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华:殿下请自重》 第一章 死后重生 http://.biquxs.info/

沈馥一个人窝在满是霉味的冷宫中,她大病三年,此刻也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一阵冷风吹来,引得她咳嗽阵阵,鲜血从唇角溢出,显得格外凄凉。 “姐姐,妹妹刚刚入主后宫,这带着陛下就来看您,怎么,身体还没好?看来爹爹下的毒可真狠呐” 沈郁从门外推门而入,满脸的春风得意,在她身后跟着身着龙袍的蔺殊,沈馥闻言才猛然睁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郁,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我久病不愈是爹下的手?咳、咳咳……” 沈郁得意轻笑,半蹲下身子捏住沈馥瘦削下颔,满面讥讽,沈馥咳嗽着看着眼前这对男女,满心怨恨,她当初选择嫁给蔺殊,踏入这炼狱一般的皇家,全是为了沈家,然而她全心全意为之付出的沈家,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当然是爹下的手啊,姐姐,我们斗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你输了。” 沈馥气急攻心,一口热血含在喉头骤然从口中喷出,溅了沈郁一脸,惹得她脸色骤然转冷,狠狠将沈馥推开,沈馥后脑磕在桌角,一阵疼痛,而沈郁却依偎在蔺殊怀中,柔弱撒娇, “陛下,这可是臣妾新换的衣裳,你看姐姐,临死还不给臣妾痛快,您说应该怎么罚她?” 鲜血带着身体的热量一起离开沈馥,此刻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旧努力睁开眼睛,恨恨的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只见蔺殊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另手替沈郁擦去脸上血污,唇瓣微动,像是往日对沈馥诉说情话一样,吐出了沈馥的催命符。 “废后沈馥,以下犯上,杖毙。” 杖毙二字落入沈馥耳中,抽离她最后一点力气,旋即就有宫人入内拖着她软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向庭中而去,小儿臂粗的宫杖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的落在沈馥身上,血腥味弥漫开,临死前,沈馥饱含怨毒的看了在她面前的这对男女。 “若有来世,我不会放过你们!” 药气跟合欢香的苦涩混合着弥漫在闺房里,檀木刻金拔步床上垂着鲛绡帐,少女痛苦的呻吟从内里传出。 “姑娘,快醒醒……” 伺候在床边的侍女看着少女紧皱眉头显得颇为担心,连忙开嗓轻柔呼唤,试图将床上女子从梦魇里唤醒。 “我这是……在哪里?” 沈馥从黑暗跟被杖毙的痛苦里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一切令她陌生又熟悉,撒花百蝶的红帐,伺候在床边的侍女软玉,可她分明记得,软玉早就被自己的继母杖毙才对,而眼前的一切,又是她闺房模样。 “姑娘,您莫不是病傻了,这里是沈府,您的藏珠院啊。” 软玉圆脸杏眼显得颇为稳重温柔,看着沈馥一脸吃惊的模样也只当自家主子被梦吓懵了,她一面替沈馥拉上软被,一面温和开嗓。 “您风寒病了好些日子,想来是昏沉久了,才会说胡话,赶巧今日二姑娘难得陪小少爷去湖心亭耍,不如我伺候您一起过去晒晒太阳?” 沈馥昏沉的神思似是被软玉一点点平稳,她抬手看着自己纤细柔嫩,却明显比成年女子小巧的双手,软唇抿成了一条线,可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的幸运,软玉的一番话却让她骤然双眼圆睁。 “你说什么?!泉弟跟沈郁出去多久了?” 她一副护崽雌兽模样唬的软玉一跳,本想打趣姐弟情深的软玉此刻也察觉沈馥情绪不对,只得小意回话,悄悄掀起眼帘打量沈馥反应。 “就一盏茶的功夫……姑娘现在去追,还是追的到的。” 沈馥闻言越发焦急,登时连衣裳也顾不上换,火急火燎拽过床边松花撒花碧玉红的斗篷急匆匆的就赤脚冲出门外,浑然不顾自个儿重病之躯,惊的软玉连忙拎着她那一双镂金消绣的绣履匆匆追去。 她家姑娘,究竟是犯了什么迷糊,这般着急? 沈馥一路赤足奔跑,这会儿正是夏日,青石地板烫的吓人,她足底传来钻心的疼,却掩盖不住她此刻心慌,前世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她缠绵病榻,平日里最爱缠她玩耍的幼弟,便因此被沈郁哄着去湖心游玩,最后溺水而亡! 这是她心里绵延的痛楚,生母早夭,她便只剩弟弟这一个嫡亲,若非上辈子幼弟早亡,她又如何会为这个沈家呕心沥血?! “泉弟,你快看,那朵莲花下有锦鲤!我可听丫鬟婆子们说,莲花下的锦鲤是受菩萨庇佑的,你阿姐久病不愈,说不准得了这条鱼,身子就爽利起来,你还不快快去抓?” 湖心亭,沈郁一身荷青杏边窄褃羽纱裙,显得颇为清纯,正摇着团扇唆使沈馥幼弟沈泉下水抓鱼,眼里满是恶毒神色。 平日里这俩姐弟形影不离,好不容易逮着个沈馥不在的时候,看她不先收拾了这个嫡子,再寻机会将沈馥那个小贱蹄子一同送去见他们的短命鬼娘亲! “二姐姐,那你为何不让温香下水?这水这么深,我年纪小,抓不着鱼,可温香姐姐本就是庄子上渔民的女儿,你不让她帮忙,难不成你看不得姐姐好吗?” 沈泉年纪虽小,却格外机灵,仰着头询问,倒堵的沈郁哑口无言,只见她四周环视一圈,眼见无人,便面露凶光的伸手向沈泉猛然推去! “你还是乖乖下去吧!” 沈泉年幼,哪里吃得消她这般推搡,只能勉强抓住护栏,白嫩双手被木头磨的通红,在一边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畏惧沈郁生母周芸淫威,哪敢多嘴多舌,只能低头当看不见。 “二姐姐!你这样对我,我姐姐不会饶过你的。” 沈泉终究是年纪小,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推入水中,哪有不害怕的道理,登时就哭叫出声,小脸上满是泪痕,甚至搬出沈馥来威胁沈郁。 然而沈郁跟他都知道,沈馥这会儿重病在床,人事不省的,怎么可能来救下沈泉?这番话反而越发激怒沈郁,只见她伸手在沈泉抓着栏杆的手上狠狠一拧,霎时红肿一片。 “沈郁,你放肆!” 沈郁赤足赶到时早就双脚红肿,她本就养的娇嫩,如何吃得消这般疼痛,然而眼前一幕却让她怒火攻心,不由得怒喝出声,吓得沈郁一时怔神,给了沈馥机会。。 “啪!” “姑娘!” 清脆的一声掌掴声响,正是沈馥匆忙赶来,不仅将沈泉从沈郁手中救下抱进怀中,还狠狠的抽了沈郁一巴掌,令她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温香看见自己伺候的姑娘掉进水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要跳下水去拉沈郁之时,沈馥目光冷冷,曾执掌后宫的气势骤然压的温香动弹不得。 “贱婢,看见我这个主子也不行礼,府中礼仪白学不成?滚去亭外跪着!” 一声娇斥震的温香不敢乱动,沈馥毕竟是沈府正儿八经嫡女,她一个丫鬟,哪敢跟沈馥掰手腕?只得委委屈屈又无奈的看了一眼呛水的沈郁,乖乖跪在亭外日头下。 “阿姐,你今日身子大好了?” 沈泉年幼,尚不知沈馥究竟有多么庆幸自己能救下他,笑的纯真可爱的拽着沈馥的衣袖,整个人钻进沈馥怀里撒着娇。 沈馥此刻身心放松,才察觉到双脚钻心疼痛,她又不肯让沈泉担心,抱着怀里的小人,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手掌轻颤着揉上沈泉柔软胎发,低声应答。 “嗯,泉弟乖,下回莫要再亲近你二姐姐,知道吗?” 她温声教导着沈泉,虽然知道幼弟年幼未必能听得进去,但她不能不提醒,好在沈泉懂事,虽一知半解,却也乖乖答应。 正在姐弟俩亲昵,沈郁受苦之时,软玉终于赶来,她的目光先在跪着的自家亲妹子温香身上转了一圈,再落在沈馥红肿双足上,心疼压过了对自己妹子的担心。 “姑娘也忒不爱惜身子,才刚刚退热就火急火燎,还赤足跑来,这可被烫伤了吧?快快跟奴婢回去,上了药膏,才不留疤。” 沈泉这才知晓自己长姐做了什么,不由得小嘴一扁就要说沈馥,沈馥哪里受得了自己幼弟这么一折腾?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软玉救场,好在软玉心领神会,上前将沈泉从沈馥怀里抱出,又蹲下替沈馥穿上那双软底的绣履, “泉哥儿快快回院子读书,莫要折腾姑娘,她大病初愈,有甚么话,只等她身子大好,再说不迟。” 沈泉嘴唇动了又动,眼巴巴的看了沈馥一眼,再看了看她红肿双脚,只能乖乖站在地上,小大人一般对沈馥作揖。 “那阿姐先回藏珠院歇息,我回自己院子读书,等阿姐身子大好,我再寻阿姐说今日的事。” 沈馥见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旋即落到跪在一边的温香身上,余光扫过狼狈至极的沈郁。 “行了,你也起来吧,把你家姑娘带回院子里洗漱,我也乏了,没空收拾你,下次再犯,我看你也不用留了。”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令温香不由得身躯轻颤,悄悄看着沈馥远去的背影,等到沈馥彻底离开以后,才敢下水将沈郁救出。 “沈馥,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沈郁一身泥水,鬓发松散,满脸阴狠的看着沈馥远去的方向,径直拍开温香扶着她的手,自己向正院走去。 第二章 算计与为难 http://.biquxs.info/

“娘,你不知道,沈馥两姐弟可把女儿欺负死了!” 正院里头,沈郁刚刚沐浴过擦拭好头发,红着眼圈拉着周芸的手掌哭泣,周芸此刻松松垮垮挽着头发,衣襟半开,露出胸前一痕雪色,仍旧是不改当年风尘作态,听着沈郁的哭泣,她反而怒上心头。 “这两个小贱种,没了娘的东西就该任人揉圆搓扁,还敢打你,你且莫要生气,等娘好好收拾收拾这两姐弟,才算给你出了这口气。” 周芸面露狠色,她当年出身青楼,是沈琛下属送来的扬州瘦马,好不容易在一众莺莺燕燕里头拨得头筹,眼见着就要入沈府做侧室荣华富贵,可都是当年沈琛那个发妻,那般厉害,逼得沈琛只能纳她做侍妾,后来又是她作低伏小这么多年,受了多少委屈,才有了今日的地位,那个女人原先欺负她,现在沈馥姐弟欺负她的女儿,这口气,必须要出! “娘,我听说沈馥半个月以后,要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女儿也想去……” 沈郁听见周芸这般应答,才算收了眼泪,仍旧抽抽搭搭的做小女儿姿态,又把心思打到了沈馥的请帖上,这可让周芸犯了难,一脸难色。 “别的还好说,这长公主最烦拿了他人请帖冒名顶替的,不过还有半个月,此事咱们从长计议便可。” 这两母女又嘀嘀咕咕的计较了半晌如何谋划沈馥请帖,才算完事儿,而藏珠院里头,沈馥也在经历着下午自己任性妄为赤足跑出门的后果。 “姑娘,不是奴婢非要教训您,实在是您太不自爱,这脚都伤成这样,我看着都疼的慌,还好夫人……” 藏珠院里,软玉一脸心疼的帮沈馥红肿双脚上着药,正要教训沈馥的时候,却口误说到沈馥生母,眼圈不由自主就红了。 “要是夫人在……哪里轮得到正院那位作威作福……” 软玉是沈馥生母从软玉父母把她送去窑子的路上救下来的,因而她对沈馥姐弟格外亲近,此刻眼圈红红,满面都是心痛。 “软玉姐姐……” 提到生母,沈馥也是心头抽痛,正要开口安慰软玉之时,屋外一声雷鸣,不知不觉的,雷云密布,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不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院子里的青石地面上,音色沉闷,听的人心头郁郁。 “姑娘,我去把门窗关好。” 软玉刚刚起身关好窗户,正准备去关门的时候,一个小厮踉踉跄跄的跑进院子里头,满面血痕衣摆带水的噗通一声跪在沈馥跟前,吓得一边伺候的另一个丫头开口呵斥。 “狗胆奴才!姑娘的屋子也是你进的?还不滚出去!”沈馥摆了摆手示意那个丫鬟收声,面色凝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这人她认得,正是泉弟身边伺候的歙砚,他这般模样,怕不是泉弟出了事! 一想到这里,沈馥手掌一撑桌面,就要站起来去找沈泉,谁知双脚刚踩到地面便是钻心疼,折腾的她倒抽凉气。 “姑娘,姑娘您快去正院救救我家哥儿吧,正院那位听二姑娘告了状,不由分说就把我家主子绑走,说要打二十杖!” 此话如同雷霆炸响在沈馥耳边,激的她银牙紧咬,也顾不得外头暴雨,冷下俏脸便让软玉去拿伞。 “软玉,带伞,咱们去正院讨个公道!” 软玉见她一脸冷意,不由得心下一凛,匆匆便去收拾,又心疼沈馥足疼,主动俯腰背着沈馥冒雨前往。 “啪,啪,啪……” 正院里头,沈郁娘亲周芸跟沈郁一同坐在檐下,她簪花戴钗,藏蓝背褙,下头一条洒金百褶马面裙,脂香粉艳,风韵犹存,只是看着有些俗媚,正笑吟吟的看着沈泉在雨中受罚。 “下手可别轻了,泉哥儿可是咱们沈家独苗,不好好管教怎么成?泉哥儿,你也别怨母亲,这都是为你好。” 小儿臂粗的木杖带着破风声打在沈泉双股,皮肉跟木杖接触发出闷响,鲜血含混雨水一起滑落,沈泉气息奄奄,面白如纸,却死活不肯哭喊叫痛。 “怎么,难道你还在等歙砚把沈馥喊来?别做梦了,就算沈馥来了,也救不了你!” 沈郁目露凶光的看着沈泉,身上是新换过的裙子,听着一声声的杖责动静,她只觉得十分快意,谁让这个小畜生不识趣,她要他死,他怎么敢反抗! “沈郁,谁教的你这么目无长幼,上梁不正下梁歪,把你教成坏的人,更该打死发卖才清净!” 正当沈郁母女俩洋洋得意之时,沈馥含怒声音传来,连讽带骂的把周芸也贬了一通,气的两母女面色发红,周芸更是怒火难耐。 “馥姐儿,我管教泉哥儿,你何苦来横插一手,难不成我还管不的你们了?” 周芸顾及着沈馥嫡女身份,纵使有气也不敢发作,只得强忍一口怒意,先发制人要以继母身份逼迫沈馥,沈馥浑然不惧,径直喝退行刑家丁,救下沈泉。 “都停手,泉弟是沈家的独苗,打坏了人,你们哪个担得起?” “大姑娘,就算你平日里骄狂惯了,也该给我三分面子!” 周芸见沈馥如此做派,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气的双眉倒竖,她本不是正经续弦,先前只是个妾室,说白了只是府中哥儿姑娘奴婢一般,然而今非昔比,沈馥这般做法,让她大感被辱。 “母亲说的好玩,我几时轻狂?倒是妹妹娇纵,下午才想推泉哥儿下水收了我一巴掌,晚间就敢诬告!敢问母亲,泉哥儿有何错处?你要这般往死里打他?” 沈馥哪有心思搭理周芸?她鼻间嗅到的都是沈泉身上的血腥味,再看看沈泉一身雨水血水,越发心疼,连忙唤来软玉,让她先背着沈泉回藏珠院。 “如今父亲就泉哥儿一个儿子,日后养老是要指望泉哥儿的,若是泉哥儿有错,我这个做姐姐的不饶他,可是敢问母亲,他有什么错?难不成还得心甘情愿被妹妹推下水才好?” 沈馥步步紧逼,柳眉一横透露出狠意,言辞如刀,摁着周芸要给她个解释,余光扫过沈郁,更是如北风般肃杀,直吓得沈郁往周芸身后躲去。 “二姑娘不过是跟泉哥儿开个玩笑,泉哥儿就推自己姐姐下水,我当然要罚他,难道大姑娘要由着他胡闹吗?还是说,大姑娘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 周芸只觉眼前姑娘变了一些,在她印象里,这个大姑娘一直都早慧的让人心惊,只是今天气势格外压人,恍惚让她以为回到当年,第一次面对沈馥生母的时候。 周芸不由自主的垂了眼帘,细汗布上额角,用继母身份压制沈馥,势必要陷沈馥于不孝。 “母亲,您看看妹妹脸上的巴掌印,我再问您,敢不敢与我对质,问一问丫鬟婆子们,下午湖心亭,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馥紧逼不让,目光冷冽,一时间,院中气氛冷凝。 “够了。” 正当沈馥步步紧逼,周芸就要败下阵来的时候,一道浑厚男音的出现,让周芸沈郁喜出望外,而沈馥却悄然咬紧下唇,满眼恨意。 “爹!” 沈郁如同见到靠山一般,乳燕归巢的扑进沈琛怀里,而沈琛也笑着揉了揉沈郁的头,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落在沈馥眼里,却格外刺眼。 雨水打湿了沈馥的发丝,一点点滑落,模糊了沈馥的视线,那三人站在檐下,而她一个人立在暴雨中,她的父亲却没有想到她。沈馥不由自主的将下唇咬的更紧,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促使她恢复清明,对沈琛行礼。 “父亲。” 她与沈郁的反应亲疏分明,沈琛却毫无察觉,听见沈馥的声音反而面色凝重,在沈馥身上来回打量几次以后,才不冷不热开口。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明镜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太过责备她,毕竟是你妹妹,再说了,泉哥儿对这个姐姐一贯没什么尊敬,今日挨打,就算长个教训吧!” 沈琛一番话可谓偏心至极,沈馥看着他,心中恨意几欲将她吞没,可此时她也只能强忍,目光森冷的缓缓开口。 “父亲这般做法,难道不怕舅舅知道吗。” 沈琛闻言,安抚沈郁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恼怒不已的看向沈馥,怒声呵斥,额角青筋毕露。 “孽障!” 沈馥舅舅宋肇乃是朝中吏部尚书,三品大员,若是别的官职也就罢了,偏偏是他这个吏部侍郎的顶头上司!再加上当年是宋肇兄妹助他科举,他对这个大舅哥向来心怀畏惧而不敢让让人知晓。 当年周芸之事,他甚至吃了宋肇一记窝心脚,还是在一众同僚面前!这个女儿竟敢用宋肇说事,简直不孝,他今日必不可能轻饶了她! 看着沈琛似乎被激怒到极点的模样,沈馥却浑然不怕,只慢条斯理开口。 “父亲有这个精力大动肝火,不如好好想想几日后我与泉弟要赴长公主所设雕竹宴,泉弟被打成这般模样,到时候定会被舅母看见,我为父亲着想才作此言论,父亲何苦责备于我!” 沈馥心中不齿,冷笑连连,面上却神情诚挚,似乎真是为了沈琛好一般,看的沈琛心思一动,目光落在周芸身上,似是打算牺牲周芸母女来保全自己。 “夫君,既然大姑娘这般为了你我着想,不如这样吧,我跟二姑娘替她跟泉哥儿去赴宴,大姑娘留在府中照看泉哥儿,大姑娘,你不会不乐意吧?” 第三章 反击 http://.biquxs.info/

周芸心尖轻颤,却仍旧强撑着带上笑意看向沈馥,她对沈琛太过了解,也同样畏惧宋肇,此刻急智之下,便想到了下午沈郁央求一事,顺理成章的将心思打到了沈馥身上。 “我自然乐意,待会儿母亲派人去藏珠院拿请帖便是了。” 沈馥唇角微勾,笑容里头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得意意味,略略屈膝,向沈琛行了个万福,便要离开。 “慢着,这几日你也不用去你舅舅家走动,等泉哥儿身子好彻底,再去,听见了?” 沈琛犹觉不够,出声唤住沈馥,言辞之中满是对宋肇的忌惮,沈馥螓首微低,掩住唇畔讥讽。 “女儿知晓,父亲大可放心。” 沈琛看着沈馥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才算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沈馥离开,浑然不在乎沈馥一人淋雨回去,事后又跟周芸母女温存不提。 “姑娘,雕竹宴一年一次,长公主身份又尊贵无比,错过了今年的机会,岂不是可惜至极?” 藏珠院里头,沈泉已经被软玉上过药,伺候睡在沈馥房间里头,两姐弟的床就隔着一张屏风。而沈馥也因为淋了雨,被软玉服侍着沐浴更衣,此刻正在喝热姜汤祛寒。 此刻听了软玉发问,沈馥反倒笑的眉眼生辉,如同明珠莹莹,先前周芸已经派人取走那张请帖,而此刻,沈馥却起身去妆盒前头,伸手拉开雕花镶玉的抽屉,手腕一翻,一张正红饰金的请帖赫然躺在她柔荑之上,看的软玉目瞪口呆。 “长公主高智,早就想到雕竹宴请柬发下去未必就能被正主用,所以请帖也是两份,给正院的那份,上头不仅有钤印,还有我的名字,但名字用长公主府上的特殊墨水写过,没特殊手段看不出,不过这份呢,明着写有我的名字,去赴宴,须得两份同出。” 烛光下,沈馥笑容可掬,遥望正院,语气轻柔,带着满满的算计意味。 她可是很期待,半个月以后的雕竹宴,周芸母女要怎么面对长公主的怒火。 “那,姑娘不去长公主府,到时候岂不是任由正院那位胡乱泼脏水?” 软玉看见沈馥拿出请帖,才算轻微的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担忧不已,今日正院的事儿她虽然没跟着姑娘一起面对,却也从旁的小丫头那边得知所有经过,也晓得沈馥答应不出府一事,自然心怀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儿我再做打算,对了,泉哥儿那里你以后多看着点,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呢,正院明着奈何不得我们,到时候要是坏泉哥儿品行,却防不胜防,我看着歙砚是个好的,你多提点提点。” 沈馥闻言也是眉头微皱,如何出府的确是个问题,她要是去不了,到时候沈郁母女俩免不了给她扣一个妄自尊大,不赴宴会的轻狂名头。 这点焦虑如同轻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然而等到她的目光落到隔着屏风落在床上正酣眠的沈泉身上的时候,轻云顿散。 不论如何,她是必定要借着长公主宴会的机会好好收拾收拾那两位的,沈郁下那样狠手,她不好好回敬,怎么对的起泉弟今天的一身伤呢? “娘,咱们出发吧,沈馥应该还老老实实待在藏珠院里头吧?” 半个月以后,沈府门前停着一辆红木披锦马车,外头悬挂着一枚镌刻莲花刻印沈字的玉牌表明沈府身份,而沈郁一身二色穿花裙,云鬟上一枚芙蕖吐露步摇,显得格外清纯,此刻正带着点得意仰面询问周芸。 “自然不会的,你爹发了令,不许她出府,她还能翻天不成?今日长公主宴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周芸春风得意的拍了拍沈郁的手,目光落在沈府门口,轻蔑的笑了笑。 嫡女又如何,舅家有权有势如何?在着内宅里头,还不是各凭手腕么,日后日子还长呢,看她怎么搓磨那一对姐弟。 “姑娘,正院那两位已经乘车走了,府中上上下下都得了令,不许放姑娘出去呢?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藏珠院,软玉早早的就从下头的小丫头片子那边儿得了周芸母女出发的消息,连忙小跑着进了沈馥屋子里禀报,沈馥抬手从妆台上拈起一枚珠花,目光落在院子里一棵探出院外的合欢树上,抿唇微笑。 “咱们这就走,软玉,去把梯子拿来,咱们爬合欢树出去!” 这番话听的软玉目瞪口呆,几番欲言又止,在她看来,自家姑娘可是正儿八经大家闺秀,怎么能爬树出墙呢?只是她深知,小事上还能劝劝,到了大事,她终究没什么话语权。 但沈馥却不觉得爬树有什么不可以的,前世她做王妃的时候,有段日子蔺殊过得不好,她也被折腾的出不了府没法走关系,不都是这么来来去去的吗?再说了,这会儿合欢花开的正好,一树的花朵替她打掩护,正好。 “姑娘,您可小心一些,莫要摔了。” 软玉扶着沈馥小心翼翼爬上楼梯,虽然沈馥攀爬树枝的动作出乎她意料的娴熟,但软玉还是担心的不行,哭着一张脸,活脱脱像个老妈子。 “软玉,没事的,你家姑娘……啊!” 正在沈馥攀住树干,笑着回头安抚软玉的时候,那只刚刚踩上墙头的脚却骤然打滑,沈馥突然失去平衡,狠狠的向墙外摔去,惊的她瞪大双眼。 “小心。” 正当沈馥带着一大片合欢花一起坠落,以为自己今天必定伤筋动骨的时候,却意外栽进了一个温热怀抱里。 听着头顶传来的一道清朗声线,沈馥这才睁眼,撞进眼帘的那张脸却让她心情复杂。 眼前男子眉眼狭长昳丽,怎么看怎么是一等一的风流俊美,只是这人可是上辈子被她狠狠收拾过一通的启国九皇子,蔺殊的死对头,蔺赦啊。 “臣女沈馥,谢过九皇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救了她,沈馥不想落人口舌,轻巧的从蔺赦怀里出来后,中规中矩的对着蔺赦行礼道谢。 “沈馥?你是沈府的大姑娘吧,皇姑姑不是邀请你去雕竹宴了吗?都这个时辰,你怎么翻墙出来?” 蔺赦手上还残留着沈馥温热体温,看着眼前这个发上还沾着合欢花,却几近逃离一般从自己怀里离开的小姑娘,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个小女子胆子可真大,寻常姑娘家有谁会爬墙而出的?若非他恰巧路过,她伤筋动骨都是轻的。 “这是臣女家事,九皇子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还容臣女先行告退,长公主宴会要赶不及了。” 沈馥听见蔺赦一连串的询问,眉头微皱,俯身行礼就要告辞,一朵合欢随着她的动作从头顶滑落,恰有微风吹来,机缘巧合之下,这朵合欢打着旋飞到蔺赦手背。 蔺赦看着她一副不愿多接近的模样,倒也不恼,他跟蔺殊斗智斗勇,对内宅里这点腌臜又岂会半点不知?不过是想试试沈馥究竟会不会趁机告状而已。 “沈家离皇姑姑府上可不近,不如坐我的车,横竖你已经欠我救命之恩,再多欠一点也无妨。” 蔺赦看着沈馥,目光深沉,他与吏部尚书家那位二公子交好,也知道沈馥是那位宋二公子嫡亲表妹,不过这只是他选择帮助沈馥的一方面,另一面,还是这个小姑娘让他起了兴趣,按理说他与她可算素未谋面,她对他怎会这样避之不及? “姑娘!你没事吧!” 正当沈馥想着怎么拒绝才合适的时候,匆忙过来的软玉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软玉一脸担忧,急匆匆的拉着沈馥上下打量,生怕沈馥有个三长两短的,压根儿没看见蔺赦,沈馥见状,心里的烦躁也褪去不少。 她伸手握着软玉的手拍了拍,温声开嗓提醒软玉向蔺赦行礼。 “软玉,我没事,这位是九皇子殿下。” 软玉这才瞅见自个儿姑娘身侧这位光风霁月的公子,再听沈馥一说,便也就恭敬行礼,姿态并无错处,也丝毫也没什么慌乱,看的蔺赦暗自赞赏,深感仆似主人。 “姑娘,这会儿咱们再赶过去,怕是来不及了……” 方才沈馥那一摔导致动静不小,软玉心慌出府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她俩要是步行过去,定然是时间不够的,急得软玉一头细汗,沈馥也是眉头紧皱,看了看蔺赦,软红唇瓣反复开合,却又忍下话语。 “坐我的马车过去吧,免得出什么问题。” 蔺赦人精一个,哪里看不出沈馥想要求援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的别扭,此刻垂眼一笑,唇角弯弯,脸上竟然出现一个酒窝,好看的令沈馥都有些面红心跳。 “那……多谢九皇子。” 好在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再加上天气热,沈馥也就好好的把自己被这个男人晃眼到失态的事儿遮掩过去了,微微屈膝,向蔺赦道谢,声若黄鹂,倒是听的蔺赦心情愉悦。 “流云,把马车带过来,扶着两位姑娘,别让她们摔了。” 蔺赦心情好,脸上的笑容也诚挚不少,过来的是个少年车夫,剑眉星目,生的唇红齿白的,只是脸上冷了些,倒也是一表人才,此刻对着沈馥,也只是面色稍微缓和些许,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姑娘上车。” 第四章 打脸 http://.biquxs.info/

沈馥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免不了一阵心情复杂,上辈子这个少年可没少唾弃她,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他的好脸色。 “姑娘,到时候咱们怎么跟老爷交代?毕竟是私下出府……” 上车以后,软玉一脸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袖子,脸色发白,一想到沈琛就有些下意识的畏惧与害怕,沈馥拿出自己的帕子给软玉擦了擦额头细汗,眼帘低垂,言语有些意味不明。 “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爹他舍不舍得责罚我们,还是两说。” 长公主府门口,周芸跟沈郁两母女被堵在了门口,周芸穿红戴金,在一众打扮清素端庄的夫人里显得格外显眼与俗气,此刻她正不耐烦的皱紧眉头,几乎要把请帖拍在管家的脸上。 “什么叫请帖不对?这可是长公主亲自分发的请帖,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阻挠我们?我们可是长公主的客人!难道你不给沈侍郎面子?!” 周芸在沈家作威作福惯了,此刻被人阻止,柳眉一竖就破口大骂,沈郁倒是温温柔柔的立在一边,显得颇为文静秀气,看着就像一朵池子里的白莲花。 “这位夫人,实在是规矩如此,长公主请柬统共俩份,你们少了有名刺的那张,教我怎么放人?” 那老管家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不紧不慢只是不放周芸,一张皱如树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周芸的眼里却毫不掩盖的鄙夷。长公主宴会均是文雅宴会,眼前女人没有名刺也就罢了,穿的这样俗气,明摆着就是抢了家里女孩儿的帖子来,不过能算计继母的姑娘倒也有几分本事,方才这女人说她是沈侍郎家的,朝堂上姓沈的侍郎也就一位,到时候倒是可以跟长公主说道说道。 “何人在此喧哗?何叔,怎么回事儿?” 正当周芸与老管家僵持不下时,一道威严女声传来,周遭命妇哗啦啦跪倒在地,远处凤辇款款而来,其中人影绰约,香风阵阵。 “回长公主,这位沈侍郎家的夫人拿着请帖,却少了有名刺的这一张,非要入场。” 那位被称为何叔的人此刻收敛了脸上的轻慢,恭恭敬敬对着来人拱手一礼,周芸沈郁就算再傻,也知道长公主驾到,纷纷躬身下拜,沈郁更是努力调整自己的姿态,显得越发弱柳扶风一般。 “哦?沈侍郎家的姑娘这会儿就在我车驾上,跟着沈夫人来的这位,又是哪里的阿猫阿狗?” 长公主声音柔和,说的话却字字不留情面,刺的周芸面如土色,听见沈馥在长公主车驾上,沈郁周芸两母女更是面色难堪。到现在她们才算清楚,自己被沈馥狠狠的摆了一道,霎时间,四周窃窃私语。 “这沈侍郎的夫人是续弦吧,胆子可真大,长公主最烦这种欺压之事。” “可不是吗?这位续弦本跟你我不同,不是正儿八经大家闺秀,是扬州瘦马,烟花女子出身,沈侍郎把她抬正,也算出了头,见识浅短是难免的。” 沈郁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贝齿狠狠的咬着下唇,手掌里头的指甲也因过度用力掐破掌心,屈辱至极。她抬头看去,只见沈馥穿着藕荷色撒花洋褶裙,蜀绣缎面履,百合髻上簪一支白玉垂丝海棠步摇,清丽婉约,立在长公主身侧,贵气十足,更让她平添妒恨。 “母亲与妹妹想参宴之心藏珠并非不能理解,倘若好言相商,带上你们又有何妨。” 沈馥背光站立,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郁,她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有步摇清脆声响随着话语传出,一字一句,语气平缓,却又勾起众位夫人私语,长公主长眉一挑,不怒自威,却也没再过分为难。 “藏珠,你娘在的时候我跟她最是要好,如今你也成了大姑娘,你姊妹继母一事,你自己拿个主意吧。” 言语之间,竟然把处理沈郁跟周芸的权利抛给沈馥,这是何等荣宠,一时间,沈馥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四周安静的针落有声,何叔也看着那个小姑娘,面色凝重。 “她们并非心存恶念,藏珠,替她们向长公主殿下请罪。” 令人吃惊的是,沈馥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而是深深地看了周芸母女一眼,转身下拜,衣袖挥扬,步摇与禁步玉声清脆,更显沈馥姿态优美,她嗓音柔和,为了周芸母女下拜。 “姐姐、多谢姐姐垂怜,能让我与母亲参加宴会……” 这种时候,沈馥的求情反而更像侮辱,周芸看着沈馥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毒,沈郁也恨的眼底带火,却柔柔弱弱伏在地上,低泣着向沈馥道谢,一口咬死沈馥会为她跟周芸博取参加宴会的资格,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参与宴会的公子哥儿们看的都是心里发软,神魂颠倒。 “你若是真的感激你姐姐,本皇子劝你现在就打道回府,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郁这一手先斩后奏赶鸭子上架,倒是真的把沈馥打的措手不及,她知道沈郁脸皮厚不要脸,却没想到她当着长公主的面也敢这样,还真是她低估了这个妹妹。沈馥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就此把戏演到底的时候,蔺赦打马而来,音色戏谑替她解围,她不由得抬头看去,唇角微动。 “谢谢。” 沈郁不敢相信的抬头,她对自己的姿态有一定的自信,沈琛本来就长的一表人才,周芸更是扬州瘦马里不可多得的美人,平日里她对自己的哭泣时的神态甚至有特地训练过,为什么会有男子对她这般狠心? 然而,等到蔺赦那张比女孩儿家还俊美的脸蛋出现在她眼前时,沈郁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她甚至呼吸一滞,看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眼里柔情似水,怨不得他不动心,这般男儿,倒是让她春心萌动了。 “皇姑姑,我给你带来的这位姑娘家,你还满意吧?” 蔺赦目光一转,掠过沈郁脸上的痴迷神色,眼里几不可见的流露出厌恶意味,旋即一个转身掉马回头,嬉皮笑脸的又蹭到长公主跟前抓巧卖乖,长公主成精的人,哪里会错过蔺赦眼里那点厌恶,对于自己这个侄儿变脸这么快也是哭笑不得,屈指成环,毫不客气在蔺赦额头上给了个板栗。 “皮猴!擅自把人家姑娘带来,也不怕毁了姑娘家清誉,看我到时候怎么跟小嫂子告状,你就等着去小嫂子那里吃挂落吧。” “侄儿没有擅自决定,分明是藏珠自己……” “藏珠多懂礼守节的姑娘,倒是你,从小就混世魔王,休要狡辩,快快跟我进府,先自饮三大白才算完事儿,藏珠,你替本宫盯着这个臭小子。” 长公主跟蔺赦两姑侄闹成一团,欢声笑语,带着沈馥就往府里走去,浑然没把刚才试图摁着沈馥哀求长公主的周芸母女放在眼里,对于长公主的亲昵,沈馥也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不多做什么。在路过沈郁身边时,投入一个冷淡眼神,看的沈郁浑身发冷,但她却暗自把蔺赦放在了她心里要嫁的行列中,对沈馥也愈发妒恨。 一双眼睛此刻也带着恶毒神情,悄悄盯上了沈馥。 “你就是沈侍郎家的藏珠呀,生的真好看,跟你娘一模一样,只可惜当初行云身子弱,病蔫蔫的,不然哪里轮得着刚才那两个母女这般欺辱你。” 宴会开启,因着方才长公主对沈馥青眼有加,不少贵妇人也开始接近沈馥,试图依靠沈馥接近长公主,沈馥对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只借机打探自己母亲。此刻,她陪着一位富态夫人乘船游湖,船上还有几位夫人姑娘,沈馥只挽着那位夫人亲昵询问。 “是藏珠不懂事,也不晓得母亲与您的关系,我娘去的早,我连她如何去世都不晓得,夫人可否与我说说,聊慰孝心。” 说到沈馥的母亲宋行云,这位夫人也眼角微红,她拿出帕子擦拭眼尾泪水,拍了拍沈馥的手背,低低诉说。 “行云身子本还算好,嫁给沈侍郎以后也还勉强,后来你那继母入府,她心中郁郁,自然重病,缠绵病榻许久,生下你弟弟就去世了。” 沈馥听的心头一跳,正要开口之时,后背突然被人用力一推,惊的她睁大双眼,径直向湖中栽倒。 “啊!” 一声惊叫,沈馥就扑通一声跌进水里,与她同行的妇人满面怒容,拂袖欲要斥责推沈馥入水的人,却在看见那姑娘的一瞬间哑口无言。 “容华郡主……” 推沈馥下水的少女也梳着百合髻,一身大红提线洒金裙,满头珠翠,形容风流,又生的面容艳丽,脸上满是娇矜之色,此刻正颇为兴奋的看着落水的沈馥,余光瞟见那夫人怒容,白净手掌高高抬起,腕上一双玉跳脱玉声琅琅。 “啪!” “本郡主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命妇置喙?你是想开罪我陆肆娘,还是开罪我北疆王府?!” 那名命妇也算身份尊崇,可陆肆娘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她一个耳光,又拿北疆王府压她,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忍这口气,红着眼圈退下,谁让人家北疆王镇守边关,是开国以来头一个异姓王爷呢? “噗通。” 陆肆娘看着那名命妇屈辱退下,颇为得意,眉尾高高抬起,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一道紫衣金冠的身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救沈馥,不是蔺赦还能是谁? 第五章 落水 http://.biquxs.info/

“……泉哥儿” 沈馥不通水性,身上襦裙沾水更是拖着她往深处落,冰冷湖水灌进鼻腔掠夺空气,带来一大股浓重的血腥味,黑暗跟冰冷很快侵袭,只剩下一线阳光透过水面带给她最后一点视线,沈馥嘴唇微动,吐出一长串气泡,喊的却是沈泉,她好担心,自己今日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吧,泉哥儿要怎么办呢…… “藏珠,藏珠!” 蔺赦钻进水里看见的第一眼,就是沈馥缓缓合眼失去意识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蹬水向沈馥游去,温热手掌攥住沈馥白皙手腕,把沈馥拽到怀里,捧着沈馥脸颊低头深吻,渡气相救,水流带起两人衣摆,蔺赦带着沈馥缓缓浮出水面,像一对比翼的蝶。 “九哥哥!” 陆肆娘看着被蔺赦抱回岸上的沈馥,眼里嫉妒的几乎要喷火,脸上佯装端庄的笑容也略微扭曲,却还是去岸上笑吟吟的招呼蔺赦,甚至扑过去想把沈馥推开,自己搂着蔺赦的胳膊,谁曾想,蔺赦却满脸寒霜,身子一侧,躲开了陆肆娘的扑抱。 “容华郡主,自重。” 自重两个字像是重锤一样锤在陆肆娘心头,听得她眼圈发酸,蔺赦却只冷冷淡额咯看她一眼,旋即抱着沈馥向长公主所在院落跑去,眼里都是担忧,那个在合欢花下头机敏漂亮的姑娘,怎么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看见,就这么奄奄一息了呢? 这一刻,蔺赦的自责淹没了他的心,他不知道是对自己把兄弟的表妹带来却没照顾好的自责,还是责备自己,没有好好陪着沈馥。 “皇姑姑,皇姑姑,您府中的太医呢?” 蔺赦一身湿透的带着沈馥冲进客厅,惹来一众妇人围观,虽然蔺赦颇为贴心的用自己的衣服帮沈馥遮挡住了由于衣衫打湿露出的肌肤,但是身为外男,他此刻也算与沈馥有了肌肤之前,登时,就有几位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蔺赦的夫人对沈馥动了杀心,连长公主对沈馥的看法也不一样了。 “青蘋,去请杜太医来。” 长公主看着沈馥脸色苍白的样子,也知道这时候压根儿不是详细询问的时间,深吸一口气,挥手吩咐贴身侍女去请太医,同时起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蔺赦,把他带去了后堂。 “混小子,给我过来!” “姑姑,容华太没规矩。” “没规矩的到底是谁?!男女授受不亲,你就算紧张藏珠,也不该大庭广众做这种事儿,难道你想藏珠成为第二个我吗?终身不嫁?还是说你想从兄弟手里抢人?他可是你兄弟,跟藏珠有婚约的!” 刚进内室,蔺赦就紧张不已的把沈馥放在床上,刚向长公主诉说陆肆娘之事,就被长公主沉着脸狠狠训斥,她手掌攥紧,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年轻的时候,她就是因为这种事儿耽误名声,导致如今终身不嫁,现在蔺赦做这种事,让她怎能不操心。 “姑姑,我也是着急……” 蔺赦一看长公主这个表情,才想到这些事,不由得脸色大变,他也不是蠢人,只是当时看见陆肆娘把沈馥推进水里,他实在是担心沈馥,这才失了考量,此刻想到,蔺赦两瓣唇抿的发白,长公主没好气看他一眼。 “我尽量封口,但是你要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藏珠清誉免不了要受影响,你这些日子注意避嫌,别有事没事撩拨人家,否则我这就让皇兄给你赐婚!” 长公主又拎着蔺赦耳朵耳提面命一回,才放他去洗漱换衣,轻叹一口气,坐在沈馥身边,替她擦拭脸上水珠,满脸疼爱。 “你这孩子,也是辛苦了。” “唔……” 太医过来给沈馥诊治过确定没有什么事,长公主又让婢女伺候着沈馥更衣,沈馥才在药香里缓缓醒转,映入眼帘的就是蓝色鲛绡凤凰帐,中药的清苦气息弥漫在鼻尖,长公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馥转头,看见外头暮色四合,橘黄色的暮光布满地面,长公主也换了便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昏迷许久,不由得挣扎着想给长公主行礼,却被长公主拦下。 “你别急着行礼,好好歇息,沈侍郎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你今晚留宿在这里,明早再回去。” 沈馥红着脸答应下来,又接过侍女递来的热粥小口进食,等到身上有了点力气,她才抬眼,犹豫着向长公主询问,脸上神色透出一股子冷静。 “臣女冒昧,敢问长公主,是谁将臣女推入水中,又是谁救起臣女?”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片刻之后才发出一声轻叹,似是不出所料一般,她起身拨了拨灯花,娇艳面容上透出满满的无奈神色。 “这事儿我也的确不该瞒着你,但推你下水的,是北疆王陆肆娘,救你的,正是小九那个皮猴。我知你今天受了委屈,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容华郡主背后可不止是北疆王府!” “北疆王夫人,原先是陛下的后妃,只是北疆王当年拥兵自重,要娶她为妃,陛下无奈,这才将如今的北疆王妃送去。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求陛下,若是她生女,必当为后,陛下无法开罪北疆王,只能应允。容华郡主是她所出,乃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后,你若是有意报复,我劝你趁早歇心。” 沈馥听着长公主言辞缓缓,不由得心头凝重,她不是个吃亏自己忍的人,但是这桩宫廷秘闻,却是她上辈子不曾知的,但她晓得,后来的北疆王,被陛下斩首,陆肆娘也被打为庶民,只是现在凭她,还是没法儿跟陆肆娘掰手腕。 想到这里,沈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眼低垂,显得颇为温驯听话,乖顺道:“多谢长公主提点,这件事儿藏珠记下,不会胆大妄为。” 长公主看沈馥神态柔和,也就松了口气,她当年跟沈馥母亲交好固然不错,只是斯人已逝,那点情分让她把沈馥带来雕竹宴已是极致,真正让她肯花心思跟沈馥说这番话的,还是沈馥本身聪慧讨人喜欢。 她带笑轻拍沈馥手背,言语里满是夸奖。 “藏珠聪慧,甚得我心。” 沈馥藏在被褥里的手悄然攥紧,脸上露出个温婉笑容,抬脸看着长公主,一双眼笑的弯弯,满是感激神色。 “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推门离开后,沈馥的屋子也陷入黑暗。虫鸣跟亭中曲水声响含混在一起,于夜色里,带来一股暴风雨前的静谧。 “你说真的?藏珠她,胆子这么大,敢勾引容华郡主喜欢的九皇子?” 沈家,沈琛书房,沈琛刚刚下朝回家,刚换上常服,哪怕是日常穿的衣服,他也按品级绯袍银鱼袋,昭示着他从四品的官职,衣袖上云雁振翅欲飞,半点儿也不忘他应有的架子。此刻他满脸怒容,额角青筋跳动,明摆着暴怒到了极点。 “这个孽障!到底想做什么,九皇子跟北疆王也是她招惹的起的吗?等她回来,立马让她滚来!” 沈琛抓紧了手里的汝窑茶盏,怒气冲天,哗啷一声把手里的茶盏也砸在地上,碎片飞溅,几乎割伤周芸的手,周芸只是脸上怯生生的往后躲了躲,满脸忧愁,眉头微皱,轻声叹气,还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似乎在拭泪。 “大姑娘她,唉……怕是没这么容易听话呢,毕竟心野胆子大……” “母亲这么中伤我,有什么好处?” 正当周芸可怜兮兮的进一步撩拨着沈琛怒气的时候,沈馥白着脸从门外走来,满脸疲倦,她刚落水,终究是伤着元气,没这么快恢复。 谁知道沈琛看着她这么病态,半分怜惜也没有,手里的砚台狠狠向沈馥砸去,好在沈馥机警,微微侧身避开,只是砚台还是擦着她额角蹭过,红了一大片。 “逆女,还不给我跪下!我这就绑了你去给容华郡主谢罪!” 沈馥看着沈琛暴跳如雷的样子,轻轻抿了抿唇,手帕掩口轻咳几声,等到呼吸平复,才挽了挽鬓角碎发,云淡风轻的斜睨了沈琛一眼,靠着软玉不紧不慢开口道:“爹爹若是不怕得罪长公主,大可这就把我送去容华郡主那里。” 言谈间,沈馥无意一般扶了扶发上一支芙蓉玉的簪子,手上玉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看的沈琛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一滞,天大的怒气都被沈馥压下。 “你这副的头面,谁给你的?” 沈琛这会儿风平浪静,惹得周芸心头一跳,她偷偷看了一眼沈馥身上的那套头面,只觉贵气,却不是当下时新的款式,不由得疑惑,沈琛为何不怪罪沈馥? 周芸眉头皱起,眉间挤出一个小峰,正要开口撩拨沈琛怒气,却被沈馥轻飘飘一句话吓得没敢开口,瑟缩着往后躲。 “爹爹不清楚吗?这套东西,正是当年长公主的十二春啊。” 沈馥笑的眉眼如画,指尖拂过腕上玉镯雕着的梅花,眼波如柳,却让沈琛冷汗涔涔。 “梅花,芙蓉,桃……十二月份对应的十二花,爹应该比我清楚。” 沈琛的手攥紧了桌角,豆大的汗水打湿发丝,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他万万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看重这个丫头,把那份她最心爱的头面都给了这丫头!这让他如何处置?! “既然是长公主所赠,你还是速速回去收好,莫要有所损伤,你落水伤身,这几日静养,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吩咐就是了。” 第六章 对峙 http://.biquxs.info/

沈琛长长的吐气平复情绪,只是脸上的怒意犹存,却再也不敢对沈馥大声呵斥,说实话,北疆王毕竟天高皇帝远,跟陛下的关系也只差不好,若是得罪了,他只是伤筋动骨,长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姊妹,得罪了,他仕途了断都有可能! “那女儿就先回藏珠院,对了,长公主对于母亲还有妹妹冒名顶替的事儿,惦记的很,爹爹可要好好处理。” 沈馥额角也渗出冷汗,嘴唇微微发白,搭在软玉手臂的手也轻轻颤抖着。她落水刚回,体虚得很,应付沈琛让她花了不少力气,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了,只能来得及最后勾带周芸一下,至于沈琛怎么处理,她真的有心无力,没有办法继续下手了。 “夫、夫君……” 周芸看着形势不对,胆寒不已,攥着帕子小心翼翼开口呼唤沈琛,却被沈琛狠戾一眼瞪的胆战心惊,好在他也没当着沈馥面做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沈馥可以离开,沈馥这才吐出那口撑着的气,整个人几乎软在软玉怀里,被搀扶着往外走,谁知道才刚刚走到藏珠院,沈馥就实在支撑不住,合眼倒在软玉怀里。 “姑娘、姑娘!” 软玉慌张的叫声传遍了藏珠院…… 沈馥本就重病过一回,又接着落水,结结实实的伤着元气,卧病在床,藏珠院几个得力丫鬟忙的脚不沾地,里里外外操持,而沈馥的生病,也为沈家引来一位贵客。 “侄儿见过姑丈,藏珠如今身子可好?” 少年郎面若冠玉,木簪锦衣,竹青大袖团花衫,内里一件雪白内衬,越发显得清俊风流,面上笑容温和,让人见之可亲,饶是沈琛,此刻脸上也带出几分诚挚温柔的长辈神色。 “她如今好了不少,你与她指腹为婚,往藏珠院探望也并无不可,我这便打发个小厮陪你同去,记得替我向你爹问好。” 沈琛手指摩挲着手下温润白瓷,笑意柔和,眼前这少年名叫宋衿,是他大舅子的孩子,生的俊美聪慧,日后定是状元之才,说到底也算自己乘龙快婿,宽和相待也无妨,关系打好些,自己那个大舅子也不至于为难自己。 “爹…!” 正当宋衿拱手作揖打算道谢时,沈郁却从外头匆忙而来,两边意外,便直直向宋衿怀里撞去,沈郁匆匆掠过宋衿一眼,只觉这公子生的俊秀端方,搅动一颗芳心,当场无意算有意,就要让宋衿接她。 宋衿好看眉头微微皱起,轻巧一个转身避开,只是他到底有君子之风,手掌隔着布料攥上沈郁手腕,堪堪拉稳沈郁后当机松开,男儿家温热触感透过布料,惹得沈郁俏脸含春,眉眼带情,谁晓得宋衿一心只在沈馥,半分眼神都没给沈郁。 “侄儿先行告辞,我与藏珠许久未见,心怀挂念。” 沈郁本还满心风月,芳心萌动,想要与宋衿攀谈一二,宋衿嘴里藏珠两字却令她登时面色不佳,忍不住甩帕跺脚,满脸晦气。 “爹爹,这又是谁,怎么找姐姐去?” 沈琛心情颇好的喝着茶,对于沈郁那一脸晦气也没看见,笑弯眼,悠哉悠哉拿着邸报审阅,一句话却折腾的沈郁匆匆忙忙就往藏珠院赶。 “表公子!” 藏珠院这边,沈馥还昏昏沉沉的卧病在床,宋衿就已经立在院门口,喜得软玉喜上眉梢,却又皱眉犯难,内心暗自计较道:“如今这藏珠院里都是些年轻的丫鬟媳妇,没个管事婆子,要是坏藏珠院名声可如何是好?” 宋衿双手拢袖,拎着要给沈馥的一堆礼物,如松立在门口,眼神清澈,眉眼温柔,目光拂过软玉脸色,心里先有计较,视线又远远落在沈馥屋子的影壁上,长长一叹,拱手作揖,直吓得软玉众人连连躲避,宋衿可是主子爷,她们这些人哪能受他这一揖? 却见宋衿也不起身,只缓言轻语,一字一句都带着细微的商量意味,饶是软玉,也心思动摇,只听宋衿说道:“我与藏珠虽有婚约在身,如今我终究是外男,诸位不愿放我进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心忧藏珠,不知能否通融一二?” 日光柔和,落在少年郎身上,宋衿的脸微微抬起,清澈眼神里含着对沈馥极大的关心与担忧,同软玉对视,软玉心下一软,目光挪开,落在宋衿手背上一处伤痕上,虽然淡,却仍旧看得出,如同美玉有瑕,她不由得想起这道伤痕的来历。 那年冬日,夫人病故,姑娘一人守灵,也不晓得是谁坏心肝,火笼上不罩铁丝罩,又用的是容易溅星的劣碳,彼时周芸新宠,谁敢冒着霉头照顾姑娘?她又被打发去浣衣,等到听见消息的时候来不及了,火星点燃灵堂白布,那会儿表少爷也小……不要命一样冲进火场,就那么抱着姑娘冲出来,手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软玉想到这里,紧皱眉头逐渐松开,她抿了抿唇,显得颇为不忍,别开头无奈开口,却让宋衿喜上眉梢,只听软玉严肃道:“表公子,奴婢放您进去,可是要一直陪着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可不好听,您也要有点分寸,” 换作别的主子给软玉这么半威胁半警告的说了一通,指不定就要撂挑子走人,宋衿却没半点怒气,仍旧温和笑着,跟在软玉后头,含笑开口:“软玉姐姐有分寸,藏珠能有你照顾,我也放心得很。” 这一幕看的院子里一群年幼的丫鬟们春心萌动,她们都晓得,日后自家姑娘是要嫁给这位主子爷做正室的,她们虽然争不过软玉姐姐,可能陪嫁过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做这么个清风朗月一般妙人的侧室。 正当一群丫鬟心思荡漾的时候,宋衿一双眼笑眯,转身一句话让身后一群人如丧考妣,只见这位俊秀公子笑道:“家母有命,日后藏珠嫁过来,是无需丫鬟陪嫁的,我也不纳妾,横竖宋家她也熟,上上下下没谁敢违逆她,所以诸位,趁着藏珠还未做我宋家妇,请好好伺候她。” 宋衿嘴上的话有些失礼,却也挑不出错处,他从小优秀,少不了惹得女儿家芳心暗许,偏他聪慧,又爱惜沈馥,哪里会给这些个小丫鬟机会?只是在一群丫鬟的后头,匆匆而来的沈郁听言,倒小脸煞白,暗自咬牙道:“既是如此,那就怨不得我对沈馥下手了!” 她一贯霸道,既然看上宋衿,哪有让沈馥独占的理? 而此刻沈馥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又苦又涩,宋衿进屋却连眉头也没皱,沈馥安静躺在床上,一截瘦削腕子露在被褥外,看的宋衿心疼至极,软玉刚要喊起沈馥,他却竖指抵在唇前示意软玉让沈馥好好休息。 偏偏此刻身后一声尖锐笑声传来,惹得沈馥皱眉,悠然转醒,目光掠过宋衿,落在进门的沈郁身上,嗓音沙哑道:“沈郁,你好好的过来打扰我养病做什么?谁许你进屋的?” 沈郁俏脸含春,只向宋衿频送秋波,宋衿眉头紧皱,脸上虽未表露厌恶神色,却在内心暗自不齿:“此女孟浪,怨不得藏珠不喜。” 沈馥见沈郁向宋衿暗送秋波的模样心下冷笑,抬手示意软玉将她扶起倚靠软枕,方便说话,这会儿她病中衣衫不整,软玉哪敢就这么把沈馥扶起来?连忙去雕花红木柜里捡个月白玉兰跟个云纹蜀锦的软枕,又放下纱幔,这才伺候着沈馥坐起,沈馥掩唇轻咳,眼风如刀,语气也冷作寒冬烈风:“沈郁你要是没什么事儿,还不如去好好修习女红,我记着上回你把泉哥儿推下水没成,爹爹是勒令你雕竹宴后禁足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沈郁脸上努力装出的柔媚笑容微微一僵,旋即楚楚可怜的看着宋衿,撒娇跺脚做小女儿娇态,声音也甜的几乎能挤出蜜水来:“表哥,你替我求求姐姐,就今日一回,我也是为姐姐好,她得罪容华郡主,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沈郁一石三鸟,一面向宋衿撒娇,一面向宋衿说自己是为沈馥好,硬生生给沈馥扣个不得不留下她的帽子,不然就是沈馥心胸狭窄,另一面又暗示宋衿,沈馥这个姑娘得罪了贵人,你跟她亲近不会有好处的。 谁知道宋衿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将手里礼盒放在桌上,神色平淡,连个眼神都不给沈郁,只透过纱幔看着沈馥,满脑子都是沈馥方才那一截瘦到让他心疼的手腕,语气疏离道:“我与姑娘并没有兄妹名分,在下姑母并非如今沈夫人,还望自重。” 沈郁给他这一番话气结,还要撒娇作痴给沈馥上眼药的时候,门外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来,正是沈郁的贴身丫鬟,温香,只见她神色慌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您还是快回去吧,阿郎唤您回去,说是有贵客来,看望大姑娘的,他说,上回让您禁足的事儿,现在还作数呢。” 沈郁一听是沈琛喊她回去,方才那股劲头一下子就蔫了,看向宋衿的目光里满是不舍,宋衿却只当没看见,立马转过身去,折腾的沈郁一阵失落,偏偏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身跟着软玉离开。 “宋家二郎,你家表妹怎样了?” 第七章 表哥来访 http://.biquxs.info/

谁知道沈郁刚出门,就碰上招摇而来的蔺赦,他神态自若,眉眼飞扬,仍旧好看的令沈郁面红耳热,下意识就抬手挽了挽并不散乱的鬓发,视线也因羞赧挪向旁边,娇娇柔柔向蔺赦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九皇子。” 蔺赦却并不看她,像朵紫云从她身侧经过,脸上仍旧带笑,却看着宋衿沈馥,随手一挥衣袖像是驱逐什么不洁之物,语气淡淡,听的沈郁红了眼圈。 “走开吧,别干扰病人,也莫要挡路。” 他的语气并没有半点刻意,理所当然的模样,这才让沈郁羞愤难堪,紧紧咬着下唇,泫然欲泣,这时候宋衿才从沈郁床前离开,缓缓走到沈郁身前,衣袍在她眼前轻摆,沈郁红着眼圈抬头去看宋衿,眼里满是期待。 “皇子有令,还请速离。” 宋衿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怜悯疼惜,神色平静又淡漠,沈郁隔着光看他,看不清五官,却心痛的不行,是她陌生的感觉。 沈郁站起,又矜持端庄的向宋衿行礼,她眼尾有些红,声音里带着只有她自己清楚的颤,身为沈家的二姑娘,她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仪态,哪怕宋衿根本不在乎。 “那展贝,祝姐姐早日康复。” 她刻意点明她自己的小字,奢望着她喜欢的人能记住,宋衿却只是轻轻颔首,转身又回沈馥床前,沈郁垂着头,指甲陷进掌心,疼得她浑身颤抖。 “温香,咱们回去。” 沈郁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宋衿的背影,才带着温香一步步离开藏珠院,屋子里,沈馥隔着床幔,满脸疲倦,勉强撑着头向宋衿跟蔺赦两人开口,眉头紧皱,满脸疲态。 “烛照哥哥,九皇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烛照是宋衿的小名,如今是他的表字,沈馥这么一唤,亲疏立判,宋衿脸上浮现出暖意,将礼盒隔着纱幔递给立在床边的软玉,清俊眉目盛满柔情,碎碎念的模样浑然不似学宫中鹤立鸡群,才情惊世的宋家公子,他这会儿不过是耽于男女之情的普通儿郎。 “这玲珑八仙盒里头的八层,里头有食珍斋的点心,足足给你摆了四层,我亲自去挑的,想来合你口味,别的可以不急着吃,那枣泥山药糕多吃几块,好克化,还有下头几层,是时新头面跟新出的胭脂水粉,我娘让我带来的……” 他絮絮叨叨的,听的沈馥耳尖发热,上辈子可没让烛照哥哥来探病过,哪里见识他这般啰嗦模样?一时间,沈馥脸上烧红,靥生桃花,心里又是难为情,又是甜的很,在沈家周转实在太苦,有个人这般惦念自己,终究是好的。 “咳……我说,我还在呢,注意点。” 蔺赦被宋衿晾在一边,活脱脱就是个碍事的柱子,他望着宋衿对沈馥一往情深的模样,却觉得心头滞涩,半分打趣之心也生不出,只能眉头紧皱,侧首避开眼前这郎情妾意模样,眼帘低垂,掩盖住外泄情绪。 宋衿还要在跟沈馥说什么,在藏珠院里伺候的丫鬟此刻跑进屋子,对着宋衿恭恭敬敬一礼,脆生生开口道:“宋二郎,阿郎有请。” 宋衿听闻是沈琛有请,就算再怎么不舍,也只能起身,目光在纱幔上滚过一圈,长叹一声,才转身对传讯丫鬟点了一句,不乏警示意味:“好好照顾你家娘子。” 蔺赦余光瞥见宋衿对沈馥如此上心,更是如鲠在喉,好不容易挨到宋衿离开,他才捡个垫着芙蓉穗褂鱼目绫的绣墩坐下,扬眉一声问的沈馥呼吸一滞:“你在你父亲书房那般大胆,可有想过隔墙有耳?” 博山炉里头的烟气骤然变大,朦胧光线,沈馥蔺赦两人隔着纱幔对视,气氛凝重,软玉紧张的手心沁汗,沈馥双唇抿紧,好半晌,她才涩然开口,语气里满是苦涩:“……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蔺赦支着下颔看她,心湖涟漪阵阵,一想到沈馥苍白脸色,到了嘴边的逗趣打了个转,吐出口时就成安慰言语,他低头拨弄着腰间玉佩,显得散漫至极。 “只有我知道,别担心。” 沈馥此刻还在发热,呼出的气息都滚烫,方才也就是凭着一口气强撑不倒,脑子里还计算着如何封口蔺赦,此刻一旦松下那口心气,骤然摇晃着栽倒在床,发出轻微声响,却惊动软玉跟蔺赦两人。 “姑娘!” “藏珠!” 蔺赦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把好不容易好转的沈馥折腾的再次昏倒,一时间急火攻心,顾不得什么礼仪,一个箭步上前就掀开那层纱幔,惊的软玉低呼,责备话语却在看见蔺赦紧皱眉头与担忧神色时骤然平歇。 “……九皇子,您注意些,别让姑娘受风,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蔺赦的手掌攥紧床幔,手背上青筋隐约,目光掠过沈馥因病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伸手试图抚平,指尖却停在半空,不敢,也不能再往下一寸,因为沈馥,是他兄弟的未婚妻。 “嗯,照顾好她,沈府若是有变,你在合欢树上悬挂布条,这件事不用告诉你家姑娘。” 蔺赦临走前向软玉叮嘱,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私下帮助沈馥,他的视线越过软玉肩头,落在沈馥苍白脸颊,很快又挪开,该说的都说完,蔺赦转身离开藏珠院。 “烛照啊,你打算参加今年科举吗?我听学宫忌酒说,你可是颇得诸位先生赞许啊。” 书房里,沈琛满脸笑容的看着宋衿,目光时不时落在一边陪侍的沈郁身上,沈郁从藏珠院出来以后就找了他,磨着要他将她嫁给宋衿。 沈琛的笑容骤然浓郁起来,他并不觉得沈郁觊觎长姐未婚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的,宋家势大,他还巴不得多几个女儿能巴结呢,想到这里,他看向沈郁的目光越发满意,而宋衿听着沈琛的询问,脸上神色不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沈郁,只当她是空气,沉稳道:“侄儿是有这个打算,想早日中举,有功名在身,到时候也好向藏珠提亲。” 听到这里,沈郁忍不住咬紧下唇,唇面一片苍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琛,沈琛微微颔首,示意沈郁稍安勿躁,亲手替宋衿斟茶,抚了抚自个儿特地蓄的胡须,一派长辈作风,满脸慈祥对宋衿开口。 “烛照啊,姑父看你有大才,堪比舜,有意让你有娥皇女英相配,你看如何?” 宋衿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乃至阴沉下来,他竟半分面子也不给沈琛,径直起身拂袖,冷脸道:“娥皇女英是贤姊妹,恕侄儿直言,藏珠贤德自不必说,可鸨女所生,侄儿万万看不上眼,姑父若执意如此折辱,侄儿这便归家,横竖姑姑如今不是沈家人,宋家也没必要受此侮辱!” 宋衿一席话将沈琛说的脸色青白,满脸沉怒,沈郁更是气恼不已,正在沈琛想要开口呵斥时,门外倒有一声先出。 “你也不过是个小辈,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轻狂,妄议长者?” 出声的正室周芸,她听伺候的丫鬟说沈琛在为沈郁挑夫婿,这才立在书房外头偷听半晌,原先听见沈琛说中举云云,她对宋衿还是颇为满意的,等到宋衿一句鸨女所生出口,她便自觉宋衿不尊长辈,踩着她痛脚,这会儿气的柳眉倒竖,老脸通红才出来,又看见沈郁一脸委屈,更是气得不行,指着宋衿鼻子就想开骂,谁晓得这会儿蔺赦也刚好来邀宋衿,见此情景反倒抱臂冷笑。 “本皇子倒不知道,沈家从当年那位宋明珠香消玉殒以后,除却沈大人,还有谁能称得上烛照长辈,沈大人,难不成你欺负烛照年岁小,哪来的阿猫阿狗,你也由着它们当烛照长辈?还是说,非要宋大人来跟你好好讲道理?” 蔺赦嘴毒,又身份高,一番话下来气的周芸浑身颤抖,牙齿咬的发出响声,她本是在市井里撒泼惯的女人,哪里肯吃这个亏,红着眼就要冲上去挠蔺赦,这回可吓得沈琛不轻,蔺赦可是皇室啊! “泼妇退下。” 沈琛连忙起身拽住周芸衣袖试图把她拉住,可是这会儿周芸正在气头上,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被沈琛一拽衣袖,反而转身啪的一下打了沈琛一巴掌,鲜红巴掌印霎时留在沈琛保养得宜的白净脸皮上,甚至还被周芸指甲挠出血痕。 “啪!” 沈琛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登时也动了真火,攥着周芸手腕就当着蔺赦跟宋衿的面掌掴周芸,他毕竟是男人,又是动怒的时候,这一下打的周芸鬓歪头侧,呜呜咽咽的捂着脸哭起来,活像市井里头家暴,哪还有半点官家气度。 “……这是怎么了?” 正当蔺赦宋衿两人忍笑,沈郁羞愤难堪的时候,沈馥因病而虚弱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沈郁抬头看去,只见沈馥背光而立,不施粉黛,甚至还在掩唇轻咳,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却衣冠整齐。 沈郁又看了看在她身边嘤嘤哭泣的周芸,跟气喘吁吁,暴怒未退的沈琛,突然一下就哭的泪流满面,她这么狼狈的样子,为什么要被沈馥这个女人看见,她好不甘心! “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回藏珠院好好养病?” 沈琛喘着粗气,满脸通红,连带着眼睛里都翻出血丝,看向沈馥的目光里也满是不善,沈馥手掌掩在唇畔轻咳几声,目光扫过书房狼藉,这才屈膝行礼,眉眼低垂,显得颇为温驯,开口嗓音仍旧沙哑,期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女儿听闻烛照哥哥来找爹爹,自个儿的身子又舒坦不少,就想着来送送他,再让舅舅多来咱们沈府走动,也好让爹爹你们男人家说说话。” 第八章 撕破脸皮 http://.biquxs.info/

其实沈馥根本没想着来送宋衿,只是她悠悠转醒,免不了要问问书房的事儿,得知沈郁也在书房,她其实是有些担心沈郁不要脸皮对宋衿做些什么,不过…… 沈馥视线落在吃亏的周芸身上,忍不住勾起唇角,低头将笑容掩盖在阴影里,心中暗自想到:“看起来沈郁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琛听见沈馥提及他那个位高权重的大舅子,又听沈馥说到交流感情的事儿,这才脸色好转不少,他又看了看哭泣的周芸跟满脸难堪的沈郁,想到今天的难堪都是这两母女给他的,不由得冷哼,连带着看沈馥都顺眼不少。 “还是你乖巧懂事,这样吧,你去替为父送送九皇子殿下跟烛照。” 沈郁听见沈琛夸奖沈馥,猛然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动,即将出口的话却在沈琛冷厉的目光里停住,颓废的垂头跪坐在地,听着宋衿跟蔺赦的脚步远去。 “发生什么事?居然会出现那种情况。” 沈馥一路把他们两个送到沈府门口,确定说话不会再被府中眼线传给沈琛,这才低声询问书房事情经过,待到宋衿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说清后,惹得沈馥一阵错愕,她嘴唇微张。显得颇为吃惊,好半天才出声。 “……烛照哥哥,这事儿的确是我爹做的不好,你回去以后也莫要告诉舅母,免得她为我操心。” 沈馥眉头微皱,心里的确看不上沈琛这种行为,却还是开口提醒宋衿回家以后莫要闹大此事,宋衿闻言不由得皱眉,颇为反对。 “这事并非小事,他们都骑到你头上,你为何还要隐忍?” 宋衿并不担心沈馥有什么想把自己推给沈郁的想法,他跟沈馥之间并没有这么多庸俗的儿女私情,只觉沈馥给沈琛他们太过欺负,有些容忍不得,宋衿的心思轮转,目光落在蔺赦身上下意识攥紧拳头。 更何况,连个宴会,这沈家都不给藏珠好好参加。 “舅母身子不好,动不得怒,你要是跟她说了这事儿,难道要舅母气晕过去吗?” 沈馥轻咳几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不紧不慢向宋衿解释,只是宋衿仍是怒意难消,虽然顾及自己母亲,心里却有别处主意。 “我晓得,你还未痊愈,莫要站在风口。” 宋衿又殷切叮嘱沈馥几句,才转身离开,沈馥立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脸色渐冷,寒声对软玉说道:“走,咱们去书房,见见这几个我生病都不让我好过的人。” 软玉本想劝着沈馥好好修养身体,却在看见沈馥冷厉脸色时骤然收声,拢袖跟在沈馥身后,沈馥看着沈琛书房方向,满脸沉怒。 “郁姐儿也不是故意的,当年我看见您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情难自禁吗?以后我再好好教训,再说了。她也是为沈家好,万一藏珠失宠,她嫁过去也能万无一失不是吗?” 书房里头,周芸已经收拾清楚,细白脸上鲜红掌掴痕迹颇为显眼,她小意温柔哄着沈琛,沈琛给她温声细语这么一说,再加上平日里两母女温顺做派,沈琛的怒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门外听着周芸言辞的沈馥冷笑道:“母亲可真敢说,如今展贝都惹烛照哥哥不快,还惦记着嫁过去?” 周芸被沈馥这么一噎,脸上笑容微微僵硬,委委屈屈钻进沈琛背后看着沈馥,明明也是半老徐娘,偏偏沈琛还吃她这一套,眼睛一瞪,看着沈馥。 “说什么呢。这不是为了帮衬你吗?不许这么说话,伤了你娘亲跟妹妹的心。” 他不提娘亲两字还好,一提起来,沈馥气的双颊绯红,眼中含怒,冷哼道:“藏珠娘亲,是当年宋家明珠,不是扬州瘦马!” “你住口!” 沈馥这么一说,周芸跟沈琛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周芸,她就算已经成为沈家的女主人,也改不了她出身扬州瘦马的事实,尤其沈馥还是原配的孩子,这么一说,就格外令她感到羞辱。 “有什么不能说的,爹有本事让展贝在我病重时同烛照哥哥相亲,如何没本事承接女儿的怒火?父亲可别忘了,我也是宋家的外甥女,我娘,是宋家明珠!” 沈馥这会儿怒气十足,艳美脸上满是因怒火而起的薄红,双眼明亮,竟让沈琛无端想起当年宋明珠气恼模样,不由得心头一颤,周芸更是怂的不行,她当年可没少在宋明珠手上吃亏,做低伏小,如今看见沈馥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往沈琛背后又躲了躲,才怯生生开口:“我这也是为沈家,为大姑娘你好,这不是想着让展贝嫁过去,你也多一个帮衬吗?” 沈琛闻言,好像找到撑得住腰的言辞证据一样,轻咳几声,理直气壮看着沈馥,话语出口径直把沈馥气笑:“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是沈家的女儿,当然也要为沈家着想,怎么,你就这么善妒,连你妹妹都容不下?” “我可没有一个瘦马所出的妹妹,父亲要是不怕舅舅舅母从此跟沈家撕破脸皮,就大着胆子把展贝送过去吧,大可以试试舅舅到底有多疼爱我娘。” 沈馥冷笑,她这会儿环佩未戴,散发披衣,偏生拿出上辈子统御后宫的气势来,震慑沈琛周芸,沈郁更是双腿一软,吃不消沈馥这般姿态,此刻沈馥人若明珠,立于光中,不由得让三人自惭形秽,过了许久,沈琛才算服软松口,却仍旧想给沈馥扣锅。 “那你也不能这样折辱你母亲,不管怎么说,她也如今沈家的主人,你是个小辈,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周芸见沈琛仍旧护着她,不由得感动到眼泪汪汪,两个人倒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沈馥气的说不出话,径直上前,啪啪两个耳光就抽在周芸脸上,留下清晰指痕,扬长而去,偏偏沈琛还无可奈何。 “我就算打她又如何?我朝有律令,非良家子为续弦,见原配子女,犹见主家!” 声震大厅。 “姑娘,您何必跟那起子人生气,您看,这又病倒了吧?” 藏珠院里,沈馥本就没有好透,偏偏还被沈琛等人气的咳嗽,一回院子里就头疼的倒在床上,哎呦哎哟的由着软玉给她按摩,软玉心疼,自然免不了念叨,沈馥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今天做的那么过分,虽说我也的确不打算与烛照哥哥做夫妻,可哪里轮得着他们把沈郁嫁进宋家?” “什么??” 软玉不听犹可,一听就变了脸色,手下给沈馥按摩太阳穴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停下,一脸震惊的看着沈馥,要知道,她姑娘跟宋家那可不是一般的亲近啊,宋家夫人回回过来,都把姑娘看的跟眼珠子一样重。 “烛照哥哥跟我不合适,我只将他看作哥哥,仅此而已。” 沈馥倒是神色如常,褪靴脱袜自个儿钻进被褥里头,平静的看着软玉,她早就想清楚了,这辈子就算没人打扰,她也不愿意嫁进宋家,她是注定要跟沈琛对上的,没必要让宋家继续为她付出。 “姑娘,那您要怎么跟宋夫人说?她可是最心疼您了。” 软玉看沈馥下定决心的样子,也不好多劝,她可太清楚了,自己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要是下定决心做什么事,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是这么一来,那位表少爷免不了要伤心了,她可是看的清楚呢,那位看自己姑娘的眼睛里都是情意。 想到这里,软玉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沈馥正要开口安慰她,谁知道沈馥还没动嘴呢,就有丫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沈馥一看,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姑娘,你怎么可以不嫁给表少爷呢?他那么喜欢你,咱们也都惦记着跟您一起进宋家当配房,照顾您呢。” 来的人叫红蕊,沈馥记得,是周芸特地打发给她的丫鬟,这丫鬟生的长脸细眼,腰身如柳,浑身风尘狐媚味,打扮的也极鲜亮,桃红窄褃袄,一条白绫裙子,合欢髻,还簪着一朵含露月季,比软玉这个大丫鬟还打扮的惹眼,眉梢眼角里头满是傲气,都快拿鼻孔看人了,分明是周芸降伏不住,丢来给她找麻烦的! “哦?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婚事,轮到你来多嘴置喙?” 沈馥纵在病中,眼风一扫也有足够威严,红蕊一听,登时脸色慌张,她倒是忘了,自己如今伺候的这位可是个刺头,这红蕊也知应变,嗓音柔柔,向沈馥屈膝一礼,低眉顺眼的倒有诚意极了。 “奴婢这也是为您着想,正院那位闹心的很,哪里比得上宋家快活自在,宋夫人多疼您,咱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软玉姐姐方才不也一样吗?” 沈馥闻言不由低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屈膝行礼的红蕊,眼里却满是森冷意味,手指摩挲着锦绣缎面,嗓音轻柔。 “你倒是忠心耿耿了?倒也是伶牙俐齿心思剔透的妙人,可惜……放肆!” 红蕊听沈馥前半段话自以为沈馥好骗,在夸奖她,得意的眉目带喜,正要起身继续哄骗沈馥时却被沈馥呵斥,吓得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抬眼才看见沈馥满眼冷意,瑟缩着跪在一边。 “你好大胆,软玉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胆子肥了敢拿自己跟软玉比?主子的事儿是你能管的吗,正院把你派过来,是要你好好做事干活,怎么,看我病了,也敢惦记高枝?你可知正院那位方才做了什么? ”沈馥语气冷冷,话语有如刮骨刀一般在红蕊身上刮过,吓得她瑟瑟发抖如同筛糠,好半晌才涩声回话,汗水已经打湿鬓角。 第九章 婚事 http://.biquxs.info/

“奴婢,奴婢不知,还请姑娘饶恕。” 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沈馥更是不屑,沈家果然蛇鼠一窝,一个两个都趁她生病乱来,她今日就要杀鸡给猴看,什么心狠手辣?她就要让沈郁懂,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正院那位夫人挨了我一巴掌,你呢,身份定然比不上她,偏偏犯事儿又比她厉害,我还在因她生气呢,你就撞枪口上,这可如何是好?软玉,把她拖下去,掌掴二十,丢回曾嬷嬷那里重新学礼仪,学完了再给我处置!” 软玉一听,哪敢怠慢,一屈膝应到:“这就按姑娘的吩咐去。”说完才带着怜悯意味看了红蕊一眼,那可是曾嬷嬷啊,府里的丫鬟给她收拾过一通,不死也得脱层皮。 “姑娘,姑娘……我知道错了,姑娘,您饶过我吧……” 红蕊哭的梨花带雨,糊了妆面,显得颇为可怜,沈馥却不为所动,任由红蕊被拖走,她却眯着眼看着烛火,目光微暗。 “是时候动手了。” “你说什么,红蕊挨打,藏珠院那位还刻意放出风声,说是下贱人妄图攀高枝?” 正院里头,周芸正用热鸡蛋敷脸,意图消除被沈馥掌掴以后留下的痕迹,这会儿听见安插在藏珠院眼线送来的消息,不由得震怒,看向沈郁的眼神里却满是安慰神色,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以后,才开口安抚沈郁。 “你别担心,宋家那个小子迟早是你的夫君,你爹他耳根软,哄一哄也就答应了,娘过几天再给你创造机会,沈馥那个小贱蹄子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令周芸意外的事情出现了,平时沈馥用的东西稍微好一点都要哭闹的沈郁这次却出奇的平静,听见沈馥院子里耳线给的消息也不哭不闹,神色平静的由着周芸安抚,平静的有些可怕,好半晌才开口回应周芸的话语。 “娘,我没事的,沈馥也就得意这么一会儿。她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凭什么跟我争呢?您说是吧。” 沈郁拿着银剪子拨动剪弄烛花,烛光明灭里头,她的脸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吓人,眼神里却满是对沈馥的恨意。 沈馥,凭什么你觉得不合适的男人,看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呢,你不是很骄傲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够骄傲到什么时候。 “母亲,听说这些日子藏珠好了不少,儿子想再去看看她。” 几日以后,宋家的餐桌上,宋衿用过早饭向宋夫人提出请求,宋夫人今年三十有余,生的圆脸端庄,藏青云肩褂,下头铜绿洒金马面裙,显得雍容沉稳,这会儿听见宋衿说要去看沈馥,却笑的笑容满面,半点儿沉静也没有。 “挺好,就是要多见见藏珠,才好尽快把人娶进家门,唉,我也好久没见她,只是又怕跟过去啊,你嫌弃娘亲打扰。” 宋夫人话语里头满是调侃意味,惹得宋衿脸颊微微一红,收拢筷子,跟宋大人交换一个眼神,这才沉了沉因宋夫人调侃不稳的心神,开口道:“娘亲跟过去也好,我实在不会跟宋家那位周夫人打交道,还是您去替我好一些。” 宋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抿了口粥才缓缓起身,头上华胜更添稳重,眸光冷冷,分明不喜周芸,只见她目光扫过一旁侍女,冷声开嗓道:“去准备着礼物,挑胭脂水粉跟饰品,给我家藏珠当安心钱。” 她安心钱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厅中似乎都冷下几分,宋衿有些头疼,他在想,让自己娘亲跟着自己一起去沈家,是不是反过来给藏珠找了大麻烦啊。 “哟,宋夫人,您怎么来了?” 沈家会客厅里头,周芸早就知道宋夫人要来,故意打扮的庄重,十二幅正红洒金百褶裙,对襟穿花百蝶大红金线褂,头戴牡丹团簇簪,连手指都染大红丹蔻,无一不在展示自己正室身份,这会儿笑吟吟的捧着白瓷盖碗,轻轻撇去浮沫,端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子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巍然不动,捧盏品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令人赏心悦目,其间的优雅是周芸怎么也学不来的风韵,只见她眼皮微掀,柳眉轻抬,呵出一声极轻极重的话。 “我啊,我来给我家藏珠送,安、心、钱。” 她操着一口官话,又是一字一顿说出,于是就带来郑重其事的味道,语气轻飘飘的,却无形给了周芸一巴掌,这不就是明着说她不给沈馥安心吗。 周芸笑容一僵,偏偏又不甘心就这么给宋夫人打压,只能强行忍下怒火,从脸上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来,试图安抚自己。 不要白不要,宋家送上门的。 “宋夫人说笑了,藏珠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过的不顺心不安心呢?这份礼物我就先收下,待会儿见见展贝?孩子也大了,多见见面,有好处的。” 周芸勉强微笑着,宋夫人却没打算给她面子,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响声清脆,那双保养得体的手捋了捋袖子,轻轻一句话差点没把周芸噎死在当场。 “那就不必了,我宋家跟你沈家唯一那点牵连就是藏珠,我今日也不是来做闲事的,只是给我儿子一个好好跟藏珠说话的机会,烛照,还不去找你藏珠妹妹?替我向她问好。” 周芸脸气的铁青,偏偏人家正眼都没给她,明摆着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她这会儿抓狂又显得没教养,不抓狂又委屈的不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可把个周芸憋屈的不行,而宋衿也没多留的打算。 “母亲说的是,孩儿这就去看望藏珠妹妹。” 少年人低垂的眼帘遮掩住深沉寒凉,他要好好查查,藏珠在沈府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重病在床,就有人惦记她的婚事,要不是她机灵,怕是上次宴会都去不了! 宋夫人与周芸都不清楚宋衿的想法。一个挥挥手示意宋衿可以走,另一个却为自己女儿操心的不行,想要留下宋衿,偏偏又有宋夫人这头拦路虎。 “咱们再来好好说说话,等烛照回来,我也懒得久留。” 周芸又差点气撅过去,宋夫人这张嘴,说话温温柔柔软刀子捅人不见血,完全不是她在坊间吵架的路数啊,这让她怎么应付? “表少爷好。” 宋衿走路带风,一路响起问好声,他从小到大来往沈府数次,下人们都晓得他好脾气,这会儿见到他自然也开心,而宋衿却一脸沉怒,径直走进藏珠院。 “藏珠,你给我说说,你所谓过的好就是大病初愈淋雨不成?!” 宋衿难得一见的动怒,隐忍又严肃,沈馥正穿着杏色绣桂对襟短衫,下身浅蓝十二破交窬裙,一缕鬓发散开,整个人娴静美好,坐在窗边绣花,宋衿迎光看去,只觉美人如玉。 “烛照哥哥,那些事儿都不算大事儿,没娘的孩子不就这样么,你怎么去查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你的?你没必要为我操心这么多。” 沈馥眼里满是平静,肌肤白皙眉眼柔和,好似一尊玉雕美人,让宋衿生出虚幻之感,他拢在袖中的手攥了又攥,唇瓣开开合合,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我只是…担心你。” 沈馥放下手中绣活,起身款款向宋衿走来,眼里没有半分悲喜,她只是看着宋衿,看他浅蓝云纹蜀锦抹额,看他月白交领玉带袍,在心里赞一声好人材,然后缓慢,温柔,又带着淡淡疏离的,从宋衿身边路过。 “烛照哥哥,这些事,用不着你管。” 一句话,分割她与他的天地,室中平静,唯剩佳人离去,珠帘微声。 宋衿立在原地,身姿颀长,好半晌才有些涩然的开口,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听的沈馥心头一软,斟茶动作都因此停止。 “……你若是不喜欢,那我就不管。” 沈馥突然有些想哭,宋衿啊,上辈子的少年状元,何必这样对她呢?语气里的卑微几乎要溢出,沈藏珠,你当真狠的下心对他吗? 沈馥这样扪心自问着,眼圈不觉有些泛红,她抿了抿唇,转身向宋衿屈膝,面容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嗓音却带着点在宋衿一人听来,分明至极的难过。 “表哥,你我……” 只是她话刚说到一半,门外一道笑声就将她话语打断,宋衿跟沈馥同时望去,只见沈郁穿着水蓝弹墨撒花裙,胸前羊脂璎珞,飞仙髻,簪着云雀衔珠步摇,妆容清淡,倒别有风韵,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这是哪来的才女。 “姐姐,我听说你身子大好,这就来看看你。” 沈郁抿着唇笑,颊上酒窝浅浅,看着格外清丽婉约,对着宋衿秋波频送,只可惜宋衿早就晓得她是个什么人品,这会儿见到这样作态,只觉反胃,径直侧头无视,沈郁却亲亲热热上前挽着沈馥胳膊,一派姊妹情深的模样,沈馥却不领情,轻轻抽离,跟她保持距离。 “妹妹既然知道我是身体刚好,还这么挽着我,真以为你姐姐扶得住你吗?” 沈馥含笑看她,词句里头不乏笑话沈郁之意,沈郁脸色变了变,却出乎沈馥意料之外的没有生气,沈馥这才收起格外心思,事出无常必有妖,她倒要看看,沈郁这是存着什么心思。 “藏珠姐姐说笑,我这些日子是贪嘴了一些,全怪娘亲她,搜集不少时鲜糕点,女孩儿家哪有不喜欢的,我又想着好东西不能一人独享,又听说姐姐这里有客人,这才过来邀请,咱们再带上泉哥儿,好好说说话,亲热亲热,免得让爹说咱们不晓得接待客人。” 沈郁笑吟吟的看着沈馥,眼里满是实诚笑意,倒让沈馥看不出深浅,沉吟片刻,正要答应,宋衿却上前一步挡在沈馥身前,替她开口回绝沈郁邀约,往日里温润眉眼染上一层寒意。 “不必了,我与你母女并无亲情可言,此番来访也只是为探望藏珠,身为女儿家还是好好修习女红,莫要四处走动。” 宋衿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他眼睫低垂,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偏偏沈馥被他好好的护在身后,怎么看怎么情深义重,沈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勉强露个笑容,仗着宋衿不敢对女孩儿动手,上前径直攥住沈馥胳膊! 第十章 纷争 http://.biquxs.info/

“宋家哥哥,我邀请你是主人情意,你不去是你的想法,可我们姐妹说话,与你何干?我今日就是要带姐姐去我院子里做客,姐姐还没说话,你也还未娶她,凭什么替她开口?” 沈郁一字一句直指宋衿还未迎娶沈馥的痛脚,眼里满是快意,她方才可是听见了,沈馥这个小贱人对他疏离得很,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对沈馥多喜欢! “烛照哥哥,我跟展贝去去就回,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 沈馥生怕沈郁激将,到时候让宋衿出事,这才连忙开口答应,并示意宋衿尽快离开,谁知道宋衿只是看了她一眼,接下来的动作让沈郁嫉妒到几乎发狂。 “我去接泉哥儿,然后陪你一起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宋衿眼里的情意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沈郁贝齿咬紧下唇,看着宋衿远去,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沈馥那样对他,他还能这么喜欢她? 沈馥攥着沈馥胳膊的手掌逐渐收紧,哪怕隔着布料,沈馥也觉得疼痛难耐,面上却纹丝不动,轻巧抽离手臂,语气疏离。 “妹妹,你攥疼我了。” 沈郁一时间竟然愣怔,收回手指看着眼前的沈馥,她很清楚自己刚才用的力气,哪怕是自己,也会痛的大叫才对,可是为什么沈馥可以这么平静? “姐姐!” 沈泉被宋衿牵过来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看见两姐妹近乎对峙一样的情景,宋衿心头发紧,沈泉年幼却不晓得有什么,欢快喊了一声沈馥,就径直扑进沈馥怀里,直折腾的她踉跄不止,脸上却笑的格外开心。 “泉哥儿重了好多,姐姐生病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读书啊?” 沈馥的手捏上沈泉脸蛋,直把小男孩儿捏出个小鸡嘴,唔唔唔的说不出话,两姐弟玩得开心,宋衿也看的开心,沈郁只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样。 “……姐姐,咱们走吧。” 沈郁向沈馥开口,沈馥这才从沈泉脸上收回手,温温柔柔的牵着沈泉看向她,眼里是令沈郁从小到大都看不习惯的平静与温柔,像是一面镜子,照见她所有的不甘与恶劣情绪。 “咱们走吧,我也想尝尝母亲给你置备的糕点。” 沈郁目光扫过宋衿,转身带路,脸上满是即将得到宋衿的欣喜。 “姐姐,我有一些私房话想跟你好好说一说,就是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听?” 沈泉年纪小,吃甜食吃的不亦乐乎,沈馥却没怎么下嘴,实在是她不放心沈郁,沈郁却不以为意的样子,亲自为宋衿端茶,甚至连沈馥都送了一杯。 沈馥听她言语,又看了看宋衿,宋衿点头示意他会照顾好沈泉,沈馥这才起身,跟着沈郁来到正院后头厢房处,两姐妹相对而立。 时有微风,拂动美人袖。 沈郁立在沈馥对面,看着她袍袖微动,鬓发飞扬的清俊姿态,眼里的怒意盛不住,肆意流淌在面容,好似恶斑突生,狰狞难堪。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把宋家哥哥让给我呢?明明你也不喜欢他啊。” 沈郁轻飘开口,满是对沈馥行为的不解,又好似怒极,向沈馥贴近几步,沈馥颇为奇怪的看着她,抬手挽了挽松散鬓发,想着今日头发没梳好,嘴上漫不经心一句,却气的沈郁险些失态。 “你配得上他吗?出身,才情,还是容貌,沈郁,你揽镜自照,难道不会因此难堪吗?” 沈郁却出人意料的笑出声,一步步靠近沈馥。 沈馥下意识要避开水边,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霎时冷脸看着步步紧逼的沈郁,脸色冷凝,她万万没想到,沈郁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下药,沈郁却好似没有看见沈馥脸上的怒气一样,满脸都是兴奋:“姐姐,你想不到吧?那些东西我也吃了,为什么我没有事呢?还不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是肯喝茶,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凄惨,哦……我忘了跟你说,宋家哥哥他知道我之前推泉哥儿入水的事,肯定不会让你继续留在家里吧,他那么喜欢你,所以我才会这么急啊,等生米煮成熟饭,会有怎样的名声,我已经无所谓了。” 沈郁脸上似哭似笑,显得偏执可怖,沈馥动弹不得。像木头一般立在原地,身后是粼粼波光,沈郁却没有对她下手,而是伸手拍了拍沈馥脸蛋,拂袖而去,沈馥看着她的背影心急如焚。 另一边,宋衿也带着沈泉,眼见沈馥久久不回,正要去找她时,沈郁却笑眯眯的从外头走来,伸手就想在沈泉的脸蛋上捏弄,沈泉却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往后一躲,拽着宋衿的袖子,一脸疏离,沈郁也不生气,含笑向宋衿开口。 “姐姐她人不舒服,说先回藏珠院,让我好好款待宋家哥哥呢,软玉,还不回去伺候你家姑娘?” 她语气轻飘,明摆着遮掩都懒得遮掩,软玉心知是沈馥出事,骤然红了眼圈,又怕沈郁借机对宋衿做什么,径直杵在宋衿身边,不愿离去,沈郁见状,缓缓行到她面前,手掌高抬,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腕子。 “贱婢,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要做事,也轮到你不听?” 眼见着软玉就要被沈郁掌掴,宋衿却冷着脸攥住她手腕,男子温热体温触碰,沈郁有些羞赧,只是在宋衿看来,便格外惺惺作态,令人望而生厌,他直接甩开沈郁,转头将沈泉交给软玉,他知道沈馥必定出事,他需要去找她。 “你先去找藏珠,我替你拦着她,实在找不着人,你就去找我娘,知道吗?” 软玉眼中带泪,狠狠点头答应,带着沈泉离开,宋衿刚想摆脱沈郁,却惊愕发觉自己身体发软,半点力气也用不出,只能勉强扶墙,待要开口,又一声动静也没有,沈郁看着他这副模样,笑的得意又张扬。 “宋家哥哥,别白费力气,这可是我娘带来的东西,你们不总是唾弃她出身吗?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些药,也全靠她的出身,我才能拿的到,你放心,沈馥没事,等你我行过周公之礼,她大抵也没事了。” 软玉并不知沈郁图谋,只带着沈泉匆匆忙忙往正院赶,满脸带泪,跑的几欲昏厥,她心急如焚,连沈泉都顾及不上,以至沈泉好几回都不慎崴脚,他却乖巧,一声不出,生怕打扰软玉。 “阿郎夫人在里头会客,你这副模样也想进去?快滚吧。要是脏了贵客眼,你有十条命都不够你用的。” 未曾想,还没到门口,她就被周芸早早安排在门口的婢女扣下,软玉满脸泪痕,从头上拔下一支成色极好的簪子,塞到对方手里,低泣哀求,泪珠滚滚顺着面颊滑落,砸在地上,两个婢女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将簪子收下。 软玉见状,以为沈馥有救,急匆匆的就要往里头冲,却被人架着胳膊丢在地上,方才收礼那两位,嬉笑看她,脸上全是嘲讽之意。 “软玉姐姐,你做梦呢,我们怎么可能放你回去,刚才那只玩意,算是我们不跟夫人告状的,你快回去吧,再多留一会儿,我们可不客气了。” 一字一句,都在嘲讽软玉痴心妄想,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手中伤痕累累,是被砂石擦破手心留下的痕迹,那两名丫鬟看都不看她一眼,嬉笑着往院子里走去,窃窃私语,却刻意让软玉听的一清二楚。 “姐姐你看,这只簪子成色真好,果然是傻子留不住的东西呢。” “哎,可不是么,哪来的傻子,上赶着给咱们送东西,大姑娘就是个纸老虎,谁会帮她呀,真是痴人说梦。” 软玉颓然,掌心疼痛刺激着她,她无助向藏珠院看去,却看见院中那株合欢树亭亭如盖,显得颇为显眼,她耳畔骤然炸响蔺赦的话:“如果有事,找我。” 软玉像是旅途中陷入困境的旅人,看见绿洲一样,骤然有了力气,抱着沈泉向院中冲去,眼角泪珠沁入鬓角,她在惦记着自己的姑娘。 “沈郁……” 沈馥一个人立在亭中,仍旧是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无比的境地,不知道是沈郁故意安排还是巧合,此刻她的周围,一个人都看不见,最要命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好像都随着消失,她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唔…!” 一声闷哼,一缕鲜红从沈馥唇角滑落,她眼中有一团野火,灼灼的烧,掩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抬起。 烛照哥哥,你等我。我马上回去,不会让你因为我被沈郁下手。 “我家烛照怎么还不回来?时辰有些久,我去看看他吧。” 在正院的宋夫人无端心悸,心里生出不祥预感,她起身就想告辞,周芸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视线扫过,带上些温和笑容,手指轻敲桌面,竟不惜以沈馥来要挟宋夫人,将宋夫人气的脸色难看。 “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处理比较好,想要藏珠好过,当然也得让贵家公子,久留一会儿才行啊,宋夫人。” 宋夫人含怒回头,视线与周芸对碰,满是怒意,周芸却十分快意的看着她,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感,她倒要看看,等到她的女儿跟宋家那名公子在一起以后,这个女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而此刻,立在亭中的沈馥,正拼命以痛觉刺激着自己的身体,唇上满是伤口,好不容易能动弹的手指跟手掌,也被她掐出斑斑血痕,正当她近乎绝望的看着沈郁所在的院子时,却有人从身后替她分开掐紧掌心,语气无奈而温柔。 “我去救烛照,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第十一章 放肆 http://.biquxs.info/

“宋家哥哥,娶我一样能获得沈家势力的帮助,何苦要喜欢沈馥呢?” 正院里,宋衿已经被沈郁指挥着下人抬到房间里头,此刻沈郁已经摒退众人,手指蹭过宋衿脸颊,语气里满是痴迷,宋衿却厌恶的闭上眼睛,他此刻挣扎不开,只能由着沈郁作为,此时此刻,他心里仍旧担心着沈馥。 “我说了,姐姐她没事的。” 看见宋衿这一脸抗拒的样子,沈郁也不生气,反正宋衿已经是囊中之物,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慢慢降伏他,然而,正在沈郁就要对宋衿下手的时候,身后门板炸响,沈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满是怒意。 “沈郁,滚开!” 宋衿跟沈郁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蔺赦背着沈馥背光而来,宋衿的视线落在沈馥满是伤痕的唇上,心头生疼,又看见蔺赦眉梢眼角暗藏的关心,不由得黯然,他总是不在藏珠身边,雕竹宴的时候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沈郁却完全反应不同,她看见沈馥脸上杀意,也看见蔺赦看她如同看着死人一样的目光,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在床边,沈馥这会儿虽然暴怒,却也没功夫收拾她,径直从蔺赦背上离开,走向宋衿,蔺赦心头一空,只觉那份柔软离开的同时也从自己心里拿走了什么。 沈馥看着宋衿衣衫整齐的样子,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确认宋衿没事,她这才把视线重新落回沈郁身上,正要开口的时候,软玉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跑来,脸上满是尘土与刚才被推倒在地而不慎蹭破的细小伤口,看的沈馥心疼不已。 “软玉,辛苦你了。” 软玉正要开口,却被沈馥这句话弄的鼻头发酸,眼泪簌簌滚落,所有的话好像都随着眼泪流出来一样,沈馥看着她,越发心疼难耐,落在沈郁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冷厉,如刀一般要将沈郁剔骨扒皮。 “舅母。” 宋夫人正在屋中心急如焚,周芸洋洋得意的看着她,正在盘算着沈郁跟宋衿成品以后她要怎么磋磨宋夫人,然而沈馥的声音从外传来,立刻打破局面,宋夫人抬眼看去,正看见软玉扶着沈馥,蔺赦搀着宋衿,而沈郁一脸灰暗走来的场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她的儿子跟藏珠,都没有出事。 周芸骇然,惶惶不知如何,沈馥低眉敛目,蜂腰窄肩,脊背笔直半分不弯,她有些站不稳,身形轻轻晃动,呵出浊气,柔声道:“舅母,烛照哥哥身体不适,您先带他回,这儿藏珠会处理清楚。” 她兀自不动,看的宋夫人好生心疼,周芸微松心头,不无得意扫过沈馥眉梢,满是满足,这个小蹄子终究还是沈家的人,果然不敢让外人掺和家事,等宋家这几个一走,她有的是法子磋磨! “藏珠……” 宋衿低沉开口,引来沈馥与他对视,满眼的心疼在一瞬间撞上沈馥心尖,她抿着唇,姣花照月般娴静,半分不好也无,只手指微动,诉说着只有他跟她知道的消息,幼时至今的情谊,在这个时候安抚住宋衿想替她出头的心。 “你放心。” 门外骤然集云,然后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水汽毫不客气的漫湿宋衿衣摆,眼圈有些发酸,于宋家,他不曾见过这般可怖人心,于世上,身为男子,也是头一回见过这般污浊后宅,他在想,明珠姑母去世时,可曾预想过藏珠今日? 然而逝者所思终不可见,宋衿到底跟着宋夫人在雨中离去,外头阴沉沉,屋子里点着烛,某个人周身光晕柔和,眉眼温软,沈馥侧头,鬓角碎发浮动,醴红唇瓣开合,玉雕美人问道;“殿下,你怎么还不走?” 她是不愿让更多人参与此事的,于她看来,沈家是她的战场,是死是活,都没必要拖旁人入局,然而这番姿态落在蔺赦眼中,就觉心疼,他看惯的是宫中女人借势欺凌,沈馥这行事,在他看来,有些愚蠢的令人怜惜。 “沈大人过会儿就该下朝,我有公务要与他商谈。” 蔺赦面不改色,他早在抵达沈家之前就想好所有的退路,势必要留下帮一帮这个小妮子,不管是……为烛照,还是为他自己。 他的视线落在侧颜秀美的沈馥身上,几不可闻溢出些许笑意,好似奇木生春,雏凤骤飞一般美好。 “九皇子殿下。” 不过话音刚落,沈琛便意气风发而来,他今日在朝上得圣上夸奖,又受同僚恭维,哪有不喜之说?腰上鱼带轻晃,金丝簌簌响成一片,望见蔺赦,便毫无平日恐惧,平添亲和。 “沈大人,恭喜,若后宅失火,父皇怕要心生不喜。” 蔺赦狭长眉眼隔层雨丝,朦胧飘忽,是立于山巅一柄剑,犀利剥去沈琛三分欢喜,四分得意,余下三分,于心思轮转间,化作沉怒,他看向周芸母女,冷冷问道:“展贝不知事,你如何由她胡闹,还不快快向殿下道歉?” 赤裸到刺目的偏袒,沈馥早已心死,却也侧头。不愿听,不想看,蔺赦眉梢带抹轻淡的弧度,手指弹在腰间玲珑佩,玉声清脆,似笑非笑望向沈琛,却是不依不饶,目光如鹰似隼,直压的他抬不起头,冷汗涔涔,一拱手,又要再说些什么:“此事,下官定会查清……” “定会?沈大人倒是深谙官场那套,下回再来,是不是又要说,定会查清?沈大人,今日给个交代,如何?” 沈馥目光落在蔺赦身上,惹得他回头,两人视线对接,不过一瞬,蔺赦便不顾沈馥阻挠,径直逼迫,势要摁着沈琛低头,才算完事,周芸心知不妙,拿出往日闺房里娇柔姿态,眼角淡淡起层红,惹得沈琛心疼不已。 沈郁却好似半点不知如今处境,兀自捻帕望着沈馥,眼里几分嫉恨,悄悄在心头酿成苦酒,涩涩荡开,她不愿再看,只觉难堪,同是沈家女,为何有人,可得郎君偏爱? “藏珠,你且将此事细细说与我听,不可偏颇!” 沈琛眼见熬不过蔺赦,只得指望沈馥,投过去的目光里头满满警醒,沈馥心下微哂,步履未动,如云飘盈般行礼,口中却半分不肯放过周芸母女,事事俱说不提,偏还添油加醋,末了,额外再加一句诛心言语。 “父亲若是不信,尽管问舅舅舅母去!” 瞧瞧,明摆就是仗着蔺赦撑腰,非要拿捏周芸,蔺赦遥望美人娇娇,矜傲狡黠,行恶事偏又理直气壮姿态,便如饮美酒,心热意动。若是如此,他甘愿给她撑腰,好多见几回这般娇态。 沈琛气急,待要呵斥,余光又瞥见立在一侧,似笑非笑的蔺赦,话语在唇边滚几滚,吐出口时与心意截然相反,激的周芸脸色惨白:“你与展贝,此后不许再见宋家人!” 一声呵斥,惊散沈郁诸多算计心思,她眼中滚滚落泪,那般如玉君子,她日后当真不见,其中苦楚,怎教她不心碎?而沈馥只淡淡看她哭泣姿态,仰脸露个狡黠乖顺笑容,盈盈一礼,直把个沈琛差点儿气的七窍生烟。 “藏珠谢过父亲,今日之事,来日我定会与舅舅好好说道,让舅舅,体谅父亲对我心疼爱护之情。” 蔺赦看她这般得寸进尺姿态,不觉不喜,反以为珍,便也助纣为虐一般,拱手向沈琛行个平辈礼,眉眼带笑,好似昆山云巅,旭日乍现:“沈大人如此秉公处理,应当被父皇知晓的,再斗胆接沈大人家中藏珠一用,送我一送。” 沈馥蔺赦两人相视一笑,好似天凑而成。 “多谢了。” 这会儿外头雨水未停,沈馥行在蔺赦身边,抄手游廊外头,滴答滴答的,碎一片平静湖面,沈馥与蔺赦并行,他此刻看去,只见美人如玉,朱唇黛眉,若姚黄魏紫含苞,青稚而艳,不由得心头滚烫,沈馥道谢,却未得回应,不由侧首去看,径直望见一双沉沉眼眸,期间情愫如云翻滚,令她如同惊鹤般退开。 “九皇子…!” 这声动静又急又慌,拒人千里之外,蔺赦恍然惊醒,方知自己露底,两人停住,沉默弥漫,半晌,他才涩然开口,拙劣辩解,而她心跳耳热,匆匆挽鬓,钗下玉珠惶急碰撞。 “我、我并非图你……你莫要生气。” “嗯……” 沈馥垂眼盯着裙摆下头一截鞋尖,如玉脖颈纤细白皙,却攀上薄薄艳红,半掩在泼墨长发下,美的活色生香,直令蔺赦挪不开视线,却又顾及宋衿,眼中似火情意骤然熄灭,颓然至极,碰巧软玉捧伞而来,他不敢再留,只匆忙攥伞,落荒而逃,留声邀请,连佳人回应,都不敢去听。 “再过几日,姑姑有宴,你若有意便来,对你大有裨益。” 软玉不解其意,欲问沈馥,视线触及沈馥脖颈艳色,又戛然而止,沈馥好似不觉,眼睫低掩,转身往府中行去,衣带当风,正若神仙妃子,语调平稳,半分不见异样:“去看看泉哥儿,你再去找管家,支一辆马车,从库房里挑些东西,再过几日,咱们带泉哥儿去宋家。” 廊外一枝并蒂莲,给这场雨凋零半边。 第十二章 邀约 http://.biquxs.info/

“见了舅舅舅母要喊人,舅舅最是严谨,你这些日子熟络学问没有?倘若被舅舅提问,你又答不出,可别怪姐姐恼。” 车轮辘辘,沈泉乖顺坐在车边,湖蓝圆领袍,云纹蜀锦抹额,胎发梳作髻,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沈馥问话,他也只轻轻点头,年纪小小,脸上却稳得很。 “都有,只是姐姐,你可、你可别让舅妈她念叨我……” 说起这事儿,沈馥也免不了以帕掩唇,笑的花枝乱颤,她家舅母,哪哪都好,只一点,泉哥儿还小,就惦记着给他说亲,回回上门都惹得泉哥儿不知所措。 一想到宋家温馨情景,沈馥不由自主放松,若是能选,她巴不得早早住到宋家,可偏偏这事儿于情于理都没法,不是她努力就能做到的。 愁绪如云,蔓延上沈馥眉头。 宋家门口,长宁街上,一溜的下人眼巴巴望着街口,要说宋家也是清贵,长宁街,长宁二字本就贵重,往前再数三百年,前朝权贵的地儿,等到新朝,地段不变,不是尊贵人家,可别想有半寸土,而宋家呢? 宋家三处宅在长宁街,连在一块儿,顶清贵僻静,哪怕如今人口不旺,也是朝中头一份的贵重。 这会儿宋家人流如织,上上下下的都打点起来,焚香扫地,修枝摘花,只候着那位嫡亲的表姑娘来,宋家尚书,宋衿亲爹,也难得早早归来,半分也不拖沓,四十出头的人,只拉着宋夫人立在门口等候。 “你说藏珠这几日过的如何?沈家那群腌臜我是不放心,过些日子你就好好去提亲,早些把藏珠接来,也算我对得起明月。” 宋尚书立在门口,美髯白面,好似宋衿经年过后模样,君子风韵藏于内,自有气度,而宋夫人听他言辞,微微颔首,眼风飞到宋衿身上,又不免叹气。 她自认自己儿子乃人中龙凤,可前些日子一看,藏珠那丫头九曲玲珑的心肠,自家小子,竟有些不够看,偏他痴情,他这个做娘的,又不好说。 “藏珠见过舅舅,见过舅母,泉哥儿,快过来。” 沈馥广袖云衫,清俊出挑,掐丝钗头珠翠颤颤,只一眼,宋衿便挪不开目光,宋尚书余光暼过自个儿儿子动心姿态,心中冷哼:“臭小子,乱惦记谁家侄女呢。” 由此可见,宋家疼宠姑娘起来,当真半点道理不讲。 宋夫人视线溜过沈泉,乐呵呵上前牵着小孩儿软手,亲亲热热,一句话唬的沈泉嚷开,小嘴一扁几乎要哭,只见宋夫人慢条斯理,拍拍沈泉脸蛋笑道:“泉哥儿越发俊,我听说后街那王家闺女儿……” “姐姐…!” 沈泉低而促的嚷,小脸通红,沈馥只笑吟吟,悠哉悠哉看自个儿亲弟遭灾,好半晌,美人才施施然开了金口,救下可怜小孩儿:“舅母,泉哥儿还小,不急着说这些,先让舅舅考考学问,才是正经事。” 宋家父子长脖眼巴巴望着如玉美人好半晌,偏一个赛一个矜持,谁也不肯先上前打招呼,这会儿宋尚书给自家侄女儿点名,不无得意轻咳,炫耀看宋衿,大袖一甩,强压得瑟上前。 “泉哥儿,跟舅舅入府,还有藏珠,你也快进来,尝尝岭南新进的果子。” 沈馥脸上满是温暖笑意,白腻肌肤如雪似玉,这会儿笼层薄红,落在宋衿眼里,便是美人含笑,风姿绰约。 “藏珠……” 他上前,嗫嚅着想说什么,平日学宫里挥斥方遒,力压同辈的劲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沈馥视线在眼前长衫郎君身上滚过,饶是她,也不由动容。 烛照哥哥,无愧美誉。 岭南荔枝,素是一绝,白肉似玉,红壳如火,丰腴果肉于壳中轻颤,汁水丰沛,乃至濡湿纤细指尖,玉盘里头承着冰,两相辉映,愈发玲珑。 素手破荔枝,绝佳赏目美景,沈馥亲手破开果壳奉于宋夫人,日头灿灿透过窗花,于她娇美面容上映出斑驳光影,她不说话,只安静坐着,然而越是如此,宋夫人越是担心。 “我此番来,是……” 最后一枚荔枝剥尽,沈馥捻帕拭手,语调缓慢,犹豫又果决的要开口,宋夫人却半途截胡。将沈馥好不容易聚齐的勇气尽数打散:“藏珠,有些事要随缘。” 沈馥不语,掌心隔着柔软帕子,在指尖揉了又揉,终了,她才拧眉收帕,向宋夫人颔首,心头却沉闷难言。 错过此番机会,又要等到何时才能提出退婚一事? 宋家有娇客的消息随风散进长宁街,往日里倒不会有什么,只是谁都晓得,宋家的娇客,唯有宋衿未婚妻一人而已。 先前的年岁,各家小公子年纪不大,平日里也不亲不近,上回沈馥来访,还是宋衿在学宫读书的时候,而今学宫同届都要科举,往日里头,少年意气,宋衿出挑的过分,诗书骑射,礼乐仪容,无一不佳,便有小郎君,想要从婚事上压一压这位学宫头筹。 马蹄踏过长宁青石地面,尘土飞扬,一拨拨出类拔萃的男儿勒马宋府,也不顾什么礼节门楣,只拔高声嚷:“宋二郎,莫要金屋藏娇啊!” 少年人眉眼飞扬,言语远远的传到府中,本朝男子之间习性如此,就是宋尚书,年轻时候也堵过旁人门,如今遭遇,也只能无奈一笑。 而沈馥正同宋夫人亲做糕点,要去犒劳书房里头三位男儿,宋衿起身开门要去应邀,却正巧遇见沈馥,鬼事神差般,吐出一声邀请:“藏珠,与我同去。” 声若清泉潺潺,悄无声息润泽,沈馥本欲拒绝,衣袖却被宋夫人几不可见一扯,她回头对上宋夫人恳求目光,霎时心软,脸上露出矜持笑意,抬手拢了拢松散鬓发,唇瓣一抿,带出点她应该有的朝气:“固所愿也。” 门扉吱呀打开,堵门的少年们居高临下,却见娇娥缓行,态似轻云,霎时间,众人不敢高声,恐惊天上人。 “宋二郎,何处娶嫦娥?” 一声艳羡询问,悠悠打破僵局,一众少年苦涩对视,沈馥头回见少年人之间这般意气之争,只觉新鲜,忍不住掩唇轻笑,眉目带喜,令匆忙赶来想要见她一面的蔺赦,黯然神伤。 沈馥却半分没能看见蔺赦伤心模样,宋家门口,一众小郎君无不艳羡宋衿,倒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下马就跟宋衿勾肩搭背,用极熟络的语气调侃:“宋二郎,你骑射绝佳,听闻你姑母宋行云当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舍不舍得,让咱们看看你小表妹骑射?” 沈馥掩口,含笑不语,指尖抵着裙摆花纹摩挲,鼻观口,口关心,一声也不出,这是男儿家的争论,她没必要出什么风头,再说,就算烛照哥哥让她骑射,她也是半分不虚的。 沈馥唇角笑意渐浓,不知想到什么曾让她欢喜过的事儿,如同牡丹初绽,看的周围一圈儿郎好生眼红宋衿,推搡着要让宋衿松口。 宋衿偷觑沈馥,心头如蜜,他晓得沈馥骑射天赋极佳,同自己姑母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骑射风姿,连他也甚少得见。 于是少年人怀揣着隐秘心思应允这桩请求,向沈馥提出邀请,日头下,他眼里有她头一回看见的朝气与骄傲。 而立在树丛阴影下的蔺赦,也兀自望着沈馥。想看看,他可能一生仅能见一回的风情。 沈馥不扭捏,只是平日里骑射玩耍,索性也不麻烦宋夫人娶骑装,广袖长裙,她就这么翻身上马,好似彩云飘荡,佳人立于马上,昂首而视,英姿飒爽。 那匹马儿是方才同宋衿勾肩搭背的小郎君带来的,这人是将军幺子,家里头用的都是边关烈马,先前沈馥说向他借,他还推辞,生怕伤着这娇滴滴的美人,可如今看来,那骏马在她手下,比在自己这儿还乖顺。 沈馥很享受骑在马上的感觉,恰巧软玉推门,她俯首而视,心里那点压抑忍耐许久的天性就再也藏不住,笑意飞扬,素手拽缰,沈馥调转马头,扬声开嗓。 “软玉,去跟舅母说,今晚我跟烛照哥哥不回府中用饭!” 一溜的郎君,看那小娘子,以他们从未见过的,与闺阁女子不同的张扬姿态策马而去,明面上,唯有宋衿,骑马跟随,而后,才是众人以他们为首,纷纷跟上,但在沈馥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蔺赦默然上马,远远跟从。 “什么?唉,烛照胡闹,连个人也不带,待会儿受伤可怎么好!” 宋府里头,沈泉可怜巴巴立在宋肇跟前,他最怕阿姐,其次怕舅舅,舅舅心疼阿姐可不惯着他,回回来,回回抄书,这会儿舅舅不说话,他心头慌的不行。 只是沈泉其实想多,软玉正在屋外跟宋夫人禀报沈馥宋衿两人的事儿,宋肇的心思全飘到外头,心里嘀咕:“臭小子,把藏珠带走也不打声招呼……” 屋外,宋夫人叹了又叹,她是操心的,沈馥退婚打算,迄今为止在这宋家里头,只有她晓得,她多希望自己儿子能趁这个机会让藏珠回心转意,可她又太清楚,藏珠跟自己那个小姑子十成十的像,若是在外头挑破窗户纸…… 宋夫人不敢再想,领着软玉往厨房,去给宋肇两人做些点心,于是这会儿,宋肇的注意力才转移到沈泉身上。 “泉哥儿,说一说孝经最重要的东西……” 沈泉腿一软,却悄悄松气,小朋友心里偷偷念叨:还好还好,逃过一劫。 第十三章 人间富贵花 http://.biquxs.info/

沈馥策马出城,衣袖飞扬,倘若只有她一个还好,偏偏后头又跟着郎君众多,她这回来宋家,沈琛早早就派耳目盯着,这会儿,这个消息就传到沈琛耳朵里。 “孽障啊,她娘当年如此,她如今也是如此,当真半分不像我!” 沈琛在书房里头气的满脸通红,烦躁到来回踱步,眼前总是闪现当年宋行云的样子,宋行云当初耀眼而夺目,身份尊贵,平日里行事飒爽,他至今仍旧记得她剑舞时凌冽剑光,跟飞扬眉眼,从男子出发,谁会不喜欢这般鲜活明亮的美人呢? 沈琛眉头恼怒渐重,他作为丈夫,是见不得自己妻子如此,想来那宋家小子也是如此。要是一个闹不好,宋家退婚,他的仕途该如何是好! 他一想到这里,便格外恼火,过来通风报信的是沈家管家,心里是清楚的,大姑娘策马,背后可就跟着表少爷呢,只是正院里头许他好处,他可不舍得说实话。 一想到周芸给的好处,这位管家便深深低头,掩盖住脸上得意笑容,而沈琛浑然不知,一跺脚,焦急吩咐。 “你快去把那不孝女带回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琛这边火急火燎抓人,沈馥一概不知,一群年轻人策马出了城,便悠哉悠哉打马转悠,偏偏冤家路窄。 又有一队轻骑,锦旗骏马张扬而来,陆肆娘在其中,远远就看见沈馥襦裙广袖挽弓搭箭姿态,她视线扫过那截白玉似的腕子,想到雕竹宴时蔺赦举止,不由得咬紧下唇,开口指责。 “沈家姑娘好教养,大庭广众的袒露手臂,像什么话?就这样,还想攀高枝吗?” 她语调尖酸嘲讽,惹得一众郎君纷纷回头,早就藏在一侧林中的蔺赦不由得皱眉,下意识想要出面维护沈馥…… “郡主,自重。” 沈馥微睇绵藐,堪堪收弓,檀口微启欲要理论,宋衿却先出,缓缓一礼后方才开口,语速舒缓,眼帘低垂,平静而坚定。 “藏珠如何,与郡主无关,更何况我与藏珠有婚约在身,难不成,郡主是对我宋家有何不满?” 陆肆娘眉梢一挑,张口就想斥责,她身后机灵婢女见机急扯衣袖,低声劝诫,直令陆肆娘怒火中烧,只听那婢女小意阻挠道:“郡主,这是长宁街上那宋家的公子哥儿,他姑母宋行云,当年掌掴王妃,也一样没让咱们王府为难,还是退一步吧,郡主。” 陆肆娘一双眼恨恨看向沈馥,却半分不退一般,新仇旧恨,当年这丫头母亲掌掴自己母妃,如今又勾搭自己未婚夫,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怎么,宋家如今只手遮天,连北疆王也不放眼里?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沈藏珠敢不端庄,我如何不敢说?” 要说怕宋家自然是有几分忌惮,陆肆娘也晓得什么叫做书生有笔如刀,宋家别的不多,门生故吏朝野上下都是,弹劾奏折一起,怕是能堵住北疆王府门口,可是她陆肆娘可是皇家的未来儿媳妇,她就不信,臣还能压君不成? 她这边若有倚仗,神情蔑视,那边郎君们可不能忍,要说他们跟宋衿,也是同窗,宋衿脾气好,除却几个自个儿性子有问题的,学宫上上下下都跟宋衿关系好,如今陆肆娘可算当着宋衿面欺辱宋衿未婚妻,这不就是在打宋衿脸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场就有人出面给宋衿撑场子,少年郎不管不顾,平日里在京城中也潇洒惯,竟然半点不给陆肆娘面子。 “宋家家风自开国至今都风评甚好,跟某些男盗女娼,强抢女子的强盗可没法比,说起来,郡主你跟烛照家的娇客生的还有几分像,只可惜一个玉石一个顽石,当真没法比,我听闻当初,王府里头那位,跟烛照姑母生的也有八分像吧?只可惜烛照姑母当年可是公认的第一美人,连护国寺的方丈都夸一句人间富贵花。” 这小公子正是方才借马给沈馥的那位,大将军家的幺子,少年郎这会儿口下不留德,语速又快,眉尾高挑,只气的陆肆娘满脸通红,葱指指着他,半天憋不出话,好半晌才回神道:“你放肆!” 他半分不怕,偏还做出一副惶恐模样,嘴里说的话又气人,看的沈馥忍俊不禁,眉眼舒展,宋衿看沈馥开心,面上也覆层温润笑意,好似白玉映月,琇莹美好。 只听那人道:“我放肆?郡主说的好笑,我如何放肆?我爹,当朝大将军,我王家,代代子孙血染黄沙,我问你,你于国何功,胆敢呵斥我?” 他语气分明四平八稳,沈馥却在他语气里听出萧瑟意味,视线于宋衿相撞,两人沉默不语,想来,对王家这种以命保国的人来说,陆肆娘这种无功于国,嚣张至极的人,是看一眼都要作呕的存在吧。 陆肆娘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往日里她不是没见过所谓的将军,所谓的将军之后,眼前人明明是个纨绔,一字一句间却带着沙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有些慌张,却仍旧不肯放过沈馥。 “我说沈家的姑娘,与你王家有什么关系?横竖不过是你贪图她貌美罢了!” 北疆民风彪悍,陆肆娘气急什么也敢说,惹得沈馥面沉如水,思及当初长公主的劝告,她拢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片刻后还是无力松开。 能跟陆肆娘对着来的,目前为止是他们,不是她沈馥,她如今不过是个,倚仗宋家,却无母亲的女子而已。 沈馥先前那点,肆意张扬的气性被尽数收起,她又是沉稳图谋,步步算计的沈藏珠,藏在林中的蔺赦看她这般姿态,只觉心头发疼。 “藏珠,我在。” 宋衿温温柔柔的声音从沈馥旁边传来,沈馥抬眼跟他对视,看见他眼里有她,而她却看见在他身后的陆肆娘,心里的权衡压倒本心,她从马上下来,抱歉的对宋衿笑了笑,矜持内敛,如明珠藏光,虽说也美,却令宋衿意难平。 “王家郎君,藏珠在此谢过。” 王家幺子沉怒转身,衣袍兜转,腰间玉声响的乱,只是他的怒气触及沈馥眉眼间的隐忍,便烟消云散,他想起来,眼前这个姑娘不是家里姊妹,虽有宋家婚约,可到底只是侍郎之女,偏偏又幼年丧母,他可以做的事,她不能。 周遭安静,只有孤雁飞过天空凄清的叫声传开,荡漾在四周,沈馥发上金冠缠丝轻颤,掺在发丝里,夕阳西下,染层温暖迟暮的颜色,令人无可奈何。 郎君们不说话,他们心里想的是长宁街上,宋家门前,长袖策马的沈馥,却对此情此景束手无策,他们可以今日为沈馥撑腰,可日后呢?再者,沈馥的名声呢?宋衿护在沈馥身前,衣袍微动,好似白鸟相护。 “藏珠,是宋家表姑娘,郡主如若要对她做什么,先问问我宋家!” 掷地有声,陆肆娘的视线掠过宋衿肩头,唇角挂着嘲讽的笑,她在笑宋衿太过天真,护得住沈馥今日又如何,她位高权重,想要磋磨沈馥,法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她轻纵娇狂,不无得意的想着日后如何折辱沈馥时,蔺赦的声音却从她背后传来,沈馥蓦然抬头,看他牵马,踩踏黄昏而来,落日熔金,蔺赦眉目生辉,两个人目光极轻的一碰,沈馥想起府前她跟他,白腻耳垂骤然烧红,好在夕阳掩盖,无人看清。 “回去吧,母妃在等你。” 蔺赦没有多说什么,跟沈馥也只是轻轻一眼,他立在陆肆娘身边,面色沉静,失却那份惊心动魄的俊美风流,却又有几分君子风韵,陆肆娘看的有些痴迷,胜利者一样看眼立在宋衿背后的沈馥,却发觉她毫不动容,便有些意兴阑珊。 “好嘛,这就回,也不晓得娘娘又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 两个人渐行渐远,沈馥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在蔺赦身上,众人沉默,她翻身上马,缓缓的向城中行走而去,浑然不知沈琛行径。 “你是如何伺候大姑娘,那般行为你也不拦一拦?” 沈家,软玉早早的就被沈琛派去宋家接人的管家带回去,沈琛这会儿怒不可遏,找不到沈馥的麻烦便迁怒软玉,软玉已经受罚,鬓发散乱,明摆着吃苦过一回,沈泉也陪着跪在一边,半点不肯向沈琛说什么。 “唉,大姑娘年轻气盛,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爱鲜亮,我记得当年夫人也是这般脾气,女儿像娘,也没什么错。” 周芸捻柄玉竹骨团扇,不紧不慢火上浇油,当初沈琛看上她不就是宋行云半点也不收敛,张扬明艳,让这个男人半点安全感也没么?那个小妮子今朝这番行事,可算彻彻底底踩到他痛脚。 想到这里,周芸就难以克制的扬眉低笑,算计跟得意都藏在扇子后头,而本身就处在暴怒边缘的沈琛被她这么一撩拨,更是怒不可遏,越看软玉沈泉两个人越是碍眼,竟是恨恨抬脚,就想踹倒两人。 “父亲住手……!” 正在这个时候。沈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周芸两母女交换一个得逞笑容,明摆着是要算计沈馥一回。 第十四章 中招 http://.biquxs.info/

沈馥声音不小,惹来周芸沈琛瞩目,只见她双颊艳红,好似奇花骤开,其中新鲜靓丽的鲜活气息,又让沈琛无端盛怒,只是沈馥不看他,径直上前扶起软玉两人,眉间微皱。 “父亲若是责备,责备我就好,软玉与泉哥儿事先并不知情。” 她当然知道有人没把她跟宋衿同游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如今沈琛正在气头上,他就算解释,只会被沈琛当成故意挑衅他一家之主,四品侍郎的威严而已,想到这里,沈馥有些嘲讽的低头笑了笑,泉哥儿尚且是男孩儿,她的父亲都不顾及呢。 “好,他们不知情,你呢?堂堂闺秀,跟一群年轻郎君外出策马,成何体统?我看你是昏了头!孽种,还不跪下!” 沈馥半点不怕,只是这会儿她要护着软玉跟沈泉,这才乖乖顺顺跪在沈琛眼前,低眉顺眼的,她生的跟宋行云极为相似,这么一来,倒让沈琛生出几分在宋行云生前,没能达成的成就感,隐秘又扭曲。 于是这么一来,沈琛的怒气先消散几分,周芸看他表情不对,心下微微思量,就晓得沈琛在想什么,不由得上前,低头娇娇柔柔的拿腔作势,给沈馥穿小鞋,只听她声线温软,又拿宋行云当年行事来刺激沈琛道:“阿郎,如今藏珠年纪小,自然是不懂事的,可是咱们做爹做娘的可得好好教养教养,免得......” 有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却刺激到沈琛最隐秘的那点心事,当年宋行云行事张扬,他却只想要宋行云做个花瓶,也不是没说过,可宋行云依靠宋家,他压根儿没什么夫君风范。一想到这里,沈琛看沈馥的视线越发不善,这个妮子,可也是宋家人啊。 沈琛不语,沈馥垂眼跪坐,她年纪轻,上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娘亲跟沈琛那点事,这会儿周芸说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听见,却不能理解沈琛的心思,也就不清楚沈琛的想法,但她凭直觉就能知道周芸必定不怀好意。 只是,她当真不清楚如何应对,这会儿就显得有些焦急。 “去取家法来。” 沈琛脸色阴沉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沈馥抬头,有些惊愕,沈家的家法尤其阴狠,是条带刺荆棘扭成的鞭子,打人极痛,但是不见血,却留倒刺在皮肉里,需用刀子划破皮肉,寸寸取出才好。 沈琛居高临下,好似眼前跪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跟儿子,而是普通的丫鬟小厮一般,面不改色,沈郁犹觉不足,前行到沈馥面前,笑的张扬得意,那双曾经对宋衿沈馥下药的手,捏着沈馥下颔着力抬起,毫不在乎的将那块白腻皮肉捏红。 “父亲,姐姐生的太好看,也怪不得那些郎君趋之若鹜。” 沈馥瞳孔骤然放大,沈郁这是要让她毁容!沈馥心湖掀起惊涛骇浪,视线落在沈琛身上,快速思考着如何应对沈琛,她半点不指望这个上辈子就能下手帮着沈郁弄死自己的父亲,为今之计,是如何应对过去。 “我姑母……” 蔺赦的声音在心头骤然炸响,她惶急之下,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他,这其中的情意与依赖,沈馥这会儿无暇去想,她是溺水旅人,无依无靠之下意图上岸。 早有家仆去取来荆条,上头干刺锐利,随着年岁保养,油脂浸泡,显示出乌黑的油亮,在沈琛手里昭示着它的威力,沈馥皱眉,掌心汗湿一片。 没有女孩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也一样,无法免俗,无法避开,恐惧如藤蔓,令她有些喘不过气,而沈郁周芸居高临下,怜悯又得意,两个人的视线里带着满满的快意,尤其是沈郁。 她倒要看看,等到沈馥这个贱人容貌尽毁,宋家哥哥,九皇子,还会不会喜欢她。 “父亲,九皇子邀我参与长公主府上宴会。” 沈馥开嗓时带着轻颤,她刚生出的意气,于今日,被沈琛亲手碾碎,什么潇洒,什么气性,在性命与未来前,显得微不足道,她背着上辈子的怨恨,本就是从阴间血海里爬回人世的艳鬼,如何能不小心谨慎呢? 沈琛闻言,抬腕动作稍稍停滞,他有些犹豫,沈馥固然今日行径惹他不喜,可终究是能为沈家带来荣耀,能为他带来实际利益的女儿,若是毁容,还能给沈家带来这种收益吗? 他犹豫了。 周芸沈郁好似看出他的心思,一左一右,你一言我一语,把沈琛彻底推上处罚沈馥的这条路上,只见周芸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捏过沈琛手上藤条,不轻不重的挥了挥,含笑道:“阿郎莫要担心打坏,大姑娘,男人家手劲大,可女人家就不一样,这家法,我来。” 周芸的意思很明显,既给沈琛台阶下,又达到处罚沈馥的目的,沈馥闻言,却抬头望着沈琛与周芸,她比谁都清楚,沈琛下不去的死手,周芸绝对下得去。 她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沈郁又再次开口,径直将沈馥逼近深渊。她若无其事掸掸衣上浮尘,面色含喜,若无其事扫过沈馥,再缓缓开口:“阿爹,无妨的,沈家也不只姐姐这一个女儿,再说,这是咱们的家事,谁也管不着呀。” 她语调轻柔,却敦促沈琛下最后的决心,转身离开,将这方空间留给周芸等人,软玉看着周芸那只紧攥藤条的手高高抬起,下意识就要扑上去救下沈馥,却被沈馥一声低喝压在原地。 “软玉…!捂住泉哥儿的眼睛!” 藤条落下去的瞬间,沈馥面上溅出血珠,有几颗落在她眼尾,显得可怖又艳丽,周芸下手狠,藤条带着呼呼破风声,细小尖刺陷入沈馥面容,像是无端多出许多黑痣,沈馥吃疼,面上火辣辣一片,却不肯多言。 血水顺着她下颔濡湿脖颈处雪白衣襟,蜿蜒而下,有些狰狞,她冷汗涔涔,面色惨白,血液含混着汗水打湿鬓角,沾在面颊,铺天盖地的疼痛淹没她所有感知,但周芸不停手,皮肉抽打声音回荡在屋中,每次抬手都扬飞一连串血珠打在地上,迤逦成画。 沈泉看不见,软玉的手心湿冷,半点也不温暖,眼前是深沉的黑,小孩子耳聪目明,就算看不见,他也可以听见自己姐姐刻意压抑的痛呼,小少年悄悄攥紧拳头,不甘的种子在心头生根发芽。 他想要他的阿姐,不做画中美人,他想要阿姐,鲜活明媚。 那根藤条本就不是头一回用,上头的刺并不多,周芸有心折磨,也耗费不去多少时间这场酷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以周芸停手,丢开那根有沈馥鲜血流淌的藤条为终焉,她跟沈郁母女俩轻蔑的看眼沈馥,前后离开。 月光从房门处投入,一屋子的血腥气,沈泉深深的记在心里,沈馥满脸血痕鞭痕,失血过多,她下唇早被自己咬破,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在软玉惊慌心疼的目光里,沈馥身形不稳,骤然倒地。 “姑娘…!” 软玉急促的呼唤,是沈馥意识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声音,然后就什么都听不清,浑浑噩噩的陷入冗长的梦里。 “藏珠,藏珠……” 等到沈馥再睁眼,已经月上中天,有人在喊她,有些熟悉,但又陌生,沈馥眼皮沉重而滚烫,强撑着睁开一线,蔺赦的脸进入视线,她有些犯迷糊。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是幼时,母亲生泉哥儿,她立在屋外,听母亲唤她,声音凄厉,她急匆匆的想要冲进去,却被沈琛推倒,再苏醒,就听见蔺赦的声音,也看见他的人,向来是梦,蔺赦怎么会夜入闺房? 沈馥颇为自嘲笑了笑,却牵动脸上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倒抽凉气,也彻底清醒过来,蔺赦担心的脸就在眼前,半分也不虚幻,灯光给他染层光晕,朦朦胧胧,磨去几分凌厉,庭树一般风致。 她这才意识到,不是梦。 “你怎么在这里。” 沈馥眼睫低垂,半点惶恐也无,这是出于对宋衿的相信,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衿君子如玉,蔺赦必定不会做下流事。她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脸上伤痕密布,她却好像不在意。 蔺赦心疼难耐,他想着她意气风发,再看如今姿态,心酸的几乎要落泪,他想告诉沈馥,他可以帮她,但却说不出口,他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 在边关恣意,入朝堂潇洒的九皇子蔺赦,沉默而无言,他眉头紧皱,郁结攀上眉梢,是乌云蔽月,沈馥却没看见,她侧过头,把面容藏在阴影里,半点不给蔺赦看见,脸上丝丝缕缕,却难耐的痛在告诉她,刺已经取出来,自己脸上应当刀痕密布,简而言之,十有八九会毁容。 蔺赦没有再开口,两个人沉默以对,烛火摇曳,沈馥干裂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她才回头,却发觉蔺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桌上药瓶莹莹有光,旁边是他留下的纸条,还有淡淡余温,沈馥起身去看,眼泪险些滑落。 “药物一日三次,不会留痕,姑母宴会一事,我会替你处理,莫要担心。” 那些被沈琛踏碎的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被蔺赦修补起来。 第十五章 来访 http://.biquxs.info/

从那天以后,沈馥跟蔺赦之间像是有了什么默契一般,蔺赦每晚会稍稍来看望沈馥,而沈馥也会嘱咐软玉在夜间多备份酥酪,名义上是给沈泉当早饭,实则有一半,都进蔺赦肚子,而伤药,也总会放在沈馥窗口。 转眼间,就到了赴宴的时候,沈馥带着帏帽,安安静静看书清心,自重生以来,她沉浮在算计中,这般平静而清寂的日子,于现在的她而言,有好处,她可以细细捋顺心思,以备将来,但总有人不甘寂寞,凑上前找事。 “姐姐,你的脸如何了?” 是沈郁,沈馥抬眼,在风吹帏帽露出的缝隙里去看她,胭脂撒花洋褶裙,弹墨袖,芙蓉玉的头面,璎珞璀璨,上头鸽子蛋大的翡翠,珠光宝气,脂香粉艳,又蒙着面纱,眉眼间与她,八分相似。 这个时候,沈馥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她的姊妹,眉眼相似,姓氏相同,但前世的惨烈又覆上心头,沈馥对她,提不起半分姐妹情深的想法,只又垂首,纤白葱指翻过书页,缓声道:“我的脸不劳你费心,倒是你,既然要冒名顶替,便用些心思,你何曾见我这般艳丽装束?”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沈郁今日是顶着沈馥名头去赴宴,这是事实,然而这种事实经沈馥转述,就成为令沈郁不愿听见的言辞,那张跟沈馥相似的脸骤然浮现出只有沈郁才会出现的怨怼神情。 沈郁深知这个时候她才是沈琛心头的宝,恶毒目光扫过沈馥帏帽,又落在她背后,合欢树郁郁葱葱,但软玉此刻不在。沈郁藏在面纱下的脸露出一抹笑,唇角微微勾起,她上前一步,好似真的感谢沈馥一般,缓缓俯身。 “多谢姐姐,只是姐姐自己的脸……你!” 她骤然伸手抓住沈馥帏帽边缘狠狠掀开,帏帽长纱飞扬在空中,下头露出沈馥面容,却没有沈郁想象中的伤痕累累,与之相反的是,沈馥脸上,只有几不可见的痕迹,只要略施脂粉,就可以遮住,这种程度,已经可以参加宴会。 沈郁得意表情僵硬在脸上,显得颇为滑稽,沈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去拾起帏帽,不轻不重开口,令沈郁如蒙大赦一般落荒而逃:“去换一身衣服参加宴会吧,用点心。” “她的脸怎么回事!” 沈郁回正院的路上,惊怒难堪,她那天明明下了狠手,自己娘亲也绝不会姑息沈馥那个小贱人,可为什么,沈馥的脸好的那么快!她不由得咬牙切齿,手里握着的帕子也被她攥的皱褶四起,她有些慌张,难道沈馥这样,当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吗? 沈郁心乱如麻,进正院的时候自然也没好气,说来也奇怪,正院这段日子总是时不时白日掩门,沈郁就吃了这个亏,一个不小心就磕上门板,额头蹭起油皮,本就在气头上的她更是烦躁。 “温香!贱死的奴才,还不过来,没看见主子?” 温香其实就跟在她身后,眼见着沈郁撞门,正要捏着帕子替她揉伤处,偏又遭沈郁辱骂,伸出的手便悄悄收回,蹲下身姿老老实实低头挨骂,一句话也不多说。 沈郁气恼进门,周芸屋子里头一阵悉悉索索,等到沈郁进去的时候,周芸正躺在床上,一截白腻臂膊露在被子外头,眉眼带春,只是沈郁不清楚,正要开口,周芸却抢先一步嗔到:“多大个人,怎么还这样毛躁?待会儿就要赴宴,你怎么又过来?” 周芸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沈郁怒气更大,径直甩脸坐下,只顾灌茶,好半晌才回过神,咬牙切齿将在藏珠院里头的事儿一五一十说给周芸听,周芸皱眉凝神,末了,沈郁又补一句:“她怎的这般好命!老天爷都在帮她一样!” 听见沈郁这声,周芸倒笑出声,银铃一般,她虽说年纪大,生的却好,又善于保养。瞧着极为新鲜水灵,连沈郁看过,也觉得怒气弥散不少,也就怪不得沈琛沉迷,只听周芸慢条斯理说道:“那里是老天爷帮她,分明是天家的人在帮,你还记不记得上回?还有雕竹宴那次,不都是九皇子出的手?沈馥那张脸又生的不差,你说男人帮女人,图的是什么?” 沈郁这么一听,又惊又喜,喜的是倘若沈馥真跟蔺赦有什么,这是把柄,宋家断不可能再要沈馥,她就有机会,惊的是蔺赦是皇子,身份高,沈馥要是真嫁入皇家,她沈郁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一时间,她纠结的难受,手中不停绞弄那条帕子,知女莫若母,周芸见她这样,心里哪有不清楚的? “你也别想多,谁不晓得北疆王府那位最喜欢九皇子,难不成九皇子还能为个沈馥不要皇位?至于沈馥那个小蹄子跟你说的,你也莫管,谁说你是顶替她去?不过是借着她的资格露脸而已,我的展贝,可不比她差!” 要说这周芸,当真是能说会道,说什么都让人容易信,本来怒气冲冲的沈郁,这会儿听她一说,也安静下来,周芸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视线落在方才沈郁磕碰的地方,脸色骤然沉下,开口就骂。 “温香,你怎么伺候的主子?” 温香有意辩解,沈郁却柳眉倒竖,尖声呵斥,她看温香,也是越来越看不上,分明是藏珠院里头软玉的嫡亲姊妹,看软玉,不晓得帮沈馥多少忙,那沈馥,一个大家闺秀,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都能勾搭上九皇子,那不都是软玉的功劳么?这个温香呢?上回自个儿落水,给沈馥一骂就不敢动,害她在水里吃苦。 一想到这桩事,就新仇旧恨一起算,沈郁越想越气,当场就抄起手边茶盏,嚯啷一声砸在温香额头,温热茶水混着鲜血流下,温香额头火辣辣的疼,显得颇为凄惨,可沈郁半点不解气,抬手就想从头上摘下簪子扎她,这是沈郁用惯的法子,只是头一回对温香用。 “二姑娘,马车备好,您快快上车。” 这档口,外头进来个小厮,视线轻飘扫过温香,温香耳朵就泛红,这桩情并未给沈郁母女发觉,两人只匆匆收拾,周芸就送沈郁上车,温香这才逃过一劫,然而正要出府,她低着头,匆匆行过,却意外撞人,待抬头,只见眼前人绫罗在身,玉带金簪,跟蔺赦眉眼相似,温香才知不妙,匆匆行礼,娇声软语讨饶:“婢子该死,冲撞贵人……” 来者是蔺殊,蔺赦同父异母亲兄弟,早些时候他就从暗桩口中晓得老九对这沈家藏珠颇为关照,想来是红鸾星动,他一贯惦记皇位,倘若老九心思是真,这沈家女便奇货可居,只是先前冗杂事务,他今日才得脱身,小小婢女冲撞之罪,同今日之事比起来,微不足道。 于是他就颇为宽容一般挥挥手,眼神示意身后跟着的太监打赏,又和和气气,去套温香话,只是温香半点不知,只见蔺殊眉眼柔和,缓缓开口道:“这枚玉坠子赏你,你且好好说说,藏珠院在何处?” 他一语点破沈馥闺房所在,温香见财眼开,浑然不顾此事,眉开眼笑,指尖捏着那枚温润玉坠收进袖中,遥遥一指便将藏珠院跟沈馥卖的一干二净,浑然不记里头还有软玉,她的嫡亲姐姐。 “就在那里,院子里头有棵合欢,郁郁葱葱美的很,大姑娘这会儿多半就在院子里看书,公子要找她,径直去就是了。” 蔺殊心思微动,不再搭理温香,径直领着太监往藏珠院去,他到门口的时候,沈馥郑外院中看书,帏帽方才被沈郁弄脏,她也就不再戴,素面朝天,不晓得是看见什么,眉尖未皱,清美而艳,看的蔺殊暗自咋舌,有此美人,怨不得老九都动心,换作是他,也有一二心思。 沈馥此时正读史书,有拮据聱牙处不懂,因而皱眉,久坐观书,她有些口干舌燥,正要抬头呼唤软玉,却恰巧看见蔺殊前来,手中书卷怅然落地,恨意倒腾,上辈子,她不欠沈家,不欠蔺殊,却偏偏被这两边伤的最重。 蔺殊却半点不知,带着身后太监就要进门,这会儿软玉恰巧出现,沈馥一声沉喝,执着而坚定,她冷艳、又带着委婉,蔺殊不由得为之倾倒,只听沈馥说道:“软玉,请皇子殿下出门。” 她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蔺殊是几皇子,但她出于本能,并不想跟蔺殊有什么纠缠,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还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面对蔺殊,与此同时,沈馥开始疑惑,究竟是谁把蔺殊引过来的?她有些疑惑,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蔺殊不清楚她的想法,只当做是少女情怀,也不恼怒,摆摆手让身后人奉上礼物,只见锦盒灿灿,中有宝珠夺目。 沈馥不见这颗珠子犹可,这会儿一见,心头沉怒,上辈子她与蔺殊初见时,他也是捧来这颗深海宝珠,以她小字比喻,当时情动,如今看来却是十分嘲讽,她闭了闭眼,暗念佛家经典压制心头杀意,脸上却温温柔柔露出笑容,吩咐软玉收下那枚硕大明珠,然后,当着蔺殊的面,不紧不慢关上房门。 第十六章 宴会 http://.biquxs.info/

说来也好玩,蔺殊往日里无往而不利,倒是头一回这么直接的被姑娘家拒之门外,尤其是,这姑娘还是老九的心上人。一想到这里,蔺殊势在必得心思又重几分,老九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被抢,怕是要伤心许久,到时候再利用宋家女,从北疆王那里牟取利益,最佳。 他也不叩门,径直带着身后的随从离开,而藏珠院里头,那枚明珠被软玉沈馥两人收下,摆在屋子里头,闭门关窗,满室沉黑,唯有明珠莹莹,看的软玉颇为稀奇,沈馥却不以为意,她上辈子就是这颗珠子的主人,所以这件东西价值几何,她比谁都清楚,不过…… 沈馥看着莹莹生光的宝珠,眼睫轻颤,骤然开口询问:“软玉,我娘的嫁妆现在还在正院的手里?是不是?” 软玉微微一惊,旋即低头缓缓开口回话,言辞里尽是无可奈何的苦涩“是,说起来,夫人去世那年,阿郎就将嫁妆全部转出去,说等姑娘你成亲的时候再还给你。” 听着软玉的回答,沈馥的手轻轻摩挲着桌面,她记得上辈子成亲的时候也的确有陪嫁,可是只有些许破落店铺,当时宋家有事,周芸同她说,其余的东西都拿去拉宋家一把了,当时她关心则乱,现在想想,分明就是被周芸侵吞才对! 一想到这里,沈馥落在那颗珠子上的目光越发复杂,好似深深寒潭,片刻之后,沈馥才起身挥袖,对这颗珠子做下决断:“先收着,咱们去正院看看。” 软玉急忙将锦盒合上收好,跟着沈馥外出,沈馥戴好帏帽,步态从容,她心里在盘算一件大事,倘若能成,至少可以先让泉哥儿有一个好日子过,一想到这里,沈馥藏在帏帽下的脸,就浮现出欣喜笑意。 沈馥这边打算找周芸麻烦,另一边在宴会上的蔺赦也没打算放过沈郁,因为沈郁装成沈馥,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偏偏沈郁还打着沈馥的名头在结交权贵,甚至明里暗里夸奖她自己,真正抹黑沈馥,这种行径落在蔺赦眼里,就颇为让人恶心。 “展贝一贯乖巧,平时刺绣诗文都有在学的,母亲也照顾我们,早早的就放手让我们两个操持中馈,她学的很好。” 沈郁笑靥如花,倒真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滋味,惹得几位夫人开怀,纷纷认为沈郁当真优秀,甚至有几位权贵已经半开玩笑的说要去沈家下聘,好在沈郁还有分寸,并没有说什么,但仅仅是如此,蔺赦也不能容忍,因为他知道,沈馥的脸,就是沈郁下手弄伤的。 “沈娘子,同饮?” 蔺赦捏着酒杯带笑上前,声调缓缓,语气温和,整个人好似美玉生华,看的周遭众人艳羡不已,沈郁尚未察觉出蔺赦异常,只以为蔺赦将她当做沈馥,整个人不由得面红耳赤,娇羞不已,跟沈馥八分相似的眉眼盈然生春,她虽爱宋衿才貌,可九皇子殿下明显更胜一筹,原先不好惦记,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殿下相邀,藏珠何敢不从……?” 沈郁眉目带情,抬袖执盏欲饮,素手微动,似要拈花,但正在这档口,一声娇斥如从云外来,震散她心间诸多妄念痴想,只见陆肆娘穿花大红箭袖裙,金冠玉饰,含怒而来,倒像个捉奸的正室夫人一般,倒是沈郁,慌张不已,她不是沈馥,可没跟这位郡主斡旋乃至取得上风的本事! 正当她匆匆收手欲回时,衣袖却被蔺赦二指擒住,让她挣脱不开,在陆肆娘的视角看来,就是二人对饮情意浓浓的场景,她自幼将蔺赦看做囊中之物,势在必得,如何能忍? 周遭夫人对沈郁也报以惊异表情,这沈娘子当真胆大,当着北疆王府这位,也敢如此,难不成九皇子当真对她情根深种,连北疆王的面子也不给了么? “啪!” 陆肆娘一贯骄横,上来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沈郁脸上,蔺赦抬手作出保护姿态,实则拦住沈郁退路,让她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沈郁面颊滚烫,火辣辣的疼,为了参加今天宴会,她这几天特地好好保养,这会儿挨了一巴掌,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觉得羞耻莫名。 然而这还没完,蔺赦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只见蔺赦脸上满是担心神色,好似明珠蒙尘,让人看过就觉可惜,但是这副姿态,正是最让陆肆娘恼火的地方,怒意如同火星坠落干柴之间,遽然燎原,她按捺不住,眼神如刀刮过沈郁,骤然俯身,一把抓住沈郁脸上面纱扯下。 满堂俱惊。 在座的夫人未必都见过沈馥,但都见过宋行云,她们也都晓得沈馥酷似其母,而沈郁不同,只有眉眼相似,鼻子,嘴唇,乃至面颊轮廓,都与周芸相似,秀丽,但却有些媚视烟行,与沈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之前为她迎来人缘的,与沈馥相似的眉眼,此刻成为让她遭受唾弃的致命证据。 “这不是沈家大姑娘吧?宋家那位当年虽说艳丽,却也端庄得很……” “没错,我见过沈家大姑娘,生的的确跟她相似,但是却不是本人,我方才还纳罕,平日里沈家大姑娘穿的衣裳都素静,今朝怎么这样艳俗,现在看来,是有人冒名顶替啊。” 这句话径直踩到沈郁痛脚,她想起出门前沈馥对她说的一切,倍感屈辱,却将这一切归咎于沈馥,原本被口脂染的艳红如霞的嘴唇,此刻被沈郁抿到发白,她眼睫轻颤,泫然欲泣:“若非姐姐容颜有损,展贝又何至于此。” 蔺赦听闻,瞳孔骤然睁大,沉怒难耐,他万万没想到,沈郁竟然这般恶毒,不惜沈家名声也要拖沈馥下水!他此刻面沉如水,表情颇为阴沉,好在陆肆娘并未看见,否则不晓得又要生出多少风波,但她对于沈馥容颜有损四个字,颇为在意,眼中骤然燃起恶毒又好奇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向沈郁开口:“你冒名顶替固然有错,可你姐姐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陆肆娘的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女子容颜如珠似宝般珍贵,倘若有所损毁,那该如何是好?而立在一旁的蔺赦,亦然攥紧双手,他虽送药给沈馥,却不晓得成效,倘若药石无用,他该如何帮助她? 少年郎不知愁的心思再次尝到愁苦滋味,然而心若蛇蝎的人却没有让他继续这样下去的想法。只见沈郁视线在场中扫过一圈,带着点隐秘,又不忍的神情轻轻叹气:“姐姐她,唉,太不自重,想来郡主也知道是什么事,父亲因此动怒,这才不慎令姐姐受伤。” 她这番话,将自己冒名顶替的罪业摘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把陆肆娘拉下水,毕竟她亲口说沈馥不守妇道的可信度,远远比不上陆肆娘,陆肆娘当然清楚沈郁不想惹麻烦,她也不想,但只要能把那个讨人厌的,吸引他目光的沈馥清除,她帮个忙,难得的做一回被人利用的枪,又能怎样呢? 想到这里,陆肆娘嫣红唇角勾起个开怀的弧度,分明是打定主意要对沈馥下手,只见她朱唇轻启,就要开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立在一边的蔺赦却先她一步,堵住对沈馥有害的所有可能:“那日之事,本将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是烛照与沈娘子同游,沈大人何至如此?” 蔺赦原先在边关领兵,本朝规矩,皇子未成亲,不封王,所以他现在拿出在边关闯出来的官职说话,明摆着就是要认真计较,沈郁万万没想到蔺赦居然会这么护着沈馥当场就脸色发白,但是她比谁都清楚,要是这个时候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把事情弄到沈琛身上导致他仕途出现问题的话,回去以后她就是下一个沈馥。 但沈馥有蔺赦帮助,可她沈郁却什么都没有啊!想到自己如果失败的下场,沈郁咬咬牙,脸上浮现出狠绝神色,径直将陆肆娘拉下水:“当日之事小女并不敢妄言,但郡主想来很清楚,我听父亲说,那日,郡主可是亲眼看见我姐姐的!” 陆肆娘正因蔺赦拿出在边关领军的气势而目眩神迷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沈郁拉下水,并点醒当日之事,这才反应过来蔺赦有这般气势是为沈馥,不由得暗中恼怒,面上偏偏还要拿出一副云淡风轻,公平公正的语气来:“那日我的确是看见的,若是只有未婚夫妻呢,咱们民风开放,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偏偏啊,那日还有许多外男……” “郡主,三思而后行。” 蔺赦冷淡声音从陆肆娘身边传来,她回头看去,只见蔺赦满眼恼怒,寒玉般令人心头发冷,她却半点不惧,只笑吟吟看着他,嘴唇微动,蔺赦将口型比对,几欲当场动怒发作,陆肆娘说的是:“我要沈馥死。” 沈郁看见陆肆娘这样帮她,登时刘颇为有恃无恐,起身掸去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浮尘,张口就要抹黑沈馥:“展贝也晓得这是姐姐该来的宴会,本也不愿意李代桃僵,奈何姐姐容貌损害过于严重,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来。” 第十七章 嫁妆 http://.biquxs.info/

正在沈郁打算直接污蔑沈馥彻底毁容,不堪嫁娶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将沈郁的谋划尽数打破,却无端引得蔺赦神色冷凝,只听对方说道:“沈小娘子好生有趣,方才我拜访沈家,有幸得见沈娘子芳容,虽说面上有伤,却也几近痊愈,何来的受损严重一说?” 来人正是蔺殊,蔺赦目光越发凝重,他与蔺殊争斗多年,如何不晓得对方无利不起早的习性,此番找上藏珠,怕是他的动作被人泄露给对方,否则以蔺殊为人,怎会特地拜访一侍郎之女? 想清其中利害关系,蔺赦越发心情复杂,本以为陆肆娘给沈馥带来的麻烦已经是极限,却没料到他自己身边出的内鬼,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回去之后也该动手清理清理府中事务,免得有些人得陇望蜀,不知进退。 “三、三皇子殿下……” 沈郁颓然跪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纤细指尖扣着地面砖缝,求助的眼神落在陆肆娘身上,陆肆娘看着蔺殊,冷哼出声,她一贯看不上这个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自己的母妃可都跟自己说了,皇后小肚鸡肠,小家子气得很,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那这个三皇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三皇子说笑,沈家的事情当然是沈家人清楚,沈小娘子倘若不知沈娘子伤情,岂不是笑话?您可不要胡言乱语,败坏沈娘子闺誉才好。” 蔺殊几不可见的厌恶在眼中蔓延,陆肆娘看不起他,他又何尝看的惯陆肆娘?蔺殊嘴唇微抿,这才想起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陆肆娘的母妃当初在宫中得宠,与他母后多有罅隙,得宠缘由是她生的与沈馥娘亲宋行云相似,性格更是相合,由此说来,他的父皇…… 他心中对沈馥的兴趣更加浓重,既然父皇可以因为一个长的像宋行云的女人就优待陆肆娘,那么他如果真的迎娶沈馥,对自己登基的助力只会更大,北疆王不可一世,陆肆娘说到底只是废棋,这样一来,今日倘若打击沈家二姑娘,再想法子让沈馥知道这件事,那么迎娶之事会容易很多。 只是这会儿陆肆娘牵扯到沈馥闺誉,周遭夫人看蔺殊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众所周知,沈馥的婚事早就许给宋家,长宁街宋家。饶是皇室也得先让几分,否则当初宋行云掌掴陆肆娘母亲,又怎么会让陆肆娘母亲吃亏? “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可以说,许久未见,你母后当真是越来越不会教养。” 正在这个时候,长公主突然出现,面色不佳,分明动怒,她跟皇后不对付,自然不待见蔺殊,当年她的婚事若非皇后为难,怎么会那般难以处理,她也不至于,跟心上人失之交臂,一想到这里,长公主就越发恼怒,再看蔺殊,就越发不喜欢,女子清誉最是重要,皇兄这个三儿子真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蔺殊知道皇后与长公主之间罅隙,当即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向这个自己父皇最疼爱的妹妹行礼,口中解释道:“侄儿并未信口雌黄,是听闻小九跟宋家交好,沈家姑娘又是宋二郎未婚妻,这才上门拜访,沈娘子出来时有带帏帽,我与她并未逾矩,这件事是沈姑娘亲口所言,后来又听沈家奴婢说沈姑娘脸好的快,这才由此发问。” 他脑子转的飞快,自然知道宋家不好招惹,身为皇子,他当然知道宋家的地位,虽然现在宋大郎从军边关未见成效,宋家出名的小辈也就宋二郎一人,宋家有些式微,但先辈积攒下来的香火情却不可小觑,也不是没试过接近宋二郎从而拉拢宋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宋二郎对他从来疏离客气,对小九却格外亲近,但无论如何,只要沈馥入手,他就不信以宋家那个护短的性子,会不乖乖辅佐他。 蔺殊如意算盘打的飞快,长公主却不吃他这套,冷哼一声转而看向陆肆娘,她年轻时候跟宋行云关系好,上回见过沈馥更是格外喜欢,忍过陆肆娘推人下水也就是极限,如今这北疆王的小郡主还惦记着毁沈馥清誉,身为女子,她万不能忍。只见长公主缓行至沈郁年前,葱白手指捏着对方下颔微微抬起,说道:“沈小娘子,本宫接下来所问,你可要好好回话,否则哪日沈侍郎来公主府做客,怕是要换一顶帽子戴戴。” 众人皆惊,陆肆娘格外不甘愿的跺脚,她虽然恣意张扬惯,却也不敢跟这位传闻中曾持剑杀敌的长公主对上,到时候万一磕着碰着,人家没什么事,她可要吃大苦头,更让她意难平的是,大庭广众之下,长公主就这么毫不避讳的开口以沈琛官职威胁,当真是……太护着沈馥了! 沈郁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长公主这么一威胁,她哪里还敢掩瞒,抖若筛糠,跪趴在地,一五一十的将沈馥伤情缓缓说出,却仍旧避开沈琛:“长公主明鉴,姐姐她的脸……” 且不说沈郁在宴会上如何如坐针毡,周芸这会儿也不好过,沈馥戴着帏帽,坐似翠竹,姿态端方,偏偏口中言语几乎要让周芸忍不住喊人把她打出去,只看沈馥不紧不慢撇去茶汤浮沫,好似温和一般开口:“母亲,上回去宋家,舅舅舅母两人对婚事都有些等不及,也催着我清点嫁妆,恰巧最近伤着脸,不好出门走动,您看,把账本交给我,打量打量?” 周芸哪里能如她的意?嫁进沈家这些年,她可不是一无所成,至少宋行云那些嫁妆就被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挪用许多,那些往日的姊妹,还有她飞黄腾达以后来攀附的亲戚,都有一份,毕竟手头有钱,她才不愿意继续穷酸下去,所以也晓得账目上到底有多少漏洞,这会儿沈馥来找她拿账本核对,真真打在七寸。 她的视线扫过沈馥帏帽,眼帘低垂,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过去,面上半点不显,保养得宜的面容显得竟有些可亲,只见周芸那双日日用丹蔻染甲的手,装模作样拉开包银饰玉的紫檀抽屉,从里头摸出一串铜钥匙,压在桌面,目光流转,好似为沈馥真心实意打算,道:“大姑娘,如今你还没学中馈持家,如何看的懂账本?再说你有伤在身,不宜过分动心劳力,正好,这些日子你来正院,我手把手教教你中馈,日后嫁到宋家,也好操持,待学成以后,我再将陪嫁里头那些个铺子,田地之类的,交给你清点,如何?” 沈馥隔着帏帽虽然看不清周芸的表情,却也知道对方没有那么好心,也晓得要拿回嫁妆不是什么简单事,只是嫁妆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东西,婚前婚后那都是倚仗,她断不可能让周芸就这么侵吞,再者,中馈一事她前世就已经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周芸教,但既然周芸给她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伺机进出正院抓周芸把柄的机会?沈馥想到这里,颇为满意,不轻不重将茶盏放在桌面,轻声道:“母亲想的周全,只是舅母说,当年宋家陪嫁繁多,怕我记不清,所以催促着我拿到账本,送去宋家给她好好过目过目,这才来找母亲的。” 周芸喝茶的动作微微停滞,一口茶水含在口中显得颇为苦涩,她眉尖微皱,格外不喜,倘若只是沈馥来要,这账本还好糊弄,偏偏是宋家那个老虔婆要动手清查,这就不好糊弄。 “这说到底还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情,你去跟你舅母说说,这件事就不劳烦她费心费力,如何?” 沈馥藏在帏帽下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神情,她就等着周芸这般开口,才好顺坡下驴提出要求,不要账本也不是不可以,得周芸拿条件来换,这才好。 “母亲说的是,是藏珠年纪轻,没好好考虑就答应舅母,只是嫁妆虽然是咱们家里事,可舅母却惦记着让泉哥儿去跟烛照哥哥一同读书,就是说,舅母想把泉哥儿送进学宫,这件事,不知道母亲答应不答应?” 想把沈泉送走的是她沈馥,并不是自己的舅母,这家里头事情太多,沈泉多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险,而烛照哥哥就读的聚贤学宫,是当今最好的读书地方,倘若泉哥儿能进去,不说学业有成,至少也比待在家里强的多。 沈馥抿口茶水,甚至已经想好如何跟沈泉说这件事,周芸却有些措手不及,她是不愿意把沈泉送走的,毕竟目前为止,沈泉是沈家唯一的一个能继承家业的人,不管怎么说,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是容易掌控,倘若送走,还是送到那样闻名遐迩的学宫里读书,要是日后学业有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时间,周芸颇为犹豫,房中气氛开始沉寂,沈馥却半点不着急,慢悠悠的品着茶水,周芸不甘心抬眼看她,手掌抚上自己小腹,这么多年来,她是头回憎恨后悔自己的出身,倘若不是当初身为扬州瘦马,用药伤了身子,她何至于这么多年只生下一个沈郁,连个男孩儿都生不出来? 第十八章 奸情撞破 http://.biquxs.info/

“好,既然宋夫人有这个想法,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也要为泉哥儿考虑,这样吧,年后,咱们就送泉哥儿去学宫居住,在此之前,先请个好的先生来府中,好好教教泉哥儿,免得他去学宫,被人笑话,你说如何?” 纠结许久,周芸才算松口,账本一事迫在眉睫,而沈泉年纪还小,要成才也需要十数年,她有的是机会对沈泉下手,并不急于一时,而此刻,沈馥也算是心想事成,便也没有再为难周芸,起身告辞道:“既然母亲这样疼惜泉哥儿,那过些日子,我就将此事告知舅母,还有学习中馈一事,母亲打算何时开始?” 周芸一噎,皮笑肉不笑的抬手轻挥,实则已经恨得几乎咬碎牙齿:“这也不急,等你妹妹回来以后,你们姊妹两个一起学习,也有个伴。” 她可不想只教这个小贱蹄子,既然学习中馈是件好事,自然不能少了自己女儿。沈馥闻言,温驯施礼后起身离开,伺候在周芸身边的叠翠看周芸气的狠,开口想安抚一二,却无端想到先前温香惨状,张开的嘴霎时间悄然闭上,只拢袖垂眼,伺候在一边。开玩笑,她可不想挨茶盏砸。 “软玉,得空你去查一查,是谁把藏珠院的位置说出去的,还有,上回那个红蕊,你去跟曾嬷嬷说声,不必送回藏珠院,直接打发了事,院子里那几个掐尖要强,往日里对泉哥儿不老实的,你也寻个由头,一并送出去,泉弟年纪小,留不得这些蛊惑小子的女子,都记下了?” 走出正院,沈馥抬手便摘下帏帽递给软玉,鬓角碎发吹拂,她只抬手将其挽在耳后,冷淡又平静的将藏珠院内里清洗事务尽数安排下去,软红唇瓣抿紧,沈馥神情有些凝重,离泉哥儿去学宫还有一段日子,她这段时间又要学习主持中馈,那周芸必不可能给泉哥儿请什么好师父,如何解决,这也是个问题。 “韩哥,你看,这是今日那位贵人赏下来的,你拿去,留着还钱用。” 软玉跟沈馥两个人正往藏珠院走,路过花园时,却意外听见假山后有人窃窃私语,沈馥凝神去听,似笑非笑回头看向软玉,软玉脸色颇为难看,沈家规矩,一贯是禁止男女私相授受的,可如今在假山背后私会的,不正是她的嫡亲妹子温香吗?一想到这件事被别人察觉的后果,软玉吓出冷汗,轻则逐出沈家,重则浸猪笼,不论哪样,那都不是什么好事,沈家给的俸禄一贯优渥,上哪去找这么份差事? 她下意识就想上前去呵斥温香,却被沈馥拽住腕子阻挠,软玉回头,却见沈馥竖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并拉着一同走出花园,衣摆拂过花丛,软玉荷包意外挂在上头,她心急如焚,却半点儿都没注意,只压低嗓音,焦急开口道:“姑娘,温香犯糊涂,您怎么不让我去拦住她?” “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有把你当姐姐?我问你,府中哪来的贵人?又是谁赏她的玉坠?今天可就那位皇子殿下来过,你说是谁把藏珠院供出去的?她半点不顾忌我闺誉也就罢了,你可是她的亲姐姐,她就没想过万一出事,你怎么办?” 沈馥冷笑,面色平缓,语气却如刀似冰,将软玉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血淋淋剥开,软玉无言以对,立在檐下,护花铃叮铃响成一片,好似她在家时帆上铜铃,渔家本不该有那样精巧的东西,但阿爹阿娘因为温香喜欢,特地去集市上买来悬挂,而她又是为什么被卖到沈家呢。 软玉脸上苦涩更重,好似霜打秋叶,半晌才极轻极淡的开口道:“……她终究跟我一奶同胞,更何况我是姐姐,她本心也不坏的,姑娘,饶过温香吧。”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软玉虽然知道沈馥两姐妹你死我活的争斗,能够明确支持沈馥,轮到自己时却下不去这个狠心,心里那点痴念像是微弱火苗,被她好好的藏在最深处,不舍得熄灭,但她这副情态落在沈馥眼中,便又气又心疼,她待软玉,又何尝不是亲生姊妹一般看待,只是她也晓得,有无血缘关系,终究是有区别的。 “你的荷包呢?” 沈馥轻叹,视线拂过软玉,却意外察觉软玉腰间荷包失踪,不由得疑问出口,荷包可是贴身物件,要是出点什么问题,软玉可担当不起。直到这个时候,软玉才察觉自己丢失荷包一事,神情慌张的摸索,却发觉荷包的确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惶急开嗓:“想来是方才急,丢在花园里头,可是温香她……” 软玉的话并没有说完,沈馥却了然于胸,无非是怕再回去找就算撞破奸情,温香脸上无光罢了,可是软玉的闺誉也是顶要紧的事情,她断不可能因为一个温香就放弃。 正当沈馥要折返去找的时候,温香的嗓音却从那边传来,远远的带着点不解与惊慌:“这、这不是我姐姐的荷包么,难不成她方才路过?韩哥,这可怎么办?姐姐她是大姑娘的侍女,她晓得也就等同大姑娘晓得,大姑娘断然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说着,她竟捂脸嘤嘤哭泣起来,听得沈馥一阵恶寒,那边被温香称作韩哥的男人却温声安抚,这一切在软玉听来竟是半分不妥也没有,反倒有种妹妹并不是所托非人的安稳,这种情感自然毫不遮掩,让沈馥看见只觉软玉太痴傻,那名男子温声细语安抚道:“你莫哭,找个时间去探探你姐姐,再说了,你不是总说她疼你?就算出什么事,也有她兜着。” 接下来的事情沈馥不想再听,攥着软玉腕子就走,衣袍微动,她脸上半分表情也无,好似云端仙子,这会儿软玉才有些生畏,却不敢多说什么,由着沈馥将她拉到沈泉院子前头,歙砚小孩儿眼神好,一叠声的去叫沈泉道:“郎君…!大姑娘来看你,还带着软玉姐姐呢!” 书房里响起一阵起身动静,沈泉的脸出现在沈馥跟前,跟上辈子沈馥记忆里的印象大相径庭,她上辈子多灾多病,很少跟沈泉亲近,最后的印象也只是沈泉脸色青紫,了无生气的样子,但重生以来,沈馥每日都敦促沈泉好好吃饭,空暇时还亲自给他做酥酪,如今的沈泉,花红雪白,极为标致可爱,沈馥就忍不住,俯身去捏他脸蛋,嘴里还不住夸奖:“泉哥儿又长高不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跟姐姐说说?” 沈泉却有些别扭,他自幼早慧,早就把自己看做小大人,沈馥身上馥郁香气兜头盖脸扑来,径直把他闹出个大红脸,只是他又不舍得沈馥怀中温暖,别扭着还是搂住沈馥脖颈,低声开口,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看书学文,先前舅舅跟烛照哥哥教的东西,如今已熟,想早些进族学,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沈泉惦记着是早早进族学早早成材,就能帮上沈馥,沈馥却惦记着将沈泉送进最好的学宫才不辜负他,一说族学二字,沈馥将沈泉松开,纤白手指捏着沈泉鼻尖,笑得温和疼爱,另手握着沈泉手腕,眉眼舒展道:“泉哥儿不用进族学,姐姐跟母亲商量好,等年后就送你去烛照哥哥读书的聚贤学宫,这些日子,你可好好温习,母亲也会给你请教书先生,软玉,你带着歙砚去蒸酥酪,我跟泉弟单独说说话。” 沈馥本打算在院子里头提醒沈泉到时候小心新来的教书先生,心念一转,又想到自己藏珠院的腌臜,便索性一改口风,将软玉歙砚打发,顺带清场,带着沈泉进了屋子,又摘下手帕,温温柔柔替沈泉擦拭干净面上墨痕,才温声开口:“你也知道正院跟咱们的关系,不管怎样,新来的先生若是有学问,你就跟他学,但人品最重,万万不可走歪路,记住没有?” 沈泉这才晓得沈馥为他做的一切,小朋友的心里动容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而沈馥也从没有将后宅黑暗避开沈泉的想法,在他看来,男人倘若如同沈琛一般只觉得女子生的娇柔可爱便是好,那才是真正的废人,与其以后让沈泉吃亏,不如现在就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后宅从来不太平。 “姑娘,酥酪好了,今日要不要留一份回藏珠院。明早给小郎当早膳吃?” 正在这个时候,软玉捧着蒸好的酥酪款款而来,红瓷盘子,酥酪雪白,望之生津,沈馥起身接过盘碟,却给软玉一句话闹得面颊飞红,这些日子酥酪进谁的肚子,她可无比清楚。 想到蔺赦,沈馥心头又凝重起来,她不愿意让宋衿掺和沈家烂泥一样的事情,又何曾乐意连累蔺赦?更何况今日蔺殊来访,也就意味着蔺殊知道蔺赦与她之间的事情,不敢说全部都清楚,但至少知晓一二,也就是说,蔺赦自己身边亦有内奸,她不愿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腹背受敌,否则这份人情她无法偿还。 正在沈馥凝神静思时,歙砚却慌慌张张跑进屋子里头,惊的软玉含嗔。 第十九章 偏心 http://.biquxs.info/

只听歙砚满面惊慌,脸上泪痕犹存,指印清晰,分明是遭到掌掴,匆忙跑回来的,沈馥心头微动,眉目略沉。在沈家,知道歙砚是泉哥儿书童还敢动手的,除却沈琛,不作他想。而歙砚则是跪在沈馥跟前,瑟瑟发抖道:“姑娘…阿郎他、他寻过来找您。” 沈馥微微抬眼,果不其然,沈琛满脸官司,明摆着心情不佳,那日请家法的疼痛迄今为止还残存在沈馥心尖,惹她面色微白。这副情景自然也是落进沈琛眼里的,只是他这会儿心里满是沈郁带回来的不好消息,哪还有心思关注这点变化?他原先还觉得沈馥奇货可居,如今却只认为沈馥是个灾星,他的视线掠过沈馥几乎好全的面容,反复平缓呼吸之后开口道:“你先跟我来,让泉哥儿自己读书。” 沈泉的手微微攥紧沈馥袖子,明摆着不愿意放沈馥离开,沈馥却毫不在乎,只是抬手拍拍沈泉手背,温声安抚道:“泉哥儿,姐姐去去就来,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她言辞温柔,倘若不是沈泉极为聪慧,一定会被她哄骗过去,但是偏偏他早慧至极,可是如今要带走他的姐姐的人,是他的父亲,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反抗父亲,年纪尚小,没有办法,仅此而已,无奈,但是不得不接受。 “父亲有什么事情要责备女儿的?还请尽快说完,倘若要请家法,也尽快吧,泉哥儿还在等我。” 沈馥告别沈泉后,带着软玉跟上沈琛脚步,两父女一前一后走进书房,沈琛坐在太师椅上喘着气,沈馥不卑不亢,立在房中,脸上半点在沈琛看来应该有的愧疚之色也没有,沈馥所言所语,在沈琛听来,又像是在嘲讽他一样,沈琛的手紧紧攥住鱼带,喘着粗气开口道:“你跟宋家的婚约,有空就取消吧,为父另有打算,展贝说今日三皇子也为你特地来府中一趟,是不是?” 沈琛眼中血丝密布,明摆着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气,而沈馥听见他所说的,要解开婚约的决定,却有些讥讽,不过是蔺殊上门拜访一次,还没跟沈琛说什么,沈琛就眼巴巴的要她这个女儿解除指腹为婚的婚约,浑然不曾想过她的闺誉名声,当真是、枉为人父! 虽然沈馥自己的确没有嫁进宋家的打算但是她绝对不可能允许沈琛对她的婚约做什么,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攀附权贵将她当做货物,不惜损害她,损害宋家名声的处理。沈馥佯装温驯俯首,言辞听似温和,却字字诛心。 “父亲既然有所决断,做女儿的自然依从,只是父亲此举,置我于何地,置宋家于何地?三皇子不过是上门拜访一次,父亲就要女儿因此解除婚约,来日三皇子倘若对女儿有半分心思,父亲是不是要将我打包好直接送到三皇子面前?” 此言此语,戳中沈琛心里头最难堪的地方,不管如何,他的的确确就只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想要让沈馥解除婚约,仅此而已,但这件事,他想是他想,想,跟被沈馥说出来,是两码事,当一个人被踩痛脚的时候,往往就会暴跳如雷,沈琛这个伪君子尤其如此。只见他面沉如水,低声呵斥道:“你身为大家闺秀,行为孟浪,为父若非怕你嫁进宋家后不守妇道,犯下七出之罪被宋家逐出,令我沈家蒙羞,何至于此!” “敢问父亲,我何时行为孟浪?与展贝惦记嫡姐未婚夫婿相比,藏珠扪心自问,要检点清白得多。” 沈馥并没有由着沈琛呵斥辱骂,而是反唇相讥,径直与沈琛对视,半点不惧,说到底,沈家能以辈分压她的,也就沈老太君一人而已,沈琛,吃宋家软饭,当年几乎倒插门的人,凭什么在她这半个宋家人面前大放厥词?而沈馥这般姿态,也让沈琛恼怒不已,两个女儿之间,他当然更喜欢沈郁,一来是周芸的确讨他欢心,二来他总觉得沈郁方方面面都更像他,自然偏心,此刻沈郁不仅被沈馥以当初丑事指责,还因为沈馥而在长公主宴会上受尽折辱才回,如何能让沈琛不愤怒呢。 “孽障,你妹妹因为你,才被长公主鞭笞三十送回,此刻伤痕累累卧病在床,你于心何忍!再者,若不是你招蜂引蝶,惹来九皇子,三皇子,你妹妹又何至于今日轮番被两位皇子为难?既然你有心皇家,宋家的婚约,必须解开!我不会由着你败坏沈家门风。” 沈馥听沈琛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辞严,不由得心头冷笑,这番话说的,好似她沈馥当真勾三搭四水性杨花,而他沈家的门风有多么清贵优越一般,除却沈琛,她那几个大伯二伯,哪一个不是男盗女娼之辈,想到这里。沈馥越发不屑,只是现如今还得在沈家,时候未到,当忍则忍。 “妹妹遭受鞭笞一事,与我无关,今日她曾来寻我,我与她说,衣裳首饰不对,她并未听我言语,至于两位皇子殿下,本就是天家之人,怎会为了后宅争斗而对无辜女子下手?更何况为沈家清誉,我从未提及展贝半点不好。” 她最是清楚沈琛自私自利的性子,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沈郁母女用来或许还有些用处,她要与他说话,唯有利益二字而已。 沈琛闻言,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又顾及如今沈馥身上吸引的两位天潢贵胄,越发憋屈,只是今日之事涉及他头顶乌纱帽,由不得他不多想,但原先十分怒火,此时被沈馥一番言辞竟也收下几成,不由得语气稍霁道:“你妹妹说因你未曾参与宴会,长公主动怒以为父官职相挟,怎么,你对父亲安排你妹妹李代桃僵,有所不满?” 他这番话说的试探,想借机窥伺沈馥如今跟长公主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价值几何,沈馥只当不清楚其中门道,疑惑看向沈琛,眼中满是不解,开口说道:“父亲,您莫不是忙昏头?长公主何等尊贵,倘若她真有心,何须用父亲官位?再者,为子女,听从父母安排,是理所应当之事,藏珠不愿有不满之心。” 经历过家法,沈馥说话越发圆滑,再不带棱刺,不愿二字更是说的沈琛心花怒放,只是他终究心疼沈郁,此刻仍旧面无表情,要沈馥给沈郁一个解释。那双执笔批公文,亦曾对周芸动过的手,此刻微微蜷缩,轻扣桌面,发出沉闷木声,他开口:“你品行为父自然知晓,但展贝因你受伤这是事实,现如今要你向展贝道歉,你服不服?” 好似公平,实则偏心,但沈馥却不觉如何,与她而言,性命跟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虚情假意向沈郁道歉,根本算不得什么。她眼睫低垂,缓声开口:“听父亲吩咐。” 正院里,沈郁趴在藤条椅子上低低呼痛,小厮之类的男人一律逐出,早晨穿的那件粉色衣裳这会儿破烂不堪也就罢了,上头血迹斑斑,极为吓人,温香捧着盆热水替她擦拭冷汗,周芸小心翼翼剪开带着血痂的衣裳,一边抹泪一边上药:“长公主下手也忒狠,还有三皇子,必定是受沈馥蛊惑,否则怎么会这样为难你,来,忍着点,娘亲帮你上药。” 周芸这会儿是真心疼得不行,她一贯把沈郁当做掌上明珠,要是出点什么事,别说沈郁,她自己就得先心疼死,偏偏沈郁这回受罚极重,虽说已经告状,可要是沈馥那个贱蹄子不肯道歉,也没法摁着人家头做什么,不过,她要是不肯道歉也好,正好趁机给她上眼药,免得这妮子伤人还能逍遥自在。 “母亲,我来看看藏珠。” 正在周芸想着如果沈馥拒绝道歉,她要如何磋磨沈馥的时候,沈馥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她转头去看,只见沈馥湖蓝百蝶撒花裙,不施粉黛,素静端庄,好似云端生花,与沈郁此刻狼狈至极的样子对比鲜明,周芸霎时间怒气满盈,她的心头肉伤成这样,沈馥倒悠哉悠哉?这让她如何能忍? “展贝伤势无妨,辛苦藏珠刻意过来,主持中馈之事,等展贝痊愈以后再说,如何?” 周芸看见沈琛立在沈馥背后,本来想要发作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反而含笑安抚,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偏偏又点破沈馥先前中馈一事,惹得沈琛疑惑道:“藏珠与宋家婚约尚有时日,为何急着接触中馈?还有展贝,更是婚约未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馥听周芸这话,并不慌张,只转身向沈琛温和道:“是舅母,想清理清理当年娘亲的嫁妆,这才让我问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将嫁妆拿出来好好清点一回。” 提及嫁妆,连沈琛的表情也骤然改变,沈馥自然没有错过他表情变化,心头发冷。看来上辈子侵吞自己娘亲嫁妆的,除却周芸,还有沈琛,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娘亲的枕边人。她眼帘低垂,遮掩住眼中冷意,上辈子娘亲锦衣玉食,为何会突然难产?再者,嫁妆沈琛也有侵吞,娘亲的死呢?会不会也跟他们两个人有关系? 第二十章 得道高僧 http://.biquxs.info/

一想到自己母亲的死可能跟沈琛也有关系,沈馥便觉得遍体生寒,倘若沈琛连枕边人都能下以死手,那这种男人与朝堂上对政敌,对上司呢? 一时间,沈馥想到平日里宋肇跟沈琛的关系,浓重担忧缠上心头,却无话可说,而沈琛此时明摆着不想让沈馥接触嫁妆,他颇为恼怒的瞪着周芸,倘若这个女人有用一些,现如今他也不至于惦记着如何出尔反尔,阻止藏珠接触嫁妆。正在这个时候,沈郁一声呻吟,从昏厥中清醒过来。 她还有些迷糊,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馥平静的脸,被长公主鞭笞掌掴,当众受辱的事再次出现在她心头,恨意浓重,若非她现在动弹不得,必定要撕碎沈馥的脸!才能解她心头之恨,然而沈郁又是聪明的,只是看见沈琛在,脸上狰狞到可怖的表情瞬间变得楚楚动人,她红着眼圈开口:“父亲,莫要责备姐姐,长公主说要是您不给个交代就动您官职,这事儿也是展贝不好,若不是展贝被三皇子认出,也不会出这种事情,不过…三皇子当真在乎姐姐,展贝好生羡慕。” 沈馥眼圈红红,生的又像周芸,此刻这般姿态当真让沈琛想起周芸年轻时梨花带雨的姿态,不由得的心头发软,俯身去替沈郁擦拭眼泪,视线再次转回沈馥身上,见沈馥似乎心不在焉,不由得勃然大怒呵斥:“你妹妹这样为你解释着想,你却毫无反应,还不过来向展贝道歉!” 这一声呵斥让沈馥微微皱眉,她神思回转,见这两人父女情深的姿态不由得感到好笑,心思却仍旧不在沈郁身上,她在想,倘若沈琛真的这般心狠手辣,那她如今只在后宅的格局远远不能抗衡,但沈馥向沈郁道歉的动作却诚恳无比,只是差点没把沈郁气死:“展贝辛苦,只是三皇子九皇子两人如此,与我无关,我不曾在二人面前提及你,你因此受罚,是否有别事失态,惹得两位皇子不悦?” 她并没有明着指责沈郁,语气更是平和,饶是沈郁有心为难,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沈馥看她这般姿态,也没有多为难的想法,只是周芸群不肯这么轻易的放过沈馥,她的手拂过沈郁面颊,显得颇为心疼:“既然大姑娘这样说,那想来不会有假,只是展贝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倒霉,得空我也想请个得道高僧来府中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冲撞。” 周芸语气温柔,担心也是十成十的真,沈馥一时间并不清楚她想做什么,却仍旧心下警惕,稍稍抿唇,在沈琛年前作出一副姊妹情深,担心沈郁的姿态:“母亲说的是,展贝是女孩子,三番四次受伤容易留疤,以后出嫁不好说亲,夫家也容易嫌弃,需要做什么的话,母亲只管吩咐我。” 她好似真心实意,却差点没把周芸气的破功,什么叫做以后不好说亲?什么叫做被夫家嫌弃?这个小蹄子当真是口无遮拦不知死活!周芸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半点也不想再看见沈馥,两人随便应付几句话以后,周芸就打发沈馥,沈馥也不想多留,施施然起身离去,刚出正院呢,就看见沈泉软玉两个人眼巴巴的立在门口看她。 “姑娘,没事吧?” 软玉看见沈馥全须全尾出来不由得稍稍放松,却仍旧担心她是不是被沈琛周芸两个人呵斥或者受到别的惩罚,因而仍旧担心不已,沈泉年纪虽小,却格外早慧,这会儿也眼巴巴的看着沈馥,想要知道沈馥有没有被为难,沈馥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无妨,只是母亲说过几日要请个得道高僧来府中看看展贝,咱们先回藏珠院收拾收拾,免得给母亲添麻烦。” 看见沈馥这个样子,软玉才算彻底放心,不管怎么说,自己家的姑娘没事,才是最重要的。沈馥无言,只带着沈泉软玉两人向藏珠院走去,温香却突然迎面而来,骤然撞进软玉怀中,惹得她低声惊呼,沈馥亦然侧首去看,却见温香白腻脖颈上,一点痕迹醒目不已。 “温香,你怎么这样慌张?” 软玉低呼,连忙扶住温香担心开口,温香却毫不领情,径直推开软玉,显得颇为不忿,只匆匆忙忙对着沈馥行礼,转身就跑,沈馥玩味看她远去,低声开嗓:“软玉,这些日子你警醒些,没事莫要跟温香亲近,再过几日,你陪我上街。” 软玉被温香推开的手停在原地,她脸上满是怅然若失的表情。毕竟之前沈馥才刚提醒过她温香未必把她当姐姐就遭遇这种事,于她而言,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沈馥并没有安抚她的想法,毕竟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吃亏才知道害处。 “圆融大师,有劳您了。” 半个月之后,周芸果然从城外鸡鸣寺请来一位大师,法号圆融,周芸对这件事好像极为看重,一大早的就拉着沈馥来门口迎接,沈郁伤势痊愈,也跟着立在垂花门下,车马喧嚣,惹得沈馥微微皱眉,倘若是得道高僧,怎会这般喜好排场? 但这些话她只是藏在心里,并未宣之于口,一名身着袈裟,手持法杖得僧人从车上缓缓下来,檀香气息弥漫,沈馥抬眼去看,只觉此人过于肥胖,乃至俗气,莫说得道高僧的样子,就是仙风道骨四个字,他都沾不上半点。偏偏周芸殷勤的很,连忙上前,那僧人的视线扫过沈馥沈郁两姐妹,悠然开口:“想来左边这位姑娘,便是贫僧所来的缘由吧,当真富贵端庄,不失风范。” 真正立在左边的沈馥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而沈郁周芸两母女面色僵硬,明摆着十分难堪,好在叠翠懂事,匆忙上前贴耳,低声提醒这位圆融大师道:“立在左边的是我们的大姑娘,您要找的是二姑娘才对。” 圆融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然而为时已晚,只得收口缄默,转而再出声,已然开始弥补,只听他缓缓出声,好似诵经,声平而意远:“沈家二位皆有灾祸在身,大姑娘身上血光冲天,祸事隐而不发,必有大难。” 这番话听得软玉颇为不满,当场对这位圆融大师的印象也不好起来,周芸却喜上眉梢,余光撇过沈馥,心头暗自窃喜,转身将圆融大师迎进沈家,不忘低声提醒沈馥:“藏珠,听见没有,你可是也有大灾难在身,有空一定要修身养性,诵经念佛才好啊。” 沈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怎么灾祸在身,又能比得上重入轮回吗?而软玉对这番话语也颇为不满,又想到圆融是周芸请来的人,不由得压低嗓音,稍稍提醒沈馥:“姑娘,您小心点,这个和尚算什么大师,方才分明是自己认错人,还要撒谎说您也灾祸缠身,指不定有什么险恶用心。” “无妨,咱们藏珠院不会出事,虽说我让你处理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却也不会有什么厌胜之物给抓住,至于别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一行人随着所谓的大师行走在沈家,因有外男的缘故,今日宅子里那些逗花惹柳、鲜嫩水灵的丫鬟,小媳妇们全部给支开,亦或者放假,唯有小厮长随伺候,沈琛上朝,府中就是周芸做主,她领着圆融一路行过抄手走廊,把人带入平日里待客的正厅,沈馥沈郁两姐妹分而对坐,周芸殷勤询问:“大师,您看这祛除邪祟的事儿,是怎么个章程?您说,我也好吩咐下去才是。” 往日里那些端茶递水的丫鬟依然是用不上的,今日就轮到叠翠,温香软玉,这四个丫头伺候,周芸问话之时,叠翠正好烹茶来送,选的是青瓷,她一双手又生的白软修长,两相衬托,倒也别有风韵,那圆融接茶之时,手掌有意无意在叠翠手上揉捏,这番景象自然没能错过沈馥的眼,她也不说,只捧盏品茶,笑意算计都藏起。 这到底是淫贼还是得道高僧,尚未可知呢。 “倒也不用刻意安排,去除邪祟一事并非简单,贫僧今日先将府中各处院落查看一圈,这才好对症下药,还望夫人谅解。贫僧再冒昧询问一事,不知大姑娘居所,在何处?佛家慈悲为怀,方才大姑娘身上血光惊人,贫僧自然要先看过。” 圆融这一番话说的倒真是圆滑,不仅弥补先前认错人的尴尬,还再次重提她沈馥大难临头,讨得周芸欢心,不愧是得道高僧。沈馥颇为讥讽的想着,却八风不动,安安稳稳品茶。 周芸巴不得沈馥出事,这会儿圆融在她看来就是得道高僧,既然得道高僧说沈馥大难临头,那必定不可能有所差池,这会儿,她正巴不得让圆融去藏珠院好好看看,坐实一下沈馥灾难。 “我也担心藏珠,这妮子生的好,一贯在家里如珠似宝的养着,自然不愿意让她出事的,咱们这就去,她的院子在东南,藏珠,快快起身,带大师去你那里看看,要是有什么事,也莫要抗拒,知道吗?” 周芸板着脸,一副为沈馥好的样子开口吩咐,沈馥含笑起身,也不多言语,只柔声开口:“那就有劳大师。” 第二十一章 入住 http://.biquxs.info/

