的手臂,以示安慰,然后平静地反问:“敢问婆母,我们究竟属于何种家庭?” 白戚氏横了她一眼,“自然是乡间的庄户人家,你以为这里还能与你们金都姜家相提并论吗?” “白家现在虽然家徒四壁,但婆母是否忘记了,玉京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如果他金榜题名,您是否想过,白家将会迎来怎样的辉煌?” 想到儿子可能高中状元,白戚氏的心跳不禁加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脸上洋溢着自豪之色,声音也变得十分高亢:“玉京能夺得状元,这无疑是家门之幸,是我们白家大大的荣耀啊!” 白戚氏斜睨了姜怀虞一眼,语带调侃地道:“甚至是你,将来也能沐浴在玉京的荣光之中。” 说罢,她轻蔑地撇了撇嘴角,那副神情仿佛不屑一顾。 姜怀虞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道:“这么说来,正所谓一人飞黄腾达,鸡犬升天。待到夫君官运亨通,我们全家便都成了官宦世家,出入有尊,身份显赫,又岂能与今日相提并论?” 白戚氏眉头紧蹙,疑惑地问:“你这话究竟何意?” 姜怀虞缓缓道:“如果慧依拥有一个当官的叔父,将来议亲之时,定会面临更多优越的选择,您说是不是?” 白戚氏尚未开口,杨氏已激动得连连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错没错!” 家中小叔一旦官居要职,大房便能昂首挺胸! 姜怀虞莞尔一笑,接着说道:“但,慧依如果身为官眷,却腹无点墨,粗枝大叶,又怎能获得那些显赫人家的青睐呢?” 第20章 抵触 杨氏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一脸愁云惨淡,她叹息一声,幽幽开口:“二弟妹的言辞颇有些道理,我观察那些豪门世家的女子,确实少有像我们这样对大字一窍不通的……” 她话音刚落,目光便轻轻掠过白戚氏的面庞,似乎在寻找她的共鸣。 白戚氏对姜怀虞的观点颇感认同,然而心中依旧存有几分迟疑。 她自己一生未曾接触过书籍,却也这样过来了,杨氏和谢雯茵也过得有滋有味。 女儿家无需像男子一样参加科举,出人头地,那么,真的有必要让她们学习读书吗? 姜怀虞轻轻抚摸着慧依的发顶,笑容温暖:“女孩子读书并非要像男孩一样深入钻研,其目的除了理解道理,修身养性之外,更重要的是学会理财和管理,善于交际。在家庭中能够妥善处理家务事,在外面也能够落落大方,从容应对人际交往。这些技能将伴随她们一生,如果能够做好,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他人的尊重,这同样是白家的荣耀。” 她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婆母,大嫂,你们意下如何?” 杨氏从来未曾考虑过这些东西,听姜怀虞如此一启发,顿时豁然开朗,完全赞同她的观点。 在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不渴望女儿能过上好日子的。她之所以让姜怀虞传授慧依女工技艺,无非是希望女儿能够掌握一门自立的本领,以免将来被人轻视。 然而,她毕竟目光尚浅,未曾深思姜怀虞所言的真谛。 杨氏满脸热切,平日里对白戚氏的敬畏此刻已抛诸脑后,她恳求道:“母亲,我瞧二弟妹所言极是,请您允许慧依也跟随奉昀一同读书吧。若他们兄妹都能有所作为,您的脸上也定会增添无限光彩。” 白戚氏冷笑一声,斥责道:“瞧你那副模样,被别人两句花言巧语所迷惑,便忘却了自己的姓氏。” 然而,她终究没有再次严词拒绝,只是目光复杂地瞥了姜怀虞一眼。尽管她对这个儿媳并无好感,但她不得不承认,儿媳毕竟是出自京城官宦世家,自己的格局眼光确实不及她长远。 白戚氏在心中反复思量了片刻。 然后缓缓开口:“慧依可以涉猎书卷,但女红技艺亦不可荒废。读书的便利我目前尚未明显察觉,不过,学得一门手艺,终究是稳妥之举,永远不会饿死。” 杨氏听了这话,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慧依的小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宛如春花初绽。 白戚氏的目光落在姜怀虞身上,语气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柔和。 “既然两个孩子都已跟随你,那你便得多费些心思。” 姜怀虞含笑颔首,神态坚定,“我必定会全力以赴,毫无保留。” 饭后,杨氏将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亲自为姜怀虞泡了一壶香醇的茶,然后才又忙不迭地回到了田间劳作。 谢雯茵与她一同走出家门,忍不住嘟囔起来:“大表嫂,你咋也让她收买了?” 她心中满是委屈,这些天,玉京表哥对姜怀虞呵护备至,让她始终找不到机会报复,原本指望着今日能好好教训姜怀虞一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姑姑对姜怀虞青眼有加,甚至杨氏也开始对她表现出亲昵的态度。 姑姑和杨氏不是一向都对姜怀虞冷眼相待吗? 怎么短短两日之间,她们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悠悠岁月中,杨氏亲眼见证了谢雯茵的成长,平时,谢雯茵对她的关照更是无微不至,两人的感情一直亲密无间,形同姐妹。 她轻轻叹息,语重心长地道:“雯茵啊,并非我故意不为你发声,只是二弟妹确实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再者,她答应的那些事情,不是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吗?” “迄今为止,连一个铜板都还未曾见到,你们却都已被她迷惑得团团转!” 杨氏再次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谋生之道并非如耕作那般简单,挥动锄头就能立刻看到成果。且待她赚得盆满钵满之时,那些好处终究会惠及我们,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 谢雯茵心中涌起一股酸楚,语气带着责备:“大表嫂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私下里说过的那些悄悄话!” 她记得两人曾在背地里交换过无数关于姜怀虞的抱怨,但如今面对杨氏的态度,她感到一种深深的背刺感。 杨氏的面色有些尴尬,她解释道:“可是,我的两个孩子都托付给了二弟妹来教导,这份恩情,我怎能忘记呢……” “她的恩情是恩情,难道我的就是狗屎吗?”谢雯茵语气冷冽,说完,她便加快步伐,径直向前走去,很快便把杨氏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望着谢雯茵的背影,杨氏只能叹息,摇了摇头,匆匆追了上去。 …… 午后,姜怀虞在宽敞的堂屋中,耐心地指导着两个孩童学习。 两个孩子或许深知这次学习的机会颇为珍贵,因此都表现得格外专注,尤其是慧依,学习态度更是认真至极。 随着日头渐西,时光悄然滑向黄昏。 姜怀虞目不转睛地监督着他们完成作业,直至最后一笔落下,方才准许他们休息。 她信步走到屋外,想要舒展一下疲惫的筋骨,却意外地看到白玉京也刚好从外面归来,不由得呆立当场。 白玉京步履轻盈地走到她身边,见她露愁色,关切地询问:“娘子午后教导两个孩子读书,是否感到劳累?” 姜怀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假如她上午未曾瞥见那幅画作,她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关心,甚至还会暗自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温厚的丈夫。 但她已经发现了那幅画,心中便涌起了莫名的抵触。 只要回忆起画上那行题字“姝芩”,她的心便会不由自主地刺痛。 “无碍。” 姜怀虞有些沮丧地摆了摆手,试图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白玉京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依旧微笑着伸出手拉住她,“外头晚霞如锦,我陪你一同散步吧,顺便呢,我也有些心事想与你倾诉倾诉。” 姜怀虞被他紧紧牵引,然而,心中那股早上的甜蜜已然消散无踪。 第21章 敬意 两人漫步在白家府邸外的幽静山径上,天边的余晖犹如织锦,赤霞满天。 姜怀虞不由得轻轻叹息,“圆月难觅,彩霞易逝。” 察觉到她语气中流露出的淡淡忧伤,白玉京转过头来关切地询问:“今日我外出,娘子在家是否受到了什么委屈?” “并没有,”姜怀虞轻轻摇头,“只不过目睹这番景致,心生感慨罢了。” 白玉京微笑着,“人间的美好事物总是难以长久,但即便只是短暂的拥有,也称得上是人生一大乐事。” 姜怀虞报以一丝僵硬的笑意,“所言极是。” 注意到她眉梢眼角隐约的疲惫,白玉京突然驻足,“娘子若感劳累,我们还是回家吧。” 他的关怀依旧如此细致入微,可姜怀虞心中却不禁生疑,这份体贴是否仅因她一人? “天色尚未全暗,不如再散散步。”她轻声道,语调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与忧郁。 姜怀虞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她不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何种变故。 或许,她本不该怀抱那份憧憬,若是如此,即便得知白玉京心中所藏之人乃是姜姝芩,她也不会像此刻这般心乱如麻。 在这一世,她嫁入了贫寒的白家,虽然面对婆婆的挑剔与大嫂、表妹的排斥,但在这几日里,白玉京始终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体会到了被丈夫珍视的温暖与甜蜜。 她深感自己获得了美满的姻缘,总算能够摆脱前世的孤寂,与丈夫举案齐眉,好好过平淡日子。 不料,这竟是一段错综复杂的孽缘。 姜怀虞的眼睫轻轻颤动,她终于明白,新婚之夜,白玉京为何不肯与她共度良宵,当时她还以为他细腻入微,考虑周全。 然而,自古以来,哪个男子能够在洞房花烛夜,对身边的新婚妻子无动于衷? 毕竟她,并非他心中所渴望的那个女子。 那幅画像上的题字历历在目,煞是刺眼: 愿执姝芩之手,相伴到老! 姜怀虞的心房仿佛被细针刺了一下,剧痛无比,两度轮回,她直到今天才真正尝到了爱情的滋味,稍一不留神,便轻易地陷入了情感的漩涡,换来的竟是如此残酷的结局吗? 心潮起伏之际,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而亲切的嗓音。 “哎呀,瞧你们俩,这是出来散步啊?” 原来是白二婶。 她刚劳作归来,瞥见手牵手漫步的两人,脸上不禁荡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二婶回来了,”白玉京温文尔雅地打了个招呼,“天气炎热,好在傍晚时分还有一丝凉意,我带妻子出来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姜怀虞曾受白二婶的多方关照,对她心怀感激,此刻也亲切地唤了声“二婶”。 白二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满脸的笑容几乎难以抑制。 “妙啊妙啊!看到你们俩相依相偎,我才真正体会到戏本子中所描述的‘郎才女貌’,原来就是形容你们这样的佳偶天成。” 白玉京笑如春风,“二婶总是喜欢逗我们开心,怀虞她腼腆得很,您莫要让她尴尬了。” 字字句句,透露出无尽的呵护与深情。 白二婶脸上绽放出一抹调皮的笑意,轻声细语道:“无碍的,玉京,你有所不知,那日我赴京城迎接怀虞,途中我们畅谈颇多,我给她讲述了不少关于你的趣事,所以你的媳妇儿啊,早已褪去了那份羞涩。” “玉京媳妇儿,是不是如此?”她冲着姜怀虞眨了眨眼,眼神中满是顽皮。 按道理,姜怀虞被当众调侃,应该感到尴尬,但此时她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反而显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神态。 “二婶所言极是。” 听到这话,白玉京却不禁羞红了脸,急忙转移了话题。 “二婶,已经到了家门口,何不进屋小憩,品一杯粗茶呢?” 白二婶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必了不必了,家里还有一堆琐事等着我处理,我就不跟你们聊了。” 她的眼珠子灵活地一转,突然将白玉京拉到一旁,悄声交待道:“玉京,你疼爱媳妇,这本是令人欣慰之事。你母亲的性情刚烈,而新妇子又如此柔弱,你务必要多加呵护她,否则,二婶可是不会要找你算账。” “二婶请宽心,我定会竭尽所能。”白玉京语气坚定地回应。 尽管两人竭力压低声音交谈,但姜怀虞依旧捕捉到了对话的轮廓。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一分为二,一半沐浴在羞涩与喜悦之中;另一半则竭力抑制着情感,不断提醒她这一切不过是幻象。 话音刚落,白二婶便转向姜怀虞,温言道:“玉京媳妇,我这就要回去了。改日,让玉京带你到镇上逛逛。你在这山上看,镇子虽小,但里面的繁华却是不容小觑。” “行,二婶您慢走。”姜怀虞脸上绽放出礼貌的笑容,轻轻回应。 送走白二婶后,天色也渐次暗淡,两人便缓缓地踏上了归途。 姜怀虞好奇地询问:“刚刚你提到,是有话要对我说?” 白玉京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娘子,你曾让我撰写一篇文章,附在给祭酒大人的举荐信之后。最近我已将其完成,但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我今日特地去找了同窗们商议,他们一致认为文章写得很好,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安心地将信送出去了。” 姜怀虞轻轻扯唇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赞赏,“以夫君之才情,撰写此文自然游刃有余。” 她继续说道:“文章中所蕴含的智慧与深度,定能博得祭酒大人的青睐。你这份谨慎,更显出你的用心良苦。” “一切都要归功于娘子,感激岳父大人的恩泽,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有机缘,得以在祭酒大人的跟前展现自己的才华? 姜怀虞心中一动,忽然询问:“夫君似乎对我父亲怀有深厚的敬意?” “那是不言而喻的,岳父大人廉政奉公,供职于国子监,在天下文人的心目中享有极高的声望。而且,他还曾给予我无私的指导与扶持,于我而言,他不仅是长辈,更是半个师父。” 白玉京微微低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姜怀虞身上,“更何况,他还将你这样的佳人许配给我,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天赐的幸运。岳父大人对我如此青睐,我又怎能不发自内心地敬仰他?” 第22章 辜负了你 姜怀虞蛾眉微蹙,一本正经地道:“你对我父亲如此敬重,以至于就不曾介意姜家背信弃义的行为么?” 白玉京微愣,随即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姜怀虞凝视着他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原本,姜、白两家定下的亲事,姜家原本指定的是将姜姝芩许配给你。然而,中途却突然变卦,将我这个假千金许配给你,你真的不曾有过一丝怨恨?” 白玉京未曾预料到她会提出如此突兀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有些怔忡,随即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为何会心怀怨恨?” 姜怀虞目光清澈如水,语气平静地说道:“但你我都清楚,妹妹才是姜家的正宗血脉,她的身份比我这个养女高贵得多。即便我在他人面前说得天花乱坠,这也无法改变这个铁定的事实。你娶我为妻,实际上是在承担一份不公平的负担。” 白玉京微微一愣,露出惊讶的神色,“怀虞,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姜怀虞凝视着他,良久之后,忽地展颜一笑,“既然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那些过去的恩怨就暂且放下不谈。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细心照料。” 白玉京轻轻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情,“我们既然结为连理,又何必如此客气?” 他继续说道:“再说,岳父大人的重托我岂能忘记?他将你交付于我,我自当以全心全意的关怀来待你,否则如何能对得起他对我的深厚恩泽?” 看来,还是源于那份恩情啊…… “差点忘了,”姜怀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白玉京,“夫君,妹妹出阁那日,特别叮嘱我要转达一句话给你。” 白玉京闻言,面色变换了一番,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姝芩在那个秋日的京城离别时刻,她未能亲口向你表达感激之情,内心始终感到不安。因此,她特别嘱咐我,代她转达那份深深的谢意。她衷心感谢你护送她返回姜家,让她得以与久违的父母重逢,重享家庭的温暖。” 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岁月里,姜怀虞的生母在弥留之际,姜姝芩终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怀着满腔渴望,她毅然踏上寻亲之路,孤身一人踏进了那座遥远的京城。然而,路途艰辛,山水迢迢,作为一个弱质女流,她在途中遭遇了不法之徒的劫掠。 那些地痞不仅抢走了她所有的银两,甚至还想对她施以不轨。就在这危急关头,白玉京挺身而出,英勇地救下了她。 得知姜姝芩的目的是进京寻亲,而白玉京也恰好要去京城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两人便结伴同行。 在白玉京的护送下,姜姝芩终于平安抵达了姜家。正是这份保护,使得姜父对白玉京格外器重。 得知白玉京是一位即将参加科举考试的才子,姜家不仅赠送了丰富的藏书,还为他安排了在京城的居所。姜父更是常常邀请白玉京共同研讨经典,指导他的文章。 毫不夸张地讲,白玉京年纪轻轻便取得科举功名,离不开姜父的悉心指导和提携。 而自从姜姝芩重返姜家的大门之后,她就再无机会与白玉京会面。 这种安排,其实是出于姜父和郝氏对姜姝芩清誉的保护。 尽管她与白玉京一同踏上了进京的路途,两人之间保持着纯洁无暇的关系,但流言蜚语总是难以避免,对她的声誉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害。 因此,自那之后,两人便杜绝了任何私下接触,所有的社交活动都由姜父亲自打理。 直到有一天,侯府明确表示出与姜家联姻的意愿,姜父和郝氏不愿让姜姝芩陷入火坑,便匆忙安排了她的婚事,将她与白玉京的亲事敲定。 同时,他们还巧妙地让姜怀虞在靖远侯夫人面前展露头角,以此巩固侯府的婚约。 无论是在这一世,还是在前世的回忆中。 姜怀虞始终以为,姜家之所以将姜姝芩许配给白玉京,是因为看重了他的品德与才智。 但如今仔细想来,事情似乎并不完全如此。 否则,那幅神秘的画像又该如怎么说得通? 两人在赴京的路途上相互扶持,共同度过了数日的朝夕相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孤男寡女,彼此之间产生情感,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此,在前世,姜姝芩才会心甘情愿地嫁入白家。然而,由于前世的悲惨遭遇,她才在重生之后,坚决地与姜怀虞交换了亲事。 姜怀虞终于洞察了这一切的真相,内心瞬间弥漫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原来,他们之间早已潜藏着难以言喻的暗恋。 那么,自己此刻嫁给白玉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白玉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姜家的深厚恩情,远胜于我当年护送她进京的微薄之情,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份感激。” 是不堪承受,还是不忍割舍? 姜怀虞毅然下定决心,紧咬着牙关道:“还有一句话,我……我实在难以启齿。” “怀虞,但说无妨。” 姜怀虞显得异常犹豫,她迟疑了许久,才缓缓道出:“这话本不应由我来说出口,然而……这是妹妹临走前的托付,我无法违背她的志愿。” 她的目光坚定,直视着白玉京深邃的双眸,轻声细语:“妹妹曾说,是她辜负了你。” 在这一刻,姜怀虞只想证实自己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白玉京闻言,脸色刹那间变了几遍,显然被这话震得心神不宁。 他满脸震惊,“怀虞,你……你竟然都知情?” “是的。”姜怀虞微微颔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坚决与哀愁。 京良久,白玉京才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愁:“姜姑娘对我并无半点亏欠,只怪我与她缘分浅薄,得知她嫁入侯府,我也为她能觅得佳缘而欣慰。” 尽管心中早有预备,但当那句话从他口中亲口说出,姜怀虞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难道,她所有的期盼与等待,都只是一场笑话吗? 她竭力压制内心的波动,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轻声道:“如此一来,妹妹你也可以放下心中的重担了。” 白玉京低头,只见她面色如鱼肚,身形也似乎在风中摇曳不定,他心中一惊,立刻伸手欲去扶持。 第23章 赚得六两银 姜怀虞却轻轻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搀扶,勉强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没事。” 白玉京凝视着她,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沉声道:“怀虞,即便你已知晓这些旧事,但我仍要向你表示,我与姜姑娘虽订过亲,可那已成为过往云烟。现在,我与你结为连理,满心期望的是与你共度此生。” 共度此生? 这个念头在姜怀虞心中轻轻掠过。 她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凄美,“夫君无需挂虑,我不会对这些过往耿耿于怀。” 既然他的内心早已有所归属,对她所施的婚娶与关怀,亦不过是出于一份不愿辜负姜家深厚恩情的责任感,那么,她便应该收敛那些无谓的期待。 从此往后,她只愿与他平淡无奇地共度时光,不再奢望能达到心心相印,恩爱非常的境界。 是她一厢情愿,误以为在这世间的再次结合,便能重获白玉京前世那深沉的感情。 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白玉京的所有深情,始终只专属姜姝芩一人。 那么,就顺应这份现实吧。 从今往后,姜怀虞只将他视为自己的丈夫,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听罢此言,白玉京心中释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来必定是娘子您善解人意,姜小姐才会将这样的心意付给您,否则我们夫妻之间,恐怕早已误会重重了。” 姜怀虞轻轻地笑了笑,回答道:“过往云烟,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把握现在。” 白玉京不由得翘起嘴角,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深情地道:“正是如此,往昔已逝,如同轻烟薄雾。我与娘子既有当下的相伴,也有未来的承诺,我们要携手共进,地久天长。” 在再次听闻这些缠绵悱恻的情话时,姜怀虞的内心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嗯,知道了。” …… 婚礼之后的第三日,依照习俗,是新嫁娘回娘家的日子。 然而,从福顺镇到京城的旅途遥远,往返不便,因此在姜怀虞嫁人之前,郝氏便特意关照过,让她无需来回奔波。 实际上,不回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家的经济状况本就拮据,若是她回去连一份过得去的礼物都拿不出,只会让两家的颜面受损。 在这几日里,白玉京带着举荐信前往县城,拜访了屠祭酒。 姜怀虞则在家中忙碌,一方面不遗余力地教导奉昀和慧依,另一方面抽出闲暇时间精心绣制帕子。 经过半个月的辛勤劳作,她终于完成了几幅精致的绣帕,便托杨氏帮忙拿到城里去售卖。 杨氏收到钱回来,面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高兴与激动。 “赚大发了!弟妹,你真是太有能耐了!” 她嗓门高八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怀虞让奉昀和慧依继续自读,随即从容不迫地出门迎接杨氏。杨氏瞥见她的身影,脸上顿时绽放出满满的笑容,热情地朝她挥着手。 “弟妹,快来这边,你知道吗?你送给我的那几幅精致的帕子,竟然卖出了个好价钱。” 姜怀虞轻轻一笑,猜测道:“莫非是三两银子?” “哪里止三两!”杨氏从衣襟里取出一只绣花荷包,轻轻一抖,将里面的银两倾泻在掌心,“每幅帕子一两五钱,我们总共收获了六两银子!” 姜怀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大嫂,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白戚氏也露出惊奇的模样,“哎呀,这收帕子的买家是不是有点迷糊,竟然误打误撞,让我们得了这个便宜?” “哪里是算错了账!”杨氏嘴角勾起一抹笑,乐呵呵道: “今天镇上的韩婶正好进城,我托她帮忙将帕子推销出去。她来到布庄,展示了你绣制的帕子,那布庄的掌柜一见之下,也被你精湛的手艺所折服,不仅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帕子一并购下,还额外多给了三百文钱。这三百文并非他算错,而是他希望二妹今后有新绣的帕子,依然送到他那里去销售!”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真是赚大了。”白戚氏脸上洋溢着欣喜若狂的光彩。 杨氏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感慨道:“确实,多亏了弟妹拥有如此精湛的手艺,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价位,咱们家未来的银钱花销还用发愁吗?” 这半个月以来,自家两个孩子自从姜怀虞的悉心教导下,仿佛蜕变了许多,不再是过去那般顽皮贪玩。 奉昀日夜勤学不辍,不是埋头苦读,就是专心练习书法,而慧依也学会了做一些基础的针线活计。 她看在眼里,心中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姜怀虞的教导。 加之,家中的生计问题已然得到解决,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在婆婆面前称赞姜怀虞几句。 白戚氏斜睨了姜怀虞一眼,温和地吩咐:“玉京媳妇,你就勤快点,多绣些手帕拿去市集上售卖,这样家里的日子也能渐渐宽裕起来。” “儿媳遵命。”姜怀虞眼观鼻鼻观心。 杨氏拿着那笔钱,犹豫了片刻,终于递给姜怀虞,诚恳地道:“弟妹,这些银两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你收下吧。” 姜怀虞轻轻摆摆手,语气坚定:“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我赚钱是为了补贴家用。婆母您是白家的一家之主,这些钱,本来就该由您来管理才是。” 听到这番话,白戚氏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心想这个儿媳还算得上是明理之人。 “此言甚是,就将这银两交予我吧。” 姜怀虞从杨氏手中接过银两,步履轻盈地向白戚氏走去,白戚氏伸出了期待的手。 就在银两即将落入白戚氏手中之际,姜怀虞却忽然顿住了手,道:“只是,考虑到夫君和奉昀、慧依均处于学业攻读之中,文房四宝的耗费颇为可观,因此,恳请婆母应允我提取二两银,来应对这些必要支出。” 六两银子,本就是她辛勤刺绣所获得的收入,还需积攒起来作为日后经商的资本,怎么可以毫无保留地交到白戚氏手中?否则,怕不是处于被动的境地了? 白戚氏微微一怔,面露不悦道“以前这些开销,我都是直接拨银子给玉京去买的。” 姜怀虞莞尔一笑,温言解释道:“婆母,夫君既然已经娶了我,他勤奋向学,我怎能忍心再让他为这些事务分心呢?” 白戚氏思忖片刻,觉得姜怀虞的话也不无道理,尽管心中颇为不甘,最终还是将二两银子交到了她手上。 第24章 罚打 姜怀虞谦恭地福身行礼:“感谢婆母大人。” 面对她如此温顺的表现,白戚氏心中的愠怒渐渐消散,语重心长地提醒道:“既然你明白玉京的辛劳,那么你就必须细致入微地照顾他。至于奉昀和慧依,他们交托在你手中,你必须确保他们不出岔子。” “儿媳铭记在心。”姜怀虞郑重地回应。 ……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一月流逝。 酷暑难耐,即便堂屋的窗户全部敞开,姜怀虞依旧额头冒汗,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奉昀和慧依的情况也很糟糕,他们在写作业时,汗水不断地往下落、 然而,两人却并未趁机偷懒。 姜怀虞性格柔婉,但在教学上却严格异常,如果奉昀和慧依有所失误,她的惩罚也很重,打手板、罚抄书已成为家常便饭。 不知过了几炷香,终于,奉昀和慧依完成了姜怀虞布置的作业,并将之递上。 姜怀虞批改完毕,取出一把戒尺,严肃地道:“白奉昀,你错写了六个字,就应当接受六下手板的惩罚。白慧依你错写四个字,但考虑到你闲暇时还需操持女红,我就免了你的手板之刑,改为罚你将这篇文章再抄写四遍。” 兄妹俩虽然对戒尺感到战栗,然而在它的震慑下,竟无一人敢于申辩,唯有一声不吭地承受惩罚。 慧依再次埋头于笔墨之间,而奉昀则遭受了手掌的痛击。 廊下的杨氏目睹儿子遭受责打,内心既痛苦又愤怒。她的孩子,连她自己都呵护备至,绝不舍得动手,而姜怀虞却屡次三番对这无辜的孩子施加暴力。每当想到儿子被打后那肿胀起来的手心,她便不由得泪如雨下。 “看看你那副样子,躲在暗处哭泣能有何等作为?” 突然,一道讥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杨氏回首一望,只见谢雯茵搀扶着白戚氏走了过来。她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疑惑地问:“外面阳光正烈,母亲怎么不进房休息?” 白戚氏的目光紧紧锁定院内的情形,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冷漠与不满。 “受罚的可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在这里黯然落泪,为何不挺身而出阻止?” 杨氏轻轻叹息,“孩子求学,遭受先生的责罚是难免的,我又怎能因此与二弟妹产生争执?罢了,今后我尽量避开,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这样心中或许会好受一些。” “你这种表现,实在是懦弱至极!”白戚氏怒气冲冲地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她愤愤不平地道:“你的亲生儿子你难道不心疼吗?我却是同情我的宝贝孙子,那么小的孩子,手都肿成了这般模样,还怎能握笔书写?” 谢雯茵随声附和,声援道:“确实如此,老师责罚学生固然寻常,但二表嫂她并非先生,身为亲婶婶,对自己的侄儿怎能不温柔劝导?我敢说,她摆出这种威风,也不知道是为了炫耀给谁看。大表嫂,你可别让人家骑到你头上,还茫然不知!” “我……” 杨氏正想辩解,却被白戚氏厉声打断。 “行了,这一个多月来,你能够忍受,我却无法容忍这种气压。明明不久前,我才特意叮嘱过她不要动粗,若非雯茵及时告知,我竟一无所知,她又对我孙儿施加了暴力。这不是公然挑衅我这个老太婆吗?” 白戚氏一脸愤慨地踏入庭院,首先轻轻拉起奉昀的小手仔细端详,看到掌心红肿得厉害,登时脸上露出深深的怜惜。 “姜氏,我早已郑重提醒过你,要你善待孩子,为何你偏要置若罔闻?”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厉与悲痛。 姜怀虞从容不迫地迎着她那吞噬般的目光,毅然从椅子上站起,沉声道:“功过需分明,赏罚当及时。几日前您叮嘱我不要惩罚他们,我依令而行。然而,他们的学业却每况愈下,同样的错误屡次重犯,竟达两三次之多。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我岂能坐视不管,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白戚氏闻言,冷峭地哼了一声,“他们尚年幼,如今夏日炎炎,稍有懈怠也属常情,你只需耐心指导便是。但你却执意要以暴力相加,我看分明是你自己不愿付出那份耐心!” 想到自己的孙子孙女,竟屡遭儿媳的责打,白戚氏心中便是一阵窒息的痛楚。 姜怀虞坚持道:“学海无涯,枯燥乏味,既然我应承了教导他们的重任,便要尽职尽责。慧依是女孩儿家,自然可以宽容一些,但奉昀的未来,是要追随他小叔的脚步,走科举之路的。若我不严加管教,为他奠定坚实的基础,将来他又怎能独当一面,展现真正的才华?” 白戚氏听不下去,愤愤不平地道:“总之,你绝不能动手打我的孙儿!” 姜怀虞素来难以忍受酷暑,每年夏天都依赖冰鉴来度过炎炎夏日。而如今,她忍受着烈日带来的炙热,耐心地教导两个孩童读书,已是咬紧牙关在苦苦支撑。 就在这关键时刻,白戚氏突然闯入,一番胡乱干扰,让姜怀虞心中的怒火悄然升腾。 “若婆母觉得我的教学不称心意,那么我便不再担任这个职责。我手中那些靠做绣活积攒的银两,想来也足以支付奉昀的学费了。” 在白家,她向来以温顺示人,这般坚决的态度实属罕见,白戚氏见状,不禁怒火中烧。 “你以为这样的威胁能让我屈服?做梦!明天我就让玉京前往县城,为奉昀物色一所书院,那里的先生定会比你有才学百倍!” 姜怀虞冷冷地回了一句:“随您心意。既然不需要我继续教导,那我便回房休息。” 她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白戚氏冷眼旁观,毫无阻拦之意,谢雯茵则是眉开眼笑,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杨氏心中矛盾,既想上前阻拦,又不敢触怒婆婆,迟疑不决,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谁料,就在怀虞即将踏出房门之际,两个孩子突然齐刷刷地跪倒在她面前。 “小婶婶,是我奉昀写错了功课,这是我的过错,我愿意接受惩罚!” “小婶婶,求你不要离我们而去。” 他们的眼中满含泪水,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与祈求。 兄妹俩脸上显露出了焦虑的神色,仿佛唯恐姜怀虞从此以后真的会撒手不管他们。 第25章 私塾 姜怀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慧依若愿意学习女红,往后依旧可以跟随我;至于奉昀,你祖母心疼你遭受责打,打算在县城中为你寻觅一所声誉良好的书院就读,这亦是件幸事,你就去那里吧。” 奉昀闻言,神色顿时变得慌乱,急忙争辩道:“不!我也要继续跟随小婶婶学习知识!” 姜怀虞听后,并未立即回应。 奉昀略一思忖,忽然改变了策略,转向白戚氏深深一叩首。 “奶奶,小婶婶博学多才,教导我们成绩斐然,我并不畏惧惩罚,恳请您允许我继续在小婶婶门下学习!” 白戚氏面露惊愕之色,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奉昀,你沉醉于书中,莫非脑筋也变得迟钝了?挨了打,难道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无比!” 奉昀轻轻点头,眼神却如坚石般坚定不移:“然而,疼痛方能铭记在心。小婶曾教诲我们,师者对弟子,非患其不教,而患其不严。若不严格,则弟子易生懈怠之心,不遵教诲,志向荒废,学业也将废弃。” 他的稚嫩面庞紧绷着,眼中充满了诚挚的恳求之意。 “奶奶,虽然小婶是我的婶母,但既然她承担起教诲我的责任,便也算得上是我的夫子。她对我不吝严厉,是在履行师者的职责,这并非小婶之过,责任只在我心浮气躁,以至于出错。小婶惩戒我,亦是理所当然!” 白戚氏听他言辞凿凿,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奉昀继续缓缓说道:“奶奶您心疼孙儿受罚,我心中感激不尽。然而,小婶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孙儿好。请您不要因此而对小婶心生怨恨。若您心中不畅,孙儿以后绝不轻易喊疼,以减轻您的忧虑。” 白戚氏听到孙儿年纪轻轻便口若悬河,心中不禁喜悦,但同时又觉得他们如此替姜怀虞说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在杨氏的眼眸中,同样闪烁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 只短短一个多月,自家的儿子便已能够条分缕析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显然,姜怀虞对此确实倾注了极大的心力。两个孩子对她亦是喜爱有加,这让杨氏心生一计,或许自己可以从中斡旋,助姜怀虞一臂之力。 当姜怀虞听闻奉昀所言,她的眼中不禁也流露出了一丝满足与自豪。 在杨氏苦口婆心的劝解下,戚氏的内心开始动摇但她依旧难以释怀,不愿就此轻易地宽恕姜怀虞。 这些日子里,姜怀虞既要教书育人,又要辛勤刺绣,所得的银两也多半交给了白家,对白家的确有一定的贡献。 然而白戚氏使用着儿媳赚来的银钱,心中总是有些不自在,无法像以往那样随意地发火。如今,她终于找到了姜怀虞的一个疏漏,怎能就此轻易地放过她? 在白家的庭院之外。 白二婶携同老村长站在门首,一脸惋惜地长叹一声,“唉,我那好心的嫂子,真是有些不明就里,如此贤良的儿媳,她不知珍惜也就罢了,竟然还总是想着要难为她。我自己想要这样一个儿媳,还求而不得呢!” 老村长并未立刻回应,轻轻捋着胡须,目光凝重地凝视着白家的庭院深处。 白二婶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含深意,“村长,此刻您总该确信无疑了吧?我这二侄媳确实在悉心教导大房的两个孩子。奉昀那顽劣的性子,您素来是了如指掌的,但您听听他方才所言,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成熟得像个少年老成。” 她的心中其实也是一片茫然。 这一切,只因在闲暇之余与旁人闲聊时,无意间提及姜怀虞正在辅导白家大房的孩子读书,这一消息被老村长得知。于是,他找上门来,与她一同来到白家,却并未跨入门槛,那意图令人捉摸不透。 白二婶心中满怀疑虑,不禁扭头一望,却发现身畔已空无一人。 原来,老村长竟已独自一人先行一步! 她对老村长的意图充满好奇,急忙紧随其后。 老村长走到白家院门前,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和蔼地询问:“白大嫂,您这是在耐心指导您的孙子吗?” 白戚氏这才意识到奉昀还跪在地上,急忙叫他起身,随后才热情地招呼老村长。 “村长大驾光临?快请坐下。” 老村长踏入院子,目光与姜怀虞相遇,随即送出一个充满慈祥的微笑。 白戚氏指挥着家中的动作,温和而不失威严,“奉昀他娘,厨房里有老大从县城携回的葡萄,你去洗一串来,玉京媳妇,你且去沏一壶香茶。” 老村长连忙挥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白大嫂,不必如此费心,我稍坐片刻便走。今日造访,实则是有一事想要与玉京媳妇商榷。” 白戚氏微微一怔,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快速地瞥了一眼姜怀虞。 “您找她所为何事?莫非与玉京有关?既是如此,那您径直与我说明便是。” 老村长轻轻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决,“非也,我是特意为了姜怀虞而来。” 姜怀虞同样感到意外,她好奇地询问:“敢问村长找我有何贵干?” 老村长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我听说你近日在指导侄儿读书,刚才我在门外略作观察,发现成效显着。奉昀年仅七岁,便能明辨是非、肩负重任,这全得益于你的悉心教导。” “村长谬赞了,您如果有事相托,尽请直言。” 老村长捋了捋他的胡须,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玉京媳妇,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福顺镇原本拥有一所私塾,无奈自从章秀才踏上了远行的旅途,那私塾便被迫关闭了。因此,这大半年以来,镇上的孩子们一直苦于无学可上。” 姜怀虞轻轻点了一下头,神色淡然,“此事,我略有所闻,若非如此,奉昀也定会踏入私塾求学了。” 老村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透露着忧虑,“私塾若一直如此闭门不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能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吗?”姜怀虞轻声询问,眼中闪烁着关切。 老村长目光流转,仿佛在心中权衡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语气坚定地道:“玉京媳妇,我想请你出山担任夫子,为私塾学子传授知识。”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愣,场面顿时陷入了沉默。 第26章 女夫子 姜怀虞仍沉浸在惊讶之中,而白戚氏却率先开了口,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让她去授课?村长,您是不是弄错了?她不过是个深居简出的妇人,怎能担此重任?” 老村长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睿智,“可你家孙儿孙女,不是已被她教得聪明伶俐吗?” 白戚氏瞪大了眼睛,语气坚决,“这怎能相提并论?让她教两个孩子,原本不过是权宜之计,况且她身为婶婶,教导的也是自家骨肉,私塾岂能与之同日而语?毕竟,开设书院、经营私塾,无不都是身负盛名的文人墨客,她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与那些才子相提并论?” 杨氏也愣在了原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弟妹竟然引起了老村长的注意,这份意外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在昏暗的屋子里,谢雯茵与白二婶面面相觑,两人的眼神中均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 谢雯茵的心境瞬息万变,她既感到讶异,又不禁在心中泛起一丝嫉妒的火花——怎么每一次的好运都让那个姜氏给占尽了先机? 姜怀虞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望着老村长,语气平静而客气:“村长过誉了,即便镇上的学府被迫关闭,但县城之中依然有许多书院可供孩子们就读,距离并不遥远,孩子们未必会失去受教育的机会,我恐怕担当不起如此重任。” 白戚氏轻轻撇了撇嘴角,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讥讽:“确实如此,村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吗?让一位村妇充任老师,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难以置信!” 老村长长叹一口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坚持:“这事儿听起来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但我经过深思熟虑,确实是认真考虑过才作出这个决定的。” 他转头望向姜怀虞,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县城里的书院确实存在,然而那些书院不是入学费用高昂,就是只愿意接纳那些已有一定学业基础的学生,这对于出身贫寒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或者需要支付一年高达上百两银子的昂贵学费,亦或者就必须通过难度极高的入门考试。我听说,能够顺利通过这些入门考试的学子,其中绝大多数都已取得了童生的资格!” “家境富裕的孩子们无需担忧去处,然而,大多数家庭依旧无力承担县里书院的昂贵学费,更遑论通过那苛刻的入学考核了。” 老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忧虑一并释放出来,“想当年章秀才在此执掌教鞭,孩子们在私塾中学习了四五年,其中佼佼者也能荣幸地踏入书院的大门。如今,私塾空置,孩子们的学业便只能任其荒废。这关系到众多年轻一代的未来,我如何能不心急如焚呢……” 众人听后,也不禁为之感慨,原来接受教育竟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白戚氏心中暗自窃喜,毕竟自家的玉京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在学业上几乎从未让她操过半点心。 她望着老村长愁眉不展的神情,好奇地询问:“村长,您说私塾师资匮乏,这实在是有些夸张。即便章秀才已经离职,镇上依旧不乏才华横溢的秀才,加之您的公子也博得了功名,为何不邀他们来私塾执掌教鞭,反而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儿媳身上呢?” 老村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凄凉,“白大嫂,你当我未曾亲自登门求助吗?然而,那些人一听到束修微薄,便立刻摇头拒绝。再加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想先请教白大嫂,你是否愿意让玉京担当书院的讲师?” “绝无可能!” 白戚氏眉头紧蹙,语气坚决,“玉京将来是要步入仕途的,怎么可能自毁前程,去担任讲师呢?” “正是如此,拒绝我的人,一半是因为束修不足,另一半则是担心耽误了他们的未来。因此,我深感玉京的儿媳恰恰是最佳人选。” 老村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轻轻抚弄着胡须,真挚地道:“玉京媳妇,我今天来访,绝非出于玩笑。作为本村村长,我是真心实意地想邀请你到私塾执掌教鞭。我有两个理由:首先,你出身于世代书香之家,才情横溢,完全有能力指导学生,奉昀和慧依的成绩,便是最鲜活的例子;其次,你身为女性,无需追求功名利禄,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身于教育事业。综上,我愿意打破常规,请你成为福顺镇历史上首位女夫子。敢问你对此有何高见?” 历史上首位女夫子? 姜怀虞闻言浑身一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在私塾担任讲师,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连白玉京曾提及的女讲师,也不过是在权贵之家,邀请那些德高望重的女性,于自家的家学或是专为女子开设的学府中授课,而学生清一色都是女子,这与当前的情形截然不同。 从小,姜父便教授姜怀虞读书,一方面是出于宠爱,另一方面则是看出她天资聪颖,因此始终不放弃教导她。她自信,自己的才学并不逊色于家中的几位兄弟。 然而,在上辈子,她被困于深宅大院,这一世嫁入白家,也只想着如何谋生持家,相夫教子,过上平静的生活。 她从未想象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邀请担任讲师,这份突如其来的机遇让她既感意外,又不由得心生向往。 试问,谁不渴望凭借自身的才华,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无论是经商,还是教书育人,都是同样的道理。 姜怀虞略作思索,随即下了决心,“老村长屈尊登门,晚辈岂敢不从。然而,我已身为白家媳妇,此事还需得到婆婆和丈夫的首肯方能定夺。” 听到她亲口应允,老村长终于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转向了白戚氏。 “白大嫂,您意下如何?” 白戚氏却仍然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 就在不久前,她还因为姜怀虞对孙子的管教过于严苛,而对她大发雷霆,迫使她不得不妥协。 然而转瞬之间,她竟然被老村长亲自邀请,担任私塾的夫子? 白戚氏心中满是困惑,她一个普通女子,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获得如此殊遇? 第27章 碧玉簪 老村长似乎早已洞察她的迟疑,便又开口说道:“白大嫂,您不妨深思一番,您的儿子玉京年轻有为,明年就有希望获得官职,而您的儿媳又是一位如此宽厚贤良的女子,她能教导学生,这份荣耀传扬开来,将是何等的美誉!” 白戚氏闻言不禁动容,不错,儿子科举在即,儿媳又能在镇上首位担任女夫子,这无疑是长自家威风,也让她脸上有光。 但她的内心依旧颇为忿忿。 为何这个她曾轻视的儿媳,却能一步步攀升,一次次地从她的掌控中逃离? 心中的这忿然,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难以熄灭。 白戚氏微微蹙眉,语气含糊地说道:“这些事情对我来说过于深奥,村长,您还是去向玉京请教吧。” 她既不愿爽快地答应让姜怀虞前往,又不愿在村长面前显得过于尖酸刻薄,于是索性让儿子自己拿主意。 一个女子担任夫子,哪怕口碑再好,也难免要走出家门,抛头露面,儿子未必愿意接受。 老村长轻轻点头,应声道:“那么,玉京何时才能归来?待他回来之时,我再来拜访。” 姜怀虞回答道:“玉京近日拜屠祭酒为师,为了便于请教,他近期一直寄居在县城一位同窗的家中,具体何时归来尚未确定。” 最近,白玉京回家的次数并不多。 她也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收拾自己杂乱心思,以免面对他时慌乱失措。 老村长略加思索,说道:“私塾已经关闭多时,我内心自然是希望它能尽早重开。这样吧,玉京媳妇,你给我写下你的地址,我将写信去询问。” 姜怀虞缓步至桌边,细心地将地址写在纸上。 桌上还摆放着奉昀和慧依兄妹的作业,老村长拿起一本,细致地审视了片刻,面庞上逐渐浮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如春风拂面。 “玉京媳妇,不知你是否愿意将这些功课暂时借我一观?毕竟,要想说服众人认同一位女子担任夫子之职,必然需要下一番苦心。” 他曾经目睹过姜怀虞的才情与风范,内心早已深信不疑,然而其他人却还需要时间来逐渐接受这一事实。 姜怀虞微笑着答应道:“那自然可以。” 老村长接过教材,含笑行了一礼。 “那我就此告辞了。回去后,我会立刻吩咐下人将私塾打扫得干干净净,恭候姜夫子的到来。” 姜怀虞被这声“姜夫子”呼唤得心中荡漾,神情庄重地回了一礼。 “有劳老村长了。” 老村长离去后,众人或坐或立,神色各异。 片刻后,白二婶笑容满面地说道:“大嫂,这可是大喜事啊!我还以为老村长此行有何贵干,原来是要请我们的二侄媳出山担任夫子。福顺镇的第一位女夫子,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白戚氏微微蹙眉,轻轻叹道:“这也不过是运气使然,要不是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老村长又怎会屈尊来请她?” 白二婶的眼中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轻蔑,忽然开口询问:“对了,我方才在外头,隐约听到院子里人声鼎沸,你们究竟在议论些什么呢?” 白戚氏的面色微微一滞,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丝笑意。 “无足轻重的小事!奉昀学习不够用心,我不过是在纠正他的态度罢了。” 姜怀虞已经准备踏入教育者的行列,此时再质疑她的教学方法,岂不是显得自己缺乏见识? 白二婶与姜怀虞又交谈了几句,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杨氏突然长叹一声,仿佛心中的重负难以承受。 谢雯茵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急切地追问:“大表嫂,你是不是也认为让二表嫂担任夫子不太恰当?如今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不如我们再次劝说玉京表哥?” 她绝不愿意看到姜怀虞风头大出。 杨氏沉重地叹息道:“确实不太合适。本来,二妹只需指导奉昀和慧依二人,如果她成了夫子,必将有其他学生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奉昀岂不是要受到损失?” 谢雯茵心中的怒火使她满脑子的脏话几乎脱口而出,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才强行压制住忿恨。 姜怀虞轻笑着安抚道:“大嫂无需忧虑,无论私塾里学生众多与否,我对奉昀和慧依的关怀都将如现在这般无微不至。” 杨氏听闻,脸上终于绽放出愉悦的笑容,“哎,二弟妹不必过分认真,我那番话不过是玩笑之词。毕竟,咱们本就是一家之人,你与奉昀、慧依朝夕相处,这份亲情又岂是其他学生所能比拟的?” 白戚氏轻蔑地瞥了二人一眼,随即起身,懒洋洋地道:“我有些困,想休息了。” 话音刚落,她便叫来谢雯茵携手离去。 …… 次日拂晓,白玉京从县城寄回了一封信。 信中,他对姜怀虞前往私塾授课表示了坚定的支持,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与问候。 更令人惊喜的是,信中还附带着一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支质地纯净、色泽鲜艳的碧玉簪。 那碧玉簪尾部巧妙地雕刻成了梅花的模样,晶莹剔透,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杨氏擅自拿起碧玉簪,轻轻地插入了姜怀虞的发髻之中。 这支碧玉簪,映着姜怀虞如瀑布般乌黑的秀发,愈发凸显出她的容光焕发,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花朵,绽放出无尽的娇妍娉婷。 杨氏瞪大了双眼,那碧玉簪一经佩戴在她发髻之上,仿佛瞬间焕发出了更为璀璨的珠光。 她不由得暗暗感叹:“二弟妹真是美丽动人!” 谢雯茵轻嗤一声,发出一声冷哼,“白家并不富裕,二表嫂不知节俭,反而纵容玉京表哥为你购置如此奢华的首饰,真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或许是谢雯茵语气中的酸涩太过浓重,连杨氏都觉得难以忍受。 “雯茵,别忘了,现在正是二弟妹在支撑家庭开支,而二弟本身也享有朝廷发放的福利金。他为自己心爱的妻子买一件首饰,又有何不妥?记得我当年嫁给你大表哥时,他也常常送我礼物呢!”杨氏话语间,嘴角泛起一抹娇羞的笑靥。 “大表嫂!”谢雯茵急得直跺脚。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碧玉簪上,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酸楚。她从未见过玉京表哥对其他人如此体贴入微,即便人在县城,也迫不及待地寄回这份心意。 如果在之前,这样珍贵的簪子,必会插在她头上才是。 她的眼眶泛着泪光,真想闷在被窝里痛哭,宣泄心中的委屈。 第28章 她送的 姜怀虞轻轻地将那枚精致的簪子递到了谢雯茵的掌心。 谢雯茵握着那枚簪子,脸上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你真的愿意将这枚簪子赠予我?” “莫非,你还在怀疑?”姜怀虞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谢雯茵不再迟疑,满脸欢喜地将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髻上,不情愿地道了声“谢了”。 杨氏在一旁目睹此景,连连摇头,却并未多言,心中暗自思忖,弟妹真是太慷慨了。 谢雯茵戴着簪子,神采飞扬地踏进了白戚氏的房间。 姜怀虞凝视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经过几日的等待。 老村长亲自带领村民将私塾布置得井井有条,随后邀请姜怀虞前往视察,询问是否还需增添任何设施。 私塾位于镇中心,虽然院落不大,但内部的学馆宽敞明亮。 踏入学馆,姜怀虞眼前呈现的是数十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桌椅,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多位圣贤的画像。 她含笑,轻轻摇头,“老村长已经将这里料理得一丝不苟,无需再添置什么。” 老村长抚摸着胡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我来和你商讨一下关于束修的细节吧。” “昔日章秀才在任时,学子们每月仅以一斗糙米与二两碎银作为对先生的学费,此规例至今依旧延续。玉京媳妇,你意下如何呢?” 诚然,这份束修并不算丰厚,但姜怀虞从未有过借此致富的念头。 “古例如此,我并无任何异议。” 老村长微微颔首,面上却不禁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然而,还有一事……” “请您直言。” 老村长歉意地笑了笑,“尽管我已向大家宣布,决定聘请你担任私塾的新夫子,但镇上从未有过女性担任此职的先例,众人心中难免存有几分疑虑。因此,乡亲们提出,需让你先进行半个月的教学试讲,在这段时间里……将不提供半分束修。” “但请你放心,若乡亲们对你的教学感到满意,之后定会全部补齐。” 姜怀虞轻轻一笑,“我明白,这倒也无可厚非。” 老村长闻言点了点头,叹口气道:“玉京媳妇,以你的学识与才智,担任夫子定然游刃有余,只是这番要求,对你来说未免有些不公。” “无碍,并无大碍。” 随后,两人又详细商讨了一些具体事宜。 …… 白玉京踏进家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姜怀虞的身影踪迹全无。 询问之下,方知她已经前往私塾。与白戚氏简短交谈后,他独自一人踱步至书房。 在书房内,他手捧书籍,一边翻阅,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自家妻子的归来。 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他内心深处不禁涌起几分惦念连阅读时也难免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白玉京嘴角挂着淡雅的笑意,心中暗自揣摩,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那根碧玉梅花簪子。 毕竟,这还是他首次向家人以外的女子赠送礼物,而这位女子,正是他新近迎娶的妻子。 那天,他在街上游荡,目光一瞥,便被这根碧玉簪深深吸引。 他觉得,这簪子温润如玉、清澈透底,恰似他首次在白家门口瞥见她时的那一瞥。 当时,他刚刚从县城风尘仆仆地归来,而她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 众人纷纷谈笑风生,表情各异,唯独她显得沉稳自如,一袭红色嫁衣映衬下,宛如一朵孤高挺立的寒梅。 她外表看着宛若寒梅,但性格却又如这碧玉,温婉柔和,令人心旷神怡。 因此,白玉京立刻钟情于这支簪子,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积攒的零用钱,将它带回了家。 他心想,如此精致的首饰,她定会爱不释手吧? 每当白玉京回忆起初婚时的甜蜜时光,他的脸上总会情不自禁地泛起幸福的微笑。 突然,书房的门缓缓被推开,谢雯茵步伐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圆圆的罐子,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缓缓走来,“玉京表哥,这是我清晨精心熬制的绿豆沙,盛在罐子里,沉入井中浸泡了整整一上午。此刻正是清凉爽口,你快尝一碗,消消暑气吧。” 白玉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手中仍然捧着书,轻声道:“先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再享用。” 谢雯茵轻轻地放下碗,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凝视着白玉京,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失落,“玉京表哥,你在这县城里无人照料,看起来都消瘦了许多!” 白玉京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能够自我照顾,再说夏日炎炎,食欲不振,体重减轻也是常理。” 谢雯茵轻轻地噘了噘嘴,“玉京表哥,你娶了新妇与未娶几乎没两样!她在家中享受美味佳肴,而你却要在这里受累受罪……” 白玉京闻言有些不悦,严肃地道,“我外出求学,怎能算是受罪?怀虞在家里同样也是辛勤操劳。雯茵,可莫要胡言了。” 瞧他面容凝重,谢雯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甘。 “玉京表哥总是庇护新妇,对我的关怀似乎已不复存在!” 白玉京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雯茵,我一向视你如亲生妹妹,我的新妇如今便是你的嫂嫂,你应当对她尊重……” 谢雯茵闻言,心头一阵不快,急忙打断了白玉京的话:“玉京表哥无需再言,我已明了。你有事要忙,我不想打扰你,就此告辞。” 她话音刚落,便如同逃离一般匆匆向门外走去。 转瞬之间,白玉京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她鬓角那一抹显眼的翠玉,急忙叫住了她。 “且慢!” 谢雯茵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怎么了,玉京表哥?” 白玉京凝视着那根簪子,立刻站起身来,“这簪子怎会出现在你头上?” 谢雯茵轻轻抚摸着发间的簪子,“这是二表嫂赠送于我的。” “她送你的?” “确实如此。” 看见白玉京满脸的怀疑,谢雯茵进一步补充道:“那天你寄信回来,还顺便带给二表嫂这根簪子。二表嫂拿到后,仅仅试戴了一番,旋即就转送给了我。如果你质疑的话,尽管询问二表嫂。她如果不愿意送我,莫非,我还能霸王硬上弓,强迫她嘛?” 目睹她那坚定不移的神态,白玉京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困惑之中。 谢雯茵的眼眸轻轻一转,随即巧笑倩兮地说道:“玉京表哥,这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簪子,或许二表嫂对这种款式并不青睐。” 第29章 把画烧了 白玉京微微抿了抿唇角,内心却不愿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他伸出手,语气坚决:“把簪子交给我。” 谢雯茵略显抗拒,退了两步,辩解道:“玉京表哥,这簪子虽然是您赠予二表嫂的,但如今她已经转送给了我。二表嫂本人都不以为意,您为何还要坚持收回呢?” “其余物品都可以随意相赠,但唯独这根碧玉簪,我坚决不能放手。” “为什么!”谢雯茵愤怒地质疑。 “你先还给我,日后我自会以其他珍贵物品作为补偿。” 话已至此,谢雯茵尽管心中不愿意,也只得无奈地将簪子摘下,递给了他。 “但说定了,下次你必须赔我一根更精致的簪子!” 白玉京却未接腔,紧紧握着那枚碧玉梅花簪,陷入沉思之中。 谢雯茵不服气,鼓着嘴拿起桌上的书籍,轻轻拍打着掌心,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玉京表哥,您究竟答不答应呢?您既然拿走了我的东西,该给我个交代才是吧?” 蓦然间,一张纸页悄无声息地从书页缝隙中滑落,轻轻飘至地面。 谢雯茵急忙俯身去拾起,原本只是想将它重新夹回书页之间,但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张纸,发现竟是一幅精致的画像,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细看。 画中展现的是一位年轻而陌生的女子,她的容貌清丽脱俗。 “这位是谁?”谢雯茵心中涌起一丝好奇,她不禁转向画像旁边的题字。 虽然谢雯茵未曾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自九岁起便入住白家,与白玉京一同成长,因此耳濡目染,也识得了一些字。 她轻声念出了画上的题字。 蓦地—— 画上写着“执手”,而画中女子的名字竟然是姝芩。 谢雯茵的记忆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她记得,先前与玉京表哥定亲的姜家千金,名字中恰好也含有一个“姝”字。 难道画中之人就是她?谢雯茵睁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愕。 “是她?玉京表哥,原来你心中所慕的人是姜家千金,那你为何会同意姜家更换人选?” 谢雯茵的震惊之色引起了白玉京的注意,他有些迷茫地看向那幅画。 目光落在画上,他不禁困惑地问道:“这幅画为何出现在此处?” 他寻觅这幅画已久,却未曾料及,居然无意间将它夹在了这本书中。 谢雯茵心情纷扰,内心交战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喜若狂,还是应该黯然神伤。 她素来对姜怀虞抱有深深的厌恶,总觉得是这个女子夺走了她深爱的玉京表哥。然而,当她目睹了这幅画作,心中原有的愤懑才渐渐消融,她意识到,原来玉京表哥对姜怀虞并无情愫,他的内心深处早已住着另一个人。 否则,他怎会在画中题下“执手”这样的字句? 白玉京仅仅瞥了一眼画像,便又轻轻将其收起,“原本打算焚毁的,一直未能找到,不想今日竟然不期而遇。” 谢雯茵错愕不已,“为何想要焚毁?” “岁月如梭,往事已矣,留下又有何用?”白玉京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谢雯茵震惊得无法置信,“但你不是深爱着她吗?你未能与她结为连理,如今只剩下这幅画像,你真的舍得烧掉?” 白玉京眉头微蹙,“谁说她是我的挚爱?” “不是吗?玉京表哥,我识得你的字迹,这画上的题字明明是你亲手所写,你看,‘执手’……” 白玉京略显无奈地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那时我绘制此画,是因为已与姜姑娘订下了婚约,我以为她将成为我的伴侣。正好,我与同窗欢聚痛饮,酒意朦胧中,不由得诗兴大发,于是便有了这幅画。我本打算在成亲之后,作为礼物送给她。” “但是,那画中的题诗?” 白玉京缓缓道:“那诗中所述,乃是我对未来伴侣的憧憬,并非指向某位特定之人。” 若是他早知世间有婚事易人的变故,定不会绘制那幅画作,以免招致误解。在与姜怀虞定下婚约之后,他本打算将那幅画付之一炬,但寻觅良久都无果,只能作罢。 今日幸得谢雯茵撞见,若是让怀虞得知,误解必定深远。 谢雯茵半信半疑,“这么说来,你与她之间,果真不曾有过什么瓜葛?” 白玉京眉梢微蹙,带着几分无奈。 实际上,他与姜姝芩之间,也并非毫无瓜葛。 那天,他恰好出手为姜姝芩解围,之后,两人便结伴踏上了通往京城的旅途。一路上,他严谨自律,始终对她保持着恰当的礼节。 然而,就在临近京城之际,姜姝芩忽然向他坦诚心迹。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既感到惊讶,又不知所措。幸运的是,两人没多久便抵达了京城,姜姝芩回到姜府后,两人便未曾再见面。 他与姜文渊的关系愈发亲近,日复一日,彼此间的距离日渐缩短。 某日,姜文渊竟然出乎意料地提出要将女儿姜姝芩许配给他。鉴于往日的恩情,他无法断然拒绝,心想两人毕竟相识已久,这门亲事也称得上是一段佳缘。 在那个充满感慨的日子里,他灵感迸发,依照记忆中姜姝芩的容颜,挥毫泼墨,绘制出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作。 然而,终究是他草率了。 白玉京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与姜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这幅画作本就多余,我立刻将它焚毁。” 谢雯茵眼珠一转,立刻心生一计,忙不迭地拦住了他。 “玉京表哥,这种琐事,何必劳你亲自动手?既然是一场误会,反正我正打算前往厨房,不如就由我来帮你将画像送入火中销毁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雯茵急得脸颊泛红,“玉京表哥,你若是要回我的发簪也就算了,但我好意帮你,你却还不信任我,莫非,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情谊?” 白玉京见她泪眼朦胧,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好吧,那就麻烦雯茵表妹了。” 他将画递给了谢雯茵。 谢雯茵挺胸昂首,铿锵有力地保证:“玉京表哥尽可放宽心,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离去之后,白玉京轻轻将碧玉簪藏于怀中,随即沉浸在书海之中。 约莫过了一炷香,姜怀虞步履轻盈地归来。她知道白玉京正独处书房,便亲手捧着一杯清茶推门而入。 第30章 新婚燕尔 白玉京含笑说道:“方才雯茵送来的绿豆糕还未消化,我此刻尚不觉得口渴。” “无碍,我先将茶放置于此,夫君若感到口渴,随时可取饮。” 见她放下茶杯便欲离去,白玉京温言挽留:“久违了,爱妻何不坐下,与我共话家常?” “正合我意。” 姜怀虞露出淡淡的笑靥,便在旁边的座椅上悠然落座。 她率先打开了话匣:“离别多日,夫君于县城求学的日子过得可还顺遂?屠祭酒对你的待遇是否周全?” “一切安好,爱妻你呢?” “我也过得颇为顺畅,只是近期需往私塾授业解惑,恐怕不能常伴君侧。” “家中琐事无需你挂心,我会与娘亲商议妥当。” “好。” 半晌,彼此相对不言。 白玉京隔着衣衫轻轻抚摸怀中的碧玉簪,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轻声问道:“爱妻,那支碧玉梅花簪……可是你赠予了雯茵?” 姜怀虞淡然一笑,坦然承认道:“不错,我对雯茵表妹确实有着格外的喜爱,于是便将那碧玉簪送给了她。” “莫非,你对它,难道没有丝毫的喜爱之情吗?” 姜怀虞轻轻摇头,语气平静:“我对珠宝玉饰向来缺乏浓厚的兴趣,喜好与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此,将这根碧玉簪转让给真正珍视它的人,在我看来是更为合适的选择。我自作主张地转送他人,还望夫君海涵。” 听罢此言,白玉京原本欲取回簪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我明白了,那么,你又钟爱何物呢?” “夫君不必为我过分操劳,我素来无所求,闲暇时辰,仅愿沉浸在书海之中。” 白玉京微笑着回应:“既然如此,下次我回来时,便为你带些有趣的书如何?” 姜怀虞并未拒绝,反而微笑着颔首:“那我便提前感谢夫君的厚意了。”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呢?” …… 夜幕降临。 白玉京和姜怀虞洗漱完毕,回到了温馨的卧房。 久别重逢,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 实际上,白玉京心中始终有一丝疑虑难以释怀。 在这漫长的月余时光里,他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然而每次踏进家门,他总感觉他的妻子似乎和以往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外表仍旧如往常那般温婉静谧,但他在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感到一种既遥远又接近的矛盾情绪。 即便是他精心挑选的,认为与姜怀虞气质极为相称的那支碧玉梅花簪,她也并未表现出喜爱。 他内心深感郁闷,只能将这份纠结转化为动力,全部倾注于“耕田”之中。 直到夜深人静,姜怀虞的身体仿佛被拆散重组,他才终于愿意停歇。 姜怀虞疲惫不堪,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的脑海中仅有一个念头: 难道是上苍同情她前世的孤苦伶仃,决定在这辈子加倍偿还给她吗? 连续三晚,每晚都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激烈。 姜怀虞甚至开始恐惧夜晚的降临,她故意拖延不愿进入屋内,更是将奉昀和慧依下午的课程改到了傍晚,理由是夜晚更为凉爽。 然而这样的安排,却让奉昀和慧依叫苦不迭,在微弱的烛光下哈欠连天。 白玉京虽然已经洞察了她的用心,却没有拆穿她,每天按时在院子里等候,而且还贴心地为奉昀和慧依增加了额外的学业任务。 奉昀和慧依的眼中闪烁着无奈与哀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能滑落。 仿佛觉得,自家的小叔小婶在这两天里,有意无意地似乎在刻意折磨他们一般。 杨氏作为经历丰富的妇人,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心中也逐渐窥见一二,忍不住以幽默的语气调侃起来。 “哎呀,你们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分别了这么久,重逢的喜悦自然胜过新婚之夜,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紧紧相守。但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有悄悄话,还是回你们的房间,关上房门慢慢说去吧!” “真是让人心疼,看看这两个孩子,眼圈都熬得泛着青黑了!” 杨氏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俩孩子的深深怜惜。 姜怀虞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向奉昀和慧依温和地道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余的学业,我们明日再继续。” 奉昀和慧依仿佛得到了特赦,如释重负,被杨氏亲切地一左一右牵手引走。 他们离去后,白玉京也温柔地向姜怀虞伸出了一只手,“夫人,夜已深了,我们也该回房休息了。” 姜怀虞不由自主地冒起鸡皮疙瘩,脸颊瞬间染上一抹艳丽的红晕。 回到房间后,两人肩并肩坐在床沿,姜怀虞察觉到白玉京的体温,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旁边微微移开了一些距离。 “夫君已在家中逗留数日,何时启程再度返回县城深造呢?” “夫人这是在逐我出门吗?” 姜怀虞的两颊泛起淡淡红晕,“岂敢?只不过,考虑到夫君明年即将面临春闱之试,此时应以学业为首要之务。” 白玉京忽然开怀大笑,紧握住她的手道:“我明白夫人之意,不必担忧,我自会衡量分寸。夫人明日便要前往私塾授课,我又岂能不知事情的轻重缓急。” 听他如此说,姜怀虞终于放下心来。 虽说,这段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确实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与甜蜜,但日复一日,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消磨。 二人脱去外衣,安静地躺在床上,白玉京果真没有再打扰她。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他熄灭烛火,便轻柔地摇动扇子,为姜怀虞送去了丝丝清凉。 姜怀虞感到无比舒适,正欲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忧伤。 她背向着白玉京,低低地道:“夫君,请安歇吧。” 白玉京以为打扰了她的睡眠,连忙搁下扇子,温柔地安慰道:“夫人睡罢,明晨我陪你一起前往私塾。” “夫君也要同行吗?”姜怀虞猛地睁开了双眼。 白玉京轻声道:“明日乃是首次授课,未知情形将会如何,我前往那里帮你打理,供你驱使如何?” 第31章 同堂共读 姜怀虞忍不住笑出声来,“福顺镇这小小的私塾,又岂能劳烦白举人亲自照看呢?” 内心深处,她却明白,白玉京此举是出于担忧,恐怕她独力难支,故而愿意亲自前往为她撑腰。 在暗夜中,她轻叹一声,若当日未曾目睹那幅画作,她便能坦然地相信,这份柔情蜜意全然是因她而生。 …… 第二天拂晓。 享用过早膳之后,姜怀虞与白玉京一同携带奉昀和慧依踏上了前往私塾的路途。 等他们抵达时,私塾的学馆中已有好几名学子落座,见到他们步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位不速之客。 姜怀虞也在细细打量他们,目光一扫,只见一群半大的孩童。 她已查阅过名册,知晓这些孩童,最大者不过十二岁,正值启蒙识字的关键时期。 学馆内尚未来得及全员到齐,姜怀虞便先为奉昀选好了座位,随后指引慧依坐到用竹帘隔开的右边区域。 在学堂的一隅,几名学童窃窃私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位与众不同的身影上。那是位小女孩,她安静地坐在课桌旁,与周围的孩子们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姜怀虞对此并未予以理会,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所有学童的到来。 不久,学堂内的座位渐渐被填满。 姜怀虞正欲开口讲话,突然,一位胆识过人的学童抢先发声。 “敢问先生,学堂之内,缘何出现了一位女童?她为何也在此处与我们一同研习?” 姜怀虞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地回答:“她同样是我的弟子,将与你们一同聆听教诲。” “荒唐至极!女子岂能踏入私塾之地,这原本是我们男子攻读经史、探求学问的场所。先生将她带来,岂不是扰乱了我们专注的学业?” 奉昀听闻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妹妹,心中愤慨不已,正欲起身反驳,却被姜怀虞的一个眼神制止,示意他重新坐下。 姜怀虞的目光转向那位发言的学童。 这位学童身材魁梧,名字叫做姚哲,他已在私塾中苦读了两载,言谈举止间透露出一股书卷气。 “你尊称我为先生,然而我亦是一位女性。既然女性能够站在讲台上传授知识,为何不能在私塾中求学?女子求知的权利,不应受制于性别之别。” 姚哲词穷之下,无奈地反驳道:“想当年章先生在此,何曾有过此等规条?你不过是被老村长临时招募,滥竽充数之辈。女子担任先生,已属破格之举,而你竟敢扰乱学府秩序,将一名女子置于学堂之中,实在是有失体统!” “哪家私塾敢让男女同堂共学?我料你不过是企图败坏我们的风气!” 姚哲的怒斥如狂风骤起,其他学童也不禁面露忧色,纷纷动摇起来,原本宁静的学堂顿时变得喧嚣不堪,宛如菜市。 白玉京眉头紧蹙,正欲开口,却被姜怀虞轻轻阻拦。 她面容平和,语气坚定地问:“我尚未授课,你如何就能断定我会误人子弟?” “你既然不遵规蹈矩,又怎能胜任教授之职?” 姚哲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与不满。 “就算我教得不堪,那又能有谁胜任?是那位远游未归的章先生,还是站在我身旁的白举人?” 姜怀虞手指指向白玉京,“你去问他,看他肯不肯接手你的学业。” 白玉京在福顺镇享有盛名,学童们对他都颇为熟知,闻言纷纷热切地注视着他,姚哲眼中也闪过一丝期待。 白玉京双手背负,神情自若地说道:“我自身亦在攻读繁重功课,没空兼顾私塾。” 学童们听闻,面上均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仿佛一片片落叶在秋风中无奈飘零。 姜怀虞的目光落在姚哲身上,语调平静而坚定,“你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语,确实触及了真实——我确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若非私塾师资匮乏,断无可能由我这样的女性来担任教席。然而——” 她微微一顿,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我踏入了这片学堂,你们已知我身为女性先生,而你们仍选择前来,便是承认了我的身份。既已认可,便需恪守我定下的规章。” “姚哲,你追随章先生学习了两年,但你刚才对我大声呼喝,你的眼中可曾存有一丝对师者的敬意?你难道忘记了,你所学过的圣贤之道吗?” 姚哲的眼神略显游移。 “我并非不尊敬先生,我只是心存疑惑,为何女孩子也能与我们同堂共读?” 姜怀虞的目光在众人之间缓缓扫过,“既然我能以女子之躯在此传授知识,那么自然也有资格让女孩们在此接受教诲。不仅仅是白慧依一人,你们家中的姐妹,只要交付了学费,她们便可踏入这片学堂。这里有竹帘轻垂,分隔男女,井水不犯河水。” 学童们闻言,全都愣在当场。 姜怀虞清了清嗓子,接着以坚定而温和的语调说道:“你们之所以轻视女子,不正是因为她们未经书卷,缺乏你们所拥有的知闻和智慧?但,如果她们也能饱读诗书,情形又将如何?” 姚哲嘴角一撇,满腹牢骚地道:“读了圣贤书又如何,女子毕竟无权参加科举!” “就算无法科举夺魁,识字读书亦是明智之举,能领悟古圣先贤的智慧。再者,我还会传授她们算术与女工技艺,这些都是生存立足的根本。岂能只允许你们男子闯荡天下,女子就不能为自己未来的道路精心筹划?” 让女孩走进私塾,这主意是姜怀虞与老村长反复商讨的结果。 她既然能担起女先生的重任,便也希望凭自己的力量,为天下女子争取更多机遇。课程中增设算术与女工,更是出于现实生活的考量。 就如同慧依一般。 唯有让人们看到,跟随她确实能学到实用的技能,才会有人愿意将家中的女孩送来求学。 女子通过学习,能够自力更生,便不再会被他人轻视。 或许,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先生涌现。 姚哲面如土灰,已然找不到反驳的余地,低声嘀咕着:“先生所言极是,我就不再多嘴了。毕竟,我们尚未交付束修,如果先生教得差,我们立马就收拾书包离开。” 第32章 愿赌服输 “悉听尊便。”姜怀虞面色泰然自若,“还有谁持有不同看法?” 学童们纷纷缄默不语,不断摇头。 “既然众口一词,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学童们齐刷刷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异口同声地喊道:“先生安好!” 慧依也站了起来,端庄有礼地行了一礼,左侧用竹帘隔开的空间,此刻只有她一人,但小婶婶曾告诉她,将来也会有其他女孩加入。 她心中充满了喜悦,从未想过,女孩子也能一同踏入学堂的门槛! 她的目光愈发敬仰地落在姜怀虞身上。 “今天,我们将学习《增广贤文》……” 白玉京见她开始授课,便轻轻地退至学堂之外,站在窗下,远远地望着里面那位专注教学的身影,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感。 她不仅从容不迫地化解了学童们的挑战,还以自己的理念,激励女性走进学堂。 她不仅仅是自己成为了先生,更希望引领更多的人。 真好! 白玉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又增添了一抹柔情,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在福顺镇上,街头巷尾突然回荡起久违的书声琅琅,百姓们听闻这声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期盼。 这授课之人正是镇上第一位女先生,她的出现让众人满怀好奇与期待。 这些学童,将会在她的引导下展现出怎样的风采? 连日来,白玉京清晨便陪伴着姜怀虞及奉昀、慧依踏上通往私塾的小径,午后又会准时将他们接回家中。 这样的日常重复了数日,姜怀虞尚未有任何抱怨,反而是谢雯茵率先按捺不住了。 “玉京表哥,你不再打算前往县城了吗?” 他们每日如影随形,出入成双,让她感到难以忍受。 白玉京微笑着解释:“真是疏忽了,没告诉你,恩师家中迎来了喜事,无暇他顾,便让我在家中自行研习。” 他转头望向姜怀虞,补充道:“我启程的那天,恰好是你试讲结束后的次日。” 姜怀虞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但愿不要到了那天,私塾里连一个学童都不剩,怕不是让你笑掉大牙?” “哪有的事?娘子授课方式循序渐进,节奏恰当,我观察到那个一贯顽皮的姚哲,最近都对你心悦诚服,相信不久的将来,见到你都会顶礼膜拜。” “或许他只是因为尝到了戒尺的滋味,才对我有所忌惮吧?”姜怀虞半开玩笑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俏皮的光芒。 自从她进了私塾之后,相较于白家的管教更为严格。 私塾经历了大半年的沉寂后再度开张,学童们的水平参差不齐,这让她授课变得尤为棘手。 既要照顾那些已有一定基础的学童,又要关注那些开蒙的年幼孩童,因此,她在讲课时不得不提高要求,确保每个学童都能跟上进度。 “咱们不妨来个赌局,我敢断言,那些交付学费的人中,姚哲必然在列。” “赌什么呢?” “输的人得为对方揉肩,如何?” “可行。” 谢雯茵望着那两人欢声笑语,仿佛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几乎要泪眼朦胧。 他们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如同胶漆般密不可分。她不禁着急起来,真的要等到玉京表哥科举高中,那时他心中是否还能留有一席之地给她? 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忧虑。 …… 半个月后,试讲圆满落幕。 依姜怀虞的预算,如果能够有六成的学童交付学费,就很不错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学童们不仅都补交了学费,而且还新增了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加入。 学堂里,顿时变得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学童们带来的米粮堆积如山,姜怀虞和白玉京难以搬运,姚哲身为学童里头年数最大的,居然主动伸出援手,前来助一臂之力。 孩子们纷纷效仿着他,一个个肩负着重重的包裹,踏着坚定的步伐向白家行进。 一行人身姿挺拔,浩浩荡荡地穿行于街巷,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白玉京轻叹道:“夫人,看来这一次,是你败下阵来。” 姜怀虞心中亦泛起微微波澜,淡然回应:“既已赌,便当服输。” 如此盛大的场面,早早便引起了白戚氏的注意。 她眼见一群身着儒雅长衫的孩童们纷纷向自己行礼问安,脸上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亲切地邀请他们进屋,品尝香茗与鲜果。 姜怀虞亦随他们一同在院中歇息,此时,姚哲忽然举起一只大桃子,虔诚地捧到她的面前。 “先生,请享用这颗桃子。” 姜怀虞并未急于接过,而是先询问:“姚哲,你跟随我这些时日,心中有何感触?” 姚哲已不再是初时的傲慢,而是满怀敬意地回答:“先生授课生动有趣,学子们受益匪浅。” 姜怀虞轻轻摆了摆手,“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对女子接受教育如何看待?” 姚哲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沉吟良久,缓缓道:“我不知如何准确回答,不过,这些日子的亲眼目睹,使我深感女子同样聪慧。比如白慧依,才只有六岁,她便能解答出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术算难题。而且,我家的小妹妹,近日也吵嚷着想要入学堂读书写字……” 姜怀虞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心中承载着无尽的思索。 “事实上,让你们男女共聚一室,的确存在着不少争议。然而,这已是我能力所及范围内,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孔子曾言,教育无分贵贱,我期望你能摒弃偏见,深入思考。女子虽无法参与科举,但她们仍可通过学习来塑造自我,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她们的价值所在。” “正如先生这般么?”姚哲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疑问,凝视着她。 “并非如此,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我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姚哲陷入了沉思,甚至没有察觉到手中的桃子已被姜怀虞轻轻取走。 众多学童陆续踏入白家的大门,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闻声而来,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听到学子们对白戚氏一声声亲切地呼唤“老夫人”,既羡慕又心生欢喜,纷纷凑趣地说些捧场话,称赞她福星高照。 她的儿子才华横溢,儿媳孝顺贤惠,甚至成了私塾先生。 这真是他们望尘莫及的福气。 第33章 画像 白戚氏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皱纹,她所追求的无非就是尊严和面子。 当年,玉京中举,让她欣喜若狂,而现在,她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人陶醉的愉悦与幸福。 她的心中洋溢着自豪,对学童们和邻里乡亲的态度更是亲切至极,与他们畅谈良久,直至午后阳光斜斜,人们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眼见院子里高高堆起的米粮,白戚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先生所得的薪酬确实颇为丰厚,粮食已经堆积如山,那么银两呢,玉京媳妇,是不是也该交到我的手中妥善保管了?” 姜怀虞走上前,将鼓囊囊钱袋递给了她。 白戚氏小心翼翼地打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两,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说道:“似乎有些不对劲。我听说私塾规定的薪酬是每月两斗米加一两银,刚刚我核算过,咱们家来了十个学童,为何你只给了我五两银子?” 近来,姜怀虞虽然也会主动将做绣活赚来的钱财上交给她,可每次都要扣留一半,这已经让她心中颇感不悦。 现在又私吞了这份束修的银两,难道,她真的不将这个家主放在眼里吗? 姜怀虞垂眸,正准备开口解释。 白玉京却抢先一步说道,“母亲,是我叫她留一部分银两在手中的。” 白戚氏瞪了他一眼,显然对她的话表示存疑。 “哼,做绣活赚的钱,她已是不知私吞了多少,怎的,还不够她挥霍?” 白玉京轻笑着回应道:“您自然知晓,我刚刚成为国子监祭酒大人的门生,那些拜师之礼与同窗间的应酬交际,都是不容忽视的开销。祭酒大人的地位何等显赫,礼仪上的讲究自然也不能马虎。朝廷所赐的供银,似乎已难以满足这些需求。正因如此,这才请娘子为我备妥额外的资金。” 听闻儿子未来的道路,白戚氏的心立刻沉重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将刚接到的银钱重新交到儿子手中,“玉京,家里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次要位置,但你的用度却是至关重要的。这些银钱,你先拿去使用,如果还有不足,娘随时为你准备。” 白玉京并未推辞,感激地说:“儿子在此谢过娘亲。” “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哪里需要你道谢?” 姜怀虞静静地注视着白玉京,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晚餐过后,姜怀虞便回到自己的卧房睡下,而天色已暗,白玉京才从书房缓缓走来。 姜怀虞本来是斜靠在榻上,看到他来,便缓缓坐直了身子。 “夫君明天即将返回县城?” “是的,估计这一去又要隔上许久才能回来。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再为你提供来回的接送了。”白玉京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舍与愧疚。 “区区几里路程,何必搞得如此繁琐?” 姜怀虞边说边起身,缓缓踱步而来,轻轻按着白玉京的肩膀,让他稳稳坐回凳子上。 “夫君暂且落座,我这就履行咱们的约定。” 见到她如此积极主动,白玉京欣然接受,端端正正地坐好,神情泰然。 “夫人,请施展您的巧手。” 姜怀虞手法娴熟,力度适中地为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问道:“夫君在外应酬,是否感到银两短缺?我这里积攒了一些,明日你不妨带去应急。” 白玉京对她素来关怀备至,此刻也感受到了她的深情回报。 白玉京轻轻摇头,微笑道:“我有朝廷发放的俸禄,手头并不拮据,再说,母亲不是也赐予了我一些银两吗?” “但和国子监祭酒大人的交往,毕竟不宜过于吝啬才是……” 白玉京笑着回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之前那么说,只是为了哄哄母亲,实际上,祭酒大人是位清廉正直的长者,他并不赞同我们送礼给他。” “这样啊。”姜怀虞微微颔首。 白玉京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地道:“夫人,你手中的这些银两,都是你辛勤劳作换来的,家中的开销你已经承担了不少,这点银两,你就留着自己用吧,无需为我劳神了。” 姜怀虞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多谢夫君的体贴入微,我手中留取这些银两,是为了积攒一份创业的资本,将来能经营一份轻松愉悦的生意,使我们能够拥有稳定可靠的收入来源,从此不再为生活所迫。” 白玉京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爱妻,你受苦了。” “夫君何曾让我受过委屈,”姜怀虞轻轻摇头,“我既无需侍奉长辈,又无法在家庭和农事中尽一份力,唯有运用心智,思索如何赚取银两。” 经过一番温情的对话,两人便熄灯安歇。 …… 次日拂晓,白玉京送姜怀虞和孩子们前往私塾后,便沿着小镇的道路,搭乘车辆前往县城。 放学后,姜怀虞领着奉昀和慧依回到家中。 午餐过后,她小憩一番,醒来开始指导奉昀和慧依完成学业。 近来,奉昀和慧依的学习进度突飞猛进,无论是背诵课文还是书写字迹,都较之前有了显着的提升。 自从进入私塾,同窗们勤奋好学的氛围影响,兄妹俩的学习劲头也愈发高涨。 姜怀虞观察了片刻,见孩子们的作业都没有问题,于是走出房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在屋檐下站稳,就发现谢雯茵正热情地向她挥动手臂。 “二表嫂,劳烦你过来片刻。” 姜怀虞步履轻快地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询问:“有何事相询?” 谢雯茵从衣襟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她道:“我行至庭院门口,眼见地面上遗落一张纸,心中猜想,莫非是您不慎失落之物?” 姜怀虞小心地将纸展开,眼前的画面竟是姜姝芩的栩栩如生的画像。 那幅画像原本安放在书本之中,今日却不知如何飘散到了尘土之中,想必是白玉京无意间遗忘了吧。 她不禁深思:他对姜姝芩的情感,真的如此深沉吗?以至于要时刻携带这幅画像,以抚慰内心的思念? 姜怀虞轻轻摇头,“此物并非我所有。” “哦?既然非你所有,那又会是谁的呢?莫非,是玉京表哥的不成?” 谢雯茵说着,面上露出困惑之色,“但是,玉京表哥怎会保留其他女子的画像?二表嫂,你识得她吗?这幅画上所写的字,又有何含义?” 第34章 私房钱 姜怀虞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微微一阖,缓缓说道:“我确与她相识,她是我的妹妹。” “什么?那么她不就是先前与玉京表哥定下婚约的姜家大小姐?” 谢雯茵感到诧异,目瞪口呆,“据我听闻,那位姜家千金已经嫁入侯府,玉京表哥为何还保留着她的画像?怕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呢?” 她的目光如同锐利的箭矢,紧紧锁定在姜怀虞深邃的眼眸中,语气中透露着难以抑制的好奇,“玉京表哥和她之间,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 姜怀虞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谢雯茵的情绪愈发高涨,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对了,那场原本美满的亲事,姜家为何会在中途突然更换人选?二表嫂,你难道对此一无所知?” 姜怀虞的眼神微微冷却,语气平静而坚定,“婚姻的决定,由父母定夺,我无权置喙。” 谢雯茵轻轻点头,随即长叹一声,仿佛在为姜怀虞打抱不平:“二表嫂,你的处境确实艰难,虽然你现在已是白家的媳妇,但玉京表哥心中所念,却是你的亲妹妹,这真是造化弄人。” “这种心境,恐怕是难以言喻的苦楚吧?” 姜怀虞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然而她那双清澈如墨的眼眸中,似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 “那些陈年往事,我并不了解详情。只不过,我与妹妹都已各自成家,就无需再提及过去的种种,还请雯茵表妹口下留情。” 谢雯茵装模作样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唇,歉意地道:“怪我失言,让你痛苦了。” 姜怀虞抿了抿唇,语气温和而坚定,“这画像是夫君的物品,那就由我代为保管吧。” 谢雯茵当然不能将那幅画像交给她,一旦落入她手中,一切精心编织的谎言便会瞬间拆穿。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像紧贴在胸口,轻声呢喃:“二表嫂素来温良恭俭,但也没必要自寻烦恼。我明白你对这幅画像的心结,不如先让我代为保管,待日后再物归原主,归还给玉京表哥。” 姜怀虞并未拒绝,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多谢雯茵表妹。” 她转身欲离去,却忽然听到谢雯茵低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有风能听见:“二表嫂,你得承认,玉京表哥他从未对你有过真心……” 正是午后阳光最炽烈的时候,酷热难耐,但姜怀虞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继续前行。 这本是她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实,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地深陷其中。想起与白玉京这大半个月来的相处,姜怀虞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要不是事先有所准备,见到这幅画,她估计真的难以承受。 院子里,奉昀正在挥毫泼墨,慧依也忙于女红活计,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安静而专注。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回顾方才的一幕,姜怀虞的心中猛地涌现一丝异样的感觉。 自她踏入白家之门起,谢雯茵对白玉京的情愫便显露无遗。 这份情感,无疑是她费尽心思针对姜怀虞,不断给她制造难堪的根源。 然而,既然她对白玉京同样倾心,为何对姜姝芩的画像,又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姜怀虞并未过多纠结于此,转身投入到检查学童们功课的繁琐事务中。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已至傍晚。 姜怀虞忙完手头的工作,终于让奉昀和慧依得到了自由,跑去玩耍了。 她忽然想起昨日换下的衣物尚未清洗,便取出衣物,准备亲自动手。 令人汗颜的是,她自幼生活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环境中,十指不沾阳春水。 来到白家后,即使不必承担其他杂务,自己的衣物却仍需亲自清洗。然而,她在这方面总是显得力不从心,常常将衣物洗得不像样子。 她生疏地挥舞着棒槌,努力敲打衣物。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她的棒槌。 “你这样洗衣服,只会让布料受损。不如,还是我来洗。” 杨氏叹了口气,将姜怀虞拉到一边,亲自接过了洗衣的重任。 姜怀虞静静地伫立一旁,双手仍不住地滴落着清澈的水珠,她的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声音略显羞赧:“大嫂,这如何使得?” 杨氏轻挥着手,微笑着说道:“瞧你这样,恐怕洗上一整个下午,衣裳也难见成效。还是我来吧,只需三两下手腕之力,便能轻松搞定。” 她边揉搓着衣物,边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关切:“弟妹,你还是去歇息吧。你既要往私塾授业解惑,又要照顾我的两个孩儿,已是劳累不堪。这些衣物,就让我来代劳。” 姜怀虞微笑着表达感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嫂。” 没一会儿,杨氏便将衣物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得整整齐齐。 姜怀虞不由得夸赞:“大嫂真是心灵手巧,我自愧不如。” 杨氏擦了擦手,眼中流露出一份自豪:“那是自然,我做这些事情已是驾轻就熟,毕竟不像你这样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些家务事。” 蓦地,姜怀虞紧紧握住杨氏的手,轻轻地将两枚碎银放在她的掌心。 杨氏怔了怔,满脸惊异:“这是做什么?弟妹,你为何要给我银子?” 姜怀虞轻轻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温言道:“大嫂,你日复一日地操持家中大小事务,其中的劳累我岂能不知。这些银子,你就收下,权当我对你的一份心意。” 杨氏张了张嘴,似乎还未能完全消化眼前的事实,“但家中的收支,毕竟是由母亲亲自筹划,若是你给了我这些银两,想必会让母亲心生不悦。” 姜怀虞轻轻摆手,道:“这银子并非用以贴补家用的,而是我个人赠予你的私房钱。大嫂你偶尔逛街时,也可以买些自己中意的物品,权当是我对你辛苦洗衣裳的报酬。” 白戚氏管理家务极其严谨,对金钱的掌控更是严格,因此杨氏手中几乎没有任何私房钱。 杨氏未曾料到她竟然如此慷慨,一次性就给了二两银子,内心既感到惊讶又充满了喜悦,声音低沉地说道:“弟妹,你,你真是太慷慨了!” 姜怀虞微笑着,眼神中流露出温暖,“咱们是一家人,这么做都是分内事。” 第35章 账目亏空 杨氏接过银两,脸上既有喜悦之色,又因自己过去的言行感到些许愧疚。 她紧握着姜怀虞的手,语气诚恳地道:“弟妹啊,以前我确实心胸狭隘,对你说话过于刻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今后在这个家中,无论是你还是二弟的衣裳,我都会主动帮你洗晒!” “这如何是好,我担心会给你增添负担。” “洗衣服哪能算得上负担?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无关紧要。”杨氏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与诚意,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弥补过去的过失。 姜怀虞并未继续推辞,诚恳地道:“那就拜托嫂嫂了,将来若我赚了大钱,必会不时资助嫂嫂。” “你这是哪里话,弟妹,你真是太单纯了!” 杨氏口头上客套,心中却欣喜不已,洗几件衣物就能赚到钱,这确实是挺划算的。 …… 第二天。 姜怀虞放课归来,却发现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白戚氏面色冷峻,旁边的谢雯茵也是神情严肃,杨氏则在自家门前焦急地拍打。 “缙霄,你快出来啊,究竟出了何事?” “外面天气炎热难耐,你为何把自己封闭在屋内不出来透透气?” “白缙霄,你倒是吭一声!” 不论杨氏如何大声叫唤,里头的白缙霄都没有理会。 姜怀虞困惑不解:“可是大哥回来了吗?为何把自己锁在房里?”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无人解答她的疑惑。 白戚氏猛地一拍桌面,怒火中烧,愤然踏出门去。她的脚步匆匆,一脸怒气冲冲地来到了白缙霄的房门外,声色俱厉地喊道:“逆子,你想把老身急成什么样?” 她的面容上交织着焦急与愤怒。 “你鼻青脸肿地从县城逃回来,一踏入家门便将自己封闭在斗室之中,究竟遭遇了何事,你倒是开个金口啊!”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白戚氏忍无可忍,正欲抬脚踢门,房门却在这时缓缓开启。 白缙霄神情沮丧地步出房门,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眶也因肿胀而高高突出,显然是遭受了痛击。 白戚氏心疼不已,声音颤抖地问:“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母亲,儿子闯下了大祸……” 白戚氏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他,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你究竟犯了何等过错,竟遭人如此对待?” “是老板……” “酒楼老板?” 白戚氏一时语塞,“你在酒楼担任账房一职,他为何要对你下此毒手?” 白缙霄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办事不利,触怒了老板,他便指使几个壮汉将我痛打了一顿。” 白戚氏怒火中烧,脸色铁青,“岂有此理!殴打无辜,天理难容啊!” 白戚氏的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责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也真是让人头疼,他人打了你,难道你就得白白忍受不成?玉京不是也在县城吗?你为何不去求助于他?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权重一时,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讲理的地方?” 白缙霄脸上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 “这事儿确实是我错了,我不敢去找玉京,万一给他添了麻烦,损害了他的声誉,那该如何是好?” 白戚氏长叹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些,“那你就说说,你究竟捅了什么篓子?” 白缙霄抬起头,只见众人目光齐聚于他,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却因为羞愧而难以启齿。 他用手捂着头,痛苦地说:“娘,我头痛得厉害,能否先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 白戚氏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知道疼,还藏着掖着不出来?” 她赶紧吩咐杨氏去请大夫。 白缙霄抹了药,用过饭后,一家人都围坐在堂屋守着他。他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账目上不翼而飞了一笔银子,我怎么也对不上,老板因此大发雷霆,威胁我说,要么我自己补上那笔钱,要么就去报官……” 杨氏关切地问道:“究竟缺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白缙霄的声音带着几分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 “啊?一百两?”杨氏惊叫起来,声调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 白戚氏的眉头紧蹙,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你身为账房先生,竟然遗漏了如此巨额的银子,这如何能逃过你的法眼?” 白缙霄亦是满腹困惑,苦笑道:“我翻遍账本,几乎每页都翻得起了毛边,可账目上所记载的支出,与实际花费的银两,却始终难以吻合。老板已经放出话来,如果填补不上这个漏洞,就要将我送官究办,指控我挪用公款!” 杨氏听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颤抖地说:“一百两银子,绝非区区小数,若是真的闹上公堂,只怕即使有幸不死,也要皮开肉绽,元气大伤……” 她的心中充满了忧虑,急切地向白戚氏恳求。 “母亲,您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救救缙霄啊!” 白戚氏的脸上也写满了焦虑,“他是我亲身骨肉,我怎能不救?只是这笔钱数目太大,我们家里一时之间如何筹集得齐?” 自从迎娶了姜怀虞入门,白家已经是家财散尽,一贫如洗。 只有在这短短两个月里,依凭姜怀虞巧手的绣活和她收到的束修,白戚氏手中才渐渐积攒了一些银两。然而,即便如此,所积攒的也不过区区数十两,与所需数目相去甚远。 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姜怀虞。 “玉京媳妇,你手头还存着一些银两,眼看着缙霄遭遇此劫,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也该出手相助,好歹分担些才是吧?” 姜怀虞微微颔首,神情坚定地说:“兄长遭遇不幸,我岂能袖手旁观?然而,即便倾尽我所有的积蓄,也难以填补这个巨大的亏空。那么,剩余的资金,我们又该从何处筹措呢?”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杨氏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弟妹,你不是还珍藏了许多珍稀的书籍吗?” “我深知那些书籍的价值连城,你必定不舍得割爱。但眼看着夫君突遭此横祸,我们怎能坐视不管?若他因此获罪,恐怕还会牵连到二弟因此,我恳求你,能否暂时出售那些书籍,以解燃眉之急?” 她脸上流露出哀求之色,几乎要向姜怀虞跪下。 第36章 头号功臣 白缙霄听闻此言,眼中瞬间闪烁出一线希望,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姜怀虞。 姜怀虞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心中暗忖,若是别无他法,也只能选择卖掉书籍来筹集资金。 她转过头,望向白缙霄,忽然问道:“大哥这次回来,是否携带了账本?” “账本随身携带。”白缙霄颔首回应。 “那么,能否让我一观?” 白缙霄误以为她在敷衍,心中不禁有些不满,便缓缓说道:“那些书籍是你出嫁时的陪嫁,我自然没有权利擅自处置。但眼下的困境迫在眉睫,如果弟妹能伸出援手,帮我渡过难关,我日后定会设法偿还欠款。就算你无意帮忙,也请直说,无需拐弯抹角搪塞。” 白戚氏停了,顿时火冒三丈,疾言厉色道:“缙霄与玉京情同手足,手足之情,自当相互扶持。你即便贩书售卷,又能改变几分境遇?你入门我家以来,众口一词赞誉你贤良孝顺,然而面临家人有难,怎可暴露出你的狭隘心机?” 她语气中透着几分焦急,甚至不顾平日对姜怀虞的偏见,温言细语地劝道:“你若助一臂之力,他们必会铭记你的恩情,我亦不会忘记这份人情债!” 姜怀虞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地道:“婆母,您误解我了,我并非不愿援手,至于是否需要变卖书籍筹措资金,待我查阅账册后方能定夺。” 听罢,白戚氏心中的焦虑渐渐消散。 白缙霄却是一脸错愕,“弟妹,你身为女子,难道也懂得审视账册?” 他的话中带着一丝轻蔑,杨氏忍不住轻轻碰了下他的肘子,温言提醒道:“弟妹才智过人,能执掌教鞭,审视账册又有何难?还不快去把账册取来。” “账册我已翻阅多次,她又能发现啥……” 白缙霄嘴里嘟囔着,脚步却不禁加快,匆匆去取账册。 账册终于摆在了姜怀虞面前,她地从头至尾翻阅了一遍,微微点颔首,语气平静地道:“确实,收入与支出的账目间,短缺了一百两银子的差额。” 白缙霄神情沮丧,眉头紧锁,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忧虑,“虽然我担任的是账房一职,但我也确实摸不着问题的症结所在,咳,真是倒霉透顶,竟然摊上这档子麻烦事。” 他注意到姜怀虞阅读完账本后,仍旧目光凝重地翻看着,不由得长叹一声。 “弟妹,别再细看了,我经手账务多年,账本翻得都能磨出茧子,却始终未能洞察问题所在,你又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姜怀虞却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道:“不妨试上一试,或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白缙霄沉默不语,耐心地等待着,众人也都屏息静气。 过了一会儿,姜怀虞忽然开口询问:“大哥,您所供职的那家酒楼,日常的营业状况如何?” 白缙霄回答:“我供职的酒楼名为‘一品阁’,档次虽属中等,生意却也谈不上好坏,只是平淡无奇。不过,一品阁已营十余年,尽管盈利不多,却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收益,鲜有大的起伏。” “既然这样的话,那酒楼每月的采购开支,也应该相差无几吧?” 白缙霄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姜怀虞又问:“我发现账本上螃蟹的采购数量颇为可观,想必是销路顺畅,那么这段时间,这道菜卖得怎么样?” “一品阁最有名的便是盐焗蟹,众多宾客慕名而来,几乎每位都会点上一份。” 听闻此言,姜怀虞微微颔首,神情中透出一丝肯定,“换言之,螃蟹的采购量应当是恒定的。现在,请你聚焦于此——”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账本的一页上,示意白缙霄仔细审视。 “兄长请细看,在这账本的前半年记录中,采购螃蟹的支出,每个月都有两笔记录,金额总计约莫二百两银子,上下起伏不超过三十两。然而,在上个月,采购螃蟹的支出却仅有一笔,若店里的营业状况并未改变,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话音刚落,白缙霄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急切地翻阅账本。 在仔细核对每个月的螃蟹采购数量后,他低声自语:“的确有蹊跷……” 姜怀虞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因如此,如果不是螃蟹销售状况不佳,采购量就不应减少。而上个月的支出仅为九十八两银子,竟然比其他月份减少了超过一半。再联想到那笔出账与入账之间的差额一百两,岂不是恰好能够填补这个空缺?” 白缙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将账本紧紧抱在怀里,反复翻看几遍,顿时恍然大悟。 “是这样啊!” 他心中暗自懊恼,为何自己就没有发现这个关键点呢? 近日来,他埋头苦干,将长达半年的账目进行了彻底的核算,却始终未能发现任何破绽。 岂料,问题竟出在他一开始的方向上就出现了偏差。 原来,症结并非在于他计算失误,而是由于他完全遗漏了一笔重要账目! 白缙霄的目光在落在姜怀虞身上时,充满了敬佩之情,“弟妹您的洞察力真是锐利无比,让我这个愚钝之人真是自惭形秽!” 回想起之前他对姜怀虞的质疑,他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羞愧的红晕。 他诚恳地鞠了一躬,说道:“弟妹,今日之事,我真是感激不尽。您能洞察这账目中的问题,现在账目已经平衡,我可以回去向老板交代了,我家也不必再为填补这个漏洞而凑钱了,这真是再理想不过的结果了。” 他的神情充满了激动,而白戚氏和杨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氏几乎要喜极而泣,“太好了!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弟妹,真是要多谢你,帮助我们挡下了这场巨大的灾难。” 她紧紧握住姜怀虞的手,不停地表达着谢意。 即使是白戚氏,看向姜怀虞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钦赏,尽管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缙霄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陷入如此困境,竟被她一下子就轻松化解了。 这女人,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呢? 白戚氏罕见地向她散发出亲切的笑容,“玉京媳妇,这一遭,你可是家里的头号功臣。晚上有什么心愿?我让大儿媳去市场挑选食材,为你精心烹饪一顿美食。” 这是白戚氏首次主动表现出对这位儿媳的关怀。 第37章 丰盛菜肴 姜怀虞轻轻地笑了笑,回答道:“那能否让我品尝一道清蒸银鱼干配茄子的美味?” “那是当然!” 杨氏毫不犹豫地应允,语气中满是热情,“即便你渴望的是山间奔跑的土鸡,或是水中嬉戏的河蚌,我都有办法为你一一呈现!” 她的豪言壮语引发了众人的欢笑。 白戚氏笑容满面地道:“玉京媳妇为的是你丈夫,你自然应当好好款待她。” “儿媳铭记在心。” 此间气氛异常和谐,充满了欢声笑语,这种温馨是前所未有的。 而被冷落的谢雯茵,内心酸楚不已。她目光如刀,瞪着被众人簇拥的姜怀虞,怨恨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高潮。 白戚氏素来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上,对姜怀虞素无好感,然而如今却对姜怀虞如此和蔼可亲,她不禁忧虑:倘若有朝一日白戚氏也被姜怀虞所笼络,那么在这个家中,她还能依赖何人? 姜怀虞再次将目光投注到白缙霄身上,唇角轻轻上扬,淡然一笑:“大哥,账目纵然已经厘清,但你切勿过早庆祝。” 听到她的声音,白缙霄立刻收敛了神态,聚精会神地聆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经历了姜怀虞的出色表现,他已经不敢再对她的话掉以轻心。 她继续说道:“你身为账房要员,此番出现如此失误,一品阁的老板或许还会对你心怀不满。因此,你绝不能单凭口舌之辩,必须找到负责采购和供应螃蟹的相关人员,让他们亲笔写下证词,并且盖上指纹印信,方才稳妥,这才能使证据确凿有力。” 白缙霄的神色为之一震,忍不住暗自赞叹:“还是弟妹思虑周全。” 旋即,他又长叹一口气,“哎,账目虽然是算清了,可发生了这等事情,实在难以预料老板今后是否还会继续重用我……” “要想让老板继续用你,倒也容易。”姜怀虞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弟妹莫非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白缙霄立刻抬起头,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紧紧地锁定着她的身影。 姜怀虞手按账本,目光如炬,缓缓开口:“你瞧这几项,茶具酒盏、窗帘帷幕、字画古玩,原本它们并非易耗物品,不该如此频繁更换。我虽未曾目睹之前的账目,但自半年以来,这些物件却已两度更迭,耗费的银两亦非小数。你可将此事告知一品阁的老板,让他亲自过目查核。若能揪出暗中作弊之徒,你便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想来他定不会轻易将你逐出门外。” 白缙霄再度愣在原地。 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账目,他素日里未曾深思,却未曾料到,姜怀虞竟能迅速洞察其中的端倪? 他不禁惊叹道:“弟妹,你是如何掌握这些门道的?” 目光之敏锐,竟胜过他这个浸淫账务多年的老行尊? 姜怀虞微微一笑,“自幼便跟随母亲经营生意,耳濡目染,渐有所悟。” 然而,情形并非如此。 姜家虽有些许田产和铺面,可都比较小,郝氏一人足以料理,姜怀虞并未真正涉足其中。 至于她掌握这些经营之道,是在前生踏入侯府之后。 靖远侯夫人深谙制衡之术,当明白了世子的真面目之后,为了稳固她的心,便慷慨地交出了部分家务大权,正是从那一刻起,她开始逐渐领悟到了这其中的奥秘。 侯府规模宏大,麾下的管事之人无一不是机智过人。 当她初次涉足产业管理时,底下的仆役们对她并不心悦诚服,明里暗里使出各种手段来给她设阻。 然而,她深知,在这漫长的一生中,无法依赖丈夫的庇护,唯一可以信赖的,唯有自己手中掌握的财富。 因此,她决心不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毅然决然地向靖远侯夫人寻求指导。 靖远侯夫人对她这份勇往直前、迎难而上的勇气和毅力深感敬佩,并未藏私,亲自传授她管理家务的技巧,手把手地带她巡查店铺、审核账目。 可以说,她所有的商业才能,都是这位前世的婆母倾囊相授的。 现在她只是简单地查看账目,对她来说,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 白缙霄不禁赞叹:“弟妹真是名门之女,自幼便习得文墨算数,方能练就如此卓越的本领!” 姜怀虞则谦逊地回应:“大哥谬赞了,世间能人异士众多,我所掌握的不过是微末之技,不足以挂齿。” 二人的交谈再次引起了旁人的诧异与错愕。 杨氏心怀感激之情,她对姜怀虞的敬佩之意如同满溢的江水,几乎要决堤而出。于是,她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疾步向外走去。 “你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今夜定要为你露上一手好菜!” 白戚氏轻轻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家大嫂真是急性子,这大太阳底下赶出来,也不怕晒伤。” 谢雯茵目睹了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捉摸不定的光芒。 …… 夜幕低垂,杨氏倾尽全力,亲自下厨,精心烹制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鸡肉、鸭肉、鱼肉、鲜虾等佳肴一应俱全,那丰盛程度仿佛置身于节日盛宴。 白戚氏见到这一幕,并未多言,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玉京在此,这桌菜定能让他食欲大开。” 杨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微笑道:“等弟弟回来,我再为他亲自烹饪。” 白戚氏轻轻撇了撇嘴,有些玩笑地说,“你以为我们家是豪门贵族,可以每日如此奢华?” “但不是还有你吗?只要你在,我相信我们家定能迎来更加美好的日子。”杨氏低声嘟囔着。 她此刻对姜怀虞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她不仅能为人师表,还能理财盈利。 家门外,还有弟弟勤奋苦读,备战科举,未来他定能官运亨通,支撑起白家的门户。有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白家定能迎来繁荣昌盛的一天。 届时,奉昀和慧依也能沐浴在他们的荣耀之中,她和缙霄也能跟着享受无尽的福祉。 姜怀虞微微一笑,轻声回应:“大嫂所言极是,我自会设法解决。” 白戚氏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她,终究没有再抛出任何刻薄的言语。 昔日,她对此事抱有怀疑,然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亲眼目睹这位二儿媳的所言所行,确实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妙人。 第38章 时机未到 “大家都来用餐吧,玉京媳妇,今天你得多吃一些。” 白戚氏边说边拿起筷子。 自从家中的经济状况有所改善,糙米被替换成了细腻的精米,再配上这桌丰盛的佳肴,每一口都是满满的满足与幸福。 等到夜幕降临,白戚氏的老毛病再次发作。 这一次,她的头疼异常严重,但她并未打算打扰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服下了药物,便去睡了。 谢雯茵注意到她房间里的灯光始终亮着,心中感到好奇,于是过来探望。 瞧着白戚氏的情形,谢雯茵立刻明白,定是她的头疼旧疾再次发作,急忙询问:“姑姑,是不是头疼又犯了?您吃药了吗?” 白戚氏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已经吃过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谢雯茵坐在床边,灵巧地按摩着白戚氏头部的穴位,动作熟练而温柔,仿佛在抚慰着白戚氏的痛苦。 “真是让人担心,姑姑您的身体状况如此不适,为何不让人前来照料呢?那两位儿媳,难道仅仅是为了装饰门面不成?” 白戚氏轻轻叹息一声,语带无奈:“我本想召唤她们前来,但今日不幸你大表哥遭遇不幸,身负重伤,大儿媳必须全力以赴地照顾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那二表嫂呢?她难道也不方便吗?” 白戚氏轻轻摇了摇头,言语中透露出一丝体贴:“你二表嫂那个人,若是召唤她,她必定会恭敬有加地前来守候在我身边。然而今日她刚帮家中解决棘手的难题,明日清晨还需前往私塾授课,我不忍心再让她奔波劳碌。” 谢雯茵察觉到她与往日的态度大相径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涩。 “她们作为儿媳,照顾婆婆是她们的本分,姑姑您身受疾病折磨,为何还如此为他人着想?” 白戚氏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那是因为还有你啊,雯茵。你是我最贴心的人,只要我稍有不适,你总是第一时间前来关照。” 谢雯茵微微噘起嘴角:“我肯定时刻关心着姑姑您!” “雯茵呀,你真是太贴心了。你这样细心地按摩,我感觉舒缓了许多。” 谢雯茵轻轻地按摩完毕,又亲手捧着一杯清水递给白戚氏,她眼中满是关切,声音柔和地道:“姑姑,今晚让我陪您一起安寝吧,若是夜间您感到不适,只需轻轻呼唤,我便会立刻醒来。” 白戚氏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你这孩子,虽然并非我亲生,但你的孝顺和贴心,却宛如我亲女儿一般。” 谢雯茵依偎在她的臂弯,撒着娇,声音甜腻地道:“自我幼时便跟随姑姑左右,对我来说,您就是这世上与我最为亲近的人!” 白戚氏紧紧地抱住她,深情地道:“我没有亲生女儿,又怎能不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女儿看待呢?” 谢雯茵温婉地一笑,语气柔和地道:“我知道姑姑一直待我很好,心中始终关怀着我,那么……” 她抬头仰望白戚氏,眼中充满了期待之光:“能否请您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雯茵,有何事但说无妨。” 谢雯茵抿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 “姑姑,我渴望早日与玉京表哥结为连理。” 白戚氏错愕地注视着她,疑惑地问:“雯茵,我们之前不是约定,要等到玉京取得科举功名,再谈论他娶你为平妻的事情吗?” “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担忧到那时,玉京表哥的心中可能都没有我。我更害怕那个姜氏无法接受我……” 话语未毕,她的面颊上已滑落晶莹的泪珠。 白戚氏的心如同被细针轻轻刺痛,眼见着谢雯茵泪水涟涟,她忙不迭地为她拭去泪珠,语气温和而充满疼惜:“我的孩子,别再哭泣了。” “姑姑,我恳请您应允我吧。毕竟,无论是迟早,我都注定要成为玉京表哥的妻子。我不介意他是否能够金榜题名,我只想与他共度此生。” “姑姑,求您成全我们的心愿!” 谢雯茵紧握着白戚氏的双手,眼神中满是哀恳。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白戚氏心中涌起无限的怜爱,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她。 然而…… 白戚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如今提出此事,且不说玉京的态度如何,单是姜氏那边,只怕也不会轻易同意。” “姑姑,您德高望重,只需您一声令下,玉京表哥和姜氏又怎能不遵从您的安排?” “不过,玉京的科举之路尚在关键时期,我们不敢轻易触怒姜家。姜怀虞虽不是姜家亲生的,但终究姓姜,姜家的势力再微,也足以让咱们相形见绌。姜家的官职虽小,却也能压我们一头。玉京依靠姜家的力量才得以拜入屠祭酒的门槛,姜氏如今也在为家中生计奔波,我们还需依赖她。” “那我该如何是好呢?”谢雯茵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白戚氏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流露出坚定与柔情,“雯茵,你再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姑姑对你的承诺,必能实现。只是目前时机未到,玉京还需借助姜家的势力,他的科举之路尘埃落定,届时,姑姑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谢雯茵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微颤:“姑姑以前一直对姜怀虞心怀厌恶,为何现在却总是偏袒于她,言语间对她颇为庇护?” “我对她的确没有好感……” 白戚氏的话语刚落,随即陷入了一片沉默。 她确实自初始便对姜怀虞心怀芥蒂,然而,她究竟为何会对这位儿媳抱有如此深深的嫌恶? 是因为姜怀虞并非姜家的亲生女儿,她担忧将来姜家无法为玉京提供支持? 然而,玉京之所以能成为屠祭酒的门生,正是借助了姜家的力量。 是因为姜怀虞并未带来一分钱作为嫁妆,无法为家中经济状况提供补助? 但近期家中所需的生活开销,都是姜怀虞辛勤劳动所挣得的。 是因为姜怀虞入门那天,在众人面前迫使自己向她赔罪,让自己颜面尽失? 但自从姜怀虞成为私塾的夫子,街坊邻居以及学生们对她都敬重有加,人人都尊称她一声“老夫人”。 原本以为只有等到玉京步入仕途,自己才能获得这个尊称,岂料却被儿媳抢先一步实现了。 第39章 倾盆大雨 白戚氏内心纷乱,一时间竟茫然不知所措,自己究竟为何对姜怀虞如此反感? 谢雯茵察觉到她的犹豫不决,急切地追问:“姑姑,如果您不搭把手,我雯茵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白戚氏感到脑袋如被重锤击打般剧痛。 她轻吟一声,手按着额头,无奈地道:“哎呀,雯茵,姑姑这头疼得厉害,这件事咱们还是日后再议吧……” 谢雯茵自幼便跟随白戚氏,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一见她这般模样,便识破了她的假装。 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凄凉,觉得自己已是无依无靠。 毕竟,即便是待她最亲厚的姑姑,现在也不愿再顺从她的意愿。 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已臣服于那位姜氏的势力! 谢雯茵既感到心酸,又充满愤慨,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却无法熄灭她内心那股熊熊怒火。 白戚氏心中同样不是滋味,温言安慰道:“别再哭泣了,雯茵,姑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明天我带你到集市上,给你挑选一套新衣,你觉得如何?” 谢雯茵默然不语。 白戚氏又试探道:“如果你不喜欢衣服,那么要不要一些珠宝首饰?” 谢雯茵仍然没有回应。 “姑姑给你一些银两,你想买什么,自己去挑选,这样行吗?” 谢雯茵轻轻叹息一声:“雯茵并不需要什么,姑姑头疼,还是早些休息罢。”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侧卧,准备入睡。 看着她的背影,白戚氏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晨光初照的第二日拂晓,谢雯茵从梦中醒来,却发现白戚氏早已起床,此时房中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谢雯茵缓缓坐起,不经意间低头,发现自己的枕头边,静静躺着两枚碎银。 心中顿时明白,这必定是白戚氏留给她的。 她捏着银两,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索之光。 …… 当日午后,姜怀虞在午休之后,正坐在书案前,细心批改学生们递交的作业。 就在此时,白缙霄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 他脸上的伤痕已愈合了大半,一脸欢快地走进客厅,笑着对谢雯茵说:“弟妹,真被你料中了,那几个负责采买的家伙,果然存在问题。起初老板还不相信我的话,但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劝说,他终于派人去查个究竟。恰好抓到了那些贪污作弊的家伙现行,立刻就将他们绑起来送官了。” “老板非但没有将我赶出门,反而亲自向我道歉,连这些补品也是他特意送的。” 白缙霄说着,将手中的礼品放在了桌上。 “我看这些都是些珍贵的燕窝和银耳,我一个粗犷的男子汉实在享用不来。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出谋划策,弟妹,你就留着好好滋补身体吧。” 姜怀虞含笑摆手,说:“大嫂每日操劳,这些补品还是让她用来调养身体吧。” 杨氏虽然对这些珍稀补品心生喜爱,但她的眼神中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羡慕之情,只是摆了摆手,诚恳地道:“不必不必,弟妹,我们并没有什么值得答谢的贵重之物,这些礼物正适合你。” 她素来爱财,但同样懂得感恩图报。 听到这话,姜怀虞便不再坚持,微笑着回应:“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份心意,自然应当首先奉献给婆母。” 就在这时,白戚氏恰好走了进来,她的嘴角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愉悦,“一家人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呢?大嫂,明天你就将这些食材炖了,让每个人都尝到一份。” “好的,娘!”杨氏立刻答应,神色愉悦。 随后,白戚氏转头望向大儿子,“缙霄,你最近回县城处理后事,都顺利解决了么?” “都已经妥善处理了。” 白缙霄脸上洋溢着喜悦,“还有一事,之前我预支了半年的薪水,现在老板竟然决定免除那笔债务,从下个月开始,我又有收入进账了。” “这真是令人欣慰的好消息!”白戚氏喜上眉梢,“看来,你这次受的苦并没有白费,反而因祸得福。” 白缙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轻笑着揉了揉腮,“老板其实心地善良,他教训我时并没有用重力,否则,我又怎能如此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白戚氏睨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反正,往后行事须得更加留心,切勿再犯下疏漏,以免让全家人都因你而心惊胆战。” “孩儿定当铭记母亲的教诲!” …… 时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 姜怀虞的日常生活极为规律,她讲授学术、审阅学生的功课、耐心指导两个子女,闲暇之余,还会细心地从事针线女红,一天便在这充实中缓缓落幕。 自从回了家,杨氏对她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不仅主动承担了洗涤衣物的繁重家务,甚至连斟茶送水的琐事,也不让姜怀虞亲自操劳。 面对杨氏的坚持,姜怀虞虽无法说服,却只能私下里悄悄给予她一些银两以示感激。 这样的相处,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日渐融洽和谐。 就连素来挑剔的谢雯茵,近日也显得收敛了许多,对姜怀虞的态度变得客气而和善,不再像以往那般针锋相对。 虽然姜怀虞不明就里,但既然谢雯茵不再挑起事端,大家的相处变得和谐,也让她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六月天,正值盛夏酷暑时节。 姜怀虞在讲台上授课,她自己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学生们也似乎都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然而,教学任务不可耽误,她只能咬牙关,坚持讲授。师生们都在那酷热的环境中,艰难挣扎,期盼着课堂的结束。 时光悄然流逝,就在这时,学堂内的光线骤然黯淡,一阵狂风呼啸而入,转瞬间,屋顶便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雨势猛烈,仿佛携带着万钧之力,雨滴如珠帘般倾泻而下。 转瞬之间,学堂外的泥地已被雨水浸透。 随着雨水的降临,吹进学堂的狂风似乎也带来了一抹清新凉爽,令人心旷神怡。 学童们桌上的纸张被狂风吹得四散,他们纷纷焦急地弯腰拾起,整个学堂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姜怀虞在这雨中,嗅着泥土的腥气,聆听着外界喧嚣的雨声,内心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她没有责怪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到门边,凝神注视着屋外的倾盆大雨。 第40章 零嘴儿 学童们也被她的平静所感染,尽管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却齐刷刷地投向了外面的雨幕。 过了许久,不知谁轻轻地发起了一个声音。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起初只是一个人的低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学童们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念诵,声声相连,形成了整齐的读书声。 仿佛是为了向这狂风暴雨表达自己的决心,学童们的声音穿透屋顶,直达云霄。 风声、雨声、读书声,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面。 姜怀虞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既不加以拦阻,也不出声打断,任由这场雨中的读书声在学堂内回荡。 没过多久,磅礴的暴雨逐渐平息,天空也缓缓地露出了蔚蓝。 孩子们的声音从最初的迷茫,渐渐转变为深刻的领悟。 没想到,教科书中的文字幻化成真实,便是此刻眼前所呈现的这幅景象。 肆虐的狂风终究不能持久,倾盆的暴雨也会有停歇的时刻,人生的苦难亦会随之离去。 天空再次放晴,然而风儿依旧携带着雨后的清凉。 孩子们齐声呐喊之后,心头的焦躁似乎也随风飘散。 姜怀虞回到座位上,轻轻地道道,“方才你们朗读的那句话,出自《道德经》,虽然我未曾向你们传授过,但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体悟,那么今天我们就来学习这篇文章……” 良久,姜怀虞结束了今天的授课,整理好教材,准备踏上归途。 刚踏出教室,一只宽大而修长的手便向她伸来。 “姜先生,我来接您下课。” 尚未抬头,姜怀虞便已感受到那熟悉的面孔带来的心动,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孩子们都在。” 白玉京的眉宇间充满了笑意,“岂有不妥?” 一抹雨过天晴的柔和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使他看起来更加的玉树临风。 “更何况,我也想确认一下,你是否被这些顽皮的孩子所困扰。” 慧依眼瞅着白玉京走近,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声音轻快地道:“小叔您大可放心,小婶婶的挥手如风,打起人来那是疼痛难忍,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对她敬畏有加,谁敢去招惹她呢?再说,有慧依和哥哥在,我们定会像盾牌一样守护着小婶婶。” “真是个贴心的孩子。”白玉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然后关切地问:“那么慧依,你有没有受过她的惩罚呢?” 慧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老实回答:“有。” 在私塾中,姜怀虞一直秉持着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的原则。 白玉京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温柔地道:“走吧,家里备好了我给你们精心挑选的零嘴。” “小叔您真是太好了!”奉昀和慧依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手牵手欢快地跑在了前头。 白玉京转过头望向他的妻子,“我们也该回府了。” 姜怀虞整理了一下因刚刚对话而微起波澜的心情,温柔地一笑。 回家的路上,她好奇地问:“夫君,您来了多久了?” “从雨刚开始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府外了。”白玉京轻描淡写地回答。 姜怀虞惊讶地抬起头,不解地问:“那您为何不叫我?” 白玉京温和地笑道:“我怎么舍得打扰娘子授课呢?我就在转角处悄悄地看着您。” 姜怀虞的内心涌起一股说不出是甘甜还是忧虑的情绪。 她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道:“夫君实在无需这般体贴,夏日炎炎,气候又变幻莫测,如果因我而中了暑或是淋了雨,那可就糟糕了!” 白玉京并未接过她的话茬,只是柔声低语:“夫人,你确实将他们教导得极为出色。” 回顾方才的那一幕,风雨与朗朗读书声交织,他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目光落在姜怀虞身上,愈发明柔情深。 “若非我亲自前来,又怎能目睹那令人心潮澎湃的场景?” 姜怀虞轻轻一笑,摇头道:“夫君总是擅长以甜言蜜语赞誉我,我自己有几分的斤两,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焉能断定我的赞美不是出自肺腑之言呢?” 这句话语中蕴含的双重含义,姜怀虞不愿过多深究,她生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她忙不迭地转换话题,轻声问道:“夫君此番归来,打算逗留几日?” “不过几天便需启程。” 两人闲谈之间,便已抵达家门。 步入房内,白玉京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杂记话本和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她。 “这是我在书肆精心挑选的杂记话本,你在闲暇之余可以翻阅以解闷。还有这个,是盐渍梅子,我见城中百姓都对其赞不绝口,途经时便为你购置了一包,不妨尝尝看?” 姜怀虞不禁莞尔:“这是孩子们的零食,我将奉昀和慧依叫来一同享用吧。” 白玉京却轻轻阻止了她,“他们自有其他的零食,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 语罢,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光芒。 姜怀虞闻言一愣,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的涟漪。 自从与白玉京完婚以来,他对她的照顾一直细致入微,然而,如今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情感表达变得越来越坦率与直接。 她深知他心中所念之人乃是姜姝芩,因此她始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只与他保持一种夫妻表面上的客气。 但他却为何屡次三番地向她暗示试探? 莫非,他对自己真的产生了感情? 然而,他上次出行时,还随身携带了姜姝芩的画像,只是不小心让它失落了。 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姜怀虞心中茫然不知所措,既怀揣着期望,又萦绕着忧虑。 她轻轻拈起一颗梅子,送入唇中,瞬间,她的眉头紧蹙,鼻翼微皱。 “好酸。” 她尝试着品尝,却不得不将其吐出,眼中流露出歉意,轻声道:“真是抱歉,看来我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白玉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他轻轻摇头,温言道:“是我没有事先探询你的口味,这不能怪你。” …… 掌灯时分。 