藏珠院离正厅并不远,沈家一分为二,沈琛接待男客在前,周芸接人在后,藏珠院处东南角,沈家经商出身,祖宅江南,整个宅子极有江南玲珑、曲径通幽的妙处,纵使庭院有限,也能装点精巧,沈馥此刻便领着圆融九折八拐行过处处游廊亭湖,才来到藏珠院,内里伺候的丫鬟芳主松亭等人早早避散,沈馥立在院门,眉眼带笑道:“不晓得大师是要进院,还是四周环巡?” 圆融既讶异于沈家内里精妙幽静,又赞叹藏珠院装点雅致,未入院门,得见水磨墙面,黑瓦翠竹,极为清净,他视线越过,径直落在那扇雕花镂云院门上,目光闪烁,沉吟片刻,才斟酌开嗓问道:“贫僧入内,当真方便?” 沈馥俯首轻拢衣袍,如含苞牡丹,风致隽美,腕上一双玉跳脱玉声清脆,浑然不觉圆融问话一般,只未曾开口,让众人吃不透她想法,周芸却急,生怕沈馥回绝,匆忙上前带笑相劝,一口替沈馥应下此事,倒好似她身是沈馥亲娘,一心一意只为沈馥好,只见她神色殷切道:“自然不介意,佛家之人六根清净,与外男不同,圆融大师您又是得道高僧,入院定能震慑邪祟,软玉,还不速速开门?” 她应承圆融是一码事,竟连带软玉也给她使唤,软玉极不愿,磨蹭着不想动手,沈郁如何不知她们主仆情深,自然也就晓得软玉几分心思,登时催促,上前搂上沈馥臂弯,殷殷劝说,语调婉转,言辞恳切:“姐姐,快快让圆融大师入院,大祸临头四字可不是说着玩的,倘若姐姐你有什么,我又如何是好?” 她演的情真意切,若非时机不对,沈馥都要拍手叫好,此刻她也不介意同沈郁唱唱姊妹情深的戏码,柔荑握紧沈郁双手,眼波流转,情真意切:“展贝说的是,你这些日子也是多灾多难,上回长公主鞭笞之伤,前几日才好透,咱们姊妹同气连枝,倘若我有什么,连累你可就不好,软玉,快快开门,放圆融大师进来。” 软玉应承一声,上前推开院门,圆融攥着那杆法杖,一步步迈入藏珠院,暗中称奇:“怨不得此院名为藏珠,院中陈设,比某些闺房要雅致精妙许多,更何况这院子的主人,也如明珠般娇美,宝珠藏于院中,谓之藏珠,只是这枚珠子若是落在贫僧手中,佛亵明珠,才不使宝珠蒙尘啊。” 圆融边在院中走动,边惦记着跟在身后的沈馥,走过月亮门,绕过影壁,他还要往前,欲探索沈馥闺房,其中焚香气息清幽淡雅,几乎让他神魂颠倒,可软玉又怎会让这人得逞?她径直挡在圆融眼前,不失客气而坚决的开口:“大师,这是我们姑娘闺房,男子入内,不太合适。” 她说的委婉,周芸却不大乐意,只觉软玉多管闲事,一介下人,也要掺和主子,不由得含怒带恼,使个眼色,就想让叠翠上前推开软玉,叠翠正因先前上茶时圆融小动作而不愿亲近,这会儿就越发磨蹭,沈馥饶有兴致看着圆融与周芸两人,缓慢上前拉住软玉,含笑开口:“母亲,说到底我也是有婚约的,虽说佛家六根清净,可女子闺房岂可擅入?” 这会儿倒是给了沈郁话柄,她颇为不屑想到:“沈馥嘴上倒是说的端正,当初还不是放九皇子跟宋家郎君进门?说到底就是贪图富贵罢了。” 她心里看不上,也就对圆融进入闺房的事情乐见其成,上前抱着沈馥,佯装亲昵,实则开口堵住沈馥借口道:“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好,当初姐姐你卧病在床,软玉不也放九皇子跟宋家郎君进门么?宋家郎君与你有婚约,九皇子可没有,再说,圆融大师是得道高僧,让他进门,又有何妨?” 沈馥这才想起当初蔺赦进门一事,不由暗自懊恼,她虽有戏弄圆融之意,却也知道惹火烧身可怕,圆融分明不是正经和尚,这门不让他进还好说,倘若进门,日后出点什么幺蛾子,那可如何是好?一时间,她颇为后悔的想到:“今日过后必须告诉软玉。不得再放外男进门。” 她这会儿有些束手无策,周芸却好似转性一般替她解围,只见周芸上前,眉眼带笑,手中帕子也捏在手上,好言好语相劝:“大师,这毕竟是未出阁姑娘的屋子,的确多有不便,辛苦大师,看看这院子便好,您说如何?” 她言辞殷切,表情真挚,就算圆融有心入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颇为惋惜的再看看软玉背后闺房门扉,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软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沈馥却并没有半点放松,仍旧担心不已,甚至有些凝重。事出无常必有妖,她不信周芸会有这般好心。 但此刻她并没有手段探查周芸所思所想,只能跟在众人身后,沈家庭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陪着圆融走过一圈,也已临近正午,这段日子里,周芸也不晓得在惦记什么。有事没事就与圆融交头接耳,沈馥心知不对,却无法上前询问,等到走过正院,圆融才停下步子,这会儿周芸终于问出那个在她看来极为重要的问题:“圆融大师,我家二姑娘身上的灾祸,要怎么解除?” 圆融似乎早就在等着周芸问出这句话,他胸有成竹的捻弄着胸前念珠,视线扫过沈馥沈郁两姊妹,视线里多出些不易察觉的贪婪:“依我看来,这灾祸源头还是在大姑娘身上,大难隐而不发,邪气外泄连累二姑娘,二姑娘金贵,自然就受到牵连,由此可见,藏珠院中邪祟难除。” 他这番话说的神神叨叨,偏偏周芸爱女心切,竟然信以为真,满脸焦急的要开口询问,圆融却竖起手掌,制止周芸询问,故作高深开口道:“夫人不必多言,此事只要贫僧操持念经就可化解,不过……” 他话锋一转,视线再次落到沈馥身上,轻咳几声重新开口:“不过做法一事需要贫僧入住,只是怕贵府不甚方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圆融此话一出,饶是周芸当真心疼沈郁,也开始犹犹豫豫,毕竟容忍男人入住可不是小事,沈家做主的也不是她,而是沈琛。圆融也是人精,惯会看人眼色,此刻看见周芸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他也不急着开口,慢慢磨着周芸耐心,周芸十分纠结,片刻之后,还是开口答应,却先让选送等候:“此事我十分乐意,只是外子不在,还请大师在我沈家所属酒楼中暂且住下,待晚间外子同我商量过后,再通知大师,如何?” 圆融知道此事急不得,也就轻轻颔首答应,周芸这才松口气,又带着一群人将圆融送出府,晚间几人吃饭讨论不提。 夜间,处理过公务的沈琛才回到府中休憩,周芸便小意温柔的伺候,倒让沈琛体贴不已,这些日子朝堂公务繁忙,他也许久未曾与周芸温存一二,两个人要过几次水,沈琛搂着周芸在榻上亲昵时,周芸才娇娇柔柔,将圆融之事娓娓道来,沈琛虽说此刻心情不错,却也还未到答应男子入住的地步,眉头皱起:“不可,那鸡鸣寺来的圆融我先前并未听闻法号,再者,他终究是外男。咱们府中女眷众多,倘若出事,我岂不是面上无光?” 他拒绝言辞坚定,周芸却好似早就知道一般,她徐娘半老,风情犹存,搂着沈琛胳膊娇声开口,玩的还是十几年来用惯的手段,偏偏沈琛很吃这套,面色稍稍软化,周芸见状,趁热打铁:“妾身又不是只为藏珠,那圆融大师说了,大姑娘院子里邪祟厉害,煞气外露,这才让展贝吃苦,你最近仕途不顺,万一也与藏珠院邪祟有关,该如何是好?圆融大师名声不显,才说明他是佛门高僧,不爱虚名的。” 沈琛万事通透,偏偏遇见切身利益的时候就冷静不下来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上也的确不顺,不说在官署屡遭宋肇为难,就是上朝,也时常被天子呵斥,再说,半个月前长公主也有心为难,这不是邪祟,又是什么? 一时间,沈琛犹豫起来。 周芸见此,并不催促,她跟沈琛夫妻十数年,当然清楚沈琛脾性,越是压他,他越有疑心,让他自己想才是最重要的。周芸有些得意的想到,藏珠院那位狐媚,连皇子都勾搭两位又如何?这沈家的掌权人,可是死死握在她手里,她就不信,小丫头片子还能斗过她不成。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沈琛果然松口答应,却也不忘叮咛旁事:“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事情,但春节快到,中馈你也要多上心,还有先前,藏珠说的嫁妆,账面不能有问题,知道吗?” 他不说还好,沈琛这么一说,周芸就想起来每年过年时格外痛苦的日子,再加上沈馥先前讨要嫁妆,她就越发难受,好在今日行走园中,她可是跟那位得道高僧定下约定,藏珠院的小丫头,这会断然跑不了。 一想到这里,周芸脸上笑意越发浓重。 第二十二章 交易 http://.biquxs.info/

“姑娘,那和尚明摆着不是好人,可正院那位像是铁了心要让他住进来,今天在院子里的时候,他眼睛总是往您身上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院那边柔情蜜意,藏珠院里头也算平静,沈馥梳洗过,软玉正拿着帕子替她绞干头发,满脸担忧,沈馥闭着眼,沉静不已,等到软玉把话都说完,才抬手轻拍软玉手背,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心,就算父亲他偏心正院,也不至于让一个外男住进未出阁姑娘家的院子里头才对,他不是个好和尚,我自然知道的,今日叠翠姐姐送茶,那和尚可是握着人家的手几乎不舍得松开。” 她不觉得有什么,软玉却惊愕无比,她只以为圆融和尚只是心里头不老实,却没想到他居然大胆到这种地步,再这么一想,软玉越发毛骨悚然,圆融既然敢对叠翠姐姐下手,倘若他住进府中,岂不是连姑娘都敢动手?她可不认为周芸请来的花和尚会祸害到二姑娘头上。 但是现如今几乎木已成舟,她更是奴婢之身,无法更改主人家的决定,一想到这里,软玉脸上愁云惨淡,沈馥在铜镜里看不见软玉表情,也不多说,只自己拿着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理长发,两相无言。 第二日,圆融还是被沈琛派人用顶青帘小轿接进沈家,这位置离藏珠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离正院却远的很,明摆着是要为难沈馥,沈馥也不搭理,每天只自个儿看书,偶尔再往沈泉住处姐弟亲昵,对圆融,好似遗忘。 但圆融却格外忙碌,他对沈琛宣讲,说要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于是成天都能听见他诵经念佛,以及往藏珠院跑,只是沈馥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已经在沈泉住所,圆融总是扑个空,他却不气馁,日日如此,这个消息传到周芸耳朵里,周芸自然心中舒坦,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而舒坦的。 “姑娘,那和尚有事没事往咱们院子跑也就算了,我听说他还伺机打探您什么时候去泉哥儿那里,想来是打算在路上堵您。” 沈馥夜间看书,软玉却操心的不得了,那圆融和尚不是个好东西,偏偏又是没事的有惦记自家姑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咬了咬嘴唇,打算明天就去合欢树挂布条,她就不信,九皇子殿下还拿个淫僧没办法了! 谁知她还没说什么,沈馥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样,抬眼淡淡看她,不紧不慢道:“圆融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不用向九皇子求援,这点事我还能应付过的过来,明天你带上上回三皇子给咱们的珠子,跟我上街,出门前跟那些个小妮子都说清楚,我的行踪,一个字也不许向圆融透露。” 软玉面颊微红,沈馥说的直白,明摆着是知道她向九皇子求援的事情,这会儿拿出来说,她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虽然也晓得自家姑娘不会责备,但里通外人,说来也是罪。 她极为聪慧,这点道理还是清楚的,这回是九皇子未曾包藏祸心,姑娘才没有出事,倘若换个居心叵测的人呢…?软玉不敢再想,连忙收拾好东西出门,给明日做打算去了。 次日沈馥方起,还未曾漱洗,便听得软玉一叠声在院中训人,只听她说到:“如今来的虽是大师,那也是外男,姑娘终究未出阁,清誉重要,咱们藏珠院同气连枝,姑娘出事,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当然,倘若有那攀高枝,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这话就当我没说,姑娘的行踪,半个字也不许露,都听见了?” 这番话听得沈馥暗自发笑,平日里也没察觉软玉这般伶牙俐齿,今朝真全大开眼界,她又侧耳细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软玉差不多说完,才开嗓唤人:“软玉,进来伺候我漱洗。” 软玉正在院子里点醒那些丫鬟,她清楚,这些丫鬟里头多多少少都有正院的人,虽说阿郎庄子上还养着群姬妾,但说到底不在府中,对姑娘自然也就没什么威胁,唯有正院,虎视眈眈,这会儿听见沈馥呼唤,她才收声,转身进屋伺候沈馥漱洗,提醒已经提醒过,到时候要是出什么事,也正好给她跟姑娘一个清洗的机会。 “软玉,把暖炉给我。” 京城已经初冬,北方冬日,暖和不起来,沈馥说句话就呵出口白气,她自幼畏寒,这会儿更怕,虽说马车里已经备着汤婆子,她却总觉不够,还得再伸手要,软玉却不肯,耐心劝说:“姑娘,待会儿就要下车,您这会儿暖呼呼的,下车时被寒风一呛,多半又要生病,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看顾点儿。” 她不提生病,沈馥必定还要纠缠,这一说生病么,沈馥就乖乖收声闭嘴,实在是吃药时的那些苦药汁子让她忍耐不了,虽说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挑开帘子向外头看,这会儿早市,什么冰糖葫芦糖炒栗子都有,她又惦记沈泉,缩回车厢,呵手取暖,嘱咐道:“方才我看见街口那位婆婆在卖糖炒栗子,我记得泉哥儿原先最喜欢吃,但如今家里不太平,旁人给他买的我不放心,待会儿咱们回去,就给他捎一些,嗳,今年怎么这样冷!” 她皱眉抱怨,实则今日也穿的不算少,晨起时软玉早知天凉,特地给她备的袄子,水红缎面、貂皮缀绒夹棉的立领袄,领口袖口一圈兔毛封口,脚上穿的是内里带羊毛的鹿皮小靴,连头发都因自家姑娘怕冷,软玉特地留下大团,遮脸挡鬓,免她冻着,可就是这样,沈馥也畏寒不已,平日里就嫌弃红色鲜亮,这会儿畏寒,更是嘀嘀咕咕:“这水红袄子太亮,也旧,过几日咱们自己去拨款,给我做件藏青狐皮的,这件旧的不穿!” 软玉不说话,只含笑看自家姑娘,心里头不赞同她穿藏青那样老成颜色,却又不说话,横竖姑娘做衣服,都是她挑花色,这件事啊,姑娘半点插不上手。 如软玉所说,马车很快停下,沈馥惦记着待会儿到屋中兴许暖和,掀开布帘就下车,却猝不及防被寒风扑个满脸,骤然冻的瑟瑟发抖,平日里敢跟北疆王小郡主斡旋的沈家娘子,这会儿委屈得不行,眼巴巴一句:“软玉,汤婆子。” 紧随其后下车的软玉看她这样,哭笑不得,连忙给她塞个汤婆子入手,又给沈馥披上大氅,捧着锦盒耐心安抚:“也就这会儿难受,姑娘忍忍,过些日子再给你做套新的手套,就会好些的。” 她俩立在一家当铺门口,这边也算偏僻,来往人口并不多,当铺还没开门,却又在风口,沈馥冻的鼻尖通红,好在没多久,身后木门吱呀着打开,与此同时,有人打马从后来,开门的小伙计喊到:“东家,今日一早就有客人来。” 沈馥惊诧回身,她虽然是来找这当铺幕后东家的,却也没料到会这样轻易就见到人,但眼前人,似雪如玉,山巅白云,莹莹然若美玉乍现,孤标清高,却又风姿卓绝,白衣白马,狐皮大氅披散,看的她有些发怔,这是她头一回看见能跟蔺赦风姿媲美的男子,虽说两人长相姿态截然不同,她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对方看她,眼中亦有惊诧滑过,认识沈馥一般,只是这点情绪来也快,去也快,他并没多说什么,只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伙计,开嗓道:“姑娘要典当什么?先进门详谈,如何?” 他声音冷然似山涧寒泉,听得人心头清凉一片,沈馥抿唇,眼睫低垂,看来是她想多,虽说蔺赦的确好,可万千世界,未必没有与他风姿媲美之人,两人声线不同,怎么会是同一人? 想到这里,她自嘲低笑,蔺赦已经帮她很多。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身前男子已经进屋,半点停留也无,沈馥紧随其后,只觉阵阵寒气渗人不已,她天生畏寒,下意识瑟缩,这点动静却落入对方眼中,那小伙计见自家主子递过来的眼色,一溜烟跑去后堂抱来暖炉,软玉见他添的是上好银炭,不由疑惑:一家小小当铺,哪来的财力置购银炭? 沈馥却好似没看见,小伙计掩门关窗,屋里暖和不少,她探指解下大氅递给软玉,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低声开嗓:“敢问东家贵姓?我来与东家做个买卖。” 对面男子波澜不惊,手指拂过桌面亦然端坐,点漆般一双凤眼与沈馥对视,里头半分笑意也无:“免贵姓佘,敢问姑娘拿什么典当?不是好东西,本店一概不收。” 他剑眉星目,神色严肃,沈馥却半点不怕,只沉吟片刻,抬手从软玉那里接过锦盒,素手开扣,内里宝珠光华大放,华光满堂,那男子不敢相信,侧目去看她,沈馥朱唇带笑:“想来佘东家不会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正是平波珠,研磨成粉置于船上,可保船只平安。” 对方不语,只看匣中明珠,犹豫许久,才开口与沈馥讲价,听得沈馥心头振奋:“这珠子于我,确有大用,不晓得姑娘开价几何?” 沈馥眉目生辉,光彩照人,看的那男子微微失态,却转瞬即逝,只听沈馥开口,惹得当铺二人神色微妙。 第二十三章 拦路虎 http://.biquxs.info/

“不求别的,只要定远侯日后肯助我一臂之力,就好。” 此话一出,那男子与小伙计神色微妙,尤其是男子,表情竟有些凝重,沈馥好生奇怪,按她上辈子的记忆来说,定远侯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可也权势极重,圣恩浓厚,按道理只是一个小小侍郎之女的请求,应当不会有什么为难的才对。 “姑娘确定要定远侯帮你?那敢问姑娘又是从何处得知定远侯三个字?” 那东家言辞缓缓,带着探寻意味,这时候沈琛就派上用场,沈郁毫不客气,直接甩锅道:“是家父书房公文,书有定远侯,我粗略看过,未窥全貌。” 这样一来,那男子才不再追问,颔首应下此事,沈馥也算放松,不管这桩交易用不用得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她在后宅半个盟友也没有,只能竭尽全力,用上自己能用的所有棋子。 “阿弥陀佛。” 沈馥跟软玉解决完当铺的事,才上马车,打算去给沈泉买糖炒栗子吃,然而马车刚刚离开当铺,转过街口,就被圆融拦下,听见圆融的声音,软玉的脸色骤然就变,显得颇为难看,沈馥却不以为意,掀开帘子去看,只见圆融仍旧一身袈裟,倒有几分高僧风范,她也不恼,只缓缓开口道:“大师怎么出府?不是说要祛除邪祟吗?” 圆融再念声佛号,神色平静,说的话却气的软玉差点儿动手打人,只听他不紧不慢道:“贫僧见邪祟远去,又往藏珠院问,不得姑娘下落,只得追随而来,却不曾想在这里看见姑娘,想来邪祟就在姑娘身上。” 他诚恳不已,软玉却不当回事,然而令软玉意想不到的是,沈馥却好似认真,竟开口将圆融请上马车:“大师辛苦,车外天寒地冻,还请上车,如何?” 圆融一听,喜不自胜,他惦记沈馥也不是一两天,在沈家诵佛念经眼看也接近半个月,却始终不得上手,今日天赐良机,让他从一跟藏珠院颇有渊源的妮子那里得知这沈家藏珠行踪,他就不信,还拿不下这么个小姑娘。 “那贫僧斗胆叨扰。” 他甫进车厢,一股浓重到有些俗的檀香气弥漫开,沈馥自幼娇养,上辈子更是金枝玉叶,对香气极为敏感,此刻一嗅,便得知是劣质香料,不由得微微皱眉,向软玉讨杯暖炉烹出来的茶,借茶香压制那股气味,热气氤氲,她缓缓开口:“大师,您为何不用品质稍稍好些的檀香?” 她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圆融一时间竟难以作答,片刻之后才略带尴尬开口解释,却听得沈馥心中冷笑,只听圆融说道:“佛家人不重金银,好香须用金银买,平日里未曾注意,让大姑娘见笑。” 沈馥不语,心中却讥讽不止,鸡鸣寺与沈家相熟,每年过年时,沈老夫人,也就是她祖母,都要去鸡鸣寺上香祭拜,她身为嫡女,多次跟随,自然晓得鸡鸣寺香气清幽,与圆融身上气味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由此可知,这圆融和尚,是个实打实的冒牌货。 她颇有兴致的思考,周芸一贯不受老夫人喜欢,连累沈郁也不被待见,老夫人甚至为此留居江南,唔,好像是为娘家一位嫡亲侄女对沈琛一往情深,却没能嫁进沈家才闹脾气,不过么,鸡鸣寺,周芸是一回都没去过,所以这圆通的身份周芸知不知,尚是未知,她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想到这里,沈馥脸上笑容越发浓郁,看的圆融好生垂涎,下意识就想往沈馥那边靠,软玉却径直挡在他跟前,满脸不悦,沈馥视线扫过两人,含笑开口道:“先前大师说邪祟在我身上,不知除却念经,还有法子消减没有?” 圆融这会儿色迷心窍,听沈馥口风松动,更是巴不得把自己性命都送过去,连忙摸出一串檀木念珠,抬手就想帮沈馥戴上,更惦记着伺机占便宜,沈馥哪能如他所愿,更不愿让软玉被这个和尚占便宜,索性拉着软玉往后坐,手指轻点摆茶小几,示意圆融:“大师就放在这里吧,毕竟是未出阁之人,不便与外男接触。” 她姿态端正口风不松,半点缝隙不露,圆融也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再看沈馥,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珠串放在小几上,车轮滚动,车马很快走到方才沈馥看见的、卖糖炒板栗的摊位边上,马车停靠,软玉就想下车,偏偏圆融,堵在门口。 “大师,稍稍让一让。” 软玉心里自然看不起这个假和尚,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好撕破脸皮,只能挤出笑容,商量着想让圆融让开,圆融好似听不见,好半晌才挪开脚步,他可惦记这对主仆许久,既然当主子的不好上手,这么个小丫鬟,他摸摸搂搂,可就不算什么事吧。 他打的好算盘,眼见着软玉提裙抬足,就要从他面前走过,圆融一只脚已经跨出半步,就等着绊倒她,好一亲芳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软玉却无心注意一般,狠狠一脚踩在圆融脚背,疼得他痛呼出口。 这些小动作沈馥自然都看在眼里,也就不打算帮圆融说话,她一面品茶,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十分关心的开口询问道:“大师,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外头太冷,您也怕冷?” 这档口,软玉已经下车在买东西,圆融只觉有机可乘,听沈馥问话,连忙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的痛呼收回,一本正经的看着沈馥,开口就是所谓大慈悲:“阿弥陀佛,佛家慈悲为怀,大姑娘此言定是怕冷,想来也于邪祟有关,邪祟入体以至如此,想来佛珠无用。”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哄骗小孩,沈馥哪里能不清楚,只是她想着方才圆融行为,心下便烦躁不堪,软玉是她的人,哪里容得下这种蠢货惦记?于是原本想着再多留圆融几天,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也就悄然改变,她开口迎合道:“圆融大师果然佛法高深,敢问这事儿又该如何解决?” 圆融自以为沈馥年纪小,诸事不通,又见软玉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凑沈馥身边,低声蛊惑,沈馥身上幽香盈然,更是让这个和尚心旌摇曳:“今晚贫僧亲自为姑娘排忧解难……” 两个人一通交头接耳,沈馥装作自己当真什么都不懂,当真把个圆融哄的团团转,待到软玉上车,就看见两人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坐在一起,圆融却一脸满足,她直觉不对,这会儿却又不好说,只能暗自隐忍。 “姑娘,您跟那个假和尚说了什么?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几人刚回沈家,沈馥打发芳主把糖炒栗子送给沈泉。软玉就迫不及待开口询问,沈馥却并没有回答她的想法,今早藏珠院训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可软玉分明警告过院中诸位,却仍有人如此,是为什么?是软玉过于良善,她表面看来獠牙不够,才会冒险泄露行踪。 沈馥微微抬眼,视线在软玉满是担忧的脸上掠过,又有些不忍,匆忙移开。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软玉这般善良,她当真能忍心让软玉陪同下去吗?沈馥陷入沉默。 软玉不明所以,仍旧担心着沈馥,沈馥却撇头不忍看她,好半晌才下定决心,开口回复:“无妨,他不能再留,软玉,你去安排,今夜多留桶水,然后夜香桶也留着,莫要浪费,子时三刻,咱们动手把这么个惹人厌的家伙赶出去,晚上也不要睡,要留根金钗,知道吗?” 沈馥心中从上辈子带来的杀伐果决取代此刻心软,但对着软玉,她却始终下不去狠手,颤音微微,软玉却没能发现,只当沈馥要小惩大诫,连忙答应下来,便也就出门准备,然而沈馥在她走后,却泪流满面。 再说圆融回屋后自以为上手,又觉艳福不浅,早早漱洗,心中更是惦记沈馥:“这可是侍郎家的姑娘,倘若今日事成,谁还要做什么清苦和尚,到时候入赘沈家,岂不美哉?” 这会儿圆融早就将他跟周芸约定抛在脑后,原先他同周芸商量好,要咬死藏珠院那位就是沈家灾祸根源,但偏偏人藏珠院给他实际利益,这也就怪不得他背信弃义,再说,这沈家的女主人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能用金钱说动的,怎么可能是高僧?偏偏她还一心一意惦记着他为那二姑娘祛除邪祟,后宅争斗,他可不信这种女人能斗得过藏珠院那位。 圆融悠哉悠哉的收拾着东西,满心都是晚间赴约一事,浑然不担心自己倘若事情败露应该如何,此刻的他,已然将沈馥当做囊中之物。 冬日严寒,沈家早早就吃过晚饭,奴仆们更是不乐意在外头待着,沈琛好面子,哪怕是沈家下人,也有足够炭火,这种天气,又有谁会惦记着在外头呢?唯有几个负责巡逻守卫的护院武师,才打上酒,慢悠悠走入黑暗,而藏珠院里,软玉也被早早打发,此刻伺候着沈馥的,便是先前送东西给沈泉的芳主,按说她只是三等丫鬟,这会儿却半点被主子赏识的兴奋也无,沈馥缓缓开口,令芳主震惊。 第二十四章 以身做饵 http://.biquxs.info/

“说吧,是舅舅送进来的人,还是九皇子三皇子其中的一位?” 沈馥神色平静,屋中炭火正旺,她背对着芳主,捻起一枚玉簪斜插,芳主神色莫名,许久才长叹一声,主动跪在沈馥背后,低头开口:“芳主是宋家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赎罪,但斗胆一问,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有些疑惑,自进藏珠院以来,自己素来本分老实,也从不多插手沈家之事,完全想不出自己有泄露身份的理由,只能开口询问沈馥,沈馥梳理打扮的手微微停滞,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如今你关心的并不应该是我为何知道,而是我现在要用你做什么,舅舅派过来的人,难道只会关心细枝末节吗?” 这话说的有点重,但实际上是沈馥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她解释,总不能告诉芳主,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吧?不过这件事,上辈子也是她自己揣摩出来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芳主已经香消玉殒,来不及让她验证,今天点破身份,也算是弥补上辈子的过失。想到这里,沈馥不由得微微叹气,再次开口:“想来舅舅不该指派你一个,藏珠院里还有谁,是宋家出来的?” 这回芳主则是更加吃惊,她本以为这位表姑娘猜出她身份已是极致,却没想到还能知道宋家来人不只有她,一时间,芳主显得温驯起来:“松亭也是宋家人,我与她是嫡亲姊妹,所以生的不像,但松亭本领比我好上不少,倘若今晚姑娘要用,我姊妹二人随时都可赴汤蹈火。” “不必,你今晚护着软玉便是,我自有分寸。” 芳主欲表衷心,却被沈馥径直阻拦,窗外月色渐明,沈馥心头越发沉重,倘若今晚事情不顺,她怕是要重新考量某些事情,才能保证安全,否则到最后害人害己,她重新回到人世间,当真一点意义都没有。 再说圆融那边,不过刚刚入夜,这和尚就收拾清楚,什么袈裟念珠法杖,一概不带,只身着短衫,惦记着方便行事,等到外头三声布谷啼鸣,他登时兴奋起身,却也没轻举妄动,稍稍贴门低声询问道:“可是藏珠院的姑娘来找?贫僧好等,不晓得是那位姐姐亲自来请?” 这就显示出圆融精明之处,他也不轻而易举出门,偏要问清来人,拿个凭证,从门缝处,他瞅着有窈窕身影提灯矗立,那声调也是一等一的娇俏酥软,听得他骨头发酥,只听那女子道:“我可不是在藏珠院伺候的丫鬟婢子,而是今早同大师你说出大姑娘出门的温香,怎么,大师这就记不清人?当真令人伤心。” 圆融虽说色迷心窍,却也还记得温香是那正院二姑娘的贴身侍女,正院跟藏珠院势同水火这事儿,他还是知道的,当场就警惕起来,低声询问:“温香姑娘不是二姑娘的红人?怎么来帮大姑娘传话?难不成大姑娘跟二姑娘一同捉弄我?” 门外那女子低笑,径直凑到门边,声声娇柔,直令圆融神魂颠倒,只听她款款说道:“大师有所不知,大姑娘身边的软玉是我的嫡亲姊妹,二姑娘虽然待我不薄,可终究抵不过亲姐姐来的好,原本,今日来传话的必定是我姐姐,偏偏她身子不爽,来不了,否则怎么舍得怠慢大师?” 这圆融本就是色中饿鬼,沈琛为衬托风流,府中侍女姿色最差也有个清俊,圆融来府中几回,早就对诸位女子垂涎不已,这会儿门外人娇声软语,他哪招架得住,方才那点警惕,早就丢到爪哇国去,这和尚匆忙推门,给寒风吹过,倒有几分后悔只着薄衫,登时就想回屋添衣,却不曾想,对方竟牵他衣袖,柔荑轻扯,将个圆融勾的失魂落魄:“大师还忙什么?大姑娘最怕冷,这会儿风口里等您,难不成大师忍心?” 这两人一路行过庭院池塘,夜深,沈家又极曲折幽静,九曲十八弯的,圆融这个生人就认不清路,也分不清给带到那里,只见前头引路女子骤然不见,沈馥身上那股冷幽香气悄然弥散,他抬头去看,正见沈馥立在亭中,四周水色月光辉映,真好似月宫嫦娥,看的个圆融心痒难耐,急匆匆就往上扑,入怀温热娇柔,惹得他喜不自胜,只顾胡亲乱啃:“好姑娘,可馋死我……” “哪来的淫僧!竟敢肖想姑娘!” 圆融正得趣,胡乱摸着就要往里顶,耳畔娇斥却如惊雷炸响,惹得他惊慌失所,一桶冷水又兜头盖脸扑来,寒冬腊月的,他身上唯有短衫,这会儿就冻的瑟瑟发抖,连带脑子也不清醒,眼前火光闪烁,映亮沈馥面容,他才察觉自己被沈馥算计,这圆融也是走惯江湖的,哪能忍沈馥这样算计? 此刻他视线掠过沈馥周身,但见只有软玉相随,圆融恶向胆边生,径直扑向沈馥,口中叫嚣不止:“既然大姑娘有心算计,那贫僧今日就将你们主仆二人一起收下,想必沈侍郎到时候也不会介意。” 圆融凶神恶煞,软玉忧心沈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清楚的意识到为什么沈馥要让她备好金钗以防万一,她挡在沈馥面前的动作并没有犹豫,然而当圆融冲过来的时候,她想要反击的动作却产生停滞,她下不去手,眼前人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下不了手,做不到。 看见软玉的心软,沈馥几不可见的皱眉叹息,心中终于有了决断,而在软玉愣神的瞬间,圆融就已经扑到面前,成年男子的气力哪里是软玉能够抵抗的,她被圆融轻而易举的甩开,眼见着圆融的手就要握上沈馥腰身,暗处却骤然飞出一支金钗,穿胸而过,狠狠扎进柱子,尾部轻颤,铮然有声,圆融口中溢出血沫,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被血液堵塞喉咙,什么也说不出,火光下,沈馥的脸显得冷漠无情,松亭芳主两人从沈馥身后走出,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软玉这才感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跟沈馥,已经产生很大的距离。 沈馥的视线落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圆融身上,又落在六神无主的软玉头顶,掠过些许不忍,却又很快消亡,圆融出事的地方离正院不远,武师们动静不小,很快就惊动沈琛,他只披着单衣,匆匆忙忙往这里赶来,在那之前,松亭已经若无其事的把金钗收起,等到沈琛赶到,只看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圆融,以及鬓发微乱的沈馥,他不是蠢货,当然能猜到些许,却误以为是沈馥主动勾引,当场沉声呵斥:“你是怎么回事?水性杨花到出家人都不放过?” 沈馥却不恼,慢条斯理收紧大氅系带,又从松亭手中接过温热汤婆子,眼皮一抬,轻飘飘将沈琛呵斥话语尽数堵回:“女儿好歹也是沈家的姑娘,知晓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儿离正院最近,我就算水性杨花,要做父亲心中所想之事,也不至于蠢到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有些事儿,父亲还是想清楚再说话,免得以后藏珠跟三皇子、九皇子,乃至长公主聊天时谈起,给父亲惹麻烦。”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沈琛气恼不已,抬手就想掌掴,偏偏顾忌沈馥背后势力,不敢妄动,说来好笑,当日周芸为沈馥在圆融面前说好话,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这件事,沈馥还暂时不知,她的视线扫过软玉,不轻不重开口道:“软玉,咱们回去吧。” 软玉此刻仍旧迷茫,她是从小照顾沈馥到大的人,可以说几乎就是沈馥姐姐,在这个府邸里,倘若她软玉要说了解自己姑娘,就没有人敢排在她前头,所以方才沈馥那点细微的感情变化,自然也就没有瞒过软玉,但这点优势并没有让她开怀,反而更加怅然若失,她清楚的知道,沈馥有什么决定不跟她说,也就意味着,沈馥这个决定与她有关。 “软玉,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养吧,有些事暂时用不着你。” 藏珠院里头灯火憧憧,软玉却如遭雷击,沈馥并没有让软玉进屋伺候自己漱洗,十数年来,软玉第一次被沈馥拒之门外,冬夜寒冷,她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跟沈馥出现这种情况,而此刻坐在屋中的沈馥亦是心情复杂,芳主松亭二人伺候着她梳洗上榻,松亭早早掩门退出,芳主熄灯时却被沈馥询问:“我这般,是否会让软玉伤心?” 芳主微怔,今晚这位姑娘敢以身做饵的杀伐果决已经让她大开眼界,而此刻的询问更是让她怔然,出身暗卫,见多以奴仆侍者为棋子的主子,这样下手狠绝偏又心怀良善之人,是头回见。 她脸上不知不觉笑意盈然,温和劝慰道:“软玉姐姐温柔体贴,待会儿我同松亭一同寻她解释一二,她一定能体会姑娘苦心,姑娘不必如此担忧。” 沈馥闻言,长长叹息出口,屋中灯火骤然熄灭,芳主悄然掩门,却见软玉仍旧立在门口,她还没说什么,软玉却提前开口。 第二十五章 审问圆融 http://.biquxs.info/

“你怎么这么早出来,姑娘容易给梦靥着,一晚上离不开人,快回去伺候姑娘才是。” 芳主看她这般焦急心切,又想到方才沈馥所作所为,越发清晰意识到这对主仆的不凡,试问天下有几个主子愿意以身做饵,来探清自己婢女留下是否会有危险呢?迄今为止,她只见过沈馥一人而已,这么想着,芳主对软玉竟生出几分羡慕:“软玉姐姐既然知道姑娘容易梦靥,为什么不自己进去伺候?姑娘心疼你,可不能白心疼,快些进去给姑娘守夜吧。” 软玉此刻满心满肺都是对沈馥的愧疚,此刻芳主这样说,却让她懵懂起来,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奴婢,如何能想到沈馥为她做的事情,芳主又看她这样呆愣,只觉好笑,提灯缓行,凑到软玉身边,二人双手相握,芳主缓缓开口:“姑娘担心姐姐你不够狠心,她日后与正院对上少不得见血乃至动人性命,所以今晚以身做饵,想试试姐姐你。” 芳主话语一停,想到软玉挺身而出又不敢动手的姿态,表情越发复杂,她有些开不了口,犹豫许久,轻叹过后才继续开口:“可姐姐实在良善,姑娘生怕留你会害你性命,这才有意疏远,虽说咱们做下人的,不应当这样点破姑娘心思,但姑娘待你着实用心,倘若姐姐不愿辜负,要么离开沈家,要么便狠下心肠。” 软玉唇瓣抿的发白,她又想到那天在花园里的事情,自己的嫡亲妹子温香分明对藏珠院也心怀不轨,可若不是夫人把自己带回来,自己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兴许是别人家的婢子,兴许已经被卖到烟花柳巷做下流生计,生不如死,可……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芳主有些失望,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沈馥软玉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她不仅仅是下人,还是宋家派来的,于情于理都没有再继续开口,她回头再看一眼沈馥房门,拍拍软玉肩膀后独自离开,而软玉犹豫许久,还是上前推开房门又掩上,替沈馥守夜。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有些尴尬的维持到过年前半个月,那晚松亭下手并未要圆融性命,只是让他说不出话,又重伤,养到现在才勉强能接受沈琛审讯,这事儿有关沈馥闺誉,又是在正院出的,沈琛虽有心私了,却又顾忌沈馥背后诸多势力错综复杂,只能将圆融提出来,打算当着两姊妹的面问个一清二楚。 “贼秃,是谁引你府中作乱,还不速速说来,否则便将你交付京兆尹处理。” 沈琛高坐,沉声呵斥,也不晓得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过是审问圆融,也穿上朝服,看的沈馥一阵无语,却也没说什么,饶有兴致的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满身伤口的圆融,很明显的,沈琛已经对圆融动过手,否则那天只是被松亭下手的圆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在身上呢? “这、这……” 圆融伤势无碍,这会儿脑子里头又在想如何谋生,他眼睛偷偷瞟向沈馥,沈馥却无动于衷,她跟圆融的交谈没有外人知道,她倒想看看,圆融会拉谁下水,倘若能反咬正院,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软玉立在沈馥背后,有些魂不守舍,而沈馥今日也将芳主松亭带上,虽说并不违制,但她一贯清减,这番举动还是引起沈郁周芸母女注意,沈郁在心中盘算过后,贴耳嘱咐温香道:“待会儿审讯结束,你就去找你姐姐,伺机问问藏珠院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楚没有?” 温香这些日子正因为当初拾到软玉的香囊而惴惴不安,生怕软玉把偷情的事咬出来,这会儿看沈郁似乎又有拉拢软玉的意思,心中越发焦灼:倘若自己这个姐姐来正院,不说自己地位不保,跟韩哥的事情怕也掩埋不住。 她心里的惦记,软玉一概不知,她的视线时而落在圆融身上,时而落在沈馥背后,越发神思不静,并肩侍立的松亭是妹妹,年纪小,也心直口快,对自己姐姐芳主劝说软玉的行径颇为不解,此刻看沈馥好似没有注意她们,索性蹭到软玉身边,刻意压低嗓音道:“软玉姐姐,咱们又不滥杀无辜,你为难什么呀。” 有时候年长者反而容易当局者迷,而年幼者却能轻而易举点破迷雾,松亭此刻所做之事不过如此,软玉心头却被灵光点明,她是姑娘的侍女,是藏珠院的软玉,有害主子的人命,珍惜也只是为姑娘平添烦恼,软玉豁然开朗,脸上笑容漫开,也不再在乎这件事,圆融在这个时候开口,手指指向沈馥,狠狠咬牙开口:“是大姑娘让温香过来给我传讯私会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在圆融心里,来找他的人就是温香,但这话一经吐出,就在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温香霎时间就慌张起来,软玉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馥,她万万没想到,姑娘会明知她对自己妹妹的在乎,也对温香下手,沈琛则是表情阴郁,他虽然偏心沈郁,也晓得温香这种沈郁的贴身丫鬟,万万不可能被沈馥使唤,登时看着沈郁的眼神里就充满质疑与探寻。 周芸心知不妙,伸手在桌子下头轻攥沈郁手掌以示安抚,沈郁经过这么多事倒也不怎么慌张,而是眉头一皱,转头向温香发问道:“这贼和尚说的是真是假?温香,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帮大姐姐做事,我怎么不晓得?今日当着爹的面,你快快说清,不要让我面上蒙羞,听见没有?” 温香急得就要赌咒发誓,又见沈琛阴沉表情,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阿郎明察,婢子虽然跟藏珠院的软玉有姊妹情分,可进了正院那就是正院的人,原先在家的关系不作数,我不认软玉当姐姐已经许久,万万没有可能因为软玉就替藏珠院传话的可能啊!定然是这和尚胡说八道,还请阿郎明察!” 这话说的极狠,软玉如遭重击,摇摇欲坠,她一贯看重温香,怎么会想到自己放在心头的嫡亲妹子为撇净嫌疑,竟这样对自己?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饶是芳主、松亭,看着也心疼不已,想要前去劝慰,沈馥却一声低斥制止两人:“让她好好看着,免得总以为大家都跟她一样!” 这声呵斥更是重锤一般打在软玉心头,将她心境几乎打到支离破碎,松亭两姊妹暗卫出身,向来令禁行止,也就不再多管软玉,沈馥更是不看她此刻眼尾带泪模样,只稍稍摆正姿态,饶有兴致看向圆融,开口询问道:“大师说是我邀约,敢问可有凭证?倘若没有凭证,污蔑官家小姐,可是重罪,你又给我沈家抹黑,孰轻孰重,您应该很清楚。” 她这会儿还用着敬称,显得颇为平和温柔,却听得圆融心头发憷,被松亭打伤的地方再次隐隐作痛,那晚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阴影再次弥漫,他有些害怕,原本要咬死沈馥的话也转口:“那温香与我说是大姑娘邀约,我自然相信是大姑娘,具体是谁其实我也不甚分明,只是将我擒拿的的确是大姑娘。” 这就是单纯和稀泥,如今线索条条指向温香,沈琛看周芸两母女的表情都不对,平日里怎么争斗他都偏心她们,可如今这事事关沈家清誉,倘若他们真的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他定不可能饶恕,此刻温香心有苦楚却不知如何说,昨晚上,她的确与人偷情啊,可是这桩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主人家知道,否则她跟韩哥,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一想到这里,温香越发懊恼。 沈郁被沈琛怀疑目光扫过,心中暗恨,周芸却突然开口:“阿郎,这圆融是我请入沈家的不错,我与展贝乃是亲母女,倘若知道这是淫僧,如何会让他近正院半分?再说展贝乖巧,你又何曾见过她行事不同我商量的?所谓让温香传话,也只是这淫贼片面之词,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周芸说的沈郁好似从来不曾擅自行事一般,沈琛明知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不合道理,偏偏又想开口包庇,沈馥却不愿让他如愿,轻声开嗓:“父亲,倘若邀约,必有信物,先前我见圆融大师手上常持念珠,如今那串念珠不见,想来是送人,究竟谁与他相约。只消细细搜查过,也就一清二楚,何苦在这里扯嘴皮子?” 那串念珠在哪里,圆融当然是一清二楚,正是那天被他送给沈馥,他这会儿颇为迷茫的看着沈馥,不太明白,为何这位大姑娘要这样自掘坟墓,沈馥却稍稍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眼中笑意盈然。 这两人的交流,沈琛半点没看见,他知道沈馥跟正院不合,此刻如此提议怕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越发为难,沈郁周芸亦然这样觉得,沈琛沉吟片刻道:“毕竟是一家人,为个外人动辄搜查,成何体统。” 这就是不愿搜查的意思,沈馥也不急,轻飘开嗓道:“可这事关沈家清誉,父亲素有清名,要是因此出现污点,可如何是好呢?还望父亲三思。” 第二十六章 完胜 http://.biquxs.info/

沈琛最是在乎他自己的切身利益,再多的偏心维护,此刻对上沈馥所说,就好似冬雪遇见夏阳,消融极快,周芸与他多年夫妻,又何尝不知此事,这会儿连忙低声吩咐叠翠道:“快回院子里仔细搜检,倘若寻到那串珠子,便立刻丢掉。” 叠翠低声答应,偷摸着从后头离开,厅中静谧,沈琛仍在犹豫纠结,沈郁紧张的手心濡湿,沈馥却半点不着急,不紧不慢捧盏品茶,等待着沈琛做出她希望的那个决定,软玉松亭芳主三人,相顾无言,软玉更是纠结不已,片刻之后,沈琛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搜吧,这事儿你们都别插手,我亲自带人搜查。” 他这也是怕藏珠院跟正院互相陷害,才做出的决定,倒也难得公正,沈馥有些讥讽的想到,周芸沈郁低声称是,也就跟着沈馥一同坐在厅中等待结果,至于圆融,也被沈琛呼唤护卫带走重新关起来。 “姐姐好手段。” 等到沈琛走后,厅中就开始剑拨弩张,沈郁说到底年纪还小,沈馥这样做法无异于直接抹黑她闺誉,在心心念念惦记着攀高枝的沈郁看来,当然是难以忍受的事情,登时就开口讥讽,周芸轻轻捏过她手指,示意她稍稍收敛,毕竟,沈馥如今背后的势力,足以让沈琛动摇。 沈馥听她这样讥讽,也不回嘴,只不紧不慢撇着茶汤,悠哉悠哉好不惬意,手指反复揉过承装汤婆子的布袋,缓缓开口道:“软玉,去看看你嫡亲妹子吧,也问问,你究竟还算不算她这个正院丫鬟的姐姐,这事儿我不插手,你自己去问个清清楚楚,听见没有?” 软玉颇为犹豫,她自幼跟温香亲近,又是家中老大,温香说是被她养大的也不为过,从在家开始,她就开始照顾温香,进入沈家以后,她的月钱大都存下来补贴家用,有多余的,也都是给温香买胭脂水粉,就算是条狗,养这么多年,也会不舍得,更何况,温香是她的嫡亲妹子。 她眉头紧皱,几乎咬破自己下唇,终究还是走到温香身边蹲下身子,她出声有些滞涩,却仍旧坚定而温柔:“温香,你告诉阿姐,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你实话实说,阿姐不会为难你的。” 温香此刻满心慌张,软玉问话刚刚入耳,就惹得她泪流满面,哭花妆容,边擦拭眼泪边哭道:“咱们是亲姊妹,我怎么会舍得,可是、可是阿姐,我真的好怕,我没有去找圆融,也不是我泼脏水给大姑娘,你不要这样想我,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你帮帮我,好不好?” 两个人说到底还是亲生姊妹,温香又握着软玉的手苦苦哀求,软玉不忍闭眼,这次却没向沈馥求助,而是自己握上温香双手,温声安抚:“阿姐会帮你的,你别哭,阿姐信你,先把眼泪擦擦,咱们等阿郎给结论,再说,好不好?” 温香有些无助,她深知,藏珠院里能救她的,只有沈馥一人而已,然而此刻看来,沈馥似乎已经对自己这个姐姐放弃,那又有谁可以救她?她格外无助,朦胧泪眼巡过四周,最后落在沈郁身上,握着软玉的手骤然收紧,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哽咽发声:“阿姐,我求求你,同二姑娘说几句话。” 这道请求来的猝不及防又毫无道理,却因是温香哭着说出,令软玉毫无拒绝的理由,她支离破碎的泣声充盈在话语里,软玉的手一点点收紧,她知道的,倘若自己应下所谓的说几句话,几近于背叛藏珠院,可一边是亲生姊妹温香,一边是她愿以性命相守的姑娘,这要她如何取舍?在这个瞬间,莫大而难言的悲伤瞬间将她击垮,沈馥并非不知,但这一生,有些事,终究不是她应当插手的。 “孽障!” 正在软玉温香两姊妹哭成泪人时,沈琛满面盈怒而来,一声怒斥惊散两人。软玉更是担心正院陷害,导致沈琛对沈馥下手,下意识就扑到沈馥面前,打算替沈馥挡住沈琛,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与之相反的,是沈郁的痛呼,以及周芸难以置信的惊呼,软玉有些迷茫的睁眼,转头去看,却见沈琛手中死死攥着那串圆融常用的念珠,一下下拍在沈郁脸上,口中不住呵斥:“你真是有辱我沈家门风,还让温香说是你姐姐?这念珠是在你屋外,护花铃里头找出来的,混账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说!” 那串珠子随着沈琛责骂的落幕也被他摔在地上,哗啦散开,温香不敢相信的瘫坐在地上,这可算木已成舟,她就算没做过这桩缺德事,也得做过了,当下又想到情郎与她白首之约,越发伤心,不由得掩面而泣,越发伤心,她不哭还好,这么哭出声,就惹得沈琛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登时更加恼怒:“贱婢!你还有脸哭,下作东西,蛊惑主子撩拨外男,栽赃陷害,好在你姑娘心性纯良,未曾失却童贞!” 心性纯良四个字听得沈馥险些笑出声,却也眉目带笑,好似厅中骤开芍药,她实在是觉得嘲讽,也不晓得沈琛是怎么在认定沈郁陷害她的情况下,还有脸说出心性纯良四个字的,想来,他的女儿只有沈郁一个,所以才能这样若无其事,淡淡揭过,只是她好不容易布局,为的就是要收拾沈郁,怎么可能容许沈琛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父亲,难不成女儿被污蔑的事情,您就不打算管?还是说,女儿因没了母亲,就要受这样的欺辱?妹妹的闺誉重要,藏珠的闺誉就不值得一提?” 沈馥有些咄咄逼人,只是姿态却仍旧端庄,以陈述事实的口吻在逼问沈琛,沈琛下意识攥紧,从口中溢出沉沉喘息,怒气满盈,分明忍耐到极限,但沈馥有恃无恐,只安静相看,分明半点忌惮也没有,直令沈琛难以忍受,却为自己乌纱帽与仕途不得不再退一步:“她是你亲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她年纪小,你何必苦苦相逼?为父倘若处置她,对咱们沈家声誉有损不说,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慈父作态,好似真的会将沈郁所作所为公开处理一样,看的沈馥好笑不已,却仍旧没有退步的打算,仍旧起身缓缓走到沈郁面前,垂眼俯首,说道:“父亲,这是咱们沈家的私事,私事私下处理并不为过,家中下人又有谁敢多说,那日您行家法时,不过是因为我跟旁人策马便那般作为,如今展贝私相授受,相约外男乃至甩锅,您便打算揭过不提,是我沈藏珠不是沈家的女儿,还是您欺负失恃之人?” 沈馥这话说的很重,也明摆着告知沈郁周芸,今天这件事,不论真相如何,她沈馥赢下来,就是为报当初家法之仇,而这番言语,也清清楚楚让沈琛意识到,这件事今天想要解决,就必须让沈郁为当初执行家法付出代价,一时间,沈琛有些脊背生寒,他在想,原本在他看来不知事,甚至有些纯善的沈藏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谁教她的,宋家的谁? 沈琛表情骤然凝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馥重生这件事,只以为是宋家所教,在宋行云身上,他亏心事做的有点多,这样认定以后,就觉危机四伏,生怕宋家察觉到什么,这样想过,沈琛缓慢而凝重的开口,却径直将沈郁推进火坑:“你说得对,展贝做错事,应当跟你一样受罚,来人,去请家法,我亲自动手。” 周芸的眼睛骤然睁大,她对沈郁下手时,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而沈郁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一贯被沈琛捧在手心,哪里体会过这样滋味,一时间愣在原地,眼泪从眼眶中滚滚而落,她哭不出声,却被莫大的恐惧攥住心房,怔然不知所措。 “父亲,我来吧,您是男子,下手没个轻重的,倘若打伤展贝,可如何是好?” 然而更令此刻的周芸跟沈郁感到绝望的是,当初周芸为亲自动手而拿来的借口,此刻却被沈馥用上,她们都心知肚明,周芸当初对沈馥下手有多狠,沈馥就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她们的关系,不死不休。 沈琛闻言,悄然攥紧手中荆条,他转过头,面上表情十分可怖,死死地盯着沈馥,好似要看看沈馥什么时候反悔,然而沈馥却半点改口的想法都没有,只是伸出手,满面笑容的看着沈琛,开口道:“父亲,把荆条给我吧,我会下手轻一些,您放心。” 他又转头,看沈郁哭的极为可怜,心疼不已,偏偏又想到自己的前途,犹豫只是刹那,他把荆条交付沈馥,像那天一样,转身从正门离开,而跪坐在旁边的软玉,也怔然不知所措,她的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果决狠辣? 沈馥回头,神色冷然,手中荆条却迟迟没能挥下,而是低声开嗓道:“松亭,你过来,替你姑娘我动手,这荆条扎人的很。” 她可没有饶过沈郁的想法,松亭习武,下手只狠不重,她曾经经历过的害怕跟黑暗,必定要数倍偿还! 周芸双眼泛红,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十七章 诸事 http://.biquxs.info/

沈琛说到底心疼沈郁,让下人拿来的荆条,几乎没什么刺,虽说松亭力气不小,也未曾手下留情,沈郁所受之伤,却远远比不上当日沈馥,但沈馥也没有把她逼上死路,而是带着周芸等人回到藏珠院,那天以后,正院跟藏珠院越发势同水火,而软玉,越发寡言少语。 那件事过后没多久,沈馥就听闻圆融被沈琛送进京兆府大牢关押起来,说是年后就要发配流放,沈馥不太关心,毕竟是已经处理完的事情,而在新年来临之际,沈泉的教书先生,也终于入住沈家,沈馥打算亲自去看看这人。 “姑娘。” 进来的是芳主,这些日子,软玉有意无意避开沈馥,原先一等丫鬟的空位,沈馥也就索性提拔芳主松亭两个人,如今藏珠院里头,人人都觉得软玉失势,削尖脑袋想把软玉挤下去,但沈馥并未给旁人机会,却也不亲近软玉,这会儿芳主进来,正要禀报教书先生的事,松亭却急匆匆从背后闯进来,冒冒失失的开口:“姑、姑娘…!不好!那个九皇子!还有二郎都来了!江南那一群婆姨,这会儿在门口呢!” 她急匆匆,毛毛躁躁的样子看的芳主好生无奈,与此同时,沈馥往头上戴簪子的动作也微微停滞,不大敢相信的侧头去看,满脸惊诧,隐约还有点畏惧:“你说的是…祖母跟携宁姑姑,已经到咱们大门口,还跟烛照哥哥以及九皇子撞上了?携宁姑姑带没带点绛?” 松亭一概摇头,她只晓得那老婆婆是姑娘祖母,年轻一辈的沈家人她是半个不认识,沈馥颇感头疼,倘或江南宅院来的只是祖母跟那个不嫁沈琛便终身不嫁人的携宁姑姑也就罢,若是将那个被捡来的,却顶会死缠烂打的点绛也带来,又撞上那两位人中龙凤,想必不能善了,一想到每回鸡飞狗跳的姿态,沈馥就觉得自个儿头都变大,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匆匆起身就要拿大氅出门,偏又找不到,情急之下,沈馥不由提高嗓音:“软玉,我那件狐狸毛的大氅在哪儿?快拿来,咱们去见见她们,免得出乱子。” 软玉说是避开沈馥,实则时时刻刻都等着沈馥唤她,这会儿既得沈馥呼唤,自然也就不闹什么别扭,刚进门就轻车熟路将沈馥衣裳拿出,替她收拾清楚,芳主跟松亭知情识趣,松亭更是仗着年纪小开口调笑:“果然姑娘最疼软玉姐姐,软玉姐姐也疼姑娘,这么一叫,姐姐来的飞快,又稳重,怨不得我们两个总是在姑娘这里吃挂落。” 沈馥软玉都是脸皮薄的主,这会儿给这么一说,双双脸红,软玉不客气,伸出指头在松亭额上狠戳,又好气又好笑:“油嘴滑舌的泼猴!仗着我这段日子心里不爽利没空收拾,倒编排起我来,看我待会儿回来,让不让芳主撕烂你的嘴!” 松亭又是叠声讨饶,这些日子的不痛快与沉郁,倒在几个姑娘家的嬉笑间烟消云散,藏珠院里那些惦记软玉位置的,这会儿听见屋子里一阵阵欢声笑语,个个都唉声叹气,那点争强好胜的心,也被掐的干干净净,软玉的威风大涨,暂且不提。 藏珠院里头一群人往这边赶,正门外,宋衿跟蔺赦也颇为难堪,那沈老夫人合青大袄,额上戴昭君套,藏青白领对襟,花白发上华胜老气,看着倒也端庄,偏偏半点不管此刻纠缠他俩的小女子,那姑娘额角一点朱砂,艳丽,看着比沈馥小几岁,胭脂雪窄褃袄,下头配条水红裙子,齐整金头面,鲜亮而招摇,吊梢丹凤眼,水湾眉,唇薄得不像话,这会儿仗着年纪小,亲亲热热就往宋衿怀里凑,眼风还不住往蔺赦那里落,口中吴侬软语听着竟有些腻味:“烛照哥哥,好多时候不见,你怎么不搭理我?这位又是谁家的小哥哥,好俊。” 蔺赦不待见她,更是不搭理,宋衿却深知这位是沈老夫人心尖尖,那位沈家老姑娘携宁的心头宝,倘或惹得这位哭闹,指不定就要把账算在藏珠身上,他如何舍得她新年里都不快活?因而心中再腻味,也不得不勉强应付:“这是九皇子,点绛,不可造次,再过些日子,我与你藏珠姐姐就要成亲,你莫要胡来。” 他本意是提醒这姑娘不要在皇室跟前放肆,却没料到这点绛自幼在江南给娇养惯,生的又好,成天都被人说来日要做皇妃,此刻见个皇子,哪能轻易放过,只见她离开宋衿,巧笑嫣然凑蔺赦面前,娇滴滴又要开口,偏这会儿沈馥赶来,看她这副作态一阵头疼,连忙开口制止:“点绛,莫要胡闹。” 她这一出声,惹得一群人视线全落她身上,今日沈馥来的匆忙,没空跟软玉打太极,因而也就被软玉哄着穿鲜亮颜色的衣裳,大红琵琶袖交领缠枝莲上襦,下头雪色红梅裙,头发也难得娇俏,只堪堪梳起,两缕极长鬓发坠红珊瑚的珠子,首饰简单,偏都是上好红玉,白雪地里头走出的红梅仙子一般,点绛霎时间就没什么心气儿,却越发厌恶沈馥,年年都来抢她风头! 蔺赦、宋衿两人许久未见沈馥,此刻眼中俱是欣喜,宋衿更是稍稍松气,带着蔺赦走到沈馥身边,悄然开嗓:“姑父要为泉哥儿寻先生的事儿被爹知道,他特地求的恩,让九郎来教,我也就跟着一同过来,只是如今点绛不省心,藏珠你须得小心,免得新年里吃挂落,折腾的不安生。” 沈馥闻言,颇为讶异看向蔺赦,偏又想起那日两人独处,耳尖稍稍泛红,在外人看来,便是她跟宋衿郎情妾意,惹得原先就亲昵宋衿的点绛一跺脚,转身去马车上请人,而沈老夫人也放下车上布帘,给下人搀扶着下车,沈馥见状,心头发紧,也顾不得宋衿蔺赦还在,匆忙俯身行礼问好:“请祖母安,请携宁姑姑安。” 沈老夫人几不可见点头,算是受礼,那携宁却磨蹭着下来,蔺赦不满看去时,但见个瓜子脸,杏眼的单薄夫人从车上下来,生的颇为娇柔,眉眼风流不似京中,又穿的素净,偏还边咳边说,倘若不知情,还要以为是沈馥做什么事气着她:“藏珠越发长大,我这个姑姑也欣慰,只可惜嫂嫂福薄,没福气见你,否则不晓得要多欣喜。” 这话说的柔,偏又尖酸,绵里藏针,蔺赦只觉牙酸,平日里也不是没见后宫争斗,但酸成这样的,倒是头回,哪有动辄拿旁人幼年失恃刺人的? 沈馥却意料之外的不曾动怒,反而姿态更低,抽出手绢掖掖眼角不晓得有没有的眼泪,一句话把携宁气的差点儿变脸,只听她说道:“娘亲想来不会难过,与父亲心心相印,又是沈家主母,这一生求仁得仁,不必难过,倒是姑姑。如今还未说亲怎么好?此番来京,可要藏珠与父亲说上一说?” 携宁银牙紧咬,心头恼怒,谁不晓得她如今不嫁是因为当初沈琛表哥迎娶宋行云?这样年纪还不嫁人,不就等着他松口?这个小妮子偏偏伤口上撒盐,还要表哥给她介绍夫婿,当真是杀人诛心,一时间,她竟有些喘不过气。 “藏珠,这是你姑姑,她的婚事几时轮到你操心?还不住口,你母亲这会儿在哪里?让她腾院子出来,携宁体弱,京城寒气重,可不能将就。” 蔺赦不知其中关窍,只知道此刻沈馥占上风,正要去问宋衿时,沈老夫人的声音却从后头传来,沈馥闻言,低声应答:“藏珠失言,祖母勿怪,母亲这些日子想来是忙着照顾展贝,这就带您去正院。”她又匆匆从两人身边走过,小声提醒:“你们先去泉哥儿那里等着,待会儿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个人各自分散不提。 正院里头,虽然沈郁伤的并不重,却也不肯见风,生怕留下疤痕,周芸更是全心全意照顾,其余杂事一概不理,因此也就不晓得沈老夫人到来,等到沈馥带人进入正院的时候,周芸正小心翼翼给沈郁换药,温香叠翠也晓得沈老夫人厉害,连忙进屋通知:“夫人,老夫人这会儿带着那两位在等您,大姑娘也在。” 周芸捧着瓷碗,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往年被老夫人立规矩狠狠磋磨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偏偏她身为沈家的儿媳妇,还不能不去,而沈郁也深知自己祖母刻薄,担心自己不出门会因此连累周芸,不由得挣扎起身,企图下床:“娘,我跟你一起去,免得那个老虔婆挑刺。” 她想法是好,可周芸哪里舍得?自己的心头肉满脸伤痕,外头寒风吹过,万一留疤,她可不舍得。这样一想,周芸便抬手轻拍沈郁手背,温声安抚道:“你莫怕,娘去去就来,他们两个总不可能把我吃了,你呢,安心养伤,等年后好好出风头,听见没有?” 沈郁见她这样坚持,便也不再争执,只嘱咐周芸小心,两母女亲昵片刻,周芸才提气收拾,小心翼翼往正厅去,甫一进门,就遭到沈老夫人为难。 第二十八章 勾心斗角、素手分膻 http://.biquxs.info/

“周氏,你为何来迟,婆母上门,不要你远迎,可为何连相见都这般推脱磨蹭,连展贝也不带上?难不成是嫌我这个老婆子年老体弱,污了你跟展贝这种人的眼?也对,你那行当,往年见得人物都是极貌美的,怨不得如此行事。” 周芸嘴里的问候瞬间咽下,人说杀人诛心,沈老夫人在这方面当真是登峰造极,字字句句拿她改不动的出身说事,沈馥老神在在,浑然没有参与的想法,偏偏她今天穿的太鲜亮,由不得她不惹人注意, 周芸说不过沈老夫人,自然就将矛头对准沈馥,她稍稍屈膝向沈老夫人道个万福,而后缓慢开口:“藏珠,你杵在这里可不好,快带你点绛妹妹四处走走,一年就一回,年后携宁姑姑她们回去,你可没这个好机会,你素日跟九皇子三皇子亲近,借着这个机会,可要让点绛露脸,她生的也不差,以后是要做皇妃的。” 点绛给周芸捧的飘飘欲仙,携宁却抿紧唇角,娇柔开嗓,其间还夹杂点轻咳,却令周芸脸色骤变:“不会的,今年我与姑姑打算在京城长住,点绛已经是选秀的年纪,藏珠早有婚约,自然是不必入宫,展贝也称不上……” 她话没说完,周芸的脸色却难堪至极,本朝规定,入宫选秀须是良家女子,她的展贝真真是被她拖累,终身不得选秀,因此她才会如此惦记,让自己的女儿替代沈馥,博得皇子青睐,哪怕是宋衿的好感也好,却偏偏求而不得,她心中气闷,勉强笑道:“比不得点绛,无父无母,生来运气好,得老夫人跟你的青睐,携宁你出身书香世家,深知礼义廉耻,想来点绛也教养的好。” 携宁表情稍稍僵硬,拿帕子掖掖眼角,不再说话,却心中暗恨周芸拿她当年为沈琛不嫁,被宋家诸多门生呵斥一事讽刺,越发惦记留在京中为难周芸。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沈馥全当没听见,只一心盘算如何丢下点绛,沈老夫人看不得携宁落入下风,抿茶润唇道:“携宁出身好,当初本就跟霈平有婚约,点绛自然也不差。” 姜还是老的辣,沈老夫人开口,周芸半点反驳也说不出,只垂眼低眉,唯唯诺诺应好,而点绛心思却活络起来,眼巴巴的凑到沈馥身边,又要撒娇卖痴,手却不老实,胡乱抓着就想扯开沈馥衣襟,只听她说道:“藏珠表姐,方才门口那个是九皇子对不对?点绛好羡慕表姐你能跟皇子这样亲近,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以后点绛会记得你的好。” 她这话说的好似蔺赦必定会看上她,沈馥心中无奈,却不好直说,便不紧不慢缓声,借陆肆娘当挡箭牌:“那九皇子,是北疆王掌上明珠,容华郡主陆肆娘的心上人,并非表姐不愿引荐,实在是容华郡主性子不好,我与展贝,都在她手上吃过苦头,尤其是展贝,现如今还在养伤。” 沈馥不紧不慢说着,好似好心替周芸解释为何沈郁没能出来迎接,沈老夫人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皱起,开口询问道“藏珠,你是好孩子,过来与祖母说说,展贝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她最是在乎沈家前途,沈琛的性格可以说完全与她相似,虽然身在江南,但北疆王跋扈之名举世皆知,此刻,沈老夫人心头思绪万千,倘若这娼妇所出的孙女当真得罪容华郡主,当做弃子舍弃,也并无不可,本就是沈家污点。 “其实也不算展贝妹妹得罪郡主,只是那日我身体有恙,妹妹替我去参加宴会,出了点差错,这才让容华郡主生气,不过爹已经罚过妹妹,祖母不必担心,泉哥儿那里还有事,不晓得祖母肯不肯放孙女过去一趟。” 沈馥深知携宁不是好人,沈老夫人更是心狠手辣的真相,因而点到为止,不仅仅将陆肆娘的威胁收到自己身上,还不忘替周芸说好话,并不是因为她多期望周芸压倒携宁,只是她不希望这两个旗鼓相当的女人,有任何一个倒下,先打破如今的平衡。 “去吧,晚饭后再带泉哥儿来见见我,对九皇子,你万万不可失却礼数。” 沈老夫人爱屋及乌喜欢点绛,自然不肯让她出什么事,周芸见沈馥这样轻而易举抽身离开,不由得恨得牙根发痒,偏不好开口挽留,沈馥自离不提。 “外头好大雪,我方才还同九郎商议,说雪这样大,怕是要留宿沈家,你又畏寒,未必会来,却没想到藏珠你竟顶风冒雪的过来,快喝杯茶暖暖。” 窗外六出纷扬,是京城初雪,沈馥披着大氅匆忙赶到,衣裳雪珠缀缀,她亦冻的鼻尖发红,宋衿开口,又递杯青瓷盛的西湖龙井,热茶入手,软玉又极快掩门,沈馥才算在地龙的温暖里缓过气,她俯首抿茶,视线并没分给蔺赦半刻,温热茶汤入口,她才眉目舒展道:“外头风雪再大,也不能违约,烛照哥哥倘若留宿,我自然欢迎,但九皇子留宿,则不方便,如今家中来客,晚饭后我还得带泉哥儿去见见她们,免不了招呼不周。” 这会儿尚未到午时,沈馥却已然拒绝留宿,蔺赦有些黯然神伤,却兀自品茶,半晌,才懒洋吊腔,漫不经心道:“自然,皇子擅自留宿,有勾结党派嫌疑,沈娘子想的周到。” 他这般疏离语气,是在跟沈馥闹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脾气,沈馥却不给回应,只素手微抬,示意软玉伏耳来听:“前些日子我依稀记得,庄子上来人传话送东西,带来几头獐子跟鹿,你去厨房,要烧烤用的东西,再捡些好的獐子肉,鹿肉,以及蔬果来,倘或他们问,你便说待客用,记住?” 如今天冷,沈馥最担心沈泉,两姐弟胎里带来不足,天冷就手冷脚冷,那些鹿肉最是滋补,平日里想吃是万万不能,都紧着沈琛用,可如今宋衿蔺赦皆在,她弄些肉来贴补贴补,也就不算事。 软玉接话,匆忙往外头去,沈馥也没多留心思,拢紧衣裳搂着汤婆子,屈膝行礼,口中告辞道:“烛照哥哥,九皇子,我先去看看泉哥儿,晚间咱们再说话,我让软玉去取鹿肉,晚上我亲自做些东西,咱们一同吃。” 她倒是走的干脆,留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对视苦笑,本来应该去看沈泉功课的,是他们这两个所谓的教书先生才对,结果现在却被留在这里四目相对。 直到晚饭,宋衿蔺赦两个人才重新见到沈馥,她已经换过衣裳,元青蜀锦白莲窄袖上襦,莲青马面兰草裙,圆髻,白玉步摇,唇色偏极艳,芙蓉面,杨柳眉,整个人透出股沉稳端庄的意味,她虽然尚未嫁人,但两位郎君都从今日,窥见日后一二风姿。 他二人不言语,沈馥只当自己妆容有失下意识抬手去遮,满面疑惑:“可是我哪里失态?你们为什么这样不言语。” 这个时候,画中仕女才沾染人间红尘,宋衿蔺赦相视而笑,并未说什么,软玉此刻也领来一众小厮,外头雪停,唯有松枝簌簌滚落残雪,她指挥着众人安炉撑架,安排妥当才扬声呼唤:“姑娘,可以动手烤东西来吃,青梅酒却还要等等。” 沈馥这才领着沈泉出门,外头还冷,虽说软玉已经扫出块地方生火,可沈馥仍旧下意识瑟缩,宋衿知情识趣,先带上大氅把沈馥裹个严实,他照顾沈馥成习惯,蔺赦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蜷缩起来,眼帘低垂,他终究来的太迟,总是晚一步。 “长公主这些日子过的如何?我许久未曾见她,上回宴会又没法去,雕竹宴时的恩情,我总想着当众再跟她说说,九皇子,这块鹿肉给你。” 火光盈盈,映在沈馥脸上,她娴熟分割鹿肉,铁丝锐利,好几回都好似要割伤她一般,看的宋衿软玉等人小心翼翼,那块鹿肉油脂丰沛,烤的极丰润,蔺赦接过时上头热气腾腾,他闻言,俯首啖肉,尝过其中妙处方才开口:“我会转告皇姑姑,鹿肉很好,但泉哥儿要少吃,小孩子也不要喝酒。” 沈泉正眼巴巴磨着软玉给他切肉,又动手想去拿那白釉酒杯,猝不及防被蔺赦点破,讪讪缩手,又扁嘴去看沈馥,撒娇耍乖,非要惦记青梅酒:“阿姐,我就尝一小杯,可以吗?明日没功课,我就尝一小杯,不碍事的,再说这几日姑姑在,爹也不会考我功课……” 他素来乖巧,也就在沈馥跟前这般顽皮,沈馥又看重他,此刻沈泉那双跟她生的极像的眼可怜巴巴相看,沈馥心头止不住的发软,登时就想动手斟酒分肉,谁曾想宋衿半路截胡,含笑开嗓,直让沈泉似个霜打茄子:“姑父不考你,我是要考的,年后你就要去学宫,如何能放纵自己,这酒,我替你喝。” 沈泉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惦记要向沈馥撒娇,这才痴缠,沈馥于心不忍,待要开口,宋衿却似笑非笑看她,一句话堵死:“想来表妹也会以泉哥儿前途为重。” 沈馥无语凝噎,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头进食,酒过三巡,兴致正酣,外头却突然传来娇声一句。 第二十九章 多事之秋 http://.biquxs.info/

“藏珠姐姐,老夫人惦记你,怎么还没带泉哥儿过去,让我来看看,呀,鹿肉。” 来人正是点绛,她还没换衣裳,仍旧夺目,这会儿几个人都酒兴正酣,蔺赦眼尾浮红,眼若烂星,更添风流韵味,此刻火光映面,手执酒盏,扰乱点绛心湖,惹得她粉面含春,好似也饮酒一般,又羞又娇,不住暗送秋波,偏偏蔺赦心如磐石,不为所动,沈馥又生怕点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连忙起身,又吩咐软玉去取来酸梅汤,漱口醒酒后才开口道:“这两位如今也是泉哥儿教书先生,我招待时有些忘时,这便去正院,莫要让祖母久等,如何?” 话音刚落,沈老夫人身边的重峦便提灯而出,携宁,周芸母女乃至沈琛,鱼贯而出,沈馥脸色微变,霎时间就想通透一切,这哪里是来找她的,分明就是沈老夫人拗不过点绛,要把人送到蔺赦身边! 这会儿外头稀疏落雪,软玉自撑伞,蔺赦宋衿带来的小厮也不忘伺候自家主子,蔺赦对这群人视若无睹,宋衿却不得不起身行礼:“见过姑父,沈老夫人,藏珠费心招待,这才耽误时间,还望沈老夫人莫要见怪。” 沈老夫人当年就有心把自己的外甥女携宁嫁给自己的儿子沈琛,偏偏宋行云下嫁,宋家霸道,携宁为自己儿子不嫁反被诟病不知廉耻,因而她对宋衿自然也没什么好感,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宋衿主动问候,她也只垂眼,装作年迈未曾听见,沈琛对自己这个乘龙快婿却颇为喜欢,视线扫过鹿肉越发欣喜,深感沈馥会拉拢人心,开口道:“你与九皇子皆是贵客,藏珠费心照顾也是应该,这也是许久不见她,这才刻意来找。” 他这番话安抚沈馥,宋衿深知绝非如此简单,宋家和睦,他虽未见过后宅罅隙,却也知晓来者不善,索性开口,替沈馥赶人:“姑父说的是,家父也时常惦记藏珠,决意年后商讨婚期,这才让我时常来访,其中深意,想来姑父格外清楚。” 沈郁因脸上伤势本不愿见人,若非听闻蔺赦宋衿二人来访这才出门,因此又被沈老夫人训斥不说,偏偏这个时候宋衿又当着她面言明婚事,便格外诛心,她藏在面纱下的嘴唇死死咬紧,看着挺身而出维护沈馥的宋衿,眼里满是不甘。 蔺赦手指反复摩挲杯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全在沈馥身上,却不动声色,而另一边的点绛则因此更加痴迷,浑然忘记眼前人是那位容华郡主惦记之人,眼巴巴凑过去就想给蔺赦斟酒:“九皇子……” 她媚眼如丝,蔺赦不为所动,甚至直接避开她递过来的酒杯,面色冷凝,沈琛看着这副情景不由心中恼怒:点绛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混账东西,皇子那也是能随意亲近的人吗?真是要害死沈家众人! “沈大人,为何回回你后宅不宁,都能让本皇子遇见?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敢问沈大人,家不齐,何以治国?难不成沈大人处理朝政时,也是这样一团乱麻吗,倘或沈家缺个贤内助,想来父皇会很乐意为沈大人换一个。” 蔺赦轻飘开口,语调慵懒,他遍身玄色衣裳,腰间也坠黑玉,此刻面色冷冷,平添威严,打压点绛不算,还将锋芒径直指向周芸,周芸心头惶恐,深知以蔺赦的本事,想要换掉她并非难事,登时便开口维护道:“藏珠本也是好心,泉哥儿毕竟是咱们府中唯一男孩儿,多花心思是应该的,倒是点绛,快快回来,你母亲出身书香世家,你可莫要给她丢人。” 携宁闻言,目噙水色,端得娇弱可怜,偏又上前拉扯点绛,口中说道:“还不快回来,天家人固然龙章凤姿,你有心倾慕,怎可耍小孩儿脾气,快快回来,你比不上你藏珠姐姐,莫要这般。” 沈馥含笑看这两人表演,神情恬淡,雪又大起来,她有些冷,抬手稍微紧紧大氅,指尖拨弄着汤婆子上的流苏,呵出口白气,点绛却不依不饶,挣开携宁搂着沈馥胳膊撒娇:“藏珠姐姐,你快帮帮我,母亲总是将我当做小孩,我好委屈。” “那便委屈着,携宁姑姑为人温婉纯良,知书达礼,若非你不是小孩,这般冒犯皇家,可是要治罪的,九皇子不计较,也是看你年纪小,不忍心,还不快快谢过九皇子?” 未曾想,沈馥开口便是教育,脸上表情更不似作伪,手指轻戳点绛额头,满脸疼爱,看的携宁等人纳罕不已,但点绛却因此更加不甘,又要开口,沈馥却转头看着沈琛,含笑道:“父亲,庄子上送来的消息,我也有所耳闻,是不是齐姨娘怀的是男胎?泉哥儿可算要有兄弟做伴,是也不是?” 一语激起千层浪。 周芸不敢相信的看着沈琛,满面惊诧,这些日子来,他许久不在家,虽说也知道庄子上有养着几名姬妾,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里,就有人身怀有孕,偏偏还是个男胎,府中一个沈泉已经颇为麻烦,再添一个,她要如何? 沈琛正要开口,偏偏这个时候宋肇的声音从后传来,惹得他骤然回首,但见宋肇朝服在身,身上梨花春酒香浓郁,是天子常饮的酒液,这份圣恩,令沈琛眼红羡慕,偏又无可奈何,宋肇石青大氅,恍若看不见沈老夫人等人,径直走到沈馥面前,视线掠过宋衿蔺赦,颇具威严,两位郎君纷纷严肃起来,半点不敢胡来,只听他开口道:“许久未曾来沈家,当真恍若隔世,霈平,小妹尸骨未寒,你可莫要亏待藏珠,烛照、九郎,同我回宋家,九郎今夜便留宿宋家,莫要打扰沈大人。” 沈老夫人面皮抽动,心中大怒:好个宋肇,什么尸骨未寒,他幺妹宋行云死了十几年,早就化成灰,分明就是针对携宁来的,宋家人,好生霸道! 蔺赦宋衿颇惧宋肇,当即拱手称是,纷纷从沈馥面前离开。蔺赦却仍旧不放心,路过沈馥身边时,目不斜视,低声道:“倘若有事,令软玉寻我,莫要为难自己。” 沈馥无言,蔺赦也只当她默许,宋肇临走,眸露冷色:“待到过了初八,我来接藏珠去宋家住。” 赤裸裸的威胁,可却无人敢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肇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而经过宋肇这么一折腾,本来想为难沈馥的那几位纷纷没什么心气,沈琛更是心情不佳,索性扶着沈老夫人转身离开,冷声道:“明日你去接齐姨娘来,莫要耽误。” 这一日,也就这样过去。 次日庭中积雪,天光相映,分明还未彻底天亮,却如正午一般刺目,软玉芳主两人伺候着沈馥起身梳妆,松亭早早换好衣裳伺候,就等着沈馥动身,桌上碧梗粥绿莹莹,白瓷盘里几个豆腐皮包子,沈馥用餐毕,又饮茶漱口,软玉捧来瓷盂接下,她才开口:“庄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来一回也得折腾一日,说不准就要留宿,软玉,你稳重,留下来看家,倘或有事,你应当知道如何处理,松亭芳主两人同我往庄子上,可有异议?” 这话本也妥帖,软玉深知芳主松亭二人出身不同,往庄子上本也不是轻松差事,带她们更稳妥,当即也不说什么,只替沈馥送上大氅汤婆子,又细细打理过,送三人出门。 “姑娘,这齐姨娘在庄子上还能有孕,想来必定不好相处,倘若她心思活泛,当如何处理?” 车马摇摇,这会儿正是清晨,外头没什么人,车轮碾过青石板上薄雪,吱呀作响,车厢里头,芳主颇为担忧,沈馥却巍然不动,合眼依靠软枕,半晌才开口:“这事儿轮不着咱们费心,于争宠上,齐姨娘的确拔尖,就说咱们沈家庄子,少说也有五六个,每个庄子上,少则一人,多则三人,她能脱颖而出,肚子争气,自不必说,但毕竟不在正院那位眼皮子底下,接来府中,能有什么大风浪,还未可知,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上辈子这时候并没什么齐姨娘,倒是庄子上无辜死人,沈馥倒知道,但却记不清那姨娘姓甚名谁,因那段日子,沈琛正借口她有错失仪,强行退掉宋家婚约,她手头一团乱,也没心思关注,现在想来,应当周芸有关,指不定就是这齐姨娘。 主仆三人不多言,马车一路出城门,却有轻骑悄然跟从,芳主松亭只顾前头,浑然不知车后事。 这安置齐姨娘的庄子在山上,临到山脚,马车就上不去,松亭搀着沈馥下车,那马夫怯生生,又忠厚,不知如何处置,待问沈馥,又觉这姑娘神仙般人物,不敢造次,沈馥远望山峰翠色隐约,雪痕斑斑,只觉许久未见这般天地造化,心情愉悦,又见车夫这般质朴,当即笑道:“天冷,你莫要在此等候,明日辰时来接即可。” 言毕,她不多言,车夫从车上解下三匹马,那四驾马车便缓慢、而坚定的朝远方去,沈馥含笑,翻身而上,松亭口中呼啸,几人策马入山。 第三十章 见面 http://.biquxs.info/

山中清幽,沈家马匹脚力甚佳,三人骑术亦然不错,不过午时,几人就抵达庄子,正是午饭时候,早有人立在门口,等着伺候沈馥,那婆姨满面喜色,殷勤上前就想替沈馥牵马,沈馥却不理,将手中缰绳径直丢给松亭,呵口白气问道:“齐姨娘在何处?父亲派我前来接人,先确定姨娘安危才是正事。” 妇人本想着自个儿照顾的庄子上出个身怀有孕的姨娘,又是府中嫡大姑娘来接,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二,入府办差,却未曾想,这姑娘半点也不肯跟她周旋,这般开门见山,她不由得心中难堪,却仍旧卑躬屈膝,领着三人走进屋子里,扬声呼唤:“齐姨娘,府中大姑娘特地来接,说是阿郎派来的,你快出门见见。” 庄子不大,稀疏有菜地跟鱼塘,塘后有间屋子,这会儿就缓缓开门,从里头走出个妇人,沈馥抬眼去看,但觉沈琛艳福不浅,这齐姨娘杏眼柳眉,生的娇媚,水红鼠皮窄褃缀绒袄,系条褪红裙,小腹微凸,更添风韵,她扶着肚子,万般婉转,柔声开嗓问好,听的人如沐春风:“妾见过大姑娘,大姑娘万福。” 沈馥俯首,沉默而不言,齐姨娘悄然攥紧手中帕子,不敢妄动,寒冬腊月的,她鬓角竟渗出细汗,惶恐抿唇,欲要开口打破僵局,却被沈馥骤然打断,她从齐姨娘身边路过,衣袂轻动,微苦的苏合香传来:“姨娘辛苦,今夜好生休息,咱们明日出发。” 齐姨娘暗自松气,主动起身离开不提。 是夜,星垂山林,月似熔金,庄子里鸡鸣犬吠渐渐隐约,沈馥屋中熄灯,芳主守夜,松亭兀自入睡,庄子四周却骤然燃起大火,火舌熊熊舔舐门板,热气逼人,齐姨娘身怀有孕,睡的浅,迷糊睁眼的时候,火焰已经漫过院墙,径直逼向她,火光烧满眼,她也顾不得,匆忙披衣穿鞋就要出门寻找沈馥,却未曾料到,沈馥已经立在门口,笑意温柔:“齐姨娘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山风催火势,沈馥衣袍猎猎,长发飘动,无端令人心神安定,齐姨娘远眺,但见火焰铺天盖地而来,但始终难以越雷池一步,心头稍定,乖顺后退掩门,留下沈馥,芳主面不改色将先前积累下的雪水不住泼出,松亭砸开鱼塘汲水,夜风吹拂,有些冷,沈馥拢紧大氅,满面寒霜:“这冬日有雪,纵火也是无根火焰,待扑灭后,松亭,你去搜寻,看看是否能抓捕罪魁祸首。” 她语调寒凉,杀意分明,又转身遥望身后房屋,嘴唇微微民企,不再多言,只回屋点灯,铺纸研墨,细细勾绘纹样不提,这一夜,风中有血气,弥漫四散,消弭于天际,芳主松亭彻夜未归,直至次日天色将明,沈馥房门才轻微发出响动,一夜未睡的沈馥微微抬眼,有些讶异:“齐姨娘,你怎么过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齐姨娘捧着木盆布巾,羞赧微笑,盆中分明是热水,白雾氤氲,沈馥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松亭芳主二人似是未归,妾昨夜慌神,还未向大姑娘您道谢,这便来伺候您更衣梳洗。” 她莲步微动,轻车熟路安置木盆,又拧干布巾,动作娴熟,分明做惯,她有心伺候,沈馥却不敢接,稍稍起身避开,拢袖俯身,笑谈道:“姨娘客气,藏珠晚辈,如何敢令您动手伺候?松亭芳主折返不过片刻,姨娘无需操心。” 齐姨娘稍稍黯然,她本就是个婢子出身,若非皮囊不错,何来如今地位,腹中胎儿能否保住尚未可知,又曾从阿郎口中得知这位大姑娘跟长宁街宋家有婚约,又颇得皇家喜爱,她自然惦记,却未曾想,大姑娘虽生就芙蓉面,却冷若冰霜,叫人无从下手,正在此刻,芳主声音传来:“姑娘,我们回来迟了,还望姑娘莫要责怪。” 沈馥闻言,向窗外去看,却见两人面色不佳,不免担心,心头亦是沉重,转身道:“齐姨娘,这里就不麻烦您,还请姨娘安静修养,待我梳洗后,自然带姨娘下山回府,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还望姨娘也能如此行事。” 她自然是晓得,昨夜芳主松亭二人追击敌人,想来齐姨娘应当窥见一二,只是她半分不想让齐姨娘将此事对沈琛吐露,因而连敲带打,意欲封口,那齐姨娘也心思通透,这会儿并不多言,只屈膝道个万福,乖顺离去,芳主松亭这才进屋,血色在松亭衣襟漫开,她咳出口黑血,分明重伤在身,沈馥惊诧,芳主苦涩开口:“对方虽不是练家子,却胜在人多,七拐八弯的,我与松亭便不慎中埋伏,如今只有速速回府。” “咚。” 正在三个女子为难之事,蔺赦却突然翻窗,白瓷药瓶稳稳当当立在桌上,沈馥怔然去看,但见少年如玉,眉目疏朗,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种要紧关头,竟是蔺赦出现,一时间,沈馥默然,蔺赦帮她太多,纵使她此刻有心拒绝,却又如何置松亭性命于不顾? 而芳主更是如此,松亭是她亲姊妹,如何能坐视不理?因而芳主眼巴巴望着桌上药瓶,满是渴望,沈馥不忍,匆忙向蔺赦道谢,不言语,亲自为松亭上药,而蔺赦也主动回避,如鹤入云,再无踪影,他稍稍跟随沈馥,餐风露宿留在山中,本就是担心她,如今不会再有意外,他也该离开。 沈馥回头,却不见郎君踪影,言语留在口中难以吐露,平生头回怅然若失,她唇瓣开合,无言道:“九郎,多谢。” “阿郎。” 待到沈馥将齐姨娘带回沈家时,已经天黑,府前灯光明亮,沈琛只顾齐姨娘,沈老夫人更是看中这个男胎,至于周芸携宁两人,本就不待见沈馥,自然而然也就不管不顾,好在沈馥本来也不愿意跟这群牛鬼蛇神打交道,只匆忙带着负伤松亭,赶回藏珠院。 “软玉,快给松亭换身衣裳,她好像有些发热。” 沈馥心急如焚,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径直把自己床榻收拾出来扶着松亭躺好,芳主匆忙间见此,心下大定,对沈馥越发忠心耿耿,软玉揭炉,往里头填进大把香料,苏合香的味道骤然浓郁,压过房中血腥气,这才动手给松亭更衣换药,正在几个人忙碌之时,叠翠声音却突然传来,惹得沈馥皱眉:“大姑娘,阿郎跟夫人让你去正院一趟。” 她声音里带着些焦急,沈馥又放不下松亭,张口就想拒绝,芳主却暗暗摇头,示意沈馥莫要如此,她视线中满是诚恳,沈馥犹豫片刻,轻叹出声,还是起身同叠翠一同前往正院,连软玉都未曾带上。 “父亲,母亲。” 正院里头,齐姨娘已经被周芸安置,沈琛看着沈馥,难得的有些满意,手指碾动指下胡须,周芸却脸色不佳,视线扫过沈馥头顶,心中恼怒,偏偏这个时候沈琛含笑开口,话语里满是对沈馥的夸奖,越发令周芸发狂,只听他说道:“齐姨娘在我面前对你多有夸奖,此次辛苦你了,平日里行事如同今日,想来宋家会越发满意。” 他又提及宋家婚约,沈馥几不可见的厌恶皱眉,指尖攥紧袖口,忍不住的担心如今还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松亭,心下骤然有了决断:“父亲所言极是,只是昨晚庄子大火,我似是有些风寒,今日回府便身子不爽,不知可否呼唤府医往藏珠院诊脉?” 沈馥想不到毫无痕迹将大夫请到藏珠院的办法,只能如此李代桃僵,沈琛面色稍改,府中府医唯有一人,如今齐姨娘有孕在身自然早早就排过去伺候,可沈馥也是不能忽视的,一时间,沈琛竟不知如何开口。 周芸的视线拂过沈馥,俯首抬腕,端着那冰裂纹茶盏抿口热茶,又捻着帕子擦拭唇角,这才不紧不慢开口道:“藏珠,你也应当知晓,如今齐姨娘身怀有孕,什么东西自然是要紧着她给,倘若你不是太难受。便忍忍,如何?” 这话说的轻巧,惹得沈馥心中怒气满盈,待要再次开口争执,齐姨娘娇娇柔柔的声音却从后传来,惹得周芸面色阴沉,只听她开口说道:“妾腹中胎儿无碍,不必那样劳动府医,更何况只是替大姑娘诊脉,去去就回的事,还请阿郎娘子,将府医排给大姑娘,大姑娘风寒是因妾所致,妾不愿再次拖累她。” 沈馥不由得对齐姨娘高看一眼,齐姨娘回首,对着沈馥温柔微笑,这桩人情,算是沈馥承下,沈琛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齐姨娘带上府医前去藏珠院,沈馥与齐姨娘自己离开不提。 “多谢姨娘,否则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大夫。” 前往藏珠院的路上,沈馥低声道谢,齐姨娘却温和开口:“大姑娘说笑,本就是人之常情,妾这般做,也是为腹中胎儿祈福。如今府中夫人势大,妾恳请大姑娘垂怜,否则一尸两命时,妾当如何。” 她开口如此,反而惹来沈馥沉吟,一时半会儿,陷入沉默。 第三十一章 与虎谋皮 http://.biquxs.info/

沈馥不语,只领着府医进门,她同松亭同坐帘后,松亭昏睡,沈馥不得不扶稳,心中却仍旧计较齐姨娘所言,诚然,如今府中周芸势大,藏珠院更是藏污纳垢,她尚且没有能力清扫,更遑论偌大沈家,到底有多少周芸眼线。 那府医年纪不大,把脉过后款款收手,又给松亭批下药方,才负药囊离去,齐姨娘也随之而走,但沈馥忧心未定,芳主扶着松亭安歇,沈馥私下将软玉唤出,主仆二人立在檐下,看檐外乌云渐起,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她道:“软玉,松亭这些日子你多上心,还有得空就将红蕊接回,有大用。” 软玉颔首称是,眉头微皱,又想到红蕊出身,唇瓣开合,犹豫吐字:“红蕊出身正院,姑娘既已斥责,何必又将她接回平添烦恼?院中诸事繁杂,您……” 她话说到一半,却被沈馥制止道:“无妨的,她不过当个棋子,无需在意出身,你照做便是,过会儿替我将我不戴的那对同心簪分开,送去齐姨娘跟携宁姑姑那里,再告诉齐姨娘,她说的对,其余的不必多做,她自然清楚明白,” 这时朔风骤起,沈馥有些熬不住,径直转身回屋,眼睫低垂,仅凭一人之力,她自然难以对周芸动手,倘或再有携宁齐姨娘,或可一试,只是携宁与齐姨娘,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沈馥想到齐姨娘讨好姿态,不由得低声嗤笑,都是美人蛇罢了。 松亭伤好,又是半月,眼见年关将近,齐姨娘的身子越来越重,虽说刚出三月,她小腹却大的不像话,沈老夫人看重这胎,连忙让府医诊过,偏又说可能是双胞胎,周芸尖酸刻薄,暗中为难自是不提,那日送过同心簪,携宁与沈馥私下结盟,齐姨娘亦自以为无忧,又是另说,至于沈郁伤好,有事没事试图从沈馥这边接近宋衿,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沈馥接回红蕊,暗中谋划。 “我听闻当初有个假和尚自称出身鸡鸣寺,还险些坑害藏珠,是怎么回事?周氏,倘若你主持不清这沈家,我这老婆子也不介意插手。” 今日二十九,沈家规矩是要一同用饭,再去鸡鸣寺祈福,沈老夫人早就知晓当初圆融出事,只是隐而不发,可巧今日又提鸡鸣寺三字,便趁机发难,周芸不紧不慢吃口翡翠卷,温热珍珠米粥入口,才放下筷子回道:“此事的确是儿媳疏忽,但鸡鸣寺,儿媳从未踏入,认错僧人也实属无奈,还望母亲见谅。” 携宁夹筷桂花糖蒸的栗粉糕,抿进口中,才含笑开口,款款道:“嫂子这话说的有些不对,鸡鸣寺百年古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认错和尚可不能与此挂钩,藏珠,这栗粉糕,我尝着不错,待会儿去鸡鸣寺烧香,你带些路上吃,如何?” 沈馥并没参与话题的想法,偏偏携宁拉她下水,她颇为无奈看眼周芸,深感沈老夫人能耐,这才入住沈家半个月,周芸这修身养性的功夫长进不少,想来没少被沈老夫人磋磨,这会儿提到去鸡鸣寺祭拜,年年都只有她独一份的事,这会儿就惹来周芸如刀视线,沈馥今年可不愿出头,俯首喝粥,口中冬笋清新脆甜,倒让她稍稍上心:“今年恐怕没法子,姑姑也知道,我大病初愈,吃不消那般车马劳碌,不若姑姑带点绛替我,如何?” 她含笑推拒,周芸有心责难,但沈馥所谓的“大病初愈”,却让人挑不出刺,谁不知道大姑娘一病半个月,这些日子才勉强好,沈馥为逼真,不忘在脸上重重上层铅粉,这会儿掩唇轻咳,倒真有点病弱的滋味,携宁心头欣喜,唇角微翘,鸡鸣寺主持可是自甘将鸡鸣寺当做沈家家庙,她若是同姑母参拜,不也算沈家人么。 正在她欣喜不已的时候,沈老夫人却一反常态,并未同意,反而出乎意料开口道:“不必,便让齐姨娘陪同吧,她腹中有子,身世清白,正好也让列祖列宗开开眼,携宁你如今并非沈家妇,同去参拜,还是有些失礼。” 一番话下来,齐姨娘窃喜,周芸却心头抑郁难平,几乎当场动怒,沈郁却私下悄然攥紧周芸手掌,眼神示意,这餐早饭,也就这样度过,结束后沈馥领着软玉离开不提,待到屋中只剩周芸母女时,她再也压不住怒气:“当真是老虔婆,抬举个下贱人也不肯带我前去,还有那个齐氏,不过多块肉,就敢这样轻狂!” 她分明动怒,沈郁不紧不慢漱口擦拭唇角,这才缓声道:“母亲既然知道齐氏不过是仗着腹中那块肉才敢如此,为何如今还要这样恼怒?不过是一块肉,弄掉也就没了,不值得如此动心劳神。” 沈郁神色平静,侵染周芸情绪,令她平静下来,两母女在屋中密谋不提。 “红蕊,按府中规矩,你如今只能做个三等丫鬟,但姑娘念你初犯,格外开恩,令你做回二等丫鬟,如今年节事多,藏珠院用的香料,衣裳等东西,一概由你过问,如何,你服不服?” 藏珠院里头,沈馥整个人窝在狐皮大氅里,外头日光投过窗花给予一片暖色,红蕊跪在其中,俯首躬身,看不清表情,软玉照本宣科将沈馥决定说出,她视线带着审查意味,落在红蕊身上,红蕊身躯轻颤,开口道:“多谢大姑娘开恩,红蕊知错,日后必定好好伺候大姑娘。” 她心里又惊又喜,虽说只是二等丫鬟,但院中香料衣裳来往本就是肥差,其中油水丰沛,随便伸伸手都有好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曾嬷嬷那里回来,竟还有这等好事,红蕊悄悄抬眼,看着立在阴影里的松亭芳主,心中得意:“都说这两个小丫头片子顶一等丫鬟的缺,却没什么实权,想来是真的,否则这种肥差,怎么能落在我手上。” 沈馥眼帘低垂,低咳几声,便打发软玉将红蕊带走,博山炉香烟袅袅,她表情藏在烟气后,显得不甚分明,又开口:“芳主,松亭,你们盯紧红蕊,倘若她手脚不干净,那就拿她开刀,若她手脚干净,也务必令她不干净,你们再去私下放风声,说倘若红蕊倒台,就从下头那些三等丫鬟,小丫鬟,亦或者陪侍的嬷嬷里提拔,听见没有?” 她语气凌厉,于平稳里透出铁血肃杀意味,人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如今便要如此捧杀,红蕊不知事,犹觉幸运,乃至心中都估量清楚如何捞油水,却不知这份福运,于她而言,同砒.霜无异。 “姐姐,我家姑娘让我过来同大姑娘说一声,齐姨娘初来乍到,许多东西也未曾置办周全,娘子想给齐姨娘做身衣裳贴补贴补,正缺蜀锦,特地打发我来问问,藏珠院还有蜀锦没有?” 正在此时,温香声响从门外传来,冬日里木门都换成厚厚布帘,沈馥使个眼色,示意松亭去将软玉唤回,松亭稍稍颔首,挑开帘子出门,亲昵搂住软玉胳膊,径直隔开温香:“软玉姐姐,你安置红蕊怎么用这么长时间?想来是院子里那些衣裳布料太多,姑娘惦记得很,你快进屋,姑娘有正事要跟你说呢。” 温香本就因沈郁点名要软玉亲自带布料去正院,才这样亲近软玉,眼见就要得手,却猝不及防被松亭截胡,气的她狠狠跺脚,偏又不得不等候软玉,只能立在门口眺望。眼巴巴看着布帘,而软玉也随着松亭进屋,却被沈馥一句话惊诧:“不管如何,一概说院中短缺,知道?” 齐姨娘如今身怀有孕,正是周芸眼中钉肉中刺,她才不信周芸有这样好心,这会儿正院插手,只会引火烧身而已,但软玉脑中总是想到温香方才哀求神情,越发心软难耐,沈馥视线扫过,头回动怒:“软玉,你要记清楚,你是藏珠院的人,齐姨娘肚子里那块肉如今是老夫人跟父亲眼中的宝贝,倘若齐姨娘没了孩子,我问你,这个责任你担待的起吗!” 她沉声怒喝,实在是失望,本以为软玉经过上次那件事,多多少少也应该稍微清醒一些,却没想到,温香不过装模作样几回,就又让她心软,一想到这里,沈馥就颇为恨铁不成钢,心中更是发狠,下定决心要寻个由头处理温香。 正在两主仆为难的时候,芳主看不得软玉这般作态,索性开口解围,她也是有嫡亲妹子的人,因此对于软玉的心情多多少少能体谅些许,只见她上前替软玉说话道:“姑娘莫要生气,软玉姐姐也是心疼妹妹,无可厚非,倘若姑娘担心牵连藏珠院,软玉姐姐又心疼温香,折中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如今院中布料不都是红蕊在管着的吗?咱们姑且让红蕊送过去,倘若出事,半点不波及藏珠院。” 她这话说的有些狠,但沈馥软玉两人都没什么意见,谁让红蕊先前就做错事,如今被拿来顶锅,自然也没什么,沈馥长长出口气,吩咐芳主去提红蕊,并不让软玉跟温香见面,免得她做错事,让自己难做。 第三十二章 出事 http://.biquxs.info/

温香见来人不是软玉,难免心中不快,见芳主领来的又是红蕊这种二等丫鬟,心中越发不满,只觉藏珠院刻意折辱自己,开口难免带着火药味,讥讽道:“难不成我们二姑娘不是正经主子?要匹布料,都只打发二等丫鬟来送,还是说藏珠院里头的丫鬟婆子都金贵,这点儿事都不肯动劳?” 她话虽说的不好听,却也没波及沈馥,因而芳主也不打算计较,只打发红蕊过去,但红蕊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泼辣货,最见不得别人这般掐尖挑刺,登时就冷言冷语反击:“罢么,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温香姑娘尖酸刻薄看不起谁呢?若非如今布料是我管着,谁来吃你这顿挂落,也忒把自己当个人物。” 温香给软玉娇纵惯,正院里头更是作威作福,哪容得下红蕊这般讥讽,登时就要动手,却不料红蕊捧布,乜斜眼睨她,有恃无恐道:“哎哟哟,温香姑娘,你这般作态,可是要吓死我这个小胆人,这冬天又下雪,地上滑,待会儿弄脏布料,可没多的来,温香姑娘,谨言慎行呀。” 纵使温香平日里颐气指使惯,此刻也给气的说不出话,双手战战,兀自急走,红蕊却不急,悠哉悠哉跟在后头,惹得温香又不得不回来陪着她磨蹭,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温香也不得不被红蕊这般人制住,好不容易磨蹭着进正院,温香才如蒙大赦,彻底松气。 但红蕊此去,日暮未回,外头夕阳如火,染红满地霜雪,沈老夫人同齐姨娘的马车却匆忙回来,重峦满面惊慌,一句话震动整个沈家,她凄厉焦急的声线划破宁静:“快来人…!老夫人跟齐姨娘遇刺出事,快来人啊!” 血腥气弥漫在正院里头,仅有府医明摆着是不够用的,因而沈琛特地去外头请名医,那是千金馆的杨大夫,妙手回春,御医之能,这会儿也留在沈家忙碌,一盆盆冒着热气的血水从房中端出,又有丫鬟不住端来换洗用的布巾,沈琛颇为烦躁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满面怒气:“不过是上香,竟也有此事发生,京兆尹究竟是做什么吃的,京城周边宵小如此张狂肆意,竟也不给半分处理?当真是废物一群!” 沈馥不甚在意,不论是沈老夫人还是齐姨娘,于她而言都不算什么,乃至她有些冷血的想到,她们两人要是一同去世,这沈家就要翻天,她不必在几个人之间周旋,那时才痛快。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倘若沈老夫人倒台,到时候没人能制约周芸,沈家前景如何,将未可知。 “爹,原先要跟祖母同去上香的,应该是姐姐才对,齐姨娘无辜被连累,又伤得这样重,我听那赶车车夫说,贼人好似针对齐姨娘,兀自下死手呢?现在想来,难不成齐姨娘是为姐姐挡灾不成?毕竟换人这件事,就咱们几个人知道的。” 众人忙忙碌碌,替齐姨娘诊治的杨大夫给出的结论是齐姨娘怕不是要被流产,因而惹得沈琛越发烦躁,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沈郁突兀开口,将他的怒气尽数转移,沈馥看向沈郁是,只见她抿唇娇笑,显得颇为娇俏无心,但句句所言,无不暗中针对沈馥,沈馥暗道不妙,果不其然,沈琛已经开口:“藏珠,你不是这些日子得罪什么人,才招致如此祸患?” 沈馥不语,惹得沈琛越发恼怒,登时指着沈馥鼻尖,责备言毕脱口而出,只听他愤愤道:“平日里你就仗着同宋家有婚约颇为娇纵,如今祸及无辜,还这般行为,想来也只会给我沈家蒙羞,年节将至我不欲过分责备,你如今就去祠堂,替齐姨娘祈福,直至她苏醒好转为止!” 他这话说的重,沈郁周芸母女两个低垂的眼里掠过得意,眉梢微挑,沈馥这才不疾不徐,开口一句话就问的沈琛哑口无言,只听她开口道:“父亲既知年节将近,便也应该知晓女儿因年节并未出行,齐姨娘遭难,如何是我之过?倘若说得罪什么人,也只可能在府中,府中人倘若如此恶毒,得知我被齐姨娘代替,也并非没有可能,还望父亲明察。” 沈琛怒气未消,仍觉沈馥有错,心中又觉沈郁乖巧点破此事,两相比较,心念大动,将宋家亲事转沈郁之心越发浓重,却浑然忘却,宋家亲事,素来由不得他做主,他眼噙怒红,欲要开口,周芸一反常态,上前温声劝哄:“阿郎莫要动怒,大姑娘真心待齐姨娘好,先前为接齐姨娘入府弄的大病不说,今日还特地将布料送来,说要给齐姨娘做衣裳,大姑娘今日也是无辜。” 周芸说话还是有道理的,却提及那匹蜀锦布料,沈馥心中警铃大作,待要开口辩解,沈琛却转口又说:“算她有心,此事暂且搁置,待齐氏苏醒再询问一二,倘若的确与她有关,那决不轻饶,给齐氏做衣裳的布料,你也要多上心。” 沈馥心中焦急,头回这般毫无反口之力,倘或说并非她主动送去,免不了要进祠堂,便形同软禁,年节这段日子,她必定被动,可若不说,日后齐氏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必定逃不开,此刻沈馥有些后悔,在正院过来要布料时,就该一口回绝。 携宁担心沈老夫人,贝齿衔唇,见沈琛只忧心齐氏,心中隐约失望,却又觉只是周芸带坏,同时深感沈家对男孩重视,视线垂抚过点绛,她只恨当初捡来的不是个男孩儿,否则如今过继,也有大作用,眼见沈琛余怒未消,携宁有些着魔,不由自主开口:“表哥,齐姨娘想来不会有事,你身为朝臣,可要保重身体,莫要因此伤着自己,此间有我,你还是早些休息,我替表哥盯着,不会有差错。” 这话一出,周芸险些气歪鼻子,心中恼恨不已,不过是个不知廉耻,挂着书香世家出身的小贱人,也敢当着她的面抢正院职责,当真是不知羞耻,怨不得当初宋行云千般百般看不上这位,原来源头在此,真是不知羞。 她这般想着,却忘记宋行云当初也看不上她,沈郁深知如今周芸地位重要,又见携宁此言似有取代周芸之意,心中不满,自然免不了开口:“姑母说笑,这是我娘亲的事情,您是客人,怎么好麻烦您,再说伺候婆母,管理后宅,本也是我娘亲应尽责任,也就不麻烦您。” 这话虽让携宁无可辩驳,却又惹怒点绛,点绛自幼长在携宁身边,自然是知道携宁心思,如今又晓得沈馥有诸多好处,她只觉是身为沈家女应有之事,这时候听沈郁似有阻挠之意,那里能忍,登时撒娇卖痴,一叠声滚进沈琛怀里哭诉,好不可怜:“我娘亲也是一片好心,展贝姐姐为何这般小肚鸡肠,半点也无沈家大度,舅舅,您可要心疼心疼我娘,我听说,当初你们感情极好,如今难道就淡下来吗?我娘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我这个小孩儿都晓得。” 沈馥立在檐下看着这场闹剧,颇觉好笑,先前点绛还不愿意自己像个小孩儿,如今为博取沈琛关心,让携宁入主沈家,竟这般不惜手段,也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她乐见其成,这样想着,沈馥索性开口添油加醋:“父亲,携宁姑姑一贯细心,又常年跟着祖母,想来处理这些事必定不费力,您这身体与朝堂相连,可莫要擅自损伤才好,倘若有什么,岂不是家国有损?” 她上辈子做的最多的自然就是拍马屁,不说别的,当朝天子都给她哄的眉开眼笑,要哄个功利心极重的沈琛,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沈琛听闻什么与朝堂相连,身子有损便是家国有损,当即欣喜,只是当着众人面不好多说什么,眉梢眼角却尽是喜色,装模作样轻咳几声,转身回屋:“藏珠说的对,携宁,那这里的事情就有劳你,过些日子我再好好道谢,倘若有什么消息,记得来寻我。” 周芸暗自气恼,沈郁自然也不高兴,两母女眼风如刀,几乎要活剐沈馥,沈馥却好似没看见,含笑过去同携宁攀谈,携宁面带笑容,随手打发点绛去休息,低声道:“多谢大姑娘替我说话,这齐氏日后倘若有什么,我不会袖手旁观,也希望大姑娘能投桃报李。” 她不是蠢货,藏珠院送布料这事儿可以糊弄沈琛,但对她们这种后宅里头倾轧争斗的女子来说,就好似白日看花,十分清楚,自然也就晓得沈馥如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才敢跟沈馥这样说,沈馥面色不改:“那就多谢姑母,但正院诸事繁杂,姑母倘若的确有心,还是擒贼先擒王来的实在,有些时候,某些手段虽说上不得台面,却实打实的有用,我言尽于此,如何处置,还望姑母三思。” 携宁心头微惊,视线带着惊诧反复扫过沈馥,沈馥却好似不知,仍旧带笑,目不斜视,待要再问,沈馥却径直带着软玉回藏珠院去,毕竟她可没有必要守在这里一整夜煎熬。 第三十三章 清醒与查算 http://.biquxs.info/

沈老夫人虽说年事已高,身子却还硬朗,齐姨娘更是奇迹般保住腹中胎儿,不过年三十,两人便双双转醒,若非杨大夫有言在先,要二人静养,沈琛怕不是登时就要带着携宁乃至周芸母女等莺莺燕燕前去探望,但即便如此,沈琛也没能按捺住,杨大夫走后便亲自侍疾,给沈老夫人端汤送药,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姿态。 沈馥醒时,外头淅淅沥沥落雨,今年冬日少见,雨水极多,沈家多植梅,梅花香气清幽而远,丝丝缕缕交织,同雨丝连绵,纵使天气不佳,沈琛伺候过沈老夫人早饭,又匆忙着去拜访上司,沈馥闻说沈琛已出门,才唤来软玉伺候着更衣,她半分不想去,却碍于名声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外头传来重峦声响,跟檐下滴水动静含混,显得飘忽不祥:“大姑娘,老夫人急着要见您,还请姑娘尽快起身,同我去正院。” 重峦板着张古板面孔,自有正院带来的小丫头替她撑伞,这位自幼跟着沈老夫人到如今的老丫鬟,自然也跟沈老夫人同仇敌忾,对沈家如今两位姑娘,极为看不上眼,而沈馥并未及时探望,更惹得她心中不满,此刻那对男人般浓黑的眉紧紧收起,目光如鹰似隼,钉在沈馥门前。 “有劳重峦姑姑等候,实在是这些日子寒气重,身上不大爽快,人也犯懒,还请姑姑见谅,祖母如今可还好?我虽不舒坦,却也记挂。” 沈馥从房中走出,鬓发鸦青,秋瑰色云纹琵琶袖对襟,二色交窬绣莲云绫锦裙,清秀素净,好歹让重峦面色稍好,心头却仍旧不待见:“老夫人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惦记大姑娘惦记的很,这才打发我来请,自然也知姑娘你身子娇弱,冬日里容易生病,但实在想念,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说的好似沈老夫人当真惦记沈馥,沈馥闻言却半点不信,沈老夫人倘若有哪日真心惦念,怕是京都护城河都要倒灌,却不言语,只跟在重峦身后,连同软玉,一行四人行至正院,药气浓郁,尚未进门,那股苦药汁子的味道就弥散开,重峦着意去看沈馥,却见她面不改色,心头稍平,打发那小丫头去放伞,才领着沈馥进屋坐下,沈老夫人阵阵咳嗽动静从帘子后头传来:“是重峦回来?藏珠过来没有?” 短短一句话,沈老夫人便连咳数次,嗽声凝滞,听着不大好,重峦连忙捧来痰盂伺候着沈老夫人清嗓,才小意回话:“回老夫人,大姑娘如今就在帘子外头坐着等您见,您有什么,这会儿说就好。” 沈老夫人又是一阵咳嗽,才打发重峦出去,沈馥正要上前见礼,帘子后头却突然掷出个青松长寿的白瓷枕,堪堪蹭过沈馥额头,蹭起层油皮,哐啷声碎在地上,骇得软玉匆忙拦在沈馥跟前,沈馥额头刺痛,却无言,只抿唇立在帘外,沈老夫人含怒声音从后头传来:“小小年纪便这般狠毒,我问你,那日与齐姨娘换,是不是你早就谋划好的?本想着坑害你携宁姑姑,却误打误撞害到齐氏身上?” 这话说的狠毒,好似沈馥这般心机深沉,听得软玉不平,欲要开口替沈馥辩解,却被沈馥捏着衣袖一扯阻挠,她兀自不平,沈馥却云淡风轻,掀开帘子,看见沈老夫人面色苍白,这会儿却气的身躯起伏,当真是气狠,看见沈馥便更是不满,目光似要啖人,沈馥温柔坐到她床边,轻描淡写道:“倘或孙女当真要对携宁姑姑下手,那必定不可能选择家庙,如今孙女也同祖母您开诚布公说说掏心窝子的话,这沈家,正院里头,娼妇最恨,携宁姑姑与我无冤无仇,倘若要害,必定对周氏动手,再说,如今过年,女眷一概不出门,孙女如何得知家庙祸事而提前祸水东引?还望祖母明察。” 她毫不遮掩点破自己跟周芸不死不休,反而惹得沈老夫人心气稍平,却仍颇为狐疑的看沈馥一眼,不信道:“你携宁姑姑是什么心思,我不信你半分不知,齐姨娘更是怀有男胎,一旦分娩,便是泉哥儿敌手,难不成你半分不怀算计之心?” “泉哥儿如今什么年纪,齐姨娘腹中那个孩子什么年纪?待他成长,泉哥儿早便独挡一面,更何况年后,泉哥儿就要去聚贤学宫读书,如何会怕个黄口小儿?” 沈老夫人暗自心惊,沈馥却好似不察,温温柔柔替她掖被,又回头唤道:“软玉,去再给祖母拿个软枕来,瓷枕太硬,这隆冬腊月的,也冷,再让重峦姑姑拿汤婆子,我给祖母放褥子里头,快去,别磨蹭。” 软玉担心着沈馥,乍闻此言才稍稍放心,起身出门吩咐去,沈馥又回头,起身屈膝道个万福:“祖母安心休养,孙女再去看看齐姨娘,至于家庙这事,不敢说全权交给孙女,但孙女也不会坐视不管,还望祖母宽心,幕后黑手定要给些代价的。” 此时朔风入门,沈馥字字句句凌冽,藏着后宅里不常见的血腥果决,沈老夫人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年轻时,入宫选秀朝拜的皇后娘娘,不由得心神不宁,合眼平复,但再抬头时,却看不见沈馥身影,额上早已冷汗涔涔。 “齐姨娘,那日对你动手之人,可有什么蛛丝马迹遗漏?这事儿不仅害你,还令我无辜蒙冤,我不乐意这般浑浑噩噩,定是要动手查算,你且同我说,我不会轻饶对方。” 齐姨娘的院子里显得清冷许多,她本就是庄子上来的,连个贴身丫鬟都无,沈琛又不在,满院的女眷们,也就沈馥一个来看她,这会儿伺候齐姨娘的丫鬟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暖炉里头哔波碳声,沈馥素手破橘,那瓣琥珀般的,汁水盈然的果肉,被她亲手喂进齐姨娘口中,齐姨娘受宠若惊,软玉亦觉得沈馥太过,上前要接手,却被她阻止。 齐姨娘咽下果肉,眼圈泛红,眼泪止不住的掉,许是孕中女子都这样敏感,这才啼哭不止,沈馥也不急,一个眼神示意软玉上前,捏着软帕替齐姨娘拭泪,齐姨娘这才哭声渐停,哽咽道:“必定是正院那位夫人,众人皆说妾是替大姑娘挡灾,妾身却半分不信,我身怀有孕,已然显怀,大姑娘黄花闺女,怎会混淆?分明就是冲着我下手,那日动手之人,我初来乍到,身形是分辨不出,挣扎间却也拽下玉佩,死死不肯放,也是幸事,杨大夫诊治时,妾身尚有一丝清明,并未松手,否则此物怕是要暴露于人前,更引杀身之祸,还请大姑娘一观。” 她从被褥里伸出手来,掌心伤痕累累,里头躺着沁了血的枚芸草碧玉,沈馥瞳孔微缩,指尖勾着早就被鲜血沁透的挂绳拎起,那枚玉佩悬在指尖轻晃,她低垂眼帘:“软玉,去取药给齐姨娘上药,仔细点,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方才在祖母房里不小心弄伤了手。” 齐姨娘犹自哭泣,软玉动作快,立马便带着白瓷小药膏赶来,沈馥温柔替齐姨娘摊开掌心,指腹碾层膏脂轻柔上药,眉眼温和,殷殷安抚:“姨娘莫哭,这事断不会如此简单揭过,过几日便有结果,莫慌。” 微凉药膏被沈馥细细抹开,沁进伤口带来细碎疼痛,齐姨娘止住眼泪,兀自可怜,看着极为可怜,但沈馥心里头半分不心疼她,帮齐姨娘收拾清楚以后,沈馥也不打算多留,起身准备离开,齐姨娘却突然开口得寸进尺道:“妾身身边没个贴心人,不晓得大姑娘可否将软玉留下来伺候?等大姑娘查清,再还回去,如何?” 沈馥离去的动作微微停滞,回头似笑非笑看着强装平静的齐姨娘,尾音上挑:“哦?齐姨娘可是认真的?不怕软玉笨手笨脚反过来让姨娘难做?” 她眸色沉沉,似内藏蛟龙,直逼得齐氏俯首,屋中气氛骤然凝重,半晌,齐氏仍咬牙开口道:“软玉姑娘心灵手巧的,怎会让我难做,大姑娘倘若着实不舍,那妾身不强求,还望姑娘垂怜。” 齐氏姿态可怜,沈馥半分不为所动,只安静相看,一双眼宛若望穿人心般,惹得齐姨娘内心慌慌,兀自起唇就想改口,沈馥却倏尔轻笑,烂漫花开:“齐姨娘既然看中软玉,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开心,但软玉得我器重,还请姨娘善待,藏珠院里头也还有事要她交接,待诸事交付清楚,软玉自会过来伺候姨娘,软玉,你可要好好服侍。” 软玉轻声答应,两主仆才转身离去,齐姨娘稍稍松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鬓角被冷汗濡湿,气喘吁吁,她床幔背后却倏尔转出个人来,不满开口:“你怎么如此胆小,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怕什么?难道她还会吃人吗。” 齐姨娘没有抬头,只低低喘气平复呼吸,好半晌才开口回道:“她那眼神的确是像要吃人的样子,我只觉得山中鬼怪莫过于此,所以方才险些露馅,但也不知她是否有看出什么,你先离开吧,免得被人抓了尾巴。” 一声冷哼,那人又从床幔后悠然离开。 第三十四章 拒绝 http://.biquxs.info/

“姑娘,那齐姨娘对您不放心,给的线索也未必是真,这可如何是好?倘若有什么事,阿郎必定要怪罪下来的,年后小郎要去学宫一事,怕也要耽搁……” 藏珠院里头,软玉仔仔细细把沈馥平日里用茶进食,乃至就寝更衣的细碎小事都跟芳主松亭二人说透,已近夕食,衣裳细软不必收拾,晚间齐姨娘睡下后还是要回藏珠院的,只是她舍不得沈馥,仍伺候着沈馥用晚饭,盛碗酸笋汤递给沈馥,她才担忧开口。 沈馥捏着瓷匙抿口热汤,眉心皱得极紧,心不在焉,汤匙跟汤碗碰撞发出声响,她才如梦初醒,长长叹出口浊气:“泉哥儿的事我自然晓得,如今更重要的是,你要小心,须知齐姨娘腹中胎儿金贵,倘若有什么闪失,我是护不住你的,去正院,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软玉抿紧嘴唇,沉沉点头,才不舍离去,沈馥眼见着她离开,才将汤匙丢进碗中,显得颇为烦闷,芳主松亭也知软玉对她而言意义深重,因而不多说,只上前收拾,沈馥烦躁至极,丝帕不住裹着手指揉搓擦拭,好半天才扬声开嗓:“松亭、芳主,过来。” 她正烦恼,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心里那点烦躁被她丢报废线团似抛开,眉头紧过又松,芳主看她这般,也不出声,领着松亭安静侍立,待沈馥理清思绪,才缓声开口:“姑娘可是要我们姊妹两个盯着正院那边?免得齐氏跟周氏弄出什么幺蛾子,有害咱们院子里的人?” 沈馥眼帘微抬,倏尔惊喜,却又不重,流云般散开,素手不轻不重在芳主手背轻拍一记:“芳主懂我,但不可过分刻意,沈家虽说没那个能耐养暗卫,但如今正院里头几个金疙瘩,自然小心些,你与松亭,见机行事就好,倘若真有事呢,软玉不可不救,但你二人也需小心。” 兜兜转转,沈馥还是放不下软玉,却也担心松亭芳主二人安危,上次山中遇险,若非有蔺赦施以援手,那如今的松亭已经香消玉殒。 松亭芳主相视而笑,轻轻握住沈馥微凉双手,芳主性子同软玉有些像,此刻更是温柔:“姑娘莫要担心,在后宅里头动手,这沈家啊……” “还不够看!” 她话没说完,松亭就抢着接话,眉眼里都是得意,活似翘尾巴的狸奴,看的沈馥心头发暖,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弹:“胡说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妮子,快去吧,我等你们回来再安置。” 两个人含笑出门,身影隐在夜色里头,沈馥这才稍稍收拢笑容,重新沉默起来,蔺赦的问题在心尖萦绕,挥之不去,蔺赦这辈子帮她太多,但且不论她如今身有婚约,哪怕过些日子解开,她也无意再入皇家。 沈馥合眼,眼睫轻颤,在上辈子,宫墙里,凄风冷雨常常吹进她的梦里,睡时梦见尸山血海,是看不见的战场的残骸,睁眼是勾心斗角刀尖起舞,她被迫极艳极精明,却身心俱疲,重来一回,她绝不想再经历。 “你当真不怕齐氏勾结旁人一同对你下手?若是那对姊妹花,亦或者那个叫软玉的丫头因自己的妹妹出事,你怎么办?” 正想着蔺赦,他的声音就从窗外传来,惊的沈馥骤然睁眼转头去看,果不其然,他立在合欢花下,外头有细碎雪花飘落,有些冷,她就不想出门,更何况正想着怎样拉开距离,就越发惫懒,她想着:“这样冷的天,何苦呢。” 那双手扶着窗,缓缓合上,却被人半路截胡,一只修如梅骨的手紧攥窗框,淡淡酒气弥散,清幽里带着暧昧气息,沈馥后退不及,险些跟翻窗的蔺赦贴脸撞上,借着灯光,她才看清,他眼尾面颊的酒意。 “九皇子,夜闯闺房似乎有些失礼。” 方才差点贴面,沈馥免不了心跳,庆幸的是她这会儿尚未卸妆,但灯下看美人,更添风韵,眉山噙愁,眼波带嗔,蔺赦只觉心湖涟漪荡起,有些难耐,他嗅到沈馥房中新换的苏合香,也嗅到自己身上酒气,他有些恼:“倘若不是老三故意提及上次拜访沈家,何至于失礼于藏珠。” 但这点少年愁绪自然不会被沈馥知晓,更何况他来此虽是为见她,却也不全因此,房中寂静,外头的雪越发大,蔺赦回身关窗,犹疑许久,才小心开口:“沈娘子莫怪…这些日子我听闻府中不平,可要…?” 这话足够小心,但沈馥重生以来,最烦拖人下水,更何况她深知眼前人帮自己太多,又敏感察觉到对方那点属风月的心思,就越发不愿亲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法子能断的干净些:“九皇子,我与烛照哥哥已有婚约,此事自然由他来做,不麻烦您。” 她稍稍停顿,好似没看见蔺赦骤变面色般,启唇再言,疏离而冷淡:“更何况,您与容华郡主一事,也需要多多上心,所以还望九皇子,莫要再插手此间诸事。” 烛花爆鸣,灯火明显的一跳,房中越发沉闷,沈馥不再说话,也不执意赶人,只推窗,给蔺赦空出离开道路,蔺赦的脸色不太好,身为天之骄子,虽称不上呼风唤雨,但往日里却也不曾如此,半晌后,他才涩涩开口,转身离去,只留三字:“知道了。” 窗外寒风大起,一时间令沈馥有些眼圈发酸,盈盈生泪,但到底是不是寒风缘故,只有她心里清楚罢了,这一夜,沈馥睡的极为不安稳。 “齐姨娘那里有什么古怪没有?” 次日,沈馥早早苏醒,因昨晚睡的不好,她这会儿精神不佳,芳主极有眼力见的拧来热帕子让沈馥擦脸醒神,沈馥接过擦拭后丢回盆中,闭眼由着松亭芳主打理,她二人昨晚回来后先伺候沈馥休息,今日才汇报,此刻得问,对视一眼,芳主开口:“倒也没什么,只是软玉姑娘颇吃苦头,那齐氏在孕中睡得早,却又说什么惊厥,硬是留着软玉姑娘磋磨,依奴婢看来,只怕有鬼。” 沈馥冷哼出声,虽说她也没把个齐姨娘当成真推心置腹的人,却没想到对方这般过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家庙遇害之事尚未查清,就欺压软玉,当真以为后宅里头她还只能依赖她不成? “你怎么办?” 昨晚蔺赦疏朗散漫的声音此刻猝不及防响在心间,惹得沈馥心烦意乱,眉峰骤紧,贝齿咬着嫣红下唇,颇为恼怒的想到,那个男人怎么就晓得她如今还真不知道如何办? 一时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姑娘才有的争强好胜的情绪已经生出,想到昨晚蔺赦意图,沈馥越发烦躁,松亭芳主给自家姑娘的情绪折腾的有些不知所措,少女心事,从来难猜,更何况沈馥心头难平,赌气般说道:“咱们去找携宁姑姑,然后把那天伺候老夫人齐姨娘的,全给我提出来!” 她这是发狠要以雷霆手段清算,只是有些没章程,但松亭芳主并非软玉,不好开口劝说,只服侍着沈馥更衣梳妆,一行人往西厢携宁住处去。 “姑姑,这事儿还得您端个姿态出来,我毕竟年纪轻,压不住下头那些人,再说过些日子,按惯例,宫中是要召我进宫陪侍太后的。” 西厢里头,携宁跟沈馥两人喝茶谈话,丫鬟们极有眼色的守在外头,点绛也被沈老夫人唤去正院,一时半会儿的倒也清净,沈馥嗑着瓜子,有意无意拿点绛说事,她过几日要入宫,提点提点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之所以做这回事,不过是她如今身份只是个姑娘,上辈子就没玩过周芸,嫁给蔺殊后更多是讲人情,入宫更是一言定人生死的皇后,当初的手段在她看来还是太嫩,曲线救国玩的不够熟,这会儿没那么多时间水磨功夫,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以势压人,如今能帮她这点的,也就眼前这位罢了。 “大姑娘有心,又尊重我这个姑姑,我自然不好推的,只是我想要什么,大姑娘想来清楚的很,倘或姑娘点头,今日我自然也给姑娘行方便,毕竟如今在床上躺着的,还有我姨母不是?” 携宁毫无烟火气的把事挑破,看着有些鲁莽,意思却很大:我想做正儿八经沈家妇,你倘若帮,这手咱们就算握上,你倘若不帮,免谈。 这是很直截了当的话,沈馥眼里清光明亮,似乎嗑瓜子嗑的有些唇干,她抬起茶盏抿口上好的庐山云雾,一双眼眯着笑起,像猫:“姑姑这般抬爱藏珠,藏珠岂敢不从?只是拦路虎可不好处理,咱们得做回武松,好好的在景阳冈上剥皮抽筋这头虎,谋些福利才好,不然这事哪有嚼头。” 两人一拍即合,携宁抿唇笑得颇为自矜,登时开口去唤贴身丫鬟跑腿:“娇杏,快去将管家唤来,又要紧事办,不要磨蹭。” 外头想起一阵动静,不过片刻,外头就传来沈家管家沈清的动静:“给大姑娘,姑奶奶请安,有什么事吩咐?小人保证做的清清楚楚。” 携宁不再开口,只笑吟吟看向沈馥,沈馥咽下口中热茶,颇为平静开口:“去把当时跟着祖母还有姨娘的人,全给我提西厢来!” 娇声初落,朔风骤起。 第三十五章 阻挠 http://.biquxs.info/

在周芸不插手的情况下,沈馥与携宁的话具有相当的威慑力,不过刚发话,盏茶时间,当日跟着沈老夫人还有齐姨娘的丫鬟,护卫,车夫,都齐刷刷跪在院子里,沈馥颇为赞许的看着那位年轻管家沈清,端坐檐下,却不料沈清也一撩衣摆,跪在院子里,惹来沈馥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沈清好似早就料到沈馥会有如此反应,微微一笑,俯首躬身,恭敬回话道:“姑娘说的是当日跟着老夫人还有姨娘的所有人,小人当日也跟着,自然要跟他们跪下,免得旁人说姑娘偏颇。” 他笑容看着颇为诚挚,但落在沈馥眼里就有别的意味,她不由得心头警铃大作,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位管家是什么身份,但是她却一清二楚,之所以有这么年轻的管家,只因为他是沈家暗卫中的头子,来历沈馥是不清楚的。只依稀晓得,同沈琛当年某次外出有关。 如今沈清这般跪着,她倒有些不好处理,倘或一同动刑,明面上没什么错处,但沈琛那里必定不好应付,只怕刚打过人,自己就得付出代价。 “怎么当日会派这人去家庙随行。” 沈馥有些头疼的想到,秀气唇瓣紧紧抿起,审视视线掠过院中众人,携宁不言语,只清闲旁观,毕竟这是沈馥要做的事,她可还没有帮个小丫头多管闲事,乃至惹火烧身的癖好,二人只是有共同目标,可不是什么同仇敌忾的朋友。 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沈琛既然将沈清派去伺候沈老夫人跟齐姨娘,这家庙一事她要查,就必定脱不开沈清,倘若要动刑,自然也要一视同仁,不能偏颇的。 想到这里,沈馥眼里多出几分狠意,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叩,寒声道:“当日老夫人跟齐姨娘受伤,的确是你们护卫不周,我如今要秋后算账惩处惩处,你们可有什么不平?” 这其实有些越俎代庖,但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沈家在下人这方面下的功夫难以想象,至少不会有人敢表面上做什么,但沈清是个例外,这位毫无功名,为沈琛做下无数暗中腌臜事,却身穿青衿的年轻管家,温柔而毫无烟火气的开口:“大姑娘,我们这些做事的,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但小人却要说句公道话,在场诸位先前已经领罚,如今再来一桩,怕是熬不住,还望大小姐慈悲。” 他这话说的漂亮,又是许多奴仆心里头年轻可靠的管家,在人群里就掀起阵阵细碎声潮,是种半遮半掩的支持,但沈馥不言语,只定定看着眼前众人,面颊带笑,施以无形压力,那股浪潮渐渐弥散,不见踪影,她仍旧笑着问道:“你们说完了没有?倘若说完了,这事儿我可就要开始动手,当然,也会给你们解释,好教你们晓得什么叫同气连枝。” 漂亮姑娘家的视线缓慢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有些人悄然垂首,有些人则梗着脖颈不低头,众生百态,在这瞬间都落进沈馥眼里,她不急,只觉寒风冻人,不紧不慢抿口热茶,温和道:“那日的事,宋家帮我查过,不是外贼,是内鬼,也就是说,对齐姨娘动手的人,就在你们里头,因为那日事发,四周可没什么撤退痕迹,但究竟是谁,神仙也不知,我只能用个笨方法,让大家伙一同吃吃苦,互相揭发。” 一语惊起千层浪,院中人都是极刁钻精明的存在,否则怎会被沈琛选去伺候沈老夫人跟齐姨娘?更何况沈家杖刑说起起来,下手极阴毒,稍有不慎那就是个残废的结果,院子里头年轻人一抓一把,没有人会乐意接受这种结局。 于是音潮再起,在切身利益之前,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但沈清却意外沉默,也没有谁的手指向他,他只缄默着,直到音潮平息,在众人指出在他们看来有嫌疑的人以后,人群迅速分成三股,有嫌疑的,没嫌疑的,还有一个沈清。 沈馥几不可见皱眉,她不相信浑水之中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哪怕是这位沈家二管家,想到这里,沈馥眼中又掠过缕阴霾,年老的那位大管家,对正院好像过分亲近,谁能保证这位跟正院的关系是真正干净呢? 她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轻易对沈清发难,而是先抽出心神审问那些被孤立出来的人:“你们都说说,为什么这些人会有嫌疑,一个个来,不要急。” 这话像投入锦鲤池的鱼饵,霎时间搅动一池净水,人实在有点多,你来我往的又一柱香,沈馥才算理清其中关窍,所谓有嫌疑的人,逃不过几桩,什么侍奉不用心,遇袭前突然如厕诸如此类,但还是没有她想要的消息。 “那您有什么好说的?人有三急,莫非您……?” 轻飘飘一问,沈清的眉头就皱起,上前抱拳想要辩解,后头那些人却早一步开口,七嘴八舌解释起来:“小管家不可能的,遇袭时他都在,虽说没能一直看着,可齐姨娘跟老夫人有被掳走,可是他把人带回来的。” 沈馥饶有兴趣的挑眉,指尖摩挲过桌面花纹,视线沉静而带着探索的,落在沈清身上,沈清却如渊侧生松,寂静平淡,沈馥那些目光,只是微风拂过,但话语,却好似重锤敲响:“我想问问二管家您,齐姨娘遇袭的时候,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人看见您去追?” 她稍稍停顿,好像在斟酌词句,丹唇又启:“您不必急着回答,在场人男女分两拨,褪衣检查,先前齐姨娘同我说,黑衣人刺她时,曾被咬伤。” 男女大防在此刻被触动,但沈馥重生至今所有表现,哪怕没有从周芸手里夺得实质的权利,却在这些下人心中树立死威严与恐惧,所以今天的音潮再次出现,又很快平复,沈清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挑动,却没有错过沈馥的视线,她在等待着,想知道这位管家是不是她所认定的那样。 “大姑娘,娘子找您去正院,说请您二人去院子里看看给齐姨娘做的衣裳,还有西厢这边的事,娘子说不用您费心,她已经抓着人。” 来的人是叠翠,后头还跟着温香并一众小丫鬟,此刻低眉顺眼立在沈馥跟前,言语却令沈馥稍稍皱眉,视线越过叠翠头顶,落在沈清脸上,两人视线相接,炸出只有他们知道的硝烟。 “我这就去。” 沈馥扯开视线,指尖微微翘曲,显出犹豫与不愿,芳主极有眼力见的上前搀扶,沈馥病弱般轻咳不止,主仆两个做出一派柔弱姿态,惹得叠翠皱眉,携宁心知沈馥不愿前往,也挽袖起身,含笑上前堵住沈馥去路,将叠翠拦住:“大姑娘身子弱,正院离西厢可不近,待会儿要是下雪落雹,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可不好。” 这话明白胡扯,叠翠脸色霎时不太好看,手指紧紧攥住手里手帕,她虽是周芸贴身丫鬟,却没给沈琛收入房,在携宁跟前仍旧是个奴婢,携宁这么胡来,分明不把她当回事,这份心思叠翠是清楚的,偏偏又无可奈何。 这会儿却突然下雪,好似迎合携宁话语,偏偏叠翠一行人当真没带伞具,叠翠愈发恼火,登时转身一巴掌狠狠摔在温香脸上,指桑骂槐道:“没脸没皮的贱蹄子,伺候主子都伺候不惯?娘子让你跟我来是帮忙的,可不是帮倒忙的,这天都不会看?怎么连把伞都不带?还真以为主子看中你,你就是沈家正儿八经主子了?” 叠翠边说边抬眼觑携宁面色,果不其然,携宁眉带嗔怒,嘴唇也紧紧抿起,分明生恼,偏又不好多说什么,指尖却攥的发白,沈馥看叠翠这般作态,自然不肯让携宁吃亏,更何况叠翠这么折腾过,想再继续审问怕是有难度。 想到这里,沈馥心中暗自叹气,上前开口道:“携宁姑姑也是心疼我,身为长辈多说几句是应当的,既然正院母亲呼唤,叠翠姐姐可莫要耽搁时辰才好。” 她这是松口之意,叠翠心头暗自窃喜,脸上怒意也稍稍收敛,唯有温香脸颊上掌印鲜红,看着颇为委屈,那投向叠翠的目光里也满是怨毒,却低头兀自掩饰,只是这份异样并没逃过沈馥目光,她颇为玩味的扫过温香,不言语,径直跟着叠翠往正院去。 “见过母亲,祖母,祖母身体可还好?齐姨娘呢?” 正院里头暖烘烘烧着地龙,沈老夫人伤势稍轻,这会儿已经有精力歪在藤椅上看着周芸等人,沈馥进门时,周芸正在挑布料,那匹出自藏珠院的料子落入沈馥眼中,显得颇为打眼,她心头微动,霎时想到有孕在身的齐姨娘,不由得小意询问,周芸却好似半分不在乎,含笑上前握着她手,缓缓开口:“你来的正是时候,那日家庙事的主犯我已抓到,丢给京兆尹审查去,你呢,身子虽然弱,但也不能不管事,家庙的事情我替你处理,你这么大个姑娘,替齐姨娘挑挑料子做衣裳,不为难吧?” 周芸这话说的圆融妥帖,但沈馥只觉不祥,齐姨娘腹中胎儿金贵,如今又不稳,倘或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岂不是要吃大亏? 第三十六章 强按头 http://.biquxs.info/

“我年纪小,齐姨娘腹中又是咱们沈家的子嗣,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不好说,母亲最是稳重,想来一定能够照顾好齐姨娘,我从旁学习就好,祖母,您说呢?我前些日子问过府医,姨娘腹中颇有可能是双生子,可要慎重啊。” 沈馥心知不妙,连忙开口推辞,又吃定沈老夫人心疼齐姨娘腹中孩子的心,径直把话题拖到了沈老夫人身上,但周芸笑容不变,反而顺着沈馥话头去撩拨沈老夫人道:“母亲,藏珠说的也是实话,但初八宋家来人接藏珠去宋家住,那桩婚事您也晓得,藏珠如今年纪也大,总不能……” 一言未尽,沈老夫人的眉头就深深皱起,脸上的皱纹像树皮,她虽然不喜欢宋家,却不能否认,如果没有宋家的帮助,她的儿子必不可能有如今成就,因而对宋家婚约,沈老夫人也颇为看重。 “但这么多年,周氏这个妇人一贯把持中馈看的紧,内务一桩也不给旁人插手,这藏珠怕是不通内务,倘若初八后,宋家妇人考量,这妮子岂不是要将我沈家脸面尽数丢光?”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又想到齐姨娘腹中胎儿虽然金贵,但衣料倘若有什么闪失,也不过是稍稍难受,不至于要流产,眉头就渐渐松开:“你母亲说的是,你如今年纪不小,我听闻上次你还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学中馈,如今年节事务繁重,衣料不是什么大事,你拿来练手最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下,齐姨娘的衣裳,你管。” 沈馥有些气恼的咬紧嘴唇,心中飞快思考如何应对,眉尖稍紧,视线不住落在桌上那匹蜀锦上,片刻之后像是下定决心:“既然您这么说,藏珠自然不敢推辞,但软玉还在齐姨娘身边伺候,她一贯管着藏珠院的衣裳等事,虽说前些日子将这个差事给了红蕊,但孙女还是想让软玉帮衬一二,不晓得祖母意下如何?” 她深知今日之事不可更改,却想要趁机将软玉带回,毕竟少个人在齐姨娘那里,倘若出事,藏珠院也能少份罪责,但沈老夫人却有些想空手套白狼,既想让沈馥老老实实做事情,又不大乐意给她好处:“你这样说也有理,但既然软玉如今在齐姨娘跟前伺候,这事儿须得问过她才好。” 老夫人这般发话,立即便打发重峦往齐姨娘住处去,重峦目光不善的在沈馥身上绕过一圈,才掀开帘子出门,在她看来,老夫人乐意锻炼孙女自然是好意,沈馥这番举动便是不识好歹,自然厌恶更重,沈馥没有错过重峦这般作态,却有些不以为意,横竖日后,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老妈子。 “姑娘……” 齐姨娘本就住的近,但出乎沈馥意料的是,她本以为齐姨娘不肯放出软玉,重峦却直接将软玉带到屋子里,然而软玉却神情遮掩,连呼唤沈馥的动静都颇为小心,沈馥心思玲珑,自然知道其中有鬼,只是如今当着沈老夫人跟周芸的面,她也不好太关心软玉,只能稍稍遮挡软玉,俯首开口:“既然软玉已经回来,孙女也没有偷懒的由头,待会儿用过午饭,下午便着手处理这事儿,如今也到吃饭的时候,孙女先回藏珠院,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既然沈馥已经应承下沈老夫人想的事情,沈老夫人当然也没什么多为难她的想法,又唠叨几句就放沈馥几人回藏珠院去。 “这身上是怎么回事?谁折腾出来的?齐姨娘?” 一到藏珠院,沈馥就打发几个小丫头把门关起来,又不顾软玉挣扎强行撩开她衣袖,下头青一条、紫一条,看着颇为骇人,饶是松亭、芳主这两个暗卫出身的都觉得十分触目惊心,不由得抿紧嘴唇,沈馥更是怒火中烧,软玉看她们这个样子,脸上浮现出苦笑,小心翼翼把袖子放下,握着沈馥的手劝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没什么,姑娘不要担心……嘶!” 软玉不愿意让沈馥因此心情不好,所以也就笑着试图遮掩,但沈馥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人,手指不轻不重在软玉胳膊上一戳,就惹得她龇牙咧嘴,倒抽凉气,看的沈馥面色越发阴郁,冷声喝道:“你还不快说,难道要等到那起子小人害死你,你才肯开口不成?” 沈馥分明动了真火,下嘴也没什么轻柔可言,眸冷似冰,看的软玉心头发颤,待要开口言说,却又不知想到什么,竟抿的唇瓣发白,也不肯吐字,沈馥见此,越发怒火中烧,恼的银牙紧咬,浑身发颤,发上那枚累丝攒珠簪子颤个不停,几近挤出字眼:“好,你不说,松亭芳主!给我去查个清清楚楚!” 此话一说,软玉大骇,匆忙攥紧沈馥衣袖,眼中含泪,殷殷切切,急得眼圈儿红透,颤声道:“好姑娘,倘或你真真为我好,那便莫要劳动芳主两人,我与你说,你可按捺火气不可?” 她这般悲切,沈馥自是心软,心间怒气满盈,却也暂时停下,去听软玉娓娓道来,见沈馥这般姿态,软玉才算稍稍松气,抹泪开口:“与姨娘无关,这事儿说来也是我自己失却分寸,这才让人钻空子……” 软玉不说犹可,细细说清后,沈馥骤然生出无边怒火,几欲生啖周芸母女皮肉,原来软玉前往正院服侍伺候齐氏,虽是谨小慎微,却身在正院,那沈郁周芸自然知晓软玉深得沈馥喜爱,借此机会便次次为难,先前芳主松亭二人探查软玉难处,亦与沈郁脱不了干系,但凡软玉半分不顺,她母女二人便以齐姨娘腹中胎儿为理由,轻则热茶相烫,重则藤条鞭笞,这才让软玉一身伤痕。 之所以遮掩,软玉也是担忧,虽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家姑娘借势令正院吃亏不少,但终究是借势,莫说整个沈家,就是一个藏珠院里头,都还不甚干净,倘若自己姑娘为自己跟正院对上,岂不是以卵击石?虽未必有性命之虞,但一旦有事,日后想要再做什么,可就困难太多,她不愿意自己姑娘因为自己而出什么事情。 沈馥自然知晓软玉心意,但心头震怒难消,葱指骤然攥紧桌角,碾的指尖发白,沉眉敛目,杀意蓬勃难耐,几个丫鬟惊得心惊肉跳,几乎就要开口劝说,然而正在此时,沈馥却骤然平静下来,收起捏到疼痛的手,云淡风轻般开口吩咐道:“这件事日后再说,去安排午饭,将泉哥儿接过来,这几天你们都悠着点,齐姨娘腹中那块肉怕是没这么容易生下来,你们别磕磕碰碰的,咱们惹不起,就躲一躲。” 见沈馥这般平静,三人都不由自主松气,尤其是软玉,心头大石降落,三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出门忙碌安排不提,留下沈馥一人留在房中,正午的太阳挪移,光影斑驳打在沈馥脸上,虽是午时,却显得有几分阴寒气息。 那日过后,沈家难得一见的风平浪静,沈馥安安稳稳管着齐姨娘衣裳进出,又颇有耐心演了演小姑娘家初管内务手忙脚乱的姿态糊弄沈老夫人,而沈老夫人跟齐姨娘也涟涟好转,至于周芸口中的、家庙的犯人,据说也已经在京兆尹的拷问之下松口,软玉留在藏珠院养伤不提,兜兜转转的,时间就到了初七,人说过了初七不是年,选秀一事,也开始提上议程。 但有些人并没有打算让沈馥安安静静过完这个年,初七这天早晨,沈馥还迷糊着在被褥里头汲取最后一点点温暖,齐姨娘流产的动静就飘到藏珠院来,外头晨星犹存,就有家丁执火,将藏珠院的门板拍的砰砰作响:“大姑娘!齐姨娘流产,阿郎夫人请您去正院!大姑娘!” 动静颇为凄厉,松亭芳主两人轮值守夜,登时就知不对,连忙入屋去找沈馥,软玉却已经伺候着沈馥起床更衣,沈馥这会儿刚刚睡醒,有些睡眼惺忪,但视线触及门外鲜明火光时,却骤然清醒,心头更是警铃大作,唇瓣稍抿,片刻后开口吩咐:“芳主,你去通知舅舅他们来一趟,松亭,你跟我去正院,软玉留下,倘若我出事,你替我,通知那位吧。” 沈馥不是蠢货,先前周芸一环套一环,让她明知而无法反手,如今这个关头齐姨娘又出事,自然是要落在她身上的,只是周芸如果这样就想打倒她,也还是想的太简单! 一时间,沈馥眼里点燃野火,她领着松亭,向正院的未知处缓缓而去,而芳主的身影隐藏消失在黑暗里,软玉则是满脸担心,半点不敢怠慢,匆忙去合欢树上悬挂布条,自己姑娘竟然选择向那位求援,想来凶多吉少,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处理,才有可能让姑娘成功脱身才是。 “齐姨娘如何?” 出乎沈馥意料之外的是,她到正院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当场抓下问罪的事情,反而显得颇为诡异的平静,沈琛只是着急,连沈老夫人跟周芸都没有急着给她扣帽子,但令沈馥心头隐约不安的,是携宁的态度。 第三十七章 清查 http://.biquxs.info/

沈馥心头沉郁,却没急着开口,好半晌,齐姨娘那扇从后隐隐约约透出血腥气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杨大夫手上沾血,满脸严肃,看着并不像有喜讯的样子,甚至指尖残存些许鲜血,更是看的沈老夫人心惊肉跳,而沈琛见此情景,也是心头发紧,试探着开口:“大夫……” 但沈琛不过刚刚吐出大夫两个字,杨大夫就先打断他言辞,向一旁药童拿来湿热布巾擦拭手掌,冷声道:“是对龙凤胎,没是没了,但那女子身体好,日后还能再怀,这些日子好好照顾照顾吧,老夫先行告辞。” 语毕,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带着一众随从出门离开,徒留沈琛面色难堪立在厅中,沈老夫人闻言更是头脑发昏,径直向后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好在携宁点绛两母女及时搀扶,否则这位老夫人便要倒在地上,但此刻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嘴唇颤抖着:“去给我查!谁这么狠的心,要害我沈家子孙!” 这声动静满是恼怒,周芸唇角稍稍勾起,上前挤开携宁,温和替沈老夫人顺气,眉眼温和,又带着些许危险,在沈馥看来,像是暗中窥伺的毒蛇,只听她温柔道:“母亲莫急,我方才就已经打发叠翠进屋去问,京兆尹审问那犯人,想来初八就会有结果,咱们家的事,他们不至于怠慢。” 话音刚落,房间里头就传来齐姨娘凄厉里带着悲苦的质问声,令沈馥脸色大变:“大姑娘!我不过是孕中脾气不好,责打软玉那婢子几回,你何至于不放过我腹中胎儿,那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啊!” 此话一出,沈老夫人脸色立马变得恶毒起来,只因为当初沈馥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当时她的确相信沈馥,但,如今齐姨娘真的出事,沈馥就是她首先怀疑的对象,沈馥张口想要辩解,偏偏这个时候,周芸的得意丫鬟,叠翠,又捏着齐姨娘衣服上一片带血布料出来,颇为得意的斜睨沈馥:“齐姨娘托婢子将这块布料带出来,说是藏珠院给的东西,她就是穿上后才不舒服,希望阿郎娘子能彻查一二。” “给我查!” 沈琛骤然暴怒,额上青筋尽数暴起,哪里还有平日自己努力维持的文人雅士模样?这副姿态更是看的携宁心惊肉跳,沈馥咬紧下唇,试图辩解:“这料子送到正院多日,并不只有女儿碰过,还望父亲跟齐姨娘不要做糊涂事才好,更何况送布料的丫鬟是红蕊,前些日子刚被女儿打发去曾嬷嬷处,倘若怀恨在心,故意陷害,也未可知。” 直到这个时候,沈馥才庆幸自己提早将红蕊提拔起来,今日有所用处,她并不觉得用红蕊顶锅有什么错处,这世道就是这样,恶人自有恶人磨,红蕊本非善类,但周芸此刻,唇角却浮现几分得意笑容,凑前伏耳在沈琛耳畔低声道:“如今府中可就泉哥儿一个男孩,大姑娘为泉哥儿做出什么糊涂事也是有可能的,还是体谅体谅吧,毕竟齐氏不过是个姨娘。” 这番暗中添油加醋的话并没有被沈馥听见,此刻冬日天寒,她跪在地上,松亭颇为心疼,上前想要给沈馥垫个软垫,免得自家姑娘冻伤,谁曾想,这副心疼沈馥的作态落在认定沈馥伤害沈家子嗣的沈老夫人眼里,就成了天大的罪孽。 不过一个眼神,重峦那张,古板、时常板着,有些像男人的脸上,就浮现出恶毒笑意,她的棉鞋踩在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松亭恍若未闻,只认真低头帮沈馥处理着,而沈馥的视线被松亭挡住,没能看见拿着平日里,用来拨火炭的烧火棍的重峦。 鲜红血液从松亭额角蜿蜒流淌,沈馥瞳孔骤缩,猛然抬头,才看见重峦高高抬起的手里,带血的烧火棍,一声,那根黑乎乎的棍子带着破风声再次砸下,沈馥来不及推开松亭,情急之下,只能搂着松亭脖颈,用脊背替她挡下。 虽是冬日,但重峦本就力气大,抡圆的这一下,打的沈馥心口发闷,眼前更是阵阵发黑,乃至口中逐渐弥漫血腥气,正在这个时候,宋肇却披风戴雪,匆忙赶来,看见他当成眼珠子般看重的沈馥这般凄惨,登时目眦欲裂,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踹在沈琛小腹处,将他踢倒在台阶,又扶起沈馥,口中犹恨:“当初行云下嫁,你应允不纳妾,不过几年就收娼妇入门,我当初也曾这般对你,如今行云去世,你倒欺负藏珠!怎么,欺负我长宁宋家如今无人?” 他这番话说的急,分明动真火,平日里沈琛早就低头,偏偏今天沈琛觉得自己有理有据,立马就要顶嘴,但宋肇是习武过的,这一脚踹的实在,他张口竟“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泼洒在雪地上,还冒着热气,看的沈老夫人心疼不已,上前查看,一时昏头,指责道:“你宋家势大欺人,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这小蹄子害我沈家子嗣,我们难道还收拾不得?你莫要仗着官位,就行杀人放火之事!” “我就是杀他又如何,你们有本事就去告告御状,看圣裁之下,到底是谁有道理,老虔婆,你口口声声说我家藏珠害你沈家子嗣,本官问你,人证何在,物证何在?我朝律法,污蔑官家子弟,按、律、当、诛。” 宋肇给气的狠,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霎时烟消云散,又变回当年那个京都里出名牙尖嘴利,姑娘家都能气死的宋家郎君,又挟带官威,风雷之势砸在沈家众人脸上,气的沈琛牙齿咬紧,咯咯作响,周芸却难得一见平静至极,上前道个万福:“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如今物证人证的确没有,但敢问宋大人,倘若人证物证俱在,又当如何?” “不如何,本官护短,公报私仇,如何?更何况藏珠身为嫡女,依律法,庶出子女在她面前等同奴仆,怎么,宋家规矩这样大?处理几个有错奴仆也要让主子偿命不成?” 周芸霎时噎住,这时候,早就被她通知的府医可算姗姗来迟,周芸这才稍稍松气,先将沈琛扶起,想要让府医医治,沈琛却赤红双眼,嘶哑声音开口:“不用管我,先去查查,齐姨娘那块布料,到底有什么东西!今日我定是要查清楚的!” 这府医脾气倔,偏不听沈琛言语,兀自拽来沈琛手腕探脉,确定没什么性命之虞后,才冷冷松开,上前打开药箱,极为细致戴上手套,捻起那块沾血布料,置于鼻尖轻嗅,却骤然脸色大变,似是不敢相信,又摸出瓷瓶,将瓶中液体滴在布料上头,只见原本鲜亮的衣料上,瞬间弥漫开不祥的沉沉蓝色,府医这才算做完,转身向着沈琛抱拳行礼道:“齐姨娘衣料上头有颇重的红花,但依小人看来,这红花似是刚下不久,否则的话,应当在下药当日就流产才对,如今的份量,经过几日弥散还有这样重,倘若当日就下,想来应该当场流产。” 周芸听见府医前半句话兀自欣喜不已,本以为府医能帮自己坐实沈馥害人事实,偏偏后半句,又无形替沈馥洗清部分嫌疑,这会儿沈琛正在气头上,倘若是平时,早就对沈馥下手,但,如今宋肇护着沈馥,他就算想对沈馥发火,也无可奈何,而沈馥闻言,倒对这位年轻府医高看一眼,这会儿松亭受伤,她不由得开口相求:“赵先生,我这婢子受伤,您是否能帮着看看?” 那年轻府医清冷脸上此刻才出现人应该有的诧异神情,他的视线从沈琛脸上挪开,最后落在松亭满是血迹的额头,还有沈馥唇角若隐若现那点血迹上,脸上浮现出颇为古怪的笑容:“大姑娘倒是良善,千金之躯,替一个丫鬟挡,这般善良的人,倘若能对幼子下手,我是万万不信的。” 这番话把个周芸气的仰倒,她心中暗恨,算计着等此间事平,就将这个半点眼力见的府医除名,免得碍事,而沈馥闻言也是微微发怔,旋即唇边笑容苦涩,也不言语,只扶着松亭慢慢行走过去,而正在这个时候,齐姨娘尖刻,几近绝望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阿郎,娘子,千万要替妾身做主!那软玉身上的伤痕可就是最好的证据,千万为妾身做主啊!” 这声音极为怨毒,在冬天听来就越发令人毛骨悚然,周芸脸上带着奇怪微笑,凝视沈馥,而之前一直装柱子的沈郁,也在此时开口,却不肯撄宋肇锋芒,只看似公允道:“如今松亭姑娘也受伤,大姐姐这样看重,想来也是极为心疼软玉的,齐姨娘所言,不可不信,但宋大人说的也对,姐姐是嫡女,打杀了一个庶出,还没落地的孩子,的确不算什么,只能说,姐姐做事果断罢了。” 沈馥不打算理她,兀自带着松亭,领着府医一同往藏珠院去,想要替松亭裹伤,沈琛看此情景,心头恼怒,想要上前阻挠,但宋肇却挺身而出,拦截沈琛,一句话差点没气死一群人。 “本官今晚,留宿沈家。” 第三十八章 千钧一发 http://.biquxs.info/

等到沈馥把松亭扶回藏珠院的时候,只有芳主出门迎接,软玉却是不见人影,只有合欢树枝上的布条在风中轻轻飘荡,这会儿日头已经从天边缓慢的露出暖光,然后逐渐烧红云彩,攀爬着,要降临人间,但暖融光华融不开沈馥心头寒冰,她呵出口白气,沉默而无言的,回到自己房间独自面壁。 沈家这边动静方平,京兆尹那边,阴森,寒冷的地牢里,却产生新的动静,靴子踩在地面的声音,缓慢而平,牢房中偶尔有老鼠吱呀动静,显得越发可怖,油灯的光焰摇晃,蔺赦跟软玉的脸在光影下隐约,两个人都没有表情,只是缓慢的走到一处牢房,蔺赦亲自打开房门,低声道:“这就是明日会诬告你家姑娘的人,你如何做?” 蔺赦视线冷凝,没有多说什么,他深知,这个名叫软玉的丫鬟是那姑娘的命门,或者说,只要对她好,都能成为她的命门,但软玉不同,她太过心软,容易成为压死藏珠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只能以这般姿态强硬的,替她尽可能弥补,抹杀可能伤害到她的东西,譬如软玉的软弱。 软玉的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看他满身血痕,分明是用过刑的,却无端觉得,眼前这男子,身形好生熟悉,但就在这个时候,沈馥当日遭受家法的情景却骤然出现,逼得她心头发疼,平日里连对一群小丫鬟们说重话都不舍得的软玉,此刻满脸狠倔,素来捻针绣花的手此刻毫不颤抖的握紧金簪,狠狠向那人脖颈扎下,却在看见对方长相的瞬间停手。 “怎么是你……” 天色渐亮,软玉也在这个时候面色苍白的回到藏珠院,而松亭因为头部受到重创的原因昏迷不醒,沈馥没有询问软玉去做什么,而是安静的坐在桌前练字,簪花小楷一个个落在纸上,显得颇为娟秀,而藏珠院外头早就被沈琛派来家丁看管,整个沈家,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阿郎,京兆尹已经把人送过来了,就在门口跪着,等着您发落,但证词却没能拿到手,他说要亲口跟您说。” 沈清立在沈琛身边俯身低声说到,沈琛一夜没睡,眼下乌青浓重,身边屋子里头还传来齐姨娘呜呜咽咽的声音,令他越发心烦意乱,偏偏宋肇还没回宋家,在他看来本来很好解决的事情现在就不得不走明路,这让他颇为烦躁,毕竟这么多年,甩锅给沈馥已经成为习惯,如今要正大光明的清查,还是令他颇为不习惯的。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宋肇倘若真的因此抓到什么把柄,御书房走一趟,他就有可能因此仕途失意,容不得他不重视,想到这里,沈琛眉头紧紧皱起,抬手吩咐道:“你去把人弄进来,然后通知大姑娘,宋大人来这里一同审,再去将老夫人,齐姨娘,夫人一同请来。” 沈清闻言,躬身接下吩咐,毫不怠慢的往藏珠院去,沈琛掩唇轻咳几声,有些得意,他就不信,当众审人,宋肇还有什么理由为难他。 在藏珠院里头,沈馥手腕平稳,字迹颇为清晰,这会儿外头突然下雨,挂在合欢树上的布条给彻底打湿,沁出深色,显得颇为碍眼,沈馥抬眼去看的时候,只觉得心头沉闷,正在此时,沈清温和有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让沈馥手腕一抖,纸上洇开一大片墨痕,十分突兀:“大姑娘,京兆尹那里的犯人已经被押到府上,阿郎让我过来请您过去看看,当面对质。” 沈馥闻言,将手中毛笔搁在一边,缓慢起身,她没怎么睡,精神显得不是太好,但仍旧端庄,推门时,软玉已经备好大氅汤婆子等东西立在门口,沈馥看见,不由得稍稍发怔,软玉却没说话,只体贴的替她系好大氅,又塞上汤婆子,撑着伞,跟着沈馥,两主仆缓慢而坚定的向正院走去。 “见过父亲、母亲,祖母,舅舅。” 正院里头,沈琛周芸已经高坐等候,齐姨娘因为刚刚小产过的原因,脸色颇为苍白,整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对劲,更是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沈馥,沈老夫人自然将携宁点绛也带过来,点绛早就听说沈家这几天出的事情,此刻带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沈馥,她身为携宁的养女,年年来往沈家,当然也知道沈家后宅不平静,自然对于齐姨娘突然流产的事情看的有几分清楚,只是她总想着,倘若沈馥出什么事,她就有机会夺走某些东西。 而沈郁却难得一见的平静,眼观鼻鼻观心,淑女姿态喝着茶,半点目光都不给沈馥,宋肇则对沈馥投以安慰的眼神,沈馥长长吐出口浊气,上前坐在宋肇身边,温香则是紧张不已的看着门口,手中手帕被她攥的变形,而沈琛脸色阴郁,手指轻敲桌面,开口:“去把那贼人带上来!” 实际上早就有家丁把人压在门口,就等着沈琛这么说而已,沈琛此刻开口,那人立马就踉跄着被推进正厅,跪在地上,身上的血腥气格外浓郁,齐姨娘刚刚流产,此刻嗅到这个味道,登时反胃要吐,一旁的叠翠连忙上前伺候,齐姨娘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吐出点酸水,但是叠翠亲自伺候这个细节,还是没能错过沈馥的眼睛,她眼睫轻颤,佯装无意:“叠翠姐姐什么时候变成齐姨娘的丫鬟来着?” 周芸闻言,撇茶沫的动作稍稍停顿,片刻后重新开口:“我打发去的,毕竟齐姨娘初来乍到,可怜的很,叠翠虽然比不上软玉细致,但也是个玲珑心肝。”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沈馥心知周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个性,自然不会相信周芸有这般好心,但既然周芸这样说了,她也就应付应付相信,心里却认定齐姨娘跟周芸,私下定有勾结。 既然动了这个疑心,沈馥就免不了要开始猜测周芸齐姨娘的交易,但在她看来,齐姨娘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周芸惦记的事情,而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跪在堂下的人却突然抬头,沈馥视线落在他脸上的瞬间不由得倒抽凉气。 这位青年虽然脸上血迹斑斑,更有累累伤痕,但分明就是那天她跟软玉看见的,跟温香私下相会的韩姓男子,此刻他面色死板,目光混浊,当视线落在温香身上的时候,才骤然爆发出精光,而此刻沈馥暗道不妙,想要开口阻止的时候,他却提前一步:“小人韩明,先前曾跟随齐姨娘,老夫人一起去家庙,大姑娘因此安排小人暗中谋害两位,还请阿郎责罚,此事全因小人猪油蒙心,与软玉无关。” 他一开口,就将沈馥拖下水,甚至连累软玉,沈馥不由得瞳孔缩紧,瞬间想到那天软玉弄丢的香囊,心头像是被无形手掌攥紧,她惊怒回头去看软玉,而宋肇此刻也不由皱眉,失望的目光落在软玉身上,软玉微微抿紧唇瓣,不说话,沈馥含怒开口:“你莫要血口喷人,我院中软玉何曾与你私相授受?” 她虽知道如今这韩明敢扯软玉下水,定然有所倚仗但她不死心,或者说,哪怕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让软玉名声有所损伤,而软玉看见她这般,心头拧紧,视线也落在韩明身上,想到牢狱里头的一幕幕,心头越发疼痛,韩明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忍着疼伸手去怀中,摸出一枚沾着血迹的香囊,恭恭敬敬双手捧高:“阿郎请看,这就是软玉贴身物件,倘若没情分,小人这种人,怎么能拿到手呢?还望阿郎明察。” 沈琛一个眼神丢给沈清,沈清稍稍颔首,上前接过那枚香囊,递给身为软玉嫡亲妹子的温香,软玉隐约带着期冀的视线落在温香身上,温香明知这枚香囊的来历,却无视软玉目光,暗中想到:“姐姐,为了我跟韩郎,就请你死一死吧。” 她佯装认真的将那东西拆开,翻来覆去的检查过几回,一句话将软玉打入地狱,没有犹豫,唇瓣微微分开:“回阿郎,这就是奴婢姐姐的手艺,我记得很清楚。” 软玉的心骤然跌进深渊,她脸色惨白,扯出个笑容,看的温香心头大动,有些不忍,但如今要她改口,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别开头不去看软玉,沈琛却打算借题发挥,看见自己女儿贴身婢女出这种事,他心头反而快意,带着稍稍得意的笑容看向宋肇:“大舅哥,软玉这丫头行这种丑事,想来藏珠管人也有些过错,再说,如今也坐实齐氏的事情跟她有关,如何?” 宋肇有些不忍的看着软玉,以他的心性,这时候对软玉已有杀心,但他知道沈馥向来重情义,断然做不出弃车保帅的事情,嘴唇反复张合,最后也只能长叹,但令在场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软玉经此事,竟有几分无悲无喜,只是起身,向沈馥,沈琛一众主子认认真真,结结实实的叩头,朱唇轻启,像是无数次帮沈馥辩解那样,轻柔开口。 “奴婢,愿以性命替大姑娘澄清,此事与大姑娘无关!” 第三十九章关入祠堂 http://.biquxs.info/

话音刚落,软玉就毅然决然一头撞上厅中柱子,正是冬日,艳红鲜血从柱子上蜿蜒流下,看的众人心惊肉跳,沈馥骤然呆怔,上辈子的记忆此刻如潮涌来,让她头疼欲裂,看向周芸温香的视线更是像要吃人,周芸怡然不惧,温香却害怕不已,她深知自己姐姐在大姑娘心里的地位,如今算是她亲自逼死大姑娘,自然知道大姑娘对自己的仇恨,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大姑娘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不可能再蹦哒,所以也就松口气。 “舅舅,帮我救软玉。” 沈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口向宋肇请求,宋肇重重叹气上前亲自将软玉扶起,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想将沈馥带走,避免被这沈家众人祸害,但沈琛难得有机会能打击宋肇,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宋大人,软玉这个丫鬟您要留,我不说什么,但藏珠是我沈家女儿,家务事,宋家人还是不要多管吧。” 宋肇闻言,含怒转头,眼中满是怒火,但沈琛半点不怕,原先没什么底气这般打脸宋肇,如今可是理直气壮,他还就不信,自诩君子的宋肇真能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下手!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但宋肇极为心疼沈馥,这个时候更是不愿撇下她,只见宋肇不顾沈琛,径直上前就要将沈馥扶起带走,然而沈馥却不愿意让疼爱自己的舅舅为难,她稍稍用力,挣开宋肇用来搀扶她的手,又俯首向宋肇道:“舅舅,我不会有事,您替我照顾好软玉。” 沈馥这般姿态,让宋肇想起当年旧事,想要强行带走沈馥的手僵直在原地,他长长叹气,没再说什么,而是选择尊重沈馥,将软玉带走,临走时仍不忘警告沈琛:“倘或藏珠有事,你沈家与我宋家,再无瓜葛。” 这话听得沈琛脸色大变,咬牙切齿看向宋肇远去的背影,却恨得无可奈何,视线重新落在沈馥身上,冷声道:“来人,给我把大姑娘关进祠堂,等什么时候齐姨娘身子好,什么时候再把她放出来!” 惩罚有些重,谁都知道沈馥娘胎里带出来不足,从小体寒,冬天更是严重,祠堂是沈家少数几个没有地龙的地方,又近临靠水,最是森冷阴寒,齐姨娘刚小产,虽不需要坐正儿八经的月子,却还得坐个小月子,这般十几二十天的,沈馥身子弱,不说丢命,却也得狠狠的伤着元气,但沈琛没有考虑过这桩事,在他看来,只要满足自己的威严跟对沈家的掌控就可以,他不喜欢有人压在头上的感觉。 沈馥没有反抗的被丫鬟带入祠堂,周芸跟在她后头,冬雨已经停歇,乌云逐渐消散,沈家的祠堂通体墨黑,显得颇为瘆人,那些丫鬟本就是墙头草,如今沈馥式微,推搡动作就格外重,还没进门,隔着门槛,这两个送沈馥过来的丫鬟就骤然把人推进门后,门槛将沈馥绊倒,她的手掌狠狠蹭过青石地面,疼痛钻心,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逆着光抬头去看周芸,光线不算刺眼,周芸脸上轻微、忍耐的得意被她尽收眼底。 “大姑娘,您稍等,芳主松亭那两个小妮子过会儿就过来伺候您,人说虎毒不食子,阿郎也不至于真的要逼死你。” 周芸假惺惺用帕子掖过眼角,想着这张她精心织就的网终于将沈馥扑杀,微微得意起来,外头有冬日来不及躲避的蝶,从积雪花枝坠落,冻僵的东西见不得来年的春,就算没摔死,奄奄一息,又怎能苟延残喘,乃至重新振翅呢? “姑娘……” 松亭芳主匆匆来到祠堂时,月上柳梢头,铜锁悬在门上,冷光森森,祠堂前那片湖泛着寒凉,松亭额上裹伤,芳主更是捧着汤婆子,想给沈馥送进里头,稍稍暖身,但锁扣木门,只能堪堪看见沈馥苍白面颊,再多的,却什么都做不得,芳主悲从中来,低声呼唤。 身子早就有些冻僵的沈馥这才醒转,先前蹭破的手指微微动弹,她口中呵出白气:“从窗户进来,正院那位还没胆子直接把我弄死。” 她语调仍旧平稳着,因身体带来的虚弱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芳主心头大怮,领着松亭翻窗进屋,饶是她们习武多年,也免不得给屋中寒气侵染,念及此害,两人不敢怠慢,匆忙替沈馥穿上雪狐裘,又替她换麂皮的靴,汤婆子有些烫人,却让沈馥脸色好转,透出点红::“不要轻举妄动,白日里你跟松亭在我这轮值,这枚芸草玉佩是齐姨娘给我的,如今看来,她与正院那位定然勾搭在一处,你们暗中查是什么缘故,这枚玉佩留着,不管此事与正院是否有关,屎盆子都给我扣她们头上。” 那枚沾血玉佩被她强行塞进芳主手里,夜深露重,屋中越发森冷,烛火早熄,冷白月光泼在雪狐裘,泛出幽冷白光,芳主松亭虽没法子给沈馥带厚实被褥来,却也伺候着沈馥安眠,身下褥子并不厚实,冷意直入心尖,沈馥嘴唇发白,却无心考虑这些,想到软玉额角血迹,她只觉心中有烈火在烧,松亭芳主早就前去正院打探,并不在身边。 猝不及防的,一床厚实棉被兜头盖脸落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百濯香气息,熟悉温暖,沈馥眨眼,泪水打湿鬓发,她没说话,只沉沉发声:“嗯。” “嗯什么?你们主仆当真一个德行。” 立在祠堂里的某人给她气笑,清朗声线含怒,隐约带着点无奈,沈馥窝在被窝里头稍稍卸下钗环,外宿祠堂,她并未更衣,只稍稍探头,认真道:“多谢九皇子赠被之恩,臣女要休息,还请九皇子自便。” 蔺赦本就气她如今处境,又遭此对待,越发心中恼怒,俯身向沈馥,直逼得她瑟瑟后躲不提。 “娘子,先前您说过的,只要将大姑娘推倒,您就帮我留在府中,此话还做不做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祠堂里头沈馥蔺赦之事不提,正院却烛火通明,本该好生休息的齐姨娘此刻惨白着脸,坐在周芸下手处,手指攥的发白,周芸戴兔皮昭君套,正中嵌红宝,好似滴血,犹可窥见当年风韵:“你急什么,这大姑娘还没倒呢,过几日宋家婚约解开,我就向阿郎提这桩事,你先回去养好身子,日后再怀才是正经。” 茶盅里头白气氤氲,玻璃灯光辉煌煌,但齐姨娘放不下心,待要开口,周芸森冷目光投来,又让她收声闭嘴,恭恭敬敬退出门去,而齐姨娘刚走,周芸手中茶盏便重重拍在桌上:“得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处理干净,当真以为原先肚子里那块肉能让她留下来?” 叠翠立在身后,恭恭敬敬应承,两主仆又私语盏茶时间,才熄灯就寝,而屋顶上头,一片青瓦被松亭小心放回原位,她只觉心跳如擂鼓,惶急不已,匆匆忙忙往祠堂去。 “姑娘…!” 事关重大,松亭半点不敢怠慢,径直撞进祠堂,却意外看见抹黑色身影翻窗而出,自家姑娘满脸不忿,见此情景,松亭有些犹疑,而沈馥这会儿面红心跳,兀自咬唇生嗔,见松亭回来,方觉不对,收敛情绪问道:“如何,打探出什么事没有?” 松亭看沈馥这样,才松口气,她身为宋家出身的暗卫,自然是希望沈馥嫁进宋家的,但她也知晓,主子们的事情,往往难说:“正院那两位是有勾搭,想解开宋家婚约,周氏以让齐姨娘留下来为代价,换齐姨娘合作,但周氏又有杀人念头,想来是想空手套白狼。” 沈馥闻言,冷笑出声,只觉自己当真是犯痴,竟然忘记自己父亲最好清名,姨娘就算产子,也不能在府中久住,齐氏想来是不甘回山中独守空房,这才跟周芸做的交易,周芸也是好算计,这般一石二鸟。 她这样想着,心念一转又想到红蕊,那日布料出事,周芸只盯着她咬,想来红蕊也是另有出处,否则以正院这股心狠手辣的劲头,怎么会放过红蕊。 登时,沈馥心下就有计算,谋划着如何将自己从如今险境救出,而就在这时候,芳主也匆忙回来,身上却带着淡淡血腥气,张口道:“姑娘,那沈清不干净,方才我要离开正院时,却看见沈清进周氏的屋子过夜,我一时心神大乱反被他察觉,动手之下他受了点伤,明日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她呐出这桩大事,饶是沈馥也不由得心神慌乱,上辈子她从不知道周芸私下还有这份动静,这可是大大的红杏出墙,她又想到那天在西厢时望见沈清,灵台骤然清明。 既然沈清跟周芸有这份情谊,那日齐氏又是被他带回来,想来齐氏流产也跟他脱不开干系,但如今只不晓得,齐氏是真舍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跟周芸同流合污,还是被迫如此。 沈馥不由得皱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青石地面,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动静,好半晌,她才示意芳主松亭两姊妹伏耳来听,小声吩咐:“这几日还是看紧正院,寻个机会去探探齐氏口风,到时候再来回我,这芸草玉佩,也给我丢正院里头。” 第四十章 周芸入宫 http://.biquxs.info/

周芸自然不知道祠堂里头这番吩咐,她暂时也没什么心思去知道,年后宫中头回召请命妇的旨意就已经落在她手上,往年都是沈老夫人入宫,再不济也请沈馥充数,她说到底出身不好,进宫这桩荣耀是轮不到头上,但今年凑巧,沈馥祠堂禁足,沈老夫人说到底年纪大,经过那样重的伤,人还是懒,没法进宫,沈家也不能没人,自然就轮到她。 一大早,周芸就起床梳洗,连带着沈郁也点妆绾发,花种磨的胭脂口脂细细润泽面颊,脂香粉艳,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沈郁双髻丱发,面容格外娇俏,正是年节,她披身胭脂红鱼目绫的衣裳,琵琶袖口绣彩蝶团花,劈丝飘忽,璎珞璀璨,分外喜人,周芸圆髻簪金雀,雀口衔串米粒红宝,熠熠生辉,两母女相视而笑,经年藏在心中的郁结都吐出般,沈郁妙目含笑:“母亲,今日入宫,咱们着力讨皇后娘娘眼缘,日后好处多,哪怕祠堂那位给放出来,咱们也半点不怕的。” 周芸不答话,叠翠小意进屋,伺候这两位出门,府门口,垂花门残雪未退,下头马车早早候着,檀木小凳上搁置菱纹软枕,供母女踩踏上车,车厢摇摇,里头水晶莲花炉吐出烟气也动摇起来,周芸支着下颔,眉带得意:“你说的是,只是祠堂那位还能不能出来,也是未可知,齐氏我不打算留,索性将这条人命也栽那妮子头上,斩草须除根,她忒会兴风作浪,倘若出祠堂,九皇子,宋家那位,给她用起来,可不是好相与的。” 她提及蔺赦、宋衿两人,无端就搅动沈郁心中春水一池,水波拍岸,却扰出桩桩件件难堪事,车厢里头金合欢的气越发浓,沈郁心烦意乱,柳眉带嗔,鲛绡帕给掷在桌上,她不回这话头,只避开,轻描淡写说起另桩事:“那姓韩的男子,跟温香有几分情,怎么处置?” 周芸听她提及韩明,亦然犯愁,大红丹蔻染的指尖艳色夺目,此刻散乱戳弄车厢软垫,她张口欲言,又顾及温香伺候日久,深知正院私下行事,不可轻易处置,竟有些犯难,沈郁手执香匙,漫不经心填平香灰,眉间阴鸷好似名画墨点,颇为突兀:“跟齐姨娘一道上路吧,免得多生事端。” 她这般心狠手辣,令周芸也心头微跳,待要再言,外头尖锐动静打断,那太监带点余姚口音,又长长拉长尾音,听着颇为怪异:“宫门已到,请诸位命妇下车,乘轿入宫…!” 一阵下车动静后,就是命妇间互相问候,周芸母女平日不被命妇们待见,这时节自然也没什么人管她们,宋夫人远远的隔着人潮望见这两位,眉间因沈馥而带上的忧心更添恼怒,又有命妇贪图长宁街宋家荣华,上前要攀谈:“宋夫人为何如此闷闷不乐?年中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本不待见这类女子,但见周芸无人搭理,难免心生恶念,此刻见那命妇满脸恳切,又想到宋肇带回重伤软玉,手中稍稍用力攥紧软帕,眉头稍松,唇角微微牵动,显得颇为勉强:“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那外甥女沈馥,家里不怎么太平,她自幼失怙,我这个做舅母的自然操心,如今沈家当家主母也在,我虽担心,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宋夫人生的端庄,此刻眼角微红,隐有泪光,手中帕子小心拭过眼尾,在她身边的命妇都深知她性子要强,如今当众落泪,颇有物伤其类之感,对那胭脂巷里头出来的瘦马续弦,越发看不过眼,毕竟谁家里头没几个瘦马出身的妾室呢。 “皇后娘娘请沈夫人入宫叙话…!” 方才那传旨公公去而复返,将皇后娘娘母亲姊妹送出后,却唤的是周芸,往年惯例,如今该唤宋家夫人入场才是,这般做法,惹得众人纷纷侧目,而周芸呢? 她母女二人自入宫来皆屏息敛声,不敢多言语,宫中不比长公主府上,皇宫禁地,天家所在,倘或行差踏错,皆是灭顶之灾,而当召声落下时,两母女纷纷抬头,看见那掌事太监手执麈尾,无须乃至过分白净的脸上包含和善亲近笑意,好似看出两人心境,他复开口道:“二位,快随咱家来,莫要让皇后娘娘等才好。”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周芸眼里星星点点燃起期冀与得意,她回首,广袖随着动作画出一道飞扬圆弧,衣料摩挲声作响,却没人说什么,隔着人潮,她跟宋夫人对视,微微起唇,无言开口:“宋夫人,我家大姑娘轮不到你救。” 鲜明至极的耀武扬威,宋夫人却不恼,悠哉望周芸远去背影,方才还想讨好她的那命妇不知何时融进人群,再看不见,她那对卧蚕眉此刻彻底舒展,菩萨目也微微敛合,竟唤丫鬟搬来绣敦,当众坐在阶下,她深知今日,皇后的召见会来的很迟很迟,那椿跟自己小姑子息息相关的经年往事,今日好不容易给皇后抓着机会报复一二,怎么会不好好为难为难呢。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周芸伏在皇后面前,长信宫中,自嫁进沈家来,头回诚心诚意行大礼,皇后高髻凤冠,杏黄蜀锦团花纹袍,金丝银线绣凤,此刻拢个鹅黄丝绣金锦套的汤婆子,丹蔻鲜红,修颈玉面,却威严有余,温婉不足,她凤眼冷淡,却又朱唇带笑,审视着跪在自己面前这对母女:“本宫对这几日沈家之事有所耳闻,沈大人身为朝中栋梁却后宅不宁,沈夫人,你可知罪?” 她不令周芸母女起身,偏要这位瘦马出身,却得为正室的女子跪着听训,先时言辞春风化雨,温柔可亲,提及后宅,却骤降雷霆,知罪二字更似重锤,砸碎周芸几分计算,唯剩安分二字。 虽是隆冬,但周芸额上细汗密布,只觉难耐,她悄然攥紧掌心,拉回心神,心中计较的快,两道黛青柳眉平和垂低,显出温驯味道,那双狐狸眼此刻半合,倒也纯良:“臣妾知罪,只是院中人难管,臣妾出身不好,难免束手束脚。” 知罪倒也知罪,却不肯轻易应承甚么,态度圆滑,姜后心下冷笑,洞察周芸不见兔子不撒鹰本性,却不急点破,葱指点上桌面,随手将汤婆子递给一侧宫婢,笑道:“沈夫人如今身为命妇,说什么出身?这位是沈二娘子吧,倒也俏丽,如今小四府中空着,待会儿留下见见面。” 她凭空给周芸沈郁画个大饼,沈郁却心头发苦,她自然愿意嫁进皇宫,却惦记着九皇子府中位置,谁不晓得九皇子生母左贵妃是皇上心尖人,皇后空有名分却不得圣恩,再加上北疆王一派立在九皇子身后,说什么,四皇子也是比不得。 但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更何况周芸不信这些,她自己吃够出身不好的苦头,自然对蔺殊这位正宫所出高看不少,此刻虽知皇后不过是画饼,也心头雀跃,眼帘稍稍抬起觑自己女儿,指尖捻着帕子,屈膝行礼,衣上孔雀振翅欲舞:“娘娘厚爱,臣妾不敢辞,如此重恩,若娘娘发话,臣妾必定尽力而为。” 这就算应承下皇后先前为难,却仍不肯捅破窗户纸,周芸深知宫中隔墙有耳,其间罅隙深可吞人,自然不愿自己先交出把柄,原先在青楼里头勾心斗角,凭的就是这份谨小慎微,如今自然没有忘,姜后见她如此行事,反收几分轻视,唤来婢子赐座,开口道:“这话说的委屈,宋家素来势大,朝堂上男子们的事是陛下管,但这女人之间要如何,本宫还是说的上话,今日动劳沈夫人你,是说说沈、宋两家婚约,早日解开。” 此刻姜后身后屏风却骤然有珠玉细声,惹得周芸沈郁侧首去看,却又毫无人影,偏不好开口相问,只得入座,周芸惴惴不安,臀只挨凳三分,不肯多坐,沈郁更是持晚辈礼节,伺候在周芸身边,姜后见此,心下认定这对母女可做棋子,周芸却好似不知,直到婢子奉上热茶,她用过后开口,才令姜后心下警醒:“娘娘有旨,不敢不从,但宋家势大,更遑论当日宫中亦曾来人,倘或事后有仇,臣妾母女二人,可未必受的住。” 她说的是当日蔺殊前往沈家送礼,这桩事姜后并非不知,但她所出皇子尽数早夭,如今膝下儿郎唯有蔺殊,难免珍视,自然不以为蔺殊送礼有什么不妥,闻言更是不放心上,言辞安抚道:“此事莫要多心多虑,本宫自有决断,但宋家势大,年后宫中选秀,份额早定,宋家十取六七,颇为霸道,婚约若解,沈家藏珠蒙尘,到时展贝生辉。” 此言颇有自信,姜后又恃身份尊贵,凤眼含威,周芸不语,垂首抿茶,指尖摩挲茶盏,暗中计较,又望沈郁,往日诸多难处涌现,勾她出身之感,遂定心决意,攀凤羽翼,替沈郁改动出身缺憾,从而施施然开口,温和道:“娘娘远虑,臣妾自觉弗如,还请娘娘宽心高坐,臣妾定不负今日所托,宋家婚约,不日即解。” 第四十一章 风起于萍末 http://.biquxs.info/

姜后闻言心下安定,又同周芸寒暄几句,就打发婢子去库房取物,那宫女捧来个铺锦木盘,上头宝光盈然,如水将泄,周芸起身去看时,但见内里美玉镶珠,颗颗圆润,是品相极佳的南珠,鸟雀之属,皆以南珠点睛,颇为华美,她骤然想到当日沈馥所得,长公主所赠头面,眼前这副,有过之而无不及,姜后葱白手指拂过,含笑开口:“这副东西是本宫当年入宫时最喜欢的,如今年纪大,这套又鲜亮,不适合再用,横竖留在库中都得留灰,便给展贝用吧,可不仅仅是淑宁有头面。” 她面色平和温柔,饶是沈郁心仪蔺赦,也难免心动,姜后见她起意,眼中得色瞬息闪过,又跟周芸寒暄片刻后,将两人打发,而两母女刚出门,蔺殊就从屏风后转出,姜后满面温和,蔺殊却面色不佳,径直捡个座位坐下,早有宫婢烹茶来奉,他剑眉拧起,挥手让婢子退下,才开口:“沈家二姑娘出身如何,母后难道不清楚?” 蔺殊开口就点出沈郁出身问题,姜后手中握着茶盏,柔荑稍稍用力旋转,垂眼看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片刻后才端杯饮茶,含笑开口,发上东珠轻晃,映着眼中笑意:“自然是清楚,但出身不高,才好用,母后知道你惦记沈藏珠,宋家的势力自然是好用,只是不解开婚约,你如何才能上手?” 姜后啜饮温热茶汤,点脂双唇微分,抿进碧绿茶水,再抬眼,两母子相视而笑,宫外用地龙温养着的水缸中,青萍微动,时有风起,却不知风往何处,吹倒何人。 沈家祠堂,沈馥同松亭芳主于蒲团上清心定念,日头正好,叩门声骤然响起,先缓后急,连成片急促音浪,其中织进红蕊声响:“大姑娘,大姑娘,快开门,婢子有急事相告,还望姑娘见我…!” 祠堂三人对视,芳主先去,木门稍稍开缝,于缝隙中窥见红蕊容颜,平日里拈黛抹脂的妖冶面容此刻脂粉未施,焦急而诚恳,芳主却心冷如铁,不肯轻易放人,沉眉敛目,正色相问:“姑娘如今禁足,不可轻易见人,你有甚么事?” 这红蕊平日也高傲惯,今日却凄然慌张,鬓发散落也顾不得,兀自哀哀,手掌攥着门板缝隙就想入内。好在芳主习武,力气不小,倒也未曾让她得逞,她见如此,噗通就跪,砰砰给芳主磕起头来,额上很快青紫浮现,看着颇为可怜,芳主回头看向沈馥,启唇欲言,沈馥却不为所动,跪在枯黄蒲团上叩首,平静道:“让她隔着门说,如今不是普通时候,经不起再出事。” 芳主将沈馥言语尽数跟红蕊说出,红蕊登时落泪,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楚楚可怜,却仍旧记着当初被沈馥收拾的事,不敢再闹,从袖中摸出那枚沈馥送给齐姨娘的同心簪,递给芳主,颤声开嗓:“我与齐姨娘是割头姊妹,虽知她糊涂行事对不住姑娘,但如今正院要卸磨杀驴,她求我来找姑娘,好歹再帮她一帮。” 红蕊说完,生怕给沈馥惹麻烦,竟也不再多留,提裙踩履匆忙离去,芳主不敢怠慢,又看四下无人,轻叹出声掩好门扉,又示意松亭前去守着,这才跪在沈馥身边,小心询问:“姑娘,这枚同心簪如何处置?” 沈馥合眼,闻言不睁,只俯首再拜,因禁足缘故,她未曾束起青丝,此刻长发垂落遮掩面容,冷淡音调从口中传出:“帮自然是要帮,但齐氏白眼狼,喂不熟,倒也没必要出大力气,入夜时你替我传信,要她助我,倘若她照做,就辛苦你跟松亭多多看顾。她倘若暗中通知正院那位,那就没必要伸手,切记不可以身犯险。” 芳主依言应承,自去找松亭商议不提。 此时周芸携沈郁恰巧回府,齐姨娘虽求红蕊往祠堂求助,明面上却仍要佯装不知周芸算计,领着正院分派给她那些丫鬟婆子,打扮的极素净,立在垂花门下等候迎接,周芸正因姜后赏识而欢喜,下车时又见齐姨娘身穿菊绿雀纹窄褃袄,系条豆绿裙子,首饰钗环不多,又皆是银器,颇为清新简朴,倒对齐氏看顺眼不少,下车时又勉励宽慰她几句,便领着沈郁往屋中走,待两人离开,红蕊才从阴暗出窜出,伏耳去齐姨娘身边,面色带喜道:“姐姐,大姑娘将同心簪收下了…!” 那齐氏正流产过,身子虚,强撑前来迎接周芸已是勉强,又听红蕊这般,心下笃定是喜,不免松气,再撑不住,杏眼一阖,径直昏厥过去,惊的红蕊去扶,又连声唤人,匆忙回屋不提。 齐氏虽说流产,没了肚子里那块肉扶持,府中人不大看得上,但沈琛怜香惜玉,待她却还有几分好,听闻齐氏昏厥,沈琛下朝便赶去正院宽慰,此时齐氏方醒,面色惨白,那张颇有江南女子秀气的脸蛋显得楚楚可怜,沈琛只当她是心痛骨肉之死,好声宽慰道:“你莫要伤心,虽说藏珠是我沈家长女,但行如此恶事,定要受些许惩戒才是。” 说到沈馥时,沈琛竟有些切齿之态,于齐氏看来,只觉心头惶惶:这般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爱重的男子,对她一介妾室,又能有几分真情?思及此事,齐氏只觉这沈家好似龙潭虎穴,徒留无益,越发伤感,乃至泪水涟涟,沈琛虽有心宽慰,却也不是什么多情男子,此刻见她如此姿态,难免心生烦闷,欲要拂袖离去,又恐后院里头人多嘴杂,传出什么名声,只得耐着性子劝说。 不得不说,沈琛在这方面实在小心过分,好在这种让他难耐的劝说并没有持续多久,正院里头就打发人来找,温香那张跟软玉相似,神气却截然不同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有些憔悴,恰巧红蕊路过来端茶,她就挤出笑容,道:“红蕊姐姐,娘子打发我来找阿郎,我瞅着里头正在说话,不好贸然,你替我辛苦辛苦罢。” 红蕊目不斜视,只轻轻颔首,将过温香时,却突然压低嗓音,小声询问:“那事是不是真的?你倘若哄我,这几条人命可都在你手里,仔细些。” 温香几不可见的一点头,红蕊这才放心进屋,先将茶盘放稳,才小意上前:“阿郎,正院使唤人来找,想来是有正事。” 沈琛闻言,如蒙大赦,眉头尽数松开,随意安抚齐氏几句,就匆忙离开,走前竟不忘再看眼红蕊,这个先前险些被他收进房中的婢子,齐氏见此,脸色越发凄苦,水湾眉尾低垂,显示出愁苦之态,红蕊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只得先上前好言劝慰:“男人不过如此,姐姐你还在坐小月子,万万哭不得,倘若伤着眼睛,可怎么办呢?” 齐氏泪水难止,那方绣兰软帕给她眼泪沾满,兰花转深,显得颇为凄惨,好半晌,才收泪擦拭,红着眼圈觑眼红蕊,问道:“那温香可认定此事是真?她为甚么要出卖周氏母女,倘若她不言,我万万想不到周氏这般心狠的。” 原来竟是温香传信告知齐氏周芸打算,红蕊见此,心道无奈,温香同那韩明之事,虽不能说人尽皆知,但府中几个平日消息灵通的丫鬟,都是一清二楚,对自己姐姐腹中胎儿下手的自然不是大姑娘,也并非韩明,乃是那位娘子,只是自己姐姐先前总觉着哪怕没了孩子,只要留在府中就好,浑然不知那位心狠,如今再改,只怕为时已晚。 但红蕊断然不会将此事告知齐姨娘,只好言劝慰,而这会儿,沈琛已经到周芸房中,周芸早就忙活着让沈郁佩戴齐整那套姜后给的头面,当年宋行云颇得天恩,沈琛受其恩泽,时常入宫,自然知道这套首饰乃是姜后年轻时常用之物,不由疑惑看向周芸,他深知周芸出身,哪怕今日入宫,也不该有此殊荣,周芸见他如此,抿唇笑道:“是娘娘喜爱展贝,又不待见祠堂那位,这才赏赐此物。要与长公主所赠十二春分庭抗礼,只是一桩,宫中的意思,宋家婚约不能再要,娘娘有心聘展贝入四皇子府。” 周芸此话一出,沈郁就觉颈上璎珞滚烫,抬手欲摘,又想对沈琛言明自己心意,沈琛却已然睇来,满目寒凉,骇得沈郁不敢妄动,只得乖顺立在厅中,周芸浑然不觉此事,只殷殷看向沈琛,沈琛沉吟片刻道:“宫中既然如此,我们自然照做,你尽快请宋家两位上门,不可拖延,否则日长梦多,倘若有什么损失,自是不美,至于展贝,你也要多用心教导,日后嫁入天家,不同府中,倘或失仪,也莫怪我心狠。” 他若有所指,沈郁聪慧,自然知晓此事,登时只觉婚事无望,面色不佳起来,周芸不知,两夫妻又商讨片刻,沈琛才出门离去,而周芸转身便见沈郁这般惨然,不由心疼,待要开口,她却骤然跪下,哭泣道:“娘亲倘若可怜女儿,就莫要让女儿嫁进四皇子府,女儿心属之人,娘亲应当清楚,还望娘亲垂怜,周旋一二。” 第四十二章 动荡 http://.biquxs.info/