俩口子小别重逢,自是免不了要享受一番温馨的时光。 白玉京依旧如往常般呵护备至,他在享受快感时,不禁目光凝视着身下柔若无骨的佳人,心中默默琢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对自己有所排斥?他的眼神中既有深情,又透露着难言的疑惑。 第41章 不雅 尽管理性上他找不出她丝毫的瑕疵,情感深处却总似有一层薄雾弥漫,让他们彼此之间始终未曾彻底抵达对方的心灵深处。 姜怀虞如同漂浮在云端之上,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话语的停滞,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迷惘之色,轻轻地发出一声询问。 “怎么了?” 这一声,宛如春日里最柔软的柳絮,轻柔而又撩人心弦。 白玉京望着妻子那张泛着桃红的脸颊,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情,身体前倾,那张丰润如玫瑰花瓣般的红唇便在他的覆盖下绽放了。 夜色已深,春意盎然。 …… 第二天,恰逢私塾的例休之日,姜怀虞得以在家中悠闲度过。 早餐刚过不久,白二婶便突然造访,要与她闲聊,并且热情地邀请她前往自己家中小坐,理由是想要向她讨教一些针线活的技巧。 姜怀虞反正闲来无事,便携带着自己的针线篮跟随她前往。 白玉京则依旧在书房中勤于学业。 奉昀和慧依则在堂屋认真完成他们的功课,两个孩子都显得格外专注,因为姜怀虞曾承诺,上午功课完成后,下午便可自由玩耍。 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有尽情耍了,对此急不可耐。 因天气炎热,田间工作较少,家人都窝在家里。杨氏干脆也叫上了白戚氏,一行人说说笑笑,一同前往白二婶的家中。 而谢雯茵则因为今晨沐浴在阳光之下,略感头眩,于是决定在家中稍作休憩。 在家中人纷纷离去之后,她轻手轻脚地烹制了一壶香茗,亲自送到奉昀和慧依面前,细心叮嘱他们要全心投入学业,不可有丝毫懈怠。 接着,她又重新烹煮了一壶醇厚的茶汤,这一次,是送往白玉京的手中。 踏入书房,她微笑着将茶水轻放于案头,柔声道:“玉京表哥,请喝口茶,稍作喘息。这茶水我已预先晾凉,此刻饮用恰到好处。” 白玉京恰好感到口干舌燥,便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随即抬头望向谢雯茵。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额角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他不禁关切地询问:“雯茵,你感觉如何?” 谢雯茵轻轻摇头,面上的神情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适。 “无碍无碍。” 她的话语虽轻,却透露出一份坚持。 “我听母亲提及,你中了暑气。若感不适,不妨回房休息,这些琐事无需你操心。” 谢雯茵微笑着回应:“无碍的,只是简单的泡茶而已。玉京表哥,你不妨多饮几口,这是我大哥从远方带来的凉茶,饮用后能驱散暑气。” 白玉京微微颔首,便提起茶碗,一口闷了。 谢雯茵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手中的茶碗,直到他将杯中的茶水喝了干净,她似乎才略微放心。 白玉京放下茶碗,再次劝道:“雯茵,你快些回房休息吧,无需在此侯着。” “嗯嗯。”谢雯茵应下,但她的脚步却依旧停驻原地,像是在等什么。 蓦地,白玉京突感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紧接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体内的力量一一点夺,他瞬间变得软弱无力,一声巨响,“砰”地一声,他的身体重重地栽倒在了书桌上,陷入了昏迷。 谢雯茵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她静静地伫立片刻,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疑惑和恐惧,逐渐转化为坚定不移的决绝。她缓缓地、坚定地朝白玉京的方向迈步走去。 …… 外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弟妹啊,你的心灵手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你描绘的花样既美观又精致,绣制出来的成品更是令人赏心悦目。看看我,手拙得像是无措的幼儿,连慧依都比不上,真是让人汗颜。” 几位家庭主妇在白二婶家中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她们轻松愉快地交谈着。得知姜怀虞新近描绘了几款花样子,众人都纷纷表示想要一睹为快,杨氏便陪着姜怀虞一同回来取。 姜怀虞微笑着说:“慧依正值学习的好时光,进步自然迅速。大嫂你每日忙碌于琐事,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其他事情。若你自小也像我这般,只专注于这几样技艺,你的手艺定能超越绣娘。” 听完这番话,杨氏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原本就是她手艺不精,可在姜怀虞口中,听起来却像是赞美之词。她不禁越来越喜欢与姜怀虞交谈,那份愉悦让她觉得如沐春风。 杨氏喜滋滋地与她携手漫步,嘴角始终挂着微笑,轻声说道:“挑选了图样,我也得去看看那两个小宝贝是否口渴、饥饿,或者是否在认真地完成他们的学业。” “大嫂请放宽心,他们为了下午能外出游玩,必定不会懈怠的。” “弟妹啊,你教育孩子真是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奉昀和慧依在你的呵护下,如今既懂得礼仪又孝顺体贴,真是让我省心不少。” 两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书房的门外。 姜怀虞轻轻推开了门,正准备跨步进入,然而她才刚刚抬头环视一圈,便惊得呆立当场。 杨氏察觉到她脸色突变,好奇心驱使下,也探长脖子朝里窥视了一眼。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们这是……” 但她却无法将后续的话语说出口。 只见书房内,白玉京斜倚在座椅上,上半身的衣衫已被褪去,而谢雯茵坐在他的怀抱中,仅着一袭轻柔的抹胸。 两人衣冠不整,场面显得极为粗俗不雅。 谢雯茵见到她们突然闯入,也是惊慌失措,紧张地问:“你…你们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怀虞眉头紧蹙,努力保持镇定,缓缓说道:“我画的花纹样本遗忘在书房,回来取用。” 猛地目睹那副景象后,她的世界仿佛瞬间颠覆,内心的震撼令她在这个角落再也无法驻足,急忙掉头欲逃离现场。 暂且按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待他们穿戴整齐后再作商议。 杨氏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臂,眉头紧蹙,疑惑道:“情形不对,玉京怎会毫无反应?” 姜怀虞努力压制内心的翻涌情绪,再度将目光投向他们。 这一次,她才察觉到,白玉京竟然紧闭双眼,他依靠在椅背上的姿态也显得异样,无力地瘫软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就像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塑。 他的模样,显然不是在沉睡。 第42章 荒唐的念头 姜怀虞曾在侯府度过半生,略微思索,便洞察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紧盯着谢雯茵的双眸,语气冷冽,“是不是你对他下了迷药?” 谢雯茵的眼神瞬间流露出一丝惊慌,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轻轻摇头,“二表嫂,我不知您所指何事……” 姜怀虞指向白玉京,“那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真的毫不知情……” 谢雯茵用手中的衣衫遮挡住自己,泪水涟涟,悲从中来,“我刚刚不过前来给玉京表哥送上一杯茶水,不料他猛地紧紧拉住我,要求我留下陪伴。再后来……你们所见的,便是如此。”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语音哽咽,带着几分无助和哀怨。 洞悉关节所在的姜怀虞,已经迅速恢复了理智。 她的表情中掺杂着微妙的讥讽:“你倒是告诉我,一个丧失了感觉的人,怎能对你做出那些轻佻之举?” 谢雯茵内心的慌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事情才刚刚拉开序幕,甚至她还没来得及褪去衣衫,她们就突然闯入。 然而,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坚决地咬定自己与此事无关。 “二表嫂何必如此础逼人?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玉京表哥……他只是在假装而已!” 杨氏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终于按捺不住,她猛地冲上前,一把将谢雯茵从白玉京的腿上拽了下来,粗手粗脚地给她套上衣服,又把白玉京赤裸的上半身遮盖住。 她才开口说道:“雯茵,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明理的人,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丑事,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你说弟弟是装的,那你为何不试试看,将他唤醒?” “他……” 谢雯茵无言以对,面上交织着羞愧与惊恐之色。 “我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流之事?这明明就是玉京表哥的错!” 事已至此,她干脆放下了所有的顾忌,决心一搏。 “无论如何,事实已昭然若揭,你们亲眼目睹我与玉京表哥共处一室,是他毁了我的清誉,因此他必须对我承担起责任!” 她双目圆睁,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姜怀虞,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屈不挠、誓不罢休的决心。 此刻,姜怀虞已恢复平静,她对谢雯茵置若罔闻,转头对杨氏说:“大嫂,你暂且看管着她,我这就去镇上延请大夫,待夫君苏醒之后,一切真相都将水落石出。至于如何处理此事,待婆母归来,我们再共同商讨。” 杨氏颔首同意,“好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姜怀虞离去后,杨氏目光如剑,注视着谢雯茵,语气沉重地道:“雯茵啊雯茵,你真是昏聩不明啊!” 谢雯茵边抹泪边整理衣裳,抽噎着说:“大表嫂,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对玉京表哥的感情。” 杨氏一愣,疑惑地问:“但我原以为,表弟成婚后,你就放下了这份心思。” 谢雯茵凄凉地笑了笑。 “自我幼时起,我就立志要嫁给玉京表哥,这份心意从来就没有过半分动摇。” 杨氏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但他已经明媒正娶了妻子,你如此行事,又能得到什么便宜呢?” 谢雯茵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语气断然地道:“我愿成为玉京表哥的侧室,与他共度此生。” “侧室?” 杨氏的眉头微微一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责备,“你这般纯洁的丫头,怎会有此荒唐念头?” “弟弟与弟妹正值新婚燕尔,他们怎么可能答应此事?再说了,母亲那边,又怎会忍心让你承受这样的不公?” 谢雯茵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坚定与执着,“只要能与玉京表哥共度此生,我并不觉得有何委屈。” 杨氏的目光如同审视疯子一般,困惑不已,她的心中不禁涌起疑问,这丫头的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奇思妙想? 谢雯茵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撇了撇嘴角,似乎对别人的误解早已习以为常。 “大表嫂不必对我同情,只要心愿得偿,他人的非议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杨氏长长地叹息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谢雯茵眼中含着泪光,声音略显沙哑,“大表嫂,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对我来说,能与从小一起长大的玉京表哥结为连理,是最佳的归宿。他心地仁慈,必定会对我不离不弃,还有我姑姑,她也不会对我刻薄。” 她轻抬衣袖,擦拭着滑落的泪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但如果我嫁给他人,我的亲人早已离世,还有谁能站出来为我撑腰呢?” 见她这般神情,杨氏心中既感同情,又不禁感到一阵悲伤。 杨氏将自己的丝质手帕,递给了谢雯茵,温言道:“你难道未曾察觉,你姑姑对你的关爱吗?她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毕竟你家亲人已逝,我们难道不是你的血脉相连之家吗?” 谢雯茵泪珠滚滚,轻轻摇头,声音带着颤动:“可是,我心中依旧充满恐惧。” 杨氏长叹一口气,回忆道:“我依然记得,你初来白家的模样,那时候你尚年幼,而我刚成为这家的主妇不久。我婆婆对你的疼爱无以言表,任何美食和玩具,她总是第一个想到你。” 谢雯茵低声细语,仿佛在对自己说:“姑姑,是我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还有你的两位表哥,那时他们年岁也不大,记得有一次你被外头的顽童欺负,我的小弟一怒之下与人发生了冲突,几乎咬掉了对方一块肉,自己也不幸受伤,眼眶青紫了大半个月。我们赔偿了对方,而小弟也因此被先生罚站了整整四天。” 听到这些温馨的往事,谢雯茵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 “玉京表哥对我总是关怀备至,所以我对他怀有深厚的感情,哪里不合规矩?” 杨氏轻轻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小弟对你关怀备至,那你大表哥对你的爱就逊色了吗?” “即使我们已育有子女,他每次从城里回来,哪一次不是带回礼物给你?无论是精美的发簪、甜蜜的零嘴,还是细腻的胭脂水粉,他总是将你的喜好放在首位,甚至有时这份关怀还超越了对孩子们的关注。” 谢雯茵缄默不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杨氏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珠,语气充满深情:“我们待你如亲人,关怀备至,难道你认为这一切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吗?” 第43章 绝不答应 谢雯茵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然而,正是因为周围人的关爱备至,她才渴望永远留在白家,难道拥有这份渴望也不行吗? 杨氏的脸上突然显露出淡淡的悔意,“雯茵,我亲眼看着你茁壮成长,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你昔日聪明机敏,孝顺明理。但自从弟妹入门,你的性情似乎有所改变。我原以为你只是心怀不满,又未曾做出任何不端之举,便未过多干涉……然而,终究是我疏于照顾,你尚年幼,作为嫂子,我本应多加引导。” 她深深叹息,凝视着谢雯茵。 “今日之事,无论结果怎么样,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谢雯茵轻轻摇头,心中涌起的一抹悔意瞬间被坚定取代,她眼神坚毅地道:“我不会后悔,这是我一心追求的生活,更何况,我姑姑会支持我。” 白戚氏未曾迈出的那一步,她已然鼓起勇气迈出。 无论是为了玉京表哥,还是为了自己,她坚信姑姑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伸出援手的。 杨氏眼含忧虑,目光游移不定地凝视着依旧人事不省的白玉京。 须臾之间。 姜怀虞匆匆迎请了一位大夫归来。 大夫细致地诊查过白玉京的脉象后,语气平和地说道:“他这是不幸中了迷药,幸好并无大碍。容我施展针灸之术,不久即可苏醒。” 说着,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施针。 经过一刻钟的精心治疗,白玉京终于缓缓地恢复了意识。 杨氏见状,忙不迭地取出诊金,亲自送大夫出门。 白玉京初醒之际,神智尚显迷糊,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卧调息,方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回想起刚才的不幸遭遇,急忙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又见屋内有三人在侧守护,心中顿时明白了发生的变故。 他的脸上交织着愤怒与伤痛。 目光并未落在谢雯茵身上,反而带着一股迫切之情,转向了姜怀虞,仿佛急于澄清什么,却终究未能开口。 姜怀虞心头一颤,柔声安慰道:“我们只是回来拿花样,恰巧目睹了这一切,请放心,并未发生任何不堪之事。” 听罢,白玉京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神色凝重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然后才眉头紧锁地瞪了谢雯茵一眼。 “雯茵,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痛心疾首。” 白玉京素来待人接物都温文尔雅,尤其对待亲朋,更是和蔼可亲,不曾有过半句重话。然而,谢雯茵却在这一刻,首次目睹了他如此震怒的神态。 她不由得心生畏惧。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玉京却已无意继续审视她,语气中透着决绝:“请母亲回来吧,这件事务必要有个妥善的交代。” 就在这时,白戚氏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只是挑选几副花样子,怎会拖延如此之久?还有,我刚才分明看见,有个大夫匆匆离咱们家院而去,这是为何?” 她与白二婶一同走来,踏入院子里,一迈进书房,两人立刻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屋内几人的面色,仿佛正面临着什么重大事件。 白玉京沉声道:“母亲回来了,眼前有一桩事务,还需您来主持大局。” 众人都能觉察到,他脸上那股压抑的怒火。 白戚氏很少见到儿子如此情绪激动,不禁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二婶环视四周,心中明了,此事绝非小可,自己在此不便多言,于是便道:“大嫂,既然你家中有事,我先告辞了。如果有所需,随时召唤,我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白戚氏也未加挽留,默默点头,目送她离去。 在众人散去之后,余下的人们纷纷落座于书房内,将大门紧紧闭锁,仿佛欲将外面的喧嚣与纷扰一并隔绝。 “现在,你总该开口了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玉京紧闭双唇,不吐露片言只语,姜怀虞同样保持着沉默。 面对此景,杨氏便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 听罢,白戚氏的面色变得苍白如纸,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她震惊地瞪着谢雯茵。 “我给你的银两,你竟然拿来买了迷药?” “姑姑,我……” 白戚氏愤怒至极,情绪如同风暴般涌动,她猛地拍打椅背,连连叹息:“真是蠢啊!” 谢雯茵用手帕遮面,泪水夺眶而出,若非走投无路,她又怎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谢雯茵低低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白戚氏心中焦躁不安,眉心紧蹙,问道:“你既然铸成大错,打算如何收拾残局?” 她虽能体谅侄女心中的苦楚,但对于她这种不智的举动,却使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谢雯茵面对着众人各异的眼神,却仍然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我渴望能成为玉京表哥的平妻。” 这句话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杨氏的眉头首先蹙起,她下意识地望向婆婆以及白玉京和姜怀虞,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白戚氏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愿意成全侄女的愿望,不过,时至今日,显然并非良机。 目前的这场风波,让她感到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目光游移,最终落在白玉京夫妇的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犹疑:“事态已然如此,或许……” “做梦!” 话音未落,白玉京便果断地打断了她的提议。 他语气坚决,如同坚冰般冷酷:“这桩事,我绝不答应。” 白戚氏察觉到他的怒火尚未平息,于是转而望向姜怀虞,寻求一线希望,“玉京媳妇,你的意见如何?” 在众人的一致注视下,姜怀虞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态平静。 “不可。” 白玉京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欢愉的光芒,她心中依然有自己的位置。 两人均不为所动,白戚氏无奈地摊开双手,叹问道:“那么,你们有何高见,此事应如何妥善处理?” 谢雯茵一开始满怀憧憬,听到白玉京和姜怀虞的断然拒绝后,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她的声音充满气恼与哀怨:“我与玉京表哥已至此地步,若不能与他结为连理,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 第44章 跳河轻生 白戚氏赶紧劝解道:“确实如此,若是风声四起,对你们两人的声誉都将造成损害。玉京,你何不承担起这份责任,为彼此的名声着想?” 白玉京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吐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言辞,内心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语气冷却如冰,“我误服了迷药,茫然无知,既无所作为,亦无所目睹,那我究竟该承担何种责任?” 白戚氏显得无可奈何,“然而,雯茵所求,不过是获得一个平起平坐的妻子名号。即便你娶了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白玉京目光冷冽:“我将雯茵当作亲生的妹妹看待,试问,大哥怎能迎娶自己的妹妹?” “那该如何是好,你难道真要让雯茵走上绝路吗?” 白戚氏亦感到了无能为力。 白玉京目光投注在谢雯茵身上,眼中尽是深深的绝望,“是她自作主张,理应承担后果。” 谢雯茵听闻他如此坚定的拒绝,心中瞬间如坠冰窟。 她不计较名分的高低,不在乎他是否会金榜题名,只渴望与他共度此生。然而,在他眼中,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杨氏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母亲,小叔,弟妹,此事尚未演变为无法挽回的大祸,知情者寥寥无几,不过我们几人而已。雯茵一时冲动,铸成大错,我们也不能让小叔独自承担这份沉重的后果。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共同努力,将此事隐藏在暗处,假装一切未曾发生,不知你们觉得怎么样?” 白戚氏听了,心弦微动,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然而,当她瞥见谢雯茵脸上痛苦的表情时,她的心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仍旧想要为她尽力争取。 “但是,大夫已经来过,他必定对所发生之事了如指掌。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日后雯茵将如何面对世人?” 杨氏稍作思索后回答:“应该不至于如此,那些行走江湖的大夫,往往嘴巴闭得严实,咱们大可以再次送礼以示心意。” 然而,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确保风声不会走漏? 白戚氏的目光转向次子,“玉京,你再仔细思量一番,你与雯茵自幼便如兄妹般亲昵,我觉得她留在你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否则,你如何忍心让她因为这件事而无法抬头做人?” 白玉京与谢雯茵从小一起玩耍,对她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但那仅仅是兄妹之情。他虽心有不忍,但实在无法容忍自己被这般戏弄。 再者,他从未有过纳娶第二个人的念头。 因此,他无法认可这个提议。 “兄妹情谊,终究只是兄妹。我反而觉得,大嫂的建议颇为中肯。” 白戚氏见状,心中满是无奈与纠结。 白玉京的立场坚定不移,他对雯茵的情怀早已冷淡如冰,如今不答应,将来恐怕也难有转变,那些姑侄俩昔日所言之美好愿景,恐怕都将化作泡影。 谢雯茵的面颊上,两行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她突然疾步冲出房门,身影在走廊上匆忙掠过。 白戚氏想要追赶,却被杨氏劝阻:“母亲,让雯茵独自冷静一下吧,她此刻正需要一段宁静的时光来平复。” 白戚氏只觉心力交瘁,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吧。” 当众人散去,书房中仅剩下姜怀虞与白玉京二人。 白玉京的面色稍显尴尬,低声道歉:“夫人,都是我的不是。” 姜怀虞却温婉一笑,“错不在你,又何须如此?” “反正,这一切还是因我而起的。” 白玉京长叹了一口气。 姜怀虞默默为他斟了一杯清茶,“大夫曾言,迷药对身体有害,夫君你已经劳累多时,不妨回去歇息片刻?” “那就依你。” …… 暮色四合。 杨氏早已备好了晚餐,但谢雯茵仍未归家,她的心中不禁泛起焦虑。 “这孩子,一整天都不见踪影,究竟去哪里了呢?” 白戚氏忧心忡忡,“她会不会一时冲动寻短见吧?” 她的眉头紧蹙,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她心中明了,眼前的事件对于自家侄女而言,无疑是一场沉痛的灾难。 “这恐怕……”杨氏蹙紧了眉头,神情凝重。 姜怀虞与白玉京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几分忧虑,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谢雯茵遭遇不幸。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重,四人皆无食欲。 白戚氏毅然决然地开口,“大家都出去寻找吧,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性格又内向,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还额外瞥了白玉京和姜怀虞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们,若不是他们坚决反对,断了雯茵的念头,她怎会孤独地外出,不愿归来? 正当众人准备出发时,白二婶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一见到他们便焦急地询问:“你们这是要出去找雯茵吗?” 白戚氏急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的?雯茵她现在在哪里?” 白二婶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雯茵在我家呢。” “那就好,那就好,那她为何还不回来?” 白二婶环视了一圈,叹息着说:“我离开你们家后不久,就发现雯茵独自一人走向了河边。我担心她会做出傻事,便悄悄地跟在她身后,监视着她。直到夜幕降临,她果然情绪失控,试图跳入河中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急忙呼唤我老伴儿,一起将她救了上来。” “真是个傻丫头,无论遭遇何种困境,怎能选择轻生啊!” 白戚氏听闻此事,心中惊涛骇浪,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急切地询问:“那么雯茵她情形如何?” “我们及时将她救起,她并无大碍。” 白戚氏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哎,我这就去把她接回来。” 得知谢雯茵安然无恙,众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白戚氏刻意避开白玉京夫妇,径直对杨氏说:“大儿媳啊,你们先回去吧,你准备一些丰盛的菜肴送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要和雯茵好好谈谈。” 夜幕低垂时,白戚氏带着谢雯茵归来,两人一直深居简出,闭门不出。 白玉京因药力作用,早已支撑不住,早早便休息了。 姜怀虞洗漱完毕,正要上床安睡,杨氏这时却前来叫她。 她轻轻推开房门,低声询问:“大嫂,有何贵干?” 杨氏眉宇间充满忧虑,道:“并非是我,是母亲叫你去谈一谈。” 第45章 如此宽容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姜怀虞并未追问原因,谢雯茵企图轻生的事件,让她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杨氏叹息一声,“估计你到了母亲那里,她的话语未必和颜悦色,不过,你一定要沉住气,玉京他,对你是一片真心的。” 一片真心? 姜怀虞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白戚氏的房外,犹豫了片刻,方才推门而入。 “婆母,您唤我有事吗?” 却发现只有白戚氏孤身一人,谢雯茵并未在场。 白戚氏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地注视了她良久,这才缓缓开口:“请坐。” “雯茵表妹的情形如何?”姜怀虞在椅子上落座后,关切地询问。 “她因悲痛欲绝,竟至于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情形还能好吗?”白戚氏语气冷冽。 姜怀虞沉默以对。 白戚氏见她不再言语,冷笑一声,“直言不讳地说,我将雯茵视为己出,绝不能坐视她遭遇不幸而不顾。我打算将雯茵许配给玉京,作为平妻,特此先告知你。” “婆母既已拿定主意,为何不直接告诉夫君?” “你是正室,为丈夫接纳妾室,这本应是你的分内之事。” 姜怀虞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婆母的意思我已心领,这件事既然您已下令,作为儿媳,我自然应当照做。至于夫君那边,我也会尽力说的。但有一点,我坚决反对让雯茵表妹成为平妻。” 白戚氏斜眼看着她,“你一会儿说要照做,一会儿又反对,究竟存何居心?” 姜怀虞语气坚定地道:“我乃白家明正言顺迎娶的正室,身份既定,家中妻子之位非我莫属。倘若要纳妾,我并不反对,但平妻之位,我恕难接受。” 白戚氏沉思良久,终于微微颔首。 “好吧,只要你同意让雯茵入门,至于是否为平妻,倒也无关紧要。” 姜怀虞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婆母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可先行告退。” 白戚氏原本预期,姜怀虞在上午已明确表态之后,此刻定然不会轻易妥协,或许还会以姜家的势力施加压力,她已做好了施展手段,准备迫使她让步。 谁料,对方竟然如此容易便应允了? 不愿成为平妻,并非因为忌讳在丈夫身边增添他人,而是对这个身份的坚决拒绝? 白戚氏心中仍存疑虑,不禁问道:“你真的同意这桩事吗?” 姜怀虞沉默了瞬间,旋即微微颔首,“婆母和相公自有权衡,儿媳遵从。” 她真的同意吗? 在内心深处,她自然是不同意的。 谁愿与他人共享自己的爱人? 然而在这纷繁礼教,男子拥有三妻四妾仿佛成了常态,她又能以何种原因来抵抗这种安排? 是她倾心于白玉京,还是白玉京对她情有独钟,两人曾誓言此心永不更改? 然而,两者皆非,因此她缺乏那份自信。 既然如此,即便今日没有谢雯茵的介入,他日亦必有人取代,她又何必与白戚氏正面冲突呢? 毕竟,一旦事态闹回姜家,有姜姝芩坐镇,她只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哪有可能会为她挺身而出? 就算是一次行善,她也可谓是拯救了谢雯茵一命。 白戚氏语气逐渐和缓,“玉京儿媳,我方才因过于担忧雯茵,言语失当,请你海涵,回去后好生劝慰玉京。” 她以为玉京儿媳既然已经首肯,而且此事关乎雯茵的安危,玉京也定会应允。 “遵命。”姜怀虞颔首应允。 白戚氏见她如此沉稳,既无愠怒之色,亦未引发争执,心想她应该不会向姜家诉苦,心中便渐渐平静下来。 姜怀虞回到房间,只见白玉京已经醒来,正斜倚在床上等待着她。 看到她来,白玉京立刻起身迎接,忧心忡忡地问道:“母亲找你,你为何不叫醒我?她是不是又对你施加压力了?如果是因为雯茵的事,你就说我不可能会同意的。” 姜怀虞凝眸注视着他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婆母有意将雯茵表妹许配于你,作为平妻,我并未答应。” 白玉京尚未来得及涌起一丝喜悦,便听她继续说道:“不过,我同意让雯茵表妹以侧室的身份踏入家门。” “什么?!” 白玉京震惊地盯着她。 “你意思是,你准许我迎娶他人?” 姜怀虞未及回答,他已霍然起身,愤愤地说道:“是不是母亲逼迫你的?我这就去找她理论,只要我不同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勉强我。” 姜怀虞紧紧握住他的手,“母亲并未逼迫我。” 白玉京愈发困惑,他那清秀的面庞上满是不解之色,“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目睹他这般神情,姜怀虞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楚。 但她依旧坚定地说:“为夫君纳妾,本就是我作为正室的使命所在。雯茵表妹之事虽然来得仓促,但细细思量,也未尝不可。再说,她因这事寻死觅活,我岂能坐视不管,置一条生命于不顾?” 白玉京目光深邃如渊,“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一切?” 姜怀虞微微侧目,避开他的视线,“雯茵表妹昔日对我颇多不满,待她入门之后,我会与她和谐共处,定不让夫君为此事再有烦恼。” 白玉京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悲伤,姜怀虞竟对他如此冷漠,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否则,对于纳妾之事,她怎会表现得如此宽容? 他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寒冰覆盖,一股寒流自头顶直冲脚底,将那腔滚烫的热情瞬间冻结。 他黯然神伤,轻叹一声,缓缓道:“我曾说过,将雯茵看做亲妹妹,我绝不会纳她为妾。” 姜怀虞听后,沉思良久,终于开口:“既然这样,待到将来你遇见心动的女子,我再为你悉心操持。” 白玉京的面色愈发苍白,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怨:“你就这般豁达?” 姜怀虞望着他那双充满忧伤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涌起了疑惑,她究竟是否做错了什么? 这份忧伤,是为了她吗? 面对她的沉默,白玉京的眼神逐渐变得疏远,他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意想不到,我白玉京有何德何,竟然有幸娶到你这样宽厚仁慈的佳人。” 姜怀虞愣住了。 她从未想到,白玉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仿佛是她辜负了他一般。 然而,这是为何? 第46章 软禁 他心中所爱之人不是姜姝芩吗? 他娶她并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姜家的恩情,两人之间客气有礼,她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贤良淑德的角色,可他为何会如此不悦? 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纠结,她究竟该如何才能理解? 二人静默无言,面对面端坐在桌畔,气氛凝重至极。 一时间,彼此间似乎都陷入了这份沉寂。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姜怀虞终于开口,“你……如果坚决不接纳雯茵表妹入门,那么如何向婆母表示呢?” 白玉京目光深邃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霍然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径自向外走去。 他竟然带她来到了白戚氏的房间。 在白戚氏面前,白玉京面无表情,语气冷硬地道:“雯茵,我不会让她成为我的妾室,无论何人劝说都无济于事。” 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姜怀虞身上。 “至于她是否还会自寻短见,夫人如此聪慧且善良,定能妥善处理。” 话语落下,他不再多留,径自转身离去。 白戚氏满脸惊愕,喃喃自语,“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怀虞轻叹一声,“婆母,我也爱莫能助。” 她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与失落,恍若失魂,缓缓从白戚氏的房间走出。 回到房间时,却发现白玉京已不在。 姜怀虞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走到窗前,只见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 她背靠墙壁,缓缓蹲下,心中不禁困惑重重。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书房内,白玉京静坐在桌前,良久都未能专注于书本之中。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碧玉梅花簪,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那簪子色泽晶莹剔透,冰凉宜人,其形态与韵味无不酷似她。 他一时心头火起,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无足轻重的角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但旋即,他又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了? 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她确实没有做出任何值得指责的行为。 书桌上依旧摆放着昨日她不屑一顾的盐渍梅子,他随手拿起一颗放入口中,那酸涩的味道在舌尖爆发,却远不及他心底的酸楚。 姜怀虞从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白玉京竟然连续几日未曾踏足卧室,选择在书房中度过漫漫长夜。 她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也因此变得疏远了些,除了在餐桌旁能够交谈几句之外,白玉京便将自己封闭在书房内,直至再次启程前往县城。 白戚氏原本心中积聚着不满,但目睹此景,她也无法再有任何苛责之词。 毕竟,是她儿子过于固执。 谢雯茵依旧每日以死相逼,白戚氏与杨氏不得不时刻警惕,以防她再想不开。 这样的紧张氛围,直到白玉京离去,依旧笼罩在白家。 姜怀虞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任由雯茵表妹这样继续闹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白戚氏这些天已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她无奈地问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母亲与长嫂不可能整日仅关注她一人,放任她在外游荡亦非上策。索性,以疗养之由,将她软禁于家中,确保室内不存一丝悬绳或锐利之物,让她再无自戕之机。” 杨氏微微颔首,认同道:“此计确实可行。” 连日来,她已经搁置了众多家务,若是继续如此消耗下去,活计实在难以维持。 白戚氏心中有些不忍,疑惑地问:“那么,她要被禁足多久?难道永远都不能释放她吗?” “当然不会。” 姜怀虞摆了摆手,耐着性子解释道:“夫君无意纳她为妾,让她入门已是不可能之事。我的打算则是,一方面安抚雯茵表妹的情绪,另一方面尽快为她寻觅一户人家,将她嫁出去。否则,同住一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心中都难以忍受。只怕雯茵表妹在家中的日子,会更加难以跨越那道心理难关。” 白戚氏眉头紧蹙,疑惑地问:“嫁出去?究竟要嫁往何方?” “雯茵表妹的婚事,自然由母亲定夺。您待她如亲生女儿,夫君视她如亲妹妹,我们务必为她挑选一个真心待她的归宿。如此,我们才能彻底安心,确保她得到妥善的照顾与关怀。” 听着这话,她是无意将侄女逐出家门的,白戚氏的面色方才稍显舒缓。 “看来别无他法,我会密切关注此事。” 谢雯茵自被囚禁之后,起初每日都哭闹不止,然而几日过后,见无人搭理,她便似乎有所觉悟,不再流泪寻短见。 白戚氏与杨氏一有空便前往劝慰她,也许是她们的言辞产生了效果。 居然,谢雯茵有所让步。 “姑姑是我唯一的尊长,我的终身大事,自然应当由姑姑来定夺。” 闻听此言,白戚氏不禁欣喜若狂,激动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说:“好雯茵,你能想明白,这是最好不过了。天下好男儿何止玉京一人,我定会为你物色一位佳婿,让你风光无限地嫁为人妇,往后白家便是你的坚强后盾,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然而谢雯茵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一切听从姑姑的安排。” 既然她已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因此,也无需继续将她软禁了。 于是,白戚氏带领着她前往县城,为她精心挑选了一套全新的行头,包括新衣裳、新发饰、新化妆品等等…… 谢雯茵的脸上总算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美好时光。 但是,她自此再未与姜怀虞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 彼此像是陌生人一般相处。 谢雯茵待自己如何,对姜怀虞而言本就无关紧要,只要她不惹是生非,彼此能相安无事便好。 这些天,白戚氏变得异常忙碌,她穿梭于镇上的几家媒婆家中,委托她们为谢雯茵寻觅一桩如意姻缘。 可能是因为难以割舍陪伴自己多年的侄女出嫁,白戚氏不让谢雯茵插手任何家务,整天只是让她悠然自得地前往镇上品茗赏戏,或与她的闺蜜们四处串门游逛。 白戚氏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女子一旦嫁为人妇,便很难再有如此悠闲自在的时光。 因此,这段日子里,她对谢雯茵的放纵颇为明显。 姜怀虞对此并未有任何不满。 第47章 没有答案的问题 谢雯茵不再分担家务,使得杨氏的负担加重,然而,她对此并未有任何抱怨。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下旬。 在这期间,白缙霄曾回来探望两次,他手捧着一叠厚厚的账本,向姜怀虞求教。 “弟妹,这是我们老板名下的其他产业,他知道上次的事情是你从中指点,便让我拿来请你过目,看看这些账目中是否有什么疏漏或不妥之处?” 姜怀虞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仔细审阅了所有账本。 “出岔子的地方,我都已经标注出来了,大哥你拿去汇报吧。” 白缙霄眼中满是敬佩之情,他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弟妹,那些账本我也曾翻阅过,却一无所获。我们老板曾言,若此次你能够再次为他揭示错漏,定会重重答谢。” 姜怀虞微微一笑,淡然回应:“能助大哥一臂之力,便已足矣。” 待白缙霄离去,她便独自坐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缓缓沉落,夏日的晚霞宛如一幅璀璨夺目的锦缎,绚烂至极。 想起那日携手共赏晚霞的夫君,她的心中不由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近来,她总是这样魂不守舍,杨氏见状,不禁叹息。 “又在思念玉京了吧?” “哪里的话。” 姜怀虞急忙收回飘散的思绪。 杨氏递给她一碟精心切好的甜瓜,柔声道:“我真是弄不懂你的心思,上回的事,弟弟明明站在你这边,但你却偏偏要听从娘亲的安排,将他推开。在我看来,只要夫妻同心,即便母亲再怎么强势,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呢?” 她轻轻摇头,无奈地说:“如今反而弄巧成拙,事情未成,反而让你们夫妻之间产生了隔阂。” 姜怀虞品尝着甜瓜,心中却泛不起一丝愉悦。 “大嫂也认为,是我做错了?” “岂止是错!简直是错得离谱!” 杨氏一脸惋惜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夫妻之间的真挚情感。我们女子身处世间,本就倍加艰辛,若能得到丈夫的尊重与疼爱,生活也会变得和顺许多。你素来机智伶俐,为何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那么,大嫂觉得,我应当如何去做?” 杨氏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往昔如何,今日无需赘述。我观察玉京对你的情感,那是真诚至极,今后你可得主动一些。这般品质的男子,世间确实难得一见。若是你真将他推开,悔之晚矣!” 姜怀虞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他对自己,果真是出自肺腑的真诚吗? 姜怀虞愣愣地出神,那平日里淡然自若的面庞,此时竟罕见地显露出几分迷惘之色。 杨氏并未确定她是否听进了自己的话,继续开导道:“作为你的大嫂,我可是历经沧桑,听我的话,绝对错不了!” 姜怀虞微微点头,轻声道:“那,我就试试看。” 她心中正在思索,待白玉京下次归来,自己该如何主动与他搭话。夜幕降临,他果然如约而至。 然而,深夜时分,他仍旧选择留在书房,未归卧室。 杨氏鼓舞姜怀虞,“不必畏惧,弟妹。男人嘛,就需要柔情蜜意去哄,上次你无意中伤了他的心,这次就放低姿态,说些温柔的话语,好好哄哄他,他必定会心甘情愿随你回房休息……” 姜怀虞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娇嗔道:“大嫂真是口无遮拦!” “咱们都是女子,你还有什么害羞的?”杨氏笑眯眯地调侃。 姜怀虞娇羞地别过脸,不再搭理她。 杨氏见状,不再取笑,将下午精心制作的一盘南瓜饼递给她,又朝书房的方向示意,鼓励她前去。 姜怀虞端着南瓜饼走到书房门外,略加思索,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后,白玉京瞥了她一眼,又低头沉浸在书海中。 “这书房内的物品,也有你的一半,你想来便来,何需如此客气?” 姜怀虞轻笑一声,温婉地道:“我只是担心会打扰到扰了夫君的清静。” 她将金黄酥脆的南瓜饼轻放在书桌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夫君,尝尝这南瓜饼吧,这是大嫂午后亲手制作的,质地松软如棉,口感细腻滑润,味道真是美妙至极。” “好的,待会儿我便品尝。” 目睹他淡然的反应,姜怀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忐忑。然而,她想起了杨氏曾经的忠告,于是鼓起勇气,低声细语:“夫君,关于上次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我愿向你诚恳道歉。” 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姿态谦卑至极。 见到她如此低姿态,白玉京内心自然感到欣慰,但他所追求的远不止于此。 有些疑问,他不得不弄个明白。 “夫人,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夫君,请问。” 白玉京凝视着她的双眸,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与颤抖:“你我结缡数月,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姜怀虞瞬间愣住,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心中千头万绪翻涌,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你是我夫君,我自当将你铭记于心。” 然而,白玉京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他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追寻一个明确的答案,轻声追问:“我意思是……你是否真心喜欢我?” 姜怀虞的呼吸不禁一顿,手指瞬间握紧,心跳也加速跳动起来。 她是该坦白还是该掩饰?她不敢冒险,不敢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外,她害怕面对失望。 她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巧妙地反问:“夫君,难道您对我没有一丝心动之情吗?” 话音刚落,她不禁屏息凝神,等待着答案的降临。 白玉京几乎要脱口而出“是”,话到嘴边却突然瞥见她眼中的疑虑,心中微微一震。 究竟为何,她对他疑窦丛生?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硬是将到嘴边的话语强咽下去,缓缓开口:“是我先向夫人提问,理应由夫人先行作答。” 姜怀虞的身躯微微一滞,那感觉仿佛是失落,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情绪。 突然间,她似乎有所释怀,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柔声道:“夜已深,书房的小床过于坚硬,不如夫君随我回房安歇吧?” 白玉京凝视着她那明媚如花的笑靥,仿佛刚才未曾提出那个气氛尴尬的问题。 第48章 绑架 白玉京轻轻摇头,回答道:“近日师傅布置的学业颇为繁重,我今晚还需继续熬夜,暂不回房休息,以免影响夫人您的睡眠。” 姜怀虞并未坚持,只是温言提醒:“夫君用心攻读,亦须留意身体,还望早些安歇。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言罢,她便转身轻移莲步,离开了书房。 白玉京凝望着她的身影,心中犹如被烈火煎烤,煎熬难耐。 实则,他又何必对这些琐事耿耿于怀? 他们是结为连理的夫妻,理应长相厮守,共同度过无数个日夜。只要时光流逝,他们总会逐渐坦诚相对。 哎,他刚才便该答应她一同回房才是,如此,至少他还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有她在侧,或许他就不至于如此烦躁。 白玉京忽然愤懑地将手中的书掷向在地上——如果他真的急于完成学业,便不会有闲暇从县城赶回来,匆匆此行,不过是因为心中牵挂她,这才迫不及待地归来一见。 …… 翌日清晨,姜怀虞享用过早膳便踏上了前往私塾的路途,意外地,她发现谢雯茵竟然与她同行。 然而,谢雯茵一如既往地对她冷若冰霜,仅与奉昀和慧依偶尔交谈几句。 姜怀虞注视着她,心中不禁感到困惑难解。 自昨晚至清晨,谢雯茵似乎在刻意回避白玉京,甚至早餐时分也未一同出现。 难道她真的已经释怀了吗? 若真如此,或许对众人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姜怀虞不再深究,一路行至镇上,她和奉昀、慧依一同踏入私塾,而目送谢雯茵的背影,她似乎依然目的地是镇上的那家茶馆。 一上午的学业结束后,姜怀虞整理着书包,准备踏上归途。 她凝望着学堂的门口,心中暗自揣测,白玉京今晨未伴她同行,此刻不知会不会在门口等她? 然而,等到其他学子均已散去,白玉京的身影依旧未曾出现。 姜怀虞不禁感到一丝失落。 慧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小婶婶,不要伤心,小叔没来,不是还有我和哥哥陪你么?” 姜怀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嗯,我们回家吧。” 三人步出私塾的门槛,踏入镇上的石板街道。 此刻正值烈日炎炎的晌午时分,阳光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街道上鲜有人影。 奉昀与慧依分列姜怀虞左右,宛如两翼护卫。奉昀显得稳重沉着,宛若一位少年老成,而慧依则步伐轻盈,蹦蹦跳跳,犹如一只欢快的梅花鹿。 奉昀见状,忍不住戏谑道: “顽皮兔子!” “我才不是兔子,哥哥你才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傻瓜!”慧依一边说,一边俏皮地做了个鬼脸,随后更加起劲地蹦跳着向前冲去。 对于这对兄妹的打闹,姜怀虞早已司空见惯,她只是含笑以对,静静地观赏。 突然,一条巷口处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慧依,将她高高扛在肩头。 慧依惊恐万状,大声尖叫:“你是谁!快把我放下!” 姜怀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跳加速,她急忙喝止:“喂,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小孩子放下,如果你只是想要几个铜板,我给你便是!” 但那乞丐似乎并不为所动,他扛着慧依,掉头便狂奔而去。 姜怀虞心中焦急万分,她不知道这乞丐究竟是为了财物还是意图不轨,于是她对奉昀急切地说:“奉昀,你快些回去找人来帮忙,我这就去追慧依!” 看着那乞丐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尽头,她匆忙加快步伐,全力追赶。 街道上空无一人,姜怀虞求助无门,她远远地尾随着那乞丐的瘦弱身影,穿梭于数条曲折的街巷之中。 突然间,那身影消失了! 眼前是两条分叉的巷道,均无任何人影可寻,姜怀虞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不知究竟该向哪一方追赶。 她心中焦灼万分,加上一路奔波,汗水已沿着额头滑落,滴在她的脸颊上。 正在此刻,她似乎听到了孩子细微的啜泣声。她在两条巷口各逗留了片刻,发现右边的巷子中传来的哭声更为真切,她推测那乞丐定是带着慧依朝这个方向逃离了。 姜怀虞主意既定,随手在巷口捡起一根粗壮的木棍,紧跟着冲了进去。 她急速地穿过巷子,却意外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远处,慧依正蜷缩在墙角,泪流满面地痛哭着,而那个乞丐却踪影全无。 难道这个乞丐只是在捉弄他们? 姜怀虞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心中的紧张逐渐缓解,或许那乞丐只是精神错乱,但并无恶意。 她扔掉手中的木棍,轻快地走向慧依,温言哄慰道:“慧依别害怕,小婶婶带你回家!” 听到她的声音,慧依立刻停止了哭泣,擦拭着泪水,向她奔跑而来。 猛然间,慧依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她激动地指向姜怀虞的背后,声嘶力竭地尖叫,“婶婶!” 姜怀虞霍然转身,只见她身后的小巷深处,左侧一扇陈旧的木门蓦地洞开,两个黑衣蒙面男子如同猛虎下山般朝她扑来。 她试图躲避,但为时已晚。 一名男子迅速用一块破旧的抹布塞住她的嘴,另一名男子则用粗糙的绳子将她紧紧捆绑,动作敏捷,干净利落,转眼间,她已经消失在一只麻袋中,被他们扛在肩上带走。 她拼命地扭动身躯,竭力挣扎,然而在两个壮汉的强大力量面前,她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 慧依此刻惊恐万分! 她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死死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泣不成声地哀求,“坏人,求求你们,放了我小婶婶!”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紧紧抓住对方的腿,不肯松手,甚至在泥地上被拖行了好几米。 “这个小东西真是麻烦。” 姜怀虞被囚禁在麻袋中,她努力分辨着声音,只听见一声沉闷的撞击,紧接着便是慧依的尖叫和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姜怀虞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无声的闷哼;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只能拼命地扭动身体,发出剧烈的颤动,希望他们能意识到不要伤害到慧依。 第49章 美人儿 与此同时,奉昀匆匆赶回白家通报这一惊人的消息。 听闻慧依失踪的噩耗,众人无不惊慌失措,白玉京心急如焚,担忧慧依与姜怀虞遭遇不测,急忙嘱咐杨氏前往族中召集族人,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先行一步,急匆匆地赶往镇上。 白玉京在镇上逐户打听,经过漫长的询问,终于得知有人曾目睹她们的行踪。 他沿着线索一路搜寻,穿越了无数曲折的巷陌,最终在一条荒凉的死胡同中,发现了蜷缩在地、无助的慧依。 姜怀虞的身影却不见踪影,白玉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连忙上前将慧依抱在怀里。 “慧依,小叔来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小婶婶在哪里?” 慧依泪水已干,见到他的到来,委屈地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泣不成声地说:“小叔,我的腿疼得动不了,小婶婶被坏人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白玉京的耳边只来得及捕捉到“被坏人绑走”这几个字。 他的心犹如被铁钳紧紧夹住,瞬间僵立当场,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 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今天亲自来接,或许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然而,自责并无意义。 姜怀虞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时此刻,她一定在惊恐中等待着救援。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不容有失! 时间紧迫,白玉京紧抱慧依,脚步匆匆地向回路狂奔。 途中,恰好遇到杨氏与老村长率领一群村民匆匆赶来。他急促却清晰地叙述了事情经过,恳求老村长速速派人前往县城报案,并组织人力一同搜寻姜怀虞。 得知歹人竟然是冲着姜怀虞而来,老村长心头一紧,面色凝重,连忙指派了几名村民去县城报案,自己则带领剩余众人跟随白玉京一同寻找。 姜怀虞不仅是他私塾聘请的师资,而且在短短数日里,她的教诲让学子的学业突飞猛进,无论是长辈村民,还是年轻学子,都对她的教学赞不绝口,心悦诚服。 他绝不能让她遭遇不测! …… 姜怀虞在密室中等待了漫长的时间,只觉得外面的蝉鸣声逐渐低沉,光线也渐渐暗淡,夜幕似乎即将降临。 突然,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转瞬之间,束缚她身子的麻袋被粗暴地摘除,姜怀虞这才得以目睹室内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入,室内点着几支蜡烛,光线显得柔和而不暗淡。 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肤色白皙,微蓄胡须,衣着华贵,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我竟然不知,福顺镇中还隐藏着如此绝世佳人?” 他那双细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垂涎之光,“真是令人惊讶,这小小的乡野之地,竟然孕育了你这样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姜怀虞却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这个男子,她素未谋面。 那人见姜怀虞对他毫无情绪波动,甚至眼中未见丝毫惊恐,愈发觉得稀罕古怪。 他一把扯掉姜怀虞口中的抹布,随意地抛掷于地。 “真是粗鲁无礼,对待如此美人,怎能如此野蛮呢?”他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假装的歉意,眼中却不掩贪欲。 姜怀虞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适应,那因麻木而失去知觉的双唇才缓缓恢复了感觉。她目光如冰,凝视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要将我囚禁于此?” 那人发出一声轻佻的笑,“小女子无需打听在下的名号,只需唤我一声‘哥哥’,便足矣。至于囚禁你的原因嘛……”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怎能称作囚禁呢?应当称之为邀请才恰当。” 说着,他做了个虚空的揖手姿势。 “在下之所以邀请你来此,完全是听闻了你那才子之名,恰好,我也有一些疑虑想要向你求教,故此请你过来,共同商讨一二。” 他的话语虽然礼貌,但眼神却始终贪婪地盯着姜怀虞的面庞。 那种令人作呕的无耻笑容,让人忍不住心生反感。 姜怀虞轻蔑地扬起嘴角,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束缚的绳索。 “既是求教,又何须如此粗暴地将我绑来?我倒以为公子是个拦路抢劫的匪徒。” “夫子真是误会了。”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担心夫子不赏光,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既然我已在此,为何不即刻为我松绑?”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美人何必急躁?待我们彼此更加熟络,我自然会放你自由。” 他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深层次的含义。 姜怀虞目光如刀,紧盯着他,“我与公子素昧平生,有何恩怨?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男人转过身,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 “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对你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人们都说,福顺镇上出现了一位才情横溢的女夫子,不但是学问渊博,而且容貌更是美艳动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要知道,女性担任夫子已是罕见,何况还是一个绝世美人。福顺镇有了你这样的奇才,我怎能不亲自一睹芳华呢?” “从前,我对众人的赞誉不以为意,心中暗自怀疑其真实性。然而,当我亲眼目睹了你,方才明白那些溢美之词并非虚言,夫子,佳人,你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人如此神魂颠倒? 男子微微合目,仿佛在回味某种美妙的记忆,脸上浮现出一抹沉醉之色。 姜怀虞紧咬着牙关,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这么说来,你劫持我,是为了占有我的美貌?” “美人儿真是聪明过人!”男子欣喜地鼓掌称赞。 姜怀虞心中茫然,不知何时自己成了这个无赖的目标。她经历过两世轮回,却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情,心中慌乱自是不言而喻。 然而此刻,她身处险境之中。 稍有不慎,便可能失去贞洁,甚至生命堪忧。 而她孤身一人。 她只能绞尽脑汁寻找自救之道,或拖延时间,等待奉昀叫上白玉京前来营救。 眼前这个男子看似身份显赫,并非那些亡命之徒,或许她可以试着与他理论。 姜怀虞竭力保持镇定,开口说道: “但你可曾知晓,我已是有夫之妇。我国律法明文规定,劫掠妇人者,当判流放千里。你是否愿意承担这等严重后果?” 第50章 反悔 男子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淡然一笑:“我以为,在这种境地,你应该对我感到恐惧。” 这样一个娇柔的美人,他真想看看她向自己乞求的景象,那会让他更加兴奋。 然而,她此刻的倔强模样,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男子望着她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却在想象,当她在他身下恳求时,又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你应该感到害怕的才是,公子难道以为,我被绑架如此之久,会没有人来寻我吗?” 男子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狂妄地挑起眉头,“就算如此,又能怎样?我这地方偏远,鲜有人至,他们即便寻来,我也早已完成所愿,届时我将不知所踪,你们又能拿我如何?” 姜怀虞紧抿着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或许,你面对的并非你所能轻易挑衅的对象,切莫因一时冲动,而抱憾终生。” “若非将你掳来,我才会真正后悔莫及!” 男子目光如鹰,紧盯着她,“我深知你的自信源自何处,不过是以为你是私塾的先生,有老村长的庇护。但我并不畏惧那个老头儿,我既然看中的女子,就必定要收入囊中!” “我丈夫乃举人,身负才名。” “区区举人,并非朝廷命官,连知县见到我都要礼遇有加,你的丈夫又算得上什么?” 姜怀虞听出他语气中的傲慢,似乎他有着不可一世的背景。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公子只知我丈夫是举人,却不知他的恩师正是沧县声名显赫的屠祭酒。至于我,虽然只是私塾的先生,但我的父亲乃是朝廷重臣,我的妹妹更是嫁入靖远侯府,成为尊贵的世子夫人。” “你若敢对我下手,就等于自取灭亡。” 尽管她被束缚,但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令人无法小觑。 男子在她那凌厉的目光下,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惧意。 沉默了片刻,他无奈地摇头,“我不信,你的娘家若真如你所说那般显赫,你又怎会委屈自己,下嫁到这荒僻之地?” 姜怀虞轻蔑地冷笑一声,并未回应,仿佛他的怀疑是多么荒谬可笑。 看到她这般泰山崩前而不变色,男子心中不禁真的慌乱起来。 姜怀虞淡然开口:“倘若你此刻放我离开,我可以假装一切未曾发生,对外只宣称,你邀请我来交流学术。” 对面男子的面容显露出一丝犹豫。 姜怀虞并未急躁,她缓缓地向后移了移,身体斜倚在冷硬的墙壁上,索性闭目沉思,宛如一朵在风雨中傲然挺立的莲花。 男子的脸上阴晴变幻,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你若敢欺骗我,我定会让你命丧黄泉。” 姜怀虞依旧未睁眼,语气中带着不屈的傲气:“我何须欺骗于你?公子并非首次行此劫掠女子之事,但你今日将我掳来,你以为我会感到恐惧吗?” 她的确与众不同,她实在是太沉静了。 除了最初被擒时略显惊慌之外,一路上她都保持着沉默,即便此刻置身于此,亦未见任何惊慌之色。 若非是个愚钝之辈,那么便是她有着十足的信心的底蕴,令人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但她是一位私塾的先生,不可能是个愚人。 难道,她所言非虚…… 她真的与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男子的心中升腾起疑虑,反复权衡之后,他突然笑了。 “夫子息怒,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这就为你解开束缚。” 姜怀虞轻蔑地冷哼,“算你明白事理。” 面对这样的人,更像是一场心智的较量,你越是恐惧求饶,他们就越觉得满足,但若你坚决不屈,他们反而会重新评估,是否值得冒险。 男子陪着笑脸,立刻为她解开了绳索。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酸痛的手腕,吩咐道:“派人引路,送我回去。” 她越是表现出自信,男子反而更加奉如圭臬,连颔首连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眼见姜怀虞即将踏出房门,他内心却如同被铁爪紧握,不愿放弃眼前这触手可及的美艳机遇。 他自诩风月老手,然而姜怀虞这样的绝世佳人,却是他生平罕见。 让她就此离去,宛如明珠投渊,令人惋惜不已。 心中恶念滋生,他突然跨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姜怀虞的纤腕,声音嘶哑道:“我反悔了。” 他的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 “牡丹花下虽然死,但做鬼也要做得风流快活,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尝尝这风流的滋味!” 姜怀虞自被松绑之后,便始终保持警惕,此时见状,立刻巧妙地一侧身,避开了他的突袭。 男子一击未果,立刻如影随形地再度扑来。双方力量相差悬殊,姜怀虞最终被他牢牢控制,陷入他的怀抱之中。 尽管姜怀虞此时手脚自由,她却紧抱住男子的胳膊,牙关紧咬,狠狠地咬了下去。 男子完全没有防备,痛得几乎要尖叫出来,急忙松开了手。 “死贱人!” 男子看着自己手腕上血流如泉,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我就不信,你还有什么花招!” 他随手撕下衣袖的一角,草草包扎了伤口,旋即再度向姜怀虞逼近。 姜怀虞被逼至墙角,退路已断,她装作无助,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男子眼中血丝密布,手腕的疼痛让他全身颤抖,但这份痛楚却似乎刺激了他,令他变得更加狂热。 “你如果能顺从于我,此刻或许已安然回家,但你偏要倔强反抗!” 男子面色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声音冰冷而残酷,“我生平最爱的便是美人,所求不过一夜风流。你不仅威胁于我,更敢伤害我,今日我要让你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追悔莫及!” “在这幽闭的山庄之中,任你身份显赫,亦无法踏出我设下的界限。”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意,一把擒住姜怀虞,手臂猛地一挥,狠狠地给了她两个耳光。 姜怀虞遭受重创,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双耳嗡嗡作响,身躯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稳。 他把她狠狠地撞向墙壁,“你现在知道恐惧了吗?可惜,太晚了!” 他俯身贴近姜怀虞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清新的香气让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沉醉。 第51章 跳入荷塘 就在此刻,姜怀虞抓住机会,手中紧握的发钗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咽喉。 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口腔中的血腥味,用尽全力朝男子猛刺。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的身躯突然一软,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面露惊愕,“贱人,你……” 然而,姜怀虞并未予以理会,趁着对方受伤的当口,急匆匆地向门口冲去。 男子察觉到她的意图,捂着脖子追出门外,朝着不远处大声呼喊。 “快来人,将她拦住!” 转眼间,四面八方涌出了五六名壮汉,将姜怀虞团团围住。 男子又痛又怒,牙龈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地命令:“给我打断她的四肢,将她丢到床上去!” 众人见男子浑身浴血,都不由得惊骇万分。 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主人如此凄惨的模样,竟然是这个看似柔弱无力的女子造成的? “还杵在那里作甚,快抓住她!” 男子怒吼一声,大家才如梦初醒,向姜怀虞逼近。 姜怀虞顿时有些失望。 照此情形,想从这个地方逃生,恐怕难于登天了。 然而,她之前的推测没错,这座庄园确实是依水而建,她眼前便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荷塘。夜幕降临,四周的荷塘沉浸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似乎唯有跃入那幽深的池水,她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姜怀虞心念电转,再无迟疑,疾步冲向栏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 在她被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如飞燕般没入了水波之中。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幕令人瞠目结舌。 这女子,竟有如此决断之力! 男子的怒火如雷霆万钧,愤懑地顿足嘶声,“快,划船追捕!” 无论是她今日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是她背后所提及的强大背景,他都无法容忍她活着离开这片山庄! 众人一边为男子止血,一边手持火把,急匆匆地下水追踪。 山庄之内火光摇曳,一时间喧嚣混乱,不亚于战场。 …… 白玉京迅速派人前往官府报信,同时亲自手书一函,递送给了知县大人。 章知县阅毕信件,得知姜怀虞身份非凡,连忙派遣精干的官兵前来搜寻。 一位资深的捕头,久经沙场,经验老道,他来到福顺镇进行仔细的侦查,很快便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根据目击者的描述,他们来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山庄之外。 “此处便是了。”捕头沉吟有顷,说道。 老村长与白玉京也随行而来。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已过大半日,夜幕低垂,白玉京心中焦灼万分,急忙催促道:“廖捕头,请速率部下进去搜查。” 廖捕头一点头,右手一挥,率领一队精锐官兵破门而入。 山庄内的众人见到官府的兵丁,无不惊慌失措。 廖捕头见状,心中更是确信了自己的推断,果断下令:“全部拿下,严加审讯!” 不久,他们便抓获了一个企图从后门悄悄溜走的中年男子。 廖捕头目光如炬,微微眯起眼睛,“晁炜,原来是你?” 晁炜,就是那个绑架姜怀虞的男人,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此时被人意外发现,只得装出一副惊异的模样。 “廖捕快,你这是突然造访,莫非是专程来找我畅饮一番?” 廖捕快脸色严肃,语气冷硬,“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难道像是来饮酒的吗?我来问你,你今天是否擒获了一名女子,她现在身处何方?” 晁炜满脸困惑,疑惑地摇了摇头,“什么女子,我这山庄中仅有男人,廖捕快若想寻觅女子,只怕是找错了地方。” “别再装模作样了,你身上的伤痕是如何得来的?” “这伤嘛……” 晁炜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随即编造道,“数日前我在市集中一时兴起,买了一条狗回来,本想养作乐趣,岂料那畜牲桀骜不驯,竟敢咬我,我一怒之下便将它就地正法了。” “你身上这血迹斑斑,难道是刚刚才动手?” “的确如此……”晁炜点了点头。 “那那条狗呢?” 晁炜指向荷塘,“就扔在那水中了。” 廖捕快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你既然已经杀死了它,炖上一锅美味的狗肉汤岂不正好,为何要丢弃呢?” 晁炜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哈哈……那狗咬了我,让我心中厌烦无比,一怒之下就把它扔掉了。” 廖捕快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忽然伸手在他身上细致地摸索起来,最终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根血迹斑斑的发钗。 白玉京的双眼瞳孔急剧收缩,立时夺过发钗看了几眼。 “廖捕快,这发钗正是我妻子的!” 他瞪向晁炜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充满了恨意,“快说,我的妻子在哪里!” 东窗事发,晁炜心中惊慌失措,他艰难地吞了吞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玉京顿时怒火中烧,突然挥起拳头狠狠向晁炜砸去,每一拳都如同暴风骤雨,仿佛要将他彻底打死。 “我妻子究竟藏身何方?”白玉京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质问。 晁炜身上的血迹斑斑,他无法忍受去想象,这些血迹中是否也蕴含着自家妻子的。 一名捕快步上前来。 “大人,庄内并未搜寻到我们急于寻找的那位夫人。” 白玉京瞬间愣住,心中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他紧紧地扼住晁炜的咽喉,“快说,她究竟在哪里?” 晁炜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立刻又溢出了鲜血,鲜血浸染了白玉京的手掌,但他仍旧没有放松。 看着晁炜呼吸急促,几乎窒息,廖捕头轻拍白玉京的肩膀。 “白公子,勿让贵手沾染污秽,这种恶徒就交由我们处理,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玉京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晁炜拼命地喘息着,他听出了廖捕头话语中的杀机,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颤抖的手指指向了荷塘。 “她……她投身水塘了。” 廖捕头神色一凛,立刻下达命令,“速去营救!” 衙门的众人和老村长召集的村民,纷纷忙碌起来,找来船只和木筏,下水进行搜救。 白玉京焦急万分,从衙役手中抢过一支火把,跳上最前方的小船,独自先行寻人。 他将火把固定在船头,一边奋力划动船桨,一边在心中默念。 第52章 误会澄清 怀虞,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我还有许多话未曾对你诉说,还有无数梦想未曾与你共赴,你一定要等我! 荷塘辽阔而幽暗,白玉京的小船在其中飞速穿梭。 “怀虞,怀虞!” 他一遍遍喊着妻子的名字,期盼能听到回响。 只不过,在这漆黑的荷塘中,除了虫鸣之外,再无其他声响回应他的呼唤。 白玉京不懈地划动着船桨,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无助的挣扎。 他才刚刚与她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尚未有机会细致地呵护她,还未共同孕育新生命,更未曾向她倾诉那深藏心底的情感…… 他无法接受失去她的现实,绝不能! 时间仿佛凝固,火把的微光逐渐黯淡,白玉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恐。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撕成细长的布条,用以维持火把的微弱光芒。 “怀虞,你究竟在何处?” 他的呼声几乎撕裂了喉咙,却仍旧不敢有丝毫停歇。 夜幕深沉,寂静得令人窒息,就在他即将再次跌入绝望的深渊时,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细微的敲击声。 他急忙屏气凝神,仔细倾听。 果然,是敲击声! 白玉京立刻调整船桨的方向,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驶去。接近之后,他依稀辨认出湖面上漂浮着的一块浮木,而那浮木上的人影,正是他挚爱的妻子! 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连忙跳入水中,小心翼翼地将姜怀虞扶上船。 她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仅仅在登船后微微睁开眼皮,瞥了白玉京一眼,便又沉入了梦乡。 她的身体冷若冰霜,白玉京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冰凉的躯壳。 “怀虞,一切都安好,我会带你回家的。”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划船返回,只能紧紧抱着她,与她交谈。 姜怀虞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剧烈而坚定的心跳,身体逐渐放松,恢复了平静。 目睹她如此虚弱的模样,白玉京的心仿佛被揉碎了一般。 他既感到痛苦又深感悔恨。 “怀虞,不要睡,和我说话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姜怀虞没有回答,她的呼吸微弱而短促。 白玉京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冰凉的脸颊,此刻竟变得滚烫起来。 “怀虞,你快醒醒,归途在望,我们很快就能重返温暖的家。” 他将面颊紧紧贴在她的柔嫩脸庞上,只有感受到她细微的鼻息,他内心的慌乱方能稍微平息。 姜怀虞也想给予他回应。 然而,她在水中漂浮了漫长的两个时辰,体力已经耗尽到极限。 忽然,滚烫的泪珠滑落,她听到了白玉京压抑的抽泣声。 “一切的错误皆因我起,我不该与你争执,若是在今日我来迎接你,或许这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你也不会遭受如此折磨……”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独自在这世上存活……” 那晶莹的泪珠,一颗颗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和唇角。 姜怀虞轻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嗯,带着咸涩的味道。 她想要告诉他,今日的悲剧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若是被那恶劣之人所觊觎,即使不是今日,也难以保证明日或后日不会遭遇不幸。 但她已经没有余力开口,只能听着白玉京在她耳边忏悔自责。 心里暗暗思忖,这个男子实在是值得信赖。 即便他心有所属,但就凭这份担当,她也愿意与他携手共度此生。 回想过往,或许她过于纠结于细节了。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思绪中,又听到白玉京低声呢喃:“我错了,怀虞,那天我应该直接向你坦白,我对你的倾慕,或许是在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当刚才找不到你时,我真是害怕极了,担心再也没有机会向你吐露这些深情……” 姜怀虞原本混沌的意识,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睑,嗓音沙哑地询问:“白玉京,你刚才说什么?” 火把早已燃尽,在这皎洁的月色之下,她眼中闪着如水般清澈的光芒。 白玉京目光如炬,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的双瞳,语气坚定而沉稳地说:“怀虞,我要告诉你,我对你的钟情,我渴望与你共度余生,此心坚如磐石。” “真的吗?” 白玉京举起手指,指向苍穹,“若有假话,天惩地谴!” 姜怀虞愣在原地,心中波涛起伏。 “你心中所爱,并非姜姝芩?” “当然不是!” “但你曾亲口承认,你与她之间有着不寻常的过往。” 白玉京轻轻摇头,如风拂柳,“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除了有过婚约,从未有过半点逾矩,这些你应该一清二楚。” 姜怀虞疑惑地问:“既然你对她无意,为何她的画像悬挂于你的居室,还题写了那么深情的话语,甚至……婚后也随身携带。” 白玉京瞬间愣住,他何时有过这样的举动? 他苦涩地笑了笑,说:“怀虞,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需要澄清?” 姜怀虞心中纷乱,微微点头,“我想,确实如此。” 白玉京神情严肃,语气坚定,“那么,我便从头到尾,为你详细梳理一遍。” 经历了今日的风波,他深切地意识到,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从与姜姝芩的相识,到姜姝芩的深情告白,再到两人的定亲与换亲,直至他与姜怀虞的结合,甚至关于画像的来龙去脉,他都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没有丝毫隐瞒。 姜怀虞听完后,心中豁然开朗。 “也就是说,你曾让谢雯茵焚毁那幅画像,但她却私自藏匿,企图以此离间我们。” “嗯,应该是这样的。” 误会澄清,姜怀虞的心情也逐渐明朗,一抹欣喜在心底悄然绽放,愈发浓郁,愈发沉重。 她轻抚着嘭嘭直跳的胸膛,深情地凝视着白玉京。 “你……能否再对我说一遍?” 白玉京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默契,嘴角轻轻上扬,凝视着她的眸子,深情地道:“怀虞,我倾心于你,愿你能与我共度此生,永不变心。” 姜怀虞抬起头,展露出一抹明媚如春的笑颜。 “我愿意,白玉京,我也倾慕与你。” 第53章 守护一整夜 姜怀虞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白玉京的脖颈,而白玉京也热情地拥抱着她。 自他们成婚以来,仿佛直到此刻,他们的心灵才真正地贴近了彼此。 这并非仅仅是肉体的接近,而是心灵深处的交融。 得到了渴望的承诺,姜怀虞再也无法保持清醒,安心地依偎在白玉京的怀抱中沉入了梦乡。 不多时,廖捕头和村长率领众人匆匆赶来,找到了他们。 当发现姜怀虞安然无恙,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护送回岸。 在漫长的后半夜,白玉京终于将姜怀虞安然无恙地护送回了家中。 然而,他无暇顾及自己的疲惫,因为姜怀虞在水中浸泡了过长的时间,此刻正忍受着高热,体温飙升。 此前,他已请来大夫为她把脉开药,而此刻,药正在杨氏的精心熬制之下,缓缓煎煮。白玉京则亲自打来一桶温热的清水,细心地替姜怀虞擦拭身体,又为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干净衣裳。 屋内一片忙碌喧嚣,白戚氏也被这番闹腾搅得无法入眠,于是也过来探望。 她看着儿子事无巨细地照料姜怀虞,不禁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你一个读书人,未来要步入仕途,怎么可能做这些琐细的伺候人的活儿?” 白玉京淡淡反问:“既然母亲不愿意,那您来照顾她吗?” 白戚氏眼睛瞪得圆圆的,“天理难容,这世上哪有当婆婆的去伺候儿媳的道理?” 白玉京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母亲不肯帮忙,那就请不要在这里添乱,回房歇息吧。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真是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发烧,难道还能要了她的命?” 白戚氏心中不悦,总是看不惯儿子对姜怀虞的这份深情,尽管对方是她的儿媳。 白玉京的动作一顿,声音低沉地说道:“母亲,怀虞今日才从死亡的边缘捡回一条命,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已是幸运的了。我希望您今后不要再说出这种冷漠的话语。” “好吧,我不说就是。” 白戚氏看出儿子今日心神不宁,不愿再惹他生气,于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自认为已经尽到了看顾的义务,面子上也过得去。 当她回到房门前,谢雯茵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一见白戚氏,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姑姑,她的情况如何?” “还有气!”白戚氏回答得有些冷漠。 话落,她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谢雯茵,忍不住问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和她疏远吗,怎么突然又关心起她来了?” 谢雯茵语气微颤:“方才,有官差尾随归来,我心中忐忑不安,自是忍不住要探询一番。” 白戚氏温柔地搂住她,安慰道:“心慌意乱便随我共眠,她既然已经安然返回,其他琐事与我们再无瓜葛。” “她今日……” 谢雯茵面露踌躇,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尽显疑虑。 白戚氏深知她心中所想,便缓缓解释:“公爷们说,她无碍,只是在跳水逃生之际,险些命丧黄泉。我倒觉得,怀虞福大命大,能够毫发无伤地归来,那个恶徒却因她一剑险些丧命,现在命悬一线……” 白戚氏面露感慨,眼神中又不免流露出几分敬意。 自家的这位儿媳,不仅才华横溢,见解独到,没想到勇气也如此非凡。 换作常人,遭遇今日这等惊心动魄之事,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谢雯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却未发一言。 白戚氏搂着她向屋内走去,“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过多涉猎这些血腥之事,以免心中留下阴影。” “对了,如今镇上已不再安全,你最好少外出,多留在家中陪伴我,省得日后你出嫁,想再见你一面都难。” “嗯,一切听从姑姑安排。”谢雯茵温顺地微微颔首。 …… 白玉京候在姜怀虞床畔整夜,直至曙光微露,她的体温才缓缓下降。 他反复确认她已无大碍后,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白玉京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沿,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随即便阖上了双眼。 姜怀虞在深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白玉京温暖的怀抱里。 在暖色调的晨光中,姜怀虞心中了然,一定是白玉京守护了自己整整一夜。 她担心打扰了他的休憩,即便从沉睡中苏醒,也依旧静静地躺着,只是默默地凝视着面前这张曾经俊美的容颜。 然而,现在的这张脸庞,已不再如同往日那般俊美绝伦。 深邃的眼窝布满了青黑色的阴影,胡渣杂乱无章地下巴上,干燥裂开的唇瓣,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和疲惫。 姜怀虞正欲轻轻触摸他的脸颊,突然,白玉京的面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似乎在梦境中徘徊,紧皱的眉头,微动的唇瓣,仿佛在努力诉说着什么。 他脸上的焦虑之情如此明显,姜怀虞不由得缓缓凑近,倾听他的梦呓。 只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怀虞,你在哪里,不要抛下我,你在哪里……” 姜怀虞的心瞬间被柔软的情感充盈,她柔情似水地捧着他的脸庞,轻声呼唤:“我在这里,玉京,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随着她的声音,白玉京在梦境中逐渐平静下来。 不久,白玉京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良久,突然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姜怀虞原本只是假装入睡,见状也温柔地伸出双臂,与他相拥。 两人紧紧相拥,沉浸在彼此的温暖中,这时,杨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弟妹,你醒了吗?我煮了些粥,你起来吃一点吧?” 姜怀虞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迅速推开白玉京,“快去给大嫂开门。” 白玉京依依不舍地从她身边站起,前去开门。 门开后,杨氏并未踏入屋内,只是关切地询问:“弟妹她如何了,体温降了吗?” 白玉京微微颔首,回答道:“已经降下了。” “那就好,你把这碗粥端进去,喂她吃些。这是我特意为她熬制的瘦肉粥,真是可怜,如此娇滴滴的一个姑娘,为何,却受此磨难……” 第54章 大嫂反常 姜怀虞那柔和的声音从屋里悠悠飘来,带着一丝感激:“衷心感谢大嫂的挂念!” 杨氏微笑着回应:“无碍,无碍,弟妹,你若有什么心头所好,尽管向我透露,我定亲手为你烹制。” 待她离去,白玉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踏入屋内。 姜怀虞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米香与肉香,腹中饥火不由自主地燃起,她微微伸出手。 “我确实是有些饿了,大嫂的这一碗粥,送得恰到好处!” 然而,白玉京并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轻轻舀起一勺粥,轻吹了几下,随后缓缓递至她的唇边。 “大嫂特别交代,要亲自喂你。” 姜怀虞微微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大嫂真是这样说的吗?” 白玉京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我确实这样理解的。” 姜怀虞面上带着一丝无奈,心中却涌起一股甜蜜,便着他的手慢慢品尝起粥来。 …… 午后。 杨氏忙完了手中的活计,走过来与她闲聊了许久。从姜怀虞口中,她得知了昨日的惊心动魄之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弟妹啊,你真是福星高照,一想起那血腥的场面,我就感到心惊胆战……” 姜怀虞心中同样恐惧,但她别无选择。 她不挺身而出的话,就只能任人摆布。幸运的是,她最终赢得了胜利。 杨氏也是如此想的,愤愤地说:“那些丧尽天良的恶徒,幸亏已被拘捕,依我看,就应该处以极刑,绝不能再让他们在世间为非作歹!” 姜怀虞从白玉京那里也了解到了拘捕她的幕后黑手,据称是镇上某位权势显赫的乡绅地主的儿子,仿佛还与知县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他之前在她面前,也曾以此自居。 如果他与知县果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件案子到了县城,是否还会再生波折呢? 姜怀虞的病情如同起伏的波浪,时而好转,时而恶化。日间她看起来恢复得颇为不错,但夜幕降临,高烧便又在她体内肆虐。 大夫诊断,她的病因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为此特意开了几剂宁心安神的药汤。 这些天来,白玉京并非全程陪伴在姜怀虞身边,每隔一日,他都会前往县城一行。 姜怀虞心知肚明,这是为了调查那桩案件。 白玉京透露,晁家与章知县有着深厚的渊源,当章知县得知被捕的是晁炜时,本想暗中袒护。然而,那位廖捕头却是一位刚直不阿的执法者,他坚信晁炜不会仅仅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冒险对一位已婚女性下手。 经过深入调查,他们发现,这个晁炜早已劣迹斑斑,曾对无数良家女子下手。 只因晁家财大气粗,慷慨解囊,总能用金钱平息风波,使得这些罪行未曾公之于众。 但在这世上,有人选择妥协,也有人如姜怀虞一般,坚决抵抗到底。 廖捕头凭借其多年积累的侦查直觉,坚信姜怀虞被带去的那座山庄必有蹊跷。他秘密行动,下令将荷塘的水放尽,派人潜入湖中搜查。 谁料一查到底,竟从淤泥中挖掘出十几具年轻女子的遗骸。经过仵作鉴定,这些尸骨都属于年轻女性。 此事一旦曝光,全城为之哗然。 知县再也无法为晁炜开脱,这种天打雷劈的恶行引发了民众的强烈抗议。罪行累积,晁炜很快被宣判秋后处决。 更甚者,他在牢狱中仅短短数日,便因其罪行罄竹难书,激起了公愤,在狱中被众人虐待至死,未能熬到秋后的行刑。 随着晁炜的死,姜怀虞也终于松了口气,她喃喃自语:“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然而,在白玉京的心中,尚有一事未被她知晓。 案件落下帷幕之后,廖捕头曾私下寻他谈话,透露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秘密:那些不幸落入晁炜魔爪的女子,无论是选择默默承受的,还是那些在湖中惨遭折磨而死的,她们都有着一个共通之处——她们皆出身于贫贱之家。 唯有这样的家庭,既没有力量向官府诉求正义,又难以抵挡金钱的诱惑,因此成了晁炜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至于像姜怀虞这样的官宦之女,甚至与侯爵家族有着姻亲关系,在镇上享有一定的声望,通常不会被晁炜列入狩猎名单。 晁家势力庞大,虽然晁炜行为荒唐,但他并非敢于冒任何风险的狂徒。 廖捕头心中有所疑虑,然而,在尚未来得及查明真相之前,晁炜便已命丧黄泉。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白玉京,希望他能够有所警觉。 时光荏苒,转眼已至九月。 尽管立秋已过,天气依旧酷热难耐,但早晚的气温却逐渐转凉。 姜怀虞的病情也已完全康复,她开始考虑重返私塾继续教学。然而,白玉京却坚决不同意,执意要她继续休养。 就连杨氏也劝慰道:“弟妹,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场病让你瘦弱了许多,何必再为他人劳神?” 姜怀虞却不以为然:“大嫂,我的病已经痊愈,再说,这些日子以来,学生们是否懈怠了学业,我既然答应了教授他们,就得对他们负责。” 杨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你对他们如此挂念,可他们呢?这些人,在我看来,皆是忘恩负义之徒。你病得如此严重,他们中可有人前来探望?” “你不去私塾上课,我反而觉得正中他们下怀,可以摆脱他人的束缚。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踏足那私塾之地?家中毕竟有奉昀和慧依,他们的学业已足够让你分身乏术……” “大嫂!”白玉京的声音中透着坚决,不愿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姜怀虞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不,他们跟随我已久,对这些孩子们的性格,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他们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 “我岂会加害于你?” 杨氏见说服无望,索性转身离去,身影在夕阳余晖中渐行渐远。 姜怀虞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困惑,“大嫂今日为何显得如此反常?” 白玉京试图安慰她,“大嫂向来性情直爽,言语坦率,绝无恶意。” 然而,他的眉宇间也隐约露出一抹淡淡的忧愁,随即独自一人步入书房。 奉昀和慧依正专心致志地做功课,姜怀虞走过去探望他们。 第55章 流言蜚语满天飞 连日来,奉昀和慧依对她依赖极深,仿佛生怕她忽然消失无踪。 尤其是慧依,甚至要求和她在夜晚同床共枕,这使得她的叔叔白玉京不得不迁至书房。 小丫头上次不幸被晁炜的手下绊倒,扭伤了脚踝,至今行走间仍显得有些跛行,那左右摇摆的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只受伤的小兔子。 然而,奉昀却再也没有嘲笑她。 他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尽快长大成人,以便能够保护妹妹,守护小婶婶,以及他的母亲。 又过了几日,姜怀虞终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白玉京虞杨氏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止她外出,仿佛在有意地拦着她。 姜怀虞心中十分茫然,趁着杨氏不在家,白玉京也忙于自己的事务时,她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家。 一路来到了镇上。 那些平日里见到她,总是主动而热情地打招呼的人们,现在却纷纷对她视而不见,甚至有许多人故意避着她,不愿与她有任何接触。 踏至私塾门前,姜怀虞不由得惊讶地蹙紧了眉头,只见门上竟然多出了两道沉甸甸的锁具。 而原本应由她亲自保管的钥匙,此刻却踪迹全无。 这是怎样的变故? 她还在困惑之中,背后忽然传来低低的私语声。 “呀,那不是私塾的女先生吗?私塾已经封闭多日,她究竟去了何方?” “你竟不知?她被人强行掳走,遭受了不堪的待遇,还有什么颜面再回来教授学生?你瞧那几把锁,正是那些学生家长前来锁上的。” “哎呀!这真是何等残忍之事,那女子真是命苦……” “可怜从何谈起?瞧她那副模样,分明是引人犯罪的祸水,若她只是本本分分地教书育人,她作为一个已婚女子,怎会惹人觊觎?” “唉,让这样的人担任先生,岂不是污染了学生的心灵?” “可不是吗,听闻正是她提倡男女同堂上课,男男女女混杂一处,这成何体统?” 那些窃窃私语声不断,言辞越发刻薄恶毒。 竟然有人猜测她这些日子未露面,是否一直遭受着非人的虐待,直至今日才得以释放。 姜怀虞的脸色从最初的惊愕,逐渐转化为深沉的淡定。 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笑,是自嘲还是讽刺?原本白玉京和杨氏不让她出门,原来外界的流言蜚语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为什么在这些人口中,她却变成了如此龌龊的模样? 她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心力才保住的性命,竟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了一则笑柄? 姜怀虞的身体轻轻颤栗,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是失望?还是愤怒?她紧握拳头,骤然转身,毅然决然地向着那些正议论纷纷的人群走去。 “你们在说谁不知羞耻?” 众人目睹她这般毫无畏惧地走来质问,心中满是惊愕,这个女子果真脸皮厚实,听闻这些侮辱之词,竟无丝毫羞愧之色? 有人回答她:“不知羞耻的人,自然心中有数!” 姜怀虞目光冰冷地瞪视着他,“我知道什么?”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嬉笑声。 “你所承受的苦楚,你若不知,我们如何能知晓?” 一群人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啧啧,这张脸蛋,这细腰连我见了都心动不已,怪不得会有人对你心生贪念……” 姜怀虞突然挥手给了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人愤怒至极,他无法接受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一个女子打了一巴掌,立刻反击。 “贱人,我要你好看!” 就在这时,白玉京及时出现,一把将姜怀虞拉到自己身后,保护着她,随即猛地踢了那个男人一脚。 “滚开!” 众人都认识白玉京,他们深知招惹一个身负功名的人的后果,于是骂骂咧咧地散去,然而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仍旧像利箭一样射进姜怀虞的耳中。 姜怀虞的面色如纸一般苍白,眼中满是震惊。 看到她这般模样,白玉京心中一阵剧痛,急忙捂住她的耳朵。 “别听那些。” 但姜怀虞却轻轻拉下了他的手,低声呢喃:“为何会如此?” 白玉京默然。 他心中同样充满了愤怒,他想要撕裂那些人的嘴巴,但即使撕了这一个,还有无数个这样的人会继续说…… 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深爱的人。 姜怀虞突然笑了起来,她轻轻摇头,“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这不应是真相。” 她轻盈地转身,脚步缓慢而坚定地沿着原路返回。 白玉京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目光凝视着那道柔弱却坚定的身影,他的内心已经暗暗下定了一个坚定的决心。 他们回到了家中。 连日来对姜怀虞置之不理的白戚氏,一见他们从外归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你这是出去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白家的名声已经被你败坏得体无完肤了吗!” 这些日子,她只要踏出家门,总能听到旁人对白家指指点点的声音,她曾经最为珍视的面子,如今已荡然无存。 现在,每个人都似乎在嘲笑白家,嘲笑她的儿子。 她曾经还以为姜怀虞有着非凡的勇气,敢于与不法之徒拼搏,从死亡边缘逃脱。 现在回想起来,倒不如让她当时就命丧黄泉,这样一来,白家也不至于跟着她一同蒙羞! 她甚至已经羞于外出,无论走到哪里,都感到无比的羞耻和尴尬。 “母亲!”白玉京声音低沉而有力地打断了她。 白戚氏这些天已经与他争执过数次,但这个傻儿子似乎只会一味地保护他的妻子,不愿听从她的劝告,甚至还不让她在姜怀虞面前发作。 若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她早就将姜怀虞打发回娘家了! 真是丢人现眼! 她原本还以为误会了姜怀虞,看着她全心全意地扶持家庭,原本还以为,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自家娶她是明智之选。 谁知,她终究是个不祥之人,居然给自家招来了如此的非议! 姜怀虞对此并未放在心上,一回到家,便径直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 白玉京忧心忡忡,很快就前来探望她。 姜怀虞的理智重新回笼,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玉京,我已经无碍了,我只是想要独处一会儿,好好梳理一下心中的思绪。” 第56章 误会? 白玉京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眼眸中闪烁着关切,他紧紧握住姜怀虞的纤手,温言道:“怀虞,你在家中静心休养,外界的纷扰,就让我来为你承担。” 他无法确保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他誓要倾尽全力,减轻这场风波给姜怀虞带来的伤害。 “嗯。”姜怀虞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白玉京不再逗留,他走进书房沉思片刻,随即步出家门,前去拜访德高望重的老村长。 老村长听闻他的来意,眉头紧锁,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才缓缓说道:“玉京啊,我能做的,仅仅是帮你召集人手,至于他们的态度和结果,我无法预知,这我也爱莫能助啊。” “有劳老长了。” 老村长面露难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对你媳妇品性了如指掌,否则也不会请她到私塾担任先生。此次事件,我亦是亲眼目睹,你媳妇胆识过人,令人敬佩,她不应承受这样的诽谤和委屈。届时,我会尽力为你周旋,帮助你说服众人。” “玉京感激不尽!”白玉京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下午时分,老村长将镇上的长者及乡邻召集至祠堂前的广场上。 众人纷纷到场,看到白玉京也在,有的人心中已有所悟。 有些人充满好奇,有些人投来轻蔑的目光,还有些人则是抱着旁观八卦的心态前来。 他们心中嘀咕,白玉京作为一个读书人,自家娘子身陷丑闻,他竟不避嫌,反而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难道不知羞耻为何物? 这些天听到的流言碎语当饭吃都够撑爆了? 众人齐聚,白玉京站在他们的面前,首先开言。 “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我家的事情或明或暗地议论纷纷。今日,我请老村长帮忙,召集各位乡邻至此,就是为了将此事公开讨论,彻底澄清。”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戏谑的话语突兀地响起。 “澄清何事?难道是要述说你的妻子如何遭受欺凌之苦吗?” 人群中的讪笑声虽未涌动,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嘲讽。 然而,白玉京却未显一丝愠怒,只是淡然回应:“邓三,我记得你曾因盗窃而被投入囹圄,不知这几年,你是否旧病复发,又犯了何种罪行?” 那先前开口的人立时缄默,周围的众人也不禁心生寒意。 这才想起白玉京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年纪轻轻便已取得举人功名,身份显赫,令人敬畏。 谁敢轻易招惹他! 白玉京继续阐述:“各位所传之言,无论是令人不快的,还是令人欣慰的,我都已耳闻。我只想问一句,在你们口出狂言之前,可曾了解真相究竟如何?” “真相究竟如何?” 众人不再敢轻举妄动,而是老老实实地追问。 “事实的真相是,那个晁炜原本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恶棍,他多年来残害无数女子,我妻子不过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员,何来蓄意勾引之事?” “再说,我的妻子胆识过人,智谋非凡。在被掳走之后,她并未屈服于命运,而是勇敢地与恶徒搏斗,身负重伤后仍奋力跳入湖中求生,直到我和官府的差役找到她。” 白玉京的面色凝重而坚定,“请问各位,如此种种,我的妻子有何错处?”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单是听闻这些,他妻子的经历便足以令人震撼,心生敬意。 邓三不甘示弱,反驳道:“你既是她的丈夫,自然会对自己的妻子偏袒,你的话怎能作数?” 白玉京平静地回应:“老村长亲自参与了救援行动,他能够作为见证,官府的公告上也有详细记载,各位一查就知真相。” 老村长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确实如此,我愿以我的人格担保,白举人所述句句属实,再者,官府已经颁布了公告,这还能有半分虚假吗?” “你们这伙人,未曾细心甄别,便轻信谣言,岂知这些流言蜚语,犹如利剑,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名誉!” 在老村长的严厉斥责下,众人不禁感到愧疚,纷纷低下了头。他们中鲜有人知晓真相,大多数人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或许,他们真的误会了白举人的妻子…… 然而,依旧有人心存疑虑。不知是谁突然插话:“可是,晁炜的罪行昭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去已故的,那些侥幸存活的女子,又有哪个未曾遭受他的凌辱?白举人的妻子怎么可能单凭一人之力,从晁炜的魔爪中逃脱?” 人群霎时寂静,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疑惑。 那人继续质疑:“官府的公告中提到,那恶棍的山庄规模宏大,仆从如云,姜怀虞一个女子,难道真的能从众多爪牙中全身而退?白举人身为官员,与知县交好,老村长又与白家渊源深厚,你们的说法,难道不是在为姜怀虞提供掩护?” 众人立时露出诧异的神色。 细细品味,这番话似乎也颇有些道理。 尽管白玉京和老村长说得天花乱坠,但姜怀虞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真的能具备如此非凡的能耐? “说不定……” 起哄带节奏的那人,忽然低声笑了两声,话语中充满了调侃之意。 “据说晁家是当地的豪门,资产雄厚,说不定,姜怀虞与晁炜早有勾结……” “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匆匆赶来的杨氏愤然打断。 她脸色铁青,怒火中烧地道:“是谁在背地里造谣生事?我弟弟才貌双全,弟妹也不是瞎子,怎会对那种品行不端的恶棍动心?” 对方冷笑一声,嘲讽地说:“晁家财大气粗,自然比白家强上不止一筹,听说那姜怀虞是从京城来的,她或许忍受不了你家的贫苦,而向往晁家的荣华富贵吧?这样一来,两人私下勾结,似乎也合情合理!” “一派胡言!” 杨氏气得脸色发紫,双手叉腰,推开围观的人群,直奔那个说话的人而去。 她怒目圆睁,瞪着对方,语气咄咄逼人:“你与我们白家有何恩怨,竟敢将我弟妹推向绝境?” 对方却毫不退缩,反驳道:“我只是提出疑问,难道这也犯了忌讳?” 白玉京目光如冰,冷冷地注视着那个人。 “开口之前,请先拿出证据,否则便是无端诽谤。你既然质疑此事,敢不敢与我公开对簿公堂?” 第58章 廖婆婆 朴国昌在她的注视下,不由得心生怯意,却还是强笑着回答:“我并非为自己,而是为了乡亲们考虑。他们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出,我就代他们表达出来。” 他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乡亲们听了这话,不由得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实际上,唯有他内心明了,他对姜怀虞这类人物确实无法容忍。 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却偏要抛头露面,竟然在私塾中担任先生,这岂不是败坏了社会风气? 更糟糕的是,她还鼓动其他女子入学读书。家中的几位女儿,一听说私塾的事情,便纷纷闹着要去求学,现在她们既不愿意在店铺里帮忙,也不愿意妥善照顾年幼的弟弟,整日纠缠着他,让他感到不胜其烦。 这一切麻烦,都是姜怀虞引起的。 他决不愿意再让她继续担任先生之职。 姜怀虞并未再注视着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众人。她凝视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好奇、疑虑,甚至同情,然后缓缓开口,如同细雨般悠扬:“山中有猛虎,若有人不知山藏猛兽,误入山林,遭受虎口之灾,你们会指责那个人,怪他生来便有易被虎噬的血肉之躯吗?还是责备他不安分,非要涉足山林招惹猛兽?老虎的本性是吞噬生灵,那个人又有什么过错?” 众人一时语塞。 白玉京似乎洞察了她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走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与她并肩站立。 杨氏眼中泛着泪花,也紧紧地挨在她身边。 姜怀虞继续追问:“你们都明白,过错不在我,为何却要这样刁难我?为何一个无辜的女子,却要遭受误解、诽谤,甚至被逼至绝境,乃至走上绝路?” “假如被拐卖的是你们的亲姐妹、妻子女儿,你们会如此对待她们吗?” 朴国昌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道:“白二夫人并未选择轻生,而且事情已经说明白了,我已代表乡亲们向你道歉,相信今后不会再有那些谣言困扰你了。” 姜怀虞语气坚定地说:“既然诸位已经认同外界流传的言论不过是谬误,而我的清白无暇,为何却不让我继续在私塾传授知识?这不正是偏见的表现,不是对我无辜的指责吗?” 朴国昌轻蔑地撇了撇嘴,反驳道:“话虽如此,但你的名声已受损,如何还能担当教育后辈的重任?” “那么,朴老爷是否认为,虎食人,过错却在人身上?”姜怀虞的反问如同锐利的剑,直指人心。 朴国昌语塞,愤然挥袖:“我不与女子争执。” 姜怀虞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他们的眼神纷纷回避,仿佛害怕被她的锐气所伤。 众人虽然对她的遭遇心生同情,对她的付出满怀感激,但在内心深处,若要将孩子交付给她,仍然有所顾虑。 姜怀虞对此似乎早已预料,她的脸上既无悲伤之色,也无愤怒之情。 “我深知,你们虽不再以谣言相伤,但心中未必完全信服真相。今日我站在此地,正是为了告诉你们,哪怕我与晁炜殊死搏斗,从死亡边缘挣脱,才保住了作为一个女子的尊严,即便我真的遭遇了不堪,我也绝不会默默忍受,吞下这颗苦果。”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震惊于她的直言不讳。 姜怀虞目光坚定,继续阐述:“我坚信,任何一位女子在遭遇此等不幸时,都会感到恐惧,但我们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因为过错并不在我们,而是在那些嗜血成性的恶虎。如果我们表现得越加软弱,他人就越会将责任推卸到我们身上。因此,我们必须坚强起来,如果我们连自己都不自爱,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又怎能期待他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夫人所言极是。” 白玉京微微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中原本的担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坚定的信任。 起初,他尚心存忧虑,担心自己的妻子会受到那些恶意谣言的侵扰。 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来小看了她的坚强。 怀虞她拥有着不屈的精神力量。 在那个阴沉的日子,他踏上了前往山庄的路途,心中千回百转,想象过种种可能,但最终归结为一个单纯的愿望:只要她还能呼吸,其他的种种都可以暂时放下,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上露出了各种复杂的表情。 女人们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们感同身受,男人们则有的露出不屑,有的感到羞愧,还有一些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在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通道,露出了一位坐在地上,悲痛欲绝,用双手疯狂捶打地面的老妇人。 这位老妇人是众所周知的人物——在街头摆摊卖豆腐的廖婆婆。 廖婆婆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凄凉的哀号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说得好,说得好啊!” 她痛哭流涕,断续续地说出了心中的悲痛,“想当年,我的孙女遭受了恶人的欺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却散播流言蜚语,让我那无辜的孙女承受了无尽的羞辱,最后她承受不住压力,含泪跳河自尽,是那些恶人逼迫死了我孙女,让我这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听到这,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同情和不忍的神色。 那件陈年旧事,他们多少也有所耳闻。廖婆婆的儿子和儿媳早已离世,只留下她和孙女相互依靠,她们在镇上卖豆腐,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是自给自足。 但是,随着廖婆婆的孙女生长到豆蔻年华,出落得愈发美丽,便引来了某些不怀好意者的觊觎。他们利用廖婆婆和孙女无依无靠,有一日廖婆婆外出时,悄悄潜入她们的家中,企图对孙女施暴。 幸运的是,廖婆婆及时返回,赶走了那些恶徒,而不幸的是,有人看到有男子从她们家中出来,于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便四散开来。 廖老夫人悲痛欲绝,泪如泉涌,“我那心爱的孙女啊,她年仅十三,豆蔻年华,我正打算为她挑选佳婿,却不料她被残酷的现实逼上了绝路……假如当年有人能对她说出那温暖的话语,或许,她便不会跳河自尽了……” 她面上布满了晶莹的泪珠,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哀伤,凝视着姜怀虞。 第57章 朴国昌 那人不满地撇了撇嘴,嘟囔着。 “只会利用权势压人,这算什么英雄?” 老村长忽然迈步向他走去,眉头紧锁,疑惑地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人刚才混在人群中,老村长并未注意到他。 但此刻,被杨氏一把揪出来,老村长才发现,这个人颇为陌生,显然不是福顺镇人士。 那人嘟囔着:“我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老村长脸色凝重,严肃地道:“今天我召集众人到此商讨镇中大事,似乎并未邀请你吧。你不是福顺镇的人,到此有何贵干?” 那人解释道:“不错,我不是福顺镇的人,我只是路过此地,听说今天这里有集市,便好奇过来看看。莫非,这也不允许吗?” “当然不允许,这是我们福顺镇的内部事务,外人不得干涉。你最好自觉离开,要不然,我将不得不让人将你驱逐出去。” 那个人脸上浮现出惊恐不安的神色。 他向后退了两步,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哎呀,你这个村长,真是威风凛凛啊!”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继续说道:“若非我亲临现场,竟还不知你们在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那个晁炜可是个罪行累累的惯犯,姜怀虞一旦踏入那座山庄,便再无可能保持清白无辜!” 老村长眉头紧蹙,怒斥道:“胡说八道,快,将他赶出去!” 两名村民立刻上前,准备将他强行带离。 就在这时,白玉京突然喝止了他们。他瞥了一眼那个人,然后转向老村长,严肃地道:“老村长,此人用心险恶,依我之见,不妨先将他羁押起来。” 老村长观察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心中也感到了异样,于是点了点头。 两名村民随即将那个人用绳索捆绑起来。 那人顿时慌乱失措,大声抗议:“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犯法,为何要绑我,还有王法吗?” 老村长挥手示意,不耐烦地道:“把他拖到远处,别影响了我们这里的正事。” 那个人被拖到了一旁。 祠堂外立刻陷入一片沉寂。 白玉京沉声说道:“无凭无据,便是流言蜚语。方才那人对我的妻子恶意中伤,用心叵测,我定会仔细审问,然后将之交付官府。” 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村民。 “现在,我们继续商议正事。关于我妻子的遭遇,各位还有什么疑议吗?” 众人默然不语。 他们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白玉京和老村长的话固然有理,但刚才那人的指责也不是空穴来风。他们究竟该听谁的? 邓三缩着脖子,迟疑不决地道:“那个晁炜毕竟已经命归黄泉,真相究竟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明白呢?毕竟,踏入那山庄的姑娘,有几个能活着归来……” 尽管无人回应,但从众人的表情中,似乎每个人心里都已明了未竟之语。 杨氏满脸怒火,斥责道:“邓三,你真是昏了头,你家的侄儿不也在私塾里启蒙吗?私塾荒废之久,是我弟妹挺身而出,承担起教育你们孩子识字读书的重任。她含辛茹苦,难道换来的就是你们的冷漠与背叛吗?你们还有人心吗?” 乡亲们一时语塞,无人敢再出声。 过了片刻,一位中年男子嗓音低沉地打破了沉寂:“白举人和老村长的品行,我是了如指掌的,他们所言,我深信不疑。但即便姜先生确系无辜,她卷入这场纷争,声誉已损,在我看来,她不再适合担任私塾先生。”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纷纷点头赞同。 “没错,教育后代的先生,名声岂能蒙上尘埃?姜怀虞确实不再适宜担任私塾先生。” “是啊,她卷入如此重大的纠纷,让孩子们怎么安心学习?” “孩子们年幼,尚未具备辨识是非的能力,若知道了这些事情,只怕会影响他们的学习……” 这位中年男子,福顺镇的富户,名叫朴国昌,平日里慷慨解囊,修桥补路,因此在镇上享有颇高的威望。 他向老村长和白玉京深深一拱手,面上带着诚恳之色:“白举人,老村长,我们之前确实有过失,未经查实便轻信谣言,累及白二夫人遭受无端非议。我在此代表大家向你们道歉,如果白二夫人心中仍有芥蒂,我愿意亲自登门致歉。然而,关于私塾先生的人选,还请二位重新考量。” 老村长面露难色。 朴国昌在镇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他一旦表明立场,这事情估计就更加棘手了。 在老村长的心中,他实在不愿意将姜怀虞这位教师替换掉。这些日子里,姜怀虞在私塾里传授知识,她的教学成果显着,学生们在她的指导下受益匪浅,她的才华和能力已经为众人所共见。 “可是,如果将她替换,又有哪位教师能够取而代之呢?” “难道就要因此让学生们的未来受到影响吗?” 一声坚决的反对在人群中响起,那声音虽显柔弱,却充满了坚定不移的决心。 白玉京听到那声音,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急忙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娘子,你为何到此?”他关切地问道。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姜怀虞。 她微笑着,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失坚韧,“我听婆母说,你在此地为我在乡亲们面前辩解,特来一听究竟。” 众人见到姜怀虞的出现,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好奇。 她会说些什么呢? 朴国昌看到她,对她行了一礼,说道:“白二夫人,我在福顺镇承蒙大家照顾,也算有些薄名。近日来关于你的流言蜚语,让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我在此代乡亲们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宽宏大量,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姜怀虞并没有回礼,只是淡淡地问道:“我记得,私塾里似乎并没有贵府的孩子吧?” 面对她这种看似无礼的态度,朴国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仍旧保持着和善的笑容,“确实没有,我们家的子弟都在县城的书院里读书。” “那么,朴老爷为何要干涉私塾的事务呢?”姜怀虞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水,直视着朴国昌,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花花肠子都被看穿的尴尬。 第58章 我们不答应 听闻这桩惨痛的事件,姜怀虞的内心如同被细针轻刺,为那位年轻而纯真的生命感到无尽的哀伤。 “阿婆,请节哀顺变。” 她轻步走到廖婆婆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身躯。 廖婆婆却猛地跪倒在地,紧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道:“白家媳妇啊,你哪里知道,我这老太婆福气浅薄,儿子和儿媳都早早离世,只剩下茜茜这唯一的孙女,我们祖孙二人相互依靠,度过了十几个寒暑。遭遇此等变故,茜茜就这样离我而去,我心中实在难以忍受!” “方才我听你所言,恶虎伤人,是虎的本能,我深以为然。但若是真只是虎那就好了,虎捕食,它并无恶意,仅仅是出于饥饿而觅食。然而,更令人恨铁不成钢的是,这吃人的世道啊!” 廖婆婆泪如泉涌,目光转向在场的众人。 “你们说说,白家媳妇究竟有何过错?我那苦命的茜茜,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悲怆的控诉之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姜怀虞与杨氏忙不迭地将廖婆婆搀扶起来。 她低声细语,安慰道:“阿婆,我深知您心中的悲痛,茜茜她实在不该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但事已至此,我无法再为茜茜做什么,但我可以承诺,只要我还在,就会不懈地将今天这些话语传播出去,让更多如茜茜般的女子,学会珍惜自我,学会坚韧不拔,学会在这吞噬一切的世界中,争取一丝公平,而不是让作恶者逍遥法外,受害者含冤莫白。” 说到最后,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廖婆婆的情绪激动,数次欲言又止,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良久,她的心情才缓缓地趋于平静,然后轻轻握住姜怀虞的掌心,嗓音微颤地说:“白家儿媳,感激你,我这颗苍老的心中积郁的那股怨气,那份仇怨,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舒缓。” 她轻抬衣袖,轻轻擦拭着泪水,随即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如果我家茜茜能早点遇见你,聆听你所说的这番至理名言,或许……她便不会走上那条绝路。” 廖婆婆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我一定要走到茜茜的墓前,将这番话语讲给她听,让那孩子,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得到安宁。” 此时此刻,祠堂之外,众多女性纷纷抹去泪水,不少男性亦是眼眶泛红。 老村长的面色更是激动不已,他步至众人前方,字字铿锵地说:“各位乡亲,切勿小看了搬弄是非的力量,那些无端生出的谣言,足以让无辜之人丧命。试问,你们愿意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吗?” 众人齐声摇头。 老村长向姜怀虞恭敬地一拱手。 “今日,姜先生用智慧之语,为我们揭示了深刻的真理,我们应对昔日那些中伤你的话语,感到羞耻。姜先生,我率领众乡亲,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见到老村长如此恭谨,众人也纷纷带着真挚的表情,向姜怀虞道歉。 “姜先生,我们错了。” 姜怀虞面带平和的笑容,“世间虽残酷,但人性本善,愿大家能够真正地领悟这个道理。” 此刻,所有的误会都已烟消云散。 老村长继续说道:“我们村私塾的境况,大家都有所了解,依靠那微薄的薪资,难以聘得秀才或举人来讲学。然而,自姜先生接管私塾以来,孩子们是否变得更加明理,学识是否有所提升,这些成果,大家均有目共睹。因此,我提议让姜先生继续担任私塾讲师,不知大家是否有任何意见?” 在那个瞬间,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再无一人挺身而出表示异议。 朴国昌心中愤懑不平,对今日被姜怀虞这位小女子盖过所有光彩的事情感到无比恼火。 他的脸上却挂起了一抹关切的表情。 “各位乡亲,你们务必深思熟虑,白二夫人的教学虽然表面看来无懈可击,但你们是否清楚,当书院的老师们听闻福顺镇私塾聘请了一位女性担任主讲,他们的反应又是如何呢?”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讥讽的意味。 “他们认为,女性担任先生,本身就是荒唐之举,更别提是否能够胜任。毕竟,女性的心性毕竟柔和,她们如何能够教导男儿们立志成家立业,追求科举之路呢?别忘了,这些孩子们虽然年纪尚幼,但正是塑造性格、奠定基础的关键时期。一群孩子跟随一位女性学者,这与孩童间的嬉戏又有何异?难道这不会误导他们吗?” “再说,白二夫人尽管清白无辜,但她卷入如此重大的案件,学生们会作何感想?他们真的愿意接受她的教导吗?”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毕竟,私塾中的孩子们尚年幼,姜怀虞与这起命案的联系,是否会让他们心生恐惧? 朴国昌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内心暗自窃喜。 “白二夫人经历了惊吓,也承受了这些日子的委屈,依我之见,她不如在家中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至于私塾的学生们,自然会有合适的人选来接手。我朴国昌凭借乡亲们的支持,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举起手臂向众人一拱手,神态自信满满。 “我们不答应!” 正当众人还在沉思之际,一群年轻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众人齐刷刷抬头仰望,只见一行私塾的学子们踏着稳健的步伐,身着端庄的儒衫,头戴传统的幞巾,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行进。 在这群学子中,走在最前方的是姚哲。他一见姜怀虞,立刻便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尊敬。 “久闻先生不幸抱恙,不知如今贵体是否已康复?因一些特殊原因,我未能及时前来探望,还望先生海涵。” 姚哲的父母也在现场,他们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都显得有些尴尬。 不只是姚家夫妇,其他在场的学子亲属们,亦是面露愧色。 事实上,这些天来,学子们一直闹着要来探望姜怀虞,但他们的家长却因为担心姜怀虞的名声问题,不愿让孩子们与她有所关联,于是商量决定,将孩子们全部关在家中。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孩子们此刻竟然都出现在这里。 第59章 鼎力支持 姜怀虞目光温和地看着姚哲,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与欣慰,她缓缓地露出了微笑,道:“我已经康复了。” 姚哲闻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向众人,道:“各位不必困惑,是我将学子们释放出来的。今日老村长召集大家在此商议要事,这关乎姜先生和私塾的未来,我们作为学子,理应也有发言的权利。” 他目光如炬,铿锵有力地道:“古书有云,一位真正的老师,其言谈、行为、教学都必须以道德为本。姜先生虽为女性,但她的言谈举止、教育方式都无可挑剔。我曾有幸师从章先生,即便与章先生相比,姜先生也毫不逊色。因此,我代表私塾所有学子,反对更换先生的决定。” “一位优秀的老师,能让学生学得轻松而成果显着。我们不愿意错过像姜先生这样出色的导师。” “还请老村长深思熟虑,还请各位乡亲们深思熟虑!” 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姜怀虞的眼角不禁泛起了一抹湿润。 多年勤学不辍,白玉京从一个稚嫩的孩童蜕变成了今日的举人。他深知,能够获得学生们如此深厚的情谊,是何等的珍贵。 这意味着,姜怀虞的辛劳与付出得到了学生们的敬重与肯定。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站出来,全力支持自己的恩师。 他心中涌动着自豪之情,也为自己的妻子感到无比欣慰,不由得低声细语:“怀虞,你看,学生们都明白了你的苦心。” 姜怀虞轻轻上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这些孩子们,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白玉京深情地凝望着她,“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的舞台,绝不仅仅局限于福顺镇这个狭小的私塾。怀虞,你将会走得更远。” 姜怀虞被这句话逗得咯咯直笑,忍俊不禁。 “准备成家立业的人是你,我还指望着成为状元夫人呢。可是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你在鼓励我去闯出一番名堂。” 白玉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里,盛满了姜怀虞温婉动人的身影。 “我是说,你确实非常出色。” 两人的手在悄然间相握,情感在指尖传递,如电流般温暖。 学生们的这一行动,也让在场的众人感慨良多。 姚哲的父母虽然对儿子偷偷溜出来,还煽动学生们到这里企图扰乱议事感到懊恼,但当看到儿子勇于担当,能够在众多人面前条分缕析、有理有据地阐述事理,身上散发出一股书卷气时,他们内心又不禁涌起了一丝自豪。 实际上,他们都明显地发现了,自从儿子重新回到私塾读书后,他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在家庭之内,他对父母的孝顺愈发深厚,对弟弟妹妹的友爱更是与日俱增,不仅热心地引导他们阅读书籍,启迪智慧,更是不遗余力地传授他们生活中的道理。 至于外界,他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顽皮捣蛋,而是变得慷慨大度、沉着稳重,处理事务更加得体。 不仅如此,他在学业上也更加勤奋,姚哲的父母常常看到他深夜仍在灯下勤奋苦读。 这一切转变,皆因姜怀虞的悉心教诲。 姚哲的父母相视一笑,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感激之情,同时也对自己之前的偏见感到羞愧难当。 姚哲的父亲向老村长和村民们一拱手。 “我家哲儿所言极是,我虽出身草莽,但亦深知‘良师益友’之难得,老村长,各位乡亲,请你们深思熟虑!” 很快,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坚决支持姜先生继续在私塾授课!” “我也一样!” “我家的大孙子自从在私塾学习之后,变得更加孝顺和明理,还有我家的小孙女,之前还吵着要去上学,我还不愿意,后来让她去了,没想到现在不仅能读写,连绣花都比我好,姜先生确实是真心为孩子着想。” “姜先生不遗余力,是我们之前误会了,不该封闭私塾。” …… 村民们情绪越发高涨。 如果白玉京和老村长澄清谣言,让他们了解了真相,那么姜怀虞的自我辩护,则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坚强与韧性,而廖婆婆孙女的例子,更让他们开始反思,为何这个社会对女性这般严厉? 接着,学生们的变化彻底打破了他们内心的疑虑。 他们第一回对一个女性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姜怀虞这位女子不仅才智卓越,而且胆识过人,把自家孩子托付给她,无不大可放心! 朴国昌聆听着周遭的谈论,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阴沉如水。 他心中充满了困惑,这样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女子,究竟有何魅力,能令众人如此倾倒,对她青睐有加? 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还是天真烂漫的学子们,甚至包括最初对她抱有敌意的村民们,现在都转而对她充满信任。 老村长眼见此情此景,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他举起双手轻轻地往下压,人群的嘈杂声逐渐归于平静。 “各位乡亲,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我宣布,私塾将继续由姜先生负责,何时重新开课,将由姜先生自行决定。” 话音刚落,村民们纷纷鼓掌欢呼,表示鼎力支持。 学子们也是一片欢腾,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光芒。 “太好了,太好了!” 祠堂前的气氛热烈而欢快,而朴国昌的心中却是满腔的不满,他仅仅向老村长点了点头,便愤然离场。 他前脚刚走,负责看管那位外乡人的村民便匆匆前来报告。 “老村长,那位白举人,他逃走了!” 老村长闻言,眉头紧锁,“究竟发生了何事?” 两人面露羞愧之色,“我们原本将他带到一旁,监视得十分严密,可是……我们听到了祠堂外的欢声笑语,便也忍不住好奇,想要听个究竟,就悄悄靠近了些,谁料一个疏忽,竟让那人挣脱了绳索逃之夭夭,我们想要追赶,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村长叹息一声,“唉,他本来就不属于福顺镇,我们管不了那么远,让他走吧。” 然而,白玉京深感忧虑,他的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忐忑,于是他说:“老村长,我总感觉那个人不是寻常之辈,是否应该派人前去将他捉拿归案?” 第60章 私房钱 老村长目睹他脸上凝重的神情,便缓缓颔首。 “那人口中的语气,并不像是随随便便路过,只是听取闲言碎语的外乡人,反而更像是有意对姜夫子抹黑,这种心怀叵测之人,确实应当捉拿归案,细细审问。” 他随即指派了几名村民前去追捕那个人。 在祠堂这边,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老村长便示意众人解散。 杨氏与白京夫妇相携归家,杨氏异常识趣,独自一人加快步伐走在前头,为小夫妻俩留下了一段私密交谈的空间。 两人手牵手,姜怀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她笑靥如花,凝视着白玉京,温婉地道:“玉京,今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不尽。” 白玉京轻轻摇头,回答道:“我不过是将真相公之于众,并没有改变大家的看法,是你以自己的力量赢得了他们的真正敬重。” “不过,若非你巧妙安排,我恐怕无法一次就赢得众人的理解。” “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我为你付出这些,难道不是理当如此?又何须道谢?” 姜怀虞含笑而嫣然,内心充满了甜蜜。 白玉京望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脚步忽然一顿,柔声道:“怀虞,还有一件礼物,我始终想送给你。” “是什么?”姜怀虞好奇地问。 白玉京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支他一直贴身携带的碧玉梅花簪。 