周芸见此不由得惊诧,她这才想起沈郁对宋衿心思,因而以为沈郁只是不愿嫁进皇室,便觉沈郁年纪轻,不知好处,遂开口安抚赖:“你年纪轻,自然不晓得皇家好处,那宋氏虽是清贵,却终究比不上天子,嫁入皇家,自然快活的多。” 沈郁听她这般言语,便知周芸误会,登时顾不得什么脸面,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直把个周芸哭的心肝绞痛,迭声安抚,她才含泪抬头,面上妆容稍乱,显得颇为可怜,哽咽道:“娘亲不知,女儿并非不愿嫁入皇家,只是不愿嫁与四皇子,心属之人,乃是九皇子…” 她也知晓陆肆娘并非良善之人,更知蔺赦乃陆肆娘逆鳞,不可触碰,哪怕是自家那位被禁足祠堂的姐姐,不过同九皇子稍稍亲近,就落得个落水无处说的下场,她出身不如,恐是更惨,只是蔺赦蔺殊两兄弟对比,少女心思,自然更喜蔺赦,而周芸听她如此言语,如遭雷击,怔然跌坐在椅,目光涣散,好半晌才狠心道:“旁事皆由你,只是此椿婚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你挑三拣四,自今日起,你便早早断念,莫要再想!” 沈郁看周芸这样狠倔,心知今日不宜再说,只得哀切哭泣,兀自同温香回房,而此事自然也被温香知晓,周芸独自一人留在屋中,许久,面露凶光,对齐氏乃至沈馥杀心更重,她绝不容许府中有人搞三搞四,弄坏这桩在她看来,极为美好的婚事。 “你说正院要对我与烛照哥哥的婚事下手,还是温香传来的消息?怎么,难不成这妮子突然良心发现,惦记起她姐姐软玉的好,倒来帮我们不成?” 祠堂里头,温香寻机会将此事告知沈馥等人,沈馥却面露讥讽,唇角弧度显得分外刻薄,她一贯看不顺眼温香,源头自然是软玉,如今温香来报,她也只觉荒诞,芳主看她如此,自然得知缘故,却因此事事关宋家,只得小意解释:“这蹄子一贯忘恩,自然记不得软玉姐姐的好,如今行事,只是因为她那小情郎要被正院两位杀人灭口,这才慌不择路的搅混水,想救人罢了,但宋家那边,姑娘……” 她不敢多言,毕竟一贯知晓沈馥早有解除婚约的念头,她虽是宋家出身,却早就被宋肇下令,将沈馥当成唯一主子,此刻替宋家说话,已然是极限,好在沈馥从不计较这些,听她询问,只随意挥手,呵口白气暖手道:“我从来就没那个嫁进宋家的念头,须知沈家水深,没必要拖宋家下水,如今周芸主动替我解后顾之忧,自然是好的,还有齐氏那边,既然她尚且真心,你们就多花些心思,想来周芸很快就要动手,可不要让她得意。” 沈馥手中捻着雪白宣纸,她被禁足于此,平日里无事可做,自然就抄写经书解闷,纸上字迹平稳,足可见心中无情,芳主见状。心知宋家婚约必解,不由得低叹出口,恭敬退出祠堂,又替沈馥掩门,合门声响传来时,沈馥手腕骤然颤抖,墨点毁掉整页纸张,她终究无法对宋家人冷心绝情,一旦想到宋肇宋衿失落表情,便难以自持。 次日,宋夫人与宋肇应邀而来,宋肇已知昨日宫廷事,他知道的更多,自然也晓得姜后对宋行云颇有不满,心中对今日沈家邀约目的已有预见,下车时,又见周芸大红撒花金锦鱼纹裙,金玉作饰,浑然嫡妻作态,更是明了,三人入院,周芸见宋肇面不改色,姿态庄严,心下先怯三分,她颇吃过宋家给的苦头,对这位宋大人,自然十分忌惮,但转念又想到姜后承诺,便觉硬气不少,待到叠翠、温香二人奉茶过后,周芸理过衣袖,含笑道:“想来贤伉俪已知我沈家想法,那就不多废话,今日请二位前来,是为解开宋、沈两家婚事,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应允。” 宋夫人心疼小姑,更是心疼沈馥,从来认定沈家是吃人阿鼻地狱,是龙潭虎穴,要将她藏珠吞噬殆尽,自然看不惯周芸,今日又为解除婚约,登时就压不住火气,一拍桌面,震的茶盏晃动,卧蚕眉一横,显露出当年满城纵马,打杀纨绔的将军后代气魄来:“什么事关重大,我敢问你,你凭什么解除当年行云同我家定下的婚事?哪来的名分?” 周芸被她这般呵斥,又听她直指自己名分一事,气的浑身发颤,起身就要回嘴,往日里她万万不敢如此,但如今,在她看来自己身后有姜后撑腰,自然不惧宋夫人这官家妇人,讥讽嘲笑:“有什么名分?她沈藏珠谋害我沈家子嗣,尚未出嫁便如此阴毒,日后嫁入宋家,岂不是祸害你宋家香火?这些年来宋家本就子息不盛,此举可是为宋家好!” 她话说的尖酸刻薄,又骂沈馥心思阴毒,浑然不给沈馥半分好名声,宋夫人见此更是气恼,她不是蠢笨妇人,当然晓得平时鹌鹑般的人如今敢这般胆大,自然是有靠山,再联系昨日之事,她更是冷笑:什么姜后,不过是当年被行云掌掴还觍着脸来宋家道歉的女子罢了! 但这话不能明说,毕竟人家如今也是一国之母,然而并不代表宋夫人这就不能回嘴,她深知沈郁对自己儿子有所惦念,往日念在都是女子份上,她不好拿这等事诛心,但今日既然要撕破脸皮,她半点不再留情,刻薄开口:“那你沈家岂不是没什么好女子?藏珠所行之事尚未盖棺定论,你便这般着急,敢问那瘦马所出,惦记长姐夫婿的沈郁,又该如何说?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什么人家敢要?” 周芸一噎,竟无法反驳,毕竟这桩事当时闹得有些大,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宋夫人看她吃瘪,心头郁结稍平,待再开口,宋肇却示意她不许再说,只因宋肇深知今日之事乃是姜后主意,宋家虽显贵,当年宋行云更是掌掴姜后,但今非昔比,当年被掌掴之人如今已登临高位,自然不是宋家能轻易抗衡,但身为藏珠舅舅,他不会这般轻易让周芸泼脏水。 周芸见宋肇制止宋夫人,误以为宋肇服软,又要得意开口,宋肇却不紧不慢抿口热茶,那双往日里在朝堂上,几乎看杀沈琛,饱含宦海计谋的眼,此刻与周芸对上,看的她心尖发颤,骤然收声,不敢再言,宋肇这才缓慢开口,语气平和,却不容反抗:“宋某知晓此事乃宫中做主,自然不会违背,但有一椿事,倘若沈家寻不到,宋某就要看看龙凤争斗,不知沈夫人意下如何?” 宋家同天子关系匪浅,这是京都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宋肇此言意思十分明显,在告知周芸:虽然姜后给你撑腰,陛下也未必会因此同姜后翻脸,但无论如何,姜后定不好过,到时你沈家,又能如何?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宋肇平日官场手段绝不至于如此粗糙,但对周芸一介后宅妇人,宋肇并没有过分为难的想法,但仅是如此,就让周芸汗湿衣襟,不由得心下凄然,抬手饮茶时,茶盏中汤水已冷,更是让她心头发紧,稍稍收起心思,开口道:“宋大人所言确实有理,藏珠是我沈家女子,自然与沈家休戚相关,还请宋大人放心,那婚约一事,宋大人可否应允?” 宋肇知晓周芸心下胆怯,也不准备多留,宋夫人虽心有不平,却仍旧从袖中取出庚贴八字以及玉钗,交付周芸,温香捧来木盘,将当年定亲交换的宋衿玉佩还给宋夫人,两家不再寒暄,相看两厌,各自分散不提,而在宋肇两人离开后,周芸面色阴狠,冷声吩咐道:“去将齐氏给我请来。” 温香心尖轻颤,心知是周芸要对齐氏下手,又不敢怠慢,小跑着往齐氏住处去,衣摆翻飞显得颇为焦急,而此刻暗中窥伺正院的松亭,则悄然离去,前去寻找沈馥。 祠堂里头,沈馥正静心抄书,松亭慌张而来,顾不得顺平气息,焦急开嗓,她深知此事对沈馥重要,不敢怠慢:“姑娘,正院那位要对齐氏下手!” 沈馥闻言,眼睫轻颤,却不做言语,径直起身,那双绣花扶笔的手攥上摆满蜡烛的供桌桌布,平稳而迅捷的骤然发力! 火光冲天而起,祠堂熊熊燃烧,哪怕是白天,也醒目的让人难以忽视。 “娘子…!祠堂走水!” 正院里头,周芸已经唤人奉茶,正要伺机对齐氏下手,而齐氏也如坐针毡的时候,温香踉踉跄跄跑进屋中,噗通跪倒,刻意放大声音将此事禀告,周芸低垂眼帘后阴鸷满满,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要卸磨杀驴的档口,沈馥居然做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往常时候,她绝不会去救沈馥,反而还要拖延时间,但今时不同往日,宋家刚走,倘若沈馥有个三长两短,她可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周芸颇为不满的看一眼齐氏,冷声开口,发声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天积雪甚多,还能走水,快快去救大姑娘,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仔细你们的皮!” 第四十三章 脱离 http://.biquxs.info/

周芸发话,又明摆着动怒,自然没有丫鬟敢敷衍,院中小厮更是跑的勤快,来来回回打水救火,几乎忙成陀螺,这么闹腾开,她自然不便再对齐氏下手,又心头郁结,看着齐氏颇为碍眼,连应付都懒,直接打发齐氏离开,齐氏有逃出生天之感不提。 这桩事很快就有人传到宋家,彼时宋夫人正心头气恼,宋肇小意要哄,偏偏外头跑来小厮,惶急道:“阿郎,娘子,沈家祠堂失火,大姑娘还在里头,听说如今火还没扑灭,大姑娘是否出来,也不晓得,沈家正院还在扑火呢。” 宋肇闻言,眉头微跳,轻咳出声打发小厮离开,又小心翼翼去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宋夫人一声怒喝就从他身后传来:“宋思明,你给我跪下!” 这声动静早在十几二十年前是宋肇听惯的言语,此刻又听,条件反射就跪在宋夫人跟前,宋夫人不言语,宋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意待着,老老实实跪好,好半晌,才试探着开口,试图用在朝堂上的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自家夫人,只见他那对看着偏温柔的羽玉眉低垂,越发显得温和可亲,两瓣薄唇微启,待要开口,却被宋夫人半路截胡:“你不许说话,我问你,方才在沈家,你凭什么拦着我,那娼妇都快把藏珠欺负死了!你还不许我嘴上损她几句?我们这才离开,沈家祠堂就走水,你不心疼藏珠,我心疼,给我跪着,什么时候藏珠好消息传来,你什么时候起来。” 宋夫人此刻怒气满盈,先时宋行云未出嫁,跟她极为要好,她又没生女儿,自然将沈馥当成亲生闺女,如今沈馥遭难,偏偏宋肇先前又拦着不给她损周芸,这会儿自然就撞枪口上,要说宋夫人,是将门虎女,年轻时候功夫极佳,真动起手来,宋肇哪里打的过她,两人年轻时有桩恩怨,彼时动手,宋肇就没能在她手下走过十个回合,他又爱重自家夫人,此消彼长,自然就成如今这般状态。 正在这档口,听闻婚约解除,正要前来询问的宋衿骤然推开房门,正巧看见宋肇这般姿态,却见怪不怪,极为娴熟反手关门,只留声音:“既然娘亲有事,儿子就不打扰,这就去沈家问个清楚。” 宋肇跟宋夫人两人这时候虽然的确不太方便见宋衿,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让宋衿去沈家,免得出事,宋夫人狠狠瞪一眼宋肇,示意他起身去拦,宋肇这才松口气,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连忙起身,衣摆上尘土都来不及拂去,就追出门:“你给我回来。” 宋家这桩家务事,沈馥自然无缘得知,祠堂的火是她所为,自然不会伤到自己,虽说如此,却免不了燎坏些许发丝,在齐氏以仇恨为由头的借口下,沈馥成功被接到齐氏院子里暂住,齐氏虽然身子不舒服,却不敢怠慢沈馥,不顾红蕊劝说,主动去打水来,方便沈馥梳洗,芳主小意帮她修理烧焦发尾,沈馥几日没睡好,合眼养神,齐氏小声开口:“姑娘,那椿事…您意下如何,婢妾是诚心要求您帮忙。” 沈馥闻言,眼皮子稍稍掀起缝隙,显得颇为漫不经心,齐姨娘见她如此,深知与自己先前投靠周芸行径有关,便越发小心谨慎,敛息收声,好半晌,芳主替沈馥剪净坏发,又捧来铜镜让沈馥查看,沈馥这才完全睁眼,丹凤眼里头满是冷淡,言语却也没怎么羞辱齐氏:“姨娘既然有心,我自然也有意,但不知这回,姨娘是否又有旁人相助?” 她似笑非笑,齐氏却觉如芒在背,更是不敢妄言妄语,只低头垂眼,装木头人,也不知是天助沈馥还是如何,祠堂的火竟然烧上足足一天,如今已然天黑,屋中烛火明灭,映的沈馥裙上锦雀越发生动,似要振翅啄人,两位主子不说话,松亭芳主自然不敢言语,但红蕊同齐姨娘当日曾同在正院伺候,情谊深厚,后来齐氏呗沈琛收房,这才分离,如今见此,心下着实担忧,索性发狠咬牙,跪在沈馥跟前磕头:“姑娘还请原谅姨娘,她原先猪油蒙心,如今刀子就抵在脖子上,她自然不会再行糊涂事,还望姑娘明察,红蕊愿以性命保证!” 沈馥见此,颇为讶异,她原先倒是不知红蕊这般重情义,不由得高看些许,又觉齐氏能取红蕊信任,想来也有过人之处,心下遂生计较,却不肯轻允,凝眸去看红蕊,神情轻蔑:“你以性命保证,我问问你,你这条命有什么值当?若我没记错,你老子老娘都是沈家下人,你是府中家生子,我要你性命,难道不是翻手之间?” 她一口点破红蕊此言漏洞,话又说的不留情,令红蕊越发焦急,齐姨娘与她却也的确是姊妹情深,不肯看她再为自己吃苦,径直陪同跪下,俯首贴耳,殷切开口:“红蕊性命自然不值得大姑娘您如何,但婢妾愿以性命保证呢?倘若今日姑娘相助,来日婢妾定任姑娘驱策,还望姑娘垂怜一二。” 这般姊妹情深,倒触动沈馥心头痛处,更何况软玉正是被温香损害,相较之下,就显得尤为可贵,沈馥因此心软,却仍存警惕,不肯轻易给予全部,只示意松亭将这两人扶起,又嘱咐芳主去外头守着,免得有人偷听,才开口道:“此事我应下,但如何行事,还需姨娘配合,如今正院势大,单我一人,难以成事,至于如何配合,还请姨娘伏耳来听。” 齐氏见她应下,哪有不从之理,两人登时耳语起来,对正院张开大网。 “阿郎,齐姨娘昏过去了…!” 第二日,是沈琛休沐的日子,他这些年越发看重名声,因而不怎么亲近女色,独自一人歇在书房,但一大早,周芸还没来得及过来伺候沈琛起床,红蕊就先慌张来请,沈琛心知如今齐氏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不得不应承下来,急忙披衣去正院探望,到时却见齐姨娘收拾齐整在等他,只是面色惨白,不由开口询问:“我听红蕊来报,你晕厥,这才匆忙赶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氏收拾的格外用心,正显美色,听沈琛询问,也不大哭,只稍稍抹泪,拿着帕子擦拭泪水,片刻后才温顺开口,一句话就将沈琛听得心神不宁:“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梦见阿郎那对无福孩儿,告知婢妾,大姑娘是好人,在祠堂里头还不忘为她们祈福,要婢妾不再错怪好人,一时心痛,这才昏厥,如今已经回转,还望阿郎莫怪。” 沈琛因为自个儿幼年旧事,对鬼神之属向来敬畏,此刻听闻此事,再加上他本就心里有数,布料红花本就跟沈馥无关,此刻就有些悔意,再想到昨夜周芸转述的宋家行事,越发担心,生怕沈馥有什么事,导致宋家发难,不由得动了补偿沈馥的念头,他眉头皱起又松,齐氏虽不是周芸,并非十分了解沈琛,却也能从中猜出一二,索性火上浇油:“婢妾又从下人嘴里晓得宋家行径,想来是姑娘有冤,鬼神来助。” 两人正说着话,沈馥就已经到来,昨日燎坏的头发已经尽数修剪,此刻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乃至于失却几分往日里的端庄,透露出柔弱来,这副姿态落进沈琛眼里,就无端令他有些心疼,这个时候,沈琛终于想起,眼前的姑娘家是他的亲生骨肉,这般凄惨,实在是不应该。 他又心生不忍,沈馥重生,自然看得出他心态更改,索性趁热打铁,逼得自己眼圈泛红,又俯首拭泪,颇为可怜,眉是精心修出的嫦娥眉,颇有柔美娇弱之感,此刻红着眼尾,檀口微分,令沈琛越发不忍责备,只见她说道:“女儿见过父亲,先前令父亲动怒,实在是女儿有过,但姨娘腹中胎儿绝非我下手,父亲骨肉自然也是藏珠兄弟姊妹,如何能下手残害?” 沈琛本就因为齐姨娘所言而心下动摇,如今又看沈馥好似诚信悔改,更是不忍再多加责备,只是他从来好面子,自然是不肯随意原谅,偏要端着架子来教训沈馥,却正中两人下怀,沈琛捻着自己保养得宜的胡须,沉吟片刻,方才斟酌开口:“既然你诚心悔过,那两名孩子又说不是你所为,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他是想做和事佬的,那天府医所言,句句证明沈馥清白,但府中可能对齐氏下手的,除却沈馥,自然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周芸,才是罪魁祸首,只是他与周芸恩爱十几年,如何忍心下手惩罚,于是便惦记着让沈馥捏住鼻子,吃下这次大亏,他想的挺好,齐氏沈馥二人却不愿如此,只见齐氏面色为难,柳眉紧皱,犹豫开口:“那两孩子同我说,倘或不抓出真凶,他们难以安眠,少不得要去紫薇帝君那里状告状告,阿郎,婢妾不识字,这紫薇帝君,是何许人也?” 沈琛抚弄胡须的手骤然停止,乃至一事不察,捻断揪下几根,疼得他倒抽凉气,看向齐氏的目光里满是恼怒,齐氏不晓得紫薇帝君,他却一清二楚,这说的,不就是天子么! 第四十四章 重新清查 http://.biquxs.info/

“父亲,您没事吧…!” 正在沈琛气恼愣怔的时候,沈馥及时开口,扮演孝顺女儿的姿态关心,沈琛听她这般,面色稍霁,却仍旧不太好看,视线越发冷凝,落在齐氏身上,惹得齐氏稍稍瑟缩,不敢抬头再看,好似有些做贼心虚,沈琛见她如此,心下疑惑,不由得开口再问,语气骤然加重,惊怒意味压根儿掩盖不住:“你说说,究竟是谁告诉你紫薇帝君这四个字?那两个只是孩子,如何晓得这般要紧人物?” 沈馥心知不妙,这事的确是她安排的不好,竟忘记齐氏腹中只是胎儿,紫薇帝君四个字要说出来的确是困难,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父亲竟也有这般机敏的时辰,一想到齐氏应付不过的后果,沈馥难免忧心,但令她惊诧的是,齐姨娘却随机应变的颇好,只见她惊讶抬头,满脸泪痕,分明是真伤心,先发制人,哭诉道:“除却两个苦命孩子,还有什么人能同妾身说这些劳什子,阿郎要问为什么,婢妾只能说,他们来时,有位颇为威严的男子一同前来,具体甚么样子,是记不清,只记得眉心有痣,又说甚么六郎不负行云的话,云山雾罩,谁记得清呢!” 沈琛闻言脸色更差,有一桩陈年旧事是如今年轻人不晓得,只有他们这种,跟宋行云一起生活过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如今却在齐氏嘴里被吐露,由此可见,的确不是什么旁人指示,但沈馥听齐姨娘这般解释,反而心头暗中窃喜,她先前将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一些秘闻,尽数告诉齐氏,怕的就是沈琛发难,虽说没想到沈琛那般角度刁钻,但齐姨娘这般急智,也令她欣喜。 “去把娘子叫来,既然这桩事有蹊跷,那咱们就重新再查,免得污蔑好人,惹来鬼神震怒。” 沈琛发言,松亭这次却应承的快,也怨不得她如此,当日被重峦打伤,她可记仇,如今既然要重查,先前又在私下得自家姑娘承诺,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老姑娘,自然跑得快,不过盏茶时间,周芸沈郁,乃至携宁点绛,沈老夫人,都被松亭喊来,这会儿众人都挤在齐姨娘的屋子里,倒显得颇为拥挤,周芸脸色不太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几乎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要重查。 但她这时候也不好问,尤其是看见沈琛阴沉着脸的时候,更是不敢发话,倒是沈郁,因那桩皇室给的口头婚约,胆子变大不少,径直上前撒娇卖痴道:“爹,为甚么要重查?此事不是已经人证物证俱在吗,那韩明也还在咱们府中关着呢。” 此刻提及韩明,沈琛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脸色稍霁,但又想到齐氏所言,眉头再次紧皱,手也不住摩挲着腰间玉佩,熟知他性情的周芸暗道不妙,视线投向齐姨娘,意图询问是怎么回事,但齐氏只是无辜回望,看的周芸心头火起,在她俩暗交流的档口,沈琛再次发话,让周芸暗中庆幸,只听他说道:“去把韩明再带来,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软玉那妮子…如今在宋家也不知死活,就当没这号人。”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尤其是对软玉的死,好像只是书房里打碎花瓶,或者宣纸破损无法使用,沈馥登时暗中记恨,对沈琛厌恶再添,此刻却只能碍于面子忍下,周芸却在庆幸,还好昨晚那场祠堂大火,这才保下韩明性命,她原先想着,昨晚处理掉齐氏,就将那温香韩明一同收拾,却遇着祠堂走水,自然没心思做。 沈老夫人听着自家儿子这般行事,隐约察觉不对,在她看来,这桩事自然跟沈馥没什么关系,她年纪大,但还不至于彻底糊涂,只是沈家总要有人背锅,沈馥这么个因某些隐秘不可让沈家人喜爱的妮子,自然是最好的替罪羊,她一时半会儿,完全想不出自己儿子要重新清查的理由,携宁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是看见沈老夫人皱眉疑惑,就大概猜到她心思,想要主动开口替沈老夫人分忧。 然而沈老夫人那双枯瘦的手轻轻按在携宁的手背上,直接制止她动作,携宁不解相看,沈老夫人干枯、满是皱纹的嘴唇轻颤着分开,刻意压低嗓音,又让携宁伏耳来听,她嘶哑着开口:“是鬼神,想来是有什么鬼神之属行托梦之事,让他改动心思。” 携宁闻言,不敢相信的看向沈馥,她本以为这位大姑娘会就此被打倒,掩盖在沈家的灰尘里,经年以后,连故纸堆里都翻不出她的踪迹,却万万没想到,竟有鬼神相助。 一时间,携宁对自己尚未同沈馥过分交恶的事感到庆幸,沈馥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是盘算着如何将此事彻底栽到周芸头上,屋中各人心思不定的时候,韩明也被沈清带来,他已经收拾过,先前看见的满身血污早就不见,衣服也换过,虽算不得衣冠楚楚,却也干净,只是脸上伤口结着血痂,仍旧有些可怖,但沈琛半点没有可怜他的想法,反而极为厌恶的紧皱眉头,从年少中举开始,他就习惯性把自己抬高,并不是很看得起比他地位低的人,此刻也不例外:“你速速将实情说来,倘若有假,登时就将你这贱奴扒皮抽筋…!” 韩明闻声抬头,双目混浊,沈馥这才察觉,不过短短几日,韩明竟然变成瞎子…! 这般差距,让她对周芸心狠手辣的程度产生新的认知,不由得越发警惕,但沈琛看见韩明双眼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仍旧满脸寒冷,只是稍稍惊诧于,有人在沈家对韩明动私刑而已:“你的眼睛,是什么人弄瞎的?” 出人意料的,韩明并没有咬谁下水,只是面色平静的向沈琛磕头后开口:“是小人自己弄瞎,因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说出不该说的话,还望阿郎莫怪。” 一时间,堂中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那天攀咬沈馥的韩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在众人之中,周芸心头有些慌张,韩明说他说不该说的的话,这不明摆着在告诉自家夫君,他当日所做口供是谎话吗? 果不其然,沈琛听闻韩明所言,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对于齐氏腹中孩子是遭到谁的黑手,他自然心里有数,但心里有数,并不表示他真的就想对那人做什么,更多的还是有着偏袒对方的私心,自然不愿意仔细清查,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说说,你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韩明正要开口,周芸却提前发话,她面色平静饮口茶水,不紧不慢开口:“叠翠,去把温香叫来,这茶都冷了,还怎么喝?她这妮子真是惯不得,稍稍对她好点就娇纵成这样。” 沈馥心知周芸这是在用温香威胁韩明,却面露讥讽,这会儿才想起来,有什么用呢,果不其然,叠翠得令去找温香,回来后却仍旧孤身一人,周芸面色骤然大变,在沈琛面前勉强保持着平静:“她人去哪里了?” 那叠翠心下惶恐,几个大丫鬟都晓得温香跟韩明的关系,她不是蠢人,自然也知道周芸这个时候找温香,是要用她来威胁韩明,可偏偏这个时候,温香却不在府中,但回话还是要回的,叠翠小意谨慎,乖乖跪在韩明身边叩首道:“温香早就出府,说是得宋家消息,要去看看软玉,想来,想来人在宋家。” 周芸目光骤然落在沈馥身上,像要吃人,宋家怎么会管个正院的丫鬟,还不是这个小贱蹄子暗中通风报信,才让宋家接走温香,否则今日怎么会有这椿事出来? 但沈馥对她的目光却熟视无睹,只看向韩明,温言好语,软硬皆施的开口,她眉目低垂,显得颇为温柔,但落在屋中众人眼里,只觉是宝剑藏锋,刻意守拙:“韩明,你且说说,当日所言,到底哪句话,亦或者说,哪些话是你不该讲的?” 她言辞温软,毫无杀意,韩明今日本就抱着替沈馥辩解的心来,此刻听沈馥如此温和,自然和盘托出的更为迅速,他先转身,动作有些大,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沁染衣料,触目惊心,但比这个更让周芸害怕的是,韩明接下来对她狠狠叩响的三个响头,这位男子额头淌血,双目无神,却出人意料的找准周芸所在:“娘子,您嘱咐我污蔑大姑娘,我已经做到,但昨夜,齐姨娘腹中胎儿托梦责备小人,小人于心不忍,还望娘子谅解!”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身为主母谋害妾室胎儿,阴毒无比,更何况沈老夫人素来看重沈家子嗣,断然容不得此事,先前没有证据,她只是猜测,自然也就不为难周芸,但如今当众出事,她跟沈琛再想包容偏颇周芸,却万万做不到,更何况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携宁,一直以来都惦记着沈家主母之位,如今周芸犯下七出之罪,正是休妻机会,她如何舍得放过。 周芸也知屋中虎狼环伺,莫说沈馥,就是那江南来的老虔婆跟狐媚子,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韩明这般行为,当真让她难以反驳,眼见着沈琛就要呵斥,却有余姚口音从外来。 第四十五章 旧人,故事 http://.biquxs.info/

“咱家来寻沈夫人,沈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来人正是姜皇后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白鱼,这总管太监出人意料的年轻,更生的有些俊秀,但在沈馥看来,就不太待见他,只因这小太监同宋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羽玉眉,桃花眼,只是神态不像,因而只有沈馥这个对宋肇颇为熟悉的人才看得出这点,姜后将这么个跟自己舅舅相似的太监收入宫中,自然让沈馥不喜,更何况如今,明摆着是姜后在沈家有人,闻说周芸即将落难,特地打发白鱼过来救人而已,她怎么能让姜后称心如意呢? “白鱼公公,如今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今年我未曾入宫,许久没能见到娘娘,颇为想念,至于陛下,也是许久未见,还请公公替我问个好,如何?” 白鱼那张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先前在宫中,娘娘问他与赤乌谁肯来,他只当来沈家走一遭,是个美差,争着拿下,却忘记府中还有这位宋家跟天子心尖尖的宝贝祖宗,不由得暗叹失策,想到赤乌那张看似忠厚的面庞,更是恼怒:你个坏心肝的赤乌,想来早知如此,这才故意不同我争强好胜。 但如今沈馥就在眼前,白鱼就算想退缩也不能,更何况沈馥话中有话,那些年,从他还是个卑微小太监起,就看见落在沈馥身上的天恩,重叠成云,在记忆力鲜明清晰,他仍旧记得,头回看见眼前这位小祖宗的时候,自己刚入宫,给所谓的干爹带着往御书房伺候,那时候看见什么呢? 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咯咯笑着在天子怀中,旁边还立着位夫人,说是夫人,也不太准确,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位夫人容若春花,色授魂与的风姿,她是那样好看,好像永远也不会变老变丑,人老珠黄这四个字同她是无关的,后来就从许多人口中,或咬牙切齿,或真心仰慕的知道,那粉雕玉琢的姑娘,是长宁街宋家的表姑娘,那夫人,是宋家的姑奶奶。 这些份量极重的词语到现在还压在他的肩头,在宫里娇纵惯的白鱼,被压弯脊背,恭顺的向沈馥低头,跟宋肇有些相似的眉眼在这个时候低垂着,手中拿着的麈尘随着他的动作垂在地上,彻底沾染灰尘,他开口,像冰水般,将周芸的心沁到凉透:“咱家谨遵姑娘吩咐,姑娘也要好生将养,先时陛下听闻姑娘有恙,着实担心。” 周遭的喧嚣在此刻都停滞,只有那个姑娘,立在那位宫中来人的面前,沈老夫人,乃至沈琛,全部恭敬的低着头,不敢冒犯姜后身边红人,但沈馥如在云端,妙目顾盼,在无人看见处,透出冰雪沁凉,她的视线从云端落在白鱼背上,恍惚想起宫中那位天子,明黄色逐渐侵吞记忆与视线,从幼年到如今,她关于过年的记忆里,都有男人身上张牙舞爪,不,应该说气象庄严的飞龙,但今年是她头回没能入宫,而随着明黄色进入记忆的,还有男人或轻或重的嗽声,让沈馥心里再开出一方柔软。 既然想起宫中旧人,沈馥待白鱼,也就收敛些许为难,心知今日姜后保人,她纵使有天子做靠山,却也须知鞭长莫及,前朝与后宫终究隔着厚厚宫墙,今日至此,已是极致:“公公替我转告陛下,藏珠光华未暗,还请陛下放心,至于娘娘要见母亲,公公请快快带人回宫,莫要让娘娘久等。” 白鱼惊诧而欣喜的抬头,却骤然撞进沈馥飞目流转顾盼,神采盈然,跟当年他看见的那位夫人重合在一处,艳光如春日,却令他不敢贪看,只循本分,匆忙、又犹疑的离开沈家,当宫中车马声离开垂花门,烟尘也消散后,谨小慎微的沈琛,才彻底松口气,但又很快提起,他的目光难明,如暗夜般沾在沈馥身上,今年事务繁重,他竟忘却宫中天子,对自己这位女儿,虽无赏赐,却几近众人皆知的疼爱。 但沈馥却不知此事,那双比冬日初雪还要洁净柔软的手此刻轻挽鬓发,两枚水头成色极佳的翡翠坠在雪腻颈侧轻晃,这是宋行云留给她的首饰,玉光柔柔,在沈琛看来,宛若斯人骤归,他有些痴念。 垂花门下没有声响,沈馥将松散鬓发别在耳后,静候着沈琛说些什么,好做表面功夫,却迟迟没能等到,不由得抬头去看,却看见沈琛满目追思,视线落在她身上,却透过她在看别人,眼中柔情似水,盈然将溢,是她从未见过的,在她看来,不应当存在于沈琛心中眉间的情绪。 “父亲,门口风大,该回了。” 沈馥不愿看见这种感情,果决开口打断沈琛思绪,沈琛如梦初醒,两父女无言向府中行进,冬日里头突然落雪,长随替沈琛撑伞遮挡,沈馥却因骤出祠堂,借住正院而无伞可用,她只拉起兜帽遮盖,但沈琛却骤然回头,将长随手中竹伞接过,塞进松亭手中,沈馥头回同自己父亲如此接近,沈琛亦是如此,沈馥身上常用的合欢香气丝缕传来,跟当年宋行云同他执伞同行时,他嗅闻到的一般无二,许是想到什么,沈琛难得一见待沈馥温柔:“这伞给你,你自幼体弱,先时祠堂禁足,是为父考虑不周,回去后好生歇息。” 沈琛这般作态,反而让沈馥暗中警醒,她只觉沈琛突如其来的关心实在是太过可疑,尤其是经过先前背锅禁足,更是不愿亲近,听闻沈琛所谓考虑不周,她更是心头冷笑,但令她更为讶异的事情还在后头,沈琛将伞交给松亭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沈馥那张跟宋行云,形似神更似,跟自己也颇为相像的脸,眸色温柔:“此事你也清楚,你母亲有宫中撑腰,倘若你纠缠不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倘若你愿意息事宁人,为父也会尽可能补偿你。” 这话听得沈馥心头一跳,但其实她也清楚,齐姨娘腹中孩子不可能重生,而周芸稍稍攀上姜后,再如何,她也不可能从姜后手下抢人,如今沈琛主动提出补偿,已经是意外之喜,但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头一回这般被沈琛对待,难免心有警惕,又不能直接捅破,只得屈膝,温驯开口。 “父亲疼爱藏珠,藏珠心领,委屈倒也没什么,只是齐姨娘,痛失爱子,还有韩明因此目盲,实在可怜,更何况祖母处也不好应付,藏珠愿为父亲分忧,倘或父亲纳携宁姑姑进府,自然堵住祖母嘴,再让齐姨娘长留府中,也算宽慰人心,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她只是试探着想看看沈琛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但令她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沈琛听她罗列诸事,竟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沉默聆听,待她尽数说完后,才缓慢开口,神情恬淡而恳切:“齐氏同韩明,我自然应允,但携宁一事尚要同你母亲商议,你且回藏珠院,过几日,去宫中走一遭。” 沈馥心中惊诧,却仍旧俯首应下,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无言同行,途径正院,齐姨娘带人立在门口等候,沈琛却并未进院,而是将沈馥送到藏珠院才离开,他这样对待,令沈馥心中疑窦丛生。 “姑娘,阿郎这是做什么,我看他看您,好像隔着您在看夫人……” 在祠堂禁足自然难熬,松亭芳主忙碌着给沈馥煲粥,白玉般的米炖煮软糯而不断,盛在青瓷里头热气蒸腾,粥碗入手,温温热热的驱散隆冬寒意,沈馥吃口热粥才算舒坦,半眯着眼十分慵懒:“他是在看我娘,只是太过虚伪,那么多年都没能好好看顾,如今惦记什么?” 她面上嘲讽神情如冬日冰雪,寒凉至极,对于沈琛跟自己娘亲的旧事她没有心思知道,但是今日姜后接走周芸,则是明摆着要护,这桩事,她绝对不会轻易翻页。 想到这里,沈馥双眼稍稍眯起,指尖带着某种规矩轻敲碗壁,发出清脆声响,软玉撞柱之事仍不能忘,罪魁祸首她定不会放过,松亭芳主见沈馥若有所思,也不打扰,径直出门忙碌,她们不在藏珠院的这些日子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越发惫懒,乃至有人私下吃酒赌博,须得好生整治整治,免得夜间出事。 “娘,儿子的意思是,将齐氏留在府中做个正经姨娘,也不用回庄子,她虽说没能为沈家诞下那对龙凤胎,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事又闹到京兆尹,那边随时都有御史盯着,倘若齐氏不留,朝堂上怕不好应付。” 正院里头,红蕊伺候着沈琛用热水拭面净手,又侍奉沈老夫人用饭,齐氏身子不爽,自然没法亲自动手伺候,携宁如今没名分,名义上还是客人,自然也轮不到她,至于叠翠,自然是跟着周芸入府,于是这桩事,就落在红蕊头上。 沈老夫人正示意红蕊盛碗冬笋鸡丝汤品尝,听沈琛如此言语,倒也没什么大反应,清亮汤水入口,她又夹一筷子茄鲞慢条斯理吃下,才放下碗筷,打发红蕊去拿漱口茶来,不紧不慢道:“你说的有理,这些朝堂上的事,我不如你清楚,但携宁待你如何,想来你也知道,对齐氏尚有怜悯之心,可莫要忘记携宁。” 第四十六章 夭亡 http://.biquxs.info/

沈琛闻言,进食动作稍稍停滞,却不言语,他今日想起许久不曾想起的事,也想起许久不曾想起的人,那些陈年旧事如丝似缕绕在心头,拉住他想要应允的念头,往常时候,自己母亲倘若这样点破,他定会答应迎娶携宁进府,但今日,暂时不行。 沈老夫人见他如此,无端想起当年头回携宁入府,那宋家姑娘所言所行,不由得嗔怒上眉,手中银箸狠狠拍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她的怒气也因此传递,骇得红蕊噗通跪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沈老夫人眉头皱纹开成菊花,她怨毒而愤恨的开口,本就苍老的脸越发阴暗:“那宋家女有什么好,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如何,怎么,如今倒念旧情?霈平,旁人不知你,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知,当年你对宋家女确有情意,可你与你爹都是何等无情,这么多年,你为甚么还要记得她那句,倘或携宁入府,此生不做沈家妇!” 她喝破当年事,沈琛心头越发沉闷,当年他与行云新婚,自己父亲却突然去世,不得不接母亲来府中居住,携宁当时年少,在花园里头同他倾诉少女心事,却被行云撞破,那般要强的女子自然不肯吃亏,一句不做沈家妇,就隔断携宁入府途径,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点头应允携宁入府,一来是有周氏在侧,对携宁并不惦记,二来,则是今日才意识到的,他仍旧挂念当初旧人,自然不舍得违背。 这椿事闹到最后,两母子竟谁也不肯低头,沈老夫人自然无心吃饭,径直冷脸回房,恰逢携宁在她屋中,看自己姨母这般姿态,少不得嘘寒问暖:“姨母,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顶撞您?” 她这样关心贴切,自然惹得沈老夫人越发怜爱,又想到自己儿子那般作态,不由得心下恼怒,赌气道:“府中除却你那表哥,还有谁敢气我这老婆子?今日他说要将那齐氏留下,我也应允,我呢,不过说让他将你收进府中,他就说要跟那娼妇商议,当真是不知好人心。” 携宁闻言,颇为黯然,她自幼自己表哥一同长大,从小就想着嫁给他,可是先有宋行云挡路,后有周氏阻挠,她不知何时才能梦想成真,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次让她再次失败的,仍旧还是已经逝去的宋行云,只是沈老夫人为了不让她那样伤心,才刻意说谎而已,但见携宁这样难过,沈老夫人少不得再次开口劝慰:“你也莫要灰心,如今那娼妇有把柄,待她再出什么差错,想要休她,易如反掌。” 这句话如溺水者濒死看见的稻草,在无边水域中骤然显露,虽然渺小而柔弱,却给予希望,携宁的心再次活泛起来,开始算计如何才能让周芸出错,沈老夫人见她振作,不由得稍稍放心,又安慰勉励几句,就放携宁回屋,却对携宁已经上心之事毫不晓得。 “阿郎的意思是什么?这桩事,我终究不好开口的。” 周芸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姜后为给周芸撑腰也着实是下血本,先时派白鱼来接,又让赤乌送回,当真是给足面子,但沈馥对姜后这种行径不以为意,反倒是有些痴念的携宁,看见周芸恩宠如此,越发认定自己入府困难,但这桩心思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反而显得越发恭敬温驯,惹得沈老夫人看重,而沈琛因周芸得到姜后这般荣宠,心中又生计较。 毕竟宋行云就算当年再怎么同他鹣鲽情深,如今也已经是个死人,周芸才是触手可得的利益,沈琛携着周芸入屋,甫一进门,就主动开口提及沈老夫人所言,携宁入府一事,周芸眉头紧皱,稍稍显露出些许不愿,毕竟她比谁都知道,这正室有多难做。 “我的意思是不必如此,更何况点绛马上就要入宫选秀,凭她的才貌,安个名头并不难,倘若携宁入府,到时候你不好做。” 沈琛斟酌着开口,倒将周芸哄的心花怒放,她只觉得自己夫君的确看重自己,心下窃喜,更是认定携宁没什么威胁,但转念又想到今日沈馥所为,不由得担忧开口:“大姑娘那里可如何是好,今日皇后娘娘也同我说,要与大姑娘好好相处,但大姑娘素来掐尖要强,我未必能讨她欢心。” 她边说,眼圈也渐渐泛红,显得颇为可怜,不得不说,只论哭泣这桩事,周芸在沈家里头绝对是最顶尖那个,哭的楚楚可怜又不至于过分,总能博取沈琛怜爱,今日也不例外,看周芸这副姿态,沈琛先心软三分,主动开口安慰:“无妨,她也不是那般不明白事理,我今日与她说过,这事就此揭过,但齐氏必须留在府中,这也是我不想纳携宁入府的由头。” 他说的恳切,周芸自然是宽心,对于齐氏留在府中,她倒没什么意见,本就想着处理齐氏,倘若她肯乖乖回庄子,天高皇帝远的,倒真不好下手,但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两个人依偎着说些事,却没留意到外头闪过的人影。 “什么。重峦姐姐,你说的可是真话,哄我没有?” 西厢,重峦立在携宁跟前诉说,她同沈老夫人一般心疼携宁,自然没有说破是沈琛不太想迎娶,只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周芸身上,然而携宁闻言,对周芸恨意更重,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娼妇就是娼妇,三从四德都做不到,还霸占正室之位…!” 她的确气狠,平日里总有几分病美人滋味的脸此刻显得有些扭曲,柳叶眉紧紧皱起,看的重峦颇为心疼,待要开口相劝,点绛却骤然掀开帘子走进,她今日身穿窄袖芍药水红裙,周身劈丝颜色鲜艳,明亮夺目,更显年轻活泼,近香鬟束起,显得颇为明艳,这会走进,倒成功将携宁心思夺走,重峦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携宁制止,她眼见着这两母女拉手谈话,也不好再说,主动退出。 携宁握着点绛柔若无骨的手,目光里饱含赞许,她视线掠过点绛十几年来被她娇养出来的,雪白脖颈,清瘦锁骨,又看过点绛颇为艳丽的面容,不由自主伸手抚上她温热皮肉,开口问道:“选秀准备的如何?再过几日就要进宫,你有把握没有?” 点绛虽然觉得自己脖颈要害被人抚摸颇为不适应,但是想着眼前人是自己母亲,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顺从的点点头,好像又担心携宁不放心,她补充道:“不会有差错,到时候女儿一定为您争光,好让这沈家有您一席之地。” 她不说犹可,这句话出口,就触动携宁心里最深的魔障,周芸阻挠,沈琛不愿,乃至齐氏留在府中,都逐渐涌上心头,令她理智几近迷失,携宁的手稍稍收紧,攥住点绛脖颈,点绛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想要把自己解救出来,携宁却好像不知道,喃喃自语:“你说的是,可是你选秀过后,我同姨母就要回江南,我已经等好多年,再也等不起,姨母说得对,倘若想要弄到地位,就要让正院那个娼妇有把柄,你选秀在即,是最好的。” 点绛这才反应过来携宁想要做什么,教养她十数年的母亲,如今为一己之私,要把自己的大好前程葬送,只为博取沈家中的地位,可是点绛不甘心,这些日子,她经常听宫中来的教习嬷嬷描述宫中金碧辉煌,梦中更经常梦见九皇子,她不舍得即将到手的一切,于是在这种生死关头,点绛竟生出无尽勇气,她空闲的手死死抓住携宁手腕,想要挣扎。 但携宁已经魔怔,为进入沈家,她积累数十年的执迷在今朝爆发,手中的力气将点绛的生命一点点抽离,那张方才还明艳不可方物的脸,此刻显得死气沉沉,穿着绣履的双足开始无力踢蹬青石地面,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但这终究是徒劳无功,濒死的鱼已经离开深水,怎么可能重新获得生命? 这场母女间的搏斗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点绛一缕幽魂就飘荡往九泉去,携宁怔然松手,不敢相信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点绛尸体,点绛生前顾盼生辉的那双眼,此刻已经失神,显得颇为可怜可怖,但携宁却极为冷淡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双手微微颤抖,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好半晌,携宁才开口,声音稳定的不像刚刚行凶:“崇明,进来替我处理清楚。” 一位跟重峦生的颇为相似,却年轻许多的女子探出头来,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沉默着走进屋中,将已经死亡的点绛,干脆利落拖出门,好像她拖的不是那位曾经被千娇万宠的点绛,只是一条死鱼。 点绛的身体在雪地里画出痕迹,霜雪被蹭开,露出下头黝黑土地,但很快,又有新的雪花从天降落,将她在尘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遮掩的一干二净,再看不见,而携宁只是冷漠而平静的用丝帕擦拭手指,面前火炉中炭火熊熊,火光照亮她那张平静过头,有些像鬼魂苍白的面颊,她好像想到什么,重新兴奋起来:“快去通知正院,点绛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第四十七章 混乱 http://.biquxs.info/

这声尖锐的动静划破夜空,带出很多人都不明白的执着,正是夜晚,那位叫做崇明的丫鬟行踪,只有少数生物看见,譬如藏在草丛中的生灵,以及,不知从何处来的众多暗卫,但看见这椿事的人类终究在少数,所以点绛消失的,也算隐蔽。 “怎么回事?过几日点绛就要入宫选秀,名单已经上报,如今要再行取消是不可,这该如何是好,点绛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携宁你心头有数没有?” 正院里头灯火通明,沈老夫人、沈琛,乃至周芸都在屋中,但这件事并没有让沈馥得知,自然也就没有她的身影,火盆里头炭火劈啪作响,让沈琛情绪越发烦闷,携宁掩面低泣,显得十分伤心,好几次断续,都几乎哭撅过去,沈老夫人心疼她,主动安排重峦拧来热帕子替携宁擦脸,她素面朝天,十分素净雅致,风韵天成,竟还有几分年轻时的韵味,看的沈琛心头微动,而携宁也不过分哭泣,只抹干净眼泪,哽咽开口:“她今日回来的早,晚饭还没吃就独自去睡,但当时,夫人已经从宫中回来,我本想着带那妮子前去迎接,却未曾想,进门是她就不见人影,我也颇为担心。” 沈琛并不怎么关心点绛的去处,因为说到底,同点绛关系亲近的也就只有自己的母亲跟表妹而已,那妮子同沈家的关系,只有入宫选秀,顶的是沈家名义,仅此而已,说来也有些嘲讽,哪怕点绛被他母亲跟表妹养在江南十数年,到如今甚至用沈家女的名义去参加选秀,可人死如灯灭,关系就像被灯火烧断的丝线,啪的一声断的干干净净。 “当务之急倒也不急着寻那妮子,而是选秀时限马上就到,要如何应付宫中要人,这才是正经事。” 周芸深谙沈琛心理,自然知道如今最让沈琛心烦的不是点绛的消失,而是秀女名额凑不齐的话,会迎来宫中责难,因而主动开口替沈琛分忧,但此话说出口,登时惹得沈老夫人跟携宁侧目而视,周芸这才心道不妙,携宁还未开口质问,沈老夫人已经怒气满盈:“怎么,点绛如今生死不知,你就惦记着送人顶她的位置?” 携宁哭的越发可怜,整张脸都埋在沈老夫人怀中,整个身体不住轻颤,显得颇为惹人怜爱,沈老夫人那颗看惯人事的心,也不由发软,轻叹出声,却也知道如今点绛不见,倘若拿不出个章程,整个沈家都要出事,而周氏所说,自然是最好的做法,但对携宁又太过不公平。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起,眉间的皱纹越发明显,想到饭桌上与沈琛的争执,那双混浊老眼望向他:“说来也是你这正室管理不周,后宅接二连三失火,想来是力有不逮,如今点绛失踪,好歹也要给携宁些补偿,不求平妻之位,给个妾的位置,总是要的。” 她话语已经尽可能退步,在她看来,自己的外甥女,莫说平妻,就算是给自己儿子当个正室,也是可以的,但在周芸看来,沈老夫人这样提议,无疑是要从她手中分权,想她周芸,从宋行云死后,就将沈家后宅收入囊中,怎可能容忍其他女子来瓜分。 更何况,如今院子里头已经有个齐氏,倘若这携宁再入府,这两位要是勾搭上,暗中玩什么手段,她还真是有些难以应付,想到这里,周芸不由得开口阻止:“点绛姑娘如今是生是死还不清楚,倘若这么快就决定,未免有些用她换地位的意思,想来若是点绛姑娘知晓,定会伤心。” “点绛会出事,本就是后宅有事,倘若点绛当真性命不存,你以为一个妾室之位就能弥补?周氏,想来是这些日子,宫里赏赐太多,才让你昏头,觉着做错事不用受罚?我倒要看看,大臣家事,天家能否插手…!” 沈老夫人听周芸劝说,越发心头火起,她总觉不能让携宁受委屈,如何看的惯周芸这般行径? 而沈琛见此,也觉这些日子后宅颇为不宁,先是齐姨娘腹中胎儿,如今已经坐实是周氏所为,偏偏这个时候,点绛又消失不见,两桩事说起来,都跟自己正妻脱不开干系,他又想到携宁那晚让他休息独自主持正院杂事,心防稍松,语气也就松懈不少:“此事日后再商量,如今能送进宫中选秀的,说到底只有藏珠,但她刚与宋家解开婚约,宋家势必不可甘心,倘若藏珠入宫选秀,宋家再去御书房走动,这婚约就得重新连起。”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跟宋家解除婚约说到底是宫里给的意思,沈家并非宋家,自然没有本事跟宫中对抗,只能依从,但如今点绛不在,唯一有资格顶替的沈馥又万万不能入宫,这就成为死局,也成为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乌云。 但是在所有人中,周芸对这桩事却有不同的看法,她低着头,好像在苦思冥想如何替沈琛分忧,实际上却颇为兴奋,云雀纹下的双足不住轻点地面,雀跃而欢喜,沈馥无法入宫,点绛失踪,如今皇后娘娘看重自己母女,又有把展贝指给四皇子的念头,倘若能劝动阿郎,让展贝入宫,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周芸抬头,眼里满是欣喜,脸上却故意做出愁苦,好在今日出门前已探知点绛行径不明,刻意描过黛玉眉以装悲伤,如今垂眼拢眉,愁似轻烟,倒有几分真意:“阿郎,沈家女儿如今还剩展贝,妾身出身不好,自然不敢奢望将她送去宫中,但事急从权,妾身愿入宫求求娘娘,为展贝跟沈家谋出路,还请阿郎应允。” 人说言辞凄切情意真真,现如今周芸也得其中几分能耐,这番作态,倒真唬的沈琛母子心下动摇,毕竟如今沈家女子,横挑竖捡,当真只剩个沈郁沈展贝,只是周氏出身不算良家,沈郁自然也不是良家子,这般合计,两人惶恐不敢,偏周芸先时又说愿入宫恳求姜后,姜后先前特地派人来接周芸,是阖府都见的真事,一想到姜后态度,沈琛免不了口风动摇。 他正想开口,携宁却已然截胡,径直把周芸话头堵死,只见携宁眼底通红,泣血般向周芸控诉,字字带怒:“点绛的前程凭什么要给你女儿,如今点绛失踪,你毫无损失,还让本无法入宫的展贝顶替,想来点绛之事,也跟你有关!” 这话说的极为诛心,在沈琛听来不觉如何,但沈老夫人心疼携宁,这般听入耳中,哪里能忍,周芸也不由得脸色大变,虽说点绛失踪的确与她无关,但如今形式,偏偏对她有利,这女人这般胡乱攀咬,倒确有效果。 一时间,屋中陷入诡异缄默,点绛未归,自然没什么好说,周芸因方才携宁攀咬,更是不好再轻易开口,沈老夫人铁心要为携宁谋好处,也就不肯松口,几人僵持不下,倒是沈琛着实容不下如此,烦闷道:“既然如此,明日去请藏珠来,问问她是否还惦记宋家婚事,倘若她无意,就立个文书作证,将她送进宫中,自然无事。” 此话出口,周芸面色难堪起来,她本想着让自己女儿入宫谋取荣华富贵,偏偏又被携宁截胡,如今演变成这样,她再怎么惦记,也难以成功,想到这里,周芸眼中怒火如刀似剑,几乎要把携宁刺穿,偏偏携宁毫无感觉,只伏脸在沈老夫人怀中哭泣。 今夜,这几位一夜无眠。 “什么,点绛失踪,阿郎要我去正院问话?” 第二日清晨,沈馥刚起,就被守在外头,正院打发来的小丫头着实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那点绛居然失踪,更让她难以揣测的是,点绛失踪,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同她有关系,偏偏正院里那几位如今又要她过去,难不成是周芸又吹什么枕头风? 她这厢惊疑不定,那来送信的小丫头见四下无人,又偷摸塞给沈馥一团纸团,悄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姨娘让姑娘放心,等事情结束,倘若姑娘有空,来房中说话。” 原来这妮子竟是齐姨娘的人,得知此事,沈馥对齐姨娘高看不少,齐姨娘这才来沈家不久,其间又诸事繁杂,竟这么快就在周芸眼皮子底下有自己人可用,果然是个可用之才,值得她费心扶持。 想到这里,沈馥免不了动些投桃报李的心思,却不直说,只打发那丫头回去复命,又唤来芳主松亭伺候梳洗,下意识的,她又想喊软玉拿衣裳,却想起如今斯人已逝,她再如何,都救不回,心头待周芸母女,怨念更重。 “父亲,母亲,祖母。” 在正院里头,沈琛一夜未睡,眼下乌青严重,显得颇为憔悴,周芸更是如此,哪怕用上重重铅粉,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暗淡,至于沈郁,倒是精神不错,甚至显得有些容光焕发,竟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味,沈馥心知肚明,点绛在府中算不得讨喜,莫说是她,就是沈郁,也没少被点绛撩拨,偏偏人家还是祖母的心肝肉,携宁姑姑的掌上明珠,沈郁自然拿点绛没法子,如今点绛失踪,也算是给她出口闷气。 第四十八章 异常 http://.biquxs.info/

沈馥心思暂且收起,她颇为老实的垂首立在沈琛等人面前,毕竟最近也算多事之秋,点绛失踪一事更是非同小可,她并不想给自己招惹灾祸,年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她没那个功夫再次被禁足后挣脱牢笼,更何况,如今情况不明,她还是装鹌鹑比较安全。 她虽然乖巧,乃至有些人畜无害的意思,但落在周芸眼里,却带上假惺惺的意思,周芸如今手握沈家重权,上上下下没有她不晓得的事,除却某些阴私,周芸消息分外灵通,这些日子跟沈馥争斗,始终未能彻底将沈馥除掉,自然就认定沈馥同她一般,手头消息灵通,自然就觉得沈馥明知选秀一事却在此时装模作样,心头越发恼怒,开口言辞自然也就算不得动听。 “倒没什么事,你点绛妹妹如今不知所踪,但今年沈家秀女已有名额,唤你过来也是想问问,愿不愿意代替点绛入宫,替咱们沈家挣名,倘若你肯呢,那宋家婚事就不要再想,倘若你不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只好多花力气,替展贝打点。” 周芸这番话说完,倒轮到沈馥满脸错愕,她万万没想到,沈家竟有令她代替点绛入宫选秀的念头,这种变化让她颇为吃惊,面上惊诧之色更是毫不掩饰,沈琛见状,也觉尴尬,毕竟刚刚解除宋家婚约就将自己女儿送去选秀,怎么看都有些贪图皇室荣华的味道:“倒也不是逼迫你做什么,倘若你不愿,为父绝不逼你。” 他说的冠冕堂皇,视线却饱含期冀落在沈馥身上,明摆着是在说谎,而沈馥也逐渐从惊诧中回神,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这件事,她知道,点绛消失,但选秀没有多久就要开始,万万耽搁不得,凭心而论,要她入宫,的确是件难事,倘若没有什么必须,她对于那座上辈子让她痛苦的宫城,是绝对不想踏入的。 但是,倘若让沈郁入宫选秀呢? 沈馥的视线落在沈郁跟周芸身上,再缓慢挪腾给携宁,秀气的羽玉眉紧紧拧起,她深知,如今周芸搭上姜后这条线,沈郁虽然并非出身良家,但有姜后帮助,想来入宫不是难事,入宫以后,又有姜后扶持,定然能赢取名声地位,周芸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而她想让携宁入府,驱虎逐狼的谋略,绝对不会成功,并且点绛消失,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如果回不来,携宁想要再入府,此生无望。 两相权衡,沈馥终于定下心思,缓慢而坚定的颔首,檀口微分,给沈琛带来希望:“女儿愿意为我沈家入宫,但此次入宫,本就是顶替点绛妹妹,而点绛妹妹才貌过人,想来入宫能为携宁姑姑赢得偌大名头,但如今她不在,女儿恳请父亲纳姑姑入府,以做补偿。” 此话一出,周芸惊的几乎当场拍桌而起,沈郁也对沈馥怒目而视,但沈老夫人跟携宁则是吃惊中带着欣喜,携宁更是对沈馥心生感激,沈老夫人则是在这个时候,对沈馥看顺眼不少。 直到这个时候,周芸才反应过来,沈琛跟她商量携宁入府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宋行云所出,从小到大都让她恨之入骨的妮子,心下惊怒难耐,偏偏又碍着沈琛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是狐媚眸子里怒火熊熊,看着沈馥的视线里满是恨意,沈琛见她这般恼怒,心道不妙,生怕如今颇得姜后青眼的这位一怒之下去宫中告状,想要安抚,如今状态偏又不允许他这般行事,不由得勉强开口打着圆场:“你既然应下,那这份文书先签下,至于你姑姑,日后再说,总不会亏待她。”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沈馥虽有心强按沈琛答应此事,却也知道入宫之事并不是非她不可,倘若真的逼急沈琛,让沈郁取而代之,她免不了吃亏,如今能如此,已经是最好结果。 于是沈馥也不再为难沈琛,柔顺点头,簪花小楷在纸上留下她的名字,俯首再拜,才算了结此事,而沈琛则是小心又满意的将这份文书收好,眉目舒展,露出沈馥熟悉又厌恶的神色:“你先回藏珠院吧,下午就有宫中嬷嬷过来,务必好生同嬷嬷学习礼仪,莫要调皮。” “女儿定不辜负父亲期望。” 这椿事本该如此落幕,但携宁却骤然发声,惹来周芸怒目,而携宁所言,更是险些将周芸气的险些吐血,只见她杏眼红肿,分明是先前哭的极为伤心,连累鼻尖亦有些许红晕,这般姿态更显柔弱,偏偏又哽咽开口:“大姑娘替我着想,才愿入宫选秀,我送送她。” 话语不长,却暗指周芸不肯替她着想,冷面冷心,不体谅她苦痛,分明在说周芸小肚鸡肠心思狠辣,这点指责自然没能瞒过沈琛,但他念及携宁如今正在心疼,竟什么也没说,径直放携宁沈馥离开。 “多谢大姑娘。” 沈馥对点绛失踪一事心有怀疑,本想着去齐姨娘处询问,偏偏身边多个人,心中惦记,同携宁往藏珠院去的路上也颇为心不在焉,携宁却也老实,缄默不语,直至同沈馥走到藏珠院门口,才突然开口,向沈馥道歉,沈馥本在神游天外,携宁言语,才让她心神重新定下,看着携宁这般眼圈红透,鬓发不整的姿态,饶是沈馥,也不忍再多想什么,只温和开口安抚道:“姑姑莫要伤心,点绛向来懂事,想必很快就会回来找您。” 但竟沈馥诧异的是,她这句话说出口,携宁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身躯轻颤,竟有些畏畏缩缩的意思,沈馥心下惊异,却不好多说什么,又宽慰携宁几句,转身回屋,甫进屋中,沈馥面色骤然阴沉,低声吩咐:“松亭芳主,给我盯死西厢,点绛消失之事,怕是跟西厢脱不开干系,你们不要掉以轻心,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同我说,还有,今夜去齐姨娘屋中,我这些日子不太方便。” 沈馥攥紧手掌,她不是没见过携宁如何疼爱点绛,但如今只是普普通通安慰,携宁的反应却那般令人诧异,由不得她不多想,倘若点绛有这份为携宁甘愿放弃入宫的心思,她倒要高看携宁点绛两人! 芳主松亭二人虽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但对沈馥吩咐,却秉持尽数答应的念头,轻声应下,自去忙碌不提。 “陛下听闻姑娘要入宫选秀,特地安排奴婢前来伺候,奴婢姓苏,选秀后会一直跟着姑娘您。” 这位姑姑新月眉,杏仁眼,生的白净,甚至有些丰腴,看起来颇为慈善,但眼中却时不时有精光掠过,彰显出同她在宫中浮沉年岁相符合的气质,但这些东西都没让沈馥诧异,真正让她吃惊的是,这位苏姑姑竟然是天子的人,这椿事就由不得她不诧异。 在沈馥看来,就算宫中派人,也该是姜后的人手,毕竟姜后护着周芸,必定不愿意看见自己入宫,却没想到,她入宫选秀,竟惊动天子,心下不由迷茫乃至警惕,苏姑姑人老成精,自然看出沈馥心态变化,也不急着解释,只抿嘴笑道:“先时奴婢年少,在宫中笨手笨脚,得罪贵人,还是姑娘娘亲救命,这才活到如今。” 她提及宋行云旧日恩泽,却没能让沈馥放松警惕,只是面上缓和不少,好糊弄苏姑姑,两弯罥烟眉松开,舒缓而柔婉的笑在她唇边浮现,梨涡浅浅:“那日后就有劳苏姑姑费心。” 两人相对行礼,算是见过面,苏姑姑着意去看沈馥言行,却见沈馥一言一行,举手投足尽合尺度,不由暗中赞叹,她自然晓得官宦女子自幼就得为入宫做准备。修习女红,姿态,但没想到,眼前姑娘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齐姨娘,姑娘实在抽不开身,这才打发我们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还请姨娘相告。” 藏珠院里头沈馥跟苏姑姑相处甚欢,正院里的松亭芳主却有些着急,她们本想去西厢窥伺,却险些被人发现,偏偏两边没能交手,对方不晓得她们是谁,她们自然也没看清对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先来正院找齐氏询问消息,以求曲线救国。 齐姨娘对沈馥即将入宫选秀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沈馥这个时候正是忙碌,的确没功夫来找她,见松亭芳主这般焦急,她也不多废话,径直从自己妆盒里头拈出枚沾着泥土的累珠缠丝发簪递给芳主,殷殷嘱咐:“我也没什么好说,你且将这物件交给大姑娘,她就懂我意思,正院里头事情太多,我也不好多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嗓子,窗外人影晃动,芳主与松亭神色也越发凝重,先前那小丫头送信,她们还以为齐姨娘已经在正院有立足之地,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不过有耳目而已,但两人也没功夫陪齐姨娘商量更多,从桌上拿起齐姨娘早就绣好的手帕做遮掩,芳主又将那枚簪子塞进袖中,开口掩饰道:“既然姑娘吩咐的事已经做完,婢子们就不打扰姨娘休息,这便回藏珠院寻姑娘复命。” 她二人说完,像往常一般离开正院,不紧不慢往藏珠院走去,而一张满是阴鸷的面容从柱子后头出现,显得颇为可怖。 第四十九章 疑云密布 http://.biquxs.info/

“姑娘…!” 芳主松亭二人赶回藏珠院的时候,苏姑姑正在板正沈馥站姿,沈馥虽然行礼方面的确端庄优雅,丝毫不差,但在站姿方面,却仍旧让苏姑姑挑出错处,她也晓得沈馥体寒,经不起外头霜风,也就不让沈馥立在院子里头训练,而是将沈馥带到藏珠院书房里头,让她顶着厚厚一摞书籍端庄站立,屋子里头烧着地龙,又有火盆,竟温暖如春,两人闯入时,沈馥正折腾的脖颈酸疼,虽说并未因此对苏姑姑有什么意见,却也免不了将讨扰视线投去,不管如何,至少这位姑姑并没有刻意为难她。 苏姑姑见沈馥有些可怜兮兮的姿态,心中也是暗自松气,她往年训的秀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沈馥这般样样齐整的,却并不多见,但并没有令她欣喜。反而让她有些施展不开的感觉,如今站姿上沈馥肯按她安排,她自然也愿意给这个天子让自己来伺候的姑娘放假? “姑娘今日既然有事,就练到这里,还望明日姑娘能继续保持,毕竟日子不长,倘若入宫后行差踏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奴婢就此告退。” 松亭颇为好奇的看着这个在她看来过分年轻的嬷嬷,视线始终萦绕不肯离开,等到苏姑姑掩门退出书房,芳主帮忙卸下沈馥头顶书籍以后,她仍旧未曾回神,反而愣怔着盯紧门板,视线好像能穿透它一般,令芳主又气又笑:“你看什么,那是宫中的苏姑姑,最是老道稳重,我听闻她在宫中地位不轻,连诸位娘娘都少不得要巴结,却始终公平,想来是位好人,不会对咱们姑娘下手的。” 她这话说的令沈馥侧目,沈馥一面用着芳主拧来的热毛巾驱散脖颈酸疼,一面充满疑惑的开口:“这苏姑姑同我说是那位派来的人,还说被我娘亲救过,并且告知,选秀后她会跟在我身边,我原先竟不晓得,她是这般要紧人物。” 芳主闻言噗嗤一笑,替沈馥活动着筋骨,不忘将袖中簪子递给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颇有分寸的拿捏沈馥穴道。替她驱散疲劳,而芳主低垂着眼,满面认真:“这枚簪子是齐姨娘给的家伙,至于苏姑姑同咱们宋家,的确是有这么椿旧事,我听娘子曾说过,当初姑奶奶,也就是姑娘您的娘亲。为苏姑姑掌掴如今的皇后娘娘。” 这话说出口,芳主就察觉到沈馥身体微微僵硬,不由得颇为意外。在她看来沈馥从来都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淡定姿态,如今沈馥竟然如此震惊,她不由得抬头去看,沈馥却已经将满面惊诧好好收起,半点不见,芳主免不得失望,但沈馥心中惊异犹存。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娘亲居然能为当时还是个小宫婢的苏姑姑掌掴如今姜后,怨不得姜后会这般给周芸撑腰,原来是有旧仇在前。 沈馥浑然没有想到,姜后替周芸撑腰,并非全因旧怨,更大的理由是她不解宋家婚约,惦记她的蔺殊就无法得手,姜后疼子,自然不可能让蔺殊的念头落空,但这些事是藏在泥土中的根,尚且未被发现,至于将来会怎样开花结果,也未可知。 姜后的事情姑且丢到一边,沈馥定下心神,俯首去看那枚齐姨娘给的簪子,却骤然心神不稳,面色大变,乃至指尖都微微发冷,她心中骤然萌生极可怕的念头,却暂时难以言说,往日醴红唇瓣此刻显得颇为苍白,甚至轻轻颤抖着:“……西厢有问题,点绛怕是已经不在府中。” 芳主松亭见她这般情绪大变,料想不对,松亭嘴快,径直开口说道:“姑娘,西厢那块有个硬点子,不大好盯,今日我跟姐姐只是躲在屋顶,好家伙,差点没给那人的簪子戳瞎,那可不是什么好狸猫呢。” 松亭说话不拘小节,也没什么文雅可言,大大咧咧就点破西厢事,芳主免不了微嗔,却也没开口说自己妹妹什么,只温声细语对沈馥说道:“那人虽然不大好对付,但奴婢同松亭携手,要将对方拿下,想来是做得到,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沈馥抬手,止住她话语,从口中长长吐气,葱指细细拂过那枚簪子,将细碎泥土稍稍揩净,又捻着这枚款式秀气,同京都风气大不同的发簪,唇畔弧度颇为嘲讽,又有些悲凉:“这簪子是点绛惯用的物什,原是江南某某才子倾心点绛,又清苦,将自己全部家当买下这东西送她,她自然常常戴着炫耀,但如今连这枚簪子都给糟蹋成这样,你们说点绛,还能安好吗?” 那枚簪子被她翻腕握在手中,她的话语砸进松亭芳主两人心湖,掀起惊涛骇浪,虽说点绛在沈家,她们见到点绛的时间也不多,却清晰明白的知道,点绛是如何看重自己形象仪容,万万不会让发簪掉落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但如今,姑娘手中那枚点绛姑娘极为看中的物什都已经掉落,由物及人,她们并不觉得那位姑娘如今还能安好。 正在两人心湖涟漪难以平静的时候,沈馥再次开口,这回却冷静沉稳不少:“你们去请苏姑姑过来,我要冒个险。” 她先前听说自己母亲同苏姑姑那椿旧事,心防松懈不少,更何况她如今的确想不透,亦或者说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相信某个应该正确的揣测,这才将念头打到苏姑姑头上,更何况,就算这苏姑姑是姜后的人,这椿事被姜后知道,那也只能落在周芸手里,对她,并没什么大损害。 “奴婢见过大姑娘。” 苏姑姑按规矩应当喊沈馥声沈娘子,如今却直接跟着松亭芳主一道叫姑娘,其中所藏深意,沈馥并非不知,只是不大敢信,却也没拒绝,只轻轻颔首以示自己知晓,犹疑片刻后,谨慎开口,将点绛之事娓娓道来,苏姑姑先时还面带微笑,到后头,就有些冷凝之意,沈馥见状,轻声询问:“姑姑如何看此事?” 她眼里满是试探与询问,苏姑姑并没遮掩,道句冒犯,就开口替沈馥解惑:“那点绛姑娘想来已经被西厢那位送去冥间做客,姑娘无须做他想。” 苏姑姑语气肯定,见沈馥神情并未曾过于惊诧,不由心下赞许,知晓沈馥已经有所猜测,便再次开口:“虽然西厢那位娇客先时哭的肝肠寸断,但姑娘所言异常处,可见此事与她颇有关系,女子仪容最是重要,先时也有人来府中伺候那位姑娘学习宫中礼节,想来不会出现这种发簪掉落之事,只有可能,发髻触地拖曳,或过分挣扎。” 她没有说更多,只让沈馥自己去想,有些事说的太透,反而不美,而沈馥听她分析,浑身发凉,冷汗更是沁透手掌,倘若没有芳主松亭来报,西厢有那等厉害角色,她还不会这么快肯定苏姑姑的揣测,但既然已经知道,她就不由得认同,能在西厢有那等人物,还悄无声息处理点绛的,除却自己的携宁姑姑,还有谁呢? 一时间,沈馥只觉得深冬寒意透衣侵骨,将她心头热血都冻的冰冷,上辈子她在宫中浮沉,虽见过俗世众人诸多丑恶皮相,为名为利,兄弟阋墙,姊妹翻脸,却独独未曾见过这般凶残,哪怕是养条狗,十数年也该有感情,她想不到,究竟是怎样凶恶心思,才能做出将自己从小到大养育的女孩亲手扼杀的事情。 诸多心思涌上心头,想到自己竟然帮助这样的人入府,沈馥骤然反胃,呕吐起来,她还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吐出些酸水,却呛得眼角红透,满脸泪痕,虽然点绛同她不对付,但她对携宁这种能如此狠心的人,更为嫌恶。 苏姑姑看沈馥这般,就晓得沈馥虽有城府,却终究少点冷情,轻叹出声,先打发松亭芳主两人去打来热水,又亲自替沈馥拍着脊背顺气,温柔安抚:“姑娘,这人就是这样的,咱们还是要以自己为重,日后权柄在握,才有管这种事的资格,如今也只能狠心点,莫要耽误自己。” 她在宫中当值的时间远远超过沈馥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在宫中待的时间,更何况说到底,沈馥没有真正看过那座宫城里的黑暗与污泥,所以也没有见过为上位残害自己腹中胎儿的嫔妃,自然对于携宁下手杀害点绛之事,无法接受,更让她难以面对的是,自己间接助纣为虐,携宁杀害点绛不过是为入沈家,她还帮着携宁说话,这道坎,她跨不过去。 “姑娘,擦擦脸。” 苏姑姑也不急着逼沈馥接受这件事,但也没有多劝说什么,等到松亭芳主打来热水,端来温热的酸汤,她只是亲手替沈馥拧条热帕子,递给沈馥,毕竟那位天子对眼前这位姑娘的期待,并不只是让她做府中金丝雀,而是期望她成为雏凤,所以这些黑暗,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东西,龙椅凤袍下,注定是累累白骨,森森冷尸。 “芳主松亭…!寻个机会去西厢,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绛尸首,倘若有可能,替我好生安葬她。” 沈馥脸色惨白,明摆着还没缓过来,却强撑着让松亭芳主去做在她看来更为重要的事,这份仁厚,落在苏姑姑心里,让她脸上笑容更深。 第五十章 选秀诸事 http://.biquxs.info/

转眼间,就到沈馥入宫选秀的日子,说是选秀倒也不太准确,宫中早有花鸟使来过沈家看面相,问八字,沈家是官家,自然与民间女子采选不同,沈馥以礼聘入宫,无须同那些民间良家子同行,至于原先走沈家道路的点绛,自然也是礼聘,只是礼聘挑的都是官家中美名远播的女子,点绛凭的只是江南那点名声,自然比不得沈馥如今。 但沈馥礼聘规矩颇重,启明初现,苏姑姑就打发松亭芳主来伺候沈馥梳洗妆点,一方面是沈馥背后有宋家,明面上又是沈家嫡女,更何况沈家藏珠的名头,早早就在京中传开,所以宫中来人自然也非同小可,苏姑姑不敢怠慢,亲自上手帮沈馥画眉点唇,沈馥却仍旧犯困,冬日里头,她格外贪睡,被苏姑姑折腾着迷糊洗过脸,才算清醒。 “姑娘,您身份不同,入宫后,不与那些良家子同住,宫中已经给您安排好宫室,同九皇子生母,淑妃娘娘住在一起,陛下也有旨意,过些日子就安排您进尚仪局,做个司乐,熬到明年年后就可出宫的。” 要说沈琛为让沈馥好生选秀,也着实下血本,眉黛给的是螺子黛,好像是今年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周芸都没来得及用。粉除却京中琢云堂出的珍珠粉,还特地给露华百英粉用以养颜,胭脂相对就普通些,却也是沈家阖府上下的丫鬟忙碌几日采下的花露才得一罐的花露胭脂,经由苏姑姑手,登时就用那些皓曜鲜芳的物什将沈馥打扮的脂香粉艳,铜镜模糊,沈馥看不清镜中面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松亭,如今见沈馥如此,呐声敛气,好似呼气大些,自己的姑娘都要因为被俗世沾染,回天庭去。 “礼聘的衣裳也是宫里送来的物件,还有那些首饰,姑娘待会儿都得戴上,芳主,你稳重,去将那些衣裳拿来,松亭,你过来搭把手,我替姑娘挽发。” 一番折腾下来,沈馥才算收拾齐整,她如今是未婚女子,梳不得实心的发髻,自然也就少许多形式,但苏姑姑手巧,竟替她挽个凌云髻的样式,却用的是鬟的法子,整个人骤然贵气不少,颇有宫中贵人气象,至于那身礼聘的衣裳,沈馥也不知是宫中特地吩咐还是如何,用的竟是上好蜀锦,纹绣繁复不说,布料更是花纹葳蕤,不该是沈家这种官家配得上的东西。 等到诸事收拾妥当,礼聘的车马也已经到沈家门口,如今沈家命妇也就沈老夫人,老人家因此也起的早,同沈琛两母子都穿着朝服,立在正门候着宫中来人,来接沈馥的仍旧是白鱼,他出身宫闱局,这些年又颇得上心,按说这等要紧差事派他来也没错,但偏偏苏姑姑看见,那对只画成新月的眉就紧紧皱起:“不是说派淑妃娘娘身边的河清来么,怎么是你?” 白鱼明摆着也不敢得罪这位苏姑姑,只满脸赔笑,视线落在沈馥身上,暗中赞叹这位姑娘越发貌美,又收回心神,小意开口:“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说淑妃不常在宫中,沈家这位娘子娇贵,须得有长辈同住照顾才好。” 苏姑姑的心下自然不太痛快,她是宫中老人,对那些陈年旧事自然清楚,但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随着沈馥入宫往姜后那里去。 车幔摇摇,沈馥柔荑平稳搭在膝头,她晓得白鱼是姜后心腹,本该去淑妃宫里的自己怎么也轮不到白鱼来接,想来是宫中有事,但她却不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她如今担心的,只是在前几日已经入府的携宁,点绛久久不归,沈琛再怎么也扛不住沈老夫人施压,只能纳携宁为妾。 沈家大部分人都揣测点绛生死,只有沈馥清楚,点绛已经死在携宁手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稍挑布帘,回首向沈家望去,口中喃喃:“此事,迟早要大白于天下。” 车马带着女郎踏进宫城,天空被撕裂裁剪成四方,汉白玉的台阶在少女的记忆里曾沁透美人血、胭脂泪,她再乘小轿,跨过这些血泪,去与母仪天下的女子,隔世相见,那顶莲青轿子摇晃着抬进坤宁宫,熟悉的荼芜香气透过前世记忆飘荡,沈馥被苏姑姑搀扶下轿,环视四周,看着这座她前世曾居住过,被荼芜香沁进每块砖头的宫宇,面上无悲无喜,苏姑姑却担心沈馥,一面扶着她跨过门槛,行进正殿,一面低声道:“皇后娘娘虽然同姑娘你有些上一代的恩怨,但也不至于公然同陛下作对,姑娘安心即可。” 沈馥轻声答应,跟在白鱼身后走进内里,熟悉的陈设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目不斜视,只规规矩矩,娴熟而标准的下跪,向那端坐皇后叩拜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安康。” 姜后未语,出声人却令沈馥惊诧抬头,她此番叩拜,上首却传来男子笑声,得意且满足:“沈娘子礼节好重,母后看重你,你如何还行如此大礼?” 沈馥抬头去看时,正见蔺殊从那殿中摆的苏绣斗纹白缎赏春屏风后转出,赤色箭袖菱纹锦蟒袍,蹬着石青白底金线的团花朝靴,束发玉冠,未着大氅,分明是在室内久候。 如此相见,沈馥如何能不知姜后打算,苏姑姑亦是惊诧,两人本以为姜后此举,是要有意搓磨,以报当年仇怨,但如今看来,姜后竟是为子如此,都说姜后爱子如命,如今才算亲眼目睹。 “四殿下,不知娘娘如今身在何处?臣女入宫,须得见过娘娘才好。” 蔺殊分明有意亲近,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沈馥并不领情,仍是清清冷冷立在殿中,兀自要寻姜后,半分好颜色也不给,但蔺殊更动心肠,于他看来,这枝牡丹能被老九攀折,自然也要进他手中。 他不恼,反亲自走近,含笑看向沈馥,又开口提及那颗早就给沈馥卖掉的宝珠,语气中满是亲近意思,却惹得沈馥后退:“那颗珠子你可喜欢?母后如今正在尚宫局,沈娘子稍稍等候,你我说说话,也算不辜负母后苦心。” 这话明里暗里的威胁,又点破姜后心思,明摆着是要将沈馥留下说话,沈馥不愿,偏又寻不着由头拒绝,苏姑姑看她为难,上前半步,就要借天子压蔺殊,身后却传来陌生女子动静,携飒爽之气而来,令沈馥暗中纳罕,这宫中女子皆以娇柔为美,何处来的这般人物? 只听那女子道:“你父皇将这妮子交给我照顾,你们母子二人趁我不在,倒弄个暗度陈仓,我什么时候同意将她送来坤宁宫?还不快快放人,这丫头日后要在长春宫住的。” 听她提及此事,沈馥茅塞顿开,转身去看时,但见那女子胭脂色雀纹锦裙,樱桃衫,衣裳黼黻如烟霞,更生的长眉妙目,唇薄而鼻挺,五官中亦有凌厉滋味,并不柔媚,却颇有恃美行凶之意,言谈行走间,若孔雀环视,却偏不惹人生厌,一番观察下来,沈馥盖棺定论:颇合眼缘。 她这厢打量淑妃,淑妃自然也在看她,细细打量之下,但见沈馥羽玉双眉,飞目顾盼自有清光引人,双唇檀红,肌肤凝雪而微丰,当真若奇花生于浊世,美则美矣,却略显柔弱,但眼波流转间,又觉这沈家娘子,暗藏傲骨,并非捧心西子,竟也心喜,更有回护之意。 “淑妃娘娘,这椿事是母后定下,倘若您有所不满,如今可去尚书局寻人,同母后商议过后再来,也不迟。” 蔺殊眼中对这淑妃,忌惮满满,不愿轻撄其锋,只将姜后拉出来打太极,意图支开这位妃子,好伺机哄骗沈馥,但这位淑妃并不是好糊弄的女子,她听蔺殊如此这般言说,只冷笑出声,上前径直将沈馥护在身后,说道:“按你这般说,我如今接走沈家丫头,你也莫要拦我,只等皇后从尚书局回来,让她自己去长春宫找人就是!” 她这话噎的蔺殊说不出口,更是难以争辩,倘若旁人如此行事,他总有法子处理,偏偏这位淑妃娘娘本就是将门出身,虽生的丰肌秀骨,却将军中那点无赖风气学的十成十,又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当真是说也说不得,争也争不过,待要开口,又觉无话可说,如是者三,只得不甘道:“娘娘如此行事,身为晚辈自然不好说什么,但待母后从尚宫局回来,定会前往长春宫拜访娘娘!” 蔺殊不敢明着威胁淑妃,只得暗中扯姜后名头,但淑妃自入宫来,就看不惯姜后,乃至对蔺殊也毫不客气,听他言语,颇为不屑,连话也懒得说,径直拉着沈馥皓腕张扬离去,将个四皇子晾在里头,险些气闷到吐血。 “臣女多谢淑妃娘娘。” 长春宫的太监们脚程快,又抬的稳当,不一会儿就把沈馥跟淑妃送到长春宫,长春宫里头烧着地龙暖和如春,淑妃领着沈馥进屋,沈馥欲要行礼,却被淑妃拦住,与此同时,又有宫女奉茶,淑妃先给沈馥塞杯热茶,又自己饮下,才开门见山道:“我也不瞒你,不仅坤宁宫那女人是为她儿子打算,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家小九惦记你,你也应该知道,倘若不知道,我就去打他,干什么吃的,居然还没让你知道。” 第五十一章 尚仪风云 http://.biquxs.info/

沈馥喝茶的动作骤然停滞,一口茶水噎住,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腻脂般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看的淑妃两眼放光,手中茶盏更是直接丢给伺候着的宫婢,看那架势,倘若沈馥再不开口,她就要将沈馥跟蔺赦的婚事直接拍板定下,见她如此阵势,沈馥急忙咽下茶水解释:“九皇子厚爱我自然知道,只是容华郡主同九皇子已经有婚约,我不敢横刀夺爱。” 她这话说的急,茶水又没能吞咽干净,不由得呛到,咳嗽不止,淑妃闻言,也只能颇为遗憾的收起自己的想法,转而谈起宫中诸多事项,苏姑姑主动上前帮沈馥顺气,沈馥自己捏着帕子擦拭嘴角茶水,只是耳垂红晕,却怎么也下不去,淑妃自然没有错过,但并不提及,只嘱咐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尽快在宫中当个女官,也算有官职在身,日后回沈家,就算沈家要给你定亲,也得走过宫中,这样不至于乱点鸳鸯谱。” 淑妃温声细语,将那位天子对沈馥的关怀抽丝剥茧摊开展现,沈馥不言语,心中却在认真考虑自己母亲跟这位陛下的关系,上辈子并没有出这么多事情,沈馥自然无缘得知天子对自己的照顾,也就没有思考过这桩事,但如今天子对她实在好的过头,她不由得去思考。 她这副姿态并没有被淑妃特地在乎,只当她是过分劳累,又吩咐几句也就将沈馥放去偏殿休息,等到沈馥离开后,蔺赦才从后头走出,淑妃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个明摆着精心打扮过的儿子,口中啧啧出声:“怎么,刚才不出来解释你跟北疆王家那个小丫头的关系,现在人都去休息了,才舍得出来?” 蔺赦不说话,淑妃看自己这个儿子像个木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宫婢自去休息不提,剩下的宫女留在正殿里候着,供蔺赦使唤,但蔺赦却什么都不说,只缄默站立,好半晌,才出声吩咐宫婢去取酒,自己则带着酒壶出门,也不晓得去哪里。 长春宫这里不怎么欢快,坤宁宫也是如此,今日尚宫局的确有事缠住姜后,她才因此没能及时赶回,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她得知淑妃抢人行径恼怒不已,蔺殊更是恼火,两母子面色阴沉的坐在殿中,姜后冷声开口:“淑妃跟我的心思是一样,她为老九,我为你,那沈家姑娘实在是太得陛下欣赏,自然是香饽饽,至于陆肆娘,北疆王骄横,不可一世的东西,自然比不得沈家这位重要,今日淑妃把人带走,已经抢占先机,母后不管你是真心喜欢那沈藏珠还是如何,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务必多花心思!” 蔺殊原先只是想着抢走蔺赦心上人才对沈馥上心,此刻猝不及防得知自己父皇这般看重沈馥,心下惦记更深,听闻姜后吩咐,更是俯首应下,毕竟他为那张龙椅做下太多事情,容不得有失。 后妃之间的小心思,迄今为止还没有影响到沈馥,在经历过那些杂事以后,沈馥只觉疲惫,次日起床时,就有宫女将司乐的衣物送来,那位宫女年纪看着比沈馥还大上些许,偏偏在沈馥面前毕恭毕敬:“沈司乐,这是您的官服,今日尚仪吩咐,要见您,还请快快更衣。” 沈馥不知眼前人身份,也不好轻易开口,好在苏姑姑就在身边,她是宫中老人,对尚仪局自然也清楚,此刻见沈馥不便开口,颇为体贴的上前,又递枚银锭过去,含笑开口:“秦掌乐,日后你同我家姑娘都是尚仪局的人,可要多多提点。” 出人意料的,这位姓秦的掌乐并没有收下苏姑姑送过来的银锭,而是不准痕迹将它送回苏姑姑手里,疏离而礼貌的起身看向沈馥,脸上笑容温和,却冷淡至极:“苏姑姑说笑,如今尚仪局上上下下,谁不晓得新来的沈司乐,刚礼聘就得司乐,大家伙都盼着您好好提点我们,是如何同皇子打交道的。” 她刻意将提点两字咬的重,又嘲讽沈馥攀附皇子才有如今地位,分明是要找麻烦的,沈馥闻言,心中只觉好笑,攀附皇子是哪门子的说法,她走后门是不假,却不是走皇子的门路,而是自己母亲遗泽,直接走天子的后门,这让她如何说? 但沈馥也不多解释,由着秦掌乐出门等候,对方临走不忘“好心”提点沈馥不要迟到,沈馥却不以为意,仍旧由着苏姑姑她们按部就班伺候更衣,收拾妥当才出门跟着那位掌乐,打算一同离开,秦掌乐那双吊梢杏眼稍稍瞪大,伸手拦住想要跟上的苏姑姑跟松亭芳主,讥笑道:“沈司乐虽然已是司乐,可如今是去尚仪局议事,除却尚仪能带随从,旁人可是不能的,怎么,沈司乐这般娇贵?” 她视线落在沈馥身上,松亭气性大,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登时就要发作,却被沈馥阻挠,至于芳主,更是隐忍着不言语,秦掌乐颇为幸灾乐祸的看着沈馥,就等着她按捺不住发火,但沈馥却仍旧温温柔柔,平平静静的:“秦姐姐说的是,我说到底年纪小,比不得秦姐姐见惯风雨,家里娇养,我也少见世面,多谢秦姐姐提醒。” 沈馥这话绵里藏针,刺的秦掌乐气恼不已,女子最在乎的无非就是容貌跟年纪,她身为女官,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待到二十五就要放出宫任意嫁人,但自幼入宫,到如今还没能承宠,自然生的不如何,沈馥不过十四五岁,跟她比起来更是年轻,先时她就嫉妒沈馥年幼却生的好,如今又被点出年纪,怎能不恼呢。 她素日娇纵,如今就想动手,那手稍稍抬起,却又不甘落下,沈馥如今是她顶头上司,她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倘若沈馥记仇,将她丢进掖庭,那可不是好玩的。 想到这里,秦掌乐天大怒气也咽下,老老实实带着沈馥往尚仪局去,一路上数次下套又被沈馥轻描淡写反击,自是不提。 等到把人领到尚仪局的时候,秦掌乐已经气的面颊泛红,满脸怒气,沈馥却仍旧笑吟吟的,直到看见尚仪局三个楠木匾上金粉涂抹的字,才肃容整仪,同秦掌乐进门,两人双双行礼,秦掌乐也不敢再闹腾,温驯开口:“禀尚仪,沈司乐已经带到。” 屋子里立着诸多女子,司乐掌乐,乃至女史数位,皆沉默安静,但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沈馥身上,沈馥却不骄不躁,眼观鼻鼻观心,眼睫低垂,认真去看自己衣摆处祥瑞纹饰,坐在上首的尚仪见她如此,难免心下赞许,开口道:“沈司乐,今日唤你前来,是为交接先前周司乐手中诸事,并无它事,但也望你从今日起,同我尚仪局诸位齐心协力,不负陛下圣恩。” 沈馥应承,抬头去看时,但见眼前尚仪圆髻端庄,戴七宝挂珠累丝簪,又配以祥云金华胜,点翠花蕊钗,圆脸桃花眼,画卧蚕眉,容貌极为出挑,颔下美人痣,更显风韵,视线颇为宁静睿智,令人灵台澄澈,身着鸦青鱼纹刻丝锦裙,披二色织绡明珠衫,贵而不俗,同沈馥所想相差甚远。 她这般打量其实有些失礼,秦掌乐登时就想看尚仪动怒惩戒沈馥,但并未如此,与之相反的,是尚仪温和笑容,以及敦促她带这位沈司乐速速去交接的目光,秦掌乐不敢怠慢,连忙低声催促沈馥,这才令她回神,收回视线,同秦掌乐出门去。 “这就是原先周司乐待的地方,周司乐半个月前就出宫归乡,这些事也就由杜司乐掌着半月,但如今沈司乐你已经顶上周司乐的位置,自然也就该还给你。” 秦掌乐路上倒也没刁难沈馥,规规矩矩将她带到原先周司乐办公处,却颇为幸灾乐祸的将这处如今由杜司乐打理一事告知沈馥,沈馥骤然颇感头疼,她当然晓得,这宫中,自然谁管的事多,油水也就多,宫中俸禄统共就那些,倘或不多想些法子捞钱,人情打理,再加衣裳脂粉,哪里够使?但如今她初进尚仪局,就要对上一位司乐,这实在是让本想安稳度日的沈馥难受。 她这般姿态落尽秦掌乐眼里,自然就让秦掌乐颇为快意,她带路职责已经完成,身上又还有别的差事,不能多留,也就只能抱着看不见这位沈司乐出糗的遗憾,离开这处,只留下沈馥独自进门。 在沈馥进门前,屋子里头忙碌动静大的在门外都能听见,但在沈馥进门后,原先各司其职的典乐,司乐,乃至女史们,尽数停手,安静看着眼前这位比她们大多数人都要年轻,却职位高于她们的官家女子,视线或嫉妒或不屑,却都在深处展露着本质,不友好的情绪成为海浪,铺天盖地淹没沈馥,却没能让她窒息亦或者沉默,她只是镇静而平稳的,走向那个本属于她,却被某位典乐霸占的位置,轻柔而温和的开口,却如同春日第一声雷鸣,打破所有缄默跟沉寂:“高典乐,这位置,倘若我没记错,是本司乐应当坐的地方,你怎么坐错位置呢?” 第五十二章 查账争权 http://.biquxs.info/

那姓高的典乐瘦长脸,面色过于苍白,颧骨颇高,嘴唇格外薄,至于眼睛,则是跟周芸颇为相似的狐狸眼,却显得整个人极为刻薄,骤然听见沈馥询问,她也不起身请罪,反而只是嘴上告罪道:“沈司乐,先前杜司乐安排这边诸事,全权交托给我,我自然也就用这个位置,如今沈司乐要用,也得等我处理完手头事才好。” 她这话听着好心,实则是在为难,场中数双眼睛都盯着沈馥,想看她如何应付,沈馥自然知道这群人不怀好意,也不动怒同这高典乐争执什么,眉眼恬淡,神色平静:“我出身沈家,舅舅是长宁宋氏当代家主,敢问高典乐出身哪家高门大户,同我争位,亦或者说,霸占本司乐的位置?是不是这个司乐的位置,你也想试试?” 高典乐的脸色骤然改变,进宫做女官的,分几类,一种是礼聘入宫,美色上等,但家世不行,因此要用女官的位置镀金,到时候说起来也好听,至少挣出几分脸面,一种是采选入宫,没能给挑上做妃子,又不能立即出宫,就成为女官,还有一种,是掖庭出来的,本身就背负罪责,只是运气好,这才能登上女官的位置,最后一种,则是沈馥这种,来路不明,不太可能做后妃,又是礼聘入宫,背后家世高的吓人,但只是舅家身份高,父亲官位不高,日后应当被许给皇子的。 而她高典乐,莫说礼聘,就连良家子都不算,她正是掖庭罪子,母亲倒算高贵出身,却被送进掖庭,然后在掖庭里头同男人成亲生的她,她是所谓罪臣之孙,同沈馥身份比起来,无疑是云泥之别,但她能从掖庭逃出,自然凭的是自己趋吉避凶的本事,她就不信,一个只在官家后宅里争斗的小丫头片子,还能同在宫中多年的杜司乐掰手腕不成! 想到杜司乐对自己的承诺,原本畏畏缩缩的高典乐,骤然挺直腰杆,抬头跟沈馥对视,理直气壮道:“论家世,自然少有人能比得上沈娘子你,但倘若您想要以权压人,奴婢也没什么好说。” 她不喊沈馥沈司乐,只叫沈娘子,明摆着是不打算承认沈馥职位,而如今屋子里,除却沈馥,就是她官位最高,而最重要的是,在沈馥成为司乐之前的这半个月里,这块地方的诸多事务,都是她高典乐在处理,论威信,沈馥比不上她,但沈馥本就志不在此,见高典乐如此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也懒得多搭理,径直开口:“既然高典乐如此尽职尽责,我也不好打扰,但却能为高典乐分担点东西,这半个月来,咱们这里的进出账目,我都要带回长春宫审查,这也是淑妃娘娘的意思。” 高典乐敢拿尚仪局的事情做挡箭牌,沈馥自然也就有胆子拉着淑妃娘娘下水,昨晚淑妃同她交谈,也有说这六局诸事,尚宫局自然是姜后地盘,但尚仪局却是淑妃手中物,那姜尚仪更是同淑妃有些渊源,此刻沈馥谎称奉淑妃命令,自然将高典乐噎的够呛,却不得不低头:“隋女史,去把咱们这些日子的账本取来给沈司乐。” 她明摆着不甘心,却又不敢直接表达,颜色过分寡淡的眉紧紧皱起,嘴唇也抿成直线,在细微处透出满满的不乐意,这场交锋,沈馥虽然没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却也算跟高典乐打成平手,作为一个头回参与宫中交锋的姑娘,已经让屋中许多人重视起来。 “淑妃娘娘,今日臣女冒昧,借您名头,还望勿怪。” 虽然只有半个月,但偌大宫城,账本还真是厚厚实实,好在有宫闱局的太监派人来搭手,那些沉甸甸的账本,都被完好无损的送到长春宫里头,忙着指挥的沈馥也忙的小脸泛红,淑妃也不多问,只嗑着瓜子在檐下晒太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蚂蚁搬家似的进进出出,等到都忙完,才随手将瓜子皮抛开,等着沈馥解释,而沈馥也不含糊,乖乖巧巧把今天在尚仪局的事和盘托出。 淑妃原先还笑吟吟的,到后头就隐约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看的身边长春宫的管事姑姑心惊肉跳,好几回都小心翼翼,颤抖着手想攥住淑妃娘娘衣袖,却终究忍住,等到沈馥说完,淑妃才狠狠拍上桌面,令沈馥目瞪口呆的是,那张名贵檀木桌,在淑妃掌下轻而易举崩毁,淑妃却没意识到,兀自开口:“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原先不怎么管尚仪局的事情,想着乔姐姐九曲玲珑心,不应当有什么错处,如今倒好,有这起子小人,竟欺负到你头上,我就不信那个家伙半点不知此事,你等着,我去给你要个说法。” 这时候,一直在一边颤颤巍巍,没能伸出去的手,终于稳定而果断的攥住淑妃袖子,那名老姑姑颇为坚决的看着淑妃,也不顾沈馥在场,颤声开口:“娘娘,您不可以再打陛下,如今不是年少时候,更何况陛下不会害沈娘子。” 沈馥惊的目瞪口呆,她这时候才稍稍想起,淑妃同自己舅母宋夫人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从宋夫人口中她早就知道,这两位当初可谓是京都闺秀中的狠人,格外与众不同,生的好皮囊,家世高贵,偏偏十分能打,就算是当年的北疆王,都没少挨淑妃的拳头,再想想自己的舅舅宋肇,沈馥不由闭眼,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怨不得舅舅在舅母跟前不敢大声说话,陛下身为天之骄子,这不也是给淑妃娘娘治的死死的。 淑妃仍旧不肯罢休,挣扎着就想去御书房找人,稍稍那老姑姑颇为娴熟的劝说着,倒也将淑妃彻底劝回,沈馥心知这种事自己还是少参与好,索性早早回到偏殿,唤来苏姑姑跟芳主,开口道:“这些东西,是我从尚仪局带来的,如今尚仪局里头除却我,还有个杜司乐……” 她语调平缓,逐渐将今日尚仪局发生的事告诉苏姑姑跟芳主,苏姑姑面色渐渐凝重,芳主并没有经历过宫中倾轧,自然不晓得有什么大问题。 苏姑姑却不这样想,等到沈馥说完所有的事,她犹疑开口,眉宇间满是担忧神色:“姑娘,这杜司乐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如今尚仪局虽说是乔尚仪当家,宫中人到二十五就要放出去,乔尚仪为人自然好,但今年过不完,就要离宫,有风声说,尚仪的位置,是要给杜司乐的,她一贯为人刻薄图利,明面上没什么缺点,却最是贪财记仇,这账本,定有问题。” 沈馥本也不知道这椿事,只简单同府中般处理,毕竟上辈子她贵为皇子妃,身后站着宋家姜后,能跟她抗衡的唯有淑妃母子,但上辈子她并未遭到如此掣肘,自然显得太过稚嫩,然而想到这里,她心中又疑窦丛生,为什么上辈子有能力处理自己的淑妃与蔺赦,毫无动静? 但这时候不是给她回忆的好时机,如今账本已经带回长春宫,她再送回去,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滋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如此行事,否则让尚仪局众人看轻是小,日后在宫中寸步难行,才是大事,想到这里,沈馥发狠咬牙,吩咐道:“清查,这桩事必须查清,还未盖棺定论。就不用如此害怕。” 苏姑姑与芳主得令,登时就忙碌起来,乃至有些忙的不可开交的意思,长春宫里头,一时间颇为热闹。 “杜司乐,那沈家来的小妮子实在是太过棘手,莫说给面子。她如今是在狠狠打脸,新上任就清查您负责的东西,未免太不尊重。” 尚仪局女官们惯常居住的地方,杜司乐屋子里却出现高典乐的踪迹,此刻高典乐正跪在杜司乐面前,毕恭毕敬将沈馥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诉说,杜司乐却不恼怒,而是颇为平稳的将高典乐说的话全部听完,才算了事,等到高典乐说完,甚至颇有闲情的让伺候自己的宫婢奉茶,不紧不慢开口:“她不过是个小妮子,在这宫中礼聘进来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记着今夜值夜巡逻的人,原先同你有些交情?” 杜司乐四平八稳的话,却让高典乐冷汗直流,她这些年虽未得圣恩,当年在掖庭局却有个交好的侍卫,两人暗中结发,明面上却什么都没有,她万万没想到,这椿事竟被杜司乐知道的清清楚楚,而杜司乐又点名今夜值夜,其中含义,令高典乐不寒而栗。 “心疼情郎也是应该的,只是到时候那位沈家的小贵人查出什么,你人都没了,小情郎想跟别人有什么事,你也管不着。” 见她没什么动静,杜司乐云淡风轻又下猛药,这高典乐竟也动心,狠狠对杜司乐叩头,凄切道:“此事若不成,还望司乐保命。” 杜司乐含笑应下,高典乐这才起身离去,在她走后,原先拿着纨扇把玩的杜司乐,面色骤然阴沉,那把玉竹骨,白娟苏绣美人的团扇就被她狠狠掷在地上,上头坠的玛瑙珠子跟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满面阴鸷,恨声道:“不过是个沈家出身,有长宁宋家做靠背的小蹄子,也敢同我国公府作对么!” 第五十三章 等我来接你 http://.biquxs.info/

要说那尚仪局的账本,着实繁多,饶是淑妃心疼沈馥,又分拨几位长春宫管账的老姑姑来帮着清算,这些人也从早晨忙到入夜,午饭都是匆忙吃两口又放下,苏姑姑替沈馥将那些帮忙的姑姑送出去,才满面疲惫回屋,而沈馥则是沉怒满面,她手中死死攥着那些统计出来的结果,眼里怒火几欲弑人,本以为这杜司乐掌管不过半月,不该有什么大事,却万万没想到,清查下来,竟有一大笔漏洞。 沈馥深知宫中用具颇为重要,倘若有什么差错,是要连累一众宫人,想来杜司乐不大可能引火烧身,那就是回回都出些小事,让下头那些女史、掌乐分担罪责,而她高坐做个样子,想到这里,沈馥就怒火难耐,恼怒道:“明日同我去尚仪局,将这些东西交给乔尚仪!” 苏姑姑原先也进过六局,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要紧处,也不是没见过贪污的人,但像杜司乐这般,半个月贪墨这些银两的,倒真不多见,她清楚沈馥心思,此刻见沈馥如此,也不劝说,只应承下,又打发芳主去打热水,独自出门,嘱咐松亭好生守夜不提。 这晚,沈馥强忍怒气入睡,却万万没想到,她已经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这椿事做完,咱们就想法子出宫,不要留下来,这宫中实在是事情太多,你我没什么背景,迟早是要出事的,你快些动手,做完这些事,咱们就走。” 宫墙阴影下,高典乐焦急而担心的声音传出,她话音刚落,就有个沉闷男声应下,在森冷月色下,长春宫的墙面逐渐弥漫上一层油光,墨黑夜色里骤然闪现出芥子火光,倏尔成就滔天之势。 正是冬日,宫闱局中负责巡夜的太监虽说偷奸耍滑,却也不至于太过,但今日不知为何,宫中沉寂的有些吓人,但在火光冲上天宇,烧红半片天空的时候,机缘巧合下的戏码也因此开场,宫中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喧嚣起来,先时只是长春宫外围起火,接着在某个、不知何处的地方,响起刀兵相接的动静,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 宫墙中极少出现的混乱以疫病般的传染速度蔓延到全宫,沈馥所住偏殿同起火处离得远,淑妃本意是好的,但是在今夜,她去侍寝,不在宫中的时候,就成为无异于催命符的安排,等到火焰侵吞长春宫的时候,沈馥才察觉到异常,那些本不应该属于内宫的动静响彻在她耳边,隔着窗户她看见橙黄的光焰,哪怕是冬天,那股热度也侵进屋内,热浪袭面,沈馥心中有一瞬慌张,却很快稳定下来,当机立断做出决断:“松亭,你带苏姑姑跟那些证据先出去,芳主,你去求援,长春宫本就有防火用的水渠,一时半会我不会出事,你们先走。” 苏姑姑心知虽然长春宫中本就有防止失火的措施,但如今宫中除却失火,还有贼人作乱,虽不知是为何如此,但留沈馥独自在宫中,她不放心,登时开口就想劝说,但沈馥比她很快:“松亭!” 松亭伺候沈馥日久,自然晓得沈馥是什么意思,也顾不得尊重苏姑姑,一个手刀就将苏姑姑打昏,听着苏姑姑的闷哼,沈馥不由感慨松亭下手果真没什么分寸,松亭芳主姊妹两个交换过眼神,松亭就将那些纸张塞进袖中,又带着苏姑姑,越过红墙,向安全处去。 “姑娘,虽然外头热,但您还是要穿件大氅才不至于生病。” 眼见着松亭已经出去,芳主才收回视线,温温柔柔的拿起那件雪狐皮的大氅,走到沈馥身后,抬手想要做些什么,却被沈馥不轻不重开口阻止:“芳主,不要想着打晕我,你现在就立马出去。” 芳主动作骤然停滞,不由得苦笑出声,方才她看松亭那般打晕苏姑姑,又不放心沈馥一个人留在屋中,这才想如法炮制,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沈馥发觉,偏偏她又不能像松亭那样强来,只能在沈馥的视线下,不甘离去。 看着芳主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馥才抿紧唇瓣退回屋中,她如何不知道屋中危险,只是松亭芳主两人,松亭力气大些,却没那么灵巧,但芳主虽说灵巧,却力气小,倘若要带上她,芳主就未必出的去。 她不由得想到入宫前宋家送来的软玉死讯,沈馥又是阵阵心痛,屋外火势渐大,火舌席卷屋檐碎冰发出噼啪声,是冰凌坠落在地的动静,起先只是稀疏声响,后来绵密连成片,而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过来。 火焰的热气越来越近,乃至沈馥都感到脸上刺痛,而更为危险的是,沈馥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视线渐渐发黑,她心中生出绝望,前世死在宫中,这辈子仍旧要葬身宫闱,她颇觉嘲讽。 但就在这个时候,偏殿房门豁然洞开,夜风凌冽吹拂,带来百濯香的气息,携裹寒意令沈馥清醒,她看见双白底皂面靴焦急踏火,抬头去看时,蔺赦那张多次出现在她闺房的脸此刻再次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伴随着百濯香出现的这人,已经成为驱散沈馥心中黑暗的光芒。 蔺赦分明也是匆忙出门,发也未束,只穿清衣裳,此刻看见沈馥,登时欣喜,又见她面色苍白,心知不好,竟也不顾男女大防,径直将沈馥打横抱在怀中,顶着外头热浪冲出长春宫,外头颇冷,吹得沈馥睁不开眼,更下意识瑟缩,虽在以轻功踩檐踏树,蔺赦也分心神给怀中人,他鼻尖嗅到沈馥身上清淡香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泛红耳尖,心头越发温软,声音跟风声混在一起,却让沈馥听得清楚明白:“倘若冷,你就将脸藏里头些,我不会同别人说,还有,我跟容华没有婚约,你不要误会。” 明明是生死关头,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偏偏在这个时候解释起他跟陆肆娘的事情,等到说完,蔺赦才察觉不对,想要开口解释,又发觉不晓得解释什么,左右为难,而沈馥闻言,也诧异抬头,却看见她从未见过的皎洁月光落在蔺赦脸上,他脸上所有情绪都落在她眼里,或懊恼,或羞赧,骤然令沈馥心湖涟漪荡漾,她无端想起淑妃撮合举动,也面热心跳起来,兀自埋头在蔺赦怀中,低声答话:“嗯…我知道了。” 虽然宫城大乱,但这对男女却有些突兀,又顺理成章的动心起意,在混乱与死亡中,产生与风花雪月有关的相思,也许是老天偏袒,宫城大火,但此刻又骤降大雪,鹅毛六出纷纷扬扬从天而降,那些不大的火焰登时更没气焰,而火势难以抑制的地方,也开始缓和。 “你先留在这里,不要出门,外头风雪太大,你体寒,倘若沾上是会生病的,等我来接你。” 在某种心照不宣的情绪感染下,蔺赦难得大胆一回,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竟然对沈馥说出等他来接的话,而沈馥此刻意外温驯,未曾多说什么,只点头答应,更像妻子送丈夫出门般,目送蔺赦远去。 等到蔺赦离开,那股太过柔软温暖的百濯香气也随之远去,一缕夜风吹上沈馥面颊,让她泛红脸蛋稍稍降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先时究竟做些什么,小女儿的情思骤然撞破,饶是她的心境,也不由得芳心大乱,心乱如麻的情景,却让她越发确认一件事。 她对蔺赦,对这个的确喜欢自己的男子,的确颇为不同。 这个认知出现在她心里的瞬间,那些纷乱心思骤然平静下来,所有担忧,恐惧,以及迷茫都化为平静,沈馥跪坐在地,垂眼思考着所有的事,蔺赦对她的好,是从,她同烛照哥哥有婚约起,那时她身有婚约,蔺赦先是助她往雕竹宴,后又救下落水的她,然后是送药,乃至祠堂送来棉被,他同宋家本就交好,犯不着以她谋取利益。 而入宫后呢? 同为皇子,同样让自己母亲把她接到宫中,今夜动.乱,蔺赦以身试险奔入火场救她,而蔺殊呢,未见踪影,更何况她素来知晓蔺殊冷情。 想到这里,沈馥不由得抬头,环视四周,这是同宫中娘娘居所颇为不同的地方,她抬眼看去时,但见笔海中各色笔如林密布,衣架上挂着明光铠,梨花木书架,羊脂玉莲花香炉里头燃着百濯香,屋中放个檀木狻猊纹的拔步床,四处没什么多余装饰,哪怕是时鲜花卉,也不得见,而当百濯香再次传递的时候,沈馥茅塞顿开,低笑出口,其中缱绻温柔的意味格外明显:“这个莽货,怎么把我带到他自己寝宫来。” 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子有异样心思,算什么呢?既然他喜欢自己,就注定不会辜负,这才是如今沈馥定心凝神的资本,也是她明知自己如今所在之地,仍旧满心温热甜蜜的本钱。 而此刻在宫中协同禁军平定宫中叛乱的蔺赦自然不会知道,他付出的心思已经迎来对他而言,最是美好珍贵的回报,他手中长枪裁月色,如一抹银光穿梭,鲜血飞溅,他轻描淡写隔开长刀,如同无心挥笔,心中却惦记着那个怕冷的小女子:“也不知她是否有好生留在屋中,倘或生病……” 当初沈馥缠绵病榻,苍白虚弱的姿态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蔺赦眉头皱的更紧。 第五十四章 如有神助 http://.biquxs.info/

“藏珠,你跟我来。” 苏姑姑眼见着蔺赦快步上前拉近距离,本以为蔺赦只是想带着自家姑娘在宫中四处转转散心,然而蔺赦接下来的行为,连苏姑姑都气的要骂人,但见那人径直将自己家姑娘打横抱起,也不顾这宫里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两个,竟然就这么抱着人,使着轻功飞檐走壁,霎时间就只剩个小黑点。 “河清!快拦着九殿下,不可如此行事!” 虽然晚上苏姑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蔺赦进沈馥房门,但每次她可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确保那两个小男女不会行越矩之事,如今这九殿下就这么带着人跑了,她怎么可能放心?而就在这个时候,掌管掖庭局的河清正不紧不慢走来,苏姑姑见状,连忙出声求助。 然而令苏姑姑瞠目结舌的是,河清慢吞吞抬眼去看抱着沈馥溜之大吉的蔺赦,好半晌才漫不经心开口甩锅道:“我只是管着掖庭局,这暗中管人的事,应当去找海晏,你寻我做什么,当年你不也惯会找他的?” 河清话中有话,隐约直指当初苏姑姑同他,还有海晏之间的旧事,苏姑姑万万没想到,认识这么久,素来稳重老成的河清,这会儿竟然拿那些年少轻狂的事情出来翻旧账,然而当她想到当年三人少年时,河清海晏两个人活泛,早就成宫中人人讨好的对象时,河清认真嘱咐自己有事找他,自己却偏偏爱麻烦海晏的情景,就不由得面颊发热。 “蔺赦,你做什么...!” 而在蔺赦那边,沈馥也羞得满脸通红,她给蔺赦抱在怀里,上回这般,还是宫中叛军作乱,蔺赦情急之下才抱着她送去他的寝宫,当时有夜色遮掩,她犹觉不可,如今光天化日的,这般亲昵,她怎么好意思! “我带你去个地方散心,免得你心里头憋着口气,把自己都憋出病来。” 蔺赦却少见的没怎么哄着沈馥,只是抱着人到处跑,长春宫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沈馥视线中,而风声猎猎,将蔺赦身上的百濯香气息尽数扑在她脸上,哪怕是沈馥这个时候的确心情不好,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由着蔺赦带她远去,而不过盏茶时间,蔺赦的脚步就停驻在一处屋顶。 他颇为小心地把沈馥抱到屋脊上安置好,才跟着坐在沈馥身边,示意沈馥去看,而沈馥放眼望去,但见山林如黛,天高云渺,偶有野鸟振翅高飞,缀于晴空,她不由得愣在原地,又回头,看宫城就在身后,依山而建。 “那里勉强算个行猎场,年幼时,父皇常常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上山打猎,侍卫没几个,里头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猛兽,但后来,大哥,二哥,乃至三哥他们接连去世,父皇忙于国事,我同四哥年岁渐长,自然也就不再上山,我临去边关的前夜,曾特地从外祖父那里讨来最好的武陵春去找四哥,却知晓,三哥他们都是死在他手上。” 山风吹拂,带来林间气息,蔺赦视线悠远,缓慢而平稳的向沈馥道破她上辈子其实就知道的事情,面容却满是悲伤:“当时我算是落荒而逃,后来去边关,只觉得比在京城快活,很快就同军队里头几个小将领交心,那段日子,北蛮子时常来犯,军功攒的快,他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出于兄弟情义,我上表请求父皇赏赐他们回乡,但是他们接二连三的死在回乡路上。” 他的表情越发悲切,语气在伤心之余,又平添让沈馥为之动容的温柔,蔺赦的视线从山林间转回,与沈馥相接:“他们仍旧是死在四哥手上,不为别的,只为我同他们亲近,倘若没有我那道奏折,他们留在军中,姜后娘家在军中实力不足,四哥是拿他们没办法的,是我害死他们,当时我也恨不得回京当面质问四哥,乃至揭穿他,同你如今知道那个小宫女死讯时一样。” “但不能,四哥是皇后所出,大哥他们已经去世,四哥就是嫡长子,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动不了他,但这并不代表你我做错,藏珠,我希望你明白,对下属仁厚不是过错,对旁人伸出援手,做力所能及的事,更不是错,圣人教导我们善良,就是让我们这样善良的活着,无辜人的死去,不是我们的善良有错,而是恶人有错,徐徐图之不代表放过他们,你不要因此自责,世上诸多杂事,皆有始终,我会为他们向四哥复仇,你也可以为那个小宫女向楚淮月复仇。” 一席长篇大论说完,他才颇为紧张的看向沈馥,让他带兵打仗也好,同自己那个四哥互相算计,生死争斗也好,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唯有劝说自己心上人,在蔺赦心里,就是世上一等一的难事、大事,所以他此刻满是担忧,生怕沈馥有什么不对,而他也并不是不知道苏姑姑先前同他所说,是最稳妥的方法,但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事,还是要说开比较合适。 好在,沈馥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紧张担忧的视线里头,那张原本满是恼怒与不甘的脸,露出个恬静微笑,让他也放松下来,沈馥温柔而诚挚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嗯,我跟你一起努力。” “咳,两位主子,这里风大,陛下担心二位,让奴婢过来走一趟。” 正当蔺赦想趁机做什么的时候,海晏忍耐而不失促狭的声音传来,这回不仅沈馥害羞,蔺赦也闹个大红脸,更要紧的是,他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少被海晏这个自己父皇的心腹听取,而那些被听见的,又有多少是不能被自己父皇知道的。 沈馥也明显想到这点,原本还羞赧的神情骤然变成担忧,海晏没有抬头解释,只是恭敬俯首,当蔺赦沈馥路过他身边时,才嘶哑着嗓子道:“该说的奴婢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奴婢会烂在肚子里,殿下同沈娘子大可放心。” 蔺赦心中惊诧,却也强忍着没回头,而是抱着沈馥原路返回,他跟沈馥,同时将海晏说的话放在心里,惦记着如何处理,而当两个人回到苏姑姑身边的时候,素来平和亲人的苏姑姑,也少见阴沉着脸,看的蔺赦心头发憷,干笑道:“苏姑姑,我并未对藏珠乱来,你大可放心。” 苏姑姑哪里想搭理这个年轻胡闹的皇子殿下,径直带着自家姑娘就走,沈馥心知今日是蔺赦理亏,自然也就不好开口帮他说话,只能以眼神安慰,而就在蔺赦同沈馥登高望远的这段时间里,宫闱局忙忙碌碌的,将蔺殊同楚淮月住处用的用具,尽数换过一批,这又是杂事。 “那小子倒是小心,朕先前不晓得他有这些委屈,海晏你去,把老四这些年做的事清算清算,过几日朕要看见证据在桌子上。” 乾元宫门外,蔺赦早早的就给唤过来,立在门外候着,海晏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是一点都不信,身为皇子这些年,对自己父皇驭人之术如何,他当然一清二楚,然而实际上,海晏并没有把他劝沈馥那些话点破,只是把蔺殊做的混账事,带着点上眼药的意思,尽数回禀给那位天子,而他,也因此成功祸水东引。 “奴婢遵旨,九皇子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先时奴婢应承过不多嘴,但对皇上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奴婢斗胆,恳请主子您撒个谎,哄过九皇子。” 海晏领旨,临走前不忘把自己这个谎言进行最后的润色,那天子笑骂声狗胆奴才,倒也应下此事,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唤进门。 蔺赦甫一进门,就先下跪叩首,他平日里再怎么,在自己父皇面前,始终是规规矩矩,将礼数做的周全的:“儿臣叩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康健。” 天子审慎的视线落在自己这个前几年久在边关,不长见面的儿子,他当然知道,今天这个小子跟那个沈家的丫头说起幼年事,而他现在看来,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不晓得什么时候,原先还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的臭小子,如今也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起来吧,你不要欺负那沈家的小姑娘,她母亲当年对你颇好,说起来也是你叫过宋姨的,身为男子,要对女儿家负起责任,倘若败坏姑娘家的清誉,与市井恶徒无异。” 蔺赦本以为自己进门,必定要接受父皇盘问与自己四哥有关的诸多事项,却未曾想到,这场谈话意外和平如普通人家父子对话,在暗中放松的同时,对海晏当时承诺,也相信不少,毕恭毕敬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乾元宫这边父子对话,长春宫那头也不平静,苏姑姑黑着脸将沈馥带回长春宫,头件事就是仔仔细细将蔺赦所作所为详细告知淑妃,末了还要再给河清告上一状:“还有河清,当时奴婢求助,他倒好,推三阻四也就罢了,还拿陈年旧事搪塞!” 淑妃笑而不语,由着苏姑姑颇为气愤状告河清,好似多年前在长春宫时所见,她习以为常,立在一边的芳主姊妹以及沈馥三人,则是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万万没想到,往日里最是稳重的苏姑姑,竟也有这样一面。 “我如何搪塞?当时所言,哪桩哪件不是实话?” 第五十五章 相见 http://.biquxs.info/

针锋相对莫过于此,空气里凝结着火药味,河清本就佝偻的身体更加弯曲,显示出奴仆应该有的顺从姿态,但他手中的宫灯就那样稳定的明亮着,没有任何后退的迹象,淑妃牵着沈馥的手,不准痕迹走到掖庭局众人背后,芳主也稍稍跟随,姜后要吃人的目光没有维持多久,就落败在河清无言的抵抗中,她冷哼出声,视线狠狠剐过沈馥淑妃两人,倘若目光能杀人,沈馥两人如今,应当已被凌迟。 姜后跟蔺殊心有不甘的带着一群人离开,河清才直起脊背,直到这个时候,沈馥才看清河清的长相,惊呼被她藏在口中:“他怎么会,同如今的萧大学士这般相似!” 河清那张脸颇为俊秀,并不是多么让人惊艳的长相,许是因为身体缺陷,显得有些阴柔,但与此同时,又有着浓重的书卷气,竟透出几分君子风度。 沈馥的目光带着隐晦的惊诧落在河清身上,河清却好像真的没看见一般,温和笑着替沈馥引路,他手中的宫灯仍旧散发着光芒,照亮宫中青石路上的残雪,沈馥同他靠的近,才闻到淡淡的墨香,清透而不凝涩,是上等墨才有的气味,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鞋底碾过已经被彻底弄脏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河清突然开口,倒把沈馥吓得险些跳开:“沈娘子,咱家没什么好看的,倘若您真的想看,待会儿去殿里给九皇子上药的时候,倒可以好好替殿下看伤。” 他的嗓音颇为奇异,沙哑又细腻,还带着点超脱意味的寂静,只是好像肺有些问题,总是带着不太健康的嗽声,说完这段话,他又沉寂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当然,主子要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沈娘子要是实在喜欢,多看几眼也不算什么大事。” 河清这话里头带着淡淡嘲讽意味,沈馥却没能听出,许是河清的长相太过平和清净,这些话在沈馥听来,反而让她生出怜惜,她虽生于官家,不知踩踏多少血汗才有如今享受,也怀揣着应有的骄傲,知道真正的贵族,应当与旁人区分,这是供养与被供养的关系,不能混淆,却也从不以此为骄傲,并没有将奴仆视作非人物什的习惯,而是对他们报以善良,绝不施虐亦或者歧视:“您说笑了,此事的确是藏珠失礼,还望河清公公见谅。” 她这句话说出口,原先平静淡漠的河清,在此刻,被沈馥掀起心中惊涛骇浪,他稳定的手几不可见的出现颤抖,脑海里的倏尔跳出个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的人,在沈馥看不见的地方,河清唇角带上似喜似悲的笑容,他唇瓣微动,反复念叨着:“宋姑娘、宋姑娘……” 等到沈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蔺赦养伤宫殿中,淑妃才上前,颇为宽慰的开口,又带着骄傲,只是眼圈却骤然红透:“她不愧是宋姐姐的女儿吧,你还记得当年宋姐姐说过什么吗?” 河清颤抖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轻微,却清晰,周围闲杂人等尽数褪去,河清眼睫轻颤,滚滚落泪,记忆里最深最美好的东西此刻重新出现在眼前:“我记得,宋姑娘说,真正的高贵,是心灵的高贵,只有把矜傲从知事起就铭刻在骨子里,呼吸里,行动里的人,才能称之为高贵,哪怕所有贵族都对奉献血汗的人无故施暴,乃至践踏尊严,也要做到不妄行,不贬低。从没有真正的人人平等,踩着血汗出生的人自然跟牺牲血汗的人不一样,不要抱有完全同化的想法,那是愚蠢。” 这番言辞在很多说要跟所有人做朋友的人听来可能颇为刺耳,但是河清比谁都清楚,人本身就具有劣根性,身份高人一等就是高人一等,哪怕想着平等相对,也只会滋生出恶果,到最后再怨恨后悔,只会让人觉得愚蠢又蒙昧,凤凰不与凡鸟同,就是这个道理,谦逊与自甘堕落,从来都是两码事。 沈馥摸索着行走在她完全陌生的宫殿里,灯光通透,她手中握着白瓷药瓶,忐忑又不安,完全不知道,她刚才下意识谦逊行为,引起怎样的回忆与回报,她只小心着,以宫殿里淡淡的百濯香为路引,向最明亮辉煌处走去,她心如擂鼓,血液好像都涌上面颊,心跳更是快得吓人:“蔺赦……?” 她小心呼唤着,手中药瓶攥的更紧,探头探脑去看,却见蔺赦在床上昏睡,生死不知,沈馥心下再次出现来时看见的诸多鲜血,不由得心下一跳,匆匆忙忙闯进内里,就要给蔺赦看伤,谁晓得她刚走进屋中,房门就骤然合上,传来清脆的落锁声:“沈娘子,今夜就麻烦您在这休息休息。” 那关门之人许是太过心急,竟也没等沈馥完全跨过门槛就关门落锁,她裙摆也因此被夹在其中,原本向内匆匆而去的势头被骤然拉住,惹得沈馥惊呼出口,直挺挺向前摔去,而衣摆也发出嘶啦声响,好在蔺赦久经沙场,就算睡熟也睡的不死,眼见沈馥就要跟汉白玉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蔺赦登时从床上冲过去勉强接住沈馥,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蔺赦惊魂未定,只觉魂魄都要从窍中飞出,小心的四处打量:“藏珠,你有事没有?” 蔺赦只着亵衣,沈馥的手正巧搭在他胸膛,滚烫体温透过薄薄布料传递,将她折腾的面红耳赤,原本嗅着清心明神的百濯香,此刻却让她不住犯着迷糊,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你、你先扶我起来,这样成何体统,不对,你不是、你不是受伤吗,你有事没有……”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手忙脚乱的互相关心着,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不太正确,直到沈馥再次询问强势:“你到底伤的怎么样,淑妃娘娘说你伤的很重,我才急着赶过来看你。” “啊、啊我没事的,只是不小心被划破脸,那上头带毒,所以花了点时间,并没有母妃说的那么严重。” 在这个瞬间,蔺赦骤然明白淑妃为什么要让他乖乖待在这里养伤,诚然。他完全可以按照淑妃的安排对沈馥说谎,甚至可能可以借此,将眼前人心防攻陷些许,但是他完全不想骗她,哪怕他可能会因为这件事,付出更多的时间而毫无回报。 沈馥由此弄明白淑妃的想法,她的脸骤然红透,变得很是好看,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被门板夹住,没能成功从蔺赦怀抱里抽离,而是再次摔倒,这次,却结结实实栽进蔺赦怀中,百濯不去的香气将她整个包裹,驱散荼芜气息,令她安心不已:“你把我带到寝宫的意思,我很清楚,也愿意如此,但是下次,我的闺誉也很重要。” 这些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而在蔺赦听来,却是最好,最清晰简洁的喜讯,一时间,他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余毒未清,才会产生这样美好的幻觉,眼前人却真实无比,女郎温软身躯在他怀里,他无数次嗅闻到,却始终难以亲近的香气也萦绕在鼻尖,难以言明的情绪冲刷着他的理智:“藏珠。我可以向父皇提亲吗?” 在门外听墙角的淑妃脸色变换莫名,先时听见沈馥摔倒被蔺赦接住时的欣喜,后来听见蔺赦那般老实交代,脸色又阴沉下来,等到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儿子终于开口向姑娘求亲,淑妃娘娘的心里,骤然生出万丈豪情:“本宫养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但是这种豪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屋中,沈馥先是从跟蔺赦拥抱这种颇为失礼的状态下挣脱出来,在听见蔺赦询问时又抿唇不语,缄默无言,显出几分为难。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刚刚跟宋家解除婚约,倘若这个时候,她跟蔺赦定亲,那对宋家而言,要经历多少的流言蜚语?她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对宋家,狠不下这个心。 蔺赦素来心疼沈馥,又惯会洞察沈馥情绪变化,此刻看她这般,心下自由计较,在想想如今事态,也觉自己欠缺考虑,他看不得沈馥为难,不由开口道:“此事日后再说,的确是我失了分寸,没能考虑清楚,等时机成熟,我再同你商议此事。” 淑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头一回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早早送到军中历练,平时也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小丫头片子防备太紧,如今可好,一谈情说爱,这个平日里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就这般蠢笨,宋家是什么身家,长宁街独一份三宅成家的地位,还会怕那点流言蜚语? 想到这里,淑妃更是恼怒,深知她性情的河清颇有眼力见的打算暂避锋芒,却为时已晚,只听得淑妃声音从背后传来,阴恻瘆人:“河清,明日就去把小国公请进来!” 殿中正同沈馥心心相印,交心详谈的蔺赦,骤然打了个寒颤,倒惹得沈馥担心不已:“是不是余毒未清?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再给你换药?” 蔺赦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有数,自然知道不是什么余毒未清,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旧敦促着沈馥诉说:“老四跟坤宁宫那位,你以后更要小心。” 第五十六章 动荡 http://.biquxs.info/

这一夜到最后的最后,沈馥还是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昏睡在蔺赦怀里,睡梦中,她仍旧没有忘记攥紧蔺赦衣襟,整个人蜷缩似幼猫,依赖又亲近,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口中吐露,蔺赦听不清大部分的言语,只明白一件事,沈馥在担心他,在害怕蔺殊。 他的视线骤然柔和下来,将沈馥抱到床上,稍显笨拙的,替她掖好软被,那双执枪凿阵而出的手此刻温柔替沈馥抚开额上碎发,他全心全意注视着眼前人的睡靥,视线复杂,欣喜中夹杂寒意:“藏珠,不会让你再担心,不管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蔺殊。” 睡梦里的沈馥并没有听见蔺赦这句承诺,而是嘟囔着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头,又转身背对床前男人,兀自沉沉睡去,而蔺赦,也并没有伺机跟沈馥同床共枕,与之相反的,他只是找来褥子,心满意足的在地铺上休息一夜。 “姑娘…!” 这处宫殿的门直到第二天才豁然洞开,早就担心无比的苏姑姑还有松亭芳主径直冲进房门,却看见令她们诧异不已的一幕:沈馥早已衣衫齐整的坐在圆凳上,连发髻都已经打理清楚,好像昨晚根本没睡觉一般干净整洁。 正打算帮沈馥好好收拾清理的苏姑姑再次感到挫败,从她开始教导这位姑娘,就很少能取得在别家娘子那里赢取的成就感,只因为这位女郎,从礼仪到谈吐,再到姿态,标准的几乎就像个经历过严苛训练的人,还是奔着皇后去的那种。 虽然按眼下形势来说,这位姑娘还真有可能母仪天下,但这让她情何以堪啊,原本是出于教导目的而来到姑娘身边,如今却没什么能教给姑娘的,这让人如何能不失落,不沮丧呢? 沈馥并没有察觉到苏姑姑的情绪,而是起身,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试图面无表情的从苏姑姑身边走过,虽然她如今看似正常,没有什么异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今日蔺赦,替她描眉挽发,乃至点唇戴簪,她可不想被苏姑姑看出什么,否则那不是颜面尽失吗。 但往往事与愿违,在沈馥路过苏姑姑身前的时候,苏姑姑那双看过无数女子妆容发髻的眼睛,终于从沈馥身上发觉不对,更重要的是,还在沈馥脸上,发现疑似被亲过的痕迹,平日里见多沈馥平稳的苏姑姑,自然忍不住开口,小声调侃:“姑娘,九皇子手艺不错,就是这头发梳的有些毛燥,脸上的脂粉也给他偷去一口,有些不大称职。” 沈馥骤然脸红,的确,蔺赦今日替她梳妆后,趁着她没注意,就在脸上亲过,她本就羞赧,此刻被苏姑姑这样调侃,越发羞涩,心中狠狠给蔺赦记仇。 苏姑姑今日来寻沈馥自然也有正事,看自家姑娘如此小女儿娇态看够,她也收起调侃心思,将怀中小心保存一夜的纸张尽数递给沈馥:“姑娘,尚仪局那里可以收网了。” 提及尚仪局的事,沈馥脸色也凝重起来,虽说宫中刚刚经过动.乱,这时候她再对尚仪局下手不太合适,但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她会选择回护自己的利益。 然而令沈馥诧异震惊的是,在她赶到尚仪局的时候,乔尚仪已经带着人将高典乐拿下,同时被扣住的,竟还有一名侍卫,乔尚仪端庄妍丽的脸上此刻满是寒霜,高典乐云鬓松散,那名侍卫身上更是伤痕累累,甚至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乔尚仪,这是……?” 沈馥有些弄不清现在的形势,她还没将贪墨之事捅破,怎么这高典乐就成这个样子,而且看情况,也不想是因为贪墨才落得如此下场,那幕后黑手杜司乐,可还好好的站在乔尚仪身后,所以她也没敢贸然开口,只是试探着去询问而已,乔尚仪闻言转身,看见沈馥姿态,眼中闪过欣慰目光,她身为尚仪,自然对沈馥此刻妆容不当看得清楚,又同淑妃私交不错,当然晓得理由,却也没当众调侃:“昨夜的乱子你应该知道,本来长春宫不会有事,但高典乐与侍卫谋反,伺机趁乱,对你下手,此人既是反贼,更是毒妇。” 她的视线又落在沈馥身后,芳主手中的那叠纸张上,娟秀双眉轻轻皱起,沈馥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声吩咐芳主将纸张送上,杜司乐的脸色微变,她万万没想到,在昨晚那种情况下,眼前这个小妮子竟然还是将账本全部整理清楚。 杜司乐有心阻挠,却为时已晚,眼睁睁的看着乔尚仪把芳主手里的东西拿走,昨夜被她果断舍弃的高典乐那张已经肿胀,布满伤痕的脸,此刻满是讥讽的看着杜司乐,心中好不快意,眼前人仗着出身,又用她尚在掖庭局的姊妹威胁她独自负罪,如今看见这人倒霉,她怎么能不快活。 “杜司乐,你自己看。” 乔尚仪翻看着手中纸张,脸色稍稍难看,心中却惊怒翻天,身为尚仪,在选人方面自然有一套,这尚仪局这么多年,作为淑妃娘娘手下地盘,能跟尚宫局打擂台,不是没有理由的,但如今,她自诩可靠的方面,却出现这样大的纰漏!这个事实,如烈火,不断焚烧着她的理智。 “尚仪明察!虽说这些东西是在我分管时出的纰漏,可、可却与我无关啊!毕竟我只是管着,一应运转,都还是高典乐负责,我平日里不大插手的,再说如今查明高典乐对沈司乐动手,想来同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她先前在乔尚仪审问高典乐的时候就已经将所谓谋反的帽子死死扣在高典乐头上,此刻见自己贪墨败露,为求自保又再次甩锅,高典乐见乔尚仪面上恼怒神色。不由得心头慌张,先时谋反之罪还有待商榷,毕竟她跟自己的情郎压根儿没有被认定谋反的证据,但谋害沈家娘子,可是她在杜司乐指使下做的祸事,倘若要查,定然是避无可避,而贪墨,也同她有扯不开的关系。 高典乐登时慌神,又想到这位年轻司乐的背景,更是惶急不已,张口就想说什么,但杜司乐手指佯装无意拂过自己手腕手镯,高典乐本来想辩解的声音骤然停歇,沈司乐不好惹,杜司乐也是不省油的灯,如今她在乎之人性命就握在杜司乐手里,她凭什么辩解呢。 想到这里,她脸色骤然灰败下来,无力跪坐在地上,俯首向乔尚仪认罪:“杜司乐说的是,此事皆是奴婢一人所为,贪墨之事是奴婢,谋害沈家娘子,也是奴婢。” 沈馥心思玲珑,当然没有错过杜司乐细微动作,她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高典乐,心下不忍,虽然高典乐害她是事实,但谋反罪名实在太重,更何况贪墨绝非高典乐一人所为,倘若就这样让她独自背锅,那杜司乐算什么? 然而正当她张口欲言的时候,乔尚仪的视线却同她相撞,明摆着想要制止沈馥,沈馥心下微凛,仍旧不愿放弃,却被立在她身边的乔尚仪攥住手腕:“不要冲动,这个时候不能动杜司乐。” 沈馥惊诧回眸,想要问清怎么回事,乔尚仪却已经让人把高典乐两人带走,又转眼细声打发诸位尚仪局的离开忙碌,才牵着沈馥入屋,温言细语解释起来:“那杜司乐如今当然动不得,她父亲是如今蜀国公,又跟北疆王要好,是奶兄弟的关系,蜀国公母亲奶过北疆王,我又听说你跟那容华郡主不对付,倘若今日你出面,杜司乐自然逃不过给赶出宫的命,但北疆王那里肯定要借机为难你。” 乔尚仪言语一顿,视线又掠过沈馥今日打扮,视线越发柔和:“再说,你跟九殿下如此,这档口,还是要顾忌顾忌的,要是有个万一,你必定不好过,宋尚书虽然疼你,可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听乔尚仪言语,沈馥先羞红脸颊,娇羞不止,她前世从未如此,同蔺殊不过是夫妻,也仅是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终究失却一份亲昵,如今同蔺赦两情相悦,又有诸多长辈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从未动过的女儿娇态,自然展露无疑,乔尚仪见她如此,保养得宜的手抚上沈馥面颊:“你啊,同宋姐姐当年真是一般无二,宋姐姐曾说,像我们这等官家姑娘,怜贫悯弱自然可为,这是大家风范,但始终身份有别,你行事如何,宫中都晓得,淑妃也多同我说,在我看来,你这般,很好,那软玉的事,我们也清楚的,情分你惦记着,却也没忘身份,或许在某些人眼中太过仁厚,但你记着一点,真正的大家闺秀,就该如你这般。” 她的手抚上沈馥发丝,又颇为怜爱的看着眼前姑娘,隐约像是跟故人相见,她出身不算高,在当年的岁月里,没少被同龄贵女欺压,尤其是如今北疆王妃,更是没少折辱她,但那位宋家姑娘却替她解围数次,论身份,当年有谁能比过那位叫宋行云的小娘子呢? “杜司乐这椿事,难道就要这样结束吗?” 沈馥由着乔尚仪亲近,却仍旧按捺不下对杜司乐的心思,疑惑发问,乔尚仪温柔视线里掠过寒芒,冷哼道:“自然不可能如此,只是如今动不得而已,这些日子她想来会老实不少,尚仪局的事你大胆去做,倘若有什么,乔姨替你堵着,一个蜀国公而已,在宫中还翻不了天!” 第五十七章 面见天子 http://.biquxs.info/

乔尚仪这边关心着沈馥,杜司乐那头也不平静,等到她带着一众心腹回到自己屋子里时,原先还算可亲的脸骤然阴沉下来,伺候她的小宫婢心知她心情不好,越发小心谨慎,连奉茶都用手背悄悄试过温度,才稳稳当当递过去:“请司乐用茶。” 杜司乐那双颇为刻薄的眼此刻满是阴狠,接过茶盏,才刚抿一口,那汝窑脱胎的白瓷玲珑盏就给她嚯啷一声砸在地上,凤仙花汁子染甲的手更是狠狠抽在奉茶宫婢脸上,明摆着拿人家泄愤:“这茶怎么回事?看那沈家的小蹄子不过稍稍得势,你就敢给我喝冷茶是不是!” 给她打碎的茶盏就在地上,里头茶水还袅袅升腾着白气,任谁也知道这茶明明还热着,却不敢在杜司乐气头上说什么,毕竟人家可是蜀国公的嫡亲闺女,至于那个被杜司乐掌掴的宫婢,更是哭都不敢哭,只乖顺跪着,但杜司乐怒气未消,竟越发狠毒:“该死的东西,跪那堆碎片上遮住,我看着碍眼!” 那位可怜宫女此刻惊恐抬眼,正要开口哭诉,杜司乐要杀人的目光就向她投来,令她想起去岁冬日被杜司乐暗中处置,死无全尸的姊妹,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垂泪,提着裙摆就要跪下去,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开口:“杜姐姐,小妮子不懂事,倒也不必见血,还不快把东西收拾了,别让它们碍眼。” 杜司乐此刻恼怒,有人阻挠自己,就正好撞她枪口上,正要喝骂,却硬生生噎住,颇为烦闷的挥挥手,竟也饶过那个宫婢:“还不滚下去,今天看在楚典乐的份上饶过你,滚下去!” 劫后余生的宫婢忙不迭的向那位秋水目,双燕眉,鹅蛋脸儿窈窕身,颇为可亲的楚典乐叩头,急匆匆将地面收拾清楚,一溜烟的跑出门去,而其余在屋中的掌乐女史等人,见这位楚典乐出面,也或轻或重的松了口气,这位菩萨可算来了。 “你不是还在北疆王府休息?怎么这样急匆匆的回这笼中?” 杜司乐一语道破楚典乐同北疆王的关系,楚典乐不恼不怒,神情平和,自然也有婢子给她奉茶,那双温柔秋水目此刻柔和如涟漪微动,温声细语,似春风拂面:“这不是听说那位让我那个容华表妹都记恨的沈藏珠入宫,心下好奇么,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本事,连乔尚仪都护着她,想来跟九皇子脱不开干系。” 她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又跟陆肆娘姊妹情深一般,杜司乐却冷笑不止:“你还在我面前撒谎,容华同你关系如何,我不晓得,还有谁晓得?你哪里是因为容华回来的,明摆着是惦记那位殿下,才眼巴巴回来吧,我可跟你说清楚,昨晚淑妃娘娘亲自下手,撮合他俩,你别记挂了。” 楚典乐原先温柔美好的脸骤然出现一瞬恼怒,好像面具崩裂,却又收的极快,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自幼同这位一起长大的杜司乐却清楚的很,这人到底性情如何,自然也就不怀疑自己的视线,颇为幸灾乐祸:“动什么怒,淑妃娘娘不是一贯不待见你?如今也没差啊。” 诸位局外人皆噤若寒蝉,半点声不敢出,如今可是神仙打架,谁插嘴谁死,这两位都不是好相处的主,而被杜司乐嘲讽的楚典乐,竟也八风不动:“你若这般有心思操心我的事,不如多想想怎么处理这沈家的娘子,容华可是催的紧,到时候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杜司乐面色骤然改变,不由得冷凝面色,同楚典乐商议起来。 与此同时,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海晏公公也奉口谕来到尚仪局,乔尚仪正同沈馥亲热说些身为女子才对晚辈说的亲热话,正巧说道:“这男子可不能惯着,倘若惯坏,日后要管可不得了……” “乔尚仪,莫要拘着沈娘子了,陛下召她。” 清清冷冷的动静从外头传来,河清海晏,河清公公生的年轻俊秀,却佝偻像个老年人,海晏公公生就张娃娃脸,嗓音却颇为清冷稳重,沈馥看见时,也不由感慨,这对公公,当真是奇人。 “啐,你倒是来的快,昨夜怎么不见你来呢,陛下寻她什么事?” 出乎意料的,乔尚仪同海晏颇为相熟的样子,端庄如她,竟也笑着开口调侃,海晏闻言,过分年轻稚嫩的脸上一闪而过些尴尬,斟酌许久,才干巴巴说道:“陛下让我不要打扰小辈说话,还有,那位楚典乐昨晚也回宫,如今应当找蜀国公家那位去了,陛下要你小心。” 原先收拾着整理大氅,打算同海晏一同去面见天子的沈馥,听见海晏那句不要打扰小辈,耳朵骤然红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跟蔺赦的事,淑妃娘娘知道,乔姨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那位九五至尊都一清二楚,这让她如何自处。 一时间,蔺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父皇狠狠坑了一把。 乔尚仪闻言,脸色凝重起来,竟也没心思再调侃沈馥,而是由着海晏将人带走,又招来贴身宫婢,低声吩咐道:“这些日子你多谨慎些,杜司乐那边尤其如此,记清楚了?” 沈馥自然不知道乔尚仪因此而操心,她小心谨慎的跟着海晏,稳重的行走在雪地里,从尚仪局里头却冷不防冲出个人,险些撞上沈馥,好在海晏及时挡住,这才让沈馥避开,那人因此摔倒在地,怀中甩出包茶盏碎片,正是被杜司乐为难的宫婢,此刻见着海晏这位大太监,哪还有不怕的理由,登时磕起头来:“海晏公公,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公公恕罪!” 沈馥立在海晏背后,探头去看,但见那婢子面上满是泪痕,又有掌印,心道她也不是故意如此,也就不忍责备,而就在此刻,海晏转头看她,温和发问:“沈司乐,你说此事,如何处理?” 她万万没想到,天子身边的大太监竟会如此相问,虽说惊诧,沈馥却没怎么慌张,而是先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松亭:“去帮她收拾收拾,再把人扶起来。” 松亭虽觉得这人冲撞主子,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但沈馥发话,她自然不会反对,登时就上前帮着收拾碎片,而沈馥吩咐过松亭,又转身向海晏屈膝一礼:“海晏公公,这婢子并非有意犯错,更何况我看她如此情态,想来是刚受过主子责罚,心不在焉也是有的,倘若再受责备,少不了要受惊,我与她虽身份不同,难以将心比心,但同为女子,且容我为她求情。” 沈馥深知宫中规矩重,这位宫婢今日算得上冲撞主子,但她实在不忍心处置一个无意犯错的女子,自然要向海晏求情,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海晏眼中浮现宽慰神情,竟也没为难那小宫女,而是轻挥麈尘,示意她离开后,才开口:“沈司乐有这份心,很好,咱们去乾元宫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出乎意料的反应,沈馥惊诧抬头,却只能看见海晏的背影逐渐远去,她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带着松亭快步跟上,却没看见海晏唇角宽慰的笑容。 乾元宫离长春宫并不远,反而与坤宁宫颇有距离,许是因为昨夜之事,乾元宫戒备森严,禁卫军跟羽林卫都立在门口,就连蔺赦,也身穿明光铠,手持长枪在其中,这是沈馥头回看见他戎装姿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心上人不仅是一位皇子,还是一位驰骋沙场的英雄。 如此想着,欣喜与甜蜜就涌上沈馥心头,而原本老老实实巡逻的蔺赦,在看见沈馥的刹那,也惊喜难耐,登时就想走过来攀谈,却在看见海晏的瞬间停住脚步,海晏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的,既然藏珠被海晏带来,必定跟自己父皇有关,但他又实在惦记,一时间,进退两难,看的海晏有些无奈:“沈司乐,我看九殿下今日有些心神不稳,想来是昨夜毒伤未愈,有劳司乐您替奴婢去给九殿下送句话,好让他安心巡逻。” 海晏在宫中日久,对这对小鸳鸯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他并没有看牛郎织女遥遥相望的爱好,更何况自己正儿八经的主子,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对这两人,也是乐见其成,自己一个做奴婢的,断然没有阻挠的道理。 沈馥心思聪慧,当然知道海晏是找借口让她同蔺赦说说话,难免有些羞赧,但刚互通心意的男女,片刻不见,就免不了惦记,她如今也想着同蔺赦说说话,当然无法拒绝海晏的好意,匆忙向他道谢:“多谢海晏公公成全。” 她说过这句话,就欣喜又忍耐着走向蔺赦,两个人在乾元宫内探出墙的梅花枝子下交谈,沈馥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与雀跃,海晏远远看着,颇为欣慰,蔺赦是他看着长大的皇子殿下,沈馥同这座宫城颇有渊源,这两人并肩,是宫中很多人,期盼的结局。 “尚仪局那里的事如何了?你要多小心,我听当值的兄弟们说,北疆王里头养着的那位楚姑娘回宫,她原本要进尚宫局,却不知为什么,跑进母妃管着的尚仪局里头,我不怎么待见她,城府太深,你不要被她算计。” 第五十八章 天子的心思 http://.biquxs.info/

蔺赦同沈馥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因为蔺赦很清楚,沈馥来乾元宫,还是被海晏带着,是要面圣的,倘若耽搁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因而语速颇快的跟沈馥交代着他所知道的事情,他不能理解的事,在沈馥看来自然一清二楚,那位姓楚的姑娘放着尚宫局不进,却要进跟长春宫关系匪浅的尚仪局,自然是冲着自己眼前男子来的。 不过…… 沈馥眉眼带笑,看向对此一无所知的蔺赦,心下有些无奈,倘若换成蔺殊,这位楚姑娘的心思也许就不会这般难以实现,可偏偏是蔺赦,对姑娘这种心思一无所知的蔺赦,这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是什么呢,倒也可惜那位姑娘心思,想来如今自己应该不仅仅被杜司乐惦记,还会有诸多惦念蔺赦的女子待她如眼中钉,肉中刺。 但在沈馥看来,这些并不算什么,甚至是甜蜜的负担,她的视线又落在蔺赦过分俊美的眉眼上,不再多想,温柔开口:“这些事我都会小心,倒是你,下次也要小心,要、要多照顾自己性命,因为如今你的性命不仅仅只有淑妃娘娘她们记挂,你记清楚了吗?” 她自然不可能让蔺赦从自己口中听到类似于“我也惦念你”的这种话,只是隐晦、又矜持的把她对蔺赦的心思点破,蔺赦知晓她面皮薄,对沈馥能这样说,已经颇为满意,两个人又低声说些私房话,就自觉分开,蔺赦重新去巡逻,而沈馥也跟着海晏走进乾元宫。 乾元宫里头的香气是沈馥头一回在宫中闻到的气息,龙涎香气不同于百濯的经久不散,也跟荼芜深刻入骨截然相反,就像那位天子,他接见沈馥,在沈馥行礼的瞬间,一句话就让她颇为惊诧,那道醇厚如酒,又隐约残余清朗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缅怀:“你跟行云,很像。” 沈馥虽然猜想过自己的母亲跟皇帝陛下关系匪浅,却也没料到这辈子头一回跟陛下见面,就会得到这样一句话,饶是她心里有过猜想,此刻也不由自主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回神叩首:“陛下谬赞,臣女未曾见过家母,但心中想来,母亲风采,并非臣女可轻易比拟。” 她这话说的是真心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宋行云如何行事,因为在她出生,到自己泉弟出生的那段时间,宋行云已经病得很重,她当时年纪小,不被允许跟病人亲近,在入宫前,她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是年年寿辰,自己都能收到的礼物,还有泉弟出生那天,她在产房外面听见的凄厉动静,以及少数几次,被带着入宫,但是在入宫以后,她从淑妃娘娘口中,从乔姨口中,隐约能够窥见那个被称为宋家明珠的女子,自己的母亲,当初是何等与众不同,风华绝代。 坐在上首的皇帝沉默而无言,那双看见山河风云变幻,见惯人心诡谲的眼,此刻带着探究,去看这个小时候曾经爬上自己膝头的女孩,她是某个人骨血所在,好像就是从这个小妮子出生,那个人身体才越来越差,只有每年入宫的时候才会出门,但这个小女子跟她,实在太过相似。 这位九五至尊对沈馥从小到大,在宫外宫内做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所以才会这般心情复杂,倘或只是相貌相似,他未必会有将这小女子指给老九的念头,但偏偏,这位叫做藏珠的姑娘,人如其名,当真将宋家明珠的韵味内藏:“当年你入宫时,还是小小人儿,如今已经是大姑娘,朕,与你,许久未见,往日在沈家遭遇,今后在宫中,不会再有,但诸事仍需你自己上心。” 这话过分亲昵,听着不像是皇帝所言,更像是想要照顾晚辈的长辈,却又担心晚辈过分依赖自己而说出口的话,天子自然也察觉不对,想要补救,却对沈馥实在难以狠下心冷淡,同天子多年主仆的海晏,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十分体贴的开口解围:“沈司乐,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入宫,自然会被公平对待,但宫中不养闲人,沈司乐要多加锻炼,勤勉办差。” 这话就公事公办许多,算是勉强替天子圆话,虽然实质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表面上听着却有更改,沈馥深知天子不易,也不多说,只又叩首:“奴婢谨遵陛下教诲。” 她自称奴婢而不是臣女,就意味着她的确是将自己摆放在沈司乐的角度,而并非沈家姑娘的地位上说话。其间乖顺圆滑,又令天子更添欣赏,但今日唤来沈馥,并不完全是叙旧以及教诲,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朝中年后要有大事,但后宫不宁,长辈们之间的乱子自然由不得你插手,但朕只问一句,同辈相争,沈藏珠,你能夺头筹不能?” 沈馥闻言,心头警醒,朝中有事,牵扯到后宫并没什么,毕竟前朝后宫本是一体,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此番动荡偏偏连她这种小辈都要涉及,就由不得沈馥不警醒,她这等年龄的同辈官家姑娘,未婚者尽数入宫进六局,譬如杜司乐,还有那位楚姑娘…… 杜司乐的名字划过心头,沈馥对帝王的想法骤然清楚,她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杜司乐同她必定不死不休,而杜司乐背后是北疆王,天子又问她同辈相争,分明是要伺机对北疆王下手。 而她有信心一人斗群狼吗? 这个疑惑在沈馥心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按下,她咬紧下唇,坚定而明晰的吐露心意:“不敢妄下断言,但愿拼尽全力!” 她的确没有保证自己一定胜出的信心,但如今她跟北疆王那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和解的可能,莫说杜司乐,就是陆肆娘,都不会轻易跟她握手言和,更何况,如今还有个完全不知底细的楚姑娘暗中窥伺,她倘若后退,必定要万劫不复,这种结局,她无法承受。 “好。” 天子赞许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沈司乐,留步。” 从乾元宫回来以后,沈馥就显得颇为匆忙的往长春宫赶,毕竟如今肩头担子颇重,她自然是要早作准备才好,然而,就在乾元宫到长春宫的这段路上,她就被人拦住脚步,抬眼去看时,但见那女子身着鸦青正绢菱花纹绣雁对襟衫,搭靛蓝水波纹的蜀锦裙,秋水目,双燕眉,堕马髻簪白玉云雀衔珠步摇,体态风流婀娜,不由驻足,颇为谨慎:“不知这位姐姐,有什么事?” 来人正是楚典乐,她听闻沈馥被传唤去乾元宫,就刻意再次等候,本想着那九皇子如今同这位沈司乐情浓,应当相送,自己也好伺机见面,却不见惦记之人,登时有些失落,却也觉蔺赦同沈馥不过如此,但她不晓得,蔺赦本想相送,却是沈馥不愿耽搁他巡逻重任,才独自归来。 楚典乐闻沈馥询问,面上温柔笑容轻车熟路展露,显得颇为娴熟,温软开口:“我是尚仪局的楚淮月,如今忝居典乐之位,先时身子不适,得恩回府养病,今日回宫,听闻咱们尚仪局来了位玻璃心肝,花容月貌的司乐,心下好奇,这才冒昧相见,还望司乐见谅一二。” 她颇为圆话,开口先捧沈馥,倒令原先不愿意同她过分接近的沈馥不好开口,但却也不肯这般就同这位楚典乐亲近,那张颇为娴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冷不热的笑容,也温温柔柔道:“楚姐姐过誉,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听闻楚姐姐与容华郡主关系颇为不错,怎么还会好奇我这等人?” 沈馥当然知道陆肆娘没有容人雅量,这位楚淮月怕是没少吃亏,但她偏偏要提起此事,伸手不打笑脸人自然是道理,但是曲线救国也是可行,如今她对此人不知底细,自然不好过分攀谈,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楚淮月竟面色不变,反而摆出副颇为认同的姿态:“容华同我自幼相交,她自然出众,但我听闻沈司乐颇得诸位皇子喜爱,而容华从未如此,我难免有些见贤思齐的念头,还望司乐莫怪。” 她一双秋水目清澄至极,十分无辜看向沈馥,嘴上倒绵里藏针,一个女子倍受诸位皇子喜爱,说的好听是讨人喜爱,倘若说的不好听,就算骂句水性杨花,也不是不可,这暗中泼脏水的手段,连松亭都听得出来,却偏偏不好发作,楚淮月如此行事,沈馥自然也不打算客气:“楚典乐说笑,先时我同宋家表哥同游,也见容华郡主出行,正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此等风流潇洒,我万万学不来,想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典乐自然得郡主风流真意,何必如此行事呢?如今淑妃娘娘等的急,就此告辞,还望楚典乐勿怪。” 沈馥这说的是实话,陆肆娘最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虽说同蔺赦始终难以亲近,却时常聚拢不少年轻男子同游,此刻被沈馥拿来刺楚淮月,当真让她无法反驳,想要再说什么,沈馥却见机的快,又拿淑妃做挡箭牌,领着松亭全身而退,孔雀氅在雪地中颇为醒目,伺候楚淮月的宫婢生怕她气不过,正要开口安慰,却被楚淮月制止:“不碍事的,这等女子,才配得上九皇子看重,也值得我花些心思。” 第五十九章 楚淮月的黑历史 http://.biquxs.info/

沈馥此时深感楚淮月难缠,若说周芸如柳枝般,那楚淮月便是水,看似无害温柔,实则不知何时就能让人窒息而亡,至于陆肆娘那般明目张胆下手的,更是无法同楚淮月相比,回到长春宫偏殿的沈馥,捧着热茶茶盏。感触手中温度,颇为警惕的想到:“现在想来,陆肆娘那般肆意妄为,未必没有这个楚淮月暗中捧杀的功劳。” 她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就免不了往细处追究,而偏偏令她最为担心的是,楚淮月此人实在太过低调,上辈子倒是听说她嫁进九皇子府中做侧妃,但始终不温不火,未曾听闻蔺赦如何宠爱,就算是她为蔺殊同蔺赦后宅女眷你来我往,勾心斗角时,也未曾同楚淮月交锋,只依稀晓得,当年蔺赦后宅,楚淮月几乎一手遮天。 未知的永远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在这种。知道对手难缠,却不清楚对方为何难缠的情况下,就显得颇为棘手,想到这里,沈馥眉尖就皱出颇为明显的痕迹,她有些烦躁,不由得开口:“松亭,芳主,进来一趟。” 楚淮月如头顶悬挂的利剑,一日不查清楚,一日就有胁迫感,而她从来不喜欢这种被人时刻威胁的感觉,所以必定不会容忍,而松亭芳主进屋时,沈馥已经收起自己烦躁的表情,颇为严肃的看着这两人,冷静而果决:“去查一查,北疆王府那位楚淮月,尽快清查,倘若有什么威胁,要以自己性命为重。” 芳主今日未曾跟随沈馥出门,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馥会如此紧张,但是松亭对此却稍有了解,她晓得,想来是自己家姑娘对那位楚典乐,有些忌惮,而素来直接干脆的她,心中却有别的想法:“直接把这位楚姑娘解决掉,不好吗?” 她的念头一贯如此简洁干脆,却未曾当着沈馥面开口,而是同芳主一起出门时,才开口向自己的姐姐提及,芳主原先只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玩不惯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简洁粗暴,不由得开口教训,而就在此时,路过她们身后的苏姑姑,却意外得知楚淮月的事,不由得面色凝重,前去寻找沈馥。 “姑娘,那位楚典乐……” 苏姑姑刚刚开口,沈馥就已经抬头看着她,稍稍有些意外,对于连苏姑姑都要因为楚淮月出现这种情况,她是颇为惊诧的,虽说楚淮月方才同她说话交谈,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可连苏姑姑都这般谨慎,到底是自己低估了楚淮月,还是他们高估了楚淮月呢? “苏姑姑,你是不是也要同我说,小心楚典乐?” 对于沈馥的提问,苏姑姑在诧异之中又觉得合情合理,她知道如今沈馥已经见过乔尚仪跟淑妃,而在宫中,那颗宋家明珠的遗泽,迄今为止仍旧留存,会惠及自己姑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由于身份原因,她对楚典乐的感官,想来跟那些人也有不同:“姑娘,那位楚典乐,是个十足的疯子,同她姑母,也就是北疆王妃,是一样的人。” 苏姑姑一贯温柔大方,这还是沈馥头回听见她这样评价别人,之前哪怕是评论姜后,苏姑姑都未曾用上疯子二字,而如今对着一个楚淮月,苏姑姑这般人物,竟也如此忌惮,就由不得沈馥不警醒,而更令她在乎的事情,还包括那位被自己娘亲掌掴过的北疆王妃。 “苏姑姑,请你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入宫以后她再次清晰的意识到,宫墙中的争斗同沈家内斗比起来,看似温柔许多,交锋皆是春风细雨,实际上却要更加险象环生,花团锦簇的表面下,是刀山火海,容不得半分放松,所以如今连苏姑姑都要她警惕楚淮月,沈馥就绝不会松懈半分,而苏姑姑好像也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颇为难看:“前几年那位姑娘入宫时,杜司乐的位置上是奴婢,虽说当时奴婢还有半个月就要卸任,但仍旧带着那位楚姑娘做事,那半个月倒也算风平浪静,只是有一日,一个小妮子,当初也做到典乐,是尚仪局里头拔尖的苗子,连乔尚仪都动了培养的念头,不慎弄脏楚淮月的衣裙,当时楚淮月倒也未曾责怪,但后来……” 苏姑姑脸色越发难堪,于警惕中带着厌恶与疏离,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停顿许久,才重新开口:“后来那妮子突然说要出宫,说是宫外养父母有事,当时这司乐之位,是打算给她的,因而她说要出宫,奴婢同乔尚仪都未曾阻拦,但正因如此,那妮子横死宫外,当时杜司乐尚未入宫。” 她的手指紧紧攥起,显露出极大的愤慨以及凝重:“因为原先定好的司乐人选就是她,她横死宫外,就只剩下楚淮月一个人可以接任,但那小丫头死的太过蹊跷,乔尚仪通禀淑妃娘娘暗中探查后,发觉是楚淮月下黑手,先是寻来地痞流氓污了她的身子,又将人凌虐之死,却也不是为司乐位置,而是让她替自己的裙子付出代价,那妮子死时,就是被那条裙子拧成的布条活生生勒死。” 沈馥听罢,只觉浑身发冷,她素来知道当朝太平盛世,官家子女被娇纵养大,少有良善之人,但像楚淮月这般暴虐之辈,也是少数,偏偏她还有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这种敌人,就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极为可怖,然而,她还没能从这椿事里清醒,苏姑姑就再次开口:“后来淑妃娘娘又察觉,伺候九殿下的宫婢纷纷无端失踪,于是又下手查算,发觉这些可怜的丫头,都是死在楚淮月手里,倘若不是疯子,怎么会这样偏执,也就是从那以后,淑妃娘娘做主,九殿下再不用女子伺候。” 这些话无异于再次给沈馥提醒,她晓得楚淮月惦记蔺赦,却也没想到,不过是伺候蔺赦的宫婢,楚淮月都这般容不下,那当年楚淮月嫁入九皇子府,岂不是祸害更多女子? 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如今同蔺赦的关系,沈馥脊背发冷,下意识咬紧下唇,眉头紧皱,苏姑姑看她这般,心知这些事不好接受,也不催促沈馥说什么,只颇为贴心替沈馥换茶,许久,沈馥才算回神:“我会多加小心,但绝不会同这等女子服软让步。” 正当苏姑姑同沈馥说些与楚淮月相关,提醒沈馥的言语时,乔尚仪却派来宫女,正是那位先时被沈馥求情的小姑娘,她应当是重新上过粉,巴掌印倒遮住不少,只是仍旧眼圈肿肿的,看见沈馥时颇为羞赧:“沈、沈司乐,乔尚仪派奴婢来唤您。” 她期期艾艾,沈馥有些疑惑,按说她也只是举手之劳,这妮子怎么会这般情态,而苏姑姑久在宫中,自然清楚这小丫头是杜司乐身边伺候的宫婢,小声提醒道:“这丫头是杜司乐身边的,想来是不愿意再留在杜司乐身边,又看您心肠好,惦记着换主子。” 沈馥闻言,几不可见的轻轻摇头,她虽然可以为这妮子向海晏求情,却也不是圣人转世,不可能为这种不熟的人就同杜司乐对上,更何况杜司乐身边还有个楚典乐,她怎么也不可能轻易针对。 但苏姑姑却颇为少见的在这种事上开口劝说沈馥:“这丫头在杜司乐身边伺候的日子不久,看这模样必定是刚受过责罚,楚淮月素来会收买人心,在宫中,人心颇为重要,尤其是这些小丫头,一针一线连接,就能成为大网,值得。” 沈馥当年虽说贵为四皇子妃,但对宫中收买人心这种事到底生疏,此刻苏姑姑这般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有不足,却也存着自己心里的打算,并没有直接跟杜司乐对上的打算,而是起身跟着那宫婢出门,低声道:“倘若你真害怕杜司乐,想法子从乔尚仪那里走走门路,我才好帮你。” 原本以为沈馥不打算帮她的小宫女十分落寞,偏偏这个时候沈馥又如此言语,心头乌云骤然散开,她颇为感激的看着沈馥,又见沈馥步履匆匆,便也匆忙跟上。 “如今高典乐已经不在,周司乐原先负责的那些事如今留全权给你,这印章你收好,日后行事,须得公印私印具备方可分发,记清楚了?” 尚仪局里头,唯有乔尚仪接见,至于杜司乐等人自然各司其职忙碌,如今天下太平,新年刚过,少不得要接见各国来使,宴会诸事自然落在尚仪局头上,也忙碌的很。 而沈馥接过乔尚仪递来印章,小心收紧,又屈膝行礼道:“多谢尚仪厚爱,奴婢定不负尚仪期望。” 及至今日,沈馥才算彻彻底底成为司乐,而高典乐的缺席,也导致一时间她需要处理的事务格外繁多,但凡典乐任职,乔尚仪须拟出章程,再去尚宫局走个流程才好定下,这般行事,少说也须一月,这些日子自然是要多麻烦沈馥的。 “你先回杜司乐那边,否则再受罚,我可不好救你,在杜司乐身边要仔细些。” 沈馥刚从尚仪局出来,就嘱咐着那丫头速速回杜司乐处,毕竟她跟那边关系不好,这妮子跟着自己自然没什么好处,那宫婢闻言,也知沈馥心意,应承情分,便也匆匆赶去。 第六十章 统御 http://.biquxs.info/

沈馥看她一溜烟的走远,才皱起眉头,芳主以为是她体寒风冷,急忙上前替沈馥紧了紧大氅系带,体贴道:“待会儿进屋会好些,六局里头都有地龙的,姑娘办公,也能舒坦些。” 此处人多眼杂,沈馥自然不好方面同芳主商量什么,只轻轻点头,两主仆不紧不慢行至上回秦掌乐带的地方,推门看去,但见里头大大小小的掌乐女史们神情懒散,书翻笔倒,颇为凌乱。 而沈馥开门动静,自然也让那些人转头看来,分明知晓当初坐沈馥位置的高典乐如今已被处置,但这些伺候的女子面上仍是漫不经心,都说法不责众,这沈司乐,难不成还能弄死这一屋子的人? “听闻再过几日宫中就有宴饮,怎么,你们这般行事,当真不怕耽搁不成?” 沈馥视线扫过众人,不由得皱眉开口,显得有些不悦,但如今屋子里品级最高的邱掌乐却颇为懒散,她看着年纪不小,想来是尚仪局的老油子,对沈馥这种礼聘进宫的贵女,自然不待见。 “司乐说笑,咱们这群人小鱼小虾的,比不上杜司乐那边,行事有章法,自然也就只能这般作态,谁让咱们这里没人说话算数呢。” 她这话倒是把楚淮月那起子人捧的高,又轻蔑带酸,饶是芳主好气性,此刻都按捺不住,要开口替沈馥说话,沈馥却不恼,绣履绕过地上散乱公文,端坐上首。 那位邱掌乐看她这般年轻,却如此沉得住气,不由心下警醒,面上却仍旧是个漫不经心的模样,沈馥见她如此,不由心下不满。 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截胡:“沈司乐可莫要责备,毕竟这屋子里的都是如此,倘若司乐看不下,咱们这些姐姐妹妹,就只能去找乔尚仪请辞。” 沈馥原本言语骤然咽下,她如今才知道,这宫中个个都是人精,不是省油的灯,倘若今日镇不住这些老油条,日后她在尚仪局,算是彻底没了权威。 “邱容,你怎么还是这般胆子大?难不成当初周司乐行事,你也是这般刁难,偷奸耍滑不成?” 正当邱掌乐挑衅沈馥,而沈馥察觉自己有些难以应付的时候,苏姑姑穿着身莲青缎面团花窄褃袄,翡翠色的裙子,轻飘飘开口,带着汤婆子来,又殷勤伺候沈馥捂上,才环视四周:“怎么,当年我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 苏姑姑在宫中资历老,屋子里的这些人,说起来都算是她徒子徒孙,哪怕是在杜司乐那边,也有一群人得承苏姑姑的情,如今她出面,屋子里那些不安分的人骤然停歇。 但其中并不包括邱掌乐,她虽说是苏姑姑一手带出来的人,心中却不大服气,在她看来,倘若不是苏姑姑当年不肯提拔,她怎么会时至今日,仍旧是个掌乐? 因而眼见着苏姑姑为沈馥撑场子,邱掌乐也只是稍稍坐直身子,颇为敷衍的向苏姑姑问好,话锋一转,又针对沈馥:“向师父问好,您已经不是尚仪局的人,何苦如此呢,难不成沈司乐年纪轻,就只能靠老人帮衬?” 这话说的自然不太中听,但沈馥养气功夫颇好,不仅不生气,还慢条斯理从苏姑姑那里接过汤婆子,惬意揣在怀中,乜斜着眼去看:“邱掌乐当真聪慧,我自然年纪轻,不倚仗长辈倚仗谁,但这司乐的权利,还是拿得起的。” 这边说着话,沈馥还不忘当着她们面拿足官家女子的架势,又是芳主收拾软枕,又是苏姑姑沏茶来奉,末了,沈馥还捧着茶盏,不经意般露出那枚司乐公章:“高典乐前车之鉴,希望诸位能引以为戒,倘若实在记性不好,仗势欺人这种事,本司乐,也做的很顺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在场的众人大都有那么点官家背景,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登时就按捺不住想开口讽刺,但一想到沈馥背景,纷纷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在原地。 这位沈司乐,虽说父亲官位不高,偏偏是那长宁宋家的掌上明珠,眼中珍宝,想给她治罪,少说也得是个嫡亲郡主,可如今…宫中阳盛阴衰,哪来的嫡亲郡主! 邱掌乐还想再说什么,但沈馥满是戏谑的目光同她对上的瞬间,她就立刻噤声,虽说杜司乐的大腿的确好抱,但眼前这位就算当场打死自己,杜司乐也不敢直接对上人家啊。 “看来邱掌乐是认可我这司乐的位置,既然如此,有劳邱掌乐先将年后诸事拟个章程出来,后宫亲蚕,还有春闱后的鹿鸣宴,有劳了。” 其实这些事沈馥亲力亲为当然最好,但如今她掌管的一部分人各怀鬼胎,倘若她上任头件事就要自己动手,岂不是给这些人日后偷懒的由头?这个风气,沈馥并没有开先河的打算。 而邱掌乐听她如此,更是面色难堪,她品级不算高,平日里做些零星琐事已是极限,如今要操持诸多宴会的章程,于她而言,自然颇为吃力,而最要紧的是,这位司乐,似乎没有让人帮她的打算。 “司乐…年后诸事繁杂,奴婢恐力有不逮…” 邱掌乐深知自己对这些事自然处理不清,倘若有什么差错,罪名下来,不是自己能扛得住的,因而哪怕心中不服沈馥,此刻也只能服软示弱。 沈馥视线睨过此刻低头的她,有些讥讽,手指不轻不重敲击着桌面,沉默不语,却给予邱掌乐颇大压力,眼见着邱掌乐就要撑不住,她才开口:“既然如此,让苏姑姑帮帮你,你肯不肯?” 这算是意外之喜,苏姑姑曾协助乔尚仪掌管尚仪局,对这些事自然清清楚楚,协助邱掌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问题在于,苏姑姑是沈馥的掌事姑姑,在宫中如此,只会被划分成沈馥一派。 沈司乐这是在逼着她低头选择,顺者昌,逆者亡,如今尚仪局两位司乐里头,虽说明面上看来杜司乐势大,但大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杜司乐跟楚典乐更是年纪轻,断不可能帮她处理这些事,至于年长些的,也须辅佐杜司乐两人,哪有功夫搭理她呢。 可倘若答应,那两位的手段不是自己能抵抗的,但不答应,必定难以周全行事,到时候天子震怒,自己也难逃一死。 “多谢沈司乐。” 到最后,邱掌乐还是为自己性命向沈馥低头,而邱掌乐这一低头,屋中以她为首的众人也不得不在表面上迎合,至少明面上是要如此。 但是在一片和谐中,却有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偷偷溜出门去。 “你说什么,连邱掌乐也向那个小蹄子低头?” 那名宫女出门后左拐右拐的,登时就走进杜司乐那派人惯常用的地方,恭恭敬敬向杜司乐回话,而先前被乔尚仪打发去唤沈馥的小宫女此刻正伺候着杜司乐笔墨,偷偷抬眼觑那通风报信的,暗中记下长相。 “千真万确,邱掌乐同意苏姑姑帮她做事,那苏姑姑可是沈司乐最贴心的人,倘若不是交好,如何能做到这种地步?” 杜司乐的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高典乐本是她用来掣肘那沈家娘子的棋子,却无端因为不知如何起的一次宫中叛乱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又捏住那邱掌乐,如今又被沈馥降伏,当真是有些相形见绌的味道。 “你先下去吧,芸碧,领着她下去收赏。” 楚淮月看见杜司乐这副表情,就晓得她心里不痛快,先开口将那通风报信的姑娘打发出去,然后指使伺候着杜司乐的芸碧将人领出去,屋中就只剩下她与杜司乐两人,她这才不紧不慢:“你恼怒什么,咱们在宫中这些辰光也不是白耗,真要做事,并不会差,这宫中可不是宋家一手遮天的地方,后宫向来给皇后娘娘把持,哪怕是陛下有心回护,你以为,能在娘娘手下救人吗?” “可她如今身后站着淑妃,连你惦记的那位也护着她,更何况你应当比我清楚,苏姑姑是什么人?当初要不是她谦让,如今的尚仪局,就不是乔尚仪,而是她!” 虽说楚淮月颇有耐心的安抚杜司乐,但她仍旧烦躁不已,见如此情景,又牵扯到蔺赦,她心里更是说不清的烦闷,难得一见动怒:“你倘若就知道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你还不如早早去找沈馥讨饶,更体面痛快些,没必要在这里同我说什么。” 她此刻眉眼带煞,引起杜司乐最深处的畏惧心,不由得收声,小意赔笑道:“你说什么呢,我这也是担心,断然做不出那种事的。” 虽说杜司乐已经服软,但楚淮月仍旧心情不佳,只是面上恢复平日里的温柔可亲,无奈道:“未战先怯最是要不得,尤其是对那个小妮子,她如今势大,倘若咱们示弱,那个丫头借势而起,一来二去,此消彼长,咱们可就没什么出头之日了,如今之计,还是想着如何在年后宴会上博得头筹。” 杜司乐稍稍放心,因为众所周知,乔尚仪最是看重尚仪局的差事,就算有心偏袒,也不可能当着众多尚仪局女官的面做什么事情,如此想着,杜司乐竟也稍稍松气,专心专念想着如何处理这件事起来。 第六十一章筹措 http://.biquxs.info/

“姑娘,方才乔尚仪使唤的那位小婢子过来,说是有事回禀,您见不见?” 当天夜里,沈馥将白日里头没处理完的公务尽数带回长春宫处置,但就在刚刚沐浴过后,苏姑姑捧着用来醒神的六安瓜片小心询问,沈馥稍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抬眼闻到:“松亭芳主她们两个,看清楚那姑娘背后跟没跟着尾巴没有?” 也怪不得她小心谨慎,毕竟对方是杜司乐的人,她倘若太过不谨慎,是要出大事的,到时候害人害己,并不是她希望看见的事情,苏姑姑心知自家姑娘心软,含笑回话:“芳主贴心,早早地就看过,姑娘不必担心。” 沈馥这才稍稍点头,抿口热茶,六安瓜片的气息冲进肺腑,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示意苏姑姑把人接进来,而她自己,则是趁着这个空档,认真审视诸多公文。 “奴婢芸碧,见过沈司乐。” 那小宫婢跪在地上,想来是外头有些落雪,她发间还夹着些许白雪,显得有些白头意思,沈馥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开口:“你说说,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不顾危险的跑来?” 芸碧小心谨慎的抬头觑沈馥脸色,小意恭敬的回禀:“司乐今日同邱掌乐一事,白日就已经被杜司乐两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司乐要多加小心。” 闻言,沈馥才从繁重的公文里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叫做芸碧的宫女,她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人大都很亲近楚淮月她们,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白天才说的话,转头楚淮月她们就知道。 沈馥的脸色稍稍凝重起来,开口示意松亭去捡个绣墩过来给芸碧,又吩咐芳主沏茶。芸碧头回受到如此礼待,心下难免对沈馥越发感激,连茶也顾不得喝,径直开口道:“沈司乐,时间紧,今日虽不是奴婢伺候杜司乐,但也要尽快回去,还请司乐给奴婢纸墨,奴婢替司乐画下那人容貌。” 这次倒轮到沈馥吃惊了,她以为芸碧同她说一说那人长相也就罢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妮子竟然能将见过几面的人就这样清楚明白的记录下来,惊诧之余,她也没有怠慢,直接吩咐着芳主取来纸墨。 而芸碧也成功令在场诸位都对她刮目相看,不过盏茶功夫,芸碧就轻而易举的将一女子画在纸上,栩栩如生,饶是沈馥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为芸碧这手功夫而惊叹,深觉芸碧可用。 “奴婢这就告辞,还望沈司乐早日动手。” 芸碧在宫中也伺候过不少主子,自然看得出沈馥吃惊,却也没敢得意,而是恭恭敬敬将那张纸送到沈馥面前,又颇为规矩叩首,又略带哀求之意恳求沈馥后,才披上兜帽,出门远去。 “姑娘,咱们到时候当真要收下这芸碧?虽说她今日做的不错,但说到底还是杜司乐那边的人,倘若出什么差池,到时候真不好收场。” 等到芸碧离开以后,芳主接替苏姑姑的事情,伺候着沈馥处理公务,而苏姑姑则是主动帮忙校对。 听闻芳主询问,沈馥不急不躁,手中纸张翻动发出哗哗声响:“未必全信,不可不信,今日她给的那张纸上的人,你们稍稍用心盯梢,倘若真有把柄,再处理。” 芳主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外头窗框却传来细微敲击声,她同苏姑姑相视而笑,颇为戏谑,而沈馥翻看公文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停滞下来,耳尖微微泛红,偏偏又看见苏姑姑跟芳主这般,便有些恼羞成怒:“笑什么,不许给他开窗,咱们手头事还不够多吗!” 未曾想,她这般开口,苏姑姑却是半点不怕的,只上前,稳稳当当将沈馥桌上公文尽数抱走,还颇为善解人意:“姑娘莫要担心,这些事奴婢来做就好,可不能让人久等。” 苏姑姑少见的促狭,原本不敢乱来的芳主自以为有靠山,也跟苏姑姑站到一起,两个人临走之前,还不忘体贴的替那位敲窗男子留门。 沈馥见此,越发含羞带嗔,待到蔺赦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的藏珠满脸娇嗔,不由得心湖荡漾,又想着今日得来的东西,登时眼巴巴的上前送上:“藏珠,这是今日太医院院正给的香囊,内里有些药材,对你身子好,你快戴上试试。” 这话说的沈馥越发羞恼,她怎么觉着自己跟蔺赦两个人的小心思,在这宫城里已经成为最不是秘密的秘密,从女子里有淑妃娘娘,乔尚仪,男子里头,河清海晏,还有陛下,这叫她日后如何自处。 而蔺赦见沈馥不说话,却想到别的地方,他是清楚的,年后按规矩,要宴请各位大臣命妇入宫,这椿事应当落在尚仪局,因而他以为沈馥因此烦心,不由得开口担心:“倘若你心烦到时候宴会上的舞乐,倒可以多问问我,这么多年,我也算清楚章程。” 他不说还好,沈馥也就没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如今他主动提醒,沈馥自然就有那个心思,一双丹凤眼包含期盼看向蔺赦,倒折腾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听沈馥缓缓开口:“这事我的确心烦,先前年节入宫赴宴,说到底年纪不够,并没被祖母带进宫中,如今倒要麻烦麻烦你。” 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此刻蔺赦对着的还是他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心上人,自然免不了头脑发热,竹筒倒豆子一般:“按往年惯例,是要先奏清平乐,然后则是破阵曲,倘若你要筹备,少不得要去宫闱局走一趟,余下的事倒没个固定,年年都是些老把戏,但我听闻如今楚淮月同你在争,若是要头筹,还是得推陈出新。” 说到这里,蔺赦对自己那个父皇也少不了有些淡淡的埋怨心思,要说朝中贵女茫茫多,怎么偏偏就挑中他的藏珠来做这椿事呢,劳心劳力,还未必讨得到好处。 沈馥当然不知道蔺赦在想什么,只是稍稍皱眉,考虑着如何推陈出新,这般算计着,自然少不了又惦记上蔺赦,而蔺赦心里头也想着如何帮助沈馥,竟心有灵犀开口。 “藏珠,兽舞是新鲜事物...” “我想问问你...” 两个人的话头正好撞在一块,不由得相视而笑,蔺赦见沈馥心情不错,心下也颇为欢喜,这是他镇守边关至今,头一回尝试的滋味,他满眼温柔,娓娓道来。 “你说的是真的?亲眼看见九皇子进了长春宫?” 沈馥跟蔺赦这边算得上浓情蜜意,得知消息的楚淮月却气的摔碗丢盏,能让她如此动怒的,也就只有同蔺赦相关的诸事,她本以为自己暗中用手段将那些惦记九皇子的宫婢解决就算完事,却万万没想到,一个宫外的侍郎之女,也敢截胡! “是,九皇子身边那个流云,就伺候在偏殿门口,想来是九皇子去找沈司乐。” “那淑妃娘娘呢?淑妃娘娘是什么反应?” “淑妃娘娘派河清看过情况后未曾阻挠,反而将咱们的人都赶走。” 楚淮月主仆两人你来我往的问答,揭穿楚淮月如今部分底牌,哪怕在宫中,她竟然也有着自己的暗卫打探消息,而此刻,楚淮月脸上的表情显得颇为阴冷可怖。 她带着颇为浓重的杀意开口:“吩咐下去,想法子把这椿事抖给容华那个没脑子的,再花点心思,给我往沈馥身边插钉子,不要用小鱼小虾,要让钉子做她心腹,还有,将九皇子同沈馥从相识至今的事情,给我查清楚送过来!”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从自己入宫前,在北疆王府中看见那九皇子的第一面,她就认定这是她的人,如今他跟别人两情相悦,这让她如何能忍? 一时间,楚淮月对于沈馥的杀意,浓重到极点。 “这兽戏虽然好,但要找到能表演之人颇为不易,更何况豺狼虎豹,禽兽之属,本就野性难驯,倘若到时候伤人,难以交代。” 而在长春宫里,沈馥从蔺赦说的几件事中敲定兽戏,却仍旧颇为担心,毕竟上辈子她也没见过,并不能确定兽戏危险与否。 而看沈馥如此担心,蔺赦却胸有成竹,只是觍着脸向沈馥讨赏:“藏珠,倘若你亲亲我,我就同你将兽戏如何表演说的一清二楚,如何?” 沈馥虽然担心兽戏,也的确想将宴饮办的清清楚楚,却还没有到任由蔺赦胡闹的地步,看他如此作态,反而拈起本书,结结实实盖在蔺赦脸上:“倘若你再这般胡闹,明个我就回禀淑妃娘娘,不再放你进门,你看到时候苏姑姑跟芳主松亭,是听我这个主子的,还是听你的。” 蔺赦闻言,登时就有些泄气,虽然他也清楚,宫城里头,几乎所有人都向着他们,但要是真轮其主次,自己母妃虽说会帮自己,但藏珠真心不搭理他,他是万万亲近不了的。 这样一想,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蔺赦登时老实下来,开口像沈馥解释道:“其实这事也不难,你去找宫闱局,里头常年有驯养百兽的人选,但姜后身边那位白鱼是宫闱局的人,倘若你频繁去找,定瞒不过姜后,不找宫闱局也可,我当年在军中曾见过善于兽戏之人,只是需要时间,倘若你有这个心思,我今夜就须发手令,去请他入宫。” 第六十二章 争端 http://.biquxs.info/

“嗯…那你先发手令,我也再做些准备,倘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应付,我要休息了。” 沈馥沉吟片刻,算是应下这椿事,却毫不留情开口赶人,原本惦记着再跟沈馥说说话的蔺赦,不由得被自己言语噎住,又不敢,也不愿意对沈馥过分逼迫,只得颇为憋屈从侧殿离开。 第二日沈馥休息的不错,苏姑姑也已经把昨天抱走的公文送到她手里,一行人往尚仪局去,正打算凭着昨夜芸碧绘下的人像去顺藤摸瓜,沈馥却在刚踏进尚仪局的瞬间骤然止步。 昨夜还在给她们报信的芸碧,此刻却被几个宫闱局的太监从尚仪局抬出,脸色青紫,面颊发涨,正是日头融暖的时候,沈馥却看的浑身发冷。 芸碧昨夜过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尾巴跟着,如今却横死,分明是昨晚有人藏在长春宫,暗中盯梢,连芳主松亭都没能抓到那人。 “沈司乐,您这是怎么了?” 正当这个时候,楚淮月却笑吟吟的从尚仪局里头转出来,指尖渗红,隐约看着像是没擦拭干净的鲜血,偏偏她还又捻着软帕,在指尖揉搓几回,抛给自己身侧的宫婢,含笑看向沈馥。 沈馥心知这椿事想来跟楚淮月脱不了干系,更知道芸碧出事绝对同自己是有关,不由得心下生疼,眉头稍稍皱起,却又不能如今对楚淮月发难,只得沉怒:“这宫婢先前冲撞,我曾替她说过情,却没想到今天就看见这事,她又犯下什么事?” 楚淮月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她分不清主子,乱伸手做事,这才惹出乱子,自然就被杜司乐当场打杀,你看看我这手上,待会儿还得去洗手,免得弄脏器具。” 她好似炫耀一般将染着鲜血,擦不干净的手指递到沈馥跟前,也坐实沈馥先时关于那抹红色的猜想与揣测,几欲作呕,楚淮月却好像没看见:“这人呢,什么东西是自己可以碰的,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碰的,还是要分清,不能仗着自己生的好,就胡乱伸手,这芸碧也是活该,杜司乐那里还有事,我也就不多陪沈司乐你说话,咱们改天聊。” 芸碧死状犹在眼前,沈馥心头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递给芸碧的橄榄枝却成为她的催命符,而她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派芳主松亭清理过长春宫,这椿事却仍旧能够被杜司乐知道。 “苏姑姑,在宫中插钉子,杜司乐有这么大的背景没有?” 等到几个人在尚仪局落座,沈馥凝神静心后,才开口向苏姑姑询问,苏姑姑替她斟茶,开口道:“杜司乐没有,但楚淮月有,她姑母是北疆王妃,北疆王妃是陛下的表妹。” 她说过楚淮月的背景,沈馥眉头再次皱紧,口中茶水咽下,拂去因芸碧之死带来的阴云,她也先撇开楚淮月给她的那股令人不愉快的感觉,将昨夜同蔺赦商量的兽舞一事提出:“这椿事咱们先小心就是,当下情形看来,不宜对她们身边的人下手,芸碧就是前车之鉴,还有年后头一场宴会,按规矩要请朝中大臣同命妇,苏姑姑昨夜已经按旧例将位置安排好,如今咱们得花些心思想想安排甚么取乐的事。” 沈馥话语稍稍停顿,示意芳主将她昨晚同蔺赦拟定的章程拿出来,毕竟是借力蔺赦,她脸上稍稍有些羞赧,轻咳一声:“这是、这是昨夜我同九皇子拟定的法子,苏姑姑,你掌掌眼。” 伺候沈馥的几人都晓得自家姑娘同九皇子如今关系,看沈馥这样免不得促狭着挤眉弄眼,惹得沈馥又是好一阵羞恼,好在苏姑姑年长稳重,倒也没怎么欺负她,径直接过那叠纸张,开始翻阅。 “九皇子倒是上心,宫闱局那边的确常年有驯养百兽的人,但是咱们同宫闱局自然是越少接触越好,毕竟那位的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姑姑眉眼带笑,将纸张递还给沈馥,苏姑姑是宫中老人,连她都点头,沈馥自然也认可,几人还要继续商议,偏偏有不速之客。 “沈司乐。” 楚淮月两人从外头走进,还领着诸多女史典乐掌乐,沈馥毫不意外的看见秦掌乐在其中,杜司乐面带微笑的上前,开口攀谈,沈馥却因芸碧而没什么应付的心思。 “杜司乐,尚仪局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你怎么这般清闲。” 既然没有继续聊天的想法,沈馥连假惺惺的应付都欠奉,而楚淮月的视线落在那些蔺赦亲手书写的纸张上,在看见熟悉字迹的时候,骤然瞳孔缩紧,嫉妒如蛇攀咬,令她几欲发狂。 这个沈馥,当真是一手本事。 杜司乐自然也没错过那些纸张,上头字迹铁画银钩,更不是当朝女子擅长的簪花小楷,是谁的字迹自不必说,她心下对楚淮月就有几分讥讽:从小花尽心思的男人,现在还不是喜欢别人? 虽然心里不怎么待见楚淮月,但她也清楚,如今沈馥才是敌人,因而也没在嘴上说什么,反而同沈馥打起太极:“清闲说不上,只是如今咱们都是同僚,我过来问问沈司乐你对年后那些宴会是如何想的,取取经,怎么,沈司乐连杯茶都不给我,是不待见我?” 她倒是玩的好以退为进,双方都心知肚明,哪来的什么同僚情意,说是互相倾轧还差不多,至于沈馥待见不待见她,答案也显而易见。 沈馥怎么可能会待见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子。 “芳主,上茶。” 等到芳主将热茶捧上,分别递给杜司乐以及楚淮月的时候,对沈馥妒恨到极点的楚淮月终究还是忍不住,在芳主递茶的时候,指尖虚虚捏着茶盏边缘,在芳主看来,就如同楚淮月已经接住茶碗,自然松手,两厢动作之下,那热茶登时倾倒 “啊!” 楚淮月极为短促的一声尖叫,好似痛苦到极点一样,她身边的宫婢此刻看着颇为忠心耿耿,还没来得及查看楚淮月伤势,就指着芳主鼻尖开骂:“我家姑娘可是金贵人,你伺候人都不会怎么还上来丢人现眼,还不跪下给我家姑娘道歉!” “东溪,罢了,沈司乐的丫鬟也不是故意的,你莫要如此咄咄逼人。” 沈馥体寒,半点寒凉之物都沾不得,用来泡茶的水自然也是滚烫的东西,楚怀月娇生惯养,白嫩肌肤上通红一片,但她这法子虽然伤到她自己,芳主却也不好过,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颤抖,她虽说是暗卫出身,但是自从跟了沈馥,就极少舞刀弄剑,肌肤自然也就娇嫩起来,此刻看楚淮月同她的宫婢这样唱双簧,哪里愿意让沈馥为她吃亏,当即就俯身去行礼,但沈馥却不肯让她受委屈。 只看沈馥面色冷漠,目光淡淡的看着那个为楚淮月出头的宫婢,径直看得对方心头发毛,几乎要撑不住,将视线投向楚淮月求救,楚淮月自然不肯让沈馥这样让自己的宫婢出糗,开口道:“沈司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实在心疼这叫芳主的婢子,连让她道个歉都不肯?倘若如此,我也不是不能体谅,愿意退步。” 她这般以退为进,倒是阵显得沈馥过分,杜司乐断然不肯放过这种机会,撇着茶汤浮沫,一副跟楚淮月姊妹情深,看不得沈馥这样欺负楚淮月的姿态开口:“沈司乐,楚典乐都已经这般服软,你再欺负她,不太好吧。” 立在人群里的秦掌乐悄悄抬头去觑沈馥,她虽说因为这位司乐突然上位的缘故看不惯对方,但是杜司乐为人阴狠恶毒,楚典乐也是个面甜心苦的人,在她们这些平日里都得战战兢兢的人眼里,自然没什么好名声,反而在这个时候更为偏向这位据说为人不错的沈司乐来。 “她东溪是什么身份,主子说话,一个做奴仆的人也敢随意插嘴,到底是我心疼芳主,还是楚姐姐你心疼东溪?苏姑姑,先掌嘴二十再让她说话!” 沈馥眉目带煞,径直呵斥道,苏姑姑得令,并不耽误,径直上前就动手,清脆巴掌声响起,给沈馥说傻的东溪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回过神来就想向楚淮月求救,但苏姑姑下手又快又狠,耳光抽的东溪面颊红肿,双唇更是肿起,疼的涕泪横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打耳光的动静响彻屋中,眼见着为自己做事的贴身侍女给沈馥这般折辱,楚淮月气性再好,也忍不住:“沈司乐,你这是不是过分,她毕竟是我的婢女,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她不说这椿事还好,如今提及,正中沈馥下怀,她眉梢微微挑起,满是戏谑的看着楚淮月,说的话却能把人噎死:“也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但这东溪并不是杜司乐的侍女,楚典乐,论品级你并不及我,怎么,我身为司乐,连个典乐的侍女都不能打?” 沈馥不提宫外身份,只拿尚仪局的官位说事,气的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楚淮月都面带嗔怒,又不肯就此罢休:“好,沈司乐说的有道理,那芳主将我烫伤,又该是个什么说法?难不成沈司乐你的侍女,也比我这典乐尊贵不成?” 第六十三章 气死人 http://.biquxs.info/