他带着几分遗憾说:“我知道你并不中意它,但每当我看到这支簪子,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的倩影。你能试着戴上它,让我欣赏一下吗?只需一眼,将来,我定会为你找到更让你心动的宝贝……” 姜怀虞再见那支碧玉梅花簪,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她既惊又喜,低声说道:“这支碧玉簪,不是一直在雯茵那里吗?” 尽管那枚碧玉簪后来鲜少再见她佩戴,但姜怀虞始终坚信,它定是被她珍藏起来了。谁知,它竟然出现在白玉京的手中? 白玉京轻轻用指尖把玩着那碧玉簪,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淡然地道:“这是我赠予你的信物,眼见它落在她那里,我自然是要收回的。” 姜怀虞从他手中接过那枚碧玉簪,脸上露出一种如获至宝的欢愉。 她双手紧紧捂着那枚簪子,忽然迈开脚步快速地走了几步,而后又回首看向白玉京。 “谁说我对它不感兴趣!” 她打开精致的锦盒,第一眼瞥见这枚簪子时,便对其青睐有加。 然而,那时她未能领悟白玉京馈赠背后的深情,不愿给自己留下念想,于是将簪子转送给了谢雯茵。 姜怀虞将碧玉簪递向白玉京,“能否请你帮我将它插戴好?” “夫人有命,我岂敢不从。” 白玉京欣然同意,亲自将那枚嵌有碧绿梅花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怀虞轻轻地推了推头上的簪子,感受着那细腻润泽的触感,愉悦地笑着说:“我会一直将它戴在身边。” 白玉京眼中闪过星子般的光芒,眉眼间满是宠溺的笑意。 两人回到家中,却发现白戚氏正怒气冲冲地在院子里与杨氏理论。 白戚氏愤愤地拍着桌子,“玉京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的脸面还不够扫地?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杨氏耐心解释道:“母亲,弟妹本就是受害者,为何不能站出来澄清事实?再说了,二弟和弟妹已经妥善处理了所有的麻烦,相信今天过后,就再没有人敢说我们白家的闲话了。” 但白戚氏仍旧心存疑虑。 “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住,即使他们当面答应不再谈论,背地里难道就不会嚼舌头根么?” 谢雯茵在家中陪伴着白戚氏,并未踏出祠堂的门槛一步。 她尚未瞥见从外界归来的白玉京与姜怀虞的身影,心中暗自揣测,想必是杨氏此刻已全心全意偏向姜怀虞,因此才会不遗余力地维护她。 谢雯茵不禁冷嘲热讽,“亲爱的表嫂,别以为我们都被你蒙在鼓里,你之所以如此死心塌地地帮她,还不是因为从姜怀虞那里得到了便宜。但你似乎也用不着如此糊弄咱们的姑姑,别忘了,白家的名誉可是随着姜怀虞的行径而一落千丈。” 白戚氏立刻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什么便宜?” 杨氏显得有些愧疚,“母亲,毕竟弟妹帮我指导奉昀和慧依,我自然要对她心怀感激。” 谢雯茵轻蔑地冷笑,“只怕事情并不这么单纯吧,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姜怀虞私下里偷偷给你塞银子的。” 听到这话,白戚氏顿时怒火中烧。 “好啊你们,竟然都将我这个一家之主视若无睹,都暗地里藏匿银两?” 她怒目圆睁,直视杨氏,“她给了你多少银子,还不快点儿交出来!” 杨氏没想到谢雯茵会揭露自己的秘密,她眼神中充满了失望,“雯茵,我可是将你当作亲生妹妹看待的……” “亲生妹妹又如何?在你的心目中,还是比不上你那口口声声的‘弟妹’来得亲切吧?” 谢雯茵避开了杨氏的目光,脸上冷若冰霜。 “我说表嫂,家里的主权在姑姑手中,她从未亏待过任何人,你却与姜怀虞暗中勾结,这不是明显不将姑姑放在眼里吗?这种行为本就令人不齿。我看你还是尽早交出那些银两,并向姑姑诚恳地认个错,这样的事情才能一笔勾销。” 她对姜怀虞怀恨在心,对杨氏也心生怨怼。 曾经杨氏信誓旦旦地说会支持她,结果却还是被姜怀虞的银两所笼络,背刺。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对旧情有所留恋? 杨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轻声道:“母亲,请您息怒,我现在就去取银两。” “且慢!” 姜怀虞跨过门坎,身形笔直,挡在了杨氏的面前。 “大嫂,那笔钱财是我特意赐予你的私房钱,你无需上交。” 白戚氏闻言,火冒三丈,愤愤斥责道:“放肆!这个家何时轮到你说了算?” 姜怀虞微微欠身,语气温和地解释:“婆母请息雷霆之怒,我之所以赠与大嫂这些银两,实有隐情。” “有何隐情?我瞧你分明是想用金钱笼络杨氏,好让她站在你这边与我作对!” “事实并非如此。” 姜怀虞语气平静地道:“我赠与大嫂私房银两,原因有二。首先,大嫂是家中最为辛劳之人,内外事务无不依赖她一人操持,如此劳苦功高,得到一些补贴乃是她应得的。” 第61章 归宁? “其次,正如你们所知,我在白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一切皆依赖于大嫂的关照。我怎能不怀感激之情?因此,只要我有所得,必定不会忽略大嫂的这份份额。” 她的话让杨氏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泪光。 尽管杨氏心中喜悦于姜怀虞为自己发声,但她深知婆婆的性格,不愿让姜怀虞因自己而再惹上麻烦,于是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在姜怀虞耳边低语:“算了吧,弟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母亲此刻本就对你心怀不满,你不必为了我再去触怒她。” 姜怀虞轻轻摆手,目光坚定地说:“大嫂,你放宽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 白戚氏语气冷漠地反驳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敢如此与我抗衡,不过是依仗手中那些银两。早知今日,一开始我实在不该心软松口的。” 白戚氏目光凌厉,狠狠地瞪了姜怀虞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不满与警告。 “从今往后,你所赚取的每一文钱,都必须悉数上交,不得私自留存。至于玉京以及两个孩子的学业费用,自然由我一手盘算,你无需费心。” 白玉京蹙了蹙眉头,刚欲开口,却被白戚氏冷声打断,“闭嘴,在这个家中,终究是我说了算。” 姜怀虞轻轻地扯了扯白玉京的衣袖,递过去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白玉京这才默默点头,拉着她一起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姜怀虞语气坚定地说:“婆母,该上交中馈的钱财,我自然不会少交分毫。但我也不能让自己手头过于拮据。” 白戚氏怒目圆睁,“你这是在顶撞我?” 眼见白戚氏又要发作,姜怀虞急忙补充道:“我留下这些银两,并非出于私心,而是想积攒一笔资本,以图银钱生息。在我看来,做绣活赚得的银两以及学生们所交的束修,不过是一些零碎小钱。只有寻得一门持久稳定的营生,才能真正让白家走上富强之路。” 她目光坚定地望着白戚氏,“婆母,您是希望眼前的小利,还是愿意享受未来的荣华富贵?” 除了白玉京之外,其他人都是首次听到姜怀虞如此言论,一时间都不禁愣在原地。 虽然心中颇感诱惑,可白戚氏仍旧满面疑惑。 “所谓的长久营生,莫非,你真懂得经商之道?” 姜怀虞粲然一笑,“既然我能担任先生,传道授业解惑,怎么就不能涉足商界,开创一番新天地?” 白玉京微笑着响应,“我对怀虞充满信心。” 白戚氏猛地醒悟,“且慢……担任先生?他们不是早就封闭了私塾,要将她驱逐出门了吗?” 白玉京轻声道:“母亲,刚才大嫂已向您详细说明,一切纷争已然尘埃落定,但您似乎仍旧半信半疑。” “真的已经没事了吗?”白戚氏满脸惊愕。 “确实无事,从此往后,您再也不必听闻外界对白家指指点点,怀虞也将继续在私塾传授知识,您依旧是我们敬重的白家老夫人。若您不信,大可以走出府门,亲自探听一番。” 白戚氏面带羞愧,声音微弱:“我哪有脸面再四处张扬……” 尽管如今流言蜚语已逐渐平息,但那些日子里听到的闲言碎语,仿佛依旧在耳畔回响,让她羞于迈出家门。 然而,白戚氏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目光扫向姜怀虞时,也显得温和了许多。 “玉京儿媳,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让资金增值?” 姜怀虞从容回答:“计划我早已构思成熟,只是目前资金尚不充足……” 正当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白缙霄的声音。 “弟妹,姜家那边有信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跨入院中,稍作喘息,才道:“我在归途中,恰好在山脚下巧遇送信之人。我赶紧让他将信交给我,弟妹,这是你娘家寄来的信,你快些拆开看看吧。” 白缙霄将一封沉甸甸的信交到姜怀虞手中。 她略显惊讶,接过信封,只见信封上的字迹似乎是郝氏的手笔。她察觉到众人目光投来,于是拆开信封,细心阅读。 待她看完信,白戚氏迫不及待地询问:“姜家来信,究竟所为何事?” 姜怀虞微微皱了皱眉,笑容中带着一丝柔和。 她轻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中秋佳节即将来临,自从上次回门之后,便未曾归家。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父亲和母亲都十分惦记,他们希望我与夫君能趁着这个中秋团圆之际,回到姜家团聚一番。” 尽管信中是如此表述,可,姜怀虞内心如明镜似的,真相远非纸上所言。 眼下的姜文渊和郝氏,早已不再对她怀有旧日的深情厚谊。他们此番来信邀她归宁,难道背后隐藏着其他的事情? 凭借前世的记忆,在这个时刻,靖远侯世子的伤势也应康复得差不多,难道姜姝芩已经洞察了真相? 白戚氏听罢不禁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中秋佳节,乃是一家团圆的重要节日,收获之后,我们全家都会齐聚一堂,举行祭月仪式以示庆祝。如此重要的时刻,怎能让你带着玉京回你的娘家享受天伦之乐?” 白玉京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母亲,话不能这么说。原本回门之日,娘子因路途遥远未能成行,时至今日,岳父岳母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自然与日俱增。如今他们特意寄信邀请,我自当陪同怀虞回去探望。” “你这么积极主动,急切地就要启程?” 看着儿子如此偏向姜家,白戚氏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作为女婿,我理应常去拜访探望。就道义而言,岳父对我有栽培之恩,有如半师之谊,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前往。即便没有这封信,我也计划着天气凉爽些后,带怀虞回娘家小住几日。” 白戚氏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自家这个儿子感到无可奈何。 “好了,别再啰嗦了,你们想去就去吧。” 白玉京含笑行了一礼,“感谢母亲的理解和支持。” 白戚氏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随后转向姜怀虞,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对了,你方才提起的那个赚钱的法子,还没说完呢,究竟是什么?” “钱?” 白缙霄猛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哎呀,真是昏头了,一心想着给弟妹传递消息,竟然把正事儿给忽略了!” 第62章 增值十倍 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打断了自己的谈话,白戚氏不禁蹙起了眉头。 “大郎啊,已是两位孩子的父亲,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白缙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尴尬地笑了笑:“方才这封信让我一时岔开了神,确实没记起那档子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缙霄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从袖管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张轻飘飘的纸,轻轻铺展开来,递给了姜怀虞。 “这……莫非是200两的银票?” 姜怀虞接过银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白缙霄笑容满面地说:“弟妹,你还记得上次我请你帮我审查的那本账册吗?” “我带回家仔细研究后,老板顺着你所指的方向,揪出了几个长期在账目上做手脚的家伙,竟然牵扯出数千两银子的漏洞。账目一经清理,该赔偿的赔偿,该交官的交官,这200两银子,是老板特别赏赐给我的,用以感谢你为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 “竟然有这等美事?”杨氏惊喜地叫道。 白戚氏也满脸喜悦:“缙霄,你们老板真是慷慨,200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竟然如此爽快就给了你?” “我倒是觉得,这全得益于弟妹你的非凡才能,帮老板揪出了那些烂账,与老板挽回的损失相比,这200两银子简直微不足道。” 白缙霄满脸自豪。 由于姜怀虞的缘故,老板最近对他也特别关照,最近还将他的薪水涨了很多,现在他每月能拿到六两银子。 这比起以前,简直翻了一番! 姜怀虞轻轻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大哥,你们老板确实太过客气了,我之所以翻阅那些账目,完全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他若要感激,理应感激的是你。” 白缙霄连忙摇头,神情淡然,“分清是非,弟妹,这份成就原本就属于你,再说,老板已经对我有所表示,提升了我的薪资。” 几人交谈得兴致勃勃,而白玉京却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究竟在讨论哪些账目?”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姜怀虞忍俊不禁,便将之前如何帮助白缙霄审查账本的事情娓娓道来。 白玉京这才恍然大悟,满脸自豪地说:“果然是我家聪明绝顶的贤夫人!” 白戚氏目光紧盯着姜怀虞手中的银票,眼神仿佛被粘住了一般。 她突然起身,缓缓向姜怀虞走去。 “二儿媳,按照家规,这200两银子的保管权应当交给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接银票,却不料空手而归。 白戚氏见姜怀虞居然敢避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竟敢将这笔巨款私藏?” 姜怀虞手指轻巧地夹着银票,将手藏在背后,保持着端庄而温和的笑容。 “婆母,我方才提到正缺一笔生意的本金,现在这200两不正是恰到好处吗?” “若您想以钱生钱,将200两增值至2000两,我认为这笔钱放在我手中更为稳妥。” 白戚氏一时愣住,惊讶地问,“你说什么,2000两……银子?你莫不是在逗我吧!” “我言出必行。”姜怀虞语气坚定。 实际上,2000两银子对她而言,只是粗略估计。只要有了本金去精心运作,她想要赚取多少个2000两,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目睹她那般自信满满,白戚氏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错愕之中。 她真的能创造出2000两银子的财富吗? 自己一生中都未曾目睹过如此巨额的财富,假如真的能够实现,白家岂不是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缙霄和杨氏同样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杨氏的面容仿佛沉浸在梦境之中,她喃喃自语:“弟妹,你刚才说的,究竟是多少两银子?” 看着众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姜怀虞眼中闪烁着笑意,她举起手中的银票。 “你们没有听错,我确实说过要让资金增值,将区区200两银子增值十倍,变为2000两巨款!” “这可是巨额财富啊!”白缙霄惊叹不已。 他的本能让他难以置信,然而,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姜怀虞。 虽然身份平平,但她带给家人的惊喜层出不穷,让他不得不相信。 白戚氏的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她没有直接询问姜怀虞,反而转头向白玉京发问。 “玉京……我真的没有听错吗?” 白玉京的目光从姜怀虞身上移开,转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您大可以信赖怀虞的能力,她所说过的每一个承诺,哪一次未曾兑现?” 白戚氏轻咬着嘴唇,心中一一回想起那些往事。 当姜怀虞初入白家之际,自己曾因为她是个养女,又没有丰厚的嫁妆,对她心生轻视。 可她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为家庭增加收入,而她果真做到了,凭借巧手绣艺和教授技艺所得的银两,不仅让全家的温饱无忧,更是绰绰有余。 她曾承诺要教育两个孩子,也兑现了承诺,乃至于荣升为私塾中的女先生。 更不用说,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壮举——从地痞手中死里逃生。这起事件的后果深远且不论,而姜怀虞确实做到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 她提到的2000两银子之事宜,显然并非无中生有之谈。 若真有此等收入,姜怀虞无疑是家中的大功臣,自己又怎能找到理由去责备她呢? 白戚氏的心情瞬间跌宕起伏,既充满了喜悦,又难以完全释怀,毕竟不久前她还对姜怀虞语气严厉。 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展现出温和的笑容,“这真是桩好事!” “玉京媳妇,你若真有能力赚得这笔巨款,我自然不会对你之前的本金有所芥蒂。不过,你能否先向我们透露一下你的生财之道?” 姜怀虞坐在白玉京的身旁,轻轻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这得看大哥是否愿意伸出援手。” “我?” 突然被提名,白缙霄满脸困惑。 “弟妹,我虽然擅长算账,但对经营之道知之甚少,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呢?” 姜怀虞问道:“刚刚大哥提到加了薪水,不知道实际能拿到多少银子?” 白缙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每月六两,虽然不及弟妹的收入,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63章 洛儿殷胭脂 六两银子的月薪,在县城里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许多一辈子从事账房工作的老者,也许都不敢想。 “大哥就不渴望赚取更多的财富?” 白缙霄心中自然也有此愿,可他除了算账之外别无长处,过去也只敢在梦中幻想一番天降馅饼。 被姜怀虞这么一问,心中不由得燃起渴望的火光,跃跃欲试。 “弟妹,你就干脆告诉我们,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吧?” 姜怀虞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道:“在我国潞安之地,隐藏着一个幽静的古镇,名为乌苏。那里遍植花卉,四季如春,尤其是那一位巧手的女子,她以缤纷的花瓣为原料,调配出了一种名为洛儿殷的胭脂。这洛儿殷色泽璀璨夺目,质地滑润如玉,且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浓郁芬芳。只需指尖轻触,于面上轻轻揉匀,其色彩与香气便能持久保留,长达一日之久。” 杨氏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光,“世间竟有如此珍品?” 姜怀虞笑意盈盈地点头,“起初,我对这洛儿殷的神奇功效也抱有怀疑,然而一旦亲身体验,方才领略到它的非凡之处。我敢断言,任何一位女性,都无法抵挡洛儿殷的魅力。” 在她上辈子的岁月里,嫁入侯府两年之后,她才得以一睹儿殷的真容。 那时,洛儿殷已在北京城内蔚为风潮,女子们若手中没有这样一盒胭脂,仿佛就会在众人面前失色。 靖远侯夫人见外界对其赞不绝口,便购置了一些送给她,让她珍藏使用。 姜怀虞最初并未对此过多留意,直到她开始管理侯府的生意,才逐渐了解到洛儿殷背后的故事。 乌苏古镇因其丰富的鲜花香料而闻名,胭脂制作历来盛行。那位创造出洛儿殷的女子,起初并未引起太多关注,甚至因她的容貌不佳,遭人冷眼与嘲讽,她的作品也常被人贬低。 那位女子身世颇为凄凉。 家中母亲卧病在床,制作胭脂以换取医药费用,然而收入微薄,难以维持家计。 直到有一天,一位来自京城的商人试用过她的胭脂后,惊为天人,他与女子商定,要订购一批洛儿殷带回京城销售。 接到如此大额的订单,女子欣喜若狂,夜以继日地赶制胭脂。 然而,商人得知女子的家境后,竟然出尔反尔,取消了对洛儿殷的订购。 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上,那位女子倾尽所有,借债购入了制作胭脂的珍贵原料。 然而,制成品却无人问津,积压在货架上,导致她无法偿还债务。债主上门催债,无情地将女子家中所有值钱的物品洗劫一空,甚至她母亲的宝贵生命也因这场灾难而消逝。 崩溃之下,女子只能含泪出售自己的身体,以安葬母亲。 就在此时,那位曾与她有过交易的商人再次出现,表示愿意出钱购买她为丫鬟。 女子心中明白,正是这位商人的阴谋让她陷入如此境地,但小镇上的居民都对她避之不及,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为了能让母亲的遗体得以安息,她无奈之下只得签署了卖身契。安葬母亲之后,她便开始了为商人制作胭脂的劳役生活。 然而,无论她制作的洛儿殷胭脂后来如何畅销,她始终只是商人手中的一名永远无法摆脱枷锁的女奴。 初闻这个故事,姜怀虞深感同情。 上辈子,她无法拯救那位女子;这辈子,她决心要改变她的命运。当然,她心中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抢在别人之前,拿下洛儿殷这笔生意。 姜怀虞转向白缙霄,诚恳地说:“大哥,洛儿殷这种胭脂,目前还鲜为人知。若能在本县或京城推广,必定能带来丰厚的利润。但作为私塾先生,我无法长期离开,而且玉京的科举考试在即,我不能让琐事分心。” “因此,大哥,我想请你前往潞安,去谈一笔生意。” 白缙霄一愣,疑惑地问:“弟妹,你是想让我去那个小镇,买下这种胭脂再带回来卖吗?” 姜怀虞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可以说,是这样的。” 白缙霄点头应允:“如果这种胭脂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出色,确实不愁销路。我相信你的眼光,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就替你走一趟!” 杨氏虽然对买卖之道不甚了解,但她深知胭脂水粉是市场上的热门商品。若能找到可靠的货源,必定能大赚一笔。 因此,她没有反对,倒是心中暗自期待着这次商机。 在白戚氏的心中,她既渴望目睹家族财富的增长,又对经商的风险感到忐忑不安,这使得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矛盾和迟疑。 白缙霄摩擦着双手,热情洋溢地说:“弟妹,既然决定出发,那么选定哪一天启程最为合适呢?” 姜怀虞向白玉京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玉京心领神会,微笑着说:“此次下潞安之行,涉及到众多商业细节的商讨,母亲,大嫂,你们旅途劳顿,不妨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他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却未见谢雯茵的身影,不禁疑惑她何时悄然离去。 白玉京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自从上次的事件发生后,这丫头便开始刻意回避自己,这样的局面倒也省去了彼此间的尴尬。他只希望,她能早日解开心中的结。 杨氏没有深思,笑眯眯地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继续商谈,我去准备晚餐。今日弟妹成功澄清了谣言,又为家里带来了如此宝贵的商机,可谓双喜临门,我定要为大家烹制一顿丰盛的晚餐。” 白戚氏虽然心中不悦,但见两个儿子都满脸关切地担心她的劳累,她也不便强行留下,于是转身回房休息。 她们离去后,屋内只剩下白缙霄和白玉京、姜怀虞。 白玉京分别为三人斟上一碗香醇的茶水。 白缙霄品尝着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如果我决定前往潞安,那么账房的职务是否需要先行辞去?我们从未涉足过胭脂的生意,是孤注一掷,将所有资金投入购买货物,还是先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市场……”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仿佛已经看到了银两滚滚而来的景象。 白玉京轻按住他的肩膀,“大哥,先听怀虞的意见吧。” 他内心深处有一种预感,自家娘子或许并不只是从潞安进货,再转手销售,她可能有更为深远的计划。 第64章 兵分两路 白缙霄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与急切,追问道:“二弟妹,你可得详细告诉我,那神秘的乌苏古镇究竟藏身何方?我该如何才能寻觅到那位出售洛儿殷的女子?”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大哥,这200两银子的本金,并非是用来购置胭脂的。” “哦?那用途又是何在?” 白缙霄一瞬间愣住了,眼神中流露出困惑。 姜怀虞缓缓解释道:“适才婆母和大嫂在场,我担心她们会忧虑,所以没有详细说明。” “原来如此,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实上,那位制作洛儿殷的女子,如今正陷入困境之中。这也是洛儿殷鲜为人知的原因所在。大哥,你此次前往潞安,首要任务并非购买胭脂,而是援助这位女子摆脱目前的困境。剩余的银两,则全部用作她购买胭脂原料的资金。” 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位女子应该刚刚制成洛儿殷,正处于无人问津的境地。白缙霄此时前往,可谓恰到好处。 既能解救女子于危难之中,又能抓住洛儿殷这一商机,一举两得。 白缙霄目怔口呆,满脸疑惑。 “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她,那我们如何盈利?” “当然不会无偿给予。” 姜怀虞微微一笑,神情中透露出智谋,“若女子同意,我们将与她签订一份契约。所有原料的费用、运输以及销售,开销都由我们承担。女子只需专注于制作胭脂,销售后的利润,我们与她按三七分成,这样一来,这门生意便能长久地维持下去。” 白缙霄听完,错愕不已,他从未想过姜怀虞竟然有如此久远的打算! 他原本以为姜怀虞只是想模仿那些南北货郎,南北交易,赚取其中的差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打算将这门买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让它成为长久之计。 白缙霄心中稍显迟疑,眉头微微皱起,“仅仅一次的交易倒也罢了,但是,怀虞,你如何确保那位姑娘一定会同意与我们缔结那份契约?” 姜怀虞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提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而,白玉京已经瞬间领悟了其中的奥妙,他愉悦地笑道:“大哥,你好好想想,我们下潞安的首要任务究竟是什么?” 回想起姜怀虞刚才的话语,白缙霄顺口回答道:“援助那位姑娘?” “没错,”白玉京挑高了眉毛,神情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如果那位姑娘真的身处困境,我们伸出援手,这就等于对她有了一份深厚的恩情。” 他继续分析道:“而且,从原料的采集、运输过程,到商品的最终销售,所有环节都由我们负责,那位姑娘只需贡献她的精湛技艺,无需承担任何风险,却能分享到三成的盈利,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 “既有恩情在前,又有利益在后,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白缙霄听后不禁赞不绝口。 “真是高明,这招确实是巧妙至极,如此双管齐下,我敢说,任何人都难以抗拒!”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淡然,“世间事没有绝对的定数,大哥如果没有其他意见,那就按照这个计划进行吧。” 白缙霄却已经消除了之前的顾虑,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膛。 “怀虞放心,我定会不辱使命,将此事办理得妥妥贴贴。我既然已经助了那位姑娘一臂之力,又给了她如此划算的条件,她怎会无理拒绝?” 姜怀虞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宽容,“大哥,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我之所以愿意帮助她,固然有促成这笔交易的考虑,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如此心灵手巧的女子遭受伤害。因此,我们不可以利用这份恩情来逼压她,做买卖就要以诚信为本。” “我觉得,她之所以动心,最好是因为我们提出的条件真正吸引了她,而不仅仅是为了报答恩情。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签订的契约,双方才能真正做到平等互利,心中无怨,这样的生意才能做得稳如磐石,长久不衰。” 白玉京扬起一抹温文的笑容,深情地凝视着她,轻声道:“夫人高见。” 白缙霄聆听着这番话语,眉宇间流露出深沉的思索,片刻之后,他略带羞赧地开口:“还是弟妹胸怀坦荡。” 姜怀虞只是含蓄地微笑,并未多言。 实际上,并非她格外宽宏大量,而是她洞悉深远,早已预见洛儿殷未来在市场中的地位。 这并非一笔微不足道的交易,因此她一开始就必须确立坚实的立场,向对方展现自己的诚意,如此双方才能顺畅无阻地推进合作。 “大哥,此事背后的曲折颇为复杂,在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要向婆母和大嫂透露,以免她们心生忧虑。” 杨氏或许还好说。 但白戚氏若得知此事,必定会担忧这200两银子付诸东流,倘若再出来阻挠,不免又是一番烦恼。不如等到盈利丰厚,手握白花花的银两归来之际,再将真相告知,那时方为稳妥之策。 “放心。” 白缙霄深知母亲的性格,立刻应允了下来。 事情谈妥,姜怀虞铺开纸笔,将所有细节和要点都详尽地记录在纸上,交予白缙霄。 白玉京则将契书妥善拟好,同样交予他。 …… 两日后的拂晓,白缙霄辞了酒楼账房的工作,准备踏上前往潞安的旅程。 白玉京与姜怀虞也将行囊整理妥当,准备返回京城。 兄弟俩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兵分两路,一个踏上往京城的路,一个则南行前往潞安。 姜怀虞雇用了马车和车夫,想起嫁人时走了三日的艰辛路程,如今只需两日便可抵达。 白玉京与她并肩坐在车里,却发现她脸上缺少了女子回娘家的那份喜悦,不由得关切地询问:“怀虞,你的心事似乎重重,究竟有何困扰?” 姜怀虞缓缓收回凝视车窗外景色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无足轻重的小事,此次前往京城,至少需要逗留五天,我担心,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业。” 白玉京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必过分忧虑,学生们都十分懂事,你这两日已经精心布置了作业,他们必定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待我们从京城归来,你便可如往常一样继续在私塾授课。” 第65章 礼物 “好。”姜怀虞轻柔地点了点头。 “夫人,旅途劳顿,不妨靠在我肩上稍作休息?” “那就依你。” 姜怀虞缓缓地将头靠在白玉京宽阔的肩膀上,双眼紧闭,装作沉睡。 实际上,她无需过分挂虑,毕竟这辈子已截然不同,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木已成舟,姜姝芩纵使心中懊悔,也无法更改已然成定局的事实。 乘坐马车一路前行,如果没有意外,预计在次日傍晚抵达姜家。 然而天公不作美,降下绵绵细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行程也因而延误。 夜幕低垂时,姜怀虞和白玉京才抵达离京城仅二十里地的镇子,无奈之下,只得在镇上找了一家客店暂宿一晚,待到明日再继续向京城进发。 …… 第二天。 两人抵达姜家门前,恰好与靖远侯府的马车不期而遇。 靖远侯府的马车宽阔气派,而姜家门前的小巷原本就狭隘,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竟将巷口堵得水泄不通。 “咋了咋了?” 车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语调中带着一丝疑惑。 下一刻,一双宛如春葱般的细手轻轻挑开车厢的帘幕,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此人正是姜姝芩。 她的目光在瞥见姜怀虞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眼神随即便在白玉京的脸上逗留了少许,然后她朱唇轻启,微笑着说道:“哎呀,原来是姐姐和姐夫大驾光临,今日我们可真是凑巧相遇。” 白玉京礼貌地行了一礼,“见过世子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姜姝芩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们曾经共度了一生的时光,如今重逢,她的心中自然会有所感触。然而,一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悲惨遭遇,她的眼中便只剩下深深的怨恨。 “姐夫真是太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呢?” 在侍女的搀扶下,姜姝芩缓缓地从车厢中走出,脚步轻盈地走到姜怀虞的面前停下。 姜怀虞微笑着问道,“离别数月,妹妹一切都安好吗?” 姜姝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们两人从城外长途跋涉而来,一路辛苦不说,还淋了雨,姜怀虞的裙摆上沾满了泥泞,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白玉京的鞋面上也是泥迹斑斑。 而与他们相比,姜姝芩身穿一袭火红的石榴裙,裙摆地,绣满繁复的花纹,是一双精致的织锦绣花鞋,鞋面上洁净无瑕,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她身后辆豪华的马车,还有一群男女仆从跟随。 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她心中更加得意,她甚至觉得自己重生后,改变了自己的婚姻命运,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姜姝芩看似随意地用手轻轻推了推鬓边的金丝嵌红宝石步摇。 “姐姐,我自然是好极了,只是你么——” 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屑,冷冷地从姜怀虞与白玉京的身上掠过,语气透着轻蔑:“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似乎并不怎么样。” “嗯哼?” 姜怀虞耐心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辞。 姜姝芩嘴角轻轻一撇,带着明显的鄙夷之意,嘲讽地道:“明知要返回娘家,你却连一番体面的装扮都懒得讲究,看看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惋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婆家过得有多么凄惨呢。” 她的话语里充斥着讥刺,白玉京听后也不禁微微皱眉。 “世子夫人此话差矣,我与娘子衣饰不整,虽然失却了礼仪但并非我们有意为之。实际上,是由于清晨天气恶劣,冒雨赶路,难免会有诸多不便。” 听到他的解释,姜姝芩嘴角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斜了他一眼。 “我不过是与姐姐开个小玩笑,姐夫何必如此认真呢?” 目睹白玉京如此维护姜怀虞,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毕竟在上辈子,所有的关怀和体贴都只属于她一人。 姜怀虞察觉到她语气的转变,轻轻往左侧移动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微笑着说:“妹妹身为尊贵的世子夫人,在京城享有显赫的地位,我如何能与妹妹相提并论?” 姜姝芩轻蔑地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 姜怀虞笑容满面,温柔地道:“妹妹,我们姐妹久违重逢,却只顾着交谈,却忘记了这巷口狭窄,我们的车辆挡住了通道,让旁人无法通行。不如,我们先进家门拜见父亲母亲,之后再从容细谈。” 见她态度谦和,姜姝芩心中的些许不快也烟消云散。 白玉京纵然才华横溢,终究不过是个清贫的书生。 在上辈子,她因嫁给白玉京那个负心人,不幸被白家拖累一生,最终凄惨地走向死亡。 然而这一世,她已晋升为尊贵的世子夫人,不再是前世那个忍气吞声的女子。 只有姜怀虞,与白玉京才堪称天生一对,他们俩在她面前,始终居于下风。 姜姝芩悟透这个道理后,变得更加傲慢无礼,微微抬起下巴,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倒是识相,那就先进屋吧。” 话音刚落,她便昂首阔步地走进屋内,跟随其后的婢女们怀中抱着各式各样的礼物,紧随其后。 白家的车夫是临时雇佣的,姜怀虞和白玉京将行李卸下后,额外赏赐了一些钱财给车夫,让他自行安排去处。 随后,他们才一同进入屋内。 姜文渊与郝氏正坐在正厅等待,桌上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这些都是姜姝芩带来的。 姜怀虞和白玉京行过礼后,也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 与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相比,姜怀虞所递上的两个包裹显得有些寒酸。 果然,郝氏迟迟没有接过礼物,品尝了一会儿茶水后,才仿佛突然想起似的,示意下人将礼物递给她。 郝氏抚摸着包裹,里面轻飘飘的,她不禁问道:“怀虞啊,你这是回娘家,何必拘泥于这些礼节,这不是显得生分了吗?” 尽管她身边摆放着一大桌礼物,但她唯独对姜怀虞这样说,更加凸显了姜家两位女儿回娘家送礼的巨大差异。 姜姝芩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嘲讽,她拔高嗓门说道:“母亲此言差矣,女儿嫁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表达一下孝心。姐姐的包裹也不知道装的是何物,索性让我们大家一睹为快吧。” 第66章 ‘姐妹情深\’ 两个貌不惊人的包裹摆在那里,郝氏的目光在其上掠过,内心显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然而,女儿的只言片语似乎在耳畔回响,她微微点头,缓缓地将包裹解开。 眼前的景象令她颇感意外,包裹内赫然各有一套男女款式的衣物。 姜姝芩好奇地凑上前去,眉梢微挑,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这衣物的绣样嘛,倒也称得上细致入微,但姐姐,你归宁之际,仅以此薄礼相赠,似乎有些失礼吧?” 郝氏故作不悦地蹙了蹙眉,“姝芩,你如此评说怀虞,是否太过分了?” 这对母女之间的对话,如同舞台上默契的对手,只差一步便直接宣之于口:姜怀虞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姜怀虞对此早已有所预料,只是淡然一笑,解释道:“秋意渐浓,气温渐降,我考虑到京城的气候更为严寒,便亲手制作了两套衣裳,以供父亲和母亲御寒。” 郝氏略感诧异,“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她拿起衣裳,细致地端详着每一处针脚,那熟练的手艺的确出自姜怀虞之手,但衣裳上的绣工却比以往更为精湛,难怪她初看时未能辨识。 “正是如此,愿父亲和母亲能够喜欢。” 由于时间紧迫,她根本来不及为姜文渊和郝氏量身定制新衣,这两套衣裳原本是她为了绣好后拿到县城去卖而制作的,恰好要回姜家,便临时修改了尺寸,派上了用场。 事实上,得知即将返回姜家,白玉京早已准备去购置各式各样的贵重礼品。 但姜怀虞坚决否决了。 尽管白家如今稍有积蓄,不过,在姜怀虞看来,将这些钱用于置办礼品,似乎并不划算。 立于姜家的处境,对于姜怀虞而言,无疑是尴尬至极。 与姜姝芩的对比之下,她即便将每一件事处理得再完美无瑕,但在姜文渊和郝氏的眼中,也难以获得些许赞誉。 首先,白缙霄前往潞安进行商贸谈判,这无疑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姜怀虞委托白玉京代为协助,已成功说服白戚氏,将白家几乎所有积蓄,甚至包括姜怀虞个人的私房钱,悉数交付给白缙霄。 因此,她此刻确实手头拮据,无法拿出足够的银两。于是,她索性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白家生活困顿,顺了他们的心意,最好能让他们看在她这份苦心上,这几日少给她制造麻烦,让她能安安静静地在姜家度过几日。 然而,白玉京却并未洞察她内心的盘算,只觉得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才使得娘子在姜家备受轻视,心情不禁沮丧起来,以至于姜文渊两次与他交谈,他竟全然未曾察觉。 姜文渊注意到他神不守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郝氏手中的衣裳上。 他接过衣裳,端详了片刻,微笑着说道:“怀虞的手艺素来精湛,天气渐凉,这衣服我日后定会穿上。” 他的话一出,郝氏也随即夸赞起姜怀虞来。 “真是难为你了,做衣服耗时费力,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孝心。” 姜怀虞含笑摇头,温婉地说:“这不过是女儿的一片心意,父亲和母亲不嫌弃就好。” 姜文渊原本正与白玉京谈得兴起,不愿被打扰,便站起身道:“你们母女三人单独聊聊,我带玉京去书房研究一下学问。”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白玉京一同离去。 两人离开后,姜姝芩有些愤愤不平地拽了拽手中的手绢,瞪了姜怀虞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不满与嫉妒。 “这件衣裳的工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谁曾想竟然赢得了爹爹的青睐。” 她身后,侯府的资深嬷嬷静静地伫立,因此她不敢过多抱怨,但脸上的愠怒之色却无法掩饰。 她的愤怒并非无端而来。 自从踏入侯府的大门,靖远侯夫人虽然对她出众的姿容和显赫的家世颇为满意,但对于她那散漫的性格、不谙文墨、不精女红的本领却颇感失望。 是因为这位儿媳显得太过平庸无奇,特意为她请来了一位严厉的教导嬷嬷,亲自指导她处理一切家务。 由于绣工欠佳,她已经受过几回责骂。 今日回到娘家,却意外地被姜怀虞这个伪劣者抢尽风头。就在刚才,崔嬷嬷见到姜怀虞的巧手,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对自己的一丝轻蔑。 仿佛在说:同样是姜家的女儿,为何你如此不济? 若非忌惮会触怒婆婆,姜姝芩简直想破口大骂。 在众人面前,她无法尽情表达心中的不快,只能竭力向郝氏传递眼色。 郝氏作为她的亲生母亲,仅凭一眼便洞察了她的心事。 她微笑着对侯府的家仆们说:“崔嬷嬷,您一直精心照顾我家姝芩,实属不易。这里没有外人,我已经吩咐下人在厢房备下了茶点,您不妨带着几位姑娘下去休息片刻。” 崔嬷嬷深知她们想要私下交谈,不便自己留在这里。 她颇为识趣,微微一礼,便领着两位侯府的丫鬟退出屋内。 人去屋空,姜姝芩顿时放下心来,怒目圆睁,毫不客气地瞪了姜怀虞一眼。 “所谓的姐妹情深,要我陪你上演这出戏,真是让人疲惫不堪!” 见到女儿对姜怀虞发起攻势,郝氏却毫不在意,只是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手中的香茗。 姜怀虞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妹妹何必拘泥,我的养女身份众所周知,你大可不必对侯府隐瞒。” “我岂是对你这位假千金的身份保密?明明是……” 姜姝芩话语突然停滞。 她内心渴望看到姜怀虞遭受唾弃,渴望将她践踏在脚下,然而…… 姜怀虞接过话头,轻声道:“明明我只是养女,但我们同姓姜,同出自姜家之门,若他人目睹我们姐妹不和,岂不认为姜家女儿缺乏教养,进而损害你的声誉,难道不是吗?” “你心里明白就好!” 姜姝芩冷冷一笑,语气尖刻,“所以,你在外的言行务必维护姜家的名誉!” 姜怀虞轻轻吹去茶杯上的泡沫,笑容温和,“放心吧,我深居简出,远离尘嚣,数百里之遥,哪里轻易会让姜家的名誉受损。倒是妹妹你——踏入侯府似乎并未得心应手,刚才那位嬷嬷究竟是谁?为何,妹妹竟然对她如此忌惮?” 第67章 晾在一旁 姜姝芩闻言,顿时怒火中烧。 “侯府乃豪门望族,规矩繁多,岂是你这乡村女子所能理解的,你竟敢嘲笑我?” 姜怀虞摊开双手,语气平静,“妹妹何必动怒?我只是关心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关心!” 郝氏轻声斥责道:“好了,别再争吵了,成何体统?” 她内心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然而姜姝芩的性情确实过于浮躁,仅仅几句话就被姜怀虞轻描淡写地挑拨得怒火中烧。 相比之下,姜怀虞却泰然自若。 郝氏暗自叹息,决定转换话题,温和地询问:“姝芩,你曾说过世子的身体已经康复,为何今天他仍未与你一同归来?” 至今,她尚未一睹自家这位尊贵的侯门女婿的真容。 姜姝芩不满地瞥了姜怀虞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秦世子的身体已大有起色,母亲大人昨日带他前往古寺还愿,需逗留数日方能返京,因此未能与我一同来探望母亲。” 她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仿佛在向人炫耀她的成就。 “母亲大人更是言明,秦世子的康复全赖我精心护理之恩,因此特意叮嘱我,在娘家多逗留些时日,待秦世子归来,亲自来接我回家!” “阿弥陀佛!” 听闻此言,一贯不信神佛的郝氏不由自主地默念了一声佛号。 “秦世子的病情得以好转,实乃佛祖庇佑,姝芩,你终于迎来了苦尽甘来的日子,我这个做娘的,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心了!” 郝氏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从心底为姜姝芩感到自豪。 昔日女儿提出换亲,她和丈夫原本坚决不同意,担心秦世子的病无法痊愈,从而耽误女儿的一生。 幸好天意眷顾,秦世子终于痊愈。 这样一来,自家女儿日后便能稳妥地坐上世子夫人的宝座,待秦世子继承爵位,她更是能成为侯爵夫人,统御整个侯府。 此刻,郝氏深感自家女儿确实具有非凡的洞察力。 若是当初没有换亲,如今享受荣华的就会是姜怀虞,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要远嫁乡野。 一年及此,郝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这种无上的福分,自然只能属于自己的女儿! 然而,与郝氏脸上的欢愉相比,姜姝芩的眼中却流露出几许疑虑,她的目光变得深邃,不禁偷偷瞥了姜怀虞一眼,似乎满腹疑问,却始终未发一言。 郝氏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忍不住关心地询问:“姝芩,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在侯府受到了委屈?” 姜姝芩先是轻轻摇头,旋即又缓缓点头。 郝氏焦急地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姝芩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母亲,侯府的确样样都显赫,但那些繁文缛节实在太多,总让人感到束手束脚。” 郝氏满怀疼爱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温言慰藉道:“姝芩,世家大族的气象毕竟与众不同,我明白你的苦楚。你不喜欢那个崔嬷嬷,但你的婆婆这么做,是为了把你塑造成才女,以便日后能继承侯府的家业。别忘了,秦家的庞大家业,岂是轻易就能驾驭得了的?” “也是啊!” 姜姝芩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从郝氏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将头上的金丝嵌红宝石双鸾步摇展示给她看。 “母亲,这金丝嵌红宝石双鸾步摇,是婆婆得知我今日归宁,特意从她的珍藏中挑选出来送给我的,你看它美不美?” 郝氏满心欢喜地点头称赞,“美丽至极,我从未见识过如此璀璨夺目的红宝石!” 姜姝芩脸上洋溢着自豪之情,“母亲,你说的没错,如今世子已经好转,我也看到了希望。区区一个步摇又算得了什么?靖远侯府的所有荣耀,终将都属于我!” 郝氏嘴角含着笑意,轻轻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赢得世子的宠爱,孝顺好公婆。” “我明白了。” 母女俩沉浸在温馨的对话中,却将姜怀虞晾在了一旁。 然而,姜怀虞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适应了,心中早已波澜不惊,只是静静地自顾自地品着茶。 过了许久,郝氏才留意到她的存在。 心想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便随意问道:“怀虞,你出阁已经多时,今儿个算是头一回回娘家,快跟母亲讲一讲,你在白家的日子过得如何?” 姜怀虞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平和地说道:“感谢母亲关心,女儿在白家生活得颇为顺遂。” “甚好甚好。” 郝氏并未进行深究。 毕竟,当年姜怀虞出阁之时,他们未曾赐予一丝嫁妆,除了几箱典籍和一些衣裳,别无他物让她自姜家携走。 她踏入白家之门,日子必然艰辛。 若姜怀虞今日在娘家倾诉委屈,郝氏恐怕会显得有些不耐烦。 幸好姜怀虞颇为识时务,并未吐露那些不合时宜的苦水。念及这些年母女之间的情谊,郝氏对她仍有一丝满意之情。 姜姝芩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姜怀虞,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将那些腌臜事说出,以免惹得母亲心绪不宁。即便你说了,姜家也不会对你施以援手。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的水,何况你不过是个假冒者,姜家更是没有必要搭理你!记住了吗?” 上辈子,姜姝芩刚回归姜家,两人身份揭晓,姜怀虞最初感受到这种地位的悬殊时,心中确实有些难以忍受。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接受了自己的位置,内心再也无法激起波澜。 尤其经历了两世的人生,她已经洞悉了许多尘世真相。 这些尖刻的言语,并不能让她有所触动。 姜怀虞微笑着颔首,“妹妹的教诲,我定会铭记于心。” 姜姝芩却感觉自己好似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她最憎恶姜怀虞这种淡泊名利的态度,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 她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望着郝氏说:“母亲,你恐怕还不知情吧,她那天抵达白家,竟被人阻拦在门外,那白家的老妇甚至扬言要休了她。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何事,招来如此嫌恨。若是尚未入门便被休弃,岂不是让姜家蒙羞?” 郝氏对于这些内情的确一无所知,此时听闻此事,也不禁感到愕然。 第68章 翻旧账 然而,她的关注点并不在姜怀虞身上,而是如同姜姝芩所言,担忧家族的声誉受损。 她满脸不悦地道:“怀虞,如此重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向家人透露分毫?那个白玉京也着实过分,表面一套,背地里却如此贬损姜家的尊严,真是辜负了你父亲对他的悉心栽培!” 见自家母亲动怒,姜姝芩忍不住偷偷窃喜。 当初得知姜怀虞出嫁的消息,她出于一时好奇,派人暗中打探详情。听闻那赝品在白戚氏手中受到的刁难,她暗自庆幸了好几日。 姜怀虞挺身而出,“母亲请息怒,夫君对父亲素来敬重,断不敢有此行为。” “那你说说,白家为何要在大喜之日突然悔婚,难道不是明摆着不将我们姜家放在眼里?”母亲追问不舍。 姜怀虞耐心解释道:“母亲,我今日能与夫君一同归来,便足以证明白家并无悔婚之事,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源于一场误会。” 郝氏仍旧冷冷地哼了一声,“谅他们也不敢公然挑衅姜家的威严!” 白家或许可以对姜怀虞个人有所微词,但婚姻之事是姜家所定,他们若对婚事有所不满,便是公然拂逆姜家的颜面,这也是郝氏如此愤慨的原因。 “误会?”姜姝芩不以为然地嗤笑,“你倒说得风轻云淡,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竟让人家提出要休了你?” 姜怀虞也报以一笑,目光柔和地望向妹妹,“什么样的误会,妹妹难道不清楚吗?” 姜姝芩心中十分明了。 白家的那位老夫人是个极端的小人,之所以对姜怀虞态度恶劣,无疑是看中了她的嫁妆。而这一点,恰好是姜姝芩乐见其成的。 “你是在暗示嫁妆的问题吗?”她反问。 姜姝芩目光如剑,冷冽地扫视着她,“这确实不假,婚姻之仪岂能无陪嫁之资?然而,你并非我母亲所出,你索求陪嫁,与姜家门楣有何瓜葛?你不妨去寻你那乡野间的遗世母亲吧!” 提及生母,姜怀虞的面色终于显露出细微的波动。 她的眼眸深邃如夜,似乎凝聚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她已经撒手人寰,妹妹还是积些口德吧。” “让我积德?”姜姝芩忽然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我看真正需要行善积德的是你们二人,一个篡改名分,一个篡夺居所,真是狼狈为奸的一对!” 她在侯府学艺不浅,如今也能够信手拈来几个成语,运用得恰到好处。 她所述之言句句戳中要害,姜怀虞无言以对,唯有沉默以对。 姜姝芩仍旧余怒未消,继续斥责道:“若非你们的存在,我怎会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饱尝艰辛?” 如果不是姜怀虞,她前世便能如愿以偿嫁入侯府,不必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我心中的愤怒足以将你们母女碎尸万段,不错,你那已故的母亲早已命归黄泉,还是我亲自动手送她上路,那是她罪有应得。至于你,别以为姜家对你不公,你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报应!” 她的话语愈发激烈。 郝氏赶紧插话打断:“姝芩,住口!” 家中还有侯府的宾客,这些陈年旧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她蹙着眉头,语气严肃,“你父亲不是嘱咐过你,让你不要再翻旧账了吗?” 尽管姜怀虞的生母确有过错,但姝芩剥夺她的汤药,对她置之不理,手上终究沾染了罪责,若让别有用心的人得知,这便成了板上钉钉的罪名。 顾虑这一层面,姜家才会继续收留姜怀虞,以防她怀恨在心,图谋报复,必须将她控制在股掌之间才行。 姜姝芩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她察觉到自己不慎说出了不应该说的话,于是急忙向姜怀虞投去警告的一瞥。 “你必须将此事深埋心底,绝不可外泄!” 姜怀虞轻轻地呼出一声叹息,那声音低沉得几乎无法听闻。 那年,姜姝芩初次踏足京城寻找亲人之际,姜怀虞的生母已经因为长期缺乏药物治疗,生命气息日渐微弱,几乎只剩下一丝游丝。姜姝芩离开之后,她便只能在孤独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直到尸体发出异味,才被邻居们发现,最后由村民们草草安葬。 当姜怀虞得知这噩耗后,心中充满了前去祭拜的念头,但姜家的人却坚决反对,对她严密封锁了生母的安葬之地。 直到她嫁入侯府数年,历经千辛万苦,多方探听,才终于找到了生母的埋骨之地,得以在她的坟前献上一炷香。 姜怀虞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但她的神情已不再像先前那样泰然自若。 看到她如此神情,姜姝芩的内心却泛起一丝得意。 她原本以为这个冒牌货外表看似与世无争,但其实心中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心情好转的姜姝芩随即转身,搂住郝氏的胳膊,撒起娇来。 “娘,我感到饥饿难耐!” 郝氏忧虑地望了姜怀虞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劝慰道:“怀虞啊,你是个明白人,有些陈年旧事就应该让它随风而去,这样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 “是,母亲的话极是。”姜怀虞轻轻点头。 她又能如何呢? 毕竟是她生母犯下的错误在先,姜家对她养育之恩,她不能忘怀。 在上辈子,她正是被这份恩情所束缚,一生都困于侯府之中,只为姜家换得花开富贵。 而这辈子,她依旧遵从父命,再次换亲。 只是,她已经历过生死,她不会对姜家反目成仇,同时,她也不会再将姜家视为自己的归宿。 在听到她的回应后,郝氏满意地露出一抹微笑,语气中充满了欣慰:“没错。” 处理好了姜怀虞这个棘手的问题,郝氏轻轻地拍了拍姜姝芩的手,满含深情地道:“我早已预料到你将归来,因此特意吩咐下人备好了你钟爱的佳肴。你似乎迫不及待,不如随我一同去瞧瞧,那些美食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好的,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款步轻移,欢快地离去了。 姜怀虞依旧静坐在椅子上,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身影在孤独中显得格外落寞。 她在那里愣神了许久,终于缓缓起身,向着自己在未嫁之前居住的闺房走去。 行至走廊,却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白夫人,”崔嬷嬷面带微笑,向她走来,行了一礼后说道,“您做的女红真是巧夺天工,老身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喜爱。” 第69章 爱莫能助 实际上,作为侯府的资深管家,崔嬷嬷本无需对一个贫寒举人的夫人表示亲昵。但她见到姜怀虞亲手缝制的两件衣裳,上面的针脚与她自己的手艺如出一辙,不禁对她心生敬意,因此特意前来交谈。 姜怀虞望着崔嬷嬷,心中却无一丝陌生感。 在上辈子,她在侯府时,崔嬷嬷便被靖远侯夫人指派给了她。 崔嬷嬷既是靖远侯夫人的贴身陪嫁,也是她的心腹助手。 无论是上辈子的自己,还是这一世的姜姝芩,靖远侯夫人将崔嬷嬷安排在她们身边,目的只有一个——既要监视,防止她们得知世子的事后引起骚动,又要辅佐,姜怀虞身上所具备的许多技艺,包括刺绣,都是跟崔嬷嬷学来的。 她在闺阁所学到的女红技巧,其实并不足以让她在市场上出售,正是后来在侯府中闲暇之余,她才开始跟随崔嬷嬷学习刺绣,将她的手艺学到了精髓,否则,刚才郝氏也不会辨认不出。 然而,与姜姝芩的情形迥异,姜怀虞在上辈子中对崔嬷嬷并无半分畏惧,两人关系融洽至极,崔嬷嬷犹如一位慈祥的长辈,时常以言语点拨她,为她解忧。 姜怀虞将往昔的回忆深藏心底。 当她再次与崔嬷嬷相遇,她的话语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亲昵。 “崔嬷嬷过誉了,我听闻嬷嬷的针线技艺高超非凡,与嬷嬷相比,我这点微末之技实在是不足挂齿。” 崔嬷嬷虽然不明白姜怀虞为何会突然对她如此礼遇有加,但人皆喜欢被赞誉,她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夫人真是能言善道,若有机会,他日老身定要向夫人求教一二。” “那么,我就静候嬷嬷的大驾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散去。 姜怀虞步至自己屋外,轻轻推门而入,却发现姜姝芩竟然坐在屋内。 “妹妹莫非走错了房间?” 姜姝芩冷哼一声,“我在此恭候大驾。” “妹妹找我有何贵干?”姜怀虞询问。 姜姝芩的目光中闪烁着嫉妒的火星,问道:“你适才与崔嬷嬷在外有何密谈?” 她嫁入侯府数月,从未知晓,那个老妇人竟然会对人展露笑容? “不过是切磋针线技艺罢了。” 姜姝芩不屑地撇了撇嘴,“金银财宝,何需亲自动手?你做针线活或许不以为意,但以我的身份,又怎会自贬身份去做这种琐事?她们却偏要拿这种小事来考验我!” “妹妹真是受委屈了。” 姜怀虞轻描淡写地慰藉道。 姜姝芩怒目圆睁,“别再装模作样了,我有话要问。” 她紧紧盯着姜怀虞的双眸,字字铿锵地说:“你可知,世子并非患病,而是遭受重创?” “什么——这怎么可能?” 姜怀虞面上露出错愕之色,“世子怎么会受伤呢?既然是受伤,侯府为何对外宣称是疾病呢?” 她眼中充满了困惑,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 姜姝芩见她似乎真的不清楚内幕,心中既有沮丧又有一丝释然。 “嗯,你竟然不清楚此事?” 姜怀虞轻轻摇头,“妹妹这话问得奇特,我远在福顺镇,今日方才抵达京城,怎么可能知晓侯府的秘事?” 再说,上辈子,侯府对秦世子受伤的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除了府中的几位主子,外人是绝不可能耳闻的。 估计这一世也不会例外,因此,姜姝芩不过是在故意试图试探她而已。 不出所料,姜姝芩再次发问:“那你猜一猜,世子究竟是如何负伤的呢?” 姜怀虞满脸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通晓一切的神明。” 姜姝芩凝视着她,语气渐渐加重:“那我告诉你吧,世子之所以身负重伤,几近丧命,是因为……遭受了他父亲的殴打,那个人就是靖远侯。” “被靖远侯伤害的?” 姜怀虞的眉头猛地一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究竟是为何?世子究竟犯了何等严重的过错,竟然让靖远侯几乎将他亲生的儿子置于死地?”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惊恐,姜姝芩终于相信,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这也无可厚非。 像重生这样的天赐良机,似乎只有自己才能承受这份幸运,至于那个假千金,又怎么可能享有如此福气? 然而,与姜怀虞此刻的震惊相比,姜姝芩内心的迷惘同样不少。 在她嫁入侯府之前,她一直以为世子是患了疾病,心想上辈子并无大碍,这一世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风险。然而,当她真正侍奉在世子身边时,她震惊地发现,世子全身布满伤痕,没有一处完好,这显然不是疾病,而是遭受重创的痕迹! 她心中充满惊慌,却无人能解其疑惑。 侯府的守口如瓶,没有人向她透露真相。 尽管每次世子换药时,血水盆盆被端出,却人人都称他是因病所致。 姜姝芩按捺住心中的疑虑,精心照料世子两个月,他的伤势终于有所起色。 侯府对她的防范逐渐松懈,她花费重金收买了一名丫鬟,这才得知世子竟然是靖远侯下的毒手。 她惊骇万分。 一个父亲,怎可能几乎亲手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 她渴望知道原因,但无论怎样探寻,都没有人愿意透露真相。 她隐约感到,事实定然极为恐怖,但她却无法猜出其中的缘由。 直到如今,世子逐渐恢复,侯府众人仿佛都已遗忘这段往事,对过去的事情闭口不谈,只留下她满心的疑惧和不安。 回想起上辈子,姜怀虞回娘家时,从未提及此事,姜姝芩心中不禁对她产生了猜忌。 但,或许这只是她的过度猜疑。 姜姝芩轻轻垂下眼帘,掩藏住眼中的复杂情绪,“我也不得而知,你不是一向以智慧着称吗?不妨帮我出谋划策一番?” 姜怀虞神情寥落,叹息道:“妹妹既然已踏入侯府之门,你何不试着向靖远侯夫人求解?” 姜姝芩眼中掠过一丝阴霾,语气冷硬地道:“若婆婆有意相告,又怎会待我询问之时才说?” “那么,你何不向世子求教?” 姜姝芩轻蔑地横了她一眼,不满地道:“无用的建议,我请你出谋划策,你却只会重复这些无益之言?” 姜怀虞无奈地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苍凉,“既然如此,我唯有抱歉,爱莫能助。” “我真是昏了头,竟然会向你吐露这些烦恼!” 第70章 沾你的光 姜姝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问题未解,反而增添了更多烦忧。 她不再逗留,决然起身,脚步坚定地离开了房间。 姜怀虞凝视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那目光中交织着无奈与复杂的情感。 这是她自作主张种下的因,与他人无关。 在上辈子,侯府亦是如此,竭力隐瞒姜怀虞世子受辱的真相,甚至在他康复后,还以养身为由,长达两年未曾与她完婚。 她曾深入调查,也曾经大闹一番。 靖远侯夫人为了平息这场风波,这才告诉她,秦世子因伤病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圆房。 姜怀虞从震惊到接受,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过程,从悲伤到平静,同样需要时间去抚平。 甚至后来,得知秦世子有断袖之癖,她内心竟然也没有太大的波动,毕竟对她而言,守活寡的结果并无二致,只是旁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而已。 …… 适逢中秋佳节,两位已婚的女儿都回到了家中,姜文渊心中大喜。 今日他与白玉京谈笑风生,用餐时不断举杯邀共饮。 郝氏不禁含笑插话:“难得看到你岳父如此愉悦,玉京,你不妨多陪你岳父几杯。” “遵命。”白玉京笑着回应。 姜怀虞见白玉京连饮几杯后,脸颊已经泛起红晕,不禁有些忧心,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玉京察觉到她的担忧,低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我尚能支撑。” 酒过数巡,姜文渊突然举起酒杯,走到白玉京身边。 他拍了拍白玉京的肩膀,放声大笑道:“玉京呀,我可是盼望着你明年能一举夺魁,成为状元郎!” 话落,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下。 不管他对姜怀虞怎么样,白玉京这位女婿,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无论是品德还是才华,都让他极为满意,因此,他对白玉京的器重,乃是发自肺腑的。 “小婿必定竭尽全力。”白玉京举起酒杯,与之一饮而尽。 姜姝芩闻言,轻轻嗤之以鼻,低声嘟囔道:“前世他连状元都未能摘得,这一世还做着黄粱美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酸书生,充其量只能混个微不足道的芝麻小官……” 郝氏未能听真切,疑惑地问:“姝芩,你在低声说什么呢?” “没什么,母亲,我只是说家里的菜肴更加美味可口!” “既然好吃,就多吃一些。侯府的珍馐美味虽然价值连城,也比不上家里那熟悉的味道。” 旁人或许未曾听闻,但姜怀虞就坐在姜姝芩身旁,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她却显得异常镇定。 尽管这些话语句句属实,但在上辈子,白家因姜姝芩的搅扰而不得安宁,白玉京也因此受到牵连,尽管榜上有名,名次却十分靠后,未能留在京城担任公职,最终只能被外放为布政使司的一名从六品官员。 然而这一世,除了家中那一次意外,一切都显得和谐安宁,白玉京也早早投入屠祭酒门下,一心向学,勤奋不辍。 姜怀虞对他充满信心,坚信他这一世定能取得更为辉煌的成就。 姜姝芩重生之后嫁入侯府,便再也忍受不了自家父亲对白玉京的过度关爱,忍不住开口:“父亲,我回来时,公公特意叮嘱我向您问好,询问您何时有空前往侯府一聚?” 听到这话,姜文渊不禁喜出望外。 忙不迭地放下酒杯,点头应道:“我随时有空,只是不知道,公公您何时能抽出宝贵时间?” 他脸上掩不住的喜悦,“说起来,我能够晋升为礼部主事,全靠公公您的大力相助,我理应亲自登门致谢。” 姜姝芩微笑着说:“父亲,这算得了什么?” “公公说了,凭您的才华,不仅是一个区区礼部主事,即便是正五品的郎中也能胜任。只不过因为您一直在翰林院供职,对外的实务还需一段时间才能熟练掌握,因此才先从主事做起。将来,公公自会上心为您部署。” 姜文渊仿佛醉酒般兴奋,面色红润,激动地说道:“侯爷实在太过客气了,这让我如何承受得起!” 姜姝芩一脸得意着回答:“毕竟我嫁入了侯府,世子既然成了您的女婿,公公不关照您,还能关照谁呢?” 欢声笑语中,姜文渊放声大笑:“哈哈哈!说得好极了!姝芩啊,咱们姜家可是沾了你的光,今后你在侯府,务必更加细心地侍奉公婆,体贴世子,明白吗?” “女儿铭记于心。” 姜姝芩满脸骄傲之色,她斜瞥了一眼姜怀虞和白玉京,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所以啊,父亲,您更应当明白主次之分。” “靖远侯府乃京城名门望族,姜家有了侯府的庇护,未来的日子定能风调雨顺。至于那些无关紧要之辈,父亲若在他们身上耗费太多心力,恐怕会落得个劳而无功的下场……” 她虽未明言,但众人皆能领略她所指何人。 姜文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作为同侪,他确实对白玉京这位才华横溢的后生心生怜惜,而且姜怀虞之前的规劝,他也铭记于心。 如果白玉京真的能有一番作为,姜家便添了一股强有力的助力,未来在京城立足也将不再艰难。 然而,与侯府相比,此时的白玉京似乎尚显初生牛犊…… 郝氏察觉到他的尴尬,急忙转移话题,“姝芩,你言之有理,改日我定亲自上门拜见你的婆婆,只希望她不要嫌弃我们粗俗。” 此言一出,姜姝芩果然喜形于色。 “那怎么可能呢?秦家乃是将门世家,婆婆曾多次言及,她最是尊重像我们姜家这样的文人雅士。你若前去拜访,她必定欣喜若狂!” 姜姝芩在侯府中备受束缚,她也渴望娘家人能时常探望。 话题一经转换,餐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轻松和谐。 姜怀虞略一思索,举起酒杯站起身来:“恭喜父亲官运亨通,女儿敬您一杯。” “小婿也敬岳父一杯。”白玉京也跟着起身。 见到他们如此乖巧,姜文渊心中稍感慰藉,欣然与二人共饮一杯,但对待白玉京的态度却不再像先前那般热情。 敬完酒,白玉京的目光在姜怀虞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思绪。 姜怀虞察觉到了,却并未有所回应,只是安静地落座,继续品尝佳肴。 第71章 你是我的幸运 实际上,对于姜文渊升迁之事,她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在上辈子也是如此,她在侯府中孤守空房,姜家却人人平步青云。 然而这辈子,人选有所改变,她不禁暗自思忖,姜姝芩是否能够像她前世那样,坚韧不拔地熬过这段岁月? 午后时光,姜怀虞与白玉京在客房中安详地休憩。 今日,白玉京陪伴姜文渊畅饮了许多,当他离席时,脚步踉跄,显然已沉醉其中。姜怀虞便向厨房讨了一碗醒酒汤。 婢女捧着醒酒汤前来,欲入室服侍,却被姜怀虞挥手示意退下。 “无妨,我自己来。” 在白家寓居数月,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亲自动手,许多琐事都亲自料理。 她轻坐在床畔,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给白玉京醒酒汤。 醉酒之后的白玉京,双颊泛起桃红,而那双眼睛却如同山间清泉,明净透亮,凝视着她,温顺地喝下了醒酒汤。 “娘子,适才那位姑娘,可是你曾经的侍女?” 或许是由于醉意,他的话语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与好奇。 姜怀虞不由自主地柔声回答:“并非。” “那么,曾经服侍你的那些人呢?” 姜怀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在我出嫁之前,我让她回了故乡。” 她曾有一个自幼相伴的贴身侍女,名叫绿柚。上辈子,当姜姝芩回到家中,绿柚便被她要走,随后又随她嫁入白家。在白家,绿柚不仅要听命于姜姝芩,还要受白戚氏的差遣,忙前忙后,不久便因劳累过度而病倒,却无人为她延医问药,最终年轻轻便撒手人寰…… 而这辈子,是她自己嫁入了白家。 姜家不准她带走任何丫鬟,绿柚原本还是要跟随姜姝芩的,而姜怀虞深知侯府的险恶,也清楚姜姝芩的性情。 她不忍心让绿柚再次经历上辈子的惨痛,于是将自己积攒的私房钱悉数取出,让绿柚的家人为她赎身,最终让她离开了姜家,获得了自由。 白玉京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柔情与愧疚,“夫人,是我让你受尽了委屈……你的侍女离去了,往后,我会为你找个更加满意的……” 他的话音略显朦胧,姜怀虞仅隐约捕捉到几个字,其余的言语则随风而逝。 “醉成这样了吗?” 她微笑着,修长的指尖轻轻弹了一下白玉京的脑门。 转身去摆放那只空碗时,不过片刻,当她再次回到原地,白玉京已阖上双眸,似乎陷入了沉睡。 姜怀虞静静地凝视着他片刻,忽而轻轻摇头。 “受委屈的人其实是你,今天你也亲眼目睹了,我在姜家并不受欢迎,连累你也备受冷眼,与我结合,你是否有过悔意?” “绝不后悔,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你的美好……” 姜怀虞未曾料到他在梦中竟能有所回应,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俯身轻柔地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 “安睡吧,现在即使你有悔意,也已经太迟,我们已发誓要携手共度一生。” 直到夜幕低垂,白玉京方才醒来。 姜怀虞笑容满面地走来,“厨房刚送来一碗新鲜的莲子粥,夫君愿意尝尝吗?” 白玉京觉得口中干渴,便轻轻点头。 姜怀虞一边为他盛粥,一边说道:“姜家的几位兄弟也回来了,今晚祭月仪式结束后,将有一场家族盛宴。夫君今天醉得厉害,如果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必参加了。” 白玉京的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见她神情平静,便应允道:“好吧,不去。” 姜怀虞向他投去一瞥,“夫君难道不问问原因吗?” 白玉京笑意盈盈,眼神却无比坚定。 “怀虞,曾经我或许迷茫,但今日我已经豁然醒悟,既然他人对我们冷眼相待,我们又何必自取其辱?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你。今日他们轻视我们,来日,我定要为你争回这份尊严,让你在我身边光彩照人。” 姜怀虞双手捧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粥,缓缓走来,将瓷碗轻轻地递给了白玉京,然后轻轻地坐在床沿。 “玉京,往日里,我总是竭力去证实,哪怕我身份低微,是姜家的养女,但我的心却与姜家紧密相连。然而,真实的心声是,我只是不想被人轻视。今日你所见,姜家对我,确实没有太多的温情。” 她的声音柔和而低沉,“我不想欺瞒你,对姜家来说,我只是他们弃之敝履的弃儿。我与姜姝芩之间,表面上和谐,实则内心冰火两重天。有了她的阻挠,父亲可能不再像以往那样你支持了。也就是说……” “这门亲事,对你而言,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白玉京轻轻地将碗放在一旁,握住了姜怀虞的双手,“怀虞,你是否因为这些事情在自责?” “是我连累了你。” “胡说!” 白玉京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反对。 “不管岳父是否愿意继续支持我,他对我的恩情始终如一,我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我渴望成就一番事业,我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用自己的汗水去赢得一切。怀虞,你对我没有任何亏欠,反而,能拥有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姜怀虞凝视着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心中涌起阵阵温暖。 “玉京,你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这绝非虚假。” 白玉京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眸中的光芒宛如繁星撒落湖面。 “记得当时新婚之际,我之所以对你百般呵护,是因为感激姜家的恩德。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你朝夕相处,我的心中不知不觉已充满了你的影子。我深感庆幸,能有你这样的佳人作为我的伴侣。” 尽管两人心早已相印,每当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姜怀虞的脸上依旧泛起一抹红晕。 “我深感欣慰,生命中能与你携手共度。” 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白玉京的目光充满了柔情,仿佛要将这份情感深深地印入她的眼眸中。 “怀虞,无论遇到何种风雨,我都会始终陪伴在你身边。” “我也会的。” …… 尽管清晨时分天空飘洒了细雨,但自正午起,天空便重新放晴,连一丝云彩也难以寻觅,预料夜晚的月光必定分外皎洁。 夜幕降临,果不其然,月光如水洗了般明亮。 第72章 中秋佳节 在这轮明月的照耀下,姜家欢聚一堂,举行了盛大的祭月仪式。 期间,郝氏也曾遣人邀请姜怀虞,但她以白玉京醉卧未醒,需要人照料为由,婉言谢绝了。 郝氏并未强求,反而表示,若身体不适,不必勉强参加家宴,晚餐她会派人送至他们的居室。 姜怀虞原本打算向她说明不去家宴的事,既然郝氏已经提及,便爽快地答应了。 郝氏见她如此明理,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怜爱,开口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品尝梁记的月饼,今天家中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月饼,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每种口味都送一些过来。” “谢谢母亲。” 郝氏又道:“虽然你不去家宴,但你几位兄弟难得齐聚一堂,待玉京酒醒之后,你们二人还是一同去见见他们为好。” 毕竟,名义上她仍然是姜家的人,白玉京作为姜家的女婿,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那么让家中的几个儿子与他多亲近一些,也未必没有好处。 姜怀虞微笑着答应道:“嗯,明天我与夫君必定会去的。” 郝氏微微颔首,说道:“我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就不在此与你细谈了。你居住的屋子东边有一个阁楼,我已经吩咐下人打扫干净,如果你想上阁楼欣赏月色,随时都可以。” 姜怀虞略带惊讶地抬起头。 那座位于屋子东侧的阁楼,是她从小钟爱的地方,那里仿佛是她的秘密花园,她可以躲在其中静静地翻阅一下午的书籍,或是夜深人静时,独自攀爬上去,沉浸于星辰月光的璀璨之中。 每当父母四处寻找不到她时,总是徒增无奈,最终只能在阁楼里将她温柔地唤回。 然而,自从姜姝芩重返家园,她便失去了那份任性的自由,阁楼也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境。 谁能想到,母亲竟然还记挂着那个角落? 然而,转瞬之间,郝氏便将她的幻想击得粉碎。 “姝芩流落在外多年,历经艰辛,即便她对你心存怨恨,也是情有可原。但你别忘了,你身上流淌的是家族的血液,是你父母亲手将你抚养成人,遇事要多体谅她,别与她斤斤计较,更不可心怀不满。” 姜怀虞微微低头,掩饰眼中闪过的情绪波动,语气平和地说:“怀虞铭记在心。” 郝氏离去后,她刚踏入门槛,白玉京便立刻迎了上来。 姜怀虞微笑着询问:“你都听见了?今晚咱们就去阁楼赏月吧,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不仅能欣赏到璀璨的夜空,还能窥见邻家的庭院。” 白玉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姜怀虞轻轻一笑,宽慰道:“放心吧,我已经释怀很久了。” …… 中秋佳节,月色尤为迷人。 郝氏特地将家宴设在庭院中的八角亭内,亭子四周挂满了灯笼,晚风轻拂,带来阵阵清凉。 众人边饮酒边聊天,抬头便可望见那轮宛如玉盘的明月,皎洁的光辉洒满千里,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用餐时,姜姝芩未见姜怀虞,不禁询问:“娘,他们去哪儿了?” 郝氏向她解释了原因。 姜姝芩轻蔑地冷哼,“不来也罢,免得破坏了我们的雅兴。中秋本就是团圆的节日,我们一家人欢聚一堂,他们两个外来人本就不该来打扰,只会让人心生厌烦。” 郝氏不得以轻摇首,语带无奈,“究竟是谁写信催促他们归来,你难道不知?” 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询问:“姝芩,我仍不解,究竟有何要事,让你坚决要见怀虞?” 姜姝芩却不愿过多透露,只是含糊其辞:“无他,不过想确证一事,如今看来,却是多余之举。” 话音未落,姜家长子姜黎忽然唤她。 “姝芩,你久违归家,今日欢聚,不妨与大哥共饮一杯!” 次子姜朗也举起酒杯,热情地说:“姝芩妹妹,还有我。” 姜姝芩笑容满面,举起酒杯,轻声道:“好,姝芩敬大哥二哥一杯。” 饮尽杯中酒,姜黎含笑问道:“听闻世子已然康复,自从你出嫁以来,我尚未有机会一睹妹夫尊容。不知世子何时得空?我欲邀他至太白楼畅谈。” “正是,待得与世子妹夫相见,我定要当面提醒他,要好生待我妹妹,切莫辜负了我家姝芩。”姜朗随声附和。 姜黎轻笑道:“你如此胆量,真的敢这样与世子说话?” 姜朗豪迈地回应:“他即便是世子,也是我妹妹的丈夫,我又有何惧?” 姜姝芩享受着这份亲情的赞许,愉悦地答应了。 “大哥二哥,待世子归来,我定会将此事告知。不过,你们若去太白楼,切记不可饮酒。世子身体刚愈,家中长辈严令他在半年内不得触酒。” “唉,这可真是遗憾……”姜朗满脸惋惜。 姜文渊目光凌厉,严肃地道:“世子既是你们的妹夫,你们欲与之结交,固然无错。但交往之道,需追求高尚,多探讨仕途经济,学习高门大户的行事规范,切勿沉溺于声色犬马,虚度光阴!” “尔等另一位妹婿白玉京,年仅十六便已蟾宫折桂,明年春闱若能再度金榜题名,便是尚未弱冠的进士,纵观整个西魏,也寥寥无几。观其成就,何时我也能享有这等无忧无虑之心?” 两位兄弟闻言,不禁有些尴尬,默默无言。 姜姝芩见状,急忙为两位兄长求情。 “父亲,白玉京虽然出色,但终究非我家中正式的女婿,日后未必能对姜家多加关照。侯府与姜家方为真正的亲家,哥哥们与世子交往,亦是出于姜家利益考虑,父亲为何还要胳膊肘往外拐呢?” 她字里行间,皆在努力划分姜怀虞与白玉京的界限。 姜文渊略显无奈,但鉴于侯府的威势,不便直接反驳,只得说:“姝芩,父亲并非偏向外人,我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学有所成,来日能够肩负起姜家的重任。” “我相信两位哥哥定能不负期望。” 此言一出,姜黎和姜朗都投来感激的目光。 郝氏也随即圆场:“好了好了,今宵佳节,阖家团圆,何必总是纠结这些?” 言罢,又向两个儿子挤眉弄眼。 姜黎和姜朗心领神会,纷纷举起酒杯,“佳节逢喜精神爽,皓月当空明如星,儿臣恭贺父亲官运亨通,愿父亲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姜文渊被两人的捧场逗得眉飞色舞。 道:“老矣,姜家的未来全仰仗你们,来,咱们父子共饮此杯。” 第73章 学问便是资格 在姜家的另一角落。 姜怀虞提起裙摆,踏上竹梯,一步步向上攀登。 她到达阁楼之后,放下一个用绳子系住的竹篮,白玉京便将月饼、酒菜一一放入篮中,待她将篮子拉上阁楼,自己也跟随爬上竹梯。 姜怀虞轻轻一拉,意图扶持,不料力度稍显过猛,导致两人一同跌倒在阁楼的木质地板上。 在那倒地的瞬间,白玉京反应敏捷,迅速用手掌托住了姜怀虞的后脑勺,免得她头部受到撞击,而他本人却因为冲击力而闷哼一声,痛楚尽显。 姜怀虞急切地抽出他的手,轻轻地吹拂,心疼地问:“还觉得痛吗?” “已经不疼了。” 阁楼地处幽静,周遭无人,白玉京便顺势躺在姜怀虞身上,并不急于起身。 然而,姜怀虞却坚决地推开了他,指向璀璨的夜空,温柔地说:“瞧那皎洁的月亮,你莫要辜负了这美好时光。” 白玉京转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在下觉得,有夫人在侧,月亮亦显得黯然失色。” “难道,我竟比月亮还要美丽?” “那是自然,夫人之美,如同琉璃般璀璨夺目,眉目间流转的情感,胜过月光的温柔,你的目光,比星辰还要闪耀。” 听到这番夸赞,姜怀虞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这次她并未回避,而是直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调皮,“油腔滑调,还是尝尝月饼吧!” 白玉京将月饼从口中取出,笑道:“明月当空照,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夫人难道不爱听吗?” 姜怀虞心中窃喜,却故意装作不满,“你这个花言巧语的家伙!” 白玉京最喜欢她羞涩的模样,不禁身子一转,与她更亲近了些。 “夫人这是冤枉我了,你我既是夫妻,我觉得你拥有万千美好,这不过是我的真心话,而且我只对你一人如此,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即便是天上的明月,地上的清风,也无法指责我有半分不是……”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 姜怀虞有些嗔怪地轻轻咬住他的下唇,“你读圣贤之书,难道就是为了学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姑娘欢心吗?” “不存在其他姑娘,唯有你,我愿倾尽所有,只为博你一笑。 望着他满脸严肃的神情,姜怀虞的脸颊如同火烧云般羞红,不满地轻轻咬住他的下颌,以示抗议。 白玉京轻呼一声“哎哟”,终于低声求饶,“夫人,求你宽恕我吧!” “知道畏惧就好,这可是姜家的地盘,你口出狂言,就不怕旁人听了去,成为他人的笑柄?”姜怀虞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为夫知错了。” 姜怀虞美目圆瞪,命令道:“斟酒。” 白玉京立刻变得殷勤起来,从竹篮中取出美食,一件件摆放在地上,然后为两人各自斟满了酒。 酒杯轻碰,两人一饮而尽。 白玉京忽然问道:“夫人,心中的那股怨气,是否已经消散些许?” “嗯?” “自从我们回到姜家,你似乎总是心事重重,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沉重。” 姜怀虞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是在逗自己开心,希望她能快乐一些? 她的心房瞬间柔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些都已烟消云散。” 上辈子,她便已经看开了与姜家的恩怨,不愿再让那些旧事困扰自己。 白玉京侧目望了她一眼,又抬眸望向天际。 “往昔不可追,但今宵,我们可以共赏这皎洁的明月。不论前路如何险恶,我希望此刻的你,能够拥有快乐。” 姜怀虞心中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温暖的春风,这辈子,这是头一回,有人如此体贴地关心她的感受。 “谢谢你,玉京。” “打算如何报答我?”白玉京含笑询问。 不等她回答,他猛地靠近,轻轻在她唇边印下一个温柔的吻,“那么,这个便是你给我的最好礼物。” 尽管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更亲密的接触,但每当白玉京靠近,姜怀虞的心跳连着呼吸,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白玉京终于如愿以偿,与她肩并肩地坐在那里,目光凝望着苍穹之上。 “秋夜月圆,美景当前,实难虚度,我愿与娘子共饮美酒,共赏明月。” 姜怀虞也模仿他的姿态,双腿盘曲,随意坐在地上,虽然不够端庄优雅,却仿佛卸下了满身的重担。 她抬头仰望那轮明亮的圆月,沐浴在清冽的月光之下,内心仿佛也变得更加平和宁静。 …… 次日。 姜怀虞与白玉京向姜黎与姜朗打完招呼之后,便去向郝氏告别。 郝氏客气了两句,便没有再坚持挽留,而姜文渊得知此事后,却将姜怀虞单独召至书房。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稍作停留,多逗留几日?” 姜文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未离书页,淡然询问。 姜怀虞沉思片刻,坦诚回答:“爹,女儿在镇上的私塾担任教职,担心停留过久,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业。” 姜文渊听后,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原来外界盛传,福顺镇出现了一位女先生,竟然就是你?” “正是我。” 姜文渊忽然将手中的书猛地摔在桌上。 “荒唐!学术大事,岂容儿戏,你这是在误导他人,白玉京为何不加以阻止?” “爹请息怒。”姜怀虞屈膝行礼。 “你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行为,我怎能不感到愤怒?” 姜怀虞语气平和地缓缓道:“女儿认为,自己并未行差踏错。” “并未行差踏错?” 姜文渊冷笑一声,“你身为女子,既已为人妇,便应居家相夫教子,而你却放弃正业,跑去担任女先生,我要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学生?” “我腹中的学问,便是我的资格。” “荒谬至极!略通文墨,吟咏几首诗赋,就能自诩为师者,难道你忽视了那些金榜题名的学子吗?你置那些博学之士于何地?” “所谓的学者,所研究的不过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孔孟之道,这些我早已烂熟于心,我又有何理由不能启迪后辈?” “谬论妄言!” 姜文渊脸色凝重地瞪着她,“你既然自诩才学过人,为何不亲自投身科举考场一展身手?” “家父曾言,我国律法明文规定女子不得参与科举。” “既然明白国法,为何还要悖逆常规,你想让姜家的名声蒙羞吗?” 第74章 买点心 姜怀虞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对姜文渊说,“爹,律法确实禁止女子科举,但并未禁止女子传授知识。况且,这世间并非只有我一位女夫子,京城的权贵家庭所聘请,他们的家塾、女子学校中,聘请的女先生难道还少吗?” 姜文渊不禁笑出声来,“你倒是说得轻巧,但那些所谓的家学和女学,不是清一色的女子,就是同宗同族,而你呢?” 他满脸不屑,“我听说你竟敢让男女同堂授课,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爹,虽然此举或许有所不妥,但我让女孩子接受教育,又有何错?我年幼时,不也是您亲手栽培的吗?” 姜文渊语气冷冽,“我教你读书,可不是让你现在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爹,”姜怀虞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倔强,“我明白您或许认为我过于不自量力,但当初私塾面临困境,那些所谓的读书人没有一个挺身而出。我如果置身事外,岂不是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失去求学的机会,失去汲取知识的渠道吗?” 姜文渊猛地一掌拍在硬木桌面上,桌面上的茶杯轻轻一颤。 “口气何其狂妄,你既然自告奋勇愿为人师,那么,你又能给那些孩童带来怎样的启迪?” 姜怀虞微微沉默,眼神中闪过一丝沉思,而后缓缓开口:“实则我并无太大野心,深知自己身为闺阁女子,难以企及那些名儒大家的成就,无法使桃李满天下。” “女儿深知自己才能有限,之所以毅然接管私塾,不过是想将自己所学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孩子们。我愿以绵薄之力,助他们踏上更远的征程,至少让他们能够通过书院的入门考试,拥有求学的机会,开辟一条前程,我所求不过如此。” 姜文渊目睹她眼中那份坚定,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动,但仍忍不住叹息一声。 “然而,你的这种做法,终究难以被世俗所接受!” 姜怀虞突然绽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爹是在担忧姜家的声誉吧?” 姜文渊并未否认,眉头紧锁,语气严肃:“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声誉都是至关重要的。即使你已经嫁为人妇,但身上仍挂着姜家的姓氏,理应为家族着想,岂能如此肆无忌惮?” 姜怀虞回答道:“您既然听说了种种传闻,女儿推测,这些传闻必定好坏参半。若有人诋毁我不务正业,误导他人,那么必定也有人如白玉京一般支持我。论语中言,学无常师,即便我身为女子,但引领乡里的孩童们启蒙开智,传授知识,难道不是一件美德吗?” 姜文渊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怪不得白玉京不阻止你,你们夫妻俩倒是同心协力。” “不是因为我们结为连理,玉京才支持我的,爹。您并未反驳,是不是意味着在传闻中,仍有不少人赞可我的做法?如今虽然舆论纷纭,但只要我坚守正道,相信不久的将来,人们会认识到我所行之事的意义。届时,声誉受益的,不也是姜家么?” 姜文渊深沉地凝视着她,眼中交织着难言的思绪。 这是他亲手栽培出的女儿,她口中的言辞,甚至让他最初的反对之意渐渐消融,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丝自豪。 然而,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 她占据了本应属于自己亲生女儿的爱抚与教诲,姜文渊想到女儿姝芩如今的性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你伶牙俐齿,竟是将我传授给你的智慧记得如此牢固。” 他的语气略有缓和,但脸上的神情依旧严肃。 姜怀虞明白了父亲的默许,微微一笑道:“父亲的教诲,女儿铭记在心,君子知晓学问的难易,方能洞察其中的美丑,进而能广博地启迪他人,能启迪他人方能成为人师。女儿在教导学子时,始终以此为座右铭。” “既然如此。” 姜文渊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几许赞赏。 “你不忘本心便好,但记住——若事态不如你所言,未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一旦损害到姜家的声誉,我定不会手软!” “女儿遵命。”姜怀虞恭顺地点头。 姜文渊将方才丢在一旁的书页捡起,“你既然愿意承担夫子之责,那就去做吧,但切勿忘记辅佐玉京,妥善管理家事。唯有他安好,你的未来才会更加顺遂。” “谨遵父命。” “去吧。” 姜文渊重新翻开书页,继续沉浸于书海之中。 姜怀虞优雅地行了一礼,轻声道:“父亲珍重,女儿失陪。” 告别了姜文渊,姜怀虞与白玉京一同离开姜家。在即将离城之际,姜怀虞本打算让车夫绕道至梁记一行。 在踏入京城之前,她曾承诺过奉昀和慧依,要为他们带回美味的点心,以慰藉他们的渴望。 车夫刚将他们搭载上,车影渐入熟悉的那条巷弄,便忽然捂着肚子,满脸尴尬地道歉,声称急需解决内急,匆匆忙忙地寻觅厕所去了。 人生在世,总有不便之时,姜怀虞虽感无奈,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和白玉京在车厢内耐心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车夫却如石沉大海,踪影全无。 白玉京不禁说道:“怀虞,这车夫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归来,若延误了出城的时间,夜间找不到歇脚之处便麻烦了。不如你在此马车,我前往梁记购置些点心,待我返回,那车夫想必也解决了难题,这样一来,时间上也恰到好处。” 姜怀虞微微一笑,点头应允,“那就劳烦你走一趟了。” 白玉京叹了口气,“何必如此纵容他们?依我之见,即便是路边小摊的粗食,他们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 姜怀虞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 “你这样怎能做好小叔?怎能如此轻率对待?别忘了,我既是他们的婶娘,又是他们的师傅,怎能轻易食言?” “好了,快去吧。” 姜怀虞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 白玉京亦笑着,抱拳道:“好,娘子稍候,为夫即刻便回。” 然而,他这一去,竟然半个多时辰都未见归来。姜怀虞对京城的街巷了如指掌,此地与梁记仅有一街之隔,即便是徒步,半个时辰也足以往返两次。 第75章 紫嫣郡主 她不禁疑惑,白玉京是否遇到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会拖延如此之久? 她心生忧虑,想要亲自查看,但车夫同样长久未归,她不能将马车弃置不顾,不得不原地苦等。 再说白玉京,他在梁记买好点心,正准备折返,忽然,一辆马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疾驰而过,沿途不仅撞翻了几处摊贩,还差点将一名六七岁的孩童卷入马蹄之下,惊险万分。 要不是那车夫技艺高超,及时勒住缰绳,那孩子恐怕早已血溅当场,酿成悲剧。 街上的行人目睹这一幕,皆心中惊惧,纷纷向旁边避让。 尽管车夫成功避开了孩子,未造成任何伤害,但仍忍不住大声斥责。 “你这个无眼的小顽童,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冲向马车之前,若是惊扰了车中的尊贵之人,你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都不够偿还!” 他言辞傲慢,而这辆马车的外观显然透露出非同寻常的富贵,车内之人必定身份显赫。众人虽心中不平,却也不敢轻易插嘴,只盼他发泄完毕后,再去探望那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那孩子父母不在现场,刚刚在马蹄下翻滚一圈,早已惊魂未定,此刻再被车夫一顿臭骂,更是惊恐至极,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车夫发泄完毕,正欲继续驾车离去。 这时,车内突然露出一张年轻女子俏丽的面庞,她先是环视四周,随即怒斥车夫,“废物,你是如何驾驭马车的?差点刮伤郡主的尊容,小心回来受罚!” 她手指地上的孩子,语气冷冽。 “还有他,不仅惊扰了郡主的安宁,还在此哭闹不休,扰得郡主心烦意乱。你还不赶快取鞭子,好好教训他一顿!” 众人听闻车内之人竟然是郡主,即便是同情那孩子,也不敢轻易为他辩护。 那可是尊贵的郡主娘娘,谁敢轻易触怒? 车夫连忙道歉,遵命行事,赶忙卷起马鞭,跳下车,恶狠狠地朝孩子逼近。 “你这顽劣的小东西,咎由自取!” 车夫挥动马鞭,眼神凶狠,准备对孩子施加惩罚。 “且慢!” 一声沉肃的低喝陡然响起,白玉京毅然挡在了孩童面前,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车夫眉梢紧蹙,不悦地喝道:“你是何人?速速退下,别妨碍我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子!” 白玉京紧紧护住身后的孩子,目光坚定地望向车内,恳切地说道:“这孩子实属无意之举,还望郡主娘娘开恩,念其年幼无知,予以宽宥。” 清越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街上的行人无不露出敬佩之色。 这个青年,竟敢如此直面权贵,难道他不知其中的风险吗? “他年幼无知,就能免除罪责吗?”车内传出一道略带轻慢的语声。 白玉京恭谨地一揖至地,“我愿代这孩子向您致歉,恳请郡主娘娘手下留情。” “哈。”车内的人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你有什么资格代他受过?他惊了我的马,让我头部受伤,险些毁容,我难道不应该惩罚他吗?你既然不愿看他受罚,那就由你来替他承受这顿责打吧!” 话音未落,方才探出头的那个丫鬟翩然而下,与她一同走下的,还有另一位年轻女子。 她们小心翼翼地摆放好踏凳,一人掀开车帘,一人恭敬地守在车门一侧。须臾之间,一双细腻如玉的纤手伸出,一位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的婉约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步下车,优雅地站在马车旁。 实际上,紫嫣郡主大可不必亲自下车,但她内心充满好奇,想要亲眼见识一下,究竟是谁在得知她的身份后,还敢挺身而出,在她面前上演拔刀相助的壮举?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出言挑战的,竟是一位风度翩翩、容貌俊美的少年…… “你……” 她一时间竟有些愣神,被眼前这位少年郎的俊美容颜所吸引。 白玉京目睹她从容下车,先是庄重而不失礼节地欠身一礼,旋即正色言道:“适才郡主提及是非曲直,那么在下不才,愿与郡主一较长短,探讨究竟何为是非。” 紫嫣郡主目光迷离地凝视着他的面庞,心中不禁惊叹,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她一时陶醉其中,竟未能听清他的言语,直至侍女轻声提醒,方才如梦初醒。 紫嫣郡主收敛了惊艳的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说:“你惊扰了本郡主的宁静,这难道不是过错?” “确实,但凡事总有前因后果。若非郡主在闹市中纵马疾驰,这孩子又怎会惊扰到郡主的车队?” “照你这么说,反而是本郡主有过错了?” 白玉京神色凛然,“吾朝律法明文规定,严禁在繁华市区驾车狂奔。郡主方才的行为已属违法,不仅撞翻了摊贩,更是险些伤及无辜,这难道不是明显的过失吗?” “嗯?那你怎知,本郡主并无紧急事务?” 白玉京反问:“敢问郡主,是否持有紧急公文需要递交?” 紫嫣郡主轻轻摇头,“并无。” “那么,家中是否有人急需医治?” “亦无。” “既然如此,郡主无视国法,当街纵马,岂能谓之无错?” 紫嫣郡主对他越发感兴趣,好奇地问道:“我素来如此,从未有人敢指责半分,观你之状,似乎是个博学之士。你可知道触怒本郡主的后果?” 白玉京仍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在下只是依理力争,无意与郡主为敌。然而,在下恳请郡主,能够宽恕这个孩子。” “如果,我就是不答应呢?” 白玉京眉头微蹙,铿锵有力地说道:“那么在下必将今日郡主的言行,如实地状告于衙门。在下虽身为一名微末之读书人,但相信朝中的御史言官们,定能仗义执言,维护正义。郡主虽身份尊贵,亦不能置百官之言论于不顾吧?” 紫嫣郡主忽然展颜一笑,唇角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胆识过人,你是头一个敢于在闹市之中对我放肆之人。” “区区在下,岂敢。” 紫嫣郡主轻描淡写地瞥了那稚子一眼,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罢了,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辈,今日就姑且饶过他。” 她递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侍女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块光亮的银子,轻轻抛掷在那孩子脚边。 第76章 吹笛 “别再哭泣了,郡主殿下赏赐你的,拿去尽情享受甜蜜吧!” 紫嫣郡主再次将目光转向白玉京,“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 白玉京却已转身,开始安抚那个孩子。 那孩子约莫六七岁,模样与奉昀慧依相仿,此刻泪水横飞,显得无比可怜。 白玉京捡起地上的银子,温柔地放入孩子手中,轻声安慰:“别害怕,一切都已平安。” 那孩子虽小,却也明白是白玉京救了他,抽泣着感激地说:“……多谢大哥哥!” 白玉京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快些回家去吧。” 那孩子点了点头,仍旧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马车所在的方向,然后迅速向家中奔去。 在他消失在视线中后,白玉京向紫嫣郡主深深地一拱手。 “郡主体贴入微,令人钦佩,今日打扰了,在下这就告退。”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 紫嫣郡主身边的侍女满脸不悦,“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郡主亲自垂询,他竟敢置若罔闻?” 看着白玉京就这样离开,紫嫣郡主也有些愣神,抬脚似乎想要追上前去。 却被另一位侍女立马拦下。 “郡主,您这是要去何处?” 紫嫣郡主回过神来,“羽勋,难道你没发现这个人颇具几分趣味吗?” 名为羽勋的侍女目睹了紫嫣郡主那失神落魄的神态,心中不禁泛起波澜,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询问:“郡主,您莫非……对他动了心?” 站在一旁的另一名侍女,听到这话,惊讶得眼睛瞪得圆溜溜。 “什么!他不过是个贫寒的书生,怎么配得上尊贵的郡主?” 紫嫣郡主轻叹一声,仿佛心中的迷雾更浓,“是啊,他不过是个寒酸的书生,与我之间犹如天壤之别,罢了……” 她努力将白玉京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转过身吩咐道:“流萤,羽勋,我们上车吧。” 听到这话,羽勋心中的紧张稍微放松,连忙上前搀扶郡主上车。 流萤则对着白玉京离去的方向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哼,这种无礼之辈,岂能入我们郡主的眼!” …… 白玉京行至半途,意外遇到了姜怀虞,他深知她必定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于是加快步伐迎上前去。 “怀虞,让你久等了。” 姜怀虞面露忧色,“是否遇到了什么困扰?” 白玉京将适才的遭遇简要叙述一番,姜怀虞这才放下心来。 “我早就预料到必定有何事发生,车夫一回府,我便匆匆赶来寻你,你现在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白玉京握紧她的手,“让你担忧了。” 姜怀虞轻轻摇头,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时候不早了,我们尽快离开京城吧。” 两人并肩行走在道上,姜怀虞的心中却仿佛有什么细微的念头闪现,却又未能捕捉。 她微微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自从回归姜家,她的心便常处于纷扰之中,或许这只是她自己的过度猜疑。 马车驶离京城,沿着官道向福顺镇进发。 日头西斜,他们在一处林荫下歇息,车夫牵着马去饮水进食,姜怀虞和白玉京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安顿下来,享受片刻的宁静。 两人品尝了一些干粮,眼见车夫仍旧忙碌不已,便也不急于启程。 姜怀虞索性从车厢中搬下一个狭长的木制盒子,缓缓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造型古朴的短笛。这短笛以紫竹为材,通体素净无华,仅在顶端系了一条精致小巧的青色流苏。 姜怀虞轻轻地抚摸着短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怀念之情。 她轻叹一声,缓缓道:“这曾是我在幼年时光中最钟爱的宝物。那时候,除了沉浸在书本的海洋中,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吹奏这支短笛。我的父母对音乐并不擅长,因此教导我吹奏的使命便落在了堂姐的肩上。堂姐对各种乐器了如指掌,我们常常一同演奏,然而在我成年礼之前,堂姐便已出嫁。不久之后,姜姝芩也回到了家中,而我便再也没有触碰过这支短笛。” 尽管她已多年未曾吹奏,只是偶尔拿出来轻拭尘埃,但姜姝芩深知这是她的心头好,便偷偷将其藏了起来。 在上辈子,姜怀虞多方寻找却始终无果,后来尽管她又购置了几支短笛,但始终无法找回这支短笛带给她的那份情感。 昨日,她在整理旧物时,无意间在柜子顶端发现了这个木盒,于是重获了这支短笛,临行前,她便将它带在身边。 白玉京眉梢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文的笑容,“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聆听娘子吹奏一曲?” 姜怀虞的眼神微微凝固,旋即轻轻摇头。 “长久未曾触碰,只怕技艺已生疏。” 算上前世,她已有十数年未曾吹过笛子。 白玉京接过短笛,用丝帕细心擦拭,待其焕然一新后,双手递还给姜怀虞,目光中满含鼓励:“不尝试一番,又怎知结果如何呢?” 姜怀虞的指尖轻轻滑过笛身上的青色流苏——那还是孩提时代,父亲得知她想要学习吹笛,便送了她这支短笛,而这根流苏,则是郝氏亲手为她编织的。 在她幼年时期,她是沐浴在父母无尽宠爱中成长的宝贝女儿。 正是这份深厚的情感纽带,使得后来姜文渊与郝氏如何冷漠刻薄地对待她,她都无法真正怀恨在心。 姜怀虞轻轻扭头,目光穿越时空,望向遥远的京城,眼中泪光闪烁,如星辰般闪烁不定。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将那支短笛凑近唇边,随着她缓缓吹奏,一串柔和的乐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起初,笛声略显迟疑,听起来有些生疏,但随着她技巧的逐渐成熟,笛声也变得流畅而悠扬,那清亮、柔美、婉转的旋律在天地间回响,吸引着过往行人为之驻足聆听。 白玉京听得兴起,随手拾起一根树枝,以石为鼓,与她的短笛合奏。 虽然只是简单的节拍,但与笛声相融之后,竟然为这首柔和的乐曲增添了一抹沉甸甸的质感。 在辽阔的天地间,风声轻轻吹拂,笛声如丝般缠绕,心灵也在这和谐的音乐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和升华。 一曲终了,姜怀虞收起短笛,抬头笑靥如花地问道:“这曲子,可还合你的心意?” 第77章 一件衣裳 白玉京凝视着她笑意盈盈的眉眼,眼中也涌动着无尽的柔情。 “如听仙乐耳暂明。” 姜怀虞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咳嗽了一下,谦虚地说:“白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实在承受不起!” 她远远看到车夫已经将马车准备停当,便缓缓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两人回到车里,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归途并不像来时那般急迫,他们一路漫步,直到十八日的午后,他们才缓缓抵达了白家。 刚一踏入家门不久,老村长忽然急匆匆地登门而来,匆匆忙忙地将白玉京唤了出去。 姜怀虞则开始整理那些从京城带来的物品,除了她心爱的笛,其余从姜家带走的,仅有郝氏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干粮。 而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礼物,都是她用剩余的钱财,在京城精心挑选,为家人和朋友精心准备的。 即便是归宁之行略显简薄,姜家并未为她张罗过多,但毕竟空手而归总是不妥。 姜怀虞首先将杨记的点心分给了两个小家伙,又召来杨氏,递给她一顶莲花造型的女子发冠,这款发冠正是京城流行的款式,以莲花为蓝本,置于头顶,宛如一朵生动的莲花绽放。 杨氏首次见到如此精致的物件,喜悦与好奇交织,急不可耐地想要尝试一番。 屋内欢声笑语,白戚氏按捺不住好奇心,带着谢雯茵走了进来。 一踏入屋内,便见到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 她禁不住问:“玉京媳妇,这些都是你从娘家带来的吗?” 白戚氏瞥了一眼杨氏手中的发冠,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道:“古语有云,孝道为先,你记得给你嫂子带礼物,怎么就忘记了我这个长辈?” 姜怀虞见她进来,急忙请她坐下。 “婆母真是误会我了,儿媳我一直将您放在心上,正打算给您送份礼物呢。” 她取出一匹蓝色的掐花料子,笑着说:“您瞧瞧,这料子特别适合您的气质,做成秋装再合适不过。” 白戚氏摸着料子的质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身后的谢雯茵身上,说:“玉京媳妇,你一直识大体,明事理,虽然你和雯茵有些误会,但你终究是她的表嫂。这次回娘家,你给大家都有礼物,那雯茵的呢?” 杨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自家这个婆婆,偏见真是深入骨髓,自从那次的事情发生后,雯茵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平日里见面更是连句话都不说,也就自家妹妹胸怀大度,不去和她计较。 然而,她竟然还期望别人给她带礼物,真是太过分了! 她想要反驳,却被姜怀虞一个眼神制止。 姜怀虞微微一笑,说道:“婆母说得对,我既然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又怎会厚此薄彼?”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争执,她尽量为每个人挑选了合适的礼物。 只是,给杨氏和两个孩子的,是她精心挑选的。 至于给白戚氏和谢雯茵的,则是她在布庄随意挑选的,毕竟料子都很不错,她们可以用来做衣服,也可以用来做手帕。 她轻轻地取出一卷烟霞般绚烂的布料,递向谢雯茵。 “我知道雯茵表妹正与媒妁之言交涉,穿戴之上自然不可草率行事,这块布料色泽艳丽,恰好可以用来制作新装,就当作我这个做表嫂的,略尽绵薄之力,以表关怀。” 谢雯茵听闻此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如风云变色。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驱赶我离去吗?” 姜怀虞微微挑起眉头,语气平静,“雯茵表妹何出此言?” 她转过头,望向杨氏与白戚氏,“雯茵表妹难道不在挑选佳婿吗?我诚意奉献此布,让她裁制新衣,难道这也算错?” 杨氏连忙接过话茬:“妹妹,你一番好意,哪里会有错?” 她一边说,一边向谢雯茵轻轻摇头,“雯茵,这等精致的妆花布料,是你妹妹特地从京城为你带来的,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我才不稀罕她的东西!”谢雯茵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杨氏闻言,脸上也显出了怒意。 “母亲,你看看她!” 白戚氏显得有些无奈。 她本想支持自己的侄女,但今日之事,谢雯茵确实有过错,她又不忍心严厉责备,只能轻声哄慰:“雯茵,别使性子,你看这布料多美,过来,我帮你试试看,你就知道它的价值了。” “姑姑!”谢雯茵显得有些不情愿。 “过来!”白戚氏加重了语气。 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这么上等的布料,她竟然还看不上眼?今日姜氏又没有惹她生气,她这样扭扭捏捏,岂不是让自己下不了台? 谢雯茵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白戚氏抖开那块布料,在谢雯茵身上细心比划,“你二表嫂的眼力是无人能及的,这颜色穿在你身上定会愈发娇艳动人!” 谢雯茵原本无意接受姜怀虞的礼物,但当她看到这块布料时,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二表嫂,是我失礼了,眼力不济,不过,如此精美的布料,若是交给那些技艺粗糙的裁缝,实在是暴殄天物。依我看,二表嫂的针线技艺一向独步江湖,不如就由你来亲手为我缝制一套衣裳,如何?” 话音刚落,她便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姜怀虞的回复。 制作一件衣裳,耗时之久,显而易见。 她若答应,自己倒也能欣然目睹她卖力劳作的场景;若她拒绝,那便有了充足的理由,让姑姑挑剔她的不是。无论如何,自己都稳占上风。 姜怀虞未曾料到,她接过了那些华丽的料子,竟还敢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为她缝制衣裳。这股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姜怀虞几乎要笑出声来,正准备找个婉转的理由拒绝,这时,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突然从庭院之外传入耳中。 “你还有何颜面,让她为你制作衣裳?” 白玉京大步流星地走进院中,直接走到谢雯茵的面前停下,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料子,将它狠狠地扔在椅子上。 “你还有资格接受她的馈赠吗?” 他的语气冷冽而严厉,众人都不禁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错愕。 白戚氏皱起眉头,斥责道:“玉京,你这是为何?好端端地,为何对妹妹发这么大的火?” 第78章 狡辩 白玉京并未理会她,转头对两个小孩子说:“奉昀,慧依,你们先出去。” 待两个小孩子离开后,白玉京才开口解释:“母亲,雯茵是您身边长大的,您对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从未有人敢对此有半句微词。因为您的缘故,上次她犯下那样的错误,我与怀虞并未与她斤斤计较,反而处处为她着想。然而,您可知她这一次又做了什么?” “她究竟做了什么?” 白戚氏一边询问,一边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谢雯茵。 谢雯茵面对她的目光,脸上却流露出躲闪的神色。 白玉京语气冰冷地说:“上次怀虞遭遇不测,并非偶然,而是雯茵勾结不法之徒,故意设下陷阱陷害怀虞。而且,那些四散传播的谣言,也有她的参与。” “这、这怎么可能……” 白戚氏和杨氏两人震惊不已,难以置信。 姜怀虞回想起了晁炜曾说过的话,心中若有所思地瞥了谢雯茵一眼。晁炜曾提到,他之所以对自己产生兴趣,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然而,仅仅是街头的几句传闻,恐怕还不足以让他触犯法律,对自己下手。必定是有人特意在他面前添油加醋,散布了更加耸人听闻的消息。 谢雯茵面色苍白如纸,却仍旧坚决地摇头,“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还在企图扯谎吗?” 白玉京的眼神中仿佛结了冰,冷冽无比。 谢雯茵不由自主地向后轻轻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声音略显颤抖:“玉京哥哥,你所说的这些话,我真的感到困惑……” “你是否认为,晁炜命归黄泉之后,便无人能揭穿你的所作所为?” 白玉京的目光如锐利的剑,紧紧地锁定着她:“告诉你吧,自从案件宣告终结,柳捕头便对我耳语了一番,我早已察觉此事必有蹊跷,虽然心中对你有所猜疑,却苦无实证。直到那天,在祠堂的门口,那个外来人毫无道理地向怀虞身上泼洒污水,行为举止异常,我本想当场将其擒获,仔细审问,不料让他逃脱了。” “幸运的是,刚才老村长特地来找我,告诉我那个人已经被拿下了。你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吗?” “是谁……” 在白玉京那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逼视下,谢雯茵心中的种种思绪似乎都被无情地扯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就算是我,那又怎样?不过是散播了一些流言蜚语,并没有真正对她造成伤害!” “真的只是这样吗?” 白玉京的眼睛深邃而幽暗,其中闪烁着失望、愤怒、乃至厌恶的复杂情感。 厌恶? 谢雯茵目睹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心中猛然一震。 不,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厌恶? 他们自幼便相识,情感深厚,即便是上次,他也只是对自己表示了失望…… 白玉京继续追问道:“那个外人供称,在镇上的茶馆与你相识,是你出钱让他散播谣言,制造事端。记得怀虞出事的那段时间,你几乎天天泡在茶馆里,所以我特地去茶馆做了调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谢雯茵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白玉京的目光逼人,语气坚定:“那个茶馆是晁家的产业,晁炜每月会有两次亲自到茶馆核对账目。据茶馆的伙计所说,晁炜曾主动与你攀谈,却被你一顿臭骂,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之间忽然变得谈笑风生,你甚至成了他私人雅间的常客,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谢雯茵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姜怀虞沉声补充道:“晁炜是个风流倜傥、喜好女色的男子,他之所以主动与你说话,无非是对你心存欲望,但他并未对你做出过分的行为,反而与你相谈甚欢,这说明你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对其他人产生了更浓烈的兴趣,那个人就是我,不是么?” “你……你们怎么可能知晓?” 谢雯茵的面颊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 那日,她置身于茶馆之中,聆听书者的娓娓道来,却不幸遭遇晁炜的纠缠和轻薄。她性格刚烈不屈,对其进行了激烈的斥责。晁炜原本不肯善罢甘休,却意外听到茶馆里有人提及姜怀虞,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众人纷纷赞誉,姜怀虞出生于京城的书香世家,容貌娇美绝伦,气质高雅端庄,且博学多才,因此,她成为了福顺镇上首位女性教师。 每当人们谈及她,无不充满敬仰之情,言辞之中流露出由衷的钦佩。 然而,晁炜对此却嗤之以鼻,认为众人言过其实,他绝不相信一个女子能有何等非凡之处。他原本打算继续骚扰谢雯茵,但谢雯茵的目光却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个计划。 她故意将姜怀虞赞誉为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佳人,无论是外貌、才华还是性情,都无人能出其右。她晁炜心动神驰,却又因为姜怀虞已有一位举人夫君而犹豫不决,便故意激将他,称他是个懦弱之辈,只敢欺负她们这些平凡女子,面对真正的美女却畏缩不前,不敢有所行动。 晁炜年纪轻轻,还是首次遭遇女子如此直接的斥责。 他如何能忍受这种羞辱?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放下了狠话,誓言要征服姜怀虞,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久之后,他果然付诸行动。 谢雯茵既紧张又兴奋,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姜怀虞在晁炜手中栽跟头,只要她消失,就再没有人能与她争夺玉京表哥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姜怀虞竟然能从晁炜手中逃脱,甚至还将晁炜捉拿归案。 起初,她惊恐不已,但很快便得知晁炜在狱中死去。 她终于放下心来,毕竟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极为隐秘,晁炜已死,她相信自己的秘密不会被人揭穿。 但姜怀虞依旧存在,她不仅成功逃脱了魔爪,还保持了清白之身。玉京表哥非但没有对她心生厌恶反而更加关心她,几乎形影不离地守护在她身旁。 谢雯茵嫉妒得几近疯狂。 她无法接受再次失败的事实,于是,她费尽心机散布谣言,企图摧毁姜怀虞的名誉,让玉京表哥无法再接纳她。 第79章 嫁去滦州 然而…… 所有事情都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轨迹发展。 她百思不得其解,姜怀虞只是一个女子,接二连三地遭受不幸,无论是被恶徒劫掠,还是深陷流言的漩涡,却始终坚韧不拔,为何无论遭受何种打击,她都能挺身而出,毫不动摇? 在精心策划、无懈可击的计划中,姜怀虞却屡屡遭遇挫折,这其中的奥秘究竟何在? 她究竟凭借何种神奇力量,得以屡次突破困境? “若想让人不知,除非自己不为之。” 姜怀虞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与嫌恶,“谢雯茵,我曾以为你只是因为爱而盲目,才会铸成上次那般的错误。考虑到你年幼失亲的遭遇,我并未对你进行责罚,反而让婆母为你安排了一个美满的姻缘,期待你婚后能放下对玉京的迷恋,我们仍能像亲戚一样和睦相处。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还不是因为你!”谢雯茵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白玉京和姜怀虞的面色同样冷若冰霜,杨氏脸上满是震惊与惊恐,就连一直宠爱自己的白戚氏,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惊惶与疑虑。 他们仿佛都在以陌生的目光审视着她。 谢雯茵的脸上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她低声喃喃:“我狠毒?” 她转向白戚氏,“姑姑,你不是总夸我孝顺、体贴吗?” 白戚氏匆匆避开她的视线。 谢雯茵又望向杨氏,“大表嫂,我们以往关系最为亲近,家里的琐事都是我在帮你处理,难道你忘了吗?” 杨氏表情复杂,轻声回答:“我们从未忘记,雯茵。但是,你仅仅因为不能嫁给二弟,就对弟妹怀恨在心,设计出如此狠辣的阴谋来陷害她。如果我们有一天也违背了你的意愿,让你不悦,你是否也会对我们采取同样的手段?” 谢雯茵一愣,急忙摇头,“不会的!你们是我的亲人……” 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了。 “亲人?”杨氏失望地摇头,“弟妹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自从她入门,她何曾对你有半分不敬,而你却对她做了什么?还有我,唉……雯茵,只不过没有帮助你对付弟妹,你上次在娘面前是如何诋毁我的?” 上一次,谢雯茵煸动白戚氏,试图夺走姜怀虞赠予杨氏的私密积蓄。 “雯茵,你真是让我们大失所望。” 杨氏冷淡的语气在空气中回荡,谢雯茵身心俱疲,瘫软在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白戚氏仿佛也被谢雯茵的所作所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晚上都保持着沉默。 杨氏目光轻轻掠过她,无声地叹息了片刻,又将视线转向了姜怀虞与白玉京。 “二弟,弟妹,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自家的二弟与弟妹素来有主见,如今既然事实已经水落石出,他们必定会对谢雯茵有所裁决,即便是自家婆婆想要阻拦,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姜怀虞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落在白玉京身上,“玉京,这事宜由你定夺。” 她深信他会给出一个令她心悦的结果。 白玉京微微颔首,目光冷冽地扫过地上的谢雯茵,“雯茵,你犯下此等罪行,你我兄妹之情已断,白家再无你容身之地。” 谢雯茵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惊慌。 “玉京表哥,你要将我逐出家门?然而在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你们了……” 她泪眼婆娑地扑向白玉京,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哭诉道:“我错了,玉京表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白玉京对她视而不见,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在这世上再无其他亲人,所以我并非要将你逐出家门。” 谢雯茵尚未松一口气,便听他话,心头顿时如被雷霆击中。 “我回程时,特意去了镇上的媒妁之家,以母亲的名义,为你与彭家定下了婚事,月底便完婚。” “彭家?哪个彭家?”谢雯茵瞪大了眼睛追问。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对彭家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细节。 “母亲为你挑选的对象中,有镇上的纪公子,县城经营绸缎庄的赵家,隔壁村的富裕人家祁家,而彭家……是滦州的彭家!” 她惊恐地尖叫起来,“滦州距离此地千里之遥,这门亲事早已被母亲否决,玉京表哥,你竟然要让我远嫁他乡?” 白戚氏仿佛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摇头叹息道:“彭家不妥,实在太远了!” 白玉京却只是凝视着谢雯茵,“原来你清楚,母亲对你的婚事是如何上心,她为你挑选的对象家家世清白,家境殷实,为的就是让你嫁出去后不受委屈,不受苦。然而你呢?媒妁说你不满意这个,不喜欢那个,拖延婚事,赖在家中,目的就是要陷害我的妻子?” “你当初有机会选择,但你没有珍惜,现在想要反悔,已然太迟。” 白玉京语气冷冽,“彭家虽然地处偏远,但在滦州也算是名门望族,求婚者是家中的幼子,你若嫁过去安分守己,也能保证一生吃香的喝辣的。” 谢雯茵的哭泣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她哀怨地叫喊起来:“滦州的气候严寒刺骨,半年时间都沉浸在飘雪的梦境中,你怎能忍心让我踏足那片荒凉之地,遭受无尽的折磨?” “并非没有其他的出路,但你不是一一拒绝了它们吗?” 面对他的冷漠无情,谢雯茵的心仿佛被冰封,冻结在寒风中。 泪眼婆娑中,她瞥了白玉京一眼,突然站起身,疾步向白戚氏冲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下。 “姑姑,姑姑,我错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不想前往那遥远的地方,更不想离开姑姑的庇护……” 尽管白戚氏对她充满了愤怒,但听到她如此悲痛欲绝的哭泣,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软化了。 “玉京,滦州实在太过遥远,雯茵一旦嫁过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家人团聚,你能否为她重新安排一段姻缘?” “团聚?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有何面目再与我们相见?” 白戚氏愣住了,“这么说,你确实是故意要将雯茵远远地打发走的?” “正是。” 第80章 是你变了 白戚氏无言以对,只能拍着大腿,长叹一声,“滦州的寒风凛冽刺骨,雯茵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那种折磨?” 白玉京平静地说:“彭家势力雄厚,她不至于吃太多苦。” “但你未免太过冷酷,雯茵可是你的表妹,血脉相连,她父母都不在了,你……” 白玉京打断白戚氏的话,“娘,如果你还要为她求情,那我们就请来老村长,在祠堂中,当着乡亲们的面公开辩论,或者,你想将雯茵送上法庭?” 听到这话,白戚氏顿时语塞。 雯茵所犯下的错误,哪怕是交由老村长处理,也可能受到严厉的惩罚……自家儿子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有时候他会执着于原则,甚至不惜做出一些冷漠无情的事情。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雯茵,这一次,姑姑真的帮不了你了。” 谢雯茵泪如泉涌,紧紧地抓住白戚氏的手。 “姑姑,不去滦州,能否换成镇上的纪家,或是其他任何一户人家呢?” 白戚氏缓缓地松开她的手,“雯茵,我已经说了,我无能为力!” 谢雯茵难以置信地问:“姑姑,你曾说视我为亲生女儿,难道那一切都是谎言吗?如果我真是你的女儿,你会如此绝情吗?” 白戚氏心中满是酸楚与煎熬,然而面对儿子坚定的决心,她发现自己已然无计可施。 面对谢雯茵那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她的心无法忍受,于是无奈地别过脸庞。 谢雯茵的情感受到重创,愤怒地咆哮起来:“骗子!你们都是口是心非的伪善者,一个个都声称将我视为家人,但实际上,那不过是看我顺从乖巧,才对我敷衍了事。如今我稍有差池,你们便要摒弃我!”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白戚氏的手掌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雯茵,你这是中了邪吗!” 白戚氏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痛苦,仿佛心被撕裂一般。 “在你踏入白家之前,你的亲生父母就对你冷漠无情,动不动就打骂你,但是你回想一下,这些年来我在白家对你的待遇,我何时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苛责?家里的珍贵之物,哪一样不是优先考虑你的需求?” “我对你掏心掏肺,关爱备至,换来的却是你如此忘恩负义的态度!” 白戚氏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说:“杨氏说得对,你今天能这样对待姜怀虞,将来我若有任何让你不满之处,你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我下毒手!”” “我不会这么做!” 谢雯茵激烈地摇头,“姑姑,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白戚氏脸上流露出失望与伤痛的神色,“玉京是你的表哥,同样也是你的亲人,可你却用迷药将他迷倒!” “那情形不同,姑姑,是你亲口说的,要将我许配给玉京表哥!” 白戚氏叹息一声,“我确实说过那句话,而且事情发生后,我也尽力帮你达成心愿,但玉京他并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谢雯茵突然手指向姜怀虞。 “姑姑,你一直都说,自从姜怀虞来到白家,玉京表哥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听从你的话了,你对她十分反感,对吗?只要她不再存在,我们就能恢复到过去的和睦生活,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 白戚氏一脸震惊,注视着谢雯茵良久,然后缓缓开口。 “不管我是否喜欢姜怀虞,她都是白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她瞥了一眼姜怀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以前,我确实是想方设法地想要难为她,但不管怎样,我从未有过伤害她生命的念头。” 杨氏不屑地说:“雯茵,你总是说为了白家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的事情没有被二弟及时发现,而是被外人知晓,你将受到法律的惩罚,到那时我们走出白家的大门,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呢?” 谢雯茵虽名为谢姓,实则自幼被白家抚养成人,一直以来,她被视为白家不可或缺的一员。倘若此事传遍乡邻,白家的声誉又将置于何地? 白戚氏原本尚未虑及此节,然而经杨氏一点拨,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人脸树皮,皆有所重。 她年岁已高,最为珍视的便是这份颜面。 白戚氏眼神深沉,瞥了谢雯茵一眼,叹息道:“事已至此,那就依照玉京所言去办吧。” “姑姑……”谢雯茵眼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白戚氏转过头,不愿再看她,“滦州虽地处偏远,但彭家财富雄厚,想来不会让你受苦。你嫁过去,我也可安心。” “我头风发作,余下事宜,你们自行决断。” 留下这句结语,她便离开了房间。 谢雯茵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残留的一丝希望瞬间幻灭。连姑姑都不再支持她,看来已是无路可走。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杨氏、姜怀虞,最终定格在白玉京的身上。 “玉京表哥,你已非旧日之人。” 白玉京却不愿再与她对视,“是你自己变了。” 他转头对杨氏说:“大嫂,近期请你将手头的事务暂且放下,务必妥善照顾雯茵。在她月底完婚前,切勿再让她生事。” 杨氏神情凝重地点头答应,“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将谢雯茵从地上扶起,“雯茵,你只能接受现实了。二弟毕竟还有旧情,到了彭家后,你好生与夫君相处。” 谢雯茵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杨氏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房休息。” 待谢雯茵进入屋内,杨氏立刻将门锁上。然而,她在门外倾听良久,屋内却毫无声息。 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西厢房内,众人散去后,只剩下白玉京与姜怀虞相对坐在桌边。 白玉京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怀虞,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姜怀虞微微一笑,“怎么反而怪罪自己了?” 白玉京自责地说:“终究是因我,雯茵才会对你如此,上回你遭遇不幸,也有我的责任。” 姜怀虞轻笑出声,半开玩笑地说:“好吧,就怪你。既然如此,你还不得补偿补偿我?” 姜怀虞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腰际,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戏谑,“连续两日颠簸于马车之上,这腰肢已是酸痛难耐,能否劳烦你施展一下妙手,为我舒缓一番?” 白玉京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缓步向她逼近。 第81章 大哥回来了 他的双手在姜怀虞的肩头轻轻揉捏着,同时关切地询问:“这样的力度可以吗?是否觉得不适?” “嗯,有些疼,轻一些吧。” 白玉京立即放慢了手中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抚弄一片脆弱的花瓣,“那我再轻一点。” 经过一段时间细致的按摩,姜怀虞终于满意地握住了白玉京的双手,将他温柔地按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白玉京的眉心,试图抹去那里的愁云,“不要再纠结了,这一切都是谢雯茵心怀叵测,怎能将罪责推到你身上?再说,现在的她已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怀虞,你受累了。” “往事已矣,不必再耿耿于怀。” 白玉京眉宇间的忧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情蜜意。 在家中度过了两日宁静的休憩之后,姜怀虞如往常一般踏入了私塾的讲堂。虽然相隔多日未曾相见,但学生们并未有一丝懈怠,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他们对姜怀虞的教诲更加珍视,课堂上,每个人都凝神倾听,比先前更加专注。 时间如箭,转眼便迎来了月底,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谢雯茵的出嫁之期。 白戚氏虽然与谢雯茵之间产生了嫌隙,但毕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女,如今即将告别白家,踏入另一个家庭,她的心中充满了不舍。 婚礼的筹备时间紧迫,白戚氏这些日子来忙碌不已,亲力亲为地为谢雯茵筹备嫁妆。 凭借白家的雄厚家资,这些嫁妆堪称丰厚,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唯一的遗憾是,白缙霄尚在潞安未能归来,未能及时送谢雯茵出嫁。 他对谢雯茵素来关爱备至,而谢雯茵也对他充满了亲近之情,两人之间的确是真挚的兄妹情感。 杨氏正在为谢雯茵精心梳理妆容,忽然听到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表嫂,你是否想过,若大表哥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他是否也会对我心生厌恶?” 杨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说:“今日是你出阁的大喜之日,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 谢雯茵默默点头,心中暗忖,“大表哥不在也好,至少在此时此刻,只有他心中真正挂念着我。” 杨氏轻叹一口气,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盒子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些璀璨夺目的钗环首饰。 “实际上,你的大表哥早已开始为你筹备嫁妆了,虽然他从未言明,但我深知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触摸着盒子中的首饰,谢雯茵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大表嫂,我对你不起……” 杨氏轻抚她的头,温柔地说:“别让泪水弄花了妆容,今后嫁到彭家,要收敛一下脾气,真诚地对待你的丈夫,与公婆妯娌和谐相处。” 谢雯茵紧紧依偎在杨氏怀中,呜咽着点头。 “雯茵铭记于心……” 正午时分,彭家的迎亲车队准时抵达,杨氏搀扶着谢雯茵,将她交给了喜娘。 随着婚礼仪式的逐一完成,谢雯茵即将随着迎亲队伍踏出家门。 看到这一幕,白戚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冲上前抓住谢雯茵的手,深情地叮嘱:“雯茵,今后要好好生活,到了彭家,别忘了时常给姑姑写信,好么?” “雯茵牢记了,姑姑,我离开之后,你要多加保重身体,若下次头疼复发,就让大表嫂用酒将掌心搓热,再为你按摩穴位,这样比直接服药效果更佳……” 毕竟是大喜之日,谢雯茵泪流满面,如同梨花带雨。 白戚氏紧紧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直到喜娘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她才缓缓松开了手。 谢雯茵登上马车,鼓乐声声,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缓缓消失在视线之外。 白家众人心情各异,但随着谢雯茵的离去,她所引起的风波也终于渐渐平息。 