“楚典乐这话说的就太重,我并无此意,芳主这丫头平日里给我惯坏,如今竟然伤到楚典乐你,自然是要罚的,苏姑姑,停手吧,我听着也已经打了二十下。” 沈馥笑吟吟的让苏姑姑停手,苏姑姑下手快,这么一会儿沈馥跟楚淮月扯皮的功夫,那东溪就已经被打了不下二十,脸上都是巴掌印不说,连唇角也被打破,显得颇为狼狈,楚淮月心道自己的婢女已经被沈馥这般对待,沈馥也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包庇芳主,然而沈馥的行为却让她大跌眼镜。 只听沈馥慢条斯理开口道:“嗯,如今东溪也已经被苏姑姑掌掴,楚典乐也是娇贵人,烫伤也不能留疤,这样吧,芳主的月钱是一月一钱银子,从今个儿起,芳主罚月钱半年,算是给楚典乐买烫伤膏药,不够的银钱,我这个做主子的给她补,芳主,你可甘心受罚?” 楚淮月虽然也知道沈馥应当会尽可能偏袒芳主,却没想到是这样不疼不痒的处罚,要说那芳主是她沈馥的丫鬟,是不是真的罚月钱不发,当然只有她们主仆自己知道,这等处罚,跟东溪被掌掴成那样比起来,压根儿就不算什么,她自然是心有不甘,不愿意就这样放过芳主,正要开口的时候,蔺赦的声音却从外头传来。 “藏珠,我母妃打发我来找你。” 这蔺赦一来,方才还不肯轻饶沈馥芳主的楚淮月,登时就又变成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家闺秀起来,这份变脸功夫看的沈馥心下暗自警醒不说,也令杜司乐对楚淮月的警惕更上一层楼,蔺赦进屋,在场人自然纷纷行礼,口中道:“恭迎九皇子殿下。” 楚淮月抬眼去看时,但见蔺赦身着羽色竹纹圆领长袍,绣云刻丝点墨玉带,双翅银冠束发,当真芝兰玉树,看得她春心萌动,又有诸多宫婢往日里极少见到这位传闻中最是俊美的年少将军,纷纷秋波频送,但蔺赦却好似瞎子,半点不见:“起来吧,藏珠,母妃等得紧,你先同我过去。” 众人起身的时候,就看见蔺赦毫不避嫌伸手去请沈馥,两人姿态娴熟,分明这般相处已经成习惯,倒真是个天作之合的姿态,旁人艳羡自不必说,楚淮月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而沈馥看着蔺赦伸出的手,不由面颊发热,平时私下这般倒没什么,但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她可不能惯着蔺赦,登时就执着团扇,在他手掌轻拍,低声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许乱来。” 蔺赦常在军中,又是边关军旅,淑妃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原先没同沈馥有什么,他都敢不顾男女大防径直下水救人,又当众将沈馥抱去找长公主,如今两个人就差个成亲的章程,他自然不觉得如今有什么,但沈馥这般说,他也就乐意体贴,径直收回手,满眼温柔的等着沈馥从桌后走出。 他眼中柔情似水,看的楚淮月心里的酸水也多的要含不住,眼见着沈馥已经走出那张桌子,两个人就要并肩走出门,去长春宫,楚淮月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念头,满眼期盼,冲着蔺赦背影开口:“九皇子,姑父他颇为惦记,邀请殿下年后去王府叙旧,不知您意下如何?” 北疆王其实根本就没有邀请蔺赦的说法,只是楚淮月自作主张,但她半点也不害怕这个谎言被揭穿,她知道自己姑父最是听自己姑母的话,到时候只需要借着容华那个蠢丫头来让姑母点头,这就不算谎言,甚至自己还会因此被姑母赞许。 蔺赦的确如她所愿的回头,却并没有笑着答应下这椿邀请,而是眉头稍稍皱起:“年后诸事繁杂,还望楚典乐同北疆王说清,改日再叙旧吧。” 事与愿违,以楚淮月的心性也不由得心头黯然,偏偏又见蔺赦颇为小心的试图搀扶沈馥走过台阶,却被沈馥拍开手掌的一幕,心头怒火压不住,也不愿意再留下,领着已经被打的鬓发松散,面颊肿胀的东溪,恼恨离去不提。 “你同北疆王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与容华并无婚约么,怎么会被北疆王邀请?他同陛下那般关系,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 刚出尚仪局,还没进长春宫呢,沈馥就开始抓着楚淮月以北疆王名义邀请蔺赦敷衍一事询问蔺赦,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虽然常常让自己不要在乎陆肆娘同蔺赦传闻中的婚约,但如今看来,她才发觉,不仅在乎,她因此而引发的醋意更是在自己意料之外。 而蔺赦虽然对别的女子迟钝到某种程度,但在沈馥面前,却有颗七巧玲珑心,眼见着沈馥这般姿态,他登时就小意温柔起来:“我如今握着的那只军队是北疆王原先管着的,你也清楚,容华给我拒绝过好多次,我对她是半点想法都没,更别说同北疆王有什么交情,只是当年刚刚去边关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曾经去北疆王府中跑过几次而已。” 沈馥看他的确诚恳,也知道这番盘问对于蔺赦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但她心中仍旧有些小女儿的念头,登时轻哼一声,带着芳主同苏姑姑快步走进长春宫里头,将蔺赦甩在后面,而蔺赦却因为沈馥为他吃醋一事而暗中窃喜,又尽快追上不提。 “我听说楚淮月跟那个姓杜的小妮子去找你,怕你吃亏,这才打发小九过去,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刚刚进门,淑妃就颇为担心的上前,握着沈馥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生怕自己打发蔺赦过去太迟,沈馥已经被人欺负,看见淑妃这般,沈馥不由得心头大暖,她自幼没有娘亲,淑妃从她入宫开始就对她极好,半点也没为难的地方,她上辈子没少被姜后刁难,自然知道像她同淑妃这种关系,被刁难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淑妃偏偏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让她如何能不感动呢? “淑妃娘娘,我没什么,倒是芳主,无辜被楚淮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烫伤,虽说她那婢女东溪也被我掌掴,但还是心疼,您这里有没有什么烫伤膏药?我想求来给这丫头用。” 芳主闻言连声拒绝,在她看来,自己为沈馥付出性命也不算什么,如今自家姑娘却要为她一个婢女向淑妃娘娘求药膏,这怎么可以,淑妃娘娘是宠妃,用的东西必定是金贵的,她怎么能用呢? 然而淑妃却爱屋及乌,也心疼芳主,并不磨蹭,一叠声的就打发自己宫女去翻出来膏药,又爱怜夸奖道:“你这妮子值得嘉奖,那个楚淮月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你以后伺候你家姑娘,千万要小心。” 提及楚淮月,沈馥又想起今天看见的,死相凄惨的芸碧,心下隐隐作痛,又想到淑妃这里伺候着的河清,不由得的开口相问:“淑妃娘娘,昨夜有个小宫女过来找我,我也有让芳主松亭两个人谨慎清查过,偏偏今日她就遭了楚淮月她们的毒手,难不成北疆王已经实力大到明目张胆派钉子入宫不成?” 未曾想淑妃闻言也是满脸凝重,颇为无奈:“倒也不是北疆王,陛下最是提防他,又怎么会让他这样乱来,只是楚淮月出身不同,如今的长公主你也是晓得,楚淮月母亲正是长公主殿下双胞胎妹妹,先前为陛下与长公主忍辱下嫁,陛下对她颇为内疚,而楚淮月父亲正是那北疆王妃的哥哥。死在战场上,也就怨不得陛下对这两位格外容忍,你要清楚,北疆王妃母亲是陛下姑母,楚淮月母亲是陛下姊妹,她们倘若不是死罪,陛下还是会包容的。” 这令沈馥十分无奈,但芸碧之死在她看来实在是楚淮月过分心狠手辣,虽然那位天子愿意谅解包容楚淮月,但是她断然没有这种想法,因而也只是低头不语,淑妃心知沈馥在某些方面颇有奶木质风,自然也就晓得如今沈馥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轻叹出口:“你应该如今也知道,年后陛下就要对北疆王下手,他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徐徐图之,如何?” 这话劝说意味十分明显,沈馥明面上自然也就不方便再抗拒,只能轻声应承,又吩咐苏姑姑帮着芳主上药,算是应付过淑妃,而淑妃既然把沈馥从尚仪局里头拉出来,当然不仅仅是拉着沈馥陪自己说话,随意嘱咐嘉奖芳主几句后,也就打发着这对主仆离开,而在门外等候着的蔺赦,看沈馥面色不佳,登时就想开口询问,却被苏姑姑拦下。 “姑娘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是昨夜...” 苏姑姑三言两语将芸碧的事情说清,末了又道:“姑娘并不是不晓得如今不能对那楚淮月做什么,只是她待咱们这些宫女仁厚惯,心里那道坎不好过,九殿下你也不要多问,让姑娘自己静静就好,待会儿陪着她四处闲逛,也算安抚。” 蔺赦听罢,满是心疼的视线就落在沈馥身上,连忙快步跟上,他是不舍得那天从合欢树上摔到他怀里的姑娘,这般难过的,更何况她难过的事情,本就不是她的错,倘若良善也有错,那这个世上何须神佛。 第六十四章 登高望远 http://.biquxs.info/

“藏珠,你跟我来。” 苏姑姑眼见着蔺赦快步上前拉近距离,本以为蔺赦只是想带着自家姑娘在宫中四处转转散心,然而蔺赦接下来的行为,连苏姑姑都气的要骂人,但见那人径直将自己家姑娘打横抱起,也不顾这宫里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两个,竟然就这么抱着人,使着轻功飞檐走壁,霎时间就只剩个小黑点。 “河清!快拦着九殿下,不可如此行事!” 虽然晚上苏姑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蔺赦进沈馥房门,但每次她可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确保那两个小男女不会行越矩之事,如今这九殿下就这么带着人跑了,她怎么可能放心?而就在这个时候,掌管掖庭局的河清正不紧不慢走来,苏姑姑见状,连忙出声求助。 然而令苏姑姑瞠目结舌的是,河清慢吞吞抬眼去看抱着沈馥溜之大吉的蔺赦,好半晌才漫不经心开口甩锅道:“我只是管着掖庭局,这暗中管人的事,应当去找海晏,你寻我做什么,当年你不也惯会找他的?” 河清话中有话,隐约直指当初苏姑姑同他,还有海晏之间的旧事,苏姑姑万万没想到,认识这么久,素来稳重老成的河清,这会儿竟然拿那些年少轻狂的事情出来翻旧账,然而当她想到当年三人少年时,河清海晏两个人活泛,早就成宫中人人讨好的对象时,河清认真嘱咐自己有事找他,自己却偏偏爱麻烦海晏的情景,就不由得面颊发热。 “蔺赦,你做什么...!” 而在蔺赦那边,沈馥也羞得满脸通红,她给蔺赦抱在怀里,上回这般,还是宫中叛军作乱,蔺赦情急之下才抱着她送去他的寝宫,当时有夜色遮掩,她犹觉不可,如今光天化日的,这般亲昵,她怎么好意思! “我带你去个地方散心,免得你心里头憋着口气,把自己都憋出病来。” 蔺赦却少见的没怎么哄着沈馥,只是抱着人到处跑,长春宫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沈馥视线中,而风声猎猎,将蔺赦身上的百濯香气息尽数扑在她脸上,哪怕是沈馥这个时候的确心情不好,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由着蔺赦带她远去,而不过盏茶时间,蔺赦的脚步就停驻在一处屋顶。 他颇为小心地把沈馥抱到屋脊上安置好,才跟着坐在沈馥身边,示意沈馥去看,而沈馥放眼望去,但见山林如黛,天高云渺,偶有野鸟振翅高飞,缀于晴空,她不由得愣在原地,又回头,看宫城就在身后,依山而建。 “那里勉强算个行猎场,年幼时,父皇常常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上山打猎,侍卫没几个,里头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猛兽,但后来,大哥,二哥,乃至三哥他们接连去世,父皇忙于国事,我同四哥年岁渐长,自然也就不再上山,我临去边关的前夜,曾特地从外祖父那里讨来最好的武陵春去找四哥,却知晓,三哥他们都是死在他手上。” 山风吹拂,带来林间气息,蔺赦视线悠远,缓慢而平稳的向沈馥道破她上辈子其实就知道的事情,面容却满是悲伤:“当时我算是落荒而逃,后来去边关,只觉得比在京城快活,很快就同军队里头几个小将领交心,那段日子,北蛮子时常来犯,军功攒的快,他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出于兄弟情义,我上表请求父皇赏赐他们回乡,但是他们接二连三的死在回乡路上。” 他的表情越发悲切,语气在伤心之余,又平添让沈馥为之动容的温柔,蔺赦的视线从山林间转回,与沈馥相接:“他们仍旧是死在四哥手上,不为别的,只为我同他们亲近,倘若没有我那道奏折,他们留在军中,姜后娘家在军中实力不足,四哥是拿他们没办法的,是我害死他们,当时我也恨不得回京当面质问四哥,乃至揭穿他,同你如今知道那个小宫女死讯时一样。” “但不能,四哥是皇后所出,大哥他们已经去世,四哥就是嫡长子,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动不了他,但这并不代表你我做错,藏珠,我希望你明白,对下属仁厚不是过错,对旁人伸出援手,做力所能及的事,更不是错,圣人教导我们善良,就是让我们这样善良的活着,无辜人的死去,不是我们的善良有错,而是恶人有错,徐徐图之不代表放过他们,你不要因此自责,世上诸多杂事,皆有始终,我会为他们向四哥复仇,你也可以为那个小宫女向楚淮月复仇。” 一席长篇大论说完,他才颇为紧张的看向沈馥,让他带兵打仗也好,同自己那个四哥互相算计,生死争斗也好,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唯有劝说自己心上人,在蔺赦心里,就是世上一等一的难事、大事,所以他此刻满是担忧,生怕沈馥有什么不对,而他也并不是不知道苏姑姑先前同他所说,是最稳妥的方法,但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事,还是要说开比较合适。 好在,沈馥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紧张担忧的视线里头,那张原本满是恼怒与不甘的脸,露出个恬静微笑,让他也放松下来,沈馥温柔而诚挚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嗯,我跟你一起努力。” “咳,两位主子,这里风大,陛下担心二位,让奴婢过来走一趟。” 正当蔺赦想趁机做什么的时候,海晏忍耐而不失促狭的声音传来,这回不仅沈馥害羞,蔺赦也闹个大红脸,更要紧的是,他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少被海晏这个自己父皇的心腹听取,而那些被听见的,又有多少是不能被自己父皇知道的。 沈馥也明显想到这点,原本还羞赧的神情骤然变成担忧,海晏没有抬头解释,只是恭敬俯首,当蔺赦沈馥路过他身边时,才嘶哑着嗓子道:“该说的奴婢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奴婢会烂在肚子里,殿下同沈娘子大可放心。” 蔺赦心中惊诧,却也强忍着没回头,而是抱着沈馥原路返回,他跟沈馥,同时将海晏说的话放在心里,惦记着如何处理,而当两个人回到苏姑姑身边的时候,素来平和亲人的苏姑姑,也少见阴沉着脸,看的蔺赦心头发憷,干笑道:“苏姑姑,我并未对藏珠乱来,你大可放心。” 苏姑姑哪里想搭理这个年轻胡闹的皇子殿下,径直带着自家姑娘就走,沈馥心知今日是蔺赦理亏,自然也就不好开口帮他说话,只能以眼神安慰,而就在蔺赦同沈馥登高望远的这段时间里,宫闱局忙忙碌碌的,将蔺殊同楚淮月住处用的用具,尽数换过一批,这又是杂事。 “那小子倒是小心,朕先前不晓得他有这些委屈,海晏你去,把老四这些年做的事清算清算,过几日朕要看见证据在桌子上。” 乾元宫门外,蔺赦早早的就给唤过来,立在门外候着,海晏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是一点都不信,身为皇子这些年,对自己父皇驭人之术如何,他当然一清二楚,然而实际上,海晏并没有把他劝沈馥那些话点破,只是把蔺殊做的混账事,带着点上眼药的意思,尽数回禀给那位天子,而他,也因此成功祸水东引。 “奴婢遵旨,九皇子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先时奴婢应承过不多嘴,但对皇上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奴婢斗胆,恳请主子您撒个谎,哄过九皇子。” 海晏领旨,临走前不忘把自己这个谎言进行最后的润色,那天子笑骂声狗胆奴才,倒也应下此事,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唤进门。 蔺赦甫一进门,就先下跪叩首,他平日里再怎么,在自己父皇面前,始终是规规矩矩,将礼数做的周全的:“儿臣叩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康健。” 天子审慎的视线落在自己这个前几年久在边关,不长见面的儿子,他当然知道,今天这个小子跟那个沈家的丫头说起幼年事,而他现在看来,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不晓得什么时候,原先还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的臭小子,如今也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起来吧,你不要欺负那沈家的小姑娘,她母亲当年对你颇好,说起来也是你叫过宋姨的,身为男子,要对女儿家负起责任,倘若败坏姑娘家的清誉,与市井恶徒无异。” 蔺赦本以为自己进门,必定要接受父皇盘问与自己四哥有关的诸多事项,却未曾想到,这场谈话意外和平如普通人家父子对话,在暗中放松的同时,对海晏当时承诺,也相信不少,毕恭毕敬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乾元宫这边父子对话,长春宫那头也不平静,苏姑姑黑着脸将沈馥带回长春宫,头件事就是仔仔细细将蔺赦所作所为详细告知淑妃,末了还要再给河清告上一状:“还有河清,当时奴婢求助,他倒好,推三阻四也就罢了,还拿陈年旧事搪塞!” 淑妃笑而不语,由着苏姑姑颇为气愤状告河清,好似多年前在长春宫时所见,她习以为常,立在一边的芳主姊妹以及沈馥三人,则是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万万没想到,往日里最是稳重的苏姑姑,竟也有这样一面。 “我如何搪塞?当时所言,哪桩哪件不是实话?” 第六十五章 难测 http://.biquxs.info/

正当苏姑姑喋喋不休的时候,河清公公过分清冷的嗓音从后传来,那些抱怨也戛然而止,深知他俩情况的淑妃也不愿意做恶人,再加上她这会儿的确跟沈馥有话要说,开口道:“河清,你同苏漱的事到外头说去,我要跟藏珠说些私房话。” 淑妃都这样赶人了,苏姑姑同河清哪里有不遵的道理,登时双双退下,正在这个时候,从乾元宫回来的蔺赦,又正好走进长春宫里头,偏偏在他后头,他完全没发觉的,长公主也随之而来。 “小嫂子。” 等到蔺赦满脸带笑去找淑妃沈馥两人的时候,跟在他后头的长公主却冷着脸开口,蔺赦当场就怔在原地,要说当今世上,长公主绝对是能让蔺赦害怕的人,眼见着自己这位姑姑俏脸带煞,他立马就觉不妙,转身想跑,偏偏长公主反应快,向淑妃问过好,转身道:“你跑什么?当初在雕竹宴上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蔺赦有些冷汗,当时雕竹宴的时候,他就因为不小心,而被长公主板着脸教训过,偏偏今天又撞在长公主手上,他完全能预见自己这个姑姑会怎么训斥自己,不由得谨小慎微,束手立在一旁,然而他却不知道,今日长公主正是因为听闻这一对小男女行为,才特地入宫的。 “藏珠,你也是,小九胡来也就算了,当日我就知道你稳重,你怎么也这般胡闹?是,如今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们浓情蜜意,想来就差个赐婚圣旨,但日后倘若有什么变故呢?小九我问你,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你常年镇守边关,当真能一世无虞吗?家国天下与儿女私情,你要如何!” 长公主声声责问犹如当头棒喝,令蔺赦呆在原地,他久在边关当然知道每年有多少将士同家人生离死别,无定河边骨,春闺梦里人,他比谁都清楚,在这瞬间,蔺赦开始扪心自问,自己当真会没有战死沙场的那天吗? 答案是否定的,战场上多的是刀剑无眼的时候,就算他乃是皇亲贵胄,只要披甲陷阵,他就不能对沈馥作出这种保证,而长公主看他这样,也反应过来,她这些话的确说的太狠,正要开口抚慰的时候,沈馥却上前一步,面色坚定:“不论他能否如此,藏珠此生无悔。” 柔弱如蒲柳的女子在此刻坚毅而认真,她的眼里是长公主极为熟悉的深情,当年她也曾这般对先帝说话,而自己如今,也仍旧不悔。 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察觉,原来随着时间而出现的,不再需要自己日夜忧心的,不仅仅是天下,还有自己在乎的年轻男女们,诚然,倘若藏珠清誉受损,日后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但倘若这个小女子本来就不会后悔,她又何必作恶人呢? “小九,有妻如此,汝复何求?” 长公主向蔺赦松口,但蔺赦因此而产生的某些情绪却没因此烟消云散,沈馥深知不对,想要开口抚慰时,乔尚仪身边惯常伺候的宫婢却匆忙而来:“沈司乐,尚仪找您有急事。” 尚仪局的事情自然格外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杜司乐以及楚淮月对她都是虎视眈眈,根本耽搁不得,沈馥只能满怀担心的看向蔺赦,旋即俯首道个万福,随着那名宫婢离开长春宫。 “见过乔尚仪。” 尚仪局里头,杜司乐同楚淮月都在场,乔尚仪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见到沈馥的时候更是如此,她抿紧唇瓣,平日里对沈馥总是格外温和的脸上,此刻意外的有些怒火:“沈司乐,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名声,不要让尚仪局失了脸面才好。” 沈馥闻言抬头,在看见楚淮月脸上转瞬即逝的得意时心下了然,想必是有人思而不得,这才眼巴巴的来乔尚仪这里当众告状,逼得乔尚仪不得不拿出态度:“谨遵尚仪教诲。” 看沈馥如此温驯姿态,楚淮月眼中掠过惊诧,这个沈家的丫头不是被九皇子抱着出去的么,非要抗争的话,也不至于被乔尚仪说什么,难不成这个妮子已经知道自己去沈家走过一趟? 其实这完全是她多想,但也正因如此,沈馥这般举动竟没能让她再次下狠手,乔尚仪本就不想责备沈馥,自然也不过多为难,随意说了几句,就放沈馥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着就是后宫亲农的时候,这一日,宫中六局的主事者尽数陪同后宫女眷,至于沈馥的等人,品级不够,并没能陪伴,也就得到片刻空闲,但从那天长公主来长春宫走过后,蔺赦对沈馥,竟然陷入奇妙的疏离里。 苏姑姑还有芳主等人对此颇为担心,但沈馥却知道,这是蔺赦自己的心结,倘若蔺赦不找她说清楚,就算她再怎么关心询问,都难以帮助蔺赦,而与亲农桑蚕一同到来的,就是宫中每年在年后,款待大臣们的春日宴。 “司乐,尚仪姑姑已经回来,请您去尚仪局。” 乔尚仪陪同淑妃前去亲农之前就已经嘱咐过,等她回来,势必要挑选沈馥与杜司乐对春日宴的安排,择优选取,然而亲农着实持续了有一段日子,等到乔尚仪回来的时候,蔺赦同沈馥,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那般亲昵过了。 “见过尚仪。” 随着时间逐渐增长的,除却沈馥对自己关于春日宴安排的信心以外,还有她对于蔺赦的担忧,等到面见乔尚仪的时候,她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她跟蔺赦的事情在宫中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楚淮月因此,显得有些意气风发起来:“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怨不得九殿下如今厌弃她。” 楚淮月幸灾乐祸的姿态自然没能逃过乔尚仪的视线,她素来关心沈馥,知晓沈馥与蔺赦之间的事情,免不得担心,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并不好对沈馥说什么,只能将忧虑放在心里,温声开口:“半个月后就是春日宴,也是做最后准备的时候,沈司乐,杜司乐,你二人对此的安排,可考虑清楚不曾?” 杜司乐看着沈馥这个样子,越发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因为这种宴会,要创新本就不容易,年年循规蹈矩,才是最好的,这也是她特地跟楚淮月商量之后的事情,于是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杜司乐信心满满的将自己准备到的那些纸张,递给乔尚仪1. “姑娘,快将东西递上去。” 等到乔尚仪看完1杜司乐给的安排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平静而已,而杜司乐对此也有心理准备,毕竟她心里清楚,这个乔尚仪对沈家的小丫头,可谓偏心到了极点。 “请乔尚仪过目。” 而另外一边,沈馥在芳主跟苏姑姑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乔尚仪,但一想到这份安排也有蔺赦的心血,沈馥就不由自主心尖绞痛。 知道蔺赦的想法是一码事,为此心疼是另一码事。 乔尚仪看她这般姿态,心中暗自叹息一句痴儿,更是笃定在选择结束后找沈馥谈心的想法,而且在她看来,这个丫头跟九殿下这么久都没好好相处,在这种时候,女子更是难以抽身,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然而令她意外的事情就出现在眼前,她本以为沈馥这般被男女之情耽搁,必定导致安排方面的纰漏,然而她的表情却愈发惊喜,不住地用欣喜视线嘉奖沈馥。 这种情况看的杜司乐以及楚淮月颇为心急,她们想不到,沈馥究竟还有什么本事能够推陈出新,哪怕宋家愿意帮她,却终究是文人,难不成让诸多才子当众吟诗作对不成? 杜司乐这样想着,楚淮月的思绪却开始整理着从沈馥入宫至今的一切,当她想到自己处死芸碧,同沈馥争执的那天时,视线骤然凝重,她想起来了,在那天的时候,九皇子殿下同眼前这个小妮子正是情浓,而那个时候,这个丫头好像就已经,将春日宴的安排拟定。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然而为时已晚,乔尚仪已经把沈馥递上来的东西看完,满怀欣慰:“沈司乐做得很好,兽舞的确新奇难得,你又2说出保证安全的法子,今年春日宴,就用你的安排,这椿事,我会回禀尚宫局,然后告知皇后娘娘,为你庆功。” 楚淮月的心再次被嫉妒占据,她非常清楚,身在京都长大的沈馥不可能知道只在边关盛行的兽舞,更不可能想到如何保证安全,更遑论找到表演兽舞的人,但这一切不可能都被沈馥实现,偏偏还是在那段时间,她如何不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九皇子殿下在背后帮这个沈家女呢? “藏珠,母妃找你有事。” 虽然沈馥已经赢得自己想要的胜利,但是她脸上的愁云却没有半分消散痕迹,倘若在与蔺赦互通心意之前,她绝不会如此,但相思本就是最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东西,而当蔺赦的声音出现时,沈馥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转身去看,却看见自己的少年郎面颊消瘦,显得有几分清癯,虽然看着更有风韵,却不是她想要的,而蔺赦同她对视时一闪而过的情绪,更让她险些落泪。 不为别的,就为她从中知道,害相思的,不是她一个人。 第六十六章 北疆王妃 http://.biquxs.info/

“藏珠,小九这孩子别扭惯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倘若他有什么不该,你直接说他就好。” 淑妃找沈馥并没有别的事,只是担心沈馥跟蔺赦,她对这对小鸳鸯一直以来都颇为关心,先前就知道自己儿子每晚爬墙的的事情,但这些日子,爬墙越窗的动静没了,自己儿子日复一日的消瘦,藏珠这丫头日渐沉默,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过,自然就忍不住要中间调停。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沈馥却没有沉默,久不见笑容的脸上此刻露出令她颇为欣慰的微笑,但她没看见的是,沈馥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攥紧蔺赦方才偷偷递来的纸团。 当今年开春的第一声炮鸣响彻皇宫,山林中新生的飞禽走兽因春躁动,春日宴随之而起,王侯公卿鱼贯而入,后宫,迎来忙碌的时刻。 “这把白玉琵琶快送过去,音调准没有?还有琴弦用银杏油保养过了?快去,别耽搁!” 宫中六局连接成大的机器,齐心协力着工作,摩肩擦踵,每个人都紧张而忙碌,沈馥也不例外,在苏姑姑的帮助下,尚算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中事务,然而从那天乔尚仪选择沈馥至今,杜司乐与楚淮月就如同毒蛇潜伏,时刻紧盯着沈馥,今朝春日宴,却也不敢爆发。 “姐姐,展贝见过姐姐。” 沈馥刚将一份公文拿去给尚仪局的宫女传递,沈钰的动静就从外头传来,令原本就忙碌的沈馥骤然阴沉脸色,她这些日子在宫里还真是有些安逸惯,都快要忘记沈家里头还有大小美女蛇。 她抬眼去看沈馥,见她今天身上穿着柳绿水波暗纹春衫,叶青湖纹芙蕖裙,丱发上玉蝶双飞步摇,倒是俏丽明净,而与此同时,沈郁也在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姐姐,不得不说,姐姐不在沈家,她实在是过的痛快。 但是这种痛快没能维持多久,尤其是当宫里头有个姓楚的姑娘告诉自己,自己这个姐姐当上女官,还同九殿下两情相悦的时候,她就觉得格外不痛快,而今一见,更是如此。 沈郁看向沈馥,沈馥今日正儿八经穿着司乐官服,妆容端庄,衣衫黼黻,发丝是全部挽起的,拢在个金掐丝填玉磨百花颤珠球冠里头,常描的柳叶双眉也改作双燕眉,庄重不失女子娇柔,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位姐姐眼波流转,双瞳剪水般暗藏春.情,分明是真有情郎的姿态,这种模样,她也见过温香有的。 “你今日是跟祖母进宫,还是跟着父亲?” 沈馥没什么姊妹叙旧的心思,手下批文动作不止,檀口微分询沈郁来意,举手投足间那股子在尚仪局养出的风韵自然又惹得沈郁眼红,她屈膝行礼,小意回话:“原是要跟着祖母,但祖母带了携宁姑姑来,我是接下楚典乐的帖子,这才入宫来看姐姐的。” 她温温柔柔将话说的明白,沈馥闻言,手下动作几不可见滞涩,旋即又恢复如常,心头却在盘算:楚淮月将这丫头喊来宫中,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芳主,你素来稳重,去陪着二姑娘好好在宫中逛逛,她年纪小,你仔细着别让她冲撞贵人,更何况今日宫中人多,倘或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沈馥当然不可能就这样饶过沈郁,她如今须得坐镇尚仪局忙碌,自然没什么功夫盯着这丫头,但她不信楚淮月那般工于心计的人,特地请自己这个不怎么对付的妹妹进宫,会是什么好心思,因而将芳主打发给沈郁,倒也算变相囚禁。 “姐姐,展贝想留下来学着姐姐做事。” 沈郁眼见着沈馥要赶人,连忙开口,贝齿咬着下唇,颇为楚楚可怜,沈馥低头处理公文,眼皮都不抬::“是我入宫太久,才让你在我跟前连规矩都不讲了?如今我身为司乐,也是官身,客客气气同你这般说话也是看在你是我姊妹的份上。” 她直接搬出官位砸人,司乐位置对沈琛起不到什么压迫,欺负欺负沈郁还是绰绰有余,沈郁闻言,登时就眼圈泛红,泫然欲泣的看着沈馥,但如今沈馥在宫中打磨,她掌着的那些个女史掌乐之类的,个个都给她收服,越发心性果敢,如何还吃沈郁这种作态? “倘若你还要脸面,不想被我直接唤人丢出去,就乖乖跟着芳主走。” 沈郁越发可怜了,周围路过的女官们纷纷侧目,暗道这沈家小娘子真是胆大,难不成如今煞星沈司乐在沈家,反倒容易说话不成?十日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司乐可是雷霆手段,将杜司乐跟楚典乐安插下来的钉子全都拔的干净,赶出宫的赶出宫,褫夺官位的褫夺官位,偏偏做的滴水不漏,如今尚仪局里有大半,都是这位司乐新提拔起来的。 “……展贝听姐姐吩咐。” 沈馥心冷似铁,根本不给沈郁任何好脸色,按她如今行事,沈郁这般早就该被她丢出门去,只不过她还是念着沈郁是沈家人,沈家名声不好,容易对自己的泉哥儿有影响而已。 想到沈泉,沈馥手下动作久久停滞,心中散开思念,不久前泉哥儿就已经写信来宫中,说是已经入学,要她不担心,可长姐如母,她与泉哥儿又是这般光景,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她这般想着,长长吐出浊气,起身离开案牍,看窗外春光正好,新绿上枝头,饶是她心中有事,也动了外出走动的念头,更何况…… 沈馥的心思飘到蔺赦身上,抿嘴一笑,更何况她同某人约着今日要见面,她处理公事花去这些辰光,那个憨货也不晓得在外头等多久,这会儿还有些寒意,倘若冻着也不好:“苏姑姑,松亭,陪我出去走走。” 春日宴是从早到晚,但宫中六局合力之下,女官们的工作通常只需半日就能做完,这会儿正是午膳时间,各家王公贵族,命妇重臣,都有安排去处,分开用膳,等到晚间正宴开始时,才会同聚一堂,男人们商讨政事,妇人们自然关心姻缘,说今日是天子为朝野上下牵红线的日子,也不为过。 “北疆王妃,小九着实没有那个意思,您何必如此呢?” 当沈馥走到长春宫的时候,还未进门,就看见门口侍奉着众多侍女,人数甚至超过皇后,她登时心头发冷,还没进一步,屋中淑妃争执的声音就已经传出,沈馥霎时警惕,屋中人是北疆王妃,那个从她在雕竹宴开始,就一直听闻的女子。 苏姑姑说是疯子的女子。 “九殿下年纪小不懂事,淑妃娘娘,难道你也不懂?陛下金口玉言说的话,难道你们就抛在脑后吗?还是说宁肯粉身碎骨,也不愿娶肆娘为妻?” 北疆王妃的声音里头满是盛气凌人的味道,沈馥心知陛下金口玉言,娶北疆王女儿为妃者登基,但倘若连北疆王都不在,还谈什么迎娶? 更何况她对这个被自己娘亲掌掴,如今又来威逼淑妃娘娘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臣女见过淑妃娘娘,北疆王妃。” 沈馥进门的时候,伺候在门口的侍女纷纷让路,毕竟沈馥身上是官服,她们说到底还是白身,不敢造次,而沈馥一进门,就直接俯身行礼,北疆王妃只看见一截玉雪颈子,没望见那张脸,却仍旧没什么好气:“你倒是胆大,入宫还惦记着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这身尚仪局官服难不成白穿?” 言及尚仪局,她才骤然停口,面上神色阴沉凝滞,尚仪局里头就她一个外甥女是典乐,司乐两位,那杜家的妮子往年常去北疆王府,她是听过声的,如今这位穿着司乐官服,又不是那杜家女孩儿…… “把头抬起来!” 她想到年少至今仍是她心头倒刺的宋家娘子,心头格外烦闷,再想如今眼前女官应当是那娘子女儿,更是心头盛怒,一声低斥,兀自要沈馥抬头,淑妃心知北疆王妃同宋行云旧事,生怕沈馥吃亏,登时就想开口解围,沈馥却已然抬首,看的北疆王妃摔了茶盏。 “宋、行、云!” 沈馥面不改色,看着还在自己裙边热气腾腾的的茶水,只望向满面怒火的北疆王妃,心头有些吃惊,她如今可算弄清为何少有花名的北疆王,会对这位女子这般痴迷,单论相貌,北疆王妃绝艳,只是媚态太过,反损颜色,但岁月不败美人,这位王妃殿下,如今看着未显老态,反有年轻女子不及的韵味。 “不知王妃呼唤奴婢母亲,所为何事?” 北疆王妃看见沈馥这般平静神态,心头就不由自主想到当年那宋家娘子,分明她是金枝玉叶,那女人哪怕是丞相之女,说到底也只是臣子,却偏偏敢呵斥她,乃至当众掌掴,那般凌人姿态,是她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神情,她喜欢的男人因此而喜欢宋家女,可她呢,什么也没得到。 “淑妃,你不愿意让九殿下迎娶肆娘,是否是因为这个贱婢?近日宫中传闻,北疆王府也常有人提及,我原以为是假,如今看来倒是真事?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宋行云那般狐媚,还说是出身丞相府,有所倚仗,但倘若我未曾记错,宋家家主如今也就是个尚书吧,凭着一张狐媚脸蛋,就妄想攀高枝?:” 第六十七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http://.biquxs.info/

“北疆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宋家清贵,虽说如今是只有个尚书,但代代父子同朝,王妃怎么不说,臣妾记得楚家如今,男子里头,除却那个当年爬灰生下,让当初楚老爷子逼死淑媛长公主,遭报应的那个傻子,好像也没别人了?倒是辛苦王妃您,同尚仪局那位姑娘,身为女子要如此扛家。” 是宋夫人的声音,本该欣喜的沈馥却眼帘低垂,没能抬眼去看,她同宋家的事,说到底是她有过,自然心头五味杂陈,而最重要的是,如今自己舅母在后宫,那就意味着,烛照哥哥就在前朝同那些男人在一起,自己身为司乐是免不了要同他见面的,到时候可怎么办。 “宋夫人讨好夫君的本事果然炉火纯青,自己的儿子被这个小妮子退婚,还能这么护着她?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还是说,你宋家所谓的清贵就是这般作态?” 北疆王妃面色不大好看,毕竟当初楚家的事可谓是朝野轰动,她也因此损去不少荣宠,宋夫人此话偏偏往她伤口上撒盐,这对于她来说,自然是颇为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是她作为反击的话,却没能引来想要的效果,与之相反的的是宋夫人的冷笑,北疆王妃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就怨不得她嘴毒,本来自己家的儿媳妇板上钉钉,虽说藏珠那丫头也不喜欢烛照,但宋家总比皇宫安稳的多,倘若不是姜后作祟,哪能有这么一出,这女人同姜后交好,怪不得她迁怒。 但见宋夫人收起脸上笑容,冷脸盯着北疆王妃,不紧不慢开口道:“王妃这话说的巧,我家烛照的婚事说起来跟中宫那位有些干系,您同那位娘娘素来是闺中密友,既然容华郡主惦记九殿下,那位娘娘怎么还帮着撮合藏珠同九殿下呢?倘若没有她发话,这椿婚事定不会有变数的,王妃如今可是心有怨怼?” 虽说当年宋夫人出身将门,在一众姐姐妹妹们的贵女就里头的确嘴笨,但是经过宋肇这么多年的照顾,又有宋家早些年那些长辈找茬,早就今非昔比,一番话哽的北疆王妃不好说什么,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这一走,沈馥也想跑开,她现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舅舅舅母,还有烛照哥哥,淑妃也尴尬无比,自己跟眼前妇人是年少至今的交情,如今自己的儿子跟她原先极为看好的儿媳妇在一起就算了,偏偏这里头还有自己的功劳,她如何好面对呢? 宋夫人眼见着沈馥就要溜,不由得捏着软帕眼圈泛红,颇为责备埋怨到:“好个小白眼狼,舅母这些年难不成白疼你?你娘亲不在,是谁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如今就因为椿婚事,竟连我的面都不愿见!” 沈馥身体僵硬在原地,要说宋夫人如果就这么硬着骂她,她还不至于如此,但她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自己舅母如今这般作态,她是怎么也不忍心离开,转头么,又看见自己舅母年纪大了,红着眼圈抹眼泪,更是心酸,无奈道:“舅母……” 听她唤自己,宋夫人才算眉开眼笑,勉强收起眼泪,上前握着沈馥的手,把她看了看又看,好半天才愁苦道:“瘦了,当真是瘦了,舅母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当真不喜欢,舅母也不会逼着你嫁,何苦为了躲我们,进这吃人笼子里?你又不是淑妃娘娘。” 这话出来,当真就是亲生娘亲心疼闺女的语气,沈馥一听,眼泪也止不住的掉,登时长春宫里头就充斥着互相安慰的声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要说北疆王妃在长春宫吃瘪,她是不乐意的,偏偏宋夫人又给她上皇后的眼药,就算她原先没怀疑过皇后,如今宋夫人这么一说,她再寻思寻思,倒当真察觉,倘若不是那个自己的好姐妹拆掉宋家姻缘,那沈家的小蹄子就算再怎么狐媚,九殿下也做不出抢人未婚妻的事,说到底还是中宫做事惹得祸。 想到这里,素来心疼陆肆娘的北疆王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登时就打发宫婢跟着她往长春宫问罪,气势汹汹的,看的宫中一干宫女们纷纷躲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这位出名刁蛮的王妃手上。 “皇后娘娘,您倒是挺有心思的?” 坤宁宫里头,姜后正颇为精心的挑选首饰,身上服是刚换的,颇为富丽端庄,饶是姜后这些日子在淑妃手上没讨到好处,今日春日宴,她还是正宫,也只有她才有资格陪侍天子,这自然让姜后颇为开心,脸上不由自主就带点笑容,但是这点笑容落在北疆王妃眼里,就显得颇为可恶,乃至碍眼。 我的掌上明珠给你折腾的快害相思病,你倒有心思打扮装点? 思绪至此,就不必再多虑,北疆王妃自然没好气,姜后此刻心情好,也就甘愿让步些许,承让一二:“怎么动这般大的气,可是长春宫那头有谁不长眼色,气着你?你同我说,虽然如今我在宫中说不到什么话,但好歹也是个皇后,作不得主,也能让陛下稍稍听点。” 其实早有皇后按在长春宫的耳目将宋夫人说的话原封不动传来,姜后心知自己这个幼时手帕交是什么德行,因而故意示弱,心里却将北疆王妃贬的一文不值:“没头脑的东西,旁人撩拨撩拨就沉不住气,眼巴巴的来找我晦气做什么。” 北疆王妃并不知姜后有耳目一事,但久在后宅,自然心中有些数,看姜后这般姿态不由得心下冷笑,却也并未揭穿,毕竟这个时候撕破脸也不大好,两个女人也就装模作样的商谈起来:“我确实不知道,但你说,那沈家小蹄子的婚事那里碍着你了?你偏要这般做?” 姜后深知北疆王妃因当年没能嫁给当今天子而记仇至今,把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全指望着那容华小丫头,如今自己歪打正着,又是因为自己儿子惦记沈家娘子才这般做,倘若让这个泼妇知道实情,两个皇子宁肯要宋行云的女儿都不肯要容华,怕是能当场拆了这坤宁宫。 所以实情,是万万不能说的。 “你也晓得,我对那宋行云也是万般不喜,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女儿过的好,宋家如何疼爱那姑娘你应该心里有数,我原先想的是解开婚约,让沈家好好搓磨,搓磨她,等过几年再指个不如意的男子配她也就了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这般厉害,转眼就攀住老九,实在是意外,更何况平日里我看着,老九同容华关系也不错,才没想到这层。” 她面不改色将所有的事情都砸在沈馥身上,毫不在乎自己这样说到底会让沈馥面临什么,踩了沈馥不说,还将从未看过陆肆娘正眼的蔺赦,说成同陆肆娘感情颇好,倒也成功安抚住北疆王妃,她怒气稍稍消散,冷哼道:“如今九殿下我也看不上眼,原本也没想过你生的老四,但现在这般作态,我家容华做你儿媳妇,你愿不愿?” 这话可是真令姜后噎住,谁不晓得陆肆娘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给她做儿媳妇?怕是一天天的都要骑到她头上来。 姜后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更别提有什么欣喜,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没什么法子,只得满脸堆笑,开口道:“自然是好的,容华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样貌,身段,脾气,没有不好的地方,原先我就想给小四聘她,偏偏她惦记老九,如今你这样想,我如何能不愿意。” 两个人又这般打太极着糊弄时间,眼见着午膳都过,也没看见陆肆娘的身影,心里头想清楚如何应付的姜后有些焦急,她的确有办法处理,但也得知道陆肆娘的下落才好,她不提还行,一说起这椿事,正在喝茶的北疆王妃登时就冷下脸来:“还不是淑妃生的那个贱小子,瞎了眼的,也不晓得用什么法子,勾的容华神魂颠倒,这会儿粘在她父王身边去见那小子了。” 姜后先松了口气,要说她最担心的就是容华那个丫头给老九这么一折腾,就灰心丧气,当真转性惦记她的小四起来,但如今看来,那妮子还真是痴心得很,哪怕这种时候,也不肯放弃。 想到这里,她脸上浮现出隐秘而得意的笑容,带着隐约快意,连投向北疆王妃的视线里,也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说到底,当年她们那批人里头,最贵气的就是宋行云跟眼前这个王妃,说的好听,她跟她是年少手帕交,说的不好听,就是小跟班而已。 人总是这样的,捧高踩低,在看见原先过的比自己好的人不如意时,就会兴奋痛快,哪怕跟她没有关系,这是人的劣根性。 北疆王妃不晓得想到什么,双眉微动,将手中茶盏合盖,疑惑着抬眼去问:“那沈家女子就算狐媚,也不该这么短短的日子里就两情相悦,再说,你家小四好像也有去过沈家?这椿事我也清楚的,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姜后原本的得意骤然消散,她低低垂眼,撇着自己盏中碧绿茶汤,有些紧张,戴着指套的手不住刮擦杯壁,强装镇静:“那我如何知道呢,小孩子家家的,动心快得很,哪能个个都像容华,长情的很,至于我家小四,也是我听说当时沈家那姑娘同小九走的近,担心容华,才特地打发他去看的。” 第六十八章 春日宴 http://.biquxs.info/

北疆王妃闻言,倒也没多问什么,时间就在宫里个个角落的交谈中厮磨而过,夜幕沉沉降临,亲吻着宫墙,为宫城披上浓黑的衣裳,遮掩去花树碧湖,却以宫灯做明珠,缀在这件墨色的衣衫上,烟火灿烂升天,跟星子一道,陪衬明月,春日宴,如约而至。 金鳞门重叠而开,王侯公卿服色不同,却齐齐涌入宫殿,丹墀上的平台,舞姬翩然,歌姬放声,鼙鼓此刻成就歌舞,刚强着,散布宫城,乔尚仪心知沈馥同蔺赦情意,今日也刻意安排沈馥上殿伺候,她尚未看见蔺赦,沈琛却已望见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复杂。 “九哥哥。” 陆肆娘当然也看见沈馥,她同楚淮月说到底还是有几分面上情意,自然也晓得沈馥同自己心上男子的事,如今见那女子,难免心下含嗔,就想拿些郡主娘娘的阵势,来装些亲昵姿态。 但蔺赦眉带疏离,装聋作哑,任她娇语,秋波含情,他只肃容静默,一言不发,而陆肆娘见此,心下更恨,少不得开口:“沈司乐,奉酒。” 此时,宋衿同蔺赦双双抬眼,从解除婚约至今,宋衿闷闷不乐,对这种例行晚宴自然也没什么心思,更何况他听闻宫中消息,更是心头复杂。 他不介意藏珠寻觅意中人,但作为心仪藏珠的男子,要他将这么多年的爱慕弃置不顾,是不大可能的,自然也就不晓得如何面对蔺赦,蔺赦并未对不住他,藏珠也不曾,他能如何? “谨遵郡主令。” 沈馥虽然料到陆肆娘不会轻易饶过自己,却也没想到陆肆娘的为难来的这么快,那两道视线的主人她也都看见,当她看清宋衿憔悴面色,跟消瘦面颊时,不由心头发疼,愧疚之心更重,说到底,是她辜负他满腔情意。 “我听闻今日宴会,是沈司乐定的安排?想来是别出心裁,才能赢得乔尚仪的青眼,但怎么到这会儿,还是老一套东西?难不成沈司乐用什么手段,哄骗乔尚仪不成?” 她含笑看向沈馥,动静并不大,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但话说的是十足难听,惹得宋衿蔺赦两人都心头不喜,宋衿更是下意识就要起身替沈馥说话,却在目光跟蔺赦接触的瞬间坐回原地。 现在他没有资格为藏珠说什么了。 “郡主娘娘说笑,压轴的东西自然是要晚些才出,想来郡主娘娘平日里未曾操持过这种事,才会如此发问,奴婢不敢欺瞒哄骗乔尚仪的。” 陆肆娘闻言登时咬牙切齿,翻腕欲要拍桌呵斥,余光却见明堂天子高坐,姜后侍奉,不由得偃旗息鼓,低声恨斥:“你好大胆,竟敢讽刺郡主不通俗务,尚仪局给你的胆子么,还是说你又攀高枝,自觉能进皇家玉牒,便这般放肆?” 这话极为诛心,不但讥讽沈馥,连宋衿也一同受辱,沈馥骤然冷下面色,显出几分怒意,要说陆肆娘说她什么坏话,她倒未必较真,但如今连宋衿都给她骂进话里,自然忍无可忍,那双含情妙目此刻裹霜挟雪,直看的个陆肆娘心头发冷:“郡主娘折辱奴婢也就作罢,宋家郎君何等清贵的读书种子,如何能这般受辱?陛下亲昵文人,难不成北疆王府连天子也不放在眼中?” 好大的帽子! 陆肆娘因此恨得牙根发痒,面容稍稍扭曲,一双眼几乎要喷火,又转头去看宋衿,心下恼怒,她素来用北疆王威严扣高帽,如今却被沈馥以这种手段反击,倒真有些常年打猎的被雁啄眼的意思,这让她如何不恼。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宋衿心里却五味陈杂,往日里沈馥总是唤他表字,如今却显得礼貌而生疏,虽说他现下处境也的确没什么难过的立场,但人的感情素来难以控制,他自然心头酸楚难言,蔺赦坐在桌边,边饮酒,边将宋衿反映看在眼里,陆肆娘见他如此,误以为是他毫不在乎沈馥,心下暗自窃喜,越发肆意妄为:“陛下圣心,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婢子来说话,你娘亲有这本事也就罢了,你是什么出身,也敢如此?” “容华,你是不是太过放肆?” 此言辱及宋行云,莫说宋衿与沈馥,蔺赦也难以忍耐,更何况他方才知晓沈馥能应付陆肆娘,才一言不发,但这会儿却截然不同,他当然要开口为沈馥说话,陆肆娘闻言回头,看蔺赦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只琉璃酒杯,神情冷漠,看她的视线转瞬即逝,却满是警告,她颇为不甘的咬了咬下唇,张口又想再说什么,宋衿却不允许:“容华郡主,北疆王府自然高贵,不是我宋家轻易能说话的地方,但您如今言论涉及宋家女子,可要三思。” 他面上神色坚定,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更重要的是,北疆王飞扬跋扈,而宋家在朝在野都素有美名,真要对上,朝臣与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北疆王府淹没,陆肆娘看他这般坚持,只能负气忍让,冷哼出声坐回位置,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馥向两人分别投去感激目光,但给予蔺赦的,说到底多份情谊,这些事情自然没有错过宋衿的眼,他心头苦闷更重,只能埋头饮酒,而就在几个年轻人唇枪舌剑的这档口,沈馥所安排的兽舞也已经登场,也就意味着宴会要彻底成为男人们议事的地方,连姜后都已经悄然退去,乔尚仪自然也打发着宫婢来唤沈馥,沈馥有些遗憾的从殿中离开,两世为人,她都未曾看过兽舞奇妙,而楚淮月,上辈子嫁进九皇子府,想来有随着蔺赦从军的机会,那时节,应当是看过的。 想到这里,沈馥竟然因为楚淮月上辈子的事情,颇为别扭的吃起飞醋来。 “如何?容华郡主可有为难你没有?” 姜后既然离开前殿回到后宫,操持夫人们宴会的责任也就被淑妃痛痛快快的交给沈馥,在她看来,与其跟那些诰命夫人们说些不知真假的话,接受那些根本没什么用处的阿谀奉承,还不如自己舒舒服服的待在长春宫,像现在这样跟自己喜欢的小辈说说话。 长春宫里头的婢女这时候大部分都给姜后使唤着忙忙碌碌,唯有松亭,芳主,苏姑姑三人是沈馥从外头带来的,姜后就算要使唤也使唤不得,这时候就派上用场,心灵手巧的芳主在长春宫小厨房忙忙碌碌,给两位主子折腾出不少点心菜品。 沈馥的确是有些腹中饥饿,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没用过晚膳,于是就夹一筷子金玉酥肉送进口中,又喝了点果汁子,才擦试过唇角,缓缓开口道:“九殿下跟烛照哥哥护着,倒也没出什么事情,容华郡主虽有意为难,却也无从下手,只是我心中有愧,颇为难言。” 入宫的这些日子,淑妃娘娘一直对她极好,不知不觉的,沈馥就将淑妃当做自己的亲人,今日才会说出这种话,不然放眼天下,有哪个女子敢当着未来婆婆的面,说自己对有过婚约的男子问心有愧呢? 淑妃心知沈馥重情义,虽说没做亏心事,但的确连累宋家遭受非议,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岁月的痕迹,那些细纹在她脸上,此刻显得有些理所应当:“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什么好安慰你的,但是原先年青的时候,我同你舅母是极要好的手帕交,结契姊妹,那时节,你舅舅生得好,又文采斐然,能文能武的,京都里除却你娘亲,没哪家小娘子不惦记你舅舅的,我也不能免俗,但你舅舅那张嘴,得理不饶人,那时冷嘲热讽,竟说哭我,你舅母以为我受了天大的欺负,打到宋家,没出十个回合,就压着你舅舅来给我赔罪,当时同现在,颇为相似,但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好愧疚的呢,男人可以如此,问心无愧,咱们女人自然也可以,你莫要多想,要信你舅舅他们。” 沈馥倒是头一回知道宋夫人跟宋肇的这些事,往年去宋家,她是清楚自己舅舅耙耳朵的,却没想到还有这等故事,在淑妃的开解下,沈馥心头郁结稍稍松开,面上也多些笑容,两个女子在长春宫里头,颇为亲昵的说起话来。 “宥民,你日后要照顾好藏珠,她心思重,你多担待些。” 宴会逐渐趋近尾声,陆肆娘早就被蔺赦找到借口弄走,他同宋衿对饮,两个人都是容易喝酒上脸的体质,此刻都眼如烂星,唇似施脂,只是蔺赦越发慵懒闲散,那股子姿态借酒而鲜明,虽说上脸,眼中却仍旧清醒,而宋衿是的确酒量不佳,此刻几乎醉倒,含糊嘱咐,是谪仙醉酒,酣眠花下的风骨,蔺赦不忍他再喝,将要劝阻时,宋衿却把头一歪,径直睡去,看的蔺赦哑口无言。 “把宋郎君送回去,莫要耽搁。” 他同宋衿的情谊格外深厚,自然也就嘱咐着自己小厮流云送人回去,这时候,却又听见旁人相劝:“九殿下,您喝的也不少,该回宫歇息。” 他心念稍动,竟做出醉酒姿态,径直同那劝说之人勾肩搭背,颇有耍酒疯的阵势:“去、区将沈司乐请来,否则休想本殿下回宫!” 第六十九章 岁岁常相见 http://.biquxs.info/

“你说什么?小九这会儿在前殿那块撒酒疯?还说非要沈司乐过去接才肯回宫休息?谁讲这件事告诉你的,你好好说说。” 长春宫里头,沈馥跟淑妃正打算休息就寝,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小太监叩击宫门,等到苏姑姑把人放进来的时候,那小太监就哭泣起来,没命般哭诉蔺赦如何撒酒疯,又如何不听劝云云,淑妃边听,边咬牙切齿,显得脸色颇为难堪,那小太监说完,瑟瑟发抖伏在地面,竟是再多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淑妃见此光景,也十分为难,沈馥亦是无奈,虽说如今宫里宫外,几乎都知道她同蔺赦有些什么,但这种情况说到底,她还是不适合单独去处理。 淑妃也晓得其中关窍,端正面色,显得有些严肃,吩咐苏姑姑道:“你去将本宫同藏珠的斗篷拿来,本宫与藏珠一同过去,倒要看看这个混世魔王今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语气严厉,分明有些着急乃至怒火中烧的意思,沈馥闻言暗道不好,待要为蔺赦求情说些什么又觉不妥,只得隐忍收声,寻思着待会儿如何曲线救国,让蔺赦免去责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淑妃过于心急,两个人衣衫齐整,还没出长春宫,淑妃就哎呦一声,给那门槛绊倒,白玉似的脚踝处也给撞破,面上更是神情扭曲,显得颇为痛苦。 “娘娘!” 沈馥本是走在前头,想要提早那么几步,能哄得蔺赦稍稍听话一些是一些,却没想到淑妃如此,等到她回头去看的时候,淑妃已经被宫人扶起,但冷汗打湿鬓角,看的沈馥心疼不已,苏姑姑本以为淑妃是故意如此,想要让沈馥跟蔺赦独处,但看见淑妃这般,登时也不敢怠慢,小心关切道:“娘娘可还好?” 这不问还好,一旦问出口,淑妃就哎哟哎哟的叫疼起来,长春宫贴身伺候的宫婢们还没回,她如今也没什么人可使唤,顺理成章拉着苏姑姑道:“我这脚疼得很,怕是要让你家姑娘独自过去,如今长春宫里头除却你,还有谁能照顾我?” 苏姑姑有些犹豫,一来是信不过淑妃,二来是担心那对小男女又出什么乱子,如今一双双眼睛都看着他们,这关口,如何能出事? 但她看淑妃伤势不似作伪,又同淑妃也有深厚主仆情谊,不由心软,待要把芳主松亭留下,又想到坤宁宫那两位虎视眈眈,松亭芳主是暗卫出身这点,沈馥并没有瞒着她,放她们两个过去,自然比自己这个老婆子要来的安全。 如此想过,苏姑姑只得无奈应下,又向沈馥屈膝行礼,认真道:“姑娘虽然同九殿下有情分,但如今诸事未定,还需谨慎,芳主松亭,倘若姑娘唇上胭脂淡去一丝,回来我都要问你们的!” 苏姑姑这般严厉,却也听的沈馥十分无奈,又有羞赧,松亭芳主更是不敢怠慢,一叠声答应,苏姑姑又叮嘱几句,才将这三人放走,等到沈馥走远,转身要搀扶淑妃时,却见淑妃满脸得色:“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枉我当真弄伤自己,你呀,就好生放他们小孩子相处吧!” 这些话,把个苏姑姑气的差点仰倒。 “哎哟,沈司乐,您可算来了,这九殿下啊,是抬也抬不走,扶也不肯动,当真是为难死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人了!” 沈馥自然不知道淑妃算计,当她行色匆匆赶到前殿的时候,还没看见蔺赦呢,就有个面生公公上来诉苦,沈馥满心满肺都是那个兴许正在耍酒疯的人,哪有心思好好应付,只得勉强笑笑,脸上的担忧却怎么也抹不去:“这天太冷,他喝过酒身子热,你们给他用汤婆子没有?” 她这般开口,那太监面上苦色更甚,就差直接说蔺赦胡闹:“当然也记挂着,怕这九殿下冷热冲撞出什么事,但他不肯,折腾到最后,也就披着斗篷,在那里站着吹风呢,您快去看看吧。” 沈馥闻言,自是心下担心,连忙从这位公公身边走过,去蔺赦身侧,她看向他时,但见蔺赦披着黑狐狸皮的缎面暗纹斗篷,整个人面颊红透,显得颇有风流气韵,饶是沈馥,也不由得面颊滚烫,暗道他好看过分,但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心疼蔺赦,免不了要上前劝说:“宥民,外头风大,你又刚吃过酒水,留在这里容易冲撞,咱们回宫歇息,好不好?” 蔺赦此刻有些茫然的转头去看,脸上满是怔然神色,那双眼映着沈馥面容与她身后灯火,才有些凝聚:“倘若藏珠亲我,那登时回宫也没什么不好,但藏珠不亲,我便不走。” 沈馥无语凝噎,她此刻才想起来那天长春宫中,蔺赦讨亲被她拒绝,却万万没想到,这会儿又落到她头上,偏偏还是这个时候。 她不由得回头环视四周,却看见那些个太监宫婢都颇为自觉地别开头,哪怕是松亭芳主,此刻也当看不见,她正要再说什么,却猝不及防被蔺赦从后头抱住,并不算难闻的酒味混着百濯香的气息传来,几乎要把她熏醉,蔺赦饮酒过后有些暗哑的嗓音响在耳畔:“藏珠,你亲亲我,好不好?”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在她跟前就颇为粘人的蔺赦,此刻愈发会撒娇,直听得沈馥心头软成春水,涟漪阵阵,只是她的理智仍旧在提醒她,不能由着蔺赦乱来:“你听话,先跟我回宫,等你清醒以后我再亲你好不好?” “不好,等酒醒以后你更不肯亲我。” 沈馥本以为蔺赦喝过酒,应当好哄,却没想到精明不改,理智尽数失去,比往日还要难缠,她心下笃定不惯着蔺赦,狠心握住蔺赦搭在她腰间的双手,转身去看,但撞进蔺赦似乎溢满委屈的视线里时,她原先想说的话就跟自己现在要说出口的话背道而驰:“就亲一下,亲过你马上回宫。” 此刻她才发现,她算是彻彻底底栽倒在蔺赦这里,往日哪怕是泉哥儿撒娇,她也不肯松口,但今日只是给蔺赦这样纠缠,就心软的不行,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 沈馥认命的叹了口气,踮脚要亲,蔺赦却已经俯身,再次搂住沈馥,他的唇过分滚烫,直烧的沈馥理智几近崩溃,雪白面颊骤然羞红,两个人的亲吻没什么技巧,生涩稚嫩,但呼吸纠缠间,沈馥在蔺赦怀中,从先前的惊慌,逐渐学着迎合,而蔺赦也越发温柔,等到这缠绵缱绻的吻结束,沈馥已经面颊红透,醴红双唇分开,呼吸不匀。 “你该...蔺赦!” 正当沈馥要开口劝说蔺赦回宫时,却看见他原先还迷糊的眼中此刻满是清醒笑意,沈馥哪还能不清楚,这男人是故意装醉,骗她来亲! 她登时就恼羞成怒,抬手要打,却被蔺赦温温柔柔的捉住腕子,长指抵在她刚被他亲吻过的嘴唇上,示意噤声,笑的颇为有恃无恐:“藏珠,小声点,倘若给这些人听到,想来明日宫中,就都晓得,沈司乐同九殿下...” 他还没说完,就被眼前姑娘抬手捂嘴,柔夷抵着唇瓣,随呼吸磨蹭,好似羽毛撩拨心尖,直惹得他心头发痒,而眼前人满脸气恼,双颊通红而双眸明亮的娇艳姿态,更是令他倾心,许是酒壮怂人胆,他握着她腕子,不紧不慢轻啄掌心,眼中满是得逞笑容,沈馥气急,抽手,径直转身:“松...!” 她正要开口唤人离开,却被蔺赦捂住嘴唇,这男人故技重施,又径直把她带跑,夜风吹过鬓角,吻上衣摆,月亮过分明亮,沈馥因此想起那晚被蔺赦抱去他寝宫的事,难言情思弥漫:“下次不要这样骗我,我会担心。” 蔺赦本以为自己这样自作主张,会让沈馥生气,然而出乎意料的得到沈馥关心,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好,我记下了,今日你没能看兽舞,我带你单独来看。” 这番话说的沈馥心下温软,她正因为上辈子的事情在吃莫名其妙乃至有些闹别扭的飞醋,蔺赦就这般安抚她,怎能让她不欢喜呢? “你来的好慢,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为她求到我头上的中原女人?看着好瘦,能好看吗?” 蔺赦刚刚抱着沈馥落地,就有颇为生涩的中原官话传来,沈馥从蔺赦怀中出来,抬眼去看,却看见个金发碧眼,生得极为好看的少年,他的眼睛像碧水一般澄澈,发丝在月光下,鲜明如太阳。 那少年有着象牙般的肌肤,原先不怎么好听的话语在看见沈馥的瞬间戛然而止,他匆忙转身,在沈馥没看见的时候耳尖红透,显得有些别扭:“你倒是好运,这个中原女人值得你这样对待。” 这句话算是称赞,蔺赦颇为得意地发出笑声,趁着沈馥不备,又搂着她腰,俯首去咬耳朵说些悄悄话:“他们部族里在兽舞前要放烟花,是给菩萨送信的意思,倘若在放烟花的时候许愿,是会灵的。” 两个人正这般说着话的时候,烟花腾空而起,照亮四周,是中原烟花少见的明媚璀璨,沈馥抬眼去看,双手合十,合眼祈福:“信女唯有一愿,愿信女亲近之人,岁岁长相见。” 第七十章 正式交手 http://.biquxs.info/

沈馥后来被蔺赦送回长春宫,又给苏姑姑好生教训过,不必细说,而在春日宴后的一段日子里,北疆王府倒有异样闹得宫中诸位都清楚明白,而沈馥听闻的时候,已经是入夏时节,鹿鸣宴已经办过,宋衿传信说,为在学宫照顾沈泉,已经辞去今年的科举,这椿事自然又让沈馥心下愧疚。 “那北疆王妃好像有心思把容华郡主嫁给四皇子殿下,偏偏容华郡主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个北疆王府闹得击飞勾天不说,还腆着脸进宫求陛下给她跟九殿下赐婚,结果惹得北疆王因此遭到训斥不说,听那些前朝伺候着的小孩子们说,宋大人跟淑妃娘娘也借此参了北疆王一本,手里头的权利都吐出来不少。” 说话的是松亭,她麻雀般叽叽喳喳的,眉梢眼角都是快活,颇为兴奋将北疆王如何被斥责,朝堂那些事学的清清楚楚,惹得沈馥芳主发笑,不住用团扇掩面,只露出那双带笑的眼睛,芳主则是温温柔柔的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捧来冰雪玉圆子给沈馥消暑,入宫这些时候,她倒是越发稳重,如今穿着宫女衣裳,倒也没谁能晓得她并非宫女。 笑也笑够,沈馥捧碗,还没来得及将那沁凉消暑的圆子送进嘴,外头就走进个女官来:“司乐,杜司乐来咱们这里,说是要见你,催得紧。” 这女子生的端庄娇艳,却不媚视烟行,看着有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与乔尚仪有几分相似,沈馥放下瓷碗,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人,这女子是乔尚仪嫡亲姐姐的孤女,父母早就没了,剩下她,先前沈馥清理自己司管的那些女官时空出不少位置,乔尚仪就将她送过来,虽说时常像个锯嘴葫芦,不怎么说话,却稳重可靠的很:“她们过来说什么?我记着鹿鸣宴过后,乔尚仪将她手下那些人拨了不少来咱们这里,她没什么事情做,悠闲的受不住?” 话是这么说,沈馥仍旧不敢怠慢,须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她手下新进收编的那些女官里头,还有不少是楚淮月她们的人。自然要小心,她总不能再故技重施清洗,那般行事,让有经验的那起子人都走了,那还拿什么掌管尚仪局。 “哟,你们沈司乐好大的架子,怎么,如今只做淑妃娘娘的事情?皇后娘娘给的事,她就这般怠慢?” 沈馥刚换上官服,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杜司乐尖酸刻薄的动静,她颇为嘲讽的笑了笑,缓慢进门,不紧不慢开口,面上满是平和之色:“杜司乐说什么玩笑话,皇后娘娘有旨意,我自然是接的,不劳烦您眼巴巴过来说什么话教训,今日是为什么?要人还是要钱?” 她施施然坐到上首,视线又掠过那些个被杜司乐跟楚淮月压得跪在地上的掌乐典乐,乃至女史等人,接过芳主送来的茶,沈馥呷口茶汤,又缓声道:“都起来吧,夏天衣裳薄3,这么跪着也不嫌膝盖疼,待会儿不知情的人还要说,咱们尚仪局虐待女官呢。” 杜司乐闻言,先给气的脸色铁青,颇为难堪,她原先时候惯会作威作福,平日里说句话都要那些下属跪着,今日自然也是她让这些个女官跪着说话,偏偏沈馥言语温柔着,绵里藏针,指桑骂槐说她严苛,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耐。 而另一边的楚淮月则是心生警惕,这才入宫多久,眼前这个沈家来的小娘子就已经这般言语厉害,倘若再有些时候,岂不是制不住她? 想到这里,楚淮月暗自咬了咬嘴唇皮,决定做些什么。 “你既然不敢,那就分拨我些人手,皇后娘娘这些日子爱听曲子,指名道姓的要我负责,但我手下人手不够,难免会有纰漏,所以是来将人手,重新分一分。” 杜司乐虽说心头不乐意,也不爽快,却说到底没忘正事,有几分得意的开口同沈馥讨要,这就不是先前暂借,这是要重拉旗帜打擂台,沈馥心下稍稍警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两人倒有本事,扯来姜后的虎皮做大旗。 她不动声色,仍旧沉着气,手中捻着批阅公文用的笔,不紧不慢,缓声细语:“皇后娘娘的事自然是要紧事,但尚仪局并非你我能做主的地方,这人手调动,还需问过乔尚仪才好。” “司乐!不好了,咱们送去坤宁宫的那批玉石琵琶断弦,这会儿尚仪给叫去坤宁宫训话呢,让你先替着做些事。” 沈馥正想跟这两人打打太极,拖延时间,却也不晓得是天公不作美还是有人刻意算计,她这边刚拖出乔尚仪这么尊大佛,那边立马就有宫婢说尚仪局由她暂时管事,这对杜司乐来说,可算是天大的好消息,禁不住喜上眉梢:“这可是尚仪给的是,倘若沈司乐你还是拖着不给,那可是有心怠慢皇后娘娘。” 她面上颇为得意,沈馥也知此事要小心处理,否则一个不慎就会被抓到把柄,后宫说到底,还是皇后掌管的地方,想到这里,她稍稍抿紧嘴唇:“既然乔尚仪将这件事安排给我,杜司乐又要人要得急,这样吧,先前你管的那些人,如今仍旧交给你,如何?” 沈馥本想着事到如此也就作罢,说到底已经算让步,毕竟只管皇后一宫的事,哪里用得上尚仪局一半人手,但她为避免杜司乐跟楚淮月两个人节外生枝,也就如此安排,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不仅节外生枝,甚至还得寸进尺道:“人手自然要我来挑,如今沈司乐越发能干,强将手下无弱兵,想必如此,这样吧,先将芳主松亭两个丫头借我用用,如何?” 杜司乐开口直奔芳主松亭而来,沈馥方才还含笑温柔的脸瞬间冷淡:“芳主松亭是我从家里头带过来的丫鬟,并不在尚仪局内,倘若杜司乐要用,还请另选他人。” 沈馥颇为礼貌的拒绝了这件事,杜司乐却不肯轻易放手,而是仍旧看着芳主松亭两人明摆着是不得手不罢休的架势:“我不能调用宫外的人,那皇后娘娘可以不可以呢?还是说沈司乐身边伺候的婢女都这样金贵,使唤不动?” 她又拿姜后来压人,虽然手段拙劣,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很有用,尤其是之前就给沈馥扣了顶怠慢中宫的帽子,如今沈馥想要拒绝就更是难上加难,松亭芳主面色不佳,松亭尤其,面上厌恶愤懑之色掩盖不住,芳主却不忍如此,主动走到沈馥面前跪下,诚恳道:“姑娘,奴婢愿意为姑娘分忧。” 虽说如此,沈馥却心知肚明,倘若杜司乐只是单纯来借人就算了,如今这阵势分明是有借无还,松亭芳主素来跟她亲近,杜司乐楚淮月两人又与她是你死我活的境地,这让她如何能放心,一时间,沈馥面露犹疑,杜司乐却锲而不舍,步步紧逼:“沈司乐,如今你的丫头都这样说了,难不成你还不舍得放手吗?” 沈馥面色冷凝,要说她愿意就这么将松亭芳主就这么交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如今形势,她竟是进退两难,犹豫过后,她毅然开口,想要冒险保下松亭芳主,但苏姑姑却抢先一步,截断话头:“杜司乐说的是,我家司乐只是颇为喜爱这两妮子,离不开太久,杜司乐既然要借人,自然要说个归期,否则叫我家司乐如何放心?” 沈馥关心则乱,只惦记着杜司乐要借人不还,却忘记芳主松亭说到底是她的丫鬟,就算对方有那个心思也不可能做到,反倒是苏姑姑旁观者清,轻描淡写的让杜司乐两人必须还人,而楚淮月原先有些得意的脸上立马僵硬起来,她本想着这算是万全之策,倘若沈馥不借人,她自然有的是办法罚她,就算借人,对方压根没有提到还人的事情,也可以趁机收拾收拾那两个丫鬟,也算稍稍出气,却没想到沈馥身边还有个苏姑姑,这般精明老道。 万般无奈下,她只能替已经因为功亏一篑就要当场撕破脸的杜司乐说些什么:“苏姑姑说的是,这两个丫鬟毕竟是沈家人,说到底还是要沈家人点头才好,也不会太过分使唤这两个妮子。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会送回来。” 杜司乐心有不甘,将嘴唇咬的发白,偏偏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她也实在是没办法做什么,只能等到以后再说,她这边心里不痛快,沈馥又何尝心甘情愿呢?原本松亭芳主两个人只要跟着她就好,如今可谓是无妄之灾,但苏姑姑已经为她把损害降到最低,说到底,还是要徐徐图之。 这椿事最后还是以沈馥点头为结局,临走前她不忘叮嘱松亭芳主多加小心,而后同苏姑姑正打算回到长春宫,却在路上遇见乔尚仪,她满脸焦急,一句话险些让沈馥当场转身回去带回松亭芳主二人:“藏珠,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要人去坤宁宫伺候?你身边人万万不可给出去,那姜后是惦记着给她家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侄子选媳妇,那人如今惹上脏病,病入膏肓,这是要祸害无辜女子给他陪葬呢!” 第七十一章 谨而慎之 http://.biquxs.info/

“糟糕,松亭芳主那两个丫头这会儿已经给杜司乐领着往坤宁宫去了,姑娘,你也莫慌,快快传信给沈家,恩威并施让她们不许松口松亭芳主长留坤宁宫一事,咱们再回长春宫,看看淑妃娘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保住那两个妮子三四天。” 沈馥听乔尚仪那般说话,整个人就盈满愤怒,虽然这辈子她还没见过姜后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侄儿,上辈子却清清楚楚,那个混账东西平日里欺男霸女的,这回花柳病虽然重,却也还不至于要命,但他最是品行恶劣,原先也不是没娶过妻子,但个个无辜女子都给他活活打死,姜家更是过分,明知这人如此恶劣,还刻意从百姓中聘亲,无非是官家女儿,不能轻动罢了。 好在苏姑姑看她表情不对,颇为迅速度的先将沈馥情绪稳住,才拉过乔尚仪到一侧,担心到:“那两个妮子也是我心疼的,你想些法子,先稳住坤宁宫那边,待会儿我跟姑娘回长春宫,再求求淑妃娘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乔尚仪轻轻点头,担忧的视线又落在沈馥身上,她这些日子和沈馥也不是白相处的,自然知道这个晚辈颇有自己的主意,又看重情谊,倘若那两个小丫头什么不测,这个妮子怕是宁肯要拖宋家下水也要报复的,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就怕这丫头这样。 两个长辈又分别说了些事情,苏姑姑才带着沈馥离开,乔尚仪也先唤来自己的心腹,暗中嘱咐不提,毕竟被弄进坤宁宫的,不止松亭芳主那两个,还有自己家那个小丫头啊,这让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淑妃娘娘,藏珠有一事相求,还望娘娘答应。” 长春宫里头,淑妃刚亲亲热热的想要招呼沈馥吃茶暖身,沈馥就直接跪在淑妃面前,也不多说什么,径直磕头恳求淑妃帮助,倒把个淑妃吓了一跳,连忙唤来苏姑姑询问,苏姑姑小意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末了还添一句:“皇后娘娘那位侄儿实在是太不成器。” 淑妃得知一切,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坤宁宫最近动作有些大,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把手伸到尚仪局,伸到自己未来儿媳妇的手上:“这件事本宫会替你处理好,但是你自己最近也要小心,那个混世魔王虽然病得厉害,却还喜欢有事没事在宫里逛荡,这些时候不少宫女遭了毒手,你可要小心。” 沈馥颇为沉重的点头,出于对蔺赦的相信,她自己本身倒不是很害怕,因为蔺赦也在宫中,离得不远,而且自己也是司乐,就算那纨绔想要做什么,也不容易,但那两个妮子不同,她们只是丫鬟,连宫女都算不上,倘若姜后真的有心,随意将她们赏赐出去,她是万万来不及阻挠的。 而另一边坤宁宫里头,姜后高坐上首,殿中箕坐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脸上满是紫色疱疹,有几个甚至破损流脓,面色虚白,眼下乌青一片,明摆着就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人,此刻他有些不耐烦的挠着脸:“姑母,您什么时候才给我娶妻啊,在宫里头,那些个女官我懒得心痒痒,又不能上手,可苦死我了” 姜后抬袖掩面以饮茶,眼里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的嫌弃与厌恶,眉头紧皱,连唇角也下耷,明显不待见对方,她心头暗恨,这个娘家侄儿自入宫来就一直沾花惹草的,别说别的宫女,就是她自己这个坤宁宫,都跟他后宅般,不知道多少可怜婢子来找她诉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这般下去,陛下迟早要因此找她麻烦,但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姜家独苗苗:“你也别急,到时候看见哪个喜欢的,再说。” 她本意是随口安抚,却没想到这个纨绔却真放在心上,一听她这么说就两眼放光,身子稍稍撑起,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那副急色模样令姜后好生唾弃:“当真?不瞒姑母说,我就惦记沈家那个大姑娘,上回她在宋家小崽子身边的时候,啧啧,绝色啊,我听说她现在在做司乐,姑母您……” 姜后手中的茶盏碰的一声扣在桌子上,眼里翻涌着浓重的憎恶,虽说现在那个沈家丫头是跟老九不清不楚的,但是说到底还是自己小四惦记的姑娘家,怎么就轮到这么个癞蛤蟆惦念? 饶是她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有些压不住火气,开口就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会儿偏偏杜司乐带着楚淮月跟松亭芳主以及方才要过来的一群女子进殿,衣袂飘摇,香风阵阵,看的那姜家纨绔眼睛发直,杜司乐看见他,也是唬了一跳。 谁不知道这个祖宗是个坏到骨子里,无可救药的人?这会子看见他在这里,吓得她都忍不住低头缩肩,生怕给抓着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但松亭芳主对这位二世祖只是听过名声,却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因为要见姜后,又知道这姜后跟长春宫淑妃娘娘不对付,更是觊觎她们家姑娘,才格外小心谨慎,但这两人在沈馥身边待的时间长,言行举止就跟沈馥有几分相似,哪怕是刻意小心,都遮掩不住这个事实。 “你们也是辛苦了,怎么还把沈司乐最喜欢的贴身侍女都带过来?她难道没说什么?” 姜后眼神不错,早早的就看见松亭芳主两人,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不会对沈馥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并不代表她作为皇后,会不记恨沈馥让她受辱的事情,虽然不能对沈馥做什么,但是她不介意收拾收拾这两个小妮子来杀鸡给猴看。 这般想着,她又温温柔柔的看向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开口道:“先前你不是还说喜欢沈司乐吗,如今凑巧,伺候沈司乐的侍女这几日就要过来留在这里,姑母把她们分给你,如何?” 松亭芳主这才反应过来,那个看起来丑陋至极的男人,就是这几日在宫中几乎恶名昭著的姜家二世祖,而听姜后点破那人对自己姑娘的觊觎之心,两个人更是面色不佳,不过是个癞蛤蟆,凭什么惦记她们姑娘呢。 这姜家纨绔虽说心术不正,但察言观色的本领确诊的半点不差,松亭芳主两个人只是面色稍稍不平,就给他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心下发狠:“不过是两个奴婢罢了,爷奈何不得你们姑娘,想要把你们吃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视线又在杜司乐身上掠过,要说杜司乐容貌也不算太差,他这种好色之徒怎么可能放过,只不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收拾了这两个让他不高兴的小妮子,想到这里,他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就浮现出颇为满足的表情:“多谢姑母,这椿赏赐,侄儿很是喜欢。” 杜司乐跟楚淮月无一不幸灾乐祸的,要说谁最愿意看沈馥丢人出事,非她们莫属,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沈馥那点重情重义的脾气她们也大概知道,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不管说什么,能利用的事情当然还是要尽可能的利用,才不辜负她们的算计。 “皇后娘娘且慢,这两个小女子可不能给姜郎君用,沈司乐离不开她们,眼巴巴的就要让她们回去呢,特地求我来看看,杜司乐说的帮忙究竟做完没有,这两个小丫头怎么说也是沈家的人,还是要留在沈司乐身边的。” 来人正是乔尚仪,她颇为巧妙的立在芳主松亭两姐妹身前,挡住那姜家二世祖视线的窥伺,不紧不慢将姜后的话堵回去,姜后眼见筹谋落空,不由得咬紧银牙,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让这两个丫头到手,面上温和道:“你说的也是,这事情说到底还得走个章程,这两个妮子我看着喜欢,暂且留下,过几日再接走吧。” 姜后虽然这般说了,但乔尚仪心头仍然放不下,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对芳主松亭垂涎欲滴的姜家少爷身上,眉头紧紧皱起,这事几乎是刻不容缓,莫说几日,就算是几个时辰,她也担心这两个小妮子的安危,但姜后身为皇后已经如此让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到:“皇后娘娘深明大义,过几日奴婢再来接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就是了。” 乔尚仪还算给姜后脸面的话令姜后脸色稍稍好看,但乔尚仪在宫中多年,并非良善之辈,眼见着芳主松亭怕是不好过,她自然要拖别人下水:“不过这两个小丫头说到底不是正儿八经宫婢,对宫中规矩想来不甚清楚,不如将杜司乐与楚典乐一同留下,免得她们没眼力见让娘娘不喜。” 楚淮月跟杜司乐的面色骤然大变,而那个姜家的二世祖听见乔尚仪的话,登时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杜司乐跟楚淮月的身上,单论容貌,芳主松亭两人根本没办法跟楚淮月比,而气质方面,杜司乐一贯知道自己生的不好看,所以很是注意这方面,虽说没办法跟沈馥比,但跟芳主松亭比起来,又更胜一筹。 两个人察觉到那令所有女子都会毛骨悚然的目光,登时一齐跪下,开口就要说些什么自救,但姜后说的话却彻底断绝她们念头:“如此甚好,这两个丫头办事可人,就暂时留下来听差吧。” 第七十二章 再次争锋 http://.biquxs.info/

听姜后这么一说,这两人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念头,虽说她们两个背后站着北疆王府,但能跟皇后娘娘当面叫板的,只有那位北疆王妃,她们两个可没有这个本事,两人面如死灰,无奈叩拜:“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奴婢定当不负众望。” 乔尚仪笑吟吟看着无奈俯首的两人,心中颇为满足,虽说没法立刻救出沈家丫头的这两个婢子,但也算有个保证,坤宁宫这位未必敢一次性得罪国公府跟北疆王,再者,这两个祸害留在坤宁宫,尚仪局那边也能清净许多,正好方便某个小姑娘掌管尚仪局,想到这里,乔尚仪脸上无端多出许多笑容,也离开坤宁宫。 “明日去把沈家那位夫人请进宫。” 在乔尚仪走后,姜后又将闲杂人等尽数从坤宁宫里赶出去,等到诸事尘埃落定,她处理完应当处理的公务后,已经天黑,今日并非初一,更不是十五,只有初一十五这种必须留宿在中宫的日子,帝王才会过来,今晚应当留在长春宫,所以姜后半点不担心对方会突然过来,阴沉着脸吩咐下去,在纱幔的阴影里,有个低沉的女声迎合:“谨遵娘娘吩咐。”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万寿无疆。” 第二天的时候,周芸的确入宫,后头却还跟着个做妇人打扮的携宁,姜后未曾见过她,不由开口详询:“这又是哪位?本宫听闻沈大人素来不近女色,府中不是除却沈夫人你,没什么妾室么?” 其实姜后自然知道齐姨娘的事,但也仅仅是齐姨娘,而且她晓得那齐氏流产过,如何有这般容光焕发的姿态? 携宁心下惴惴不安,她虽然在江南也算名门闺秀,但进宫真是头一回,平日跟周芸乌眼鸡般争斗的气势早就烟消云散,哪敢说什么话? 而这些日子来,周芸也算给携宁折腾的够惨,倘若只是携宁那些小意温柔哄骗男人的手腕,她倒是半点不怕,只是自己那个婆母,从这个不知羞耻的江南女人入府后,就长留京城,有事没事的给她立规矩,还帮着这个女人说话,自然而然就难对付起来,她也是许久没占到上风。 如今姜后可算是把收拾携宁的机会就送到自己手上,她如何能不借机好好羞辱羞辱这个贱女人,想到这里,周芸眼中满是快意,毕恭毕敬开口道:“这是阿郎表妹,原先青梅竹马的,为阿郎多年不嫁,如今可怜她痴心,这才收进房中做个妾室,让娘娘见笑。” 携宁闻言,一张素净娟秀的脸上羞的通红,等到想说什么,又怕惹得贵人不满,只能俯首,连哭都不敢想,姜后是不管这些后宅罅隙的,只唤来宫婢给周芸赐座,又让宫女奉茶,至于携宁,只能站着伺候。 等到周芸喝过茶,姜后才不紧不慢的提出自己来意:“本宫今日找沈夫人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司乐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丫鬟,本宫看着喜欢,但说到底,她们还是沈家人,所以要问问你这个沈家主母的心思。” 周芸闻言,心下有些欣喜,她当然知道沈馥如何看重这些伺候她的人,松亭芳主那两个丫头在软玉去后,如今可是那个小蹄子贴心的人,更何况当日那个妮子送信来沈家,说不许松口时,她就寻思着是有贵人要动手,今日入宫时也问过,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看上那两个小姑娘。 这可是让沈家攀高枝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更何况那两个丫头本来就是伺候人的命,如今有机会进姜家富贵一段时间,也是好运气。 想到这里,周芸开口就想答应,却无端想到沈馥那张信上威胁语气:“倘若沈家有人擅自松口,我同沈家不死不休。” 她登时就打了个激灵,寻思着不能自己背锅,于是磨蹭着,显得颇为为难的看着姜后:“皇后娘娘,这也不是臣妇不愿让娘娘痛快,实在是藏珠那妮子先时就同家里讲过,不许松口的,您看……” 姜后心知周芸这般说是不想自己招惹沈馥,不由得心下冷笑:“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怕,怨不得会如此境地,罢了,替她收拾收拾又如何?” 她心里是不把沈馥放在眼里的,在她看来,沈馥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如何能跟她们这些长年争斗的妇人相比较? 姜后这样想着,自然也就开口偏帮周芸:“此事你莫要担心,到时候沈司乐若是不喜,你便说是本宫的意思,不好违抗,如此可好?” 周芸听姜后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登时就满面喜色的叩拜下来,口中连声夸姜后,一通马屁下来,拍的姜后心身愉悦,又吩咐宫女给周芸赏下不少珊瑚之类的东西,如此一来,宾主尽欢,姜后也不忘提醒她:“如今你入宫,按规矩是要去拜见拜见沈司乐的,说到底你是白身,又是沈家出身的,不去看看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臣妇知晓的,多谢娘娘提点,今日这椿事也必定不会说出去,免得生变,还请娘娘放心。” 周芸再次磕头,临走前也保证不会将这件事说给沈馥,明摆着就是要跟姜后站在一起,姜后听着舒服,对这个自己原先只是想着当棋子用的妇人,也难免多高看些许。 而携宁则是心头焦急,在沈家她同沈馥,虽说交情没什么,但也曾经做盟友,而且这段时间,哪怕自己当初的亲人,如今的婆母,在背后顶着自己,同这周氏,也不过是个持平的情况,倘若真让这事成功,周氏得了宫中青眼,大姑娘出什么事,她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携宁有些毛骨悚然,心下决定将此事告知沈馥,更是打定主意,不近不远的跟在周芸身后,周芸一边往尚仪局走,一面冷声开口:“你不要想着给大姑娘通风报信,这椿事是皇后娘娘定下的,你再不知死活也要有个分寸,倘若恶了娘娘,你看看阿郎跟婆母还会不会护着你!” 这话听得携宁心头发冷,她虽然知道周氏跟大姑娘素来不对付,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她的心意开始动摇起来,周芸头也不回的走在宫道,声线寒冷:“我也晓得你同大姑娘关系匪浅,可齐氏你也看见了,如今不还是要仰我鼻息过活,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大姑娘,你如何不能?” 周芸本意是想以此让携宁低头,起封口作用,但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反而点醒携宁,她有些牙关发冷,她怎么忘记了,府中帮着周氏的,还有个齐氏,倘若她不帮大姑娘,岂不是独木难支? 她为了进去沈家谋夺算计,甚至连点绛那个丫头都死在她手里,此刻倘若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般想着,携宁的想法再次坚定起来,面上却伪装的滴水不漏,恭恭敬敬向周芸开口:“娘子说的是,婢妾自有分寸,不会让娘子失望。” 周芸闻言,几不可闻的冷哼出口,带着携宁往尚仪局去。 “藏珠,父皇嘱咐我来,年后那几件宴会要你多上心,母妃也有吩咐,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尚仪局吃,怕你吃的不好,要你今日回长春宫开小厨房。” 两人还没走进沈馥的门,就听见蔺赦对沈馥颇为关心的声音,周芸迈过门槛的动作稍稍停滞,心中颇为妒恨,自己的女儿如今还没寻到好夫婿,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步步高升,失了宋家,又攀附皇室,也是好手段。 “姨娘,母亲,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沈馥远远的就看见有人来,周芸又正立在门口,她自然开口呼唤,也心知肚明,这时间不是年节,周芸却入宫,多半是坤宁宫那位因为松亭芳主的事把她叫进来,虽说沈家那边早就已经嘱咐过,但她可不信自己这位继母,会好心遵守。 “娘娘诏请,岂敢不从,臣妇见过九皇子殿下。” 周芸既然得到沈馥招呼,在蔺赦面前也不敢跟沈馥有什么不走好的交流,只能乖顺向蔺赦行礼,但蔺赦素来知道当初沈家内部争斗,更晓得眼前人最是恶毒,怎么肯轻易放过她:“沈夫人礼数做的不错,但沈司乐难不成是个透明人?” 这话说出口,沈馥险些笑出声,她本身也没惦记着让周芸对自己行礼,毕竟两个人的关系水火不容,就放在那里,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低头,但她万万没想到,蔺赦会这般护着她,不由得心下发暖,看向蔺赦的视线也越发柔和。 “……臣妇,见过沈司乐。” 虽然周芸已经被姜后警告过要好好对沈馥行礼,但是她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哪怕是续弦,也是这个小丫头的长辈,如何能向小辈行礼?但她却没想到,堂堂九皇子,居然会为个还没成亲的臭丫头做到这一步,只得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向沈馥行礼,携宁见状,也屈膝低头,颇为恭顺的向沈馥问好。 沈馥的视线落在携宁身上,想到如今惨死的点绛,目光就越发寒冷起来,却也不多说什么,只缓慢开口,要点携宁单独说话,却想着说破点绛一事:“携宁姑姑,你同我也许久未见,待会儿同去长春宫说说话,如何?” 第七十三章 意外之喜 http://.biquxs.info/

携宁自然欢欣,她入宫前就已经打听过,长春宫的那位淑妃娘娘最是怜贫悯弱,倘若自己这次过去,能够博取那位淑妃娘娘的喜爱,也算功德圆满,但她久居江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年得罪的宋行云,同这座宫城的联系到底有多深。 沈馥光是看着携宁脸上那点没能遮掩住的笑容,就猜的到她在想什么,心头寒意更重,这种人对她而言,真的是最不愿意亲近的存在,她这般想着,手上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便张口唤来女史:“这些东西你看着处理,不要失了分寸,我往长春宫去,午膳后再回来。” 那女史毕恭毕敬应承下,沈馥这般威严让周芸看的目瞪口呆,眼见着携宁就要跟着沈馥出门,而她自己半点没有被沈馥带走的迹象,不免急眼,匆忙起身跟上,着急开口:“藏珠,那我呢?往长春宫去不带我么?” 听见周芸这样问话,沈馥才不紧不慢的转头去看,视线淡漠,显得颇为疏离,周芸见状,想要抓住沈馥衣袖的手也不由自主垂下,呐呐道:“沈司乐……” 周芸改了尊称,沈馥也不多为难她,但仍旧是疏远的很,转身带着携宁继续往外走,颇为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沈夫人不说我倒忘记了,过会儿河清公公会亲自把您送回沈家,至于长春宫就算了,淑妃娘娘爱清净,不喜欢有什么人打扰。” 携宁暗自窃喜,沈馥此举无疑是在为她撑腰长脸,试问连正室周芸都进不去的长春宫,她身为妾室却踏入其中,沈家人会怎么想,显而易见。 但当她踏入长春宫偏殿,沈馥住处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好像想的有些多,沈馥并没有带她去见淑妃娘娘,而是转过身,用那种看透她一般的清冷目光注视着她,口中言语更是让她如遭雷击:“点绛如今还在西厢地下么?” 携宁惊恐万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居然会这么轻易的就被这样一个小丫头说破。而更为致命的是,眼前的大姑娘,明摆着对她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一时间,携宁不由得慌了神,登时就要跪下求饶,却又想到沈馥知晓此事并非一两日,应当早就清楚而未曾告发,不由得稍稍放松,这个认知就是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让她拥有再次开口的勇气:“婢妾愿用一个消息,换大姑娘三缄其口。” 沈馥疑惑转身,她怎么也想不到携宁究竟能有什么让她为之东营的消息,宫室里头,光线明暗交织光影,携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沈馥俯视着她,好半晌才情绪不明的开口:“携宁姑姑,哪怕你没有说这个消息,我也不会将点绛一事公之于众,但,人在做,天在看。” “婢妾知晓!但坤宁宫那位已经让周氏点头,应允将芳主松亭两位姑娘留在坤宁宫,还请沈司乐三思。” 虽然沈馥也说了不会如何为难携宁,但给周芸收拾的心惊胆战的她如惊弓之鸟,都不需沈馥多说什么,就一五一十将姜后与周芸的勾当说的清清楚楚。 沈馥闻言亦是惊怒,她虽然也已经知道周芸会违背自己给沈家传递出去的消息,但怎么也没想到,周芸竟然能博得姜后如此支持,一时间,殿中气氛颇为凝滞。 盏茶时间后,沈馥才想清楚如何从坤宁宫手上抢人,她开口道:“这椿事,姑姑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同别人提起,否则是什么,下场,姑姑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携宁磕头如捣蒜,沈馥也不愿意再多跟她浪费时间,开口就唤来长春宫的宫婢,将携宁送出门去,而她自己则是急匆匆,就想带着人去坤宁宫,却被蔺赦拦住:“你不要冲动,倘若你拿自己去换人,那乔尚仪刻意将楚淮月两人扣在坤宁宫的心思不就白费了么?” 沈馥微微发怔,她颇为疑惑的看着蔺赦,唇瓣微张,向蔺赦解释道:“我并非去以自己换松亭芳主,倘若是原先时候,我这样做还有可能,但如今我若是为自己而不顾你的感受,对你也未免太过不公平,这椿事我想过,既然乔尚仪将楚淮月两人留在那里,索性心狠手辣些,让她们代松亭芳主两人受罪。” 对敌人手软是不应该有的感情,蔺赦久经沙场弄得清清楚楚,沈馥更是如此,听沈馥这般解释,蔺赦才算稍稍送气,却仍旧不大放心:“我陪你一起过去,倘若四哥有什么动作,我也好及时护着你。” 要说宫中对沈馥来说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那必定是坤宁宫无疑,先不说蔺殊对沈馥究竟有多惦记,就是姜后,也不是好应付的,更何况如今那里对沈馥虎视眈眈的人又要再添个姜家二世祖,蔺赦如何放心呢? 沈馥心知蔺赦是担心自己,也不推脱,乖顺点头应承此事,两人往坤宁宫同行而去,宫墙朱红,琉璃瓦生辉,宫中来往的太监宫婢都带着期冀看着这对小男女,在他们心中,这两位主子宽和而善良,是深宫众多污浊里少见的光芒,在一起,最是搭配。 “见过皇后娘娘。” 沈馥进坤宁宫的时候,蔺赦也跟着她进门,两人分别对姜后见礼,姜后在宫中耳目不少,当然知道周芸同沈馥见面的那些事,此刻看沈馥来的这般快,心下就有计较,神色却仍旧沉稳,手指抚过茶盏,含笑开口:“沈司乐如何来了?还有小九,你许久不来坤宁宫,本宫还以为你同你四哥生疏,怎么今日反有时间?” 蔺赦面色不改,也不回姜后的话,从他知道蔺殊对自己几个兄长下手后,就不怎么亲近蔺殊,对姜后更是没什么亲热劲头,姜后也习惯他这般作态,只亲亲热热跟沈馥攀谈。 沈馥深知不能立刻暴露来意,颇有耐心的同姜后周旋,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竟做出几分相谈甚欢的姿态,看的蔺赦啧啧称奇,淑妃素来直率,哪有这般曲线救国的做法,蔺赦看来,沈馥实在厉害。 “姑母,侄儿听说那位沈司乐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位姜家纨绔就踉踉跄跄的闯进来,身上酒气熏天,腰带还夹杂着不知道哪位宫女的肚兜,显得颇为荒诞可怖,沈馥闻言回头,恰巧看见他,不由得眉头紧皱,露出些许厌恶神态。 但美人皱眉也是美的,那姜家二世祖本就垂涎沈馥,如今见她皱眉姿态越发动心,先酥软半边身子,连立在沈馥身边的蔺赦都没看见,莽莽撞撞就要冲上来非礼沈馥:“沈司乐、沈司乐你当真是大美人,跟了我如何?咱们成亲,我必定不亏待你。” 这话明摆着在触碰蔺赦逆鳞,姜后暗骂蠢货,开口就要劝阻,然而对于好色之徒来说,美人在前,如何能放缓脚步?虽然这位纨绔子弟肥胖如猪,在美人的诱惑下,竟跑的飞快,也彻底激怒蔺赦。 他那只蹬着皂面白底靴的脚毫不客气抬起,多年习武练就的身手此刻尽数落在那人身上,也不知蔺赦是不是故意,径直给了对方一记窝心脚。 这姜家男子本就沉迷酒色掏空身子,哪里吃得消蔺赦这一记十足十力道的窝心脚?登时就给蔺赦踹飞出去,又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显得颇为凄惨,姜后虽说不待见自己这个侄儿,却也看不得他这般,骤然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老九!这可是本宫姜家的独苗苗,他就算有什么不对,你怎可如此造次!” 蔺赦闻言,冷笑出口,转头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姜后,不紧不慢跺了跺脚,好像自己刚才踹的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这种类似于挑衅的动作彻底激怒姜后,她张口又要斥骂,蔺赦却说道:“就算是姜家的公子,身无功名,冒犯宫中女官,也是死罪,儿臣未曾下死手已经仁慈,难不成娘娘您还想将此事拿到父皇跟前说什么?” 姜后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她哪敢把这椿事拿到御书房去说?谁不知道陛下最是偏心眼前这对小男女,更何况自己侄儿也是不成器,但她仍旧愤愤不平:“他不学无术没见识,难不成你也跟他一般计较?他能当着你我的面对沈司乐做什么?” “做什么?难道娘娘您不清楚?方才这位姜家郎君可是一口一个要跟沈司乐成亲,敢问娘娘,如今沈司乐的婚事,轮得到你姜家置喙吗?” 蔺赦含怒回话,在战场上用鲜血浇灌出来的气势骤然迸发,姜后久居深宫,虽说手上也沾染不少条人命,但哪里能跟蔺赦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神相比? 一时间,姜后竟然被蔺赦吓住,半分动静也不敢出,沈馥担心蔺赦过火,稍稍伸手捏着他衣袖拽弄,低声劝说道:“你悠着些,莫要闹得无法收场。” 蔺赦本是满心怒火,如今沈馥这么一说,他才顾及到身边还有自己的小姑娘,这种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东西容易吓着女儿家,冷哼出口,不冷不热开口道:“娘娘倘若有心找麻烦,不如尽快传召太医给您这位娘家侄儿看看,免得出什么事,再马后炮的祸害到长春宫头上。” 平日里蔺赦断然不会如此刻薄,但今日姜后所为可谓是在他底线来回蹦哒,这让他如何能不刻薄挖苦呢。 第七十四章 暗中筹谋 http://.biquxs.info/

姜后心下愤怒,却又不好真的跟蔺赦对上,只能唤来太监宫女,将躺在地上,死猪般昏死过去的自己侄儿带走,才强忍怒气,看向沈馥:“沈司乐可是来找你那两个婢子的?昨日乔尚仪还同本宫说你离不开她们,如今看来倒是真话,说到底沈司乐你年纪轻,才会有这种事。” 虽然在蔺赦那里吃了亏不好说什么,姜后却也忍不住要迁怒沈馥,开口就暗讽沈馥年纪小不懂事,蔺赦有些不喜,沈馥却懒得多说什么,毕竟今日要紧事又不是跟姜后斗嘴,而是好好的找到自己的人说清楚,听姜后这般言语,她也不恼怒,温温和和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年纪轻自然想的多,心肠软,铁石心肠那种事的确还做不到,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不得不说,蔺赦当真是有些把沈馥惯坏,不说别的,就说今日若是蔺赦不在坤宁宫这里,沈馥万万不会这般对姜后说话,但蔺赦立在她身后,她就颇为有恃无恐。 姜后给蔺赦气的还没好,又被沈馥一句话激的气息不稳,要玩手段,她要收拾掉这两个小辈还是简简单单的事,但面对面这样,她的养气功夫再过一百年都不够用,因为这两个人,是她此生最妒恨的两个女子所出,姜后不愿意再看见沈馥蔺赦,心烦意乱的挥挥手:“她们就在偏殿,你们过去吧,小九注意些,那边都是姑娘家,莫要冲撞才好。” 事到如今,她还是颇为体贴的装了装贤良皇后,还不忘嘱咐蔺赦男女大防,倒也真的是辛苦她,蔺赦沈馥相视而笑,也没再刺激姜后,恭恭顺顺拱手,退出门去。 “姑娘,你怎么来了?我听说那姜家的郎君方才急匆匆去正殿,真担心你呢,怎么这个时候您却过来了?” 松亭还在跟着杜司乐楚淮月两个人做事,芳主留在偏殿收拾,看见沈馥的瞬间欣喜不已,匆忙就迎上去,却在想要伸出手握着沈馥手掌的时候骤然停滞,沈馥察觉不对,伸手去捉她腕子:“你这是怎么了?连手都不肯给我看?” 芳主习武出身,反应当然要比沈馥快的多,登时就想抽回手掌,但因手上受伤,还是动作迟缓不少,被沈馥攥着腕子露出满是水泡的手,看的沈馥心头怒气难耐:“我这才让你们来坤宁宫一天,就伤成这样?谁为难你的?” “我方才还看见九殿下在门口候着,还想着淑妃娘娘怎么会来坤宁宫侧殿,原来是沈司乐面子这样大,让九殿下心甘情愿做个侍卫等候啊,这芳主当初烫伤楚典乐,我昨晚不过是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杜司乐带着松亭归来,颇为嘲讽的开口,沈馥转头去看时,怒意更甚,只见松亭云鬓松散,面上掌痕鲜明,唇角残破眼尾带泪,分明是给掌掴过的模样,登时就松开芳主的手,那杜司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馥结结实实掌掴:“芳主松亭是我的丫鬟,你是什么人,至多与我平起平坐,也敢擅自处置她们?如今我代管尚仪局,这几巴掌赏你,你可有不服!” 杜司乐娇生惯养的面皮哪里吃得消此刻沈馥带怒掌掴,登时两边脸就彻底红肿起来,话也说不清,只愤怒瞪着沈馥,好似要吃人,沈馥见她如此,冷笑连连,手下动作不停,清脆掌掴声听的在场女官都心头发冷:这沈司乐,原来这般凶残! “我让你越俎代庖,我让你多管闲事,这只手既然管不好,那我替你管!” 沈馥今日是动了真火,下手颇狠,杜司乐先前还颇为努力的用目光反击,到后来就给沈馥打的呜呜咽咽,想要求饶都说不出口,正在这时候,楚淮月姗姗来迟,一看沈馥这动静,也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沈司乐,你为何这般恼火?” 她其实心里有数,昨晚折腾芳主有她一份,今天掌掴松亭却真的与她无关,但看见杜司乐这般凄惨模样,饶是她也给吓的心惊肉跳,不由得就放缓语气,沈馥正在气头上,楚淮月这会儿可算撞上枪口,视线跟沈馥要吃人的目光对接,登时就一个激灵:“沈司乐,息怒。” 要玩心狠手段,楚淮月当然是拔尖的那个,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也是心里发苦,如今沈馥代管尚仪局,亲自动手掌掴她同杜家这个没脑子的蠢货,那是真找不出错处。 她这般想着,面上神情也越发恭顺小心,沈馥虽然生气,却也还没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只是冷着脸松开杜司乐,上前牵着松亭芳主往后头屋子里去,冷声留话:“松亭芳主说到底是我的丫鬟,她们做事如何我最清楚不过,倘若你们再刻意为难,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那楚淮月说到底是北疆王妃娘家的人,我如今还不好直接撕破脸面,但你们日后要小心,杜司乐呢,咱们是不怕她的,倘若她要欺负你们,你们就把我搬出来,楚淮月,惹不起就躲,尤其是你松亭,别给芳主添麻烦。” 后头屋子里,沈馥满脸心疼的给松亭芳主亲自上药,先前芳主还死不乐意,非说这不合规矩,但沈馥一瞪眼睛,她也就乖乖低头应承,松亭给沈馥数落一通,又是不服气,又是觉着自家姑娘不能顶嘴,撅着个嘴颇为可爱。 沈馥小心帮她们抹好药膏,才松了口气,收起那些药瓶子,脸色严肃的看着眼前两人:“你们应当也知道,这坤宁宫就是龙潭虎穴,那姜家的纨绔子弟我也见过了,的确不是好东西,你们两个都是清清白白的闺女,万万不能给他糟蹋,原先我还有些犹豫,毕竟都是姑娘家,对杜司乐那两个,我一时半会儿的也下不去狠手,但如今看来,虽然咱们把她们当人看,她们却不配如此。” 她说的有些快,担心松亭芳主接受不了,又刻意停顿许久,才再次缓慢开口道:“咱们先下手为强,等过几日那姜家纨绔病好了,咱们就……” 这边几个人窃窃私语,前头楚淮月也有些按捺不住,要说她冷静的下来才是真的见鬼,蔺赦就站在门口,她方才进门的时候就想接近说说话,偏偏听见沈馥掌掴杜司乐的动静,才不敢造次,这会儿沈馥不在,好像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自然就让她心头犹如猫爪抓挠般发痒:“你们看着点,倘若沈司乐回来,摔杯为信。” 她这般叮嘱着殿中女官,杜司乐早就给请下去上药收拾,女官们也知道楚淮月惦记九皇子殿下,心头于不屑中又带着点理解。 毕竟那是九皇子,当今最年轻的战神,也是最俊美的殿下,有哪个女儿家对他能不喜欢呢? “九殿下,臣女楚淮月见过九殿下。” 楚淮月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步履颇为轻盈的出门,向蔺赦行礼,在她刻意营造下,显得身姿窈窕,头上步摇晃动,玉声清脆,倒真是美人胚子,蔺赦一心惦记着沈馥,神游天外,楚淮月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嗯。”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内的冷淡,楚淮月有些心酸,她自认才貌不输旁人,在蔺赦这里却屡屡吃瘪,但从小至今的执念让她不肯轻易放弃,哪怕此刻蔺赦反应冷淡,她也还是保持着微笑:“九殿下还记得当年在北疆王里头救下来的,那个荡秋千险些甩出去的女孩儿吗?” 这会儿沈馥已经从后头出来,在殿中的女官纷纷想要通知楚淮月,却被沈馥似笑非笑,颇有压迫感的视线彻底镇压,她踮着脚,拎着裙摆裹住禁步,小心翼翼凑到门口,想要听墙角。 虽然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是对于蔺赦跟楚淮月之间的事,她嘴上说不在乎,心里还是在乎的不得了,蔺赦习武多年,五感敏锐,怎么能不知道沈馥偷偷贴近的举动,他有些忍俊不禁,在楚淮月面前难得一见的露出笑容,令她错认为是蔺赦想起那段往事而笑。 然而事实素来残酷,蔺赦带着笑,缓声开口:“不大记得,那次去北疆王府本就是例行公事,公事之外,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记住。”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楚淮月劈的面色惨白,她西子捧心般踉跄着往后后退,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泫然欲泣:“殿下一心为公,臣女能够理解,可、可是……” 泪水堵住她的喉咙,楚淮月此刻是真伤心,全身上下都疲乏无力,她在想,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意义究竟在哪里呢?这个人,根本就记不清她心中最美好的那件事。 沈馥并不吃醋,跟蔺赦相处以来,蔺赦是什么品行,她再清楚不过,此刻反而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看着这一切,反而有些遗憾:怎么手边就没有瓜子茶水呢? 楚淮月并没有放弃,仍旧放柔声音,殷切热忱的看着蔺赦,视线之热情,令蔺赦都有些不适,不由自主转过头去,楚淮月唇瓣微分:“那、那殿下你可知,臣女从当年见过殿下,就极为惦念,想要报答殿下救命之恩,不晓得殿下你,是否愿意。” 第七十五章 出事了 http://.biquxs.info/

“不愿意,不知道,还请楚典乐自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蔺赦倘若还不清楚楚淮月想要说什么类似于以身相许的话,那就是刻意装疯卖傻,更何况他一清二楚,自己的小姑娘就眼巴巴的看着呢,倘若自己应付不好,不是自找麻烦? 蔺赦拒绝的干脆利落,沈馥楚淮月两个人就反应截然不同,沈馥笑得分外甜蜜,楚淮月却痛苦至极的低下头捂住脸,显得颇为难堪,好半晌,她才起身,红着眼圈向蔺赦行礼:“臣女知道了,还望九殿下莫要记得今日诸事。”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自尊,蔺赦轻轻点头,这椿事如果到此为止,也就作罢,偏偏楚淮月回头,正好看见没来的及躲起来的沈馥,忍不住彻底崩溃,还有什么事,比被自己情敌看见自己被心上人拒绝,还要令人难过的呢。 “那个……” 沈馥虽说已经下定决心要坑害楚淮月,但是看见她哭花了妆容,委委屈屈跑开的时候,因为自己听墙角而引发的楚淮月的崩溃,还是颇为内疚,伸手想要劝说什么,却被楚淮月直接避开,她有些尴尬的停滞了动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蔺赦,蔺赦无奈叹了口气:“回去吧,不要想太多。” 这天以后,坤宁宫如何鸡飞狗跳,长春宫以及尚仪局这边都不晓得,因为有周芸的承诺,松亭芳主的回来变得遥遥无期,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姜家纨绔给蔺赦一记窝心脚踹过以后,变得老实不少,就连在宫中看见沈馥,也是远远躲着,而松亭芳主虽然没能回到沈馥,身边,却也过的不错。 一转眼的时间,就到中秋节,这些日子以来,乔尚仪可谓是甩手掌柜,尚仪局一应事务都丢给沈馥,就连有时去尚宫局,也是让沈馥代替,今年中秋宫宴,自然也就结结实实砸在沈馥头上,沈馥也开始忙碌起来。 “今年中秋的节礼准备好没有?每个宫里的份额再核算核算,我再过目,还有年前进的那批织锦料子,小心点裁剪,倘若我没记错,钦天监的人是说今年中秋是个赏月的好时候,歌舞要跟上,让那些小妮子们多训练。” 算起来从中秋夜宴落到沈馥头上,到如今,蔺赦也有许久未曾见到沈馥,一来是沈馥的确忙碌,二来是他自己不回边关,在京城也离不开军营,两个人你忙我忙的,就有些日子没见面。 中秋宴会蔺赦自然是要进宫的,才进尚仪局,就看见那些个女史典乐忙忙碌碌,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哪怕是看见他,也就匆匆问好,然后又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情,而蔺赦抬头,就看见他的小姑娘忙的鬓角微湿,不住安排着事项。 “也是,尚仪局相当于少了一半人,松亭芳主又不在她身边,难怪这般忙碌。” 想到如今沈馥的处境,蔺赦眼神就温柔起来,沈馥忙碌中心有所感,抬头就撞进蔺赦视线里,看见他眼里深情,饶是已经跟蔺赦相熟,不由自主红了面颊:“你先顶一会儿,我待会儿回来。” 她匆忙吩咐身边宫婢,那婢子颇为灵气,看见蔺赦过来就知晓是怎么回事,掩着嘴娇俏一笑,揶揄道:“司乐去吧,哪怕跟九皇子好好的风花雪月,奴婢也顶得住。” 沈馥面上红晕更甚,嗔她一眼,也不生气,欢欢喜喜上前将蔺赦带到尚仪局后头,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听淑妃娘娘说,你这些日子在军营里辛苦,怎么还进宫来?我这几日学了几道菜,待会儿做给你吃,我总觉得你瘦了不少。” “小傻子,马上就是中秋宴,我毕竟是个皇子,还是要入宫的,等你我成亲后,咱们出宫立府,中秋就只要进宫问安,留不留下随心,会更快活些,王府里头操持中秋,也比你如今轻松。” 蔺赦现在已经知晓沈馥跟自己父皇的交谈,所以对于跟沈馥成亲立府之事颇为期待,沈馥听他所言,也面带希望,宫墙对她来说实在是不怎么美好,哪怕现在有淑妃娘娘跟心上情郎,但倘若能选择,她还是希望能够出宫。 “对了,泉哥儿的信,我进宫时正巧拿着,你快拿去看看,你们姐弟好久不见,总是要说说话的。” 沈馥欢喜惊呼,连忙去蔺赦手中拿信,两个小鸳鸯又快活的过了几天日子不提。 中秋这晚,皓月当空,比起年后那场宴会要简洁许多,毕竟说到底是皇家家宴,没什么太多讲究,只是按规矩赏过月饼,年轻的一辈就已经开始筹谋着游湖玩耍,长公主盛装入宫,别的嫔妃已经为了攀附皇后去坤宁宫打叶子牌,长公主跟淑妃是不肯的,两个人反而拉着沈馥同苏姑姑一道玩。 “藏珠莫不是出老千,怎么总是赢,本宫都要把小九的聘礼输出去了!” 沈馥上辈子帮着蔺殊走关系的时候,没少跟宫中嫔妃,内宅夫人打叶子牌,人说熟能生巧,她又是极聪慧的人,自然是个中好手,几圈下来,长公主同淑妃面前的银两就全堆在沈馥面前,至于苏姑姑,在这些日子里同河清关系突飞猛进,淑妃也打算让他俩结为对食,有河清帮着算计,倒也没输多少。 “还是长公主同您多让着我这个小辈,不然我如何能赢?” 虽然也知道淑妃脾气好,不爱听马屁,但沈馥仍旧谦虚着夸了这两位长辈,正当四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外头的小太监却跌跌撞撞冲进来惶急道:“沈司乐!不好了,尚仪局的乐器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起火,将那些船都烧了起来,好多贵人落水,您快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沈馥几人脸色大变,尤其是沈馥,那些乐器在用上之前,都是给她亲自看过试过的,如今失火,她怕是脱不得干系。 情急之下,沈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匆匆忙忙的就跑过去,当看见情况时,她心头发冷,只见眼前火光冲天,那些个金枝玉叶的郡主,小郡王,小王爷们,个个灰头土脸,燎发破衣,就连皇帝陛下也衣冠不整,明摆着是受惊不清,沈馥登时跪下,叩首道:“奴婢尚仪局沈司乐,向陛下请罪!”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她想要慢慢清查也来不及,这椿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小了说,她这是失职之罪,有心人往大了说,她这就是蓄意谋害! 天子含怒视线在她身上掠过,却也没有立刻大发雷霆,沈馥毕竟是他疼爱看中的小辈,而且他交给这个小妮子的任务,她完成的不错,如今祸事,分明也同她没什么大关系,倘若能息事宁人,他也不愿意为难这丫头。 “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周围权贵都是要面子的人,当然知道自己如今这般狼狈跟眼前这个司乐脱不开干系,本想着狠狠治罪的人听见天子这般平和,不由得偃旗息鼓,沈馥也闻弦歌而知雅意,急忙开口,就要坐实自己只是监察不力的罪名:“奴婢监察……” “慢着,沈司乐,你可不要胡乱开口推脱罪名,本王妃曾听说,今日起火的那些乐器,都是你亲自触碰调试过的,在你碰过以后,可没人再碰,怎么这个时候刘起火了?你居心叵测,不要试图欺瞒陛下!” 正在这档口,北疆王妃咄咄逼人的动静从沈馥身边传来,沈馥惊怒抬头,正好看见北疆王妃破衣乱发,衣衫不整的姿态,心下稍有定论:北疆王妃素来好强,就算为难自己,也不可能弄得这样狼狈。 “奴婢如何敢欺瞒陛下,这批乐器几天前就已经调试完毕,倘若奴婢有心谋害,为何这几天之中未曾出事,还请王妃明察。” “那是因为你知道今夜月光明亮!那批乐器上有见月燃烧的漆料!这是尚仪局的进货单子,还有你派人询问钦天监的人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要狡辩!” 本来沈馥的解释也算圆融,已经消弭不少嫌疑,偏偏这个时候楚淮月又带人匆匆赶到,脸上那份属于少女的稚嫩消除不少,反而有些新妇娇媚,这些异样,引起沈馥惊诧,而更令她惊怒的,是楚淮月带来的人,正是那天她同蔺赦见面,被她留下顶替的宫婢! “沈司乐……你莫要这般看着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谋害皇族,实在是大罪,奴婢不敢撒谎啊!” 那婢子十分机灵,沈馥这一眼并没有威胁意思,但是她却先发制人,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在沈馥面前,楚楚可怜的哭泣起来,倒真把个沈馥逼得百口莫辩,而就在这个时候,楚淮月又阴狠毒辣的给出最后一击:“当初宫里,有贼人作乱,为什么大家伙多多少少都有受惊或是受伤,唯有你沈司乐,毫发无损?现在看来,就是你同贼人有所勾结,这才能平平安安。” “因为那天晚上,她在小九寝宫里头,本宫亲自把她送过去的,楚家的丫头,血口喷人也要有个限度,这椿事可是河清亲眼看见的,当时我们从寝宫出来还撞见皇后同老四,怎么,难不成你要说,河清也是叛党,要谋害陛下不成!” 第七十六章 长辈威武 http://.biquxs.info/

来人正是淑妃,她听说这边出的事,急匆匆的就带着长公主赶过来,赶过来也就赶过来,偏偏这两个上过沙场的女子手里还一人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看的皇帝陛下好生无奈,但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子,一个是他的亲姐姐,他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档口落这两人的面子。 楚淮月哪里见过这般杀气腾腾的女人?更何况她自己提供的罪证此刻却成为沈馥蔺赦恩爱的佐证,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登时就有些心神不宁,却仍旧不忘咬死沈馥,要坐实她谋害罪证:“既然淑妃娘娘这样说,奴婢也不好在说什么,但是,尚仪局的单子,还有这个宫婢作证,沈司乐清白不了!” “那漆是本尚仪早就定下要进的东西,这个贱婢不过是个没品级,伺候着沈司乐笔墨的丫头,不知道本尚仪同司乐说的话,她讲的事情如何能当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乔尚仪也带着人赶来,那宫婢一见乔尚仪,登时双腿发软,险些跪下,沈馥的气势跟这些长辈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方才淑妃跟长公主气势汹汹,就已经让这个人证心惊肉跳,这会儿尚仪局正儿八经统摄的乔尚仪也赶过来,她如何能不慌神?下意识就将求助视线递给楚淮月。 楚淮月此刻也是硬着头皮顶上,乔尚仪平日里温和的面容此刻颇具威严,这种神情还是她当时刚刚进宫,给乔尚仪当着面立规矩,当时那个宫婢,就当着她的面,给褫夺了女官职位,死狗一样拖出去,那一幕到现在,都是令她恐惧的存在:“尚仪,奴婢知道您喜欢沈司乐,但如今这椿事同咱们尚仪局上上下下没什么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啊!” 她话还没说完,乔尚仪就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她脸上,神情里满是怒意,看见自己的侄女给掌掴,北疆王妃有些坐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长公主与淑妃却佯装无意,执剑挡在她身前。 乔尚仪神情冷淡,眼中却满是怒火,她没有再动手,说的话却刻薄尖酸到极点:“下作娼妇,爬灰出的女子也敢大放厥词,骨子里都是黑的东西,我原先同你们说过,尚仪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同僚有事,你竟这般狠心绝情,当真是流的畜牲血,冰冷狠毒!” 谁都知道乔尚仪那句爬灰骂的是什么,楚家当年那起下作事,可谓是皇室耻辱,如今被乔尚仪当众点破,所有的皇家人看向楚淮月跟北疆王妃的视线都不太友好,谁都知道,淑媛长公主当年下嫁楚家,却被那起子爬灰的下作东西逼死,可不就是直接在抽皇室大耳刮子吗? “乔尚仪,你好歹也是一局主位,何苦这样为难小姑娘,更何况沈馥她本就洗脱不开嫌疑,你何苦如此?难不成非要逼死我楚家女儿吗?” “您这句话,是说奴婢连宫中分内事都管不得?尚仪局内部龌龊,自然轮不着宫外人来说,北疆王终究是北疆王,您还不是皇后娘娘,不要太着急伸手对宫中事下手,如何?” 人说杀人诛心,乔尚仪这句话可真是在捅北疆王妃的心窝子,众所周知的,当初如果没有淑媛长公主那件事,那么如今坐在坤宁宫的就应该是这位王妃,而且,素来听闻北疆王有不臣之心,乔尚仪这句话,可谓是一石二鸟。 那名天子从头到尾只是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看着这一切,直到他看见北疆王的身影,才少见的认真起来,带着玉扳指的手稍稍分开,有些无奈的看着沈馥,为今晚的诸多事项,做出尘埃落定的判决:“褫夺沈家女司乐职位,即刻禁足长春宫,待真相大白,再做处置,淑妃,你把她带回去吧。” 帝妃默契远远超出沈馥蔺赦之间,只是一个眼神交流,淑妃就知道天子的意思,连忙将沈馥带走,而等到北疆王来到现场时,只看见嘤嘤哭泣的楚淮月,以及他自己面色不佳的王妃,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惦记的,那个年少动心的女子的后人。 “你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在尚仪局这些时间,居然连内奸都没处理清楚?给别人捅刀子的滋味不好受吧?日后要小心,陛下想护着你,普天之下没什么人能彻底害到你。” 长春宫里头,淑妃刚带着沈馥进门,就吩咐着所有人关闭宫门,又担心沈馥受惊,手忙脚乱的吩咐着苏姑姑给沈馥煮热汤压惊,还不住的安慰着沈馥,等到沈馥喝过热汤,才再次开口:“你日后的路还长,虽说将心比心是好的,但是也不要太过信任别人,你看那宫婢,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据,虽说她也活不过今晚。” 沈馥闻言心头一惊,惊诧回头看着淑妃,眼里满是疑惑,淑妃不紧不慢的拿着银汤匙替她搅匀汤水,不紧不慢道:“你以为楚家那个丫头是什么好东西?她今天被乔尚仪那样折腾,必定要迁怒的,那宫婢又没能帮到她,宫婢若死,还能栽赃你,她怎么会不下手?” 这是沈馥第一次意识到淑妃娘娘的本质,哪怕她看着仍旧纯善,但毕竟是在后宫里屹立不倒的后妃,后宫就是后宫,哪怕有天子庇护,自己不争气也过不得好,就像她今日,天子对她已经颇为照顾,可是自己不还是狠狠栽在楚淮月手里吗? “藏珠知道,今日楚淮月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藏珠也不是没见过姑娘,她如今不太像女孩子,眉眼之间,反而有些像那些、那些刚承宠的贵人。” 沈馥斟酌着将她怀疑楚淮月已经破.瓜的事告诉淑妃,淑妃闻言,不惊反喜,抚掌而笑:“你倒是聪明敏锐,这椿事我马上打发人去查,倘若是假的也就罢了,倘若是真的,那她的罪名可大了去了,坤宁宫那位的侄子如今就在宫中,你说楚淮月若是破.瓜,那还有谁做?她是女官,在陛下没松口之前,说到底还是旁人不能碰的,又不是可以赏赐的宫女,这事要是坐实,治她个秽乱宫闱,绰绰有余。” 淑妃颇为得意的想着一切,沈馥却不言语,只低头喝着热汤,这个结果本来就是她算计出来得到的事,楚淮月不动她也就罢了,她还不至于这样心狠手辣,但今晚她看的清清楚楚,楚淮月就是要将她置之死地,这种事,她怎能容忍呢。 “那个婢女处理干净没有?” 坤宁宫偏殿里头,楚淮月满脸阴鸷的坐在自己的榻上,伺候她的贴身婢女跪在地上,衣摆处残存血迹,明摆着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此刻听闻楚淮月询问,她恭敬开口:“姑娘,已经处理干净了,姜家的事,要不要跟王妃说。” 楚淮月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此刻听人一问,骤然皱眉,嚯啷一声将茶盏丢在地上,偏偏又突然反胃,压抑克制的呕吐起来,那婢女见楚淮月难过,连忙上前顺气,楚淮月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子,满面泪光:“不可以,倘若姑母知道我给那头肥猪玷污身子,我如何再嫁给九殿下?” 婢女顺气的动作骤然停滞,她有些不理解,几个月前她主子算计那沈家娘子的丫鬟,想趁机陷害,却没想到那姜家郎君不晓得怎么回事,竟然偷偷摸摸摸进自己姑娘房间行了苟且之事,第二日姑娘自然不从,要自己动手杀了对方。 可…… 这个婢女想到后来的事,也不由自主掉下眼泪,她虽是北疆王妃给姑娘的侍卫,可是论功夫还是没办法跟皇后宫中的人比较,自己登时就给制服,而后也被那姜家二世祖强要,如今主仆两人,都不是完璧之身,更可恨的是,那个二世祖,几乎每夜都会过来欺负姑娘,这几日姑娘呕吐不止,看样子是有了,可那样丑陋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她姑娘。 “姑娘,您怕是有喜,可要用药处理掉?” 她小心开口提醒楚淮月这件事,楚淮月停止呕吐,眼里带着狂热,连笑容也颇为诡异:“这椿事你不要说,姜家那头肥猪虽然让我怀孕,但这个孩子,我完全可以说是九皇子的,到时候……” 两主仆窃窃私语,而在她们的屋顶上,有人冷笑,马不停蹄回到长春宫,向淑妃禀告这椿故事。 “什么?那个楚家丫头不仅破.瓜,还有了孩子,甚至想把孩子栽在小九头上?” 长春宫里头,淑妃听到属下汇报,惊怒难堪,登时就冷下脸来,在一边的沈馥也是万万想不到,楚淮月居然为了蔺赦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她心中愤怒的无以复加:“淑妃娘娘,如今看来,松亭芳主留在坤宁宫已经不安全,藏珠想将她们接回来,更何况这两人是宋家暗卫出身,怎么说也算助力。” “嗯,但是这椿事不要跟小九说,他把你当眼珠子,倘若知道这个楚家的丫头敢这样对你,他怕是能直接拎着剑把人砍了,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冲动了。” 淑妃先是将诸多人手分开,当着沈馥面指点江山,算是为沈馥指点如何算计别人,又拉着沈馥劝说解释,沈馥对这件事也欣然应允,因为她也清楚蔺赦的气性。 更何况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想把蔺赦牵扯进来。 第七十七章 各方 http://.biquxs.info/

“都去把这些日子沈司乐处理的东西搬出来,我亲自审查,还有你们清楚一件事,楚典乐对沈司乐下手,那个伺候文墨的小女子站错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如今宫中一群人都在说是沈司乐下的手,我不管外头如何,但这种谣言,尚仪局里头不许出现!” 沈馥被禁足的第二天,乔尚仪就已经拿出气势开始整顿尚仪局,被楚淮月拉出来当人证的宫婢死亡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遍,虽然也有人相信,但是实际上有心思的人都知道,沈馥虽说之前看着是繁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架势,但是说到底是无根浮萍,在宫中根本没有手眼通天的能耐,是谁弄死的那位宫婢,答案昭然若揭。 但是这并不影响沈馥风评受害,然而令她庆幸的是,蔺赦已经被天子跟淑妃这两位长辈给打发出宫,并且不许他擅自入宫,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楚淮月下手了。 “什么,九皇子殿下出宫?未经诏请不准入宫?” 坤宁宫里头,楚淮月在自己房间里胡乱砸着东西,乔尚仪下手雷厉风行,今天一早就让她从尚仪局除名,动作来的太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如今又知道她栽赃的筹谋失算,免不了要发脾气。 正在她大动肝火的时候,白鱼从外头进来,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些碎片,笑吟吟一挥拂尘,含笑低头:“楚姑娘,皇后娘娘有请,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那位的婚事。” 虽然白鱼也没有刻意板着脸,但是淡淡如此,反而更让楚淮月发怵,而让她尤其害怕的,是他口中所说的,跟那位的婚事,据她所知,这时候并不是好时机:“白鱼公公,为何娘娘如此着急?” 楚淮月一边跟在白鱼身后,一边疑惑发问,白鱼也不多说什么,只带着警告意味侧头去看楚淮月:“年轻人太过年轻气盛,总是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娘娘就想着,早些成亲,能安稳些。” 这句话说的楚淮月骤然脸色发白,都用不着多想,她就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不愿意看见她对沈馥下手呢,正是光天化日,日头暖和的时候,楚淮月却像掉进冰窟一样浑身发冷,浑浑噩噩的跟着白鱼进门,叩拜姜后:“臣女楚淮月,见过皇后娘娘。” 她刚刚说完话,一杯盛满热茶的茶盏就狠狠砸在她额角,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强烈的疼痛唤醒楚淮月理智,她却不敢说话,瑟瑟发抖着,姜后看见她这般,怒气难消:“去把宫门关上,不许旁人进来,本宫今日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楚淮月身体骤然发抖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姜后,宫门吱呀关闭,黑暗如期而至,只有窗户投进几缕阳光,姜后慢慢的从椅子上下来,神情冷漠:“你怀了哟姜家的孩子,还惦记着栽赃嫁祸给小九,怎么,你一个爬灰出的贱种,还敢嫌弃我们姜家的独苗,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我打!” 姜后一语道破楚淮月先前的打算,骇的楚淮月颤抖不已,更令她害怕的是,姜后并没有将所有人赶出去,而是冷酷无情的将那些身强体壮的姑姑留下,此刻姜后发令,楚淮月痛苦的呻吟与哭泣传递在坤宁宫里头,弥散无痕。 “皇上,微臣,想见见那位沈家的小姑娘。” 坤宁宫不太平,御书房也不见得有多和谐,万年不进宫的北疆王今天连着在宫里逗留几个时辰,这本来就是很让人诧异的事情,而更为令人吃惊的对话却没有传出来,而是被遮掩在御书房里头。 天子听见北疆王的请求,手下动作并不停滞,言简意赅的阐述自己的看法:“你不配。” 简单而利索,世人皆知北疆王有不臣之心,却从没想到,不臣之心四个字,是当今天子,亲手给北疆王扣下的帽子,因为他需要一个弄死北疆王的借口,北疆王知道,但是从未反抗,这时候听见皇帝简单干脆的三个字,他才露出不满:“陛下,臣对不住行云,自然有以命相抵的准备,但如今只是看看故人之女,如何不可?” “你放肆!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死!” 久不动怒的天子此刻也动了真火,奏折狠狠砸在北疆王身上,几乎是每说一句,都带着奏折砸人的动静,真龙咬牙切齿:“你为功名出征,生死不知令她伤心,她成亲后又任性妄为污她名声……这桩桩件件,是你一条命就能偿还的吗!” 北疆王刚毅俊美的脸上充满了忍耐,任由天子呵斥,风雨终止的时候,才跪在地上,碰碰叩首:“臣自知罪孽深重,但请陛下应允!” 他着实用力,天子看着却并没有不忍的意思,反而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求朕也没用,朕告诉你,你当时年轻的时候不是总跟朕过不去?现在行云的女儿会是朕的儿媳妇,不想给你见就不给你见,除非你有本事把你那个王妃的娘家人嫁进姜家,不然年后你就等死吧你。”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才流露出公报私仇的本心,当年年轻的时候,因为宋行云,这两位没少掐架,如今北疆王有求于他,陛下如何能不惦记着报复回来呢,至于最后一句,也是陛下的私心。 当年淑媛的事一直横亘在他心头,倘若不是他无能,淑媛根本用不着下嫁楚家,也不会有那么多腌臜事,楚家又玷污淑宁名声,今朝楚家女儿又对沈家丫头下手,新仇旧恨,必定要慢慢算账! “臣遵旨。” 楚家如今仅存的两个女儿,并不知道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一个在坤宁宫煎熬,一个无辜而懵懂的期盼着自己夫君能够为自己主持公道。 “淑妃娘娘,陛下同北疆王过来,说是要见见沈司乐。” 说是禁足,其实沈馥在长春宫里头过的颇为滋润乃至如鱼得水,淑妃总觉得沈馥之前操持尚仪局太过忙碌,整个人都清瘦下来,虽然这是她的错觉,但是并不影响她兴致勃勃的给沈馥贴补,当海晏过来通报的时候,淑妃正给沈馥煲汤,听闻北疆王过来,她二话不说,登时抽剑,满身杀气的往门口,怒斥:“带这个负心汉来干什么?他当初欺负行云,如今他老婆跟他老婆的侄女欺负藏珠,难道还没完没了?” 那柄澄若秋水的剑直接抵着北疆王脖颈,有些许血丝浮现,北疆王也不躲,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看着淑妃愤怒模样,才笨拙开口:“我…我的确对不住行云,但我并没有让楚家人欺负藏珠,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这种事。” 淑妃虽然知道北疆王说的是实话,但是心里仍旧不舒服,在她看来,倘若不是北疆王,自己要好的姊妹如何会死的那样凄惨,但她本质善良且柔软,如今看着北疆王一副诚恳认错的姿态,饶是再怎么不待见,也不得不对这个自己好姐妹喜欢的男人让步:“可以见她,但是不许说话,只许在窗外看着,还有你也是,堂堂天子,连个王爷也镇不住吗!” 都说女人不讲理,淑妃这个时候的状态完美诠释,明明是北疆王的锅,却让两个男人来背,于是本来可以进门看沈馥的皇帝陛下,也就这么给拦在门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理都不理他,直接转身从门口进去,两个大男人只能扒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里头那个,他们都很在乎的小姑娘,北疆王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长的真像行云。” “那是朕的儿媳妇,未来的皇后,你这般评头论足,脑袋不想要了?” “嗯,的确不太想要,年后就要掉脑袋,当然要说个痛快,更何况倘若陛下慷慨,臣也能早些去见行云。” 窗外两个男人刻意压低声音斗嘴,本来因为宋行云的死亡而造成的,令这两个原先极为要好的男人之间产生的罅隙,又因为沈馥的到来而逐渐弥合,人的聚散,当真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 当这场争执被淑妃出门的动静而终止时,皇帝陛下看着已经不再年轻,越发沉默的北疆王,最终还是开口:“年后的事,作罢吧,难道你不想看着行云的女儿出嫁?” 北疆王没有说话,眼圈却悄然泛红,他如何不想,他当然想,但他也知道,自己对那个女子做的错事太多,九死不能洗刷,这么多年她也未曾入梦,想来必定也在怪他。 立在一边的淑妃实在是看不过这两个矫情的男人,颇为不耐烦的开口:“你们两个在外头叽叽喳喳,藏珠都给你们吵得没法专心刺绣,既然这么惦记那就进门去看,还有,我儿子的婚礼你要是不来,当心老娘把你碑都踹了。” 直到这个时候,淑妃最终还是松口,她也眼圈泛红,转过身去不住的抹眼泪,北疆王踌躇而担忧,在门口左右为难,天子温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鼓励着他去见见她:“去吧,那个孩子也不容易,沈家是龙潭虎穴,她能活这么大,不轻松,你要应当去看看她。” 这句话给了北疆王勇气,他谨而慎之的踏进房门,在跟沈馥对视的瞬间,恍惚中,似是故人,如惊鸿而来。 第七十八章 若天不罪我 http://.biquxs.info/

“…我叫顾擎,是北疆王,也是你娘亲宋行云生前的…仰慕者。” 北疆王顾擎,在时隔十五年又四个时辰八刻钟后,再次惴惴不安的,向他曾经立誓守护的女子所出后代说出自己的名字,俯身献上自己的诚恳,他不敢说自己曾是那人的情郎,羞愧令他只能以仰慕者自居。 沈馥穿着赤红香云纱,在光里显得越发肤光胜雪,云鬓黛青,那汪含着一泓秋水的眼,疑惑而温柔的看向眼前这个,本应该跟自己是对立面的男人,她不是宋行云,不知道上辈人的爱恨,但如今情形看来,北疆王同自己的娘亲应当有过什么,却因为某些事不能开口的说出的事,这个传闻中有不臣之心的男人,能为她娘亲对她如此,想来也是用情至深。 想到这里,沈馥有些释然,她的视线越发温柔,眉宇间的神韵也越来越像某个人:“请不要如此,娘亲她,会心疼。” 虽是这么说,但越俎代庖的事沈馥还是头回做,但北疆王抬头看着她时,却感觉看见宋行云复生,就这样温柔的看着他,在对他说:“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 那是他回回征战受伤归来,必定会听见的言语,锁在北疆王心头最为沉重的锁链骤然瓦解,他曾同旁人说过,这辈子是他辜负宋行云,势必要以性命偿还,倘若天不罪他,他才会考虑如何活下去。 曾经说天不罪我时满脸嘲讽的男人,此刻却因为沈馥相信天不罪他,是故人归来,亲口叙说宽容与解脱,北疆王眼里散乱的神光重新凝聚,他沉默而坚毅的起身。向外走去,眼见着他就要离开,天子前去追寻,淑妃无言,进屋看着沈馥,泪水涟涟:“藏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经不起再次失去。” 沈馥尚且不知道今天的见面对她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就已经被泪流满面的淑妃抱进怀中,而另一方面,北疆王跟天子这两个当今世上最强势的男人,并肩行走在宫道上,天子的表情很奇怪,在诧异外有着抗拒:“你当真想清楚,等年后朕处理干净楚家,你就给朕的儿媳妇做暗卫?” 北疆王匆匆行走的步伐稍稍停顿,片刻后重新恢复正常,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回答的话语里也满是坚定:“嗯,既然当初没有保护好行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保护好她的女儿,你最好让你的皇子清醒些,不要欺负藏珠。” 这才是当年敢于殴打皇子的兵蛮子顾擎,原先气宇轩昂的天子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也开始心下担心:“要不要提前跟小九说清楚这件事,免得以后小夫妻吵架,这个兵蛮子直接来个先斩后奏。” 本来这个念头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的,但是既然已经出现,身为皇帝自然下意识紧紧抓住,然后开始思考,在他身边的北疆王看着天子这样冥思苦想的姿态,唇角少见的有些笑意:“书呆子还是书呆子,给他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他都这样认真想过,才肯去做。” 坤宁宫里头自然是比不上长春宫这里其乐融融的姿态,当所谓的惩戒云收雨歇的时候,楚淮月整个人趴在地上,衣衫不整,神情涣散,姜后听够了她的惨叫,才让人收手的,此刻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半点怜悯都没有:“倘若不是你实在不听话,又怎么会闹腾到这种地步?” 楚淮月没有说话,只是尽可能的乖巧恭顺,姜后支着下巴,让那些个嬷嬷毫不客气的把楚淮月整个人拖出去带回偏殿,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神情淡漠:“听说北疆王入宫,咱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身边的宫女见过楚淮月被收拾的样子,哪里还敢有所怠慢,忙不迭的伺候着姜后更衣出门,往乾元宫去,而这个时候,天子同北疆王也在回去的路上:“这椿事尚不用查,都知道是楚家那个小丫头做的事,但说到底还是得抓住罪证,才好为藏珠开脱。” 天子认真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件事,北疆王却仍就平平静静的不发表任何言论,两个男人走到乾元宫的时候,才看见立在门口的姜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眉,显然不是待见姜后的样子,但姜后好像已经习惯这种事,面不改色的行礼开口:“见过陛下。” “嗯起来吧,皇后来此,所为何事?” 皇帝是明摆着不待见姜后的,但是毕竟是皇后,不好太过拂她面子,态度却也颇为冷淡,跟北疆王两个人径直走进乾元宫,连多说话的想法也没有,姜后却不在乎,径直开口,想要留下北疆王:“臣妾是为宫中楚姑娘亦是来找北疆王,还请陛下通融,容臣妾同王爷商议儿女婚事。” 虽然早就从淑妃那里知道楚淮月被破.瓜乃至身怀有孕的事,也做好等着皇后为楚淮月上门来找的准备,但姜后这次的动作实在是快,令天子都有些讶异:“朕听闻先前楚家丫头同你侄儿并未有所交集,为何如今连婚事都已有苗头?难不成有什么逾矩之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本意只是诈一下姜后让她露出马脚,姜后却给这句话问的心惊肉跳,连忙恭顺低头,谨而慎之的开口辩解:“陛下多想,那小辈的事情,臣妾并不清楚,只是娘家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见到楚家姑娘后心生仰慕,这才眼巴巴的过来恳求臣妾,陛下也知道,臣妾娘家就这么一个男子……” 最后一句话甚至有些幽怨的意思,天子那对如剑长眉稍稍抬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早有太监上前伺候着他用茶,他同北疆王对坐而饮,慢条斯理开口道:“哦?听皇后这个意思,是在责备朕当年杀错人?” “臣妾不敢!” 姜后反应极快的否认,但她心中仍旧记得,当初不过是姜家人受她指使,去造谣宋行云同北疆王的关系,就一夜之间惨遭杀害,什么卖国通敌,贪污受贿的名头都给打出来,虽说她也知道这是陛下在为那个叫宋行云的女子报仇,但她仍旧心有戚戚焉。 “成了,北疆王也不能在宫中多留,你同他去商量吧,但如今楚淮月同沈家丫头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要谨慎。” 看姜后这般姿态,天子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而是极为痛快的松口,让北疆王同姜后离去,姜后也因此松了口气,在她看来,将自己儿子跟陆肆娘那个小丫头拉在一起来拉拢北疆王,是颇为不明智的行为,如今将楚淮月跟自己侄儿配对,也算是点睛之笔。 “皇后娘娘,淮月是我妻子娘家侄女,楚家人口不盛你应当知晓,这椿婚事,本王万万不能随口答应,虽说姜家人才辈出,但也要问过本王王妃才是,” 姜后才刚跟北疆王坐定,北疆王就提前开口将姜后逼近绝境,她就是不想让北疆王妃知道,才会特地来寻北疆王,自己的侄儿如何如何,说到底还是京城人清楚,这北疆王一心投身军旅,根本就不知道实情,才好哄骗,如今偏偏给她折腾这么一出,倒还真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但姜后如今是铁了心要让楚淮月嫁进姜家,毕竟那个妮子腹中有着姜家血脉,是万万不能放过,但如今又不好将此事说破,姜后犹豫之下,索性开门见山:“不晓得北疆王要如何才肯答应?本宫这些日子同王妃有些不快,到时候怕是耽误金玉良缘。” 她这样说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在敲着小鼓,谁都知道北疆王妃同北疆王鹣鲽情深,她这样说实在不是上策,但这样短暂的时间,她也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而在他意料之中的,北疆王听她这般借口,果然沉默下来,但再次开口,却又令她惊喜:“怨不得王妃这些日子不大痛快,多谢娘娘告知此事,婚事本王可以考虑,但为王妃着想,本王也想借此机会,将肆娘同四皇子殿下凑成一对,您也应该知道,如今九皇子殿下与那沈家来的人闹得满城风雨,本王素来疼惜肆娘,自然舍不得她吃苦,成年皇子中,唯有四殿下令本王满意,倘若娘娘应允,本王定当鼎力相助。” 这些话那是真的说到姜后心坎里,她绸缪这么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有北疆王府的助力,更何况这个时候北疆王就当着她面许下承诺,这让她如何能不心动呢,但在心动之外,她也还有几分理智,谨慎询问道:“本宫当日与王妃曾有过如此考虑,但听闻容华郡主哭闹不肯,气性颇大,倘若强行结为姻亲……” 北疆王这个时候好像格外疼爱陆肆娘,又好像对她颇为严厉,倒真是个严父模样:“肆娘年纪小,不懂事,娘娘大可放心,婚约今日定下,本王就立马好好让肆娘学着伺候公婆,必定不会令四皇子殿下脸上蒙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本来就对北疆王势力垂涎三尺的姜后哪里有不答应的由头?她颇为欢喜的同北疆王敲定细节,又说好由北疆王回禀后,才心满意足的从乾元宫离开,心里惦记的却是等她的皇儿登基后,就将那陆肆娘废掉,免得碍眼。 第七十九章 查算 http://.biquxs.info/

但在此之外,姜后心里也还是有些担忧,楚淮月坑害沈家那个小妮子的事她是知道的,陛下素来偏帮沈家的那个丫头,倘若被查出什么事情,莫说联姻,能不能保住那个丫头性命都没有把握,想到这里,姜后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你去,把楚姑娘做事没有收拾干净的尾巴全部收拾清楚,不要让那些事跟楚姑娘再有关系,还有,待会儿回去就传信给宫外,让他们进宫接人,不要再来碍眼!” 姜后阴沉着脸把所有事情安排清楚,自己心里却想着如何将淑妃的眼线耳目尽数斩断,虽然在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各宫妃子再怎么受宠,也不能越过皇后,淑妃虽然嚣张而得宠,但是说到底也没给她因这条规矩抓住什么把柄,这让她颇为难受,就像是自己想要抓痒,却迟迟抓不到的感觉,带着这种心情,她领着人回到坤宁宫,而在长春宫里头,则有另外一桩对话在发生:“这是我昨晚清算出来的,关于那笔乐器费用的漏洞,经手的人我看过,也怨不得你不知道,要不是昨晚清查,我也不晓得她们同楚淮月渊源颇深。” 长春宫里头,乔尚仪刚喝过茶,就微微喘着气将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告诉沈馥,而沈馥也是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好半天才把那叠白纸放下,合眼平复心神:“楚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宫中会这样手眼通天,连钦天监都有他们的势力?” “楚家原本是当今皇室的家生子,说到底世世代代都应该是皇室的奴才,但是因为当初打天下的时候,楚家出力不少,也就从奴才变成半个主子,掌管不少事项,虽说后来自取灭亡,但当年留下的老人,还是有用处的。” 乔尚仪不紧不慢的替沈馥解释道,她当初执掌尚仪局,就已经清洗过一批楚家余孽,如今又冒出来一批,想来是她当年清算的不够清楚,才会成为后人的绊脚石,想到这里,一贯以来热忱的她。也陷入沉默。 淑妃跟沈馥都人精一样,哪里看不出来乔尚仪情绪不对,淑妃不好开口安慰什么,沈馥却是真的不用顾忌:“乔姨,你不用自责,说到底还是楚家查的太深,但这个时候既然已经被我们挖出来,就是值得庆幸的事,乔姨,你有没有将这些人证保护起来?” 乔尚仪正要点头,却被匆忙进门的宫婢打断,那宫女附耳在乔尚仪耳边低声禀告,沈馥听不清她们在做什么,却也能看见的乔尚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由得抿紧嘴唇,乔尚仪听过汇报,面色凝重看向淑妃:“咱们得去坤宁宫走走,那位皇后娘娘也许是想偏袒楚家的,这会儿把那些人全部强硬带去坤宁宫,咱们得快快过去,否则的话那些人怕是骨头都剩不下。” 淑妃闻言也是脸色凝重,要说查案,最怕的自然就是死无对证,如今姜后这样行为分明就是想要包庇楚淮月,想要折腾个死无对证出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头冷笑:“不过是个腹中有你姜家血脉的女子,你就这样担心,早知如此,当年何苦祸害姜家。” “淑妃娘娘,乔姨,你们要小心,倘若可以的话,藏珠想要将芳主松亭两个人带回来。” 沈馥知道这两位长辈是要去坤宁宫抢人,她起身相送,不忘惦记松亭芳主,两位女子也晓得沈馥重情重义,应承下来后匆忙往坤宁宫赶,而坤宁宫里头,那些帮着楚淮月陷害沈馥的人已经被压在姜后面前,乌压压的贵了一片。 “你们既然有胆谋害皇室,就应当想到有这么一天,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杖毙。” 姜后本质暴虐而残忍,在做姑娘的时候,倘若有什么人忤逆她的意思,哪怕是小小的一个错处,她都会将那人弄死,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令人恐惧的性格并没有改变,反而越发狠毒,变本加厉,刚刚受过责罚的楚淮月脸色惨白的坐在一边,她也想救下这些人,但是她不敢,那些本应该是她族人的人们,用恐惧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生不忍,别开头不敢再看,姜后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痛痛快快的肆意使唤着宫婢处理这些,在她看来就应该处死的人们,杖责声在坤宁宫中响起,伴随着受刑人痛苦的哀嚎,听着令人心头发冷,楚淮月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时候门前,该是如何血腥的场面。 胃里翻江倒海的扭曲着,楚淮月实在忍不住就想吐,姜后却投来警告视线:“这种事你迟早要习惯,这就是你做错事的代价,倘若不是你惹是生非,他们也不会死,更何况如今尚仪局的已经查出来他们跟你的关系,本就难逃一死。” 姜后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楚淮月再如何心狠手辣,也难以对自己仅存的这些族人下手,她泪水涟涟,低声呜咽,却不敢出声,生怕惹来姜后不痛快,门外的动静对她而言无异于凌迟,但她只能忍着这种酷刑。 “皇后娘娘,这些人可是证人,您怎么不同臣妾商量就急匆匆的把人带走,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成?你们这些奴才,还不停手?” 正在这个时候,淑妃带着乔尚仪赶到,她一到坤宁宫,就干脆利落的将那些行刑的宫女赶来,并安排着自己手里头的人开始处理那些人的伤势,而令她庆幸的是,赶来的还算及时,这些人并没有过分伤筋动骨,姜后听见她那些话,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本宫才是六宫之主,这些人谋害皇室,本宫怀疑她们跟上次谋害陛下的人有所关系,自行处置有何不可,倒是你淑妃,怎么这么眼巴巴的来救人?” 姜后一开口就把谋逆罪名扣上,那些楚家人里头也有血性人,登时就要开口说破真相,却被淑妃制止,她也不抬头跟姜后顶嘴,只不紧不慢说到:“这些人臣妾查过,都是楚家原先留下来的好手,皇后娘娘你这样说,难不成是在怀疑,叛乱同你身边那位楚姑娘,同北疆王妃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 姜后原先还想说什么的话骤然被堵住,再也说不出口,而更令她难堪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北疆王妃就已经从坤宁宫门口走进,看着一院子血肉模糊的楚家人,不用认真去看,姜后都知道,此刻这位北疆王妃,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您有心思让肆娘嫁给四殿下,怎么如今却想要污蔑我们楚家对陛下的忠心,敢问您是何居心。” 楚家在宫里有人,这件事是仅存的明面上的楚家人,她跟楚淮月都知道的事情,对楚家来说,这就是她们最重要的棋子跟暗桩,在北疆王妃看来,就算是因为楚淮月有错,但楚家事情也应该由楚家自己解决,怎么着也轮不到姜后这个外人插手,因此她才会这般出离愤怒。 “本宫也是一片好心,倘若北疆王妃看不惯,依然可以把人带走,这椿事你们自行处理也未尝不可。” 姜后甩锅倒是甩的干净利落,原本是她自己要跟长春宫以及尚仪局对上,如今却变成北疆王妃跟这两位之间的关系,北疆王妃很快看向淑妃,却看见淑妃正在颇有耐心的帮着楚家人处理伤口,不由得心头发软,却又不肯轻易低头:“淑妃娘娘,这是我楚家家事,倘若您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多管。” 淑妃慢条斯理的处理着手头事,还不忘抬头去看北疆王妃,神情认真,话语却耿直至极:“北疆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事说到底都是陛下的家事,本宫为陛下分忧,有何不可?更何况陛下有旨意,要让本宫查清楚沈家丫头的事,乔尚仪,把人带走!” 要说淑妃的娘家,当年在军队里就是出了名的流氓,抢东西从来不手软,动作极快,淑妃将那套作风带进宫中,虽说姜后是司空见惯,但北疆王妃却是头一回见识,她这边还在想着如何反驳,那边乔尚仪就把人直接带走,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连淑妃的背影都看不见,她心头发狠,却又心疼楚淮月,索性也不去追,径直走进正殿:“臣妾来同皇后娘娘,说说儿女婚事。” 再说淑妃这边,刚把人带出门,海晏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还跟着芳主松亭,看的淑妃哎呀出声:“光顾着跟那两个人斗嘴,怎么连藏珠的正事都忘记,海晏,你快把这两个姑娘交给我。” 海晏笑而不语,只是从乔尚仪那里将那些人交接离开,却连松亭芳主一并带走,淑妃正要跳脚问罪,海晏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淑妃转怒为喜:“有劳娘娘回去同沈娘子说一声,这两个丫头给陛下看重,要丢进宫里那群乌鸦里头训练,让沈家娘子不要担心。” 乌鸦是宫里头最精锐的暗卫,淑妃心想那两个女子有这般造化,等回来后也就能更好帮助藏珠,心下自然欣喜,又想着那些人落在自己夫君手上,万万不会有什么闪失,不由得眉开眼笑:“咱们再去尚仪局,清理清理某些魑魅魍魉。” 第八十章 蔺殊到来 http://.biquxs.info/

淑妃跟乔尚仪忙的不亦乐乎,连天子都在为了这件事操心的时候,当事人沈馥,却悠哉悠哉的用过午膳,在长春宫里头走动着消食,如今她被禁足,真是清闲不少,而更为重要的,自然还包括她如今不用处理公务,为蔺赦好好的绣了不少香囊手帕之类的东西,她从淑妃娘娘那里知道那个男子每到夏天就颇为招惹蚊虫,自然要多花些心思。 想到蔺赦,沈馥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温柔甜蜜的笑容,也不晓得那个憨货如今在军营如何,秋蚊子还很严重,他那种体质,想来不太好过,得想个法子,把香囊送到他手上才好。 这种少女怀春的心思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某个不速之客彻底打断:“沈娘子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想到九弟,所以这样开怀?” 来人正是蔺殊,自从上次他跟姜后母子在淑妃手上吃亏以后,就总是心头愤懑不满,后来又听说眼前这个小妮子跟自己九弟的事情,更是嫉妒的不得了,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那个长的太过好看的九弟,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可是偏偏他跟他站在一起,收到赞美的,永远都只有老九,所以他才会对眼前这美人这样看中。 “臣女见过四皇子殿下。” 看见来人是蔺殊,沈馥登时皱紧眉头,她许久没有看见这个人,也是安逸太久,都快要忘记这个人在宫里的存在,此刻又见,她心知蔺殊不怀好意,下意识就要往后退缩,蔺殊见此,更是恼怒:“本殿下何时说过让你后退,给本殿下老实站着!” 沈馥很清楚,虽然平时蔺殊看起来谦谦君子,十分温柔,但实际上他偏执而暴躁,甚至满心暴虐,同姜后十分相似,如今长春宫里头可没有谁能给她撑腰,她不得不小心:“谨遵殿下旨意,不晓得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其实是蔺殊已经知道自己跟陆肆娘的婚约,他心中烦闷。自然而然的就想到这个沈家出来的丫头,在他看来,自己的正室不说如何,至少应该脾气温驯如这位沈家娘子,陆肆娘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过不堪。 想到这里,蔺殊的眉头紧紧皱起如同山峦迭起,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竟然颇为认真的对着沈馥开口:“容华郡主如今同我有婚约,但本殿下心属之人是你,倘若你愿意,咱们可以去找父皇,为你我赐婚。” 明明蔺赦跟沈馥已经亲近的人尽皆知,蔺殊还是不死心,在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正宫所出,所拥有的东西一定要比蔺赦好,尤其是在娶妻这方面,他本来也没想着让眼前女子做自己的妻子,因为她身份不够,更重要的是同自己的母后有着天生罅隙,但如今跟陆肆娘比起来,眼前的女子无疑要优秀许多。 沈馥满脸惊诧的看着眼前人,她原先就知道蔺殊有这种自视过高的毛病,却没有想到,一个人自视过高,居然能到这种盲目的地步,她可没有陪傻子玩的爱好:“四殿下,臣女身份低微,万万不敢跟容华郡主有什么冲突,还请四殿下自重,今日之事,臣女会当未曾发生过。” 这就是很明白的拒绝,沈馥也没有如何挖苦他,但在本来觉得自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的蔺殊眼里看来,这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也是,嫦娥偏爱少年郎,老九那般好的皮囊,想来你会喜欢,但倘若生米煮成熟饭,你就算喜欢,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视线越过沈馥,径直落在屋中窗下,已经绣好的香袋上,脸上浮现出近乎偏执的神情,沈馥察觉不对,想要阻拦,却被蔺殊狠狠推倒在地,不消多用力,她的手就给蹭红一片,乃至见血,而刚才还说想要迎娶她的蔺殊,此刻大步流星的走进房门,却突然惨叫:“老九!” 蔺殊面色惨白的退出来,在他面前的是身披明光铠的蔺赦,此刻蔺赦满脸寒霜,看见被推倒在地的沈馥更是愤怒不已,方才蔺殊所言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本就是愤怒着,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又看见沈馥如此,更是怒火中烧:“四哥,这椿事咱们私了,免得你说父皇偏心我,咱们就在这里,堂堂正正打架。” 哪怕这时候沈馥这时候手中钻心的疼,此刻听见蔺赦这样说,也忍俊不禁,谁不知道蔺赦是战神,武功高强,蔺殊至多学过些花拳绣腿的花架子,据她所知,蔺殊武功方面极为平庸。 想到这里,沈馥就开始担心,倒也不是担心蔺赦受伤,反而在担心他下手过重,把个蔺殊直接打死打残废,到时候不好处理,她故技重施,起身牵着蔺赦的小指轻扯:“九哥哥,我手疼。” 因为她许久未曾见到蔺赦的缘故,今日的少女情思格外浓重,一句九哥哥,把蔺赦的心都喊的发酥,心上人在怀,又这样撒娇的喊疼,他哪里还有心思殴打蔺殊,也就只好放蔺殊一马,小心翼翼牵着沈馥进屋,温柔道:“你下回不要这样冲动,倘若今日我没赶到,你怎么办?还有那些香袋手帕的,你也不要绣太多,虽然我的确惦记,但是我心疼你的眼睛。” 蔺赦这个人哪怕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治军严谨铁血,在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还是温柔而唠叨,平日里握枪杀敌的手此刻温温柔柔的拿着药膏替沈馥清理上药,又絮叨着要让沈馥多多注意,末了还不忘:“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母妃会不让我进宫,但想来是有要紧事,今日我是偷偷回来,你不要声张,时间紧迫,我这就要走,藏珠,你一定要等我。” 等他做什么呢?蔺赦没有说,他想要沈馥等他君临天下,为她树立起绝不会让她受伤的屏障。 沈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蔺赦的眼睛,极其温柔的点头应承:“我知道,你也是,要多照顾自己,军中蚊虫多,你要小心。” 在这个危险的关口,这对小鸳鸯仍旧有心力互相关心,早就回到长春宫的淑妃并没有惊散他们,而是带着乔尚仪躲在阴暗处,颇为欣慰的看着那对小男女,直到蔺赦离开,她才重新出现在太阳下,走进沈馥的房间:“藏珠,你不要担心,人证物证我们已经再查,还有楚淮月跟姜家的婚事也已经定下,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倒是你。一定要注意。” 淑妃目光如炬,早就看见沈馥试图遮掩的伤口,心知肚明是有什么野猫野狗跑进长春宫伤人,她眉眼覆上几不可见的阴冷,却没让沈馥看见,沈馥顺从而安心的点头,在沈家,倘若有什么事,沈琛是不会帮着她的,反而从踏进深宫至今,她被诸多长辈呵护着,更有回家的感觉。 “藏珠晓得,辛苦淑妃娘娘,乔姨了,松亭芳主那两个丫头呢?难不成坤宁宫还是不肯放人么。” 沈馥没有在淑妃的身后看见自己想看的人,难免有些失落,而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日长梦多,今天她能算计楚淮月,下次就有别人能算计松亭芳主,失去软玉时的心痛,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因而颇为担心烦忧,淑妃见此,连忙好生劝慰:“你不要多想,她们两个有福气,被海晏带走,陛下的意思,让她们两个同宫中的暗卫修习,必定会在你出宫的时候跟着你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虽然淑妃这样说,沈馥仍是放心不下,她不晓得暗卫训练有多辛苦,但是知道,越是艰辛训练,成就越高,上辈子她踏进这座宫城的时候见过那些乌鸦,来无影,去无踪,冷血果断的令人心惊。 松亭芳主也会变成那样吗? 沈馥在心里暗自担心着,却不好对淑妃言说什么,而淑妃也有心事,在打发了乔尚仪将沈馥带去刺绣后,她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河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想来是坤宁宫那位生出来的孩子进了长春宫,你去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就跟他说,皇子随意攀爬后妃宫墙,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淑妃跟天子夫妻多年,实在是太过清楚,那个男人对着别的女人时能无条件偏袒自己,但说到底,他也是父亲,对自己的孩子免不了心软,更重要的是,那位还是他的嫡长子。 不管说什么,嫡长子都是特殊的存在。 从入宫至今从未反悔过自己不当皇后那个决定的淑妃,在今天第一次意识到,倘若自己当初成为皇后,今日的很多事就会简单起来,一时间,她对坤宁宫的那个位置,动了心思。 “好好照顾楚姑娘,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倘若腹中孩子有事,我要你们偿命!” 姜后仍旧在坤宁宫作威作福着,却不知道她心疼爱怜的儿子,今天一次莽撞行为,到底为她稳坐多年的皇后之位,带来多大的麻烦与不应当出现的灾祸。 第八十一章 阿斯兰 http://.biquxs.info/

当淑妃因为沈馥的事情而下定决心的时候,北疆王也对北疆王妃下定决心,而乾元宫里的天子,也开始在淑妃的帮助下,插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处理的,同后宫有关的事情。 “这个不应当,倘若在朝堂上朕就先砍了他脑袋,你们后宫妇人怎么还想着要这般那般,违背律法砍了就是了,钦天监那老儿向来不管这些事。” 原本处理国务得心应手的皇帝陛下,面对后宫这些妇人事时,却发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力,朝堂上尚可大刀阔斧下手,在后宫却得耐着性子捻针绣花,这可真是辛苦这位皇帝陛下,淑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不紧不慢:“陛下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要替藏珠昭雪,怎么才这会儿子功夫就要打退堂鼓?一言九鼎啊陛下。” 淑妃这话半点嘲讽的意思没有,只是夫妻间的俏皮话,天子却不是那么个会说俏皮话的性子,这会儿给淑妃这么一刺,原先还烦闷着的男人,冷哼一声,又低头去处理那些个后宫里头如丝线般纠缠在一起的事情,沈馥悄悄抬眼觑这对夫妻,抿嘴一乐,又低头绣花。 她是不好直接同陛下嬉笑,但凭心而论,在长春宫里头,这种比平民百姓小夫妻过的还要亲昵的日子,实在是令人身心愉悦。 “陛下,不好了,钦天监那头出事,死了好多人!” 正当天子为沈馥的事情操心的心烦意乱的时候,海晏手下的小太监就急慌慌的跑进门来,显得颇为慌乱,跟在他后头的海晏眉头稍稍皱起,不着痕迹的露出些不满,面上八风不动,慢条斯理向前一步,稳重叩首禀告:“启禀陛下,钦天监那头的茶水给人动过手脚,毒翻一群大人,不过好在死的都是些小孩子,那些个大人们救治及时,没什么,不过……” 他的话头稍稍停顿,视线落在沈馥身上,又有些释然的露出笑容,轻叹口气,带着点无奈开口:“不过同沈娘子这椿事有关的那位,却是死的不能再死,沈娘子给针对的很是明显。” 沈馥心头有些烦闷,指腹摩挲过绣布上的花纹,两瓣唇紧紧抿起,显得颇为失落,她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就连累到整个钦天监,对于那个祸害自己的人,沈馥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但同在钦天监的,却未免太过可怜。 她这般想着,自然也就免不了想要做些什么,眼见着淑妃跟天子两人就要跟着海晏出门,她不由得开口道:“陛下,娘娘,臣女希望,能往钦天监去走走,毕竟这件事因臣女而起。” 淑妃与天子对视过,有些犹豫,毕竟这档口,坤宁宫那边肯定死死盯着长春宫,倘若被她们发现,那可就要有大麻烦,虽说也不是应不下来,但总归是能少一事更好些。沈馥看着她与天子神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分莽撞,不由得低头,颇为惭愧,但天子并不担心坤宁宫,他担心的,反而是借着学习借口,留在钦天监的塞外王族,眼前这个小妮子这般姿容,哪怕是扮作宫女,也容易给盯上,到时候可不好处理。 但是身为天子,他也有清楚的地方,钦天监这场无妄之灾实在是因沈馥而起,虽然监正那个老头子一心求道不管这些,但诺大的地方,总有人心怀不满,如今这小妮子前去露面,倒正好收拢人心,日后再有什么事,钦天监能助力最好,倘若不能,不拉偏架也好。 诸多利益在他心头权衡过后,这位天子终究沉稳而缓慢的点头应下这件事,海晏知情识趣的,登时就安排人去伺候着沈馥梳洗换衣裳,毕竟可不能用女儿身跟着出门,不然那也太不把坤宁宫的那些人放在眼里。 “参见陛下。” 等到给沈馥换好衣裳,再到钦天监的时候,已经过午时,本该轮班回家的钦天监相关官员们却仍旧留在钦天监官署里头,而躲过一劫,前来换班的官员们,看见自己的同僚这般凄惨模样,也免不了心有戚戚焉,因而满堂皆是官员,倒显得颇为拥挤。 向天子见礼的并不是什么老人家,出乎意料沈馥的,这是位不穿官服的年轻人,只是他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已经满头白发,只是生的极为清美,额间一点朱痣,说不尽的风流,却不俗艳,只显得越发与尘世不同,那男子问候过天子,点漆双眸又看向沈馥,浮现温和笑意:“原来陛下带来我钦天监的贵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看重沈馥,天子先松一口气,实在是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古怪不说,更是眼高于顶,如今有这句话,他也算放下心:“这妮子身份想来朕不说,你也清清楚楚,今日钦天监无妄之灾实在是跟她脱不开干系,她要来亲自找你道歉,朕是拦不住的。” 他这般说着,还不忘提点沈馥,实在是下足功夫,沈馥闻弦歌而知雅意,登时恭恭敬敬向那钦天监正行礼,眉眼低垂,显得颇为温驯与尊重:“小女沈馥,见过大人,钦天监此番灾劫与我有关,特来请罪,还望老大人莫要因此过分恼怒。” 沈馥本想着皇帝先前一口一个老头子,眼前人想来应该是什么驻颜有术的奇人,也就少不得叫句老大人,但这句话刚出来,两边都脸色稍变,那监正似笑非笑看眼天子,也不多说,只领着几个人不紧不慢往内里走去,及至进门,才悠然道:“贫道虽说活的时间颇长,但今生还是少年,陛下倘若记性不好,大可不必一口一个老头子。” 他这句话令沈馥惊诧,却也不好多问,只是跟着几个长辈往屋中走,落座时早就有小童奉茶,也不是什么家仆作态,这几个伺候人的童子颇为玉雪可爱,更有几分小仙长的气势,是道童打扮,看的沈馥暗自纳罕,正当屋中四人要说说钦天监这次灾祸的时候,外头却有个童子声响传来,令几人收声不语。 但听那童子说道:“阿斯兰殿下,师父他正在待客,还请稍后。” 这般一说,帝妃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那谪仙般的监正则是慢条斯理茗茶,脸上浮现出些许促狭,才显得有几分人气:“莫慌,外头不过是个不好打发的桃花,实在不好做,让你家小九老老实实孤独终老也就罢了,慌什么。” 这明摆着是在记仇皇帝陛下说他是老头子的事情,沈馥心头只觉新鲜,她上辈子倒是真没见过这位监正大人,如今相见,实在是令她意外而吃惊,而监正这么说,淑妃倒是脸色平复,唯有天子,面色难堪,无奈认错讨饶:“您已然是高人,如今又风华正茂的,跟俗话计较什么。” 身为天子,这些话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那钦天监正倒也不咄咄逼人,不紧不慢搁下茶盏,吩咐道:“带这位姑娘去换身道袍,再带来这里,倘或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兴之所至给你们收的小师妹,至于陛下您跟淑妃娘娘,同那西域塞外来的王子殿下周旋一二,如何?” 他这番安排,倒是也没谁说什么,天子心知沈馥虽然已经扮作小太监,但倘若有什么意外,名义上还是宫中人,他也不好明着因为这件事破坏两国邦交,只能忍让出去,但如果有个钦天监正徒弟的名头,对方也不好要人,登时,几个人就分工合作,忙碌起来。 “师妹,师父早就给你备好的衣裳,你快试试看。” 要说这钦天监正也有几分古怪,徒弟都是未满十岁的小童,偏偏好像早就料到有今天这椿事,连女冠衣裳都给她准备的清楚,甚至还颇为合身,但这些事她想从那些小道童口中探查时,对方却又三缄其口,倘若问的着急,也就说声:“师父让你自己去问他,我们也不晓得,莫要为难。” 眼看着是问不出什么,沈馥无奈,只能老老实实更换衣裳,跟着自己的小小师兄们,再回到屋中,然而刚进屋,她就险些惊呼出声,同天子他们说话的人,金发雪肤,贵气逼人,倘若只是生的好看也就罢了,偏偏跟那天蔺赦带她去看兽戏时,为他们放烟花的男子生的极为相似,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也就是,两个人的眼睛,这位王子的眼睛虽然也是澄蓝,却带着点血锈色,不如那人纯净。 而她进屋的动静自然也就引起屋中众人的瞩目,天子人精一个,如何会看不出沈馥这身衣裳极为合身,无需过分思量,他就清楚这是监正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登时就有些挂不住,感情那老狐狸早就算计好了这件事,就等着他们把人送上门,那王子回头去看时,带着血锈的澄蓝瞳孔,泛起兴致盎然的笑,像是野狼盯上自己的猎物,令沈馥毛骨悚然,但如今形势也由不得她露怯,但也并不主动开口,只是向那人行过礼,就安安分分站在钦天监正身后,垂眼低眉,显得颇为清静。 但她不招惹麻烦,麻烦精却要找她,阿斯兰见这中原女子这般姿态,却也不直接找她麻烦,而是向天子发难:“鄙人初至贵国时,贵国皇后曾言中原女子诸多好处,如今本王才算见识,有心亲近,不知陛下可否帮忙。” 第八十二章 那些烽烟 http://.biquxs.info/

淑妃脸色不大好看,要说接见这位王子的事,她是在场的,这位王子被誉为西域苍狼,好不容易来到中原,如今身为后宫女子的她自然也就想着如何软化他,好让这人失去斗志,的确是极为阴毒的念头,但两国交战,何来仁慈可言。 若非自家小九拼着性命去争斗,要背井离乡的想来就不是这位苍狼殿下,而是如今所剩皇子中的一位,她并不后悔当日同姜后唱双簧下套的事情,却对这位殿下拿那件事来为难沈家丫头与自己夫君而心生不满,天子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稍稍用力握住她手安抚,开口对阿斯兰说道:“这位姑娘如今并非俗世中人,已跟监正修行,是道家子弟,倘若王子有心,不如问过监正。” 这话明摆着是在打太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这个当君主的人开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已经算是委婉地拒绝,但这位苍狼却并不打算放过近在眼前的明珠,他含笑转头,看向钦天监正:“不知监正可愿割爱,让您爱徒远嫁西域?” 明晃晃的提亲,沈馥下意识咬紧嘴唇,显得颇为诧异,她先前就知道西域人风俗同中原保守之风大相径庭,但万万没想到这位王子殿下竟然如此大胆,而更令她吃惊的还在后面,只见自己暂时的便宜师父优哉游哉撇净茶沫,缓慢开口:“下嫁就不必了,我这徒弟已经心有所属,婚事呢,也是我跟陛下已经商量好的,说起来我同陛下还是半个儿女亲家,倘若你真的要学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事,也只能跟她一同在宫中走走,还得让我们这些长辈亲眼看着,免得让她名声受损。” “不愧是中原娇花般的女儿,当真是规矩多,但你们中原人说入乡随俗,好,那就跟着吧,我也学学你们中原的君子,求求窈窕淑女!” 他这会儿欣欣然起身,沈馥才看见,这男子佩着对弯刀,刀柄宝石碧蓝,跟他眼眸有几分相似,手里头还捻着柄描金的竹骨折扇,那头金发呢?披散一半,潇潇洒洒的,倒抹去些眼仁里血锈带来的妖孽气韵。 “你师父说你同皇家有亲,让本王猜猜,跟你合年纪的只有老四跟老九,那个四殿下我见过,空心皮囊装不得水,我看你视线澄明,应当不至于眼瞎,那就是跟老九相好,这可棘手,你晓不晓得……” 人家都这么近乎没脸没皮的要亲近沈馥,为两国邦交,天子跟钦天监正两个人也实在是不好在阻挠,而御花园里头就出现颇为怪异的情景,沈馥女冠服饰,身边跟着阿斯兰这个穿着中原服饰,叽叽喳喳的西域人,隔开些许距离,后头跟着少年白发的钦天监正、神情紧张的帝妃,这一行人在宫中行走,本来就已经足够引起旁人注意,更不要说沈馥跟阿斯兰这对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还走在前面,而对于阿斯兰的叽叽喳喳,沈馥却没什么应承的想法:“臣女如何,不劳殿下费心,倘若殿下真心喜爱中原女子,朝中才貌双绝者,比比皆是。”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情郎险些死在我手上呢?别误会,不是下毒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是一对一的打架。” 阿斯兰双眼有情似无情,一语激起沈馥心湖千层浪,眼见着眼前美人双眸带怒,他又含笑解释并非用下作手段,实则是在提醒沈馥,一对一,他可以杀死蔺赦。沈馥不由得指尖发冷,不晓得应不应该相信眼前人,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蔺赦征战沙场,说没有过身临险境是不可能的,但究竟有多险恶,这是两世为人的她也毫不清楚的事情,眼前人这句话,当真是戳到她死穴。 “我要如何信你?” “你莫要相信他胡言乱语,当日沙场,周遭都是兵士,哪来的一对一,不过是欺负你未曾经历过战场,这才哄你罢了。” 正在沈馥心防动摇的时候,蔺赦含怒声音从后传来,阿斯兰那双澄蓝里带着点血锈色的眼骤然燃起战火,他随手将手中描金折扇丢开,双手下探,颇为兴奋的握住腰间弯刀,双瞳灼灼,还不忘调笑:“倘若我打赢他,你嫁不嫁我?西域以比武决定心上女子归宿,我也听过,中原男人有决斗的习惯!” 蔺赦视线越过他,径直落在女冠打扮的沈馥身上,这会儿御花园已经请走闲杂人等,他竟也不避讳,当着阿斯兰的面就攥着沈馥腕子,将人挡在自己身后,视线冷然,更是连钦天监正都吃了他的挂落:“你欺负藏珠不知战事扰她心神,这桩事咱们改日去演武场上算账,你没个一年半载回不得西域,至于让藏珠与你出来的人,想来也是老糊涂,仗着自己有些岁数便胡作非为。” 要说钦天监正也是有些做贼心虚,不然连天子都敢怼的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吃蔺赦的挂落,但偏偏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他惦记着先斩后奏收下这小子的媳妇儿当弟子,也不至于会被人带着在御花园里走动,两相权衡,他也只能心甘情愿受着。 阿斯兰还想跟沈馥说些什么,蔺赦却老大不愿意,直接带着自己媳妇转身就走,如今毕竟不是在自己的西域,阿斯兰也不好直接追上去,只能看着那对璧人相携而去,眼中玩味颇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阿斯兰那里如何处置尚且不论,蔺赦却是满心的惴惴不安,他跟阿斯兰实战场上的老对手,要说还有谁清楚阿斯兰的能耐,除他以外,再无旁人,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担心自己的小姑娘被那个擅长玩弄人心的家伙蛊惑。 直到这个时候,沈馥才发现,蔺赦攥着她的手里满是冷汗,心下亦是担忧,两个人匆忙走出御花园,回到长春宫,蔺赦匆匆吩咐一句让宫婢们照顾好沈馥就转身要走,沈馥却径直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温声开口安抚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事情你真的要瞒着我?” 蔺赦的动作僵硬在原地,那些烽火狼烟,刀光剑影,被鲜血遮掩覆盖的记忆,是能令人夜来噩梦的存在,他要如何对后宅女子言明鲜血染红视线的瞬间,断肢残骸飞溅的场景? “……我没有担心,但那些事,你不用知道,也可以的。” “可若是我不知道,我会想,你是不是真的险些死在阿斯兰手上,他向我求亲,宥民,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倘若他真的会杀了你,我愿意用我自己去换你活下来的机会,你能理解吗?” 沈馥的眼尾泛红,眼眶热且酸,盈盈落泪,她本不是眼皮子浅的女子,但想到眼前人有朝一日可能会因为自己而死于非命,她就忍不住的想哭,鲜活生命的消亡她并非未曾见过,连自己死亡都曾目睹的、从忘川河里爬回人间的她,却见不得他死。 “你别哭,我……我会跟你讲那些事,但等我跟阿斯兰在演武场上做过一回,分出雌雄,你再听我说,好不好?你也已经见过阿斯兰的弟弟,应该想得到,他弟弟流落中原,同他脱不开干系,我是担心你。” 若说蔺赦最见不得什么,那必定是沈馥的眼泪,她这样落泪,蔺赦根本吃不消,哪怕心头再不愿说,也只能松口,却思衬着如何将那些话圆转成不会过分骇人的存在。 阿斯兰同沈馥的事出在后宫,后宫人多嘴杂,早就有人眼巴巴的把这椿事通报给坤宁宫的姜后母子,彼时姜后正招待着北疆王妃同陆肆娘母女,陆肆娘心里惦记着蔺赦,哪里肯乖乖同蔺殊说话。 她这般心不在焉的姿态自然让姜后母子心生不喜,这档口,来通风报信的人扑通跪在殿前,一句话惹得众人神色各异,只听那妮子垂首道:“娘娘,那沈家娘子被陛下带着出长春宫,好像还被西域的苍狼殿下求亲,这会儿又给九皇子带回长春宫去了。” 陆肆娘心头暗自窃喜,在她看来,蔺赦把沈馥带回长春宫自然是在乎那个沈家丫头,但是如今连西域那位都盯上人家,为两国邦交,难不成还不能牺牲个女子? 而姜后则是面色凝重,她是想着把北疆王整个拉到自己这边,作为自己儿子的助力,明知如今沈家的丫头是没指望,却也不想沈家的姑娘嫁去西域。 毕竟跟老九还有一段情,到时候给老九加个西域帮手,可怎么好! 蔺殊与姜后母子同心,想的事情也大同小异,但北疆王妃想的事情却跟陆肆娘不同,她深知那位天子对沈家那个妮子的在乎,也知道长春宫那位深得圣心,两相交织下,沈家姑娘必定不会嫁去西域,老九又几乎当众把人送回长春宫,这让自己家的宝贝闺女可怎么办!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跪在殿前的宫婢又再次说话,直直令她计划落空:“钦天监正还亲口同那西域来的殿下说,沈家娘子是他徒弟,他同陛下及淑妃娘娘,算是半个儿女亲家。” 这椿事虽说是在室内说的,但伺候钦天监正的说到底还是些孩子,要哄出事实并不难,只是这话出口,北疆王妃的脸色就阴沉难看到极点。 第八十三章 再见面 http://.biquxs.info/

坤宁宫里因为这椿事闹腾的姜后又说尽好话把北疆王妃母女送走自是不提,等到那对瘟神离开,姜后骤然就沉下脸来,看着想要离开的蔺殊,低声呵斥:“你如今也看见那沈家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那就是红颜祸水,我不说你却并非不知道,西域的那个蛮子并不是好相与的,连老九都差点死在他手里,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去找沈家的丫头,老老实实的留在宫里,我也会尽快给你选个正妃。” 蔺殊表情郁郁,颇为不愿意的点了点头,却也无可奈何,他深知自己在武力方面同蔺赦的差距,不管是一对一,还是算上身后的军方势力,他都压不过蔺赦,如今也只能暂且松手? 而那天的事情过后,沈馥又过了段尚算平静的日子,天子还在努力清查着她身上的事,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查不查并不是什么重要事,因为沈馥有天子护着,哪怕不做她的沈司乐,也不会被人看低。 只是这些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沈郁的一次入宫而打破,这次沈郁入宫,就算沈馥同淑妃再怎么不待见,也不得不见,因为破天荒的,沈老夫人亲自带着沈郁前来拜访。 “见过淑妃娘娘。” 沈老夫人带着沈郁低头磕头,向淑妃行礼,淑妃虽然实打实的不待见沈家任何人,却也没怎么为难两个人,只是不打算让沈馥与她们相见,见礼以后也就冷冷淡淡的让宫婢上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可就让沈郁焦急起来,她今日进宫可是被自己爹爹嘱咐过的,要好好见见沈馥,虽然沈馥在宫里没什么事,但是宫外那些势利眼可没放过她们沈家,因着宋家婚事解开,宋家这次只是冷眼旁观,沈家的日子颇为不好过。 她不由得暗自递眼色给沈老夫人,试图让沈老夫人开口说些什么,沈老夫人心知这丫头是受自己儿子托付,虽然仍旧看不上,却也只能从旁帮她:“淑妃娘娘,老身也许久未见着藏珠那丫头,不晓得今日方不方便……让老身同展贝见见她?叙叙话?” 从情理上来说,沈老夫人的要求合情合理,态度也足够恭谦,但淑妃深知沈家与沈馥的关系,饶是沈老夫人这般,她也半点面子不给,翻腕一叩桌面,冷淡道:“如今藏珠禁足,奉诏方可出,莫要为难本宫。” 这是不打算让几个人见面的意思了,沈老夫人心下暗恼,但就这时候,外头一长的高额大眼,五官深邃的小孩儿一溜烟窜进来,险险撞上沈老夫人跟沈郁,两人正要拿乔骂人泄愤呢,那小孩儿颇为别扭向淑妃一行礼:“淑妃娘娘,我家王子殿下跟九皇子在演武场呢,天可汗让我来跟您说,带着沈家娘子过去看看。” 淑妃脸色骤然大变,她虽然知道那天自家儿子跟西域来的那位约战,却也只是将这件事当做斗气,并没认真对待,但如今这个样子看来,这两位竟是要狠狠做过一场才算了事,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出事,但…… 她的视线落在沈老夫人跟沈郁身上,要说别的时候打起来倒也没什么,偏偏这两个沈家人在这里,到时候要是给她们知道打起来的原因,藏珠的名声少不了要出事。 想到这里,淑妃原先不打算让沈老夫人跟沈郁见到沈馥的念头也悄然改变,但却不急着开口说什么,只是悄悄抬手唤来宫婢:“去将沈娘子请过来,再早早的安排好出宫的马车,待会儿她们说过话,见机行事,快快将这两个人送出宫去,记住没有?” 那宫婢也是机灵孩子,眼见淑妃不待见这两位沈家来的人,自然也就应承的快,脚底抹油似的往后头去请沈馥,沈郁一心攀高枝,如今听见来了个西域的王子,那心眼又活动起来,只见她微微带笑看向淑妃,脸上倒是一派天真无辜的作态:“淑妃娘娘,那西域王子是什么来头,怎么敢挑衅九殿下呢?臣女听闻九殿下威名许久,一直无缘得见,却也晓得是人中龙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淑妃也并不例外,只是她对沈馥的心思却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明镜一般,沈老夫人更是人精,晓得沈郁要用那西域王子做文章,她留在沈家这些日子,自然也听说当日沈郁这丫头对九殿下与那宋家小子的心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先前沈郁对宋衿行事已经令沈老夫人不喜欢,这档口又做这种事,倒显得她非要跟自己姐姐抢男人,之前是宋家的婚约,如今是九皇子,谁不晓得如今九皇子跟自己家大丫头的事? “下作娼妇生的种子果然也丢人现眼,真是令沈家蒙羞。” 淑妃当然没打算给这个沈家的丫头片子什么机会,而沈馥也来的刚刚好,正好在淑妃琢磨着怎么应付过去的时候到来,淑妃一见她,眉开眼笑,沈郁则是颇为嫉妒。 原来沈馥这些在宫里的日子,淑妃总是觉得她辛苦,又觉得这丫头在沈家不好过,各种滋补的东西都给她炖着给沈馥吃,因而沈馥越发显得容光焕发,肌骨生艳,根本不是沈郁能够与之进行比较的,而她进门也不急不躁,先老老实实向沈老夫人问安,又向淑妃行礼,这个行为大大满足了沈老夫人的虚荣心。 “大姐姐……咱们也好久不见,爹爹让我给你带话,说家里人都很想你呢,让你抽空回家看看。” 沈郁脸色不太好看,本来她是想着借沈琛让她带话的机会好好打击沈馥,偏偏两姐妹见面就在淑妃面前,给她再多的胆子,她也不敢当着淑妃的面做什么,而淑妃则是撑着下颔看着这两姐妹。 她本意的确是让这两个小姑娘私下见面,但却是为了让沈馥私下好好收拾收拾沈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自己到前殿来。 想来演武场的事情这丫头已经知道。 淑妃有些无奈,自己儿子虽然武艺的确拔尖,但是那个西域小王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打起来,倘若不能直接占据上风,在心上人面前总是不太好看的,所以她才不大想把这个自己看重的丫头带过去,但如今人都来了,也不好直接赶人。 对于淑妃的想法,沈馥一无所知,她只是含笑看着沈郁,进宫这些日子经历过尚仪局打磨,她越发沉稳,此刻目光宁静,却好似深渊静水,看的沈郁心头发慌,刚刚勉强挤出笑容,沈馥却已经不紧不慢开口:“替我跟父亲说,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如今我在宫中是禁足的处境,总不好多跟你们见面,祖母,您早早带展贝出宫吧,免得受我牵连。” 她这一开口就堵住沈老夫人想要带着沈郁留在宫中的念头,本来还想看看自己孙女跟那位皇室最受宠的皇子殿下究竟是不是那么一回事的沈老夫人,此刻再怎么也开不了口,虽说年纪大,但是她还没到彻底不要脸皮的地步。 于是沈老夫人开口就要顺着沈馥的话头往下说,直接带着沈郁离开,但是她要脸面,沈郁却是半点不要,她倒是把已经死去的点绛装疯卖傻,撒娇作痴的本事学个十成十,明明跟沈馥年纪相差不大,却也好意思厚着脸皮,亲亲热热挽着沈馥胳膊,捏着嗓子撒娇:“姐姐,方才我听淑妃娘娘说,演武场有热闹看,陛下也有旨意让你过去,我许久没看见姐姐,想跟姐姐你一同过去,咱们好好说说话?” 沈馥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几天没见,沈郁的脸皮居然这么厚,但是这时候沈老夫人又盯着她,再想开口拒绝也已经来不及,只能应下这椿事,却又将希望寄托在淑妃身上:“娘娘,演武场上可有什么外男?毕竟展贝同我未曾出阁,还望娘娘谅解。” 其实这时候只要淑妃说一句演武场上男子众多就可以打发走沈郁,但是这位宠妃看着沈郁这副贪得无厌的样子明摆着有别的想法,明知道沈馥不乐意带沈郁前去,她还是选择给沈郁同往的机会:“外男倒也没别的谁,只是老四跟姜家那个郎君恐怕会在场,不晓得沈小娘子意下如何?” 沈郁本就是冲着攀高枝的心思去的,别说演武场上还有一位皇子,就算是没有皇子,都是些莽汉,她也心甘情愿过去,此刻淑妃既然递出橄榄枝,她万万没有不接住的道理:“淑妃娘娘既然如此看重臣女,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馥无奈看眼淑妃,既然沈郁要跟着过去,淑妃又说那边有外男,沈老夫人万万没有不跟着过去的道理,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倘若她不跟着,沈郁的名声还要不要? 于是一行人就从长春宫启程,沈馥窝在淑妃的轿子里,低声开口向淑妃询问:“娘娘,宫中常说九殿下生母是左贵妃……” 她实在是担心这椿事,宫中的人事调动她是不清楚的,淑妃的姓氏一贯又神神秘秘,只晓得是国公家的小姐,但好似同国公又不同姓,于她而言,淑妃与蔺赦都十分重要,倘若真有什么皇家辛秘,她总得想法子解决才是。 第八十四章 皇家事 http://.biquxs.info/

“我随母亲姓左,先前是贵妃,但坤宁宫那位死活觉得贵妃听着不好,又找个由头,让太后给我换,虽说位份还是没变,但这番动静并没什么旨意,算是给她抖威风,也怪不得你不知道。” 淑妃不紧不慢道出实情,漫不经心的剔着指甲,这椿事是她刚入宫不久受的折辱,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她跟坤宁宫那位就不对付,入宫后中宫权利更大,这件事虽然对她自己来说不怎么在意,但终究是有影响的。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 她这样想着,颇为少见的涌出种负面情绪,没有母亲对于旁人误会自己儿子不是自己亲生这件事能够释怀,但她也无可奈何,哪怕如今太后离宫礼佛不问后宫事,她也必须接受这份来自长辈的处罚。 谁让姜后是她那婆婆的嫡亲侄女儿呢。 宫道有些长,但在淑妃与沈馥颇有默契的互相沉默里,很快的就走过去,沈郁是第一次在宫中行走这样长的距离,下轿后,她看着碧萝垂映红色宫墙,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明光铠,还有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眼中充满渴望与期待,想要进入皇家的心越来越重,她想要成为这人间最富贵繁华处的女主人。 “母妃。” “淑妃娘娘” 这边淑妃跟沈馥刚刚到演武场,窄袖打扮的蔺赦跟阿斯兰就已经过来,蔺赦生的好皮囊全遗传自淑妃,哪怕是已经见过,沈郁还是看的脸红心跳,至于阿斯兰,本身就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美,偏偏他还有心去看沈郁这个在他看来跟沈馥颇为相似的女子,那双眼睛说不出的好看,把个沈郁折腾的神思不属,沈馥实在是看不下去,轻咳出声打断阿斯兰这种故意欺负人的行为,阿斯兰这才含笑收回视线,偏偏又看向沈馥。 这种举止成功的令沈馥再次引来沈郁新一份仇恨,而更为令她无奈的是,演武场上,皇帝陛下关爱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明显至极,而且带着明目张胆的疼爱,想来是钦天监之事所有突破。 沈馥打心眼里不愿意出风头,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让天子没有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向天子问安:“臣女见过陛下,见过九皇子殿下。” “父皇,儿臣来迟。” 正当沈馥向蔺赦父子行礼的时候,姜后与蔺殊也齐齐赶到,不仅如此。姜后还把楚淮月跟姜家那二世祖一起带来,姜家的胖子自从吃过蔺赦的窝心脚,对沈馥就客气不少,根本不敢乱看,反倒是对沈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但沈郁久在京都,哪里会不知道姜家这位独苗苗的二世祖名字? 而楚淮月虽然心里不愿意做姜家媳妇,但毕竟腹中怀着姜家的骨肉,这些日子又听说北疆王府已经把她跟姜家的婚事说定,心里自然就认定自己是姜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能容忍自己有婚约的男人这样看别的女人? 一时间,沈郁身上也受到楚淮月如看眼中钉肉中刺的视线,她有苦说不出,想要亲近阿斯兰亦或者是蔺赦,却又发觉这两人已经离开这堆女眷,去各自收拾武器,至于蔺殊,姜后的许诺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这蔺殊到这里许久,也没同她说什么话。 想到这里,沈郁就委屈的不行:都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沈馥就那般备受疼爱,论样貌,她也不见得比自己好,不就是出身不同吗。 她头一回对自己的出身产生怨恨,这点情绪像是野草的种子藏在心间,不容易发现,但只要条件合适,总有一天会蓬勃生长。 过多的寒暄并没有意义,更何况即将要比较的两个人已经整装待发,两个人都没有穿铠甲,只是有些清闲过分的,窄袖武装,蔺赦长枪在手,枪尖在日头底下熠熠生辉,闪烁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寒芒。 阿斯兰则显得漫不经心的多,他仍旧带着弯刀,却不是沈馥见过的,镶满宝石的那对,刀柄干净简单,被他握在手中把玩,显得颇为悠闲,但没有人会对这位西域来的苍狼殿下怀有轻视。 争斗一触即发,蔺赦并没什么跟阿斯兰多废话的心思,枪如银龙,径直朔向阿斯兰面门,此刻,阿斯兰身上慵懒气质骤然收起,沈馥不过见过一次的、杀气盈然的状态再次出现。 他一个鹞子大翻身,云袖飘荡,那头柔软的金发在日头下闪出夺目的光,这匹西域来的苍狼,却像中原燕子般,稳稳当当踩在这杆银枪枪尖,他笑得颇为轻佻,又有些认真诚恳的意味:“倘若你真的是那位小娘子的心上人,就这等水准,凭什么同我争?” 蔺赦抽枪再刺,阿斯兰那双澄蓝中带着血锈的眼盈满缥缈乃至过分虚假的笑,弯刀正好被枪杆架住,明摆着是两败俱伤的阵势,他却好像胜券在握般漫不经心。 阿斯兰又开口:“以命相博,你打不过我。” 到底是西域朔风跟敌人刀芒让他这句话显得血腥味十足以至于过分真实,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蔺赦没有心思知道,沈馥全心全意都在担心蔺赦,乃至身子都稍稍探出栏杆,蔺赦不言语,只持枪再挑,两人再次打在一起纠缠,蔺殊不紧不慢吃着葡萄,心里却存着幸灾乐祸的想法。 “倘若老九就这么败下阵,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迎娶沈家的姑娘。” 两个人在场中龙虎斗,钦天监正却面色不佳,好半晌才犹豫着凑到天子耳边说话,饶是天子,这会儿也脸色大变,显得不太好看,蔺赦与阿斯兰兵刃相接的动静回荡在演武场里,远远的,有抹明黄色轿辇从远处而来,姜后面色带喜,沈馥心头好生疑惑:宫中能用明黄色的几位主子如今都在场,哪里来的贵人? 这份疑惑并没有存在太久,很快就被打断,只见一位云鬓黛青,风韵犹存的妇人拾阶而上,打扮的并不如何明艳,却端庄大气,只是眉梢眼角的细纹仍旧暴露她的年纪,淑妃看见这位贵妇人,脸色稍变,明摆着不待见对方,却还是拉着沈馥叩头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安。” 沈馥心头吃惊,却也不敢胡乱动作,她既然已经知道淑妃跟太后皇后这两位姜家女子的事情,自然也就清楚太后,想来不会待见她,因而也就垂着头作乖巧姿态,至于沈郁,她一心想着攀龙附凤,本惦记着在太后面前出出风头,却被沈老夫人一把抓住,一起跪倒。 天子先站在淑妃沈馥面前挡住这两位注定不会被这位太后娘娘待见的女子,疏离而冷淡的向太后问候,两母子的交流像是陌生人,连钦天监也上前帮忙,就想把沈馥带走,而姜后却不愿意让沈馥就这么逃过一劫。 “母后,今日沈家的大娘子也在场,您不见见可真是可惜,她与当年宋家娘子,生的十分相似。” 因着太后的到来,演武场上的两位暂时分开,蔺赦与阿斯兰都上前见礼,一边行礼,一边帮钦天监遮掩着,眼见沈馥就要在这些人的掩护之下彻底离开,姜后直接开口提醒太后。果不其然,太后一听这话,径直转头看去:“沈家的丫头在哪里?快来给哀家好好掌眼。” 沈馥心道不好,姜后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谁让沈馥素来与她不对付?更何况太后是她姑姑,虽然是自己爷爷老来得女,年纪比自己还小些,但也是嫡亲的辈分。 楚淮月与沈郁两个人悠哉悠哉看戏,沈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太后甫见沈馥,登时气的就将手中茶盏狠狠甩出,滚烫茶汤眼见着就要泼在沈馥身上,阿斯兰却突然出手,弯月似的双刀轻而易举格开茶杯,太后见此,虽是心头恼怒,却仍旧满脸带笑:“这沈娘子倒是生的好看,只是令哀家想起故人,不知……” 她话锋一转,正要用沈郁来打压沈馥,但转念又想到沈郁出身,不由得眉头紧皱:虽说那沈家的丫头是宋行云的女儿,偏偏另一个妮子又是瘦马所生,总不好当众亲近这么个下流出身的姑娘,没得跌份。 这就是她跟姜后最大的区别,这位过分年轻的太后入宫时间不长,几乎是刚刚成为皇后就成为太后,自诩身份高贵,素来目无下尘,而姜后从潜邸开始就工于心计,不论三教九流,她都是肯用的。 沈郁自然不知道她自己因为出身错过什么,沈馥也同样不知道她免去个灾难,但太后注定不可能这样放过她,许是姜家的女子同宋家血脉天生为敌,亦或者是那个叫宋行云的女子太过夺目耀眼,令姜家同龄的姑娘都抬不起头直至今日,才会有这样绵长的憎恨:“不知可有婚事,哀家听闻你同宋家婚约已然作罢,今日见你又十分喜爱,不晓得你愿不愿嫁进姜家做姜家妇。”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姜家子侄是个什么德行,嫁进姜家无异于跳进火坑,但她就是渴望着让宋行云的女儿一世倒霉,一世不顺,而她这句话刚出口,就惹得原本唯唯诺诺不敢对沈馥有所惦记的姜家二世祖重新壮起胆气,而楚淮月,也因此脸色大变。 第八十五章 乱点的鸳鸯谱 http://.biquxs.info/

“回禀母后,姜家已同北疆王定下婚事,就是梓童身侧那位楚家的姑娘,当着她的面,您也不好太疼宠藏珠这丫头,这妮子刚在中秋弄坏差事,如今还是待罪之身,怎么好胡乱指婚?” 眼见着太后一番话把一众小辈都给折腾的心思浮动,皇帝急忙开口堵住太后话头,这会儿他倒在庆幸,姜后提早定下的婚事如今可算是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这位并非自己生母的母后做些什么,也绕不过这个借口。 果不其然,太后听见皇帝这样开口,登时脸色就不太好看,算计落空,偏偏又是自己本家人干的好事,也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姜后,姜后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这档口,阿斯兰却有别的想法,他的视线落在太后与姜后身上,唇角带上令沈郁神魂颠倒的笑:“太后娘娘,小王倒是想求娶沈家娘子,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蔺赦跟沈馥都万万没有想到,阿斯兰居然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这对小鸳鸯立马就有些坐不住,尤其是蔺赦,他刚跟阿斯兰演武场打过一架,此刻更是不待见对方,但太后可不这样想,于京城女子看来,远嫁塞外无疑是辛苦的事,哪怕阿斯兰生的举世无双的好看,却也改不了他出身西域的事实,这般想过,太后脸上登时笑开了花:“沈家的姑娘的确是个有福气的,既然王子殿下都这样说,哀家自然也要成人之美,皇帝,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你看如何。” “沈家这丫头的婚事也不好如此定下,一来她是宋家嫡亲的表姑娘,二来她也是沈家嫡长女,究竟如何还是要问过沈宋两家的意思,更何况如今中秋之事悬而未决,倘若不能查清,有罪者反得好姻缘,怕也无法服众。” 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一言定沈馥姻缘,却被皇帝三言两语就给拆打回去,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沈家的事还好说,但想要宋家答应,却是万万不可能。 这番话虽然打回太后赐婚念头,但钦天监正与天子对视一眼,显得颇为苦涩无奈,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把中秋节的事折腾的有些眉目,如今看这样子,怕是不能轻易给这妮子清白,否则到时候赐婚旨意发出,可是没谁能违背。 阿斯兰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落空,他倒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陪着太后又客套几句,不得不说,有副好皮囊,的确在某些时候格外有用,守寡多年的太后也给他哄得眉开眼笑,临走前,这家伙倒还不忘亲近沈馥:“咱们来日方长,你可别太早同这蔺家的九公子有什么夫妻之实。” 这话说的颇为轻佻,惹得沈馥暗自剐他几眼,明摆着不待见他,而阿斯兰走后,皇家这些没什么血脉亲缘的人们,也就失去逢场作戏的兴致,早早的就散开,各自回宫不提。 “姑姑,长春宫那个狐媚子可是要把人逼死才算完事!” 太后回宫,闲置许久的慈宁宫自然也就这样给用起来,于姜后而言,太后这个比她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姑,是自己最大的靠山,于是刚刚入夜,她就带着宫婢上门去找太后诉苦,太后却也不急着什么,只是慢条斯理由着小宫女伺候自己卸妆梳洗,等到姜后吐完苦水,她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不过是个妾室,你惶急什么?” 她这话说的姜后满脸苦涩,倘若只是个妾室自然好处理,可这个妾室背后是国公府,是天子的宠爱,她这个皇后失却帝心,有些时候当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尤其是尚仪局的那些事,格外让她记恨。 “姑母,那可是宋行云的女儿,况且侄女听说,北疆王已经见过她,虽说如今北疆王夫妇鹣鲽情深,但万一有什么事,您可怎么办才好?” 姜后专挑太后的痛处下手,桩桩件件陈年往事乃至太后最痛心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都被姜后提起,她握着茶盏的手逐渐着力捏紧,额头隐约有血脉跳动,明摆着是动了怒火,姜后不以为意,仍旧伤口上撒盐:“北疆王情深义重,沈家那个妮子又长的格外像宋行云,倘若两人见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也未可知。” 她似是嫌弃刺激太后刺激的还不够过分,抿口茶水又不紧不慢的再次开口:“更何况楚家丫头已经有咱们姜家的孩子,日后必定是要做姜家妇的,但中秋宴会的事儿,姑母您应该也有所耳闻,楚家的丫头都被陛下那般呵斥,沈家的狐媚子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禁足,这般偏心,明摆着是只把她一个人当人看,倘若淑妃再得势,您久在宫中,定是比我清楚会有什么事的。” 太后再也端不住稳重端庄,但见她面色阴沉下来,手中茶盏狠狠砸在桌上发出哐啷动静,满面阴郁不满,饶是姜后,这档口也不敢触太后霉头,却仍旧硬着头皮再坑沈馥:“虽说咱们姜家的婚事,正妻已定,但北疆王什么地位,那宋行云的夫君什么地位,让她女儿做个妾,也不委屈。” 这话不可谓不狠毒,一位侍郎嫡长女,给皇子做妾都算低嫁,她姜家二世祖说到底也是个纨绔,世家公子,又没功名傍身,真是要多折辱人有多折辱人。 但太后姜后这两位姜家女子恨宋行云入骨,如何看的惯宋行云的血脉顺遂成亲出嫁,当时跟宋家的婚约,姜后都要想着法子拆散,更别说如今这个情景,然而这些话虽然令太后为之心动并打算付诸实践,却仍旧不忘敲打姜后,她阴鸷视线在白鱼脸上扫过,冷笑出声:“你也安分点,这个叫白鱼的阉人,别给宋家那位看见,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年轻时候你惦记宋肇也就罢了,如今小四都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你别胡闹,尽快的挑好人家的姑娘给小四做正妻,有些心思趁早歇了。” 姜后的脸色骤然惨白起来,谁还没个少女怀春的时候,更何况君子如玉打马游街,那份风华意气,在当初那个年岁,有几个姑娘能不真心艳羡爱慕,她深知自己这个姑姑,也是婆母,心里也有一直求而不得的人,但她不能说,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谨遵母后懿旨。” 她只能卑恭谦逊的低头,向这位年轻的婆婆叩头谢恩,半点多余言语也不敢有,太后无心再拿她泄愤,挥挥手也就把人放出慈宁宫,宫中报更的声音在黑夜里远远的荡漾开,把一池静水般的夜搅.弄出不同的滋味,就像太后回宫,将后宫也变得风云动荡起来。 既然太后回宫,姜后就颇为自觉的将主理六宫的权利全部交出来,淑妃天天一大早的就去慈宁宫请安,就连乔尚仪都没能逃过被太后磋磨的劫难,最为要命的是,那天明明在演武场上已经被搁置的姜家婚事,眼见着又要再次落到沈馥头上。 “姑娘,这可怎么好,太后的心也忒毒,姜家祸害个楚淮月还不够,怎么又盯上您?” 淑妃不在,沈馥自然也就没那个随时进出长春宫的权利,于她而言其实也不算什么,反倒清净,只是为难的事情在于这些日子里后宫流言四起,都在说她要嫁给姜家二世祖做妾,是谁传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但正是因为是慈宁宫搞得幺蛾子,淑妃也不好动手做什么,稍稍这椿事只在后宫里头打转,前朝半点不知道,因而这么这日子,沈馥竟也没有看见自家舅舅,此刻松亭就止不住的担心。 莫说松亭担心的不得了,就是芳主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开口想说什么,沈馥刺绣的手稍稍停顿,抬起打断她们两个人的话头,又示意松亭奉茶,润喉后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要这么赶尽杀绝我也没法子,你们寻个机会去宋家送信,先前乌鸦的训练你们也辛苦,如今是用你们的时候,还有,盯着九殿下,别让他乱来。” 话要说完,她还不忘惦记着蔺赦,虽然她也知道皇子没有简单的,但是蔺赦终究是不同的,哪怕她亲自跟他做过对手,这辈子,他是她的心上人,如何看重都不为过。 松亭芳主两个人对视一眼,抿着嘴促狭微笑,身为沈馥的人,自然是希望沈馥过的好,如今太后这样恶毒过分,她们也担惊受怕,如今看自家姑娘这般临危不惧,她们心下免不了欢喜。 “沈娘子……” 芳主松亭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进长春宫来拜访,倒也不是别的谁,是阿斯兰带着中原的仆从进门,他也没穿西域服饰,只是中原衣裳,金色头发被玉冠束起,倒有几分中原男子的风流气概,沈馥也不怎么搭理他,就让不相熟婢子给他奉茶,完事之后两个人也不说话,沈馥安静刺绣,就这么晾着阿斯兰。 “……沈娘子?” 阿斯兰还是忍不住开口,论养气功夫,他实在是比不过沈馥这个多过一辈子的人,登时就破功,沈馥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悠哉悠哉,又乜斜着眼看他,好半晌,才悠然开口:“王子殿下有什么事就直说,臣女愚笨的不行,实在是猜不到,倘若殿下没什么事,大可以就此离开。” 第八十六章 婚事又变 http://.biquxs.info/

“沈娘子,我已经同贵天子说过,倘若你有空,我们是可以一同出宫走走的,今日前朝正休沐,你可以去宋家走一遭。” 沈馥刺绣的动作稍稍停下,她眼皮一抬,心中将如今宫中诸多势力捋过,将针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衣摆上,不紧不慢开口道:“然后王子殿下您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就是想告诉坤宁宫慈宁宫的人,您要带我出宫,还是如何?” 说到底她不愿意跟阿斯兰一起出宫做事,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自己出宫看看蔺赦,倘若跟阿斯兰一道出宫,必定不会被放去军营,这才想着打发阿斯兰,然而她的的确确低估阿斯兰的脸皮厚度。 “这事儿简单,你稍等。” 但见那跟着阿斯兰的侍从背着个包袱与阿斯兰转进偏殿,松亭芳主不在身边,沈馥也没个得力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斯兰消失在视线里头,却也不好随意打探,未知的事情永远是最吸引人的,阿斯兰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事无疑令沈馥好奇心极重,好在阿斯兰倒也没处理多久,就翩翩从偏殿走出,彼时沈馥正在喝茶,冷不防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她倒也不是不知道阿斯兰做事定然跟中原人不同,却万万没想到阿斯兰居然换了身女装出来,那头灿若朝阳的金发高高挽做云鬓,金钗华美,满头珠翠,团扇半遮面,双瞳含情凝睇,饶是沈馥都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 “如何?” 也不知道阿斯兰用的是什么法子,原本显得过分蛊惑人心的嗓音此刻听着完全是女儿家的声响,他带笑去问沈馥,沈馥哑口无言:连最后一个借口都给阿斯兰这么处理,她倘若想出宫,还有什么理由不带阿斯兰呢? “好吧…但你在路上不可乱来,不然以王子殿下这副容貌,怕是要惹出大事。” 两个人又咕咕哝哝好一阵,才收拾清楚往宫外去,阿斯兰既然穿着女装,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骑马,如今沈馥又是所谓的待罪之身,虽然有天子帮忙允许出宫,想要瞒住坤宁宫慈宁宫的视线也只能一切从简,于是沈馥与阿斯兰两个人就只能乘着同一车辇,向宫外宋家缓缓而去。 “也不晓得藏珠如今在后宫过得怎样,中秋节那件事以后,宫中就不让命妇进宫些是好是坏,也没个准头……” 再说长宁街上的宋家,宋夫人刚刚把来给宋衿说亲的媒婆送走,就长吁短叹起来,宋家的家风颇好,从不肯轻易纳妾,宋衿又是这代宋家的独苗苗,学宫中的天之骄子,从沈、宋两家婚约告吹开始,上宋家门的媒婆几乎要把门槛踏破,宋夫人心知自己儿子惦记的事,自然从不肯松口。 但如今除却自己儿子,身在宫中不知情况的沈馥也令她颇为担心,而就在宋夫人叹气不止的时候,外头却有家仆踉跄着跑过来,看的宋夫人又是好生叹息:“出什么事情,怎么这样慌张?” “门口来位极为标致的小娘子,好似是西域出身,直说要见夫人您,那女子祸水般,郎君正好同她碰上!” 倘若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事关自己儿子宋衿,宋夫人就不由得担心起来,登时也顾不得什么家仆,急匆匆的就冲到门外,却看见美人如月,弯刀似雪,正正好同自己儿子对上,宋夫人视线拂过,正待开口,从车辇上下来的沈馥却令她喜极而泣:“舅母,好久不见。” 原本同阿斯兰刀剑相向的宋衿,也在此刻潸然泪下,阿斯兰见此,思绪飘飞到遥远的西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有些黯然神伤的将弯刀收起,颇为“婀娜多姿”的向宋夫人行礼,看的宋夫人眉角抽搐:“宋夫人,鄙人是西域阿斯兰,将沈娘子送来宋家。” 他没刻意变声,宋夫人自然听得出这位美人是个实打实的男儿身,虽然宋夫人对这种长相过分妖艳的男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人家毕竟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带来,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客气的邀请阿斯兰,实则赶人的开口:“有劳您走这一趟,咱们一家人有些话要说,只能委屈您自己喝喝茶。” 然而宋夫人实在是低估阿斯兰的脸皮厚度,阿斯兰也成功再次刷新沈馥认知,但见他捻扇微笑,毫不见外的施施然就这么迈进宋家大门,又刻意变声,颦笑风姿看的一群男人蠢蠢欲动:“那就多谢宋夫人啦。” 沈馥无言,也不敢同宋衿对上,只向宋夫人告饶,宋夫人心知如今这两个小辈处境尴尬,更兼今日沈馥心有旁人之事,她也不好再有什么破镜重圆的念头,只能将沈馥带进宋家,然而刚刚进门,沈馥所言,气的她登时就摔坏个脱胎白瓷汝窑盏,神色愤恨,就连宋衿,也是满脸恼怒。 “姜家欺人太甚!” 宋夫人接过仆人递来擦拭手指的手帕,面色不佳,宋衿更是如此,身为男子,他比谁都知道姜家那位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莫说女儿家对他避之不及,就算是生的稍稍好看点的男人,也时有被他骚扰之事发生,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长吐出口浊气,只恨自己尚无功名在身,无法为沈馥撑腰。 对于宋夫人的想法沈馥尚且能猜到些许,但对宋衿,沈馥始终不敢揣测乃至过多去想,只是柔顺的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正在门外闲逛的阿斯兰身上片刻,又很快收回:“这倒也没什么,但太后娘娘这些日子使唤着宫中姐姐妹妹们准备婚事,前朝一概不知,想来是要先斩后奏,因此才来寻舅母。” “这椿事你不用担心,舅母替你做主,待会儿咱们一道入宫,我倒要问问姜家大小两个泼妇,这事到底是什么章程。” 宋夫人安抚过沈馥,又看向自己儿子,只见宋衿眼巴巴的望着沈馥,明摆着就是想跟她好好说说话的样子,心知这件事必须在今日说清:“这样吧,你们兄妹两个已经很久没见,舅母去看看那位郎君,免得下人怠慢,烛照,好好照顾藏珠,别欺负人家。” 一句话就将宋衿跟沈馥的关系彻彻底底定义在兄妹,宋衿眼里期冀的光明灭闪烁,最后化作虚无,只是沉声应话,无奈,好像又有些认命:“好。” 等到厅堂中只剩下沈馥宋衿两人的时候,气氛陡然沉寂起来,并非相对无言,而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又收声,直至最后,才恍若隔世般同时出口:“还好吗?” 还没等沈馥再说什么,宋衿就好似害怕说不下去般,到豆子的把自己想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全部吐露:“软玉没能救回来我有责任,如今你同宥民的事我已经知道,无论如何,烛照哥哥始终是哥哥,倘若他欺负你,同我说。” 沈馥的眼泪骤然滚滚而落,宋家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不同,是两辈子辜负的情深义重,而宋衿更是如此,她怀揣着愧疚而来,本应被她道歉的人却在向她诉说着歉意,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来的更为让人鼻尖发酸的? 不会再有。 “烛照哥哥,你何苦如此。” 她哭泣着,这么些日子被姜后太后打压,在淑妃跟天子安抚下仍旧没能散尽的恐惧骤然奔涌而出,化作滚滚泪水打湿衣摆,看的宋衿心尖发疼,待要伸手替她拭泪,却又觉察到于理不合,只得僵在原地,然而就是这么瞬息之间的分神,就有澄黄身影如风,从他指尖轻飘夺走那方手帕:“你不敢?那我来。” “王子殿下,自重。” 沈馥并没有给对方得逞的念头。好在对方也没想着做什么小人,在心照不宣的退让之下,沈馥还是自己擦干眼泪,但宋衿对阿斯兰这种与中原迥然不同,在他看来极有可能会令沈馥难堪的事情,怎么能够容忍阿斯兰这般肆意妄为,登时就冷下脸,显得颇为愤怒:“这位郎君,男女有别,须知入乡随俗四字。” “我是西域苍狼殿下,在中原说什么入乡随俗。” 阿斯兰轻描淡写堵的宋衿有些说不出话,但他万万不可能愿意看着阿斯兰这样,骤然箭步上前就要去抢那方帕子,阿斯兰却早有准备,轻飘拧身就这么避开,一句话差点没把个宋衿气的发疯:“要解决沈娘子的事也简单,只要你们宋家答应让她嫁给我,那太后的打算,就是万事皆休。” 这话可算彻彻底底踩到宋衿的痛脚,龙有逆鳞狼有暗刺,这说的就是沈馥之于宋衿,阿斯兰这般轻飘态度无异于在宋衿雷区反复横跳,这让他如何能忍? 眼见着这两位剑拔弩张,沈馥颇为头疼,正要开口劝慰劝慰,偏偏这档口宋夫人又走进来,看着他俩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拉着沈馥往后头走,满脸不待见:“快走,四皇子殿下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风声,把姜家的二世祖也带过来,说什么上门提亲见亲戚,你快去躲躲,免得出什么事。” 一听这事儿,原先眼见着就要打起来的两位登时收下怒气,也不用宋夫人吩咐,宋衿径直就往门口走,阿斯兰也忙不迭跟上,明摆着要去拦人。 第八十七章 如何如何 http://.biquxs.info/

沈馥才匆匆忙忙的转进后院里头,蔺殊就已经带着姜家那位进门,还没来得及问沈馥去向,先被男扮女装的阿斯兰慑的说不出话,中原女子大多以柔顺安静为美,阿斯兰出身西域,美的肆意张扬,此刻女装,莫说蔺殊,就是刚刚他跟沈馥刚下车的时候,连宋衿都因此晃神,更何况蔺殊同姜家二世祖这两个色中饿鬼呢? 阿斯兰精明入骨,如何看不出这两个男人的念头,却也不肯说明点破,只是捻着扇子,娇娇柔柔微笑,眉梢眼角尽是勾人风情,看的蔺殊两人垂涎欲滴,而宋衿见此,颇为无奈:真是头回看见男人把男人迷成这个样子的。 “不晓得四皇子殿下同姜家郎君来我宋家,有何贵干?倘若无事,家父不在,也就不便接待二位,还请二位尽快离开才是,免得遭到御史台弹劾,还请殿下三思。” 无奈归无奈,宋衿也没忘正事,正儿八经,乃至有些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蔺殊跟姜家那位败家子对视过后,蔺殊的脸上带出虚假的笑容,显得颇为令人厌恶:“自然是有的,太后娘娘有心令姜家与宋家交好,如今听闻应当被禁欲的沈家娘子到宋家,自然就打发我们二人前来看望,也算是奉旨,还望宋郎君快快请人出来相见。” 蔺殊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往宋家走,浑然没把宋衿可能拒绝的事放在心里,由他打头阵,姜家那位自然也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宋衿正要阻挠,蔺赦却皮笑肉不笑的:“我们两人奉旨前来,难不成宋小郎君你想要抗旨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奴家兰思,见过两位郎君,今日是奴家同宋郎君相亲的日子,里头都是些女眷,两位终究是外男,贸贸然这么进去,岂不是要坏奴家名声?还望殿下宽宥则个…” 抗旨的帽子下来,宋衿的确不大好接,好在阿斯兰就在旁边,风情万种那么一行礼,又刻意娇滴滴的,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他捻着团扇半遮面容,只露出姣好眉眼,宋衿却脸色不大好看:这算什么,谁败坏谁清誉? 蔺赦素来自诩怜香惜玉,这档口阿斯兰如此,听得他心头软成春水,但又不肯轻易放过沈馥,虽然他没让沈馥嫁给身边这个姜家死胖子的念头,却也惦记着趁这个机会将沈馥收入怀中,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娘子既然如此,我同姜家郎君自然不好擅自进门,只是这沈娘子就在此地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太后娘娘倘若怪罪下来…也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事情,娘子能否通融通融?” 阿斯兰笑容稍稍僵硬,他也没想到蔺殊居然如此死缠烂打,虽然他带沈馥出宫是走过御书房明路,但是他也知道中原这些弯弯绕绕,到时候慈宁宫跟御书房的旨意相悖,那些不怕死的言官必定要如何如何的念叨,说不准就要把矛头指向如今正在宋家后院避难的那个小丫头,这可如何是好? 连阿斯兰也没了法子,只能抿着嘴笑,却死活不肯让路,这档口除却宋衿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自然也就不愿意去推推搡搡的,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眼见着时间逐渐消磨,蔺殊也没什么耐心,沉着脸就要上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宋夫人却突然从后头走来:“既然四皇子执意如此,我宋家说到底是臣子,也不敢说什么,还请殿下入府。” 宋衿深知自己的娘亲有多么疼爱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位女子,所以对于宋夫人的安排并无异意,但阿斯兰不同,他没有尝试着相信任何人的习惯,此刻看见宋夫人这样,登时就急匆匆的想要上前阻挠,却偏偏被宋衿一把拽回怀里,在外人眼里,宋衿与阿斯兰颇为亲昵的低头耳语:“相信我娘亲。” 蔺殊看见这个样子,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对于沈馥身边最为在意的两个人,就是蔺赦跟眼前这位宋家的郎君,毕竟也是跟那个沈家娘子有过婚约的男人,但不论如何,如今看来,这是已经移情别恋,既然有如此美人陪着对方,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 而宋夫人看见宋衿这个样子也是心头暗自吃惊,脸上神情却毫不改变,仍旧领着蔺殊跟姜家的二世祖往宋家后院里头走,等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以后,宋衿才彻底松开阿斯兰,此刻阿斯兰脸上满是阴沉愤怒,像是嗜血的豹子:“倘若她因此有什么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们宋家。” 宋衿不以为然,不过片刻,后头又突然窜出来个小厮打扮的姑娘,正是沈馥,两个男人这才各自收起情绪,上前就要问候,然而沈馥一句话差点没把个阿斯兰气死:“烛照哥哥,咱们快些走,这时候还来得及去军营看看九殿下,待会儿我再同舅母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阿斯兰气的咬牙切齿,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都有几分扭曲,他这会儿十分想要当众质问沈馥:是他把她带出宫的,怎么这时候就开始一心惦记着在军营里的那个男人?惦记那人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宋家的小白脸也得排在他前头? 这些话自然是不好说出口的,因而阿斯兰也只能气鼓鼓的暗自生闷气,倒像个气包包,沈馥心知今日自己能这般有惊无险,跟阿斯兰脱不了干系,于是也就存着点感激乃至安抚的心思缓缓开口:“殿下今日辛苦,回宫后亦有酬谢。” 这番话不管是不是画饼充饥,于阿斯兰而言都已经足够,他颇为自嘲的勾起唇角,有些哑然失笑,在西域,他就是最俊美彪悍的苍狼殿下,然而这才来中原多久,之前从不肯怜香惜玉的苍狼殿下,就已经成为中原女子一个安抚就能平复不满的存在。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中原女子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功夫? 阿斯兰这样想到,却也只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宋夫人已经将蔺殊跟姜家二世祖彻底留在宋家,反正就是说沈馥不在,又含糊其辞,导致这两位想走,又怕沈馥仍在宋家。 一时间,这两位抽不开身,沈馥阿斯兰以及宋衿三人就收拾着往蔺赦军营去,一路上,宋衿跟阿斯兰那是互相看不顺眼,沈馥也懒得帮着调解,反正她同阿斯兰,不过是萍水相逢,犯不着替他说话还是如何。 于是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的情况下,三个人也就到了军营,还没进门,操练的动静就震耳欲聋,沈馥尚且不知道这意味什么,阿斯兰跟宋衿都是脸色稍变,尤其是宋衿,视线登时就落在阿斯兰身上:“军营重地,西域来的殿下想来是不方便入内的。” 这句话自然是出于他自己的考量,除却为国着想,还有就是不愿意接下来就三人行,哪怕藏珠见到九殿下就没自己的位置,但至少有段时间是可以两人同行,不必带个拖油瓶,而阿斯兰也因此被哽住,从身份上来说,西域是敌人,他的确没有进军营的理由,而宋衿这句话也点醒沈馥。 倘若她冒冒失失把阿斯兰带进军营出事,那有什么事的话,蔺赦怎么办? 蔺赦在她的心里的份量终究远远超过阿斯兰,但阿斯兰又是把她带出来的人,于是三个人陷入僵持,沈馥不好开口,而阿斯兰心里虽然知道自己不方便跟进去,却仍旧不愿意放弃沈馥,只能这样缄默着。 好在很快就有人出声打破沉寂:“来者是谁?” 是蔺赦的声音,沈馥连忙掀开车帘探头去看,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碰撞出惊喜欢快的火花,宋衿跟阿斯兰都是面色黯然,他们两个终究不是蔺赦,也不是沈馥的心上人。 蔺赦看见沈馥惊喜不已,却也没忘记如今沈馥应当被禁足,能出宫必定是有些门道,因而也不大声,只小心翼翼伸手将沈馥从车上接下,又看见宋衿,等到他的视线落在阿斯兰身上的时候,不由得疑惑:“这位娘子是哪来的?” 这可就再次戳到阿斯兰恶趣味的点上,这家伙再次捻着团扇,娇滴滴的:“奴家兰思,是宋家郎君的未婚妻子,今日陪着沈娘子前来,是想见见世面的,不晓得九殿下能行方便不能。” 他可真是越说越离谱,刚刚还只是跟蔺殊讲他是跟宋衿相亲,这时候就敢说身有婚约,宋衿又气又急,登时就要开口戳破,阿斯兰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团扇一摆,不轻不重的搭在他唇上,顺势还丢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宋郎…” 然而阿斯兰却忘记身边还有个沈馥,眼见着宋衿这么给他欺负,沈馥哪里看的下去,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阿斯兰,孰轻孰重,沈馥当然分的清楚。 “别搭理他,他是阿斯兰。” 这话刚刚出口,阿斯兰就有些气急败坏,这算什么,当着自己敌人的面给戳穿自个儿男扮女装的事? 果不其然,蔺赦一听,忍俊不禁的笑出声,眼里满是促狭,看的阿斯兰眉头一跳,心道不好,想要再说什么解释的时候,蔺赦却已经开口:“原来苍狼殿下,竟也有这般百媚千娇的时候。” 第八十八章 商议 http://.biquxs.info/

阿斯兰脸色发黑,也就没了捉弄蔺赦与宋衿的心思,那柄团扇给他随意丢开,看着漂亮纤细的手重新握住弯刀,他的视线落在蔺赦身上,以退为进,恢复男儿声音道:“这些事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放我进你们军营看一看?” 蔺赦这档口精明得不能再精明,如今阿斯兰还身着女装,这可就是现成的、送到他手里的把柄,但见蔺赦握着长枪转过一圈,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斯兰,不紧不慢开口:“胆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军里多有人见过殿下真容,以男子身份进去,怕是要惹起营啸,但若是殿下以…” 他的手指点在自己嘴唇上,露出狐狸般精明的微笑,过分昳丽精致的面容此刻像朵开在日光下的优昙,看的人目眩神迷,带着点诱惑意味,他缓慢而轻佻的再次开口:“倘若你肯女装入营,万事无忧。” 阿斯兰有千种手段,在对上蔺赦这时候捏着他把柄的状况下,也无可奈何,他愤恨的目光落在沈馥身上,一时间有些放弃沈馥,就这么打道回府的念头,但是心间突然浮现出那天沈馥女冠打扮,清俊秀美的姿态,还有同沈馥相处时被沈馥勾起的心思,那点打道回府的心思骤然烟消云散:“既然九殿下这样盛情邀请,我岂有不从之理,女装陪佳人入营,甚好。” 说到底阿斯兰跟蔺赦争斗许久,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有本事将蔺赦哽的无语,沈馥也是颇为无奈的抬头去看阿斯兰,深有束手无策之感:他们两个人争斗也就算了,带上她来说事,算什么? 宋衿不参与这两个人的争斗,只是沉默无言的下车,立在沈馥身边,恰恰好把沈馥保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无声但可靠,而阿斯兰跟蔺赦两个人互相不肯低头的对视过,阿斯兰才提着裙摆下车,四个人就这么向军营里走去,至于蔺赦因为对宋衿的愧疚而不敢同宋衿搭话,则是另一回事。 “将军!” 这是沈馥头回来军营,两辈子第一次,上辈子蔺殊手中虽然也有兵权,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沈馥接触这些,生怕沈馥背后算计他,哪怕沈馥根本没那个念头,然而蔺赦终究是不同的,众目睽睽之下,沈馥被他牵着走到瞭鹰台。 声浪织连成片欢呼着将军二字,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人牵住,沈馥下意识就想抽离自己的手,却被蔺赦紧紧攥住,阿斯兰想要上前并肩,他不甘心看着这两个人如此,他想要沈馥身边有自己的位置,然而他却被宋衿抓住:“不可以。” 简介明了的三个字,阿斯兰回头去看,却看见宋衿已经红了眼睛,却仍旧死死的抓住他,不肯让别人打扰沈馥的幸福,这个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阿斯兰的心头萌芽,却转瞬即逝,让他抓不住。 军中人都是开朗惯的,也知道蔺赦同沈馥的传闻,准确的说是知道事实,此刻看着他们的将军牵着个人立在瞭鹰台那般重要的地方,一群人精哪里还有不清楚的?登时就再次齐刷刷开口:“将军夫人!” 沈馥的脸瞬间红透,像是煮熟的虾子,看的蔺赦颇为好笑,却也知道她脸皮薄,于是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抱在怀里遮住眼睛,欲盖弥彰:“乖,现在他们看不见,可以不用害羞的。” 好闻的百濯香扑面而来,沈馥连耳朵都红透,底下的兵油子看见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心里没数,又是好一阵嬉笑,蔺赦把自己的心上人藏在怀里,示意下头那些将军安静下来,又示意阿斯兰上前,朗声到:“今日还有娇客来,宋家郎君同他未婚妻子也在,你们收着点,别唐突美人。” 宋衿涨的脸色泛红,开口就要打断蔺赦胡说八道,这档口却突然有风吹拂,弄的阿斯兰衣袂飘拂,恍若仕女脱胎,看的下头那群大老爷们都直了眼睛,沈馥好不容易从蔺赦怀里挣扎出来,刚好又看见这些事,不由得无奈:都是男人看男人,怎么就能这样。 不过胡闹归胡闹,该如何说正事还是要说的,蔺赦折腾完阿斯兰,也就不过分为难,领着三个人走进营帐,阿斯兰皮笑肉不笑,颇有想收拾蔺赦的动静,但偏偏身在蔺赦军中,就算他有天大的念头也不敢施展,宋衿顾全大局,虽说对于蔺赦今日行径有些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三言两语的就将太后的念头说清,蔺赦的脸色越发阴沉,等到宋衿说完,他的脸几乎黑成碳。 “她原先就不待见我母子,如今明知她家子侄不堪,还还敢如此,当真以为她天下最大不成?” 蔺赦倒也没说什么过分恼怒的事,只是带着点陈述意味说明,沈馥不轻易开口,只是等蔺赦说完,才缓声劝慰:“舅母已经答应入宫,这件事尚有转机,只是中秋那晚的罪是个什么处理法子,陛下也在为难,今日出宫见你,倒也不是要你因此大动肝火,只是想着见上一面,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在她眼里,蔺赦始终是蔺赦,征战沙场的雄鹰没有必要为莺莺燕燕的琐碎事动心思,这跟她不愿意拖宋家掺和沈家那潭浑水的心相似又不同,亲情与爱情,说到底泾渭分明,而她这般,又刺痛宋衿心思,他有些黯然的低头,不再说话,但阿斯兰侵略如火,却压根儿不管这些,哪怕在蔺赦面前,他仍旧开口就来:“其实也好解决,你松手,让沈娘子同我成亲,不就没这些事?” 这话硬生生把个蔺赦气笑,登时就挥拳要动手,不得不说,他同阿斯兰之间当真是冤家路窄,碰在一块儿准没好事,好在宋衿沈馥两个人都在场,一个拉着蔺赦,一个拽着阿斯兰,好歹没闹得鸡飞狗跳,但蔺赦仍旧是看不惯阿斯兰,也不搭理他,只向着沈馥说话:“这件事我会想法子,倘或她们实在逼得紧,我就去求父皇赐婚,她姜家要是不想落个外戚名头,想来就不会连皇子妻都要动手争抢。” “你这话说得好笑,那位圣母皇太后难道不知道你同沈娘子的事?人家摆明就是要抢你土地放牧牛羊,哪怕多个婚约,又能有什么?幼稚。” 开口讽刺的正是阿斯兰,他这会儿虽然穿着女装却仍旧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露出一截白嫩肌肤,颇为流里流气,脸上更满是对蔺赦的不屑,蔺赦闻言,立马就想开口讽刺,然而转念思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是实话,他同藏珠之事在宫中也算人尽皆知,偏偏坤宁宫慈宁宫那两位就要如此行事,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求婚,又能如何? 这件事的商讨骤然陷入僵持,要沈馥嫁给阿斯兰,在座的几人除却阿斯兰,没有人愿意,但除此之外,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阿斯兰又要开口让沈馥下嫁,却突然想到自己接二连三被拒绝的事,到嘴边的话打个转,又给他咽下去。 宋衿的眉头紧皱显示出十二分的不乐意,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笃笃笃的沉闷响声回荡在营帐里,好半晌,他才带着杀伐之意,沙哑开口:“捧杀姜家那位吧,此事颇为阴狠,倘若可行,他此生娶个门当户对女子进门,想来无望。” 沈馥清楚,他并不知道楚淮月跟姜家的事,因此才会这样开口,但也足见宋衿将要说出口的事,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她再次沉默,两世为人,她比谁都清楚宋衿本性纯善,不会轻易伤人,但如今他却能为她说出这种话,背后深藏的情意一清二楚,却说到底被她辜负。 而她也并没有解决的办法,一心只能给一人,她没有多余的男女情爱分给宋衿,只能辜负。 “说来也简单,倘若姜家彻底断子绝孙,姜家那位二世祖成个废人,他哪来的脸面迎娶藏珠?再者,太后自身行事嚣张跋扈,更遑论姜家其余家奴之属,将小事化大,再令言官皆知,断太后权谋,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宋衿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神情,却不紧不慢将绝户计吐露,姜家如今没有多余的男子,可以说如今的姜家就靠着太后皇后两人维持荣华富贵,倘若太后倒台,虽说性命无虞,但姜家必定是树倒猢狲散,这事的确过分阴狠,连阿斯兰看宋衿的目光里,都带出些显而易见的忌惮。 “至于如何行事,还需麻烦苍狼殿下您,否则这椿算计,是怎么也落不到实处的,不知殿下可否答应?” 察觉到阿斯兰的视线,宋衿微微一笑,又从人畜无害实则伤人颇深的曼陀罗,变成只将算计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的狐狸,同阿斯兰目光相接的瞬间,阿斯兰只觉像是被蝮蛇盯上,令人毛骨悚然,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同情姜家那群人起来。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几位。 虽然他心里惴惴不安着,在提醒他宋衿的询问无异于是诱人自投罗网的东西,却仍旧忍不住想要答应,也许是因为远离西域,已经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所以他才敢这样行事,答应的干脆而利落。 “固所愿也。” 第八十九章 张开的网 http://.biquxs.info/

新历十二年,立冬,正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腊梅花开放在寒风中,有些瑟瑟,许是今年太冷,雪也下的太大,竟压断腊梅好几枝,这些花枝子,宫里花房是不在乎的,因为要奉给贵人们的花,必须品相上乘,于是人来人往的,那些花枝就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只剩下幽冷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但无所事事的宫人总是会惦记着它们,于是这些零落着的花枝,跟它们那些幸存的、仍旧繁华的同类一起,清供在瓶子里。 只是一个登堂入室,一个已经彻底失去原有的荣光。 因为有宋夫人入宫周旋,所以太后想要压着沈馥嫁给姜家那位做妾的事也就被无限期的拖慢,但很明显的,太后最近的耐心越来越少,立冬本来是进补修养的好日子,姜后却被急匆匆的召进慈宁宫,跪在她许久未曾跪过的丹墀下,看着那道珠帘后隐约动怒的面容,接受训斥。 太后恼怒的声音从殿内飞出,狠狠地砸在姜后耳朵里,先时还好,只不过是责备姜后母仪天下,却连个命妇都拿捏不住,听这种话,姜后也就笑笑,并不反驳,她也清楚,自己这位姑姑婆母,有些站着说话腰不疼,宋家的命妇,从开国至今,就没个皇后能拿捏的住,人家像是铁蒺藜,握着手疼。 “如今你真是越发不长进,明知那独苗苗离不得女人,今年采选来的良家女,足足遭劫三回,婚事也罢,这椿事也罢,你做个皇后竟这般糊涂,甚么事都管不住?” 要说这椿事也责在姜后头上,那是天大的委屈冤枉,这些日子也不知淑妃发什么疯,尚仪局闹将起来,后宫早就是拆东补西的局面,她做个皇后,稳住后宫都难,更遑论那私下采选女子的事,因而太后说破这椿,姜后才讶异惊诧:“这椿事臣妾的确不知,往年不都是走的咱们姜家那条独占的路子,是何处不长眼的贼匪,连姜家的路也敢抢?” 言及此处,太后更是恨得银牙欲碎,但这恨意却非无源,只是当年姜家鼎盛之时,手握兵权,自然没甚么大胆贼人觊觎姜家事,但为宋家那短命姑娘,姜家伤筋动骨的,如今就剩下个独苗苗,哪来的兵将,往年还不觉有什么,今朝遇贼,自然是伤口上撒盐的痛,那独苗子在跟前闹腾不休的事又浮现心头,直惹得个太后头疼欲裂:“你说是为甚么,又是哪来的贱胚贼人敢动咱们姜家?还不是如今姜家式微!你身为姜家女,如今又是母仪天下的身份,再不快些敦促着宋家做个登天梯,日后有苦头吃!” 她说这话时,手中瓷盏就给掷在地上,热气腾腾化开大片白雪,露出下头黝黑的地面来,这番怒气如雷霆,姜后有心顶嘴也不敢再说,只叩首,又言语,颇有些讨巧意味:“如今匪患是一时半会儿的除不去,采选女子也不必从各地来,不若就近取水救火,在这京畿之地选些没名分的好女子,上下打点打点,也就罢了。” 太后无心再管,只觉烦闷,听姜后建议却也不曾细想,心烦至极,随意打发个嬷嬷,将姜后送出宫去,今日这番立规矩,才算了事罢休。 然而宫里本就是四处透风的大笼子,更何况姜后虽把持六宫多年,却仍旧没能扳倒淑妃,这些日子里,淑妃又有些春风得意的动静,于是慈宁宫里头这椿好似闹剧的事儿,还没等姜后回到坤宁宫,就有嘴快手快的机灵孩子将消息送到长春宫,彼时淑妃正在修剪一枝过分繁茂的梅花枝子,银剪子极快,听罢那妮子回话,她登时就笑:“是个好孩子,倒也辛苦你,去领赏吧,日后自个儿谨慎些,没得受罪。” 这些时间她同皇后争斗,往年肆意自由养出的那股子张扬收敛不少,如今淑妃静美而内敛,倒像个深潭,越发令宫中人信服,待到打发走那通风报信的孩子,她才将手中剪子搁置下来,用宫人奉上的玫瑰花汁子掺出的洗手水净过手,又有人拿来细软锻布替她擦拭,这才往侧殿去找沈馥。 “姜家那两条长虫有些按捺不住,倒也是时候动手,你怎么还在绣?小九粗心大意的,这些东西素来不经用,待会儿要伤眼睛的,松亭,快快把你家姑娘的东西收起来,再唤你姐姐热热的烫酒来吃!” 但是等到淑妃走进偏殿的时候,那股子令人心惊肉跳的阴沉就骤然消失,她的笑容仍旧明艳,仍旧热热闹闹的拉着沈馥要吃酒议事,沈馥今日穿着身卷烟刻丝的石青褂子,未束发,衣摆碧波纹就在发丝下隐约,手下绣的是竹林访仙的手帕,淑妃一声令下,这点子东西就给松亭拿走,芳主又挑拣出一套豆蔻冻石的胭脂酒具,青梅酒热滚滚,烫的杯身变色,好似胭脂,这就是奇特之处。 “娘娘如何得知姜家的两位要动手脚,她们怎么这般不注意?” 沈馥酒量不佳,酒液稍稍过喉,就晕上脸来,脂艳容美,看的淑妃越发喜欢,那双象牙著夹口脆生生的冬笋片入嘴,鲜美滋味在嘴里咂摸够,她才挽了挽鬓发,却并不说实情,只顺着往下讲:“谁说不是,想来是那老虔婆自以为胜券在握,行事不顾旁人,这才走漏风声,但若不是她们姑侄二人这般肆意妄为,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姜家这样胆大,连采选良家女供自个儿享乐的事儿都做的出来,不过那姜家路给截断,如今坤宁宫那位狗急跳墙的,想对京畿女子下手,咱们也是时候做些什么。” 铜炉里头菜汤咕噜噜的响,鱼头煲出奶白色,沈馥的筷子分开鱼肉,露出里头鲜红软嫩,还未完全煲熟的部位,水汽氤氲,她唇角轻轻一牵,下筷如飞:“是时候动手吃肉,免得时间太久,肉给炖化,反而不美。” 这天晚上,京城偏僻处,那些个贫苦百姓居住的地方,无端不见十数名女子,连客栈中寄宿的貌美姑娘,都失踪不少。 “接下来呢?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按你们中原人说的,先下手为强?嘶…轻点,那群人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连我都给弄的手腕青紫,也实在是下手狠,其他的姑娘怕是更不好过。” 然而三天后,长春宫就进来只西域波斯猫,正是阿斯兰,他穿着女装,腕子上青紫勒痕看着颇为吓人,沈馥难得给他好脸色,亲自动手帮着上药,既然要活血化瘀自然就下手稍稍重,阿斯兰在沙场上挨过刀子的人,自然也不是受不住,就是故意要想沈馥说自己辛苦。 但沈馥仍旧不理他,手上药脂抹匀,极为干脆利落的让松亭芳主伺候着她洗手,铜盆里头水温正好,她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的,自个儿入宫也有一年,当初入宫的时候人人都同她说,入宫时间不会久,一年后也就能出来,但是如今这情况,倘若顺利呢,出宫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倘若不顺,怕是要搭上自己。 想到这里,她眉宇间拢上轻愁,却也没回头让阿斯兰看见,只是拭净手指上的水珠,头也不回:“你自己多加小心,虽然那些人必定打不过你,但双拳不敌四手,不论怎么说,小心为上。” 阿斯兰没有回话,只是长久的看着沈馥的背影,几不可闻的轻叹出声,也不说话,自己翻窗而出,奔向未知的地方,而与此同时,姜家二世祖也匆匆忙忙的往坤宁宫赶,却正巧在路上遇见蔺殊,两个人臭味相投,这样撞见,就不由得相视而笑,那姜家二世祖先开口:“表哥,我正要去找你,这些日子新来的那些货里头,有块熟玉,我不敢乱动,想来你会喜欢!” 姜家采选女子的事情,蔺殊是知道的,并且在同时也享受着那些女子,也就清楚姜家二世祖说的货是那些新来的女子,更清楚所谓的熟玉是见过的女子,不由得大为好奇:见过的女子,究竟是谁? 在好奇心的驱策下,蔺殊兴致勃勃的跟着姜家二世祖往天子特地分拨出来给姜家人居住的离宫赶去,而这个时候,阿斯兰也已经回来,两眼一闭,颇为纯熟的装出一副昏迷姿态,不消片刻,蔺殊就已经推门而入,看见阿斯兰的瞬间,饶是他见惯美人,也不由得为之惊艳,当日演武场上,他并没看清阿斯兰长的如何,只是知道那位西域的王子颇为俊美。 而阿斯兰他们为这件事又颇为费心,特地削眉点唇,此刻阿斯兰刻意装昏,越发显得安静娴美,看的蔺殊心头发痒,但他生性警惕,仍旧不忘开口询问眼前美人的来历:“这是哪里来的?她可是宋家那位的人,倘若给抓到,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要仔细,不要被人算计,听见没有?倘若出事,可是要祸害到一群人!” 姜家二世祖横行霸道成惯,压根儿不把宋家放在眼里,此刻捻着胡须颇为轻蔑的一笑,满脸的肥肉都颤抖起来,看的蔺殊一阵恶心,又因为眼前这头肥猪跟自己的关系不得不容忍,那姜家二世祖得意道:“这小娘子自己独身住在客栈,如今不见,天王老子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第九十章 请君入瓮 http://.biquxs.info/

“所以,表哥你安心享受就是。” 姜家的二世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拍拍蔺殊的肩膀,就打算转身离开,蔺殊却没想的这么简单,而是谨慎至极的不肯独自留下,跟着姜家那位一同走出房门,这两个人刚刚走出去,阿斯兰就骤然睁开双眼,视线凌厉看向房门,他万万没想到,祸害这些无辜女子的,除却姜家人,竟然还有这位中原四皇子。 他眼里的血锈色越发浓重,像是孤狼嗜血,他想到在西域,那些叔父伯父,还有所谓的“丞相”,对某些无辜子民做的事,素来认定自己死后必定要瞎阿鼻地狱的阿斯兰,此刻突然意识到,原来衣冠禽兽,才是最可怕的。 “殿下,宋家郎君派我来伺候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婢女突然推门而进,阿斯兰抬眼去看时,是个圆脸杏眼,生得颇为温柔可亲的女子,姿容也算娟秀,但额角碗大伤口,却硬生生破坏整张脸,阿斯兰生性多疑不肯轻易信人,哪怕眼前这位已经说破他的身份,他也不肯轻易开口回话。 那女子却也不急着做什么,只是将一卷地图递给阿斯兰,然后又深深下拜,向阿斯兰开口:“这是离宫的地图,殿下自己小心,在各处还有地道,有些先前被掳来的女子就藏在里头,倘若殿下要以身试险,这份地图会有用。” 她的额发碰到地面,隐约有些哽咽动静传出,惹来阿斯兰的瞩目,这位嗜血残杀的苍狼殿下,也拥有极为敏锐直觉,那是种极为玄妙幽微的感觉,此刻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子,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你可是同沈娘子有甚么关系?”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位女子并未因沈娘子三个字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旧如磐石般跪在阿斯兰面前,规规矩矩以奴婢身份叩头后,起身出门,对方这样稳重,阿斯兰这是什么都刺探不出来,只得放弃,拿过那卷地图开始仔细观看记忆,然而在门外,冬日的阳光下,那女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已经泪流满面。 “…娘子,软玉还活着。” 这声动静飘忽着没有给任何人听见,而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却又不速之客过来,令正在招待钦天监正的沈馥颇为措手不及,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样不讲规矩。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来人正是太后,钦天监正素来跟皇室的人不对付,连天子都不怎么跪拜的他,自然也就不跪太后,颐指气使惯了的太后也看不惯钦天监正,尤其是她要就从姜后那里得知沈馥如今还顶着个钦天监正关门弟子的名头后,怎么看钦天监正怎么不喜欢,因而两个人相看两厌,更何况她今天来长春宫,为的可是沈家这个小妮子。 “你也不必拘礼,快快起来,想来哀家有心让你嫁进我姜家的事情你应当已经知晓,如今又近年关,正是好时候,择日不如撞日,哀家今日前来,是想把你接到慈宁宫,今晚先圆房再说。”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沈馥一时间指尖发凉,她做许多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在这个时候弄先斩后奏这种事,如今她就算想要求援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淑妃不在,蔺赦在宫外,阿斯兰也以身犯险的在离宫,她应该如何是好? 日光投进偏殿,将太后裙摆上嚣张至极的金线凤凰照的熠熠生辉,令沈馥有些眼眶发疼,这个时候她深知,不管自己说什么,太后都有办法开口把她带走,更何况根本就不是商量来的,明摆着就是要生米煮成熟饭,否则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淑妃不在的时候来找她,倘若不是别有用心,沈馥都不愿相信,惶急之下,她的视线落在身边,钦天监正雪白的衣袍此刻就在她眼前,她不由得唇瓣开合,想要向对方求助,却心有灵犀般,钦天监正先开口:“太后娘娘,微臣以为,此事不可。” 钦天监正的开口有稍稍低头的苗头,好似孤鹤俯首,这就极大的取悦到太后不v可言说的权欲与虚荣心,虽然并不能因此影响太后的决定,但是她愿意因此多花些时间来作为奖励:“哦?不晓得爱卿有何见解,如今又近新年,应当皆是吉日,何来不可一说?” 钦天监正并没有用所谓凶吉来跟太后打太极的念头,只是一针见血的点破,令太后脸色颇为难看:“并非男才女貌,更不是天作之合,至于八字,更是天生的不合适,这样两位男女,如何能成亲?太后倘若为逞私欲而强结姻缘,恐遭天谴!” “你放肆!” 太后怒斥出口,登时就要唤来宫婢将钦天监正拖下去,再强行带走沈馥,但偏偏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携风而来:“母后!” 来人正是天子同淑妃两人,淑妃面色惊怒,几欲吃人,尤其是看向沈馥时,怒火更甚,妙目带恼,匆忙上前就挡在沈放鹿面前,诚然,太后是她的婆母,的确也不太好冒犯婆母将藏珠这个丫头扶起来,但是倘若这个婆母要当着她的面欺辱藏珠,是万万不能的,而淑妃这个行为,也令太后勃然大怒,两婆媳眼见着就像乌眼鸡似的要掐架,但天子可不管这些,先上前扶起淑妃,又示意沈馥起身,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惹怒太后:“皇帝,难不成你要不孝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更何况朕如今是天子,沈家与姜家的婚事,当日在演武场,母后就已经从朕这里得到答案,何苦逼迫藏珠,难不成非要朕以七出之条令言官弹劾不成?!” 天子此番大动肝火,着实是有些恼恨,莫说那些个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婢,就是太后都心胆震颤,不敢直视,作威作福许久,她几乎忘记,自己不是眼前这位真龙天子的生身母亲,更快忘记,她只是太后,却并不摄政,更没有什么强大的外戚可以依靠,能依赖的荣光,不过是眼前天子给予的东西,她不由得颓然跌坐,勉强撑扶木椅支撑身体,扶手上头雕花纹路将她掌心硌的生疼:“哀家也是为她好,如今姜家就那么根独苗苗,她嫁过来就是一家主母,有甚么不好的?哀家也知道,小九喜欢这姑娘,可是她只是个侍郎女儿,如何能得正妃之位?” 已经到这个时候,太后还想着遮掩楚淮月跟姜家的事情,甚至不惜口口声声说着是为沈馥好,然而她却忘记,当日演武场上,楚淮月跟姜家的婚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她如今这样开口,无疑是在亲自递上把柄,而天子本就跟这位圣母皇太后不对付,如何会放过她? “母后这话说的,当日演武场,金口玉言,北疆王家那位外甥女已经跟姜家有婚约,难不成您要委屈北疆王家那位楚淮月做妾?人家清白姑娘,并没什么过错,凭什么做妾?还请母后三思,亦或者是母后这些日子操心过分,这才糊涂,来人,把太后送回慈宁宫,好生修养,倘若病没好,也就不用把人放出来!” 这就是下禁足令的意思,太后本就因此险些唬破胆子,天子如此呵斥,更是令她怕的眼前发黑,阵阵目眩神迷,只觉眼前那件圆领杏黄龙袍上头的五爪金龙几乎就要腾飞而出,抓心掏肝,她又怕又惧,几年前姜家热血泼洒菜市口的景象再次浮上心头,满目血红,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只勉强扶着宫婢的手,如同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满脸惨白乃至大汗淋漓:“陛下何须如此动怒,儿女婚事在民间是后宅职责,皇帝如此行事,难道不怕万民耻笑不成?” 那双仍旧清澄明亮的眼此刻带着最后那点威势看向天子,如同气数将近的鹓雏,要最后高歌振翅,但在天子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天下人如何说朕,同母后无关,母后还是安心将养身子吧,沈家丫头的婚事,自然有宋家,有淑妃操心,姜家同她关系如何不用朕赘述,母后还是尽快歇心!” 话已经说到这里,太后也实在没有留下去的理由,慈宁宫的人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对着天子,谁也没有那个冒着杀头风险的勇气,纷纷敛息收声,扶着太后退出长春宫,而天子怒气未消,扬声唤人:“河清海晏,滚进来!” 他平日里对河清海晏颇为亲和,入宫一年,这还是沈馥头回看见天子这般动怒,河清海晏叉手躬身,颇为恭敬的进门,双双跪下叩头,等到他俩行礼完毕,天子余怒未消,登时就给长春宫下令:“从今天开始,掖庭局跟乌鸦,多多拨人过来,未经允许,不许放人入内,尤其是慈宁宫坤宁宫的人,你们两个怎么当差的?当初的恩情难不成全部白受?” 其实这跟河清海晏真没什么关系,就好像慈宁宫的人不会忤逆天子一样,河清海晏倘若不是必要,也不会选择跟太后对上,更何况谁能想到堂堂太后,这样不讲究,进门就想先斩后奏?因而沈馥双唇开合,就想劝说,天子却没好气瞪她:“你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真是随你娘亲的脾气?” 第九十一章 围杀 http://.biquxs.info/

沈馥哑口无言,只能乖乖低头听训,好在淑妃在这里,半劝半推的就把天子弄出长春宫,河清海晏劈头盖脸挨骂,也不说什么,等到天子带着那群侍卫离开,沈馥跟淑妃双双松气,淑妃却仍旧没有完全放松,而是柳眉皱紧,转头去问:“我知道你们两个绝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哪怕是慈宁宫那位,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进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河清海晏还没开口,钦天监正却已经提前出声,他那张过分年轻俊秀的脸此刻带着化不开的凝重,看的沈馥跟淑妃两个人也是心里紧张:“此事没这么简单,倘若不是有什么变故,太后万万不会做这种嚣张的事,淑妃娘娘,这些日子后宫究竟有什么事没有?如今正是冬日,又近年关,四处人手走动,倘若有什么事,当真是寻不到由头。” 他这样开口,淑妃不由得也开始细细捋过这些日子里后宫诸事,沈馥因为私下那椿针对姜家那椿事,心也是提到嗓子眼,等待着淑妃的答案,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时,淑妃缓慢而沉重的摇头:“本宫并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利,更何况只是管着尚仪局,姜后倘若要做什么,当真是难以琢磨,倘若可以,本宫想请监正算卦。” 淑妃向钦天监正发出请求,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钦天监正坚定的拒绝在所有人眼中他应该答应的事,那张稚嫩如同少年的脸此刻带着过分老成的坚毅:“此事不可违,沈家娘子相关诸事,天机繁复,不可探寻,还请娘娘自己小心,以备不时之需。” 他说完这些事,抬脚离开,不过眨眼时间,就已经不见踪迹,钦天监正既然不肯帮长春宫,在长春宫里头的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河清海晏倒是极快的就平复心情,河清先开口道:“娘娘明鉴,今日的确是奴婢突然有事,这才离长春宫去处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是几条人命,还是些良家女子,细细对过籍贯,都是咱们京畿人士。” “说来也巧,奴婢也是,那些个尸首偏偏也不丢在别的地方,就在宫墙外头,离宫门离的近,也不晓得是冬日里头天冷,还是死的不久,那些个可怜女子,还像活着般,也实在是没法子,下头那些孩子哪里敢自己处置?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可是京畿人命,天子脚下的祸事。” 淑妃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沈馥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两个人一明一暗,都是对京城治安有所了解的女子,尤其是沈馥,上辈子做过皇后的人,如何不知道越是临近年关,越是巡逻警惕,如何会有这种祸事发生?幕后黑手,当真是胆大包天! 这种认知像是乌云,沉沉的压在两个女子的心头,令沈馥有些喘不过气,她惴惴不安的担心着阿斯兰,如今风云变幻,阿斯兰身在龙潭虎穴,是否能够周全自己?虽然两个人交情不深,但阿斯兰说到底是为她涉险,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也是她害死的他。 这份担忧挥之不去,浓重的忧愁就这么展露在沈馥脸上,淑妃轻声细语安抚着她,沈馥虽说勉强微笑着应承淑妃,心里却在想着如何通知阿斯兰逃离离宫,在她看来,要处理姜家的方法总会有,但人命关天,她不愿意因此折损阿斯兰的性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长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阿斯兰并不知道,但是太后刚回到慈宁宫就把姜后叫来狠狠呵斥,那些个名贵的瓷器摔在姜后脚边,稀里哗啦的,瓷片飞溅,姜后只是面不改色的站在碎片溅飞的殿中,身边护着她的宫人早就遍体鳞伤,稀碎的血痕在那些宫人的脸上到处可见,稍微懦弱些的宫人已经眼泪汪汪,但姜后只是平静无比的看着状若疯癫的太后,等到这阵泄愤风暴稍稍平息,她才讥讽的掀起唇角:“姑母,注意身体,那对大小贱人都是短命鬼,您何苦如此。” “我何苦?我问你,倘若老九跟宋家结亲,皇帝那个本就偏的没边的心眼,能容得下有咱们姜家血脉的小四吗?更何况淑妃那个贱婢,成天的压着你打,你倒是好脾气,能忍得很,怎么如今你要继续忍下去?” “淑妃从来没有协理六宫,后宫还是在侄女手里,倘若要收拾她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只是得好好筹划筹划,上回宫中叛乱,本想借着前朝余孽的手处理掉淑妃同沈家丫头,却没想到老九来的比谁都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得旨意不可入宫,姑母,您那么着急做什么?如今您给禁足慈宁宫,也就只能赌一把试试看。” 姜后淡然的表情在明灭烛火下显得颇为吓人阴沉,直到这个时候,太后才惊诧发觉,原来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侄女,在面容上已经比自己显老许多,原本的满头青丝也藏着隐隐约约的白发,显得颇为苍老,太后有些被慑住,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责备自己这个侄女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愚蠢。 时间总是过的快,日头彻底沉入夜幕的时候,阿斯兰也开始他的正事,本来应该来到离宫享乐的蔺殊却出人意料的未曾到来,反而是姜家二世祖,将阿斯兰隔壁两间屋子的女子尽数拉走前去享乐,离宫寂静的吓人,只有远处丝竹动静顺风隐约飘来,带着女子的哭泣与哀嚎,当这些动静传进阿斯兰耳朵里的时候,他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弯刀,整个人身着夜行衣,像是只豹子,消失在夜色里。 而宫中,长春宫,淑妃担心着沈馥因为白天的事情受惊,匆匆忙忙给她炖煮安神用的汤水,盯着沈馥全部喝下,才心满意足的打发:“如今你也喝了汤,快快去休息,今日白日里那档子破事真是辛苦你,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你安心休息就好,松亭芳主,好好照顾姑娘,本宫明日再来。” 松亭芳主经历过在乌鸦里的训练,越发沉稳,尤其是松亭,原先十分跳脱的人,如今在那份跳脱下,也藏着深深的稳重,这会儿听淑妃这样吩咐,这两个人本来也是看中沈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沈馥心知这些日子宫里怕是要不安稳,不愿意就这么像个废人样被人照顾,正要挣扎着起身做什么,那碗安神汤里头却不晓得放进去什么东西,令她登时昏沉起来,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疲惫,等到她察觉不对的时候,淑妃已经拂袖离开。 “你们警惕些,今晚有大事。” 淑妃临走前只是丢下这么句轻飘飘的话,听得松亭芳主十分忐忑,然而仍旧还好的是,自己的姑娘睡得正好,这档口也没给吵醒,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安慰,在离宫的寂静,跟长春宫的紧张里,有阵不应该有的东风吹拂着人心里的野火火苗,令它骤然蓬勃,带出最大的光热,如同十八层地狱里的岩浆,倒腾着想要将某些人吞食殆尽。 “你们快走!” 离宫里头,阿斯兰过于顺风顺水的摸到地道,常年在草原搏杀养出的直觉令他心头深感忐忑,但人命就在眼前,他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的打开地道,就要带着那些苦命冲出去,凄冷的月光洒在路上,利刃入肉的声音,也分不出是谁一声闷哼,滚烫鲜血泼洒在白雪上,显得颇为吓人,血腥味慢慢的弥漫在空气中,与此同时,长春宫里也不安宁。 明明是冬日,但是不晓得怎么回事,四处的蛇虫鼠蚁纷纷躁动不说,不晓得什么时候,长春宫里头就多出大批刺客,人人手中握着竹管,长春宫里头的窗户纸都给捅破,明明宫里头动静大的吓人,却没有谁出来,唯有河清海晏领着各自养出的下属,缄默着立在庭院里。 “我还以为淑妃那个将门之后会出来对敌,没想到竟然也是名不副实,这样轻易就给撂倒,留下两个阉人来处理,当真是废物。” 河清海晏都不答话,这两位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只是沉默着向身后人发出进攻信号,兵刃相见的动静回响在长春宫,而长春宫外的侍卫已经尽数死亡,尚且温热的尸首躺在雪地上,鲜血冒着热气,从来不肯亲自下场动手的河清海晏两人,终于入场厮杀,他们像是幽灵,苍白枯瘦的手拂过对方脖颈的瞬间,就收割走生命。 诚然,对方人数占优,但在两人近乎单方面的屠杀下,这种优势以极其可怕的速度疯狂锐减,敌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脸上的黑布被鲜血打湿,变得沉重,他死死的盯着河清,嘶哑开口:“难不成苏轻雪的命你就不要吗!” 河清的动作骤然迟缓下来,苏轻雪不是别人,正是苏姑姑的闺名,这三个字已经有十数年没有被河清听见,然而这是生死之间,他只是稍稍晃神,就被对方一刀削中,好在海晏就在他身边,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的拉开河清,然而刀锋还是削去他鬓发一缕,海晏阴冷视线如附骨之疽般落在对方身上,阴森寒冷:“她有两只极为优秀的乌鸦保护,还轮不到你们染指!” 第九十二章 谁是猎物 http://.biquxs.info/

“外面怎么了?” 外头打打闹闹血花四溅,沈馥因为那碗安神汤的缘故睡得格外沉,等到她睡醒的时候,准确的说是被彻底吵醒的时候,长春宫的窗纸上已经布满血迹,浓重的血腥味随之传来,在黑夜里显得不祥至极,在呼吸里,溢满铁锈气息,刀光被雪色映照,明亮到刺眼,松亭芳主背对着她立在窗前,缄默而严肃,看着像是两株俊秀不老松,兵刃破风的声音不住传来,沈馥陷入沉默,她在想,为什么离长春宫并不远的御书房,在这种时候毫无反应,那位天子此刻在做什么? “姑娘,外头人多势众,您快跟着淑妃娘娘撤出去,再迟就走不出去了!快快跟着奴婢一起走!松亭芳主两位姑娘也快些,不要落在外面那些贼人手里,您们都是女儿家,不必在这里以身涉险,快快跟奴婢离开!” 沈馥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外头就已经冲进来个浑身浴血的人,直接冲过松亭芳主,就要拉着沈馥往外头走,几乎是瞬间,芳主手里的长剑果断而利落的将对方伸向沈馥的手拦下,过分锋锐的剑气甚至刺的沈馥有些面颊发疼,那人被芳主逼退,堪堪立在房中,颇为狼狈的看着沈馥主仆三人,似乎还想开口辩解,沈馥却骤然冷声:“淑妃身边人都晓得松亭芳主的跟脚,偏偏你不晓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松亭芳主,动手!” 那人脸上原本看着老实巴交的神情骤然阴狠起来,手中长剑毒蛇般刁钻的钉向松亭芳主两人,沈馥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踉跄着向后撤,芳主出剑沉稳,径直隔开对方攻势,松亭却藏匿暗处奔袭,来往之间,两人合作竟越发圆融如意,窗外争斗不休,屋子里头的动静并不小,河清海晏两人与敌阵缠斗,骤然听闻内里打斗声响,不由得心下焦急,手中动作也越发狠辣。 姜后立在坤宁宫的门口,远远眺望着,她没有让手下人对长春宫放火,明明是冬日,她穿的却少,白鱼颇为贴心的替她披上大氅,哪怕长春宫跟坤宁宫隔得远,仍旧有细微打斗动静从夜色里传来,白鱼跟姜后的手此刻握在一起,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伺候着的这位主子,在轻轻颤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兴奋乃至有些癫狂:“等长春宫里头那两个大小贱婢出事,这后宫,就不会再有人阻挠本宫,白鱼,到时候掖庭局就给你管,你多留心!” 事态还未平歇,姜后就已经是胜券在握的架势,白鱼心知不祥,待要开口相劝,又察觉不可如此,他有些自怨自艾的垂下眼帘,颇为自嘲的想到:“不过是个养在宫中顶替那位宋大人的太监,有什么资格开口劝说,倘若真要论身份,你白鱼难不成比得上赤乌不成?” 他正想到赤乌,赤乌就已经赤着脚快步跑来,在姜后看来,长春宫若干人等已经是围猎场中的猎物,此刻不过是垂死挣扎的事,但赤乌此刻面色惊慌,脸上还带着点血迹,刚跑到姜后面前,问安都来不及,就扑通跪在地上,凄惶道:“娘娘,大事不好,离宫有难,郎君,郎君他被人割头挂门呐娘娘!” 这个噩耗落在姜后耳朵里,好似惊雷炸响,打的她好半天回不过神,乃至踉跄着往后退,眼见着就要被门槛绊倒,白鱼眼疾手快搀扶,她却仍旧觉得身子发软,乃至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这般忙忙碌碌,不都是为自己姜家那根独苗苗费心费力,几乎熬干心血,此刻却是个人死如灯灭的场景,让她如何能应! 姜后双目赤红,好半晌说不出话,末了竟是抬起那双素日里被赤乌捧在手心伺候抚弄的双足,狠狠踹在赤乌肩头,把个赤乌踹的仰面摔倒,她仍旧没能平复心情,又惊又怒,兼有寒气入体,直将那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充满仇恨的目光重新落在长春宫的方向:“传本宫命令,长春宫里头,鸡犬不留!再去慈宁宫找太后娘娘,告诉她,为咱们姜家动心劳力的时候已经到了,那些个会武的人材莫要再藏着掖着!” “快去!” 随着她凄厉至极的动静,整个坤宁宫都活动起来,而此刻,长春宫里头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苏姑姑护着沈馥躲藏在屏风之后,松亭芳主经过乌鸦训练早就非同小可,那贼人早早的就被两人枭首不说,这两个妮子还冲进屋子外头的敌阵里好一阵冲杀,恰似虎入羊群,而河清海晏更是因此如虎添翼,侧殿同正殿之间的密道在此刻被打开,淑妃立在沈馥身后,温热柔软的手紧紧握着沈馥肩头,她的声音是沈馥从未听过的寒冷肃杀:“藏珠,你要记住今晚,日后流血的日子还很多,你要仔细!” 这是沈馥进宫以来第一次被淑妃这样嘱咐,在黑暗里,她只是乖顺的点头应承,并不顾及淑妃是否能看得见,窗外的喊杀声渐渐微弱下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更大的冲杀动静从坤宁宫方向传来,沈馥的脸色为之大变,她万万没想到,姜后居然还有援军,再考虑到如今人在深宫,这份力量是被姜后养在宫中的,沈馥就不由得齿端发冷,而淑妃却好似早有预见,此刻只是冷笑,仍旧不动。 外头肉体倒地死亡的声音越发密集,连在一起反而像是采收季节,过度成熟的柿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个时候被无限模糊,淑妃的声音再次传来,显得飘忽而欣慰:“陛下在离宫帮那位苍狼殿下,你们的计谋很不错,但还是太稚嫩,今晚的后宫只能考我们自己,藏珠。你也要记住,就算夫君深爱你,有些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走吧,去见见你应该看见的场面。” 淑妃的话无疑给沈馥吃下定心丸,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她能够知道,那位九五至尊如今还是现在她们背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淑妃也许并不在意帝心所向,但沈馥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偏向。还是秉持着要紧紧握在手中的念头,更为重要的事在于,她还需要借助帝心,去做很多事情,而关于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筹划被帝妃两人看破的事,也让她重新意识到。 原来平时看着憨态可掬的大胖蛇,露出獠牙与麟角后,仍旧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真龙。 但是淑妃可没有给沈馥感慨的念头与想法,她只是拉着沈馥走到门前,几近自杀般将木门尽数推开,寒风带着浓重到根本化不开的血腥气扑在沈馥脸上,几乎熏的她难以呼吸,然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还是此刻映入眼帘的事物,断肢残骸密布在并不小的院子里,借着月光,沈馥可以看见,除却敌人,更多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或者并未见过的人也已经死在这场厮杀里,火光在长春宫门口闪烁,姜后的脸阴沉着出现:“交出沈家丫头,本宫立即从长春宫撤兵。” 直到这个时候,姜后仍旧惦记着沈馥的性命,后宫里两个最是位高权重的女子此刻不施粉黛,箭拔弩张的对峙着,淑妃并没有回答姜后的话,只是坚定的将沈馥护在自己身后,这种态度无疑是种鲜明的拒绝,姜后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她也不再跟淑妃废话什么,只是亲自持剑想要冲杀进长春宫,然而有些时候,命数早定,如果姜后能过来的再早点,长春宫里不会有淑妃的活路,但姜后偏偏就是来迟。 她想要拼死搏杀的希望被掐灭,天子分开黑暗从她身后走出在军营里搏杀的狮子,轻而易举的就能擒下这些姜后养在深宫里,千方百计想要瞒住他的私兵,她想瞒住,但他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皇家粉夫妻,素来难有恩爱:“你带沈家的妮子往后,不要看这种事,还有这位西域来的殿下为沈家丫头带来礼物,你们先回去吧。” 虽然皇帝陛下根本不待见姜后。更是铁下心要处理她但说到底还是要留点颜面,说白就是关起门处理,而沈馥的视线也落在天子身后那抹夺目耀眼的金色上,稍稍放心: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为她以身犯险的人出事。 如今看见阿斯兰似是尚且安好的样子,沈馥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她跟着淑妃乖顺回屋,却完全没看见跟在阿斯兰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姜后万事皆休,疲惫而乏力的跪坐在地上,此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已经是寒冬,她就算再怎么想抵抗,也扛不过,这位中宫皇后疲惫的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来自自己夫君的判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不顾一切扑在她面前。 “皇帝,皇后今日所为皆是哀家逼迫,倘若皇帝当真有心处置,万般罪责,皆在哀家,还请皇帝明察。” 姜后沉重如铁的眼睛骤然睁开,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心里认定是懦弱无能米虫的姑姑婆母,视线里满是惊诧,她也不是没想过用慈宁宫来做免死金牌,但却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姑,竟然会这样果断勇敢。 第九十三章 尘埃落定 http://.biquxs.info/

院子里的动静被皇帝极为果断的隔绝乃至转移,诚然,慈宁宫这位太后的到来的确打乱他的布局,今夜针对姜后本该是必杀的局面,却因为太后主动顶罪而不得不放弃,百善孝为先,他身为天子,也有不得不顾及的事情,更何况今天的事如果是姜后背罪,大可给个善妒名声当即废后,但如果是太后,也就只能说声有失仁慈,二者天壤之别。 这位天子久久的凝视着这两个姜家的女人,并没有立马说出自己的判决,而是沉默着以手势将她们两个尽数收押禁足,视线又落在长春宫里,带着得之不易的窃喜,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而失而复得的并不只有他,还有沈馥,当阿斯兰带人走进偏殿,所有的烛火因此明亮的时候,沈馥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后,惊诧而欣喜,她的唇微微张开,显得颇为吃惊,却又说不出话,只是落泪,而松亭芳主两个人,也对此报以久别重逢的欣喜,几个人相对落泪,终究还是沈馥踉跄着靠近,伸手去触碰:“软玉,当真是你吗?” 阿斯兰带来的人正是今天在离宫把羊皮地图给他的女子,此刻沈馥说破对方身份,阿斯兰人就是满头雾水,却仍旧沉默着,颇有眼力见的没有去打断这场久别重逢的温情剧,而软玉此刻脸上仍旧带着血污,沈馥颇为担心的替她细细擦拭干净,又想要问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说不出口,而软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不是奴婢的血,是那位姜家二世祖的,方才在离宫,他想对这位王子殿下下手,情急之下免不了弄脏,那时在宋家奴婢并未去世,倒是早早的就被宋大人送去离宫,说以备不时之需,姑娘,您吃苦头了。” 三言两语,软玉就把沈馥心头的疑云拨开,淑妃看着阿斯兰,心里头想要赶人的念头越发浓重,她是个记仇的小女子,怎么能够容忍这么个想要跟自己儿子抢媳妇的人总是在自己面前走动?更何况如今这家伙可算对藏珠有恩,倘若说什么要求,藏珠岂不是没法拒绝? 于是淑妃就想要开口赶人,谁知道阿斯兰却精明的不行,眼皮子这么一闭起来,登时就好像真的身受重伤般,扑通倒在沈馥面前,沈馥本就担心他因为自己出什么事,此刻看见阿斯兰这副作态,免不了要去查看查看,然而软玉就立在她身边,虽然不知道自己家姑娘现在心上人究竟是谁,却也晓得不能让自己姑娘被人占便宜:“姑娘不用担心,这位殿下只是累着,根本就没受伤,不必亲自照顾。” 这时候装昏的阿斯兰恨软玉那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辛辛苦苦把这个丑丫头从离宫里带出来,结果可好,她竟是过河拆桥,怎么一对主仆,都是这样令人恼火呢?但是心头恼火归心头恼火,阿斯兰还是很分的清轻重缓急,既然知道没有办法让沈馥亲自照顾,他索性就装昏赖在长春宫不走,虽然淑妃心里那是真的不待见他,却也不好当着沈馥的面赶人,也就只能这样放着。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天子派来的人手已经将长春宫外头修饰的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血战过的痕迹,只是那股子淡淡的血腥气息短时间内难以驱散,长春宫外头的梅花又怒放,繁盛的越发繁盛,衰败的越发衰败,乃至无力回天,但不管怎么说,一直困扰着沈馥的、同姜家的婚事,因此尘埃落定,迎刃而解,姜后被禁足在坤宁宫自不必说,太后也被彻彻底底送到宫外清修,淑妃位份虽然没有进步,却主理六宫,至于怀着姜家血脉的楚淮月,天子有意装作不知,将她送回北疆王府。 至于中秋夜晚被泼在沈馥身上的脏水,在天子与钦天监正的努力下,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沈馥也因此重新成为司乐,帮着乔尚仪管理尚仪局,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就连在学宫求学的沈泉,都因为成绩优异被特许回家探亲,然而天子跟淑妃都很清楚,沈家姐弟同沈家的血脉亲情实在是少到不能再少,与其让沈泉回沈家,不如让他入宫。 “姐姐!” 沈泉成为少见的入宫居住的本朝外男,沈琛会用这件事来做什么文章为自己博取名利,沈馥不在意,也不想管,再沈泉入宫这天,她只是作为姐姐,带着软玉、芳主乃至松亭,去迎接自己的弟弟,当一年未见的小少年扑进她怀里的时候,沈馥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已经重新来过,不管怎么说,本该死去的弟弟,此刻是鲜活的生命。 于是那些跟着沈馥来接沈泉的尚仪局女官们就惊诧的看见,这位在她们眼中宛若神仙妃子却性情严谨,御下有方的沈司乐,像个溺爱弟弟的姐姐,温声细语的问候:“你学业如何?倘若学的不认真,被夫子教训,挨了板子,也不可过分怨怼,只能私下说说,毕竟是吃疼,但不可记仇,你从学宫回来辛苦,姐姐是知道的,芳主,拿那些糕点来。” 不得不说。沈馥待沈泉,实在是太过看重,教导沈泉私下议论夫子,就已经是过分偏心,这会儿当着众多女官的面,她也不顾雪水污裙,径直亲自捧着糕点来喂沈泉,只是她虽然不在乎,素来早熟的沈泉却涨红小脸:“姐姐,咱们回去再说,这边好多人看着…” 说到底还是小孩要面子,沈馥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也不为难,就这么温温柔柔的笑着,牵住沈泉的手,温声细语的不住关怀问候,带着沈泉就往长春宫走,旁若无人的样子令多少来往的太监宫人都看直眼睛,纷纷打定主意要讨好沈泉,自是不提,沈泉本以为有个阿姊这样看顾自己已经是极致,却万万没想到,才刚进长春宫,他都还没来得及对那位久闻大名的淑妃娘娘行礼,就被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脸蛋也被人揉圆搓扁,偏偏他还不好说什么。 “藏珠,这就是你弟弟吧,生的当真可人,怨不得你舅母三天两头的就惦记着要给人家说亲,就是本宫看见,也恨自己没个生帝姬的福分,否则必定要让这小子给本宫做女婿的!” 沈泉越发尴尬,他彻彻底底想起来自己还没去学宫的日子里,是怎样被自己的舅母惦记着提亲,对舅母撒个娇也就完事,偏偏如今要对付的是一宫之主,觉得自己在学宫里头颇有长进的小君子沈泉,此刻彻底犯难,再次像一年前那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姐姐,然而沈馥却好像完全没有解救他的念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阿姊越发不讲姐弟情面。 小男孩儿这样委屈巴巴的想着,脑子却转的飞快,惦记着怎样脱身,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从淑妃怀里挣扎出来,许久没进宫的蔺赦就大步流星的走进长春宫,习武之人耳力好,他当然听见自己母妃要许亲的玩笑话,要说蔺赦出生至今,从未尝试过讨好哪位姑娘的家人,如今有机会讨好沈泉,他自然不会放过,但是术业有专攻,行军打仗一把好手的他,此刻就直接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母妃不必担心,军中许多叔伯有的是好女儿,到时候说亲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句话瞬间吸引沈泉仇恨,倒不是他嫌弃军人后代,只是如今他还没习武,在学宫里头也没少给那些个将门虎女调戏,要说也怪不得别人,毕竟是这个小孩儿长得好,然而沈泉虽然人不在京都,却清清楚楚,抱着自己的淑妃娘娘生下来的九殿下,以后是要跟自己抢姐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在这个时候,沈泉就定下要跟自己这位未来姐夫好好干仗的念头,为脱身,他倒也不顾及什么颜面,径直仗着自己是小孩儿,扁着嘴就向沈馥撒娇,还不忘给蔺赦上眼药:“阿姊,我不想这样早说亲,还惦记着多陪陪你,这位兄台是谁,怎么这样急着赶走我?难不成是看不惯?你我萍水相逢,大可不必如此。” 他这点小心思当然没法哄过淑妃,这位长春宫的女主人并为因此厌恶沈泉,反而更觉这孩子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登时也就不再为难他,径直放人,由着他跟蔺赦打擂台去,要说沈馥也是人精,但对上沈泉就脑子发昏,此刻看见自己弟弟这样,哪还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怜蔺赦,只是随口掺和笑话,就无辜吃个挂落:“阿姊自然是要你陪的,至于他的话,你全当听不见,快快过来,午饭想吃什么,阿姊去给你做。” 听见沈馥要亲自下厨的话,蔺赦嫉妒的眼睛发直,整整一年,他都没吃过眼前姑娘亲自做的饭食,眼前这个小屁孩不过是占个兄弟的名头,竟然这般幸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因此结下无伤大雅的梁子,而源头沈馥对此,却一无所知,反而当着蔺赦的面,亲亲热热的带着沈泉就往后厨走,令蔺赦嫉妒的要发狂,但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人与人之间,当真是有天壤之别。 第九十四章 新科状元 http://.biquxs.info/

不管如何,今日见面,蔺赦在沈泉手上一败涂地,这可能就是男人跟弟弟的区别,沈馥可以有一辈子梳起不嫁的决心但是对于自己的弟弟,她仍旧怀有最大的热忱跟最丰富的关爱,哪怕有朝一日沈泉可能不再需要她,她仍旧会做一个好姐姐,仅此而已。 在晚饭后,平日里忙忙碌碌,不到深夜不肯回长春宫的沈馥,因为沈泉的缘故,非常早的就把手头的事情丢给手下女官,急匆匆的就赶回长春宫,亲自安排沈泉休息的诸多事宜,等到处理完毕,她才自己漱洗,在夜深人静以后,两姐弟终于拥有许久不曾拥有的,仔细交谈的机会。 但是沈泉刚刚开口,就让沈馥陷入缄默之中,这个男孩睡在淑妃特地为他搬到偏殿的鹰隼楠木拔步床上,两眼如同黑曜石,映照着烛光,有着许多成年人都没有的聪慧:“阿姊,年后的鹿鸣宴,是不是轮到你亲手操办,到时候烛照表哥,你要怎么办?” 沈泉尚且不知道那晚长春宫中的惊险,自然也就不清楚宋衿已经跟沈馥见面的这件事,虽然他们两个的那次相见对于缓解婚约带来的尴尬毫无益处,但是,终究是见过面的,而正在梳理头发,只穿着亵衣的沈馥,也因为自己弟弟近乎逼迫的询问而动作停滞:“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烛照哥哥的鹿鸣宴,我会为他办的风风光光,毕竟他会是新科状元。” “阿姊,那九殿下呢?我今日听她们说,你以后会是九皇妃,阿姊,我不喜欢你嫁进皇宫。” 有些人就是天生聪慧,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沈泉也说不出他亲眼见过的皇宫惨事,但是也许是天生聪慧,也许是小孩子对藏污纳垢的地方天生有着敏感的讨厌,他本能的不喜欢皇宫,自然也就不愿意让自己的姐姐嫁进皇家,沈馥呼吸逐渐迟缓,她有些自嘲,自己原先不愿意嫁进皇宫,自己的弟弟与自己心灵相通,此刻也不愿意自己入皇家,但有些事,真的不是不愿意就能处理的。 她想到与蔺赦相处的点滴,唇角带起温柔的微笑,这抹笑容落在沈泉眼里,就像是最好的封口药物,令他再说不出任何一声劝解言语,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姐姐,倘若是姐姐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想来谁劝都不会有用:“九殿下对姐姐很好,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你应当好好在学宫读书,莫要操心我,好好捞个功名,到时候的鹿鸣宴,姐姐还等着吃呢。” 沈馥说到底还是有些把沈泉当小孩子的意思,三言两语的就想打发沈泉,消去他的警惕心,然而沈泉本就是早慧的孩子,如今看沈馥这样不愿意让自己掺和,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钻进被窝里头装睡,心里却惦记着要如何如何,才能成为沈馥最好的后盾与靠山,当然,这些作为弟弟的担心与考量,沈馥一概不知。 冬去春又来,风平浪静的宫中自然也就没什么意外的度过新年,倘若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周芸因为姜后倒台而彻底失去入宫的资格,而携宁因为表面上被沈馥亲近而屡次进宫,至于沈老夫人想要用沈泉对沈馥做什么事,已经被沈馥自行解决,并没有影响到沈泉沈馥两个人,与此同时,宫外也有消息传来,说是北疆王受罪,贪污被抓进狱中,要秋后处斩,但楚淮月却不知所踪。 这件事自然引起沈馥的注意,她虽然不喜欢北疆王妃跟陆肆娘以及楚淮月三个人,但是对于北疆王的感官却颇为不错,因而想要去找淑妃问个清楚的时候,淑妃却神秘至极的微笑着:“你担心什么?你在乎的人,自然不会出事的。” 这些话自然让沈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又有新的事情引起她的关注,倒也不是别的什么,是宋衿赴考的事,本来考生的饭食轮不到宫中插手,但是也许是淑妃心知沈馥担心宋衿,竟然亲自去求旨意,让沈馥接下这椿事,让沈馥去给宋衿送饭食,沈馥却没有领情,而是打发别的宫人去给宋衿送东西,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不方便宣之于口。 至于宋衿如何如何心情复杂,这不是沈馥能知道的事情,她入宫的岁月终于随着鹿鸣宴的到来迎来尾声,身为司乐,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操持过晚会,而被学宫特许放假到鹿鸣宴后再回去的沈泉,也终于体会到,原来他的阿姊,在宫里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女官,因为沈馥开始忙的脚不沾地,一天都看不见几次人。 “这些人参鹿茸的东西到时候都别摆上去,虽说是鹿鸣宴,但并不是什么适合大肆进补的时候,更何况有些士子身子未必适合吃这些东西,你们把这些收起来,寻些时新的蔬菜肉食才是正经事。” “藏珠。” 鹿鸣宴眼见着就近,沈馥刚看过菜色吩咐完,蔺赦的声音就从后头传来,沈馥转身去看时,见他刻丝描竹火龙锻的春衫在身,头戴一顶掐银团玉八翅冠,玉是红玉,人是良人,他这般过来,倒比外头的春日还好看几分,两人也有些日子没见,蔺赦视线殷切炽热,惹得沈馥靥生桃花,四周宫人见这对金童玉女要会面,哪还有打扰的意思,纷纷散开自是不提,还有那胆子大的,壮胆开口:“沈司乐,须知花前月下,也是千金价哩!” 这话臊的沈馥不行,她含羞带嗔,先啐口那大胆包天的妮子,又妙目泛春水,转眼去睇蔺赦,只把个眼风一递,半是欣喜,半是疑惑道:“你如何过来,鹿鸣宴在即,难不成你不急着去收拢收拢人手?” “四哥禁足刚解,父皇不许他去弘文馆那边亲近新科士子,余下的兄弟们个个还在学走路,又懂甚么?我犯不着去跟他们抢,只是惦记你,特地来看看,鹿鸣宴虽说要紧,你身子也要仔细,这是我入宫前顺道买的簪子,司乐掌掌眼?” 蔺赦又将手向袖中一摸,把出个牡丹镂刻抱蝶的垂珠玉簪来,那珍珠不过米粒大小,胡蝶须儿却刻的细,远远看去,好似呵气都要惹得蝶须轻颤,饶是沈馥在宫中这些日子,眼界见长,也由衷感慨此物精美,再思衬那军营入宫,并不过甚么良品的首饰铺子,情郎这番心意,自然也就给沈馥细细藏在心头,但女儿家面皮薄,总是不好直说,于是就别过脸,轻声细语:“你替我戴上,待会儿就出宫,我还忙着呢。” 虽是赶人的意思,却又含情,蔺赦心知自己这位心尖尖的丽人是个专心做事的,心下不敢有什么怨尤,也就殷勤替她簪上,玉衬人娇,越发显得她美貌,但小男女亲热,总有不开眼的要做什么,譬如那刚解禁的蔺殊,不得亲近士子,他也胸中气闷,只恨天子偏心:白白断我谋算! 男人间的事是给断了去路,这厮却听闻沈司乐战战兢兢忙忙碌碌的,要操持鹿鸣宴,贼心不死,又打发人去挑首饰头面,一心要来献殷勤,但刚进门,就望着浓情蜜意这对鸳鸯,心中打烂卖醋铺子,酸溜溜的,那话自然也不好听:“听闻司乐忙碌,这才前来拜访,却不曾想,司乐原是学那士子,钻营些风花雪月,巫山云雨的好事!” “四殿下莫不是晨起吃狼粪,嘴好臭。” 这话说的难听,不仅难听,还重伤蔺赦沈馥的名声,然而蔺赦还没开口,一声轻佻声响从后头传来,沈馥蔺赦抬头去看正见阿斯兰白色圆领长袍,明明应当是君子的打扮,偏偏他披头散发,目光带笑越发显得这人半点不正经,蔺殊自从被禁足来,还是头回出门,看见阿斯兰的瞬间,倒像活见鬼。 “是你…!” 他目光惊恐,明摆着是认出阿斯兰男扮女装的事,然而阿斯兰却毫不在意,吊儿郎当上前一把勾住蔺殊脖颈,两个人在外人看来颇为亲昵的贴面说话,但于蔺赦而言,却好似恶鬼索命,无常来犯:“四殿下,有些事情您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更何况沈司乐同九殿下如何,本也不是你能管的事。” 阿斯兰在西域驰骋多年,踩着人骨上位的杀意在此刻毫不遮掩的释放而出,蔺殊只觉如苍狼衔喉,令他汗湿衣襟,然而他毕竟是有胆子觊觎皇位的人,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能够壮着胆子开口质疑:“难不成苍狼殿下对沈司乐,半分心思也无?更何况如今老九同她情深义重,可怜西域王,如此失魂落魄!” 这句话彻彻底底踩到阿斯兰痛脚,他勾着蔺殊脖颈的手骤然狠狠用力,直掐的蔺殊说不出话,乃至有些面色苍白,但阿斯兰却没有放过他的念头,那双看起来纤细白净的手,此刻像是厉鬼拥有,一点点汲取着蔺殊的生命:“雄鹰飞翔在蓝天之上,苍狼奔腾于旷野之中,只会挖洞钻营的田鼠与蝮蛇,没有资格质疑它们的行径,四殿下,倘若你当真还想活下去,就不要用这种拙劣到极点的挑拨离间,因为不管是蔺赦,还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将你当做竞争者。” 第九十五章 鹿鸣宴 http://.biquxs.info/

“四殿下慢走,路上多加小心,免得给不长眼的东西冲撞,到时候再生大病,可不是什么美事,还请四殿下以自己为重,多加小心才是。” 阿斯兰说完这些话,并没有跟蔺殊继续纠缠的想法,而是颇为大度的把蔺殊松开,甚至仍旧笑眯眯的,看不出半点刚才那样威胁过蔺殊的样子,蔺殊这时候满身冷汗,他心知肚明,眼前人跟自己那位九弟,只会是同路人,两匹孤狼,但看谁能先咬断对方脖子而已,而自己是否真的能从两匹恶狼口中夺走那块肥肉呢?那块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肥肉。 蔺殊这样疑惑的想着,然后像是噩梦惊醒般满身冷汗,人说杀人诛心,如今阿斯兰正是这样,在原先的年岁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某个人,或者某几个,畏畏缩缩本来就不是他的性格,然而今天的阿斯兰,威慑力却大到令他害怕,无论如何,这都代表着在攻心为上这四个字里,阿斯兰已经是各种翘楚。 这种近乎恐怖的认知死死抓住蔺殊的心,但是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带给他这种感觉的蔺赦以及阿斯兰,已经跟着沈馥往长春宫走,三人行,颇为美好,乃至蔺赦与阿斯兰这对天生仇敌,看起来也像是交心挚友,浓重的嘲讽如藤蔓缠上蔺殊的心,他唇角稍稍牵动,讥讽的想到:“一山不容二虎,虚伪至极的两只臭虫。” 然而想归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譬如想办法弥补自己被那位父皇禁足所带来的损失,诚然鹿鸣宴他已经没有机会,但是如今弘文馆里人多眼杂,总有人心术不正,想要借登天梯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去把沈司乐同西域殿下交好的消息送到弘文馆,再看看有没有可用之才。” 他说的话极为小声,被掩埋在柳叶摩擦的动静里,好像不会有人听见,但是本应该随着春风温柔摇摆的柳枝,却骤然剧烈飘动起来,透露出姜家某些势力,对这位四皇子的忠心程度,这大抵便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件小小风波并没有被那三人放在心里,鹿鸣宴如期举行,头戴羽冠模仿先贤的舞者起八佾于庭,似白鹤歌舞,翩然高洁,士子们推杯换盏,状元游街在次日,历年来于科举中拨得头筹的状元郎,在鹿鸣宴这种场合,总是少不了被灌酒,宋衿也不例外,但觥筹交错间,琼浆玉液下腹,他仍旧巍巍如山,端方不动,迎来送往,并未有半分差错。 春日才吃的到的菜蔬被宫人们以玉盘奉上,伺候的女子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整齐划一又缄默稳重,宋衿轻飘的视线如羽毛,拂过这些菜品,在其中看见自己心头好时,隐秘的窃喜覆上心头,原先飘渺在云般的笑容,此刻真挚而热切不少:“藏珠有心。” 他只是这样想着,然而多日前就被他藏在心头的乌云在此刻飘来,将那份欢喜抹上灰暗的颜色,宋衿想着前些日子在弘文馆流传的言论,杯中美酒骤然变得苦涩起来,那位西域苍狼殿下的容貌,此刻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面前,好像真人立于桌前,他知道这些只是幻影,酒液如水般被他吞入腹中。 并不只是不甘。 宋衿浑身上下都不痛快,酸楚弥漫在所有的关节,令他有些抬不起胳膊,雪肉碧蔬,牙箸翻飞,菜肴香气散在每一口呼吸,从西域进贡的美酒里那份不属于中原的灼热,此刻烧进宋衿的心里,他嫉妒又酸涩的想着:宥民时常庇护藏珠,可那西域的蛮子,又凭什么? 这个时候,曾经悄悄出现在他书桌上,属于蔺殊的那份书信,此刻又勾动他的念头,美酒醉人,哪怕他表面看来仍旧沉稳,心里某些不该出现的想法,却纷纷破土而出,极为迅速的成长着,马上就要成为遮天蔽日的大树,将他心中光明掩盖,然而天命注定,在那些事情马上就要得出结论的关头,有人无意中,替他打断这些想法。 “陛下!罪人陆肆娘,畏罪潜逃!” 在举办鹿鸣宴的时候,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这场才子聚集的宴会吸引,北疆王一家,却也在这个时候给送到菜市口斩首,因为鹿鸣宴的缘故,北疆王算是保下些许颜面,这份天子陛下在明面上给予的恩惠,算是给的周全,然而尽管如此,陆肆娘却仍旧叛逃,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这无疑是大事,于是鹿鸣宴就因此被彻底打断。 慌乱在京城里涌动成潮水,陆肆娘这个弱女子断断不至如此,但劫走她的,却是明火执仗的贼人,京畿之地实乃中原要害,倘若出什么事,这些长年锦衣玉食的贵人,又如何承担的住?更何况如今北疆王夫妇已经处斩,倘若那位昔日的容华郡主同贼人说什么,又如何是好? 于是才子的聚会就变成朝会,年轻的举子们纷纷起立,为年长的臣子让出位置,宋衿的位置被宋肇取代,他心中事尚未来得及彻底遮掩,宋肇精明如狐,又熟知自己儿子秉性,如何会看不出有异样?但本身这个时候就不是多说废话的时间,他只来得及投入一瞥警醒的目光。 “烛照哥哥。” 因为沈馥的缘故,所以宋衿得以脱离所有士子,独自进入后宫去见沈馥,鹿鸣宴已经匆忙落幕,沈馥在宫中的时间也走到末尾,宋衿见到她的时候,金鳞跃于碧波,春花压低枝桠,而他心中的丽人,卸冠散发独坐窗前,眼波似水,盈盈盛辉,那些横亘在他心田的隔阂,骤然烟消云散,他看着她,无意义的笑出声来。 还有什么不甘呢?她始终将他当做她的烛照哥哥,他们始终有着割不开的血脉,哪怕人生百代,沧海桑田,血脉这条线,永生不会改变,这是独属于他宋衿的、跟眼前人粉牵绊,不论是宥民,还是那位西域来的殿下,都不可能拥有的珍贵事物。 “没什么事,陆肆娘出逃,你出宫后小心点,得空我去看你,沈家…沈家的事你自己多注意。” 淡淡薄红晕开在他面颊,好似酒劲上脸,但他视线却温暖至极,缓慢的嘱咐着这些事,然而今天注定不是平静的日子,宋衿还想在沈馥出宫前说说事情嘱咐嘱咐,坤宁宫却骤然起火,分明是白日,火焰却如凤凰尾羽灼灼而生,沈馥熟悉的香气冲天而起,上好的柏芝木化作尘埃与灰烬,历朝历代,为后者苦心孤诣收藏珍重的器具在火中悲鸣,如凤低泣,火光烧红半边天,宫人步履匆匆的,惊破春鸟。 当乱象出现的时候,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深度不清楚陆肆娘的叛逃与坤宁宫的火有甚么关系,但在离宫车轿中端坐着的她,却敏感的察觉到,这场精致而连绵的叛乱,是杆锋锐长枪,枪尖所向,是她的心窝。 “大姑娘到家了!” 沈家人一如既往的争权夺利且好面子,护花铃叮铃叮铃的响着,沈馥被宫中派来送行的宫人搀扶着下车,看见这群她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姜后倒台有些日子,周芸应当吃苦不少,阴郁许多,反观携宁,春风得意,似是不久就有喜事。 而齐姨娘…… 沈馥的视线着重在齐姨娘身上飘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如柳枝般瑟瑟,不惹人注目的向沈琛身后闪躲,这两人立在一处,倒真应和妾如蒲柳,君似磐石这八字,此情此景落在沈馥眼里,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但在宫中几次有惊无险的经历,沈馥几乎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能确定齐姨娘多半是又做了墙头草,否则,她怕什么呢? 然而这些想法并没有被沈馥宣之于口,她只是走到周芸面前,按沈家嫡女的身份恭恭敬敬向周芸,向沈老夫人乃至沈琛行礼:“藏珠见过母亲,父亲,祖母,入宫这些日子,是藏珠不孝,连累沈家。” 其实说起来沈家真正被她牵连的只有中秋那回,其他时候多数打着她的名头作威作福,这种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更何况看看周芸沈琛等人身上光鲜亮丽不少的衣裳就能清清楚楚,而沈馥这么说,自然也是看准沈琛那要面子的性格,一番话下来,当真是把个沈琛说的神清气爽眉开眼笑的,他正要开口宽慰宽慰沈馥,又觉得自己说到底是男人,不好问后宅的事,登时就递眼神给周芸。 周芸这些日子在后宅可算吃尽苦头,姜后倒台,她可是没少受沈老夫人的白眼,莫说沈琛的宠爱,就是这沈家的公中银子,都分出不少给携宁管着,如今沈琛有求于她,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抓巧卖乖讨好沈琛的机会,捏着手中的帕子就要同沈馥说话:“大姑娘…”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沈馥就好似没看见她般,满脸堆笑的去看沈老夫人,轻飘飘说的话差点没吓死齐姨娘,更是令个携宁恨得咬牙切齿:“祖母,孙女出宫前,淑妃娘娘同我说,马上也是要嫁人的姑娘家,问我管过中馈的事没有,我当时记得母亲答应教我,便也就如实回禀,如今携宁姑姑入府,身份尊贵,这中馈,是母亲教我呢,还是携宁姑姑来?说起来,齐姨娘,你快来,见见软玉。” 第九十六章 重回沈家 http://.biquxs.info/

要说最怕软玉的,莫过于齐姨娘跟周芸,两个人当初暗中算计沈馥,害的个软玉触柱重伤,被宋家接走,沈家众人自然都以为软玉已经早早的就投胎转世,如今沈馥说让齐姨娘来见软玉,个个就好似见鬼般,不敢乱动,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然而沈馥毕竟点齐姨娘的名,再怎么怕,齐姨娘都没那个胆子当着沈家这么多主子的面一走了之。 她只能硬着头皮,满脸赔笑,又小心翼翼的凑到沈馥跟前,她自然是怕沈馥的,原先就做过墙头草,见识过眼前这位大姑娘的厉害,如今又心里有鬼,哪里能不怕,此刻她面色惨白,像是擦多铅粉,还没到夏日,她就满头大汗:“姑娘说的是,是该见见,软玉姑娘这在哪里?婢妾…啊!” 齐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花容失色的尖叫出声,更是踉跄着要后退,偏偏又过于慌张,直接踩到自己的裙摆而向后倒去,沈琛倒是想上前去扶她一把,但是携宁这档口吃起飞醋,那双平日里拿来刺绣拈花的手,此刻不轻不重拽着沈琛衣袖,就是不许他去救。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齐姨娘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就这样摔在地上,众人也没多余心思分给她,只是个个都面色凝重的看向沈馥背后,软玉不负众望的从沈馥身后走出来,又毕恭毕敬向这些主子们行礼:“奴婢软玉,见过大娘子,阿郎,老夫人。” 周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当初为以防万一,还特地打发人去宋家探查过的,已经是吃定这丫头死的不能再死,却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这妮子就这么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平静冷淡,再也看不见半点先前的温软懦弱,更令她害怕的是,原先被她拿来制约软玉的温香早早的就被宋家接走,如今她竟是拿不出什么人来威胁软玉,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出笑容:“软玉姑娘也是辛苦了。” 两拨人就这么平静又诡异的见过礼,沈琛还想拉着沈馥一同吃饭,好好打探打探她同蔺赦之间的事情,以期谋取更大利益,但沈馥却没有同他在这方面扯皮的想法,径直领着软玉往后头走,沈琛倒想上前留人,却被个男子扣下:“沈大人,宫中的意思,让沈娘子好好休息,倘若没什么事,你不必打扰,在下是宫中派来给沈娘子做护卫的,还请大人给安排个去处,行个方便。” 这男子声音沙哑,听的沈琛心头无端慌张,他心头嫌恶,只觉宫中太不给面子,想要把这男人赶跑,却偏偏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毕竟是宫中来的人,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位爷赶跑,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转头吩咐道:“周氏,你去喊管家来,好生安置这位小哥,今晚就不一块儿吃饭,我去西厢。” 周芸心下恨携宁恨得要命,从姜后倒台后,这个狐媚子也不晓得哪来的劲,一股脑的全用在自己夫君身上,一个月得有二十来天留在西厢不说,就连自己婆母也偏心的没边,只顾着帮衬,她这个正室当真是半点脸面都拿不到,当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不成? 她心里恨得不行,表面上却仍旧温婉端庄,沈琛吩咐过,也不多看她,径直带着携宁往西厢去,周芸这才起身,死死的盯着携宁近乎依偎在沈琛怀里的背影,没个好气,自然也就应付的不得了:“管家就在正门,这位小哥自寻方便吧,正院里还有些要紧事,恕不奉陪。” 令她稍稍平心顺意的是,这位从宫中来的人好歹懂事,看她没心思应付,也不说什么,沉默着就自个儿往正门去,周芸这才平息些许怒气,转头又想到携宁同沈琛的事,不由得冷笑出声:“去吩咐大厨房,今晚好好的给大姑娘做谢她喜欢的吃食,藏珠院的小厨房那么久没开火,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也应付不过来,再去请齐姨娘过来说话,快去,别耽搁。” 叠翠哪里敢惹这位越发心狠手辣的主子,周芸吩咐下来,她半点不敢怠慢,勤勤快快的就跑去忙碌,周芸这才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可怜她的展贝,前些日子就被西厢那个小贱人坑的禁足,今日都不能出门。 “姑娘,可算是回藏珠院,宫里虽然好,但还是咱们自己的屋子舒服,您也辛苦,待会儿婢子就去传饭,早早休息才好,免得一群的豺狼虎豹到时候为难您。” 刚回藏珠院,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松亭那张嘴就关不住,芳主只是笑着看自己的妹妹,也不阻挠她这些无伤大雅的话,软玉却心思复杂的不得了,她离开藏珠院太久,如今回来,恍若隔世,又不由自主想到温香,心下更是难过,但她也晓得自己家姑娘不待见自己那位妹妹,于是脸上半点情绪都不露,只安安静静收拾着被褥,不言不语的。 “这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罢了,可别去外头乱讲,陛下同娘娘厚待,虽说不会治咱们的罪,但也要晓得人言可畏四个字,还有一椿事,我在门口看着齐姨娘脸色不太对,怕是心里有鬼,你们得空私下探探,今日休息也来不及,咱们得清理清理藏珠院里头的蛇虫鼠蚁才好。” 沈馥在宫里协管尚仪局这些日子自然不是毫无长进的,软玉心里头不痛快她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如今温香已经不在,她要做的事也不仅仅是陪周芸沈郁还有携宁她们在后宅争斗,只能让软玉自己试着走出来,而藏珠院那些个周芸的眼线獠牙,也是时候拔除干净,换上自己心腹了。 松亭芳主既然得沈馥的吩咐,就雷厉风行动起手来,说实话,她们从进入沈家开始,对于周芸乃至沈琛就不甚喜欢,暗卫出身的她们看后宅这些安插眼线的事情就好似在看小孩打闹,更为重要的是,不管从前,如今,还是以后,她们待沈馥,永远秉持着真心,自然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主子被那些魑魅魍魉干扰,倘若有什么事,她们愿意身先士卒。 然而在她们两个离开后,软玉终究还是忍不住向沈馥询问温香的下落,她一面整理着床褥,一面小心翼翼:“姑娘,温香如今过的怎样?” 她说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个一奶同胞的妹子,对这种情况沈馥早有预料,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宫里的日子让她意识到,有些时候对旁人心软良善,就是对自己下最狠的心,但是还没等沈馥开口,苏姑姑就已经先行将软玉拉到屋外,软玉对苏姑姑,仍旧抱着尊重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年长,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倘若没有眼前这位姑姑,自己的姑娘断断不能在宫中过的顺心。 “你可知姑娘在宫里经历什么事?你当初护着温香,险些逼死姑娘,如今你还惦记着那个小蹄子,难不成是要正院那两位,再掐着这点,让姑娘万劫不复不成?” “我知晓的,姑娘已经考虑周全,将温香打发出府,如今不过是问问我亲妹妹的好坏,姑姑何苦这样逼我!” “姑娘是主子,你是奴才,软玉,你的道理学到狗肚子里?哪有主子成天为奴才打算的说法?若不是为你,那小蹄子焉能活着!你自己好生估量,经过一回难的人,怎么还这般不清楚,这几日你别见姑娘面,自己忙去吧。” 两人在屋外高一声低一声的争执起来,却也顾及着沈馥,没敢过分,苏姑姑素来脾气随和,今日也给软玉气的不轻,在她看来,自己家姑娘原先做的那些盘算都是为这丫头,偏偏这妮子又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的惦记温香那个挨千刀的,难不成姑娘所为,比亲姊妹还差? 软玉这档口仍旧惦念着温香,但苏姑姑说自家姑娘为她打算的话,并不是没听进去,只是温香近乎是她养大的,她对温香,除却姐妹情谊,甚至带上些许母爱,自然难以割舍,二对于苏姑姑让她这些日子不要见沈馥面的言辞,她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在她心里,跟沈馥的情谊,不是轻易可以斩断的。 但是她却忘记,沈馥已经有一年没让她伺候,早就习惯她不在身边的这件事。 苏姑姑打发软玉后,松亭芳主也已经把藏珠院的一干丫鬟婆子带来,虽说不是藏珠院的所有人,却也带来十之八九,苏姑姑伺候着沈馥坐在滴水檐下,时隔一年,她的身量拔高不少,身姿修长,坐在椅子里头明摆着就是成年女子的样子,于藏珠院这些丫鬟婆子而言,威慑力强了不少。 她们可都有听说的,这位姑娘在宫里头横行霸道,凶神恶煞,把个宫里的局子整的服服帖帖,哪还敢造次啊? 沈馥垂眼看着院子里头乌泱泱跪了一片的人,眼里像是凝聚霜雪,连多余的眼神都不需要给苏姑姑,苏姑姑就晓得如何帮衬沈馥,登时从后头捡出先前沈馥打发松亭芳主抓人时得空写出来的框框条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芸携宁两人,就风风火火的过来。 周芸是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安排的人就这么没了,携宁亦是如此,从上回见过沈馥后,她总是警惕着,因而也没少在沈馥院子里提前安插人手,如今得信,哪能不来? 第九十七章 收拾齐整 http://.biquxs.info/

“姨娘同母亲过来做什么?不过是藏珠院里头的细碎事,怎么就动劳两位?是哪个不长眼的?自个儿出来,否则打杀了丢去乱葬岗上喂狗没眼力见的东西,姨娘母亲身子金贵,今日为我接风洗尘又辛苦,怎么能让她们再来?还不快快出来认错?” 这两位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馥就先发制人,仍旧是笑盈盈的,却轻描淡写说着打死丢去乱葬岗这等言语,入宫前她万万说不出这种话,也是不肯说罢了,上辈子在宫中,她也算个心狠手辣的主,之前不过是不好暴露这种从宫里头带出来的阴狠劲,如今入宫又回,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周芸跟携宁都有股冷意窜上脖颈的感觉,说到底在她们眼里,眼前这位沈家大姑娘,仍旧是小孩儿,但是放她们心中的小孩儿好似手腕狠戾过她们两个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心生害怕,要说周芸对沈馥其实还好,没那样畏惧,但携宁完全不同,她已经被沈馥警告过,总觉得沈馥好像知道所有事。 “大姑娘,您这是说什么,叠翠同崇明两个丫头不过是好心,何苦这样为难,再者,我这粗粗一看,怎么觉着好像藏珠院里头的人都跪在这里,大姑娘倘若嫌弃他们用着不称心,同我说便是,何苦为难自己。” 往日里周芸同沈馥说话哪有这样轻声细语过,大都是冷着个脸你啊我的,现如今连敬称都用上,分明也是怕的不行,但她不忘拖携宁下水的言论,自然是又惹得携宁暗中记恨,而跪在院子里的人,十有八九的都是周芸插过来的眼线,这档口自然也就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大夫人,但沈馥今日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肯放人,自然也就不愿意给周芸脸面:“母亲这话说的,我自己院子里头的事情自然是我自己处理,难不成母亲还不放心不成?跪在这里的这些丫鬟婆子,要么夜里赌博吃酒,要么同些轻狂男子私相授受,更有甚者,吃里扒外的胳膊肘往外拐,如今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倘或给这起子混账东西污了名声,淑妃娘娘怪罪下来,我是要心疼母亲同姨娘因此被连累的。” 沈馥一番指桑骂槐说的周芸脸色不大好看,又搬出淑妃,压的周芸说不出话,携宁这会儿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毕竟里头跪着的人还有她从周芸手里头抢来的墙角,如何能就这么看着沈馥清理的干干净净?登时就开口。捻着帕子颇为疼惜的说道:“大姑娘说的是,女孩儿家的名声最重要,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但今个儿您刚刚回来,这些劳心劳力的事,留给婢妾同姐姐来做就好,何苦亲自处理?” 她算是折中说话,想要来个曲线救国救救这些人,但沈馥今日断然不肯,听她这么一说,沈馥径直别过脸去,拿着帕子盖住半边脸,做个要说私房话的架势,却有意让携宁听的清清楚楚:“我在宫中待习惯,竟忘记我家规矩不同,什么阿猫阿狗的妾室也敢掺和嫡姑娘院子里的事,芳主,你得空将这椿事同淑妃娘娘说说,可别让她下次念叨我不懂礼数。” 这话说的携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颇为羞恼,倒也不是旁的,往日里她同周芸打擂台,周芸要拿她年少轻狂的错事损人,也都是明刀明枪,如今这位大姑娘说的可好,当真是软刀子扎人,不见血,疼的话,霎时间,携宁那点给沈老夫人惯出来的小姐气性骤犯,没好气说道:“罢么,我一片好心好意,倒给个不识货的说成驴肝肺,我何苦来哉?崇明,咱们回西厢去!” 话音刚落,周芸还想着留留人,免得自个儿孤军奋战,但携宁却气性大,话也不同周芸说,径直带着崇明就回西厢,眼见着携宁给沈馥说跑,周芸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对上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心里发怵,到嘴边的话也不好再说,一溜烟的带着叠翠也往正院回去,这两位主子一走,原先院子里还有些人心浮动,登时就老实下来,还痴心妄想着这点老实能让沈馥放过他们。 但这是不可能的,沈馥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开口吩咐道:“松亭,把这些人犯的事都说说,该挨板子丢出去的丢出去,该贱卖的贱卖,一个不留,苏姑姑,待会儿你再去跟管家说,明天去牙行让那个孙婆子带着好苗子来,这些人一个不留,剩下的人不太够使唤,同她说,银子不是问题,但人要好,根脚要干净。” “姑娘,姑娘!婆子我是冤枉的啊!赵婆子我伺候过先夫人啊!” 一听沈馥这么吩咐,登时就有人鬼哭狼嚎的叫起冤枉来,更有甚者把自己伺候过宋行云的情分都拿出来说,浑然不知这种事在沈馥这里不过是火上浇油,她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起身回房,关上门,全当听不见外头哭天喊地的动静,等到动静平息,她才开门放苏姑姑等人进门,从头到尾,都没给软玉一点说话的机会,软玉黯然神伤,却也不好说什么。 藏珠院这头闹得不可开交,纷纷扬扬,那群人给丢出沈家自然惹得沈老夫人的注意,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侄女携宁对沈馥的畏惧,也不是没想过帮携宁出头,但出于如今沈馥的身份,沈老夫人出乎意料的选择缄默,哪怕是第二天孙婆子按规矩来拜见她时,她也选择避而不见,主动避开藏珠院重新挑选人手的事情。 “娘子,这就是如今牙行里最干净的几个丫头,晓得姑娘是要粗使丫鬟,就也没带那些个知书达礼的过来,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头原先务农打渔之类的,大都勤劳肯做,您过过眼?” 藏珠院里头,尖嘴猴腮显得颇为精明刻薄的孙婆子,此刻搓着手,谄媚的看着沈馥,一面暗中说自己费心费力,一面又夸这些个丫鬟肯干活,勤劳吃苦,倒是行事玲珑,从那位沈家老祖宗不肯见她开始,她就晓得如今沈家变天,怕是要给眼前这位小贵人掌权,因而上赶着巴结。 其实她带过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原先还没进沈家的时候,她总是想着巴结在她当时看来,沈家正儿八经相劝的人,那位扬州瘦马出身的正室夫人,周芸,自然也就没多上心,但是如今局势不同,先不说那些个零零散散的小丫头片子们同她说的眼前这位大姑娘从宫里头回来后如何如何,单是她自己,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同。 所以自然是要上赶着巴结。 “孙婆婆费心,这些钱给您吃酒,下回倘若有什么事,还指着您多花心思。” 沈馥含笑,她对孙婆子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不说破,说话留三分,总是好的,而孙婆子接过苏姑姑递来的,份量十足的银锭,更是欢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招呼着那些个看起来神情木讷的女子上来让沈馥过眼,沈馥也不说话,只让她们一个个的凑到身边,摸过那一双双的手,然后才起身开口道:“这些都是好苗子,但手上连老茧都没有,孙婆婆,下次再送人过来吧,这些个娇小姐,我藏珠院供不起。” “大姑娘,您可别为难孙婆子,要知道这些个小姑娘,手上没老茧更是精细人,平日里头牙行卖的也贵,您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孙婆子可是给您算得便宜不少,倘若觉得不好用,不如把那些个给赶出去的人换回来,不管怎么说,总是熟人,用起来称心如意的多。” 孙婆子今日入府没去拜见周芸,自然是知道如今周芸落魄,不好随意说话,但周芸仍旧掌管着沈家的诸多事项,孙婆子进府买卖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她,眼见着孙婆子就要给沈馥退货,这趟白跑的时候,周芸也就扭着腰过来,开口劝说,但她却不知道,这么一折腾,可算是撞在枪口上。 孙婆子对自己白走一遭自然是不乐意,要说她也算是花了心思的,谁不知道沈侍郎家出手阔绰,她为这次活计可是给出不少银子,自然不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向周芸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自然没有被沈馥错过,她也不生气,笑吟吟开口道:“既然母亲觉得好,那这些丫鬟我也不好退回去,我看她们水灵灵的,最近母亲您好像又憔悴不少,不如这样,我出银子,将这些花骨朵样的姑娘送去正院,帮着伺候伺候父亲,母亲您这样贤惠持家,想来不会拒绝,女儿说的对不对?” 周芸的笑容骤然僵硬在脸上,她的目光拂过那些个牙行来的姑娘,心下发狠,先不说里头真有几个水灵可人的小妮子,就是沈馥这声安排她们去正院伺候父亲,都已经让原本木讷至极的姑娘们面露喜色。 毕竟沈琛名声在外,当初要是没个好皮囊,她周芸怎么会上赶着要霸占沈琛,那宋家怎么可能把宋行云嫁给他?这几个小妮子如此,倒也不稀罕,但是院中已经有个齐姨娘墙头草样的搞事情,倘若再来人,又年轻又鲜嫩,她这个主母如何自处? 第九十八章 塞人 http://.biquxs.info/

“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总不好操心郎君房里的事,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说是不是?至于这些丫鬟,我看着也好,不如买下来送去宋家,我听说宋家那位小郎君今年新科及第,要自己立府过日子,送去给他,也算心意。” 周芸皮笑肉不笑的同沈馥打着太极,也不说自己同意不同意,直接就想将这些个鲜嫩年轻的小姑娘送去给宋衿,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那些丫鬟里头有心大的,听说要去伺候状元郎,登时就开始小心整理衣裳,这些事落在沈馥眼里,惹得她心中冷笑,却也不直接拒绝,倒有些认可之意的意思开口道:“母亲这样为烛照哥哥考虑是好的,但展贝妹妹倘若不愿意…可如何是好?” 她竟是压低些许嗓音,好似担心至极,为沈郁操心至极般,却恨得周芸牙痒痒,当下气的不行:这藏珠院的小蹄子,分明就是在拿当初展贝爱慕宋衿,来行威胁之事,偏偏还要装个菩萨般的心肠,当真可恨至极! 周芸阴冷狠毒的视线再次看过那些个稚嫩的姑娘家,心下冷笑不止,恨恨道:“这些个小蹄子不过是没经过事的花,倘若有不老实的,打残发卖,丢去红楼也就罢了,至于藏珠院这位,迟早要她骨头都碎在我手上!” “既然大姑娘这样说,为展贝这样着想,我也不好辜负大姑娘你的心思,这些姑娘家家的就留给正院,孙婆子,改天再挑好的来,大姑娘可是贵人娇客,你不要随意糊弄,听见没有?” 这次交锋说到底还是周芸落入下风,那些个姑娘家同周芸自回正院不提,而沈馥却将孙婆子留下,刚刚目睹沈馥如何收拾周芸的孙婆子,此刻心里惴惴不安,搓着手,满脸堆笑去看沈馥:“大姑娘…老婆子牙行还有点事,您看…?” 沈馥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位孙婆子,原因倒也不是别的,说起来周芸还跟这位人精有些关系,最开始的时候周芸也不过是牙行里的货物,只是给孙婆子的亲戚巧嘴一说,就被丢去青楼当个瘦马,后来辗转许久,才给送进沈家,这椿事也是她上辈子知道的,如今自然要好好用用,因为据她所知,周芸原先也是小康人家,万万不至于被卖到牙行才对,其中必有隐情。 “孙婆婆,您也别怕,只是我之前听说母亲同您有些情分,这才想问问,到底是些什么事,倘若您肯说,宫中也有时候是要用人的,到时候我同淑妃娘娘举荐您,如何?不让您吃亏,尽管放心。” 孙婆子本就是个贪财不要命的,如今沈馥这样允诺,她手里头的银锭也给彻底捂的热乎,更何况牙行也有三六九等,能干的婆子自然走皇宫的路,那可是拿钱拿到手软,她孙婆子说到底只能做做这些个官宦人家的生意,说要走皇宫那条路,当真是痴人说梦。 然而如今搭上皇宫这条线的希望就在眼前,她哪能不伸手呢?更何况姜后出事也是大事,天底下没有不知道的,如今宫里头谁当家做主其实也不用多说,心下这么算计过,孙婆子就免不了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挤成花:“姑娘说的是,要说夫人呐,当初也是不懂事,当初她家还算富贵,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殷实,她有些水性杨花,她姐姐当初说门亲事,结果么,夫人就跟这位年轻姐夫私相授受,硬是气死她老爹,嫡母容不下她,这才发卖到牙行,说起来,我那个老姐姐会把她丢去做扬州瘦马,实在也是担心她犯旧毛病,到时候败坏名声。” 孙婆子就差说周芸勾三搭四身子不清楚,但这些话落在沈馥耳朵里已经足够,她晓得孙婆子能说的也就这些,毕竟牙行有牙行的规矩,她也不多为难,只示意苏姑姑又给孙婆子封大大的银子,孙婆子拿到钱,自然是笑逐颜开,又千恩万谢的道过谢,才往外头走,等到孙婆子离开以后,沈馥才招呼松亭芳主过来:“你们盯着点西厢跟正院,尤其是看紧正院有没有什么男人进去,不要打草惊蛇,崇明那个婢子,你们多小心。” 藏珠院这里暗中计划着事情,正院也不安静,周芸同叠翠刚进门,沈郁就殷殷切切的迎出来,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这是去藏珠院找麻烦,所以想着早早的从自己母亲嘴里知道自己那个姐姐吃瘪的事,然而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带着一堆如花似玉,同自己差不多大小年纪的姑娘家进门,心下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娘,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姐姐操心的很,自己院子里赶走一群人,今个儿让牙行的孙婆子过来送人,又说太娇贵看不上,直接就给塞进正院,说是要拿来伺候你父亲,真是好长的手!” 她不说这件事情还好,这么一问,周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本身都想的好好的,孙婆子送人是个什么品行她也不是不清楚,原先就惦记着从这些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姑娘里头,挑几个刺头出来,好好为难为难藏珠院的那位,却没想到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令人气恼,而听她这么说,沈郁也忍不住就要开口呵斥沈馥,然而却看见沈琛心情颇好的从后头走来,不由得口风转变:“姐姐做的也没错,这是一片孝心,咱们也应该为父亲着想,娘,您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这两对母女的确有默契,周芸深知自己女儿不是什么善茬,如今这般好说话,必定是有什么事,因而也就顺着她的话锋往下说:“藏珠院的大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好心的,在宫里头做事也不忘咱们沈家,的确是辛苦,得空咱们打发厨房,去做些补品给她补补身子才是正经事,看如今这样子,咱们沈家是要出个皇子妃的。” 再说沈琛,他今日在朝堂上正因为沈馥的事儿被天子留在御书房说话,这可是所谓的辅命大臣,国之栋梁才有的待遇,又受到天子嘉奖,自然心情好的不行,也一路盘算着怎么对自己那个女儿好好优待,还没进正院,又听见自己女儿给自己送女人,虽说他平日里标榜的是不好女色,但实际上,在骨子里,他不晓得多惦记那些个年轻美人,而自己的续弦同小女儿又这样懂事,沈琛自然开怀。 “你们也不必忙,给藏珠补身子的钱也不必从中馈里分拨,到时候我拿钱出来就算了,至于这些个丫鬟们…” 沈琛颇为感兴趣的视线落在那些个女孩儿身上,他原先因为姜后的事情不敢冷落周芸,然而人死如灯灭,树倒猢狲散,如今姜后式微,眼前这位续弦虽说风韵犹存,却也已经是半老徐娘,怎么也比不上鲜嫩水灵的小丫头,这会儿他当然就动心思,而周芸同沈琛多年夫妻,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险些咬碎银牙,勉强挤出笑容赔笑道:“这些个丫鬟刚刚进来,还不懂规矩,自然不好拿来用的,我今日先教教她们,晚上就派个机灵的过去伺候郎君你,这些日子朝堂事多,夜间还是有人伺候比较好。” 她这样知情识趣,沈琛自然满意,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捻着胡须,想着过些日子给周芸送些珠宝当做补偿,竟然也就没同周芸再说什么话,径直往西厢走,可谓是半点脸面也没给周芸,立在正院里的这些个小丫鬟们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对周芸也就轻视几分,周芸久在后院,对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哪里有不明白的,登时嘴里发苦,心里头也苦的不行,偏偏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个好气道:“你们都下去洗澡换衣裳,待会儿会有嬷嬷给你们记名字,晚些时候我挑人去书房,都散开吧!” 都是女人,谁还不知道周芸那点心思,当然也就清楚这位大夫人如今心情不好,不能轻易沾惹,所以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也就如鸟兽散,而如今的沈家人心浮动,周芸的掌控力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正院里出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人一溜烟的跑去藏珠院回禀。 “姑娘,阿郎那边今晚要了三次水,听说正院里头瓷器碎了不少,叠翠三番两次的拿出来丢,想来正院那位气惨了。” 藏珠院自然是收到消息,但是沈馥却没有急着动手,等到晚间的时候,她用过新出的藕粥,吃过晚膳漱洗后才歪在拔步床上看书,苏姑姑是年长的,自然也就由她来说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而沈馥听见书房的消息,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正院那位在后宅作威作福这么些年,如今给折腾的没脸没皮,自然要生气,过些时候我要拉着她出门,到时候松亭芳主你们留下看家,伺机折腾点东西进正院,手脚麻利干净点,别给人抓到尾巴,到时候咱们有用,苏姑姑,到时候你同我去,不必再带人。” 她这样不紧不慢的吩咐着,语气平缓,竟完全把个软玉排斥在外,好似藏珠院里头没软玉这么号人,软玉自觉委屈,又不好落泪,心下再考虑,又觉得是自个儿对不住姑娘,只能悄悄的红眼睛,显得颇为憋屈。 第九十九章 眉目传情 http://.biquxs.info/

但沈馥半点不心软,等到软玉忙忙碌碌的收拾好,藏珠院要熄灯的时候,沈馥也看都不看软玉,兀自上床休息,软玉也不敢去问沈馥,只是缄默着乖乖退出去,苏姑姑跟松亭芳主三个人知道是沈馥在闹脾气,但是关于沈馥跟软玉,他们也实在是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任由两个人这么折腾下去。 而直到第二天,沈馥也仍旧没有同软玉和解的意思,反而颇有闲情的打算去正院请安,实际上呢,从宋行云去世到如今,她去正院请安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一来是她自幼聪慧,同周芸早就是水火不容的架势,二来周芸也实在不敢借着沈馥来请安的时候立规矩,自然也就没有让她请安的兴致,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沈馥颇有想看周芸热闹的念头,于是也就收拾的齐齐整整,领着几个大丫鬟同苏姑姑,一行人往正院走去。 虽是春日,沈家湖中荷花开的颇好,沈馥这才想起来,自己重生已经两年有余,想到当日刚刚苏醒时,赤足散发跑来救沈泉乃至掌掴沈郁的事,沈馥有些感慨,上辈子因为沈郁而早死的泉哥儿,如今已经在天下闻名的学宫求学,原本打定主意不嫁的自己,也已经有良人在心。这般想着,她不由得想要靠近湖畔,好好看看那些许久未见的荷花。 然而她还没走近湖畔,软玉就已经颇为担心的上前,低声开口,颇有些不安的提醒道:“姑娘,您小心些,不要摔下去,虽说天气热,但染上风寒,可不是好玩的,多保重保重身体才好,婢子并不是有意多管闲事…” 她是不安,因为沈馥这些日子里好似已经不再关注她,而软玉这个从小照顾沈馥直至自己长大的丫鬟,颇为难以习惯,尤其是她一直都记得,是眼前姑娘的亲生母亲把自己从火坑里救出来,这让她如何舍得下沈馥?哪怕沈馥如今在生她的气,她又怎么能放着沈馥不管呢? “软玉,你能否不管温香的事?她如何待你,你心里应当比我清楚才是。” 沈馥的声音仍旧温柔且平稳,她知道软玉待她的好,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软玉会背叛,只是也因如此,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才会担心软玉再次被她拖累,担心软玉因她万劫不复,否则又怎么会忍心同软玉生分呢? “…姑娘放心。” 软玉这次没有再同沈馥对着来,她想起当初在厅中对峙时,自己的嫡亲妹子是如何信口雌黄的将自己推入死路,倘若不是宋家同自己的姑娘帮助,自己根本活不到现在,而她也知道,沈馥心里的那点柔软,所以也不忍心对沈馥说什么再次伤害她的话,只是在温香同沈馥之间,她将温香彻底放弃。 “藏珠前来给母亲请安,不晓得母亲是否休息的好?” 既然沈馥同软玉已经和解,苏姑姑与松亭芳主也稍稍松气,几个人走到正院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一老一少两位管家从正院里走出来,而当管家从沈馥身边路过时,沈馥敏感的嗅闻到他们两人中有人带上的男欢女爱后才有的气息,自然也就给她怀疑的理由,而等到沈馥进门,看见周芸云鬓松散,有些春睡未醒意思的时候,心里头怀疑更甚。 至于周芸,在看见沈馥突然过来请安时,眼里掠过慌乱,也不晓得是因为昨天在沈馥那里吃瘪所以心生警惕还是又有什么亏心事,她言辞里却仍旧平静沉稳:“大姑娘怎么好好的想着来正院请安?这时候热的慌,总不好麻烦你成天的往这里跑,好好休息才是正道,过些日子不是又要到雕竹宴?连着又有端午节,来来回回的可不清闲,再者,得空的时候,大姑娘你还是要来正院学学中馈才好,叠翠,奉茶。” 周芸这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倒是演的十成十的恳切,沈馥也不戳穿,只笑吟吟的落座在那张铺着大红葵菊猩猩缎的软垫檀木太师椅上,叠翠忙不迭前来奉茶,谁不晓得如今藏珠院今时不同往日,原先还说什么东风压倒西风,如今看来,正院是没什么翻身机会,自然也就紧着伺候藏珠院的这位财神爷,等到茶水进沈馥手的时候,那脱胎白瓷茶盏正好温热,足显叠翠用心,沈馥几不可见的稍稍点头,算是对叠翠表示她清楚叠翠的心思,也就不再做什么,周芸一心不待见沈馥,自然也就急着赶人,但沈馥却不这么想。 “昨日里送来的那些个丫鬟可还好用?如今她们的卖身契也还捏在我手里,说起来同我藏珠院也是有关系的,倘若她们不听话,欺负母亲,亦或者是拿乔作势,母亲只管拿下,往日里打,横竖是签下死契的人,没什么事的。” 沈馥眉头舒展,含笑关心周芸昨夜如何,揣着明白装糊涂,险些没把个周芸气的破功,她眉尖颤弄,明摆着气狠,心下恼恨道:“好个装模作样的小蹄子,是谁把那些个小狐狸精送来正院的?倘若不是那这个狐媚子,我何苦这样难堪?” 但难过的并不只有她周芸,一位杏脸桃腮,生的颇为丰美妩媚的丫鬟面含春色,眼波带水的正要对眼前这位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大姑娘行礼,偏偏就听见沈馥说往死里打这种话,登时就吓得粉面煞白,只觉自己要进油锅,颤颤巍巍的过来行礼问安:“奴婢、奴婢云角,见过大姑娘…” 这丫头实在也是给吓得不轻,要说她们在牙行里,虽然也吃苦头,但是那些个婆子都怕打坏她们卖不出价钱,所以总是下手有留情,平日里也不说什么往死里打的话,生怕吓破胆,这位云角姑娘哪里见过沈馥这样的主子,自然是畏惧的不行,沈馥抬眼去看,但见位桃李般艳丽丰腴,明摆着已经经过人事的熟美女子立在眼前,心下就有数,这位正是昨晚被沈琛用过的女孩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外头却有贵客过来。 “沈夫人,藏珠可有空闲?我母妃打发我来看看她,不晓得她是否有空?” “你们中原人磨磨唧唧什么,不就是你特地从军营里头偷奸耍滑才跑出来?” 那云角更是吓得不行,她只觉眼前大姑娘如深深潭水要吃人,自然也就认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倘若是大姑娘的朋友,万万不能这样嚣张,偏偏又好似有个西域人,云角更是害怕,几乎就要吓昏过去,她们牙行做的生意大,不仅仅跟京城里的中原人做生意,哪怕是西域来的蛮子,只要有钱,那也是做的,她还记得,原先有个小姐妹,就是给个膀大腰圆的西域蛮子买去做老婆,后来听说过的水深火热,先是给那蛮子弟弟欺负,后来几乎没了伦理,因而她也是怕的。 然而等到蔺赦同阿斯兰这两位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从外头走进来的时候,这位名叫云角,心比天高的丫鬟,此刻又后悔起来:昨晚不该那样表现,倘若自己昨晚没有给郎君挑中暖床,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的话,就有机会讨好讨好大姑娘,去藏珠院,到时候抓住机会,这两位神仙般的人物,不也就能亲近亲近? 但是这些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要她红杏出墙是万万不敢的,而沈馥看见蔺赦过来,原先眸子里的寒冰就化作一汪春水,眼波柔和,看的蔺赦心花怒放,阿斯兰醋海翻波,但周芸原先不待见蔺赦同沈馥这样亲近,这档口却巴不得蔺赦将沈馥带走:“藏珠自然是有空的,如今尚且没有插手中馈,自然得闲,九殿下倘若奉淑妃娘娘旨意前来,臣妇自然不会阻挠。” 周芸一语点破蔺赦身份,惹得云角又是浮想联翩,谁都希望自己的情郎能文能武,俊朗无双,而蔺赦战神之名妇孺皆知,自然也是云角的梦中情人,如今眼巴巴,曾经入她梦中的战神就在眼前,云角几乎难以自持,但是还没等她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沈郁就已经急匆匆的赶过来:“臣女见过九皇子,见过苍狼殿下。” 从演武场见过面,沈郁就几乎笃定阿斯兰对她有情,殊不知那只是阿斯兰故意为之,但不论如何,他那双澄蓝中带着些许血锈色的狭长眼眸,时常在她梦中出现,玫瑰色的双唇总是带着她从未嗅过但为之着迷的西域奇香:“展贝,同我回西域可好?” 这位来自西域的苍狼殿下已经将她迷的神魂颠倒,虽说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九皇子殿下,她们的战神蔺赦,但在她看来,选择这个喜欢自己的西域殿下,明摆着要靠谱许多,因此在知道阿斯兰来到沈家时,沈郁毫不犹豫的打扮梳妆,此刻就眼巴巴的过来,想要同阿斯兰再续前缘,争取成为西域的王后。 然而她不知道,阿斯兰已经忘记眼前人是谁,非要说的话只记得,眼前这位姑娘是他喜欢的那位女子,颇为讨厌的人,所以他对沈郁的态度,当真是寒冷厌恶到极点,就差直接呵斥,令沈郁离开,但其实也并没有差多少:“本王跟你并不认识,还请不要像牛虻般盯紧,倘若影响到藏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一百章 意外 http://.biquxs.info/

沈郁的脸色骤然变得不好看起来,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在她自己看来是跟自己颇有缘分,相互倾心的年轻的苍狼殿下,再三确认过眼前人脸上的恶毒神情并非作假后,沈馥瞬间成为她心中仇恨的对象,在她心里,这位从西域过来的殿下已经跟她两情相悦,不过是演武场一别,竟然如此冷漠,而在她的认知里,眼前人会改变的理由,只可能是自己的姐姐,沈馥沈藏珠。 殊不知,阿斯兰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这位沈家的姑娘,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沈馥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成为沈郁的靶子,这已经成为事实,而周芸熟知自己女儿,看沈郁脸色不太对,心下就有数,生怕这位小祖宗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连忙使眼色令叠翠将沈郁拉到自己身后,满脸堆笑:“大姑娘,你先同九殿下出去吧,我同展贝有些私房话要说。” 原本沈馥还想着再让周芸母女难堪难堪,但是周芸已经动手下逐客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阿斯兰以及蔺赦磨蹭着往沈家外头走,一路上,沈家的仆人们止不住的去看自己家的大姑娘同这两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有些同沈馥关系不错的沈家老人,更是带着看出嫁闺女的视线,令沈馥颇为羞恼:“好好的跑过来做什么,倘若有什么事,让别人过来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过来?” 阿斯兰从来没在沈馥面前展露过他原本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那面,更何况沈馥秉持着阿斯兰是西域人士,万万不可能拿她有什么办法的念头,所以理直气壮并光明正大的将阿斯兰无视不说,更是直接当着阿斯兰的面同蔺赦娇嗔,哪怕她已经猜到阿斯兰对她有些不同,但是她虽然可以因此对宋衿心软,却对阿斯兰毫无感觉,甚至想要借此令阿斯兰放弃。 而蔺赦自然是从沈馥话语里头听出眼前姑娘家对他的亲近之意,心下欢喜不说,还颇为小孩子气的向阿斯兰炫耀,把个苍狼殿下活生生气成求而不得的小狼崽子,偏偏到沈家门口,早就有准备的蔺赦轻车熟路将沈馥牵到垂花门前,三匹枣红马精神十足地立在门前,沈馥都不用仔细查看,就晓得这是进贡的大宛马,她的视线带着疑惑,落在阿斯兰身上。 不为其他,只因为她知道,今年进贡的大宛马里头,枣红色的已经尽数被送上战场。 “要不是这位九皇子殿下跑过来让我私下送马,这些神骏马匹,如何能够进入中原?你倒好,如今看见马才想起我,难不成之前我帮你做的那些事都不算数不成?如今我还得看着这家伙才能来找你,莫不是你们中原人习惯过河拆桥?” 阿斯兰终于得到沈馥分过来的目光,自然心下欢喜,但是他实在是骄傲成习惯,哪怕这个时候都快忍不住要向沈馥炫耀说明他的心意,他都不肯老老实实的表露,只是以这种方式来间接试图讨要夸奖,而沈馥蔺赦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任何点破的意思。 沈馥不愿意点破的理由是她不想让阿斯兰成为潜在的危险,蔺赦不愿意点破的理由幼稚而真实:我自己的媳妇,为什么我要帮你讨好?倘若你有本事,有什么不可以说明的? 于是三人行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开始,沈馥骑术自不必说,当初就已经让蔺赦为之惊艳,并且说起来,蔺赦本来是不愿意带着阿斯兰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出来的,在他看来,自己的藏珠在马上的风姿,实在是没有必要给这个西域来的混账东西看,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家给他汗血宝马,他也不能过河拆桥,只能这么让着他跟过来,但是却时常有意无意的跟在沈馥背后,堵住阿斯兰视线窥伺。 “咱们去哪里?城外还是?这些日子我还清闲,正好趁今日好好玩一玩,倘若你们二人不管宫禁,倒是可以带你们去我沈家的庄子上好好休息,原先那里是齐姨娘的住处,但是齐姨娘如今留在府中,那块地方倒是清幽空闲得很,你们要不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沈馥轻车熟路拽缰收马,那双看着纤柔胜过春雪的手,此刻速度驾驭着神骏烈马,再加上西域虽然也有擅长武艺的女子,但是西域大都是箭袖窄裤,远远不如如今沈馥广袖长裙骑马的潇洒恣意。 虽然阿斯兰也知道,从实用性上讲,自己西域的女子看起来更为可靠的多,但是当人看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总是少不了因此着迷,这就是人的劣根性,阿斯兰也免不了这样,然而就当三个人打算出门的时候,原先被天子派来保护沈馥的那位男子也戴着斗笠,拦在三个人面前。 “陛下有旨,倘若姑娘要出门,必须带上属下,还请九皇子殿下见谅。” 原本阿斯兰是想着就这样跟着沈馥他们出门,蔺赦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粘在沈馥身边,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他自己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愿意让这么个夜游神跟着?当时就开口拒绝道:“难不成你害怕我们两个人保护不了沈娘子?” “正是如此。” 一句话噎的阿斯兰跟蔺赦都说不出话来,按常理说阿斯兰已经这样开口,不论如何也该给阿斯兰几分面子主动退去才是,但眼前人不但不肯退去,反而还要说阿斯兰同蔺赦的武艺比不上他,登时就让两个人脸色不太对,毕竟阿斯兰是西域的苍狼殿下,苍狼代表着图腾,其中的份量可想而知,蔺赦更是举国上下,妇孺皆知的战神,因此在他们两人看来,眼前人当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总不可能在沈家门口论武打架,这点分寸,阿斯兰与蔺赦还是有的,于是也就只能忍气吞声般答应下这件事,但临走前,沈馥带着疑惑的目光仍旧是落在那人身上,心下总觉此人似曾相识。 “藏珠,你可要放纸鸢?” 几个人策马到城郊的时候,正是杨柳青青绿草如茵的时节,三三两两的官家小姐就坐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放纸鸢,因为要带着苏姑姑,所以蔺赦特地去租马车,此刻看见这些,自然少不了要问问沈馥的意见,而沈馥的视线在那些丫鬟婆子们身上掠过,极为坚定的摇头,开口道:“放纸鸢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来才好,我今日穿着不便,就不去放纸鸢了,更愿意去山水之间玩乐。” 蔺赦颇为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他只见过嫌弃丫鬟婆子放的不够好,人不够多,没法让自己看纸鸢看的舒坦的姑娘家,沈馥这种不肯假手于人的,倒是头回见,但既然沈馥这样说,他也不会违背心上人的意愿,登时双腿轻夹马腹,驱马前行,回头道:“你就去我自己在这附近置办的庄子上好好游玩,里头有母妃家的老人,不会出事的。” 阿斯兰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总觉得心里不太是滋味,趁着蔺赦驱马向前没跟沈馥并辔前行的空档,他就颇为见机的凑到沈馥跟前,没心没肺的笑着,那张脸好看的连沈馥都不由自主侧目:“其实要放纸鸢也简单,你这身衣服只要把裙摆扎起来,一样方便简单,我们西域的女子有时候会这样做,倘若你想,我帮帮你?” 阿斯兰笑得暧昧亲近,说的话也颇有蛊惑意味,沈馥却不搭理他,兀自骑着马去追蔺赦,但是不论如何,阿斯兰都像个狗皮膏药般跟在她身后,试图哄骗沈馥让他亲近,实在是给阿斯兰缠的烦了,沈馥才开口道:“殿下,您可能不太清楚,我们中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倘若您做,我是要以身相许的。” 沈馥以为自己这样说,阿斯兰就会放弃,毕竟她同蔺赦的事情,阿斯兰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沈馥不知道的是,她这样说出口的话,反而正中阿斯兰下怀,倒也不是说别的,他本就抱着让沈馥嫁给自己的心思,怎可能会不惦记沈馥呢? 然而就要在他再次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名戴着斗笠的男子径直把他挤开,脸庞藏在斗笠的阴影下,看不太分明,只是显得有些不可违逆的意思,令阿斯兰看着颇为不舒服,二低沉嗓音传出时,更是气的阿斯兰险些跳脚:“苍狼殿下,九殿下同沈家娘子的事情是过了御书房的,倘若您不想客死他乡,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 阿斯兰从未被人用性命威胁过,准确来说,当他成年以后,成为苍狼殿下后,幼年时常会围绕在他身边的死亡阴影已经消失不见,如今时隔多年以后他再次被人威胁,如何能够不暴跳如雷?于他看来,眼前人就是在对他进行赤裸裸的威胁,乃至认定他只要动手,就会被人间遗弃。 这是阿斯兰万万不能容忍的,他的手已经握上弯刀,眼见着就要动手争斗,蔺赦却颇为及时的调转马头,好似无意般拦在两人之间,低声开口:“藏珠身子弱,咱们还是要赶快赶过去才好,免得有什么变故发生,到时候可是要后悔的。” 第一百零一章 遇险 http://.biquxs.info/

其实不管怎么说,阿斯兰跟那位不知面容,被天子派来保护沈馥的男子都是真心实意在担心沈馥的,因此蔺赦这样说话,正好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于是四个人开始以一种颇为奇特的状态不言不语的向蔺赦置办的庄子上走去,说起来庄子也并不遥远,只是要到庄子,须得上山进林,才能通过。 按常理来说,本不应该冒险进林子,因为哪怕是沈馥这种没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林子是最容易被伏击的地方,但是如今情形不同,不说身边这两个男人的战斗力究竟如何,就算是单单因为这是淑妃的庄子,就值得沈馥冒险,她相信,淑妃的庄子必定安保周全,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 于是马蹄的踩踏在山石路面的哒哒声时不时的传来,惊扰林中飞鸟,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通向淑妃庄子这条路颇为平缓,苏姑姑仍旧在马车里,但是四周过于寂静,乃至于某种动静发生的时候,显得颇为刺耳以及让人意外。 “咻!” 白羽箭的破风声来的刺耳又突兀,银色的箭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径直飞向沈馥,而随之而来的,是连绵成片的箭矢声响,密布着成为天罗地网,呼啸飞来,令人心头震颤,树梢的新叶还未来得及生长,就被这些箭雨洞穿爱你宣判死亡,去年冬日的残枝落叶仍旧铺在地上,踩踏它们发出的声响展现出人数的多寡,这是有预谋的伏击,令蔺赦万万没想到的伏击。 “藏珠!进马车,外面有我们,你不要探头出来,倘若有什么事,你只管策马离去就好,庄子上有援军,你千万要注意你自己,不要太过担心我们,苏姑姑!你照顾好藏珠,不要让她肆意妄为!” 蔺赦同阿斯兰都在第一时间抽出自己的武器,并且不忘合力将沈馥送进马车里头,马车合上的瞬间,外头的场景也跟沈馥分割开,她看不见在面试什么情况,只有箭头没入木头的沉闷动静在昭示着马车外战况的激烈,而最为让沈馥在意的是,为什么在本不应该出事的地方,会突然有这么多埋伏,为什么蔺赦又会突然想将她带来这里? 这些事太过巧合又太过纷杂,在她脑海里如同杂乱的毛线团,剪不开,却又难以整理,而在马车外,阿斯兰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终于完全消失,那对弯刀此刻被他握在手机,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要进行捕食的猎豹,而蔺赦没有带上长枪,只是将自己带着的佩剑抽出,剑身澄明如秋水,寒芒阵阵,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神情凝重,眉头紧皱,双唇更是抿紧,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阿斯兰脸上带有嗜血好战的意思,而蔺赦则格外平静。 “杀!” 对面的人像是围攻猎物,一步步缩小着包围圈,等到确定不可能有人跑出来以后,为首者才坚决果断的下令围杀,但是在蔺赦阿斯兰两个人被群起而攻之之前,陆肆娘的声音却突兀传来:“慢些,不要伤着九殿下的脸,把他活捉回来,不许乱来!” 这道动静令藏在暗处伺机出手的某人稍稍动作迟缓,而留在马车里满脑子纠葛纷乱的沈馥好像在此刻也找到所有事情的出发点,只是她仍旧有些疑惑,为什么陆肆娘会知道她要跟蔺赦上山? 然而如今情形来不及容她多想,阿斯兰跟蔺赦更是没有什么过分纠缠的想法,两个人只是沉着脸色,先发制人冲杀进入敌阵,刀剑相交的声音掩盖住伤者的惨叫,而作战的并不只有蔺赦同阿斯兰,两个人各自的暗卫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挥出本事,明明是山林,对方人数占优,但很快就演变成单方面的凌虐,血腥味刺激着沈馥的感官,她有些担心两个人的安危,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掀起车帘探头来看:“你不用担心,那两个小兔崽子不会死的那么快,我去擒拿陆肆娘。” 来人竟是沈馥有过一面之缘的北疆王,此刻那张过分刚毅沉默的脸上带着血迹,沈馥万万没想到,本身应该在菜市口被处理掉的人,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还说要去擒拿他自己的女儿,这份意外来的太快也太大,一时间压的沈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颇为木讷的点点头,好半晌才如梦初醒:“你多小心。” 沈馥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记忆里本该跟天子不死不休的北疆王如今会成为她的庇护者,但是她知道的是,既然北疆王已经对世人宣称自己的死亡,应当就不会再愿意被人称为王爷,所以她只能显得颇为冒昧的这样称呼与祝福,而北疆王没有生气,只是脸上露出颇为生疏的笑,好像是几十年都没有笑过的人那样,又拉下斗笠,向沈馥稍稍点头致意,这才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树林深处。 “刚才那人是谁,好快的动作。” 北疆王的举动自然没有被蔺赦以及阿斯兰错过,两个人本来就武艺不差,自然也就看得出北疆王轻身功夫非同小可,阿斯兰颇为冷静的格挡开不知何处飞出来的暗箭,又拧身,小臂微抬斩断来犯者胳膊,热血四溅,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好像可惜自己被弄脏的衣裳,而听见阿斯兰的问话,蔺赦也只是稍稍抬眼,剑尖点在来者肩头,极为娴熟的斩断臂膀,对近在耳边的惨叫声,也是充耳不闻:“不大清楚”,但是只要不与你我为敌即可,不要分神!” 铛的一声,一支弩箭被蔺赦打落,箭头击在他长剑剑脊上,宛若金石相撞,竟有几分震耳欲聋的意思,阿斯兰被蔺赦救下,也不矫情,径直沉心静气,专心于捉对厮杀之中,而旁观他们争斗的陆肆娘,此刻衣着暴露,津津有味的吃着一串葡萄,眼神残忍:“继续派人,堆都要堆死他们!” “你倒是蛇蝎心肠,往日里只当你是顽劣,原来这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难不成还想要再死一次?” 北疆王太过了解陆肆娘,因而都不需要多花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的将陆肆娘藏身之地找到,在听见陆肆娘的决定时,原本不打算同她相见的北疆王,此刻终究是忍不住冷笑出声,而陆肆娘在听见北疆王的声音时,意外的有些害怕,明明方才还是一副草菅人命的架势,此刻就惶急转身,眼泪汪汪的要去抓北疆王衣袖:“父王,女儿好想你,你怎么才来找女儿?咱们杀死他们,给母妃报仇好不好?到时候再弄死狗皇帝,让你当皇上!” 明明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是在陆肆娘的嘴里好像轻松的不得了,北疆王看着满脸泪花要对自己表达孺慕之情的陆肆娘,只是冷漠至极的侧身躲开陆肆娘的手,语气冷淡轻飘,好像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并不是我的女儿,只不过是个侍卫同你母妃偷尝禁果生下的孩子,也对,你当然不晓得,那个侍卫就是你当年亲手抽死的夏江,他是你的生父,至于我为什么从来不点破不说破,不过是要报复你母妃当年对藏珠母亲所作所为罢了。” 北疆王知道,眼前这个顶着自己女儿名分的小姑娘最在乎的就是那个郡主的身份以及自己北疆王的血脉,所以才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破最残忍的事实,然而令陆肆娘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北疆王说完这一切以后,又不紧不慢的吐露出令陆肆娘更为绝望的事:“你也莫要认为是我说谎,你虐腹同我成亲至今,我从来没有碰过她,至于当年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过是我跟陛下演给天下人的皮影戏,什么答应让你日后入住中宫,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毕竟活不到那时候,至于如今你能活下来,也万万不可能再登后位,受死吧!” 当陆肆娘还在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北疆王要这样对待她的时候,北疆王已经动手,原先被他背在背后用布条死死缠裹的东西已然展露锋芒,是杆长枪,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却仍旧令人心惊,如蝮蛇,不声不响的要夺人性命,但是眼见着陆肆娘就要丧命在枪尖之下时,无端却伸出一只苍白到过分,如同幽冥里伸出来的手,将陆肆娘强行带走,北疆王的枪尖只是擦破陆肆娘的衣裳,却完全没有令陆肆娘有任何问题,他不由得皱眉开口道:“阁下何人?” “何人?说人也不是人,不过是无名无姓小鬼罢了,倘若您当真要杀这位姑娘,还是得经过我才好,再说,你们也有过十数年的父女情意,何苦如此?” “父女情谊?你且问问她,这十数年来,我久在边关,一年之中到底有多少日子是跟她呆在一块儿的?倘若我真有心留她,何苦这样避之不及!” 北疆王面色寒冷,竟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持枪再次动手,那人形销骨立,穿着黑色长袍,只有露在衣服外头的手显得过分惨白,却如同鬼魅般令人难以捉摸,北疆王那杆如同附骨之疽的枪却连他的衣角都触碰不到,两个人纠缠到最后,那人带着陆肆娘已经逃之夭夭。 第一百零二章 确认 http://.biquxs.info/

北疆王只能选择无功而返,而在树林里头,已经没有陆肆娘使唤人来长久纠缠,蔺赦阿斯兰两个人也已经成功脱身,但是周边哀嚎遍野,两个人身上的血腥味也浓得化不开北疆王不想让这两个小兔崽子发觉自己的身份,因而仍旧伸手拉低斗笠,沉默着走向沈馥的马车,在路过蔺赦身边的时候,却突然低声提醒:“你自己府中有些人,还是清理干净比较合适。” 蔺赦无言,阿斯兰却想追上去说些什么,但是他被蔺赦一把抓住,回头看的时候,蔺赦沉默着摇头阻止:“你不要过去,这一身血腥,你是想吓到谁?藏珠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你没必要去找她。” 这就是属于蔺赦的温柔,他可以接受自己肮脏,满手鲜血,但是他不愿意让他的姑娘见到这样残酷的一面,虽然他心里也有数,也许那个姑娘其实并不会害怕这种,但是在他心里,保护她,在乎她的感受,是永远放在首位要做的事情,阿斯兰在这个时候陷入沉默,他好像懂得为什么明明从样貌身份乃至方方面面来说,不会比蔺赦差,却始终得不到沈馥芳心的理由,并不是他来迟,而是有些方面,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如何去爱。 “…你没事吧?” 北疆王走到马车边的动静并没有瞒过沈馥,更重要的是他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更多的是,他想要让车里的小娘子知道自己回来,安全回来,这样会让她安心很多,这是他之前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种看起来颇为拙劣的小心思,对于这个过于聪慧的小丫头,会不会有用。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真的是一脉相传,或者说这种信任是在骨血里建立出来的,不晓得宋行云当初究竟是多么相信这个她爱惨的男人,所以才会让她的女儿也这样相信这个男人,当北疆王无言而安稳的行动让沈馥知晓的时候,沈馥悬着的心就这样放下,她轻轻松口气,面色仍旧有些苍白,隔着车开口:“九殿下,咱们还能继续走吗?” 她知道外面人多,虽然具体的人数并不清楚,但是她很明白,必定不会少,虽然人人都把蔺赦阿斯兰这种男儿当做天神下凡般崇拜,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人力有穷尽,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然而她绝对不会让蔺赦知道她的担心,哪怕她心里清楚,外面的两个人可能已经精疲力竭,满身伤痕,这是出于对男人家颜面的保护,很多时候,关心与在意,要像石下清泉,绵长温柔:“去庄子上如何?就这样回去,淑妃娘娘会担心。” 阿斯兰跟蔺赦都没有说话,只是主动打马往前继续行进,北疆王自觉的担任起车夫的职责,原先替他们赶马的车夫,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跑得无影无踪,如今遍地断肢残骸,在场的三个男人,没有谁愿意让车里的姑娘家看这种残忍的事情,哪怕他们三个个个都是沙场上的死神。 “九殿下!” 这些伤员在暮色四合的时候终于抵达庄子,还没进门,负责守卫庄子的老奴看见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差点惊呼出声,蔺赦却不敢让沈馥知道自己伤的到底有多重,只能示意仆人不要说话,轻手轻脚的进门不说,还让那群人告诉沈馥:他只是去换衣服。 北疆王对于蔺赦的做法不可置否,平日里喜欢向沈馥邀功的阿斯兰此刻也不言不语,径直走到后面跟蔺赦一同收拾更衣,更重要的是,两个人极为默契的,都没有打扰沈馥,沈馥在北疆王的搀扶下下车,但是还没走到自己给安排好的屋子,就有人不长眼的冲上来:“你就是淑妃娘娘挑选的皇子妃?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下作手段蛊惑九殿下,但是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九殿下只会娶我,他答应过的!” 沈馥这档口心情颇为不好,尤其是明知道蔺赦受伤不轻却不好直接说出口的情况下,眼前的姑娘直接冲过来,可谓是撞在她枪口上,沈馥抬眼去看时,但见眼前女子衣着朴素,论容貌也就是个中等姿色,莫说同她比,就是京城里随便挑个稍稍过的去的官家小姐,也比她好,倒不是故意羞辱对方的容貌,实在是气质相差太多,这档口,沈馥没什么虚以委蛇做圣人的心思,登时就皓腕抬高,结结实实的在这女子脸上打了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你是什么货色,也敢污蔑九殿下?才情容貌风度,你样样比不过我,凭什么说我不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坐井观天的东西,仗着父兄死的惨,就吃人血馒头?” 这女子平日里在这庄子上想来也是山霸王一样的存在她猝不及防挨了沈馥一巴掌,又给沈馥噼里啪啦教训,登时就委屈的不行,掉下眼泪,却嗫嚅半天说不出话,只是捂着脸红着眼圈,死死地盯着沈馥,好像沈馥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但沈馥对于这种看起来就没脑子的对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更愿意早些休息,再给蔺赦做些羹汤贴补贴补。 沈馥眉头松展,双手叉在袖中,整个人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的从那女子身边走过,北疆王也面不改色路过,乃至有些眉头紧皱,作为曾经驰骋沙场的人,他对于死在沙场上的弟兄自然是感激并且敬佩的,但是对于这种挟恩之人,他实在是没有好感,然而他看不起她,她却有别的想法但见那女子毫不客气的抓住他的手臂,带着近乎狂热的自信:“倘若你肯帮我弄死那个贱人,我做皇子妃,不会亏待你。” 北疆王几乎要被眼前这个女子逗笑,他实在是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乃至自信过头的姑娘家,先不说身份,她又不是生的美若天仙,论品德,这个丫头如此行事,又怎么配得上那位皇子殿下? 想到这里,北疆王冷漠而疏离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开,他不是喜欢讽刺姑娘家的人,对陆肆娘当然是例外,但是他与眼前这个女子无冤无仇,自然也就不愿意为难人家,因而也就只是冷漠的抽身离开,并没有打算纠缠的想法,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这种行为,令这个女子误会成看不起她的举动,在日后引起风波,自然又是题外话。 “藏珠,你如何?有没有受到惊吓?我已经传信给母妃,你在这里修养到明日再回沈家即可,不必过分担心。” 晚间吃饭的时候,阿斯兰与蔺赦终于收拾清楚,两个人穿着新换上的衣裳,半点也看不出受伤不轻的样子,只是两个人脸上仍旧有着细碎血痕,这点是没法遮掩的,但尽管如此,蔺赦仍旧不忘担心沈馥,然而沈馥还没出声回话,先前因为受伤更轻,正巧撞见那位嚷嚷着沈馥不配的姑娘的阿斯兰,却已经冷嘲热讽出声:“藏珠受没受到惊吓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伤心,某人金屋藏娇就算了,还不藏好点,让人冲出来嚷嚷藏珠不配,蔺小九,你好大的能耐。” 蔺赦明摆着是完全没有想到,更是不知道这件事,因而阿斯兰这么说破的时候,他也是明显一怔,然后才面色不佳的转头去看立在桌后的两位老人家,语气有些恼怒:“去把她叫出来,我要问问怎么回事,你们平日里究竟是怎么教导她的?” 那两位老人家的视线对接以后再落到沈馥身上,有极为隐晦但是足以让沈馥察觉到的不屑,两个人好似诚惶诚恐的答应下蔺赦的吩咐,把人叫过来的时候却磨磨蹭蹭的不行,等到沈馥跟蔺赦两个人都快要吃完的时候,那个对沈馥出言不逊的女子才姗姗来迟,见到蔺赦,她也不是先行礼赔罪,反而委委屈屈指着沈馥的鼻子开骂:“九殿下,这个女人欺辱我,您可不能放着不管,我哥哥他…” 她不说这件事还好,这件事一说出来,蔺赦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他本来就怕沈馥因为这个女孩子误会自己,这档口偏偏又出这种事,这不是要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吗,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的滋味他可算是体会到,登时也不敢耽搁,连忙开口解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娶你?这位是宋行云宋姑奶奶的女儿,你还要造次不成?” 蔺赦深知眼前人久在庄子,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婚事,倘若非要说的话,也是有人扇阴风点邪火,这才让她这样胡闹,因此这些话其实并不是说给这女子听的,而是敲山震虎,说给那两位看着就十分精明的老人家听的。 果不其然,这老两口一听说沈馥出身,登时就有些慌神,去找沈馥闹事的小姑娘是他们老两口的女儿,两个人也是想着利用自己儿子战死沙场这件事谋取利益,这才撺掇小姑娘闹事,但是他们说到底是淑妃家仆,当然清楚淑妃同宋行云的交情,如今弄明白眼前这位官家小姐是谁的血脉,自然免不了慌神。 这可是那位姑娘的女儿,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会比那位姑娘还要尊贵呀! 第一百零三章 女主人 http://.biquxs.info/

这老两口当然新生退意,但是一群人都死死盯着那位姑娘,他们也不好直接上去把人拉走,因而也就只能忍着,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主动退步,然而她们长年累月灌输的,她会成为蔺赦正妻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这个时候,万万没有退步的可能,他们两个只能看着自己心肝宝贝的女儿毫不在乎的上前,说出致命的言语:“宋行云又是谁?难不成她的女儿能比我哥哥为九殿下您去死的功劳还大?下贱女人的下贱胚子母亲,能是什么好货色?” 这话说出口,北疆王跟蔺赦都是勃然大怒,毕竟这两个男人,一个喜欢沈馥喜欢到骨子里,一个惦记宋行云惦记一辈子,如今眼前这个小女子算是直接把两个人的心上人都侮辱的差不多,当然没有人愿意容忍,登时就要讨个说法,沈馥却不紧不慢,只是伸手轻扯北疆王的衣袖,低声开口:“不用为我母亲出头,这个女子说的话,我定会加倍奉还的,你不要着急。” 北疆王盈满将溢的怒气这才稍稍收敛,但是动怒的事情还是被格外感官敏锐的阿斯兰跟蔺赦察觉,两个人都几不可见的看向北疆王,又极快的挪开视线,纷纷将心里的疑惑隐藏,阿斯兰在这个时候却并不急着出头,只是阴冷又随意的开口:“像这种侮辱贵人的女孩子,在我们西域,是要被割掉舌头丢去狼群里的,怎么在你们据说颇为注重礼节的中原,还能活到现在?” 他不开口还好,这样子开口,让本来就愚蠢至极的某位小姑娘越发怒不可遏,她那双算不得丑,但也算不得好看的手此刻抬起,毫不客气的指着阿斯兰就开骂:“你是哪来的西域蛮子,凭什么管九殿下的事?难不成以为跟着九殿下过来,就是九殿下的贵客吗?我先把你的舌头割掉,你信不信?” 这话说出口,令那老两口越发面色惨白,不说别的,就说刚才伺候九皇子殿下同这位西域来的贵客时,九皇子殿下可就有特意叮嘱,这是西域那位苍狼殿下,说白了就是身份在西域,比九皇子如今在朝在野都还要尊贵的人,如今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轻易得罪,这让他们如何是好?一时间,两个人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径直上前就要拉扯,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作壁上观的沈馥,却冷笑出声:“二位急什么?请问是九殿下让你们这样自作主张,还是苍狼殿下有旨意?亦或者说,是我这个淑妃娘娘亲自指定的司乐,同意你们这样做?” 两个老人惊恐震怒的视线落在沈馥身上,倘若视线能够实体化,沈馥现在应该已经被焚烧的灰都不剩,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沈馥仍旧怡然自得的喝着汤,面不改色的再次开口:“两位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我说的有错?还是说非要淑妃娘娘鸾驾亲至,你们二位才肯稍稍老实一点?倘若如此,九殿下,有劳您传讯娘娘,问问我如此行事,算不算越俎代庖。” 蔺赦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触沈馥的眉头,他实在是太清楚,这个时候沈馥正不待见他,自己心上人是个什么脾气他虽然不是一清二楚,却也稍有了解,最重要的是,在他眼里,厅中的这些人,不管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姑娘家,还是那两位老家仆,都比不上沈馥,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们几个有错在先,他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小姑娘的,于是在家仆夫妇以及那个小姑娘隐隐期待的目光里,蔺赦含笑,亲自挽袖起身,夹了一筷子沈馥喜欢的菜肴送到她碗里,垂眼温和道:“这椿事不用传讯母妃,庄子上所有事情我做主,我是男主人,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倘若要杖责发卖,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颇有讨好沈馥的意思,沈馥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暂时放过蔺赦可能对别人许下迎娶诺言的事,她这会儿也不吃东西,那双象牙筷子被她轻巧放在碗边,动作轻柔优雅,令那个小姑娘瞠目结舌,更是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凭借这股子她从来没见过的狐媚劲头勾引的自己的九殿下,因此更是恼怒的不行,又要大放厥词,却被自己的父母死死的捂住嘴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而沈馥则是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膝盖上,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既然九殿下给我这个权利,我自然也不好辜负,都是姑娘家,我也狠不下心这样欺负你们,杖责发卖的事不必担心,只不过…” 那老两口还觉得沈馥只是官家小姐,如今又知道自己儿子为九殿下做的事情,万万不敢对他们有什么动作,因而听见沈馥说不必担心发卖杖责时,心里颇为骄傲自满,只觉得眼前姑娘就是个泥人,如何揉圆搓扁都是好的,更惦记着哪怕日后沈馥嫁给蔺赦也没什么好怕的,迟早还是自己的女儿当家做主,因而半点不怕,但沈馥久在宫中,如何看不出他们所思所想?登时心下冷笑,眉梢微挑,不紧不慢道:“不过这庄子你们是不能待下去的,我自然可以不介意这位姑娘口无遮拦冒犯我,但死者为大,我必须尽孝道。”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就算是那两位脸色不好看也无法反驳,一家三口直接殷殷切切的将求饶的目光投向蔺赦,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亲人为蔺赦死在沙场上,不管怎么说也是有救命之恩,蔺赦应该不会允许眼前这个官家小姐这样处理他们,但是蔺赦并不觉得她们足以让他惹沈馥生气,要说救命之恩,他蔺赦这些年替那个救下自己的兄弟赡养父母,抚养幼妹,甚至都做好打算再过些日子就挑个老实人家把那女子嫁出去,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些年的宽容,竟然成为这几个人耿耿于怀乃至得寸进尺的理由,因而他也并不打算再包庇这些人:“一切都听沈娘子的安排,你们收拾收拾,就从庄子离出去吧,这里地方小,养不起心大的人。” 这话就说的十分简洁明了,已经在点醒这一家三口不要眼高于顶,不要痴心妄想,那两位老人家好歹心里有数,知道进退乃至把自己的女儿带走,但是那位年轻的姑娘却不这样想,她只觉委屈的不行,竟然不顾脸面,一屁股就坐在蔺赦跟前撒泼:“九殿下,你不能这样没良心,你说过,我阿哥对你有恩,你会好好照顾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好好照顾我不就是应该让我心想事成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赶我走!” 这时候蔺赦倒是感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毕竟他还在发愁把人赶走以后,要怎么向藏珠解释自己绝无二心的想法,这下可好,瞌睡有人送枕头,可算是直接点破,然而沈馥投来的冷淡目光,仍旧是让险些喜形于色的蔺赦冷静下来,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开心,但是看这个架势,藏珠好像还没能消气。 正当蔺赦想要再好好说说道理的时候,阿斯兰却颇为不耐烦的起身,在他看来,今天给沈馥受的委屈已经够多,蔺赦还要讲道理就实在是没道理,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女人当然要快刀斩乱麻来的舒服痛快些,因而阿斯兰毫不客气的抬脚,看着颇为狠毒的直接把那个女子踹出门外,令人心烦的嚎啕声戛然而止,那女子应当已经昏厥过去,两个老人家吓得心惊肉跳,阿斯兰只是颇为云淡风轻的收回脚,还拍了拍自己的靴子,好像是嫌弃自己踢的这脚,弄脏它一样。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极大的刺激到那老两口,两个人再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出门把自己的女儿扶起来带走,连头也不敢回,只是落荒而逃,阿斯兰解决完这些麻烦精,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蔺赦,开口讽刺道:“你还真是御下有方,这种泼妇赖子你也敢养,当真是觉得藏珠好欺负?倘若你处理不好你身边的人,不如把藏珠给我,至少在西域,我还是能管很多事的。” 蔺赦本来就因为这一家三口心烦的不行,阿斯兰这么开口嘲讽更是戳到他痛脚,登时就忍不住回嘴讽刺:“西域为何那般,难道你心里没数?可不要忘记,你弟弟还是我亲自从你的刀锋底下救出来的,你看谁不顺眼动手就杀,难不成还有理?草菅人命又有什么好,倘若藏珠哪天不小心,令你心烦,岂不是也要遭到你的毒手?” “那也比某人三天两头的惹来烂桃花让藏珠心烦的好,原先是陆肆娘,那是北疆王的女儿,你认怂不怪你,如今连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姑都敢这样得罪藏珠,蔺小九,你好大的威风,跟我争斗的时候倒是一等一的厉害,对上几个臭鸡蛋烂番茄,你就这样没办法?我看你就是心软,四处留情罢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高一声低一声的在饭桌上争执起来,沈馥也觉得心烦,索性示意苏姑姑捡些可口的菜肴用食盒装起来,径直带着北疆王同苏姑姑回屋自己吃饭,并不搭理在外头争吵不休的两个男人,而这件事也就此收起风波。 第一百零四章 后宅再乱 http://.biquxs.info/

在庄子上的一晚算是平静无比,虽然沈馥也知道蔺赦实在是委屈,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子敢这样嚣张跋扈,她的父母固然不对,但要不是蔺赦之前那些时间成天的惯坏她,令她误会,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麻烦,因而沈馥当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就是不搭理蔺赦,哪怕蔺赦不停的献殷勤,她也只当听不见。 而北疆王也认定他所在乎的,沈馥这位故人之女在今天受到天大的委屈,因此连墙都不给蔺赦翻,但凡蔺赦想要翻墙,哪怕是刚刚探头,北疆王都如有神助般,精准无比的将蔺赦从墙头上打落,连阿斯兰也因此受到连累,两个人被一次又一次打在地上的动静足足持续到天明,才算彻底停歇,但是沈馥也并没有原谅他们的迹象,反而在第二天极早起床,趁着那两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带人下山回家,压根儿没有通知他们两个的意思,而那两人因为这件事在庄子里大打出手,则是另外的说法。 “大姑娘,你可算回来,在外头玩的可还尽兴?淑妃娘娘传旨的时候,我们都还担心是你有什么事,却万万没想到你同九殿下同游庄园,不晓得九殿下如今同大姑娘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有,孙婆子昨天又带人过来,只是没看见你就不肯走,这档口还在藏珠院耳房那边等着,你是先去休息休息,还是见见孙婆子?” 刚到沈家,周芸同沈琛就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来,要接沈馥下车,然而周芸实在是虚伪,说到底她跟沈馥水火不容也不是那么一两天,偏偏这个时候要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沈琛倒还好,他本来就把沈馥看做可以为沈家牟取最大利利益的姑娘,他自然看得上她,更何况眼前人也不是头一回为沈家带来荣誉,别人家的闺女倘若同外男留宿,是要被惩罚的,但是沈家好像格外不同,哪怕沈馥这种行为在她自己的心里过分孟浪,沈琛也觉得沈馥做的不错。 这就是沈琛的虚伪,而沈馥此刻颇为疲惫,根本就没有心思跟沈琛等人扯皮打太极,只是心身俱疲的挥挥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苏姑姑跟北疆王往自己的藏珠院里头走,还没进门呢,孙婆子就一脸热情的上前,又把自己带来的人喊过来,想要让沈馥看看:“大姑娘,这是婆子我重新去叫的人,您过过眼,都是好苗子,这次可没糊弄。” 沈馥知道孙婆子已经被自己警告过,万万不会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因而也就只是例行公务般看过那些个小姑娘以后就算完事,不肯多说什么,孙婆子得到赏银,也就不再说话,喜笑颜开的自个儿从沈家的后门离开自是不提,而软玉她们看沈馥兴致不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来来回回跑动着伺候沈馥休息,芳主轻手轻脚的凑到沈馥边上,低声回禀:“那周芸同管家的确是有些事,不说别的,就您不在的这点时间,郎君去的是西厢,当晚那大管家就钻进周芸院子里不出来,这也就罢了,偏偏那二管家还在望风,机灵得很,恐怕不太好抓尾巴。” 本来因为蔺赦而蔫了吧唧兴致不高的沈馥,此刻听见芳主的回禀,登时就睁眼,有些惊诧的看着芳主,不太敢相信,倒不是她怀疑芳主本事,实在是她弄不太明白,放着年轻英俊的二管家不要,怎么周芸反倒黏上大管家? 松亭机灵,看见沈馥这种眼神就晓得沈馥心存疑虑,这种事情软玉搭不上话,但是却有别的事情要同沈馥说,她先替沈馥拧干热热的帕子擦脸,然后才温声细语,不紧不慢开口道:“姑娘,这些事您倒是可以先不用多想,我听说端午节的时候,夫人要请她那边的外甥过来住,到时候您多小心,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说起来那位新进的云角姨娘也是有本事,只是一晚上,就跟齐姨娘同等地位,两个人如今在临春院那边同住,听说成天乌眼鸡似的,看谁都不顺眼,还有一椿事,齐姨娘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打死红蕊,如今尸骨无存,倒下得去狠手。” 打死红蕊这四个字出来,屋子里都陷入诡异的沉寂,红蕊同齐姨娘是割头姊妹,说起来齐姨娘有难,还得多亏红蕊不要命的跑回来哀求沈馥,希望沈馥能够帮帮齐姨娘,但是她们万万没想到,在入宫的这些日子,红蕊就已经被齐姨娘直接打死,不管怎么说,也是对齐姨娘有救命之恩的姊妹,而在这件事的背后,所透露出来的意味,令沈馥不由得轻轻叹息,她攥玩着手中的布料,声音有些寒冷:“你们都盯着点,齐姨娘这样狠心打死红蕊,多半跟咱们院子有关系,原先在门口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齐姨娘心思不对,如今看来,齐姨娘怕是铁了心肠要跟正院或者是西厢那位站在一起,否则怎么会打死红蕊?不就是红蕊同咱们这里有些关系么?”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不是蠢货,沈馥这样说,她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登时个个点头,自行散开去忙碌不提,而正院里头,周芸才刚刚打发走满肚子都是牢骚的沈郁,就被人一把抱起,她也不低头去看,双手摩挲着那人脖颈,娇笑道:“这光天化日的,你急什么,难不成不怕郎君抓住你,直接打死?” “我怕什么?我同他说,要出门回乡同我的娇妻好好温存,如今我不是正在温存吗?又没撒谎,难不成还怕他?我这管家做的尽职尽责,同夫人温存温存,有什么不可以的?” 来人正是大管家,说起来他生的也不算差,但是跟年纪还轻,丰神俊朗并温柔可亲的二管家,比起来,那可真不是差一星半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芸同他竟然极为娴熟的样子,好像两人认识数十年,这两个人互相动情,不消多久就滚到床上,那点男女之间的动静从屋子里传到外头,好在并不大,周芸又提早把那些丫鬟婆子赶走,因而也就只有二管家一个人藏在树上听的清清楚楚,他颇为好看但有些女气的柳叶眉稍稍皱起,满是不屑:“不知羞。” 屋子里的两个人干柴烈火,久旱逢甘霖般折腾到月上柳梢头才算完事,周芸使唤丫鬟打水说是沐浴,这还没进去,就又被那大管家一把抱住,两个人腻歪在木桶里头,周芸气喘吁吁问道:“端午节那椿事你处理好没有?藏珠院那个小蹄子眼见着越发厉害,再过些日子要是真同九殿下定下婚约,怕是要骑到我头上欺负我,我是万万容忍不了的,这椿事你一定要帮我,上次圆融没用,这次不可以失手。” 那大管家搂着周芸尚且纤细的腰身在怀里,毫不客气凑上前在周芸唇上落个亲,提到藏珠院时,满脸阴沉恶毒,手下的力度也稍稍加重:“那个小蹄子想要欺负你,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更何况如今府中有我,还有那个小子,你怕什么?他喜欢你的女儿,这不是正好利用起来?到时候假的也做成真的,看她怎么跑!” 两个人又嘀嘀咕咕的密谋好一阵子,大管家才心满意足的从正院离开,那二管家看他出门,也从正院里退出去,但是两个人的这番举动,却没能逃过藏在暗处的、松亭芳主的眼睛,两个人不屑的看了看正院,旋即转身没入黑暗之中,前去藏珠院向沈馥禀告。 后宅刚刚没清净多久,很快又要因为某些原因,再次发生争执与动荡。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在沈郁沈馥开始正儿八经学习中馈以后,原本被禁足的沈郁刚刚给放出来就想找沈馥麻烦,但是中馈的学习对她而言实在是有些难的过分,沈馥本来就是会中馈的人,在这方面自然稳稳压着沈郁,周芸又不愿意沈馥这样独占鳌头,沈郁自己也不乐意,于是本来气势汹汹想要找沈馥麻烦的沈郁,就被中馈霸占所有的时间,分身乏术,实在是没有功夫找茬,而沈馥则是不紧不慢的把自己本来就会的东西显露出来而已。 沈琛作为父亲,准确的说是作为侍郎,总是将自己已经当成皇室的亲戚,对于在他看来必定会嫁给蔺赦的沈馥,自然是多有关照,在得知沈馥的能耐以后,更是大加夸奖,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度过,在这些时间里,蔺赦也没少登门拜访,但是也没少吃闭门羹,沈馥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就是干脆逃之夭夭说不在家,唯一一次肯见蔺赦,两个人还隔的极远,令蔺赦懊丧郁闷不已。 端午节自然就在这种情况下到来,已经身为校书郎的宋衿在这天登门拜访,代表宋家,也代表他自己,前来看望沈馥,然而素来轻车简从的他,却在快到沈家的时候险些吃大亏,不晓得是哪来的纨绔子弟,一路策马奔驰,半点不顾及行人,如今已经为官的宋衿如何能忍,待要掉头去找京兆尹捉拿,却又看见对方在沈家门口停下,他不由得投鼠忌器,只能小心至极的上前下马,询问道:“那是谁家的亲戚?” 第一百零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http://.biquxs.info/

“那是夫人的外甥,说是来京城里求学开开眼界的,一个人过来竟也没有带什么仆从,只是这脾气实在不太好,表郎君,您可是来找大姑娘的?正巧,大姑娘这些日子里,在正院学习中馈,夫人贸贸然让那位表公子进去,怕是要冲撞姑娘,您快去看看,护着点大姑娘才好。” 接待宋衿的并不是两位管家中的一位,而是当年随着宋行云嫁进沈家的陪嫁老人,自然是心向着沈馥的,如今看见宋衿过来,忙不迭的就嘱咐催促着,要让宋衿赶快过去,免得让沈馥受委屈,而宋衿听闻周芸的行事,也不由自主皱紧眉头,他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后宅之事,却也知道男女有别,倘若要见面,也断然没有这样鲁莽冲突的,再想到周芸同沈馥的关系,宋衿那对跟宋肇如出一辙的羽玉眉就颇为好看的皱起。 “多谢老丈,我这就赶过去,藏珠倘若有什么事,您大可去长宁街那边找我,我随时都在的,藏珠同正院总是要多加小心才好,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劳您了。” 宋衿君子端方,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忘道谢,匆匆忙忙的就往正院跑,手里头的节礼都还没放下,就操心着要去见沈馥,而他刚到正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颇为浪荡的动静:“原来这就是沈家表妹,听说表妹你尚且没有婚配,不如同我结秦晋之好如何?也算郎才女貌,再者我家颇为殷实,正适合你这种被宋家退婚的官家小姐,你可不要眼高于顶,错过好姻缘才是,更何况如今你我私下见面,倘若你不同意,明日京城里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这些话进入宋衿的耳朵,令他怒不可遏起来,在他心里,藏珠永远都是干净高贵的女子,如何能够被这种污言秽语玷污名声?更何况这哪里是正儿八经的求取,分明是在调戏青楼女子的语气,堂堂男子,竟然用女儿家的名声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宋衿登时就按捺不住,径直推门进入,但见个面色青白,身体消瘦,明摆着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男人,已经把沈馥逼到墙角,他更是恼怒不已,节礼也顾不上,直接丢开,那双练过武的手,径直伸出抓住对方衣领,也不管会不会伤人,径直将人拖开,冷声道:“哪来的泼皮破落户,难不成不知道这是天子脚下,在你眼前的是良家姑娘,你又是什么货色,岂敢如此!” 宋衿当真是恼怒到极点,半点风度也不管,然而令他更为愤怒的还在后面,被他拎着衣领的这位男子眯着眼打量他以后,竟然嘻笑出声:“原来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么,看见如此美色,你想分一杯羹?也好,等我同她成亲,你给我一千两,这位佳人就给你用一晚上如何?不亏吧,毕竟是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拿一千两给我,我拿去吸五石散,岂不美哉?兄台,大好的生意,你不要昏了头!” 言语中颇为看不起沈馥的样子,这更是彻彻底底踩到宋衿的雷区,平日里性子温柔颇好说话的宋衿,这档口竟然也不管沈馥就在身边,径直提起拳头就要打人,早就派人盯着这里,要抓沈馥当场的周芸听说宋衿要动手,哪里还有不怕的,收拾沈馥在沈家当然可以,毕竟是后宅的事情,但是宋衿不同,人家如今有官职在身,用不了多久怕是就能跟沈琛同朝,倘若宋衿动手打人,当真是有理都没处说,更何况这并不算有道理,因而眼见着宋衿就要动手殴打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的时候,周芸终于姗姗来迟:“宋郎君手下留情,这是妾身不成器的外甥,总要给姐姐一个交代,不好轻易挨打的。” 宋衿对于周芸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带着蔑视来看这个自己姑父的续弦,毕竟他是官家子弟,而周芸出身不好,说到底差的太远,而这会儿周芸出来阻挠,当真是火上浇油,但见宋衿冷笑出声:“夫人有个好外甥,当街纵马险些撞倒本官,又对良家女子口出秽言,这桩桩件件是什么罪名,夫人倘若不清楚的话,本官不介意带着夫人去京兆尹,咱们当堂说个清楚明白,如何?” 周芸心头发苦,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想速战速决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就折腾出这种事情,宋衿到底有多护着藏珠院那个小蹄子,周芸心知肚明,当初守灵的时候想要刻意弄死沈馥的就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被宋衿救下来,当时才多大人,就有那种勇气保护沈馥,如今更不必说,她想过又想,还是不舍得让自己这个当做棋子的外甥出事,只能开口委婉求情:“宋家郎君,这件事实在是没办法的,还请您手下留情,放过他,如何?” 这边还没处理完,那边蔺赦又因为惦记着沈馥,想要邀请沈馥前去赏龙舟而过来,却正巧看见宋衿这副姿态,他同宋衿多年好友,几乎都不用多想什么,就能够猜到宋衿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生气,因而也骤然冷下脸来,眼见着就要没办法收场,之前匆匆忙忙转到屏风后面躲避的沈馥却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止这两人继续,她知道,周芸如果今日出事,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与其让周芸另寻出路,不如她死死捏住这条路,有备无患:“烛照哥哥,我没什么大事,你放开他吧,今日是端午节,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九殿下,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母妃让我接你入宫说说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其实淑妃也是知道这对小男女最近在闹脾气,而且也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不对,所以才打发蔺赦过来邀请沈馥,想要让沈馥进宫陪她说说话,顺带缓解缓解自己儿子犯下的错,但是沈馥这些日子十分不待见蔺赦,哪怕蔺赦今天用淑妃娘娘来说话,她也是冷面无情,根本没有答应的想法,反而转头同宋衿说话:“还请九殿下回禀淑妃娘娘,臣女这些日子忙于学习中馈,实在是没有空闲,烛照哥哥,我许久不曾去宋家看望舅舅舅母,你有空没有?” 这就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蔺赦心头委屈,偏偏好死不死的又看见那个被宋衿丢在地上,仍旧神志不太清醒的男人,登时就想泄愤,他在京都处理治安也是处理过的,眼前人明摆着就是吸过五石散还上瘾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又不好当着沈馥的面造次,只能忍气吞声,觍着脸凑到宋衿旁边试图商量:“烛照,我也许久没去看宋先生,你看今天端午佳节,你能不能行个方便?我也想去看看他老人家,你说怎么样?” 宋衿颇有君子成人之美的风度,他聪慧过人,当然也看得出眼前两个人就是在闹别扭,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相信蔺赦绝对没有做对不起藏珠的事情,因而也就想帮衬帮衬,但是还没开口,沈馥就像看穿他们两个所想般,不紧不慢道:“倘若九殿下同去,我是万万不敢去的,免得又有什么沙场上为九殿下肝脑涂地的兄弟家属,跑出来指责我狐媚,不配做某人的正室,为我名声着想,还望九殿下见谅。” 这话说的掐尖带酸,听的人牙疼,但听沈馥这么说,宋衿也算大致上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蔺赦,说起来庄子上那一家三口他是清楚的,也早就提醒过可能会出事,偏偏某个铁憨憨不听他说话,还非要说自己不会有心仪的女子,心里只有家国天下,现在可好,现世报应。 虽然宋衿有些幸灾乐祸,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蔺赦这样难过,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的藏珠表妹,像只狸奴,生气的时候的确不太好哄,只能顺毛来,于是宋大公子哥儿轻咳出声,轻声细语,带着点哄骗意味开口说道:“那庄子上的丫头我也知道的,倒也不是宥民有心骗你亦或者偏袒,实在是他某些方面不太灵光,当年那一家三口刚同我见面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那女子不太安分,日后是要让他心上人不舒服的,谁知道这家伙半点不怕,说什么他万万不可能有心上人,让我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如今也算现世报,藏珠,你莫要斤斤计较。” 宋衿这么一解释,沈馥心里的确舒服不少,却仍旧不肯轻易饶过蔺赦,说起来蔺赦也是有些恰逢其会的可怜,上辈子沈馥过的辛苦,哪里有这种向自己情郎撒娇弄脾气的时候?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沈馥怎么会轻易放过,但见她黛玉眉稍稍抬起,显得颇为娇气:“谁难过?我凭什么为个傻子难过?谁又生气了?烛照哥哥你莫要胡说八道,再不去收拾马车,我真的不肯去宋家,到时候就跟舅舅舅母说,是你故意为难,不肯放我过去,你看看到最后是谁吃亏。” 沈馥这样算是退步,也算不打自招,宋衿与蔺赦皆是心知肚明,深感沈馥闹小脾气颇为可爱,但是两个人谁也不敢直接笑出声,只是分头去处理,眼见着沈馥就要答应,却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拦路。 第一百零六章 天衍四九 http://.biquxs.info/

“倒也不必就这么去宋家,沈娘子,钦天监正打发我来请你过去,说是惦记你,让你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阿斯兰领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从门外走来,周迅看见阿斯兰就更为头疼,她这会儿实在是有些恼火:明明是沈家自己的家务事,怎么这些个天潢贵胄、人中龙凤,接二连三的跑过来,真是令人恼怒的不行。 然而就在周芸恼火的时候,那位咬着糖葫芦的小道童却神情寡淡的开口,显得颇为冷静:“师妹,你莫要听这混账小子胡说,师父并未有法旨,只不过是他挟恩,逼得师父派我过来同他找你,好哄人而已。” “你胡说什么!” 阿斯兰的谎言被当众拆穿,更何况还是当着沈馥同蔺赦,乃至这位沈家续弦,还有那位宋家雏凤的面,也就怪不得这位苍狼殿下这样恼羞成怒,只见他猿臂一抻,拎着那小道童的衣领就把人摔出门外,看着力气极大,沈馥不由得色变:“你做什么!” 她惶急之下就想要向蔺赦宋衿求助,但出乎她意料的,蔺赦毫无反应,反而是轻功远远不如蔺赦的宋衿抬足就要动手,但那小道童却颇为诡异的在空中如同风吹柳叶般翻身,接着稳稳当当落在屋顶上头,像只清绝孤高的鹤,周芸不明所以然,却将阿斯兰当做上门讨债的讨债鬼,暗自窃喜沈馥得罪贵人,嘴巴一张就要开口说话,那道童却不耐烦,一枚山楂被他轻描淡写摘下,毫不客气弹进周芸喉咙里头梗着,径直把人呛得脸蛋通红,才立在屋檐上抻个懒腰,看的沈馥等人目瞪口呆:“贫道不过是变个障眼法,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怪不得藏珠不喜欢你,你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明明还是小孩子的长相,出口却是钦天监正的声音,听的沈馥一阵无语,而阿斯兰颇为嫌弃的拍拍手,满脸冷厉神色:“你座下那些小童子可不是什么老妖怪,哪有小孩儿看见好吃好玩的半点不动尘心的?一路上容忍你恶趣味也就罢了,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那童子颇为老成抿嘴而笑,有鹤鸣自远方来,他施施然踏鹤至院中,当着沈馥等人的面变回原先成年男子的模样,看向沈馥的视线却有些复杂:“这西域的小狼崽子虽然在说谎,但我想见你的确是真的,你同我来,咱们细细说,至于这位沈夫人么……” 他一面同沈馥说着话一面冷冷看着周芸,手指轻轻捻动着去除指尖的糖渍,周芸连呜咽都不敢,只觉得眼前人的视线要彻底把她看穿,只能委屈噙泪,瑟缩着立在一边,而钦天监正久久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对沈馥叹气:“怨不得你这样恨她,前世因,今生果,无怪乎此。” 这声叹息很轻,但是落在沈馥心里又重的如同雷霆万钧,她愣怔在原地,好半晌挪不动脚步,那些前世久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以为已经藏在心湖里永久不见天日的记忆,破土而出,锐利又冰冷,刺的她心口发疼,但她仍旧不肯轻易相信,哪怕心里已经对这件事有预判,仍旧要以目光相询。 钦天监正轻轻点头,一掌拍在周芸后背,将那颗山楂拍出,周芸满脸怨毒,红着眼圈看着钦天监正的背影,他却毫不在乎,而后当着蔺赦等人的面带着沈馥拐进藏珠院,他明明没有来过沈家,却对沈家的格局却已经了如指掌,软玉等人担心不已,想要跟从,却被沈馥温柔而坚定的拒绝在那片门扉之后,她眼尾湿红,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干净,脊背死死抵着门板,像是脱水的鱼:“您…怎么知道的?” “同类相知,有什么不清楚的,只是你上辈子所托非人,这辈子却幸运如斯,说吧,你同老四上辈子是个什么情况,本该断绝的姻缘,又重新缠在你身上,倘若处理不清楚,祸及小九,哪怕要拼个神魂俱灭的下场,贫道也要亲手除去你!” 先前还对沈馥温声细语的钦天监正,在这个时候展露出无情的本质,他从上至下俯视着沈馥,就像神灵俯视着人间,沈馥手掌沁出冷汗,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对自己好的人里,还有像钦天监正这样,是因为蔺赦喜欢她,才这样对她好的,这种认知出现后,钦天监正前后变化给她带来的冲击,瞬间平静下来,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细汗已经濡湿鬓发,那双明亮眸子此刻定定的看着钦天监正:“既是同类,那师父又是怎么回事?倘若没有把柄在手,恕徒儿难尊法旨。” 沈馥将两个人之间虚薄的师徒情分拿出来说话,于谦逊里又带着倔强,钦天监正冷厉如华山冬雪的眼在此刻掠过几不可见的笑,宛若鹤鸣千山,转瞬而逝,他立在沈馥面前似不老松:“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须知天道亦有缺憾,人有精魄,偏执则长存天地,不入轮回。” “…而你我,就是天衍四九下残余的天机产出的产物,轮回是规矩,久久不入轮回就是有悖伦常,因而得重头再来的机会,你今世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上辈子的因果本该断绝,却又缠绕在身,能入轮回,又是幸事,至于贫道…” 他的话头骤然停住,眼里弥漫出浓到化不开的悲哀,像是雾气,朦胧住沈馥的窥伺,一字一句,像是从齿尖溢出:“心爱之人永生无望,怕是永不入轮回,要做个不住重来的孤魂野鬼罢了,如此,你可愿说明?” 沈馥再次被惊诧笼罩心神,她突然理解为什么哪怕是天子,也对眼前人这样毕恭毕敬,明明是少年人的皮相,却好像已经看透人心,明晰清楚,得知前因后果后,她有些敬佩眼前人:一个人不停的重来,追逐着泡沫般的希望,却次次失望,这种唾手可得,却在眼前化作镜花水月的痛,足以把人逼疯。 但眼前人没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清楚她上辈子的某些事,也许是在这种痛苦的更迭中获得的好处,但跟痛楚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而他却能保持灵台清明,论这份能耐,她自愧不如,再想到眼前人对蔺赦的回护,沈馥不再犹豫,将所有事项娓娓道来。 月上柳梢头,沈琛得知宋衿蔺赦同钦天监正在沈家,自然是好饭好菜招待,那些菜肴却连藏珠院的门都没能进,而是孤零零的被挡在门口,寂静的变冷,在门外的几个人都担心的不行,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阿斯兰虽然在某些时候看着是个铁憨憨,但是实际上,身为西域的王者,在这种时候,他比蔺赦还能沉得住气,而在几个人焦急的视线里,藏珠院的门终于打开,沈馥面色苍白的走出门来,却不看蔺赦,而是苍白着脸色低声吩咐:“软玉,再去弄份饭食,伺候我洗漱,松亭芳主,送客。” 竟是没有同蔺赦解释的意思,此情此景落在阿斯兰眼里,自然勾起他某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而蔺赦却没有心思管阿斯兰如何想,只是面色焦急的伸手想要攥住沈馥的手腕,沈馥却好像有先见之明,身子侧开,躲过身侧这人的行动,满脸疲惫:“烛照哥哥,替我送送九殿下。” 她连蔺赦的表字都不叫,疏离淡漠到极点,蔺赦心下大痛,伸手就想再次追逐,却被宋衿阻挠,他不是什么煽风点火的人,却也没圣人到在这种时候会帮着蔺赦,他只是面色冷淡的挡住蔺赦:“回去吧,藏珠不想见你。” 蔺赦眼角赤红,眼睁睁的看着沈馥的背影在宋衿身后逐渐消失,那片衣角好像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只能不甘愿的垂手,这种无力感清晰的出现在他的感官里,他有些心痛,而钦天监正的身影却再次如鬼魅出现,要说蔺赦也是个成年男子,他却像拎着鸡仔般,将蔺赦与阿斯兰拎起,直接丢进藏珠院,沈馥惊慌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师父!” “师什么父,这档口你不跟他解释清楚反而是害他,还有这个小狼崽子,我跟你说的事你自己跟他讲,别到最后都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四个字锤在宋衿心头,他的视线同钦天监正对接,却意外的发现眼前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钦天监正满头青丝里,夹杂着根根白发,看着令人颇为心疼,而那双眼如古井深坛,看的他心头发冷:“倘若你想要知道怎么回事,就同贫道过来,你这个表字当真是没取错,烛照藏珠,倘若没你,里面那个丫头,哼…” 宋衿不敢多想,从小到大几乎形成本能的只有一件事,保护藏珠,这是他融入骨血的习惯,也是他过去,现在,将来,都会坚持的事,如今得知藏珠可能不得善终,有性命之虞,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他的视线落在藏珠院上,很快又收回,跟着钦天监正踏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逐渐被吞噬着身影,一去不回头,毅然决然,而沈馥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今晚,到底有多少人会因为她而改变轨迹,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一点天机就这样开始悄然运转。 第一百零七章 君心似我心 http://.biquxs.info/