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正常轨道,白玉京继续前往县城深造,姜怀虞每日从私塾归家,闲暇时或缝补衣物,或与杨氏闲话家常,生活宁静而和谐。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便已经是九月底。 天气已经彻底转凉,白缙霄已有近两个月没有传回消息,杨氏心中不禁焦虑起来。 “妹妹,缙霄为何拖延了这么久,他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吧?” “姐姐,再耐心等等,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杨氏仍然放心不下,“缙霄他从未远离过家门,现在却孤身一人前往遥远的他乡,举目无亲,我真是担心他会遇到什么不测……” 姜怀虞安慰道:“大哥长期担任账房,处事老练,一般情况下都能应对自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姐姐,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我也想相信,但我的心总是忐忑不安。” 姜怀虞沉思片刻,提议道:“再等等看,如果月底之前大哥仍未有信来,我便托人去打听消息。” 杨氏点头同意:“只能这样了。” 她双手合十,仰望天空,祈祷道:“老天保佑,让我们的缙霄顺利完成妹妹交代的任务,安然无恙地回来。” “阿嚏!阿嚏!” 院外突然传来两声喷嚏。 一个声音接着响起:“哎呀!我们这儿果然还是更寒冷一些,刚回来就感冒了,潞安这个时候还春意盎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迹象,早知道临行前,我应该多带几套厚衣服……阿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杨氏立刻从忧虑转为喜悦。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缙霄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 杨氏脸上洋溢着喜悦,急忙迎上前去,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白缙霄,关切地道:“你真是让人牵挂,我刚刚还在和妹妹提起你,你就回来了!” 长久未曾踏足故里,白缙霄归来之际,瞥见妻子杨氏,忍不住露出欢欣的笑容。 “原来是你私下里编排我,我还以为刚一踏入家门,便不幸感染了风寒呢!” 杨氏望着他单薄的衣衫,满心忧虑地说:“快进屋添上件衣服吧,小心真的着凉了。我这就去为你熬一碗姜汤,暖和暖和身体。” “真是让你费心了。” 杨氏的面颊泛起一抹桃红,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说这些做什么,我这是担心你。” 白缙霄朝姜怀虞微微一拱手,随即转身,进屋更换衣物。 第82章 打扮自己 片刻后,他重新出现,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意,对她说:“弟妹,让你久等了。你大嫂这人啊,最爱唠叨,若我不听她的话,只怕她会滔滔不绝,让我们的耳朵不得清闲。” 虽然话语中带着些许责备,但他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目光始终落在厨房中忙碌的那道身影上。 姜怀虞会心一笑:“大嫂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大哥的关爱。” 白缙霄深情地注视了杨氏一会儿,才缓缓收回目光。 “弟妹,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此次外出,我终于不负所托,成功地完成了这笔生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纸契约,“你瞧瞧,这是签订的契书。” 姜怀虞早已对契书的内容了如指掌,她的目光落在契书的左上角,轻声念出:“洛殷?” “没错,正是洛姑娘亲笔所签。弟妹,你真是料事如神!我到了乌苏古镇后,历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洛姑娘。正如你所说,她正陷入困境之中,家中的母亲病重卧床,急需用钱治疗。她发明了洛儿殷胭脂,却苦于无人问津。我找到她时,她的胭脂摊子甚至被人推翻了。” “之所以拖延了这么久,是因为她母亲的病情始终不稳定。最后,我不得不前往潞安城请来名医,才终于控制住病情。随后,我与她商谈合作事宜,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 姜怀虞好奇地问:“她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吗?” 白缙霄轻轻搔了搔后脑勺,“在生意方面,她确实是爽快的。但她确实问了我两个问题。她想知道,我们与她素昧平生,为何要伸出援手。我告诉她,是我家弟妹得知了她的困境,不忍见她才华被埋没,因此让我前来寻找她。” “起初,她半信半疑,轻轻抚摸着脸上的胎记,满眼期待地望着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我这个模样,也能算得上明珠吗?我于是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依照你的言辞,向她解释道,外在的美丽与否不过是表面的一层皮相,她的容颜虽有些瑕疵,但她的心灵却如同明珠般璀璨夺目。正是她,创造出了别具一格的洛儿殷胭脂,这份胭脂让无数女性感受到了舒适与美丽,所有钟爱洛儿殷胭脂的女性都会由衷地感激她。 白缙霄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道:“这位姑娘心直口快,听罢这番话后,居然泪流满面,令我不知所措。待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又提出了想要见你。” 姜怀虞也温柔地笑了笑,“将来一定有机会的,我也很期待与这位洛姑娘的见面。” “没错!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姜怀虞的目光转向了白缙霄,“大哥,此次前往潞安,实在是让你受累了。” 白缙霄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哪里哪里,弟妹,坦白说,如果不是你让我去潞安处理生意,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大哥素来聪明能干,这些挑战对你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白缙霄笑得更加开朗,心中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这时,杨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见到他这副神情,不禁抛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白眼。 “弟妹只是客气一下,你可别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天才。今后做事,更要小心谨慎,别辜负了弟妹的期望。” “明白,明白。” 白缙霄豪爽地喝完了姜汤,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递给杨氏,兴奋地催促道:“弟妹的眼光独到,这洛儿殷胭脂确实美艳绝伦,你快试试看!” 杨氏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既害羞又喜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弟妹还在这里呢!我看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你放着正事不提,反而来逗我笑了?” 姜怀虞轻声笑道:“不着急,大哥既然已经回来了,事情可以慢慢商议。但是大哥对大嫂的这份深情,却是迫不及待的。大嫂,你就试试看吧,我也好奇这洛儿殷胭脂究竟有何魅力。” 杨氏羞涩地瞪了姜怀虞一眼,“弟妹,你怎么也学会了取笑我?” 姜怀虞连忙摆了摆手,俏皮地回答:“我可没有。” 白缙霄则推着杨氏向房间走去,“去吧,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害羞什么?你去试试胭脂,我正好也该去拜见母亲了。” 将杨氏引领入屋后,白缙霄又转身走进了白戚氏的房间。 白戚氏早已在院子里听到外面的细微动静,耳闻他们交谈的热络,故而没有立刻现身。 目睹长子安然无恙地归来,她的心中也落下了沉重的石头,与白缙霄略谈了几句,便随他步出了房门。 不久,杨氏也精心装扮一番,步入了众人的视线。 她重新整理了发鬓,戴上了姜怀虞赠予她的莲花发冠,脸上的妆容恰到好处,眉毛细长而弯,唇上的胭脂犹如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而双颊的阴影淡淡的,更映衬出她肤色的红润,光彩照人,宛如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白缙霄不禁目瞪口呆,低声喃喃:“娘子,你如此打扮,倒真像是咱们新婚燕尔,孩子尚未降生之时……” 姜怀虞也赞誉道:“大嫂实在是美艳动人。” 杨氏的容貌其实并不特别惊艳,但她那清秀而端庄的五官,经过一番修饰后,便散发出独特的韵味。 听到他们的赞美,杨氏心中喜悦,却不好意思直接表露。 “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哪里有你们说的那般过分?别再戏弄我了。我之所以如此装扮,是为了帮弟妹试试这胭脂,你们别只顾着我,倒是评价一下这洛儿殷胭脂的品质如何?” 姜怀虞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胭脂很美,但大嫂你更美。即使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芳华年纪,正是风华绝代的时光。今后你应该多抽空打扮自己,现在的你,实在是非常迷人。” 白戚氏插话道:“已经成家立业,不再是少女,打扮得太过妖娆作态,难道是想耽误日常的劳作吗?” 杨氏的神色顿时暗淡了许多,她早已预料到,婆婆定会对她这样的装扮看不顺眼。 姜怀虞反驳道:“婆母,这话似乎不太对,难道女子嫁为人妇,便不能再装扮自己了吗?” “嫁为人妇,还有谁会欣赏你的打扮?” “我会欣赏!”白缙霄立刻接口,“她是我的妻,我自然愿意看到她美丽的一面!” 第83章 产业遍布全城 白戚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娶了妻子就只为了摆设观赏?” 杨氏无奈地叹息:“好了,别再争论了。以后,我不会这样打扮了。” “大嫂,你不必委屈自己的。”姜怀虞出言劝慰道。 姜怀虞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掌,温柔地道:“咱们精心装扮,最主要的目的并非为了他人的目光,而是为了让自己心情愉悦。再说了,即便我们擦脂抹粉,也不会妨碍我们辛勤工作。” “确实不会妨碍,但这买化妆品岂不是要花不少钱?” 白戚氏心中的不舍,如同对待银两一般。 姜怀虞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安心,“潞安的生意已经谈妥,今后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化妆品。因此,婆母大可不必为此忧虑。” 白戚氏无法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怀虞转过头,望向白缙霄,“大哥,这次回来,你带了多少洛儿殷胭脂?” 白缙霄指向门外,“随我一同去看看。” 他们走到门外,白缙霄轻轻拍打着马车上油布覆盖的货物,兴奋地道:“这是第一批洛儿殷胭脂,共有五箱,每箱一百盒。原本并没有这么多,是洛姑娘用剩余的资金,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姜怀虞微微点头,“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白缙霄询问道:“弟妹,现在货物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如何销售呢?” “先将货物搬进屋里,我们再详细商讨。” 众人忙碌一番,将所有货物搬入屋内,然后齐聚在堂屋中。 白缙霄说:“弟妹,我有一个想法。我曾经的账房老板,他名下有一家脂粉店。洛儿殷胭脂的质量上乘,老板的眼力非凡,如果我们卖给他,相信他不会拒绝。” 白戚氏赞同地道:“这真是一个绝佳的主意。只要大儿子的老板愿意收购,这五箱胭脂不就立刻卖出去了吗?” 不仅能迅速收回成本,还能大赚一笔。 看来,白缙霄此次潞安之行,收获颇丰。 杨氏也满脸喜悦,众人都为即将到来的财富而兴奋不已。 然而,姜怀虞却轻轻摇头,“不,我们不将洛儿殷胭脂卖给他人。” 众人惊讶。 白缙霄问:“弟妹,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靠自己来销售吗?” “没错。”姜怀虞肯定地点头。 白缙霄疑惑地问:“那我们从未涉足商界,毫无门路,该如何将产品推向市场呢?” 姜怀虞回答:“就用最朴素的方式,设置一个货摊,沿街叫卖。” “沿街叫卖,就像那些街头小贩?”白缙霄有些困惑。 姜怀虞坚定地道:“对,就是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让洛儿殷胭脂走进人们的视线。” 白戚氏蹙紧了眉头,满脸不解地斜视了姜怀虞一眼,“明明有一条捷径在眼前,你为何偏要绕弯子而行?众人皆赞你机智过人,怎料连这简单的道理,你竟也未能洞察?” 倘若老大的前东家能够接受这些洛儿殷胭脂,那么只需一次交易,便能清空所有库存。这等便捷高效的手段,难道不比把货物积压在手,再劳神费力地逐一推销来得强? 白缙霄和杨氏同样感到困惑,他们均用迷茫的眼神投向她。 姜怀虞迎着他们的目光,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这方法固然便捷,但将货物卖给商家,实则等于将最终的定价权拱手让人,这与二道贩子的行径又有何别?” “洛儿殷胭脂未来的市场潜力无可限量,我所追求的是将每一分利润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试想,无论是大哥的前东家,还是未来潜在的买家,他们若想获取更高的利润,必然会在我们这里压价,这样一来,我们不就等于被他人牵着鼻子走吗?” “反之,若我们从零开始,哪怕起初仅有一张简陋的桌子作为摊位,在街头巷尾叫卖,但随着资本的积累,我们可以逐步购置铺面,开设店铺。只要资金源源不断,生意便能日益壮大,一家店铺,店铺……甚至有可能将产业拓展至全城,这些都是我们亲手打造的实体产业,远胜于空有货物,却只能一次次转手他人。” 众人听后均陷入了沉思。 将产业遍布全城? 这真的是他们能够实现的壮志吗?然而,姜怀虞脸上的自信坚定不移,她似乎并不认为这些目标对白家来说遥不可及。 白缙霄率先开口,声音中满是敬意:“弟妹素来具有远见卓识,我愿意听她的。” 无论是过去的账目管理,还是这次派他前往潞安洽谈生意,自家这位弟妹展现的智慧与才能,都让他深感钦佩。 因此,他坚信她的选择。 杨氏也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我也愿意听从弟妹的意见。” 白戚氏神色犹豫,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姜怀虞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对生意之道知之甚少,你们看着办就是。只要真的能盈利,我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姜怀虞微笑着,眼神中闪烁着坚定:“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让各位失望。” 她的目光转向白缙霄和杨氏,语气亲和而诚恳:“大哥大嫂,关于货物的销售,恐怕还需你们多多费心。” 白缙霄挺起胸膛,豪爽地说:“弟妹,有何吩咐,尽管开口便是。自从我辞去账房的工作,便已做好了听从你的差遣的准备。” 杨氏也愉悦地笑了起来:“眼看着冬日将至,地里也没多少活儿了。我这辈子除了辛勤劳作,还真没正经做过生意。弟妹,只要你不嫌我笨拙,我愿意听你调遣。” 面对他们如此深沉的信任,姜怀虞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感动。 “好,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必定能将此事做成。” 杨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但随即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自从弟妹进门,我们家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真的吗?”白戚氏疑惑地问道。 白缙霄轻轻地笑了笑,说:“难道不是吗?我看弟妹就是我们家的幸运星,无论是私塾、账本还是生意,哪一样不是因她而蒸蒸日上?” 白戚氏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逐渐流露出敬佩之光。 “这话确实不假,玉京媳妇,确实有两下子。” 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让她不得不承认,她这回真是找对了儿媳妇。 第84章 分钱 众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叹了一会儿。 白缙霄忽然又问:“弟妹,我们自家制作的胭脂销售之事已定,但不知一盒洛儿殷胭脂该如何定价?” 姜怀虞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盒洛儿殷胭脂,定价三两白银。” 众人听后,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三两银子一盒胭脂?”白戚氏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杨氏嘴唇颤抖着说:“这这这……实在是贵得离谱了些吧?” 在市面上,品质一般的胭脂水粉,价格大约在几百文一盒,很少会超过一两银子,只有那些极为高端的胭脂,价格才会突破一两银子。洛儿殷胭脂虽然品质上乘,但定价三两银子一盒,无疑是天文数字! 白缙霄也不禁开始怀疑,低声问道:“弟妹,洛儿殷胭脂固然出色,但它终究只是一款胭脂,真的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吗?” 众人面上的神情都是满怀疑惑,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 姜怀虞轻轻一点头,语气坚定:“就定价三两。” 往昔岁月里,京城脂粉铺中洛儿殷胭脂的价格曾炒至令人咋舌的十两银子一盒,相较之下,三两银子的定价确实显得平易近人。 她之所以将价位定在这样一个数额,背后其实蕴藏着深思熟虑的策略。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重蹈前世覆辙,将价格定得过高,这宗生意必定会引起旁人觊觎。缺乏足够实力,恐怕不久便会被各方势力鲸吞蚕食。 然而,若定价过低,又无法凸显洛儿殷胭脂的独特价值。 三两银子,恰到好处地处于高与低之间的黄金分割点。对那些权贵豪门而言,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对寻常百姓来说,虽然有些吃力,但咬咬牙还是能够承受。这样一来,生意就不会太过显眼,可以稳妥地持续推进。 众人听罢她的论述,虽仍感惊异,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道理确凿。 姜怀虞缓缓说道:“大哥刚从潞安风尘仆仆归来,旅途劳顿自是不言而喻,不妨先休息两日,之后再投身买卖,亦不为迟。” 白缙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却是一刻也等不及。 他挥了挥手,决绝地说:“不必了,一日缓冲足矣。这两个月的辛勤付出,我早已迫不及待想要收获成果。弟妹,别笑话我,只有将银子握在手中,我的内心才能彻底踏实。” 姜怀虞微笑着颔首,温言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一切事宜已定,白戚氏却仿佛仍在梦境之中。她心中反复核算着这笔账目,却始终难以理清头绪……一盒胭脂三两银子,五百盒便是1500两,扣除分给洛姑娘的三成,自家还能净赚一千多两银子。 一千多两啊……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巨款。 若真如姜怀虞所言,白家岂不是能够一跃而起,扶摇直上? 她内心既充满兴奋,又怀着无尽的期待,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暗自为事情的顺利进展默默祈祷。 …… 众人的执行力异常高效,分工明确之后,白缙霄夫妇立刻投入了忙碌之中。 他们先是镇上购置了一个半旧的货柜,随后便匆匆赶往县城。 第一天,结果并不太顺利,整日下来仅售出十几盒胭脂。接下来的几天,货摊的生意依旧显得格外冷清。 白缙霄夫妇不禁十分沮丧,心情犹如冬日寒风中的落叶,飘摇不定。 姜怀虞温言抚慰道:“万事开头固然艰难,但只要保持一颗平和的心态,定能邂逅那些独具慧眼之人。” 听了她这番体贴的话语,白缙霄夫妇方才放下心来,继续在县城精心经营他们的买卖。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起初乏人问津的洛儿殷胭脂,终于逐渐崭露头角,吸引了一批忠诚的顾客。 他们试用过后,无不被洛儿殷胭脂的卓越品质所折服,因此纷纷回过头来再次购买。 直至十月底,五百盒洛儿殷胭脂已销售一空。 经过顾家众人的协商一致,决定将洛儿殷胭脂的财务账目交由姜怀虞打理。一日,家族成员齐聚堂屋,姜怀虞在整理完账目后,将银子细致地分成了数份。 “这450两银子,是洛姑娘应得的分红,这120两,是大哥在潞安辛勤劳作以及胭脂销售的薪酬和红利,这80两是大嫂的份额,还有这100两,将交由婆母统筹,用于家族公共开销……各位是否有什么意见?” 众人沉默不语。 白缙霄和杨氏夫妇已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夫妇俩总共获得了200两银子,姜怀虞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们? 杨氏既喜悦又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赚取如此丰厚财富的一天。 白戚氏的神色也显得极为振奋,但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玉京媳妇,你让大儿子和儿媳为你效力,还赐予他们如此丰厚的报酬,我并未对此提出异议。然而,这个家终究还是由我掌舵。我们总共赚得一千多两银子,你给了大儿子夫妇200两,而到我这个家长手中,却只有100两,难道你打算将剩余的财物独吞不成?” 白戚氏尽管没有亲自出力,却也能获得100两银子,这已经远超她的预期。 但与姜怀虞手中掌握的财富相比,如何能压制住心中的贪婪?那可是亮闪闪的白银,谁不渴望它能越多越好呢? 姜怀虞轻声细语地询问:“婆母,您是不是觉得,这100两银子无法满足您的日常开销?” “开销?”白戚氏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那倒不至于,但作为一家之主,家里的财务不是理应由我掌管吗?” 姜怀虞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透露着温和与坚定:“不过,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生意上的决策,由我来负责。” 白戚氏目光如刀,瞪大了眼睛,“我负责钱财,你主掌生意,这两者有何抵触之处?” “当然有,商场如战场,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如何能灵活应对?再说,我早已表明,一旦资金充足,我们便要购置产业。婆母您突然要求接管资金,莫非是打算自行操盘?” 白戚氏语塞,她这位乡村妇人,对于生意经确实一窍不通。 第85章 任务艰巨 “那你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提前告知一声,从我这儿支取不就成了?” 姜怀虞微微挑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婆母这是对我有所疑虑?” 她深知婆母的贪婪,该上交的家财,她从未短缺分毫。然而,如果白戚氏贪心不足,想要独占所有,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无论是之前的刺绣活计,还是收取束修,抑或是现在这门红火的洛儿殷胭脂生意,都是她一人之力促成的。这是她凭借自身努力换来的成果。上一世在侯府,她深刻体会到了金钱的重量——只有掌握经济大权,才能获得真正的权力和自由,不至于在任何事上受制于人。 因此,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绝不退让。 姜怀虞依旧面带微笑,保持着她一贯的温柔与从容,但不知为何,周围的几人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白戚氏心中一颤,语气有些吞吐,“我并非是对你缺乏信任,不过,不过……” 她迟疑了片刻,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白缙霄挺身而起,语重心长地对母亲道:“母亲,依我之见,有能者居之,怀虞精通商贾之道,您又何必在这些琐事上与她争执?她所贡献的银两,您无论怎样使用,都绰绰有余。更何况,若她日后能赚取更多,交付给您的财物,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杨氏虽然对白戚氏有所忌惮,但仍不禁点头附和:“确实如此,未来的日子还长。” 白戚氏见众人皆站在姜怀虞一方,心中不禁领略到了谢雯茵的苦涩,她无法反驳,心中满是无奈与不甘。 “哼,你们这伙人,就知道吓唬我!” 白缙霄赔着笑脸,温和地说:“母亲,家中财运亨通,您应当感到欣慰才是啊?” 白戚氏脸色阴沉,不加理会。 白缙霄继续说道:“我知道母亲心中不畅快,但怀虞的做法,确实无可挑剔。错在我,身为长子,我未能尽到责任。” 白戚氏疑惑地斜视了他一眼,“你又有何错?” 白缙霄将手中银两清点一番,从中取出60两,恭恭敬敬地递给白戚氏。 “先前我因预支工钱,数月无收入,导致家中生计陷入困境,无奈之下,只能让怀虞承担重任,以养家糊口。但我身为白家嫡长子,怎能长久依赖弟媳?” 他微笑着说:“如今,我跟随怀虞,也算赚得盆满钵满。公中的开支,不应让怀虞一人承担。因此,今后大房所得之财,我会从中提取三成,纳入公中,以尽孝道,母亲觉得如何?” 闻言,白戚氏不禁喜上眉梢。 “好,缙霄,娘没有白疼你,你终于有了长子的担当!” 她在姜怀虞那里受挫,却没想到自家长子如此贴心,如今又额外得到六十两银子的实惠,顿时欣喜不已。 这样一来,白戚氏也不再有任何不满了。 毕竟在她看来,无论谁赚得钱财,自己总能分得一杯羹,这也就足够了。 …… 首批洛儿殷胭脂一经上市,便被抢购一空。白缙霄紧接着着手准备前往下潞安,此行不仅是为了向洛姑娘交付分红,再次采购货物,而且姜怀虞还额外赐予了他500两纹银。 “大哥,此番前往潞安,你无需急于归来。如今我们手中已握有雄厚资本,货物的运输事宜,你可以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商队或镖局,委托他们代为押运。此次最为关键的,便是助洛姑娘建立起她的胭脂作坊。” 洛儿殷胭脂首次亮相市场,便获得了极佳的反响。 若单凭洛姑娘一人之力,显然难以满足如此庞大的市场需求。因此,当务之急是打造一个具备规模生产能力的作坊。 然而,洛姑娘在乌苏古镇一直遭受排斥,仅凭她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成事。因此,白缙霄有必要留在当地,助她一臂之力。 白缙霄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神情严肃地答复:“放心吧,弟妹,我定当竭尽全力,将作坊创办起来,确保洛儿殷胭脂的生产毫无后顾之忧。” 姜怀虞交付给他的任务,一次比一次更具挑战性。 创办作坊听起来似乎轻而易举,但实际上涉及的人力、物力远比先前在潞安进行的一次交易复杂得多。首先,需要找到一个稳固的场地;其次,是各类原材料的供应;再加上人手的招募。洛家只有洛姑娘和她久病的母亲,她们在镇上备受冷落多年,若要招募工人,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工人必须能够接受洛姑娘的管理,否则若大家不听指挥,作坊岂不成了混乱之源? 这一系列任务,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白缙霄一想到这些,便感到烦恼不已。 甚至,他屡屡在内心挣扎,无数个时刻几乎要脱口而出,请求姜怀虞亲自赶赴潞安处理作坊的纷繁事务。 然而,每当面对家中弟媳那满含信赖的眼睛,他又总是迟疑不决,难以将心中的困惑倾吐而出,只能硬着头皮,冥思苦想可行的对策。 实际上,姜怀虞对于他的这种纠结心知肚明,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前世的磨砺让她深刻理解,单打独斗难以成事,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因此,她迫切需要可靠的帮手。 目前,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唯有大房的那对夫妇。 白缙霄虽然欠缺一些精明,却拥有着质朴厚道的品性,加上多年从事账房工作的经验,他对数字极为敏感,假以时日,定能独挡一面。 幸运的是,白缙霄的表现并未让人失望。 他虽然深陷苦恼,但并未轻言放弃。为了即将前往潞安开设作坊的任务,他不厌其烦地向姜怀虞请教了许多细节将每一个关键点都详细记录在纸上,而且还带着丰盛的礼物返回,拜访了前任老板,向他求取宝贵经验。 在做了万全的准备后,他终于信心满满地踏上了前往潞安的路途。 白缙霄离去之后,杨氏忽然感到一阵空虚,她开始想念家里的那些田地。 当她走到田间时,却惊讶地发现地里已经有了劳作的人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大声呼喊,质问这些不速之客为何擅自闯入自家的田地,姜怀虞却及时赶到了。 “大嫂。” 杨氏惊讶地问道:“弟妹,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86章 签契约 她焦急地想要拿起锄头冲进地里,“等一下,这些人不知从何处而来,竟敢在我们的田地里胡闹,我要去将他们赶走!” 姜怀虞紧紧握住她的手,微笑中带着一丝戏谑地说道:“大嫂,先别急,让我来给你澄清清楚。” 她目光流转,轻轻瞥了一眼在那片土地上辛勤耕作的几人,心中暗自揣摩:“这些人,说不定正是二婶请来的帮手吧?” “难道二婶打算抢夺我们家的田地?”杨氏心头突然涌现出这个念头,脸上瞬间布满了紧张之色。 看到她如此焦虑,姜怀虞不禁哑然失笑,温柔地说道:“大嫂,你误会了——” 她轻轻扬起手臂,环顾四周,“你看,这片广阔的田地,如今已尽归我所有。” 杨氏愣住了,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么多土地,我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 姜怀虞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嫂,你不必亲自耕作这些土地。” 她解释道:“除了用于开设作坊的资金外,我手中还有一些盈余。虽然这些钱不足以购置商铺,但用来购买这些土地却是绰绰有余。毕竟,无论是田产还是房产,只有真正握在手中,才能感到安稳。我买下这些土地后,便立刻去找了二婶,询问她是否愿意接手我们家的这些土地。我提出每亩给她两成的收成作为报酬,她听后立刻答应了。所以,我猜想,这些人应该是她请来的。” 她凝视着这片肥沃的土地,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等到今冬土地翻耕完毕,来年春天就可以开始播种,到时候,这片土地上将会绿意盎然,长满金黄的庄稼,这一切,都将是我们共同的财富。” 杨氏终于回过神来,心中的紧张和焦虑逐渐消散。 是的,姜怀虞已经带领他们赚了不少钱。 她自己手中也握着一大笔私房钱,而且这些钱是她凭借自己的双手赚来的,即便是白戚氏也别想从她手中抢去分毫。 她顿时笑出声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弟妹,坦诚告诉你,自从我嫁入白家以来,从未敢想象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家拥有如此广阔的土地,而我自己却无需亲自动手,就有专人负责耕种,这简直就如同过上了梦幻般的生活!” 姜怀虞调侃道:“就算咱们不耕种,也还有商贾之道可行,大嫂,你可别过早庆祝。” “做买卖岂止轻松?不仅能赚取银两,而且毫不费力。” 起初,杨氏在闹市中摆摊叫卖,确实有些羞涩不自在。但在自家夫君和姜怀虞的鼓舞之下,她逐渐领悟了生意经的奥秘。特别是那些购买胭脂水粉的顾客,大多是女子,因此,她这个女性比起白缙霄这个男子来,更具说服力。 时间证明,她才是销售洛儿殷胭脂的真正的主力军,而白缙霄则专注于收银和打包货物,两人的搭配可谓天衣无缝。 回想起这些,她突然如梦初醒。 没想到,她这个只知道泥土和家务的乡村妇女,竟然也能在商海中找到自己的舞台。 更兼之,姜怀虞的话语中似乎暗示着,未来她还将继续参与生意之事。 杨氏心情复杂,凝视着姜怀虞良久,才轻声细语道:“妹妹,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姜怀虞笑容满面。 杨氏望着她的笑颜,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泪光。 “妹妹,从来没有人如此肯定过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否则我恐怕永远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做到一些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这么讲,就当是我喜欢偷懒,所以把大小事务都推给了你和大哥。” 杨氏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世上哪会有你这样懒惰的人,每天早晨还得按时去私塾授课,回来后还要为生意琐事劳神。” 姜怀虞苦笑一下,其实她内心深处,只是渴望有了钱财后能过上悠然自得的生活。 杨氏轻声低语:“这一切真是如同梦境一般……” …… 随着冬日的临近,天气愈发严寒,一日冷似一日。 半个月前,白缙霄离开潞安,如今商队携带着第二批珍贵的洛儿殷胭脂归来,共有8箱之多。 鉴于杨氏一人承担销售重任,姜怀虞特意叮嘱她每日只携带半箱,既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也担心胭脂销售过快,未来会出现供货不足的尴尬局面。 十一月底,8箱胭脂已售出过半姜怀虞手头也渐渐积聚了一些本金,她开始着手在城里寻找合适的商铺。 这天上午,白玉京从屠祭酒家步出,目光一瞥,便瞧见姜怀虞站在门外观望。 他疾步上前,先为她细致地系紧兜帽的带子,然后关切地说:“怀虞,你为何站在寒风中?今日天空阴沉,恐怕不久后将迎来一场瑞雪,若是让你着凉,我该如何是好?” 姜怀虞向他散发出一个宽慰的微笑,“你数日未归,我渴望尽早与你相见。” 白玉京心头一暖,牵着她的手登上马车。 家境如今日渐殷实,为了方便日常出行,姜怀虞特意为家中购置了一辆马车。 “你下午有空闲吗?”姜怀虞询问。 白玉京回答:“下午先生并未安排任何事务,我空闲得很。” 姜怀虞笑容满面地说:“近日来,我在城中牙行考察了几家商铺,反复比较之下,发现有一家颇为合我心意,我打算今日就将其定下,你能否陪我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 白玉京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忽然感慨道:“夫人,你仅用数月时间,便能让生意发展至此规模,相较之下,我自觉颇显逊色。”话中蕴含着深深的敬意与赞赏。 姜怀虞当然无法向他详述,她之所以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全依赖于前世的历练与洞察。她只能报以一笑,轻描淡写:“不过是侥幸罢了。” “我的运气也称得上幸运。”白玉京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踏入牙行,里面的掌事已经事先准备好了契约,恭恭敬敬地递给白玉京审阅。 白玉京不假思索地将契约交给了姜怀虞,牙行掌事的神色略显尴尬,赔着笑脸询问:“这间铺子是一座双层小楼,附带一个幽静的后院,内有三间厢房售价仅为500两银子,首付需支付一半,不知公子与夫人意下如何?” 第87章 责任沉重 几天前的午后,姜怀虞特意去考察了这间铺子,发现它完全符合自己的期待,于是她点头应允:“不必那么繁琐,我愿意一次性付清全款。” 闻言,牙行掌事眼中闪过一抹喜悦。 “如此甚好,夫人请查阅契书,若无异义,我们便可正式签约。” 姜怀虞目光转向白玉京,“玉京,让我们共同见证。” 她的眼中闪烁着笑意,温柔而坚定。 上辈子,即便是她最终掌控侯府,成为众人羡慕的侯门主母,也从未真正快乐过,以至于年纪轻轻便黯然离世。 而这辈子,她找到了愿意携手一生的人。 重新涉足商界,仿佛为她注入了新的活力,她渴望与心爱的人共同打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家园,而且她对此充满信心。 白玉京深情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着颔首,“嗯。” 交易双方在契书上签字画押,当场结清款项后,牙行掌事立刻捧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笑容满面,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夫人,公子,这间铺子的地契和钥匙,如今正式成为两位的财产了。” 当姜怀虞接过那纸地契,她的手中仿佛捧着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心中的安定感也随之增添了几分。 她抬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微笑着对白玉京说:“玉京,让我们一起探访这片新领地吧。” 两人踏入了新购置的商铺,这间商铺位于狮子街,与繁华的主街仅相隔两条巷弄,地理位置适中,恰到好处。前一位主人不久前才将它易手,因此店内依旧保持着整洁,灰尘并不厚积。 姜怀虞紧握着白玉京的手,径直朝后院走去。 她指向那些静谧的厢房,温柔地说:“这是我们自己的角落,明日我便差人将这里彻底打扫一番。这个庭院宁静宜人,你便搬迁于此,安心研读诗书。哥哥和嫂子将在商铺内操持,彼此照应,岂不美哉?” 白玉京温文尔雅地点头,“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他们在商铺中漫步一圈,姜怀虞感到有些疲惫,便取出手帕,轻轻拭去椅子上的尘埃,然后与白玉京一同落座。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一名身着仆役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细长盒子,态度恭敬地向两人鞠了一躬,“两位尊贵的客人,小的已将您所需求的‘会棋图’送达,请您验收。” 白玉京仍旧满腹疑虑,而姜怀虞却已打开了盒子,取出画轴,她仔细观赏了一番,然后将其递给了白玉京。 “这是前朝周矩亲手绘制的会棋图,你仔细鉴赏,看是否有所差池?” 白玉京目光细致地审视了几遍,确认无疑,便点了点头。 姜怀虞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银票,递给了那名仆役,“劳烦你一趟,真是辛苦了。” 仆役接过银票,笑容满面地挥手告别,“夫人过奖了,若今后还有所需,尽管吩咐小的。” 他离去后,白玉京手中紧握着会棋图,仍不解其意。 “怀虞,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怀虞轻轻将画卷卷好,放回盒中,然后解释道:“我早已打探清楚,屠祭酒虽然不喜好门生馈赠礼物,但他对画作情有独钟,尤其是前朝周矩笔下的精细人物画。如今正值腊月,春闱的日期日益临近,你将这幅画献上,若能讨得屠祭酒的欢心,他必然会更加关注你。” 白玉京望着她,心中涌动着感激与愧疚,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了商铺,手中提着两个食盒,他笑容可掬地行了一礼,说道:“两位贵宾,这是您预订的美食。” 姜怀虞轻声询问:“另一处的美食是否已经送达?” 她所指的是杨氏的方向。 店小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点头回应,“小的在来此途中,顺道先将美食送至那边,这才抵达此处。” 待店小二将菜肴一一摆放停当,姜怀虞付过账,挥手送走对方后,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已是饥肠辘辘,咱们先享用美食吧。” 白玉京目睹她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禁生出一丝自愧不如之感。 姜怀虞温柔地为他夹了一口菜,“多吃一些,待会儿你还得陪我去城中逛逛,店铺已经购置,我希望能赶在春节前夕开业。” 店铺的装修、人员的招募,都必须尽快解决。 品尝了几口之后,她发现白玉京始终沉默不语,便放下了筷子。 “玉京,你心中是否有所困扰?” 白玉京目光深邃,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怀虞,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而我却无所回报。” “你怎么能这么想?”姜怀虞紧握住他的手,“我们结为夫妻,这不是我份内之事吗?” “但我仍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你认为,现在只有我在付出?” 白玉京点了点头,“白家的所有,都是因你而得,你肩负的责任太过沉重。” 姜怀虞凝视着他的双眼,“但我心甘情愿做这些,而且,我也得到了我所渴望的。我并不觉得,白家对我是一种负担。我、大哥大嫂,我们都在共同努力,还有你,玉京,别再觉得你没有帮助我。若非你拥有举人娘子这个身份,我怎能如此顺畅地在城中购置产业?” “因此,在世人消除对女性的偏见之前,你就是我大胆行事的坚强后盾。我们只是各司其职而已,若你日后金榜题名,我也能因你而荣耀,你说呢?” 白玉京望着她灿烂的笑容,深感愧疚地摇了摇头。 “是我太过拘泥了。” 姜怀虞轻轻摇晃他的手,“别再想了,家中事务有我,你只管放手一搏,追求你的前程。你曾对我说过无数次,我有多么出色,但在我眼中,你同样光彩夺目,我相信你终将有一天崭露头角,而我,愿意与你携手共进。” 白玉京并非一个沉溺于自怜、纠结于细节的人。 想明白之后,他重新恢复往日的从容自在,“娘子所言极是,我们一起前行,共创未来。” …… 腊月十三,经过一番精心筹备,店铺的整顿终于圆满落幕,只待两日后的黄道吉日便可盛大开业。 姜怀虞携同杨氏一同前来,进行最后的细致审查。 第88章 春节 这家店铺被姜怀虞命名为“云霜集”,经过翻新,展现出一种清新脱俗、典雅宜人的风貌,几乎无可挑剔。唯一需要留意的是,如何让那些新招募的伙计们不犯任何疏漏。 除了白缙霄和杨氏之外,店铺目前还雇有两名伙计,以及一名账房。 姜怀虞将众人召集至宽敞的大堂,细致地叮嘱着开业的各项注意事项。 待她训话完毕,杨氏才轻声询问:“弟妹,缙霄本就是精通账务的行家,你为何不等到他回来,让他接管这个账房之职?” 姜怀虞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在潞安经过一番磨砺,回来后仅担任账房一职,实在是浪费了他的才华。我打算,让大哥来担任云霜集的掌柜一职。” 几天前,白缙霄来信告知,作坊的筹备已接近尾声,他再坚守一段时间便可启程,预计能在过年前赶回家中。 “什么?” 杨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弟妹,云霜集是你亲手打造起来的,理应由你来担任掌柜才是!” 姜怀虞俏皮地笑了笑,“掌柜之职太过繁重,我啊,宁愿做一个隐于幕后的东家。” 她所言非虚。 在前世,她管理着侯府众多的产业,哪里有闲暇逐一亲自料理? 经商之道,识人善任同样至关重要。只要能把握大局,放心授权,严格审查财务,基本上不会出现重大问题。再说,未来也未必只有这一项生意需要她亲自操持。只要生意步入正轨,无需将全部精力都倾注于其中。何况,她还负责着私塾的学子们。 杨氏却误以为她是不愿居功。 毕竟,在城中担任掌柜,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风光事,弟妹怎么可能不动心?她这样说是出于无法放弃私塾的考虑,所以才会把店铺交给他们。 杨氏感动得几乎无言以对。 她原本以为,大房能够过上好日子,全靠小叔的庇荫,却没想到,他们夫妇二人,竟然是被自家妯娌一步一步引领上坡的。 杨氏神情庄重地说道:“等到缙霄归来,我一定会严格督促他,努力工作,绝不让弟妹失望。” 姜怀虞笑意盈盈地说道:“虽然是大哥率先担任了这位掌柜,但我衷心希望,大嫂你也能潜心钻研一下账目,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将来若有机遇,你同样可以独当一面。” 此时,杨氏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好吧,弟妹,我一定会勤学苦练。” 腊月十五那天,云霜集在欢声笑语中热闹地开业了。 白玉京并未对自家妻子经商的事保密,因此屠祭酒以及他的几位同窗好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 岁末将至,私塾的学生们也已陆续回家度假。 白缙霄尚未归来,姜怀虞便一直在店铺中帮忙。天气寒冷,来回奔波实在不便,再加上白玉京也居住在云霜集后院,因此她索性住了下来。三间厢房中,她与白玉京共住一间,杨氏夫妇一间,还有一间作为库房。 只留下白戚氏和奉昀、慧依在家中,姜怀虞原本对此颇有不满。 然而,她早已有所准备,委托牙行管事帮忙挑选了一对忠厚老实的母女,买回家中伺候白戚氏。如今白戚氏在家中有专人侍候,又能彰显当家太太的威风,想必就不会再有何怨言。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小年,白缙霄终于回到了家中。 他在云霜集熟悉了几日,春节也即将来临,店铺暂时歇业。一家人带着购置的年货,齐全地回到了白家。 家中新买来伺候白戚氏的那对母女,母亲姓柳,女儿名为绯月。 白戚氏已经迅速适应了自己的身份,看到他们回来,她十分自然地指挥道:“柳妈妈,你去泡一壶好茶,绯月,把前些日子我在镇上买的那些精细点心,拿出来给两位公子品尝。” “公子,是在叫我吗?” 白缙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要笑出声,但又忍住了。 白戚氏的目光从杨氏和姜怀虞身上扫过,轻蔑地冷哼一声:“哼,你们这两个做媳妇的,倒是过得逍遥自在,恐怕都已经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个当婆婆的存在了吧?” 杨氏虽然在外面锻炼出了与人交往的勇气,但面对这位常年压在她头上的婆婆,她仍旧有些畏惧,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姜怀虞则笑了笑,语气柔和地说:“媳妇们在外忙碌生意,未能随时侍奉婆母,是我们的过错。然而,我们心中却一直挂念着您。否则,我们也不会特意请人回来照顾您和孩子们。婆母这样说话,难道是认为柳妈妈和绯月服侍得不够周到?” 柳妈妈和绯月听罢,俱皆神色慌张,头低如蒜,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伫立。 柳妈妈谦卑地弯腰行了一礼,语气谦卑而惶恐:“一切都是老奴的疏忽,竟然触怒了老夫人,还望老夫人海涵,并降罪于老奴。” 白戚氏微微一愣,她何曾批评过她们?柳妈妈勤奋敏捷,常常陪伴她聊天解闷,她心中颇为满意。至于绯月,虽年仅十三,却性格温顺,听从管教,与她已故的女儿雯茵颇为相似。自从雯茵出阁之后,白戚氏身边便少了那份贴心,柳妈妈与绯月的到来,恰似一股暖流,填补了她的孤寂。 她们的话语,总是那么贴心,白戚氏从未对她们有过一丝不满,然而她们竟如此害怕,这是为何? 姜怀虞微微点头,温言安抚道:“既然并非你们惹得婆母不悦,那便退下吧。日后更要细心侍奉,切记在心。” “遵命。”两人恭谨地回应,声音中透露出对主子的顺从与尊重。 白戚氏在这番插曲后,似乎已忘记了方才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挥手,微笑道:“罢了,回来就好。咱们家的日子之所以过得如此兴旺,全是你们的功劳。今年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同欢度佳节。”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映在白戚氏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慈祥与和蔼。 …… 除夕夜的热闹刚过,大年初二,姜家又传来了消息。 信件出自姜文渊之手。 信中的内容依旧如前,诉说他对女儿的思念之情,邀请姜怀虞与姑爷趁此佳节,抽空回姜家团聚。除此之外,姜文渊特别提到了白玉京的安排,催促他早日启程入京,为春闱做好准备。 姜文渊竟亲自执笔邀请他们回去? 第89章 真相 姜怀虞心中警觉,姜文渊与郝氏的态度先前已摆明,不可能无故召唤她回府。难道又是为了姜姝芩?她已经洞察了真相? 即便如此,这与她又有何干? 上次她屡次试探,姜怀虞的回答应该已让她放下疑虑,为何她还紧追不舍? 姜怀虞不愿再陷入这些纷争,但姜文渊的信中用了多个“务必”,显然是不容她拒绝。看来,她不得不重回姜家一趟。 白玉京仿佛也看穿了她的心事,柔声宽慰道:“怀虞,岳父的信中对我关怀备至,正值佳节之际,我作为女婿,情理之中都应前往拜访。若真有什么风波,有我在前为你挡风遮雨,不必担忧。” 姜怀虞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而坚定:“甚好。” 正值农历新年的第四天,两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启程的那日,大雪纷飞,他们走走停停,途中耗时四日,方才抵达姜家宅邸。 迈进门槛的那一刻,姜怀虞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原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新年,但姜家的仆从们却都面带愁容,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刚踏入庭院,郝氏便难得地亲自出门迎接,紧紧握住姜怀虞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们为何来得如此迟?” 话音刚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忙不迭地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我是望眼欲穿,日夜期盼着你们的到来。” 白玉京双手抱拳,歉意地说:“这两日连遇暴雪,道路难行,因而在路上延误了一些时辰,还望岳母海涵。” 郝氏挥了挥手,表示不计较:“人来了就好,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们。” 此行姜怀虞将绯月也一同带往京城,此刻她紧跟在两人身后,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堆礼物。 郝氏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位生面孔上,疑惑地询问:“这位是何人?” 姜怀虞微微一笑,回答道:“她名叫绯月,是我的贴身侍女。” 郝氏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想白家一向贫寒,如今竟然也能雇佣得起侍女了吗? 然而,她很快恢复了平静,随意地说:“原来如此,这姑娘虽然年轻,却透出一股稳重之气,颇为难得。” 姜怀虞接过绯月手中的礼盒,递给郝氏,温言道:“母亲,这些薄礼,是我们和白玉京的一点心意。” 她此次带来的礼物每一件都精心包装,华美非凡,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姜怀虞轻轻点了一下头,声音平和而充满决心:“极为妥帖。” 正值农历新年的第四日,他们两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漫长征途。那天清晨,雪花飘飘,如同天使舞动的翅膀,他们缓缓行进,走走歇歇,历经四日的风霜,终于抵达了姜家的深宅大院。 跨过那高高的门槛,姜怀虞立刻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本应是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新年,但姜家的仆役们却都带着忧虑的神情,仿佛被一片阴云所笼罩。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刚刚步入庭院,郝氏便少见地亲自步出厅堂,紧紧握住姜怀虞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切:“你们为何迟到如此之久?” 话音未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连忙换上一副笑容,柔和地说:“我简直是望眼欲穿,日夜期盼你们的归来。” 白玉京双手抱拳,表情歉意地说:“近日连遇暴雪,道路难行,因而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还望岳母大人海涵。” 郝氏轻轻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人能平安到达就好,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们。” 此次,姜怀虞还带来了绯月一同前往京城,此刻,她紧随两人身后,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堆精心挑选的礼物。 郝氏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位陌生的女子身上,带着一丝疑惑询问:“这位是哪位佳丽?” 姜怀虞含笑回答:“她名叫绯月,是我的随身侍女。” 郝氏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心想白家素来贫寒,如今竟然也能雇佣得起如此得体的侍女了? 但很快,她恢复了平静,随意地说:“原来是这样,这姑娘虽年纪轻轻,却透露出一种沉静稳重之气,实属难得。” 姜怀虞接过绯月手中的礼盒,递给郝氏,温和地说:“母亲,这些微薄之礼,是玉京和我的一点心意。” 她此次带来的礼物每一件都经过精心包装,华丽非凡,一眼就能看出价值连城,令人赞叹不已。 “母亲,请您开口。” “我打算让你去劝慰一下姝芩。” “妹妹遭遇了什么困境?”姜怀虞不动声色地询问。 郝氏长叹一声,气息中带着无尽的无奈,“她……她与侯府产生了不小的误会,一时气愤之下,便回到了家中。从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这里,尽管侯府多次遣人前来邀请,她却坚决不愿返回。”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局面?”姜怀虞面上闪过一丝惊异。 郝氏忧心忡忡,双眉紧锁,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 “具体的原因,我实在不便直言,你亲自去询问她吧。” 每当想起此事,郝氏心中便涌起一股怒火。她万万没有想到,侯府这门表面上煊赫荣耀的亲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诡计。 她的女婿,居然是个名不符实的废物! 姝芩嫁入侯府已数月,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她细心留意,或许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郝氏既为女儿的遭遇感到愤慨,又担忧若因此触怒侯府,会让女儿和整个家族都遭受无端的报复。 姜怀虞见母亲如此神情,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看来姝芩确实知道了某些内情,因而引发了这场风波。 “母亲,我前去劝说妹妹,这并无不可。但您也知道,妹妹与我素来不和,我若开口,只怕她会更加排斥我的话。” 话音未落,郝氏突然投来一道冷厉的目光。 “侯府的婚事原本是你所得,如今姝芩替你承担了这场灾难,你为何还要推三阻四?这不是你应尽的责任吗?” 姜怀虞低垂眼帘,语气温和而坚定,“但那门亲事,不正是妹妹坚持要交换的吗?” 正是因为这一点,郝氏内心如同热油浇心,痛苦难耐。 她瞪了姜怀虞一眼,语气加重,“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资格挑剔?既然让你去,你就必须去。这些日子,姝芩可是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你啊!” 第90章 花盆 郝氏的面庞上掠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仿佛藏匿着无尽的深意。 连日来,女儿姜姝芩对姜怀虞的责骂如家常便饭,然而郝氏心中也明白,毕竟姜怀虞才是侯府最初指定的未婚妻。姜姝芩对这门亲事心生懊悔,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姜怀虞,这在情理之中。 事已至此,郝氏唯一的愿望就是,姜姝芩在与姜怀虞面对面时,能尽情发泄心中怒火之后,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讨问题的解决之道,而不是一味地与侯府为敌。 若真将侯府激怒,恐怕整个家族都将陷入纷争的漩涡。 姜怀虞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怒火伤身,母亲还是珍爱身体为上,我这就去探望妹妹。” 她步至姜姝芩的闺房之外,轻敲房门,温声询问:“妹妹,你在里面吗?” 转瞬之间,房门缓缓开启。 开门的婢女微微欠身行礼,旋即又回到了姜姝芩的。姜怀虞识得她,自从迎香被逐出府后,这个婢女便是郝氏重新挑选给姜姝芩的,似乎名字叫做卧蚕。 “你这个卑贱的丫头,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姜姝芩的双眼几乎喷出怒火,她猛地抓起背后的靠枕,狠狠地朝姜怀虞掷去。 姜怀虞灵活地一闪,躲过了飞来的靠枕,但姜姝芩仍旧不肯罢休,她接连将桌上的杯盏、瓷碟一股脑儿地砸向姜怀虞。 姜怀虞险之又险地避过,面色也变得冷若冰霜,“我原以为妹妹为何敢如此狂悖,原来是因为崔嬷嬷和侯府的人不在府中。怎么,难道你已将他们逐出了姜家?” 连番攻击未果,姜姝芩终于力竭,愤然跌坐于椅上。 “哼,他们在侯府中监视我也就罢了,但这是我的家,我绝不允许自己在自己的家中还要忍受这样的窝囊气。即便我将他们赶走,又有何妨?”她语气坚决,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屈与傲气。 姜怀虞微微一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看那位崔嬷嬷,乃是侯府中颇有地位的管理之人,听闻她还是侯夫人亲自指派给你的,你将她逐出门外,岂不是对侯夫人的威严视若无睹?难道你就不担心她会找你秋后算账?” “你!” 姜姝芩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上。 这句话直击她的软肋,自从她将崔嬷嬷等人扫地出门后,靖远侯夫人虽然表面上未发一言,但实际上却屡次派人催促她回去。她心中积怨,故意置之不理。 然而,今晨的使者带来的消息却让她心头一震——若她再不回去,靖远侯夫人便要亲临姜家。 姜姝芩心中明白,婆婆此行并非简单的宠幸降临,而是她真的触怒了夫人。一旦夫人亲自登门,恐怕她和姜家都将面临极大的困境。 但是,想到那位世子,她的心中却是满满的无奈和失望。即便回到侯府,又有何意义? 突然,她怒目圆睁,直视姜怀虞。 “你心如明镜,是不是?世子无法履行丈夫之责,所以你才将嗣子过继到自己膝下。但你却刻意隐瞒真相,诱使我答应换亲,你是故意想陷害我,这是不是你的阴谋!” 姜姝芩的目光如同利剑,几乎要将姜怀虞刺穿,“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当初我要换亲,你连一丝反对的意思都没有,放着侯府这样的显赫亲事不娶,原来你早已布下陷阱,是想让我为你跳入这火海!” 姜怀虞面色骤变,惊愕地问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世子无法人道,这与我何干?至于嗣子,我更是毫不知情。你说的这些话,难道是疯言疯语?” “你还在演戏!” 姜姝芩步步紧逼,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怒火,“那你为何要与我换亲?” 姜怀虞苦涩一笑,无奈地回应,“那你告诉我,在这件事上,我是否拥有选择的自由?” “我不信!为什么现在的情况与以往截然不同?为什么我所知的与你所说的完全两样?一定是你故意设计,你害得上辈子的我还不够,这辈子的我你也要继续加害,你就是我的命中煞星,我今天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姜姝芩的神情几近狂乱,她的动作犹如脱缰的野马,突然抓起一盆精心养护的盆栽,径直冲向姜怀虞,手中的花盆似乎成了她复仇的利器。 卧蚕连忙上前阻拦,急切地呼喊:“少夫人,请您冷静一些!” 姜怀虞惊慌失措地退至门边,脸上显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她紧蹙着眉头,困惑地望向姜姝芩。 “妹妹,莫非你被邪灵附体?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招来灾祸,那该如何是好?我看不如请几位高人法师来帮你驱邪,你所说的这些言语,我听得一头雾水。” 姜姝芩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花,她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说:“你这无耻的贱人,你为何从未向我透露过侯府的真相,你欺骗得我如此之深!” 姜怀虞一脸无辜,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无奈至极:“真是中了邪了,我还是去告知母亲吧。” 她转身便匆匆赶往郝氏的居所。 郝氏闻讯急忙赶来,看到女儿那副悲痛欲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 正准备对姜怀虞斥责几句,姜怀虞却抢先开口。 “母亲,我刚刚来看望妹妹,却发现她情绪失控,不停地胡言乱语,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荒唐事,还指责我隐瞒了她侯府的内情,说我欺骗了她。我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她竟然还企图用花盆将我置于死地。” 她的嘴唇颤抖着,面上的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这……妹妹她到底怎么了?” 郝氏听闻此言,也不由得心头一震,锐利的目光随即落在卧蚕身上。 卧蚕战战兢兢地跪地,带着哭腔分辨道:“夫人,大姑娘所言非虚,就在大姑娘踏入房内的一瞬间,二姑娘就开始说出那些令人费解的话,最后更是举起花盆欲对大姑娘不利……” 屋内一片狼藉,满地碎片,郝氏一目了然。 “姝芩,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姜姝芩目光如炬,怒指姜怀虞,声音几近嘶哑,“娘,她篡夺了我的人生,害我一生还不够,现在竟然还要继续毁掉我的一生!” 她在悲怆中哭泣着,声音凄厉,“母亲,女儿前世是被残酷的乱棍夺去生命的,难道这一世,我还要忍受孤独的折磨,守着活寡的苦楚吗?” 第91章 做法 这些话语如同惊雷,让郝氏心惊胆战,“我的孩子,你切勿吓坏了娘亲!好好地,你为何说出这等离奇的话?” 难道自己的女儿真的沾染上了什么邪灵之物? 郝氏无暇他顾,焦虑地挥手示意,“姝芩这里有我,怀虞,你先回去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姜姝芩如此反常,若被侯府的人目睹,恐怕会引发无尽的纷争。崔嬷嬷等人被姜姝芩驱逐,倒也落得清静。趁着侯府尚未察觉,郝氏必须尽快请来法师,为女儿驱除邪灵。 姜怀虞和白玉京被留宿在姜家,但接下来的两日,姜文渊和郝氏忙于为姜姝芩举行驱邪仪式,无暇他顾。 姜怀虞倒是乐于享受这份宁静,她便带着白玉京来到了城南榆钱巷的一座小巧院落。 “玉京,春闱在即,你必然要提前入京,父亲虽然会留你,但我认为,无论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家园。因此,我买下了这座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 这处小院旁边,有一座三进的宽敞大宅,那是她前世的私产,因此她对此地了如指掌。 院门一开,立刻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仆役的装束,迎面而来,一见两人便立即跪拜。 “小的邓申,在此恭迎公子、夫人。” 姜怀虞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微笑着询问:“屋内的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吗?” 在侯府中,邓申素来是个机灵能干的伙计。然而,一场莫须有的盗窃指控,让他含冤被逐出府门。上一世,姜怀虞便看中了他那聪明敏捷、稳重可靠的本领,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店铺中担当要职。现如今,考虑到丈夫正在京城深造,身边自需得力的帮手照料,姜怀虞遂将他召回。 邓申恭谨地禀报:“夫人,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您和公子随时可以搬入新居。” “做得甚好,你退下吧,我们自行游览一番。” 待邓申离去,姜怀虞方才对白玉京说道:“玉京,从今往后,你在此处,便由邓申负责照拂。” 白玉京微微颔首,应声道:“遵命。” 两人步入庭院,虽不甚宽敞,但墙角边遍植修长的翠竹,连日来的晴朗天气,使得竹叶上的积雪已然融化。那雪水滋润下的竹叶,显得更加生机盎然,绿意盈盈。 白玉京驻足凝视良久,唇角带着一抹温馨的微笑,轻声道:“怀虞,真期盼能听到你在这一片青竹之下吹奏笛声。” 姜怀虞心领神会,微笑着回应:“待到瑞雪纷飞之时,我们便相约于此,我抚琴而你吹笛,再烹煮一壶香醇的岁寒三友茶,此情此景,实在令人陶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白玉京伸出右手,做了个承诺的手势。 “一言为定。”姜怀虞也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上面。 白玉京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两人便在这院子里悠闲地漫步。 这个小巧玲珑的庭院,虽不宽敞,却设施齐全,房屋马厩一应俱全,实为一个宁静而宜人的休憩之所。 “真是一个风水宝地。”白玉京赞叹道。 “只要你喜欢,我便心满意足。” 见白玉京对这里如此满意,姜怀虞的内心也充满了欢愉。 两人仅在庭院中稍作停留,便返回姜家。刚至门前,便发现一辆装饰华丽的侯府马车停在外面。姜怀虞心中明了,这定是侯府再次派人来迎接姜姝芩了。 她仅是匆匆一瞥,便与白玉京正准备踏入门槛,这时,郝氏身旁的胡嬷嬷忽然趋步相迎,急切地说道:“大姑娘,万万不可走前厅,我这就领您从侧门悄然而入。” 姜怀虞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道:“胡嬷嬷,这是何故?” 胡嬷嬷脸上笼罩着一层严峻之色,她低声细语:“大姑娘,夫人特邀的道长,今日正在为二姑娘举行第三次法事,这亦是最终的仪式。岂料靖远侯夫人忽然驾到,夫人不愿让她得知此事,便对外宣称是你近期神魂不宁,故而请道长做法事以祈求平安。靖远侯夫人听后,竟然要求亲临观看法事,此刻道长仍在院子里等候,时间拖延已久。” “大姑娘,事态紧急,请您火速随我从侧门进入吧!” 话音刚落,胡嬷嬷便欲拉着姜怀虞朝侧门行去。 白玉京及时拦住了她,眉头紧蹙,语气严肃:“这可是驱邪祈福的法事,我妻子好好地,岳母怎能让她去替代?” 胡嬷嬷焦急不安,匆忙地行了一礼。 “姑爷,请息怒,夫人深知此举对大姑娘有所不公,事后必有补偿。但眼前确实刻不容缓,您难道愿意看到二姑娘返回侯府后,被人议论纷纷吗?” “再者,”她抬头瞥了姜怀虞一眼,语气稍显锐利,“二姑娘原本并非如此,正是大姑娘与她交谈之后,才变得如此颓废,因此,此事也有大姑娘的一份责任。请您不要再犹豫,否则夫人与老爷得知,恐怕也会心生不悦。” 姜怀虞神色淡漠,语气坚定:“看来,我非去不可了?” “正是如此。”胡嬷嬷点头确认。 白玉京沉声说道:“怀虞,你不必前往,我去跟岳父说明。” 姜怀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罢了,先去看看再说。一场法事,驱邪则驱邪,不能则求个心安,对我并无大碍。” 胡嬷嬷急切地催促道:“是这样的道理,切勿延误,咱们赶紧先进去吧。” 她匆忙地拉着姜怀虞匆匆离去,白玉京急忙紧随其后。 院子里已经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央,一位身披青色道袍的道士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咒语。 郝氏等人静立在走廊下,侯夫人见一直毫无动静,不禁疑惑地问:“怎么还不见开始呢?” 郝氏满脸笑容地解释:“马上就要开始了,等到吉时一到,我们便可以开启法坛,开始做法。” 姜姝芩神色紧张,低声嘟囔着:“这个姜怀虞,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众人并未听清她的低语,但侯夫人却扭头向她投去一眼,郝氏急忙给她递了个眼色。 姜姝芩瞥见自家婆婆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赶忙低头站好。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怀虞走了出来,她身上挂各种符包符纸,走到法坛前站定。 青衣道士也开始行动,一手摇动铃铛,一手高举桃木剑,围绕姜怀虞施展法术。 最后,他用水将一碗烧尽的符纸化解,递给姜怀虞。 至此,法事算是圆满结束。 第92章 侯夫人 郝氏长出一口气,笑眯眯地对侯夫人说:“法事已经圆满结束,外边寒风凛冽,我们还是不要站在风口里了,侯夫人,请您移步前厅。” 原本,秦家与姜家是姻亲关系,郝氏应该称呼对方为亲家,但看到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侯夫人望向院子里的姜怀虞,“我听说府上的二小姐并非出自亲家夫人之手?” “确实如此,这丫头的生母原本是我的奶娘,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她生母早逝,所以我便将她留在身边抚养。” 这是姜家对外的一致口径,而郝氏应对起来亦是游刃有余。 侯夫人微微颔首,语气和缓地说道:“亲家确实对女儿疼爱有加,我听说这位儿媳自幼体弱多病,长期居住在乡间的庄子中。如今目睹她的风采,确实调养得颇为得体。” 郝氏强颜欢笑,语气略显苦涩地说:“我同她父亲因怜惜姝芩从小多病,对她约束较少,以至于她养成了些许娇纵的性格,给侯府带来了不少麻烦……” 侯夫人轻轻挥了挥手,语气淡然:“哪里哪里,性格娇纵可以慢慢磨练,见识浅薄也能通过学习弥补,这些不过是耗时些许,算不得什么难题。” 这番话如同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郝氏的脸上。 侯夫人几乎直言不讳地表明,姜姝芩并未让她满意。 郝氏面色尴尬,一时间不知所措,幸亏侯夫人并未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离去之际,随意地说:“听闻姜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位外乡的举人,她难得回趟家,不妨也叫她过来一叙。” 郝氏顿时如释重负,回答道:“好的,我这就让人去请。” 在前厅里,温暖的炭炉旁,姜怀虞踏入门槛,先脱去身上的斗篷,然后向侯夫人行了一礼。 “见过侯夫人。” 她的举止优雅大方,行礼的姿势端庄得体,不禁让侯夫人眼前一亮。 这位姜家的养女,虽然出身不够显赫,却拥有着从容不迫的气质,显得格外大气,难怪侯夫人当初会对她一见倾心。 “不必多礼,大小姐请坐。” 姜怀虞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悠然自得地品着茶,除非有人提问,否则她并未主动开口。 侯夫人与郝氏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 “亲家,姝芩既然已经嫁入侯府,便是我们秦家的人。然而,她却一直居住在娘家,这岂不是让外人嘲笑我们侯府不守规矩?” 