“你们两个进来做什么,出去,我师父他胡闹,你们大可不必陪着。” 藏珠院里头,被钦天监正丢进院子里的蔺赦与阿斯兰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跟谁亲近,而沈馥面色苍白,眼圈红红的样子分明是哭过,两个男人对沈馥多多少少都有不可说的爱慕心思,尤其是蔺赦,至于阿斯兰,也少见的陷入缄默,他不是什么善良纯善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选择跟蔺赦成为战友,对眼前这位小姑娘进行询问。 “这世上能难倒我同身边这个二傻子的事情并不多,你不要因为我如今身在中原,就将西域的苍狼殿下看的极轻,至于我身边这位,你那个便宜师父如果没有跟你说,我就替他挑破,他会是你们中原的王,不用为他担心,不管有什么事,三个人总比你一个弱女子要好。” 阿斯兰实在是不会说话,开口虽然是劝说的言语,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沈馥,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应该被保护起来的弱女子,而正是这种态度,又再次戳到沈馥此刻心头不能说出口的痛楚:“的确,我只是个弱女子,所以请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倘若我拖你们后腿,那是真的难以赎罪,还请两位殿下早早离去才好,莫要长留。” 沈馥不再哭泣,而是展露出一种颇为强硬的态度,看的蔺赦微微愣怔,更不要说阿斯兰,蔺赦有些疑惑,从他跟沈馥认识以来,就从没看见过这样强硬冷淡的她,更何况如今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眼见着就可以定亲,这种态度更是令人诧异,他心下有所揣测,却不敢擅自询问,只是试探着开口问到:“倘若我们不走,你要如何?” 这种语气是沈馥熟知到极点的、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蔺赦用惯的语气,沈馥这时候一颗芳心心绪乱如麻,下意识的就开口赌气道:“倘若你们不想死,就快快离开!”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陷入缄默,阿斯兰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中原有钦天监正,西域也有大祭司,在他前来中原之前,族中的大祭司就告诉他,中原会有个女子,令苍狼死于雪原,当时他还不相信,但是这个时候,在刚刚见过钦天监正的沈馥嘴里吐出的这句话,就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他有些紧张,勉强挤出笑容,想要开口问个清楚,蔺赦却提前开口:“不会,不管他跟你说什么天机难以抵抗,你只要知道,人定胜天,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死。” 沈馥眼里的泪水再次盈满,她看着蔺赦,想要说话,声带却被泪水堵塞,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别开脸,泪流满面,而在这个时候,蔺赦终于上前,温热宽厚的手掌握住沈馥的手,他的语气温柔而诚挚:“藏珠,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那样机敏聪慧乃至老辣,我也不知道钦天监那个人跟你讲了什么,会让你认为我和阿斯兰难逃死劫,但是你要知道,我是战神九殿下,阿斯兰是西域的苍狼殿下,他十二岁就统一西域,而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挂帅出征,你要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更何况……” 蔺赦的语气骤然温柔下来,他的视线跟阿斯兰对碰,又转回沈馥身上:“我愿意为你去死,为你而死,虽然在文人墨客的口中会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但如今不是乱世,虽然我七尺之身已托付给江山社稷,心里也有大好河山的位置,我也不敢说你的地位一定比它重,但至少是平起平坐,如今海晏河清,少我一个将军不少,我愿意为你而死,但求你,不负我心意。” 他很少说这些情意缱绻的话,只是看见沈馥落泪,他就忍不住温柔下来,语调里的柔情多的要溢出,言辞生疏的令阿斯兰都不忍去听,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位九殿下,对这位沈家娘子,用情至深,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我做不到像他这样为你去死,但我不容许有人这样轻视我,西域的苍狼殿下,有自己的尊严,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会像十二岁清理西域那样,清理干净,希望你能够放心,不用这样为虚无缥缈的事情折磨自己,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们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那所有的事情就还有变数,我同他,不会这样轻易死亡。” 阿斯兰立在月光下,像是要羽化登仙,他的眉目都被月色渡上清辉,变得柔和而清明,他诚挚而认真的,向沈馥许下不死的承诺,像是踏月而来的神明,在这个时候,跟蔺赦一同,将陷落在深渊里的沈馥拉出,原本就紧绷着的沈馥再也撑不住,心里那根弦彻底崩断,她毫不顾忌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蔺殊有意娶我…西域来人相助。” 短短一句话,令蔺赦跟阿斯兰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两个男人是对手,是宿敌,也是了解对方的知音,只需要一个眼神,阿斯兰就明白蔺赦的意思,登时也顾不得安慰沈馥的事,径直面色凝重的抽身往驿馆赶,他必须要尽快知道,到底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几年前西域的血色下,还有这种胆子同中原的皇子勾结合作。 “不过是四皇兄罢了,你担心什么?他不会对我产生威胁,我们还有父皇,还有母妃,而姜后已经去世了,你不用担心的。” 蔺赦仍旧温声细语安抚着沈馥,沈馥这才逐渐平复呼吸与情绪,温柔的百濯香萦绕在她身边,她的手握着蔺赦的,在月下,蔺赦清晰的看见她眼里的泪光:“我不愿意让你去冒险,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沈馥啜泣着,将眼泪逐渐收起,却仍旧满腹担忧:“宥民,你担心我,我如何能不担心你,他为人阴险,倘若有什么事,我们未必就能探查清楚,更何况如今阿斯兰在中原日久,虽然我同他毫无交情,但终究是活生生人命,西域有人帮助蔺殊,所图甚大,倘若阿斯兰招架不住,你我都清楚,是死局。” 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仇敌,对自己有恶意的人不得善终,但对无辜者,她始终怀有最温柔的心思,不愿意她亲近的、亦或者无辜的人,为她而死,更重要的是,上辈子的时候她没有见过阿斯兰,阿斯兰什么事情都没有出,这辈子见过她的阿斯兰倘若死无葬身之地,必定是她引起的。 这道关卡,卡在她心头,让她难以无视,而更重要的是,她的确没有办法忽视钦天监正所说的,两个人的下场,只是她现在没有办法言明。 蔺赦不是什么蠢钝之人,虽然沈馥不说,但聪慧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沈馥心里藏着事情,只是他也知道,今天晚上,实在是不合适再问眼前女子什么事,只能长长的叹口气,再次温柔安抚沈馥,直到软玉温香等人来伺候沈馥洗漱,他才将在他怀里哭到昏睡的沈馥交给几个人,抽身离去,却脸色难看到极点:“流云,去盯着朝中那几个大臣,等到时机成熟,把他们全部弄出来。” 流云答应的声音没有传出,只有柳叶轻轻的无风自动,昭示着有人的离开,而蔺赦的身影也转入夜色中,深沉的夜在京城里弥散开,留下阴影,也在沈馥的心里,埋下难以抹去的警惕。 次日仍旧是端午休沐的时候,沈馥昨晚因为那些事情心烦意乱的没去看龙舟,周芸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吹的枕边风,竟然说动沈琛带着一大家子人一同去看热闹,沈馥本不想去,却被沈琛以九皇子殿下也会带队竞渡为理由堵住嘴,不得不一同出门,然而周芸的侄子因为昨天那件事,根本就起不了床,这档事倒是让沈馥放松不少。 然而总是有人不请自来,譬如蔺殊,要说也是奇怪,明明身为九皇子的蔺赦需要去带队竞赛,同为皇子的他却悠闲悠闲的亲自上门拜访,想要邀请沈馥去赏龙舟,而沈琛虽然晓得如今沈馥蔺赦的事情,心里头却仍旧想着当墙头草,蔺殊如今上门,他压根儿没有不巴结的理由:“四皇子既然看中藏珠,自然是好事,藏珠,还不快快收拾好,同四皇子殿下出门,莫要耽搁才好!” 虽然沈琛急着卖女儿,但昨天钦天监正的刚警告过,沈馥断断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蔺殊的邀约,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说起来比沈琛还高点,自然就面不改色质问道:“敢问四殿下,陛下禁足之事可曾解决?倘若没有,臣女是万万不敢接这个引诱皇室的罪名的,还请殿下见谅。” 蔺殊带笑的脸有瞬间僵硬,旋即很快调整好,看来从姜后出事后,他的养气功夫变强不少,而这种改变落在沈馥眼里,自然是警铃大作,她本就不待见蔺殊,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蔺殊变好。 “不劳沈娘子费心,父皇仁厚,几位大臣求情,今日有事节日,自然得以出门,说起来还要多谢九弟,倘若不是九弟令我禁足,今日那龙舟竞赛,本殿下也是要亲自动手的,但如今有罪在身,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面,敢问沈娘子,还有什么事?” 第一百零八章 龙舟 http://.biquxs.info/

蔺殊明摆着不肯放过她,偏偏又这样开口,彻底阻断沈馥所有退路,更让沈琛对蔺赦同沈馥的婚事产生别的想法,倒也不是说什么看不起蔺赦还是如何,只是在他的心里,说到底还是惦记着所谓嫡庶长幼,不仅仅是沈琛,在很多人眼里也是这样,蔺殊是姜后所生,年纪又比蔺赦大,是毫无异议的嫡长,只要蔺殊没有犯下滔天大罪,那个皇位就应该是他的。 在这种想法的驱策下,沈琛决定将自己的女儿推向蔺殊,为沈家多谋夺出路,在他看来,自己并不是没有立下从龙之功的眼光与本事,只是他认为,既然自己有两个女儿,她们就应该为自己出力。 “既然大姑娘要跟四皇子殿下同游,那便去吧,妾身会带着展贝好好的陪同阿郎欣赏九殿下的风姿,只是大姑娘要切记,不可太迟回府,否则这京都上上下下,是要说闲话的,倘若大姑娘玩得开心,也得传讯回来说不回才好。” 沈琛这边还没开口,周芸就已经笑吟吟的出声示意,明摆着就是要不管沈馥看法,强行把人送出去,沈馥心生怒气,昨天的事儿她可还没彻底放下呢,今天周芸就来触她霉头,可不就是正好撞在她枪口,沈馥正满腹怒火无处发泄,眼见着就要对周芸开口,跟在周芸后头,一直寡言少语的齐姨娘却不紧不慢道:“既然四皇子殿下有心邀约大姑娘,可莫要耽搁时辰才好。” 这就是在示意蔺殊早早的把沈馥带走免得沈馥对周芸下手,明目张胆的对抗,蔺殊闻弦歌知雅意,心下暗道:虽然母后已经去世,但看中的这位沈夫人却的确有几分眼力见同手腕,是个可用的。 一时间,蔺殊对周芸也动起继续拉拢回护的心思,登时就要带走沈馥,沈馥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当然知道如今这个样子要对周芸做什么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收拾收拾齐姨娘,她还有那个功夫。 “下作的娼妇,我们姑娘同四皇子还有大娘子说话,轮得着你开什么口?妾是妾,说到底都是奴婢,娘子阿郎说话,如何轮的到你插嘴?” 在宫里头一起磨过这么多日子,松亭芳主同沈馥也颇有些默契,原先这种事还得沈馥自个儿动手呵斥,但这时候,连眼神都不必给,松亭就一巴掌狠狠摔到齐姨娘脸上,要说她也是带着三分火气打的这记耳光,自己姑娘可是救下眼前这个女人的命!可人家倒好,倒打一耙,这种白眼狼,她松亭可看不惯。 松亭本就力气大,又是个习武之人,下手又狠,这巴掌下去直接将齐姨娘打的头都偏向一边,整个人更是摔倒在地,周芸眼见着为自己出头的齐姨娘这样被沈馥的丫鬟责罚,自然看不下去,登时就要训斥松亭,但沈馥视线所及,如寒冬腊月的冷风,令周芸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昨天那种被钦天监正看穿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不由自主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沈馥乘着沈家的马车,同蔺殊远去,直到听不见马车的哒哒声,她才好扶起齐姨娘,温声安抚:“你也不要怪大姑娘,实在是那起子奴婢轻狂,等过些日子你就晓得,昨天晚上,那几个从宫里头出来的丫鬟,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思,沈琛自然听得出来,但是他却没管,只是等着周芸跟齐姨娘收拾清楚,才一道上车,沈家门前骤然空旷起来,但是跟着沈馥的北疆王,却从门后走出,毫不犹豫的就跟上沈馥蔺殊的马车,身形隐匿在人流里,消失不见。 “不晓得沈娘子为什么不待见我?禁足这些日子我也静下心来捋过,你我见面次数不多,何苦至此?还请沈娘子为本殿下解惑才好。” 蔺殊的马车上,车帘摇晃,在沈馥闻来总是带着血腥气的香气弥漫在车厢里头,跟蔺殊身上的如出一辙,更令她讨厌的是,明明两个人相对而坐,蔺殊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往她面前凑,明显至极的厌恶从沈馥眼里漫开,她别开头去看窗外风景,衣领跟发丝之间却露出一大截雪白颈子,看的蔺殊心神不稳,然而沈馥下句,却令他险些勃然大怒,但见那画中仕女般的美人,不紧不慢开口道:“有些事自然不必说,萤火如何同皓月争辉,谁是珍珠谁是鱼目,臣女分的清楚,还没变成瞎子。”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说他四皇子蔺殊在她沈馥这里远远比不上九皇子蔺赦,更是拿鱼目珍珠来比,高傲娇矜到极限,蔺殊本就是眼高于顶的男人,被沈馥这样刺激,如何能不恼怒,只是他心中有火,此刻如此,却也硬生生忍下那口气,皮笑肉不笑道:“鱼目珍珠还未可知,今日端午佳节,想来沈娘子也愿意好生游玩,今日望江楼顶,沈娘子应当能同本殿下好好欣赏。” 提及望江楼,沈馥眸底微沉,露出点几不可见的复杂神色,上辈子重阳节的时候她也是在望江楼,好好的体会到何为遗世独立,只是不知道如今,自她重生至今,这样多的事情发生改变,那位故人是否安好。 沈馥神色变化自然没有被一直关注他的蔺殊所错过,看见沈馥陷入沉思,蔺殊有些少见的得意:眼前女子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才这般矜傲,那望江楼的娇花半分不比她差,更何况那人如今已是自己的女人,今日必定要当众将这个小娘子的骄傲踩在地上才好! 他的心思沈馥自然不晓得,两个人马车摇摇,很快就到望江楼边,这望江楼就在桥头边上,龙舟常年也就由望江楼打理,蔺殊同沈馥下车的事自然也就被前来检查龙舟的蔺赦看的清清楚楚,他心知肚明沈馥是如何不待见自己的四哥,如今看见两个人如此,免不了要担心沈馥是出什么事,当机立断,就要上前,却被跟在他身后的阿斯兰一把抓住。 “她不是什么小猫,她是小豹子,你那个四哥不可能轻易吃到她的便宜,不要忘记,帮助你四哥的西域人,连我都抓不到根脚,要是这个时候打草惊蛇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先沉下心,把今天的魁首拿下,他们进的是望江楼,到时候魁首宴上,你有的是机会帮她。” 早在半年前的时候,阿斯兰就出于某种念头主动加入跟蔺赦划龙舟的队伍,因此今天他跟蔺赦两个人穿着同样的服饰,立在一起就像一对各有千秋的兄弟,不晓得惹来多少人的目光,而沈家的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跟着周芸下车的沈郁,猝不及防的就看见立在阳光下的他们,登时羞红耳尖,少女春心再次萌动不已,但转念又想到已经被蔺殊带走的沈馥,想到沈馥跟眼前这两位的关系,还有自己同沈馥的关系。眼睛里那点仰慕就骤然转化成淬毒的利刃,令人心惊胆战。 “沈馥,你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扯下马的,别急。” 要说京都的河水实在有些多,护城河自不必讲,如今沈馥同蔺殊登临望江楼,望江楼脚下就是滔滔江水,说是河实在是侮辱,其声势之浩大,波光之夺目,实在不是河流可以比拟的,它像玉带,贯穿整个京都,以望江楼为起点,又以望江楼为终点,数以百计的龙舟停在江面,随着江波沉浮,而在不远处,早早的就被清场,搭出个牡丹台子,陈列着美酒佳肴,不知名的舞姬蒙面垂手而立,在等候着为魁首献舞。 舞姬是从京都各大青楼里头挑出来的佼佼者,领舞人更是佼佼者中的领头羊,须得是处子,又要艳名远播,还要从不同人见面,实在是为难人,但人类为享乐,总是能想到办法,更何况对青楼女子来说,每年的端午节实在是脱离贱籍的好机会,按规矩,平日里低贱的她们,今天为魁首舞过,就有可以选择男子成亲的机会,男子不论如何,都是要收下她们的,倘若有所纷争,那就以姿容说话。 这是独属于女子家的争强好胜,也是这些青楼女子唯一存在的,打败京都里金枝玉叶官家姑娘们的唯一机会。 沈馥没怎么在意这些事,她知道倘若是蔺赦夺魁,没有哪个胆子大的青楼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求战神娶她,倒也不是说看不起青楼女子,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人对青楼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偏见,更何况蔺赦名声在外,倘若选他,怕是还没来得及进府,那青楼女子就要死于非命,她相信,不会有女子这样脑子不清醒,甘愿出事。 “沈娘子难道就不担心九弟出什么问题?还是说在沈娘子心里,九弟不会夺魁?” 蔺殊看着沈馥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颇为不舒服,忍不住就要开口,话语有些恶毒,不管沈馥怎么说,不是落个不信蔺赦的下场,就是不够喜欢蔺赦,连醋都不肯吃,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沈馥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开口道:“九殿下洁身自好,从来不会处处留情,这方面的本事还是四殿下好些,所以臣女从不担心,还请四殿下谅解。” 第一百零九章 魁首 http://.biquxs.info/

蔺殊骤然被哽住,沈馥这话就是在说他风流,左拥右抱花心至极,他当然听得出来,但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沈馥并没有落人口实,于是也就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馥,而楼下擂鼓三响,六畜的血洒进江水中,龙舟竞赛也就这么背拉开序幕,虽然沈馥心里还是存着不待见蔺殊的心思,但是如今蔺赦比赛,在她看来还是比跟蔺殊折腾要来的痛快的多,于是刚想开口的蔺殊,又成功的看见,那把他气的不行的女子,就这么别过头,专心致志的看起比赛来。 从小到大都娇生惯养,眼高于顶的蔺殊,哪里受的住这个,登时就想发作,伸手就要去抓沈馥肩头,偏生这个时候,一位汉子戴着斗笠从下头上来,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腕子,这还不算什么,他正要发火的时候,那人却锐目如电,一句话就压的他动弹不得:“在下奉旨,保护沈娘子,还请四殿下自重。” 对方都把自己父皇搬出来,蔺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算心里有再多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冷哼出声,把自己手腕抽回来,目光冷冷的看着沈馥,沈馥却身后发生的事情却好像半点察觉都没有,心里却在暗自叹息:要是北疆王没有动手把蔺殊拦下来就好,到时候就可以以非礼罪名让松亭芳主要他半条命,自然也就对蔺赦不起威胁,真是太可惜了点。 北疆王看着蔺殊放弃,才如铁塔般站在沈馥身边,蔺殊看他这样就心里有数,也知道自己暂时是没有可能接近沈馥,索性离得远远的,直接待在另一边窗户,这倒方便北疆王同沈馥说私下话,但也没说多少,北疆王只是带着点哄女儿的语气开口:“不要弄他,这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乖一些。” 要说沈馥长这么大,实在是头回被自己的男性长辈这样对待,人说父爱如山宽厚,沈琛那就是个靠不住的渣渣,从小到大没把沈馥弄死都得千恩万谢,至于自己的舅舅宋肇,从来都是把自己当儿媳妇看,更多的是带着愧疚在惯着她,像这种无言却宽厚的感觉,还是沈馥头回体会到,于是那点小小的,本来也没什么影响的成见偷偷消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活像只小猫般,令北疆王颇为无奈,而沈馥的心思也完全放到蔺赦身上。 说是看蔺赦划龙舟比赛实在是不准确,要说蔺赦本来就是带着一群好手,就不是那些个人可以比的,偏偏船上还有个阿斯兰,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实在是让蔺赦如虎添翼,这还不是什么大事,每年的龙舟赛是允许打斗的,蔺赦倒是无心跟别人动手,阿斯兰就是纯粹的好战分子,极为残暴的掀翻几条龙舟后,两个人就想猛虎闯进羊群,所到之处,水面开阔,没有龙舟有那个勇气跟他们争渡,完全就是在欣赏蔺赦阿斯兰两个人的表演而已。 当蔺赦跟阿斯兰的龙舟行驶到望江楼下的时候,沈馥也微微探出身子想要去看蔺赦夺魁的样子,阿斯兰跟蔺赦两个人本来就关注着沈馥,此刻看见沈馥这样,哪有不做回应的道理?蔺赦还好,知道不能过分,但阿斯兰性格从来奔放,大庭广众下,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藏珠!你快看!我们夺魁了!快按你们中原的习俗丢帕子,我也要一条!” 阿斯兰本就生的好看,早早的就吸引一群姑娘的视线,按中原的习惯,这种时候倘若女子向龙舟丢帕子,就是喜欢爱慕的意思,可算当众示爱,蔺赦阿斯兰这条龙舟早就有众多姑娘家惦记着要丢帕子,偏偏这个时候阿斯兰一声,令众多姑娘芳心欲碎,实在是有些气不过的将视线投向在望江楼的沈馥,这时候,阳光正好越过望江楼投在沈馥脸上,但见美人如玉,肌肤胜雪,如奇花生于枝头,璀璀夺目,至于其中风情韵味,更令众多女子没那份争风吃醋的心思。 她们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家藏珠,当年她娘亲就是京城拔尖美人,自己娘亲没少被艳压,如今看来,只要这份血脉有一位女子,就是同辈所有女儿家的悲哀,实在是那份容貌,让人难以起争妍斗艳的心思,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阿斯兰这阵动静自然也引起蔺殊的注意,他脸色骤然阴沉起来,盯着沈馥,想要看看沈馥做什么反应,沈馥被阿斯兰这么折腾,脸上有些无奈的笑容,却也没急着动作,而是抬眼去看蔺赦,蔺赦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颇为沉稳的向沈馥点头颔首示意,他长的实在是好,只是这样淡淡的微笑,在阳光下,都让沈馥看的心慌意乱,波光中,天色下,少年郎芝兰玉树,沈馥雪白耳根迅速烧红起来,只觉得心如擂鼓,匆匆忙忙拿出自己随身备用的帕子,也不敢多看,径直丢下楼去,那两条丝帕飘飘荡荡,眼见着就要落在船头。 蔺殊却不愿意就这么看着蔺赦与阿斯兰得偿所愿,趁着沈馥不注意,他手中扣着的瓜子就这么被他当做暗器弹射而出,登时就要弄破那两条帕子不说,还要令帕子落水,但阿斯兰惦记沈馥的手帕不是一两天,怎么可能让就要到手的帕子跑掉,今天阿斯兰少见的簪发,这个时候那根无辜的羊脂玉簪子就成为可怜的牺牲品,噔的脆响就断成两截,却成功打断蔺殊意图,那两条帕子,轻飘飘的落在他跟蔺赦手心,那头金色软缎般的长发披散开,跟日光争光。 阿斯兰与蔺赦的魁首自然无需多言,但望江楼掌柜却有些颤颤巍巍的,倒也不是担心阿斯兰的西域人身份,而是方才他也有看见,楼顶的客人同这位金发小哥的交锋。身为望江楼的掌柜,他怎么会不清楚楼顶客人的身份呢?自然是害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但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想什么做什么,楼顶四皇子固然金贵,眼前的九皇子却更得圣恩,身为背后有人的商户,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于是蔺赦就被满脸带笑的望江楼掌柜接到岸上,眼见着就要往牡丹台子那里领,但却被蔺赦半途打断:“本殿下要往楼上去,今年的魁首宴,就留给后来者吧。” 他当然知道魁首宴的规矩,所以才这样明晃晃的拒绝,虽然自己绝对不可能纳妾亦或者是对别的女人动心,但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姑娘误会,因此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掉这件事,掌柜的脸色骤然就不太好看,他自然没有胆子对蔺赦发火,这时候脸色发白,实在是因为半个月前就有人找到他,让他务必用魁首宴拉拢九殿下,甚至还特地为他送来魁首宴的领舞,当时他还说那人对九殿下太过有信心。 可是刚刚他正在庆幸,自己当初接受那椿事的机智,这个时候却无比后悔,天晓得他为今天的魁首宴花出去多少银子,那可是如江似河的往外流,倘若不能把九殿下拉过去,他可是要亏本的彻彻底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望江楼掌柜的想到自己日后没钱的下场,不由得狠狠咬牙,上前拦住蔺赦,开口道:“九殿下,您这不是侮辱人吗,那领舞可是放过话,私下同小人说过的,倘若今年不能给魁首跳舞,她就要自尽,您看这大好的日子,实在是不合适呀!” 蔺赦哪里知道背后那些个弯弯绕绕,自然也就不晓得半年前就已经有人把今天的事情安排好,听闻这掌柜的一说,素来爱民如子的他霍然回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望江楼掌柜,大有对方拿人命撒谎就要对他动手的架势,那掌柜的一看,登时双腿发软,颤颤巍巍道:“今年领舞的是丹惊鸿,惊鸿娘子,她心气儿高,您是知道的呀!小人,小人万万不敢骗您!” 他不敢再看蔺赦,只是瑟缩着低下头不说话,蔺赦脸色晦暗莫名,显得不太好看,阿斯兰却突然从背后伸手,轻拍他肩头,吊儿郎当开口道:“这老东西有没有说谎也简单,咱们就不过去,看看那位惊鸿娘子要如何,难不成她还敢威胁你这么个皇子不成?” 阿斯兰自然是不在乎那所谓丹惊鸿的性命,莫说是个素不相识的中原女子,就算是西域那位仰慕他的小公主,他也不甚在乎,只要不是自己喜欢的小娘子出事,要如何,他都无所谓的,但蔺赦做不到,他年纪轻轻就奔赴边关,除却没法子面对蔺殊以外,更多的还是当年面对过百姓之间的惨案,所以他做不到对自己的臣民,视如草芥,哪怕对方只是个素有艳名的青楼女子,但是让他放下沈馥,他确实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能微微沉吟,开口道:“本殿下这就过去,但是楼顶的沈家娘子,请你务必将她请去牡丹台子那边,倘若有所闪失,定不轻饶!” 蔺赦答应去牡丹台子,自然就圆了望江楼掌柜的心思,虽然宫里头早早的就有九殿下要跟沈家娘子成亲的消息传入民间,但望江楼掌柜不以为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哪个男人不好色,那沈家娘子固然绝色,怎么比得过惊鸿娘子有味道呢。 第一百一十章 风流第一 http://.biquxs.info/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望江楼掌柜还是恭恭敬敬的打发小二把阿斯兰跟蔺赦这两位在他眼里的瘟神给送到牡丹台子那边去,然后自己恭恭敬敬的上楼,去迎接沈馥,但是这个时候,蔺殊却又有别的心思,挑拨离间道:“看来九弟也没有多看重你,不过是个惊鸿娘子,就这样让他轻而易举的过去,你何苦呢?” 沈馥并没有搭理蔺殊的想法,而是跟着望江楼掌柜下楼,蔺殊被沈馥无视,正要动怒说她不尊皇子,软玉却轻巧转身,温温柔柔的冲他行礼道:“还请四皇子殿下见谅,我家姑娘今天给大夫人实在气的不轻,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皇子殿下宽恕,想来四殿下这种男儿,不会与我家娘子计较的。” 这让蔺殊颇有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想法,早些时候的确是他护着周芸,但也只是为自己着想,却没想到这时候成为沈馥的借口与理由,今天第三次,他被沈馥气的心思不定,却偏偏没办法发作,只能挤出个笑容:“自然不会,软玉姑娘多多劝解沈娘子才是正事,那边魁首宴已经要开场,还是快快过去,本殿下也要前去饱饱眼福。” 沈馥不搭理蔺殊已然不是因为早些时候蔺殊回护周芸,而是她上辈子同今日要献舞的惊鸿娘子有些师徒情谊,那惊鸿娘子出身根脚她也不知,只是后来丹惊鸿嫁进四皇子府中,她同丹惊鸿学过剑舞,因而情谊深厚,这才想着赶过去见见人,至于丹惊鸿会不会选择蔺赦,这完全不在沈馥的考虑范围内。 要知道当年丹惊鸿嫁进四皇子府,还是蔺殊花言巧语的哄骗才成事,要不是蔺殊有那份口才,丹惊鸿万万不可能给人做妾的,更何况如今蔺赦常年身在边关,同丹惊鸿没有接触,那种心性高洁的女子,更是不太可能跟蔺赦有什么牵连,因而当她赶到牡丹台子,看见正中央那位额间朱痣一点,身姿风流清美的歌姬时,眼圈都有些泛红。 丹惊鸿身着白羽裳,如同孤鹤般立在台中,她心里有事,眉间心上自然拢上愁绪,但常年在青楼里摸爬滚打的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彻底走神,因而沈馥如见故友的炽热眼神也就被她捉到,两个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丹惊鸿心跳都漏下一拍,她只觉有些自惭形秽。 身为歌姬,她如何不晓得官家娘子是自然比自己有股富贵气息在,但眼前女子贵而不俗,艳而不妖,实在是人间富贵花,她从入行至今,自诩气质高华,清高孤冷,可在眼前人浑然天成的贵气,就显得过分刻意与明显,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分割,是她难以拥有的气质,更何况眼前人衣绣家纹,明摆着就是九殿下心里头那位沈家娘子。 被藏在雪白面纱下的醴红软唇稍稍咬紧,贝齿咬的有些用力,在上面留下清晰的齿痕,原先她对于今日搭上九殿下这件事胸有成竹,从未把九殿下所谓的红颜知己沈家娘子放在心里,但是如今看见,她心中的信念不由自主开始动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蔺殊从沈馥的背后走来,他看见丹惊鸿有些挫败的眼神,登时就有些视线不善,充满警告意义,丹惊鸿此刻本来就心境不稳,被蔺殊这样暗中威胁自然就更是心湖涟漪阵阵,她极快地收回视线,重新变得沉默起来,像尊美神的雕像,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沈馥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她只是看见丹惊鸿的反应而心中疑窦丛生,但她无所求证,北疆王的确看见蔺殊的小动作,但是他只管沈馥如何,对于别的事情,他半点插手的兴趣也没有,因而沈馥就这样错过揭开某件事的机会。 当乐鼓响过三遍,时辰过了正午,那群浑身皆素的歌姬才姗姗来迟,蹁跹而婉约的持剑踏歌,剑光在此刻变得柔情似水起来,数以百计的银辉交织成温柔的河水,在台子上环绕着流淌,甚是好看,但蔺赦毫无兴致,阿斯兰更是如此,西域女子善歌舞,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把好手,再者西域不喜这种柔美调子,他就更没什么兴趣。 于是魁首宴出现极为诡异的状态,两位最大的功臣根本就没有欣赏魁首宴的心思,反而是那些个虾兵蟹将,对魁首宴上的小娘子们报以更大的关注,青楼的姑娘们当然不好对蔺赦以及阿斯兰有什么想法,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还是让她们有些争奇斗艳的心思,舞姿也越发媚态毕露,但阿斯兰同蔺赦,仍旧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唯有丹惊鸿,仍旧按部就班的舞着,好像除却舞蹈,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花费心思。 “藏珠,你有事没有?四皇兄没对你做什么吧?” 但丹惊鸿的独特也没能进入蔺赦同阿斯兰的法眼,阿斯兰代替蔺赦坐镇高台,蔺赦却偷偷摸摸的溜到沈馥身边,因为北疆王的缘故,蔺殊根本没接近沈馥的机会,因而蔺赦才有机会跟沈馥这时候说些什么话,沈馥听见询问,也只是轻轻颔首,而后不再开口,而是看着舞罢独立的丹惊鸿。 这个时候,歌舞已尽,风流俱散,但丹惊鸿仍旧立在场中,沈馥心里骤然生出不好的联想,却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种想法就很快被丹惊鸿落实,但见那手中握剑的女子,剑锋所向,是沈馥:“沈娘子,我欲嫁九殿下,还请娘子赐教。” 一语掀起千重浪! 众人哗然,沈馥更是惊诧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看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发生在丹惊鸿身上,而且还是当众挑衅,她就算是想要息事宁人,私下解决,也难以处理,丹惊鸿的举动,直接将她逼上绝境,拒绝是没法子拒绝的,沈馥双眼如同深井,径直同丹惊鸿对上,看的丹惊鸿有些脊背发冷,却仍旧梗着脖颈不肯退步,双眼却仍旧落在蔺赦身上,满目含情。 “既然惊鸿娘子有这种念头,我也不好推辞,免得败惊鸿娘子的兴头,不晓得惊鸿娘子要比什么舞?” 她的视线冷冷淡淡,心里早有成算,虽然目前为止的确不晓得是谁有那个本事让丹惊鸿这种女子当众为难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丹惊鸿主动开口做这种事情,她就断然没有退却的道理,更何况对方存着打压她的心思,丹惊鸿必定会选剑舞这种擅长的舞蹈。 但可惜…虽然这辈子她是没有学舞的经历,但是上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跟丹惊鸿学过剑舞,更为可惜的是,上辈子的时候,她就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京都贵女不习舞,因为都是要嫁做正妻的人,根本不会有谁愿意学这种卖弄颜色的技巧,琴棋书画这种内秀的事,才是她们在掌家之外,应该学习的。 沈馥深知对方就是要拿捏这点,因而心下冷笑,而丹惊鸿看见沈馥这样干脆答应,心下反而有些犹豫,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再深深地看蔺赦一眼,开口道:“剑舞吧,有劳沈娘子。” 既然两边都这样应承下,望江楼掌柜的自然也就极其动作迅速的给沈馥准备好舞衣同双剑,蔺赦亲自为沈馥戴上面纱,他有些担心:“藏珠,倘若你累,不必逞强,大不了我受点议论,男子汉大丈夫的,并不算什么大事,你要多顾着你自己。” “我没事。” 沈馥温温柔柔的应承下,安抚过蔺赦,才同丹惊鸿登台,但两个人在踏上牡丹台子前,沈馥还是没忍住,向丹惊鸿开口询问道:“惊鸿娘子,你秉性高洁,何苦至此?” 丹惊鸿原本顺畅的动作骤然停滞,她惊诧的视线落在沈馥身上,心湖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有名望以来,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娇柔做作,这样同她说话的,眼前这位沈家娘子还是头一个,一时间,丹惊鸿生出相见恨晚的想法,但是转念间她想到自己同蔺赦的一椿旧事,心肠又冷硬下来,硬邦邦开口:“不劳沈娘子费心。” 既然丹惊鸿不愿意同自己说,沈馥也只能在心头暗自叹气,但是当沈馥同丹惊鸿开始比舞时,台下的喧嚣开始停滞,没有人愿意错过人如其名的惊鸿娘子的舞,哪怕是今日只是为打压沈馥才来的蔺殊,也抻着脖颈,屏住呼吸,视线落在牡丹台子上。 但令人们吃惊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明明应该被压制的沈馥,却在他们眼前反击。 剑光过处,那女子婀娜,游龙般,柔美而不失飒爽,绣履缀珠,但每次鼓点响起时,不见玉珠动摇,稳、平、重,又轻盈。在秋风里,人们先前所喜的蝶,被誉为国色的女子,丹惊鸿,已经沦为陪衬,她柔弱有余,而刚强不足,剑舞一途,在今日终于遇上,让她差分颜色的对手。 惊鸿是惊鸿,藏珠为游龙。 蔺赦起身,宋衿不知什么时候到来,又要来的琴箫,联袂上台,宋衿抚琴,蔺赦奏萧,抚琴吹箫伴奏的这一双少年,亦是举世罕见,气质清高,却不为惊鸿而来,只为游龙。 丹惊鸿眼里痛色翻滚,她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被人压制,难免心思不清,更何况自己惦记男子就这样为别的女子伴奏,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开锋的剑上,眼中掠过狠绝,骤然向沈馥刺去。 “藏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死不悔 http://.biquxs.info/

异变突生! 沈馥对兵器并不熟悉,因而没有看出丹惊鸿手中双剑已然开锋的事实,而蔺赦此刻离沈馥颇有距离,只顾着提防蔺殊,也实在是没想到丹惊鸿会带着开锋的剑上台,因而也没看见,唯有宋衿,视线始终落在沈馥身上,好像是早有预料,抱琴而歌的君子以飞蛾扑火的姿势抵挡剑锋,血肉被刺穿的沉闷响声仍旧响起,热血飞溅,玷污丹惊鸿面上雪白面纱,沈馥的脸色骤然惨白:“烛照哥哥!” 丹惊鸿如梦初醒般弃剑,但那柄长剑仍旧扎在宋衿胸口,沈馥的惊呼引来蔺赦同阿斯兰,蔺赦的神色也阴沉下来,他飞快上前替宋衿查看伤势,阿斯兰则是迅速将丹惊鸿制服,此刻众人惊呼,蔺殊却生怕丹惊鸿惊惶之下说出什么,登时转身要走,但早就盯着他的北疆王却不肯轻易放人,趁着人群紊乱,北疆王轻而易举的把蔺殊困在人群里头。 “去…咳、去看看藏珠…” 蔺赦扶着宋衿,衣袖都被宋衿淌出来的血彻底打湿,他死死抱着怀里人,看向丹惊鸿的视线里满是怒火,像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宋衿的血仍旧在淌,龙舟赛备着的大夫匆忙赶来,替宋衿止血,血沫被宋衿咳出,但他的视线却死死落在沈馥身上,想要确定沈馥的平安,沈馥指尖发冷,颤颤巍巍的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我没事,烛照哥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泪水堵塞声带,她说不出话了,宋衿虚弱又放心的微笑,他只觉得眼皮沉重到极点,像是有千钧重物压上,视线逐渐模糊,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疲惫,年幼冲入的火场好像再次降临,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响彻耳畔,那双弹琴的手本该光洁无暇,却在那年美玉有缺,终究是松开沈馥,沉沉压在地上。 “烛照!” 骚动平息以后,丹惊鸿被蔺赦丢进大牢,只是现在宋衿昏迷不醒,蔺赦实在是没有功夫来对付这么个弱女子,但沈馥有,她颇为果断的打发人借淑妃名头同周芸说的清楚,当蔺赦在宫中清查究竟是谁把开锋双剑递给丹惊鸿的时候,沈馥出现在京兆尹的大牢里,黑色的石头一如既往的濡湿阴冷,带着腐朽的味道,烛火映照出人影,在墙壁上闪烁跳动着,蔺赦没有吩咐京兆尹的人为难丹惊鸿,沈馥也提前打过招呼,因而丹惊鸿的处境还算不错。 在这种潮湿到极点的地方,丹惊鸿的牢房仍旧是干燥的,她没有戴枷锁,纤细柔美的腕子被铁链扣在墙上,脚踝上也带着锁链,粗糙的铁环已经将她肌肤磕的青紫,但美人落难,便是我见犹怜,然而沈馥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宋衿于她而言,实在是逆鳞中的逆鳞,幼年相救,常年陪伴,他的重伤,足以将她对丹惊鸿的欣赏,以及两个人前世的那点情谊化为灰烬。 “惊鸿娘子,你是自己说,还是要如何?” 沈馥立在丹惊鸿的面前,视线冷凝,丹惊鸿看她一眼,惨淡又狰狞的笑出声来,扣着她的铁链因为她的动作哗哗作响,不停的绷直,在丹惊鸿雪白肌肤上留下血痕,美人变成恶兽,好几次,丹惊鸿的手都要掐在沈馥脖颈上,芳主都险些要出手,但沈馥巍然不动,任由丹惊鸿挣扎,这种动静持续大半个时辰,才以丹惊鸿手腕鲜血淋漓为终点,她死死的盯着沈馥,嘶哑开口:“你这种贵女,当然不会珍惜,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开始仰慕九殿下,你既然心里有别的男人,凭什么还要嫁给他!” 这话说出口,沈馥的眉头就死死皱起,仰慕九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辈子她跟丹惊鸿无话不说,竟然对此事毫不了解,而丹惊鸿看见她的表情,再次嗤笑出声:“看来你同九殿下,也不是多么鹣鲽情深,他曾经救过我,同我说,让我长大后找他的,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事?” 正当丹惊鸿带着讥讽又得意的视线看向沈馥时,蔺赦的到来却彻底令她脸色苍白,他来的很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立在沈馥身后,当着丹惊鸿的面温柔细心的替沈馥系好大氅,一句话更是把丹惊鸿发入地狱:“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有什么事我不会瞒着你,更何况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印象,烛照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我怕你出事,才急着赶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丹惊鸿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原本还算艳红的唇瓣瞬间失去颜色,蔺赦却只是颇为不耐烦的抬头看她,很快又转过身去问候沈馥,看着这一幕,丹惊鸿的情绪终于累积到极点,近乎声嘶力竭的吼出声:“殿下!当初您在西域说过的,让我长大后来京城,您怎么可以忘记!” 沈馥听丹惊鸿几乎是字字泣血,才有些无奈地叹气出声,努努嘴示意蔺赦好好想清楚,蔺赦这才皱着眉头,颇为不情不愿的转身看去,眼里满是冷淡色彩:“当年在西域的确救过人,但救下之人数不胜数,实在是没有这种念头,倘若当初年少无知,还请娘子彻底忘怀,心头位置不大,只能容一人。” 这话看似温柔,实则绝情,丹惊鸿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秉持的信念寸寸崩塌,像是被人捻着命脉,滴滴点点的碾断,她心疼的几乎喘不过气,看向蔺赦,眼里却满是哀求,像是上岸的鱼渴求水,薄而漂亮的唇一开一合:“我是西域丹家的女儿,殿下应该有印象的,对不对?” 她那双过分含情的眼此刻死死地看着蔺赦,而听见西域丹家四个字的蔺赦,才算如梦初醒,却登时眉头紧皱,转过头去看他,满脸难堪:“你这个罪魁祸首,当初要不是你屠杀西域,丹家怎么会撞到我手上。” “这可不能怪我啊,当时是我叔叔做的。” 阿斯兰悠哉悠哉的从阴影里走出来,长眉一挑猿臂一抻,笑得毫无烟火气,和蔼可亲开口道:“这个女人就杀掉吧,没必要废话。” 血腥气极重的话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丹惊鸿说到底还是个正常女子,看见这么个漂亮男人毫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里,随意说杀就杀,哪里还敢造次,登时后退多步,巴不得离阿斯兰越远越好,阿斯兰却毫不在意的看向蔺赦,蔺赦无奈皱眉,沈馥也十分无语:“弄死她,我们去哪里找罪魁祸首?还有九殿下,当年的事你应该想起来,快说清楚。” 她其实并没有责备蔺赦的意思,毕竟看丹惊鸿这个样子,当年的事肯定对蔺赦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小姑娘的心思本来就容易抚动,但是这些话落在蔺赦耳朵里,登时就让他警惕起来,忙不迭开口解释道:“当初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的意思不是娶她,而是当初阿斯兰的叔叔听闻丹家出美人,肆意追杀,我寻思着丹家在西域也不好过,索性来京城还好些,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我不曾误会!原先我将四皇子认成你时,他就同我说过,你就是有意迎娶我!只不过是被人蛊惑而已!我丹家出美人…呜!” 丹惊鸿看见蔺赦这样急着辩解,登时就急得不行,匆匆忙忙开口,立马就把蔺殊暴露出来,字字句句还指着沈馥说她蛊惑蔺赦,这话蔺赦同阿斯兰都不爱听,两个男人分分动手,丹惊鸿的脖颈两侧就多出两道细细血痕,鲜血从里头流出,打湿衣襟,吹落长发也因此被割断两缕,显得颇为凄惨,丹惊鸿在鬼门关走过,尖叫一声再没动静,她还是惜命的。 而沈馥在听见蔺殊名字的瞬间,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彻底解开,她就说丹惊鸿生性高洁,上辈子就算蔺殊再怎么花言巧语,也不该那样轻而易举的被他拐进府中做妾才对,如今看来,上辈子是蔺殊冒名顶替蔺赦,这辈子则是直接用这件事骗的丹惊鸿为他卖命,想到这里,沈馥看向丹惊鸿的视线里就透出点可怜意味。 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女子至情至性,说玩手段,那是半点不会,否则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但不管怎么说,眼前人令烛照哥哥至今为止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是事实,而她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跟丹惊鸿解释更多,这就是个不定时会砸死人的落石,容不得她心慈手软。 “罪不至死,阿斯兰,你不要对她下死手,弄的不能作乱就行了,到时候人你自己带回西域,宥民,陪我去看看烛照哥哥。” 沈馥语气淡淡的对阿斯兰说出口,倒也并没有命令阿斯兰的意思,只是看着阿斯兰杀意蓬勃的样子,不用多想都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转身离开,丹惊鸿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因而也就只能这样吩咐,也算是保下丹惊鸿性命,偿还她教舞情分,但丹惊鸿明显不这样想,她只是满脸惊恐,泪痕斑驳的看着沈馥,在她心里,她只是为自己心爱之人做事,万万不至于如此,至于宋衿,她知道人还活着,也就认为不用背负什么罪业,因而沈馥这样折腾,她自以为是沈馥心狠手辣,还想扑上去哀求蔺赦的时候,阿斯兰已经一记窝心脚踹在她身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宿命 http://.biquxs.info/

阿斯兰如何折腾丹惊鸿,只要不弄死,这就并不在沈馥的考虑范围内,对于想要对她不利的人,沈馥素来没有什么良好的耐心,她只是行色匆匆的在前往宫中的路上前进着,沉默无言,缄默的令蔺赦心惊,直到她的脚步踏入那间满是血腥气的屋子,在看见宋夫人后,这种过分的冷静才骤然崩塌,她双腿一软,径直扑在宋衿床边,宋夫人罕见的没有安慰沈馥,只是红着眼圈。 宋衿是她的亲生骨肉,没有哪对父母在自己的独生子险些丧命后,还能对自己孩子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有什么安慰的心思,但也不至于生出怨怼之心,仅此而已,沈馥心知肚明,也没多说话,嘶哑着嗓音:“是四殿下惹出来的,丹惊鸿同他有关。” “那他人呢。” 宋夫人握着宋衿过分冰冷的手,眼里浮现出仇恨的光,她当年也是敢当街鞭笞权贵纨绔的女子,更何况为母则刚,如今宋衿受伤哪怕是同皇室有关,她也敢动手为自己儿子报仇,因而此刻满腹怨气,竟是半点不遮掩,沈馥小心翼翼替宋衿掖下被角,一字一句像是从齿间挤出:“他跑不了,丹惊鸿一日不死,他一日受咱们挟制,他是皇子,宋家是臣,这点罪名还不够他去死的,再过些时候,血债血偿,舅母,你不要冲动。” 沈馥留下丹惊鸿当然是别有用心,这样好的人证倘若不用起来,如何对得住自己烛照哥哥的伤势?蔺殊同她的新仇旧恨,如今可算是堆叠至顶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北疆王同宋肇浑身湿透,神色冷凝而来,只是北疆王仍旧戴着斗笠,不愿被蔺赦看出。 宋肇浑身水汽,看向宋衿的目光里带着极深的怜惜,宋家以严教子,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对这个儿子有任何宠溺,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轻易放过伤害宋衿的人,宋肇俯身握住宋夫人的手,声音沙哑:“你不要担心,朝堂上的事我来解决,那条毒蛇跑不掉,除却丹惊鸿,我们手里还有别的东西,迟早能将他扒皮抽筋。” 文人动怒向来没有雷霆之势,却远远要可怕的多,宋夫人在此刻心身俱疲,终于昏睡在自己身后这个风雨同舟数十年的夫君怀里,宋肇的视线跟沈馥对接,舅甥两人齐齐外出,蔺赦却一把握住沈馥手腕,眼里满是警惕与担忧:“他毕竟是父皇的儿子,你不要轻举妄动,万事有我。” 檐外雨声更大,天色更沉,借着屋中烛火,蔺赦只能看得清沈馥侧脸,但沈馥言辞却极为清楚明白:“我自有分寸,你去帮我看着烛照哥哥。” 说完这句话,那只被他握在手中的腕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脱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馥与宋肇走进雨里,去亭中商议,肌肤相触的柔软与温热还残存在他的指尖,蔺赦在雨声里叹息,推开房门走进内里,任由屋外风疏雨骤,他很清楚,他喜欢的姑娘有那份本事。 “方才九殿下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舅舅,九殿下曾同我说过,三皇子大皇子,乃至二皇子,他们出事同四皇子都脱不开干系,可以说当今圣上膝下成年皇子,就是被四皇子硬生生杀到只剩他同九殿下两人,九殿下有如此把柄尚且不能轻动,无非就是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我们是臣,要如何越过这种身份去图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四殿下私下勾结朋党,联系朝臣,军中有他耳目,朝中亦有四皇子党羽,否则今日他如何能往沈家寻你?这事我晓得不可着急,但无论如何,须杀鸡儆猴,剪羽翼,断臂膀,好让他痛入骨髓,才晓得何为收敛!” 宋肇的脸在电闪雷鸣的白光下显得颇为肃杀,对蔺殊欲要生啖其肉的心思昭然若揭,沈馥沉吟,心知朝堂之上龙争虎斗,实在是她不擅长的事,但她也不愿自己舅舅有什么闪失,只得以沈家事意图拖延:“周芸有些作死的把柄在我手上,如今四皇子未有正妻,想来是要用个正妃位置联络朝臣,舅舅且稍稍忍耐,待我收拾周芸,掌着沈家后宅,到时候再去妇人们之间坏他名声,这联姻之事告吹,咱们再动手,也不迟,否则到时候他勾结周芸,藏珠扪心自问,难以抵抗。” 沈馥眼见着宋肇神情有所动摇,却仍旧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只得轻轻叹气,主动俯身向宋肇一拜:“藏珠自知今日之祸,舅舅未曾责备已是幸事,但藏珠恳请,舅舅为藏珠最后思量这回,还请舅舅答应!” 说到底,沈馥是宋肇疼宠十数年的掌上明珠,沈馥为他好他更是心知肚明,如今沈馥又拿出这般姿态,他哪还有狠心搏命的念头,连忙将沈馥扶起,正要开口的时候,钦天监正却匆忙赶来:“你们两舅甥千万冷静,那四皇子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候伤筋动骨的,怕只是你们!” 他平日里都是副仙风道骨的姿态,此刻匆匆忙忙赶过来,连仪态也不管,雪白道袍上都是泥点子不说,莲冠也湿透一半,显得颇为狼狈,正入亭,沈馥看他这样着急,就将实情相告,他这才松口气,抚掌叹息,又从袖中摸出个白瓷药瓶:“今日之事实在是宿命,说句难听的,你宋家这小子命中注定的要爱而不得,说白了,情深不寿,好在今日性命犹存,贫道也还能帮着调理调理,这药拿去,保管他吃完后活蹦乱跳的。” 沈馥听闻情深不寿四字,登时拧紧眉头,张口就想问个清楚,她想知道,倘若宋家给烛照哥哥定亲断根,以他那负责的性子,到时候身后有妻女,能改命不能,但她话还没出口,钦天监正就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同你舅舅想都别想,倘若给那宋家小子强行定下亲事,他怕是宁死不屈的架势,不想他死的早,不如顺其自然,指不定日后还有转机。” 此话一出,沈馥黯然无言,宋肇却没说什么,只是匆忙去给宋衿送药,这一晚,沈馥无眠,那雨水也整晚未停,直到次日清晨,宋衿转醒,才云收雨歇,露出个晴好天气的样子来,而沈家,则是迫不及待的,就派人将沈馥接回家去。 “大姑娘,也不是我非要为难你,实在是阿郎提前有吩咐,说的清楚,这些日子您就别出门,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头学学中馈,倘若宫中有请,再另作打算。” 沈馥进门的时候,沈琛一大早的就已经去上朝,要说沈家也没什么喜事,但周芸却是满面春风,看着是好事将近的样子,只是嘴上仍旧少不得损沈馥几句,但沈馥却懒得搭理她,一来是手里已经有周芸红杏出墙的证据,二来是她一夜没睡,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也就颇为敷衍的行过礼,径直往藏珠院去,松亭芳主同软玉三个人,实在是心疼沈馥,也不肯让她走路,先打发婢子去搬藤条春凳,要让沈馥躺着回去,昨晚折腾的累,沈馥也不矫情,就立在门口等着,但偏偏有人贼心不死。 “藏珠妹妹,我看你这样累,要不先去我的屋子里坐坐,休息休息,过些时候才回去?” 来人正是周芸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人蠢的话,心思浅透的的一眼就能看穿,更重要的是,沈馥都用不着多花什么功夫,就知道他在起什么龌龊心思,本来这些日子就流年不利,莫说之前钦天监正的事情,就是昨晚宋衿那椿事,到今天这个时候,仍旧让沈馥恼怒的想要杀人,而这时候这个蠢货确实是刚好撞到沈馥枪口,她登时就要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周芸又出来的快,沈馥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嗔笑着轻拍那个蠢货的头,不动声色把人藏在身后。 “胡闹什么,大姑娘昨晚一宿没歇,你要同她玩,日后不有的是机会?”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也就罢了,偏偏周芸还担心沈馥没听出来般故意往这边看,明摆着就是在挑衅羞辱沈馥,松亭性急,哪里忍得下这种事,当场就要翻脸,沈馥却眼见着藤条春凳过来,伸手止她动作道:“胡闹什么,入过宫的人眼皮子不该这样浅,没得让人笑话。” 周芸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笑脸瞬间垮下来,颇为不甘的攥紧手帕,入过宫这件事的确是她怎么都比不上的,说到底还是出身不好,否则她的展贝,s说什么也是个能入宫博取富贵的长相,这个小贱蹄子,明白这就起故意挑事。 她这档口倒晓得说别人故意挑事,却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孟浪轻狂,但沈馥最近实在是手头诸多事情如同乱麻,暂时还没那个精力跟时间来好好收拾折腾周芸,因而一句话刺过,她也就不再为难周芸,径直上了春凳回藏珠院去,而周芸那个不成器的亲戚,好色的视线仍旧死死落在沈馥身上,周芸见状,登时气不打一出来,翻脸就往院子里头走,偏偏她前脚刚走,沈郁后脚就跟过来想要问问沈馥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刚好撞进这二世祖视线里头。 原先看沈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意外发觉,原来自己的小表妹颇为秀色可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拨弄风云 http://.biquxs.info/

沈郁自然没有错过自己这位不成器的表哥那股子不好的目光,却碍于自己母亲的脸面不能说什么,只能冷哼出声,径直拂袖进正院,但还没完全踏进门,又迎面撞上从院子里脸色不佳出来的管家,更是表情难看,呵斥道:“有什么事值得你摆脸色给主子看,难不成你也攀上藏珠院?” “有奶就是娘的东西。” 她说完那些话仍旧不解气,末了还要再唾骂出口,管家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冷的看着沈郁背影,手指捻动显得颇为烦躁,好半晌才冷笑出声:“迟早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我跟前放肆,胆子真大。” 他是痛痛快快的泄愤,声音也小,却仍旧瞒不过自发来正院盯梢的北疆王,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骂骂咧咧满心愤怒的管家离开,稍稍抿紧嘴唇,又拉低斗笠,暗自回藏珠院那边去。 “娘亲,不是我说什么,那管家说到底也还是个下人,您成天的仰仗他做什么?这些日子莫说旁人,就是女儿这里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他这个下人爬上主子床,再过些日子爹要是知道这件事,不得跟您问个清楚?倘若没什么要紧的,就赶快把人处理掉,换个靠谱的来。” 沈郁进门,正看见周芸对镜梳妆,再想想这些日子府中的那些个流言蜚语,越发气不打一出来,一拂袖子就坐在屋子里的桌边,开口就是责备,顺到尾巴,还要周芸发落那管家,周芸梳头的手稍稍停顿,起身在自家闺女额头嗔怪一戳,有些见不得人的慌张,没让沈郁发觉:“你胡说什么,你娘怎么可能做这些个自毁长城的事,至于那位管家也是实实在在的有能耐,咱们府中这些个小厮护卫,哪个不要过他的手?你说要紧不要紧?” 纵使周芸这样说,沈郁还是满脸的不高兴,她又想起方才自己那个便宜表哥投来的视线,眉头皱的更紧,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偏偏看见周芸满面春风的样子,话头硬生生转到沈馥身上:“我听说魁首宴上藏珠院那个贱蹄子当中跳舞,博得好大名声,虽说这件事的确是有损清誉,但现在全京城的小郎君怕是都要只晓得沈家有藏珠,娘亲,这事可得尽快处理。” 周芸听她提起这件事,脸色才阴沉下来,坐到桌边,手指弯曲,指节叩着桌面发出笃笃声响:“这件事你不要急,她毕竟是嫡长女,当众献舞可不是什么好事,娘亲也知道你实在是受不了那个表哥,但是咱们还得再忍忍,这头蠢猪留着有用,到时候能不能把九殿下抢过来给你,就靠他,为今之计,是得想法子让九殿下跟沈家的婚约板上钉钉,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沈郁在这方面素来听话,周芸这样吩咐,她自然也就答应,而正院这边尚算平稳,西厢那头可算是炸开锅,知晓沈馥平安无事回来的齐姨娘脸色惨白钻进西厢,慌慌张张的就要跟携宁商量,携宁这些日子混得不错,沈琛颇为疼爱她,不说别的,就是这西厢屋子里头的陈设,就远远不是齐姨娘那个屋子里可以比较的东西,往日里头齐姨娘少不了要暗中拈酸吃醋,但如今大祸临头,她半点这个心思也没有,只捻着帕子惶急欲哭:“这可怎么办,您可得帮帮我,昨天在门前她可是正儿八经要对我下手的,如今又风头正盛,怕是轻而易举就要拿我性命呀!” 携宁却不紧不慢喝着沈琛特地给她找来的西湖龙井,手中青瓷官窑的茶盏衬着素手,颇为赏心悦目,听齐姨娘这般大祸临头的言语,她只心下冷笑:“平日里做什么去了?只管讨好正院,这档口大祸临头才想拖我西厢下水,不让你吐出血来,如何对得住我这些日子孤掌难鸣的苦头!” “正院那位毕竟是尊贵的正妻,你不找她,寻我做什么?她才是阿郎心头的人,你可别找错人,反耽搁性命,如今沈家上上下下,谁不晓得藏珠院里头那位不好对付,横竖也算半个宫里出来的,咱们这些个后宅腕子,放到宫里,那是真不够看,我可不愿伤筋动骨。” 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在羞辱,报复齐姨娘先前同周芸为难她的事,齐姨娘并不是听不出来,面上凄苦神色更重,心里头也暗自发狠:“虎落平阳被犬欺,等我抽出手,踩着藏珠院那位上去,你这贱婢,骨头都要酥在我手里!” 但心里想归心里想,明面上她还是不得不讨好携宁,毕竟沈家讨沈老夫人喜欢的女人也就跟前这位,藏珠院那凶人眼见着连阿郎都不怕,也就只能求求这位罢了。 “您可别胡说,藏珠院那位实在是难对付不假,但您如今是阿郎心尖尖上的人,老祖宗也看中您,任凭藏珠院那位有千般手段,也不能欺辱您,是也不是?我这条性命如今就在您手上攥着,娘子垂怜则个,日后我是万万不敢再有二心的。” 齐姨娘急得就差指天发誓,但也就携宁勉勉强强信她,只因为携宁不晓得沈馥之前帮助齐姨娘活命的事情,倘若她知道,沈馥对齐姨娘有救命之恩,齐姨娘还转头投靠周芸,她是万万不能再帮齐姨娘的,再者,齐姨娘一番话实在是满足携宁那份虚荣心,于是就免不了飘飘欲然,浑然忘记自己手里头还有天大的把柄落在沈馥手中,竞就这样应承下对付沈馥的事情。 “姑娘,起身吃点东西吧。” 沈馥这觉睡得极久,在梦里,她又经历着上辈子的尸山血海,而她没有清醒,软玉也不好过早叫醒她,软玉知道,自己的姑娘实在是累的很,不然怎么会这样贪睡,但是直到半夜,沈馥仍旧没有睡醒的时候,软玉实在是担心的不行,打发芳主去小厨房炖燕窝,又使唤松亭去帮着烧热水,待会儿好伺候沈馥洗漱,才轻声细语的呼唤沈馥,彼时沈馥正在满目血红里沉沦而无法挣扎出来,软玉的声音像是春风化雨,吹散满目苍痍,在沈馥的梦里,有紫衣少年打马拂柳来,眉目如画,颜色无双:“藏珠,快醒醒,我还在等你。” 是蔺赦。 原先任凭软玉怎么呼唤都不清醒的沈馥,骤然睁开眼睛,想要出声却发觉嗓子干疼的厉害,软玉见状,连忙让芳主送上温热茶水,先喂沈馥喝下去,这才让她润了润嗓子,轻咳不止:“我睡了多久?正院跟西厢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软玉看沈馥脸蛋潮红,明摆着是在发热的样子,根本不敢让她沐浴,怕着凉,又拿来拧干的帕子,替沈馥擦拭胳膊跟颈子,捧着燕窝碗伺候沈馥吃下,好好的垫高软枕,才给芳主让位置,让芳主同沈馥说话:“姑娘睡了一天,正院里头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宫里派来那位说,他听见管家有意折腾二姑娘,至于西厢也有些意思,齐氏那墙头草,这档口攀西厢那位主去了,西厢那位想来也是昏头,竟这样答应下来,说是要一同收拾咱们,姑娘,就这些事。” 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如今这个状态怕是昨天晚上过到寒气,身子本来也弱,才会这样体力不支,正是不应该操心,要好好修养的时候,但是她又深知,倘若自己这档口隐瞒不报,虽然说是为姑娘好,但是到最后倘若有什么闪失,姑娘出事,为难的还是她们自己,更何况如今这阵势,颇有些沈家上下都与藏珠院为敌的意思,如果不告诉姑娘,才是正儿八经的害人。 “给正院那个管家对沈郁下手的机会,倘若他不愿意,这些日子你们私下弄些事出来,大大的扣点屎盆子在她们身上,至于西厢不足为惧,点绛的簪子还在我手上,当初把这件事让我知道的正是齐姨娘,你们去放出话,就说我同点绛姊妹情深,齐姨娘当初特地给我寻来的簪子。” 说到这里,沈馥又是好阵咳嗽,直听得在外头暗中守护的北疆王眉头紧皱,好几回都忍不住去屋中看看情况,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硬生生忍下,而在屋子里的沈馥对于这件事情毫无所知,只是用过痰盂,又开口道:“明天,明天就去把老祖宗请到这里,还有西厢那只厉害的鬼,至于那只叫重峦的老狗,明天我就要她的命!” 话说到尾,沈馥言辞里透出浓重的血腥气,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重峦对藏珠院做的所有事,至于西厢那位为虎作伥,帮助携宁处理点绛的人,虽然不是罪不可赦,却也作恶不少,倘若不处理她的话,倒有些说不过去,吩咐完这些,沈馥才实在撑不住,昏昏沉沉沉睡过去,而松亭芳主也纷纷撤出,只留下软玉伺候沈馥,北疆王看见松亭芳主等人出来,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上前开口就要询问。 但令人颇为尴尬的是,松亭芳主两个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斗士雷厉风行的主,两个小丫头竟然是谁也没搭理北疆王,径直分头行动,北疆王虽然能轻而易举的追上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却又不好暴露,只能在原地垂头丧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腥 http://.biquxs.info/

沈家上下,还不知道这次宋衿的出事到底为沈家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尤其是早就被沈馥记在心头的那几位,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沈馥的身体却并没有因为好好休息而好转,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仍旧浑身酸痛的厉害,更严重的是,整个人好像被丢进火炉,浑身滚烫,竟是连下床都难,芳主松亭等人眼见如此,根本顾不上昨晚沈馥的吩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去把府医请过来就要给沈馥看病。 但是藏珠院外头早就有人死死盯着,几个丫鬟刚出门去找人,那眼线耳目就脚下生风的跑去正院通风报信,因而松亭芳主两姐妹刚带着府医就要往藏珠院走的时候,周芸就亲自过来把人看住,看着脸色苍白,颇为虚弱道:“实在不是我为难大姑娘,只是最近雨水重,我实在是不舒服,再者我也几个月没来月信,怕是有喜,大姑娘总不至于这点时候都等不得,待我劳烦过府医,必定把人送到藏珠院里头。” 松亭是个沉不住气的,周芸这样撩拨,惹得她当场就想把周芸哪怕怀孕,肚子里也不是沈琛骨血这件事说破,但芳主群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也不跟周芸争抢什么,径直带着人往藏珠院走,周芸见芳主这样跑得快,反而心里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径直带着人回正院完事,却不忘吩咐叠翠:“去西厢把大姑娘生病的消息递出去,撩拨撩拨,至于西厢的去不去看,那就是另说,咱们待会儿午饭后再过去也来得及。” 周芸知道,如今沈馥身价今非昔比,整个沈家也比不过一个板上钉钉的皇子妃,但有些时候她也不需要就那样为难沈馥,只要像今天这样难受难受就行,更何况这种事,她相信沈馥不会跑去惊动自己的婆母,都病的下不了床,还怎么去告状上眼药呢? 她不无得意的这样想到,而叠翠领命,自然也不敢耽搁,登时就往西厢跑,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齐姨娘在给携宁捶腿揉肩,不由得慌张跪倒在地,有的时候,底下的丫鬟婆子们,比这些个主子还要清楚人心,她生怕齐姨娘秋后算账,毕竟先前齐姨娘的贴身丫鬟,跟齐姨娘还是割头姐妹的关系,不照样被齐姨娘收拾到死无葬身之地么。 因而叠翠只是尽可能的低头,恭恭敬敬的向携宁回话道:“藏珠院的姑娘生病,病得厉害,下不的床,我家夫人打发我过来同您说一声,至于怎么处置,全靠您自己。” 携宁本来庸庸懒懒的,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叠翠,这个周芸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但是当她听见沈馥病的下不了床的时候,她登时就有了性质,一把拍开齐姨娘的手,扶着椅子半起身子,双眼带光问道:“你家娘子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你快快说来,不许有所掩瞒,否则打死了事!” 从携宁嫁进沈家门开始,她就越发的喜欢拿捏主子架势,动辄发卖打死,虽然也未必落到实处,但是这样威胁的人也不在少数,因而叠翠心里泛起浓重的厌恶,却不得不一五一十说道:“我家娘子身子不舒服,去请府医的时候正正好撞见藏珠院的那几个小丫头片子,这才知道的这件事,倘若您不信,府中有的是人看见这件事,您只管去问。” 叠翠知道府中怀孕是件天大的事情,倘若自己轻而易举把自己伺候的那位夫人怀孕的事情说出去,怕是要被当场打死,自然也就当着携宁的面撒谎,心知肚明携宁不可能去查,而携宁听她这样解释,虽然没有全信,却半信半疑,也就不再为难叠翠,而是殷殷切切的带着齐姨娘就往藏珠院跑,然而当她进门的瞬间,却如遭雷击。 “咱们这时候去藏珠院看看你藏珠姐姐,你一定要情深意切,做好姐妹情浓的戏码,这样才方便咱们处理以后的事情,记清楚没有?” 等到吃过午饭,周芸才慢条斯理的带着沈郁打算出门,在门口还不忘记嘱咐沈郁同沈馥要虚情假意,沈郁虽然心里不耐烦得很,却也老老实实答应下来,但是才刚进门,一声怒吼吓得两母女差点跪下去:“下作娼妇!还不跪下来!难不成你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的那块肉,比藏珠的命还重要?滚过来!要不是老身派人外出给藏珠请大夫,你是不是要逼死她?” 怒喝出口的人正是满头银发的沈老夫人,周芸的脸色骤然变得不太好看,她本以为沈馥这种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去请沈老夫人,却万万没想到,她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发生在她面前,震的她脸色苍白,在沈家,后宅的这些女人里头,哪怕是沈馥的位置也压不过沈老夫人,百善孝为先就是这个道理,因而周芸哪怕心里不甘愿到极点,也只能乖乖跪下,向沈老夫人请罪:“实在是儿媳妇的错,万万没想到大姑娘入宫后身子这样虚弱,这才自作主张先请府医来看,毕竟倘若儿媳妇府中怀孕,又是个男孩儿,也是大事,还请老祖宗恕罪。” 沈老夫人听闻男孩儿三个字,脸色才稍稍好转起来,却仍就看着不太好看:“我打发重峦去找你,你怎么没带着她过来?她人去哪里?是不是你让她去做别的事情?” 要说周芸这时候实在是发懵的厉害,她从头到尾就没见过重峦,更别提让重峦去做事情,而藏在被子里头装病弱到极限的沈馥,却悄悄勾起唇角,显得有些阴冷:重峦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在松亭芳主手下,哪里还有命在。 但沈老夫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倚仗多年的老丫鬟已经死于非命,只是猜测到出事,勃然大怒,正要质问周芸的时候,瞎了一只眼睛,满脸鲜血的崇明却又浑身血腥气的跑进来,扑通跪在地上:“老夫人,方才奴婢在外头看见重峦被人拖走,看样子是已经死透,奴婢去追,却被打瞎这只眼睛,连累姑娘也流产,原先还不知道,今日受惊大出血,才晓得怀孕,还请老夫人带着府医过去!” 她这样说话,连沈馥都微微吃惊,她可是真没想到松亭芳主下手这么狠,居然连崇明的一只眼睛都拿走,实在是有些厉害,但是更令她吃惊的是,携宁居然身怀有孕,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锦被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她相信携宁必定忠于沈琛,那肚子里的孩子一定就是沈琛的骨血,到时候再吹吹阴风,看她们狗咬狗,倒算省事。 沈老夫人跟周芸看见崇明惨状,都有些微微反胃,只有沈郁,隐约的有些快意与兴奋:那个贱女人没了孩子,活该,谁让她跟娘亲争宠,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看她以后还能不能生! 沈郁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老蚌生珠颇为不易的事情,携宁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小,这胎又是受惊小产,指不定元气大伤,以后能不能怀上的确还是个未知数,因而才会这样快意,更让她痛快的是,府中大夫就一个,自己的藏珠姐姐就算把老夫人请过来又怎么样,外面的大夫怎么比得上府中人,以自己祖母对西厢那个破落户的偏心,还不是要把大夫带走? 她恶毒又痛快的想着:倘若这场病让沈馥这人死掉,亦或者是变成个傻子,该有多好! 对于这种隐秘又恶毒的想法,在场的人一无所知,沈老夫人的确偏心携宁偏心到极点,也顾不上再问问沈馥的情况,就这样直接把周芸母女连同府医,一道带走,火急火燎的往西厢赶,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藏珠院登时冷清下来,但是沈馥确毫不在意,而是慵懒至极的从被窝里探出头,却被北疆王直接塞进一颗药丸。 “吃下去,下次不要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那枚药丸是有糖衣的,但是仍旧有浓浓的苦涩味道传出来,沈馥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刚想喊人要蜜饯,北疆王却贴心至极的喂给她,像个刚刚照顾自己孩子的父亲般小心翼翼,就算沈馥知道北疆王对自己母亲情根深种,从头到尾都喜欢着自己母亲,更是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尝试过父爱的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姑娘,我们处理干净了,人已经丢在正院后头,过些日子就能东窗事发。” 正在这一老一小小眼瞪大眼的时候,松亭颇为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馥才算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遮掩自己真实情绪,轻声询问:“你们没给那个二管家看见吧?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得空也是要处理的,我听说他跟大管家走的近,大管家跟周芸又是那种关系,倘若真斗起来,他是要帮着正院的,你们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北疆王眼见着自己担心的人又开始折腾,藏在兜里下的面容有些神情变化,他想要劝劝沈馥保重自己的身体,但是看见沈馥那样认真的神态,又不由自主停下,选择默默退到沈馥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帮松亭芳主两个丫头片子清理干净可能存在的隐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动荡连连 http://.biquxs.info/

“娘亲…我腹中的孩儿死的好冤!到底是谁这样心狠手辣,竟然连重峦姑姑也不肯放过,可怜我腹中,还是个男孩儿,重峦姑姑更是陪伴娘亲这样多的年岁,竟然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 西厢里头,沈老夫人沉着老脸陪着携宁,自从携宁嫁进沈家成为西厢正儿八经女主人以后,私下相处的时候,这两个女人干脆就理直气壮的以母女相称,周芸已经被沈老夫人打发离开,反而是齐姨娘忍着西厢浓重到不能再重的血腥气,忙前忙后的打理,沈老夫人被携宁哭的心烦意乱:“倘若你只会哭,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晓不晓得,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婢妾斗胆一句,如今藏珠院那位病重,连床都下不去,沈家里头能做出这种事,有这份力量的,也就夫人而已,只是婢妾实在是不清楚,平日里二夫人您温和柔顺,怎么就讨得她不喜欢,她又是哪来的本事,敢对老祖宗您身边的姑姑下手?” 齐姨娘颇为乖巧的喂携宁吃药,却不紧不慢给周芸上眼药,她当然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这样凶残,但跟后宅里头的这些女子互相倾轧,已经成为刻在她骨子里头的习惯,下意识就要陷害周芸,但连她也没想到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时候正好歪打正着的令沈老夫人动疑心:“她哪来的胆子?哼,无非是自己肚子里可能有块不知男女的肉,就这样轻狂起来,也不晓得你院子里到底是谁这样吃里扒外,把你身子的事告诉正院毒妇!” 说到这里,携宁下意识去看齐姨娘,但是偏偏又想到齐姨娘实在是为自己操心太多,到嘴边的话又转个弯:“我也不晓得,平日里我对他们也颇为宽厚,却没想到如今让他们得寸进尺起来,实在是可恨。” 见她这样咬牙切齿的姿态,沈老夫人也是心疼的不行,又好好安慰几回,就以携宁要做小月子的由头打发人去正院,要吃正院的份来给携宁养身子,携宁这才觉得稍稍讨回公道,安心入睡自是不提,但西厢里头浓重的血腥气,却怎么也散不开。 “凭什么西厢的那个女人病倒要吃娘亲你的份额,她出事又不是你害的,祖母未免太过分偏心,娘亲,你肚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动静?倘若是的话,咱们这就去找祖母,实在不行找父亲,说个清楚明白!” 正院里头,被沈老夫人派过来通传的人刚走,沈郁就有些炸开了锅,沈馥不在沈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在沈家也算是随心所欲,如今这才没多久,自己的娘亲就吃瘪,实在是有些给惯坏的沈郁,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登时就叫嚷着要去找沈老夫人讲道理,周芸却不温不火,等到沈郁稍稍平静下来,她才开口:“找你祖母是不必,她从来偏心眼,倒是你爹可以找找,从西厢那人进来后,他来正院的日子越发少,你去,就说娘亲哭厥过去,急着要见他,今天无论如何,咱们是不能让你爹去见西厢的狐狸精,免得她趁机卖惨。” 周芸撇开茶汤里头的浮沫,轻而易举的就把沈郁打发出去,然而沈郁前脚刚走,后脚周芸就被人一把抱住,连衣裳都被扯开,她有些气喘吁吁,嘤咛出声,连忙推开身后人:“今晚可不行,你没听我说吗,今晚可是要留下阿郎的,倘若你这个时候乱来,待会儿人过来,要怎么办?” 从周芸身后抱住周芸的,自然就是那位大管家,本来想着跟周芸亲热亲热的他猝不及防被推开,难免心里不满:“你还真是打算过河拆桥不成?这才多久,就不打算搭理我?可别忘记,你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我的种,到时候要是被阿郎知道,你说他会帮谁?是把你这个扬州瘦马出身的女人赐给我,还是打发我?” 周芸的脸色骤然变得不好看起来,她强行挤出笑容,温温柔柔的贴过去,试图安抚安抚身边的这个男人:“我哪里舍得对你过河拆桥,实在是如今我肚子里有孩子,倘若不找个借口让他来正院休息,这孩子没有名分,要怎么生下来?你不是没有孩子延续香火吗?这个孩子给你,难道不好?” 大管家本来阴沉至极的脸色稍稍好看,看见周芸这样讨好自己,他才冷哼出声,颇为不甘愿的在周芸腰上揩油,才肯暗中离去,而在他离开后,周芸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不过是个下人,也敢这样威胁我,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管怎么说,沈郁还是成功将沈琛请回正院,而周芸跟沈琛小别胜新婚般好生亲热,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谋取名分,则又是另外的事情。 但是动荡不仅仅出现在沈家,西域阿斯兰落脚的驿馆几乎在同时被人屠杀殆尽,仅仅剩下一位舞姬苟活,阿斯兰因此利用中原军队将舞姬送回西域,名头是,这位歌姬是他叔叔心心念念的美人,而朝堂上,文武如群星,一夜半寥落,所有明面上支持四皇子,暗中支持四皇子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在家里,亦或者是被抓到滔天大罪,直接褫夺官位,四皇子一派势力被打的七零八落,也的确有官员想要借此引发朝廷动荡,却被宋家跟蔺赦联手镇压,蔺殊就此受到重创,不得不韬光养晦。 而周芸身怀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与此同时,沈家内部流言四起,足以让携宁做噩梦,被她亲手弄死的点绛时常梦中索命,而崇明也因瞎眼后容貌可怖,在周芸撺掇下,被沈琛打发离去,沈老夫人记恨周芸,又以养胎之名夺下管家权,亲自教导沈馥同沈郁学习管理中馈,则是实实在在落在沈馥身上的事,而蔺赦同沈馥的婚约,也在宋家的推波助澜下,彻底敲定。 “藏珠,这些日子,你也学不少东西,先前在宫中做司乐,你就有过举报中秋宴会的经历,今年中秋咱们沈家也得好好办办,这些事全部交给你做,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中秋办宴会,实在是展贝到说亲年纪,至于展贝,你就跟着你姐姐好好学学。” 眼见着就到八月,丹桂飘香,周芸的肚子日渐变大,沈老夫人越发抓紧中馈,乃至让沈琛答应,周芸出月子后才能领权,这是另事,沈老夫人的院子里头,沈馥出落的越发气质高华,举止稳重,沈老夫人轻描淡写将中秋夜宴的事丢给她,实在是想为沈家博个好名声。 毕竟为皇宫操持过宴席的女子,再办宴会,其中关窍自然不用多说,而沈郁在这些日子里,也长的越发娇媚动人,她未尝不知道沈老夫人这是为她好,但她心系蔺赦宋衿两人,贼心不死,听沈老夫人这样看中沈馥,少不得开口讽刺:“姐姐办中秋夜宴,可是害的一群人落水,祖母当真心疼姐姐!” 沈老夫人的脸色立即就不好看起来,她本意是为自己这个小孙女好,虽然周氏很有可能就是坑害携宁的幕后黑手,但是在没有抓到证据之前,她也不愿意过分为难沈家的骨肉,然而沈郁这种半吊不领情的状态实在也是让她恼火的不行,登时就冷脸呵斥:“不知好坏的瞎眼东西,既然不想领情,那就滚去家庙绞了头发,做个姑子!免得来我面前胡说八道惹人生厌!” 沈郁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呵斥,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祖母,她也不由自主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而沈馥则是悠哉游哉的看完这场戏,眼见着就要没法收场,她才不紧不慢替沈郁向沈老夫人求情:“祖母,展贝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回,毕竟家里出个姑子,说出去实在是有损名声,就连父亲的官声,跟泉哥儿日后说亲,也要受影响的,还请祖母三思。” 沈馥实在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在替沈郁说清,其实她也清楚,沈老夫人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重惩沈郁,其实只要随随便便展示一下姐妹情深,沈郁就不可能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她偏偏要在言语上折辱沈郁,话里话外都在说:沈郁自己作死就罢了,会拖累整个沈家。 原先沈老夫人本来还没有处置沈郁的想法,沈馥这些话一字一句戳在她痛处,竟也误导着沈老夫人开始认真思量倘若处置沈郁,会造成什么后果,而沈郁也不是小孩子,只看见沈老夫人的表情,心里就猜到个七七八八,不由自主误会成沈老夫人真有那个心思,登时眼泪汪汪的,狠狠跺脚,也不跟沈老夫人说什么,一溜烟的就往外跑,沈馥笑吟吟的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显得有些忌惮。 周芸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女儿捧杀成这个样子,当着老祖宗都敢甩脸色,她入宫前,沈郁还不是这个样子,如今给弄成这样,分明是有人暗中捧杀惯出来的脾气,至于是谁,昭然若揭,实实在在的除却西厢携宁,不会再有别人,但携宁能在周芸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实在也是有点本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算 http://.biquxs.info/

沈郁哭的眼泪汪汪的跑回正院,梨花带雨的样子倒看的周芸心尖发疼,她正是怀孕的时候,哪里吃得消自己心肝宝贝这样哭,登时心肠都要给揉碎,挺着大肚子就踉踉跄跄的过来安抚沈郁,沈郁看见心疼自己的母亲这样为难,有天大的怒气也不由得隐忍下来:“娘亲,你如今身子重,就不要这样,我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祖母偏心,这种事也见的喜欢,你不要太过担心,好好养胎才是正事,给我生个弟弟,比什么都强。” 她分明是有天大的怨气,却顾忌着周芸而不的不隐忍下来,周芸不是蠢货,当然看得出,心下越发心疼,她倒也不是不知道西厢的携宁有意在捧杀自己的女儿,但是在她看来,沈家等沈老夫人去世,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自己的女儿只可能被捧起来,没有被打落尘埃的可能,但如今看见沈郁这般模样,她却在后悔自己把掌管中馈这件事轻而易举的交出去。 一时间,周芸对幕后黑手可算是恨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安抚安抚沈郁,叠翠却进门禀告道:“夫人,齐姨娘这会儿又跑去西厢,恐怕是有些事。” “能有什么事?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在说,点绛那丫头死的时候遗落有簪子,可是咱们这位齐姨娘亲自把簪子送给藏珠院那位的,说是姊妹情深,要这样缅怀,她先前用这樁事讨好藏珠院,这时候再跑去讨好西厢,有什么不可以的?” “娘,您不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吗?” 听闻叠翠的禀报,周芸只是扶着肚子冷笑,她当然知道齐姨娘做的那些个墙头草的事情,因而也就只是觉得齐姨娘转投西厢,眼巴巴的去讨好携宁而已,也是她孕中不宜多想,太久没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不够敏感,而沈郁却并非如此,她稍稍有些凝重,开口道:“娘亲,这件事不对,那点绛是个什么德行,沈馥又是个什么心肠,你还不清楚?咱们府中上上下下,除却祖母跟西厢那位,谁肯待见点绛?说她们姊妹情深,我是半点不信的。” “你的意思是,齐姨娘交簪,别有隐情?” “怕是点绛的死就同这簪子有关系,否则那么个死人的物什,沈馥凭什么拿着?女儿斗胆一句,说不准点绛就是那西厢的人亲自动手!” 沈郁与沈馥不愧是姊妹,哪怕沈郁没有见到簪子,却仍旧做出与沈馥当初看见簪子下定论时相同的揣测,而周芸也在这个时候发觉,原来自己一直看做小孩儿的姑娘,今日已经这般聪慧机敏,从她的角度看去,此刻冷静沉稳的沈郁,同沈馥八分相似,她不由得心头发寒,再想到自己女儿比藏珠院那位更为残忍的心性,周芸一时间竟对沈郁动起杀心。 “恐怕那重峦姑姑同崇明也是西厢下的手,倘若点绛真的死在西厢那位手里,说不得就有崇明帮忙,至于重峦姑姑的死,想来是崇明协助,只要重峦姑姑死去,她再出点什么事,祖母必定会怪罪母亲,这样她就可掌中馈,她腹中那块肉恐是意外,母亲,咱们要多加小心!” 沈郁对周芸心思的变换毫无察觉,仍旧冷静分析并告诫着周芸,然而直到她说完全部,周芸仍旧没有回答她的时候,她才察觉有些不对,骤然回头,却看见周芸眼中浓重杀意,不由得心头一跳,小声开口:“娘亲…?” 周芸这才如梦初醒,挂着温和的微笑拍拍沈郁的手,以一种欣慰语气开口道:“你长大了,娘亲很欣慰,方才娘亲细细想过,那点绛出事,还真是西厢受利最大,她一心要嫁给你父亲,倘若当初点绛没事,入宫后,她就是要跟着你祖母回江南的,虽说若是点绛富贵,日后也能帮她,但毕竟得赌,而点绛这么出事,她当然有理由嫁进沈家。” “那不如趁机斩草除根,如今她还在养身体,咱们趁机下手,让她再出不得西厢,才是万全之策。” 沈郁心狠手辣下定断,听得周芸更是觉得浑身发冷,细细想过却又觉得自己女儿说的没错,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唤来叠翠:“去,去大厨房看看,西厢这些日子来吃的是什么东西,手脚麻利点,不要让别人看出蛛丝马迹才好。” 叠翠应下,拎着食盒就往大厨房去,而周芸心里对沈郁忌惮,也没什么心情很自己的女儿母慈子孝,只是随便说上几句话,就把人打发离开。 正院里头的这樁事沈馥并不晓得,她也完全不知道,沈郁要比她预料中聪明的多,但是在西厢,又有别的风波发生。 这些日子来,沈馥不停的让软玉几个人私下散播流言,令携宁晓得当初沈馥知道点绛死亡真相,同齐姨娘有关,她本也没这样急着让齐姨娘过来说个清楚,却夜夜梦见点绛带血索命,她又是个在做小月子的妇人,心思本来就重,这样折腾过,哪里还能忍得住性子,齐姨娘才刚进西厢,迎面就被热茶砸在裙边打湿裙摆:“当初点绛去世,你收着她的簪子,怎么不给我!” 齐姨娘抬头去看的时候,正见携宁满脸怒容,西厢的血腥气是减轻不少,这屋子里的却仍旧重的厉害,她低头稍稍有些嘲讽的微笑,那双锦鲤戏莲的绣鞋跨过碎片,齐姨娘跪在携宁跟前,尽显温驯开口:“婢妾当时性命危急,正院夫人时刻想着要婢妾的命,一时慌神,才做出那种举动,意图讨好大姑娘,还请息怒,如今正是保养身子的时候,您可要好好修养,日后再生个哥儿才好。” 携宁目光里的狠毒几乎要溢出来,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把柄已经落在沈馥手里,她这边的崇明又被周氏想方设法的调开,再想去偷回簪子,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还有事必须要确认,那就是眼前这个奴婢出身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点绛那件事情的真相:“你当初看见那枚簪子,当真心里没想别的事情?” 她语气尽可能放的平缓,却仍旧让齐姨娘听出里头浓重到极点的杀意,再想到自己根本没来得及细看那枚簪子,直接让自己原先那个割头姊妹送去藏珠院,就有些叫苦不迭,她连簪子都没仔细看过,如何能想什么事情,不过是随便抓住的示好机会而已。 但是她知道,倘若这个时候对着携宁这样说,多半会被误会成有意隐瞒,因而她只能苦着脸,开口回话:“婢妾实在是没敢多想,那枚簪子到婢妾手里的时候干干净净,连点尘土都没看见,瞅着倒像是谁特地洗干净,眼巴巴送婢妾这里来的,还请夫人明察。” 携宁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妾,根本说不到夫人两字,齐姨娘这样捧高,谎话又说的实在是诚恳,携宁不由得稍稍放松心神,冷哼出声,却也没过多为难:“你先回去吧,倘若被我知道你撒谎,老祖宗跟我,都不会饶过你,你要自己心里有数,记清楚没有?” 她这句话让本来浑身冷汗的齐姨娘如蒙大赦,连忙头如捣蒜般叩首,这才畏首畏尾的走出西厢,出门的瞬间,她只觉狠狠松气,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然而还没走多远,却又正好撞见来给携宁送补品的小丫鬟,她平日里惯会放低身段收买人心,看那丫头面生,又瘦小可怜,免不得开口:“你去的时候小心伺候,不要惹主子生气,辛苦你了。” 仅仅是稀松平常的嘱咐,她也晓得如今携宁身子要紧,遇见这种给携宁的吃食,她是不肯上手做什么的,然而今日来见携宁,她却没带丫鬟,只因为她弄死红蕊后,正院里重新给她分派的人,就是周芸眼线,她哪里敢带,因而说完这句话,也就神色匆匆的赶回正院去,却完全没看见在她身后的小丫鬟脸上,布满诡异微笑。 “齐姨娘今天又跑去西厢?连个丫鬟也没带?” 当天夜里,沈馥沐浴梳洗过,就窝在榻上舒舒服服看着松亭芳主整理出来的文书,实在是她在宫里待过,发觉这种事用文书看起来总是方便的多,当她晓得齐姨娘孤身一人去西厢时,有些兴趣盎然,至于原因,她自己也清楚,自然是红蕊死后,齐姨娘没可靠的人,就只能出此下策,但是不足为惧。 她想到这里,随手把文书递给软玉焚烧,几不可见的轻咳,脸色稍稍泛红,竟折腾的面红耳热,心如擂鼓,从上回端午节重病后,她就有这个病根,稍稍劳累些就折腾的不行,前些时候,蔺赦得知此事,还特地带来太医探脉,说到底是伤着元气,有些气血双亏,软玉听她嗽声,连忙斟来温水,又伺候着沈馥吃药,眼见她呼吸平稳,才嗔怪道:“姑娘怎么还是这般胡闹,半点不看重自己身子,那些个琐事大可吩咐下人去做,何苦自己来呢?” “这府中下人,除却咱们藏珠院里这几个,有谁不是正院夫人的人手?倘若出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等日后就轻快些,你不用担心。” 沈馥正嗔笑着同软玉辩解,外头却突然传来慌张动静,听清是由,她不由得抚掌而笑:“好个能耐的,这样快就对携宁下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戏开场 http://.biquxs.info/

“姑姑这是怎么折腾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血崩?是吃什么东西,弄成这个样子,怀素,你快去问问大厨房,今天给西厢送的是什么吃食,竟弄出这样大的动静,祖母,您有事没有?我听说您跟姑姑都是同吃的。快让府医看看您的身子才好。” 之前周芸给沈老夫人收拾掉手中权利后,整个沈家的事情就都落在沈老夫人手里,崇明去世,沈老夫人身边没个伺候的大丫鬟,下人这边又是沈馥插手的地方,也就轻而易举的派人跟着沈老夫人,只是明面上,这怀素跟沈馥的藏珠院,看起来半点关系都没有,走的还是大管家那边的路子,因而沈馥出声让这么个刚到沈老夫人身边伺候,又身家清白的丫鬟去问大厨房的事,竟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大姑娘,怀素一个人去恐怕不太妥当,不如再带上叠翠,您再派软玉她们里头的一个跟着过去?岂不是更稳重?免得到时候说怀素一个人撒谎,您意下如何?” 虽然没有人有意见,但是周芸却不愿意让怀素一个人去,而是笑吟吟的将沈馥拖下水,心知西厢事跟正院脱不开干系的沈馥心下冷笑,视线颇为玩味的落在周芸身上,令周芸笑容有些僵硬,却不得不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沈馥却没轻易开口,而是故意斟酌许久,才不紧不慢道:“母亲想的很好,咱们就这样做,软玉,你跟着怀素姑姑过去,免得有些小人到时候乱嚼舌根。” 她特地没点松亭芳主,实在是这两位身上有功夫,因为携宁流产的事,崇明虽然被周芸借着沈琛的手赶走,却也没沦落到去洗衣倒夜桶,而是正正好在大厨房里头待着,就是为盯紧送进西厢的吃食,免得携宁出事,崇明毕竟不是普通人,她怕给崇明看出松亭芳主的不同,到时候闹将起来,有些麻烦。 软玉领得沈馥吩咐,也不犹豫,跟着怀素同叠翠就往大厨房去,这档口完全天黑,夏日里头谁都穿的薄,夜里总是有些凉气,沈馥却难得“孝顺”的开口:“祖母,母亲,这夜里头寒气重,咱们还是进屋待着,免得姑姑在病床上还得为咱们担心。” 事出无常必有妖,平日里跟沈馥水火不容的周芸当然深深地知道,沈馥根本就没有这么孝顺,在她看来,藏珠院的这位大姑娘实在是有些铁石心肠,莫说她,就是整个沈家在这位大姑娘的眼睛里好像也比不过某个讨得她关心的畜牲,简而言之,这人实在是不像一位应该给家族带来荣耀的深闺女子。 她这样想着,自然对沈馥警惕心大起,就有些不太愿意进屋,但是偏偏沈老夫人在这里,老年人气血双亏,受到夜风吹拂,当真是骨缝发冷,沈馥这样提醒,正中下怀:“难得你有心,咱们这就去屋子里待着,等那三个丫头回来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折腾出这种事情。” 女儿家怀孕本来就难,生孩子时九死一生,虽然携宁这是小产做个小月子,但是本身就年纪不小,再加上又发生血崩,实在不是小事,倘若处理不好,是要死人的,也怨不得沈老夫人这样操心的厉害。 “您放心,姑姑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情,咱们还是好好等着。” 沈馥对沈老夫人这副姿态实在是没什么感动,只是假情假意的开口安慰着这位老人家,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馥才刚刚安慰出口,隔壁屋子里头的携宁就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起来,吓得握紧沈馥手掌的沈老夫人死死攥紧沈馥的手,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年轻的时候也下过田地做农活,这时候握着沈馥的手,隐隐约约的让沈馥有些刺痛,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由着老人家攥紧。 周芸听见携宁的惨叫,心里颇为快意,她抿着嘴唇,低头抚摸着自己已经颇为可观的肚子,眼里掠过痛快神色:就算你提前怀上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福薄,当年错失沈家,如今连命也要弄丢,我看你这个下作娼妇,日后该怎么跟我攀比! “姑娘!大厨房里头问出来了,这事儿跟正院有关系!” 这三个人在屋子里头不过盏茶时间,外头就响起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一句话就折腾的沈老夫人勃然大怒,竟然也不管周芸还有孕在身,登时就要动手打人,好在沈馥在边上,连忙拉住:“祖母且慢!正院里头还有个齐姨娘,您何苦这么快折腾母亲,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沈老夫人回头,那双过分年迈,本就在轻轻颤抖的手此刻抖的更厉害,她死死地盯着沈馥,混浊老眼好像想从沈馥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来,但沈馥堂堂正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静对视,她不是偏袒周芸,只是她知道,今天这件事虽然一定是周芸干的,但这个时候牵扯出正院,周芸却丝毫不慌,明摆着已经安排好退路,实在没必要给周芸送机会。 但沈老夫人不懂,她只是一心想着给自己的亲人报仇,然而她毕竟是老人家,沈馥的手洁白纤细,年老体弱的她已经没有挣脱的力气,只能愤懑不平的瞪着沈馥,咬牙切齿:“我不为难她,你松开。” 沈馥闻言,这才松开沈老夫人的手,又说声得罪,整容肃穆回头看着软玉三人,冷声道:“你们三人可要想清楚,正院是母亲住所,向来整治严谨,倘若你们胡说八道,那就是污蔑母亲未曾好好掌管内宅,有辱贤德之名,你们可要想清楚再开口,不然到后面出什么岔子,你们担当不起!” 周芸脸色稍稍阴沉,心头暗恨:这小妮子好毒的嘴,倘若没什么干系,叠翠就得出事,这就断我臂膀,倘若有事,就要说我不贤,当真是好大的帽子! 她当然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情跟她的正院脱不了干系,但这个时候,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把沈馥扣下来的这顶帽子揭下去,只能恨得咬碎银牙,死死瞪着沈馥,而叠翠本就是正院的人,晓得正院不干净,今天的事又是她插手,生怕周芸弃卒保帅,沈馥这样严厉,倒让她有些腿软,不由得跪倒在地上,颤声开口:“大姑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如此,就算您信不过我,软玉姑娘的话总不会作假,还请姑娘明察!” 沈馥装模作样的轻咳出声,面色严厉的看向软玉,这对主仆心有灵犀,沈馥不过一个眼神,软玉就跟着叠翠跪下,磕头道:“姑娘,叠翠姐姐说的都是真话,这樁事的确跟正院脱不开干系,却…却…”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磕磕绊绊的不肯再说,沈老夫人正急着要拿周芸开刀泄愤,哪里受得了这样磨蹭,手中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那张老脸竟然显得有些狰狞:“快说!跟正院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婢子,回个话给主子都这样推脱,改明儿就让人把你发卖去楼子里头!” 平日里沈老夫人总是扮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如今突然这般凶神恶煞,软玉倒好像真被吓着,伏倒在地瑟瑟发抖,沈老夫人见此,更是怒气冲冲,恼火至极的目光又投向怀素,怀素这档口倒是表现沉稳的很,她也跪在地上,却声音平稳:“回老妇人的话,这樁事不是夫人做的,实在是齐姨娘心狠手辣,在西厢吃食里头动手脚,我们仨从大厨房带来那个给西厢送饭食的丫鬟小春,她亲口所说,齐姨娘今日独自来西厢,回去的时候裙摆都湿透,是受了委屈,又上来看过饭食,才接触过的,当时菜肴出厨房之前,都有崇明姑姑看过,实在不可能出问题。” “那你说,这小春怎么看见齐姨娘裙摆打湿,就断定齐姨娘受委屈?单凭一面之词,可不能信,咱们不能污蔑好人。” 沈馥捏着帕子,不紧不慢开口,沈老夫人向她投入一抹愤怒的眼光,但沈馥却恍若未闻,仍旧笑吟吟的看着怀素,怀素抬头去看沈馥,又转过身对着沈老夫人,开口道:“老夫人,这小春家里先前有些力量,是做茶叶生意的,家里头没个兄弟,就把本事都给她,采茶辨茶,她是好手,后来货物糟了土匪,家里头家道中落,这才来咱们这里,小春说,齐姨娘裙子上是西厢才有的茶水,因而有这种言语。” 沈老夫人这个时候巴不得直接冲去正院把齐姨娘拖出来抽筋扒皮,但是她心里也稍稍冷静下来,如果今天做这种事情的是个没名没份的暖床丫鬟,她就这么把人打死也无所谓,但是齐氏却是过明面的官家妾,实在是不好就这样处理,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官场争锋,沈家在朝堂里看起来也是个暴发户,但是这么多年,维持自己儿子名誉跟声望,已经成为沈老夫人的习惯,她稍稍犹豫,开口道:“先去把齐氏带过来问个清楚,再派人跟着,问过话,就去把那小春的屋子跟正院仔仔细细的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东西。” 周芸有些幸灾乐祸的坐在椅子上,似是等着看什么好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终身不孕 http://.biquxs.info/

折腾完这些事情,沈老夫人才算稍微放下心,但对周芸仍旧怨气不小,在她看来,不管怎么说,齐姨娘都是正院里头的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周芸指使的,齐姨娘既然敢对西厢下手,就少不得有周芸的罪,连自己院子里人都没管好,还做什么主母! 她狠狠瞪过周芸,拄着拐杖往携宁房间去,她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娘家出来的姑娘,也就没有过分为难周芸,但是那一眼的厌恶太过明显,周芸又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来,再见沈老夫人放着自己这个正儿八经怀孕的儿媳妇不管,去看个小产血崩以后未必能怀,甚至不一定能活下来的妾室,心里冷笑更甚,虽然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做的,她却仍旧在心里恶毒的想着:老虔婆,倘若不是你故意拿走我手里的权利,怎么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还好意思怪我,迟早叫你粉身碎骨! 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锋清清楚楚的落在沈馥眼里,她却笑而不语,只是暗中吩咐松亭,溜去正院准备些东西,而后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开始做木头人,周芸虽然有心找她麻烦,但是她摆出这般油盐不进的架势,实在是让周芸有火撒不出。 这边尚且算平静,携宁屋子里却几乎炸开锅,沈老夫人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携宁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平日里鲜艳的嘴唇也褪去血色,登时就心疼的不得了,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好在沈家府医仍旧没换,还是那个心直口快正直的家伙,他眼见着沈老夫人就要晕倒,颇为及时的扶住老人家,又一指摁在沈老夫人虎口,好歹没让这位老婆子晕过去,但也差不离,沈老夫人气喘吁吁的被扶着坐下,还没开口,府医一句话就差点让她再次昏死。 “姨娘能活,就是终身不孕。” 短短一句话,就刺激的沈老夫人气血翻滚,她毕竟是老人家,实在是吃不消这种对她来说太过残忍的消息,毕竟沈老夫人素来把携宁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现在知道携宁再也没办法生孩子,这让她如何接受,一时间,沈老夫人竟是被气昏了头,偏偏这个时候隔壁屋子里头的怀素又跑过来,低声禀告:“老夫人,齐姨娘已经带过来,但是她死活不承认…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沈老夫人骤然冷笑出声,笃笃笃的撑着拐杖走去隔壁,然而才刚刚进门,她就一棍子抽在跪倒的齐姨娘脊背上,脸上满是愤恨,齐姨娘惨叫出声,正想着往旁边躲,沈老夫人却提早敲下棍子,又冷哼道:“怀素!给我摁住这个贱婢!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齐姨娘不由得心头发冷,虽然这老夫人年迈体弱,但是这时候动着真火,打人极疼,夏衫又薄,实在是不怎么吃得消这样殴打,再说蚂蚁多也能咬死大象,要是真的这样子打下去,她一定会被打死的,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她都没机会染指! 想到这里,齐齐姨娘骤然生出反抗之心,她那双看起来白嫩实际上做惯粗活的手,此刻死死地抓着沈老夫人的拐杖,手掌都彻底泛红,沈老夫人有些吃惊,两个女人,就这样死死地对视,齐姨娘颇为不甘的看着沈老夫人,却仍旧不由自主放缓语气:“老祖宗,倘若你现在打死我,等那位主子醒过来,您会后悔的,这些日子,可都是我在伺候她,难不成如今就要凭借这么个粗使丫鬟的话来定我死罪?” 这些话说出口,沈老夫人跟周芸几乎同时皱眉,沈老夫人是在想携宁护着齐姨娘的可能性,而周芸则是有些没想到,眼前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齐氏,居然敢心甘情愿的伺候那个西厢的贱婢,真是少见,她安排人手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齐氏就算真的可做低伏小,实在是太过惊人吃惊。 而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的沈馥,则是开始装作不存在,低头认认真真喝着自己杯中茶水,却笑得有些凉薄:如果没有她散播去出去的那条关于点绛的传闻,今天周芸想要弄死齐氏这个滑不溜秋,东倒西歪的墙头草,实在是毫无可能,但是今天下午携宁把齐氏已经叫来见面,就意味着携宁对齐氏仍旧有些怀疑。 怕齐氏败露她的真面目。 至于如何保存秘密是最好的?当然是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变成死人,所以,齐氏现在不死,实在是阎王爷多给她的瞬息寿命,如同蜉蝣般脆弱,等到携宁彻底苏醒的时候,也就是齐氏上黄泉路的时候,但是这些,想来齐氏是不会知道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沈老夫人还是投鼠忌器的收回拐杖,她不愿意让自己从小看着长大,视为亲生女儿的人责备自己,因而也就缓慢抽回拐杖,看的周芸颇为可惜,但是沈老夫人这个样子明摆着是气的不清,她作为儿媳妇,哪怕婆婆有什么不对,她也是要低头认错的,因而周芸掩盖去自己眼中的怨毒,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上前想要伺候沈老夫人:“母亲,儿媳妇给您捏捏肩膀。” 沈老夫人满是怒火的视线这次又落在周芸脸上,周芸却好像真的没做什么事情一样,面不改色的伺候着沈老夫人,齐氏则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开始暗恨自己今早多事,看见送去西厢的东西,就该问都别问,直接走开才是正道,然而想到这里,她怨毒的目光投向小春同沈馥,在她看来,今天这件事,必定是这位藏珠院主子做下来的,不然以如今正院的架势,哪里有闲工夫折腾她? 就在一屋子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隔壁屋子里头的携宁悠悠转醒,留在那边的怀素眼见着携宁清醒,连忙上前:“姨娘莫要伤心,虽说日后无法怀胎,但至少留下来这条命,老夫人查过,这事儿恐怕是齐姨娘动的手,来问问您是个什么想法。” 普通女子倘若无法生子,那都是剜心之痛,更何况如今携宁就惦记着母凭子贵好生打压打压周芸,怀素同她说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那双过分纤柔白净的手死死攥紧被褥,好半晌,携宁才恼恨至极的抬眼,那双眼睛烧的通红,像是要吃人,怀素似是有些被吓到,颤着声还想再问,携宁却面色阴狠的吐字:“齐氏今日在我这里吃了挂落,想来是心有不满,你去同老夫人说,打死了事!” 携宁此刻实在是恨毒齐氏,心里更是后怕不止,她暗自心道:“想来那贱婢是已经知晓点绛之事,怕我杀人灭口,才这般先下手为强,既然如此,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怀素得命,忙不迭去找沈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姨娘,怀素眼里掠过丝不忍,却仍旧规规矩矩向座位上各位主子叩头:“姨娘说,齐氏打死了事。” 原先还脊背挺直,认定携宁会维护自己的齐姨娘,此刻吓得腰软,径直跌坐在地,显得颇为可怜,脸色苍白,不敢相信的看着怀素,她不是蠢货,知道老夫人的婢女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撒谎,齐氏的心思转得飞快,又想到携宁问点绛那事,同点绛失踪,如今携宁杀她再这般勾连,心下猜出事实,登时起身就要去抓沈老夫人的裙摆,呐出携宁所为以求保命,沈馥冷眼旁观至此,怎么会让齐氏把她要用的把柄拿出,当机立断吩咐:“松亭芳主!捂住她嘴拖出去打死!莫要惊扰姨娘!” 沈老夫人同周芸也是头回看见这般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沈馥,两个人的视线都有些意味莫名,沈老夫人心有戚戚,周芸则是想到自己的闺女沈郁那时狠辣,又觉两人颇为相似,对沈郁那些异样心思,霎时更重。 而齐姨娘听闻沈馥如此,惊骇睁大双眼,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松亭径直上前捂住唇舌,她知道的,自己家姑娘不想让这个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两姐妹交换视线,不过一转身,芳主就干脆利落的拧断齐姨娘的脖子,这位被沈馥亲自接进沈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墙头草姨娘,就这样香消玉殒,而这樁事总算处理清楚,周芸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之一,也心满意足的起身,想要回正院休息,沈馥却忽的一笑,看的周芸心头发毛。 “母亲别走,齐氏心狠手辣,未必就没有对您下手,咱们不如再好好折腾折腾正院,掘地三尺,免得她还在地里埋下什么东西坏你身子,祖母,您觉得怎么样?” 周芸心头一跳暗道不妙,她就说今日这藏珠院的小蹄子怎么这样安静的过分,从头到尾也谦逊和顺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再想到自己院子里的确埋着些同陈年旧事有关的物什,周芸看向沈馥的眼神里忌惮更重:莫不是这丫头知道什么?才想着替宋行云报仇不成? 沈老夫人听沈馥询问,才转身看着周芸的肚子,眼里厌恶毫不遮掩,她其实宁肯周芸同携宁一块儿小产,也不愿意给周芸保胎,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周芸肚子里,的的确确就是她们沈家骨肉,由不得她不乐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掘地三尺 http://.biquxs.info/

“你想的倒是周到,那我这老婆子也就陪着你们再去走走,先到隔壁屋子里头看看你姑姑,她也实在是辛苦,待会儿说过话,咱们再去正院,周氏,过来扶着,你也是怀孕的人,想来不会不愿意去看携宁吧?再者齐氏有错,跟你正院也实在是脱不开干系。” 沈老夫人双眼疲惫的看着眼前两位,今日自己儿子留宿官署未曾回府,府中也就剩下她们这些个女眷,莫说自己这个从宫里头回来,越发杀伐果决的孙女,就是如今身怀有孕,被自己夺走中馈权利的儿媳妇,她都未必能镇住,尽管今日之事没查到同这周氏有关,但是齐氏是正院里头的人,自己这位儿媳妇那样厉害,怎么会一无所知。 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在周芸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并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欣慰:不管怎样,就算日后这周氏当家,自己这个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孙女,哪里能让她讨得好处,携宁的仇,她老婆子没法亲手处理,不还有别的沈家人折腾吗? 此刻这位老夫人看着府中花花草草在月色下清俊秀美的姿态,胸中郁结稍稍解开,她总想着,有这样厉害的孙女,日后嫁出去,的确是不错的买卖筹码,能为沈家带来极大的利益,至于沈琛跟沈馥的不亲近,宋行云在沈家遭遇的事情会不会让沈馥跟沈家离心离德,她却从来没想过,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沈馥跟周芸都不知道老太太此刻的想法,只是跟着老太太探望过携宁,又往正院赶,路上周芸总觉得心里头惴惴不安,不由得唤来叠翠,俯身贴耳低声吩咐到:“你去,把咱们正院再仔仔细细看过,统共就那么大,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再看看泥土有没有给动过,是翻过的新土还是怎么的,别打雁给啄眼。” 叠翠轻轻点头,趁着夜色提前抄小路往正院赶,却没逃过松亭的视线,她看着叠翠翠色衣裳被夜色吞没,心里弥漫开快意:“就你们这种臭鸡蛋烂番薯,还想识破我跟姐姐做下的假?做梦去吧,你们敢逼得软玉姐姐撞柱,我们姑娘就敢把你们抽筋扒皮!” 她心里带着这种快意想着,跟着沈馥抵达正院,而此刻,叠翠也从后头转出来,沈馥却不急着动手,仍旧是颇为孝顺的上前同沈老夫人说话:“祖母,今日也折腾的太迟,眼见着天都要亮,您要不先在正院里头稍稍休息?这里的事让孙女同母亲来做就好,总不能让您病倒。” 沈老夫人先前那种对沈馥会帮助沈家的笃定,在此刻越发坚定不可动摇,她颇为欣慰的拍拍沈馥的手,和蔼道:“你这丫头素来想的周全,又孝顺听话,只是不晓得正院里头还有没有给你祖母住的地方,周氏,你要怎么安排?” 周芸咬紧牙关,心头暗恨不止,如今在场地位最高的就是眼前这个老虔婆,倘若她要住在正院,自己可不就得挪窝么,难不成因为身怀有孕,就压着长辈?倘若这样做,她是要被说不孝顺的,但若是她给这个老虔婆让位置,就只能去齐氏的屋子里住,这不就是藏珠院这位的打算吗!让她乖乖在妾室的位置里待着,分明是有意折辱。 “儿媳…儿媳觉得藏珠说的对,还请母亲去儿媳的屋子里歇息,今夜儿媳就留在齐氏那边住着,倒也便宜,只是大姑娘,我如今身怀有孕,精力不济,有些事儿还是得你自己掂量来,别年纪轻就不知事,咱们沈家没有这样轻狂的女子。” 虽然周芸吃了暗亏,却也不忘记损沈馥几句,沈馥却不以为意,仍旧把沈老夫人搀扶进周做的屋子里头,不出意料的,她在屋子里头看见好多件以沈家如今本事也拿不到的摆设,明明就是宋行云的陪嫁,这种认知令沈馥内心那潜藏着的怨恨越发浓重,但她脸上却笑得温和,好像完全没有看出什么差错,心知肚明周芸屋子里用宋行云东西的沈老夫人,悄悄去看沈馥表情,见沈馥神色不改,才偷偷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太过清楚这间屋子里头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他们沈家从宋行云嫁妆里扒拉出来的,这件事放到哪里都不太能见人,因而她才会这样担心被自己这个有宋家血脉的孙女看出端倪,而沈馥其实对沈老夫人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却只是心里冷笑,表面仍旧四平八稳得很,等到安置好沈老夫人,她才施施然出门,含笑看向周芸:“现在就请母亲,安安稳稳的去姨娘那个屋子休息吧,想来您有过住那种屋子的经验。无需藏珠再做什么,这里的事,藏珠会操心的,否则要是母亲你动了胎气,我可担待不起。” 沈馥言语看似委婉,实则句句诛心,听得周芸肝火大起,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皮笑肉不笑:“那就有劳大姑娘,只是正院里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先前姐姐留下来的,大姑娘应当不至于损毁吧?倘若要动土石,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您说是不是?” 这就是在警告沈馥,这院子住过的可不仅仅是她周芸,还有沈馥亲娘宋行云也在这里呆过,倘若沈馥胡作非为要折腾正院的话,损坏她这个继母的东西事小,有意不尊生母事大,这种弦外之音清楚明白的过分,沈馥哪里能听不出来,却也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不多说什么,兀自打发芳主替周芸守夜,转身后登时冷脸:“给我掘地三尺的挖,今天必须清理的干干净净,夫人腹中还有咱们沈家未来的哥儿,快些动作,别磨蹭。” 她脸上的冷厉神色在夜色里头看不太清楚,但是语气里的情绪却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知道,今日他们府中的这位大姑娘,是要好好抖抖威风,把正院里头的蛇虫鼠蚁都清理干净,哪有人敢偷奸耍滑私下怠慢的?要知道这位可是他们从宫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的大姑娘! 金属跟石头碰撞的声音在黑夜里沉沉响起,沈馥没有进屋子,而沈郁也早早的就被周芸打发到别的院子里去住,就是怕今晚出什么事,波及沈郁,但沈馥不在意,只是看着正在折腾的家仆们,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芸以为陷害齐姨娘不会殃及她自己,但欲加之罪,向来何患无辞,她想要折腾周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软玉点着灯,提着在沈馥身边,两主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着,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快意,尤其是软玉,她受恩于宋行云,又差点被周芸逼死,对周芸的仇恨可能要比沈馥还重,此刻明知周芸要倒霉,她怎么能不因此欢欣鼓舞呢? 一铲一铲的泥土被掀开,帮着周芸盯着院子里头动静,站在沈馥身边的叠翠,心里头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她死死地盯着,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却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把视线投在沈馥软玉两主仆身上,想要从中窥伺出点东西,但是却没能做到,她只能无奈的看着眼前事情的发生,直到泥土里头出现一片莲青色衣摆,过分熟悉的布料令她险些惊叫,而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重峦姑姑!!” 这声动静刻意放大,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的沈老夫人听见重峦两个字,登时衣服也顾不上好好穿,被怀素扶着,踉踉跄跄跑出来,沈馥见状,连忙让松亭芳主赶开院子里头的小厮们,纵使七老八十,也还是注意到男女大防的,而做完这些事情,她才上前帮着怀素,扶着沈老夫人下到院子里,低声安抚:“祖母,重峦姑姑已死,请您节哀。” 沈老夫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院子里头那张青白脸蛋。神色惊恐,却让她最是熟悉的面容,混浊双眼骤然落泪,她又要昏厥过去,而这个时候,面色惨白,措手不及的周芸也已经冲出房门,沈馥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低头伏首,在沈老夫人昏厥之前,柔声询问:“是母亲杀人,您想要孙女怎么做?” 今晚两件事,让沈老夫人这个风烛残年,本就心神不稳的老年人受到极大的打击,她的视线怨毒至极,落在周芸脸上,对齐氏之事的恨,跟认定重峦是周芸杀害的仇,再次叠加,令沈老夫人蓦然生就力气,她昏厥过去之前,手掌死死握着沈馥的手,用尽浑身力气嘶吼道:“藏珠!把这个毒妇给我打死!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正是沈馥要的结果,而沈老夫人在这个时候也彻底昏迷,沈馥做全戏码,将沈老夫人交给怀素安置,然后一步步上前,吓得周芸跟叠翠都跌坐在地上,周芸在这个时候发现,这位大姑娘如今今非昔比,已经可怕到一种地步,她不是蠢人,不用多想都知道重峦是沈馥下的手,可是连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敢杀,那自己正院里的这些人呢? 一时间,周芸脖颈发冷,竟是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沈馥的意思,而沈馥却也不急着杀她,只是蹲坐在周芸面前,满脸笑容,用只有她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缓缓开口:“别怕,母亲,父亲的骨肉还在你肚子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大获全胜 http://.biquxs.info/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语调,却听得周芸毛骨悚然,但她知道,这档口不能光想着害怕,必须要拿出本事稳住,于是她那张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好像怡然不惧,问心无愧的笑容:“大姑娘有这个分寸就好,想来阿郎回来,会因为这件事嘉奖姑娘。” 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向沈馥施压保命,后面的松亭却俯身从泥土里头捡出个白瓷瓶子来,她拧开罐子,只是轻轻嗅闻,脸色就变得不好看起来:“姑娘!这瓶子里头的东西好阴毒。竟然能让女子生产时难产致死!” 一句话就让周芸面如土色,而更让她恐惧的还在后头,沈馥回首盯着那罐瓶子半晌,呵呵笑出声,又捏着她的下巴,说出来的话险些将个周芸吓得魂飞魄散:“你好大的胆子啊,跟我父亲一同杀害我母亲,当真有本事…别急,这件事咱们改日再算。” 沈馥的这些话让周芸明白,眼前的姑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宋行云是怎么死的,她跟自己夫君到底对当初的嫡母做下什么恶事,眼前的女孩什么都清楚,却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说,只是隐忍着,等着要对自己跟自己夫君下手的时机,这种认知让周芸浑身的力气都丧失的干干净净,而沈馥却没有心思再面对她,轻而易举的就把周芸狠狠甩开,又拿着帕子擦拭手指,好像碰过什么脏东西,任由周芸在地上失魂落魄:“软玉松亭,咱们走,芳主,你看着她们两个,不许让人跑出来!” 这场大戏到这个时候,才以沈馥露出獠牙,将周芸囚禁为落幕,而这个时候,天际将白,沈馥行走在熹微的天光里,眉梢眼角有掩盖不住的疲惫,软玉加快步伐上前几步,颇为体贴的伸手替沈馥整理弄乱的衣袖,在松亭听不见的时候,温声安抚:“姑娘莫要伤心,这件事咱们日后再跟那些人算账,莫要因此,伤到自己的身子。” 她是在担心沈馥知道自己父亲杀害母亲后接受无能,但沈馥却不是这样,虽然的确有些方面的原因,但是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父亲狼心狗肺的本质,今天只是坐实,她并不因此又伤心,只是从今天开始,她对毁掉整个沈家,开始拥有莫大的惦记,而令她如此疲惫的,只是在担心,毁掉沈家后,她要用什么身份嫁给蔺赦。 当朝九皇子,怎么可以迎娶平头百姓呢。 而留宿官署的沈琛直到正午时候才回来,在府前垂花门,他没有看见应当挺着肚子来迎接自己的正妻,却看见神色疲惫。满脸哀愁的女儿,身为官宦的敏锐让他在这个时候开始怀疑一些事情,却仍旧没有开口询问,想要避免某些东西,沈馥却不肯给他机会,而是拿出瓷瓶,倔强耿直的把沈琛拦住,很好的扮演出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儿:“父亲,齐氏害的携宁姑姑血崩,终身不孕,已经被打死,而母亲杀害重峦姑姑,祖母一怒之下要杀母亲,女儿违背,只是软禁,但父亲,母亲为什么会有让娘亲她难产而死的药?当年娘亲生泉哥儿难产,如今母亲又有这个东西,女儿希望父亲能给解释。” 这一番话说的沈琛心烦意乱,他本就薄情寡义,对齐氏的死跟携宁的不孕,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管,令他难堪的是,自己当年跟自己如今正妻谋害宋行云用的东西,如今落在这个宋行云生的女儿手里,偏偏还来找他质问,这就令他隐隐约约有些烦闷担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小女子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揉圆搓扁的人。 沈琛有些阴冷的视线在沈馥脸上扫过,他再三看着沈馥,反复的审视,再不停的观察,终于确定,眼前女子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当年做的勾当,于是露出个慈父才应该有的微笑,安抚道:“你不要担心,不过是小事,周氏当年伺候你母亲颇为尽职尽责,怎么会伤害她呢?想来这种东西是齐氏藏下的,你不要多想。” 沈馥本来想着再跟沈琛扮演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惊诧的看见本来应该被她派出去做事情的北疆王缓缓归来,不由得连忙堵住沈琛话头,生怕北疆王知道自己娘亲是被眼前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杀害,直接动手宰了沈琛:“女儿相信父亲。这件事日后再说,咱们先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昨晚实在是辛苦,还请父亲多多体谅她。” 而北疆王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听见般,沉默寡言的跟着两个人走进沈家,灌满而沉重,搭在刀柄上的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握紧,表露出他真实心迹,但沈馥对这件事情,却一无所知,只是兀自考虑着要怎样才能瞒住北疆王,这个对自己母亲用情至深,对她也颇为照顾的男人。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刚进正院,沈琛就扑通一下跪在沈老夫人床前,这个时候的沈老夫人已经苏醒过来,看着跪在自己床前的儿,又看看满脸疲惫的孙女,铁石心肠也有些许软化,但不是对沈琛,而是对沈馥,她已经从怀素嘴里知道沈馥对周芸的处置,因此越发认定沈馥一心为沈家好,如今又看见沈馥这副明摆着是为沈家昨晚事情操劳的样子,心下难免发软,就想要对沈馥说些什么。 但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在这里,总不好越过去,然而对于周芸的怨恨,这个时候有些波及到沈琛,沈老夫人冷哼出声,别开头不肯看他,沈琛膝行几步,叩头想要请求沈老夫人的原谅,沈老夫人这次却死死拗着性子不肯开口,沈馥看着好笑,也实在是懒得看这两母子做这种姿态,于是上前劝慰道:“祖母,母亲为什么杀了重峦姑姑,咱们也还不清楚,齐氏的事情更不能怪父亲,他也辛苦一晚,您好歹宽恕他。” 沈老夫人这就算被沈馥给个台阶,实际上她本来就是最疼爱自己儿子的那种妇人,人说慈母多败儿,她就是那种慈母,才会让沈琛的观念歪的可以,本来就想着原谅,只是拉不下脸面,如今沈馥这样给她台阶下。她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理由,登时轻声冷哼:“你娶的好媳妇,连重峦都敢杀!重峦是什么身份?伺候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过去。把那个毒妇叫过来,我要好好的问她!” 纵使沈老夫人是真的恨毒周芸,却仍旧舍不得周芸肚子里那块肉,毕竟如今在府中的女子不多,死个齐氏,自己的心肝儿宝贝携宁又不能生,实在是只能指望周芸,而沈馥看着沈琛忙不迭去叫人,以及沈老夫人眼里时不时浮现出来的、对周芸腹中胎儿的重视,不由得心下冷笑:“现在越是重视越好,等到以后出什么事情,我看你们要怎样面对。” 而周芸这边,惴惴不安的度过一晚上以后,她也有些通透,跟沈老夫人做这么多年的婆媳,她心里也有数,沈老夫人可以不待见她周芸,却万万舍不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更何况自己除却肚子里这个,还有个展贝,她倒要看看,不过是弄死个老婆子,能让自己出什么事,因而沈琛过来找周芸的时候,周芸还是颇为悠哉游哉的样子,他的视线先落在周芸肚子上:“孩子有事没有?” “阿郎放心,这孩子福大命大,实在是没有什么事,倒是大姑娘,昨晚忙碌一晚上,实在是辛苦,不过阿郎知不知道?大姑娘已经清楚当年的事情是我跟你做下来的。” “你莫要胡说胡八道,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也由你污蔑?至于当年的事情,她同我已经说明,只是误会你,我也替你开脱,在她出嫁之前,你不要去胡乱招惹她,快快跟我去见母亲,想个法子把重峦这事弄过去。” 周芸本想着趁机给沈馥上眼药,但却意外遭到沈琛皱眉呵斥,她还想再说什么,视线跟沈琛对接,却不由自主收声,不敢再说,沈琛明摆着是不愿意提这件事,她又怎么敢强行说破呢?只能垂眼温驯的跟着沈琛往沈老夫人那里走,她还没过去的时候还好,她一进门,沈老夫人又是肝火升腾:“你这个毒妇!重峦怎么得罪你,你要那样对她!” 沈老夫人把床板拍的震天响,周芸怨恨至极的看着沈馥,却又很快收回视线,她也晓得,如今沈老夫人,自己的这位婆母,是吃定自己杀害重峦,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与其如此不如老老实实认罪,给死人捏造罪名,当然要简单明了的多:“老祖宗,实在不是儿媳有意同您作对,那重峦她仗着您惯着她,三番四次的欺辱我也就罢了,连展贝都没幸免于难,否则儿媳怎么舍得让展贝出去,倘若您不信,大可以去找展贝问个清楚,小孩子不会撒谎,实在是忍无可忍,还请祖母明察。” 周芸声泪俱下的控诉,倒让沈老夫人有些犹豫,实在是她也清楚,自己那位伺候到现在的丫鬟,实在也不是什么善茬,因而周芸这样一说,再加上肚子里的肉跟沈郁,就让沈老夫人犹豫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惺惺作态 http://.biquxs.info/

沈老夫人的动摇实在是太过清楚明白,沈馥跟周芸都尽收眼底,沈馥心里讥讽意味更重,她还以为沈老夫人对这个伺候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丫鬟能有多大的情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倒是可惜崇明这条命,不过本来也就只是为松亭报仇,崇明死了就已经回本。 而周芸看见沈老夫人这样,也实在是心下窃喜,她本来都以为自己这次就算能逃出生天,也免不了被自己这个婆婆软禁,但如今看来,很有可能会凭着自己肚子里这块肉毫发无损,想到这里,她看向沈馥的视线里就带着点骄傲意味,乃至于有些挑衅,而这两个人之间的眼神变化,沈老夫人是半点都没看见,只是沉吟过后吩咐道:“怀素,去把二姑娘请过来问话,有些事不该说的你不要多嘴,记清楚没有?” 怀素一直站在旁边,恭恭敬敬的低头道:“奴婢清楚的,不会让老夫人操心。” 她这档口低眉顺眼,格外的温婉恭顺,让沈老夫人看着就顺眼不少,再对比一下周芸,难免就有些异样心思,那双眼睛不住在沈琛跟远去的怀素身上晃动,不用多说什么,沈馥都猜的到她的心思,而沈老夫人的这个小动作,却完全没有被跪在地上的周芸看见,沈馥也不说,只带笑开口:“说起来怀素姐姐好年轻,好像比齐姨娘还年轻不少,我看着她在祖母跟前办事,倒是十分稳重的,这樁事,大管家做得好,祖母可别忘记论功行赏。” 沈老夫人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屋子里头瞬间陷入沉默,沈琛对这种事不怎么上心,他实在不愿意在府中纳妾,说白了,他也是个贪图女色的人,只不过在他看来,名声更重要而已,但沈老夫人不一样,对女子而言,年轻就意味着能生,怀素在她跟前办事稳重,就算做妾,也是自己出来的人,断然不可能跟自己的心尖肉携宁作对,到时候…… 她这样想着,浑然没有任何想要让周芸留脸面的意思,而就在这种各怀鬼胎的情况下,怀素领着沈郁回到正院,沈郁其实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必定有难,两母女说好今早见面,但却迟迟没有看见自己母亲的身影,就已经心里有数,等到进门,看见跪在地上的周芸时,沈郁登时就红了眼睛,但当着沈琛的面,再加上刚刚被沈老夫人收拾过,她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向沈老夫人请安:“孙女见过祖母,请祖母安。” 这就说的颇为格式化,但是沈老夫人也懒得理她,斜斜的歪在床上,从鼻子里头哼出点动静,懒散道:“请什么安,我可当不起,你母亲为你受辱,连我的身边人都敢杀,我要是接你这个问候,岂不是改天就一个下场?你们两母女当真是好大的本事,我问问你,那重峦怎么得罪你?你居然敢这样让你母亲做事?” 她也不用多说什么,沈郁就心里有数,说到底沈郁还是周芸的孩子,只是这样稍稍问话,沈郁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眼圈红的也快,哭哭啼啼开口道:“老祖宗见谅,这叫是实在是我任性妄为,那天吃酥酪,我不过尝了一口,重峦姑姑就把东西拿走,说是她这些日子馋那东西,我想着姑姑是您身边老人,也就让出去,但是姑姑、姑姑她…她吃剩下的酥酪,还丢给我,让我吃完她吃剩的,我怎么说也是沈家嫡亲的姑娘,就有些受不住,才去找母亲告状哭诉,还请祖母明察。” 他这番话实在是说的声泪俱下,但是沈馥看着却只觉得虚伪,虽然也没说错,重峦对她们这些个不是携宁生下来的沈家姑娘的确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也不至于胆子这么大,沈郁明明白白在胡说,但是今天沈老夫人有心饶过周芸,就算沈郁说的再假,沈老夫人一样给沈郁放行。 果不其然,沈郁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沈老夫人就已经装模作样的心疼道:“我原先只晓得她有些老人家的傲气,但心疼她伺候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睁只眼闭只眼的。从来也不管她,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包天,连我们沈家正儿八经的嫡姑娘也不放在眼里,怨不得你母亲要痛下杀手,周氏,你快快起来,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如今这样,还让你伤心,快快起来,有伤着没有?” 听着沈老夫人这样惺惺作态,沈馥差点笑出声,什么正儿八经的嫡姑娘,沈郁算什么正儿八经,周芸先前还只是个妾室,沈老夫人这样安慰人,不管有意无意,那可都是在打她沈馥的脸,还真是卸磨杀驴的好德行,幸亏如今她对沈家,半点情分也没有,倘若是前世,这档口怕不是要直接撕破脸皮。 这件事就算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周芸事实上也不能算平安无事,本来都快可以到手的中馈,如今被沈老夫人明里暗里的又拖长归还时间,这也实在是不能怪别人,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沈家主子都心知肚明,沈老夫人哪里是不怪周芸,实在是不得不虚以委蛇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在沈馥心狠手辣斩杀齐氏后,她的手腕在怀素等丫鬟有意无意宣扬下,成功震慑住沈家部分下人,而怀素,也从一个刚刚去沈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摇身变成沈老夫人的心腹。 兜兜转转的就到中秋,离周芸临盆的日子也不远,沈馥驾轻就熟的安排着中秋宴会的诸多事宜,周芸当然有心折腾沈馥,但是她如今不掌管中馈,又有沈馥的雷霆手段震慑在前,府中家仆大都阳奉阴违,因而沈馥想要做的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有一樁事情,让沈馥颇为心烦,那就是北疆王好像已经知道当年宋行云的死亡真相。 说起来也好玩,沈馥有这个揣测,北疆王却按兵不动,只是有事没事的往沈琛书房里跑,而且还是晚上,大有暗杀沈琛的意思,偏偏又不遮掩行踪,明明白白的就让松亭芳主两个小丫头知道,明摆着就是要让沈馥清楚他想做什么,而沈馥也无可奈何,要说约束么,北疆王是她长辈,跟自己娘亲又是那样的关系,她实在是太过清楚,不好管。 但倘若不管呢,这么快弄死沈琛实在是没有好处,不说别的,就说自己的弟弟泉哥儿,还没成年,要继承沈家的话实在是难以服众,到时候族里闹分家,半点好处没有,思来想去,沈馥还是打发着软玉去请北疆王,不为别的,就为软玉是自己娘亲救下来的姑娘,凭着这点,北疆王就会心软。 请北疆王的当天下午,北疆王就沉着张脸过来,明明白白的不高兴,沈馥也不急,离中秋还有三天,她也实在是忙的不行,也就把北疆王从下午,凉到日暮,等到落日熔金的时候,沈馥才将手里的邀请名单丢给下人处理,那份名单里头有蔺赦的名字,算是她的私心,而北疆王冷眼看着这些,好半天才开口,带着点自己家闺女被拐走的不痛快:“不过是个家宴,你怎么还要请那个臭小子。” 沈馥心知北疆王疼宠自己,当闺女看待,因而对他这种语气也没生气,只是支开软玉,让她给自己烧水洗手,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馥才支着下巴,露出点小女儿家的狡黠神态:“他日后必定是我夫君,我主持宴会稍稍以权谋私,有什么不可以的?” 北疆王气结,实在是有些气急败坏,他现在总算体会到养女儿是个什么心思,这档口,他对蔺赦连动手暴打,以大欺小的心思都有,而此刻远在宫中的蔺赦,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却不知为何,而在沈家,北疆王好不容易收拾清楚自己的心思,却又想到宋行云,一张脸再次黑成锅底:“沈琛同那周氏,你又是个什么打算?”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沈馥,只是对沈馥的行为感到不理解,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往沈琛书房跑,不然以他的性格跟本事,当场格杀沈琛,再拂衣离去,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这样做的话必定会给沈馥留下麻烦,因为他在乎沈馥,所以不愿意这样做,而沈馥听他这般询问,眼里浮现出极为浓重的戾气跟仇恨,一字一顿:“我要整个沈家,为我娘亲陪葬!” 北疆王心头一跳,颇为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旋即有些释然,沈家欠这两母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去正院探查的时候,当然也有看出来周芸屋子里某些东西的来历,只是以他的习惯,从来都是只想着处理沈琛,但现在听沈馥这样想,他才突然意识到,不仅仅是沈琛对不起那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子,整个沈家都在欺辱她,倘若沈老夫人有心,万万不可能让周芸得逞。 而倘若当初的府医有心,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也万万不会生产过后身子亏损,乃至在第二胎死的那样快,就算仍旧会死,他也来得及赶回来见她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人永隔不必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秋夜宴那些事 http://.biquxs.info/

正当沈馥跟北疆王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时候,沈琛却突然造访,外头守着的就松亭芳主两个人,他没看见软玉,不由得有些疑惑,而最让他诧异的事,还在于平日里,沈馥的房门都是开着的,但是今天却紧闭着,实在是有些奇怪,他不由得想要上前推开门,芳主知道自己家姑娘这个时候肯定在里头商量事情,想来是不愿意让这位大人进门的,于是故意上前,颇为大声:“奴婢见过阿郎。” 芳主故意放大动静,沈馥跟北疆王也立刻行动起来,两个人分散开,北疆王轻车熟路的翻窗而出,速度之快看的沈馥目瞪口呆,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让她看戏的时候,因为沈琛已经推门而入,开始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沈馥的房间,沈馥的视线却径直落在沈琛手中的礼物上,有些不祥预感,却也没急着询问,而是乖乖巧巧向沈琛行礼:“见过父亲,不知父亲特地过来,所为何事。” 她实在清楚沈琛的本性,不见兔子不撒鹰,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档口突然跑过来找她,又刚刚好是她把邀请名单发出去的时候,由不得她不多想,而被沈馥问候惊的回神的沈琛,这才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眼前的女郎,想到某个人给他的许诺,免不了心头发热:“藏珠啊,为父刚刚看过,你弄的那份名单里头,怎么没有邀请四殿下?九殿下都有,总不好厚此薄彼,到时候说起来不好听,你把四殿下的名字加上去,如何。”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的放轻柔语气在跟沈馥说话,只是为让蔺殊参与宴会,在他看来,沈家的女儿就该牺牲自己为沈家牟取利益,更何况四殿下已经答应,只要他能够说服藏珠,就会帮自己成为六部尚书之一,虽然不是直接顶替宋肇,但是如今刑部的钱尚书年老体弱,正是他的机会,因而他才会亲自来找这个女儿,也是对她的重视,否则换个人,他绝对只会打发个下人过来。 “四殿下是给父亲什么好处,让父亲这样辛苦过来找我,藏珠总要问问,才晓得这笔交易公道不公道,免得父亲劳心劳力,最后还不讨好,不是吗?” 沈馥眼里的不屑像点在白纸上的墨水,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沈琛没能看见,听沈馥这样说话,他反而有些欣慰的意思,那只手捋着自己的胡须,颇为得意:“自然是升官发财,为父要往上走,想来你也应该心里有数,此事不用再提,你直接添个人名完事。” 沈琛说的轻而易举,完全没考虑倘若此时由沈馥来做主邀请蔺殊,会是个什么名声,她同蔺赦之事京都尽知,更何况这等宴会本不必邀请皇室子弟,蔺赦受邀,实在是因为他同沈馥情分在那里,但如今蔺殊同沈馥又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倘若由沈馥邀请,到时候说起来,才是真的不好听,换作别的姑娘家与未婚夫婿,怕是就要因此离心离德,乃至被退婚都是有的,但沈琛半点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一昧贪图自己利益。 “这件事儿女儿来做实在是不太方便,倘若父亲执意如此,可自行去请四皇子殿下,请问父亲还有什么事?” 沈馥不紧不慢开口,低垂眼帘,手端茶盏做出端茶送客的意思,沈琛却有些着急:倘若他能够用自己做主换四皇子殿下给的好处,他又何苦过来找这么个小丫头!还不是因为四殿下心心念念的,就想着让自己女儿去请他。 他这样心里想着,嘴上也半点不避讳,听得沈馥好一阵脸色阴沉:“实在是四殿下指名道姓的,就要你处理此事,否则为父何苦亲自过来找你?藏珠,你为我们沈家想想,为父亲想想!这樁事事关重大,你就应承下来吧!” “父亲,此事绝无可能,他四皇子不要面子,女儿还要,如今我们沈家同九殿下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你让女儿去请四殿下,到时候外人怎么看我?水性杨花还是如何?更何况如今四殿下并非当日四殿下,女儿听闻,朝中亲近他的臣子,撤职的撤职,发配的发配,父亲素来同他亲近,却毫发无损,还请父亲想想清楚,究竟是谁的照拂!” 眼见着沈琛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沈馥也懒得跟他周旋,登时沉下脸来喝破朝堂形势,这些话倒真似当头一棒,打的个沈琛愣怔原地,欲要反驳,却又觉句句在理,待要承认,又觉失了脸面,索性闭嘴无言,而沈馥看他有所触动,也不愿意逼得狗急跳墙,索性放软语气:“父亲也是明事理的人,这樁事咱们得想个法子处理,想来父亲您比我更很清楚的,至于如何做,您也自己心里有数不是?” 她这样退步实在是给沈琛台阶下,却不意味着她就愿意去邀请蔺殊,沈琛面色变换莫名,显得颇为阴沉,思来想去,再想到朝堂上那些个亲近蔺殊的同僚下场,登时心里警铃大作,终究还是选择不再逼迫沈馥:“既然如此,我就去同四殿下说,倘若他实在想来,必须走为父的路子,免得玷污你名声,到时候传出去不好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也莫要再提,你且好生休息,你母亲身怀有孕不便主持宴会,到时候还是要看你帮衬。” 他又这样虚情假意的安抚夸奖沈馥几句,就匆匆忙忙从藏珠院里头离开,半点也看不出对沈馥有什么父女之间应该有的情谊,藏珠院重新归于寂静,而沈琛的墙头草行为,也成功的为蔺殊送去一份请柬,但是这些事情,蔺赦等人从来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中秋节如约而至,府中的宴会说起来总是比宫中的要简单,但却让沈馥辛苦不少,倒也不是别的,而是软玉最大的兴趣就是在宴会的时候把她打扮的鲜亮漂亮,但就沈馥自己而言,与其花心思换各色鲜艳衣裙,她更偏向那些看起来过分老成持重的衣裳,然而她是不舍得同软玉争执的,原来在宫中,松亭芳主哪里会跟她争论?也就由着她自己挑,而今软玉回来,少不得又要拖她打扮,也许是因为有软玉带头的缘故,芳主也成为帮凶。 中秋节这日清晨,藏珠院里头就喧闹开,烧水的烧水,做早饭的做早饭,软玉跟芳主两个人捧裙携饰,径直推开门就伺候着要沈馥起床,沈馥这些日子忙的实在是厉害,还在犯迷糊,迷迷瞪瞪的就给伺候着梳洗上妆,等到沁凉花钿贴上额间,她才有些清醒,视线刚落在那些个衣裳首饰上头,就脸色大变:“怎么用鹅黄这样鲜亮的颜色,那是宫里头给的那套鸡蛋石嵌玉的头面?这怎么使得!” 前些日子里沈馥刚回沈家的时候,正巧有外国使臣,送上不少珍稀宝石,淑妃娘娘也实在是偏爱沈馥偏爱的过分,通通把那些个东西拿去给沈馥打头面,满满当当塞进沈馥私库,沈馥平日里头不爱张扬,实在也没用,今日却给软玉翻出里头最精妙透亮的这套,沈馥如何不晓得,今夜满月,玉石莹莹,想来极美,但同时也必定大出风头,实在不是她愿意的事情,然而她刚要拒绝,软玉就一把摁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姑娘,女为悦己者容,今晚九殿下可是要过来,难道您不愿意好好打扮打扮?” 虽然沈馥心知肚明,就算她布衣荆钗,蔺赦也不会不喜欢她,但是哪有姑娘家会不愿意打扮的漂漂亮亮得出现在情郎面前呢?沈馥也不例外,于是在软玉这种小心眼的胁迫下,沈馥还是乖乖坐好,待在梳妆镜前头由着芳主同软玉折腾,然而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两个丫鬟相视而笑,显得颇为欣慰。 “怀素姐姐。” 这一天里头,沈馥穿着衣裳去正院同老夫人那里拜见,她本就好颜色,穿这样鲜嫩的衣服又正当年,看的沈老夫人眉开眼笑自不必说,连周芸都有些晃花眼,但等到入夜,周芸因为沈馥帮忙主持宴会,而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而起的愤恨嫉妒,又作另谈,而沈老夫人也的确是花大功夫栽培怀素,不说月钱已经按姨娘的给,就是今晚宴会,她都跟沈馥站在一起迎客,沈馥彬彬有礼问好,怀素却也不轻狂,乖巧回礼:“大姑娘这句姐姐要折煞奴婢,还请姑娘莫要如此厚爱。” 怀素心里太过清楚,自己能有现在的地位,归根到底还是要仰仗眼前这位大姑娘,万万不可做墙头草,否则那位已经被打死的齐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沈馥看她这样乖顺,心里也就看她顺眼不少,两个人立在门口迎来送往的迎接女客,诸多官宦夫人同贵女,自然也愿意亲近沈馥,毕竟这是板上钉钉的九皇子妃,更何况还是两情相悦的,在皇家,一个受到公婆跟夫君喜爱的皇子妃,可非同小可。 沈馥投桃报李,怀素待她有礼,她也就不吝啬于给怀素撑腰,于是不过多久,几乎所有进门的女眷都知道,沈家怕是要再添个年轻貌美的姨娘,自然也就有人将周芸携宁不再放在眼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闹事 http://.biquxs.info/

然而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脸色苍白,满脸怨毒的携宁却被人搀扶着走过来,她小月子还没养好,身上仍旧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不由自主皱眉,沈馥跟怀素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怀素看见携宁这副样子,下意识就向往沈馥身后躲避,她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携宁这是来找麻烦的,但携宁眼见着沈馥护着怀素,锥子般笑出声,竟有些癫狂意味:“好呀好呀,你堂堂沈家嫡亲的大姑娘,就这么护着个名分都没有的…!” 她正要挖苦沈馥嘲讽怀素,好好搅乱这次宴会,沈馥却眉目发冷,当机立断开口指使松亭去阻她:“松亭,姑姑身子不舒服,你莫要让她在风口上说话,快快把人带下去,也不必送到西厢,只送去祖母那里,让她好好劝慰劝慰,免得姑姑伤心过度染上癔症!” 沈馥果断至极的将所有事情都说成是携宁有癔症,不管怎么讲,至少让松亭强行捂着嘴把携宁带走这件事,有个合适的名分,而更重要的是,今天的宴会不至于因为携宁一个人的胡闹中断,虽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携宁明摆着就是来挑事的,但不管怎么说,沈馥这样干脆利索的处理方式,还是赢得不少夫人的暗中赞许,而不晓得沈馥沈郁两姐妹关系的人,也就因此认定,沈郁也有这个才能,也就对沈郁产生过分的期待。 “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清楚,祖母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不明白,你要知道,如今沈家除却我,还有你,今晚宴会也是为你操劳,倘若你还是拎不清,那有些事我也不会再留情面,沈郁,你要记明白,我跟你,不是嫡亲姐妹。” 等到所有女客都被安抚好后,沈馥才打发走怀素去伺候沈老夫人,楼梯她已经给怀素,如何暂时的取代携宁,赢取老夫人的支持,就看怀素的本事,而沈馥本人也不紧不慢的走到沈郁所在院子里,少见的温柔与耐心,但沈郁只是满脸怒火的看着眼前这位肌肤胜雪,容光焕发的美人,讥讽开口:“倘若你有为我好的心思,当真想为我操劳,不如把九皇子让出来,怎么样?” “你放肆!” 沈郁这样讥讽出口,登时就被沈馥一巴掌抽在脸上,这一巴掌用力十足,打的她脸上登时红肿起来,那些经年不散的记恨与此刻的羞辱,化为黄蜂尾后针,热辣辣的蛰在她心头,她喉头至肺腑,一片干燥,声带像是磨砂纸,涩涩的说不出话,唇瓣只是微张,就牵动脸皮,针扎似的疼,她清楚的感知到,肺腑里吐出来的气,滚烫且短促,沈郁抬眼,是不愿向沈馥低头,灼热感从胸口烧至唇舌,沸腾心绪灼去理智:“沈馥,论放肆,谁比得上你,点绛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不清楚?” 她轻声细语,尖刀挑破窗纸,袒露出最血淋淋不能见人的真相,是暗疮难祛,那双眼里跳动着报复的火苗,吞吐着她最深沉的恶意,而沈馥只是垂眼,双眼深潭般不见悲喜,周遭静的可怕,满月的辉从窗框里投下斑驳光影,映的沈馥面颊明暗晦涩,鸡蛋石静静的盈出清水般的光,她安静的看着沈郁,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经年郁结一朝解的欣喜,唇角难以抑制的翘起,欣慰像是风,拦不住的随着言辞流露:“你还不算太蠢,但这件事还不能威胁到我,毕竟不是我下的手,倘若你不想死,就乖乖收拾清楚,去按祖母说的做。” 不想死三个字像一瓢清水浇灭沈郁心里蓬勃而起的得意与仇恨,本该尖锐的对峙骤然平息,外界的声音逐渐喧嚣起来,跟那线透过门缝的光一起传递,沈郁颓然跌坐在地上,而沈馥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只是随意至极的转身,裙摆掀起涟漪,越发的沉稳端庄如绝世名花,漫不经心的笑语从她口中呵成捣乱沈郁心绪的蝶,悠闲而轻慢:“想什么呢,还不快起来跟我出去。” 她居高临下的语气水到渠成,却娇憨如未经事少女,理所应当的过分,沈郁慢慢的爬起来,软玉又上前替她擦拭手掌。她能感觉到柔软丝帕带走嵌破手心的些许细碎,疼痛清晰,她不由自主咬紧嘴唇,这次却没敢胡闹,只是像提线木偶般,乖乖巧巧,在自己丫鬟的搀扶下去应付那场她并不愿意的相亲宴会。 “四哥他在朝堂上。羽翼尽断,藏珠,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沈郁如何学着打点应付那些个夫人贵女且不说,月上柳梢头,清辉满高楼,蔺赦饮过酒,醉眼醺然立在花下,过分清俊,沈馥能听见自己肺腑间那颗芳心怦然而动,好似小锤敲鼓,连绵而快,这对男女立在花下,十指相扣,温热而宽厚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头,沈馥耳热脸红,越发娇俏动人,蔺赦醉眼如烂星,握惯长枪的手极轻极缓的捻弄着自己掌心的温软,他几乎不敢过多眨眼,胸臆之间自有连绵情思,搅得他心头满腔热血,有铁马金戈般莽撞的情意于心头奔腾叫嚣宣泄,他却只是深深提气压下这股悸动,努力保持着平稳与温柔,嗓音却仍止不住的轻颤:“…明年中秋节,你愿不愿意,为我王府操持。” 然而这句话刚出来,偷摸着坐在柳树里头给自家主子把风的流云就差点直接跌倒,他双眼圆睁似铜铃,毕竟是个少年心性,又跟蔺赦情谊非同一般,不由得开口:“别人家的儿郎那样会说话,郎君、主子,你是个什么木头心肝哟,怎么这样同姑娘家求亲!就算你俩情投意合板上钉钉,也不能这样说话啊!” 其实不仅仅是流云,蔺赦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娇笑忽忽传出,松亭芳主几乎要笑得喘不过气,软玉尚算稳重,却也忍得辛苦,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不说,那肩膀也抖动的厉害,但也不怪她们,实在是蔺赦在这方面,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好,我答应你。” 几个人这样半点不给面子的动静实在是让蔺赦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解风情,人说花前月下,他偏偏要提柴米油盐,但是沈馥却眉眼舒展,眼里盛进满天星光月色,温柔至极的看着他,应承下这樁事,蔺赦紧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眉开眼笑着要向流云炫耀,但不速之客的到来令这对鸳鸯迅速分散。 “大姑娘,我家娘子这档口在给人灌酒,还请您过去帮帮她…” 来人正是叠翠,她惴惴不安的凑到沈馥附近,却不敢过分靠近,只是瑟缩着出声,语调颤抖的明显,缩肩弓背,竟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沈馥松开蔺赦双手,转身回头去看时,视线凉薄,叠翠几乎都能感知到,倘若眼前这位大姑娘笃定自己说谎,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身躯轻颤,齿尖咬紧下唇,凄然道:“婢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姑娘垂怜则个…”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眼睛去睇蔺赦,像是只偷吃粮食的硕鼠,回回贪婪,却也回回不敢多看,这种无伤大雅的觊觎,沈馥并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是眉尖微蹙,想着沈郁方才行止动静,隐约不祥之感弥散在她心头,令她胸中生出郁结块垒,吐不出,却又散不去,不免抿唇拧眉,冷声道:“你们这些做丫鬟的怎么就拦不住她,九殿下,恕我失陪。” 在外人面前,沈馥还是谨记着要跟蔺赦保持距离的,她同蔺赦分隔开,短短几尺距离,在蔺赦看来,却宛若天堑,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身子半倾想要抓住沈馥的衣袖,但是却落个一场空,苦涩在他唇舌之间充盈,他只觉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哽在喉头,却怎么也吐不出,末了只得一声轻语:“我等你回来。” 徒留无限惆怅。 “她是怎么回事,有谁在咱们沈家的宴会上这样放肆?” 柳叶婆娑带来光影重重,沈馥步履匆匆的领着叠翠等人往宴会处行走,她脸上满是凝重,唇瓣抿得紧,连双眉也紧紧皱着,倒也不是说她有多么在乎沈郁,实在是今天这场宴会是为沈郁相亲而来,诸多夫人皆在沈家,倘若有个什么差池,实在是让人不好收场。 “你家姑娘去哪里了?” 然而等到沈馥在衣香鬓影的场子里转过一圈却仍旧没看见沈郁,登时察觉不对,拂袖回身欲要离开,却骤然被人拦住去路,沈馥抬眼去看,脸色越发阴沉:“四殿下所为何事?” 蔺殊身上那股子香气近在咫尺,他又比沈馥高出半个头,这档口听沈馥这样问,不由得想到自己幼年时猎杀母鹿,那母鹿临死时的垂死挣扎,同眼前少女几乎如出一辙,想到这里,他唇角微翘,露出个好看的弧度来,松亭芳主尚且跟着沈馥,他凉薄至极的目光扫过两人,能听见自己略带兴奋的声音:“来请沈娘子叙旧,倘若沈娘子不愿意的话,后面那两个小妮子怕是要香消玉殒。” 打蛇打七寸,蔺赦这句话无疑狠狠地恰在沈馥弱点上,令她哽的有些说不出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身临险境 http://.biquxs.info/

叠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沈馥带离人多眼杂的地方,四周静的可怕,只有偶尔的鸟雀振翅动静,宴会的声响已然听不见,沈馥耳边全是自己沉重紧张的呼吸声,愤怒如同业火灼身,烧的她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悔恨情绪瞬间弥漫,她胸膛起伏的厉害,死死盯着蔺殊:“四殿下能不能把她们放走?” “自然是不行的,倘若我把她们放出去,她们去找小九求援怎么办?沈娘子难不成以为我这般愚钝?此事万万不可能,还请沈娘子死了这条心,同我往后院一游。” 沈馥的想法被蔺殊一口回绝,他含笑视线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占有欲,沈馥气的浑身发颤,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听见自己几乎是从牙关里头挤出来言语:“好,但四殿下同沈郁联手,就不怕我舅舅他们记恨?” 她直接将宋家搬出来,想要试试看能否以此脱身,只是蔺殊却半点不怕,甚至仍旧面颊带笑的想要一亲芳泽,只是沈馥却霍然抽出压裙刀,刀锋森冷,看的蔺殊脸色骤变,难言情绪在他心头翻搅,压裙刀意味着什么他实在清楚,森冷视线如蛇钉在沈馥身上:“好好好,好个为情郎守身如玉的沈娘子!” 磨牙动静清晰的传递开,松亭芳主想要上前保护沈馥,却被蔺殊周身暗卫骤然隔开,两个人肩胛骨传来刺痛,竟是被人直接扣押,沈馥眼神微冷,刀锋指向蔺殊,满面冷漠疏离,竟是连点愤怒情绪都懒得给,蔺殊不惮刀锋,径直向前,沈馥也不后退,那寒凉刀尖就这样离蔺殊胸口,咫尺之距。 “你不敢杀我的,沈娘子。” 蔺殊轻描淡写的隔开那把压裙刀,垂着眼去看沈馥,语气轻描淡写,那双手却毫不客气地要去攥紧沈馥的腕子,沈馥不由得眉头紧皱,刀锋后撤,径直抵在自己脖颈上,鲜红血珠如同上好的红珊瑚珠子,滚滚而落:“但自裁,臣女还是不会手软的。” 她眼神坚毅,浑身凌冽意味,竟逼得蔺殊一时间不敢妄动,蔺殊森冷视线落在沈馥身上,目光变换莫名,那把压裙刀渐渐压进肉里,沈馥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刺痛,还有冰冷刀锋,但她仍旧挺直脊背,死死的坚持着跟蔺殊对峙,而蔺殊却好像真的被恐吓住,裹足不前,却突然轻笑出声:“沈娘子,一把压裙刀罢了,再者你是死是活,同我何干。” 沈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蔺殊身上浓到过分的荼芜香气如同深夜的梦靥,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她心头,毒蛇般令人害怕,她下意识踉跄后退,那柄压裙刀在脖颈上胡乱抹出几道血痕,疼痛刺骨,却让沈馥越发清醒:今夜要害她的,除却蔺殊沈郁,还有旁人! 然而这种认知说到底还是来的太迟,蔺殊就算再怎么在蔺赦面前花拳绣腿,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馥,还是绰绰有余,她只觉得后颈生疼,黑暗随着疼痛袭来,荼芜香气成为最后接触的事物。 “嘶…” 等到沈馥再清醒的时候,是被手腕上的刺骨疼痛弄醒的,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房间,应当还在沈家,宴会的动静从远处飘渺的传来,酒味过重,令人反胃至极,沈馥试探着挣扎,想要看看能不能挣开绳索,却好不意外的发觉是徒劳,压裙刀仍旧在,只是寒芒闪烁的被放在桌子上,看着颇为可笑:她的刀还在,却没有办法用这个刀来解开自己。 但听天由命坐着等死从来都不是沈馥的作风,她的视线落在红烛上,笨拙从床上爬起来,双手被捆住,实在是不好动作,她的腿磕在床头,疼痛传来,沈馥不用看,都知道被磕碰的那里怕是已经泛青,不由得低低抽气,却仍旧死死咬着嘴唇想要打翻红烛:虽然她未必能在这屋子彻底烧起来之前跑出去,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然而就当红烛近在眼前的时候,那扇紧紧闭着的木门在这个时候打开,露出周芸家亲戚那张令人恶心的胖脸,沈馥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躲开,却想到自己如今处境,不由得按捺心思,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而那人满身酒气,喷着污秽难闻的气体,竟是对沈馥的存在早就心知肚明般,嘿嘿笑着:“展贝表妹同我说会把你这个小娘子送到我床上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她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沈馥眼神发冷,怪不得蔺殊敢不顾她的死活,原来他本就打的是把自己送给这头肥猪的主意! 那人一步步的贴近沈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连门都懒得关,只是搓着手缓慢靠近,沈馥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贴近着放在桌上的压裙刀,刀柄抵到她的脊背,有些硬冷,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如擂鼓,手上满是冷汗,粘腻湿滑,却死死的攥紧桌布,粗糙的刺绣蹭过她的掌心。 骤然一扯! 那桌上不仅有着压裙刀,还有红烛跟烈酒,酒与火焰接触,火苗几乎是腾空烧起,舔舐木料,飞快漫开,灼热感从身后传开,沈馥看见对方眼里火光重重,她不由得唇角微翘,露出点释然又不舍的笑容来,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火势渐大,那男子虽然色胆包天,却仍旧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沈馥,只是狠狠跺脚,转头就跑:“晦气!” 火焰将空气烧的滚烫,沈馥每次呼吸都觉得有细碎刀片在自己喉头刮过,她摸索着,想要摸到压裙刀,却猝不及防被火舌灼伤手掌,疼痛刺骨,焦糊滋味清晰传开,沈馥不由得低声痛呼,下唇咬的死紧,腥味在她口中窜动,但除却火焰,她什么也没摸到。 “藏珠!” 意识跟鲜血一同消散,当蔺赦浑身湿透闯进屋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昏迷在火海里的沈馥,衣角被火舌吞噬,他心头作痛,像是被尖刀剜心,簌簌落下眼泪来,他只觉得自己眼皮子酸疼难耐,像是两块滚烫珠石,热浪袭人,他却没有犹豫,径直上前冒着熊熊烈焰将沈馥抱在怀里带出房门:“…对不起。” 这场火连绵半夜,火光照亮沈家,偏院轰然崩塌,而沈琛却只顾着安抚携宁同周芸两人,好像半点都不关心沈馥的生死,更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女儿一样,至于藏珠院,也在沈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被封锁,连软玉,都被沈家直接赶出门,至于她去哪里,没有人关心,在这种气氛里,周芸意外的为沈琛生下个大胖小子不说,还极为迅速的恢复起来,原先要被沈馥扶持,成为姨娘的怀素,也因此不得不沉寂下去,只是因为有沈老夫人的保护,怀素好歹还能过下去,而携宁在经历过这种打击,整个人憔悴不少。 因着沈馥曾经为女官,沈琛就算再不愿意,也得老老实实的给她办葬礼,还得上朝去向天子陈述葬礼诸事:“启禀陛下,小女藏珠的丧事,臣已经……” “丧事?你要办哪门子丧事?人不见几个月,你倒好,生儿子养继室,也不见你找人,怎么,是行云身份卑贱,还是你沈侍郎,连朕的儿媳妇都不配做你女儿?” 沈琛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却受到天子劈头盖脸的责骂,明黄奏折毫不客气的砸在他额角,沈琛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尖锐疼痛,刺的他心烦意乱:万万没想到,藏珠居然在皇家有这样重的地位! 他念头又转到入宫之前跟周芸的交谈,本来想着沈家有两个女儿,自己的大女儿去世,用小女儿顶替也没什么关系,横竖都是皇室跟沈家的联姻,当初能用藏珠顶替点绛,如今用展贝顶替藏珠,应当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才是,却没料到,不过是个还没上皇家玉碟的丫头,就能得到如此重视! 惊怒之下,沈琛又想起自己的发妻,宋行云,心下郁结更重,却又不敢当着眼前这位九五至尊的面发泄出来,只能诚惶诚恐,叩头叩的山响,唯唯诺诺开口道:“陛下明鉴,微臣实在是不敢如此,只是如今藏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是没了法子,才会做这些事,还请陛下宽恕!” “藏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为她筹划身后事并无不可,但朕问你,你可曾想过是谁害的藏珠如此?你后宅里头不干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齐家二字都做不到,朕看你这个侍郎,也是德不配位!” 这话虽然说得狠,但是并没有直接褫夺官位,沈琛这个宦海里头的老油条,哪里会不清楚这是这位九五至尊给自己留退路,于是也就颇为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躬身低头,好似真心认错般开口道:“臣必定会给藏珠、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陛下放心,藏珠之事,必定要大白于天下!” 天子看着躬身低头的沈琛,脸上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凉薄冷酷的可怕,想着自己的九儿子,这位皇帝陛下少见的有杀意在心中涌动,但他毕竟是天子,心中几乎按捺不住的杀势还是被他摁下:“沈爱卿不必如此惶恐,快快退下,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报复 http://.biquxs.info/

皇帝都这样开口,沈琛哪里有不顺坡下驴的理由?登时就走絮絮叨叨表了一阵忠心,直到把他自己都说的颇为厌烦,这位沈家的掌权人、家主,才十分真情实意的擦了擦眼泪,躬身告退道:“臣告退,还请陛下宽心,此事必不负陛下所望。” 天子强行忍下自己的不耐烦,挥挥手就把沈琛打发,还不忘记让人从国库里头挑出几件最不值钱的东西赏赐出去,免得沈琛心有疑虑,而沈琛本来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迎合圣心,自然又是好一阵歌功颂德感谢君恩,听得天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连忙把沈琛应付出去,人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沈琛受赏赐,自然是喜气洋洋,志得意满的回沈家,半点也看不出来身为父亲,丧女的悲痛。 “阿郎,今日可还顺利?陛下同您说什么了?想来应当没有责罚吧…” 刚回沈家,沈琛还没来得及歇息,周芸就上前替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双眼里满是似水柔情,伺候的个沈琛通体舒泰不说,连心情也好上不少,周芸看他这副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由得稍稍垂眼,寻思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伺候的越发殷勤,而沈琛自觉今日受到天恩,也少见的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乐呵呵道:“责罚倒也算不上,只是天子仍旧是挂心藏珠那丫头,要咱们给她个公道,这事儿也简单的很,你那个亲戚,横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本来也跟他有关,不如把他推出去做个替罪羊,你再弄个大义灭亲的阵势,到时候倘若讨得圣上欢心,给你个诰命,如何不美?” 沈琛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半点都不把周芸那个不成器的外甥放在眼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也就这样被他拿来估价,周芸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枕边人心狠手辣,但听沈琛这样言语,还是免不了心头一惊,小意伺候沈琛,试着开口:“难不成没有别的法子?那好歹也是妾身的亲人,妾身远嫁,实在也是……” “糊涂!什么亲人,这件事你知我知,倘若不把他推出去,把谁推出去?你还是我?亦或者展贝?你舍得?四殿下又是何等人物,你怎么敢这样想!” 却不曾想,周芸只不过是试着问话,就惹来沈琛雷霆之怒,噼里啪啦的把周芸好一阵臭骂,他自己也气的胸膛起伏,像是给气的不轻,但言语流露出的真相,却令人为之心惊,沈馥如何遇害,被谁所害,他一清二楚,却至今按捺不说,而周芸见他动怒,也不敢胡乱撒娇,她深知如今今非昔比,倘若惹得沈琛不痛快,她这个正妻也不过是落地凤凰不如鸡罢了。 “阿郎息怒,妾、妾也只是这样问问,万万不敢对四皇子殿下有什么念头,至于展贝,我更是不舍得,那毕竟是阿郎的骨肉,但如今藏珠出事,咱们同皇室的姻亲,可怎么办才好…” 周芸不敢怠慢,沈琛一翻脸,她登时就跪在地上低头回话,原先在扬州,她也是做惯迎合的勾当,只是她跪的急,膝盖狠狠跟青石地面磕碰,钻心的疼,她却不敢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低头跪着,而沈琛看她这样做低伏小,才冷哼一声,算是没再发怒:“你急什么,咱们沈家这不是还有四殿下?你这就去,弄点吃食让你那个亲戚吃下去,等他死了,咱们就说他畏罪自杀,这样处理干净点,别连累到沈家,听清楚了?” 他这样发话,周芸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跑去厨房里头吩咐那些人折腾,而沈琛却不晓得,他跟周芸说的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在正院里头一个小丫鬟耳朵里,那小丫鬟听过两人交谈,竟是颇为嫌恶,毫不客气的在地上呸的一声啐口唾沫,而后竟也不晓得钻进沈家哪出犄角旮旯里头,再也没看见人。 当晚,周芸那位远道而来的亲戚,成功的吃下那份沈家为他准备的断头饭,了无声息。 “启禀陛下,藏珠一事已经水落石出,原是臣正妻周氏,有位前来打秋风的亲戚,他看藏珠美貌,欲要强求,您也晓得,藏珠生性刚烈,同他争执时便不慎打翻烛台,因而引起大火,此事臣亦有罪,未能分辨,引狼入室方有藏珠之灾,还请陛下责罚!” 次日一大早,本该是休沐的日子,沈琛却早早的换上朝服,将周芸同那“死的不能再死”的可怜小子一同带进宫中,天子还没说什么,沈琛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泪俱下,哭诉起自己的不是来,看样子竟是为自己家的闺女担心到极点,天子却不言语,只是稍稍扯动唇角,静静的看着沈琛表演,等到沈琛总算哭诉完毕以后,这位天子才稍稍抬手,冷笑道:“如你所言,藏珠已经身亡,是也不是?还有那混账东西的尸身,朕听说,你把他同周氏一道带来,又为的是什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沈琛虽然这些年官位没有长进,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长进不少,天子此刻的语气尚算平和,沈琛却极为敏锐的捕捉到里头淡淡的质疑与愤怒,他不由得有些萌生退意,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退也是死,继续蒙骗这位九五至尊也是死,不如博一把! “陛下圣明,臣实在担心陛下余怒未消,今日才将那混账小子带来,好让陛下发落,至于周氏,她素日在府中,同藏珠情同亲生母女,如今得知是自己娘家人做下此等恶事,故而想要亲自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念她一片赤诚,饶她一命。” “父亲胡说什么呢,那周家郎君又没死,我也未曾丧身火海,父亲连我尸身都未曾看见,就这样笃定我身殒,想来在父亲心中,藏珠是颇为娇贵的女子,因而才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我不怪父亲,但那周氏,分明是同谋,父亲为何不知此事?” 正在沈琛表面上战战兢兢,实际上连自己以后如何平步青云都想得清清楚楚的时候,沈馥的声音却温温柔柔的从他头顶传开,把个沈琛吓得颈后汗毛骤然炸起,他抬头去看,只觉坠入寒冰,浑身发冷的厉害,脸上的僵硬感觉无比清晰,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被这个丫头听见,身为沈馥生父的沈琛,还是被吓出一身白毛汗,哆哆嗦嗦开口道:“为父、为父以为你已命丧火海,至于那位周家郎君,怎么会没事…” 他实在是怕的厉害,毕竟是他自己让周芸下的手,而如今眼前女郎却这样笃定那周家人没死,让他怎能不怕,登时心思百转千回,就开始担心起沈馥已经知道火场那件事背后有他插手起来,不由得满心担忧,眉头也皱的死紧,而沈馥只是有些隐约嘲讽的看着自己的生父,转身又向天子行礼,崭新的裙摆如同蝴蝶般在沈琛眼前拂动,她缓缓开口:“陛下,臣女相信父亲他必定担心臣女,只是周家那位儿郎同臣女母亲有些关系,先前藏珠院里头为添置丫鬟婆子,曾将牙行的人叫来,她同臣女说…” 讲到这里,沈馥好似十分为难般,眉头稍稍皱起,去看沈琛。沈琛心下暗道不妙,有心阻止沈馥却来不及,圣上面前,他如何有那个胆子妄动,因而也就只能听着沈馥开口,却差点没把自己气死,但听他这位亲生女儿缓缓开口道:“那位婆子说,母亲她年轻时候不懂事,同自己姐夫有些事儿,后来被姐姐赶出家门,才做的扬州瘦马,不巧,那位据说已经死透的周家郎君,正是当年、周氏的故人生下的孩子,说起来就算周氏为了他不顾展贝死活,我也不意外,毕竟……” 她低声轻笑,视线跟沈琛相接,沈琛只觉得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对他的嘲讽,不由得拳头紧攥,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攥紧,又想到自己让周芸去处理的事,他更觉讽刺,只能低头,试图自欺欺人,但天子跟沈馥,可都没有那副好心性以及对他的仁慈,天子目光里的嘲笑更是毫不掩饰,沈琛有些羞愧难当,拱手开口就想自己去清理门户,沈馥却提前开口道:“不过母亲向来恭顺体贴,想来不会做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情,不如咱们先去问个清楚,免得污蔑好人,更何况,母亲如今也为沈家再诞男婴,总归是我们沈家的功臣。” 沈琛心里的怒火明明翻滚不息灼烧肺腑,这时候却只能强行忍下,不仅忍下,他还得满脸带笑的应承着沈馥同天子,天子大笔一挥,就将两父女打发出去看个清楚,看看那周家郎君是否还活着,看看周芸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长长的宫道上,沈琛满心都是周芸的事,他生性多疑,更凉薄至极,原先待周芸有多好,如今疑心病就有多重,甚至就连当初收下周芸,在此刻的他看来,都觉得是周芸勾引,越发觉得周芸出身低贱,给他戴绿帽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因此脸色越发阴沉的难看,沈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般,仍旧不紧不慢:“父亲不要多想,母亲虽然出身不好,可毕竟也伺候您这么多年不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口莫辩 http://.biquxs.info/

她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火上浇油的滋味,平日里的沈琛必定能够琢磨出其中的漏洞,但是如今他疑心病被勾起,周芸又的的确确的出身不行,他就免不了的,把周芸红杏出墙这件事当成事实来考虑,而沈馥却是低着头不住轻笑,显得有些快意,只不过沈琛什么都没注意到就是了,她在想:如今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自己的这位父亲就这样疑神疑鬼,倘若日后那件事给捅出来,周芸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这样想,沈馥就越发快意,她不愿意让周芸这样早就出事,更何况周芸这个人巧舌如簧,如果这个时候就让她出什么事,没有实质上的证据,也说不上人证物证俱在,想要绊倒周芸,实在是有些难度,她不愿意打草惊蛇。免得到最后周芸又是毫发无损,让她白费功夫。 “贱妇!还不速速把你做的事说清楚!”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周芸倒霉还是如何,沈琛跟沈馥两个人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周家那个二世祖刚刚转醒,周芸毕竟还是心疼他,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位周家二世祖,长的同当年的老情人的确有些相似,她昨夜按沈琛吩咐照做的时候就心疼的不行,如今看见人还没死,自然是欣喜若狂,登时就想要让那周家二世祖快跑,偏偏这个时候沈琛跟沈馥到来,正正好看见这一幕,沈琛本就疑心病重的不行,这档口又是在怀疑周芸的时候,一看这阵势,哪里还拦得住,上去就将周芸一脚踹翻不说,还要对周家二世祖下死手,明摆着就是要借机抹出沈郁的罪名,来个死无对证。 沈馥哪里能让这种事情当着她的面发生,几乎就是沈琛要把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虚弱的周家二世祖推到柱子上撞死的瞬间,沈馥她那双洁白柔软的手就攥住沈琛的袖子,虽然她力气的确不大,但是在沈琛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这样突然的攥紧,还是令他本来要去推倒周家二世祖的动作偏斜开,整个人栽倒在周芸身上,两个人滚作一团,十分狼狈,等到沈琛好不容易从周芸身上起来的时候,想要再杀人灭口,就失去机会,因为皇宫里头的侍卫已经佩剑戴甲而来,容不得他再说什么,直接把周家二世祖架起来就走。 “周家的小子,你好好说说,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家二世祖就这样被带到九五至尊的跟前,他本就是乡野小民,见过最大的官也就只是个县太爷,如今骤然见到这片国土里头最尊贵的男人,哪里有不害怕的道理,双腿好一阵发软,扑通一声,他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人是蠢了点,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知道,自己昨天吃下去的饭食有问题,而在沈家里头能这样折腾他的,除却自己的姨夫,不会再有别人,因而他心下发狠,登时就开口把沈郁彻底牵扯出来:“草民见过皇上,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扯谎,实在是草民那位展贝表妹那日来寻,说是有贵人相帮,让草民大着胆子对藏珠表妹下手,还请陛下明察!” 他这话一出口,周芸跟沈琛都是脸色大变,尤其是周芸,她气的嘴唇都在发抖,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还想要救下自己这个亲戚的动静,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为时已晚,不说别的,天子那双连沈琛都为之畏惧的眼睛,已经落在她身上,语气冰冷,听得从未面圣过的周芸汗流浃背,脸上更是细汗淋漓,彻底打湿鬓角:“周氏,你教出个好女儿啊,朕倒要问问,究竟是哪位贵人给你们的底气,连朕想要护着的人都敢动?藏珠可是皇家要过门的儿媳妇!” 周芸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她只觉得自己都要给眼前这位天子彻底吓晕过去,这个时候她无比期待着系列的夫君能够帮她一把,但是沈琛已经被周芸方才试图放人的举动彻底惹恼,正在气头上的他怎么也不愿意多看周芸,甚至目光冰凉的像是在看着死人般,周芸登时彻底心灰意冷下来,但她也不是蠢人,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咬出四皇子,不但不能让沈郁脱罪,反而会雪上加霜,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狠狠一咬嘴唇:“启禀陛下,展贝年幼无知,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谎称有贵人相助,还请陛下宽恕展贝,一应罪责,尽在臣妇。” 本来作为天子,是不太好这样折腾一个臣子的家务事的,周芸这句话出来,天子就有些脸色不太好看,这种内宅夫人,本也不至于要他动手,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自己的臣子自己管教,但是转念想到某些证据,天子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笑道:“好个周氏,好个沈家,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身为天子,本不应该这样管理内宅事务,但想来,沈琛你管不清,朕今天就替你好生管教,此后周氏不许掌沈家中馈,一应事项,皆有藏珠打理,莫要说什么藏珠年幼,她连宫中的事务都能理清,还弄不明白你沈家银钱?” 这话说的就不太温柔,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沈琛:你家女儿能管理好宫中银钱,必不可能对沈家事务力不从心,倘若有什么问题。也是你沈家繁杂到比宫中还难处理。 至于比宫中事务还要繁杂是个什么道理,沈琛不用多想都知道,此刻虽然连杀了周芸的心都有了,却仍旧忍着,躬身告退,但却已经生气的额角青筋暴跳,至于沈馥,也就跟着这两人一起出宫,别的不说,一路上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显得颇为尴尬,周芸则是忐忑不已,想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让沈琛消气,而沈馥却完全不管眼前两个人在想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开口道:“父亲,软玉她人在哪里?” 她非常清楚,沈家都是些豺狼虎豹,她失踪的这些日子,沈家不可能好好的对待软玉,现在她只求沈琛好歹有些人性,没把人直接打死,但如果他们将软玉打死…… 沈馥颇为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浓重杀意在她心里升腾,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软玉两个字,经过这次生死,她的心性越发果决:“倘若你们打死软玉,那就用整个沈家给软玉陪葬好了,横竖只是一群畜牲。” “她给赶出沈家了,当初你不见踪影,这丫头有些失心疯,闹出不少事,所以就把她直接赶出沈家,听说是你舅舅他们把她带回去的,倘若你想要见人,自己去找人家要,周氏,你那个亲戚,尽快赶回去吧,今天圣上没有杀人,已经是仁慈。” 沈琛心里也是满肚子的火气,对周芸说话的语气虽然还算温柔。却让周芸不寒而栗,至于沈馥,对沈琛这种态度实在是无所谓,她径直挑开车帘,面不改色开口道:“停车。” 那车夫原本就是沈家的人,当然知道点沈馥的本事,此刻这位姑奶奶开口。他哪里敢不照做,只能乖乖将马车停稳,又搬出个矮脚绣凳,等着沈馥平平稳稳下车以后,才敢驾车远去,沈馥也不矫情,径直钻进大街人流里头,往宋家走,长宁街多是权贵,却也离皇宫近的很,倒也不是说什么恩宠,不过是提防着,倘若皇帝突然发疯,这些权贵自然是跑不了的。 “沈娘子没事儿,已经跟着沈家那位回家去了,咱们挑个时间把软玉姑娘送回去就成,别太担心。” 沈馥才刚刚走到宋家门口,就瞅着自己的舅母红着眼圈,心头发酸,又听见同他们说话的人正是海晏,不由得心头发软,连忙上前同宋肇夫妻两人见面:“藏珠见过舅舅舅母,这段日子…实在是辛苦您了!” 眼泪从沈馥面颊上滚滚而落,而原本以为沈馥已经去世,今天才刚刚得到沈馥生还消息的宋肇两夫妻,登时也泪流满面,沈馥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两人,骤然发觉眼前这两人鬓角已经有细碎银丝,不由得更加心酸,她忍不住上前替自己的舅母擦干净泪水,才回头又向海晏行礼道:“多谢海晏公公这些日子的照拂。” 沈馥很清楚,眼前的这位帮助自己不少,不说之前入宫千般照拂,就是最近这次她进宫养伤,也要多亏这位的帮忙,然而这个时候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松亭芳主两姐妹,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海晏公公,松亭芳主她们两人,如今可还安好?当日她们二人…” 她欲言又止,毕竟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她不信那位九五至尊能不清楚蔺殊的行为,但是今天,对着沈琛夫妇,以及之前在宫里,那位天子也没有任何惩罚蔺殊的意向,这是人之常情,沈馥能够理解,却仍旧还是担心着松亭芳主两个人,而海晏听见沈馥这样询问,脸上笑容少见的有些僵硬,好半晌才开口道:“那两个妮子虽然没事,但是出来以后就去找到淑妃娘娘,说是要回乌鸦训练,您也知道,淑妃娘娘应下来的事儿,肯定是要答应的,所以您得再过段日子才能看见她俩,还有就是,河清最近喜事将近,您的想法子给些添妆才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添妆 http://.biquxs.info/

沈馥不由得高高挑起眉头,显得有些诧异,她心里的确是有些惊诧,虽然早就知道苏姑姑同那位河清公公关系不一般,但是如今这样突兀,她还是颇为吃惊的,然而这些情绪沈馥却半点都没有展露在脸上,而是对着海晏露出个极为得体的笑容,俯身行礼道:“多谢公公提点,藏珠会记清此事。” 海晏见她的确是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也就满意点了点头,领着个黄门小太监往宫门走,宋夫人绕着沈馥抹了又抹眼泪,显得颇为担心,看着沈馥好像想要说什么事情,但最后还是只剩下一声长叹:“你啊…” 而后沈馥又去宋家将软玉领走,得知宋衿如今已经无恙,甚至被派去外地做钦差大人时,沈馥也是由衷欣喜,毕竟如今这天下海晏河清的,就算有什么贪官污吏也掀不起大浪,去做个钦差大人巡游,实在是轻松又好处多多的差事,沈馥没有留在宋家吃晚饭的念头,宋肇跟宋夫人也实在是不太好多留,毕竟他们都知道,如今的沈家实在是龙潭虎穴,倘若沈馥有个什么差错,怕是要被扒皮抽筋的。 “父亲,今日我去宋家,听海晏公公说,苏姑姑要嫁给河清公公做个对食,宫里头的意思是让咱们沈家拿出点添妆来,免得人家说咱们薄情寡义,毕竟苏姑姑也是伺候过女儿的,又恨淑妃娘娘关系匪浅,您也晓得,再过些日子,女儿同九殿下,也是好事将近。” 等到主仆两人赶回藏珠院又洗漱干净的时候,周芸被沈琛禁足的消息就传遍沈家,所有人现在都知道,沈家已经变天,原先被大娘子打压着的藏珠院主子,如今一朝翻身,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但那些个下人怎么想,沈馥实在是没有什么看法,等到吃完饭,她就领着软玉去找沈琛,毕竟要给添妆,说到底不是小数目,她还是要跟沈琛,这个沈家如今正儿八经的家主,打个商量的。 沈琛正因为周芸的事情恼怒不已,这档口听见沈馥过来,开口就是要钱,心里不舒坦到极点,但是等到他听见宫里头的意思几个字,登时有天大的怒气也不得不忍让下来,好声好气的开口同沈馥商量到:“虽然苏姑姑是宫里头、淑妃娘娘身边的人,但是说到底也就只是个下人,倘若咱们沈家给出去太多,也实在是不合适,不如这样,咱们送些头面首饰,你看怎样?” 他这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多多花钱,生怕沈家钱财出什么问题,偏偏还要打着个光明正大的名头,看的沈馥一阵恶寒,不过沈琛能够答应给出去些首饰头面,倒是她意料之外,然而转念一想,想来自己的娘亲宋行云去世后,但凡有些好东西,都已经留在沈家,以沈琛如今这个扣扣搜搜的性格,想来不会买新东西,如今就算给出去,也算是给她自己的嫁妆,他有什么舍不得的? 想到这里,沈馥心里又是好一阵冷笑,旋即不紧不慢开口道:“父亲有这个想法是好的,河清公公说到底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咱们要是讨得他喜欢,日后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也是不错,女儿寻思着,咱们府中库房里头,不是有套白玉鸳鸯头面?算不上什么珍贵东西,但里头那对白玉翡翠的明珠鸳鸯步摇,实在是精巧,寓意也好,咱们就把这东西送出去,您说怎么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馥心里头阵阵冷笑,她比谁都清楚,那套头面可是好东西,就算放在自己娘亲的嫁妆里头也是名列前茅的,更重要的是,这种好东西可不是自己娘亲的陪嫁,而是正儿八经的,沈琛淘出来的沧海遗珠,只不过这人实在是太过抠门,对外从来都讲它不值什么钱,如今正好,被她拿来下套,反正自己这位父亲从来有的是法子赚钱,让他出出血也算弥补自己在火场受苦。 “…既然你这样为苏姑姑担心,为沈家操心,那这件事就给你定,只是你要记住,苏姑姑毕竟是外人,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还有,你同九殿下成亲的事儿,陛下是个什么说法?到底定在什么时候,为父也好提前为你准备嫁妆。” 沈琛心里头肉痛的几乎要滴血,那套头面虽然是女儿家的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拿东西实在也是精致的不行,日后卖个好价钱,就算他官场失意,也能做个富家翁,却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被自己这位女儿彻底抠走,他心痛的不行,又想到今日面圣的事情,实在也是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想着婚期定下,抓紧时间再从自己家闺女的嫁妆里头弄掉点好处来。 他这种想法自然不能瞒过沈馥,沈馥心知肚明的厉害,偏偏这时候沈琛又提到婚事,想着那位天子跟自己说的话,沈馥也就不客气,不紧不慢开口,却差点把个沈琛气撅过去:“陛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疼女儿在沈家屡遭劫难,实在是心疼的很,他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最好能后赶在年前就准备好,父亲倘若不舍得女儿,咱们就算推脱推脱,也算不得什么的,毕竟陛下还是颇为在乎女儿看法的,就是您不晓得愿不愿意再多留留女儿。” 沈馥深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不管怎么讲,沈琛都是贪图宋家当年给的那份丰厚陪嫁,不说别的,就算他日后官场出什么事,有那份陪嫁傍身,他实在是可以过的不错,而本身来讲,自己的这位生父出身实在是不怎么好,不说别的,就说经历,当年进京考试,也是自己这位父亲头一回踏进京城,本来就不富裕,怎么可能舍得放弃那些金银财宝呢?因而沈馥颇为大胆的说出这些话,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会答应的,因为她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沈家,毕竟还有事情要做,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饶过沈家这些人? “为父往年不怎么好生陪伴你,如今你出嫁在即,自然是要想办法好好补偿补偿你的,如何舍得你提早嫁出去?你莫要担心,这件事,为父替你解决。” 沈琛本来也就惦记着自己正儿八经结发妻子的那些嫁妆,正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大了留不住,倘若她执意要那样早嫁出去,是实在没有办法挽留的,毕竟人家可是正儿八经有皇上做靠山的,到时候真闹腾起来,他也是绝对讨不到好处,但是幸运的是,如今这个小妮子主动要求多留一段日子,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而两父女各怀鬼胎,又足足扯皮半个时辰,等到月明星稀的时候,沈琛才舍得把沈馥放回藏珠院。 而前脚沈馥刚刚出去,后脚沈琛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下来,那年轻英俊的二管家此刻就立在他身后,也不晓得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却格外乖巧听话,沈琛手掌死死攥着桌角,手背上爆出青筋,冷声吩咐道:“去查一查,正院那个女人到底跟多少人不干不净,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再查查展贝的血脉,倘若这两个人不干净,你直接回来找我,不用多言语。” 那二管家原本像个木头人,此刻脸上才骤然出现出惊诧的表情,只不过沈琛背对着他,根本看不清楚,而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这位年轻人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却仍旧没有让沈琛看见,他只是像最合格的仆人那样,深深的低头,恭敬道:“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用担心的,不过,那藏珠院里头的那位主子,她的血脉要不要查查看呢?” “不用了,宋行云虽然性子不佳,但毕竟是宋家出来的京城贵女,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家闺秀,总比周氏那个扬州瘦马要来的干净,你速速去清查周氏即可,不必多问。” 本以为沈琛会干脆利落答应下来的男子不由得骤然愣怔,他还以为自己这位主子会答应下他的请求来着,毕竟据他所知,藏珠院那位主子的生母跟自己这位主子关系可不算融洽,不过要清查藏珠院,实在是他自己的私心作祟,本来上次搞得齐氏流产,应该是天衣无缝,却偏偏被那个小妮子抓到把柄,他自然也就心有疑虑,想要看看那位大姑娘究竟有什么本事,倘若能够成为这位未来的王妃的入幕之宾,那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露出个极为兴奋的笑容,匆匆忙忙向沈琛告罪过后,也就出门办事去,而沈琛在他走后,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狠辣,宫门前那一幕,他现在还是没办法释怀,他很想要知道,这个跟自己一起犯下滔天罪行的女人,到底值当不值当他这样对待。 “姑娘,阿郎那边把那个二管家派出去查算正院,咱们要不要私下做点什么事情?” 然而,沈琛的举动都被北疆王看在眼里,他当机立断去藏珠院找沈馥商量这件事,缺刚刚好撞见软玉也在屋中,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北疆王只能低头回话,连称呼也改成姑娘,软玉颇为好奇的看这人一眼,却是有些心存不满:“这档口过来抓巧卖乖,先前姑娘出事,却不知道在哪里快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井下石 http://.biquxs.info/

软玉这实在也是真真正正的为沈馥着想,毕竟本来是宫里头塞进人,现在却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从温香不晓得去哪里以后,软玉那是真的把沈馥当做亲姐妹,自然也就如此,但她不知道的是,倘若那天没有北疆王跑去通知蔺赦,沈馥是必定要葬身火海的,然而这种事情沈馥明摆着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毕竟北疆王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因而她也就开口对软玉说道:“你先去看看厨房里的吃食好了没,我这时候有些惦记荷花酥,倘若没有,你帮我做一份。” 这就是明明白白要把软玉支开的意思,北疆王虽然是沙场大将,但是对于这种女儿家的心思实在也是不清楚,只能傻愣愣的看着软玉狠狠剐他一眼,不过好在他本身也不在乎这种事情,不然可能当场就要跟软玉争执起来,而等到软玉离开后,沈馥才向北疆王看去:“我听说阿斯兰不久后就要回西域,这樁事,您能否帮忙看看是真是假?” 沈馥这样实在也是为蔺赦考虑,毕竟阿斯兰是西域苍狼,不说别的,就说他倘若回到西域,西域同中原必定战火再起,而更为重要的是,倘若蔺赦不去应战,满朝文武实在是没人能够挡得住阿斯兰,沈馥心里不住回想着那天同阿斯兰见面时,那双眼睛里烧起的野火,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这件事不用去查,是真的,阿斯兰叔父去世,这小子必须回去奔丧,没办法,当年西域内斗,这孩子的兄弟几乎死的干干净净,后来剩下个孪生兄弟,也被他直接弄死,不过早不是他那位叔父或许残暴,这家伙也不至于这样,你要小心,他有些时候实在是掌控不住内心杀意,容易敌我不分,虽然你跟他关系不错,据我所知他也没少帮你,但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谁知道沈馥只是刚刚开口让北疆王去清查清查,北疆王就直接确定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性,甚至还将某些西域往事彻底说出,实在是令沈馥吃惊,然而更为令她讶异的是,连北疆王都已经确定阿斯兰那位孪生兄弟的死亡,她却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倘若没有什么内幕,她是半点不肯相信的,更何况如今她与蔺赦已经是未婚夫妻,自然要想办法为蔺赦周旋。 “姑娘,二姑娘过来,说是要找您说话。” 但是就在沈馥想要进一步说些什么的时候,软玉却行色匆匆的进来,脸色不太好看的说出沈郁拜访的事情,沈馥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挑眉:周芸都给她收拾成那个样子了,这个丫头居然还敢过来找人,也算是有勇气得很。 “去跟她说,我人不舒服,暂不见客,倘若她有什么事情真的要找我商量,那就让她拿出点诚意,别有事没事折腾这些,我心烦得很,没功夫跟她扯皮,去吧,再过一会儿给我把荷花酥端过来,我记得今天咱们厨房里头在炖燕窝,你也去给我端一盏,剩下的留在那里温着,倘若二姑娘不肯走,你就把那些东西给她吃,免得让人说咱们闲话。” 沈馥不紧不慢的安排着这一切,她很清楚,沈郁一直看周芸看的重,她们两母女也算母女情深,如今周芸被禁足,估摸着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这档口沈郁过来找她,不就是指望着自己为周芸说情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她还是清楚的,没必要养虎为患。 软玉得到吩咐,也就出门去打发沈郁,然而不过片刻,携宁越发尖酸刻薄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惹得沈馥眉头紧皱,但听携宁不紧不慢说道:“二姑娘好大的阵势,就许你来这藏珠院找人,不许别人?如今正院是个什么光景难不成你不清楚?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姑娘呢?怎么的,论出身,你可不是这院子里头最下贱一个?” “你胡说什么!自甘做妾的东西也敢在这里放肆?你以为你是谁,肚子里没块肉,生不出蛋的老母鸡!” 这愤怒到极点的动静自然是沈郁折腾出来的,听见言语内容,沈馥倒有些诧异,虽说原本沈郁就泼辣娇蛮,周芸平时应该也没少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是不管怎么说,沈郁很少这样骂人,更何况没下蛋的母鸡这种话实在是粗鄙,倘若被自己那位父亲听到,怕是少不得一顿打,更何况如今周芸失势,倘若这些话被他听见,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秉持着还要利用沈郁来搞蔺殊的想法,沈馥打算出门劝架,免得沈郁吃亏太多,这颗棋子彻底没用,然而她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沈郁气急败坏,竟然要动手殴打携宁!但是更为令沈馥吃惊的还在后面,沈琛居然就这样刚刚好的走到正在争执的两个人身后,看样子是根本没发觉携宁对沈郁的挑衅,只看见沈郁要殴打携宁这件事。 “畜牲!” 沈馥只是立在院子里头,半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更何况她如今地位今非昔比,怒气冲冲上前的沈琛抬手就想殴打沈郁,却顾忌着沈馥,迟迟不敢动手,而这种变化也很好的被携宁以及沈郁两个人看在眼里,本来就忌惮沈馥的携宁,严重忌惮之色更重,而沈郁则是有些愤愤不平,沈琛这样一犹豫,却也的的确确给沈馥行了个方便,她上前拽着沈郁腕子,不着痕迹的把人扯到自己背后,笑靥如花的看向携宁,一句话却让携宁冷汗直流:“姨娘,你做什么折辱咱们沈家嫡亲的姑娘?难不成你现在连父亲、老祖宗这些男儿家定下的长幼嫡庶,都不放在眼里啦?”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惹得沈琛不满视线尽数投在携宁身上,经历过周芸的事情,沈琛如今的视线越发阴冷,再加上携宁小产后本来也没有正儿八经调理清楚,这档口心虚害怕的不行,登时就汗如雨下,勉强挤出个笑容看向沈馥:“大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怎么敢这样想呢,您可莫要胡说了,这个罪名太大,妾身实在是当不起啊,阿郎,你知道的,妾身从来懂礼数,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携宁本来就生的弱柳扶风的姿态,再加上小产伤着元气,巴掌大的脸越发清瘦可怜,此刻又做出全心全意依赖沈琛的姿态,自然是看的沈琛心满意足,神清气爽,沈馥却是半点不吃她这套,径直挡在沈郁身前,目光森冷:“难不成,姨娘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父亲,这件事情您是怎么想的?” 沈琛本来就想偏袒携宁,毕竟如今他对周芸可真是半点夫妻情分都没有,不管沈郁对错,他都不是很想帮着这个可能是别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毕竟他的本性自私自利到极点,怎么可能对沈郁还有什么父女情分,但如今沈馥插手,明摆着就是要护着沈郁,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这个大女儿,沈琛还是不怎么敢招惹的:“这件事倘若真的是你姨娘不对,她必定是要道歉的,携宁,快过来。” 他这副作态明摆着就是看在沈馥的面子上,才肯然后携宁对沈郁道歉,从小到大都被沈琛娇惯的沈郁有些惊诧的睁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现在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因为别人的面子才肯维护自己,而这种认知,又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清楚内幕,所以也就不知道,如今她的娘亲已经不再是沈家尊贵的大娘子,她的处境,比起当初的沈馥,其实还更为难熬。 而携宁虚情假意的道歉以后,也就当着沈郁的面就把沈琛拐回西厢,对自己刚刚对沈郁落井下石欺负的事情一字不提,而沈馥看着携宁远去的背影,却开始考虑要怎么把这条毒蛇除去,毕竟如今携宁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当真是光脚的不如穿鞋的,而就在她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沈郁别别扭扭的道谢声从她耳边传来:“谢谢…谢谢姐姐。” 这是她十几年来头一回对沈馥道歉,显得不怎么真诚,沈馥也没打算跟她和解,对自己这个妹妹,沈馥更多的还是带着点利用的心思,因而也就只是轻描淡写回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并非出于姐妹情深才帮你,你不用多想,只不过有件事我要问你,你这时候过来应该是求我帮你母亲,可是你凭什么让我帮她?总要给点诚意才是,你能给我什么?” 沈馥一句话就把沈郁问倒,说实话她也实在是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情,但是这时候她就算想要反驳自己的这位姐姐,却又觉得说不出话,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别说自己的母亲,就算是自己,都没少欺负人家,这个时候想要不付出代价就让人家出手帮忙,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东西来。 “你也不用着急想,拿什么东西给我,不用你多花心思,我已经想的清清楚楚,就看你愿不愿意而已,只不过是让你老老实实听我吩咐一次,不管是做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放心,我不会害你性命,怎么样,你要考虑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成功得手 http://.biquxs.info/

她这样说话的保证力度其实并没有多大,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说,沈郁能够相信的也就只有她而已,哪怕两姐妹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为了救出周芸,沈郁也就只能与虎谋皮,不然的话,沈馥绝对没有去帮助周芸的理由,而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她不答应,自己这个姐姐完全可以倒戈向西厢,对于这一点,沈郁很清楚,比谁都要清楚。 “可以,但是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帮我救出我母亲?你必须给个准话,不然这件事我不可能轻易去做的,我信不过你,你也未必就信得过我。” 这个时候的沈郁完美体现出跟沈馥一脉相承的那丁点聪明,纵使沈馥实在是不喜欢她,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在这个时候,也稍稍的高看一眼,但是她对于沈郁的的确确还有防备,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想着好好留下周芸:“等泉弟科举结束,我才能让你娘完好无损得出来,不然你要违约,我岂不是要吃亏?” 沈郁的眼睛此刻惊诧的睁大,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名义上,事实上的姐姐,声音愤怒到彻底颤抖,连指着沈馥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你说什么?沈泉他才多大?你要我娘等到他科举结束?从一个白身到殿试,你知道要多少年吗?” “所以就说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妹,泉哥儿的姐姐,你知不知道?他明年就要回京殿试,泉哥儿天资聪慧,是连中三元的资质!就算他明年不中,又要等多久?难不成你娘亲这样金贵,连几个月都待不住?你可别忘记,当初你们母女两个,让我一禁足,可也是几个月!” 沈郁要跟沈馥翻脸,沈馥却是实实在在的怡然不惧,甚至敢瞪着眼睛把沈郁的话噎回去,更重要的是,沈馥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起来当初她被沈郁周芸两个人禁足的事情,令本来就有求于人,又心虚不已的沈郁,越发不敢说话,只能闷声闷气开口:“好,那就听你的。” 两姐妹就这样互相应承下来,而没过几天,宫里头的意思就已经再次砸进沈家,来传旨的是个黄门小太监,看着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算清秀,一双眼睛却让沈馥有些讶异,就算是自幼入宫的小太监,也不该这样眼神木讷,等到旨意说完,那小太监还特地添了一句嘴,差点没把个沈琛气死:“咱家河清师伯的意思,是要沈大人您这一大家子呢,都别去,不过,沈娘子除外,我的话就带到这儿,沈大人,还请您先走开,师父师伯有话给沈娘子。” 落地凤凰不如鸡,更何况沈琛又不敢,也不算什么凤凰,眼前这个小太监偏偏还是河清海晏的小辈,他哪里敢做什么,因而有满腔的怒火,也不敢说,只能闷声忍下,领着携宁同沈老夫人往外头走,至于周芸,今天更是面都没出。 “沈娘子,我家师父要我给您带个话,等苏姑姑跟师伯成亲,估摸着那西域的王子殿下就得来找您,您可得小心,他呀,可不好惹。” 这位名唤德龄的小公公笑吟吟的嘱咐着沈馥,只是那双眼睛还是颇为木讷没什么生气,沈馥想着海晏那对说起话来流光溢彩,不说话时也好似能言语的招子,不免有些讶异,但脸上却半分不显示,只和顺一笑,回复道:“有劳德龄公公传话,我这里有些心意,您拿着,还有另一份是给海晏公公的,辛苦您去帮我给他,软玉!” 沈馥如今处事越发圆滑乃至滴水不漏,她晓得,倘若要说给东西,稍稍磨蹭片刻,眼前这个小公公碍着海晏河清的面子,必定不会收,但是她跟宫里头的交情毕竟是自己娘亲的遗泽,为长久打算,还是得自己收买收买人心,才是正经事,而说到底那小公公火候不够,瞅着软玉捧来的那些个盛满银两的布袋,脸上就有些藏不住的欢喜,毕竟就算在宫里头,一个月也就那些个月钱,来来往往打点人情,实在也是没剩多少,如今入账这样一大笔银子,他哪有不开心的,于是那脸上奉承用的笑也就越发诚恳起来。 “早就听说沈娘子宅心仁厚,平日里对人极好,如今看来可真是实话,那咱家这就告辞,沈娘子可莫要忘记吃酒的事儿,还有…” 他的视线稍稍扫过沈馥身后某块阴影,脸上笑容越发浓郁,刻意压低嗓音,又骤然扬高,劝说道:“到那时候四殿下也会去,沈娘子倘若为自己好,就带个人过去,虽然我师父他们都在,可实在是小鬼难缠,沈娘子,倘若您乐意,是可以带个沈家人去的!” 最后这些话他好像故意说给谁听,沈馥心思细腻,当然听得出来,于是这两人分散开,竟有些宾主尽欢的意思,而沈馥也是颇为体贴的把德龄送到垂花门,算是给足他面子,然而一转身,沈郁就出现在她面前,这位沈家昔日的掌上明珠,此刻咬着嘴唇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但是她却死死的低着头,生怕沈馥看出什么,嗫嚅道:“姐姐,方才那位公公说的话我都听着,你、你能否带我去,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如意郎君。” 不得不说,沈郁跟沈馥比起来,心机实在是差了太多,本来就骄横跋扈,一心惦记着蔺赦的姑娘家,这档口却突然说自己想要找个如意郎君,沈馥又不是傻子,稍稍动动脑袋就能够猜到真相,更何况如今沈馥对沈郁,仍旧是带着十二分的警惕,此刻听她这样说,就心里有数:感情这丫头还是不死心,想要从四殿下蔺殊那里想办法呢。 “这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没办法保护你,毕竟如今咱们沈家还算不得什么,但是河清公公可是圣上跟前十几二十年的大红人,展贝,你可要想好了再跟我说,不然到时候父亲祖母责备下来,我是一点儿都顶不住的。” 沈馥有心缓慢的跟沈郁说着这些话,而沈郁却一心一意想要救周芸,她不管怎么说,还是不愿意被沈馥挟持,因而也就只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毕竟她可不是什么有强大外祖的京城贵女,这种时候,也就只能自己动手,并且,在听见沈馥劝说的时候,她心里还颇为不齿:“等到我娘亲出来,哪里还轮得到你这么个假情假意,蛇蝎心肠的人来劝我?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虽然心里这样鄙视着沈馥,脸上却仍旧是乖乖巧巧,楚楚可怜的表情,要不是沈馥实在是太过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德行,怕也要给沈郁骗过去:“姐姐说的是,咱们这就去找父亲跟祖母说清楚这件事,免得到时候他们责备姐姐,我也是不忍心让姐姐为我这样蒙受不白之冤的!” 听她这样答应下来,沈馥也不打算多说什么,领着沈郁就往沈老夫人的院子走,一路上,沈馥都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让沈老夫人在以后出事情的时候不乱甩锅,然而令她意外,令沈郁抓狂的是,她们两个不过是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沈老夫人中气十足的说道:“如今周氏几乎是个废人,她生下来的那个儿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怀素这些日子伺候我,伺候你,也实在是用心,而且怀素年纪轻,还能生,你看看要不要收她入房。” 沈郁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在她看来,除却周芸以外的所有女人,如果跟沈琛有什么关系,都是下贱胚子,而怀素本来之前就有要做沈琛妾室的势头,早早的就被沈郁看不起到极点,如今沈老夫人又这样说,无疑是在她沈郁雷区猛踩,更何况如今正院形势不好,一个携宁就已经足够麻烦,再加一个年轻貌美的怀素,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下场,沈郁几乎都不用多想:“祖母!我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就要这样急着纳妾,更何况、更何况纳妾的事儿,不是还要我母亲喝茶点头才算数吗?” 她突然冲进去,实在也是把个沈琛母子吓得不轻,尤其是沈老夫人,她当然清楚,这种时候给自己的儿子纳妾,实在是不明智,但是她也知道,倘若不趁这个时候做些什么,等到正院那个女人出来,再想要让自己这个丫鬟伺候自己儿子,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如今自己的侄女儿也不算靠得住,成天的就知道在西厢神神叨叨,从来不来看看她也就罢了,那天竟然还找自己丫鬟的麻烦,这让她怎么忍下来? “你放肆,难不成你娘亲可以喝茶点头的事情,老身我还做不清楚?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藏珠!你怎么还不把你妹妹带下去,还要让她胡闹到什么时候?” 本来沈馥只是想着吃瓜看戏,却万万没想到沈老夫人会把她牵扯出来,说实话,她对于约束沈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热情,但是如今沈老夫人亲自开口,她也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恭恭顺顺道:“祖母放心,藏珠一定会好好约束展贝,还请祖母消气,” 第一百三十章 怀素 http://.biquxs.info/

“沈馥,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这个丫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更何况你看她,不过是有些年轻貌美,就是个狐媚子罢了!四处勾引下贱男人的东西!” “你胡说什么!” 沈郁对沈馥本来就不怎么待见,沈老夫人让沈馥帮着约束管教她无疑是踩了马蜂窝,但是沈郁本身也的确没脑子,手指指着怀素就直接开骂,偏偏还骂的极为难听,这怒火一上来,就非常难以避免的牵扯到沈琛,沈琛本来就非常好面子,如今被自己的女儿牵连辱骂。这让他怎么能忍,登时上前就在沈郁脸上啪啪抽下两个大耳刮子。 “我看你还真是给教养的不行,你好好说说,你那个娘亲的出身,比怀素又高到哪里去?沈家愿意捧着你们娘俩,你们两个自然就是沈家的大娘子,沈家的嫡亲姑娘,但是如今我不过是纳妾,你一个小辈凭什么管这种事?还不滚下去!” 沈琛明明白白是动了大火气,看着捂着脸嘤嘤哭泣的沈郁,口气仍旧十分生硬,沈馥见此,不由得轻叹出声,她虽然的的确确不喜欢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也还没心狠手辣到亲眼看着她为个妾室挨打,哪怕这个妾室实际上是藏珠院安插下去的人手,因而她一撩裙摆,就打算为沈郁向沈琛求情,然而当她余光看见走进院门的周芸的时候,骤然就改变了自己的心思,原本已经踏出的脚步也骤然收回,在她刚刚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周芸就已经直接冲进来,把被掌掴的沈郁护在身后。 “阿郎,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展贝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妾身同你也是多年夫妻,您为何要这样对待展贝?” 此刻的周芸鬓发松散,脸色苍白,半点也看不出原本叱咤风云的沈家管事娘子的样子,原本这种柔弱姿态是非常能够讨得沈琛心软的,但是这个时候的沈琛本来就对周芸心存怀疑,更何况刚刚沈郁还那样冒犯过他,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原谅周芸母女,因而此刻的沈琛,看向周芸的视线里满是冷漠,乃至于有些阴沉:“谁让你出正院的?展贝是我的女儿,我要如何管教,还轮不到你这么个妇道人家来插手,倘若你不知悔改,休妻亦不是不可!” 休妻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般炸的周芸好半天回不过神,她有些呆滞木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而沈郁原本嘤嘤呜呜的哭泣声也是戛然而止,母女两个瑟瑟发抖的坐在地上,显得颇为可怜,而原本安安分分的怀素,也在此刻眼放精光,她的野心骤然被沈琛这句话烧起来,说实话,在沈家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心里,正院这位大夫人实在是没什么威胁力,毕竟就从出身来说,她们随便也是良家少女,而这位大夫人却完全是个青楼出身,这种女人都能做大夫人,为什么她怀素不可以? 因而在这个瞬间,怀素的野心大到无可估量,她甚至幻想着,让沈馥亲口叫自己一声母亲,但是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很快又被沈老夫人亲口打破:“成何体统,这周氏虽然有错,但是毕竟是你正妻,读书人怎么能随随便便休妻,还不快点把她们娘俩扶起来!” 沈老夫人颇为愤恨的用拐杖跺着地板,咚咚咚的响声回荡在寓意里头,此刻的周芸跟沈郁都是满脸泪痕,明摆着被吓坏,听见沈老夫人的话,她们无疑是看见救星,纷纷向这位平日里跟正院并不如何对付的老妇人投入感激的目光,而沈琛虽然这时候的的确确不待见这两母女,但是对于自己母亲的话,沈琛还是会听的,只不过这种扶起来,实在是没有多少温柔可言。 但见他颇为嫌弃的蹲下身子,把手递到周芸面前,冷声道:“还不起来?” 这就明摆着是要周芸自己握着他的手爬起来,沈郁气性大,看不得自己母亲这样委屈,因而又要发作,但是周芸深知沈琛脾气,在沈琛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攥紧沈郁的手掌,这才让原本要生气的沈郁骤然安静下来,周芸的脸上挤出颇为温柔的笑容,那双握住沈琛双手无数次,颇为柔软白净的手,此刻又再次握住,而在她起来的瞬间,她的目光带着淡淡警告意味,跟怀素相接,说到底,怀素还是个没有经历过什么的姑娘家,此刻被老于争斗的周芸这样警告,方才那点野心自然烟消云散。 而沈琛在握住周芸手掌的时候,也开始回忆起眼前这个女子伺候照顾他的旧情,又想到迄今为止还没有确定的罪名,不免有些心软,然而男人好面子这点还是在这个时候令他重新铁石心肠起来,他冷冷淡淡的松开周芸,转过身又走到沈老夫人身后,显得颇为冷漠:“下不为例,把展贝带回去好生管教,倘若再有下次,你母女二人,不必在我沈家待着。” 这话听起来无情的很,实际上却已经算沈琛的温柔,怀素不了解沈琛,自然听不出来其中的门道,而沈老夫人跟沈馥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是沈琛想要跟周芸和解的信号,一时间,原本惦记着让怀素伺候沈琛的沈老夫人有些动摇,而原本就支持着怀素的沈馥,则是想着如何尽快生米煮成熟饭,至于周芸,自然是内心窃喜,又千恩万谢,一双眼睛钩子般撩拨沈琛许久,才领着沈郁慢悠悠回正院。 “娘亲,纳妾一事,您还是再考虑考虑,诚然,这些日子周氏做的那点事实在是对不起沈家,但是她嫁入沈家也不算短,不过是偶尔一次贴补贴补她那可怜的娘家,更何况儿子让她去杀那周家人,她也不曾抗拒,您说呢…” 果不其然,周芸才刚刚离开,沈琛就已经改变主意,开始为周芸求情,而沈老夫人也不愿意跟沈琛正面意见相左,正巧沈馥在场,于是她又成为沈老夫人踢皮球的对象,但见沈老夫人温温柔柔的看着沈馥,颇为慈祥和蔼的开口道:“藏珠,你觉得此事如何?毕竟你如今也是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总不好什么事情都不让你过问,你总是要知道点东西的,来,说给祖母听听。” “这、这毕竟是父亲的私事,为人子女的,实在是不好开口,还请祖母明察。” 对于沈老夫人做这种踢皮球的事情,沈馥实在是早有预见,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回,更何况如今她也的确想借机推怀素一把,却不敢过于直接,也就惺惺作态的推辞一番,不得不说,沈馥如今的演技实在是比原来要炉火纯青的多,不过是虚情假意这样折腾,沈琛就觉得通体舒泰,认定自己这个女儿心里头还是有自己的,因而看向沈馥的视线也温柔不少,只不过沈老夫人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必定要沈馥说一说才好。 “不必为难,这件事祖母为你撑腰,你只管说就是,怕什么东西?” 两祖孙又这样你来我往的推辞三四次,沈馥才显得颇为为难的开口道:“这件事按孙女的看法,父亲是可以收下怀素姐姐的,毕竟如今哪个大臣家里头没几个娇妻美妾?虽然父亲素来清廉,又洁身自好,并不贪图女色,但如今周氏失德,不管怎么讲,内宅里头还是要有人打理的,携宁姑姑身体实在不行,倘若要为难携宁姑姑帮藏珠打理后宅,藏珠实在是没有那个脸皮,但若是要藏珠一个人打理,又怕有什么差错,所以…所以孙女偷个懒,想让祖母割爱,只是不晓得怀素姐姐,还有父亲,愿不愿意…”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馥这一些话下来,实在是把沈琛捧上天,她又一副娇憨作态,实在是也把沈老夫人的面子给足,不过怀素心里清清楚楚,旁观者清,在她看来,就是沈馥手段过人,一通话让几个人都舒坦,因而这位板上钉钉要成为沈家姨娘的女子,对眼前这个,本来就是自己主子的大姑娘,越发敬重,至于心里头那些反骨,也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半点不敢冒头。 “我是愿意割爱的,至于你父亲,同不同意可得问他,我是怕他年轻,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的身边人。” 沈老夫人跟沈琛都是要面子的人,沈馥这时候给足沈老夫人面子,她自然也就乐意帮着沈馥向沈琛施压,原本沈琛拒绝怀素的心思就不是很重,如今自己母亲,跟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儿都肯低下头来问自己,他自然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偏偏还要装腔作势:“长者赐,不敢辞,还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对待怀素,毕竟她伺候母亲辛苦。” “怀素姐姐,还不快快谢谢祖母?这可是她老人家宅心仁厚,为你做打算,快快磕头!” 既然是大圆满收场,沈馥当然也就不打算急着揭开自己这层伪装,反而当真像是不懂事般,笑着催促怀素坐实此事,只不过在心里头明镜般的怀素看来,沈馥的笑容实在是有些令她不寒而栗,但是如今事已至此,她只能跪下,老老实实向沈老夫人叩头:“怀素谢老夫人大恩!”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算计与反击 http://.biquxs.info/

怀素这一叩头下去,可就算是正儿八经坐实这件事,沈老夫人心愿了结,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至于沈馥,已经完美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多留下去,只是待着软玉,直接就说自己不舒服,领着人回藏珠院去,然而,这边虽然算得上圆满祥和,正院那边却几乎揭开了锅,倒也不是为别的。就是沈郁觉得自己母亲为个不成器的二世祖把自己搞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值得,而周芸又觉得毕竟是周家人,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好好护着。 因而两母女之间就爆发出极为激烈的争吵,乃至于瓷器破碎的动静在院子里头响个不停,其中还夹杂着沈郁愤怒的质问声:“他算个什么东西,倘若不是娘亲你这样保护,我们两个怎么会是现在这种下场?父亲怎么说你,怎么说我的,难道你没听见吗?还有祖母身边那个叫怀素的,你看看她,她是个什么地位,如今都要做咱们沈家姨娘!已经有个携宁成天欺负我,你还想再多个人是吗?还是说,我连那个废物周家人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外祖母家的人,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讲人家,还有,咱们无权无势的,好歹还有个周家,倘若你连周家都不要,还指望着什么?那藏珠院的丫头是有个好婚事,你可没有,不抓紧所有助力,你让我怎么办!” 周芸也有些歇斯底里的意思,实在是她这些日子在正院里头被软禁,根本不可能出去,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女儿出事情。眼巴巴的想要去救人,却换来这么个下场,换成谁都不好受,然而在沈郁的眼里,如果不是周芸去帮助那个周家二世祖刚刚好被自己的父亲。这个沈家的男主人看见,她根本不会出这种破事,更重要的是,在她看来,在沈家,身为沈家的姑娘,只要牢牢抱紧自己父亲的大腿就可以,至于自己母亲口中的周家,在她眼里,就是一堆烂泥。 这就是两个人争执的源头,周芸全心全意想要沈郁低头认错,好好对待周家,但是沈郁却一点认错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低头退步,然而更为让周芸伤心的事情实际上还在后面,两母女吵架吵的实在是厉害,沈郁年轻气盛,更是肝火升腾,竟然不管周芸的感受,烦躁至极的怒吼出声:“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卑微出身的娘亲!天天就知道帮助外人,你知道今天父亲怎么说我吗?都是你的错!没能给我一个高出身!” 出身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周芸心里头最深的痛,她万万没想到,那么多人用来攻击她的话语,在今天,却能够从她自己如珠如宝对待,看的比眼珠子还重的女儿嘴里听见,她这些日子本来就心情不好,提供给正院的饭食实际上也比原来要差很多,再加上她生完孩子也没多久,被沈郁这样折腾,竟然有些吃不消,眼皮子一合起来,眼珠上翻,就这样直挺挺的昏过去! 一时间,沈郁呼叫大夫的动静传遍正院。 “那两母女吵架,周芸居然昏厥了?这倒是稀罕事,沈郁为周芸不惜来找我做交易,周芸这么多年一直变着花样折腾我,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这个女儿,怎么,这么母女情深的两个人,居然吵成这个样子?软玉,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自从周芸被禁足之后,沈家上上下下几乎都落在沈馥手里,正院里头的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私,当然很快就给沈馥知道消息,不说别的,周芸给气晕过去这件事,沈馥想知道,还是简简单单的,但是如果想要晓得周芸沈郁两母女为个什么破事吵起来。那实在就是有难度,沈馥也不会为难这些个下人,于是就半开玩笑的去问软玉,但是软玉倒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怀素的动静就从外头传来,这档口已经入夜,她提灯而来,倒真有几分新姨娘的架势。 “大姑娘,想来是大夫人给二姑娘戳着出身,这才气晕过去,不然以那位的好肚量,对着二姑娘,哪里有什么生气的道理?” 沈馥看见是她过来,手里头拿着把玩的团扇也被她啪嗒一下扣在桌面,脸上那点笑容很快消失,她又不是蠢货,今日怀素那点掩藏的半分不好的野心,不仅仅是周芸看得出来,她沈馥也看的一清二楚,这种白眼狼固然好用,有本事,有野心,但是一不小心,是容易被反噬的,不管怎么讲,她得先给个下马威:“原来是怀素姐姐,今日不应当忙着伺候父亲?怎么过来找我?毕竟伺候好父亲,姨娘才能让我有个叫母亲的野望不是?可快快离去,莫要折煞藏珠。软玉,送客。” 这句话一说出口,怀素原本还算春风得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就被大夫人跟眼前这个大姑娘先后看破,尤其是眼前这位大姑娘,年纪这样轻,就有这种眼力,一时间,原本对沈馥就颇为畏惧的她,更是温顺的不行:“不是姑娘的扶持,怀素哪里能走到今天,人不敢忘本,还请姑娘莫要如此说话。” 这就是在跟沈馥求和的意思,只不过她虽然有心和解,沈馥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毕竟沈馥深知,如今的沈家,只要再有人生下男丁,自己的泉哥儿就一定地位不保,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野心那样大,说实话,沈馥不觉得在有个自己的儿子以后,眼前这位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人,会乖乖听从藏珠院的话,想到这里,沈馥眉眼之间浮现出并不多见的狠意:“既然如此,想来怀素姐姐,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的吧?” 怀素低着头,并没有看见沈馥脸上那点阴狠,因而她只把沈馥这句话当成考验她忠心的言辞,半分也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是极为兴奋恭敬的回答道:“大姑娘说的是,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一定会照做,还请您放心,怀素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沈馥见状,不由得心里头冷笑,脸上却仍旧半点都看不出来,至于对待怀素的言辞,更是温柔至极,然而等到怀素离开后,沈馥原本挂满笑容的脸骤然覆上寒霜:“软玉,去想个办法,不留尾巴的弄红花麝香这些东西来,实在不行的话,就说我不小心扭到脚,要活血化瘀,明天你再找个借口让这个姨娘来咱们这里,我不能让她生下男孩。” 这就是要让怀素绝育的意思,莫说北疆王,就算是如今已经对后宅事格外冷漠心狠的软玉,都对沈馥的做法有些惊诧,但是惊诧归惊诧,说实在话,如果换成她软玉来做,一定也会选择跟自己姑娘一样的做法,毕竟没有谁喜欢自己有什么后顾之忧,因而软玉的犹豫根本没来得及出现,她就已经应承下这件事。并且主动带着东西去找人,而在软玉离开后,沈馥又恳请北疆王帮忙:“您是有本事的人,不管怎么讲,弄掉一个小丫鬟应该不是难事,我想要给我那个妹妹身边换个人,您能帮我吗?” 北疆王虽然刚才就知道沈馥要对怀素下狠手,但是在这个时候,在沈馥恳求他去杀人的时候,北疆王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抽身没入夜色里头,去找沈郁丫鬟的麻烦,而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沈馥才整个人躺在春凳上,显得颇为疲惫,她现在无比想念自己的松亭芳主,倘若有她们两个人在,今天这件事情,其实就能做的更多,但是如今手头紧张,她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究竟会怎么样,也只能看结局罢了。 这两件事在沈家的夜色里头悄无声息的进行着,沈郁仍旧在屋子里头生着周芸的闷气,而软玉也利用着如今沈馥掌管沈家带来的好处,在努力为沈馥做些事情,但是跟沈家一样紧张的,其实还有皇宫,因为谁都知道,羁旅他乡的西域苍狼,终于就要回到西域,所有人都沉默而担忧,很多人都知道,他这一去,西域与中原,必定要战火再起,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拦,一个最后的侄儿,去给自己叔叔奔丧的要求,更何况,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但是皇宫贵人们的紧张与恼怒,除却家国大事之外,却明明白白的还有别的,譬如这个时候,阿斯兰殿下立在御书房里头,理直气壮说的东西:“倘若让藏珠跟我和亲,我十年不对中原下手,这笔账难不成天可汗您算不清楚?联姻本来就是好事情,更何况是我跟藏珠,如今中原皇室并没什么女子,就算天可汗想搞郡主变公主,也是不可能的,还请天可汗三思。” 虽然阿斯兰嘴上讲的恭恭敬敬,但实际上他连下跪都没做,更何况谁都清楚,他这次回西域,无疑是猛虎归山,潜龙入海,倘若要做什么的话,简直是不能够再简单,而更为重要的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却没有人能够用足够的理由来留下阿斯兰,立在殿中的蔺赦也非常清楚明白的知道,倘若换个女子,阿斯兰这样的条件,他一定会给出去!但藏珠万万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开拨 http://.biquxs.info/

阿斯兰当然比谁都要清楚沈馥蔺赦之间的情意,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圣人,当然不会选择退步,与之相反的,他反而只想着怎样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次在御书房里头的交流。并没有外传,只是第二天的时候,阿斯兰还是大大方方的收拾好东西,从京城正门离开,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去沈家找沈馥,反而是蔺赦,亲自上门拜访沈家。 “藏珠,如今阿斯兰已经往西域,不管怎么说,我是要先去西域抵抗他的,毕竟中原实在是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抗,我们的婚事很有可能要推迟,你能接受吗?” 沈家并没有谁敢偷听这两位主子的谈话,而在蔺赦说完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陷入沉寂,立在门外的北疆王当然把蔺赦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身为关心沈馥的长辈,他当然不愿意蔺赦出去,上战场,但是作为一个军队出身的人,他支持蔺赦的决定,因为没有哪个军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国家,更何况蔺赦身为皇子,本来就有更重要的担子去承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去吧,京城里有我,我会经常入宫去看淑妃娘娘跟陛下,你在军队里也要小心,阿斯兰不好对付,我是知道的,不管怎么讲,你都要多保重,知道吗?” 沈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温柔柔的看着蔺赦,用自己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支持,身为女儿家,她当然希望自己的情郎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自己,但是如果蔺赦选择留在京城,陪她在螺狮壳里做法场,尽管她自己能够满足,但是国家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因为他们两个的儿女私情就这样报废呢?这是她没有办法接受的。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戛然而止,蔺赦独自离去,然而就在蔺赦离开没多久,怀素又带着一个饭盒眼巴巴的跑开藏珠院,说是要见沈馥,沈馥这档口虽然心烦意乱,但是也知道如今怀素还算是她手里头颇为重要的一个棋子,至少在松亭芳主回来之前,怀素还不能丢,她还要利用这个女人,来监视着沈琛的举动,所以哪怕这个时候沈馥根本就不想看见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姨娘的女人,也仍旧不得不见:“怀素姐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怀素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食盒,显得颇为紧张,她也不是没看见九殿下从自己眼前这位大姑娘的屋子里头走出来,虽然讲这两个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关系,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入,实在是有些不妥她本来想着试试看自己这个姨娘身份的重量到底有多少,想要借着一个教室来说说大姑娘,试探试探她的态度,但是等到正儿八经来说话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在这位大姑娘这里,竟然是这样无能为力。 因而此刻的怀素,在面对沈馥的询问的时候,原本想要说沈馥行为与礼不合的她,骤然变得不再有这个念头起来,只是恭恭敬敬的低头将食盒奉上:“阿郎说再过三天就让奴婢成为正儿八经的沈家姨娘,奴婢这是过来跟您说一声,听老夫人的意思,还是要让奴婢去跟西厢那位住在一块儿,但那位主子实在是也太过……” 怀素深深地低下头去,显得颇为忌惮害怕携宁的样子,沈馥示意软玉接过食盒,都没打开,就颇为冷淡的让软玉把东西放到一边,不冷不热开口道:“西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但是不管怎么讲,携宁姑姑远远不是你可以比的,所以你要老实一点,乖乖的,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去招惹她,记清楚了?” 沈馥明摆着就是在杀怀素的风头,怀素心有怨恨却不敢说,只能深深的低着头应承下,然后起身打算离开,沈馥却并不打算要她送来的东西,只是一个眼神,软玉就又把食盒拎起来,追上已经转身离开的怀素,温柔却不容怀素拒绝:“怀素姑娘,我家娘子说,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她用不着吃你的,至于心意,我家娘子已经收到。” 虽然沈馥也没有故意打压怀素的意思,但是这样的行为还是让心气儿颇高的怀素受到打击,然而她是万万不敢在软玉面前表现出来的,只能勉强挤出笑容,接过软玉递过来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院子里头走,但是这一幕,还是落在原本出来散步透气的携宁眼里,原本就对沈馥满心怨怼的她,此刻不由得越发怨恨:“好个沈藏珠,居然连自己父亲房中人都敢乱安排,我倒要看看,这件事被阿郎知道,你有什么好下场!” 沈馥尚且不知道携宁这个隐藏的定时炸弹,软玉把食盒送回去以后也没有发现携宁的存在,因为蔺赦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京城,赶赴边关的缘故,沈馥特地打发软玉去找大管家要来上好的料子,想要给蔺赦做双靴子,但是软玉前去找大管家的时候,却意外遇见那个过分年轻的二管家。 “软玉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出去采买什么好布料绣什么好东西?不晓得我是否有那个荣幸来看看。” 大管家虽然跟周芸私下勾搭,但是明面上,他还是不敢为难沈馥的,因而也就轻轻松松的把软玉放出去买来好的布料,打算给藏珠院行个方便,但是那位二管家最近实在是烦躁的不行,正是因为沈琛交给他的任务他是半点进展也没有,身为沈琛得力下手的他,当然清楚,自己之所以要搞这些破事,都跟藏珠院那位姑娘有关,他不敢折腾沈馥,免不了就把目标放在软玉身上,更何况软玉虽然容貌有损,却仍旧身姿窈窕,这二管家到底是年轻人,大管家又是色中饿鬼,耳濡目染的,少不了色心大起。 “二管家这是说什么?这些东西是姑娘要的,要的急,我这就得尽快回藏珠院回话,还请二管家莫要如此,倘若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去找我家姑娘说,想来姑娘是能做主的,此刻同我这样,并没什么意思。” 软玉身为女子,对于男人某些方面会给自己带来的危险自然有着天生的敏感,只是因为碍于双方地位,她不好就这样撕破脸皮,否则换个人的话,这档口,软玉就已经直接翻脸走人,但是因为眼前的年轻男人是个管家,她不愿意给自己的姑娘找麻烦,因而耐着性子试图说清楚这件事情,但她好声好气,对方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软玉姑娘,既然是藏珠院的娘子要的东西,你打发个人送过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咱们大家伙都清楚,那位姑娘最疼爱的就是你,你就算这次回去慢点,或者让个小丫鬟给你跑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苦这样认认真真?” 二管家仗着自己身上有些功夫,四周又没人,更是歹意大起,颇为放肆的对软玉步步紧逼,眼见着软玉就要给他逼迫的贴在墙角,颇为刚强,外柔内刚的软玉,径直抬手,啪的一记耳光就狠狠摔在他脸上,要说软玉实在是力气不小,本来就是渔家姑娘出身,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少帮着她老子娘做事,力道自然比沈家大部分丫鬟都来的大,这一巴掌又打的突然,径直把那二管家的脸庞抽的歪向一边。 那二管家似是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藏珠院大丫鬟打起人来竟然这样疼痛,他能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巴掌印,一时间有些发懵,软玉趁这个档口,登时撒丫子就跑,还不忘抱紧沈馥嘱咐要的东西,不要命的往藏珠院跑,但是二管家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过来以后要追软玉,还是颇为轻松的一件事情,但意外总是有的,譬如这位二管家这个时候就已经忘记,藏珠院里头还有位从宫里来的,保护藏珠院的男人。 “你是哪来的人!也敢坏我好事!” 北疆王并没有直接杀掉沈郁的丫鬟,而是先缓慢投毒,免得事情起的太突然,影响到沈馥,而也能说是软玉命好,刚刚好撞见投毒回来的北疆王,那二管家虽然身手不错,但是跟久经沙场的北疆王来讲,还是属于鲁班门前弄大斧,轻而易举呢就被北疆王擒住,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二管家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抓住他的人到底是谁,只是他自己觉得好事被人打断,烦躁不已,乃至口出狂言,北疆王也没有惹是生非的打算,因而直接把二管家推开,冷声道:“藏珠院的软玉姑娘从不曾得罪你,你何苦这样为难这么个姑娘家?” 说起来二管家也是色胆包天,这个时候他的手腕被北疆王捏的极疼,北疆王力气又大,轻而易举的把二管家推个踉跄,直到这个时候,这位二管家才反应过来,自己得罪的到底是谁,但是他总觉得,哪怕是宫中来的人,此刻也是沈家的下人,而自己好歹是个管家,做什么事情都轮不到眼前这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插手,怨怼之下,嘴里越发不干净:“你算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跟那小娘皮早就偷吃?这才这样眼巴巴的护着她?一个破鞋,也值得你这样搞,想来你喜欢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什么垃圾货色,我呸!” “哎哟!”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北疆王就已经一拳打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惹是生非小能手 http://.biquxs.info/

龙有逆鳞狼有暗疮,二管家无意中侮辱的宋行云无疑就是北疆王心里最大的雷区,既然二管家这样作死,北疆王下手当然也毫不客气,出身军旅的他,下手招招要命,径直把个二管家打的口鼻出血,脸上酸的辣的热的,鲜血四流,直像开出染料铺,而北疆王没有打死二掌柜的理由,却也不是他手下留情,实在是藏珠院附近时常有人经过,自然也就组织他。 北疆王比谁都清楚,如果把眼前这个男人打死,会给院子里的那个丫头惹来多大的麻烦,但是实际上,他已经给沈馥惹来祸患,大管家从来偏心的没边,此刻得知自己的人被藏珠院一个外来侍卫打的半死不活,哪里还能忍,径直气势汹汹的就闯进藏珠院,开口也不好好说说是什么事情,直接扑通跪在沈馥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撒泼哭丧起来:“可怜那二管家啊,一直兢兢业业伺候咱们沈家这些主子,现如今不过是说话不太对,怎么就给打成这样啊……” 他哭叫的实在是可怜,但是沈馥已经从软玉嘴里得知事情经过,当然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相信他,与之相反的,沈馥只是冷眼旁观,等到大管家号啕大哭够了,察觉自己这样折腾半点都没用用处的时候,她才冷冷开口:“怎么,伺候主子还不是他份内事情?不过是个有些功劳的奴才,就敢调戏我身边的大丫鬟,我倒要问问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做事的,他年纪轻尚且如此,你年纪大一些,岂不是要爬姨娘母亲们的床?好大的本事!” 她本身就知道大管家跟正院里头那些事,这档口也就只是把这件事拿出来吓唬吓唬大管家,而大管家听闻这句话,也是给吓得心惊胆战,倒也不是说什么害怕,那是实实在在的心虚,伺候沈家那位男主人这么些年,他当然清楚那人是个什么性子,自己同正院那位夫人的事情想来是瞒的好好的,但是如今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大姑娘点破,不管怎么讲,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一时间,大管家就有些心生恐惧,下意识的想要从藏珠院里头退去保个平安,但是一转头,他又想到自己跟周芸的那些计较,不由自主的就再次对着沈馥哭的泪流满面,叫起可怜来:“大姑娘明鉴啊,我实在是没有那个胆子啊,二管家他太委屈,太冤枉,我写个做奴才的才敢这样,还请大姑娘您为二管家主持公道啊,倘若您都不肯护着我们,这件事情就只能找阿郎分说分说!” 他不说找沈琛还好,一跟沈馥讲要找沈琛说事,沈馥就答应的比谁都快,实际上她是清楚的,北疆王挂着个宫中出来的名头,沈琛根本不敢做什么,毕竟之前可是宫中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人脉?更何况如今河清公公跟苏姑姑婚宴马上就到,自己可是要带着人去参加的,到时候万一有人问起来,知道这件事,沈琛倘若处理不好,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那你就去找父亲吧,想来也是我年纪轻,的的确确管不住你们这些个老人,父亲毕竟是一家之主,不管怎么讲,比我是更有资格的多,这件事也不用再找我,更不用多讲什么,只要等父亲回来,咱们去找他解决就好。” 大管家哭丧般的动静戛然而止,他哭的虽然难听,但是实际上一点眼泪都没有,更是眼圈红的厉害,此刻一脸懵懂迷茫的看着沈馥,显得颇为可笑,他本身也年纪不小,这种时候就越发滑稽的厉害,哪怕软玉刚才给二管家吓得不轻,此刻看见大管家这样,也不由自主噗嗤轻笑出声,惹得大管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偏偏沈馥却不给他机会,使唤着别的小丫头,连推带送的,径直把这个恶心鬼折腾出藏珠院。 等到那个哭丧的大管家彻彻底底离开后,身上带着股淡淡血腥气的北疆王才好意思走进沈馥屋子,沈馥心知他是有事要说,于是又将软玉打发出去,温声细语询问道:“王爷,您不是冲动的人,究竟是个怎么回事?这回打人虽然不至于让我父亲说出什么罪名,但是说到底还是不合适的,倘若只是护着软玉,您未必需要动手啊。” “他言语放肆,侮辱你母亲,我这才没忍住,这件事倘若麻烦,大不了我去负荆请罪就是,不必为难,但再有下次,不管是谁,只要侮辱你母亲,我都不会放过对方。” 沈馥温声细语,北疆王却闷声闷气,这个汉子实在是爱惨宋行云,打人理由一出口,沈馥就不由得稍稍发怔,心里有些酸楚,人说情深不寿,北疆王却为她母亲情深至此,这让她如何不对眼前这位长辈心生崇敬呢?想到这里。沈馥轻叹出口:“那人侮辱我娘亲,的的确确该死,您先出去吧,这件事情我会解决清楚的……想来我娘亲不会愿意看见您这个样子。” 她这些话毫无疑问的是戳到北疆王心弦,这位在宋行云死后浑浑噩噩如同木头人的男子,此刻遮掩在斗笠下的面容却显得极为悲伤,两行清泪滚滚而落,他却不愿意让沈馥看见,而是自己转过身擦拭的干干净净,最后大步流星踏出房门。 “胡闹,简直是胡闹,藏珠院如今也是好招惹的?你倘若真的惦记那个软玉,找个方便的时候直接把人带走不好?偏偏要动手明抢,如今在那个宫里头来的侍卫手上吃瘪,我也没办法护着你,人家毕竟是宫里头来的人,倘若有什么靠山,你以为是我能够抵挡的?” 沈琛下朝回来的时候,大管家的的确确的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情说的清楚,甚至还把沈琛带去看望如今卧病在床,被打成猪头的二管家,却未曾想,在他心里一定会为自己撑腰的沈家男主人,也是被自己戴绿帽子的阿郎,此刻却满脸怒容,把他们两个人狠狠呵斥,直到最后走的时候,仍旧是余怒未消,气呼呼的样子令他都有些心惊肉跳:“你也听见了,那是宫中来的人,沈家整个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你我,倘若你真的喜欢人家,到时候就找个机会,趁着藏珠院的人不注意,直接把人抢走吧,生米煮成熟饭,想来大姑娘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不甘心,你如今帮着正院,在正院得势的时候,那藏珠院算个什么东西,如今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个女人,用脸蛋勾搭九皇子,就觉得自己有本事,连个丫鬟都敢这样胡作非为,你能忍,我是不太能忍下这口气的。” 等到沈琛离开后,二管家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像是毒蛇要吃人,死死的盯着门外,语气里头满是怨怼,大管家心知肚明他说的过火,却也没有开口阻拦,只是颇为贴心的替二管家换药,心里却有着别的想法:“如今正院式微,那个平日里头心高气傲的二姑娘如今想来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当初趾高气昂,我倒要看看,你娘亲会不会用你来跟我换前程,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也敢在我跟前装腔作势。” 说到底,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人的行为,还是需要真正的权势,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不过这些事情,沈馥跟沈琛暂且都不知道,而沈琛在离开大管家二管家那里以后,也不去别的地方,径直走到沈馥藏珠院,彼时沈馥正在吃午饭,她跟软玉看见沈琛过来,都有些吃惊,尤其是软玉,生怕这位阿郎是来找她麻烦的,下意识就扑通跪下要请罪,沈馥却半点不怕,缓慢开口道:“不知道父亲过来,是为什么事情?那个打人的侍卫,女儿已经斥责过了。” 沈琛过来的的确确是想要再找找自己女儿身边那个,从宫里头来的人的麻烦,却没有想到,被自己女儿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就堵住,等到想来折腾软玉,又想到这个小女子并没有错,要发火的话戛然而止,到最后只能变成不轻不重的警告:“你知道就好,他虽然是宫里头出来,但是说到底如今是我们沈家的人,你要多加约束。” 他自己是没有那个胆量来管教,就想着让沈馥去做,这种心思实在过分浅透,浅的令沈馥甚至有些不齿,但是不管怎么说,明面上沈馥并没有选择跟蔺赦撕破脸,而是乖乖巧巧应承下这些话,又说了点场面上好听的言语,把个沈琛哄的眉开眼笑,两父女才有些宾主尽欢的意思,沈琛甚至想要留下来吃晚饭,只不过沈馥实在是不愿意连吃个饭都给自己找麻烦,连忙低眉顺眼道:“父亲公务繁忙,怎么好一直在藏珠院耽搁,倘若父亲执意如此,女儿是要心里不安的,还请父亲三思。” 沈琛别的都听得未必这么顺耳,唯有沈馥这样奉承他公务繁忙,显得他颇为得圣上看中,最是能让他喜笑颜开,又见沈馥乖巧姿态,他更是心情舒畅:“你这样懂事,很好,过几天苏姑姑的婚宴,你也要多小心,万万不可对不住咱们沈家的名头才好。” 沈馥又是千般应承,才算把个沈琛送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婚宴开场 http://.biquxs.info/

这件事过后的几天,沈馥执掌中馈的时候都有些不顺手的感觉,她自然知道是那两个大小管家搞事情,只不过上辈子连后宫都管过的女人,如今怎么会怕这种插手后宅事,外行充当内行的男人?所有的为难,都被她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的抹出去,这又令二管家有些跳脚,自是不提。 而那天以后,没过多久,苏姑姑的婚宴就按时来临,本来应该在秋末冬初的时候举办的婚宴,却因为阿斯兰回去,西域战事吃紧的缘故,不得不拖到冬日里头,十二月中旬,眼见着就要过年的时候举办,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举办,还得依赖蔺赦在边关的胜利,令京城上空的战乱乌云散开不少。 去参加苏姑姑婚宴的当天,沈馥也成功收到来自蔺赦的书信,松亭芳主是还没回来,沈馥却也没有违拗软玉让她打扮鲜亮的意愿,毕竟是苏姑姑的婚宴,她穿的喜庆些也并无不可,而此刻,坐在梳妆台前的她,一面任由软玉伺候着梳头,一面不紧不慢的读着蔺赦的来信,她语调轻柔缓慢,眉梢眼角都是欢喜神色:藏珠亲启,我至边关已有月余,战事吃紧,因而今日方令鸿雁传书,聊寄相思,边关无梅无杏,唯有明月白草,月光皎皎,颇似明珠,我未闻京城之事,不知你安危,心下担忧,但又闻来军臣子,言沈家平安,遂稍安神,以统六军,边关有商,携好物来贩,其中有精美者,远胜京城,已同书信同寄。 落款是蔺赦,显得有些潦草,但沈馥知道,在军中,能留给蔺赦好好写信的时间实在是不多,因而她也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蔺赦对待书信的态度不认真不诚恳,只是心疼而已,而等到沈馥看完所有的书信的时候,软玉也伺候着沈馥打扮清楚,温柔开口道:“姑娘,梳理好了,咱们去门口吧,今天是苏姑姑的大喜之日,总不好迟到才是。” “嗯…我知道的,你去把披风带上,今天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小心点,四殿下到时候也会在那里,你知道我的意思,还有,我已经答应带展贝过去,她就算跟我再怎么不合,也是沈家的姑娘,倘若有什么差错,到时候我也免不了被牵连。” 沈馥低头,压低声音嘱咐软玉,软玉细心的替她系着腰带,头也不抬,温声应承道:“这樁事奴婢省得,姑娘放心就是,说起来这件事,那位二管家这些日子没少找那位的麻烦,您看是不是找个机会处理一下?不然苍蝇烦人,总是不太好的。” 说到底,软玉还是感念着被帮助的恩情,因而才会在这个时候提醒沈馥,但是沈馥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怎样放在心上,毕竟她是清楚北疆王的本事的,因而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由着软玉伺候,等到彻彻底底收拾清楚后,这两主仆才打开门出去,却看见沈郁也已经收拾清楚立在院子里头,两姐妹都是有些愣怔,沈馥是因为在沈郁脸上看见少见的、浓重的疲惫,而沈郁则是免不了的心生妒忌,甚至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今天要穿粉色的衣裳,已经彻彻底底被眼前身着大红衣裙的姐姐压下去,但是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跟寄人篱下已经没什么区别,因而也就只能乖顺的垂眼,开口道:“姐姐,咱们一起走吧。” 她是难得的乖巧温驯,沈馥却并没有因此对沈郁放松警惕,对于沈郁近乎示好的行为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应对,两姐妹就这样钻进同一辆马车,这种情况对于两姐妹来说,实在是头一回和平,莲花炉子袅袅吐着椒兰香气,熏的人暖洋洋的,但是车厢里头的气氛,还是冷凝的吓人,至于在车辕上坐着的叠翠跟软玉,则是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只不过因为两个人的主子都在车厢里,叠翠也知道如今不是能让她肆意折腾软玉的时候,因而还算相安无事。 “娘子可算来了,苏姑姑念叨好久。” 等到沈家的马车抵达河清在宫外置办的院子的时候,早就有宫里头特地挑出来的全福人迎接沈馥,沈郁下车显得颇为冷清,而沈馥却被整个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沈郁可怜兮兮的被挤开,显得颇为落寞,沈馥应付着身边这些妇人们,彬彬有礼又疏离的很,她实在是清楚,有些全福人在宫里头未必就跟苏姑姑有什么交情,说白了,倘若没有跟河清公公这场婚事,苏姑姑充其量只是个宫里头的教习姑姑,这些全福人未必愿意接近,如今这个样子,无非就是贪图苏姑姑跟她沈馥未来的前景,说实在的,这种人不能锦上添花,更不会雪中送炭,至多就是拖后腿拖的厉害,并没有什么用处。 而当她看见被众人排挤,可怜兮兮站在人群边缘的沈郁的时候,她不由得轻轻叹口气拨开人群上前,握着沈郁的手,少见的温柔:“展贝,我们一起走,待会儿见到苏姑姑跟河清公公,记得见礼,别怕。” 沈郁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位长姐,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但是她跟沈馥毕竟是同胞姊妹,虽说母亲不同,但是父亲是一样,更何况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要贴近的多,只要稍稍动动脑筋,她就想得到,其实不是沈馥愿意跟她亲近,只不过是沈馥不愿意让沈家丢人而已,因而刚刚出来的那点感动,很快又烟消云散:“多谢姐姐,展贝不会让沈家丢人,更不会让长姐你脸上无光。” 两姐妹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两个人都清楚,她们这辈子没有和解的可能,如果非要说的话,除非一死一活,这对沈家来的姊妹花,在仆人的带领下很轻松的就走进院子,远远的,沈馥就看见满脸喜气的河清公公,在应付着那些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在背地里没少骂他是阉党的大臣,松开沈郁,又拉着软玉走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咱们的东西送过去,我不是备下两份礼物?另外一份你也送去,就说是九殿下送来的谢礼,事情做的好看点,别让河清公公丢人。” 软玉轻轻点头,旋即转身去找河清公公,而沈馥也并没有四处走动,只是待在原地,等着软玉回来,但沈郁可没有老老实实的打算,只不过是沈馥吩咐软玉做事的这档口,她就领着叠翠开始四处走动,寻找蔺殊的踪迹,说起来也巧,平日里总是喜欢穿点稳重颜色的蔺殊,今日却不晓得是为什么,穿的格外鲜亮,那身蟒袍给他穿的越发夺人眼球,立在一众儿郎里头,竟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沈郁隔的远,都能看见他侃侃而谈的身影。 “倘若能嫁给四殿下,如今看来也是不错的。” 美色迷人眼,说到底这句话对男人女人都有用,本来一心惦记着蔺赦的沈郁,头一回把心思落在蔺殊身上,但是想要救出周芸的心思,却敦促着她带上叠翠,努力分开人群去找蔺殊,好在离婚宴开席也不远,那些拥挤的人群也开始逐渐分开,沈郁还算轻松的就接近蔺殊,而等到她彻底跟蔺殊见面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两个人视线再次相接,在沈家以后,两个终于再次合谋,而沈郁目光落在蔺殊脸上,带着狂热跟祈求:“四殿下,我母亲因为你的事情现在,被关在正院里头出不来,还请您帮忙救救她。” 蔺殊的视线显得格外凉薄,看着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的沈郁,他突然轻笑出声,显得颇为开怀,在开怀下面,却又藏着点不屑,他在想沈馥,那个不肯向他低头的女人,此刻他看着跟沈馥面容有些相似的沈郁,想着把沈郁当成沈馥的替身也是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本来不想答应沈郁的他,因为沈馥,选择答应:“好,这件事情我应承下来,改天我就会去找沈大人,那沈娘子,你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我?” 沈郁有些意外,却又显得十分理解,她早就准备,乃至于此刻胸有成竹的将沈馥供出去:“倘若四殿下喜欢的话,臣女还可以再帮帮四殿下,今天,臣女长姐也在这里,不知道四殿下有没有兴趣,做一做这个买卖?” 她的视线向别的地方投去,穿过人群落在沈馥的身上,冰冷而带着快感的凝视着沈馥,而蔺殊的视线也随之落在沈馥的身上,但是几乎是刚刚落上去,他就把自己之前还想要让沈郁成为她姐姐替身的想法抛之脑后,沈馥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让别人做她的替身呢?不管是谁,倘若会有这种想法,无疑都是对这种姿容的一种侮辱。 “娘子,四殿下在看您,您是不是要先走?毕竟四殿下实在是不好招惹,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咱们也实在是不合适招惹四殿下,倘若有什么要紧事,今天又是苏姑姑的婚宴,总归是不好闹大,不然到时候宫里头怪罪下来,苏姑姑也不好受,河清公公怕不是也要被牵连的,咱们还是先避开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恭贺新婚 http://.biquxs.info/

沈馥不是什么鲁莽的人,当软玉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沈馥就已经注意到蔺殊那份近似是要把她吞吃入腹的炽热目光,而当沈馥看见立在蔺殊身边的沈郁时,却忍不住唇角微勾,显得有些危险,但是双方实在隔的太远,蔺殊以及沈郁,都没有看见沈馥的这种笑容,好像猎人看见已经撞进陷阱般,危险的笑容,在软玉的陪伴下,沈馥当着蔺殊与沈郁的面,消失在宾客里头。 “你姐姐跑的真的很快,你也看见了,她刚才明明看见你我,以她的脾气,难不成不会刻意疏远你?还是说你们两姐妹的感情有这么好,让她无所谓是不是被你陷害,也要带着你?” “殿下此言差矣,我们两姐妹的关系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是谁,肯定都是要对方去死的结局,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是沈家的姑娘,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沈家丢人才是,就好像你跟九殿下,不管怎么样,不都是不在外人面前撕破脸皮的吗?” 沈郁面对蔺殊的询问,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言语时颇有几分沈馥风度,看着就像是沈馥的附庸,的确相似,却永远比不上,而此刻的蔺殊,也再也不会有,想要让沈郁作为沈馥替身这种愚蠢的想法,两姐妹从头到尾都不一样,看着相似,实际上背道而驰,而听过沈郁的解释后,蔺殊当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沈郁在身边的理由,只能目送着她,像一尾粉色的游鱼,追寻着她长姐,他心中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女子,沈馥的踪迹,也逐渐消失在人群里,直到这个时候,蔺殊才缓慢而平静的收回视线。 “姐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都不肯多等等我的,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咱们快一起去宴席那边等着,免得到时候不好看,叠翠,快去帮我软玉姐姐拿着东西,可别累着人家!” 河清公公虽然在圣上跟前的确是红人,但是他十分清廉,因而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并没攒出多少银子,在宫外置办的这个院子也并不算大,沈郁没花多大力气就找到沈馥,在这院子里头的凉亭里,虽然周围没什么人,但是沈郁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因而上去跟沈馥说话的时候,仍旧是亲亲热热的,沈馥对于她的亲热,却也并不拒绝,反而接受的有些理直气壮般,由着沈郁拽住她的袖子,两姐妹就这样靠在一起,几乎耳朵贴耳朵的在说话:“你跟我不过都是不愿意让沈家受损,祸及自身,但是沈郁,我要告诉你,沈家如何,跟我是没有什么大关系的,你也清楚,九殿下身后那些个长辈多护着我,就算没了沈家,我也能过的滋润,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没了沈家,你什么都不是。” 这些话说的沈郁心头火起,却又汗毛倒竖,等到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又犹豫的不行,一来是她沈郁现在的处境,二来是不管怎么说,沈馥说的话都让她没有办法反驳,的确,她没有一定会成亲的夫婿,也不像沈馥有宋家那个靠山,如今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娘亲却也身陷囹圄,倘若连沈家都倒台,这个结果,她的确是没有办法承担的,因而这位年纪不算大,但是城府不浅的女郎,笑吟吟的开口:“多谢姐姐提点,这件事,展贝会好好的记在心里,还请姐姐放心。” 两姐妹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携手走进举办婚宴的院子里头,苏姑姑跟河清都看重沈馥,因而给她安排的位置也在前头,本来是没有沈郁座位的,但是沈馥事先提醒过,因而在这次婚宴上,沈家这对姊妹花还是引来不少家里有郎君的夫人们的瞩目,议论声夹杂在外头锣鼓喧天的动静里头,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还是让沈郁听得清清楚楚:“上头那两位是沈家的那两个小娘子吧,果然不错,只是可惜沈家藏珠已经被皇家定下,就算日后没成,也没人敢要她,我倒是想为我家那个孩子求取沈家展贝……” “你可千万别做这种傻事,那沈家二娘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你想想清楚!她娘亲虽然也是如今沈家的当家娘子,但是毕竟是扬州瘦马出身,怎么跟大娘子沈藏珠比?你家也是读书人家,倘若娶这么个姑娘家回去,还要不要脸面啦?” “哎哟,英雄莫问出处,万一这展贝娘子是个好姑娘呢,我也只是说万一……” 各种尖酸刻薄看不起沈郁出身的动静融散在空气里,沈郁放在桌子下的手死死抓紧自己膝头布料,明明生气委屈的眼圈都要泛红,但是她仍旧笑着,甚至明面上看不出她在强颜欢笑,然而这个时候,她怨毒的视线,却把那些个议论她出身的夫人们,全部扫过,更是把她们的长相,全部记在心里:“等我日后出人头地,要把你们这些长舌妇的舌头全部拔下来!” 她的动静沈馥自然清清楚楚,在沈郁还在忙着折腾自己的时候,沈馥就悄悄往旁边坐了点,在这种宴会上的陷害路数她当然清清楚楚,吃食之类的是不用担心,毕竟苏姑姑跟河清公公素来御下有方,她只要小心点,别被沈郁这个小妮子坑的不得不去换衣裳就行,不然到时候更衣,有点什么意外,她岂不是名节不保? 然而她想的是挺好的,做的也没问题,但是沈郁这个时候受到刺激,做事也要更果决狠辣不少,只不过是回头看见已经离她有些距离的沈馥,沈郁脸上就绽放个极为娇憨乖巧,在沈馥看来却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笑容:“姐姐,你怎么坐的那么远,我们两姐妹还是要互相扶持比较好,不是吗?你快快坐过来,我给你夹菜。” 当着众人的面,沈馥也的确不好反驳沈郁,但她却提前使个眼色,示意软玉站在她跟沈郁之间,然后才重新坐到沈郁附近,这样,就算沈郁有心害她,中间还隔着个软玉,不管怎样,都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出事,至少还能带上软玉做个帮手,然而沈郁却不以为意,仍旧高高兴兴的给沈馥添菜,就在两姐妹皮笑肉不笑的互相亲昵做戏的时候,已经拜完堂的河清公公跟苏姑姑也来到宴席这边,苏姑姑并没有坐在婚房里头等着河清公公,而是主动陪着他一同应付宾客,虽然说起来有些与礼不合,但本身这两个人成亲就不是普通人家那样成亲,更何况河清公公地位不低,苏姑姑这样做,也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软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娘子,我已经跟淑妃娘娘说过,等到我成亲后三日,我就会回沈家伺候娘子,你可不要偷懒,否则到时候给我抓着,我是要找你麻烦的。” 苏姑姑跟河清公公敬酒到沈馥这边的时候,苏姑姑一句话令沈馥沈郁两姐妹都有些变了脸色,沈馥自然是觉得,苏姑姑已经出嫁,就没必要再为自己劳心劳力,而沈郁却是知道苏姑姑的难缠因而不怎么愿意让苏姑姑回沈家,沈馥的视线落在河清公公身上,开口想要拒绝,河清公公却微微笑道:“这件事还是我同她先提出来的,说实话,宫里头也不算什么好去处,淑妃娘娘如今掌管六宫,但说到底还不是皇后,下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也不放心,倘若姑娘真心,就听我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河清公公刻意将沈馥带开,免得被沈郁听见,而本来想要拒绝这件事的沈馥,听河清公公这样说,才想起来后宫里头虽然如今是淑妃娘娘独大,淑妃娘娘更是独得圣心,但不管怎么讲,她都还不是皇后之位,更何况虽然姜后出事,但是从开国至今,因着姜家那些功劳,早就有祖训,点名只能是姜家女做后,如今虽然没有嫡系的姜家女郎入宫,但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旁支女子进宫,说到底,宫里头还是不太平的很,而说个实话,她也的的确确不舍得苏姑姑卷入这场漩涡里头。 “既然这样,我会照顾好苏姑姑,河清公公,倘若您在宫里头有空,能否帮我问问海晏公公,松亭芳主那两个丫头现在怎样?我实在是担心她们,倘若可以的话,我想亲自去看看她们。” 说到最后,沈馥还是忍不住向河清询问松亭芳主的下落,毕竟也是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丫鬟,不管怎么讲,沈馥都很难放下她们两个,而河清也轻轻点头,算是应下这樁事,两个人谈话还算顺利,因而很快就回到宴席里头,苏姑姑又仔仔细细跟沈馥叮嘱过一些事,才跟着河清继续去敬酒,然而他们两个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沈郁就折腾出动静! “姐姐!” 河清公公跟苏姑姑只不过是转身要走,沈郁就好像颇为不舍得一样,起身想要挽留苏姑姑,再说说话,但是沈馥当然心知肚明,沈郁跟苏姑姑根本没有什么好讲的,更何况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有时候没脑子,但还不至于踩到裙摆,直接摔倒在她怀里,而沈郁手里头那杯酒,一半弄脏了她自己,一半弄脏了沈馥的裙摆,现在,两个人都不得不去换衣服。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争执 http://.biquxs.info/

“苏姑姑,府里换衣裳的地方在哪?展贝年纪轻,有些毛手毛脚的,结果我俩的裙子都不太干净,得去换件衣裳才好,还是有劳您。” 沈放鹿万万没想到,沈郁竟然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来拖她下水,因而对马上就要被沈郁带到她身边的某件还看不清是什么的祸事,越发警惕,但是事已至此,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去换衣裳的,好在冬天衣裳厚重,她只要换去外头这身就行,而苏姑姑虽然没有看见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也大概心里有数,登时看向沈郁的眼神就不太友善。然而不管怎么说,苏姑姑也知道,眼前这个让自己不待见的小妮子是自己要伺候的娘子的妹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既然这样,娘子,你跟我来,我这府里也有些您的衣裳,平日里都备着的。”苏姑姑微微一笑,接过软玉手里头的大氅就帮沈馥披上。原本沈馥是想着,这种大喜的日子,没有必要麻烦苏姑姑,但苏姑姑坚持如此,沈馥也只能答应。 虽然苏姑姑帮着沈馥,但是对于沈郁,她却是连多看一眼都懒,那身成亲才能穿的凤冠霞帔,就这样在沈郁的视线里晃荡着、飘动着。沈郁心里难堪,却也清楚苏姑姑不是好相与的人,也就只能暗自记下这笔账,但是苏姑姑好似无意般的开口,差点没把个沈郁气炸:“这身凤冠霞帔,咱们成亲,只要是良家女子,是正妻,都能穿,倘若出身不好,想要穿这身衣裳,实在是做梦,娘子,日后你跟九殿下成亲,用的礼服,都会是宫里头挑出来的好绣娘,一针一线织就,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些言辞真的说的很缓慢,和着冬日的风,婚宴的光,一起缓慢而悠然,理所当然、又不可反抗,但是也像隆冬腊月的冷水,钻心刺骨,沈郁只觉得浑身发冷,很多事情都这样涌现,从小到大把自己娇宠在手中的父亲,那一声声的斥责,还有方才婚宴上,那些夫人们的言语,在这个时候都随着苏姑姑这些看似无心,实则杀人诛心的话语变成最锋利的刀刃,钻心剜骨,疼得令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种时候,她不得不挤出笑容:“苏姑姑说的是,姐姐日后出嫁,必定是不同的。” 苏姑姑甚至没有搭理她,只是将这两位娘子带到屋子里头,毕竟她今天成亲,穿的衣裳实在是多,不方便帮着自家娘子更衣,但为保险起见,她仍旧守在门外,而软玉的衣裳,也因为方才沈郁那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思,彻底弄脏。她不得不暂时离开沈馥,而在屋子里头,沈家两姐妹几乎算得上剑拔弩张。 “倘若你只是想要利用这种事情来让我分神,那今天我带你过来,可真是浪费心思,怎么,已经谈好条件,想到办法把你娘亲救出来?”沈馥丝毫不遮掩自己对沈郁心思的洞察,她不过是弄脏裙摆,只消解开系带再换就是,沈郁却是弄脏衣襟,并没有什么能比她换衣裳还要快的地方,然而好像有些出乎她意料,沈郁竟然当着她面,吞下药丸,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讽刺。 “姐姐,你未免太自大,要算计你,我怎么可能就用这么点手段,酒里有东西,你裙摆上也动过手脚,千不该万不该,你怎么就让我这样实施计划呢?我倒要看看,你跟四殿下生米煮成熟饭后,该怎么嫁给九殿下,叠翠!”沈郁咽下丸药,毫不客气的开口呼唤叠翠,她的脸上满是临近成功的快意笑容,在她的视线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沈家藏珠,就这样无助的软到在自己跟前,而守在门外的苏姑姑,却因为软玉的一声尖叫,不得不去看望软玉,然而就在她离开的短短盏茶时间,就有人进门又出来。 “我们、我们家大娘子不晓得在哪里,我家娘子一直找不着长姐,颇为担心,这时候打发我来问问各位夫人,可曾看见我家大娘子?”叠翠跑出去的时候正是沈郁让她出去的时候,这妮子跑得脸颊滚烫,看着倒像是真真为沈馥担心,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瞅着的确可怜,但是今天能来参加婚宴的官家夫人,哪个不是在后宅里头打熬成精的主?此刻瞅着这个沈家小娘子的丫鬟这样作态,少不得都心里冷笑,心知肚明,今个儿是要看看,沈家姊妹,到底谁更胜一筹的争斗。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叠翠的动机,但是可没人愿意做圣母,于是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家娘子们,纷纷动容,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往叠翠带路的地儿赶,还撺掇着河清派人去搜查,河清对沈馥的本事是清楚的,也就笑而不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伺候着蔺殊的小厮流光,此刻也慌张的不行,哎呦一声就摔个狗吃屎,直接趴在这群贵人跟前,脸蛋都摔出血痕,看着比叠翠还要可怜不少:“河清公公,我家殿下突然出事,您可快救救我,这要是被陛下知道,小的、小的实在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流光跟叠翠近乎同时如此,其中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就令在场的众人深思起来,毕竟谁都晓得,那沈家的藏珠娘子,日后是板上钉钉的九皇妃,而四殿下跟九殿下为个龙椅常年龙争虎斗,其实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管怎么讲,皇家的事情还是不参与比较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明哲保身的想法,还是有部分内宅夫人,想要凭借这个机会,来帮助自己的夫君平步青云,因而原本在原地的女人,竟也有六成,跟着叠翠流光往后院里头走,但是这群人还没来得及走进后院,悠哉游哉,又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沈馥,就把她们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但见沈馥姿态悠闲,半点也没有所谓的惊慌神色,反而有点闲庭信步的意思,叠翠跟流光的脚步都是骤然停止,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美人,叠翠更是有些夸张的张大嘴巴,显得不敢相信至极:“大、大姑娘……您怎么在这里,我家娘子还想着去找您呢……”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不相信,但在这种情况下,假话也必须当成真话来说,好在沈馥也懒得跟她计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一群过来凑热闹,准确的说,是过来看沈馥笑话,以及打算趁机帮助蔺殊做点什么事情的官家夫人,眉头微挑:“巧了,我也在找展贝,诸位夫人正好在此,不知道有没有那份功夫陪我去找找她?毕竟是我带她出来的,总不好不负责任,诸位夫人意下如何。” 原本要被陷害的沈家藏珠娘子如今出现在这里,但是本身要陷害人的展贝小娘子却不见踪影,其中关窍如何,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子,当然在沈家两个娘子的斗法里头,还是这位未来的九皇妃更胜一筹,这些个想要拉踩来换取自家荣华富贵的夫人,登时就萌生退意,几乎异口同声:“娘子自己去寻就好,今日毕竟是苏姑姑同河清公公的大喜之日,我们怎么好胡乱插手沈家事?” “那为何方才,叠翠流光去请诸位夫人的时候,诸位夫人来的这样快?实在是令人费解得很,还是说,夫人们,你们不愿意给我这个小辈面子?早知道我跟展贝,如今也是沈家唯一的一对姊妹,感情必定不用说的,如今她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实在是心急如焚,诸位夫人……?”沈馥笑的轻松,却像是狐狸露出爪牙,她言之凿凿诉说着自己跟沈郁姊妹情深,却听得在场众人眼角抽搐:这沈娘子当真是满口胡吣,说她们两姊妹姐妹情深,还不如相信四殿下跟九殿下兄弟情深! 但是现在明摆着就是不能不去的阵势,如今沈家这位大娘子气势汹汹,摆明要让她们插手这件事,而一旦真正看见那位争斗失败的沈家小娘子,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些妇人心里都知道。答应,是跟四皇子为敌,不答应,那就得冒着被九殿下跟天子嫌弃的危险,思来想去,这些夫人们,还是选择站在沈馥这边。 “叠翠、流光,那你们两个呢?不是说担心自己的主子担心的不行?怎么还不快快跟上?”沈馥可没有轻易放过叠翠流光的念头,为虎作伥的人她当然不会手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等到这两个人看见各自主子的丑事,能不能活下来,实在是跟她沈馥没有关系。于是这群人就在沈馥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走进正院,而苏姑姑此刻也身穿凤冠霞帔,脸色颇为难看的走过来,刚跟叠翠见面,啪的一巴掌就摔在她脸上。 清脆的皮肉碰撞声响起,听得那群夫人们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刚刚还跑过来帮着自己家娘子折腾沈家藏珠的小丫鬟,这档口就被今天婚宴的主人掌掴,叠翠自然觉得委屈,捂着挨打的半边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姑姑,苏姑姑却毫不心软:“胡作非为的小娼妇,无法无天到我这儿来!你平日里在沈家就恃宠而骄,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可你怎么敢谋害主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干干净净 http://.biquxs.info/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苏姑姑的话在人群里头引起轩然大波,在场的众人都是当主子的,对于这种谋害主子的字眼亦或者事件,往往比常人要敏感的多,因而此刻看向叠翠的视线里,很快就开始充斥着不善以及怀疑,这些贵妇人都在想:沈家展贝娘子的出事,会不会跟这个被苏姑姑当众掌掴的小妮子有关系? 要说叠翠也是倒霉,原本苏姑姑这一巴掌是打算抽在流光脸上的,但是偏偏这丫头心急,想要走快些看看能不能帮帮自家娘子,于是就直接撞上要帮助沈馥坐实沈郁出事的苏姑姑,而叠翠,也是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待在原地,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苏姑姑,您、您可不能血口喷人,我在沈家的时候,从来…从来没不尊重娘子!” 她此刻还故意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这点东西是跟周芸学来的,每回周芸折腾出什么事情,就会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沈琛,实在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因而叠翠也就格外用心学这件事学了个十成十,但是叠翠却把自己如今的处境忘的干干净净:这可不是对着男人哭泣掉泪珠子,这是对着一群正妻掉泪珠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男人大多数风流成性三妻四妾,这些个夫人里头几乎家里都有个狐媚子,在她们看来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美妾,如今叠翠这种作态,实在是刚刚好契合她们府中那些个眼中钉肉中刺的作态,因而不消片刻,原本还支持沈郁的那些个夫人们,就被叠翠彻底弄丢乃至得罪,人说物似主人形,如今这位沈家二娘子的丫鬟都这样娇柔做作,那身为主子的沈家二娘子,岂不是更过分? 然而对于这种残酷的事实,叠翠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蠢事,仍旧哭的满脸泪痕,倒看着是苏姑姑欺负她年纪小,这才这样对她,不过各位夫人都没有制止她的意思,沈馥更是不好插手,毕竟是苏姑姑动的手,而且叠翠这种道行,放在苏姑姑面前,实在是太嫩,虽然沈馥不管叠翠这种弱智行为,但是苏姑姑如今也是有夫君的人,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己娘子被人这样演。 哪怕对于苏姑姑来说,叠翠不过是个班门弄斧的家伙,河清公公也仍旧颇为护短的开口道:“倘若你真心担心你家娘子,这档口怎么还有心情哭?倘若在宫里,像你这种货色,必定要被拖去杖毙,还不速速退下!流光,好好领着沈娘子跟我家娘子去找四殿下,倘若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河清公公一身喜服也抹不去眉目间的阴冷,一番话下来把个叠翠吓得瑟瑟发抖,至于流光,本来就是宫里头养出来的男孩儿,哪里会没经过河清公公的手,此刻被河清公公这样一说,就想老鼠遇见猫,哪里还有不听话的道理?登时瑟瑟发抖,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领着一众女眷往后院里头走,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哪里,也清楚今天倘若敢胡乱带路,那位成亲的老祖宗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在自己的性命跟蔺殊的名声之间,流光选择自保,而被苏姑姑掌掴的叠翠,此刻唇角破损带血,只敢怯生生的走在人群后头,等到大家伙都走到后,只见眼前的房门紧紧关着,原本可以自己去推开房门的苏姑姑,此刻却反常的不肯过去,而是冷着脸吩咐流光道:“你去把房门推开,说要来找主子的是你跟叠翠那个小丫头,总得拿出点魄力来才是。” 流光心里头暗暗叫苦,心知这时候谁推开房门,第一眼看见四殿下的丑事,谁到最后也仍旧会被四殿下记恨,虽然说法不责众,四殿下也不可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收拾过,但是他身为四殿下的随从,四殿下想要收拾他,还是很简单的,但是让他违抗河清公公,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流光苦着一张脸,五官几乎皱在一起,伸手去推开那扇木门。 “……真是,有伤风化!”推开门后,流光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只能死死的闭着眼睛,然而他不看,却有别人在看,跟着过来的官家娘子们,自然免不得有人低声斥责出口,沈馥并没有站在最前面,却也上前去查看情况:但见沈郁衣衫凌乱,整个人都伏在蔺殊身上,至于蔺殊的手,更是握在不该握的地方,眼见此景,饶是沈馥早就有所准备,也不得不暗自赞叹北疆王做事干脆漂亮。 “展贝……展贝,你快醒醒。”虽然沈郁这事儿是她沈馥一手折腾出来,但是沈馥可并没有打算在一群人面前落沈郁的面子,她颇为温柔的让流光跟叠翠帮忙把沈郁从蔺殊的身上扶下来,又轻声细语的把人叫醒,而蔺殊则是没这么好运气。河清公公直接带人去拿来醒神用的薄荷香,份量用的极大,强行把个蔺殊从昏睡里头弄醒,他醒的实在太过仓促,登时就觉得头脑昏沉,差点栽下床,然而当他看见衣衫不整的沈郁时,却完完全全清醒过来。 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此刻状态不对,而沈馥等到沈郁悠悠转醒后,才抿唇对蔺殊颇为温柔的一笑,温和开口道:“四殿下,如今你跟展贝既然两情相悦,又出这种事,想来不日就会上门提亲的吧?我与展贝姊妹情深,做妯娌的话,也必定相处和睦,女儿家的清誉如何重要,想必不用我多说,倘若四殿下怜惜展贝,还请尽快来我们沈家提亲才好。” 本来昏昏沉沉的沈郁,听完沈馥这些话,就骤然清醒过来,心里头瞬间开始弥漫开带着窃喜的惊诧,她知道,自己坑害沈馥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然而对于自己能嫁给四殿下这件事,她只要想到今日看见的那位锦衣华服的四殿下,就觉得并无不可,更何况到时候嫁进皇家,还有谁敢胡乱议论她的出身?因而对于这件事,沈郁少见的选择缄默,而原本想要让沈郁开口的蔺殊,此刻却彻底失望,他想要开口拒绝,毕竟在他的脑海里,沈郁就是个青楼女子生下的姑娘,怎么可能配得上他这种天潢贵胄。 然而这个时候由不得他拒绝,他跟沈郁所谓的两情相悦,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身为皇子,倘若他不愿为这个沈家的姑娘负责,以如今自己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想来很快就会有责罚来临,而想到如今在边关浴血奋战,战功越发丰厚的蔺赦,蔺殊眼里浮现不甘:老九现在越发能耐,倘若自己行差踏错,到时候给个理由,就能彻底跟龙椅失之交臂,横竖只是个女子,等到日后登基,随便处理掉就好,大可不必在现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让人说闲话。 “好,不日必定上门提亲,那就有劳沈娘子,好生照顾展贝,过些时候我会亲自上门拜访。”到最后,蔺殊还是皮笑肉不笑的应承下这件婚事,而沈郁为颇为娇羞般低头,好像真真同蔺殊,这位四殿下两情相悦,因此定下婚事般,而诸位官家夫人看待沈馥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起来,毕竟敢挟众逼迫皇子低头答应婚事的,实在是少见,因而这些个家里或多或少有女儿的贵妇人们,都暗自打算清楚,回去必定要警告自己的闺女,少招惹这位未来的皇子妃比较好。 这件事情到最后,终于以一种有些宾主尽欢的意味收场,只不过蔺殊实在是没有多留下来的心思,因而早早的就带着流光离场,倒是沈馥,成功算计到沈郁跟蔺殊心情颇为不错,更是在婚宴留到最后,等到把苏姑姑跟河清公公送入洞房,她才领着沈郁离开,两姐妹看着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但是只有她们互相清楚,并不是如此,而叠翠,也被沈馥打发着,先丢回沈家去跟沈家诸多主子报信。 “啪!” 刚上马车,沈馥就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摔在沈郁脸上,此刻她眉眼凌冽,神态森冷,近乎俯视般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冷笑道:“我给你机会去救周芸,你居然蠢到真的以为能用我来换,我告诉你,四皇子妃也不是什么好坐的位置,更何况虽然你我如今都跟皇家有婚约,但你不是我,不要想着救出你娘亲后就能破坏我跟九殿下的婚事,更别想着,我跟九殿下倘若不再成亲,你能有什么机会。” 沈馥本身就没有跟沈郁和谐相处的打算,因而这一巴掌,沈郁挨得实在是不冤枉,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如今也是未来的皇子妃殿下,跟自己这位姐姐的地位,应该不相上下,但是这种想法,她是万万不敢让沈馥知道的,因而也就只能低眉顺眼,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由着沈馥这样对待,车轮辘辘,马车很快就停稳在沈家门口,沈馥稍稍撩开车帘,就能看见满脸喜色的沈琛,心下冷笑道:“等到再过一段日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怕不是还会惦记着用我来换荣华富贵,这种父亲,当真是不要也罢!”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皆大欢喜 http://.biquxs.info/

沈馥很清楚,沈郁今天会想着用她来换周芸的平安,无疑是因为沈琛做榜样在先,倘若不是沈琛三番两次的把蔺殊往她身边推,沈郁去哪里学来的这种事情?如今知道沈家又出个未来皇子妃,就喜上眉梢的沈馥,实在是令人不齿,更何况他想来,根本就没有问清楚,他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成为皇子妃的。 “展贝,快下来,快让父亲看看。”沈琛的确是眉开眼笑,通体舒泰,也的的确确是没有问过沈郁究竟是怎么成为四皇子妃的,在他心里,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能够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过程的确是不重要的,然而等到沈郁下车,他看见沈郁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时,登时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起来,带着点怒气的目光,落在沈馥身上,他甚至也不问沈馥为什么责罚沈郁,开口就是蛮不讲理的呵斥:“她终究是你妹妹,如今又是未来的皇子妃……” “父亲是要说,我怎么能这样掌掴未来的皇子妃是吗?那我敢问父亲,您知道展贝这个皇子妃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吗?她是皇子妃,难不成我就不是?九殿下难不成比不上四殿下?倘若父亲是这种想法,我这就进宫回禀陛下。”沈馥冷声呵斥出口,她扶着软玉的手缓缓下车,月光星光雪光都落在她身上,神色清冷而孤高,像极多年前曾让沈琛死死抬不起头的宋行云,于是沈琛那些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与斥责,在这个时候全部烟消云散,只剩无言。 沈馥看着噤若寒蝉的他,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沈郁的想法,而是领着软玉,径直往沈家里头走,路过沈琛身边的时候,衣角带风,她的话语传递进沈琛的耳朵里:“这里不是适合说事情的地方,家丑不可外扬,这点事,藏珠还是清楚的,倘若父亲真的想知道怎么回事,不如先把展贝安置好。” 她的声音仍旧是冷冷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沈琛却凭借着为官多年来的敏锐,捕捉到里面那点烦躁,对于自己这个大女儿,从跟皇家的婚事定下来后,他就时常有些心惊胆战,对她,存着点父亲不应该对女儿有的惧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沈家,到最后可能会败亡在这个女儿手里,但是当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现如今的沈家蒸蒸日上,跟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有些脱不开干系。 “你先回你母亲那里待着,我去跟你姐姐说些事情,不管怎么样,如今你也是为我沈家带来荣耀的女子,不要想太多,去吧。”这种情绪,沈琛当然不会轻易外露,他甚至仍旧安抚着沈郁,像是之前一样温柔慈祥,乃至于和蔼,但是已经被他那样对待过的沈郁,在这个时候看的很清楚,自己这位父亲究竟是何等的无情冷血,他为之温柔的,不过是自己身上能够为沈家,为他,带来的利益而已。 想到这里,沈郁突然对自己那个不怎么亲近沈家的大姐生出丝丝缕缕的理解,毕竟有这种父亲,怎么想都是种悲哀,然而她跟沈馥一样,都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蔑视,不能够展露在外人面前,因而她也温驯乖巧如往日,恭恭顺顺的往正院走,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头,而等到沈郁的身影彻底消失,沈琛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白雾在月光下朦胧他的面容,他转身走进沈家,沈家的大门轰然合上,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喧嚣,但是也只是昙花一现,又很快的消散不见。 “父亲知不知道,今天展贝是惦记着要让我跟四殿下有点什么,以此来换取周氏的出院,只不过她年纪小,也没进过宫,那点子小孩子家家的手段,实在是不足以伤到我,但是父亲,她这个四皇子妃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四殿下是什么人?他岂是好应对的?等到他得势,你以为他会对展贝好?今天这件事对四殿下来说近乎耻辱,他不会好好对展贝,难保不会记恨我们沈家,如何处理,父亲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藏珠院里头,沈馥早早的就派人守着,又把沈琛请到院子里,颇为虚情假意的将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看着倒真像真情实意为沈家考虑的沈家女儿,沈琛当然知道蔺殊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总是想着与虎谋皮,而当今天,沈馥把这个事情摆到桌面上来说的时候,沈琛才骤然发觉,倘若自己不小心,一定会折腾的整个沈家毁于一旦,他不由得冷汗涔涔:“这件事情为父知道,但他终究是皇子,我们沈家,不管怎样都抗衡不起。” 这就是明摆着还是想要做墙头草两边倒的意思,沈馥心里不屑至极,却也暗自庆幸,还好她本来就没想着让沈家成为蔺赦的助力,否则就沈家这种德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拖后腿,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浮现出淡淡忧愁:“父亲说的事我也知道的,为今之计,只有多多亲近陛下,陛下春秋鼎盛,他在,咱们沈家就不会倒,做个纯臣,总比与虎谋皮来的轻松简单,父亲是怎么想的呢?” 实际上沈馥目的也不是让沈琛幡然悔悟,直接就跟蔺殊断绝往来,而是为了斩断蔺殊利用沈家的心思,至少让沈琛跟蔺殊保持点距离,这样她自己也能轻松不少,而更为重要的是,如今蔺殊在朝堂上的党羽已经被宋家跟蔺赦联手砍断十之八九,沈家只要不成为他新的党羽,蔺殊就难成气候,而她的话,沈琛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他甚至很清楚的晓得,自己的女儿说的是对的,但是结交一位皇子所能带来的利润,始终在诱惑着他:“但是九殿下始终不肯亲近咱们沈家,日后倘若是九殿下登基,咱们沈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但倘若你愿意说服九殿下亲近咱们沈家,那这件事就很好解决。” 沈馥万万没想到,她没有让沈家成为蔺赦助力的想法,沈琛却动起这个念头,两辈子都是沈琛女儿的她,比谁都清楚,让沈家成为蔺赦的助力,与其说是助力,不如说是拖后腿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琛是个伪君子,那些个在沈家老宅居住的旁系叔伯们,连伪君子都不如,还不如说是禽兽,上辈子沈琛才刚刚效忠蔺殊,沈家那些个在老宅的男子就做出强抢民女,霸占良田的事情来,这种沈家,她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挨碰蔺赦? 然而事已至此,到底是牺牲她自己来跟蔺殊周旋,还是让沈家拖累蔺赦,甚至有可能毁掉蔺赦前程,这就是摆放在沈馥面前的难题,倘若在之前,她一定不会犹豫,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是如今她对蔺赦,实在是有些用情至深的意思,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蔺赦的前途呢?于是这道选择题的答案,就被沈馥直接选择:她不愿意牺牲蔺赦的前途。 “九殿下虽然疼爱女儿,但女儿毕竟只是未过门的妻子,也实在是不好劝说九殿下,既然如此,那父亲同四殿下相处的时候,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免得出什么乱子,祸及沈家。”沈馥皮笑肉不笑的婉转回绝沈琛的想法,沈琛倒也没起疑心,毕竟在他的心里,不管怎么讲,女人家就是女人家,不能插手男人的事,以己度人,自然也就觉得蔺赦如此,因而对于沈馥的回答,沈琛也只是觉得遗憾的不行,并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两父女就这样各怀鬼胎的结束这次谈话。 时间过得也快,婚宴后没过多久,苏姑姑就收拾好细软包袱,重新回到沈家伺候沈馥,而周芸,也因为如今沈郁的身份而获得自由,但是中馈,仍旧由不得她插手。沈琛再怎么想要用周芸来讨好沈郁,也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的违背圣旨,因而周芸,明面上还是处于被冷落的状态,但是沈馥在处理中馈的时候,遇到的阻力明显变大,毕竟如今周芸已经出来,有些事情,她已经可以动手,自然少不得为难沈馥。 而在这种情况下,新年很快来临,在正月十五的时候,蔺殊上门送来聘礼,这樁事终于定下,也算是令沈琛放下心头石头,而对沈馥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是春试跟怀素成为姨娘,其实周芸从正院里头出来的当天,沈老夫人就让怀素去给周芸敬茶,但是当时沈郁刚刚得势,沈琛为避免周芸不快,哪怕怀素已经敬茶,却也没去她的院子里,怀素也因此没少被携宁冷嘲热讽,而等到蔺殊正儿八经送过聘礼后,在沈琛目睹蔺殊对沈郁不冷不热的态度以后。 他对周芸的态度也开始冷下来,怀素,终于正儿八经的承宠成为姨娘,在立春的这天,西厢的怀素姨娘,头回在成为姨娘以后,来到藏珠院拜访,她本来是想着让携宁一道过来,但是携宁如今心知肚明,点绛的事情还死死的捏在沈馥手里,她也不是不知道沈馥不待见她,又怎么愿意跟着怀素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因而在怀素前来拜访的时候,沈馥就只看见她一个人而已。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付 http://.biquxs.info/

“携宁姑姑也真是的,怎么这种时候也不肯过来,明明怀素姐姐你是新人,我父亲心尖尖上的人,怎么也不肯多陪陪你,软玉,去挑好的玩意来,这些日子咱们铺子里头不是送来几套时新的头面孝敬?你快快挑好的来,我要拿来送给怀素姐姐的。”在藏珠院里头,沈馥跟怀素显得颇为其乐融融,怀素那头长发也已经梳成妇人才能梳的样式,眉眼间的风情也并非黄花闺女能有,听沈馥这样看中她,哪怕是原本对沈馥有些不好心思的怀素,也不由自主眉开眼笑。 “姑娘这就是个折煞我,我没有姑娘,哪里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至于携宁姐姐,她也是身子不好,最近听说时常有血,那齐氏说到底还是过分阴狠,如今携宁姐姐伤着身子,自然就懒得动弹,您也别怪她。” 怀素含笑看着沈馥,沈馥一面捧着茶看着账本,一面含笑去看她,当沈馥的视线落在怀素手腕上水头极好的镯子上时,脸色就几不可见的有些难堪:那是她亲生母亲宋行云的东西,小时候她常常看见自己娘亲带在手上,想来也是心爱之物,却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然被自己的父亲拿来送给妾室,正妻东西给妾室用,这是折辱谁呢。 沈馥心里头不痛快,自然也就有点别的心思,她有些阴冷的念头骤然产生,既然自己的父亲要这样胡作非为,她不介意让沈家的后宅变得鸡犬不宁,更何况当初宋家给的那些个丰厚嫁妆,她如今也到清点的时候:“怀素姐姐实在是不知道,我跟携宁姑姑实际上是有些事的,她不待见我,也是应当,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头闷着,我也找不到人说,这档口看怀素姐姐,倒是有些说说的念头,可惜……” 她轻轻叹气,惹得怀素心里头发痒,说实话,她怀素跟西厢那位主子,实在也是水火不容,承宠当天晚上,那位主子早不头疼脑热,晚不头疼脑热,偏偏挑阿郎刚来的时候犯病,搞得她一个人折腾到下半夜,才承宠,女子心眼针尖大小,如今那位主子的把柄可能就在眼前,让她如何不心动? “姑娘毕竟是姑娘,心慈手软的,您是尊贵人,想说什么也就说了,如今府里是您管事,我们这些人不都得在您手里头讨吃?再说,等九殿下凯旋,您一成皇家人,西厢那位,还能把您怎样呢?倘若姑娘愿意说,我自然守口如瓶的。”想到这里,怀素就笑着出口,满脸都是为沈馥好的表情,半点也看不出来撺掇之意,她生的实在是明艳,笑容又坦率,倘若换个人,也就这样给她哄骗,未必不可能。 但沈馥是不会的,她看着怀素眼睛,显得极为无辜为难,手指握着茶盏,摩挲把玩好一阵子,直到怀素有些耐不住性子,才好似天真不知事情般,仰面去看怀素,怀疑道:“倘若我跟怀素姐姐说这件事,怀素姐姐不会跟姑姑说的吧?我虽然如今看着尊贵,但上头还是有祖母的,我怎么敢得罪姑姑呀?” 怀素看着她这副样子,少不得心下窃喜:小丫头片子就是小丫头片子,先前那些本事,想来都是那个软玉的能耐,不然如今这副作态,又怎么说?西厢那位主子的靠山不过是个老虔婆,压根不足为虑,竟然让这个大姑娘怕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她心里头对沈馥不齿,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诚挚灿烂,看着半点都没有看低沈馥的样子,嘴里说的话也越来越哄骗意味十足:“大姑娘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自然不会做背后捅人刀子的事,倘若我出去胡说,就让我不得好死,口舌生疮!大姑娘,这事儿我实在是想知道的心痒痒,您好歹同我说说,我不会告诉西厢那位的。” 沈馥任由怀素这样痴缠几回,才故作为难的开口道:“那我可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在沈家的日子其实也不长,这樁事也没谁清楚,不过你应当见过的,原先我携宁姑姑身边跟着个漂亮姑娘,叫点绛,你应当见过她,本来是要入宫的丫头,后来不晓得怎么,突然不见,我才会进宫……” 说到这里,沈馥又故意住口,露出更为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的看着怀素,怀素越发肯定,自己眼前的这位大姑娘,的的确确是害怕那老虔婆,才会有这种作态,因而想要把沈馥掌控在手中的念头,在怀素心里越发蓬勃鼎盛,她脸上小人得志的表情几乎就要暴露,而沈馥那双黑白分明,此刻看着为难怯懦的眸子,却显得十分冷淡,她的语调也开始逐渐放慢:“我这边原先虽然没什么人好用,但是也幸亏如此,才能知道点阴私事情,我听下头的人说,是携宁姑姑为了进咱们沈家,亲手掐死的点绛,这件事,在后来,携宁姑姑入宫找我的时候,我小心的试探过……” “然后西厢那位主子,就这样不待见大姑娘了?”沈馥的话还没说完,怀素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接上话头,显得颇为兴奋,而沈馥也不反驳,只是轻轻点头,又低头去喝自己的茶水,这个把柄,携宁的死穴,终究还是被沈馥交接到怀素的手上,怀素兴奋的想着,倘若自己扯破西厢那位主子的伪善面容,到时候西厢只是自己的,该是如何的神仙日子。 但是这时候有些得意洋洋,乃至于得意忘形的怀素,浑然没有看见,在沈馥捧起的茶盏后面,沈馥那双带着冷笑意味的眼睛,而等到怀素兴奋够,她才想着能不能再从沈馥嘴里问出些什么东西,沈馥却是干干脆脆,什么都不肯再说,往往左顾而言,而等到软玉拿来那套头面的时候,沈馥更是颇为委婉的发出逐客令,偏偏还说的怀素通体舒泰:“怀素姐姐,你先回去吧,下回我再请你来吃茶,这套头面配你,你可不要忘记戴上。” 怀素被沈馥这样以礼相待,自然高兴的不行,带着从沈馥这里拿到的东西,颇为兴奋的往西厢走,而等到她彻底出门后,沈馥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的一干二净,软玉伏首凑到沈馥耳边,低声开口道:“姑娘,那套头面,就是我之前看过的,被人用麝香红花折腾过的东西,这玩意儿戴上,轻则小产,重则不孕……您对怀素,是不是有些太狠?” “有什么狠心不狠心的,她手上的东西难不成你没看出来是哪来的?既然我父亲这样看重她,连这种玩意儿都敢给,自然就要做好准备,否则我娘亲岂不是白白被折辱?你找个手脚干净的小丫鬟,现在就去西厢,把怀素在我这里得到好处的消息捅出去,我就不信,携宁如今没有心气儿掐尖要强!” 沈馥冷声吩咐道,本来想要劝说沈馥的软玉,想到怀素手上那只镯子,就少不得想到救她逃出生天的宋行云,再怎么柔软的心肠都因此变成铁石,自然也就对沈馥的吩咐不再多说什么,轻声应下后,就不慌不忙的去完成沈馥吩咐下来的事情,而等到这天,落日熔金,暮色四合的时候,西厢突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争吵。 “我不过就是想看看大姑娘给你什么东西,你倒好,看都不给看?丫鬟出身的小蹄子,也敢跟我装腔作势,怎么的,连婆母你都想欺负欺负,是不是?原先婆母还说你贤淑温柔,这才让你攀高枝,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还不快点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携宁虽然这些日子病的形销骨立,但是气势仍旧在的,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不管怎么说,出身都比怀素要来的高,但是怀素本身就是不怎么讲道理的泼辣货色,原先在沈老夫人那边,算得上是委曲求全,倘若不是为成为姨娘,她才不会做这些伪装,因而一叉腰肢,眼睛一瞪,就跟携宁对仗起来:“你不过也就是仗着自己能走后门才有现在的本事,你以为又比我高贵多少?府里的月钱就那些,老夫人是心疼你,心疼的不行,但是你这么病蔫蔫的,哪里还有钱买新首饰新衣服?打量谁不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呢?不过就是贪图这点东西而已!” 怀素毕竟是出身底层,轮吵架骂人,那跟携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因而这样你来我往几次,携宁就败下阵来,灰溜溜的,但是怀素也的确说的没错,她如今手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首饰,才会贪图怀素从藏珠院里头拿来的东西,毕竟谁都清楚,如今掌管中馈的正是藏珠院里头那位,藏珠院送出来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差,但是虽然被怀素这样折腾,携宁仍旧不肯放过那套头面。 毕竟没有女子会不想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来吸引自己的夫君,更何况从携宁生病以来,沈琛就真的没有去看过她,她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折腾自己,否则以后的日子当然就没什么盼头,怀素也是吃准这点,才敢这样肆意妄为,到最后,携宁红着眼圈,像是要吃人:“倘若你不肯把这些东西给我,我就去找婆母说说道理!” 第一百四十章 暗算成功 http://.biquxs.info/

沈老夫人的威慑力在沈家还是很强的,至少怀素目前为止还不敢跟沈老夫人对着来,于是这套头面,到最后,还是被怀素承认,过些日子就会送去给携宁,理由是她想要多留留,而携宁也知道自己这次的的确确逼迫怀素有些过分,竟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允许怀素的动作。 但是携宁完全不知道的是沈馥已经把她最要命的把柄交给怀素,也就意味着怀素随时都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只不过,这个把柄,怀素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用上,实际上,虽然她只是底层的丫鬟,倘若不是沈馥暗中留心,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人头地,但是对于沈家这些主子们勾心斗角,聪慧过人的怀素,还是有所了解的,甚至因为耳濡目染,怀素知道不少手段,譬如捧杀。 她就是想要等到携宁高高在上的时候,让携宁狠狠地摔下来,这样才能让她痛快,而这件事,除却西厢的人,跟沈馥知道头面被抢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而周芸,更是因为某些原因,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心思来管,因为在沈馥送出头面的第二天,沈馥就直接上门找到周芸,开门见山:“母亲,如今我跟九殿下的婚事也不远,我娘亲的陪嫁也是时候清点清点,毕竟以后都是要给我做嫁妆的,想来母亲您不会不让我清点吧?” 周芸当然不愿意让沈馥清点,但是今非昔比,如今掌管中馈的人并不是她,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妮子又用皇家婚事来折腾,不管怎么讲,刚刚被皇室惩戒的周芸,对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忌惮,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实在是清楚,倘若沈馥去找皇家撑腰,不管怎么讲,她都是没法支撑的,于是也就只能点头应承下这件事,至于背后怎么跟沈琛商量,又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令周芸稍稍放松的事情又有两樁,一是沈郁身份提高,虽然她如今不能够掌管中馈,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的女儿也已经为她带来荣耀,而正因为如此,她后来生下的那个男孩也成功得到沈家的专心培养,她只要想办法让那个碍眼的沈泉出点事,她自己生下来的沈溪就能继承沈家,二是沈馥并没有先清点府中财物,而是选择去外头查看铺子与庄子,在外头的东西当然要容易动手脚的多,因而前脚刚得到消息,后脚周芸就已经派人去准备,就等着让沈馥空手而归。 “姑娘,河清他从宫里头送来信儿,说松亭芳主两个小丫头现在没什么大事,过的还算不错,要您放心,不过咱们今天这阵势,是要去外头?依奴婢的看法,还是先收拾府中的财物简单些,毕竟那些个东西都是死物,周氏想要做假账也不简单的,而外头东西更多,清查起来总是更花时间。”当沈馥领着苏姑姑跟软玉要出门去清查铺子庄子的当天,苏姑姑终于带来芳主松亭的消息,在宫里头做事多年的苏姑姑,对于沈馥的做法,也是有些不大理解,因而她一边伺候着沈馥梳洗更衣,一边少不了要开口劝说,毕竟在她眼里,这个姑娘跟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生孩子的,那些没有地方安放的母爱自然就落在自己姑娘身上,而她的心思,沈馥也并不是不知道,也正因为开口劝说她的人是苏姑姑,所以沈馥才愿意解释清楚这件事:“府中财物并不是只有周芸贪墨,你看着偌大的沈家,处处精巧,每个地方都要花银子的,但是我父亲一个侍郎,统共就那些俸禄,就算他有胆子,有本事贪污,可毕竟是在舅舅眼皮子底下,他能拿到多少钱?沈家如今有这样的气象,其中少不得有我娘亲的嫁妆补贴,咱们总不能一口气直接得罪整个沈家。” 沈馥她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苏姑姑就给气的柳眉倒竖,在她这种妇人的眼里,男子贪墨自己妻子的嫁妆本来就是颇为令人不齿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在乎的宋家娘子已经去世,而身为宋家娘子夫君的那个男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这让她怎么能够不生气呢:“怪不得娘子你要先从外头开始,毕竟男人家是不管铺子上生意的,先用周氏开刀,柿子挑软的捏,等到时候成熟,再算算沈家的账本,是也不是?” 苏姑姑毕竟是聪明人,沈馥点破,她就能知道沈馥的心思,主仆两人心照不宣,而正在这个时候,软玉也已经打理好要出发的所有事宜,正正好推门进来,又带来喜讯,她满脸喜色的看着沈馥,开口祝贺道:“娘子,好事情,郎君他不消几日就能回来,约莫也就是后天的事,至于九殿下,那就更是好事,西域突发疫病,那些个牛羊啊,战马什么的都病死一大片,西域不得不求和呢,所以讲九殿下马上就能回来,这是不是喜事?” 软玉知道自己家姑娘跟那位九殿下实在是心心相印的很,因而也是满脸喜色,沈馥虽然高兴,却顾及着苏姑姑在,实在是不敢过分表露,只能忍得辛苦,但是如今已经成亲的苏姑姑,对于这两个小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就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多,甚至主动鼓励沈馥:“倘若姑娘的确高兴,就笑吧,奴婢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姑娘放心,这件事奴婢如今,以后,都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话刚刚出口,就羞得沈馥满脸绯红,但是她终究是大家闺秀,虽然兴奋且高兴,却也仍旧矜持,等到主仆三个心满意足的高兴完毕,这三个人才从沈家垂花门出去,原本按照如今沈馥的本事,想要从正门走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她不愿意如此,实在是懒得显摆而已,毕竟正门那个门槛,要提着裙子起来,麻烦的不行,更何况如今藏珠院跟那两个看着正门的管家,关系实在是不好,如何能让沈馥愿意走正门呢? “娘子,这就是咱们夫人原先嫁妆里头的那个古董店,说起来,如今的管事跟当初夫人在的时候,用的人并不是一个,却也不是周家来的人,毕竟隔的太远,正院那位主子想要做什么事也没有办法,不过从账本上来看,古董这种生意,一年才赚个一两百两的银子,实在是有些不成气候,因而奴婢擅作主张,先让人把车赶过来停着。”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软玉才扶着沈馥下车,沈馥抬头看去时,但见头顶匾额沾灰,原本应该金光闪闪的“茗古轩”三个字,已经变得黯然失色,甚至原本在上面的金粉,都褪去不少,明摆着就是没有好好用心打理的结果,想到自己娘亲的产业被周芸这样折腾,沈馥就有些怒从心起,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茗古轩里头就走出来个八字胡,面色青白难看的干瘦老头,明明是个刻薄贪财的长瘦脸蛋,偏偏又要努力做出老实忠厚的样子:“小的郑梅谭,见过大娘子……” 郑梅谭三个字出来,饶是沈馥现在这样心情不好,也差点笑出声,郑梅谭,真没贪,依她看来,眼前这位惺惺作态的令她都有些反胃的大掌柜,想来是贪的不能再贪,这个名字,怎么看怎么讽刺,而郑梅谭因为看见沈馥脸色稍稍缓和,就误以为眼前这位黄花大闺女的大娘子,是个好糊弄的主子,心下少不了有些轻视。 但其实在沈馥出门前几日,周芸就担心这些个常年安稳的米虫轻视沈馥,被沈馥抓到小辫子,而刻意派人来提醒过他们,但是也怨不得郑梅谭如此,实在是沈馥毕竟年纪轻,刚见面又脸色缓和,换成谁都要觉得这个小女子城府不深,而郑梅谭的情绪又实在藏的不好,沈馥都不用多想,就能看见他脸上根本没藏好的轻视,不由得微微一笑,干脆示弱道:“郑掌柜多礼了,我毕竟是不懂这些事的姑娘家,今天来看看生意,实在也就是走个过场,还是要请您多多关照才是。” 身居高位者示弱,往往能够让某些废物心生满足,郑梅谭就是这种人,本来就已经足够轻视沈馥,沈馥如今又这样示弱,不管怎么讲,他的心理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因而脸上的笑也带出几分炫耀的意味:“既然大姑娘不怎么懂得这些事,那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胡乱蒙骗姑娘,还请姑娘放心,咱们这就去看看东西,怎样?正巧,外头刚有人送来批据说是前朝宫中,那位罗袜妃用过的东西,您去开开眼?” 前朝罗袜妃,沈馥是知道的,本就是个天生异香的女子,又生的身姿窈窕,那双莲足更是应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几个字,前朝末帝更是为她荒废朝政,也正因如此,前朝破灭后,罗袜妃被呵斥为红颜祸水,用过的东西大都毁坏,再加上开国至今也有五百年风雨,罗袜妃留下的物什就更少,当年备受宠爱的女子,用的东西自然是精美绝伦,如今又成稀世古董,自然越发的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因而听郑梅谭这样说,沈馥免不得有些心猿意马。 “那就有劳郑掌柜。”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外 http://.biquxs.info/

“郑掌柜,您看,这可是少见的好东西,罗袜妃捧过的瓷枕,您应当有数,就是那幅嫩春畏寒图里头,她捧的那只,您看看,这雕工,这颜色,再听听这声音,还有,最妙的是,咱们都知道,罗袜妃的东西,百年遗香,世人称之为罗袜遗香,您好好闻闻,就能晓得这东西是不是正品。” 沈馥既然开口,郑梅谭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就这样带着沈馥往前厅里头走,那里面早就有个白面无须的男人等着郑梅谭,等到看见人时,那男人的眼睛几乎笑的眯在一起,都是人精,当然看得出来沈馥的身份不一样,而刚进门,沈馥也的确闻到一股子香气,不由得低声唤来苏姑姑,两主仆窃窃私语,沈馥开口道:“苏姑姑,你在宫里头六局都待过,这件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价值几何?毕竟看着倒像是真东西。” “绝对是假的,嫩春畏寒图里头的那只枕头,正在宫里,香气富裕清幽,根本不是这种俗香能比的,更何况,娘子,你仔细去看那瓷器,颜色过新过浮,在市面上也就个几十文钱的货色,哪里能卖出价钱?”苏姑姑当然是懂行的人,沈馥这样开口问她,她自然一五一十回答的清楚。而等到苏姑姑的话全部都说完后,沈馥看向郑梅谭的眼神就不太友善,因为此刻的郑梅谭,连查看都懒得查看,就要开口议价,明摆着是把银子往别人口袋里头送。 “这只枕头多少?我要了,咱们都是老交情,你可别唬我啊。” 郑梅谭这话当然说的轻巧,毕竟不是他的银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那男人好像也看习惯郑梅谭这副冤大头的德行,登时就乐呵起来,只是那双眼睛不怎么老实,滴溜溜的往沈馥身上钻:“我说郑掌柜,这小娘子是哪来的贵人,看着怎么这么水灵,你要是有办法让我尝尝鲜,一年我都给你白送东西,怎样?” 他这可真是色胆包天,这话刚给郑梅谭听见就吓得这位郑掌柜连连摆手,更是小心谨慎压低嗓音,偷偷拿余光去觑沈馥一行人,小声道:“你真是不要命!这位姑娘也敢动色心?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这位可是当今九殿下的未婚妻,难不成你还想跟九殿下抢人不成?!” 这话说的极为严肃,明摆着就是给吓破胆,那男人听郑梅谭这样说,也是吓得不轻,眉头一皱,面如土色,但等到将视线落在沈馥身上,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忍不住又活泛心思:“九殿下又怕什么,咱们如今在京城里头,九殿下在边关,哪里就能知道是咱们干的?到时候就同官府的人说,这位小贵人同咱们外出去看货,路上遇着强人不就好了?再说了,你这铺子这样偏僻,能有谁知道?” 要说这郑梅谭其实也是个色中饿鬼,原先就时常眠花宿柳,见着好看的小娘子也没少轻薄,如今本是不敢对沈馥有什么念头的,但是偏偏那男人说的极为揍人,原本打定主意不对这位小贵人有什么想法的郑梅谭,那点本来就薄弱的自制力,更是动摇起来,然而他的视线又落在门外,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身上:“可是,这小娘子也不是没带侍卫的人,倘若那个汉子,身上有点本事,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你瞎想什么呢,你见过谁家的侍卫穿的这样灰扑扑的,一看就是马车夫,你也知道,那些个马车夫哪有什么能耐,都是怂包软蛋,咱们两个大男人,还怕他不成?万万没有这个道理的,郑老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说咱们平日里去婵娟舫玩的那些姑娘,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水灵?”这男人的的确确的胆大包天,明明都看见北疆王的存在,却将他认作车夫,而郑梅谭也是色欲熏心,不然哪敢对沈馥动这种念头?然而这档口,这两个男人也是真下定决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说沈馥也是实在没想到,不过是周芸换上来的个铺子掌柜,就敢对她动这种不怎么好的念头,更何况她身边还带着北疆王,自然也没想过会出什么意外,因而在那两个人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沈馥还在跟苏姑姑打量这满堂的古董,分辨真假:“苏姑姑,以您的目光去看,这里头有多少真货?” “这可不好说,毕竟古董铺子里卖假货实在是正常,就算真有好东西,那也该在铺子里头,郑掌柜,你要做什么!”苏姑姑本来还温和回答着沈馥的话,转眼却看见那郑梅谭跟那个前来送货的汉子一人抓着根用来撑门的木棍,来者不善的冲沈馥而来,当场就脸色大变,下意识把自己家娘子拉开。那郑梅谭本想趁着沈馥三人不注意,直接把人打晕,却也没料到苏姑姑这般眼尖,情急之下,在那棍子就用上更多力气,乃至于带着破风声呼呼而来! “嘭!” 撑门用的棍子素来粗大,郑梅谭又是下了狠劲,虽然他看着瘦,但力气实在是不小,那棍子就狠狠地砸在柜子上头,震的一堆瓷器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另一个男人眼见着郑梅谭失手,也发狠冲沈馥打来,沈馥此刻虽然心慌意乱,却也晓得这里并非久留之地,领着软玉苏姑姑就往门外跑,急声求救:“陆叔救我!” 北疆王本姓陆,年纪又比沈琛小,此刻沈馥实在是顾不上太多,本来都是叫他王爷,这档口顾不上,又不好暴露北疆王身份,情急之下就少不得呼出这声,暴露她将北疆王看做长辈的心思,铺子里这样大的动静,北疆王也不是没听见,本来也就要来救沈馥,此刻听沈馥如此呼唤,更是喜不自胜,对郑梅谭两个鼠辈,越发痛恨。 而那郑梅谭两人,将北疆王错认成个车夫,自然也就不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仍旧来势汹汹的挥舞棍子,向北疆王头顶砸去,说到底这两人本来就是市井出身,身手粗疏,在北疆王看来,简直到处都是破绽,轻而易举就避开这次攻击,他先护着沈馥三人出了门,才转身,为避免这两人跑走,他甚至不忘记关上身后大门,这种举动落在那两人眼里,登时就把他们两个唬了一跳。 “这是个硬茬,不好惹!” 这两个人虽然色胆包天,但是也还是知道轻重的,眼见着是追不上他俩心心念念的小贵人,此刻又被人拦住去路,这两个人也不多磨蹭,丢下棍子就要往后院跑,好像生怕被北疆王抓住般,而北疆王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两个胆敢对沈馥起贼心的人,几个箭步上前,啪啪两脚就踹在这两人膝盖,径直把人踹倒,那男人还好,只是摔倒在地上,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疼得厉害,但郑梅谭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北疆王那一脚踹的力道不小,这位郑掌柜哎呦一声就向前扑倒,那两颗门牙,正正好砸在门槛上头,鲜血四溅,门牙也飞出去。 “呸,什么东西也来管铺子,周氏真是恶心,这种破落户也敢丢来管铺子,不晓得多败坏名声。”男人的惨叫声从铺子里头传来,这才让惊魂未定的三个人悄悄松口气,苏姑姑尚且没说什么,软玉年轻气盛,就算脾气再好,在这种关系到女儿家清白的事情面前,也是在是没办法安心下来,登时就开始想到周芸的过错来。 沈馥也给吓唬的有些脸色苍白,毕竟女儿家的清白实在是重要,她的视线也落在紧闭的门扉上,长长的吐出浊气,又想到那只是假货的罗袜妃瓷枕,不由得有些恼怒:“说起来,原本这里应该是宋家的铺子,这位郑掌柜这样胡作非为,怕是没少让宋家名声染上污点,不过他折腾出这样的祸患,周芸也不好保他,这处铺子的账本咱们不用清查,待会儿直接把人绑着带回沈家处置,免得还多花心思。” 她心里清楚,周芸不可能不知道这位郑梅谭的德行,偏偏又把人放在这里,本来就是没存好心,不过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这个郑梅谭,她倒要好好利用利用,让刚刚出正院的周芸,再滚回屋子里,免得成天给她找麻烦。 屋子里的单方面殴打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盏茶时间,北疆王就冷着脸把那两个废物拎鸡崽般提溜出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稍稍拎着这俩家伙向沈馥示意,沈馥看着被打成猪头,脸上满是鲜血的两个男人,半点心软的想法都没有:“丢进马车里头,咱们回去,问问正院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用这种人来看管铺子,到底是贪什么东西。” 她这样发话,北疆王自然不会有异议,只不过对于这种败类,他也没什么温柔可言,连人都不给进车厢,直接绑在车辕上了事,而沈馥三个人则是另外雇来马车夫,让人把这两个家伙送回沈家,又雇佣别的马车,往城外的庄子走去,毕竟除却铺子,每年庄子的进账也是大头,否则沈家凭什么吃穿远胜普通侍郎家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良田变荒地 http://.biquxs.info/

宋家当初送给宋行云陪嫁的庄子自然是好良田,离京城却实在是有些距离,再加上沈馥几个人后来换上的马车并不如沈家的良好,因而几个人折腾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抵达那处庄子,不出意料的,庄子上的管事领着自己的家小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候着沈馥:“曹博见过大娘子,大娘子可要先歇息歇息?” 对于这个曹博,沈馥是有印象的,上辈子的时候,虽然宋行云身体不好,却仍旧常常自己处理事务,这曹博操持庄子操持的不错,时常有些新鲜东西孝敬,算是个有本事的人,自然也就让沈馥留心,而面对曹博的问话,沈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在苏姑姑跟软玉的搀扶下下车,然而当她的视线扫过曹博一家几口的时候,不由得眉头紧皱:“曹管事,不管是我娘亲,还是如今的周氏,想来都不会亏待你,你怎么这样可怜?那些个佃户难不成没给你交租子?” 等到下车走到曹博面前,沈馥才发觉这位颇为精明能干的管事身上衣裳满是补丁,一大家子也面黄肌瘦,看着就不像有好好过日子,但此处田庄,说是所有嫁妆里出产最丰的田地也不为过,就算周芸有心搓磨,也不该折腾成这样,而曹博那副只剩点皮肉粘连瘦骨的脸上,勉强挤出个笑:“那些个佃户,小人做主,都赶出去了,至于庄子上的良田,也荒废不少,现在还在用的,也就是一亩三分地,我们一家子,也就靠着那点土地过活。”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直接闭口不言,软玉跟苏姑姑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可以说的上是干瘦的男人,而北疆王则也被眼前这个人所震撼,所有人都在等着沈馥的决定,毕竟这是沈馥所有物,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在沈馥开口之前对这位,行事让人难以理解的管事下命令,而沈馥也是久久没开口,只是抿紧嘴唇看着曹博,曹博的妻子显得有些害怕,但仍旧上前跟自己的夫君站在一起,周遭过分安静,好像连风也停止,只有草丛里头的低低虫鸣萦绕在四周,曹博那两个过分矮小的孩子,可怜兮兮又恐惧的攥紧了自己父母的衣摆,怯生生的看着眼前这个,在他们看来是神仙下凡的漂亮姐姐。 “我知道您的意思,沈家藏珠,在这里谢过曹叔。”许久,沈馥才嫣然一笑,旋即恭敬而诚恳的向曹博行礼,泪珠顺着她的脸滑落,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她眼圈发烫,泪水涟涟,在当年那种情况下,只要曹博肯向周芸低头,必定会有荣华富贵,不说大富大贵,但是至少能在这个庄子上做个土皇帝,然而这位干瘦的男人却没有这样做,既然周芸想要糟蹋这份嫁妆,曹博索性选择尽可能保住它们的行为,哪怕这种举动的代价,是这十数年来,他这个原本吃穿不愁的庄子管事,变得吃不饱、穿不暖,这份对宋行云的忠心与诚挚,值得她沈馥这样行礼。 沈馥这种举动无疑令曹博有些惊吓,他本身就是老实诚恳的人,虽然讲在管理庄子方面的确有些手段,但是本身来讲,这个人还是很老实的,如今看见自己视为主子的姑娘这样行为,当然就吓了一跳,然而他也算是个读书人,因而也并没有过分失态,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诚挚不少,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姑娘言重了,快快进去歇息歇息,其实别的庄子上的管事,也有有本事的,如今照样经营的不错,只是我实在是没用,这才让主子你的庄子荒废下来。” 虽然曹博这样,但是沈馥并没有当真,而当天晚上,沈馥也就没有回沈家,而是带着软玉他们在庄子上舒舒服服住了一晚,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曹博一家人已经准备好早点,虽然粗糙,却也看得出用心,沈馥一边用着早饭,一边开口问道:“如今这庄子是要重新活泛起来的,但是没有佃户,这个事儿总得解决,不然到时候这庄子一直没用,放着也不好看,您有什么法子?” 曹博的娘子颇为贴心的替沈馥布菜,昨天沈馥没来得及看清楚,今天仔细去看,才发觉这女子眉眼间自有沉静,看着令人越看越觉得心情平静,灵台清明,看着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她不温不火,恭敬开口道:“这件事娘子不用担心,原先那些佃户也住的离这里不远,再加上这儿本来就是良田,咱们收的租子其实也不高,说到底是个好地方,他们不会拒绝的,就是如今近乎要开荒,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劳累人的活,这工钱……” 这曹家娘子提出工钱时,也免不了有些忐忑,毕竟眼前人可不是当初的宋行云宋娘子,如今他们曹家,也是刚刚同这位小主子见面,才刚见面就伸手要钱,实在也是不太合适,但是曹家娘子心里有数,倘若没有钱,这个庄子也是实在没法子折腾起来,因而她惴惴不安的看着沈馥,等候着眼前这位小主子的决定。 沈馥对她的紧张视线却好像没有察觉,她只是夹了筷曹家自己做的咸菜送进嘴里,缓慢咀嚼着,细细品尝里头清爽滋味,等到吃饱,她才不紧不慢擦拭着唇角,温和微笑着开口道:“曹娘子跟曹管事的本事跟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您可曾算过,重新让那些个佃户开工,要多少工钱?如今我手头也不是很宽裕,还是得想法子从周氏手里头拿些铺子回来,才有银两经营庄子,昨个儿……” 曹家娘子在沈馥温温柔柔的叙述里头才算明白,昨天茗古轩里头的那些破事,这位看着同普通农妇颇为不同的小妇人,此刻也冷下那张看着温温柔柔的脸来,见微知著,一个古董铺子里的掌柜都敢这样冒犯眼前这位小主子,别的地方的那些个老油条,会如何应付,自然可见一斑,想到这里,她对沈馥就少不得多些怜惜,语气也越发温柔:“工钱这樁事我是已经算过的,不过咱们这里倒也不急着开工,反而是另一处,倘若主子您有那个功夫,折腾清楚,今年秋天就能回到原先夫人手中的收入的,那儿的管事叫陈尚,同我家阿郎是拜把子的兄弟,心气儿颇高,也有能耐,硬是在那周氏手下撑下来,如今庄子还是在他手里,也没像我们这样荒废,就是……” 她话没说完,沈馥却也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也晓得眼前人是在为自己担心,因而沈馥脸上露出个极为温柔的笑容来:“这事儿好处理,等我收拾好那个郑梅谭,再抽个功夫把这事儿捅出去,杀鸡儆猴,后头的那些个掌柜自然不敢跟我为难,到时候,想来陈管事也能看出点我的能耐,再去拜访他,想来会简单许多,曹娘子不必为我担心,我先回趟沈家,得空再来看你们,软玉,去把那袋银子拿来。” 沈馥一声,软玉就捧来一袋银两,这本身是沈馥昨天打算拿去打赏那些个铺子里的管事用的,但是如今也用不上,而且沈馥也知道,倘若自己不给点东西,曹家这几个人怕是没办法撑过去,毕竟如今还是春天,又有些冷,不管怎么讲,曹家人这样尽心尽力,是值得她沈馥头次见面就给出几十两银子的人,而曹家也懂得知恩图报,这点银子,花的不冤枉。 “娘子慢走。” 等到用过早点以后,曹家一家几口人就把沈馥送上马车,才回那个已经荒芜的庄子里头待着,而沈馥也没有今天继续清查铺子的意思,毕竟已经夜不归宿,再不快点回去,沈家里头那些个妖魔鬼怪,不晓得要怎么编排她,好不容易抓住的郑梅谭,怕不是也要因为这点破事被放过。 “姑娘,咱们虽然抓着郑梅谭,但是如今正院那位姑娘也是个未来皇妃的身份,指不定阿郎就又要偏心,这么些年,也没看他心眼正过。”这时候送沈馥回沈家的马车是曹家租来的,马车夫都不用别人,仍旧还是北疆王赶车,沈馥认床,昨晚睡的不好,此刻眼下乌青颇重,正支着头打盹小憩,苏姑姑颇为贴心的替她点上随身带的安神香,软玉跪在沈馥身后,恭恭敬敬替沈馥揉捏着肩膀,有些担忧。 沈馥却仍旧闭着眼睛,好像半点都没听进软玉的话,软玉心下有些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清楚,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管怎么讲,自己伺候的姑娘实在是辛苦,这档口好好休息休息,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令她意外的还在后面,当马车最终停止在沈家门口的时候,原本如同狸奴般休息的沈馥,却骤然睁眼,气势也为之大变,宛若雌虎醒转,不紧不慢:“这不是什么大事,四殿下凭什么跟九殿下比?是战功,还是势力,亦或者是天子的疼爱?父亲是个聪明人,不用咱们去提醒他这些事情,倘若正院那位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有本事跟我对着干,我不介意让她们母女两个弄清楚,如今沈家,到底谁才是管事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朝倾覆 http://.biquxs.info/

她这话说的并没有用多严肃的语气,与之相反的,反而格外理所应当,而这次回到沈家,并没有谁在垂花门前迎接她这个沈家大娘子,反而是大管家二管家那两个家伙眼里带着猎物即将到手的兴奋,以及幸灾乐祸的情绪,沈馥不用多想,都晓得是周芸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这才让这两个人狗仗人势。 “大娘子,您可快快进门吧,阿郎正在因为您夜不归宿气得不行。”虽然大管家二管家是想着看沈馥热闹的,但是不管怎么讲,表面的和谐还是要保持的,因而那位年轻俊美的二管家,就这样笑吟吟的凑到沈馥身边,开口就是似乎好心到极点的劝说,沈馥却懒得搭理他,径直领着软玉进门,衣袖带风,刮的二管家有些脸疼。 倒也不是真的被打脸,只是他自己主动献殷勤,却被这位大姑娘无视,自视甚高惯了的二管家,自然就有些接受无能,忍不住想要去抓沈馥衣袖,来好好理论理论,但是他的手却被当天那个把他打的脸上开水陆道场的男人一把抓住,从斗笠下头投来的目光警告意味十足,吓得二管家再也不敢动什么心思,讪讪收手,显得颇为尴尬,但是很明显的,沈馥这群人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因而还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令这位二管家再次抓狂。 “喔……我还以为外头喜鹊叫,是有什么贵客过来,原来是大姑娘你,怎么回来也不说声?我们好去迎接才是,毕竟您身娇体弱的,跟着人出去看个铺子,都差点给男人非礼,现在看来,实在是这些个废物管不住自己,大娘子,没什么事吧?” 等到沈馥走进沈琛的书房时,却看见周芸母女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得稍稍皱眉,而原本被沈琛勒令不得进出书房的携宁,此刻也抱着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沈馥余光扫过半死不活的郑梅谭两人,脸上仍旧波澜不惊,规规矩矩向沈琛行礼道:“藏珠见过父亲,昨日出事后,藏珠便去曹博曹管事所在的庄子上逗留一夜,彻夜未归的确是藏珠有错,但敢问母亲,您这样说话,可是想要逼死藏珠?” 沈馥咄咄逼人,而周芸也万万没想到,她不过就是下意识的对沈馥用点语言上的小机锋,就会被沈馥这样抓着不放,登时她就有些慌张,毕竟如今自己这位继女,可是要做皇子妃的人,然而就在周芸有些慌张的时候,沈郁却不紧不慢握住自己母亲的手,下颔微抬,骄衿的像只小孔雀:“姐姐这是想要仗势欺人么?九殿下应该不会让你如此,更何况,倘若姐姐要仗着自己跟九殿下的婚事来欺负我娘亲,我是不能允许的,就算日后嫁进皇家,姐姐看着我,不也要叫一句四皇嫂吗?” 其实沈郁自己心里也清楚,真要说起来的话,沈馥要嫁的九殿下实实在在比自己未来的夫君四殿下要好上不少,不管是权利,还是生母,毕竟如今姜后已经没有办法帮助自己这位四殿下,而再过不久,就算有新的姜氏女子入宫,也不可能一心一意为并非她亲生儿子的人做打算,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未来夫君,始终会是九殿下的哥哥。 “我并没有这种想法,展贝你倒是嘴皮子利索,我敢问父亲,这郑梅谭同他同伙行凶之人,可曾审问过?倘若没有审问清楚,母亲这种毁人清白的说法,是不是要逼死女儿?”沈馥懒得跟沈馥掰扯,毕竟今天的正事是如何利用郑梅谭,把周芸暂时拉下马,而不是跟这个小人得志的妹妹扯嘴皮子,孰轻孰重,沈馥还是很清楚的,因而她此刻把球踢给一直作壁上观的沈琛,想要让沈琛来插手这件事情。 沈琛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这两个女儿之间的事情不好插手,但是偏偏要他来插手,这就是他身为父亲不得不做的事情,避无可避:“这两个贼人的确还未曾好生审问,但你母亲先前也是担心你,你不要想太多。还有展贝,藏珠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胡乱揣测?快快道歉认错,都是一家人,写不出两个沈字,何苦互相为难?” 他就是在和稀泥,做和事佬,一直旁观的携宁看着沈郁的目光里头也带着极为浓重的兴奋,她知道沈馥手里头有可以掐死自己的把柄,因而无比畏惧沈馥,却又知道沈馥如今在沈家地位不低,她难以抗衡,但是现在除却这位沈家藏珠,还有另一位沈家姑娘,在未来会成为皇子妃,既然都是皇子妃,她为什么不可以与虎谋皮,跟正院好好合作一把? 这就是身为妾室的悲哀,携宁原本的眼界还算不错,但是在沈家当妾室也有一年,她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那些事情,很明显的不清楚沈馥跟沈郁背后夫君的差距,否则以她的谨慎心性,不会就这样决定要跟沈郁合作,而此刻她的想法,还并没有人知道,沈馥只是看着明摆着要偏袒沈郁的沈琛,扯出个无所谓的笑容:“道歉就不用了,父亲说得对,我跟展贝本来就是亲姐妹,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怨气的,但是这个郑梅谭可不一样,毕竟是母亲挑出来的掌柜。铺子亏空还在其次,身为沈家的掌柜,竟然对主子图谋不轨,父亲,你说说看,要怎么办?”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头满是杀意,听得原本就在装死的郑梅谭两人汗毛倒竖,尤其是郑梅谭,登时就惨叫出声:“阿郎饶命,大姑娘饶命啊!大姑娘,小的不过是跟你那日春宵一度,就算您不满意小的本事,又找来这位兄台玩双龙戏凤,也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啊,阿郎明察,小的不敢说谎!”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都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馥,周芸眼里却有着幸灾乐祸,她现在也算是有恃无恐,毕竟自己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是不怎么惧怕沈馥的,然而沈琛的眼里带着满满的怒火,他甚至不愿意去清查郑梅谭说的话是真是假,毕竟在他看来,沈馥本来就不算什么值得他疼爱的女儿:“藏珠!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倘若父亲真的这样是非不分想要逼死藏珠,那藏珠无话可说,还请父亲发落,但是这件事,想来在藏珠死后,陛下一定会给藏珠一个清白,如今九殿下是还在边关,没法亲眼看着父亲如何为维护沈家,维护他声誉而逼死女儿,想来等他回来后,必定会因为这件事嘉奖父亲,父亲说是不是?”眼见着沈琛就是想要把郑梅谭屈打成招,沈馥也不含糊,梗着脖子就扑通跪在沈琛跟前,她这档口跪的急,自然就膝盖刺疼,然而这点疼痛没法让她服软,只是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圈,不过在旁人看来,倒像是沈馥真给要逼死的样子。 “大姑娘这是要仗着以后的婆家来欺负咱们沈家啦?好大的本事,怨不得人说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阿郎,您看大姑娘这样子……”携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现在也知道自己能怀孕的概率极小,也就意味着她能够母凭子贵的可能性几乎也是没有,既然她肯定过不好,那凭什么让沈家的这些姑娘们过的舒心?反正只要她的阿郎没事,其余人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的。 但是携宁虽然想的很好,要混水摸鱼蛊惑沈琛重重惩罚沈馥,她这个扇阴风点邪火的时间也的确挑的好,更何况沈琛本来也不待见沈馥,倘若今天是沈郁折腾出这种事情,沈琛就算杀人灭口,也会想办法保住沈郁的名声,但是在他看来,沈馥本来就不好掌控,然而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女儿偏偏拿皇家压他,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臣子,而皇室仍旧是君:“既然你觉得自己委屈,有冤枉,好,那这个郑掌柜跟他同谋,就交给你处置,但是也就这三天的时间,倘若你折腾不清楚,为父就算得罪陛下,也是要进宫把这件事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何须三天!苏姑姑,去找个精通验身的老嬷嬷来,给我看看这两个家伙,最近可有行那些男女之事!”沈琛还想体现一下自己的大度,沈馥却懒得领情,一句话就生猛的吓到整堂人,连郑梅谭都给吓的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他本来想着,验身这种事,大都是给姑娘家做的,而这位沈家大娘子以后又是要做皇子妃的女子,总不可能用婚前验身这种事情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因而他才敢这样诬告,无非就是想到时候再拿笔封口费。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沈家娘子,居然敢直接让人来给他们这种男子验身,这种事情的的确确出乎世俗眼光,连沈琛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沈馥,有些愤怒的开口道:“你怎么这样不知廉耻,男女之事也敢轻易宣之于口,我问你,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脸面?苏姑姑,别听她的,去请个有经验的老嬷嬷,给她验身就罢了,大可不必这样折腾男子!” “父亲这话说得好笑,难不成我堂堂侍郎嫡女,宫中司乐,我的名声还比不上这么个鸡鸣狗盗之辈的名声?苏姑姑,去请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 http://.biquxs.info/

苏姑姑自然是听沈馥的话,毕竟说白了,沈琛在她跟前真的不算什么,倘若没有沈馥,沈琛这个侍郎入宫,见着她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姑姑,沈家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随意使唤她?当真是白日做梦也做得太过分,因而苏姑姑的动作很快,城里头最是老资格的那对验身夫妻就给她请到沈家,郑梅谭看见他们两位的时候,登时吓得就要往后跑。 “郑掌柜,你跑什么?难不成还真怕我们沈家会吃人?倘若问心无愧,就别跑,亦或者是现在好生赔礼认错,也就没什么大事。”沈馥冷眼看着郑梅谭要跑,却也不多阻拦,只是讥讽出声,却将郑梅谭吓得越发瑟瑟发抖,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倘若现在就认罪,那是板上钉钉的有错,然而若是让人验身,不管怎么讲,也有可能查不出来,还有拿到钱的可能,甚至还能完好无损的从沈家出去,铺子,名声,他一个都丢不了。 因而郑梅谭虽然害怕,却仍旧决定兵行险招:“大姑娘莫言胡说,我个平头百姓,怎么敢诬告您,我只不过是稍稍后退些,并没有想跑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倘若你诬告我,就拿你这条命来赔罪,如何,你敢不敢?”郑梅谭本来还想着虚张声势,打打马虎眼,沈馥却不吃他这套,颇为冷静迅速的将他退路堵死,周芸见此,不由得眉头紧皱,这郑梅谭是她安排下来要折腾这位沈家大姑娘的人,倘若他扛不住,岂不是要祸害到自己?这才刚刚出正院呢,她半点都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想办法保住自己才是。 然而这个时候的郑梅谭已经被沈馥吓破胆子,不仅仅是他,连沈琛都给自己这个女儿此刻身上根本遮掩不住的铁血杀伐气息震慑,这种阴冷狠绝的感觉,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根本不知道出在谁身上,只是无端的胆战心惊,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很清楚的认知到,自己这个女儿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轻易管教的姑娘家,倘若自己这个时候再试图说些什么不利她的话,怕是也要当场吃亏:“既然如此,就按你的意思做吧,毕竟我们沈家也不能白白让人侮辱家里头姑娘的名声。” 周芸本来还想想办法救下郑梅谭,但是沈琛这句话一出口,相当于一槌定音,登时满堂鸦雀无声,只剩下浑身疲软的郑梅谭以及他那个同伙,被沈家的小厮直接拖下去验身,而携宁此刻也不由自主躲闪着,她却没有想要跟沈馥和解的想法,与之相反的,是对沈馥越发强烈的杀意,她在心里不住念叨着:“这个大姑娘不能留,不能留……” 在堂内的人心思各异,胆大包天的沈郁半点没给吓着,在跟蔺殊的婚事定下后,她对于沈馥的妒忌也与日俱增,看见如今的沈馥,她也只是渴求着成为沈馥这样的人,携宁杀意浓重,沈琛想着如何驯服,而周芸则是在惦记着弃卒保帅,明哲保身,当这些个沈家的主子们各怀鬼胎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验身结果也很快就出来,郑梅谭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头,渴望的目光径直落在那鸡皮脸的男人身上,哀求道:“求求您帮小人这回,小人所有的家产都给您!” 这老头子本来都已经收拾收拾打算直接走人,但是郑梅谭的话却令他停顿住手,旋即死死地盯着眼前抓着裤头的男人,颇为尖锐的怪笑出声,听着像是年老乌鸦的动静,令人毛骨悚然:“嘎嘎……你倒是有趣,想让我帮你?那你愿不愿意进宫做个太监?对主家撒谎,我是做不到,办下来你这条命,哼,轻而易举。” 这郑梅谭本来就是好色之徒,把自己的那玩意儿看的无比重要,要让他去当太监,这自然是极大的痛苦,但是跟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楚的,但是要下定决心跟那些个美娇娘说再见,一时间,让郑梅谭难以抉择,而这位老人仍旧尖锐的笑着,眼睛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死死看着郑梅谭:“做太监有什么不敢的?等你有权有势,宫里头那些鲜嫩如白羊的宫女,你想玩就玩,失宠的嫔妃……那滋味,可比宫外的庸脂俗粉强,老头子我也问你最后一次,这笔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本来郑梅谭就是因为酒色才犹犹豫豫,不肯答应,但是现在既然知道做太监后,一亲芳泽的机会更多,又不是不能喝酒,这位郑掌柜就狠下心来,死死地咬着嘴唇,点头发狠道:“我听您的意思!” 这桩交易发生的并不明显,等到这个老头子把郑梅谭带出去以后,在正堂里头的沈家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投向郑梅谭跟那个老头子,至于那个帮凶,就已经吓的双股战战,几乎站不住,沈馥懒得在这个时候开口,沈琛却要先开口做个主:“邱老爷子,这两个人,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同我家藏珠……?” “你家大娘子自然是清清白白得很,这两个小家伙嘴皮子不老实,不过沈大人,你也知道我如今就是这么点身份,也还想求你给个面子,虽然那个粗莽汉子我是看不上,但是这个郑梅谭,我是要带走的,宫里头正好有些老人缺个养老送终的东西,倘若你同意,这也是结善缘,你要是不同意……嘿嘿……”这邱老爷子实在是跟沈馥没什么交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沈馥都没见过这位过分阴森的老人家,因而也就万万没想到,居然郑梅谭会被这种人留下一命。 她本身是想要开口截下这郑梅谭的性命,但是沈琛却答应的比谁都快:“既然邱老爷子这样说,这个面子我沈家还是要给的,只不过这个粗莽汉子,这条命,是要留下来的,来人啊,给我把他送去京兆府!” 周芸登时就松了口气,变得眉开眼笑起来,沈馥却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她眉头一拧,开口阻挠道:“父亲,只不过是个送货的粗莽汉子,哪里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做这种事?郑掌柜也不是蠢货,背后没人推波助澜,女儿是不信的,如今他们一个走一个死,难不成要来个死无对证?” “老头子我和河清海晏也算有点交情,听说他们俩都挺疼重你的,姓郑的,还不如老老实实说清楚,免得让娘子不快!”沈馥这样说,周芸沈琛,乃至沈郁都不太乐意,反倒是这个看起来阴森森的邱老爷子,主动开口,他那滚烫的铜烟锅也不晓得用多大的力气,啪的一下就敲在郑梅谭腿弯,那郑梅谭吃疼,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沈馥跟前。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周芸许下来的好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周芸死命给郑梅谭使眼色,唯恐天下不乱的携宁又娇笑出声,帕子掩着嘴唇,显得颇为刻薄:“姐姐,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怎么一直冲着郑掌柜抽抽呢?如果不舒服的话,咱们可得快点去找个府医来呀,郑掌柜,你别担心,只管好、好、的说,大娘子会护着你的。” “谢姨娘,谢夫人,昨天那件事,实在是小人自己色迷心窍,没谁指使的,如今我受邱老爷子救命之恩,万万不敢胡说八道,只一心洗心革面,净身入宫伺候诸位主子,还请沈大娘子明鉴呀……”本来沈馥都以为郑梅谭会借机说出点什么东西,但是结果却令她无比失望,尤其是如今那个不知底细的邱老爷子护着这郑梅谭,就算是她,也不好直接逼问,而原本以为自己又要吃到苦头的周芸,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连沈琛,都有些不可说的放松。 毕竟如今在沈家里头,自己这位小字藏珠的女儿,是越来越春风得意,倘若事事都让她称心,岂不是要翻天? “既然郑掌柜都这样说,藏珠,你也没什么好讲的,日后行事自己检点些,我沈家可丢不起那个人,为保险起见,剩下的那些个庄子里头的管事,铺子里头的掌柜,都叫到府中来吧,免得出什么乱子,让我沈家没脸!”这事儿就这样画上句号,沈琛临走前还不忘警告沈馥,倒说的像是沈馥做错事在先,就连周芸,也有些洋洋得意的意思。 “大姑娘,您可得想清楚,这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呀,倘若您就这样糊糊涂涂冤枉人,可让我怎么办?并不是只有黄花闺女的名声重要,至于那些个嫁妆,这些日子您就留在家里头,好好清点,如何?我这就让叠翠把那些账本都送到藏珠院里头,您得空就好好看看账本绣绣花,再过些日子,泉哥儿也要回来,您呢,安分点。” 话说到最后,有些春风得意的周芸还不忘用沈泉来点醒沈馥,她抬手扶了扶头上那支八宝嵌金簪子,带着股过分浓郁的甜香,忙不迭去追沈琛去了,而她用沈泉来威胁沈馥,无疑让沈馥想要弄死她的心思越发浓重,软玉看沈馥脸色不太好,忍不住想要开口劝说一二,却被沈馥抬手拦下,冷声道:“咱们回去,正院那个腌臜事,找个时间捅出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弟弟回来 http://.biquxs.info/

但是不管怎么讲,今天的这件事全是彻底平息,而在这件事过去后的第三天,周芸的确按约定把怎么打理嫁妆的账本完完整整送到沈馥手上,而那些个铺子的掌柜跟庄子上的人,也都来见过沈馥,郑梅谭虽然侥幸逃出生天,但是却成为太监,这件事,对男人来说,往往比失去性命要更为可怕,因而沈馥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做法,还是取到意料之外的好效果。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放松,甚至更为警惕的亲自进宫询问河清海晏,邱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而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忧心忡忡的多,因为不管是河清还是海晏,给出的答案都是:那邱老爷子是个厉害角色,先前是姜后的管事大公公,后来是我们师兄弟两个拼着命不要,才把他弄出宫去,倘若他真的将那郑梅谭送进宫里,沈娘子,你还是少进宫为妙。 这种答案令沈馥心里头蒙上乌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春试还是如约而至,而沈泉的归来,也变得越发接近,算起来,两姐弟也有三年未曾好好见面,原本不过十二三岁的沈泉,如今应当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按京城里头郎君早婚的习俗,沈泉也该说门婚事。更何况如今身为他亲姐姐的沈馥,身份今非昔比,因而得知沈泉要回来后,来上门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破门槛。 沈琛周芸倒是惦记着那些个高贵门第,宁肯让沈泉入赘都想结下亲事,只不过如今沈馥越发积威深重,沈老夫人又因为如今携宁离心,越发的不管事,这两个人自然不敢私下定下沈泉的婚事,而这样磋磨着,沈泉也终于回到沈家。 “姐姐!” 他回来的这天,沈琛原本想要拉上周芸携宁,乃至怀素一道迎接,但是沈馥对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想的,实在是心知肚明,莫说携宁周芸那些个莺莺燕燕,就是沈琛这个他们两姐弟的亲生父亲,自己的弟弟都未必待见,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受委屈,回来头天就心情不痛快,因此极其不客气的一口回绝掉沈琛的意见。只自己带着藏珠院的软玉跟苏姑姑在垂花门等人,至于松亭芳主两个,迄今为止还没回来,自然又让沈馥担忧,自是不提,而沈泉刚下车,也令沈馥眼前一亮。 当年还任由自己欺负,脸蛋上的婴儿肥迟迟褪不去的小少年,如今已经生的清秀俊美,如竹挺秀,更有些君子风度,眼前的郎君生的高挑,竟然已经比她高出不少,那一声姐姐,更是令沈馥眉开眼笑:“回来就好,春试可准备好没有?你如今长得这样高,我给你做的衣裳怕都不能穿,罢了罢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再给你做新的,那些旧的衣物,歙砚,你要不要?” 跟在沈泉身边的歙砚如今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只是原先在藏珠院里头磕破头来找沈馥求助的小孩,现在却变得腼腆不少,整个人又过分秀美白净,听沈馥这样亲昵的语气,忍不住就脸颊泛红,还偷偷拿眼去看软玉,却又只敢扫一眼,像做贼般又收回目光,这才恭恭敬敬向沈馥行礼:“歙砚见过娘子,娘子给郎君做的衣裳,歙砚万万不敢要的,倘若哪天……” 他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但是沈馥姐弟都是眼亮的人,哪里看不出来他对软玉的那点小心思,沈泉作为沈馥的兄弟,自然不好开这种口,于是就把视线落在沈馥身上,眼巴巴的想要自己姐姐帮帮忙,但是沈馥却有别的考虑,毕竟如今软玉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她自己都已经十七八岁,比软玉还小几岁,而歙砚却还是青春少年郎,说白了,两个人的年龄差的有些大,而且如今看软玉这个样子,对歙砚并没有什么想法,于是素来疼爱弟弟的沈馥,却在这件事上岔开话头:“既然如此,那些衣裳我就拿去善堂捐出去,总有孩子能穿,但是泉哥儿,你要记清楚,不管怎么样,春试必定要用心的。” 沈泉跟歙砚两主仆看见沈馥这个样子,就大概能知道沈馥的想法,沈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如今还没有心爱的姑娘,可以说,书籍跟学问就是他心爱之人,而歙砚不一样,春心萌动的少年郎遭到这种打击,自然就像田里的水稻被太阳晒的太狠,蔫了吧唧,而软玉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弟弟看的小少年,看他像只奶狗般可怜,本就温柔的软玉忍不住心下发软:“倘若你没有衣裳,我可以给你做身新的。” 这话说出来,对歙砚来说是淋漓春雨,而对沈馥沈泉两姐弟来说则是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沈馥自认了解软玉,而沈泉对自己姐姐也是保持着信任,软玉突然这样,实在是出乎他们两个意料,只不过这两个姐弟都不会宣之于口,至于沈泉,则是一边答应着沈馥询问春试,一边开口问着沈馥的婚约:“姐姐,原先你同烛照表哥感情那样好,怎么突然就解开婚事跟九殿下?我想九殿下不会欺负人,是不是府里……?” 他朝着正院跟沈琛书房的方向努努嘴,意思很是明白,而沈馥听见自己弟弟提起蔺赦时话语里根本遮掩不住的崇敬,心里也少不得泛起甜蜜,对着沈泉的笑容也越发温柔,此刻微风吹落桃花落在沈泉剪头,沈馥踮脚替他拂去,温声开口:“泉哥儿,以后你遇见心上人就会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愿意同九殿下定下亲事,至于烛照哥哥,我素来将他当作兄长,你切不可以因为这件事情就觉得我同他生分,同宋家生分。” 沈泉似懂非懂,正要开口回话的时候,叠翠却突然出现在两姐弟面前,拦着两姐弟的路,原本这个看不上藏珠院的大丫鬟在目睹沈馥这位大姑娘把自己的主子收拾几次后,对藏珠院少不得有几分羡慕的心思,如今看见沈泉这般俊秀,少女免不了怀春,秀丽脸蛋也覆上艳红,有些羞赧:“大姑娘,郎君,阿郎跟娘子打算请你们去正院吃顿饭,毕竟如今小郎君还没见过哥哥,也是一岁多的人,该认人了。” 她这话说出来,就令沈泉颇为吃惊,沈馥转头看向他,无奈解释道:“咱们母亲给咱们那位父亲又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自然眼珠子般看中,但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跟你说。怎么?你这样惦记沈家的继承?”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学宫里头听位同窗的妹妹说,咱们这位父亲原本就不良生育,正院那位更是早些年就伤着身子,在京城里头寻医问药,也算是诸多夫人们心照不宣的事儿,我只是好奇,父亲本就为讨好娘亲,心甘情愿让自己难以生育,怎么这些年越发精勇?”沈泉却拉着沈馥到另一边,刻意压低胖子说出让沈馥震惊的、她之前并不知晓的事情,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在学宫里头竟然还能听见这种后宅阴私,实在是……令人惊喜。 不过知道归知道,反正她手里早就有正院那位跟大管家私通的证据,如今晓得这件事,也让她更有把握弄死周芸而已,等到泉弟春试结束,她就要这整个沈家为宋行云,自己的娘亲赔罪! 沈馥想到前几天清查嫁妆查出来的亏空,越发眼神冰冷,却没有给沈泉看见,而是轻轻扯了扯自己弟弟的衣袖,低声嘱咐道:“这件事你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天子看中你姐姐我,得空我带你入宫走动走动,春试后再去,想法子跟烛照哥哥待在一块儿,你就去宋家住,免得那些个毒妇乱来。你怕是不知道,咱们父亲原先收下个齐姨娘,已经被活生生打死,如今又收了携宁姑姑跟一个叫怀素的丫头,锦幛春风更甚,你可不要学他!” 两姐弟又私下嘀嘀咕咕好一阵,才肯跟着叠翠往正院去,而刚刚进门,两姐弟就看见沈琛周芸,以及沈郁同那个刚出生,叫做沈泉的小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们两个完全就像是外人,但是两姐弟本来也不把他们当亲人,因而脸色变都不变,恭敬又疏离的向自己所谓的父亲母亲行礼:“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沈馥如何,沈琛其实不太在乎,但是对沈泉,他现在多多少少是有些真心看中的,毕竟这个儿子在学宫表现极为优秀,令他颇有脸面,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参加科举最后一关,眼见着就是要连中三元的雏凤,到时候父子同朝,给他长脸是一回事,能够让他踏出成为权臣的那一步,是最最重要的,如今两个女儿都跟皇家有婚约,自己这个大儿子又这样出众,说他不高兴,那才是假话。 “守拙啊,这个表字虽然是你先生给你取下来的,但是为父也觉得颇为不错,过几日就是春试,你要早些去萃英院住着,衣裳被褥什么的,你母亲都有给你准备,至于笔墨纸砚跟别的东西,父亲也给你备下,你要好生备考,不要辜负沈家的栽培。”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殿试中举 http://.biquxs.info/

这话说的好像宋家就没下大力气栽培泉哥儿般,令沈泉沈馥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从小到大,这个父亲对他们两姐弟的关心实在是少得可怜,同沈家比起来,宋家更像他们应该感恩的地方,沈泉年轻气盛,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更是想要张口反驳,年轻的读书人少不了有一些锋芒毕露,但是沈郁这时候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眼见着沈泉不太对劲,这位名义上,沈泉的二姐姐,实际上差点把沈泉弄死的女子,无辜笑道:“泉哥儿脸色好可怕,难不成觉得父亲说的有错?果然是在学宫里头待过的,越发厉害。” 沈泉对自己这个二姐姐更是讨厌到极点,小孩子记仇,他当然记得自己差点被这个女人弄死的事情,如今又被这样嘲讽。让他如何能忍?但是在他就要失去理智跟沈郁对上的时候,沈馥却轻轻牵扯他的衣袖,令他硬生生忍下来即将出口的话,毕竟沈家再怎么让他不待见,这里也还有真心疼爱他的长姐,他需要为长姐稍稍圆滑事故,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二姐姐这是说什么胡话,父亲为我好我当然知道,毕竟父亲又不是某些小时候就狠得下心肠杀人的蛇蝎,我这脸色不好,实在是长途跋涉累的慌,又受到父亲这样疼爱,情不自禁,这才如此,二姐姐可不要欺负我刚回来才好。” 原本沈琛就要因为沈郁这样给沈泉上眼药而责备沈泉,不管沈泉如今是何等良玉材质,在他看来,都比不上自己的脸面重要,但是当沈泉这样看似诚恳的对他说话后,他那点心思就被彻底满足,看重利益的本性也暴露无遗,一个很可能没有办法真真正正成为嫔妃的女儿,跟一个前途可期的儿子,他当然知道选谁:“展贝,你弟弟回来也辛苦,不要这样调侃他,守拙,藏珠,今晚你们两个在正院里头吃晚饭,咱们一家人也好好亲近亲近。” 沈琛这番话说的沈馥不屑,谁跟他们是一家人,更何况哪有一家人这样相处的,她是一顿饭都不愿意跟周芸沈琛一起吃,因而下意识就要自己开口拒绝这件事,但是知道自己姐姐心意的沈泉,却提前开口道:“父亲,不是孩儿不给您这个面子,实在是如今刚刚回来,有些水土不服,想要赶快回去休息,倘若父亲不介意,孩儿希望明天就能去萃才院,多多接触接触,还请父亲允许姐姐跟我一同回去,照顾照顾我。” 他可算是把姿态彻底放低,沈琛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可能这样为难沈泉,只能黑着脸放人,而原本想要算计沈泉跟沈馥,却因此失败的沈郁,自然是心有不甘,怨毒的视线一直沾在两姐弟身上,如同附骨之疽,直到两个人彻底离开正院,她才肯转回自己的目光。 “你可不要小瞧你二姐姐,如今她也能耐,不久以后就要跟四殿下成亲的,虽然四殿下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想方设法的退婚,但是人家毕竟不一样,你不要轻易招惹她。”正院的事情并没有影响两姐弟见面,两个人仍旧舒舒服服的吃了晚饭,而在饭桌上,沈馥也颇为严肃的将沈郁跟蔺殊定亲这件事告知沈泉。 沈泉却有些不以为意:“这还不好办?她以后不是四皇子妃,自然就没本事拿腔作势,这种东西我们先生也有说的,你们姑娘家后宅折腾,其实有点像个小朝堂,说白了还是看谁有权有势,咱们找个法子让她变成平头老百姓,你看看父亲还帮不帮她。” 这场谈话就这样结束,而第二天,沈泉也的的确确往萃才院去住,半点不要沈家插手,至于软玉跟歙砚,则是仍旧没什么进展,非要说的话,就只有软玉给歙砚送了件原先做给沈泉的衣裳,哪怕是这么点东西,歙砚也开心的不行,而蔺赦的书信,也再次传递进沈家:将归,勿念。 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令沈馥心里满心欢喜与期待,她知道的,等到春试结束,她就能看见自己的心上人,能看见自己弟弟金榜题名的时候,而在殿试这天,也正好是蔺赦要归来的时间,沈家没有人知道蔺赦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只有沈馥,暗自欢喜的打扮着,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要去迎接沈泉的时候,主动前往城门,等待着某个人的归来。 “哒哒……哒哒哒……” 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每一声动静都踩在沈馥心头,她没有登上城头,只是在城门口等着,因而没有办法极目远眺,更没有办法提前看见她心心念念的人,只能等待着,城门处有些冷清,人们大都去等候着新科状元的到来,而九殿下蔺赦,也迎来自己人生里,最简单,却最重要的一次归来,胯下白马,飒沓如流星,他归心似箭,爱马有灵,自然通晓主人心意,一人一马极快的向城门前进着,远远的,蔺赦就能看见城门处的人影。 他心如擂鼓,只觉得满腔相思都要溢出,书信传情,但几个月的分离却仍旧令他吃尽苦头,酸楚与狂喜都在心尖缠绕,沈馥的面容逐渐出现在这个男子视线里,久未相见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奔向对方,拥抱的瞬间,沈馥嗅闻到的不是熟悉的百濯香,而是带着沙场血腥气的味道,危险,却让她鼻酸落泪:“蔺赦,我其实很想你。” “……我们成亲吧,等殿试结束,我们就找个时间成亲吧。” 蔺赦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姑娘,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却又担心她手上,只能埋脸在沈馥肩头,亲昵而依赖的磨蹭着,带着鼻音的动静沉闷又温暖,沈馥将手搭在他脊背的动作微微停滞,苏姑姑跟软玉此刻都别开脸,故意不去看她们伺候的娘子同这九殿下的行为,但沈馥想到日后沈家的结局跟自己的终焉,少不得愁绪满腹,却不愿让蔺赦知晓:“好,等泉哥儿金榜题名,我们就成亲。” 梦寐以求的婚事在此刻彻底落到实处,饶是以蔺赦的心性也有些把持不住,他沉浸在狂喜中,浑然没有注意到沈馥的不对劲,而就在这一对小鸳鸯浓情蜜意的时候,沈家的雏凤,已然清鸣在朝,其声振野。 沈泉沈守拙,今朝殿试第一,连中三元! “娘子!娘子!郎君他连中三元,殿试第一!今朝游街,您快去看看!” 蔺赦正牵马带着沈馥缓慢往宫门走,在他跟沈馥的印象里,殿试不该结束的这么快,不算同辈里头要争状元探花榜眼的另外两人,就是那些个老辈官员,倚老卖老就很是累人,但是两个人万万没想到,这才刚进朱雀大街,歙砚就兴奋的满脸通红,兴致冲冲跑过来报喜,坐在马背上的沈馥跟牵着马的蔺赦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惊诧,但是不管怎么样,如今的沈家沈泉,的的确确是个状元郎,这是不能出错的! “快放我下来,我去文曲街那边看看,我家守拙如今金榜题名,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去呢!”等到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喜讯消化干净以后,沈馥登时就要翻身下马去找沈泉,她也是太过开心,浑然忘记骑马比自己步行要快的多,但是蔺赦可没忘记,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就这样有了小舅子不要情郎,因而这家伙趁着苏姑姑跟软玉今天开恩,径直把沈馥拦腰抱回马上,甚至连自己都翻身骑上。 “急什么?我带你过去不比你自己走的快?踏雪,咱们走!”沈馥个子在姑娘家里头虽然算得上高挑窈窕,但是跟蔺赦比起来,还是小得可怜,轻而易举的就被蔺赦圈在怀里抱着,连挣扎都很难,男人家的气息温热又绵长,从沈馥背后传来,扑在她脖颈,连绵细碎的令人心动,被藏在细碎青丝下的双耳,悄然红透。 “泉哥儿可不是原先那个糯米糍,任你这样欺负我,不过说起来,你们两个原先也的确没见过面,想来是要好好认识认识,免得以后出什么笑话。”虽然沈馥心里头羞得不行,但是顾及到如今蔺赦也是刚刚征战归来,这种事情对于民风开放的京城来说并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有婚约之人,只要没有当众过分,其实可以容忍,于是她也就由着蔺赦搂紧她的腰身,甚至稍稍主动往身后男人怀里依靠。 沈馥少见的主动对蔺赦来说无疑是珍贵的,他搂抱沈馥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临近文曲街的时候,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今年高高搭起,连绵成片的金银帐子,探花用银,榜眼用金,状元则是丝绸缀良玉玉片,寓意君子如玉,这些个帐子都是给这三位有幸殿试的少年人的家属居住的,其他两位的家属实在是多,颇有些呱嗒绵绵的意思,唯有沈泉这位状元,帐子只有一顶,大大方方的写着:还请长姐沈馥,屈尊入账。 所有的女子们无不艳羡,不管是老是少,因为这种荣耀,能够落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实在是少数,偏偏这位状元郎的姐姐,日后的夫君,会是整个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 而此刻的蔺赦,则是满眼温柔,伸手想要将沈馥抱下来,却意外被人阻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舅子跟姐夫上辈子有仇 http://.biquxs.info/

“我的姐姐我自己会抱下来,不劳九殿下费心。”蔺赦的手正是被一对纤白修长的手啪的一下打开,他手背上还有护甲,自然是半点不疼的,但比这个更重要,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的媳妇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抢走了啊!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身为皇子被人当众拍手是一件多不合适的事情,关注点全在沈馥身上,而更严重的是,这人甚至没有听见对方那句我的姐姐,当场捏紧拳头就要动手,但是当他转过去,看见一张跟沈馥七分相似的男子面容时,就算他有天大的火气,也骤然烟消云散,而沈泉本来就看这个身为自己姐夫的男人不顺眼,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根本就拼不过这个马上就会成为自己姐夫的九殿下,因而这位在稍稍懂事后就几乎没有向自己姐姐撒娇的小郎君,此刻半点也不客气,直接抱着沈馥的袖子撒起娇来:“姐姐,九殿下要打我,守拙……守拙是必定打不过他的。” 不得不说,这个小家伙实在是死死地捏着沈馥的软肋,沈放鹿本来就对自己这个弟弟有些难以言说的愧疚,自然都沈泉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忍不住伸手摩挲着沈泉的头顶,无奈冲着蔺赦开口道:“他还年纪小,你可不要欺负他。” 这句话说出来差点没把个蔺赦气的七窍生烟,他本来还没有想打这个混账小子的,毕竟是自己心上人的亲弟弟,他还是有点分寸的,但是站在这个小家伙的角度来讲,他还真是给气的不轻,见过不要脸面血口喷人的,没见过这样有本事胡说八道的,但是不管怎么讲,这个人都是自己心上人的弟弟,所以蔺赦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温温和和笑着跟沈泉相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带过来的媳妇被人抱走。 “九弟来的可真急,怎么连盔甲都没卸下来?” 就在沈泉安置好沈馥,蔺赦打算陪着沈馥一道看状元游街的时候,蔺殊却突然到来,令蔺赦跟沈馥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沈泉人精般,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突然过来的、身穿蟒袍的皇子殿下,就是自己那位二姐姐的靠山,于是他脸上扬起个颇为诚挚的微笑,看的蔺赦有些惊诧,但见沈泉整理过状元郎的衣裳,冲着蔺殊行礼道:“见过四皇子殿下,不晓得四皇子殿下能否让我叫一句姐夫。” 这话出来的时候,蔺赦就眼睁睁的看着蔺殊表情骤然改变,就算不在京城,蔺赦也知道,自己这位四哥半点都不想迎娶沈家的那个二姑娘,说白了,沈泉这可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啊,一时间,蔺赦对这个刚见面就让自己吃亏的小舅子好感度大增。而蔺殊却是一口血差点给气的认出来,这些日子他总是换不同的侍妾伺候自己,才好不容易忘记掉自己要迎娶一个,青楼女子生下来的姑娘,结果这才刚见面,这个新科及第的状元郎就一刀捅到他心窝子里头。 蔺殊当然气得不行,但是如今他在朝堂里头的党羽零落至极,倘若再不想办法收拢些势力,他是真的没有办法跟自己的这个九弟斗,而且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通过接近这位新科状元郎,来接近状元郎的姐姐,那个他真真正正想要迎娶的女子。 “倘若你想要叫我姐夫,是可以的,不过如今你还是白身,总不好这样称呼,免得让人以为你有攀龙附凤的嫌疑。”蔺殊强行压下心里头的怒火,温和冲着沈泉说道,但是沈泉本来就不待见他,更何况也清楚,这位四殿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个时候却不能撕破脸皮,但是沈泉还是没怎么给面子。 他远远的眺望着蔺殊背后,等到蔺殊那番好像真心为他好的话说要以后,这位少年郎才抿着嘴唇露出个极为无辜的笑容,结果又差点把个自大的蔺殊气撅过去:“四殿下说的对,但是我现在急着游街,就不陪四殿下多说说话,您慢慢聊,想来这文曲街的天空啊,都很喜欢听您说话的,不过我姐姐可能不太乐意,毕竟我姐夫在呢。” 沈泉说完就跑,倒是把个突然被他亲近的蔺赦惊的目瞪口呆,而沈泉经过蔺赦身边时,也狠狠剐了蔺赦一眼,才骑着马离开。要不是因为他姐姐实在是喜欢这位九皇子殿下,他才不会给这种皇室子弟什么好脸色,谁让这人以后是要跟自己抢姐姐的男人? 而等到沈泉离开后,蔺赦蔺殊两兄弟的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沈馥坐在帐子里头,蔺殊当然是看不太分明的,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蔺赦,开口道:“老九,辛苦了啊,边关待着不舒服吧。下回什么时候回来?你可要小心,边关那边战事吃紧,要是你那天回不来,想来沈娘子也是能理解的。” 蔺赦当然听得出来自己这位四哥的意思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来,但是他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对这种言语不以为意:“倘若我出什么事回不来,想必父皇一定会让四哥接替我的位置,毕竟我能做的事情,四哥身为兄长,肯定能做得到,总不至于比我这个做弟弟的还要无能,哦对,洞房花烛夜,娶来沈藏珠,这件事,四哥是做不到的。” 他满眼含笑,看向蔺殊的视线里头满是嘲讽:“毕竟我们日后不仅是兄弟,还是连襟,恭喜四哥,不日迎娶沈家展贝。” 沈泉怎么在蔺殊伤口上撒盐,蔺赦也一样,甚至杀伤力更大,更为过分,毕竟沈泉还只是沈馥的弟弟,而蔺赦却是沈馥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婿,二者之间的区别自然大得很,这场言语交锋下来,蔺殊竟是半点没讨到好,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沈馥却出声赶人:“倘若四殿下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快点去陪伴展贝,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殿下您的未婚妻,总在我这里纠缠九殿下,实在是没意思。” 这种明摆着期待蔺殊跟沈郁成亲的语气更是深深刺痛蔺殊,他心里的仇恨与偏执如同野火般生长,但是在文曲街,蔺赦在的时候,他没有办法闹事,只能冷笑一声,凑前勾着蔺赦的脖颈,如同毒蛇般缓慢开口:“你知不知道啊,你一不在京城,你的小未婚妻,好几次都差点成为我的女人,蔺赦,你有什么用呢?” 他也知道这句话会引起蔺赦多大的仇怨,而打起来的话,他实在不是蔺赦的对手,因而他说完后,就急匆匆的往外跑,蔺赦却也没追,只是转身钻进帐子里头,颇为温柔的单膝跪下,眉眼之间都是心疼神色:“……我不在的时候,你在京城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待会儿去见父皇,我想跟他说,边关换将的事,毕竟我跟你婚事将近,我就算留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的。” 蔺赦虽然看着平静,但是握着沈馥手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感触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察觉到自己远比自己意料中对沈馥的在乎,还要超出许多的感情,从来以家国天下放在首位的九殿下,在此刻甚至萌生卸甲的念头,沈馥听见他的话,就知道刚才两兄弟那瞬间的交接,蔺殊到底对蔺赦说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责备蔺赦耽于儿女情长,只是平静温柔的,俯身亲吻在蔺赦的额头:“宥民,我没事的,他们的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你可能不知道,展贝跟四殿下的婚事,说起来还是我算计出来的,你不要这样担心,西域那边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军队离不开你,阿斯兰野心勃勃,对中原虎视眈眈,他的的确确曾经帮过我们,但是他毕竟是西域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在西域,射苍狼。” 说到最后,沈馥言语里带上军队中才能经常听的见的铿锵意味,绵延而悠长,她知道她的心上人举世无双,可以帮她解决很多事情,无所不能,且战无不胜,但是于她而言,有些事情,还是想要自己解决,她不会拖他的后腿,只有并肩作战,才是最美好的情爱,更何况…… 沈馥想到沈家不久后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笑容有些苦涩,更何况她跟他,也未必能结成伉俪,何苦让这个男人放弃他所看重,所在乎的天下?好男儿志在四方,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约束他的理由。 “好,我会想办法让四哥跟我一起去边关,到时候他就算死在那里,父皇也不能责备我,更何况阿斯兰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很乐意做我的帮凶。”沈馥并没有成功安抚蔺赦,他仍旧对于失去沈馥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担忧,但是与之而来的,是他对自己那个四哥,最为浓重的杀意,而对于这件事,沈馥是不打算解决或者说平息的,毕竟她想要蔺殊死,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状元游街的喜乐声传来,沈馥跟蔺赦撩开帐子放眼去看,沈馥看见自己的弟弟意气风发,少年有为,而蔺赦看见天下清平,百岁无忧,两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心却紧紧相连,十指紧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宴无好宴 http://.biquxs.info/

等到状元游街结束后,宫里头也派人来寻找蔺赦,毕竟蔺赦是天子跟淑妃的儿子,进城门先去找沈馥,也不能说不是情有可原,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跟自己父母见面的,临走前,他仍旧不忘在沈馥额头落吻,沈馥感觉到他唇瓣干燥而粗糙,但其中的温柔心意,却也被她感受到:“等我来娶你。” 未言欢喜,未说心悦,却许下余生承诺,沈馥心知蔺赦有心,而自己无力,却仍旧佯装欢乐,目送着蔺赦的离开,但是蔺赦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沈家的人找到她:“大姑娘,阿郎请您去陪宴,今日四殿下宴请郎君,没请二姑娘,只是因为您是状元姐姐,跟郎君关系好,这才眼巴巴的凯请您过去,阿郎说了,务必要去。” 宴无好宴,这四个字瞬间浮现在沈馥脑海里,跟蔺殊做过夫妻的她,当然清楚蔺殊是个什么睚眦必报的德行,自己的弟弟跟心上人才刚刚让他吃瘪,他就过来找她赴宴,必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倘若守拙没在,她大可不必过去,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亲自过来,她也有这个底气,必不可能去参加这种必定要出事的宴会。 但是她不能,因为守拙在,然而沈馥也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她脸上带起温柔的微笑,看着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沈家人:“既然如此,且容我收拾收拾,就在这个帐子里头,不去别的地方,软玉,苏姑姑,陆叔,进来帮个忙,这里头还有些东西要收拾的!待会儿软玉同我去赴宴,陆叔,苏姑姑,就麻烦你们送东西去宴会楼下,毕竟是我要随身带着的东西。” 苏姑姑跟软玉心知肚明沈馥这是要吩咐事情,而北疆王虽然没有这种默契,对沈馥却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信任,因而也跟着进帐子,几个人前脚进帐子,后脚沈馥就低声开口道:“宴无好宴,四殿下是个什么人不用多说,我那父亲多半是又惦记着把我卖给四殿下换取荣华富贵,陆叔,你动作快,去把沈郁打晕,塞进这口装东西的箱子里,苏姑姑,待会儿我跟陆叔还有软玉先行一步,你把这些原本我拿来打赏的小玩意儿都打包送回沈家,今天不管怎样,我都是要拿沈郁做这个替死鬼的,陆叔,倘若我出事,你就别管太多,直接救我出来,都清楚了?” 沈馥当然知道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但是不管怎么说,替死鬼她总是找得到的,因而在沈馥的吩咐下,北疆王跟苏姑姑都很快活动起来,北疆王自然是能手,悄无声息的就将沈郁丢进那口已经被掏空的箱子里,眼见着沈郁昏迷,沈馥低声问道:“有没有给那些个护卫看见?倘若他们看见的话,后面不太好解释。” “就那群废物有什么好看的。”北疆王仍旧是冷冷一声,却半点不遮掩对沈家护卫的不屑,沈馥也不说话,只是扣上箱子盖子,又把钥匙的锁交给北疆王,温声细语道:“待会儿吃酒的时候,陆叔你就想办法将沈郁藏到隔壁房间,到时候就在门上留朵桃花当印记,我会留的,就看他们到时候想要怎么做,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个鸿门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所有事情都收拾清楚以后,沈馥才带着这些人往酒楼赶,这才刚进房间,就看见自己的弟弟已经被自己的父亲跟蔺殊来回灌酒,少年人在学宫求学,原先沈馥也看的紧,哪里又让他碰酒?这一来二去的,沈泉那张白净的脸上就已经满是潮红,眼见着就要喝醉,却仍旧打起精神强行支撑着,他当然知道四殿下跟自己的父亲这样折腾,肯定没好事,因而越发不肯倒下。 “父亲,泉弟年纪轻,您何苦这样折腾他。”沈馥当然是心痛沈泉的,看着他给沈琛还有蔺殊这样欺负,哪里能给什么好脸色,登时就把脸阴沉下来,上前拉开沈泉,不忘叮嘱软玉去要醒酒汤,但此刻没有别人,沈泉又的确喝的有些多,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觉,蔺殊跟沈琛越发肆无忌惮,甚至沈琛直接把酒杯递到沈馥唇边,怂恿道:“今日是你弟弟的好日子,他多喝酒是应该的,但是这小子实在是不中用,这才几杯酒,就醉成这样,你身为他的姐姐,帮着喝一喝,应当无可厚非,倘若你喝过酒不舒服,就去咱们这个屋子的左手边休息,不管怎么讲,不会让你吃亏。” 沈馥在心里头冷笑:不会让我吃亏?可能让你自己女儿吃亏最大的,也就是你沈琛。 但是这些话肯定不能讲出来,沈馥先将沈泉交托给软玉,小心翼翼伺候着他吃下醒酒汤,期间温柔婉约风情又看的蔺殊好一阵心动,等到沈馥折腾好沈泉,她才抬头去看酒桌上的两个男人,半点不意外的在蔺殊眼里看见浓浓的渴求,她不由得心下不屑,却仍旧接过酒杯,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喝下,只不过那些个酒水,全部被她吐在自己的帕子上,半点也没吞下去:“父亲说的是,这杯酒,女儿就替泉弟喝下,不过如今泉弟不舒服,女儿还是想早些……” 喝过酒后,沈馥明显的能察觉到沈琛跟蔺殊的兴奋,说实话,这两个男人为了算计沈馥,自己也没少喝酒,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沈馥掐着时间,颇为顺从的开始表现出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是脸蛋仍旧不红,但是已经快要喝醉的蔺殊,哪里还管的上这些事情,他只想着要沈馥快快昏倒,让他一亲芳泽,而沈馥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父亲,藏珠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先去隔壁休息一二,待到父亲得空,再同藏珠回府,可好?” 她这般好似真醉酒后的娇柔姿态,看的蔺殊心热,却也不敢打草惊蛇,而沈琛看沈馥这样,再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整个人都兴奋开心到极点,哪里还顾得上沈馥说些什么,登时就答应道:“你去把,待会儿为父跟四殿下尽兴后,自然会带你回去的,你且放心安睡,有父亲在这里,你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沈琛这番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只不过沈馥半点不信,等到她出门后,那点醉态就骤然消失的干干净净,而北疆王也在这个时候把昏迷的沈郁送到房间里头,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沈馥还刻意弄散沈郁衣裙,折腾出个醉酒昏睡的假象,毕竟自己这个妹妹跟自己长的也有几分相似,再者隔壁的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就算婚前有什么事,那最多也就是个提前成亲的下场,并不会有什么大事情,这是她对陛下的相信。 而在做完这些事情后,沈馥又把自己吐酒的帕子拿来擦拭沈郁的脖颈跟颈窝,营造出酒气浓郁的假象,直到做完这件事,她才跟着北疆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光明正大的入宫去找她的心上人蔺赦,而在她走之后不久,已经喝的醉醺醺的蔺殊,也摸进这个房间里,连床上的人都没看清楚是谁,就搂抱着开始行鱼水之欢。 “淑妃娘娘说的是,不过今日我父亲倒是跟着四殿下在宴请泉哥儿,我过去陪着喝了杯酒,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后来想想,四殿下毕竟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婿,不管怎么讲,还是要请她过去的,只是展贝她身体不太舒服,我也就把她放在隔壁休息的屋子里头留着。”长春宫里,沈馥已经痛痛快快的洗过澡换过衣服,那件沾着点酒气的衣裳已经被她彻底换下,这档口,她正陪着淑妃说说笑笑,讲着今日蔺殊宴请的事情。 而淑妃何等精明,当然知道蔺殊不怀好意,却也能够从沈馥的话里头知道,多半是那位跟蔺殊有婚约的小娘子当了替死鬼,对于这种没有危害到沈馥的事情,淑妃娘娘是半点不在乎的,然而她不想管这件事情,却有人找上门来逼着她插手,当她跟沈馥正其乐融融的时候,海晏又从外头走进来,颇为无奈看了眼沈馥,开口道:“淑妃娘娘,沈娘子,四殿下哭冤到陛下跟前,说是他同沈娘子已经有鱼水之欢,如今却跟沈娘子那位妹妹在一块儿,因而要沈娘子过去做个见证。” 沈馥跟淑妃都心里有数,这哪里是做个见证,明摆着就是想要看看沈馥是不是仍旧完好无损,才能确定,这两个女子相视而笑,起身就打算出门,蔺赦却已经换好衣服,突然拦在长春宫门口,沈馥看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就知道要糟,登时就往淑妃娘娘身后躲闪,蔺赦当然清楚今天自己四哥是给自己的心上人算计,但是他仍旧有些后怕:倘若出事的话怎么办? 原本他也没有教训沈馥的想法,但是沈馥这样躲闪,倒弄得他像个十恶不赦,凶残至极的人,登时就把个九殿下气笑,大步流星的上前从自己母妃身后把那个小女子揪出来,平日里攥着长枪的手此刻捏着沈馥的脸蛋,没好气的询问道:“我还没动手,你怎么就躲?下次还敢不敢?” 沈馥的脸颊被蔺赦捏着,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可怜兮兮的向淑妃娘娘求助,但是说到底,蔺赦动真格的时候,淑妃娘娘也是不敢插手的,索性跟海晏一道罔顾左右而言他,气的沈馥无奈,只能捧着蔺赦脸,大大方方亲口嘴唇:“不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给爷死 http://.biquxs.info/

要说蔺赦对着心上人,实在是没什么脸皮厚的本事,原先在军队里头跟着那些老油条磋磨出来的能耐,在沈馥这一亲之下烟消云散,而这几个月在军队里头折腾出来的小麦肤色,也显得有些可疑的泛红,他简直像个呆头鹅了,不仅下意识松开沈馥,还傻愣愣的转头看着自己母妃:“……娘,她亲我。” “……你有点出息!藏珠,咱们走!”淑妃自诩是个在情情爱爱方面有本事的,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这种德行,登时气得不行,拉着沈馥的手转头就走,根本不给自己儿子半点面子,不,她认为这种被心爱姑娘亲一口就傻的密不透气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儿子! 而始作俑者沈馥,却半点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仍旧无辜的眨着眼睛,跟着淑妃往天子那边走,直到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蔺赦面前,蔺赦才有些如梦初醒,急匆匆的去追赶,但是脸上的红晕却仍旧一时半会儿抹不去。 “你说你跟藏珠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却破的是沈家二姑娘的身子,老四,你是不是把你的父皇当成傻子?”御书房里头,衣衫不整的沈郁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连哭泣都不敢,赤裸在外的肌肤更是布满可疑痕迹,明摆着就是被欺负的样子,而天子跟蔺殊这对父子之间的对峙,也显得颇为紧张,不算年轻的天子死死攥着手中的奏折捏揉着,大有蔺殊一句话不对,就要用奏折砸死他的意思。 而蔺殊却挺直腰杆,跪在地上冲着天子砰砰磕头,坚定道:“儿臣不敢蒙骗父皇,但儿臣同沈家藏珠的的确确是有夫妻之实,今日沈泉登科及第,儿臣就宴请沈大人,同沈泉姐弟宴饮,酒后乱性,这才同藏珠娘子有的夫妻之实,却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展贝姑娘,儿臣自然是要为这两姐妹负责,还请父皇明察。” 话说到这里,天子哪里还有不太明白的,分明就是自己这个四儿子馋人家身子,结果却出了点问题,这是来要他撑腰来的,但是本身他就心疼偏心小九,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这个四儿子得逞,正当天子要开口的时候,淑妃跟沈馥终于赶到,沈馥看都不看蔺殊,直接跪在天子面前开口道:“启禀陛下,宴饮是真,夫妻之实是假,臣女酒量不佳,一杯后就有些迷糊,因而前去休息,却并未留在房间中,而展贝却也是臣女带去的,臣女想着,四殿下说到底是展贝的夫婿,自然是要避嫌,也为让他们两个见面缓解相思,这才让展贝留在那里,毕竟我同九殿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己度人,自然是也以为展贝同四殿下亦是如此,却万万没想到,四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沈馥这番话可算是把个蔺殊差点气没了,不仅挑破他被人算计的真相,这个小娘子顺带还狠狠地告诉在场所有人:我沈馥,跟九殿下蔺赦情浓如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不可能对九殿下以外的男人有什么想法。 这种沈馥对蔺赦死心塌地的认知实在是太过打击人,饶是蔺殊心理素质不错,也给打击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然而更让他差点被气死的话,沈馥还没说完:“倘若陛下不信,大可验身,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四殿下同我沈家姑娘有夫妻之实,必定是要负责,依臣女所见,不如尽早成婚,不然展贝日后,要怎么立足于世,还请陛下垂怜。” 这一番话说下来,竟是半点漏洞都不肯给蔺殊,逼着他迎娶沈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蔺殊却仍旧不死心,想要让沈馥验身,然而他想归他想,蔺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这个刚才被沈馥亲一口就面红耳赤的男人,此刻坚定不移的护在沈馥面前:“父皇,儿臣相信藏珠,还请父皇明察,免去验身,早早定下四哥婚事,毕竟沈大人为天下尽心尽力,总是要安抚忠臣,不晓得四哥可有意见?” 这时候可算想起来要询问蔺殊的意思,但是蔺殊也知道,刚才蔺赦那样大一顶安抚忠臣的帽子扣下来,他如果不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虽然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沈琛跟忠臣两个字,半点都没关系,却仍旧不得不低头:“儿臣愿意迎娶沈家展贝为正妻,还请父皇,尽快举办婚礼,以……以全儿子对展贝娘子相思之情,宽慰沈大人为国之心。”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蔺殊几乎是死死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他只觉得后槽牙发酸,根本拦不住这些话语的吐露,但是却不得不这样讲,因而这件事,在沈馥跟蔺赦的打击下,终于尘埃落定,而蔺赦跟沈馥的婚事,则是定在今年年节,沈郁跟蔺殊却是要早些,三个月后,他们两个就是要成亲的人,而原本以为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沈郁,愣怔的看着自己姐姐跟自己的姐夫,好像理解为什么沈馥总是能赢,而自己总是有股望尘莫及的无力感。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蔺赦在京城里头并不能留太久,因为边关毕竟是需要他的,倘若他不在边关,就没有人能够挡住阿斯兰,这是最致命的一件事,而沈馥则是回到沈家,沈郁却没办法回去,因为,她要留在宫中,接受身为皇子妃,必须学会的一切,对于周芸来说,这当然是要命的事情,毕竟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忍受几个月都不见到自己还没成亲的女儿,但是不管她怎么哭闹,都没用,毕竟这种事情对于沈琛来说,实实在在的是沈家的荣耀,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妇人的哭叫。就放弃呢? 而沈馥在沈琛心里的份量,也因此极速攀升着,不仅仅是看中,更多的是忌惮,而在沈郁待嫁的这几个月里,沈馥,悄然摸出了自己对准周芸的屠刀,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已经是时机,她当然不可能放过周芸。 “阿郎!” 然而就在沈馥即将对周芸动手的前几天,怀素跟携宁的事情终于彻底爆发,令沈馥的计划不得不向后推迟,本来这些日子,在沈馥的推波助澜下,沈琛就经常去西厢休息,但是沈馥只负责把人送去西厢,却不负责让沈琛跟怀素亲近,而携宁毕竟是跟沈老夫人关系好,就算如今她不怎么亲近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却仍旧还是心疼她的,毕竟天下哪里有跟小辈闹脾气的长辈?因而在这种情况下,携宁再次怀孕,她的这胎,无疑是极为辛苦的,不说别的,就说她之前小产,又遭遇血崩,身子骨实在是差到极点,能怀上孩子都已经是万幸的事情,如今能不能生下,都还是未知数。 先前怀素在沈馥这里拿走的头面,早早的就被沈馥等人用麝香红花炮制过,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携宁贪心不足蛇吞象,硬生生从怀素那里把东西抢走,这些日子沈琛常来看她,就算在怀孕,携宁也不愿意让自己变丑,因而天天就戴着那套头面招摇,时间久了,登时就再次小产,而这次小产,无疑是极为凶险的事情。 血腥气弥漫在沈家里头,浓郁的连沈馥进门都忍不住死死皱眉,携宁的屋里头灯火通明,怀素立在墙角,周芸失却沈郁,如今将沈溪看的越发重要,就连这种时候,她也要抱着那个小孩子,沈馥懒得凑热闹,索性跟怀素站在一块儿,怀素知道是自己身边这位大姑娘,把那个正院看的如同眼珠子般重要的二姑娘送走,因而越发讨好:“大姑娘怎么过来,这种时候实在是血气重,您是干干净净未出阁的娘子,没必要过来走一回,倘若疲惫的话,快快回去也没关系,妾身会向阿郎说明的。” 沈馥那双丹凤眼稍稍乜斜着去看怀素,心里头满是冰冷,怀素会有什么下场她一清二楚,毕竟就是她亲手把怀素推上这条路的,只不过她半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毕竟怀素,明知道那是宋家,宋行云的镯子,却仍旧敢从沈琛,自己的父亲手上接过,这对她无疑是种挑衅,宋家的东西素来有打家纹,如果说怀素不知道,她是万万不信的,而想到怀素的下场,沈馥才算对这个将死之人脸色有些许的平和:“多些怀素姨娘牵挂,但是携宁姑姑平日里对我好,我自然是要来看看她的,不过说起来,为什么携宁姑姑又会小产?” “谁知道呢,兴许是先前那次小产伤着元气,她又是老蚌生珠,哪里有这个本事,也算是不自量力的代价,老人了,还想着跟年轻姑娘抢男人,怪的上谁?”怀素这些日子没少被携宁欺负,自然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客气,格外的尖酸刻薄,沈馥的视线却落在怀素背后的那个小丫头身上,看着那丫头眼里明显的兴奋神色,就知道这又是个怀素这样的人,她没有搭理怀素的话,而是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天空,有些嘲讽的想着。 “不过是个沈家,就这样挤破头,但是倘若大厦将倾,这些个女子又未必肯出什么力气,真是讽刺啊……” 第一百五十章 动怒如雷霆 http://.biquxs.info/

当然,这些想法,沈馥不会给任何人知道,甚至不会宣之于口,她只是凉薄的立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在这个时候,还在向沈琛献殷勤的某些人,以及看似着急,实际上根本不怎么在乎携宁,却偏偏要装贤惠的周芸,视线冷凝,而在这种情况下,府医终于满手鲜血的走出来,天空里头圆月骤然大放光明,原来又是某月十五。 “回天乏力,携宁姨娘已经……去了。” 这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开沈家的某些烟尘,人心也因此震荡,沈老夫人从来把携宁看做她的亲生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登时就熬不住,踉踉跄跄的要摔倒,周芸抱着沈溪,原本也不是接不住,却偏偏要侧开身体躲避,明显就是想看着沈老夫人摔死,而沈琛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携宁,也没有功夫管自己已经要摔倒的老母亲,沈馥看着这些事,不由得低叹出声:“陆叔,救救老人家。” 在这种时候,沈家的人情凉薄暴露的过分彻底,而北疆王的出现与搀扶,在那些个沈家主子的眼睛里,并不算什么事情,沈老夫人过分瘦弱冰冷的身体被沈馥搀扶着,她不愿意再看西厢会出什么事情,因为结局是她一手安排的,再看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因而她只是扶着沈老夫人,缓慢又坚定的,回到藏珠院里头,这是她头一回伺候这位老人家。 烛光下,沈老夫人显得越发虚弱,沈馥看着她,想到很早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沈老夫人,还年轻,虽然有些胖,有些皱纹,但是仍旧强健,也许是因为老人家那时候还没有被岁月打磨成铁石心肠,对于她这个失去母亲的孙女,沈老夫人还是有几分温和的,但是等到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得到过,来自沈家长辈的亲情,这种事说起来也是靠缘分。 “携宁啊……” 在沈馥为沈老夫人擦拭手掌的时候,沈老夫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在伺候她的沈馥,老人家实在是年纪太大啦,又经历过这种打击,已经老眼昏花到分不清沈馥跟携宁,但是沈馥却也没有戳破,只是温温柔柔的应承着:“嗯……母亲。” 她的温柔好像让沈老夫人开心起来,从携宁第一次小产到现在,沈老夫人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她看做女儿的携宁亲近,而沈馥的这点温柔,令沈老夫人为之动容,两行浊泪从沈老夫人的眼角滑落,打湿鬓角,她已经没有力气擦拭,只是死死地抓着沈馥的手,那双手历经风雨,握着沈馥的时候,有些刺疼,沈馥却没有甩开,而是仍旧由着沈老夫人握住,这位老人家开始温柔而絮絮叨叨,沈馥知道,就算沈老夫人能熬的过今晚,也过不久,这只是回光返照:“携宁啊,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看藏珠,感觉像看见宋家那个丫头嫁进来的时候,又年轻,又漂亮,好像会讨好所有人,但是又看不起所有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们宋家女子在我们沈家,实在是委屈自己,但是啊……我很喜欢宋家那个丫头,也很喜欢我那个孙女,只是我不能喜欢,夫死从子,我儿子不喜欢她们啊……” “可是老婆子我呢……是真的很羡慕,很喜欢这对母女……但是也就只有前几年,我敢这样想想,现在喏……现在是不敢的,我没生个好儿子啊,他心里头只有他自己,我这个生母,哪里敢不听他的话,携宁、携宁……你要告诉那丫头,祖母一直都,很喜欢她,藏珠啊……你听见了吧……?” 沈老夫人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握着沈馥的手也逐渐松开,无力而缓慢的松开,向着床榻坠落,沈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这份来迟的疼爱实在是迟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可以为之落泪,却不会因此心软,沈馥握着沈老夫人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褥里头,她眼睫低垂,眼睑上有一片阴影,她极尽温柔的回话:“祖母,藏珠听见的。” 沈馥知道,沈老夫人不会死,原先在宫里头,她有跟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稍稍学过把脉,虽然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是沈馥能摸的出来,沈老夫人这个时候没事,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后,疲惫的不行,沈老夫人需要好好的休息,而沈馥也需要,红烛的眼泪落在桌面上凝聚成蜡台,鲜红而脆弱,烛光在跳跃,窗外逐渐天明。 “娘子,快快起来,老祖宗已经回去了,听说携宁姨娘的死跟西厢那个怀素分不开干系,如今怀素被发卖去青楼里头,夫人说嫁妆的账本得还给她,没有姑娘家在出嫁前,自己打理嫁妆的规矩,您快快起来,夫人催的急。” 第二天早晨,沈馥还没起床,叠翠的动静就从外头传来,在催促里头带着点讨好的意思,沈馥当然知道,那天见过以后,这个小妮子就对自己的弟弟沈泉有点不一样的心思,但是沈馥很确定,用不了多久,整个沈家都会倾倒,更何况她也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弟弟来达成某些目的,因而对于叠翠话语里的讨好跟提醒,沈馥只当听不见,仍旧按部就班,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等到彻彻底底梳洗清楚,她才肯出门看看叠翠,而此刻的叠翠就站在屋檐底下的阴影里头,看向沈馥的视线里也满是讨好,沈馥却并没有什么跟她多讲话的想法:“带路,我去正院跟夫人说说这件事情。” “……是。”叠翠本来还想着看看能不能讨好讨好这位大姑娘,从而让自己去伺候那位状元郎,就算不能做正妻,当个妾室也比在沈家做丫鬟好,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姑娘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的,直接就这样冷冷淡淡,令原本兴致勃勃的叠翠,登时就觉得有些扫兴,半点都没注意到,沈馥身后的软玉,捧着的那叠账本,簇新簇新的,半点也不像用过很久的样子。 而在正院里头,周芸则是春风得意,她甚至有些感激天地,都不用她出手,就已经处理掉两个姨娘,这让她怎么能够不痛快呢,但是她不管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帮她弄死两个姨娘的,实在不是别人,而是她恨之入骨的沈馥,然而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这件事,仍旧自顾自的逗弄着沈溪:“乖、乖,以后考个状元郎。” “别做梦了,以后他是考不上状元郎的,就这么个管家的孩子,你还想着让他考状元郎,母亲,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父亲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正当周芸兴高采烈的哄着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沈馥却骤然把那些个簇新簇新的账本直接砸到周芸面前,纸张飞舞,周芸的脸却比纸张还白,实在是给吓的不轻,倒也不是说别的,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情,登时就恶向胆边生,想要先发制人,将沈馥制服,但是就在她即将起身的时候,出现在沈馥背后的人,却令她陷入绝望。 那是被松亭带来的沈琛,实际上,松亭也只是昨晚的时候,刚刚回来,但是沈馥却没有让她马上休息,因为这么几年了,沈馥想要弄死周芸的心,实在是已经容不得再有什么等待,因而沈琛,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松亭带过来,甚至就是刚刚好的,听见沈馥说的所有话,但是这还没完,沈馥冷声开口:“我娘亲的嫁妆,给你贪下十分之九,不说那些个死物,就是能进账的铺子,庄子,也没看见有多少收益,我又查了查,咱们沈家中馈,就算有用到我娘亲的嫁妆,在你贪下的东西里头,也就是个九牛一毛,周氏,这么些东西,你是拿去贴补哪个情郎?” 这话说出来,沈琛跟周芸都是脸色大变,沈琛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知道宋行云的嫁妆被用在贴补沈家家用上,而周芸则是没想到,这才几天,沈馥就已经知道自己藏私的事情,要说她用那些钱全部去贴补小情郎,实在是假话,但是不能否认的是,那个周家的老情人,的的确确有从她这里拿到好处,甚至连沈家的大管家,也有拿到这份好处,因而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驳,就是这样的迟疑,令沈琛勃然大怒:“贱人,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东西,这个小崽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沈琛这样雷霆震怒,周芸才反应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沈琛叩头,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般嘤嘤哭泣:“妾身并没有像大姑娘说的那样,阿郎,你也是知道的,妾身娘家羸弱,实在是没有办法生活,这才偷偷供养,至于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您的骨血啊阿郎……” 她倒是哭的声泪俱下,而沈琛这种好面子的男人当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戴绿帽子,登时就要心意回转,但沈馥却不愿意让周芸就这样逃脱罪责:“父亲,我可是听某个夫人说,当年你为娘亲,自愿服下不良于育的药物,母亲也是不好生养的体质,几乎就不能生,怎么突然就多出这么个弟弟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周芸遭灾 http://.biquxs.info/