侯夫人身为侯门之主,言谈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郝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侯夫人,姜姝芩此举,的确有失礼仪,我已对她进行过责备,但……她亦是藏有苦楚……” “苦楚?”侯夫人微微扬起眉头,“亲家不妨直言,她有何等苦楚?” 郝氏内心充满了苦涩,侯夫人明明心中了如指掌,却故意装作不知,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类隐私,她如何能在众人面前和盘托出? 再说,若是揭露出来,岂不是让侯府蒙羞,秦家若因此与她家结怨,她又该如何应对这场风波? 郝氏犹豫不决,内心挣扎,姜姝芩却忽然挺身而出,语气坚定地说:“婆母,我并非不愿返回侯府,然而世子的情况,难道要我在此孤独终老,守活寡吗?” 郝氏闻言惊愕不已,心中既愤怒又担忧女儿的鲁莽,急忙示意下人们退下。 “侯夫人,姝芩年幼无知,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请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侯夫人神情依旧平静,轻拈茶盏,轻轻吹拂着茶面上的泡沫,轻啜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她的话虽糙,却也道出了实情。世子确实有些难以启齿的隐疾。不过,我倒有一事想要询问你们。” 见她并未动怒,郝氏稍微放下心来,轻声询问:“不知侯夫人想要了解什么?” 侯夫人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说:“当年世子病情垂危,求亲之举,外界皆知,这门亲事原本就是为了冲喜。否则,以姜家的门户,又怎能有机会将女儿嫁入侯府?你们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应该明白,冲喜所承担的风险,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世子未能康复,新娘需在侯府为他守节。如今世子已渐愈,新娘不必再守寡,你们应当感到欣慰才是,为何反而反悔了呢?” 这番话确实言之有理,郝氏一时语塞,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言辞。 当初,他们正是被侯府的辉煌显赫所吸引,才毅然决然地冒险缔结了这门姻缘。然而时至今日,他们已无颜再对侯府的瑕疵指指点点。 但是,自家女儿尚且青春年少,却要被迫守一辈子孤寂,面对世子的冷漠,她甚至无法拥有孩子作为依靠。这让母亲如何忍心看着女儿承受这般的苦难? “侯夫人……” 话音未落,就被侯夫人截住了,“亲家夫人心中有何不满?”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中却透出了寒意,“我们秦家光明正大地求娶,这门婚事也是你们亲自允诺的,怎的如今看来,倒像是我们侯府在欺负你们似的?” 她轻蔑地冷笑一声,“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会不清楚?无非是想借由这门亲事,攀附侯府的名望以图飞黄腾达。这种心思,我尚能理解。我念在你们肯将女儿许配给侯府的这份情意,甚至对你们临时变卦,想要更换婚事对象这种不合规矩的举动,我都予以了容忍。” “而且,自姜氏踏入侯府之门,我赋予了她世子夫人的尊贵与荣耀。亲家老爷十数年官职未见升迁,也因这门亲事而连升两级。我倒想请教,秦家如此诚意满满,姜家还打算有何额外的苛求?” 郝氏额头渗出了冷汗,她急忙擦拭掉。 这是她首次直面侯爵夫人的怒火,内心不禁有些慌乱失措。 姜姝芩也被吓得够呛,她低垂着头,紧咬着嘴唇站在一旁。她从小在乡间长大,习性率真不拘小节,对于婆婆这样的威严之人,自然是畏之如虎。 “侯夫人……” 郝氏强颜欢笑,“我们并非有何过分的要求,只是,若是姝芩将来无子嗣相伴,她的下半辈子又该如何是好?您也是一位母亲,应该能够体谅我的心情……” “这,就取决于她追求的是何种生活了。” 第93章 选择 侯夫人面色如冰霜般冷漠,语气坚定而刻薄:“哲远,乃我膝下唯一的明珠,侯府的尊贵爵位岂能后继无人?若哲远无子嗣,定会从宗族之中挑选一位嗣子,以继承我之衣钵。你之女若能崭露头角,他日的身份便将与我相仿,何惧无依无靠?” 她斜睨了姜姝芩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轻蔑。 “姜氏虽略显傲慢与愚钝,但稍加调教,亦能勉强胜任家事。她是世子的正室,这一点我们不得不予以承认。只要她能闯过我这关,侯府的重任还是会逐渐交付于她。” 郝氏听得心神摇曳,不禁问道:“您……早已部署周详?” 侯夫人目光如炬,眼中闪过一丝严峻的光芒,“既然你们已知晓世子的情况,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作为哲远的母亲,我不得不为他绸缪未来。姜氏若能觉悟,她日后的地位便是我今日的位置;若她仍旧执迷不悟——” “侯府亦可出具一纸休书,恢复她的自由之身。”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侯夫人脸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继续说道:“世子如今已康复,即便身体略有微恙,愿意踏入侯府的人仍不乏其数。秦家并非你们唯一的选择,我的耐心有限,今日就开门见山,你们自行权衡吧。” 众人陷入沉默。 面对侯夫人给出的明白无误的答复,郝氏心中也为之一动。若能过继一个孩子抚养成人,并继承侯府,的确无需担忧未来的日子。然而,这样做却意味着姝芩的终身将被耽误…… 反之,若接受休书,姝芩将成为再嫁之妇,她的婚姻前景将变得扑朔迷离,甚至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归宿。而且,侯府因此怀恨在心,对姜家施加压力,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到时自家又该如何应对? 郝氏内心纷乱如麻,既不愿触怒侯府,也不希望女儿受苦。在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姝芩。 姜姝芩的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如同春日里摇曳不定的花瓣。 往昔岁月,她委身于贫贱之家,一生如蚁般存活,听闻姜怀虞成为风光无限的侯爵夫人,她的心中充满了嫉妒与怨恨。在那些权贵对她无情践踏,直至她含恨离世之际,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便是能够反转命运,成为掌控他人命运的主母,而非任人宰割的弱者。 但是,若真的选择走上这条道路,她必须承受的代价是一生守寡。 她抗拒着这种命运,但若是她离开了侯府,不再担任世子夫人,她又能投身于何等人之家?恐怕届时她所能做出的选择,甚至不如现在的白家,那她这一世,岂不是又要被姜怀虞比下去? 这样的念头令她如何能够甘心! 姜姝芩的心中愈发苦涩,她的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射向姜怀虞。她心中暗恼,都是因为上辈子姜怀虞的沉默不语! 郝氏犹豫了片刻,缓缓起身,走到姜姝芩的面前,附耳轻轻地对她说:“姝芩啊,这件事,若是让你父亲做主,他必然会要你留在侯府。虽然娘知道留在侯府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娘更期望你能拥有真正的快乐。因此,这一次,你自行决定吧。无论如何,娘都会站在你这边。” 爱女之情溢于言表,郝氏实在于心不忍看到女儿受苦。 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姝芩心甘情愿。 姜怀虞静坐在一角,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然而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却隐隐颤抖。实际上,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尽管听不到郝氏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从郝氏那充满慈爱、关切且毅然决然的表情中,她也能猜出大概。 她无奈地笑了笑。 在上辈子,她未曾向姜家透露分毫,并非出于有意隐瞒。 尽管侯府三令五申,严禁她透露丝毫风声,但姜姝芩却我行我素,毫不忌惮地将内情公之于众。尽管此举可能会招致惩罚,忍受一些痛苦,但对她而言,似乎并无大碍。 在前世,她孤苦无依,遭遇此类困境,也曾渴望向娘家人倾诉,寻求援助。然而,仅仅是在试探性地提及与世子关系不和时,便遭到了姜文渊和郝氏的严厉斥责,他们质疑她为何未能妥善侍奉世子。无论是何种琐事,无论她是否透露,姜家都不会为她提供支持。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而今世,面对姜姝芩的处境,她深知彼此的差异。 幸运的是,她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不再对姜家抱有任何幻想,因此也不会感到失望。在今天这场闹剧中,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姜姝芩听完郝氏的陈述,母女俩相拥而泣,泪如雨下。 一旁的侯夫人显得有些不耐烦,眉头紧蹙,冷声道:“我已明确表示,侯府从未欺压你们,切勿摆出这副可怜相。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姜姝芩秀眉紧锁,显得异常犹豫。 她望向郝氏,后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向她传递出一个信息:无论她作出何种选择,都有她这个母亲为她支撑。 “休书……”姜姝芩犹豫地启齿。 侯夫人颇为惊讶,她未曾料到姜姝芩竟然真的愿意舍弃侯府的富贵繁华?这与她平日里爱慕虚荣的性格大相径庭。 姜怀虞听闻此言,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但旋即又明白了过来。即便姜姝芩被侯府休弃,只要姜家愿意接纳她,她便永远有家可归,这无疑是她敢于做出这个决定的勇气所在。 她轻抚茶杯,抿了一口香茗,继续安静地扮演着一个看客的角色。 侯夫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那笑容似有似无,如同晨雾中的露珠,闪烁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之光。 她目光轻蔑地掠过姜姝芩,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姜氏,你我以婆媳的身份相处已久,今日方才见你显露出几分勇气,你既然甘愿舍弃侯府的荣华,执意求得一份休书,那么我便遂你的愿。但你入门侯府尚不足一年,对公婆未有任何孝顺敬重之举,且未能为世子延续血脉,按照常理,你离府之际,无需归还嫁妆。然而,秦家并非那等吝啬之家,你的嫁妆,你带了多少,便悉数带走,但秦家所赠的聘礼,却必须分文不少归还。” 第94章 提条件 姜姝芩的脸色瞬息之间变得苍白如纸,“明明是世子自身有问题!怎能将罪责推卸于我?” 侯夫人目光冷漠如冰,直视姜姝芩,“世子有何不妥?你这样的诽谤和污蔑,难道不怕招致杀身之祸吗?” 郝氏心中一惊,急忙紧紧抓住姜姝芩的手臂,防止她再说下去。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侯夫人,原来她能够如此从容不迫地谈论世子的事,是因为她从未将姜家众人放在眼里,才能够这般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她暗自思忖,今日之事若是传回姜家,恐怕姜家将立刻面临灭顶之灾。 侯夫人见她们惊恐万状,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然而她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噢,对了,我听说亲家老爷在礼部供职期间,曾两度出现失误,其行事之不稳,令人堪忧,恐怕难以担当礼部重任。恰好我听侯爷提起,塞北雁门关有一县丞职位正虚席以待,我觉得亲家老爷似乎颇为合适。再者,你们姜家在京城盘踞多年,或许也厌倦了这里的繁华,不妨前往塞北,领略一下那里的壮丽风光,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雁门关,那片处于边疆的严寒之地,荒凉而寂寥…… 而她那番话的分量,不仅意味着要将姜文渊贬谪至那偏远之境,更要将他们一家老小连根拔起,流放至那荒芜之地。 郝氏牙齿打颤,生平首次尝到了真正的惊悚滋味。 倘若姜家真的被逐至那不毛之地,这一辈子又岂能有翻身之日?姜文渊、众子嗣,还有她,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悔意,方才实在不该让姜姝芩自行决断,这个选择一旦铸成,毁灭的不仅仅是女儿一个人的未来,更是整个姜氏家族的荣辱兴衰。 姜姝芩也深知事态的严峻,急忙呼喊道:“婆母,您误解我了!” “我……我方才之意,并非向您索要休书,我是想说,休书……我断然不会接受,我深知您对我的深厚恩情,愿意悉心指导我、扶持我,甚至派遣您身边最为可靠的崔嬷嬷来协助我,我绝不愿离开侯府!” 她眼神哀婉,语气真挚至极。 雁门关那等地狱般的苦寒之地,她怎么愿意踏足?再说,若姜家衰败,她又如何能找到更优越的归宿,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姜怀虞那贱婢得以嘲笑?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悲剧发生。 若要选择,她依旧渴望成为那权势显赫的侯夫人,掌控财权,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实在让人陶醉不已。 即便如今她仅是世子夫人,但尝过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后,她再也不愿回归平凡的生活。 侯夫人目光冷冷地审视着她,“想玩弄我于股掌之间?你还不够资格。” 姜姝芩摇头晃脑,诚恳地说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婆母,您就体谅我自入侯府以来,一直全心全意地照料世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再者,我方才已经说过,想要踏入侯府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秦家并非非你不可。我已经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 侯夫人目光如冰刃般在她脸上扫过,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屑。 “这张脸蛋虽略有几分姿色,但你除此之外,根本不具备成为我儿媳的资格。我愿意耐心同你细说,直接赐你一纸休书,已然是念在你照顾世子数月的微薄情分上。你自选的道路,说出的话岂能轻易收回?劝你切莫不知天高地厚。” “婆母……我愿意留下,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任凭姜姝芩如何泪流满面、哀求不已,侯夫人却依旧冷若冰霜,不为所动。 郝氏焦急万分,慌乱之中瞥见姜虞静坐一旁,连忙趋步向前,低声疾语:“怀虞,你素来机智过人,快些设法良策,若姜家真的遭遇贬谪流放,将来我们还能依靠谁关照你和玉京?” 姜怀虞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却并未向郝氏投去一丝目光。 “母亲,姜家安宁之时,您巴不得我远远地避开,以免打扰您的安宁;而一旦姜家有所波折,无论大小,您都会将责任推到我身上。难道我就注定要为姜家承担一切不幸吗?” 无论是被迫换亲、嫁妆的争夺,还是姜姝芩的一言一行,乃至姜家的一纸信函,都能让她劳顿数日,归来后备受羞辱和苛责。甚至还要替代姜姝芩履行那些繁杂的法事……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仿佛在姜家眼中,她不过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忠实犬狗。 在前世,她盲从姜家,为了保住家族的荣华富贵,硬是忍辱负重,在侯府中虚度了一生,那已经是对姜家恩情的彻底偿还。 她已心力交瘁。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郝氏不料她会突然爆发出这些积压已久的情绪,有些愤懑地说:“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缠这些琐事,难道你是在责怪我让你替代那场法事?我已经承诺会补偿你,行了,快些想出一个办法吧!” 她一边紧张地留意着侯夫人那边的动静,一边迅速而低声地向姜怀虞传达这些话。 姜怀虞轻轻叹息,语气坚定:“母亲,若要我伸出援手,我有一个必须提出的条件。” 郝氏又急又怒,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焰。 “姜家已经濒临崩溃,你竟然敢与我提条件?” 姜怀虞的双眸轻轻垂落,声音柔和却充满坚定,缓缓道:“姜家的养育之恩,我必当铭记在心,应尽的孝道,我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然而,我恳请您,不要频繁召唤我归来,我深知您内心并不渴望我的出现,而我,亦不愿无辜承受那份冷漠。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不见为妙。”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穿透虚空,落在郝氏的身上,“这便是我唯一的请求,母亲,您能否应允?” 郝氏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欲要斥责她不知好歹,但眼下的形势紧迫,她别无他法,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姜怀虞身上。 她强忍住内心的怒火,牙关紧咬,目光锐利地盯着姜怀虞,“只要你真能化解姜家眼前的危机,说服靖远侯夫人回心转意,保住姝芩世子夫人的地位,那么我就答应你的条件,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姜家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第95章 大意了 郝氏的话语中,还不忘添上一句威胁,“但若是你无法实现承诺,无法化解这场危机,那么也别怪我到时候无情无义。毕竟,你身上流着姜家的血液,姜家遭遇不幸,你又怎能置身事外?” 她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姜怀虞,她和姜家的命运紧密相连。 姜怀虞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定的微笑,“母亲请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 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低沉,旁人无法听清具体内容,但她们密谈的时间颇为漫长,靖远侯夫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姜家的家教真是独树一帜啊,客人还在座,你们这主母却私下与两位女儿窃窃私语,亲家,你们刚才究竟在讨论什么,能否让我也一窥一二?” 郝氏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有……只是大女儿有些话,想要私下与靖远侯夫人交流。” “哦?”靖远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目光在姜怀虞身上略作停留,“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今日过后,只怕我们两家就再无交集了。” 姜怀虞步履稳重,缓缓地走向前,在靖远侯夫人面前五步的距离处停下了脚步。她轻轻提起裙摆,款款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语气谦和地说道:“靖远侯夫人,晚辈斗胆进言,认为秦家此刻不宜轻率休妻。” 靖远侯夫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语气冷冽地说道:“你是姜家的长女,在我面前,的确算是晚辈。但你有何资格在此妄加评议侯府的家事?即便是姜家,也无法撼动我的决定。你不过是个外嫁之女,竟敢在我面前妄自尊大,真是令人不齿。”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失望和愤怒,郝氏和姜姝芩都为之一惊,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然而,姜怀虞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她平静地说道:“靖远侯夫人请息怒,我之所以这样讲,全是为了秦家的利益考虑,请您聆听我的理由。” 靖远侯夫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高论!” 姜怀虞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秦家身为勋爵世家,门庭显赫,声势煊赫。靖远侯在朝中备受圣上宠爱,肩负重任,而我姜家与之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侯府若欲对付我姜家,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姜家自然无力抵挡。” “既然你深知这一点,为何还敢在此狂妄自大?”靖远侯夫人语气尖锐地反问。 姜怀虞的嘴角掠过一丝淡然的笑意,她语气坚定地说道:“靖远侯夫人,或许在您眼中,休弃一个不合心意的儿媳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您是否想过,这样的举措会给侯府带来何种后果?” 靖远侯夫人微微扬起眉头,疑惑地问:“她自行离去,这与侯府有何干系?” “我的妹妹若是安安稳稳地担任世子夫人,无缘无故为何会选择离开?靖远侯夫人,您难道愿意让外界得知世子的瑕疵?”姜怀虞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意。 靖远侯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语气坚决地说:“若有谁敢对外宣扬,我定要叫他尝到苦果!” 姜怀虞继续说道:“靖远侯夫人请放宽心,姜家绝无胆量与侯府为敌。今日在此所言,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外泄一字。然而,即便我们缄默不言,他人难道就不会妄加揣测吗?姜家女儿得以贵为侯府佳人,本就备受瞩目,如今世子康复,众人皆言我妹妹历尽艰辛,终于苦尽甘来,拨云见日。试问,若此时传出休妻之议,夫人您认为,世人将如何看待这背后的原因?” “众人必定会猜想,我妹妹苦守至今,断不会轻易舍弃世子夫人的显赫身份。因此,所有的猜疑都将指向侯府,认为这一切都是侯府的算计。世子病危之际,侯府迎娶我妹妹以求冲喜,世子康复之后,侯府却因姜家门户低微,意图过河拆桥,忘却我妹妹冲喜之劳,意图休妻再娶……正如我刚才所言,靖远侯在朝中位高权重,朝中必然有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侯府若行此卸磨杀驴之事,恐怕难以抵挡言官们的口舌之剑,笔锋之伐。” 靖远侯夫人原本心中不屑一顾,但听闻这番言论后,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是她大意了。 她确实未曾深思,区区姜家在侯府眼中微不足道,姜姝芩主动离去,侯府即便休妻也似乎名正言顺,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个始终不合心意的儿媳换掉。然而,她却忽略了外界的流言蜚语。 若此事被侯爷的政敌得知,必定会大做文章,对侯府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麻烦。 靖远侯夫人再次看向姜怀虞,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情。 你确实机智过人,然而,这终究是我侯府的内部事务。即便遭受弹劾,最多也不过是被轻微责备几句,绝无可能撼动侯府的根基。仅凭你这些言辞,还不足以让我却步。 姜怀虞微微抬起眼帘,目光坚定地与她相对,语调平缓地说:“侯府的声誉,这自然是首要之重。至于第二点,则牵涉到了秦世子……只是,我还有所犹豫。” 她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靖远侯夫人目光凝重,紧紧地注视着她,语气坚定地说:“但说无妨,只要你今日所言,不越出这间屋子的范围,我概不追究。” 姜怀虞轻轻点头,接着说道:“您方才提及,即便世子身患疾病,也有无数人渴望踏入侯府。这话说得不错。世子如今已摆脱病魔之扰,若要寻觅一门更加匹配的亲事,自然不乏条件优越之家。然而,姜家有一点优势,却是他人望尘莫及。” “那是什么?”靖远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情感纽带,”姜怀虞语气坚定,“与其他人相比,我家的妹妹与世子之间存在着深厚的情感纽带。当世子病入膏肓之际,是我家妹妹奋不顾身,冒险进入侯府为他冲喜,令他病情好转。此后,她更是精心照料世子数月,才使他得以康复。这份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而且……” 她轻轻垂下眼帘,低声道:“世子虽然身体有恙,但凭侯府之实力,未必找不到名医疗治。若世子能够恢复健康,有了与我妹妹之间的这份情感纽带,他未必会接受其他人的亲近。” 第96章 满意 “靖远侯夫人,您意下如何?” 秦世子对女子并无兴趣,他不喜欢姜姝芩,自然也不会对其他人动心。但若在众多选择中相较,姜姝芩无疑拥有着无法替代的优势。 在尘世纷扰之中,提及秦世子若能迷途知返,实则是指那不可预知的某日,他或许会幡然醒悟。 在这样的情境下,他或许会重新审视,那位与自己拥有更深情感纽带的姜姝芩。 靖远侯夫人闻言,神色顿时凝固。 她对自己儿子的本性了如指掌,自他康复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病痛可言?所谓的“不足之症”,不过是他远离女色,偏爱同性的秘密。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侯爷雷霆震怒,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侯府可以对外人遮掩真相,却无法对姜姝芩这位未来的儿媳隐瞒。因此,只能以“世子无法人道”的借口来敷衍。 作为一位母亲,靖远侯夫人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儿子能够回归正途。在听完姜怀虞的这番言辞后,她确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虽然她渴望有一个光彩照人的儿媳,但她更希望儿子能够改邪归正,重新获得侯爷的宠爱,成为侯府的继承者,与新妇共同延续血脉,让秦家的辉煌得以传承,让靖远侯府的百年荣光得以延续。 沉默良久,靖远侯夫人才缓缓开口。 “姜大姑娘,你的话也不无道理。” 姜姝芩这位儿媳尽管有着诸多不足,但她确实为儿子带来了喜气,且数月来对世子的细心照料,或许在儿子心中,她确实与众不同,占据着特殊的位置。 只要这份情感尚存,世子便有一线可能回心转意。因此,确实不能轻率地让姜姝芩离开侯府。 她目光转向郝氏和姜姝芩,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紧紧地注视着她。 姜姝芩甚至悄悄拭去了一滴泪水,声音颤抖地呼唤:“婆母……” 靖远侯夫人轻声叹息,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罢了,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坚定与期望,为这场家族纷争的未来,描绘出一抹微妙的转机。 母女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郝氏为了维护尊严,不便过多显露内心的喜悦,只是偷偷地向姜姝芩递了一个微妙的眼色。姜姝芩立刻领会,轻盈地步至靖远侯夫人跟前,优雅地弯腰行了一礼。 “感谢婆母的恩典!” 靖远侯夫人只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板地说:“无需谢我,你应当感激的是你那位出色的姐姐,是她让我改变了初衷。” 姜姝芩紧抿着嘴唇,强颜欢笑,转头向姜怀虞投去感激的目光:“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姐姐的鼎力相助。” 姜怀虞则报以一个温婉的微笑,却未置一词。 靖远侯夫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随即,她语气转为严厉,警告道:“但你们必须铭记,我之所以同意不废黜婚姻,并非是因为畏惧姜家。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姜氏,若你仍旧如此不明事理,我将不再手下留情。到那时,即便是你们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靖远侯府的规矩,不容任何人肆意践踏。” 郝氏心中一惊,连忙应声道:“请靖远侯夫人放心,姝芩定会铭记教诲,今后必定谨言慎行,紧跟在您身边学习处事之道……” 靖远侯夫人目光一扫,郝氏便立刻缄默不语。 姜姝芩颤抖着声音说道:“婆母请安心,儿媳再也不敢鲁莽行事了……” “记住你的承诺。” 靖远侯夫人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崔嬷嬷:“崔嬷嬷,请引领少夫人登上马车。” “遵命。” 崔嬷嬷即刻上前,轻轻一挥手,礼貌地邀请道:“请吧,少夫人。” 郝氏仍不舍地挽留:“靖远侯夫人,您贵临寒舍,何必急于离去?何不留下共进晚餐,稍后再返回侯府,也不耽误您的事情?” 算了,我还有几句肺腑之言要与你们絮叨,待我交代完毕便要离去。郝氏无奈地目送女儿被崔嬷嬷牵着手渐行渐远。 女儿的身影消失后,她堆起一脸讨好的笑意,柔声询问道:“靖远侯夫人,敢问您今日驾临,有何贵干?” 靖远侯夫人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说:“亲家夫人不必惊慌,即便侯府未曾提出休妻,我们两家依旧是亲上加亲的关系,理应相互扶持。我听说侯爷提起,亲家老爷这数月在礼部履职甚佳,成绩斐然,理应得到晋升。我回去便告诉侯爷,务必促成此事。” 转瞬间,她的言辞便转换了两次。 郝氏心中并未感到欢喜,反而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此时她才深刻体会到与侯府联姻的甜酸苦辣。 姜家攀附上侯府,固然是借光不少,家族中的成员纷纷升迁,财富滚滚而来,声望和地位也水涨船高。然而,同样的,姜家的命运也完全受制于侯府,侯府若赐予恩宠,他们便沐浴春风;若侯府一旦翻脸,他们也将无力反抗。 靖远侯夫人见她沉默不语,轻蔑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亲家夫人,这样的安排,您可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郝氏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哈腰,“我代替我家老爷,先行感谢侯爷与夫人的恩典!” 只要姝芩那头不出岔子,姜家便能继续享有这份荣耀与富贵,郝氏心中暗自思忖,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靖远侯夫人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那今日便打扰了,亲家夫人若有空闲,不妨多来侯府走动走动。” “一定,必定会去的。”郝氏满脸笑容地回应,随即又说,“我亲自送您出门。” “不必劳烦了。”靖远侯夫人轻摆手,目光转向了姜怀虞,“亲家夫人今日操劳不已,恐怕也疲乏了,不如就有劳姜大姑娘亲自送我出府吧。” “也罢,”郝氏轻轻扭转头颅,目光落在姜怀虞身上,“那就有劳你精心款待,送靖远侯夫人一路顺风。” 姜怀虞微微颔首,恭敬地回应:“遵命。” 郝氏静静地站在原地,待众人身影渐行渐远,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手扶门框,不禁轻轻拍了拍胸口,今日的场面,确实令人心惊胆战。 稍作喘息,郝氏便急匆匆地朝书房走去。 第97章 雪的纯粹 姜怀虞送客至门口,行经游廊时,靖远侯夫人忽然脚步一顿,她目光扫向园中的美景,好奇地询问:“听说令千金已经远嫁他乡,不知是哪个地方?” “福顺镇。” 靖远侯夫人眉头微微一皱,“那是乡野之地?” 姜怀虞平静地点了点头。 靖远侯夫人叹道:“如此偏远的夫家,真是让你受苦了。” 姜怀虞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并不觉得苦,白家虽出身寒微,但我的丈夫志向远大,抱负非凡,我坚信他必将成为一番事业的栋梁。” 靖远侯夫人亦露出一抹笑容,“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能得你如此推崇,你的那位举人丈夫,定然前途无量。” “愿靖远侯夫人言中。”姜怀虞轻轻一礼。 靖远侯夫人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惋惜,温言道:“侯府与姜家既有姻亲之谊,你若有机会来京城,不妨到侯府一行,陪我这个老妇人闲话家常。” 姜怀虞笑容柔婉,“靖远侯夫人谬赞了,您风华正茂,哪里显老?若您不弃,晚辈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两人继续并肩向外走去。 抵达门口,姜怀虞目送靖远侯夫人登上马车,这才转身返回府内。 靖远侯夫人坐在车厢内,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又回望了一眼,叹息道:“遗憾啊,若非当日易人,以这位大小姐的品性,恐怕今日的纷扰也不会如此轻易发生。” 姜姝芩乘坐的是另一辆马车,该车之内仅剩下靖远侯夫人与崔嬷嬷两人。 崔嬷嬷接过话茬,温言道:“夫人,奴婢上次造访姜府,得以一睹这位姑娘的芳华,她的仪态让我倍感亲切,尤其是她那卓越的针线技艺,与奴婢的手艺居然有八九分神似。” “哦?竟有此事?”靖远侯夫人面露惊异。 她回想起了姜怀虞今日的表现,面对尊贵之人,她不亢不卑,言辞有度,举止得体,其一番言谈让她都产生了认同感。这样的大方得体,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形象。 崔嬷嬷含笑接口:“奴婢深知夫人喜好聪慧之辈,假如当日未曾易人,而是这位姜姑娘踏入侯府之门,以其独特的性格,定能让夫人您安心将侯府的未来交付于她。” 靖远侯夫人轻轻叹息,摇头道:“唉,事已至此,再去追忆往昔亦是徒增烦恼。我未曾想到,姜家一位养育之女,竟会比亲生女儿更显尊贵。” 既然错失,再去纠结也是无益。她内心深处,只希望姜姝芩能从今日的教诲中汲取教训,往后能在侯府安守本分,做好她的世子夫人。 …… 姜怀虞在送走靖远侯夫人后,内心泛起层层涟漪。 她清晰地察觉到,方才靖远侯夫人目光中的那份赞赏,但靖远侯夫人又怎能知晓,在前世她们已经结为婆媳,甚至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技艺,都是靖远侯夫人亲手所教。 前尘往事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回放,让她不禁感到一丝惆怅。 她并未即刻去探望郝氏,亦未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独自一人攀上阁楼,寻了个静谧的角落坐下。 阁楼高处,风儿肆无忌惮,寒风如刀,刺得她的双颊隐隐作痛。 然而,姜怀虞并未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她戴上兜帽,将斗篷紧紧裹住,凝视着外面逐渐变得阴沉的天幕,内心归于平静,不做他想,亦不动如山。 不久之后,天际开始飘洒着细小的雪花,如同天空的细腻情感碎片般飘落。 逐渐地,那些雪花变得愈发硕大且急促,宛若无数纯白的鹅毛轻盈地降临凡间。 “怀虞,你在这里吗?” 阁楼的处忽然探出一个头来,那是白玉京。 他疾步攀登而上,先是静静地注视着姜怀虞片刻,随后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坐在她身旁,展开自己的斗篷将她温柔地包裹在内。 他并未询问她为何独自在此,只是那样宁静地抱着她,与她一同欣赏着那满天飞舞的雪花。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至远处的屋檐亦被雪覆盖,变得一片洁白无瑕。 姜怀虞终于抬起头,微笑着问道:“玉京,为何你什么也没问我?” 白玉京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温言道:“如果你想倾诉,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选择沉默,我也不会勉强你。” 姜怀虞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玉京,你似乎并不觉得,我今天遭遇了什么不公。” “我起初是这样认为的,但当我看到你时,又觉得并非如此。” 白玉京得知姜怀虞去送客后,便一直在屋内等待,然而久久不见她回来,郝氏那里也表示未曾见过她,于是他猜测她可能是来到了这里。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 刚才他在阁楼上所见的姜怀虞,与他平日里所熟悉的她,仿佛判若两人,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深沉的忧伤,仿佛在这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敢接近她,生怕自己一经触碰,她就会如同玻璃般破碎。 姜怀虞轻轻地笑着说道:“人各有志,时而感慨春光易逝,时而悲叹秋水无情。你看这雪,今日飘洒,明日消融,今日洁白无瑕,明日或许染上尘埃,但它终究还是同一片雪啊。” “确实如此。” 白玉京语气坚定不移,如同坚冰上的雪花,不容置疑,“即便雪花化作流水,但那流水依旧承载着雪的过往,即便它融入泥土,沾染了尘埃,它最初的洁白无瑕亦不容抹灭。不能因其形态的改变,就否定了它曾是雪的纯粹。” 姜怀虞目光闪烁,凝视着他,那冻得如同晚霞般的脸颊,宛如一颗初冬挂霜的甜柿。 “那我,始终是我,不是吗?” 白玉京轻轻摩挲着双手,将温暖的手掌轻贴在她的面颊上,温和地回答:“你永远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姜怀虞。” 姜怀虞忽然笑得如痴如醉,她将头轻轻埋进白玉京的怀抱中。 “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今天就迁居到榆钱巷,我想在那片翠绿的竹林下,为你吹奏一曲清音。” 白玉京轻抚着她的发鬓,温文尔雅地允诺:“甚好,我们就在那里品茗赏雪,抚琴弄笛。” 两人步出阁楼,方嬷嬷已在楼梯口守候多时。一见他们出现,便立刻递上了两个暖炉。 “大小姐,姑爷,你们真是情调盎然,不畏严寒,竟在阁楼之上欣赏雪景。夫人特地派我来请,又不让我打扰你们,我只能在此耐心等待。” 第98章 发了横财? 姜怀虞接过暖炉,紧紧抱在胸前,关切地询问:“母亲找我有何贵干?” “无他,夫人说了,今日的事亏了大小姐的鼎力相助,她想要亲自向你表示感谢呢!” 方嬷嬷的态度较之从前截然不同,满脸堆笑,极尽讨好之能事。 “大小姐,姑爷,别再在寒风中站立,小心着凉。快进屋去暖暖身子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话,姜怀虞不再迟疑,与白玉京一同前往郝氏的居室。 踏入屋内,郝氏并未急于与他们交谈,反而体贴备至地让他们先在炭火旁暖和身体,又示意方嬷嬷端来热腾腾的姜汤,以驱散两人身上的寒气。 待他们情绪逐渐平复,郝氏才含笑缓缓道来。 “怀虞,之前让你暂时代替姝芩主持法事,确实让你承受了不少委曲,而且今日在靖远侯夫人面前,你更是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尴尬。” 她轻轻地打开了桌上那只精致的雕花锦盒,继续说道:“作为女子,身上自该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我注意到你平时常佩戴的那支碧玉簪子,虽然质地纯净,色泽宜人,但未免显得过于素雅。这个锦盒中,是我珍藏的一对翡翠手镯,它们是我出嫁时的陪嫁,今日我就将它们转赠给你。来,过来试试看,让我欣赏一下你佩戴它们的美态。” 郝氏亲切地向她招手。 姜怀虞目睹这对翡翠手镯的非凡气质,实不愿接受,于是温婉地拒绝道:“这礼物太过珍贵,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姜父这时开口说道:“你母亲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就收下吧。记得你出嫁那天,我们并没有为你准备什么像样的嫁妆,现在这就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 靖远侯夫人离开后,郝氏特地来到书房与他商讨,这时他才明白姜家几乎要面临怎样的巨大危机。一旦姜家被发配至雁门关,恐怕一生都难以返回故土,届时再提复兴姜家、支撑门户,都将只是空谈。 而眼前的一切得以转危为安,全是仰赖这位养女。 他心中暗自惊奇,姜怀虞虽然自幼便跟随他学习,亲自指导她读书写字,但他记忆中的女儿,除了知书达礼、温顺听话外,并未显现出特别的勇气和决心。然而现在,她竟然敢于挺身而出,成为备受争议的女夫子。 就在今日,面对靖远侯夫人的责难,她也是从容不迫,有胆量直言不讳,而后又成功说服对方。 这一切的表现,甚至让这位多年为官的父亲,也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几分敬意。他在心中暗暗想道,若是她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将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啊…… 闻听此言,姜怀虞并未再行推脱,她缓步上前,双手伸向前方,郝氏亲自将那枚翠绿的翡翠镯子轻轻套入她细致的手腕。 那镯子如水晶般纯净透明,散发着淡淡的碧绿光彩,宛若一汪静谧的清泉,使得她那双洁白如雪的胳膊显得更加柔美光润。 郝氏的目光在镯子上流连忘返,良久之后,她忍不住赞叹道:“实在是美不胜收,怀虞,这对镯子与你相得益彰。” 这声赞叹出自肺腑,充满了真诚。 这对镯子可以说是郝氏的珍藏,姜姝芩曾经也对它情有独钟,但试戴之后,却觉得翡翠过于古板。如今看来,倒是姜姝芩缺乏那份撑起翡翠高雅气质的底蕴,而戴在姜怀虞的手上,却恰到好处,彰显出她的温婉与尊贵。 姜怀虞微笑着收回了手,盈盈一礼,“母亲赐予的恩情,女儿铭记在心。” 她轻移脚步,回到白玉京身边坐下。 姜文渊接着说道:“你所提出的条件,我已了然于胸。” 他轻叹一口气,“罢了,今日你为姜家化解了一场危机,算是弥补了这些年来姜家对你的养育之恩。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除了婚丧嫁娶等非出席不可的重大场合,若你不想来,我们不会再强求。” 姜怀虞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感谢父亲和母亲的体谅。” 白玉京也随她一同行礼。 姜文渊挥了挥手,目光复杂地望着她道:“你已是白家之人,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无论如何,我们父女一场,我仍然希望你一切顺心如意。” 姜怀虞趁机提出,“女儿已在榆钱巷购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庭院,我想今日便搬过去居住,恳请父亲和母亲的恩准。” 郝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刚回来不久,何时又购置了房产,我竟然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后悔。 近日来,她全心全意地关注着姜姝芩,对姜怀虞的行踪几乎一无所知。然而,得知她竟然有实力在京城购置房产,她心中还是不禁感到惊奇,难道白家真的发了横财? 姜怀虞解释道:“玉京年后要在京中备考,也需要一个宁静的居所。这个庭院是我早就留意上的,此次回来,正好将其买下,并不觉得麻烦。” 郝氏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实际上,玉京准备春闱,姜家也有许多空置的房屋,你父亲早已做了安排。你何必花费金钱另置房产,以白家的现状,这些钱应当用在刀刃上,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姜怀虞轻轻一笑,语气中透着一份淡然与自豪:“母亲,我与白家兄长及嫂夫人正携手从事一项买卖,幸得风调雨顺,略有盈余,因此家里的日子,已比往昔丰盈得多。” “原来是这样。” 郝氏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白家生意蒸蒸日,难怪家中气象焕然一新,既增加了仆役,又购置了新宅。 姜文渊静静地聆听她们的对话,心中不禁再次感叹,他对这个养女的了解,实在太过浅显。 “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们作为你的父母,也不再过多干涉。但请记住,只要你还姓姜,我们就是一根藤上的瓜,共同承担喜怒哀乐。将来,如果你想回家看看,姜家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姜怀虞恭谨地鞠了一躬,“女儿铭记在心。” 话说开了,两人似乎都释然了许多。 姜怀虞再也不必担忧,不知何时会接到姜家的信函,无论大小琐事都要她亲自奔波,承受无端的委屈。 郝氏也摆脱了将养女逐出家门后,还要防备她再来打扰的烦恼。然而,她也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对姜怀虞如何苛刻,姜怀虞却始终未曾向她恳求过任何东西。 第99章 打雪球 姜怀虞与白玉京退出房门后,郝氏和姜文渊仍然静静地坐着,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无尽的惆怅。 过了许久,郝氏叹了口气:“唉,若是当年没有那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的女儿就始终会是她的女儿,不会在付出满腔心血后将女儿养育成人,却发现一切情感都是徒劳,既对不起亲生的骨肉,又对曾经视为珍宝的女儿心生厌倦。 姜文渊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再提,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毕竟,姜怀虞并未做错什么,反而一直在为这段错综复杂的过去赎罪。如今,债务已清,就让她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吧。 …… 一切收拾停当后,姜怀虞与白玉京便携带着绯月,踏出了姜家的大门。 马车摇摇晃晃地抵达榆钱巷,敲门声响起,邓申立刻前来开门。见到门外的景象,他眼前一亮,欣喜地问道:“公子,夫人,你们这是要搬来住下吗?” 姜怀虞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愿意?” “哪里哪里,小人荣幸之至,能得到夫人的青睐,在这里效力,小人巴不得能展示自己的忠心和才能呢!” 他目光敏锐,立刻与绯月一同动手搬运起家什。 在白玉京欲伸援手之际,姜怀虞却以坚定的手势制止了他,“公子,夫人,此地有我们悉心照看,外头雪势正浓,屋内炭火熊熊,速速入内吧。若有所寒,那便是我们的失职。” 姜怀虞与白玉京并肩步入屋中,姜怀虞笑眯眯地询问:“你觉得,这应对可还机敏?” 白玉京轻轻一笑,回答道:“公子的眼力,不同凡响。” 经过一整日的忙碌,他们终于在榆钱巷将一切安置妥当。夜幕低垂,两人便早早休息。 夜色深沉,雪花飘洒了一整宿。待到天明,阳光洒满大地,一片晴朗。 院墙之侧,那片翠绿的竹林,已被沉重的雪层压得弯曲了腰肢。当朝阳的光辉洒在雪面上,竟然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 享用过早饭后,姜怀虞与白玉京携手漫步于竹林之下。姜怀虞抬头望着那些积雪覆盖的竹叶,心中忽生顽皮之意,一声娇喝“玉京!”白玉京疑惑地转过头来。 然而,她却突然松开了他的手,猛地一拉头顶的竹枝,随即像一只轻盈的小鹿般逃之夭夭,留下白玉京一人被雪花覆盖,领口里钻进的雪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拍落衣领中的雪花。 白玉京素来沉着冷静,颇具文人风度,何曾有过如此滑稽的时刻,如同一只抓耳挠腮的顽猴? 姜怀虞望着他这副有趣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来,那欢笑声在小院中回荡。 “傻家伙,你为何不躲一躲?” 白玉京抖落身上的雪花,走到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无奈道:“我怎会想到,我家温婉贤淑的娘子,竟也是个善于恶作剧的小顽皮?” “你生气了吗?” 白玉京笑着摇头,“哪有的事。” “真的吗?” “千真万确。” 突然,姜怀虞手掌一挥,又一个精致的雪球在白玉京的发鬓边碎裂开来。 “既然不生气,那我可就不讲客气了!” 白玉京再次遭受袭击,心中不禁有些错愕。他从未想过,自家娘子竟会如此连续捉弄他。 然而,望着姜怀虞那张笑靥如花、明媚如春日的面庞,他感到无比的惊喜,不由自主地呆呆注视了许久。 “傻瓜,愣在那里做什么?” 又一个雪球飞来。 白玉京连续三次被戏弄,他眉梢挂着笑意,却故意装作恼怒地说:“三次了,我可要反击了。” 他灵巧地捏塑了一个雪球,出于对姜怀虞的顾虑,他并未将其紧实,而是让它保持轻盈蓬松的状态,轻飘飘地抛向空中。 他的投掷技巧出神入化,每一次都能精准无误。 由于雪球并未被压实,它在触及目标的瞬间便四散开来,细小的雪花如同精灵般钻入姜怀虞的衣领,让她感到又痒又恼,她试图拍落这些雪片,却无论如何也清除不尽,于是她向旁边观战的邓申和绯月求助,“你们俩谁能帮我一下?” 正值青春年华,谁不喜欢嬉戏玩耍? 绯月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我来助夫人一臂之力!” 邓申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忙说道:“那怎么行,你们这是以多欺少,公子吃了亏,我得出手相助!” 转眼间,四人便分成了两对阵营。 白玉京和邓申顾虑对方都是女子,因此动作轻柔,一边投掷雪球,一边巧妙地躲避。 而姜怀虞与绯月则默契分工,姜怀虞负责捏制雪球,绯月则负责将其投向对方。 四人尽情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突然,绯月在投掷雪球时不小心,正中白玉京的眼睛,他忍不住痛呼一声,用手捂住眼睛。 绯月惊慌失措,连忙道歉,“公子,我并非有意为之!” 姜怀虞也急忙上前查看,只见白玉京的眼睛并无大碍,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绯月满怀愧疚,“都怪我下手太重……” 姜怀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怪你,让你来玩雪的,他如果要责怪,我来承担。” 白玉京问道:“这么说来,娘子要对我负责了?” 姜怀虞点头答应,“嗯,你说吧,要怎样补偿你才满意?” 白玉京笑了,“那就罚你为我吹奏一曲短笛吧。” 姜怀虞优雅地一欠身,“愿为公子效劳。” 她转头对邓申吩咐道:“邓申,准备一张茶桌,烹茶待客。” 邓申闻言,立刻去忙碌起来,绯月也连忙进屋取来了两个暖手炉。 姜怀虞暖和了双手,随即取出短笛,面对着翠绿的竹林,缓缓吹奏起来。 阳光渐渐升高,暖洋洋的光线洒落在小院中,映照在雪覆盖的竹顶之上,最后勾勒出站在光芒中的那道曼妙身影。 清脆的笛声在空气中回荡,这首曲子并不复杂,简约的旋律清新脱俗,宛如一股山泉流淌,轻吟浅唱之间,让人不自觉地摒弃杂念,只剩下内心的宁静与从容。 一曲终了,白玉京毫不吝啬地赞美:“你以横笛吹奏,如同描绘山水之美,今日能听到姑娘的演奏,实乃幸事。” 姜怀虞淡然一笑,“不过是一曲小品,过誉了。” 第100章 唯一的牵绊 白玉京轻轻倾倒茶壶,将一杯清澈如玉的茶递到姜怀虞的手中,温言道:“这曲调虽属民间小曲,但其意境非凡,正如人们所说,聆听一曲,便能辨识人心,姑娘何必过于谦虚?” 姜怀虞轻笑间,茶水轻沾唇角,随即指向身后青翠欲滴的竹林。 “如此优美的曲子,醇厚的茶香,再加上这如画的美景,不知公子是否觉得满意?” 白玉京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愉悦,微笑着询问:“怀虞,你今日似乎格外欢愉?” 姜怀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明亮,“不知何故,踏入这片小院,我心中便豁然开朗。” 白玉京轻声道:“也许是因为在这方寸之地,只有你我二人。” 姜怀虞笑得更加开怀,轻轻拍掌,“正是如此!在这里,我不必理会姜家的纷争,也无需挂念白家的琐事,这里只有你我,这是属于我们两人的港湾。” 在这一世,甚至在前世,她似乎都未曾有过如此轻松的时刻。昨日踏入榆钱巷小院的瞬间,她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不再是那个需要统御侯府的端庄主母,不再是白家的孝顺儿媳,也不再是姜家需要无私奉献的养女。在这个小院里,她只是纯粹的自己,她身边,只有那个与她共度一生的良人。 欢声笑语之后,她忽然轻轻叹息,“这样一来,我都不愿意离开了。” 白玉京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如果你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在此多逗留些时日。” 他同样未曾体验过如此轻松愉悦的时刻。打雪仗、品茗听曲、赏雪闲聊,与心爱的人共度时光,没有外界的干扰,没有繁文缛节,无论做什么,都让他从心底感受到快乐。 姜怀虞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好吧,玉京,我就在京城多停留些时日,等到私塾开学再返回。而你留在京城备考,如何?” 白玉京轻轻摇头,“我不放心你独自上路,我陪你回去,耽误不了几天。” 姜怀虞轻拍他的手背,“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有绯月相伴,届时再让邓申护送我回去便是。一来一回至少五日,旅途颠簸,你也不可能安心读书,还是留在京中吧。” 事情商定后,白玉京拿起笔,给白缙霄写信,将安排告知家人。 信件完成后,他询问姜怀虞:“怀虞,店铺刚开业不久,大哥大嫂向来依赖你的主意,你长时间不在,难道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姜怀虞轻轻地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份从容与自信:“我终究要放手,现在的货源和销售已经形成规模,我坚信大哥大嫂定能游刃有余地接管。” 白玉京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赞叹道:“我家娘子真是调度有方,指挥若定。” 姜怀虞则是一脸的谦逊与自嘲,“哪里哪里,你过奖了。” 两人便安心地在这榆钱巷中定居下来,正月的京城热闹非凡,上午白玉京埋头书卷,到了下午闲暇时分,便或陪伴姜怀虞漫步于繁华的集市庙会,或两人一同流连于茶馆酒肆,聆听评书的悠扬,品尝美食的醇香。 姜怀虞在这座京城生活了两世,对每一砖每一瓦都了如指掌,她携手白玉京,两人如影随形,出入于各色场所,成为旁人眼中一对令人羡慕不已的恩爱夫妻。 有时,他们也选择留在小院内,享受宁静的时光。白玉京轻抚琴弦,姜怀虞吹起笛声,小院的门一关,外界的喧嚣便与他们无关。 姜怀虞觉得院子里除了那片翠绿的竹林,景色显得有些过于单一,白玉京便带着她逛集市,选购了几株小贩推荐的,能够随种随开的花木,包括梅花、桃花和海棠。 他亲手将这些花木栽种在南墙之下,微笑着对她说:“你看,这梅花尚在枝头,正当其时,等到春日再来,桃花也将盛开,桃花凋谢后还有海棠,只要我陪伴在你身边,就决不会让你感到寂寞无聊。” 姜怀虞轻笑着回应他:“那你可得好好照料它们,若我再来时花未盛开,我可要跟你理论。” ……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转眼间半个月已过,姜怀虞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那个夜晚,正房内的灯光渐渐熄灭。 白玉京侧身而过,将姜怀虞温柔地搂入怀中,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脖颈间,下巴轻轻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摩挲。 “怀虞,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姜怀虞心中同样充满了不舍,这半个月的时光仿佛转瞬即逝,在这个榆钱巷的小院里,她无需操持家务、无需料理账目、无需教授学生,每天只需陪伴着白玉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时光短暂,但这却是她两世生涯中最轻松、最自在的一段时光。 她紧紧抱住白玉京的背脊,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只是暂时的别离,我若有空闲,一定会来京城看望你的。” “那自然最好,但我还是无法忍受与你分别。”白玉京的声音中充满了柔情与不舍。 姜怀虞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调侃,“昔日你在县城追逐学问,我们不是也常常天各一方吗?” 白玉京的唇瓣轻触她的颈项,语气变得低沉而含糊,“此一时彼一时,怀虞,你不会懂得,我有多么珍惜与你共度的这段时光,这里只有我们俩,宛如世外桃源。” 姜怀虞轻轻地叹息一声,温柔地回应道:“我明白,你的心绪我感同身受,我又怎能不了解你的心情?那么……” 她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地说:“不如,我留下,陪你共度此生。毕竟,家中生意有大哥和大嫂操持,若遇棘手之事,我随时可以回去照看。” 白玉京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惊讶,“那么私塾呢?” 姜怀虞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是我心中唯一的牵绊。既然我已经接手了私塾,我就要对那些孩子们负责。而且,这私塾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份糊口的职业,它对我,乃至对所有女性,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定与自豪。 实际上,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高价聘请那些博学之士来私塾任教,这样的做法既能让学生们满意,又不会辜负他们对她的信任。然而,她无法确定,那些博学之士是否能够公正无私地对待私塾中的女学生。 第101章 挽留 其他学生或许还好,只需更换一个先生而已。但是那些女学生,是她亲自引进私塾的,她无法忍心将她们抛弃不顾。 白玉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怀虞,只要你心愿所向,那就跟随你的心走。我虽然渴望与你长相厮守,但我更不愿让你为了我违背自己的初心。” 姜怀虞轻轻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但我们是夫妻,我总是希望能与你相依相守。倘若你科举高中,留在京城为官,难道我们还是要忍受这种分居两地的痛苦吗?” “那绝不可能!” 白玉京的手指微微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的确,这世间哪里能求得两全其美之法?” 在幽深的夜幕下,白玉京仿佛发出了淡淡的叹息,“但是,我又怎能忍心让你因为我,而割舍掉你所向往追求的梦想呢?” “这并非舍弃。” 姜怀虞挺直了腰身,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道:“实际上,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深思熟虑关于未来的种种。我明白,我不可能永远固守在福顺镇的私塾之中。因此,离开私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然而,我绝不会草率行事。我会细致安排,在我离开之后,私塾依然能够如常运作,学生们依然可以安心求学,不受影响。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做到心安理得。” 她微微一笑,续道:“至于我自己,那就更无需担忧了。无论身处何方,我依旧是那个热爱生活、矢志不渝的我。无论是经商贸易,还是设帐教授,那些我渴望做的事情,难道换个地方就不能继续了吗?” 白玉京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在朦胧的夜色之中,依旧能够隐约辨识出她的轮廓。 然而在他心中,那张脸上的笑容定然会比繁星还要璀璨,比晨曦还要明媚,正如他深爱着她的那样。 白玉京喉咙微微动了一下,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就如同捧着一件无价的瑰宝。 “怀虞,你为何如此令人敬佩?” 姜怀虞轻轻地笑着,从他的怀抱中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你何尝不是同样出色呢?” “人们常说商人地位低微,女子担任教席更是违背常理,你身为读书人,未来要走科举之路,本应极为重视声誉,但你对我从未有过丝毫的阻碍,反而一直给予我坚定的支持,这难道不是吗?” 白玉京低声笑了笑,“那么,在你看来,我应该怎么做?难道要如同那些古板的学究一样,指着你的鼻子大声责骂,或是每日在你耳边唠叨,让你只在家相夫教子?” 姜怀虞想象着那样的情景,不禁浑身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我简直无法想象,你若是说出那些话来,会是怎样的情形。”她笑着说道。 白玉京将脸深深地埋在姜怀虞柔软的发丝中,低低地发出愉悦的笑声,“放宽心,我绝不会,永远不会。” 那笑声如春风拂过湖面,经久不息。 姜怀虞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难道这件事真的如此有趣吗?” 白玉京轻轻摇头,叹息道:“娘子智慧卓越,才华横溢,她应当尽情绽放,我又怎能阻拦?再说,你从商赚取的财富,也变成了我餐桌上的美食,难道我要一边吃饭,一边咒骂它的来源?” “别胡说八道,我可并非你的母亲!”姜怀虞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你是我心爱的妻子。” 白玉京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姜怀虞脸颊泛起一抹艳红,“原来你是在取笑这个,你还有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早已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再有了。” 姜怀虞还未完全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便已被他温柔地压倒在床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激情的涟漪一次次涌动。 直到远方的雄鸡报晓,白玉京楼抱着怀中之人,再次凑近她的唇瓣。 却被她坚决地推开。 姜怀虞声音沙哑,带着哀求地说:“已经四更天了,夫君,让我们休息吧?” “娘子,我此刻毫无睡意。” 白玉京仍旧俯下身去,亲吻她的脖颈,一想到天亮后她即将离去,他便感到万分不舍。 姜怀虞闭上双眼,索性装作昏迷。 看到她如此决绝地不再回应,白玉京既感到心疼,又觉得好笑,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微笑着说:“好了,不再逗你了,陪我聊聊天吗?” “聊些什么?” 姜怀虞在他怀中微微动了动。 “你曾多次提起城外的小君山风光旖旎,我也渴望一游,等你到来,我们一同再去探访可好?” “好吧……” “春闱结束后正值暮春时节,那时山间的花儿也将盛开,我期待与你携手漫步在山间小径,攀登高峰,观赏繁花似锦,领略云海翻腾的美景。” 在低声细语的交谈中,姜怀虞的身子已逐渐冷却,无声无息地依偎在白玉京的怀抱里。白玉京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轻轻地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随着笑容的消逝,他合上了沉重的眼帘。 翌日清晨。 原计划是在晨曦微露时启程返回福顺镇,然而姜怀虞在夜色的深处被情感的激流冲击得太久,以至于她在梦境中徜徉至正午时分。 更添几分无奈的是,上午的天空居然飘洒起了雪花。 姜怀虞感觉全身像是被粗砺石磨砺过的酸痛,于是索性仍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连早餐都是在那里享用的。她甚至没有分出丝毫的注意力去关照身边的白玉京。 看到她未能如约离开,白玉京心中窃喜,表面上却装作无事,一脸纯真无害的笑容。 “这是天意让你留下,怀虞,若你清晨便匆匆离去,遭遇这大雪,岂不是更加难以成行?” 姜怀虞鼻子哼了哼,有些生气地说:“别高兴得太早,这场雪不会持续太久。” 果不其然,她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雪花仅仅飘落了两小时便渐渐停歇,地面上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大部分已经融化,并不影响行程。 看到白玉京脸上的失望之色,姜怀虞心头的坚硬也化作了一汪春水,她温柔地劝慰道:“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现在先专心完成各自的任务,总有一天我们会永远不再分离。” 第102章 迎香 “下一次相聚,便意味着永恒的相依。”白玉京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中充满了决心。 就在他们整理行囊的时候,邓申突然进来传话,“夫人,门外有位客人想要见您。” “是谁要见我?”姜怀虞好奇地询问。 邓申抓了抓头皮,有些不确定地说:“是个年轻的女子,名叫迎香,她说自己是您的旧时仆人。” “迎香?” 姜怀虞微愣,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快请她进来。” “遵命!”邓申领命后迅速离去。 没过多久,邓申领进来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那女子一见到姜怀虞,便立即跪倒在地,声音响亮而尊敬。 “姑娘,迎香特来给您磕头!” 姜怀虞赶紧示意绯月将她搀扶起来,笑容满面地说:“迎香,你我之间已不再是主仆关系,你无需向我跪拜。” 迎香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夫人,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主人。” 姜怀虞目光柔和地凝视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女子,内心无法想象她在前世所历经的惨痛遭遇。幸运的是,在这个转世轮回中,她依旧健康地生活着。目睹她如今的安然无恙,也算是对她们从小共度的深厚友情的一种圆满。 “迎香,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儿的?”姜怀虞好奇地询问。 迎香眼含泪水,目光充满激动地扫过姜怀虞,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才缓缓道来:“我原本不知道小姐已经归来,但想到正月即将过去,小姐也应当回到姜家看看,于是特意去打探消息。得知小姐和姑爷现居于此,我便迫不及待地找寻至此。” 姜怀虞亲切地示意绯月递上香茗,微笑着询问:“你此行有何贵干?” 迎香低下头,突然间跪倒在地,“我此行是专程来向小姐表示感谢的。” “感谢我什么?”姜怀虞略带困惑地问道,“如果是因我帮你赎身之事,你已经向我表示过感激,现在无需再提及。” “并非为此……”迎香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姜怀虞轻轻挥手,示意绯月退出房间,待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迎香才哽咽着说出实情:“迎香要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当日,您没有让我跟随二小姐踏入侯府,而是以家中已安排婚事为理由,悄无声息地将我赎出姜家。因此,夫人便派卧蚕和襄苎随二小姐进入侯府。小姐或许并不知道……襄苎她已经不幸离世。” “离世了?”姜怀虞震惊地反问道。 她清楚卧蚕和襄苎是跟随姜姝芩一同进入侯府的,曾在姜家见到卧蚕安然无恙,便想当然地认为襄苎也应无碍,或许只是因为侯府中有了其他差事而没有一同返回。却万万没想到,襄苎竟如此年轻就撒手人寰。 在姜怀虞的思维中,仅此一个可能性闪现——“莫非……是出于姜姝芩之手?” 迎香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她缓缓道:“确实如此。我与卧蚕、襄苎三人情同姐妹,记得那年初雪纷飞之际,我偶然在闹市与卧蚕相遇。她那时眼含泪水,向我吐露了侯府中的诸多秘辛。二小姐她……似乎在府内遭遇了不堪的待遇,于是将所有的怒火和怨气都倾泻到了卧蚕和襄苎的身上。记得有一次,襄苎不慎将茶杯碰落,竟被二小姐下令,在寒风凛冽的雪地中跪了一整晚。即便后来襄苎因受寒而病倒,也不得不及时就医,但终究未能挺过难关,令人扼腕。” 姜怀虞的紧锁,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怒斥道:“她怎能如此草率地对待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心中确实是惊恐万分!”迎香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姐,您或许并不知道,当您提出要让我离开侯府时,我心中虽然充满了感激,但同时也暗暗地有所埋怨。毕竟,如果在府中多待些时日,未来的出路无疑会更加光明。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太无知了,竟未意识到小姐此举,实则是拯救了我的生命。” “二小姐素来对我不满,每次见面都是冷眼相待。如果我真的随她去了侯府,恐怕我的命运也不会比襄苎好到哪里去……” 迎香深深地俯首至地,表示着最诚挚的感激之情。“因此,我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前来,向小姐磕头道谢。” 姜怀虞温柔地将她扶起,语气和蔼地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卧蚕……” 面对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姜怀虞的心中不免也涌起了忧虑之情。 迎香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小姐无需过分忧虑,侯府毕竟是侯府。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听说靖远侯夫人已经对二小姐进行了严厉的惩戒,并且严令她不得再有任何伤人性命的行为,卧蚕应当能够转危为安。” “如此我便放心了。”姜怀虞轻声叹息,心情似乎也随着这句话而轻松了一些。 在靖远侯夫人的眼中,向来容不得半点沙子,这或许也是她想要与姜姝芩解除婚姻关系的诸多原因之一。 两人重新落座,姜怀虞转而关切地询问:“迎香,自从你回到家中,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现在的生活情形如何?” “我……”迎香的面色略显迟疑,似乎下面的话语中隐藏着某种难以启齿的秘密。 姜怀虞温言道:“你我自幼相伴,若你有何难处需我援手,只管开口,绝无二话。” 迎香迟疑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随即屈膝跪地,恳切地说:“迎香恳请姑娘带我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此话怎讲?” 迎香眼中泛红,却强忍泪水,挺起头颅,面容上交织着难以言说的悲怆与怨愤。 “姑娘待我之情,迎香铭记在心。然而,我那对兄嫂却心如蛇蝎,他们为金钱所迷,竟然企图将我卖给一位年过半百的鳏夫做妾。那鳏夫虽然丧偶,但所纳姬妾众多,不少于十人,而且还有三个儿子终日争夺家产。若我踏进那户人家,恐怕到最后连骨头都将化作尘埃!” 姜怀虞听罢,怒火中烧,“岂有此理!他们怎能对你下此毒手?” 迎香抬起衣袖,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硬是将泪珠憋回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