沈馥不说这个事情还好,一说破,沈琛就想起来宋行云刚刚进门那些年,周芸是怎么伺候宋行云,伏低做小,哪怕是大冬天也亲自下冷水,在雪地里头采花露,最后落下个不良生育的结果,当时眼前的女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这才发狠讨好自己的发妻,但是曾经种种,到现在,也就变成个罪证,他盯着周芸的视线越发阴冷愤怒,那个叫做沈溪的小孩子好像也感觉到不对,哇哇大哭起来,越发哭的沈琛心烦意乱。 都未必是我的儿子,怎么敢在这种事捣乱?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周氏,我不管你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今天就要摔死他以绝后患!”沈琛危险的眯起眼睛,骨子里藏的最深的暴虐跟凶残全部爆发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个中山狼,此刻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继续温文尔雅呢?而沈溪虽然的的确确不是沈琛的孩子,但是,他确实是周芸身上掉下来的肉,沈琛可以狠下心肠摔死他,周芸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摔死,因而在沈琛将手伸向哭闹不止的沈溪的时候,周芸披头散发,扑倒在沈溪身上,眼睛赤红。 “是,这孩子不是你的骨肉,但是他是我周芸的儿子!如果你要弄死他,就等着给我们娘俩陪葬,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三妻四妾不说,还喜新厌旧,沈琛沈大人,你看那齐氏,还算鲜嫩水灵,在府里伺候你才多久?不就被你活活打死?还有那个怀素,哦对,昨天才刚死呢,那个小蹄子长的难道不漂亮不好看?可是你呢,下手可真狠啊,你就是个畜牲!” 周芸也已经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索性豁出去,对着沈琛破口大骂,算是发泄这么久以来的怨气,而沈琛一开始还算平静,到后来则是脸色越发阴沉,索性蹲下身子,伸手掐住周芸的脖颈,以一种颇为嘲讽的语气开口道:“那也总比你这个被用烂的烂货好,原先你就是瘦马,洞房花烛那天打量我不知道?用的是鱼鳔鱼血糊弄人,你说说,勾搭的是哪个管家?大管家?二管家,还是你这样生性孟浪,两个男人都勾搭上?你也不用留下来了,毕竟我沈家,容不得你这种女子,去死的话还干净点!” 沈琛就算是读书人,也是男人,手上的力气本来就不小,这个时候还是暴怒的时候,越发恼火,没用多久就把个周芸掐的双眼泛白,显得像是条濒死的鱼,但是沈馥却没有看这种事情的性质,只是冷漠的转身,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沈郁却已经匆匆赶到沈家正院,两姐妹见面,连句话都没说,已经清瘦不少的沈郁,径直扑进屋子里头,一口就咬在沈琛手腕上! “孽畜!” 沈琛这个时候本来就是暴怒,沈郁这个样子无疑是火上浇油,他虽然松开周芸,却毫不客气的把沈郁直接甩开,可怜沈郁,这些日子在宫里头没少吃苦,回来就直接摔得头晕目眩,眼见着脸蛋都划破,周芸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女儿的,连忙抱着沈溪,可怜兮兮的爬行过去,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看的沈琛心烦意乱,他是想直接打死周芸的,但是现在沈郁毕竟是板上钉钉的四皇子妃,就算他再怎么恼火,也知道这时候如果误伤沈郁,实在是他吃罪不起的情况。 “父亲,展贝如今毕竟是尊贵,您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周氏一命就好,大可不必如此,再说了,等日后……”沈馥当然知道沈琛这时候不会杀掉周芸,说实话,沈郁回来也是她弄出来的事情,如果周芸去世,那么沈琛亲手杀妻的罪名,又要怎么坐实?不把整个沈家颠覆,她要怎么为自己,为自己的娘亲报仇?这件事,她一定要做成功的。 因而在沈琛犹豫不决的时候,沈馥主动开口劝说,不管怎么样,沈家现在有两个会成为皇子妃的姑娘,沈琛不舍得打死沈郁,自然也不得不听沈馥的劝说,既然沈馥都这样劝解,沈琛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的理由,只是仍旧死死的盯着那可怜兮兮的娘仨,冷声开口:“藏珠为你求情,这件事情就这样作罢,但是,如今你红杏出墙,不再是我沈家的正室,今天下午就给我滚回西厢去,你去跟携宁,跟怀素,跟那些你看不起的妾室做伴!还有,这些年贪墨的嫁妆,你要让周家统统吐出来,还给藏珠!” 沈琛说完话倒是直接拂袖而去,而红杏出墙四个字像是重锤,死死的砸在沈郁心头,她都不敢去问自己的娘亲,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小孩子,某些事情早就有所怀疑,现在这种被戳穿遮羞布的情况下,她不用去问,都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因而在沈琛跟沈馥离开后,沈郁像个木头人一样起身,目光呆滞,看向周芸的表情里却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娘亲,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出身已经被很多人看不起了,你又要做这种事情,皇子妃有个红杏出墙的娘亲,你说这件事放到哪里,能说的清楚,我能抬得起头?” 周芸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被戳破以后,自己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头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会是这种反应,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而沈郁却是连一点歇斯底里的机会都不给周芸,她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样,好像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生母般,缓慢的离开正院,往外面走,她想要回到宫里,哪怕会被刁难搓磨,但是至少,她能够住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也不会面对一个红杏出墙的母亲。 “展贝……!” 直到这个时候,周芸才颇为痛苦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悲哀的呼叫从她的嘴里传出来,但是沈郁却没有回头,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冷冷淡淡的往外面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周芸,好像不是这个沈家的人一样,她逐渐走的远了,周芸也看不见沈郁的背影了,这个曾经在沈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无助的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不过正院里头再怎么母女决裂,沈馥也半点不关心,她比较关心的,反而是怎么让周芸成为她的证人,不过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拿到证据就可以,但是问题在于,今天可是她亲手让周芸成为现在这种境地的,如果周芸不配合的话,也是个大问题,这的的确确成为沈馥的难题,但是在一边伺候的松亭,却冷言冷语解决这个问题,这丫头从宫里头回来以后,实在是变得越发冷心冷情:“这件事很简单,拿咱们未来的四皇子妃威胁威胁就行,实在不行的话,那个小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毕竟是婴儿,不太合适罢了。” 原本的松亭根本没有这么理智,倘若沈馥之前问她要怎么处理这种事,这丫头多半只会讲直接用刀搭在人家脖子上威胁,但是现在这个小丫头已经知道要怎样掐人弱点,不得不说,这种成长,实在是沈馥不愿意看见,但是又觉得颇为欣慰的事情,然而对于沈馥来讲,在这种时候,松亭的这种成长,很大可能的伴随着芳主的出事,须知所有稚气跟肆无忌惮,都是在有人疼爱的前提下建立的,原本那样幼稚的松亭如今却这样成熟,怎么能让沈馥不担心呢。 “娘子,就按松亭说的做,芳主不会有事的,我问过河清,两个丫头都没什么事,您不用担心。”正当沈馥为了芳主惴惴不安的时候,苏姑姑及时的开口安抚,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她特地为沈馥炖下燕窝端来,毕竟是长辈,苏姑姑这样劝慰,虽然没有彻底打消沈馥的担心,却仍旧消磨不少,温热燕窝入口,沈馥轻叹出声:“那今天晚上就去办吧,我不太想拖延很久,毕竟我那个父亲,这么多年都太过分了点。” 既然沈馥吩咐下来,藏珠院里头的这些人就没有谁会反对,这种逼问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沈馥亲自过去,至于软玉跟苏姑姑,也并没有插手,反而是北疆王,主动请缨,跟着松亭这个小丫头前往西厢,不仅仅是沈馥憎恨沈家,他北疆王也对沈家,恨之入骨,既然有绊倒沈家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愿意放过呢。 针对周芸的审讯,在沈家的夜色里头沉浮着开始,而在宫墙里头,沈郁也因为周芸而开始改变,毕竟自己的母亲已经是这种出身,她仍旧怨恨着沈馥,却知道现在,除了抱紧蔺殊的大腿,不会再有别的事情能够让她向沈馥报仇,在她心里,自己的母亲固然有错,可是如果不是自己那个姐姐咄咄逼人,自己又怎么会背负上这种罪名,她相信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那个沈馥多管闲事,自己的母亲就算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让父亲知道,这是出于女儿对母亲,最大的依赖与敬仰。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交代后事 http://.biquxs.info/

说实在的,用沈郁威胁周芸这招实在是屡试不爽,哪怕不是沈馥亲自过去跟周芸讲这种事情,松亭跟北疆王也做得很好,第二天早晨睡醒的时候,沈馥就已经看见证词被叠放的整整齐齐,放在她的梳妆台上,这么多年的记恨终于看见报复的尽头,饶是以沈馥的心性也不由得心湖激荡,她小心翼翼的那份证词贴身收藏,亲自梳妆点唇,眉目昳丽而神采飞扬,既然周芸已经说出实情,那周芸,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她知道,她的父亲今天不可能有心思上朝,必定还留在书房里头,于是沈馥领着软玉松亭两人,悠闲而缓慢的叩响书房的门环,沈琛正因为周芸的事情一夜没睡,听见有人叩门,更是心情暴躁,下意识吼出声:“什么人,难道不知道今天不要过来打扰我吗?还不快快滚出去,没眼力见的东西!” 沈琛的烦躁显而易见,沈馥却半点不怕他,仍旧推开门扉,温温柔柔的向沈琛行礼,温和道:“女儿来给父亲送早饭,还请父亲放宽心,不要因为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这样生气,横竖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的女子,如今父亲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管家娘子讨不得?何苦为个扬州瘦马伤心?” 她这样温柔体贴,半点也看不出来跟沈琛针锋相对的犀利,但是沈琛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有本事把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人好多次逼迫的都不敢跟她对抗?然而如今沈馥的话,他不得不听,因为自己这个女儿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可以说就是说在他心里,但是更为重要的是,那个周氏,的的确确让他脸上蒙羞:“你说的也对,但是那毕竟是你展贝妹妹的生母,如今展贝眼见着就要做四皇子妃,哪里能够跟她翻脸?但是这个女人留下来,又实在是令列祖列宗蒙羞,我正是在心烦这个事情。” “父亲何苦如此忧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不简单么?周氏不仅仅是咱们沈家的污点,还是展贝妹妹的污点,原先妹妹她的出身就不好,如今又有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以见人的,再说她同四殿下的婚事说到底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倘若让妹妹带着这么个污点进皇家,怕是要被人欺负的抬不起头,到时候父亲也是要遭殃的,把这樁事说给周氏听,她自然就晓得怎么做。” 沈馥不紧不慢的打开食盒,给沈琛添粥夹菜,温温柔柔的话却已经告诉沈琛应该怎么处理掉周芸,沈琛捧着粥碗,手心温热,却觉得心头发冷,他觉得眼前的女儿实在是有些令他陌生,最毒妇人心,逼着周芸自杀这种事,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却被这个小女子轻而易举说出口,这种心性,自然是令沈琛脊背发冷,但是沈馥却好像没有看见沈琛这种表情一样,仍旧是温温柔柔笑着:“父亲慢用,女儿这就去宋家看看泉哥儿。” 说完,她竟然连沈琛的意见都不问过,转身就带着人离开,好像她过来就只是让沈琛吃点东西,知道该怎么处理周芸一般,至于这个父亲,她是真的半点都没放在眼里,这种认知,令沈琛产生浓浓的无力感: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自己不仅没有办法掌控,甚至还对她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沈琛怎么想,沈馥是懒得管的,毕竟那是沈琛自己的事情,她凭什么要帮着折腾?在从沈琛的书房里离开后,沈馥就前往大门去要来马车,周芸出事后,两个管家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大管家听说是直接被人捅死,当场断气,二管家好像还有些本事,虽然也身受重伤,但是却逃出生天,至于二管家现在在哪里,沈馥那是真的懒得管,跟她也的的确确没什么关系。 仍旧是北疆王驾车,带着沈馥她们往宋家走,长宁街仍旧热闹,甚至说更加热闹也不为过,因为沈泉也是年轻人,跟宋衿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天子喜欢沈馥,喜欢宋行云,自然也就爱屋及乌的怜爱这个少年天才,榜眼跟探花刚刚科举结束,就直接被丢去当官,沈泉却已经开始休假一年,并不是说天子不愿意让他进入官场,与之相反的,是天子已经为他留下职位,只不过是心疼这个小少年年纪轻,才格外垂怜。 沈馥到宋家的时候,还算时间早,正是在用早点的时候,宋家的仆人们也才刚刚打开大门,当看见许久未来拜访的表姑娘亭亭玉立在门口,冲着他们温柔微笑的时候,这些个一直都很喜欢沈馥的宋家仆人,纷纷撒腿跑进门里,通传的声音很大,但是并不凌乱,在向整条长宁街昭示着,他们的表姑娘,神仙妃子般的表姑娘,在这种时候重新来到宋家。 “阿姐!!” 宋肇夫妻倒是出来的没那么快,宋衿已经搬出宋家,虽然就是隔壁宅子,但是过来也还是要点时间的,因而最快见到沈馥的,反而是沈泉这个小少年,他应当是刚刚睡醒,脸上还有淡淡的枕头印子,就连唇角,也有些许早点的碎屑,沈馥满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弟弟,摘下帕子,温温柔柔的替他擦拭着唇角:“你啊。多大个人,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以后上朝为官,你这样是要吃上峰挂落,可不能因为陛下疼你,就胡作非为,以后姐姐不在,你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听见没有?” 她的眼里有淡淡的忧伤,但是沈泉却点没察觉,小时候被沈馥捏捏脸就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够被女儿家胡乱亲近的沈泉,现在也已经长大,乖乖立在原地由着沈馥给他擦拭唇角,那双跟沈馥极为相似的眼睛此刻弯成月牙,满满当当的都是欢喜与喜悦:“阿姐,不会的,以后我会保护好阿姐,不会一直这样冒冒失失,你也不会不在,对不对?” 沈泉这样询问着,沈馥轻轻点头,将为他擦拭唇角的帕子收起,那双早就捏过沈泉脸蛋的手,此刻再次捏在沈泉脸上,视线后落,又看见这么多年来一直疼爱她的舅舅舅母,沈馥的笑容越发温柔:“我不会不在,阿姐会一直在你身边,快,舅舅舅母来了,转过身去行礼。” 她说的话,宋肇跟宋夫人都是习武之人,当然心里有数,他们夫妻俩对这对姐弟从小到大都极为看中,当然不可能让他们随便行礼,宋夫人仍旧没变,只要看见沈馥沈泉同时在场,少不得就要给沈泉说亲:“如今泉哥儿的的确确到娶亲的年纪,藏珠,你有什么想法没有?那王家的千金,冯家的闺女,画像我这里都有,生的的确貌美,只是不晓得人品是否贵重,你是怎么想的?” 沈泉这几年没改的,仍旧还是吃不消自己舅母这样说亲,忍不住就想要向沈馥撒娇,但是这回,沈馥却不肯由着他乱来,只是温和的看着宋夫人,开口说道:“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如今泉哥儿少年有为,我又有个皇家的婚事在身上,大可好好挑挑京城里头的这些个姑娘们,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女孩儿比较靠谱,舅母,这件事情就多麻烦你了,日后还是要看我的弟媳妇来照顾泉哥儿的,还有,舅舅舅母,这些日子里,周氏是已经倒台的,沈家后宅空空荡荡,我恐怕要有些日子没法过来,毕竟我祖母如今已经回江南,整个沈家的事情都得我来操持,泉哥儿……就拜托给你们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托孤的意味,令宋肇夫妻心里都不是滋味,但是两个人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的外甥女会有什么危险,值得她这样托孤般嘱咐事情,因而也就只能点头答应,眼见着宋肇夫妻两个人应下,沈馥的视线又再次落在沈泉身上,带着满满当当的不舍:“你以后在舅舅舅母家,要听话,有什么不懂的事情要多问,舅舅跟烛照哥哥都是你的领路人,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轻,有点本事,就想着翻天,记住没有?” 沈泉不知道沈馥今天为什么总是这样担心他,但是从小到大,他都把听沈馥的话当作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就算沈馥今天讲的话有点多,有些啰嗦,已经是状元郎的小少年,仍旧乖乖巧巧的低头应承着,不愿意让自己的姐姐为难,而沈馥看见他这样,也颇为欣慰,只不过她仍旧没有在宋家留下去的打算,等到吃过中午饭,她又重新登上马车,却不是向沈家走,而是打算入宫,苏姑姑人精般的,又陪着沈馥说完那些话,当然察觉不到不对,但是她也不愿意让软玉知道,毕竟是年轻人。 因而当她支开软玉,只跟着沈馥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来问问沈馥,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么就,她没有女儿,相当于也是把沈馥当成自己的女儿:“姑娘,您刚才,是不是在托孤?” “苏姑姑,不是的,舅舅舅母不算托孤,我只是担心以后有什么事,我刚才,实在是在对着他们,交代后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告知 http://.biquxs.info/

这句话让苏姑姑为之震惊,宫道很长,长的像是看不到尽头,但是苏姑姑仍旧陪着沈馥走下去,软玉没有跟在身后,只有她们两个行走着,树枝分割阳光,洒在沈馥跟苏姑姑的脸上,眼见着离长春宫更近了,苏姑姑才像是如释重负般开口:“倘若姑娘你呢,是要赴死,奴婢绝对不可能苟活,淑妃娘娘应该跟您说过,我们已经承受不住第二次失去,当年宋娘子的早夭,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伤心之痛,而您如今比当年的宋娘子更年轻,倘若出事,让我们如何是好?” 沈馥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寡言的跟着苏姑姑往前走,长春宫的宫门就在眼前,苏姑姑再次开口想要说话,但是沈馥却提前堵住她的话语:“苏姑姑,我不是我娘亲,我比她更聪慧,更心狠手辣,你们喜欢的我娘亲,明媚而纯粹,我跟她不一样,我手上满是鲜血,所以你们如果想要陪我去死,是做不到的,这件事我也还没决定,你不要告诉淑妃娘娘,更不要让九殿下知道,这是咱们主仆一场,我求你的事情。” 她言语之间的冷酷,令苏姑姑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虽然一直被她们当作宋姑娘的女儿,或者说是再生,但是说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她们一直铭记着的宋娘子,没有自己姑娘的这种手腕,更不会说出这种话,而沈馥在话尾透露出来的恳求,又令本来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淑妃的苏姑姑缄默:“是。” 不管这对主仆在宫道上说过什么,当踏进长春宫的瞬间,她们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诚恳而热烈,淑妃仍旧喜欢着沈馥,沈馥不过是刚刚进门,她就要拉着沈馥吃茶,沈馥看着这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宫妃,从自己奉旨入宫到如今,点点滴滴都被她重新想起来,她有些眼眶湿润,在跟着淑妃进门后,她匍匐在地上,哽咽着开口:“藏珠已杀周氏,为母报仇,在此禀告淑妃娘娘,多谢娘娘栽培之恩。” 已杀周氏四个字令淑妃惊诧的以手掩口,那双眼睛里盈满泪水,没有人知道,杀害宋行云的人里头还有个沈琛,所以周芸的死亡,对于淑妃来讲,跟大仇得报没有区别,只有沈馥清楚明白的知道,当年自己娘亲的死亡,还有自己父亲的插手,如果不是如此,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万万不可能死的那样冤枉。 “这可是大喜事,你快快留下来,留在宫里头吃酒,这樁事我是要给陛下知道的,可怜我宋姐姐,硬是给那个蛇蝎妇人欺负成那样,藏珠,你辛苦!”淑妃登时就想要挽留沈馥下来吃饭,但是沈馥却轻轻摇头,回绝掉淑妃的这次挽留,她知道,虽然如今周氏死定,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她亲手去做才放心,毕竟除了个周芸,还有个沈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点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吃饭先不急,虽然周氏已经死定,但是我那妹妹如今还在宫里头,我想向娘娘讨个恩典,让我那个妹妹跟我回去,好歹见见周氏最后一面。”沈馥这样说,淑妃也就知道她的意思,而这些日子以来,沈郁其实也没少在宫里头搞三搞四,对于淑妃来说,这件事情当然是不能容忍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理由来赶走沈郁,而此刻沈馥这些话,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因而都不用沈馥多说,淑妃就打发自己的心腹跟着沈馥去接沈郁。 再说沈郁,从沈家回来后,在礼仪体态方面的学习就越发刻苦用心,但是她之前实在是得罪太过,因而那些个礼仪嬷嬷不待见她简直到了极点,沈馥带人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沈郁站的歪歪扭扭,但是却没有人纠正的境地:“展贝,跟我回家。” 沈馥自然是没有心思给沈郁解围的,只不过她需要用沈郁逼死周芸,而沈郁本来就不待见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跟她回去,只见两姐妹就这样互相盯着对峙,而沈馥对于沈郁这点小心思根本就懒得搭理,径直开口冷声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也行,到时候你娘亲最后一面你都见不到,难道你以为你娘亲做出那种事情,父亲会好好对她不成?还不滚过来!” 说到最后,沈馥的眉头已经皱的极紧,完全就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都不顾及在场还有外人,就把周芸做错事的这件事情说出去,宫里的女人没有不八卦的存在,沈馥这样说出口,自然惹得那些个宫婢以及嬷嬷们窃窃私语,沈郁本来就觉得那件事情是自己的污点,此刻被人当众议论,这让她怎么承受?而更令她在乎的是,沈馥口中的最后一面。 她虽然如今记恨周芸,但是不管怎么样,周芸都是她的亲生母亲,想到这里,沈郁就乖乖动身,走到沈馥身边,沈馥看着仍旧桀骜不驯,不怎么服气的沈郁,也懒得多搭理,径直让苏姑姑带着这家伙跟上,一路往宫外走去,在马车上,沈郁仍旧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娘亲她到底怎么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父亲曾经的正妻,你凭什么说她会死?” 她这样聒噪,实在是让沈馥心烦意乱的不行,原本还有闲工夫能够应付这个跟自己你死我活的妹妹,现在的沈馥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实在是想要直接把这个家伙丢下马车,但是转头一想,想要让周芸心甘情愿去死,还是要依靠自己这个妹妹,否则根本没有办法,于是这时候对沈郁母女满心杀意的沈馥,强行忍下自己的杀心,温温柔柔的看着自己这个可能是脑袋不开窍的妹妹:“父亲是什么人你需要我多解释几次吗?你娘亲红杏出墙,他那样好面子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她,更何况如今你马上就要做皇子妃了,如果不杀了你母亲,你身上的污点,怎么洗干净?” 沈馥一句马上就要做皇子妃,令原本还叽叽喳喳聒噪不已的沈郁当场闭嘴,她当然晓得自己母亲做的那种事是多大的污点,但是为人子女的,怎么可能有想过为洗白自己而杀害生母这种事情呢,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娘亲弄死以后,自己的身世会从此变得干干净净,沈郁竟然有些放松,但是这种心思不能体现出来,她仍旧死死地抿着嘴唇,好像很是担心周芸般,甚至暗自祈祷着让这个马车再慢一些,好歹让她不用去看见自己母亲被父亲杀死的场景。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沈馥带她回来,本来就不是让她见周芸最后一面,而是要她变成让周芸去死的阎王贴,否则,她怎么有这样好心肠,来成全这对母女呢,但是这点隐情,沈郁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只是期待着自己以后的光明未来,而北疆王知道沈馥的打算,所以马车走的飞快,没用多久就已经抵达沈家,正是黄昏时候,沈馥毫不犹豫的带着沈郁直奔正院,那个叫做沈溪的孩子越发虚弱的哭声在院子里回荡着,还伴随着周芸的安抚:“乖,不哭,等你姐姐,等你姐姐发达了,咱们娘俩就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们能够攀附你姐姐的。” 本来沈郁对周芸的仇恨还没有那样深刻,但是这时候听见周芸这种想要攀附她的话,她就再也忍不住,这个原本就被周芸娇惯的女子,此刻狠狠地踹开门,伸手从已经憔悴不少的周芸手里抢走沈溪,几乎不犹豫的就狠狠向后砸去,眼见着这个小可怜就要死在当场,沈馥却低声开口道:“陆叔,孩子无辜,去帮个忙。” 沈馥虽然恨毒了周芸,但是周芸生下来的孩子确实无辜,稚子何辜,她再怎么心狠,也做不到伤害一个婴儿,而北疆王本来就跟沈郁离得不远,想要伸手救下沈溪简直是轻而易举,而沈郁在把人丢出去以后,就再也没看,周芸的腿已经被沈琛打断,视线被沈郁阻挡,根本看不见沈溪的情况,只是泪流满面,伸手拽着沈郁的衣摆不住啼哭:“那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对他,他怎么会得罪你呢?以后你发达了,帮帮我们,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里有什么应该?娘亲,你清醒点,那个孽种是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四殿下府中,莺莺燕燕简直无数,你要我拿什么去跟他们抢?一个侍郎女儿的位置根本不够,倘若你让这个弟弟来投奔我,我要怎么说,我的娘亲红杏出墙,所以生下来这个弟弟?娘亲,你清醒点好不好?我不想被你们拖累死啊!” 沈郁近乎癫狂的扯着周芸说着这些话,周芸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这样可怕的模样,登时给吓的不敢说话,有些痴痴呆呆的样子,而沈郁在发泄过自己的愤怒以后,竟然直接把周芸甩开,力气极大,周芸本来就被打断双腿,遭到沈郁这样折腾,登时就脑袋撞在地上,整个人昏厥过去,而沈馥,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周芸,就让北疆王抱着那个沈溪,转身离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筹措 http://.biquxs.info/

“稚子何辜,这孩子这样小,倘若没有奶.水吃,是会早夭的,苏姑姑,您去请个有奶的妇人来,月钱按咱们府中姨娘的来算,乖、乖,不哭哦,不哭哦。”沈溪月份小,再加上周芸老蚌生珠,这个小可怜的身体实在是不如何,从沈馥把沈溪带回藏珠院开始,这个小家伙就总是高热不退,沈馥虽然仇恨周芸,却还是叮嘱松亭芳主好好照顾这个小孩。 而不出所料的,在沈郁跟周芸见面的第二天,沈琛就去见周芸,离开以后,周芸跳井自杀的消息传遍沈家,沈老夫人是不能管事了,沈琛就进门来找自己的女儿:“你母亲现如今是已经不在,虽然于咱们沈家有些罅隙,但毕竟是你母亲,丧事你操持,倘若理不清,拿不上主意,问问宋夫人也可,这些日子为父朝政事多。” 他满脸的阴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带点意气风发的沈侍郎,这样嘱咐过沈馥,登时起身就要走,沈馥却缓缓伸手,抬一双含情目,此刻神态,同当年宋行云,八分相似,她眉眼含笑:“父亲,照顾好自己,女儿提灯候您归来,沈家终究是您的,一辈子都是您的。” 沈琛稍稍愣怔,他开始想到周芸母女,再看着眼前格外温顺的大女儿,少不得少见心软,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点头,旋即抽离衣袖离开。而在他离开之后,沈馥却脸色登时冷淡下来:“软玉打水来,给我洗洗手,松亭芳主,你们去找新来的那个管家,让他提点提点府中下人,咱们准备好,给周氏办个丧礼,想法子把请柬送去周家,虽说如今周氏死的干净,但是说到底,周家还是得知道知道这件事的,记得,别说死因,只说周氏投井,还有,去正院把叠翠拿来,好好盘问,当初周氏是怎么打发那些正院老人的。” 她脸色肃杀,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项,被她用来擦拭那抓过沈琛衣袖的手帕,也被她毫不留情的丢掷进火盆里头,嫌弃溢于言表,她眼睫低垂,在眼下打出阴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北疆王却突然进门,一封邸报径直丢在沈馥面前:“蔺小九要去西域,那位苍狼殿下不知突然发什么疯,舍命进攻,边关的那些个带兵人,只是将才,并无帅能,但今朝却是姜家那位皇子监军押运粮草,这事儿也怨不得陛下,有人死谏,你还是早作准备。” 沈馥原本还算清闲的心境骤然大变,她伸手抓过那封邸报,仓皇拆开,几乎一目十行看遍,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嘴唇轻颤,忍不住寒声:“叠翠的事先放一放,你们…你们去庄子上,教那些管事多多制备干粮,苏姑姑,替我收拾收拾,咱们去见四殿下!” 她内心惶惶,钦天监正曾经的谶言犹在耳边,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的恶事,好像近在咫尺,她所思所慕的郎君,葬身雪山,那位四殿下如何蛇蝎心肠,曾经做过他妻子的她,无疑再清楚不过。 倘若阵前断粮,蔺赦会是什么下场,她不敢想。 蔺殊会对她有的万般为难,若峻岭高山,始终横亘于她心间,关山难度,她却要为心中少年郎好生闯闯, “藏珠……!” 然而就在沈馥急匆匆的要外出的时候,北疆王却一把抓住这个小娘子,语气沉沉而慎重,沈馥红着眼圈猛然回头,只看的北疆王心头发酸,眼前的小女子,同故人越发相似,形似神似,他不由得喉头发涩:“那小子可以的,倘若你为他同蔺殊有甚么,才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事,他是男子,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要你为他操持,男儿家有男儿家必须坚持的东西。” 沈馥满心惶急,她所在乎的只是她喜欢的少年郎是否能平安顺遂,于其他诸事,她并不上心,因而对于北疆王的言语,正昏头的沈馥,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只是眼眶红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蔺赦身边的小厮流云匆忙撞进来,只看见自家主子心上人这副样子,心里就有数,这档口蔺赦那边急着要出征,他也实在是没我功夫来好好跟沈馥解释,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出门前,自己的主子言之凿凿:我与藏珠心心相印,你只管跟她说完就回来,不会出事情的。 “娘子,我家郎君说,他的粮食问题不用您操心,您去做您想做的事情就好。” 流云本来对于自己的主子是有十二分的信服,因为不管在沙场上还是朝堂上,自己的主子总是可靠而英明,然而自从上次他目睹过自己家主子那种看起来就傻乎乎对娘子表情的经历后,在这种方面,他就实在是不敢再多相信:毕竟有谁会迟钝笨拙到那种地步? “……好,我知道了。” 然而出乎流云意料的是,他本来以为会勃然大怒亦或者哭闹不止的沈家娘子,却诡异的被自己郎君那种听起来就很能把人气死的言语安抚下来,而北疆王也因此松了口气,松开了沈馥的手,但是与此同时,他对于蔺赦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类似于老丈人对女婿永远也看不顺眼的那种不满:不过是个臭小子,怎么就这样让她看重? “软玉,你们还是按原本说的行事,但是得空再去粮铺采买粮食,多多的囤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流云,你先回去,倘若有什么事,让你家殿下飞鸽传书即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我是清楚的,你且回去吧。” 冷静下来的沈馥格外镇定,只不过还是红着眼圈,令松亭芳主等人都有些担心,然而她这样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情,又实在让人难以插口,流云不敢多嘴,只得微微躬身,向沈馥告辞,匆匆忙忙要回自己主子身边:要是这位沈家娘子不是真的不生气,他自己留在这里岂不是明摆着找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实际上,等到流云走后很久,沈馥也并没有大发脾气,而是冷静的坐在屋子里头,就算是软玉,都被她支出去,只剩下一个北疆王,阳光从她背后投入,映着她的影子在桌上,显得孤零零的,又纤细柔弱,北疆王看着她的泛红眼圈,有些不舍得,沈馥一句话却直接将他想要安慰的心击碎:“陆叔,那次我跟九殿下去庄子上,遇见的猎杀,是陆肆娘安排的吧?” 北疆王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这个一直在他看来娇娇弱弱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子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然而这种复杂的心思并没有被他自己维持多久,沈馥再一次的开口,就令北疆王无奈起来:“那毕竟是陆叔你的亲骨肉,我也不要求如何,只不过这次九殿下出征,陆叔,我不希望她插什么手,如果九殿下出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放过陆肆娘。” “陆肆娘不是我亲生女儿,你应该知道她生母跟你娘亲是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讲,我对这个小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额外关注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手下留情亦或者做别的什么事情。”北疆王无奈开口解释到,实际上没有生育也应该有抚养恩情,但是实际上北疆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避免着跟陆肆娘,那个根本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子的距离,时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府中,就是为避免有甚么感情。 而沈馥听见北疆王这样解释,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什么,反而去唤来小厮取笔墨纸砚,又打发人去找沈泉:“去官署里头找找郎君,就说我有事找他,要紧事,倘若这档口不方便,就让他忙完立马回来,不要耽搁。” 沈馥知道,去求蔺殊自然是最简单干脆的方法,但是她也清楚,虽然蔺赦不愿意自己什么事情都要为他操心这种男人家古怪的心情她没有办法体会,但是还是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现在她所庆幸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已经身有功名,在这种时候,能够让她倚靠帮助。 “阿姐……!” “藏珠。” 然而她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藏珠院,外头就有一双玉璧般的少年过来,沈馥听见沈泉动静犹可,等到听得宋衿动静的时候,沈馥登时就有些慌神:说实话,这件事情她是不愿意让宋家插手的,尤其是宋衿,战场上瞬息万变,她宁愿自己送死也不愿意让宋衿来做什么,更何况钦天监正的言语犹在耳畔。 “泉哥儿,把……把烛照表哥带出去!” 沈馥很快就下定决心,她不愿意让宋衿为自己去死亦或者让他在受伤,诚然如钦天监正所言,她的确也没有办法逼迫宋衿另娶她人,但是不管怎么样,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做的到的。而沈泉听见自己姐姐的动静,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为难的看向宋衿,他对自己这个表哥一直都颇有好感,如今这种情形,也令他十分为难。 官袍在身的宋衿轻叹出口,远远的眺望着屋子里头那道倩影,之前被丹惊鸿刺伤的地方此刻有些隐隐作痛,痛处绵长进骨髓,令他有些弯腰遮掩的冲动,但这位年轻的才俊只是深深地再看最后一眼他从小爱慕眷恋至今的小娘子,有些无奈的拂袖离去。 有些事,他可以私下处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粮道 http://.biquxs.info/

“九殿下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知道,四殿下为人如何你也是清楚的,为今之计只能另辟蹊径寻求粮道看看是否有法子,我终究是女儿家,有些事处理起来,要更方便的多。” 宋衿离去落在沈馥眼里,时十分的清楚明白,她在求什么呢,她也知道的,朝堂上的事情连她都已经知道,宋家只会知道得更清楚,她现在虽然拒绝宋衿的帮助,但是等到宋衿回到宋家以后,他会不会帮助自己,这是她心知肚明的事情,想到这里,沈馥又长长的叹出口气,低声道:“你再去舅舅舅母那里报个信,让他们看着烛照哥哥,别让他插手这件事。” “我晓得,歙砚,把粮道图捧过来。” 沈泉虽然还没有尝过情爱滋味,但是对于男女之情难以强求的本质已经有所认知,他的心自然是偏向自己姐姐嫁给烛照表哥做夫妻,但阿姐心仪之人并不是旁人能左右的,好似他在学宫,小娘子向他表情,表情与否是小娘子们的事情,接受与否,自然又是他的事情了,因而在这种时候,他也能理解自己长姐的举措,自然是要帮着她拦住烛照表哥的 “烛照表哥,对不住了。” 他在心里低声默念着,歙砚捧来粮道图,又左顾右盼想要看看软玉在哪里,然而眼巴巴四下环视,却迟迟没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这档口沈家两姐弟心思都在粮道图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这位小厮的些许春心,沈泉将那份羊皮纸绘出的粮道图徐徐展开,如今中原横扫北漠,平定东海一带,现如今说的西域,其实就是阿斯兰统一南疆以后的统称,这份粮道图用红线细细勾勒出粮道走向,好似血脉,遍布山河。而沈泉的手指从都城起,往西域去,他的声音在沈馥耳边响起:“四殿下如今押送粮草,想来会走咱们朝中惯用的这条路,路上跋山涉水,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总有人为生计所迫,上山落草为寇,这处张家坳就是如此,穷山恶水,自然难以放牛耕田,旁人想来会刻意绕行,但四殿下应当会故意停滞,令那些人故意劫掠军粮。” 沈泉的声音有些发涩,干干的停滞片刻,又有些艰难的开口:“阿姐,你知不知道,张家坳这里的山匪们,其实是朝廷刻意留下拿来对贪官下手,他们劫富济贫,对官家东西,其实都有分寸,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种事,倘若四殿下真的逼得他们行劫掠之事,菜市口怕是要斩下不少大好头颅。” 他的话令沈馥心头暗自吃惊,说实话,这种事情,她在上辈子,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她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奇女子,眼光一直都停留在如何让自己好一些,现在则是如何让自己在意的人也好一些,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蔺赦的事情,想来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叫张家坳,有这样一群人,想到这种人倘若真的被蔺殊逼上死路,沈馥心头隐隐作痛:“四殿下没有那样快出发,你好生在朝中拖住,我亲自去张家坳走一圈,倘若可行,我会想办法安置他们,不说如何,最差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被四殿下逼迫,惹出滔天大祸。” 沈馥再次下定决心,固然,为自己,为自己亲生娘亲报仇指日可待,但是这件事,她已经等待,筹谋了这样几年,又何妨再等等呢?这件事情可以等待,但蔺赦的性命,不能等待,尽管她也知道,像她这种京城贵女在男人们的博弈中往往显得渺小至极,后宅的争斗跟山河倾轧比起来,实在是麻雀同鸿鹄的差距,但是她愿意为自己的心上人,赌上自己一直以来珍惜的性命。 她很惜命,因为死过一回,但是跟失去蔺赦后的悲伤比起来,她宁肯陪蔺赦一起死,死山河,死社稷,死于两心相期许。 “阿姐,你不必去张家坳,张家坳的事情我来处理,碎叶、安息两城,是类似于粮站的地方,这么多年从不倒向咱们,也不肯向西域低头,有些守望相助,地位超然的意思,倘若九殿下大战起来,不管四殿下到底有没有成功将粮草祸害,这两座城池是否供粮食,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这两位城主都是传女不传男,如何应付女子,阿姐,你应当比我清楚,边关失守,山河倾覆,还请阿姐为我中原,为战神九殿下,走这一遭!” 沈泉神情严肃,款款向沈馥拜倒,如果可以,他也愿意自己独自走这一遭,于他而言,帮助那位举世闻名的少年战神九殿下,有自己的私心,因为自己的阿姐喜欢对方,但也有自己的抱负,身为读书人,他也有治国平天下的期待,他知道,不管是西域双城还是张家坳,都是危险的地方,自己的阿姐娇美如牡丹,不应该因此以身涉险,但是这种时候,男人们只能这样耻辱的,让小娘子行事。 “娘子。” 就在两姐弟谋定结尾的时候,被派出去的软玉,芳主松亭三人,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三个人都很清楚地完成沈馥交付给她们的事情,沈馥回头去看,视线掠过软玉:这次西域之行凶险无比,软玉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带去西域...... “软玉,我要带着陆叔,松亭出一趟远门,你在京城等我,不要留在沈家,至于这几个人,你也带去宋家,宋家会帮着咱们看好他们,松亭,你们收拾收拾,咱们过几天就出发。”沈馥有些冷硬的别开脸,对于软玉的安排干脆利落不容拒绝,软玉想要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沈馥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她只能将目光投向沈泉,以及北疆王。 沈泉对软玉也是心软,毕竟这位从小伺候他们两姐弟到大的丫鬟姐姐,对两个人来说,情分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他又不愿意让自己的长姐为难,因而也学着沈馥,颇为冷硬的别开脸,然而歙砚对软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眼见着两位主子都这样冷淡,歙砚看不得软玉难过,有些越俎代庖的快嘴开口道:“姑娘是要去碎叶跟安息两城,在西域边关那边,所以不方便带走姐姐,还请姐姐不要难过。” 这话一说出口,软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实际上她心里有数,自己家姑娘为什么去西域,几乎是昭然若揭的事情,毕竟总不可能为了那位苍狼殿下,只能是为当朝的战神九殿下以身涉险,软玉有心挽留,但是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她很清楚,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倘若要跟去西域,只能是拖累自家姑娘的存在,因而她默默转身,眼泪多的用衣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既然、既然这样,那我去帮娘子你收拾东西,松亭,你性子跳脱,不要惹事,哦对,芳主,你也才刚回来,原先姑娘就惦记你怎么迟迟不回,今日正巧遇见你,却连个接风洗尘的都没有,先来见过姑娘,待会儿就陪着去吧。” 这个时候,沈馥才注意到跟着软玉松亭回来的芳主,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问清楚,这位许久未归的丫鬟,到底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情,在她看来,她们之间,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而芳主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只是沉沉点头,算是答应,而就在这个时候,钦天监正的声音却从外头传来:“你既然要去西域,怎么能不带上这位西域来的客人?” 沈馥抬眼看去,但见满头白发的钦天监正大袖挥扬,领着少年而来,沈馥定睛去看,不由得大为吃惊:阿斯兰?! 然而那少年看见她,白净脸蛋登时泛起可疑红晕,又有些难为情,亦或者是别扭的别开脸,声音不怎么大,却带着浓浓的自信:“虽然我比不上那位身为苍狼殿下的兄长,但是对于西域,总比你们清楚,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要忘记,我的中原名字,叫萧宁。” 沈馥这才想起来,那天宴会后看的兽舞,还有那双澄澈至极的澄蓝眼眸,这次的相见,少不得让她有些怀念蔺赦的心思,然而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不是给她起男女相思的时间,因而她强行押下心中酸楚,含笑看着钦天监正,以及萧宁:“有劳师父同小郎君前来相助,藏珠感激不已。” 眼见着她就要行跪拜之礼,钦天监正连忙伸手扶,却在沈馥耳边低声开口:“此次西域之行,宋衿,蔺赦,还有那位西域来的苍狼殿下,三死其一,你要小心。” 闻言,沈馥不由得心头绞痛,蔺赦是她心爱之人,宋衿于她而意义非凡,阿斯兰虽如今敌对,但是在帝都时,这位苍狼殿下为她受过伤,流过血,更是曾经为她以身涉险,这三人对她来说都不是能够轻易忽视的情分,而如今三死其一,她唯有心头绞痛,难以出口的痛楚令她有些喘不过气,然而钦天监正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拂袖离去,令沈馥心中怅然若失,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打发软玉去安置萧宁。 第一百五十六章 隐秘 http://.biquxs.info/

“待我离去后,你要多小心,倘若四殿下还有别的动作,你也不要慌张,只管应对就是,倘若实在没办法,你就去找舅舅,陛下虽然疼爱你我姐弟,但四殿下毕竟是陛下亲生,有些事还是要咱们自己来,你只记住,去找舅舅可以,但是不许麻烦烛照表哥,还有,倘若烛照表哥想要问我,你能瞒住就瞒住,瞒不住也不许让他出城,你要去张家坳的时候就去找庄子上的曹叔,他为人不错,可以帮你。” 收拾东西出乎意料的快,沈馥本就是去以身涉险,本来也就是要轻车简从,因而在软玉的操持下,沈馥跟沈泉商谈的三天后,两姐弟就已经开始在城门告别,对于沈家,沈馥并没有什么安排或者说后手,说实话,如今的沈家,已经尽在她掌控之中,而沈泉前来送别沈馥,也并没有把沈家放在心上:那种家业,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争取,用不着自己姐姐来帮忙筹谋。 因而两姐弟在城门没说几句话,就匆匆分别,沈泉特地派人去买来的骏马,尽数交付给沈馥,说实话,他对于自己姐姐这次外出,是充满担忧的,但是沈馥自己,反而并没有什么想法,沈泉是不知道的,但是她自己清楚,北疆王这种武力在身边,只要不是被人围杀,她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姑娘,如今已经到边关附近,咱们大可以好好休整休整。” 三个月以后,沈馥一行人出现在远离京城的小镇上,此处已经靠近西域边关,当然,离碎叶城、安息城,的的确确是还有些距离,然而在这三个月里,沈馥等人可算是星夜兼程,很多时候并没有进入村镇,往往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说是餐风露宿也不为过,而这些人的装扮也从带有京城意味的服饰,彻彻底底变成西域打扮,只是沈馥肤色仍旧过分白皙,看着半点不像西域周边人。 远远地,沈馥就能看见村镇的炊烟,现在已经是黄昏,她突然有些理解,何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但是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回忆品味这些古人诗,她只是想尽快的见到她想看见的人,仅此而已,而对于松亭的询问,沈馥有些默然,说实话,她是不太愿意停留的,但是身下已经由骏马换成骆驼的坐骑需要更换补充食物,而他们几个这么些日子忙忙碌碌星夜兼程,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想到这里,沈馥深深的吸了口西域大漠带着炽热温度的风,哑着声音开口道:“既然这样,就先去里头看看有没有客栈,稍稍留宿休息一夜,咱们再去碎叶安息双城,陆叔,麻烦你了,咱们还得去添补一些药物才是。” 北疆王的脸被白布蒙着,看不清表情,但是递给沈馥的视线,仍旧温柔祥和,沈馥轻轻驾驭这骆驼向城中走,她有些庆幸自己带着身边这位对自己如同对待亲生女儿的长辈,说实话,这一路上,都是在仰仗他而已,路上自然也有不长眼的马匪,倘若不是身边长辈浴血奋战,这三个月的路程,实际上是不可能这样让她走到,但是这位长辈身上也新添不少伤口,也是时候好好休整疗伤。 沈馥这样想着,而北疆王看着她的视线却陡然复杂起来,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过分娇弱,他本身都已经做好原本需要四个月的行程翻倍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位小姑娘的坚韧下,原本需要四个月的行程,硬生生缩短成三个月,而原本如同黄鹂般动听的嗓子,如今也被风沙吹得发哑,他想到此行所为之人,免不了又有些老丈人对女婿的不顺眼:“什么臭小子,也值得藏珠这样上心!” 关塞风景与京城不同,四处都是男女来往,在京都绝对不可能看见的情景此刻出现在四个人的眼前,北疆王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也时常造访西域,因而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然而芳主松亭却明显的惊诧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奇而激动,一路上有些死气沉沉的两人,此刻显得鲜活起来,沈馥敏感的注意到她们两个的变化,轻声低笑:“想去玩就去吧,银子本来就在你们身上有一些,只是记住,别到处惹事,芳主,你年长稳重些,多多看着松亭。” 原本应该对这种安排习以为常的松亭芳主两个人的笑容却是骤然有些僵硬,抿着嘴唇不肯作答,只是有些默许的意味,这种情况自然没能瞒过沈馥,但是她正要开口询问询问,松亭却拉着芳主一溜烟跑开,好像生怕沈馥知道什么事情一样,沈馥见此,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北疆王看着两个小丫头一溜烟跑开的背影,轻声点破某些事:“你还未曾出嫁,自然是看不出来,芳主那丫头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松亭却仍旧完好无损,其实这件事也是我没告诉你,乌鸦的规矩,里头出来的女子,都得先破.瓜,避免日后被人用清白做要挟......” 沈馥闻言,双瞳骤然睁大,北疆王自然是以为她还没嫁人所以看不出这种事情,但是,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她都能看出楚淮月的不对劲,哪里是看不出来? 是她这些日子,与芳主同行三月,却一心不在芳主身上,否则怎么会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芳主已经破.瓜? 她心里有愧,浓重的愧疚感弥漫在沈馥心间,她原本还有些想要去闲逛的心思,现在骤然烟消云散,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追松亭芳主两姐妹问个清楚,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毕竟一个女子的贞洁究竟有多重要,她自己也是女子,当然最为清楚不过,而为什么原本对芳主格外依赖的松亭,现在的态度回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她沈馥想要探求清楚的事情,北疆王看她这样难过,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一二。 心里都有事情的两个人,浑然没有发现,在人群里面,已经有人的视线落在沈馥的身上,像是看见猎物的野狼般贪婪专注。 “芳主,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等到入夜,沈馥四个人在客栈落脚的时候,松亭芳主少见的选择分开居住,沈馥才开口呼唤芳主,她知道松亭心性,断然不会轻轻松松说出真相,多半要打马虎眼,而芳主说到底性子温柔沉稳,只要自己开口询问,这位从来温柔可亲的姑娘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沈馥的判断,而芳主在听见沈馥呼唤的瞬间,有一刹那的犹豫,她下意识抿紧嘴唇,看着已经紧紧关闭的、松亭的房门,有些为难。 但是她却又不愿意违背沈馥的意愿,只能轻轻点头,乖乖顺顺的跟着沈馥进门,而房门刚刚关上,沈馥有意境先发制人,半点不给芳主遮掩辩解的机会,一句话就把芳主逼到不得不开口的地步:“乌鸦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主的脸色骤然苍白,表情也变得极为痛苦,沈馥看她这样,心头猛然一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直接干脆的询问,对于一个已经失去贞洁,想方设法想要遮掩的姑娘来说,到底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然而话已经说出口,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于是两主仆沉默着相对,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约莫一炷香以后,沈馥才缓慢开口想要跟芳主说些什么,她已经做好准备,芳主不说是怎么回事也没关系,乌鸦归海晏掌管,到时候回到京城,她只要去询问海晏就好,大可不必非要询问芳主,然而就在她打算这个样子应对的时候,芳主却抢先一步开口诉说,令沈馥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姑娘,这件事情实在是我不对,松亭并没有什么过错,还请姑娘不要责备松亭......” 在芳主的娓娓道来之下,沈馥才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起来也的确是松亭芳主可怜,错在乌鸦,乌鸦的确是有着给女子暗卫破.瓜的习俗,但是松亭芳主自然不算乌鸦里的人,这个习俗对与她们而言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就连海晏也提前打过招呼,不必对她们做这种事情,然而松亭芳主本来就生的容貌不俗,乌鸦里头又都是阳盛阴衰的场面,因而没过多久这两个妮子就被人盯上,倘若对方强来,那还有法子找海晏告状诉说,但是松亭芳主起初并未料到有人敢顶风作案,那男子故意以男私情哄骗姐妹两个纷纷对他有些好感,芳主本就老成稳重,因而很快就发现不对,但是松亭初尝男女情爱,根本就不听劝说,因此芳主没了办法,只能在那男子对松亭下手的时候以身代替,却被松亭误会成芳主是故意同她争抢情郎。 两姐妹之间因此有些嫌隙,这才会有最近这些日子的一反常态,而沈馥听罢,脸色已经阴沉的难看至极,好半晌才从口中挤出言语:“那人姓名你同我说个清楚,等到咱们回京以后,将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这等男子,怎配活在世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遇险 http://.biquxs.info/

芳主说出这些事情,也有些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意思,毕竟这些事实在是太过沉重,如今能够亲口说出,又得到自己姑娘的谅解乃至支持,她自然觉得浑身松快,大有卸下浑身枷锁的感觉,然而就在芳主想要对沈馥说出那个混账玩意名字的时候,外头却突然火光冲天,北疆王如临大敌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刀兵相向的动静:“松亭芳主,你们两姐妹快快保护姑娘离开。”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松亭就直接破门而入,看见自己姐姐跟姑娘待在一起的瞬间,松亭有些愣怔,但是仍旧颇为尽职尽责忠心耿耿的守护在沈馥身前,哪怕这时候她仍旧对自己的姐姐有着心结,但却始终把自己姑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热浪逐渐袭来,屋子里头的温度越发攀升,沈馥透过窗户远远地眺望着正在跟敌人打斗的北疆王,显得颇为担心,但是这个时候明摆着不是让她担心的时候,在两姐妹的保护下,沈馥掩盖着面容,颇为冷静的跟她们两人一起牵出骏马,匆忙上马离开:这个时候,骏马总是比骆驼来的好用一些。 “沈大娘子,这是要去哪里?有胆从京城离开,怎么没本事面对咱们?这时候还要做个逃兵逃之夭夭?此地离安息碎叶双城虽然不远,但是也有些距离,不如乖乖跟咱们走,也算帮您免受皮肉之苦。”但是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出城多远,就有一群悍兵打马而来,中原话说的并不娴熟,明摆着是西域人士,沈馥无端想到当日已经被她处理掉的丹惊鸿。 还有迄今为止她也不知道身份的那位,帮助蔺殊的西域人。 “放肆!” 松亭芳主虽然现在有些嫌隙,但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齐心协力,两柄宛如秋水的长剑被两姐妹握在手里,剑锋所向,是对面被白布严严实实遮掩面容,只露出一对眼睛的敌人,而对于这两位小娘子,对面的人似乎颇为不屑,一群人四散开,绕着松亭芳主乃至沈馥结结实实的形成包围圈,马蹄的动静连绵成片,沈馥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有些躁动不安,不停地甩着尾巴,令沈馥不得不花费心思来安抚,却仍旧不忘四下打量,寻找着脱身的契机。 “姑娘,待会儿我同芳主冲杀,你趁他们阵型紊乱的时候冲出去,只管往西边走,别回头,他们找的是您,等陆叔抽出手,我们两个会没事情的,您不要担心。” 松亭打马而来,低声同沈馥商量着,沈馥颇为冷静的点头,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什么患难与共的好时机,与其留下来成为拖累,不如早点冲出去,还能不辜负松亭芳主她们的心愿。 城外的沙漠上空,新月如钩,整片沙漠都浮现出银白色的色彩,对方好像半点都不把松亭芳主放在心上,仍旧是漫不经心的缩小着包围圈,像是苍狼觅食般悠闲,好像眼前三个人已经是落入罗网的猎物,那种悠哉悠哉的气势,令沈馥手心沁出冷汗。 “叮!” 极为清脆的兵刃相接动静,是芳主从手中甩出暗器打在对方刀剑上的声音,在自己姐姐暗器的掩护下,松亭颇为轻易的向前突进,她的马术并不算好,那匹骏马颇为烦躁的跑动着,但是松亭此刻也并不讲什么规章,径直胡乱冲杀,浑然就是拼命三娘的气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应付的仍旧是游刃有余,沈馥却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拽住缰绳,紧紧地跟在松亭身后,但是对方的包围圈颇有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架势,若说松亭的冲杀是利刃,对方就像是水流。 他们并不跟松亭正面冲突,只是恰到好处的散开,也不彻底放出沈馥,就这样如同附骨之疽般跟着,毫不费力,但却令沈馥三个人心里越发无奈,松亭更是气得不行,颇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沈馥稍稍咬紧下唇,这些日子的经历让她原本娇嫩的唇瓣变得干燥起来,此刻她只是轻轻一咬,就在嘴里尝到血腥味,然而这种铁锈味道实际上让她越发冷静下来。 她笃定,对方只是想要自己,根本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想到这里,沈馥毅然决然的觉得赌上一把! “去!” 沈馥原本娇柔的身子在这个时候死死地贴着马背,像是原本就跟马匹共生的阴影,头上简简单单用来簪发的簪子此刻被她拔下,那双平日里用来绣花写字的手此刻握紧簪子,狠狠扎向马匹! 此刻的沈馥怀揣着必死决心,在马背上扎过后,又毫不犹豫的将簪子扎进马匹脖颈,西域烈马本就气性大,此刻被它身上的女子这样对待,更是激发出野性,径直高高抬起前蹄,几乎把沈馥撅下马背,但是她只是死死地抓住马鬃与缰绳,任由骏马如同发疯般带着她向前冲,对方明显也没有料到这位来自京城的中原小娘子有这样大的血性,一时不察,竟然硬生生被沈馥单枪匹马冲破包围! “给我追!谁把她弄丢了谁自己去王那里领惩罚!” 身后敌人有些气急败坏乃至带着惊恐的动静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沈馥知道,是身后的松亭芳主两姐妹在用性命为她开路,因而沈馥越发不敢耽搁,手下动作越来越快,她知道自己身下的这匹骏马以后必死无疑,索性用一种不要命的方法在驱策它,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自己手心痛得厉害,像是整个手掌都要断开的感觉,而夹在马肚子两侧的腿也火辣辣的疼 她不用低头去看,都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狈,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敌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令沈馥登时慌张起来:“活捉!活捉总比让她跑了好!巴图鲁你过来,你是咱们这里最好的神射手,给我把她射下来!” 沈馥心下吃惊,登时就想躲避,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如果再中箭,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可知,因而她越发焦急,但是身下马匹已经疼痛至极,无论沈馥再怎样刺激它,它的速度始终都难以再次拔高,更为糟糕的事在于,由于沈馥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口太多,原本就已经精疲力尽的骏马此刻因为失血过多,速度不增反降。 马的鲜血跟沈馥自己身上本身的鲜血混在一起,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沈馥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心下却越发焦急,然而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身后箭矢破风声凌冽而来,沈馥听得见动静,却看不见轨迹,只觉肩上钝痛,想来那箭头应当是喂了毒药,这一箭下来,沈馥只觉得自己一条胳膊都发麻的厉害,再也没有力气握紧缰绳,手下一松,被原本就野性大发的马匹径直掀下马背! “姑娘!” 松亭芳主惊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馥重重的摔在地上,沙子糊在伤口,沈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巨大的痛楚令她眼前阵阵发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马匹高高抬起,向她踩下来的马蹄! “这就是那位心心念念惦记的姑娘?我看着也不算多好看啊,反正比不上城主,怎么就把咱们城主跟隔壁那位城主都比下去呢?” “你懂什么,她们中原女人一贯厉害得很,哪里跟我们一样有话直说,说不定那位就是喜欢她那股劲头,按中原话怎么说来着?哦!狐狸精!” 沈馥清醒的时候,仍旧浑身上下痛得厉害,嗓子也干涩发疼,迷迷糊糊的她只听见有人在议论她,声带像是被沙子堵住,想要稍稍说句话都是一阵阵钻心的疼,好半晌,沈馥才忍住疼痛,沙哑着嗓子:“水......” 听见她的呼唤,在外面的议论声才戛然而止,有两位西域美人推门而入,浑身上下用的都是白布,双腿乃至臂膊,胸脯,都算不上遮掩完全,沈馥不由得稍稍别开头,不去看她们,这两位西域美人身上异域风情格外浓重,缎子般的卷发披散在小麦色的肩头,她们两个人一个去将沈馥扶起,一个拿来象牙雕花杯子为沈馥倒水,但那也并不是清水,而是微微带甜的蜂蜜水,微冷液体滑过喉间,沈馥才觉得稍稍舒服一点,等到要开口询问这里是哪里的时候,这两位婢女又好像有先见之明般,径直退出房门,并不给沈馥说话的机会。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约莫半个月,而那两个婢子,在第一次伺候着沈馥清洗干净污垢,露出那张艳冠京城,容色极盛的面容后,看沈馥的目光里,就多出许多理解与崇敬,但是这种情绪的来源,沈馥仍旧不怎么清楚,因为当她每次想要问点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两位婢子就纷纷闭嘴,好像哑巴,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直到沈馥伤势痊愈,手上跟腿上的伤口并没有留下疤痕,这是沈馥高兴的事情,毕竟没有哪个姑娘家愿意自己身上有什么痕迹,但是肩头的伤口,却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伤痕,而在确定过沈馥伤势痊愈的当天晚上,那两个婢女就带着一种号称万年不退的彩墨来到沈馥房中。 “姑娘,今晚有贵客,我们姐妹来伺候姑娘打扮,替姑娘绘制昙花遮掩伤痕。”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遇狼 http://.biquxs.info/

墨汁微凉,落在沈馥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笔尖在肌肤上的流动,沈馥能清晰的感觉到,在自己肩头的笔尖细软至极,昙花如何成型,都在她心头浮现,她是看不见自己背上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大小,因而只能在心里缓慢随着勾勒动作遐想,但是随着昙花逐渐数量增多,沈馥的脸色开始变得不是那么好看起来,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昙花几乎布满自己整个脊背,又不是填上火药的东西击伤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大的伤口? “请娘子稍安勿躁,我家主人把您带过来,可不仅仅是要看看沈家藏珠到底有几分姿色,还请您老实待着,作为金丝雀,以礼物的身份,让我们好好为您打扮才好。” 沈馥刚刚有所异动,身后在帮她打扮的婢女就冷冷开口,一句话说的沈馥有些手脚发冷,中原女子素来在乎名节,而被作为礼物送出去女子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无需多言,都应该心里心知肚明,清楚有数,因而沈馥下意识想要抗争,却被对方轻轻松松反剪手腕,腕骨乃至被人攥紧的发疼,甚至有些骨骼摩挲的动静嘎吱作响,令她疼的脸色苍白,而背后勾画动作稍稍停滞片刻,沈馥只感觉那湿冷笔尖在自己尾椎上极为轻佻的一勾,令她尾椎上微微酥麻发痒,又有一对极为秀气精美的金手铐,咔哒一声扣在她手腕上,纤细金链垂落至小腹,头发被撩起,沈馥看见有人捧来翡翠莲叶花盘,里头盛着满满当当、团簇的山茶花,这半个月来伺候她的小婢女,将一朵碗大的山茶别在她的鬓发,然后,沈馥从未穿过的,在她看来过分露骨,但西域女子却习以为常的衣裳,就这样被人强迫着她穿上。 柔软纱布带着碎金色彩流动,却如同黑夜般深沉,她清晰地感触到视线被剥夺,还有婢子有些粗糙的手,牵着她缓慢行走在未知的道路上,苏和乳香的气息越发浓郁,其中掺杂着淡淡的、如深渊般引人堕落的香气,如同罂粟,沈馥不可避免的心头发憷,身躯也轻轻颤抖起来,丝竹舞乐声越来越近,哪怕是透过纱布,她也能感受到眼前骤然浓郁的光华,淡淡光辉被她捕捉,她听见一道慵懒而藏匿狂热的声音,是个女子:“小殿下,你心心念念的女子我可是给你带来了,那樁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正妻的位置我不要,只求你娶我。” 沈馥有些茫然,按说应该还没出关,在西域,她所知道的,对她有些心思的也就只有阿斯兰一个,但是这种心思太过飘忽不定,阿斯兰从来难猜,所以她并不认为驰名西域的苍狼殿下会对自己有什么风月念头,然而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位小殿下到底是谁,而很快的,淡淡的抽气声音被她听觉捕获,然后是身边如同浪潮般传染扩散开的惊呼:“小殿下!” 沈馥刚刚嗅闻到的,令人沉醉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香气令她有些恍恍惚惚的,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语调在此刻响起,带着淡淡的欣喜与无奈:“你啊......胆子这样大,算不算自投罗网,投怀送抱?还是说你大着胆子来西域,是要与我私奔?小娘子,你这样胆大妄为,直抒胸臆,我是要脸红害羞的。” “阿斯兰!” 沈馥惊呼出口,眼前浓稠如夜色的黑暗被揭开,明珠辉光投入,她眼前的少年郎遍身绫罗珠翠,缦纱金玉,本就熠熠生辉如同阳光的发丝间戴着蓝宝石,玳瑁为珥饰,翡翠作臂环,蓝色宝石与他那对眼瞳相称,交相辉映,沈馥这才真真正正见识到,西域的苍狼殿下,究竟是怎样的优雅,俊美的不可方物。 阿斯兰那对带着淡淡血锈色的澄蓝双眼此刻温柔如水,在望向上首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时,又好似狼王睥睨,玫瑰花色的嘴唇带上淡淡微笑,他拥着沈馥向外离去,明明只是孤身一人,却好像带着千军万马,无人敢拦,他的唇有些冷,印在沈馥额头上,声音里满是盈满将溢的欢欣鼓舞:“藏珠,我不会放你离开的,我保证,你会是我一个人的王后。” 他的唇明明微微发冷,但是臂膊却烫的厉害,怀抱也滚烫的不行,沈馥下意识想要逃避,却被他抱得更紧,阿斯兰心情少见的愉快,唇角难以抑制的扬起,西域的苍狼机遇巧合,遇上真龙颔下珍重藏匿的骊珠,怎么会舍得放过,狼一旦捕获自己的猎物,绝对不放手,除非死亡将她与他分割,然而原本将沈馥带来,想要以此来威胁阿斯兰迎娶自己的女子城主,眼里的嫉恨如同火焰,烧上沈馥面容,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挤出话语:“阿斯兰,你就不怕我以后再也不提供给西域粮食么?” “我亲爱的安息城主,翠碧丝姐姐,倘若您不肯帮助我,想来以后我再也看不见您这张如同白天鹅般美丽的面容,而要转去欣赏碎叶城的阿娜妮姐姐如同蔷薇般娇艳的美貌了。” 对于身后女子的威胁,阿斯兰只是颇为轻松的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越发动人乃至蛊惑人心,就连沈馥看着都有些面红耳赤,好像一大丛鲜花骤然开放在面前,令人难以避免的沉醉,直至此刻,沈馥意识到,什么叫做恃美行凶,色授魂与,阿斯兰这样过分令人沉醉的面容,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能够被原谅,谁让他如阳光般明媚而动人心魄,并且不出意料的,身后那位碧翠丝,在沈馥的余光下,那点怒气在面对阿斯兰的笑容时,好像冰雪遇见太阳,很快烟消云散 “看什么呢?我不比她好看吗?” 阿斯兰稍稍低头就看见自己怀里的小女子在看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人,他过分秀气漂亮的眉头稍稍皱起,温声细语开口询问,手掌却有些强势意味的轻轻掐着沈馥的脸颊,让她侧过头来,语气认真的过分,让沈馥有些无奈,但是更为让她无奈的事情在于,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阿斯兰说出,让阿斯兰放她离开的话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两军对垒,她是为了帮助蔺赦才来的西域,现在却落在阿斯兰身边,身为主帅,她不相信阿斯兰会心甘情愿的放她离开。 “没有,只是在想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不是已经离边关很近了么。” 沈馥眼帘低垂,伸手将阿斯兰的手拿开,低声询问道,她知道,这种话其实有些刺探情报的意思,她本身不可否认的也的确有些这种方面的想法,但是阿斯兰却好像浑然不觉的样子,颇为轻松愉悦的抱着沈馥上车,把她放在柔软洁白的皮毛上,眉眼带笑,像是星月点缀其中:“女人家,总是喜欢好看的男子,只不过你是个例外,她们喜欢我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他好像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听的沈馥心头发冷,如果说安息碎叶双城的城主早早地就喜欢阿斯兰,那么边关到底有多危险,就是可想而知的事情,然而她并没有开口询问更多,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车上,下意识跟阿斯兰保持部分距离,阿斯兰却不愿意这样,他的视线炙热落在沈馥身上,掠过肩头,拂过她脊背上的昙花,然后亲亲热热的凑到沈馥身边,脸颊贴上她的。 “阿斯兰!” 沈馥惊呼出声,下意识想要躲避,然而阿斯兰一句话就让她安静下来,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沈馥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脖颈跟耳畔,带着淡淡的香气,他语气轻柔如同情人呢喃:“你乖乖的,我就不用双城对蔺赦做什么,我知道的,你以身涉险来西域,是想要帮他说服双城城主,是不是?” 真相被揭开的瞬间,沈馥只觉得汗毛倒竖,血液都冰冷下来,她的手指有些僵硬,整个人不敢动弹,也动弹不得,她不知道怎样应对,车外响起阵阵狼嚎,夜枭的声音回荡开,显得有些凄厉,拥抱着她的阿斯兰,身体温热柔软,像是睡着般完全放松,他的手始终只是撑在沈馥两侧,那股令人为之神魂颠倒,有些迷糊的香气再次袭来,沈馥只觉得眼皮发沉,而阿斯兰绮丽音色带着蛊惑意味,像是从悠远天外传来:“藏珠,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沈馥的意识逐渐模糊,没能看见被夜风吹拂开,冷淡月色落在阿斯兰脸上,照亮的,他脸上浓重的杀意:“去跟梯河说,在战场上不必生擒那位九殿下,不管是谁,见到那位殿下,格杀勿论。” 外头没有动静,生怕惊醒他们王放在心尖尖的那位姑娘,他们只是缄默着,去执行需要他们执行的事情,而在并不算遥远的,边关的城门外,浴血奋战的蔺赦突然心有灵犀般抬头看着天边冷月,无端觉得心口发疼,而迟迟赶来的北疆王,芳主松亭三人,已经是浑身浴血,跌倒在蔺赦的军帐之前,得知消息的流云匆匆忙忙的奔赴向蔺赦。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雪原 http://.biquxs.info/

碎叶安息两座城池就地理位置来说,对边关跟西域都是公平的,阿斯兰带着沈馥,也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才回到他的王帐之中,出乎沈馥意料,原本以为会在草原亦或者是峡谷里的王帐,却设立在雪原里,她的衣服还是单薄,幸亏阿斯兰带来厚厚的皮裘,然而就阿斯兰要把她带下去的行为来说,让沈馥十分不愿意,于是西域的王帐近卫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王,满脸无奈宠溺的伸着手,立在车前,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藏珠,你乖一些,让我抱你下来,我怀里不比皮裘里头暖和么?更何况你还不用自己走路,这难道不是什么好事情吗?” “你分明带着两件皮裘,我自己可以下去,用不着、用不着被你裹在怀里抱着下去,你快让开,让我自己下去,大庭广众之下,我用不着你抱!” 王帐近卫们几乎个个竖起耳朵在听自己王的动静,他们听见一位有着出谷黄鹂般声音的女子狠狠拒绝了他们的王,这种美妙的声音,还是许多年前迁离峡谷、迁离草原时才听过,但是他们纷纷为这位有着好听嗓音的女子捏了把汗:王要抱你,你居然拒绝,是会被王丢去伺候一群军人,还是丢进狼群里面呢? 然而在他们意料之中的、自己的王勃然大怒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那位过分好看的王者只是显得有些稚气的稍稍歪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攀登上车,在女子惊呼中抱着什么东西跳下车来,在明晃晃被拒绝的情况下,他们的王这种行为,也不知道是该说有勇气,还是死皮赖脸。 阿斯兰上车将沈馥轻轻松松的裹进自己的皮裘里,然后颇为潇洒的跳下车来,他心情不错,感触着怀里闷声闷气甚至还在用拳头锤他的小娘子,他的唇角更是勾出一个愉快的弧度,然后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亲卫们那股子惊诧视线,他的目光跟他们对上,变得更加愉悦,这位西域的苍狼殿下带着炫耀般揭开自己皮裘。 露出里面的女子。 所有王帐近卫都有些目瞪口呆,他们看着他们王怀里那个有些气急败坏,脸颊绯红似蔷薇的女子,满脸的惊艳,这女子有新雪般的肌肤,山岩般黝黑的瞳仁,头发不像他们西域的女子,总是带着微微卷曲,而是宛如夜幕倾泻般柔顺长直,嘴唇不用接触,他们就大概能猜到,是怎样的柔软,开合间好像透出花朵香气般令人心生喜爱。 沈馥正在因为阿斯兰不肯老老实实把她放下来而气咻咻,好半天才注意到阿斯兰到底做出什么事,落在她身上的那些带着惊艳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惹得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某个小气鬼又极为迅速的把她的视线用皮裘盖住,径直抱着她离开。 王帐近卫们看着自己的王像是炫耀又不愿意让人分享般极为迅速的盖上皮裘走进营帐,心里的喜悦比遇见新酿美酒还要浓重,他们纷纷四散守卫在营帐周围,每当有人前来询问的时候,他们总是带着骄傲昂首挺胸,于是没用多久,阿斯兰所在的部落,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王带来雪山上的神女,肌肤如新雪般洁白无瑕,美貌如同天上的圆月,跟他们的王正好相配。 沈馥当然还不知道阿斯兰的举动到底为她带来什么,她只是气鼓鼓的从阿斯兰怀里下来,毫不客气的远离这个男人,原本她是想要给他一个耳光,但是她的双手仍旧被禁锢着,根本没有办法挣脱,于是营帐外面弥漫着喜庆的氛围,营帐内部,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手铐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解开?” 沈馥稍稍抬起手腕露出手腕上那对金色的手铐,锁链撞在上面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声响,阿斯兰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上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你亲亲我我就给你解开,怎么样,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那不用了,就这样戴着吧,也不难看。” 对于阿斯兰的这种要求,沈馥回绝的格外干脆利落,半点犹豫都不带的,令阿斯兰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很快又努力调整回来,他有些皮笑肉不笑:“藏珠,你真的不考虑亲亲我?亲的话,我可能会考虑考虑送你回去。” 不得不说,阿斯兰蛊惑人心的本事实在是一等一的厉害,这句话精准无比的掐住沈馥死穴,毕竟她本身来西域,就是为了找蔺赦,如今不说跟蔺赦相见,就是跟她一起过来的北疆王,松亭芳主两姐妹,都不知道在哪里,她自然少不得为之担心,而此刻阿斯兰的这种诱惑,无疑是极为让她心动的:“你说话当真?” “当真,童叟无欺。” 看着沈馥狐疑又心动的样子,阿斯兰笑得眉眼弯弯,活生生就像只狐狸精,沈馥都觉得自己在阿斯兰背后看见摇晃不止的狐狸尾巴,但是心里存疑归心里存疑,只要有能够回去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在阿斯兰期待的视线的瞩目之下,沈馥闭着眼睛,缓缓靠近阿斯兰,眼见着就要亲上去,阿斯兰也少见的有些激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阿斯兰!你从哪里带来的妖精,部落里的神女明明是我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我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一名女子急匆匆的闯进来,不由分说就冲着阿斯兰大喊大叫,沈馥转头看去,但见这位圆脸姑娘生的颇为娇俏动人,长发被编成许多小辫子,散在肩头,肤色有些黑,脸上带着被霜风吹出的红团,此刻正愤愤不平的看着阿斯兰,还有她,眼里的气愤好像抓住偷吃丈夫跟小妾般,令沈馥有些忍俊不禁,她知道,这位女子绝对不可能是阿斯兰的未婚妻,否则当初在京城,淑妃娘娘跟陛下也不至于那样为她担心。 “你胡说什么?这位才是我的心上人,倘若你有什么不服气,就去找你的阿爹,你的阿翁,你的阿翁是大祭司,他早早的就跟你说过,你不会是我的王后,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休?难不成是因为你觉得我优待大祭司他们,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么!” 阿斯兰的脸色陡然严肃冷淡下来,他甚至显得有些严厉的呵斥着眼前的女子,甚至不忘记偷偷去看沈馥的表情,想要从沈馥眼里看见一星半点的,他想要看见的吃醋的情绪,但是沈馥注定要让他失望,她只是饶有兴趣的、看戏般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对于他身边是否有别的女子,半点也不在意,因而这种认知,让阿斯兰尤为烦躁,而他眼前的姑娘,此刻就是刚刚好撞在枪口上,成为他用来泄愤的东西,但是对方并没有认知。 反而用一种极为仇恨的目光看着沈馥,好像巴不得把沈馥碎尸万段一样,但是阿斯兰就在身边,她根本不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漂亮的多得多的女人做什么,只能啪的一下丢下一根马鞭在沈馥脚边,气得不行:“你敢不敢跟我决斗,我要从你手里抢走阿斯兰!你这样卑贱的柔弱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原本还在云淡风轻看戏的沈馥,此刻有些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睛,她颇为“和善”的露出个微笑,对方是什么身份她不大清楚,但是比较清楚的是,这位姑娘说她卑贱的举动,实在是让她有用马鞭抽死对方的想法,实话实说,打心眼里,她的心态一直都是高傲的,尤其是跟这种,看起来就不怎么高贵的女子相比较。 说对方跟自己是云泥之别,她都觉得玷污了自己。开口就说别人卑贱的小女子,实在是不配跟她作斗争。 “好,我跟你比。” 沈馥轻飘飘的一句话令阿斯兰大喜过望,他当然不知道沈馥是因为什么答应决斗,但是在此刻的他看来,自己就是被沈馥所重视的男子,而他脸上毫不遮掩的狂喜,自然也被那位上门找茬的女子看在眼里,她不由得紧紧咬着下唇,显得颇为愤恨的看着沈馥,穿着鹿皮小靴的脚狠狠一跺地面,气鼓鼓的转身跑出营帐:“十天以后,你就等着把阿斯兰让出来吧!” “藏珠......” 等到对方气鼓鼓的跑出去以后,阿斯兰才脉脉含情的看着沈馥,沈馥却冷淡至极,径直把手腕凑到阿斯兰面前,面不改色:“把手铐解开,不然我拿什么东西跟她决斗?然后跟我讲讲,你们这边的决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在西域王帐里头决定为自己决斗的沈馥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劈开腥风血雨,抛下临城敌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向她赶来,更不知道,那正在寻找她的少年郎,在知道她失踪的时候,曾经急火攻心到吐血,也更不知道,她所心心念念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惦记与记挂她,此刻的她,只是在得知胜利者有权利让失败者无条件做三件事,以及知道对方是大祭司的独生孙女以后,在心中默默考虑着,要怎样来利用这件事情,让自己成功脱身。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外之喜 http://.biquxs.info/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胆小的女人!” 二十天说快也快,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阿斯兰手把手的带着沈馥练习骑射,雪原风大,沈馥的脸哪怕被霜风结结实实吹拂了二十来天,也仍旧白皙娇嫩,而阿斯兰亲自为自己的女人开小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那位长得过分好看但是从来不让女人伺候的王,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苍狼殿下亲自教她骑射,亲自把她抱进营帐,哪怕被拒绝也仍旧好声好气,甚至为此不惜得罪大祭司的嫡亲孙女,在生性开放的西域人看来,这就是他们要迎来小首领的征兆,因而这些天,只要沈馥行走外出,总是能迎接一大片憧憬狂热的目光,而等到决斗的这天,那位根据阿斯兰说,有个中原名字叫彩云的少女,就格外气愤,对沈馥的态度也意料之中的不好。 但是对于她的行为,沈馥只是淡淡微笑着,从背后摘下弓箭,弯弓开弦,做出一个令满场为之震惊的举动,她手里没有箭,却弓如满月,指向那位彩云姑娘:“如果你说的本事仅限于嘴皮子厉害,那么今天的决斗,你就会像这样,被我用弓箭指着,清楚了?” 西域人从来直白,感情热烈,沈馥的这种行为无疑赢得许多人的极大好感,更为重要的是,支持沈馥的人本来就占据多数,因而一时间,在场上喝彩的人极多,就连阿斯兰看着沈馥的眼神里也更添狂热,令彩云更是嫉恨的要发狂:“如同蝼蚁般的女人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人是真正的神女,我的阿翁是神的使者,是大祭司,你还有什么本事?凡人也配跟神女相争吗?” 对于她的叫嚣,沈馥实在是不放在心上,毕竟不过是只能依赖自己阿翁的可怜虫而已,拿什么跟她比呢? 而阿斯兰也明明白白的不待见这位彩云姑娘,不等对方唠叨更多,他就直接吩咐这场决斗的裁判,或者说是用来保护两个人的男子宣布决斗的开始,他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并没有怀疑过她会有什么失败,而在所有人开始摆放靶子,牵来马匹的时候,在雪原之上,有灰色的骏马驮着一位浑身漆黑的将领飞驰而来。 沈馥搭弓射箭,箭头准准的对准靶心,在她的身侧,彩云也显得颇为内行的开始整理自己的弓箭还有马鞍,寒风吹动沈馥皮裘上的绒毛,也吹动她的鬓发,身下的马匹轻轻呼出白气,不停摇晃着尾巴,显得跃跃欲试,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动静清晰可闻,阿斯兰作为西域的王,也作为这场决斗的“奖励”,握着一团彩带团成的球高高抛起,在布团落地的瞬间,沈馥跟彩云都驾驭着身下的马匹,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终点冲去! “咻咻咻!” 箭矢破风声传开,寒风如刀,刮在沈馥的脸上,令她双眼刺痛,但是她的手仍旧如同捻针绣花般稳定的扣紧弓弦,细细的弓弦在她脸上勒出红痕,在松手的瞬间,箭矢破风而去,但是彩云的手更稳!这位从小可以说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带着游牧民族的勇气与稳定,双眼平静的弯弓射箭,风向被她成功的利用,而沈馥在这方面明显要稚嫩不少,好在两个人的水平说到底还是半斤八两的样子,你来我往的,竟然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更为可喜可贺的是,沈馥已经渐入佳境,在原本被彩云拉开的距离上,正在逐渐赶超! 而阿斯兰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场中比斗的两位女子,沈馥骑术远远超过彩云,因而总是比彩云快上一个马头的距离,但是彩云射箭的本事也明显不是临时抱佛脚的沈馥可以轻易赶超的,因而在阿斯兰的视角看来,沈馥跟彩云明摆着就是要平局的场面,并且为了提高射箭的命中率,沈馥下意识的放慢她自己骑马的速度,因而很快就被彩云赶上。 “卑贱的女人就是卑贱,就算有王亲自教你,你还是这样没本事。”彩云的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因而路过沈馥的时候,她颇为放肆的嘲笑着沈馥,甚至故意摇晃着弓箭来挑衅,沈馥的视线落在她的马匹上,此刻,彩云跟沈馥比起来,已经更快,沈馥有意放慢速度,好像在故意等待彩云超越自己。 她缓慢的拉开弓弦,将箭矢对准彩云的马匹:她没有把握让自己箭筒里还剩下的六枝箭矢都命中靶子,但是五中三,她还是有那个本事的,只要让眼前的女子没有办法继续射箭,她就可以赢下这场比赛! 沈馥拉弓如满月!一箭射中!、 彩云身下的骏马被沈馥射中,极为痛苦的嘶鸣起来,彩云正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冷不防乐极生悲,径直被马匹摔下马背,甚至因为今天她刻意的打扮,衣带也被马鞍缠住,整个人被远远地拖行着,带起大股尘土,惨烈的叫声回荡,负责的那位男子连忙上前解救彩云,明摆着也是被沈馥突然彪悍至极的作风吓到: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美人,居然敢做这种凶险的事情。 而不管旁人如何吃惊,沈馥仍旧坚定而沉稳的开弓射箭,箭矢呼啸而去,在沈馥的注视下稳稳地插在靶心,没有跟彩云竞争的关系存在后,沈馥反而发挥的更为稳定,箭矢五出五中,稳稳当当的插在靶子上,胜负已分! 而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看着那个施施然从马背上下来的女子,她仍旧干干净净的,好像半点都不沾染烟火气,他们的王跟这位女人对视,令人想到几年前,在争夺王位的前奏上,还是年轻小狼崽子的王,也是这样意气风发,沉稳彪悍。 阿斯兰在为沈馥比赛时的风采心折,对沈馥势在必得的心思更重,而所有人都在为他们认为的,以后会成为他们后的女子而欢呼,没有人注意到,远处呼啸而来的黑点,还有伏在地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捡起自己弓箭的彩云,她的手带着献血以及泥土,重新握住弓箭,缓慢的抽出箭矢,对准沈馥。 “藏珠小心!” 是异口同声的两句话,阿斯兰像是雪花般从高台飘然而下,想要在彩云的箭矢下面把人救出来,但是他跟沈馥实在离得太远,并且有个人总是比他更快,不管是遇见沈馥的时间,还是这时候对沈馥施以援手,黑色的身影好似闪电般窜出,将沈馥抱在怀里,熟悉的百濯香的气息带着雪水淡淡的清冷味道,还有风尘味传来,算不上好闻,但是却让沈馥骤然眼眶泛红,而阿斯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馥雪白衣角翩然,拂过他的指尖,却攥不住。 “藏珠,我来了。” 蔺赦的声音沙哑至极,他紧紧地抱住沈馥,像是要把沈馥揉进骨血,沈馥眼圈泛红,泪水堵塞声带,好半天才哽咽出声:“宥民......” 西域的子民们懵懂的看着把他们心中未来王后抱在怀里的男子,阿斯兰的脸色更是阴沉如水,他死死地盯着蔺赦,脸上有遮掩不住的杀意,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中原的年幼真龙,居然为骊珠追寻至雪原,而他誓死不放手的女子,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抱进怀里,一时间,浓重杀意根本压制不住,阿斯兰腰间新月弯刀骤然出鞘,向蔺赦袭来:“中原的九殿下真是胆大,怎么,擅闯雪原,不打算把这条命留在这里么?” 弯刀破风声传来,蔺赦并没有带上长枪,更何况怀里还抱着沈馥,他当然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不会对自己怀里的姑娘做出什么伤害,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再触碰自己的心上人,因而这两位当世天骄,就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蔺赦怀抱沈馥,在阿斯兰刀锋下挪腾,却不住往放着长枪的马匹处走,阿斯兰此刻对蔺赦满是杀机,如何见得他如此? 那对弯刀登时宛若毒蛇吐信般不住逼迫着蔺赦,甚至好几次都已经要贴上蔺赦皮肉,却只是堪堪削下发丝,蔺赦心如擂鼓,手掌骤然后探! “铛!” 极为清越的一声炸响! 蔺赦枪出如龙,同阿斯兰缠斗在一起,而沈馥则是被蔺赦抱到马背上,两个男人极有默契的将争斗场地尽可能的远离那坐在马背上的女子,两人手中武器映着雪色,如同星河流淌,在交锋的刹那擦出火花,看起来点到为止,一触即分,实际上两个人都巴不得能立刻置对方于死地,错身而过的时候,蔺赦嗓音低沉:“我绝对不会违背藏珠的心思,所以她是我的心上人,她心里有我。” “可笑,男女之爱不过起于才貌地位,我不比你差,你不过是怕藏珠与我有什么,这才这样眼巴巴的丢下边关将士跑来,倘若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战神的名声还能不能稳当,未可知!” “碎叶城安息城的那两位本就不在乎藏珠生死,你不要当我不知道,不是你,藏珠怎会无端中箭!” 蔺赦狠狠隔开阿斯兰弯刀,回身打马,临行前冷然质问。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逢 http://.biquxs.info/

雪原的霜风如刀似剑般刮在沈馥脸上,令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显示出有些不适应的姿态,蔺赦抬手替她盖上面容,隔着皮裘的布料跟毛发,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沙哑,沈馥安安静静的搂着他腰,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马蹄声,还有这个男人的心跳,深感庆幸,蔺赦的话语伴随着北风,还有他分外急促的呼吸:“……藏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 沈馥的呼吸沉重而温热,蔺赦紧紧地抱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姑娘,如同对待珍宝,又担心失手打破,不敢过分用力,却又珍惜至极,骊珠对于真龙,永远是命脉所在,一身精血化作骊珠,重于生命,他实在不敢想,如果今天,或者是以后,自己失去怀中人,要怎么走完剩下的道路,这永远是令他担心的事情,而沈馥的手贴上他的胸膛,他感觉到她轻轻用额头抵着:“我不会再以身犯险,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我们生则同衾,死则同椁。” 生死与共的情谊在两个人之间流转,沈馥跟蔺赦都相对无言,沈馥少见的直白简单,蔺赦却说不出话,他想到边关在的累累白骨,还有被热血融化的白雪,显得颇为沉寂,他说不出话,只是轻声又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应承:“……我尽力而为。” “……好。”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拥抱着,行走在雪原里,阿斯兰带着王帐近卫在他们身后追逐着,马匹跟恶狼的喘气动静混合在一起,粗重至极,阿斯兰远远的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眼里的血锈色越发重的厉害,一抹淡淡血红出现在他唇角,所有人下意识驻足,担忧的看着他们的王,阿斯兰却只是将一口热血吐在雪地,唇畔的猩红令人心惊胆战:“来日方长,先回去吧。” 他少见的选择退步,口中的铁锈味道根本掩盖不住,他知道,自己就算追上去,也很难用这种身体跟那位真龙争斗夺珠,但是哪怕是选择退步,他心里对蔺赦的杀意也越发浓重:“下次边关战斗,我亲自动手,撤!” 所谓令行禁止,大概就是这样,阿斯兰一声令下,所有跟在他身后的人都及时勒马掉头,追逐蔺赦两人的行为就这样终止,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逐渐弥散在风雪里,消失的完全看不见,只有马蹄留在雪地上,也逐渐被风雪掩盖。 “姑娘!” 二十天以后,蔺赦带着沈馥,穿过碎叶安息两城,安详抵达边关,而刚刚抵达城门,松亭芳主就迫不及待的冲出门,眼泪汪汪的看着沈馥,沈馥跟蔺赦坐在马上,低头看着这两位姐妹,两个人脸色苍白,实在是消瘦不少,甚至芳主的手上,还夹着夹板,北疆王看着两个小儿女这样亲近的样子,虽然对于蔺赦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顺眼,但他心里,仍旧把沈馥放在第一位,只不过不好像松亭芳主两姐妹那样直白:“没事吧?”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关怀,沈馥轻轻点头,向北疆王表示歉意,刚刚下马,太久没有走路的缘故,她双腿僵硬的厉害,下意识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好在蔺赦就在沈馥身后,颇为眼疾手快的抱住即将摔倒的佳人,语气无奈:“先去泡泡脚,放松放松,流云,快过来。” 流云时隔许久未曾看见自家郎君,此刻骤然看见这对小鸳鸯如此情深义重,颇有些欣慰,听得吩咐,登时就去牵马带着沈馥往蔺赦决定的府邸走,然而在沈馥被流云带走以后,蔺赦骤然一头栽倒向地面摔倒,惊得众人低声惊呼出口:“殿下!” 在雪原的连日奔波跟阿斯兰的争执,并非没有让蔺赦产生任何损伤,毕竟他也只是凡人,并非神将,这样来回折腾之下,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未必能够吃得消,因而在这种骤然放松的情况下,他就有些撑不住,昏沉过去。 而在他昏迷的这些时间里,原本单刀赴会去张家坳的沈泉,也风尘仆仆赶到边关,带来的还有张家坳不容小觑的山匪们,而原本打算将要交给蔺赦粮食彻底报销的蔺殊,也因为沈泉的行动而彻底计划失败,但是与此同时,已经在雪原修养结束的阿斯兰,却大举进攻。 碎叶安息两城,也开始派人前来边关商谈,在蔺赦不在的情况下,沈馥只能以蔺赦未婚妻子的身份,迎接着碎叶安息两位女城主。 “原来你是中原那位九殿下的未婚妻,怪不得,怪不得,也是我眼拙,在这里就先给沈娘子你道个不是,中原的礼节应当是这样的吧?阿娜妮姐姐?” 翠碧丝已经换上颇为庄重的华服,风情与中原不同,而那位阿娜妮城主,白纱覆面,显得颇为娴熟端庄,她并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由着翠碧丝跟沈馥交谈,而面对翠碧丝半点不放在心里,显得颇为吊儿郎当,轻浮不重视的态度,沈馥只是示意芳主奉茶,淡淡的来自于暹罗的异域茶香弥散出来:“消息闭塞并不能怪城主,藏珠还要谢谢城主,让藏珠与故人相见,不知道这次城主过来,能拿出什么条件?” 她并没有跟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友好交流的打算,毕竟也是把自己劫走,导致松亭芳主受伤,蔺赦如今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她可没有半点跟这位蛇蝎美人打太极的想法,因而一开口就带着针尖对麦芒的意思,更有着淡淡的火药味,令阿娜妮侧目,身为双城城主之一,实际上她跟翠碧丝的关系也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更何况她们两个说实话,还是情敌的关系。 “今日前来,我只是为见见九殿下,但是如今让我感兴趣的人不在,见不到凤凰,却只能看见麻雀,实在是扫兴得很,自然也就不用谈什么合作的事情,我城中粮食,只会提供给西域,阿娜妮姐姐,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翠碧丝颇为轻蔑的笑了笑,径直开口到,碎叶安息双城一直以来同气连枝,因而她询问阿娜妮的语气也是理直气壮地不行,但是令她意外的事情却在后面,他原本以为一定会支持自己的阿娜妮,却颇为娴静羞赧的抿着唇角微笑,细声细气:“这件事我还想跟沈娘子交谈,毕竟这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翠碧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先回去,我是打算在这里居住到九殿下苏醒的。” 阿娜妮的话语引起沈馥的暗中警惕,不管眼前女子想要的是什么,大概都是来者不善,在接待她们两个人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她们两个,这件事情应该由她全权负责才对,如果一定要等蔺赦拿主意,想来是事出无常必有妖,所求甚大,能给予中原极大的帮助没错,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付出的代价也一定极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翠碧丝实际上有些头脑简单,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反而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眼见着就要对阿娜妮发火。 正在场面有些难以收拾的时候,远道而来,帮着沈馥蔺赦整理安顿张家坳众人的沈泉却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他生的底子好,沈馥本就是美人,沈泉自然也是世上少见的美男子,极为唇红齿白,平头整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翠碧丝面前时,这位原本要对自己姐姐发火的城主,竟然有些愣怔,沈泉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阿姐,我找你有些事情,这是?在接待贵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听见沈泉称呼沈馥,翠碧丝才悻悻然收回目光,有些不甘,又有些意外的念头:这样清隽貌美的少年郎,居然是这位沈家娘子的弟弟,真是可惜,否则收为男宠,岂不是好事?但是只不过是个还没成亲的小娘子的弟弟,找沈家娘子说这件事,想来是不可能成功,但是等到九殿下清醒以后,孰轻孰重,他应该分得清楚,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容易上手得多? 因而她也装作极为矜持,真真正正有大事情要跟沈馥,亦或者说蔺赦商量的样子看着沈馥,口风转变之快,令沈馥瞠目结舌:“既然这样,那我就陪姐姐留在这里,等到九殿下清醒,毕竟中原的妇道人家,官家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见地?还是亲自跟九殿下商谈来的痛快有用得多。” 这话沈泉可就不爱听,在他眼里心理,自己的姐姐在当世女子里,绝对是个中翘楚,说是独占鳌头也不为过,如今被这样一位西域女子贬低,这让他如何能忍?更何况在中原人的眼里,西域就是不开化的蛮夷,自己的姐姐如今被个蛮夷这样评头论足,他万万不能忍的,因而登时就要开口替沈馥辩解,但是却被沈馥一把抓住手腕,拉到背后,纤细优雅的身体完完整整遮掩住翠碧丝对沈泉隐藏却仍旧被人看出其中垂涎三尺意味的目光,满脸堆笑:“城主,既然您执意要跟九殿下商量,也不是不可,但是舍弟年轻不懂事,还请城主少为难他,如今他手头也有事情要做,城主一定自重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阿娜妮的要求 http://.biquxs.info/

翠碧丝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毕竟这么多年在西域,她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她本来就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在乎,对感情也是轻浮至极,因而情人无数,再加上她所拥有的财富、地位,从来就没有不让她染指的男人,沈泉是第一个,因而沈馥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摆着不待见她亲近沈泉的态度,实打实的把她彻底惹恼,她那双过分妩媚的眸子此刻饱含怒火,看着眼前这对姐弟:“多谢沈娘子提醒,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来如果真有什么,沈娘子也不会棒打鸳鸯吧?” 她这话意思很明白,就是仗着自己美貌认定这个从中原来的,沈家的小郎君,看起来就是个愣头青的样子,想必不会拒绝自己,才敢这样跟沈馥说话,然而沈泉从沈馥背后探出头来,一句话差点没把个翠碧丝噎死,只见他慢条斯理,理直气壮道:“阿姐不让我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阿姐不喜欢的人,我也一定不会喜欢,所以就不劳城主操心,我辈儒家君子,心中自有准则。” “你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快向城主道歉?”沈馥佯装嗔怒戳了戳沈泉的额头,旋即笑靥如花的看着翠碧丝跟阿娜妮,脸上表情之真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倘若不是她话语里炫耀意味太重,这两位城主可能真的会相信眼前这位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但听她道:“让两位城主见笑,我家这位弟弟从小被我照顾到大,实在是习惯如此,我也愿意为他操心,不是什么下流女子都能亲近他的,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是不敢让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靠近他。” 这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听得翠碧丝火冒三丈,但是这两个姐弟你唱我和,实在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因而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权当听不见沈馥明着护着沈泉,实际上在嘲讽她的话,老老实实的把这个哑巴亏吃了下去,而好在阿娜妮终于心生不忍,开口帮自己这个关系并不怎么好的姐妹开口找场子道:“沈娘子说的是,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看上舍弟的,想来也是人中龙凤,眼光独到,我姐妹两人今天也着实疲惫,还请沈娘子尽快为我们安排住处才好。” 沈馥本身还想再用言语收拾收拾翠碧丝几句,但是一直都还算好说话的阿娜妮开口,她就实在是也不好再过多为难,因而微微颔首,算是鸣金收兵,放过那位口无遮拦的翠碧丝城主,又先把沈泉打发出去,再喊来松亭芳主去给这两位难缠的城主安排住处,等到这两个瘟神爷彻底离开以后,沈馥才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拿起要帮助蔺赦处理的公文,认真翻阅起来,那些个她之前从来没涉足过的军队事物,实在是让她头疼的厉害,还好这时候北疆王及时推门而入:“她们两个人为难你没有?不是说谈完事情就走?怎么还留在城里?” “陆叔!” 沈馥看见北疆王的瞬间像是看见救世主,忙不迭的把人拖进来自是不必不说,一脸的可怜兮兮看的北疆王实在是无奈,他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的公文,不用多说,都知道这个小妮子这副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沈馥也并不含糊:“陆叔——这些公文你帮我处理好不好?” 北疆王久经沙场,在处理这些东西方面当然比沈馥这个深闺千金要来的娴熟的多,他本意是不愿意帮自己一贯不待见的臭小子处理公文的,但是耐不住沈馥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忍不住心头发软,稀里糊涂答应下来:“那你先出去散散心吧,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如蒙大赦的沈馥就离开营帐而去,而原本是应该蔺赦来处理的东西,就彻彻底底的落到北疆王身上,他多年未曾操持军务,却也不曾生疏,训练起士兵来,实在是比蔺赦还要严厉不少,因而原本以为会有所宽松能够轻松些的士兵们,则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吃苦整整三天。 直到蔺赦苏醒。 “碎叶安息双城的城主现如今都住在这里,口径一致,都是要见过你才肯走,你要不要去见见她们?” 蔺赦苏醒,先是被流云伺候着沐浴更衣,才肯去见沈馥,两个人对坐谈话的时候,沈馥少不得说起翠碧丝跟阿娜妮的事情,蔺赦不紧不慢嘬了口清淡小粥,慢条斯理:“倒也不是不可以见,只是,我听你弟弟说,那个翠碧丝为难你?如果她真的让你不痛快,咱们就干脆晾着她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怎样?” 他开口并不是先考虑自己的问题,而是询问沈馥是不是有受委屈,沈馥感动的同时,自然也有些哑口无言的甜蜜:这男人怎么这样幼稚,军国大事又怎么能由着自己的脾气来? 她知道,蔺赦言出必行,倘若自己真的跟蔺赦说个清楚明白,当真半点都不愿意受那个委屈,蔺赦必定有的是办法帮她找回场子,但是呢,蔺赦愿意帮助她,愿意爱她是蔺赦的事情,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动手来找场子,独立一些,是她自己的事情,所以沈馥对蔺赦的好意只是温柔微笑:“没事,家国大事来的重要,那两个女子你不必为我操心,我自己会处理清楚。” 蔺赦从来都尊重眼前女子的决定,既然沈馥这样说,他也就不会再插手沈馥想要处理的事情,他喜欢的小姑娘,从来都有分寸,知道自己什么事情能处理,什么事情不能处理,永远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过分依赖他,成为米虫,这是他之所以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阿娜妮见过九殿下。” 在蔺赦沈馥好好的叙旧交谈过后,蔺赦披着大氅,满脸倦容的出现在阿娜妮翠碧丝两个人面前,这也不完全是他装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在床上躺着几天,之前又那样昼夜奔袭,实在是累的不轻,只不过为了让阿娜妮姐妹放松警惕,沈馥还是在蔺赦的要求之下帮助蔺赦上了点铅粉,将原本的气色修饰的更坏一些。 但他本身就生的极为俊美,此刻看着像是唯有皮相依附病骨,过分清癯,反而透出几分病弱君子的风度,原本颇爱美色的碧翠丝,自然看着两眼放光,将原本被她当成猎物的沈泉,轻而易举抛之脑后,而蔺赦还不清楚自己已经充当自己小舅子转移火力的靶子,还是尽可能温和的笑着对待这两个在他看来欺负自己夫人的女子:“我听藏珠说,两位城主执意要与我商谈,不晓得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这些日子还需静养,倘若无事,还请两位城主自重。” 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显得极为难以自持,然而对于他这种行为,阿娜妮只是轻轻皱起秀美眉头,轻声细语开口,却让沈馥跟蔺赦两个人差点开口把她丢出去:“我所求不多,城中粮食我可以提供给九殿下,但是要九殿下您娶我做侧妃,我知道您与沈家娘子情深义重,但是惊鸿娘子与我时常说起您,我心有仰慕,情难自禁。” 在蔺赦跟沈馥的目光里,这位在西域也算颇有地位的城主俏然抿唇一笑,竟然显得有些羞赧,但是言语仍旧令沈馥跟蔺赦目光不善:“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阿斯兰殿下将惊鸿娘子送到我身边,我与她情同姐妹,还是希望能够一起侍奉殿下的,倘若殿下不嫌弃的话——” 她美目含水,盈盈看向沈馥与蔺赦,蔺赦却并不把这份柔情放在心里,而是不冷不热回应:“先不说我与藏珠情分,就讲我中原风俗,以君以父为尊,我与藏珠的婚事是我父皇亲自赐下,论忠孝,我该一心对待藏珠才是,再者,我心中仅能容下藏珠,有劳城主,收回错爱。” 蔺赦拒绝的也算委婉但干脆,意思很是明白:倘若你真这样穷追猛打,恋恋不舍,不妨去中原同我父皇说说道理,我是做不了主的。 然而这种言语并没有让这位特地在这里等待蔺赦苏醒的城主有所动摇,她仍旧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这位九皇子殿下,好似无意般剔着指甲,神态悠闲:“九殿下果然是痴情种,怪不得会为沈娘子千里迢迢去硬闯雪原抢人,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九殿下居然会为沈娘子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不要紧,九殿下昏迷的这些日子,戍边军队里头,我是已经告知他们,九殿下会为他们迎娶我来换取粮草,倘若现在九殿下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最后到底要怎么收场,想来九殿下应该心里有数?” 沈馥的怒气骤然滔天而起,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阿娜妮城主的手段居然这样阴险,就算不在军队里,不知道军队如何运转,沈馥也清楚,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蔺赦在军队里的声望一旦受损,边关的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毕竟人心不齐,比什么天灾人祸都要来得可怕,因而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而阿娜妮仍旧带着那种颇为内敛羞涩的笑容:“九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第一百六十三章 腹背受敌 http://.biquxs.info/

蔺赦的手掌骤然攥紧桌角,他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位城主,想到自己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同袍将士因为这个女人可能要遭受的事情,不由得死死咬住下唇,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他咬的通红,然而对于这种情况,他却实在是无可奈何,消息已经放出去,他如果真的拒绝这件婚事,不说他自己,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藏珠也会因此名声受损,到时候被千夫所指,并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事情。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人诽谤,诋毁,乃至非议,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心上姑娘的名声,因为他自己,蒙受任何一点污蔑。 因而在这种情况下,蔺赦变得有些痛苦,他的目光落在沈馥身上,不管是名分还是爱情,他都不愿意让人与自己心头明珠相分享,但是这种时候,他好像别无选择,而沈馥的视线与蔺赦对上的瞬间,也骤然变得温柔起来,带着理解与支持:你只管放心去做,来日方长,你我还有机会,不要如此担忧。 “……既然如此,我愿意同城主您……” 蔺赦迟疑着开口想要答应阿娜妮的要求,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北疆王突然拎着人一脚踹开房门,将手中已经被拷打到鲜血淋漓的将士丢进屋中,满面寒霜:“都说你们西域女子直白豪爽,原来也不过如此,藏珠,蔺家小九,不必答应这个毒妇的要求,军中我已经打点清楚,你们不必担心。” 沈馥跟蔺赦惊诧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长辈身上,北疆王冷哼一声,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听得沈馥跟蔺赦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原来早在几天之前,因为北疆王身份在军队众人看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而就有人在演武场上找北疆王麻烦,但是那些人的武艺跟北疆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火候不够,因而北疆王没用多久,就成功用武力把他们折服,蔺赦带出来的士兵有个好处,就是直肠子,这种传统严格说起来还是北疆王带出来的,所以在士兵眼里,这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就是他们打过架的兄弟。 自然就拉着北疆王一起吃酒,在酒足饭饱以后,北疆王自然就得知那个被阿娜妮放出去的流言蜚语,以他的本事,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就自然而然的打探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用多久,北疆王就把沈馥之所以来西域的缘故说得清楚明白:“沈家在京城虽然算不上是一流权贵,但是沈家娘子也是金枝玉叶,你们要知道,这次运送粮草的人是四殿下,四殿下与九殿下本就不和的厉害,更何况九殿下想要迎娶谁,也是九殿下自己的事情,再者,张家坳的那些兄弟,不也是沈家娘子的亲弟弟不远千里亲自带来的?哪里就比那个西域娘们差?” 军队里的士兵们是非观很是直白明显,所以在北疆王解释清楚所以事情以后,这些军人们对让他们主帅以身犯险的女子,自然有极大地改观,甚至在他们的帮助下,北疆王极为轻而易举的抓到阿娜妮在军队里安插下去的人手抓出来,狠狠地丢在阿娜妮的面前。 “城主,在别人的军队里私自安插人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还请您把人带回去,或者......与我们中原开战?”蔺赦箕坐着,显得颇为随意,这种坐姿本来就是极为不尊重人的姿态,说实话他本身也没有打算尊重这位城主:谁让她居然敢拿藏珠来威胁他? 阿娜妮气的脸色苍白,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温温柔柔、颇为端庄得体的微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笑吟吟的看着沈馥跟蔺赦:“九殿下跟沈家娘子果然情比金坚,那我就不叨扰你们,只不过我的提议,九殿下难不成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请回吧。” 蔺赦拒绝的极为干脆利落,让阿娜妮原本还算得体的微笑僵硬在脸上,显得颇为难堪,然而她忘记了,身边还有个颇为愿意看她热闹的翠碧丝:“姐姐,你就这么上赶着要嫁给有妇之夫?咱们西域女子的脸面啊。” 阿娜妮对于翠碧丝的嘲笑有些无动于衷,只是对于蔺赦的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因而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带着那个被北疆王丢在他脚下的男人离去,而翠碧丝看自己想要嘲讽的人,是这么一个态度,顿时也觉得索然无味,向沈馥蔺赦告辞离去,沈馥蔺赦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粮食的问题仍旧还是要解决的,这次被带来的粮草虽然毫发无损,但是以后还有持久战要打,还是得想办法开源节流才好。 “去传信给苍狼殿下,就说他要多少粮草,我给多少,但是前提条件,我要沈家娘子的头,听见没有?”在回去的路上,阿娜妮满脸阴狠的吩咐着,显得颇为狠辣,阴沉着脸向自己的仆人吩咐着,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这件事情,并不为沈馥蔺赦所知道。 如今还在城里的他们两个,正在为北疆王所说的问题而头疼不已:“这些粮草最多用半年,1这还是在不算张家坳众人的情况下,但是如今张家坳众人总是要吃饭的,不能如此,总要想办法,但是边关周围并没有可以狩猎的地方,西域诸国也不愿意、更不可能跟我们做交易,原本能撑下来的粮食,最多坚持到开春,但是西域那边如今四处冰封,也根本没有粮食,势必是要劫掠的。” 沈馥咬着笔杆,认认真真听着沈泉跟蔺赦的交谈,她并不懂这些事情,因而也没有胡乱插手的想法,只是安安静静的旁听,北疆王因为蔺赦在的缘故,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喝着茶,然而沈馥一句话,吓得他差点摔了茶盏:“唔,陆叔原本是北疆王,应该有些办法的吧?” “啊????” “哦,知道了。” 沈泉惊诧的目瞪口呆,蔺赦却是波澜不惊,明摆着就是早早知道事实的样子,令原本想要捉弄他的沈馥有些扫兴,而自己的身份被直接揭穿的北疆王,也颇为无奈的笑了笑,摘下斗笠,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却格外温和慈祥的脸:“嗯,的确是有办法的,西域劫掠我们......” 看见几个男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沈馥也颇为知情识趣的关上门出去为他们三个准备晚饭,然而她才刚刚出门,守在门口的军队士兵以及张家坳等人登时齐齐跪拜:“多谢沈娘子救命之恩,我等在此拜谢!” 动静山呼海啸,不仅仅被蔺赦等三人听见,得知沈馥行踪的蔺殊,也因此匆忙赶来,在看见被蔺赦军队士兵团团包围、浑然当做主母的沈馥时,他自己跟沈郁即将举行的婚事如同乌云,骤然蒙上心头,但是他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但是明摆着心情不悦,也不知道要对蔺赦等人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说得上是安静祥和的日子并没有坚持多久,在某天,沈泉、蔺赦、北疆王三个人有事死死熬夜,折腾的满眼乌青,双目无神的时候,斥候却突然闯进来,满脸惊慌,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浑身血污,气息奄奄的流云:“不好了!” 蔺赦慌忙上前把流云扶下来,这才从斥候口中得知:阿斯兰亲自带人,兵临城下。 关外风雪呼啸,阿斯兰身骑白狼,眯着眼睛打量着巍峨城门,他想着被蔺赦抢走的沈馥,免不了有些心绪不稳,这些日子来熟悉的血腥味再次弥散在口中,猩红血液从他唇角滑落,却被他面不改色的擦去,声音混在寒风里:“进攻!” 一声令下,周围的骏马都开始嘶鸣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城门豁然洞开,蔺赦浑身盔甲,带着军队从城中呼啸而出,长枪星星点点指向阿斯兰所带军队,草原的王者跟中原未来的领袖在此刻对上,两个人视线交错,摩擦出火花:“是九殿下啊,藏珠过得怎样?” 轻车熟路的语气,像是在问候自己回娘家暂时居住的妻子一样,清闲而亲昵,熟络至极,明摆着就是对蔺赦的挑衅,但是蔺赦却不以为然,只是随意的调转着马头,笑容温柔,却联合着北疆王把个阿斯兰气得半死:“她过得很好,就是仍旧畏寒,所以我才不愿意让她来西域,不然我每日处理公务到深夜,还要替她将床榻睡暖......” 军队里面都是老油条,当然知道蔺赦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实话,两个人并没有同床共枕的事实,但是蔺赦这样说也没错,沈馥本身因为打娘胎里的毛病,就气血双亏的厉害,现在在西域,当然没有地龙可以用,所以也就只能是蔺赦帮她暖着床榻。 但是这样一说无疑是一种误导,所有蔺赦这边的军人都心照不宣的笑出声来,毕竟他们都知道,那位沈家娘子在这些时间里,为自己主帅洗手作羹汤,更有胆子大的人,径直开口到:“那位沈家娘子可是我们的主母,西域的狼崽子还是想都不要想了吧!” 两军阵前,本来不应该这样的笑声,但是阿斯兰的脸色,却在这种嘲笑里越发难看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争斗 http://.biquxs.info/

既然谈话不怎么顺利,蔺赦与阿斯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粉饰太平的打算,毕竟本来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在两边都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战争这台人间最凶残的绞肉机,在关塞城门前,彻底启动,喊杀声震彻城内外,连留在城中的沈馥都为之心神震荡,两世为人,说实话,她这也是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场景,毕竟上辈子,武艺粗疏的蔺殊,是从来不肯以身犯险,参与这种战争的。 “沈娘子,你要不要跟我走一遭?”正在沈馥领着松亭芳主两姐妹在城里来回奔波,发动城中百姓帮助蔺赦处理好后方诸事的时候,蔺殊却领着他身边的两个暗卫,拦住沈馥去路,在他看来,松亭芳主根本不足为虑,毕竟是两个身为他暗卫手下败将的小娘子,能有什么本事?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手眼通天,对于直属于皇帝陛下的暗卫乌鸦,情报还是不够准确,他并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这两个小妮子为了保护她们的姑娘,并不害怕吃苦流血,因而在对上蔺殊的瞬间,松亭芳主两个人骤然抽出武器,冷冷的看着这个四殿下,松亭脸上的表情更是寒冷:“我家姑娘还有事要忙,请您让开!” 对于松亭芳主的不识趣,蔺殊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轻轻挥手,示意自己的暗卫动手而已,而伺候在他身边的暗卫也并不含糊,径直跟松亭芳主两个人捉对厮杀起来,看着那四个人的打斗,蔺殊不由得瞳孔微微紧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暗卫落入下风,他的视线很快转移到沈馥身上,活动着手腕,逐步靠近沈馥:“沈娘子,我倒是万万没想到啊,你好手段,竟然这么快就把人收拾的这样厉害,我倒是还有些不舍得把你拱手送人了。” 听着蔺殊的话,沈馥的脸骤然阴沉下来,说实话,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把她当成物品随意开口处置的态度,本来因为翠碧丝阿娜妮两姐妹而被挑起的怒火就还没消散清楚,蔺殊这样一折腾,可谓是直接撞到枪口上,因而沈馥也半点不客气:“陆叔!” 现在天高皇帝远,她就算在这里让北疆王弄死这个心腹大患,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干脆趁他病,要他命,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北疆王与沈馥看法相同,所以毫不犹豫的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形暴露在蔺殊的视线里,然而令沈馥吃惊的是,在蔺殊身后,陆肆娘缓慢走出,还带着几个黑衣人,看的沈馥眉骨一跳:“陆肆娘?” “沈姐姐真是记性好,这样子都记得我,就是不知道沈姐姐你哪来的狐媚手段,勾住九殿下就算了,怎么连北疆王都这样勾搭的上,还真是荤素不忌?”陆肆娘眉眼带笑,眼里却满是嫉恨怨毒神色,像是赤练毒蛇般死死地盯着沈馥,说出来的话却难听至极,沈馥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北疆王眉头轻皱,看着陆肆娘的眼里隐隐约约有些杀意。 蔺殊颇为娴熟的站在陆肆娘身边,而陆肆娘带来的那些人也开始逐渐形成包围圈,将沈馥与北疆王包围,北疆王手中握紧长剑,看着周围的这些人,神色冰冷,却结结实实把沈馥护在身后,好像沈馥才是他的亲生女儿般,而沈馥也下意识躲避:“倘若打不过,咱们立刻就走,松亭芳主,你们也是,听见没有?” “走?沈姐姐,你是想要走到哪里去?城外还在打仗呢,你乖一些,我可以不计前嫌对你好一些,尽量不让你吃苦头,你看怎样?”陆肆娘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满脸带笑的看着沈馥,眼里有着掩不住的狠毒:眼前的男人本来应该护着她,是她的父亲,现在却被这种人占据,这让她怎能不恨? 沈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并不答话,只是安安静静立在北疆王身后,眼见着谈判破裂,陆肆娘也不含糊,抬手一挥,围住北疆王与沈馥的几个人骤然团团围上,跟北疆王缠斗在一起,本身以一敌多就颇为吃力的北疆王还需要护着沈馥,在这种情况下就越发捉襟见肘,而更为令北疆王难以应付的是,蔺殊也主动加入战场,跟北疆王争斗起来,他并不与北疆王正面交锋,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但是却故意向沈馥动手。 一时间,竟是逼得北疆王颇为狼狈,左右难挡。 陆肆娘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好像在做困兽之斗的两个人,眼里恶毒与快意越发浓重,她甚至都能想的出来,如果自己把眼前的女人吊打在城楼,正在外面交战的,自己从小仰慕至今的男人,到底会是个什么表情,一想到这里,陆肆娘就有些得意忘形:“沈馥,你还不知道吧,你大丫鬟芳主的身子是我让人破的,帮我的人呢,势力大到你不敢想,你不是拜钦天监的那个老头子做师父吗?他跟我师父比起来,不过是萤火虫而已。” 沈馥闻言,几乎怒不可遏,芳主的事情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之一,而原本一直在误会芳主的松亭听见这句话,动作骤然停滞,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还在对敌,跟她捉对厮杀的那男子见有机可乘,登时挺剑向松亭攻来,芳主见状,赶忙上前帮助。 “发什么呆!姑娘还在这里,有事咱们待会儿私下说!”芳主虽然今非昔比,也有些本事,但是蔺殊手下的暗卫本来也并非善类,以一敌二,还是有些吃力,松亭被芳主一声喝醒,连忙加入战团,与芳主携手,而沈馥则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否,别人不知道钦天监正是什么底细,她却实实在在的比谁都要清楚:一个不知道重活多少次的老妖怪,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强? 因而沈馥并不答话,只是冷静的随着北疆王且战且退,北疆王并非毫发无损,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沈馥的呼吸之间,而对面颇有些乘胜追击的意味,接二连三的攻击越发刁钻狠辣,却并不让北疆王重伤,竟然有点猫戏老鼠的意思欺辱着要护着沈馥的北疆王,北疆王生性要强,断然不愿意受这种委屈,登时反击1. “姑娘!”然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实在太多,虽然不致命,但是这样流血的情况下,体力也随着血液流失,虽然越战越勇,但仍旧避免不了的落入下风,好在松亭芳主赶来的及时,那两个跟着蔺殊的暗卫,已经命丧黄泉,但是相应的,两姐妹身上也少不了伤口。 松亭此刻对于陆肆娘的恨意可谓浓重到极点,她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直愣愣就冲着陆肆娘而去,陆肆娘虽然现在有本事驱策能人,但是实际上,她自己仍旧手无缚鸡之力,因而下意识踉跄后退,却不慎踩中自己裙角! “主子!” 正在围攻北疆王的人眼见着陆肆娘就要死在松亭剑下,一时间竟也顾不上北疆王,转头就去救援陆肆娘,而参与围攻的蔺殊,眼见大事不好,转身就想逃跑,北疆王虽然受伤不轻,但是却也不是一个蔺殊能轻而易举应付的人,刺啦一声,他将手里长剑丢出,径直插进蔺殊小腿,惹得他痛呼出声,显得颇为凄惨,战局就这样瞬间扭转,原本被狩猎的人,现在已经成为猎物,但是,沈馥这边三个人,受伤实在不轻。 沈馥不由得开口道:“松亭芳主,放她们走!” 她知道,这样子争斗下去,最少也能杀死蔺殊,但是相对应的,自己的松亭芳主怕是也要丧命,这种结果她并不愿意接受,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这位四殿下,毕竟曾是夫妻,枕边人的弱点,还是只有枕边人知道。 正在跟陆肆娘护卫缠斗的松亭听见沈馥的命令,不由得不甘收手,虽然她报仇心切,但是自家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因而她转身去搀扶自己的姐姐,陆肆娘等人看沈馥有意放他们一马,也就不敢再纠缠,带着受伤不轻的蔺殊与陆肆娘,匆忙逃离,而沈馥眯着眼睛:“先把陆叔带回去,然后吩咐手下人,把城里整个给我清查一遍,九殿下在前线打仗,总不能让他总是为我们担心。” 芳主领着松亭乖顺点头,而失血过多的北疆王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着自己担心的小丫头没事,他不由得松开心口那口气,放心的昏厥过去,而他这样一折腾,自然又弄得沈馥主仆几个手忙脚乱,自不必提。 “什么?” 城里头不安生,城外的厮杀也折腾到深夜才终止,浑身浴血的蔺赦带着盔甲,满脸疲倦的走回时,就听见沈馥出事的消息,不由得拔高音量询问,而刚刚休息下的沈馥,也被他这个动静惊醒原本就浅的睡眠,打开房门,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血气冲天的男人:“我没事,倒是你,快快去修整修整,明天不是还有战事?不必为我担心的。” 看见沈馥的瞬间,蔺赦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他下意识想要去拥抱沈馥,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由得硬生生停止脚步,轻叹出口,转身走进阴影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月同天 http://.biquxs.info/

“王!”在阿斯兰的营帐里头,火盆熊熊燃烧着,窝在虎皮下的阿斯兰却脸色苍白的可怕,鲜血从他口中不停淌出,打湿了洁白皮毛,巴图鲁是个秃头的汉子,此刻正满脸担心的看着阿斯兰,手里捏着枚蜡封药丸,试图劝说阿斯兰吃药。 但是阿斯兰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那枚药丸,用手指将自己唇角的血迹揩净,并没有半点吃药的迹象,反而冷声问起另一件事:“叔叔那里怎样?还是不肯说出解药的配方?碎叶安息那两个女人又有什么1动静没有?巴图鲁,你要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才好。” 巴图鲁的头顶上渗出细汗,原本就光秃秃的头顶在烛火下显得越发明亮,但是他根本不敢去擦拭汗水,只能毕恭毕敬的躬身弯腰,把自己的身子弯的极低,几乎看不见他自己的脸,而她的视线,也长久的落在他自己的脚尖上,显得颇为恭顺:“我尊敬的王,这些事情已经在办,但是阿娜妮城主有传话,让您不要忘记,谁才是跟您有婚约的神女,希望您能够尽快、尽善尽美的处理好彩云姑娘,大祭司也传话过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太敢继续说下去,声音戛然而止,引来原本正在闭目养神,聆听他汇报的阿斯兰的注视:“怎么回事?大祭司说了什么,你尽管说,我不会责备你。” “大祭司、大祭司传话过来,说他已经派人去那座城池里绑架那位沈家的娘子,但是失败,他希望您能尽快跟神女结合,或者跟那位陆姑娘在一起。”啪嗒一声,巴图鲁额头上的汗水骤然滑落,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王的脸色,而阿斯兰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沉默着。 片刻以后,极为轻蔑的低笑带着淡淡的愤怒意味跟若有若无的咳嗽动静从阿斯兰的口中传出:“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怎么,把持我部落这样多年,还是不肯放手想要故技重施,用女人来绑住我么?那位沈家娘子有没有出事?” “没有,但是您这样......明天还要坚持上战场么?”对于阿斯兰对那位他没有见过的中原女子的关心,巴图鲁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烛辉在他脸上投下过分浓重的阴影,让他显得心事重重,但是心里的担忧,这位极为忠心的王帐近卫,并没说出口,只是将话题改变,转而担心起自己所侍奉的王者,日复一日孱弱的身体起来。 “我没事、咳、咳咳、!”阿斯兰捂着嘴,极为猛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幼被自己叔父用毒药控制的躯体,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是奇迹,在今天跟那位中原真龙争斗的过程中,他偏偏又因此受到创伤,当然是雪上加霜,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然而有些事有些人,是让他,至死不愿罢休的。 面对自己这样倔强的王,巴图鲁也只能无奈而长久的叹气,他知道自己侍奉的王者,现在完全是依靠以毒攻毒才能活到现在,身体里的毒素日复一日的复杂而猛烈,说是吞毒为生,也不为过,他知道这样对于自己王上的伤害,但是在临走前,他还是将那枚毒药留在桌上,而在他走后,阿斯兰毫不犹豫的将剧毒吞咽,任由毒药给身体带来的,灼烧般的疼痛,从喉头弥漫到腹中,他捂着脸,极为悲伤地笑起来:“藏珠啊......” 阿斯兰的心绪,沈馥自然无从得知,蔺赦与阿斯兰的争斗日复一日的猛烈起来,而关于蔺殊的行为,沈馥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写信告知远在京城的陛下跟淑妃娘娘,尤为重要的是,她知道虎毒不食子,远在京城的那位陛下,未必会愿意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但是来日方长,收拾人这种事本身就跟钓鱼一个道理,是水磨工夫,总是要花些心思的。 而在这种气氛下,北疆王的身体也好转修养的彻底,因为阿斯兰的缘故,往往蔺赦都被他逼得不得不捉对厮杀,而守城的将领们往往经验不足,在这种情况下,大病初愈的北疆王,开始以一种奇特的身份,在城里忙碌。 远在京城的沈琛,也终于发现自己女儿不在京都的事实,但是他仍旧心情平静,甚至有些窃喜,只不过还是没忘记给沈馥写信,大概内容:不管怎么讲,你还是我沈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擅自离开沈家而不打招呼,甚至将你弟弟一起拐走,等到回到京城以后,我要找你好好谈谈。 这种信件当然不能让沈馥有所触动,与沈琛所期待的表现相反的是,沈馥颇为不可置否,她只是仍旧在城中忙碌,为蔺赦稳定着后方,而随之而来的,是冬天的逝去,春天的到来,也许是因为春天,万物生发,雪原上的部落也开始拥有充足的食物,阿斯兰所带领的军队,如潮水般缓缓褪去,但是这并不代表蔺赦就可以离开边关。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狼群不是容易满足的生物,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不过,敌人的离开,对于子民跟军人来说,都是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机会,因而城中也少见的祥和,迟到的过年庆贺,在这个时候到来,而在京城,已经是举办花朝节的时候,当月十五,万里同月,从京城来的,淑妃的关系,也顺顺利利送到沈馥手上:“藏珠,千里共婵娟,你同小九,要多小心。” 山河异域,风月同天。 在短暂的休憩以后,从京城运来的粮食也已经尽数来到军中,新来的官员并没有跟蔺赦或者沈馥多说什么,出乎意料的老实以及好打交道,更为重要的是,在开春后,沈馥发动城中居民开垦的田地,也开始成功栽种,至少短时间内,粮草应该不会出现短缺的情况然而更为巨大的考验还在后面,由于开春后的事情,阿斯兰的部落不再主动进军到城下,但是却时不时游走打击,导致边军颇为不得安宁。 为了让以后更为太平,蔺赦不得不主动带兵出征,深入雪原,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把沈馥独自留在城里,也就意味着他会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办法照顾沈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在家国面前,两个人也就只能这样决定。 “你要是遇见阿斯兰,要多加小心。”沈馥在阵前替蔺赦搭理着翎羽,低声温柔嘱咐着,而在她身后,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北疆王,他也要跟着蔺赦出征,这是沈馥决定下来的事情,所以北疆王也只能这样跟随蔺赦。 但是两个人都深深的担忧着沈馥,只有松亭芳主在这个小女子的身边,就算她头脑再怎么好用,也不得不被武力支配,所以这两个男人免不了出征,但是两军交战,只能这样选择,而蔺赦在被沈馥温柔交代过以后,低头亲在她额角:“我会平安回来,然后与你成婚。” 这话说的沈馥脸颊泛红,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声答应下来,然后目送着蔺赦远远离去。 然而虽然蔺赦已经做好大战的准备,在雪原的深处,阿斯兰的王帐里,新旧王者之间却爆发出绝对不可能消散的仇恨,以及必定要分出胜负的生死斗争,那位阿斯兰,苍狼殿下的叔父,在阿斯兰陷入昏迷后骤然引发暴乱,王帐近卫跟支持阿斯兰的人民紧紧保护着,在营帐里的,已经昏迷的他们的王。但是军队的特权,却不能避免的被叛党所占据,奔赴雪原的蔺赦并不知道,迎接他的,并不是果敢的苍狼,而是阴险的毒蛇。 “雪原里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阿娜妮什么时候回来?”在布满彩旗的营帐里,一位满脸皱纹沟壑深深的老人,轻声咳嗽着翻阅羊皮卷,陆肆娘恭敬的跪在地上,替这位老人家按摩着那满是老年斑的腿脚,轻声回答:“大祭司放心,阿娜妮殿下才是真正的神女,自然不会有事情。” 老人的银发被营帐里微微吹来的风抚动,在他干枯的面容上缓慢蹭弄,他似乎觉得有些痒,所以伸出那树枝般的手,好像想要拂开,但是他的手却没有落在自己脸上,而是狠狠的捏住陆肆娘那张越发娇艳的脸蛋,陆肆娘只觉得这个老人手上的老茧蹭的自己脸颊发疼,他的手太粗糙了,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能恭顺至极的伏在老人膝头任由他凌辱:“啊......你说得对,阿娜妮才是我的亲生孙女,当年为了掌握那座城镇,我可是把我的儿子都礼物送给那位城主,真可惜啊,到最后那女人也没怀上我儿子的血脉,不然我怎么会替别人养孩子这么多年。” 他手指用的力气越发大起来,将陆肆娘的脸捏的发红,却半点没有收敛的意思,古怪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在此间还夹杂着他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缓慢揭开某些真相:“彩云才应该是那座城镇的主人,当年,哦,你们中原话怎么说来着?狸猫换太子,不过我的孙女才是太子才对。”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毒蛇 http://.biquxs.info/

老人过分虚弱阴冷的咳嗽声弥漫在营帐里,微微透出,又消散北风中,谁也听不见,但是却让陆肆娘为之心神震荡,她不敢抬头,但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充盈在她的心间,对蔺赦,年少的求而不得到如今,已经变成爱而不得的恨意,倘若可以,她甚至想亲手杀死那个曾经倾慕的男人。 “希望你可以活的久一点,不要这么快就死无葬身之地,倘若那个沈家的小蹄子亲眼看着你死于非命,该有多美妙啊。”她这样想着,眉梢眼角的快意几乎遮掩不住,老人浑浊的视线落在他眼前这个小人得志的女子身上,有些无趣的扯了扯嘴角。 这个女孩放弃贞洁心甘情愿来伺候自己这种老头子,本身就已经堕落,现在借助别人,或者说是看着别人对自己的心上人下手,也可以这样快意,男女之间的情爱也不过如此,少时就听说的那位钦天监正,是不是能够预见到这次灾祸呢,希望他不要过分无趣才好,自己这样大的年纪,却也渴望着刺激啊。 这位老人颇为兴奋地扯动嘴角,目光投向东边,视线好像跨过雪原,落在皇宫内那位满头银发的钦天监正上,他想知道,自己这个老人已经垂垂老矣,那位应该也是如此,两个老人,在精力有限的情况下,到底谁能够更胜一筹? 他完全不知道,精力有限的是他,肉体衰败的也是他,钦天监正的心境虽然比他还要苍老,但是肉体却是实实在在的、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在中原皇宫内,接到飞鸽传书的某人—— “快快快!快给本座收拾行囊,该死的西域枯骨,也敢算计我看中的小鸳鸯,看我把你骨灰都扬了!再把你祖坟也刨出来,挫骨扬灰!”过分年轻的少年人咬牙切齿,上蹿下跳,在钦天监的所有官员们都面露苦色,眼前的少年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上司,而是他们这些人的老祖宗,谁敢劝呐! 钦天监正那张过分雪白的脸颊此刻气的泛红,明摆着气得不轻,因而那些往日里在他面前还敢嬉皮笑脸的小童子们,此刻都手脚麻利得很,不消片刻,就给他收拾的清清楚楚,这位钦天监正,连马匹都不压,口中发出一声清脆呼啸,就有鹤子从九霄云外来,他也不客气,径直跳上那仙鹤脊背:“我出去这段时间,你们给我看好了家,别让什么不着四六的人来,都记清楚,走了!” 他倒是走得痛快,半点不留情面,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着四六的人是谁?那位成天跟您不对付的四殿下?可他毕竟是皇子啊,又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有那个本事不搭理。 对于京城的事情,蔺赦沈馥还半点不知情,也自然就不知道有人踏鹤西来,而正在领兵的蔺赦,正在逐渐的深入雪原,风雪覆盖在他眉目上,令整个人的脸上都有层淡淡的霜,热气变成白雾蒸腾,那双眼里满是谨慎跟寒意:一路走来毫无人烟,雪原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 然而并没有更多给他反应的时间,雪原里面本就格外寒冷,再加上中原气候尚且算得上温暖,因而在雪原深入行军,本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没有时间仔细勘察,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这就是在雪原里作战最基本的原则。 然而很快的,让他为之不安的源头就骤然出现,原本应该已经接近那位苍狼殿下营帐的路上,却陡然出现一队骑兵,军旗上用翠绿丝线绣着蟒蛇,令蔺赦瞳孔一缩,他知道雪原的规矩,谁掌兵,军旗用谁图腾。 阿斯兰是狼,蛇是那位几年前就被圈紧起来,曾经为祸许久的蟒蛇,而他没有跟那位蟒蛇交手过,正在这个时候,盔甲穿戴整齐的北疆王却骤然打马而出,立在蔺赦身前,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军队,他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军人,与蛇虎相争,眼前将领于他而言,实在是老对手。 “马高,阿斯兰人呢。” 对于北疆王的回护,蔺赦并没有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是主动对面眼前这位双瞳碧绿,面相阴狠的男人,他的视线扫过对方身后,在没有看见任何囚车般的物件后,他下意识松了口气,他知道阿斯兰帮助沈馥跟他颇多。 在家国大义之前,肯定是要将家国放在第一位,但是如果真的阿斯兰因为雪原内部的动.乱出什么事,他是会深感惋惜的。 “我那个侄子啊,哦,你们中原人还不知道,哈哈哈,他违背大祭司的旨意,现在已经昏迷在王帐里等死,我不愿意与你们为敌,不如快点离开我们雪原!” “那位殿下也是任性,不过是一位中原的女子,有甚么好的,据说那位女子还跟眼前这位将军是有婚约。” “咱们西域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事情,美人从开始能者得之……” 马高背后的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实话,要论统帅军队,马高的本事实在是比不上阿斯兰乃至蔺赦,御下不严,就是这个样子,然而蔺赦听见他们的议论,却不由自主瞳孔缩紧,显得颇为惊诧,甚至有些犹豫:这样看来,是因为藏珠,阿斯兰才会出这种事。 “你不要听他乱讲,西域那位老不死的虽然有些专横,但是不可能自己动手惩罚一位王者,这位马高在阿斯兰兄弟年幼的时候就对两个人下毒,如今应该是毒素未净,旧伤复发,藏珠不可能动摇整个雪原。” 正在蔺赦因为马高的话心生动摇的时候,北疆王低声开口劝说到,而这些话却让蔺赦对马高这位阿斯兰的叔叔顿时起了杀心,他跟阿斯兰亦敌亦友,两个人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但是,让阿斯兰这样不明不白得出事,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然而这个时候,看起来,眼前这位马高是已经将整个雪原的兵权都握在手里,倘若贸然进攻,也是对自己身后军队的不负责,想到这里,蔺赦稍稍抬手,示意军队后撤,遮掩在盔甲下的眼睛微微露出,跟马高对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打扰,还请您记住今天的话,我们不进犯雪原,也希望在短时间内,您能够不对中原动兵。” 马高好像对蔺赦主动后撤的举动颇为满意一样,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军队后退带起的雪雾,在那些士兵跟军旗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以后,他的脸色才骤然变得阴沉下来:“去那座城池,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很快就有人恭恭敬敬的从军队里脱离,像是雪鹰般飞掠而去,直奔沈馥所在的那座城池。 阿斯兰出的事,沈馥一点都不知道,前线传来的消息只有蔺赦平安而已,而在蔺赦决定后撤几天以后,匆忙踏鹤西来的钦天监正,也终于抵达边关,这位当世神仙刚刚风尘仆仆的落地,就直奔沈馥所在而去,然而沈馥看见他,却没有什么喜悦,反而有些警惕:“师父,您来这里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雪原里头那位苍狼殿下的事情?蔺小九现在人在哪里?”钦天监正误以为沈馥已经知道阿斯兰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阿斯兰的事情一股脑全部说给沈馥听,折腾的个沈馥心神不宁,手上的碗也因此摔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显得颇为怅然。 直到这个时候,钦天监正才反应过来,他怕是好心做坏事,但是他在来的路上为这两位小男女算过卦,却是一无所得,如今看来,天道虽然优待他,却仍旧不肯让他事事提前绸缪。 “师父,有没有法子,帮帮他?”沈馥艰难的开口,满脸犹豫,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请求,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时候,阿斯兰倘若活下来,对中原的威胁自然不必说。 但是阿斯兰不活下来呢?她又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结局,因为阿斯兰帮助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她可以看着自己的仇人死于非命,但是却绝对没有办法接受帮助过自己的人落得这种下场,而钦天监正看她如此,也不由得眉头紧皱:“你想清楚没有,那位跟中原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难不成不清楚?” “但是他帮我良多,倘若不是他,姜家的事情就万万不可能那样轻而易举的解决,倘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那日见到宥民,倘若不是他,丹惊鸿又该如何安置?师父,我知道他跟我们中原势不两立,但是他活下来,未必会对中原造成多大的威胁,我们甚至可以让他借此欠我们一个恩情,但是倘若他没活下来,我会后悔一辈子。”沈馥眉眼低垂,轻声做出判断,而她的话也让钦天监正陷入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对坐,气氛显得颇为尴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炸响,火光冲天,哪怕是隔着门扉,沈馥也能看见外头的火势,不由得下意识想要出去查看,但是她的行为却被钦天监正坚定拦下,钦天监正神色冷峻:“倘若你这只金丝雀不想被毒蛇捕获,这个时候就最好安安静静的待在屋里,我会护你周全。” 第一百六十七章 遭灾 http://.biquxs.info/

松亭芳主的怒喝声跟打斗动静不停传来,沈馥立在窗口远眺,看着窗外人山人海的动荡跟火焰,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始终有些记挂阿斯兰的伤情,而钦天监正则是满脸担忧,随身带来的长剑澄澈如秋水一泓,被他握在手中,映着窗外熊熊火焰,像是一抹晚霞,而在两个人的这种情况下,罪魁祸首终于踏风而来,径直落在沈馥院子前的庭中:“沈家的女人,跟我走一趟吧,我的主子想要见您。” 那位雪鹰笑眯眯的落在沈馥窗前,整张脸几乎就要贴到钦天监正的脸上,但是却被钦天监正毫不留情的用剑脊狠狠抽开,那人身体极为迅速的向后一躲,径直避开蹭过他鼻尖的剑锋,鬓发被削掉半缕,有些狼狈,但是他却半点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将视线略过钦天监正,满是侵略意味落在沈馥身上,那柄匕首被他用来稍稍支着下颔:“果然是蔷薇花般的女人,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小狼崽子惦记。” 他的语气过分轻蔑,不仅是对阿斯兰的轻蔑,更有着对沈馥的轻蔑,令沈馥跟钦天监正都下意识皱紧眉头,本来对眼前这位就颇为浓重的敌意再上一层楼,两个人的视线都冷淡至极的看着眼前人,但是对方好像并不以为意,反而攥紧匕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冲向钦天监正! “唉,大祭司来信,让我看看能不能试着杀死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请见谅啊。”他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钦天监正却能明显的察觉到他力气极大,不由得踉跄几步用长剑格挡,但是对方却并不跟他硬拼,反而将匕首极快的向后一转,径直打上剑锷后弹开,与钦天监正错身而过,径直就要去狩猎沈馥。 “小贼岂敢!”钦天监正断然不可能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对沈馥下手,因而骤然转身,衣袖飞扬好似白鹤振翅,期间纸人若雪花飞散,落地成兵,登时将沈馥团团护住,阻挠着对方的进一步举动,但纸人终究是纸人,没有办法与活人相对比,等到钦天监正将沈馥跟雪鹰拉开距离后,那些纸人也已经被砍瓜切菜般清理干净。 雪鹰的匕首上,锋刃仍旧明亮如雪,钦天监正的武艺并不算强,在道术方面自然是举世无双、独步天下的本领,但是这时候这样近距离搏斗,实在是不利于他施展手段,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因而钦天监正很快又被迫跟对方缠斗在一起,兵刃交接之声回荡在屋中。那人看着钦天监正被逼迫的步步后退,不由得有些小人得志:“原来被大祭司推崇的中原国师,就是这种货色,怪不得护不住前任中原皇帝。” “住口!”但是这句话却不知道怎么踩到钦天监正的痛处,他登时就暴喝出声,额角青筋跳动,在深度的视线里,只看见个极为恼怒的少年,再无神仙风度,她突然想到当初眼前这位钦天监正,当世独一无二的老妖怪曾经跟她说的事情,心下骤然有个极为荒诞的揣测:让这位心甘情愿如此的,难不成就是那位先帝?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情谊深厚的不似寻常友谊。 但是揣测归揣测,对于这种情况,沈馥不会多说什么,而那位雪鹰因为钦天监正骤然的发狠,也有些被打的措手不及,显得有几分狼狈的招架着,甚至有些相形见绌,步步倒退的意思,然而他仍旧不以为然,视线还是落在沈馥身上,甚至颇为恶趣味的舔.动自己嘴唇:“如果那位苍狼殿下没有福气享用你这种美人,我倒是愿意尝一尝中原女子的味道。” “铛!”他话还没来得及彻底说完,钦天监正极为暴烈的一剑迅速赶到,如同煌煌大日,令人难以招架,在面对这种攻势的时候,那位雪鹰终于认真起来,比武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匕首本身就比长剑短小,他如今只能仗着灵活应对,然而钦天监正已经有些杀红眼睛的意思,半点不给他反手机会,剑势迅疾,如暴雨打下,直逼得他步步倒退。 “沈娘子,你的那两位侍女可还在我下属手里,你要是不想让她们出事,就乖乖跟我走,怎么样?”直到这个时候,这位被派来抓捕沈馥的雪原刺客,终于狼狈不堪的掀开自己的底牌,再也没有力气做什么光明正大、轻蔑不屑的态度,而沈馥闻言,不由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要阻挠钦天监正。 但是还没等她动手,钦天监正就已经自己收起杀意,残留情绪仍旧在他泛红眼尾体现,边关寒冷,他重重的喘着气,视线冷凝的看着眼前人:“你要带走藏珠,可以,我跟她一起去,否则的话,不过是两个丫鬟的性命,你以为身为主子的人会有那样在意?” 对方骤然一噎,他本意是只想带走眼前这位看起来就娇娇柔柔毫无威胁的中原女子,到时候在路上怎么折腾都可以,但是现在这样,倘若还要带着这位难缠的中原国师,回到雪原以后究竟会出什么事,也未可知,然而如果不答应这个要求,那两个侍女他就算弄死也没什么效果。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沈家娘子究竟会怎么处理。 “既然您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意见,沈家的女人,跟我走一趟吧?”他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看着钦天监正跟深度,显得颇为好说话的样子,但是沈馥知道,眼前人就是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她下手,这趟雪原之行必定艰难,想到这里,沈馥不由得微微叹气,转身走到书桌前开纸润笔,要给蔺赦留封书信。 面对沈馥这种举动,雪鹰脸皮微微僵硬起来,他是绝对不想让这位中原女人把中原那条真龙引回雪原的,毕竟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到时候要是再起争执,谁知道现在还在昏迷的苍狼殿下会不会有什么举动,成为最大的变数:毕竟那可是苍狼殿下,曾经把自己的主子软禁起来的男人,而且还是在当年那种过分年轻的时候。 然而他也没有办法阻挠,因为那位很难对付的中原国师还在虎视眈眈,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有一星半点对这位中原女人动手的意思,那位中原国师,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斩杀,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正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令这位雪鹰感觉到皮肤微微刺痛。 “走吧。”沈馥也并没有磨蹭,说不担心松亭芳主,那实在是在说谎,她也知道的,只有自己尽快跟这位雪原来客离开,松亭芳主才能安全,因而她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头的书信,就毫不犹豫的披上大氅,推门而出,钦天监正抱着长剑,跟随在她身后,沈馥明明是要被劫持去雪原,却高贵骄傲的像是要去雪原巡视。 令等在门外的、劫持着松亭芳主两位女子的雪原男儿们,好一阵恍惚:他们到底是来迎接这位中原女人拜访雪原,还是来劫持人质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沈馥离开这座边关已成定局,在这些日子里,这座城池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九殿下的未婚妻,是怎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此刻又看见沈馥被那些敌人簇拥着带走,不用多说什么,所有人自发跪在街道两边,异口同声“沈娘子,我们一定会让九殿下将您带回来,请您保重!” 在这座城池里,沈馥的威望,不知不觉中,已经跟蔺赦齐平,所有人都自发认可,眼前这位即将离开的贵族小姐,是能够跟他们的战神比肩的女子,而对于这种情况,雪鹰看向沈馥的视线里,带上浓浓的警惕:“这个女人这样有本事,把她带去雪原,会不会给自己的主子造成什么影响?” 他对于马高而言,不仅仅是简单的下属,还有些兄弟之间的情分,因而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这样为马高考虑,然而人已经带出来,再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事情,车轮辘辘,沈馥被带着,逐渐深入雪原,车厢里头出乎意料的温暖,钦天监正跟沈馥对坐,从袖中摸出黄纸,开始跟沈馥以文字交流:“你当真要去救那苍狼?我可跟你说清楚,西域的毒物我也没怎么接触,未必能救他。” “不管有没有希望,总是要试试的,您知道我的性子,上辈子不就知道了?”沈馥此刻出乎意料的放松,她唇角带笑,簪花小楷落在纸上,将她的心思与想法尽数说明,却惹得钦天监正冷哼出声,唰唰几笔在黄纸上写字,显得颇为愤懑,字迹也有些潦草。 “我可真是舍命陪君子,雪原里头那个老不死的,说实话,年纪肯定比不上我,但是心思狠毒的厉害,就算是我,跟他折腾,也得去掉半条命,你看怎么办?” “这件事日后再说,等到我与宥民重逢,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沈馥面对钦天监正的话,并不说什么,只是温温柔柔的跟着钦天监正打太极,然而就在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的交谈时,车厢外头却突然响起一道苍老至极的笑声,令钦天监正脸色为之一变。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截胡 http://.biquxs.info/

“雪鹰,你辛苦了,你先会马高那里去吧,这位中原来的女人,我有用处,先交给我。”沈馥听着这道苍老声音,悄悄递个眼色给钦天监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钦天监正却不搭理她,径直将长剑出鞘,握在手中,死死地盯着车厢的布帘,等待着前来迎接沈馥的人。 车厢外面,雪鹰面对满脸老人斑,看起来弱不禁风,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大祭司,却不敢有半点的不恭敬,虽然他心里也有些不平衡:自己千辛万苦去带回来的人,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用,突然被这位大祭司截胡,实在是让人不爽快。 然而大祭司的威信在雪原已经深入人心,他虽然有那个不痛快的心思,却没有违逆大祭司的胆子,因而还是恭恭敬敬下马,将马车让给大祭司,这位年迈老人眼里骤然爆出精光,干枯瘦弱像是枯死树枝的手,颤颤巍巍的要去掀开车厢布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剑锋却颇为阴险狠辣的刺出,径直冲着他咽喉要害捅过去,眼看着这位大祭司就要被一剑穿喉,陆肆娘不由得伸手把人拉开,然而这位大祭司已经太老了,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已经流干,剑尖险而又险的划破他薄薄的一层肌肤,换个年轻人,是应当出血不少的,但是这位大祭司,却只露出被剑气挑破的粉红色肌肉,血液几乎没有,他却捂着喉咙,有些兴奋的笑出声。 “这一剑真是好久未见了啊,前辈,难道你不肯下车看看,仰慕你多年的后辈吗?”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狂热神情,而当钦天监正用长剑挑开布帘后,这种狂热就到达顶峰,大祭司如同饥饿许久的旅人,凑前死死的盯着钦天监正永不衰老的容颜,片刻以后又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羞于见人的女子。 “您还是这样风姿清绝,可我却已经老啦,您那双眼睛怎么还是看不见我呢......”他这样低声喃喃,却令沈馥毛骨悚然甚至有些惊惧,如同被蚂蟥攀附在身上,湿冷又令人害怕,然而钦天监正对于这种近乎狂热的、对他的迷恋,却只是厌恶至极的皱起眉头,他那张过分青稚的脸蛋,此刻终于浮现出符合成人的情绪。 “我跟你本就不共戴天,倘若你没什么事,我这就带藏珠离开。” “不过是弄死当初那个中原皇帝而已,对于您来说,应该只是个过客啊,您怎么会这样在意呢,如今您仍旧不看我,是因为中原哪位皇子?还是现在就在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她的确如同蔷薇般美丽,令我自惭形秽,但要是花朵被碾碎......” 那位大祭司如同身处梦魇般喃喃低语,却让沈馥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而钦天监正的表情也骤然严肃起来,将沈馥整个人护在身后,长剑在手,像是下一刻就要杀人,而那位大祭司却呵呵一笑,挥挥手转身,将布帘放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令钦天监正跟沈馥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我不会杀她的,她为我带来远方的青鸾让我爱慕,我怎么舍得杀死信使呢,你们中原的话,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沈馥带着探寻的视线落在钦天监正身上,然而钦天监正还没来得及出声,陆肆娘就已经掀开车厢布帘,钻进车厢,跟沈馥相对而坐,她的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小人得志的快意:“现在就算是九殿下要过来救你,也来不及了,沈藏珠,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不过你还真是好命,到哪里都有男人护着,不愧是狐媚子生的小狐狸精,跟青楼女子没两样的东西。” “啪!”沈馥既然知道那位大祭司这时候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对陆肆娘当然半点都不让步,一个耳光就狠狠甩在陆肆娘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很快浮现在陆肆娘白净的脸蛋上,她的脸甚至被打的微微偏向一边,足以见得沈馥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然而沈馥却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抽出丝帕,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 好像陆肆娘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种举动当然极大地刺激到陆肆娘,她当场就想要扑过去扭打沈馥,但是钦天监正却不紧不慢的将长剑放在膝盖上,明摆着就是威胁,既然没有办法对沈馥光明正大的下手,陆肆娘不由得冷笑出声,试图挑衅沈馥:“你倘若有本事,就不要仰仗别人,不然算什么能耐?” 谁料沈馥对于她的挑衅,半点答应的心思都没有,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理直气壮:“我能有别人帮我是我的本事,你可曾听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既然有这个功夫玩不入流的激将法,不如去好好反思。” 这话可真是结结实实戳到陆肆娘的痛脚,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体会过所有人都在帮着沈馥的滋味,现在到了西域,她虽然身边有个大祭司,但是大祭司并不怎么偏向她,两个人的关系可不像是沈馥跟这位钦天监正这样平等的关系,与之相反的,反而更像主仆,因而对于沈馥的话,她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登时气急败坏道:“就算如此,现在你自投罗网,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指望什么?” “你要是住不习惯,我可以让他们的大祭司给你换最好的帐篷。”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坐在一边看起来云淡风轻,半点都不把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放在眼里的那位男人,却突兀开口,几乎把个陆肆娘气的仰倒,而对于这种事情,沈馥也只是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带着点炫耀意味的冲着陆肆娘挑了挑眉骨,又将陆肆娘气得不行。 前往雪原深处的路途就这样行进着,沈馥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担心的不行,她知道大祭司的营帐跟阿斯兰的营帐颇为接近,但是想要救治阿斯兰,无异于在那位大祭司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沈馥心里实在是没有数,反而显得颇为担心,因为能拖延住那位大祭司的,很明显只有自己的挂名师父。 但是同样明显的,是自己这位挂名师父对于那位大祭司的厌恶,不需要多说什么,沈馥就能看得出来。 路途并不算过分遥远,就在沈馥的惴惴不安跟陆肆娘的抓狂,以及钦天监正未知的心情里结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位大祭司半点不避嫌的把沈馥跟钦天监正,就安排在已经被王帐近卫,团团围住,甚至不让人接近的、阿斯兰的王帐边上,还放出话来:“倘若为我带来青鸾的小信使,想要去看看那只病入膏肓的苍狼,我是不会介意的,这是我的谢礼。” 接到大祭司的这件口信时,沈馥手中沁满冷汗,她已经很清楚,那位大祭司绝对知道自己跟钦天监正是要来救治阿斯兰的,但是对方仍旧这样胸有成竹,难免让沈馥心生不安,然而在这种时候,钦天监正确意外的平静:“反正我不会死,我手里有换命法术,到时候便宜那只小狼崽子就是,只不过还是得你跟我去看看他究竟怎么回事。” 听钦天监正这样说,沈馥心里的沉重并没有任何减轻,反而更为浓重,但是在这种时候,前途未知,她也只能跟着钦天监正走一步算一步,于是在刚刚抵达营帐的当天夜里,沈馥跟钦天监正就收拾齐整,过分光明正大的,要去王帐探望阿斯兰。 然而在人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在沈馥面前,那些对她不是不认识的王帐近卫,却齐刷刷的将兵器对准她跟钦天监正,脸上的厌恶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住:“已经跟中原男人私奔的女人,是不洁的妇人,不允许你玷污我们王的光辉。” 沈馥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酸,她是蔺赦的正牌未婚妻子,被说私奔当然有些好笑,但是王帐近卫的动静这样大,身处营帐内的阿斯兰却仍旧没什么反应,她甚至听不见病人可能有的咳嗽声,足以看出如今阿斯兰的情况究竟有多么危急,所以对于王帐近卫的话,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好言好语劝说:“我是来给你们王治病的,先让我进去看看他?” 听得沈馥言语,那些王帐近卫面面相觑,他们始终认为眼前的漂亮女人是背叛他们王的罪魁祸首,然而她这个时候又说要帮助自己,帮助自己的王,在那位曾经的王者断绝这座王帐医药后,这位曾经“背叛”过他们王的女人,到来的目的,令人为之动容,但是一想到眼前人跟那位中原男人离开的情景,王帐近卫们又握紧武器,并没有放沈馥进去的意思,而钦天监正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两边逐渐有些僵持,就在钦天监正的耐性几乎被磨的一干二净,打算带着沈馥离开,不在营帐前面吹冷风的时候,巴图鲁突然掀开营帐的布帘,视线落在沈馥身上,显得颇为冷漠疏离,还带着浓重的不理解:“王听见您的声音,但是他出不了声,让我代为传话,请您进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诊治 http://.biquxs.info/

沈馥听闻巴图鲁所说,不由得心头发紧,已经听见她的动静,却连话说不出,究竟是虚弱到什么程度,才会折腾成这样,她不由得轻声叹息,跟着钦天监正走在巴图鲁的身后.进入营帐,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呼吸之间,阿斯兰安安静静的躺在皮毛下,金发好像失去光泽般暗淡,脸色苍白的过分,令沈馥不由得心头微微刺痛。 “我看看他是怎么回事。”不仅仅是沈馥,连钦天监正看见阿斯兰这个样子,都皱紧眉头,实在是之前的模样跟现在反差太大,如果说之前的阿斯兰是正午阳光,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夕阳余晖,日暮西山,总是让人心头烦闷。 “藏珠……”阿斯兰只觉得眼皮沉重,烛辉隔着眼帘被他捕捉感触,他听见众人行走脚步声,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至今的女子到来,不由得挣扎着开嗓,但是他的嗓子却像针扎般的疼,几乎说不出话,极为艰难的,才吐出两个字,巴图鲁看着自己忠心至今的王这样痛苦,这个铁打般的汉子也忍不住热泪滚滚。 沈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紧嘴唇,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眼前男人虚弱成这个样子,如何还能够好好的与她说话,倘若她要问他身上的毒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让这个骄傲的男人主动自揭伤疤吗?她不是不知道曾经一些西域的故事,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阿斯兰回想起那些事。 “你不要急这说话,藏珠她就在这里,虽然仍旧不是你的女人,但至少是你的朋友。”钦天监正面容冷淡,从袖中取出被包裹着的金针,颇为娴熟的先替阿斯兰把脉,然后再找准穴位扎针,巴图鲁是第一次看中原医术,对于这种看起来就令人担心的疗法明显不那么放心,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明摆着在担心,但是却也并没有阻止,只是沉默着看着自己的王,在被人救治。 钦天监正很明显的,没有办法直接将阿斯兰体内的毒素彻底排除,只是一点点,又小心至极的替他处理着身体里沉积许久的毒药,这种过程跟刮骨疗伤所带来的疼痛,其实相差无几,阿斯兰自知自己身体里,除却年幼时被自己叔父种下的毒素,还有他这么多年以毒攻毒服下的毒药,虽然对于这种痛楚早就有所准备,但是当痛苦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死死的攥紧身下毛毯:“啊…!” 这声动静实在是痛苦至极,像是被火焰灼烧带出的疼,但是又压抑而隐忍,听得沈馥于心不忍,但钦天监正却完全不管这些,只是扎针迅速,很快,阿斯兰身上就被尽数扎好,看着颇为凄惨,不过却效果显著,原本眼睛都睁不开的阿斯兰,这个时候已经能用那双澄蓝眸子看着沈馥,甚至还想努力扯动脸颊露出笑容,然而这种举动却被钦天监正阻止:“你要是不想变成面瘫,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撩拨藏珠。” 他威胁意味相当明显:毕竟蔺小九不在,自己总得替那个臭小子看着媳妇,免得给狼叼走。 沈馥对于钦天监正的心思实在是不清楚,但是阿斯兰人精一个,怎么会不知道这位中原医者是什么想法?要是换个时候,他才不愿意接受这种威胁,但是这人本性颇为爱美,孔雀成精般在乎自己的容貌,因而不得不乖乖闭嘴收声,而沈馥并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只是低声询问钦天监正:“师父,他这个样子……?” 钦天监正瞄了一眼不敢,也不能动弹的阿斯兰,拉着沈馥走到一边,低声开口:“他身上毒素出乎意料的多,应该是后来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现在毒素互相牵制,不管是解开哪种,都有可能彻底失控,但是想要全部解开,又……” 他话没说完,沈馥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阿斯兰的身体想要彻底好转已经没有可能,非要说的话只能稍稍有些效果,譬如让他像正常人一般,但是仍旧会短命,而沈馥也知道,自己不是阿斯兰,没有权利为阿斯兰做决定,因而她轻声道:“既然如此,师父你就去问问他吧,看看他是想要怎样折腾。” 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已经结束,沈馥上前向巴图鲁说明事实,巴图鲁的视线带着惋惜跟心痛,阿斯兰还很年轻,倘若短命注定是英年早逝的下场,他不愿意自己的主子成为那样悲惨结局的主人公,但是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毒素深入骨髓,实在是不得不这样做。 “王……”巴图鲁凑到阿斯兰身边,轻声回复着沈馥他们的话,阿斯兰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又变成释然,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能活得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倘若你同意,就眨眨眼,今晚就可以帮你祛毒,倘若你愿意就这么吊着,我也有的是法子。”钦天监正冷眼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主仆,主动开口到,沈馥也看着阿斯兰,眼里满是担忧与谅解,阿斯兰要做什么决定,她其实完全能理解,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死,实在是有些看淡的意思。 “看他这个样子,是要决定清除毒素,藏珠,你去准备准备,待会儿先回去,毕竟这是要赤身来处理的东西,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不太好。”阿斯兰做决定出乎意料的快,而他的决定也在钦天监正的意料之中,但是一转头,他就要把沈馥赶出去:开玩笑,这可是蔺家小九的未来媳妇,怎么能看别的男人的身体? 阿斯兰这可就有些着急,对他而言,短命其实算不得什么,这时候他反而想着中原礼数重,倘若自己喜欢的小娘子把自己看个干净,到时候岂不是也有理由做些什么事情?因而听得钦天监正这样说话,阿斯兰的眼睛登时就有些快的眨动起来,沈馥看见,却只当看不见:“那就辛苦师父。” 沈馥既然这样决定,阿斯兰现在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阻止沈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佳人离去,随后,连巴图鲁都被钦天监正以静心为名赶走,一时间,营帐里头只剩下阿斯兰跟钦天监正两个人,钦天监正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觊觎自己挂名徒弟的男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想过,祸害遗千年,总是要让你多活一些日子,这样吧,待会儿可能疼一些,我尽可能把你刮毒。” 阿斯兰登时吓得冷汗涔涔,旋即,痛苦的低沉呼声从营帐里弥漫开,自然又令巴图鲁听得担心不已,却又不敢胡乱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探消息的马高,却意外撞见沈馥跟巴图鲁,他原先只是从自己手底下那只雪鹰那里听说,这位沈家的女人的的确确长的好看,这才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美人,然而又担心那位跟着过来的中原国师,一直不敢肆意妄为,如今前行,却意外遇见这位娘子跟一个黄毛小子手下的所谓第一勇士,这让他如何不心动呢? “原来这就是沈家的女人,当真长的好看,小王马高,不知道美人愿不愿意去我的营帐喝一杯马奶酒?”马高笑眯眯的打马上前,从马背上递出自己的马鞭,想要邀请沈馥,沈馥皱眉看着眼前这位明摆着不怀好意的男人,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却顾及到如今处境,不由得有些为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巴图鲁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将沈馥护在身后,高大身影成功隔绝马高视线,这位铁打的汉子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却说着恭恭敬敬的话语:“亲爱的王,这位是我们王的贵客,在王起来之前,还希望您不要为难她,那位中原国师这个时候也在营帐里,如果您不想得罪大祭司的话,最好不要欺负这位客人。” 提到大祭司的时候,马高脸色骤然变得不太好看,说实话在雪原里,他除了大祭司,的的确确没有怕过谁,哪怕是被自己那个侄子圈紧这么几年,对于自己的侄子,他也始终抱着轻蔑的态度,而对于眼前这个所谓的第一勇士,他也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毕竟之前的第一勇士,正是他本人。 然而大祭司不一样,当初那位大祭司用半条命把中原前代皇帝彻底留在雪原,这件事始终是部落里流传的,类似于神话一样的故事,马高自诩无敌,但是他再怎么桀骜不驯,也清楚的认知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因而对着巴图鲁,马高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胡乱打着别人旗号打猎的小兔崽子,你们的王也过不了多久,你难道没有想过,今天你这样违背我的命令,明天你就可能成为我的下属么。” 在雪原里,不是贵族的人们其实就像礼物一样,被不停的转手,一旦主人死去,那么他的下属,他的女人,他的后代们,都会沦落成为别人的玩物,这是很可悲的事情,但是对于马高的威胁,巴图鲁仍旧无动于衷:“我会选择跟王一起去死,还请您快快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退散 http://.biquxs.info/

巴图鲁都已经把大祭司拿出来说事,马高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再多停留,只是那种像是毒蛇盯上猎物的视线,久久的落在沈馥身上才消散,沈馥目光冷凝的看着远去的马高,轻轻咬住下唇,心中有些久违的算计:“此人不能久留,倘若留得久,指不定要对宥民有什么威胁。” 她这时候尚且还不知道马高已经跟蔺赦对上的事情,却已经开始考虑为蔺赦清除障碍,未雨绸缪,而在这个时候,蔺赦经过跋涉,也终于带着军队,一人不损的抵达边关,他带着风雪而来,城门刚刚打开,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城去看看他喜欢的姑娘,然而他本以为会在城池门口迎接他的女子,却一直不见踪影,城池里甚至还带着焦黑,不由得心下大惊,目光也为之一颤:“沈家娘子呢?” 原本就将沈馥看做是未来九皇妃的人们,七嘴八舌的将沈馥究竟出什么事尽数告诉蔺赦,蔺赦跟立在他身后的北疆王,皆是脸色阴沉,只有在听闻那位颇为有本事的钦天监正跟着他们在乎的那个女子离开以后,才脸色稍稍好看一些,蔺赦心中自有计较:他要去再闯雪原,救出他珍藏的宝珠。 心下既然这样想,蔺赦行动的速度也半点不慢,他先是带着北疆王去探望尚且还在养伤的松亭芳主两姐妹,然后就把军队带回营地,想要离去收拾行囊,当天出发的时候,跟着他出征的副将却一把抓住自己这位上司:“沈娘子对我们颇好,倘若殿下您有心救人,带上我们兄弟,也算多个照应。” 这话落在蔺赦耳朵里,令他不由自主微微发怔,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这件事万万不可,只是我自己儿女情长,怎么能够拖累你们?这件事休要再提,快快回去修整。” 那位副将此刻眉骨一挑,并不说话,但是这个时候,沈泉却从远处打马而来,面色焦急,那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被风吹日晒,霜风吹拂的面容显得有些泛黑,但是仍旧遮掩不住他这些日子被军队染上的刚强与些许恰到好处的戾气:“我也要跟你去雪原,我姐姐在那里,我必须去,倘若你不准,等阿姐回来,你看看我会不会跟她告状,” 这种法子十分幼稚,但是却精确无比的戳在蔺赦死穴上,他现在又觉得自己额头隐隐约约青筋跳动,甚至有些头疼的厉害,忍不住抬手扶额道:“你去可以,但是这些士兵们怎么可以陪你胡闹?所以你不如乖乖留下来,替我统筹安排军队。” “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最多策马还行,但是就他这点本事,指望他?得了吧,九殿下,您护不住他,到时候要是出什么事,沈娘子可不会放过您。”正当蔺赦咬死不愿意带兵前往雪原的时候,一队骑兵却卷风带雪呼啸而来,对于沈泉的评价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这些话自然令过分年轻、还没怎么适应军队里各种调侃的沈泉涨红面颊,但是少见的没有反驳,而是一脸认可的看着蔺赦,一句话差点没把个蔺赦气撅过去:“姐夫,他们说的没错吧,我姐姐可喜欢我了,到时候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怎么跟她交代?” 这位少年郎颇为狡黠的眨着眼睛,在蔺赦看来,神态跟沈馥九分相似,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是姐弟,生的也有些相貌相近,这种时候看来,就让蔺赦想起沈馥,不由自主的有些心软,而北疆王颇为威严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可以带兵去雪原,但是只能带一半,留一半下来镇守边关,马高生性狡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来偷袭。我亲自帮你镇守,你们两个人去雪原。” 北疆王的话正正好戳中蔺赦心窝,他不肯带兵离开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原本是想要跟着北疆王这位前辈一起离开的,所以一点兵力他都不敢带走,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却出乎他的意料,而既然北疆王都这样发话,所有的士兵又都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蔺赦不由得开口答应道:“就按陆叔说的做,天弓、贪狼、射日三营收拾齐整,跟我一同离开。” 其实这次出征,蔺赦带的士兵绝对不止这些,但是因为深入雪原本来就不是打算正面进攻,所以他也就只挑出三个精锐营来应付这些事情,而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他们的主帅愿意松口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至于再要他多带士兵,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够因为这种事情爆发营啸来逼迫主帅。 因而蔺赦的行为被所有人所默认,当天夜里,当钦天监正正在努力为阿斯兰拔出毒素的时候,蔺赦跟沈泉两个人,带着身后三个营的精锐,稍稍绕路,从侧翼进发,悄悄的向目的地进发,而在他们前进的同时,沈馥也并没有停下自己算计马高的脚步:毕竟毒蛇这种害兽,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合适。 “那位彩云姑娘现在关在哪里?我想去见见她。”在等待阿斯兰拔出毒素的过程里,沈馥好似浑然不在意般询问着巴图鲁,她知道,就算马高跟巴图鲁不对付。他们至少还是同一个部落的人,而自己始终是个外人,如果开门见山的说自己想做什么,巴图鲁未必会帮忙,还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她只能这样曲线救国。 巴图鲁的表情在听见沈馥的询问时,骤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稍稍皱着眉头,用着自己不怎么熟练的中原话试图跟沈馥交流,雪原里的人都会说中原话,咬字发音都还算清楚,虽然免不了带点口音,说的也慢:“你应该不知道彩云神女被关起来的才是,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沈馥有些哑口无言,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还不是因为某个男人自从她上次被拐来雪原以后就不放心,直接派人潜入雪原当间谍?然而这种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巴图鲁的,因而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解释到:“我在中原也跟你们的王相处过一段时间,大概能猜到他的行为,所以才会这样揣测发问,希望你不要见怪。” “没有关系,实际上那位彩云姑娘的确在您走后就被王圈禁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为她出头的大祭司,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然而不久之后,王就收到阿娜妮城主的来信,要求联姻,但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还请您见谅。”巴图鲁坐在石头上,仰望星空,显得颇为迷茫跟惆怅。 而沈馥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收起自己某些小心思,本来她想要利用彩云本身是大祭司孙女这件事情对马高做什么,但是如今看来,大祭司对于他自己这个孙女血脉好像也不是很看重,倘若不用彩云,她又该用谁呢?师父么?未必能成啊…… 就当沈馥正在因为如何收拾马高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巴图鲁的一番话却再次让她看到新的曙光:“虽然现在那位蛇王手握兵权,但是没有关系,阿娜妮城主跟翠碧丝城主对我的王爱慕多年,用不了多久,她们两位就会前来探望,大祭司对阿娜妮城主青眼有加,只要王愿意,反手倾覆蛇王,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巴图鲁这样说着,还不忘记用眼神试图提醒沈馥,不要让他的王再次犯傻,然而在他自己的视线里,眼前的女人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王要跟别的女人联姻而苦恼,反而显露出一种颇为兴奋的神态,这让这位铁打的汉子、阿斯兰最忠心的追随者开始迷糊: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抵抗王吗? 他不得而知,而沈馥也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时间久这样流逝着,当启明星出现在天边,破晓到来的时候,两个人身后的营帐里终于传出钦天监正极为疲惫的声音,还有阿斯兰终于不再带着痛苦的感谢,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沈馥跟巴图鲁走进营帐的时候,钦天监正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整个人瘫坐在榻边,甚至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沈馥。 沈馥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这位记名师父昨天晚上到底有多辛苦,连忙上前去搀扶他,而巴图鲁也急匆匆的赶到阿斯兰身边,看着自己的王终于有些红润的面色,巴图鲁几乎喜极而泣,但是钦天监正在稍稍调整体力跟呼吸后,却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你家主子还有大半个月行动不便,平时走动散步倒是没什么,要他这么快恢复如初,那是想都别想,这些时间你好好照顾他,看着他,不然到时候死了人,可别怪我没说。” 他这话中有话,巴图鲁光顾着高兴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跪下来冲着钦天监正砰砰磕头,但是沈馥不一样,登时就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开口询问钦天监正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阿斯兰才刚刚祛除毒素,倘若要是再有什么事情,岂不是功亏一篑?那她这次来雪原的意义,又在哪里? 正当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钦天监正却好像看穿她想法一样,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低声开口:“回去再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命 http://.biquxs.info/

他既然这样,沈馥也不好多问,两个人向巴图鲁告辞后,就在对沈馥再次改观的王帐近卫的保护下,踉跄着回到自己的营帐,才刚刚进去,沈馥就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是钦天监正却疲惫至极,当场就倒在特地铺设的、软绒绒的毛毯里头沉沉睡去,这让个想问话的沈馥,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家的娘子,大祭司让我来问问,那位中原来的贵客,现如今怎样?”雪原里头天寒地冻的,火柴之类的本就少,要热热烧水洗漱就是件难事,不过也许是因为大祭司的照拂,沈馥跟钦天监正倒也痛痛快快的过了几天日子,热水洗漱不必提,就是吃食都仿照中原的来,而没过几天,那位大祭司就亲自派人来问。 钦天监正为天道诅咒不得轮回,却也得天道眷顾,身体恢复速度远胜常人,但是不待见那位大祭司就是实打实的不待见,因而又是无病呻吟好几天,直到今个儿:再也逃不过去,非得去见见人才罢休。 然而钦天监正素来孤耿狷介,半点不在乎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只斜斜的歪在雪原特地选来的软枕上,双眼微闭,竟又做出个病蔫蔫的姿态,听着更是声弱气虚:“我身上还是不大爽快,去跟你们那位大祭司说个清楚,我没那个力气,莫要强求。” 沈馥不说话,只低头翻看着皮料上的绣样,雪原刺绣跟中原自然迥然不同,她闲来无事,也就琢磨这些东西,倒也不是不想看书,但书籍运输不易,雪原再怎么供着他们,要做那种劳民伤财到极点的事,是万万不能的,因而此刻钦天监正甩脸色给大祭司看,她也就只当听不见,安心做个木头人。 然而请不到钦天监正,外头的人却捏死他死穴,眼见着正主是不待见自己主子,自然也有的是法子折腾,那前来拜访的女子娇娇柔柔开嗓道:“既然如此,大祭司也说过,倘若请不来您,让我把沈家的小娘子带去给他看看也是好的,鲜花总是令人赏心悦目,沈娘子,咱们请吧?” 钦天监正的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打蛇打七寸形容他这时候实在是没错,本来他大可不必走这一遭,全是因为这位沈家的小丫头,而如今对面可正儿八经要拿这事儿拿捏他,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因而他即刻就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去掀开帘子,身上银狐皮白兔毛滚边的大氅给他带的飘荡,那立在营帐外头的姑娘猝不及防见着这么个顶清俊隽秀的男子,忽的就红了脸,却也晓得这位白发郎君是大祭司心心念念的贵客,不敢造次,只低着头,温温驯驯:“大祭司实在惦记您惦记得紧……这才出此下策,还希望您不要怪我冒犯。” 钦天监正七窍玲珑的心,哪里看不出眼前丫头春心萌动,但他素来心思不在男女欢好情爱上,因而对着娇娇这等曲意解释,也只是面孔冷然,半句话不肯好好搭理,末了才回头,去瞪那幸灾乐祸,偷笑的沈馥:“倘若不是为你,我何苦如此。” 这话说的半点不遮掩,领路的这位姑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得颇为难堪,但沈馥面对钦天监正这样指责,却理直气壮得很:“我也没求着师父你跟来,再说我就算是独自去见见大祭司,能出什么事?” 她美目顾盼,巧笑倩兮,显得格外的风流婉转,本就姿容不俗,如今这样娇俏,更是惹得路过雪原男子看直眼睛,钦天监正心知自己这位挂名徒弟是在跟自己说笑,也不计较,径直转身跟着那位领路女子往前走,雪地里头满是三个人的脚印,然而行至大祭司营帐,才刚掀开厚毡帘子,里头情景就让沈馥跟钦天监正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原来这就是阿爷你的贵客,真是好久不见啊,沈娘子。”阿娜妮满身珠翠,浑圆的、象牙色的肩头隐约着在烛辉下暴露,显得颇为动人,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忽闪着看向沈馥,对大祭司的称呼更是令沈馥跟钦天监正心生疑惑。 那大祭司精神头不太好的样子,整个人歪在靠枕上,呼吸动静微弱,但是等阿娜妮开口后,他就颇为急切的睁开眼睛,落在钦天监正身上的视线里,满是贪婪倾慕:“快,快给贵客打酒!” 有年轻貌美的侍女捧来金缠枝镶翡翠的阔口细腰杯,满满斟上马奶酒,酒香弥漫在营帐里头,那位倒酒侍女恭恭敬敬的跪在钦天监正的身前,带着金臂钏的手握着酒杯,稳稳当当高举过头:“请贵客用酒。” 这位女子嗓音娇柔,就连沈馥听来,都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但钦天监正却端的一副郎心似铁的阵势,垂眼去看那女子时,犹如在看木头,半分怜惜也无,只大步上前,箕坐着面对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大祭司:“我不喝你们雪原的东西,从很多年前就不待见,你有话直说,不要折腾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他单刀直入,半点没有周旋的意思,而在这种情况下,沈馥也不好说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钦天监正,立在他身后好像柱子般沉默,而歪在钦天监正对面的大祭司,却突然大笑起来,露出他那口已经残缺不全的牙齿:“不愧是你……不愧是你啊,这么多年还这样记挂亡者,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跟你后面那个女娃子要什么,这也很简单呐,你留下来陪我,我就让这个女娃子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前辈,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看见你陪在那个皇帝身边的时候,我是有多嫉妒啊!” 钦天监正原本清冷冷若山巅雪、疏桐月的眉目,登时一派凌厉,直似宝剑锋芒,看的沈馥心惊,旋即又听他咬牙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他比,雪原枯骨,不过有些妇人的蛇蝎心肠,就敢如此?” 沈馥垂眼去看时,但见他那修若梅骨,纤细漂亮的指尖已然捏着朱砂黄符,明摆着就是杀意大动的模样,心道不好,匆忙俯身去劝:“师父,杀他不急于一时,何苦脏了自己的手,我自有法子的。” 杀人不见血从来都是朝堂、后宅里头的本事,钦天监正常年的在钦天监里头待着,虽说能知天命,却仍旧少些本事,对大祭司这种心思险恶的人,实在是有些施展不开,但沈馥不同,上辈子苦苦从没母亲的境界里头熬出来当上皇后,雪原里头这点子算计,她实在是不放在心里。 不过虽然沈馥这样劝,但倘若钦天监正不买账,还是没用,好在钦天监正仍旧记着要保护自己这个挂名徒弟,悻悻然收了黄符,丹朱般的唇紧紧抿起,不愿再跟大祭司做些口舌之争,反而是沈馥笑靥如花,温和开口道:“倘若大祭司有这个心,也不该如此,我师父孤鹤般的神仙人物,如何能受此挟制?倘若您有那个心思,不如好好的想着法子弥补陈年过错,我自然有法子替您劝劝我师父的。” 钦天监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脸色骤然崩裂,怒气几乎又要再起,好在他也是信任这位挂名徒弟,硬生生忍将下来,只定定看着沈馥,并不多说什么,只等着她给个交代,那大祭司听得此话,一双浑浊老眼露出些精光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位俏生生好似一枝含露雪莲般的女人:“你有什么本事?” “我有什么本事可不是说出来的,倘若大祭司有心,就莫要为难我师父,他先前的确辛苦,倘若没什么事,还请先容我们师徒二人再去歇息才好。”沈馥眉眼含笑,并不直接接话说些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就要带钦天监正走,大祭司对钦天监正心思不正,又有些过分的在乎,此刻看钦天监正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少不得就有些心软,大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就放人离开。 而在沈馥两人离开后,阿娜妮跟大祭司两人的脸色登时齐齐凝重起来,阿娜妮更是有些直言不讳:“阿爷,那沈家的中原女人可不是母鹿,而是狡诈的母狐狸,难不成您真要信她?” “一辈子打大雁,我难道还会被大雁啄了眼?雪原整个都是我们的,她能翻出什么浪?好了,你也别在我这里多留,快快回去。”大祭司对于自己这个孙女却没几分热情,只懒懒散散转过身去,浑然不将沈馥放在眼里,阿娜妮虽然心有不满,但是对自己这个从小不怎么亲近的祖父,还是怕的厉害,眼见着他老人家这样,哪还敢折腾什么,也就恭恭敬敬退出去。 “你有甚么法子?他虽然小家子气,也不是什么好收拾的。”才刚进营帐里头,沈馥跟钦天监正就给一帐子的烟气迷了眼,实在是那些个看中沈馥的雪原男子,眼巴巴的送来一些东西烧着表情,雪原里头求爱惯是这样,但沈馥却不适应,给折腾的双眼泛红迷离,眼泪汪汪的待在帐子里头,钦天监正却轻声来问她。 “能有什么?他大祭司是有这本事,但是如今雪原呢,当权的不是阿斯兰就是那位蛇王,倘若两边都不讨好,枪杆子还折腾不过他?”沈馥没回头,只是细声细气的这样诉说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联纵 http://.biquxs.info/

沈馥拿着铁挑子挑着火盆里头的炭火,火光橙黄,暖融融的映在她脸上,只是显不出甚么温和敦厚,唯有些凌厉冷淡:“只不过,那马高有色心没色胆,总是不太好处置,像只老鼠,然而咱们有的是香饵,还怕他不上钩不成?那女子城主没这么快走,打着来探望阿斯兰的名头,哪里舍得这样快离开。”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这档口,钦天监正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人说最毒妇人心,他虽然算不上怎么看不起妇人,却也没觉得小女子能有什么手段,...... 看到情况不对,对方已迅速做出了反击,只听几声刺耳的叫声,接着又脚步就朝上面跑来。 “别说了!”安蓉茹捂住耳朵,大喊起来。一直承受着恐惧、寒冷、阴暗、忧虑、焦急等等复杂情绪,她内心终于承受不住,泪水滑落了那张憔悴玉颜,更加无法接受木萧冷酷无情的建议。 萧雨摇了摇头,无奈之极,干脆什么话也不说了,对着老牛挥了挥手让他先上去顶一顶,现在老牛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再说了老牛的大力神牛之力可是相当恐怖的,与这末日使者的末日撞击应该是有的一拼之力。 爱情一直都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几千年以来,让人沉醉,让人痴狂。 关上房门,黎响没有开车,走路去了长和贵府,这里距离黎响所住的鸿城华府相隔两条街,万秀芳的家就在这。 因此,她们独自加强训练和出外战斗的频率,基本每一次周萱等人出外战斗,她们十二人至少有一半参与其中,甚至连出外战斗她们都不会落下炼体术的训练。 我希望,能够在局势许可的情况下,你我以及南方的孙权,能够与陛下会猎于某处,勒石为证,将我们的变革固定下来,并能使之延续。 这下好了,明明旁边还有一次性的塑料杯,可是三个丫头跟商量好了似的,都用黎响的这个杯子喝水,谁也不用塑料杯子。 “我们必然要全部战死,而你们的存在,便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便是我们燧人城的延续。”卫壬说完这些话,便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 “他们前来这里,无非是想要讨要资源的,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将我这里去那边的资源都给他们好了!”逍遥他心中暗道。 右手中指屈伸,呈现兰花状,随后对着徐巍弹去,一道微光出现在他的脊椎骨出,缓慢的驱逐着他体内的毒素。 子轩仰头大吼,他与这最强的七圣美猴王对决,身后修士的力量全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恍惚间,触碰到了仙境之上的层次,这让他心中陶醉。 ps:今天感冒好点儿了,先补一章,明天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两章合一,这样就不欠更新了。 几十个回合过去,形势急转直下,大蛇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钟药环和赵健对视了片刻,然后好似感应到什么似的,轻轻闭上了眼,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但……也是最为窝囊最为丢脸的死法。我宁愿在战场死去也不愿意在床上这样的死去,因为我相信,哪怕是十年后,这种窝囊的死法也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托马斯的话同样让人深感认同。 没错,那就是许墨,等了许久之后,许墨悠悠的醒了过来,先是迷茫的扫着四周。 “好了,那我们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就能见到家主了!”南宫烈一脸笑容的说道。 都同意后,自然便开始敲定吃饭的日子,日子是简黎华定的,时间很近,就在后天上午两家人一起吃午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劝说 http://.biquxs.info/

阿娜妮受辱自不必说,只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给大祭司压下来,毕竟如今阿斯兰那边他可是得罪的彻底,如今再招惹个马高,实在是得不偿失,自己孙女不过是被摸了摸腰亲了亲嘴,这种事情对于西域女子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因而大祭司也就不了了之。 “这两人就算现在相安无事,也总是要出事的,师父,你考虑不考虑出卖出卖色相?”沈馥舒舒服服换上新衣裳,整个人钻进被褥里头,只露出个头,钦天监正跟她的床之间放着个八折的梨花木浮雕八仙...... 吴天霜双腿乱蹬一通,可上方的绳子根本没有松动的迹象,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问题,刚刚云缘主动申请去调查那家伙在大陆的棋子,正好让他带着天蓝出去放松一下心情。”紫断天点了点头,他现在才想到,这个任务给现在的紫云缘,其实正好。 赵一阳说让神物们记住我们的音容笑貌,随后由它们来判断到底是不是。 紫云缘现在想得可不是魔石的威胁,他现在想的是碎玉轩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他第一块石头可是从碎玉轩那里买来的。 到了大堂,方木吩咐家丁们,将刘麻子密室内的财宝搬了出来,整理好了之后,一行人就准备连夜向着方家赶去。 他可以短时间承受这样的负担,只要变身之后更能随时随地化身为雷。 吃完烤山鸡,我和李佳收拾行囊,继续向西安赶去,不过却非徒步,而是搭了一辆车,直达西安。 差不多二十分钟,我叫出的声音就像是杀人似的,完全是情不自禁的,终于,第三次火花喷发而出。 梅莉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想法,尤其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jojo。 陆衍川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把乔依塞进车里关好车门从另一边坐在了乔依身边。 声音宛若电磁武器一般,顷刻间四周围的一切都出现了裂纹,整栋大楼都摇晃了起来,秦可可红着眼,直接一把拎起祈慕思来,把她按回到办公桌边上。 不过,当跟着江楚往前走,一步一步踏出阵法的范围后,大家的心情也变得相当的难以形容。 蓝月影手从囚车的缝隙中伸出来,想要掐住蓝楚楚的脖子,可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早已忘了自己身在囚笼,哪里比得上蓝楚楚的灵活身。 恰是看到木门正好关拢,两道身影正好迈过门槛,看两人的背影,正是之前顾岳遇到的谷平城的夫妻。 随着最后一道凄厉的怪叫声,长着鸟喙的杂妖脑袋,就这么滚落草丛之中。 即将发生大变化。林敬不能一直呆在场外。虽然观看可以避免一些危险,但排成一排并分割水果也将毫无用处。 可是即使这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他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便是不可能满足于现状。 王铁柱只看到了一抹黑影,从天而降,如同山峦一般的巨大怪物发出了悲鸣,身体已经一分为二,乌鸦们鸣叫着,冲向了怪物,疯狂的啄食着怪物的身体。 记忆之中,顾岳并未感受到丝毫的怨念仇愤,只是充斥着悲天悯人的情绪。 虽然英足总在很多事情上都很不靠谱,但它的节操还是很有保证的。最关键的是,英足总不要是敢食言,那无疑要冒着再惹怒纳尔逊和胡德两大家族的风险。而这,显然是英足总不愿意面对的。 孟翔和夏梦儿手拉手坐在我旁边,我问了一下孟翔,他是怎么回来的?原来在商厦分开后,他去了地下停车场,后来发现丧尸往商厦里涌,便逃了出去,想回来找夏梦儿,路上遇到了冯忠,便一起回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挑拨离间 http://.biquxs.info/

“你做下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我那个叔父哪里是好对付的?如今雪鹰到底死了没有?他要是没什么事,你不是还得提着脑袋过日子?”等到大祭司差不多修养齐整后,阿斯兰也算收拾的差不多,不说痊愈,到底能自己下床走动走动,就是得格外小心,因而钦天监正就带着沈馥来给阿斯兰换药,借着这个机会,她也就尽量委婉的将这件事说与阿斯兰听,惹得个小王子险些暴跳如雷。 “安静,你这副身体不想要了?”阿斯兰才有点异样动作,就...... “想走,没那么容易。”穹高怎会让太一如意,傲天决一出,一声龙吟随穹高掌风而去,直袭太一而来,隐隐约约间,在穹高与太一掌风相对之时,似有九条龙在穹高与太一周身游走。 “不妙!”祝融感觉到了千羽鹤的危险,但此刻正要出手帮忙,但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千羽鹤被一片片桃花瓣包裹在其中,只听见千羽鹤最后的一声惨叫,被自己眼中的桃花瓣,削成了碎屑。 吞服了千幻草的周天,在床榻上盘腿而坐,双手结出修炼的印结,缓缓闭幕,真元应心而动,在全身经脉中流淌着。 青初洞的孙子要酝酿九品气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青初洞根本没得选,他不能被袁龙瀚看出来。 “你说得的确没错,可是如果是连身体都不行的话,神奇宝贝战斗就更没办法了吧。”村正笑了笑说道。 金雅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脸上带着笑容,望着紧闭着双眼的沐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是户张市的真嗣,我是来挑战常磐市的道馆馆主的。”真嗣对着看守大门的两人说道。 “哎呀,这老头真有意思,还敢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治了我。”欧阳绝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索性坐在大厅的长桌上,就这么等着卢梭来治他。 夏侯沉霄一动,温玉蔻便已经收了眼中的流光,重归平静。夏侯御白也觉得自己方才看温玉蔻看了那么久,其实是很失礼的,于是他轻咳一声,走至一边。 他话音刚落,华月神情立刻变得苍白,举止局促:“少爷,娇月她……”话说到一半,看到温玉蔻平静的脸,她本来激动的心也蓦地沉了沉,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正在感慨之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分岔口不禁又让她犯了难,是向左,还是向右呢,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究竟哪个才是通往天牢的路口? 天旋地转,只因那一抹熟悉而清幽的气息。天旋地转,只因为那香味所带的牵引。 “我想问问,顾祎在部队里的职务能分到什么级别的房子。”沈心怡一开口房间里瞬间气氛缓和了,牛二冷瞪了顾祎一眼看向的沈心怡,还是觉得这个好说话。 “梅园失火了,你一点都不记得吗?”他狐疑地看着她,终于开口。 “龙明王爷失踪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孙巍说道。 谷游之这边也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易云鹤的消息了。见到他来找自己,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不知何时,一位老者进入了这里,来到了最中央处。这是一位来自天灵的学者,负责向大家传授有关灵界历史的知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尽管还有很多人没有到,但这次的培训却是已经开始了。 “梅儿!”他眼中闪着泪光,低低地看着她,无助的眼中挂满着祈求,仿佛盛满了止不住地疼痛。 虽然路程是远了点,但是好歹方向总算没有走错,这一点倒也让两人倍感庆幸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葬身雪原 http://.biquxs.info/

阿斯兰安安静静的躺在营帐里面,钦天监正替他拔出最后一根金针,这是施针的第三天,再有一天,阿斯兰就能恢复如初,但是在这几天里,他始终没有见到自己魂牵梦萦的人,而钦天监正一如既往的,要为他用安眠的药物,他不由得开口:“藏珠人呢?” 钦天监正的手稍稍停顿,眼睫低垂着看不清神情,只是继续折腾着自己手里的药物,他的声音平静寡淡:“她在哪里根本就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忘记她是谁的未婚妻子,我能够治好你,当然也就能...... 最后一声约翰的声音瞬间变得仿如雷鸣,轰然响起在整个神器拍卖场,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隐隐生疼,在座的很的黄金阶职业者才感觉出这个身具四翼的人是多么的可怕。 在近处打量了这座宏伟的拍卖所后,无敌转头看着火焰魇马道:“乖乖在这里呆着,有事就叫我!”说罢就在魇马身上拍了一掌,顿时巴特和潘塔都发现,魇马一直萎顿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甚至可以说好得有些过头。 开什么开天辟地大玩笑,双翅霸王龙大人居然会害怕,而且听口气,伟大、勇武、厉害无比的火山始祖,居然当过这个中年男人的座骑,怎么可能,一个是二千丈高天地之间的怪兽,一个是身到不高一丈的可怜人类。 没有战略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妄图购买先进武器来自保,是愚蠢的行为。 同时,尤一天也知道,现在自己爱着的叶心就是维拉斯帝国的公主。她那么爱她的国家,也就等于自己爱着一样。所以,这一次就让我为维拉斯帝国出力吧! “我呸”!白净汉一张嘴就把整支烟给吞到了嘴里,嚼了几下呸的吐了出来,“谁听你胡说,同事同事,还不是穿着连裆裤”? “哟,你是打老远的地方来地吧”!拦住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萧寒刚一开口,那青年就笑呵呵的反问上了。 穿着一身粗布加补丁衣裳,赵政策却还在不断摇头叹息。旁边的人都把赵政策当做是逛大花园的刘姥姥,没有见过世面呢。 却说那赵普得李松孔宣二人指点头,当日便离开三仙岛,望西而去。一路上见地界混战不休,民生凋敝,赵普心中好不忧怀,只是赵普一路上却是未曾现李松口中所讲的“明主”。 “不要了,就在家里做一点吧,我给你做米饭,然后炒个墨鱼儿,炒个扇贝,在做个青菜,弄个酸菜面条鱼怎样”?舒芳厨艺渐长,而且现在都有些上瘾了,每天除了在自己的设计室之外,顶数在厨房里消磨的时间多了。 夜冥宫是冥界之王所在的地方,里面还有大祭司,十二护法,和一些普通的术师。夜冥宫所在地就是冥界的边缘,说着他给我指了指远方一座高塔。那座塔离我好远,可看起来恢宏的气势丝毫不减。 就这样怀志大师带领众弟子一路赶到了左狄大元帅的中军大营。这才得知九将军左震霖和十将军左震雷二人正在遭受巨蛮龙主力军团的围攻,这才及时赶到相助而来。 刘宏道:“好!这个朕也准了!”对于视财如命的刘宏来说,凉州赋税那点油水简直都是打发叫‘花’子,刘范的战利品才能满足他建宫殿、纳美人的需求。 孩子总是在最害怕的时候叫妈妈,呼喊妈妈的名字,因为那能给他带来暂时的安全感。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陈一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里不停的难道着:家族!家族!家族!每一个字似乎都如利剑一样扎进她的心口,然后传来阵阵心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乡 http://.biquxs.info/

“藏珠,这是你赵姨娘,你快来见见她。”中原的气候总是宜人,就算少见的有些风雨雷电,也消散的很快,更何况恶劣天气能影响到的人并不多,往往是少数,沈家这天,少见的喜庆,沈琛带着位杏脸桃腮的小美人立在门口,刚刚见着从宋家回来的沈馥,就含笑介绍。 沈馥从雪原回来,先在宋家住了一个月,她在雪原,实在是吃了不少苦头,清减不少,沈泉更是黑瘦的厉害,宋夫人心肝肉的疼他俩,自然不舍得早早放人,因而就将这两姐弟留在自己...... 冯媛等了九年,就等这一夜,若是因为自己的害羞,而让夫君不满地去了其他姐姐的房间,那自己因而失宠,这九年岂不是白等了,她二话不说,便把锦被拉起,娇羞地闭上眼睛,让吕布放肆地欣赏她的身体。 王子君的话,像道道利剑,剑剑击中林江伦的要害,让林江伦直觉无处藏躲。 面对心魔的质疑,白庸哈哈一笑,瞬间斩杀。他明白,武道功夫只是证道手段,不是目的,若将本末倒置,那才是真正的错谬。 那混乱的场景,还有那弥漫着的充满了特殊气息的空间,险些让伊万卡晕眩。同时也让伊万卡明白昨天晚上他的闺蜜希尔顿又做了些什么荒唐的事情。虽然说她做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你所说,跪下给我磕头,我可饶恕你的无理!”墨峰将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这男子,而这一下包括那另外两名修者都同时的惊了,他们想不通,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什么让他有了如此大的胆子。 那人显然有些错楞,对辰默的突然袭击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凭借着本能,还是给闪了过去,辰默的手指狠狠的点在那人的肩膀之上。 明月当空,映照焚烧后的雄关。一场大火,并没有让这座雄关化为废墟,反而炼沙成砖,使得它更添几分威慑感。火焰的痕迹,最终也会化为历史的沧桑,成为雄关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这些魔纹真正的效果,便是吸附灵梦的生命以及灵力,将之转换成支撑着整个幻想乡的基础,博丽大结界的灵力。 脚步再踏,又是一个影子出现,墨峰一共往前走了八步,这八步留下了八个影子,八影加上墨峰的本尊组成了幻天神诀之中的九影齐现。 但曲婧等人也没多想,她还以为姜玲珑是知道林毅又在外面有了新欢而生闷气呢。 苏卿其实也不是非常愿意,只是一切顺其自然,而且对她也没有损失。 这命令一出,灵花岛就如同魔方一样开始不停地转换方向模样,等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正方形方阵已经在岛内,他们全都是头朝下。 两人只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从萧湛这个角度看过去,陆颜的侧颜堪称完美,清冷,大气,面部线条柔和,让人挪不开目光。 “我好像说过不要擅自闯进我的东祥园。”白妙音轻咳几声提醒着。 “诸般赏赐,少府务当亲力亲为,绝不可使有功之士,因赏赐不丰而寒心。”听闻刘盈此言,阳城延自是笑着一拱手,却又见刘盈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悄然带上了些许算计。 ——按照太祖高皇帝刘邦亲自下令,并有奉常叔孙通所拟定的诸侯王朝觐长安之制度,诸侯王朝长安,本只需带上王相即可。 毫不隐晦的将心中的担忧尽数道出,王陵便不顾随行数十名官吏、几百名禁军卫士的面,朝刘盈沉沉跪下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后 http://.biquxs.info/

“怎么着?姜家可算挑出来上得台面的女人?这么久了,终于把人送进宫里头啊,诶……轻点轻点,那大钗忒沉,别往我头上戴。”那天赵姨娘来藏珠院里头本意是想折腾些风浪,好生给沈馥这个大姑娘结结实实下马威,谁曾想,下马威是没给到,公中的事儿却是结结实实的丢了出去,沈馥下手素来干脆利落,没用几天,就把赵姨娘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东西拆的干净。 又到夏天,中宫的位置却终于有人选,这事儿沈馥也不是没进宫同淑妃商量过,但淑...... 比比东看着那携带着无比的力量,不断在眼前放大的昊天锤,瞳孔一缩,第九魂环一闪,随即被毫无反抗之力地砸成一团血雾。 为首的那人身旁的弟子正是之前在第三区考核时要王淼交出手里符骨的拓跋家族之人。 马车忽然停住,沈华锦撞到额头,直接从梦里清醒过来,眼泪沾湿了睫毛。 在沧海中沉浮,沈桑宁好像看见一块礁石,努力地攀了上去,深怕再掉入深渊,紧紧地抱着,再也不松手。 按照他原本的估计,岩烬能在两只冰原狼口下撑住一会儿就算不错,但没想到的是没撑住的是冰原狼。 一干护卫跟在她的左右两侧,在最前头的是陈武,他一手握剑,一手为她打伞。 十年前,赤手空拳来到这里,当时最大的野心,就是攒够十万块钱,回县城,能首付一套房子。 江云舒成了宫妃,身份不同,若是她与乔姨娘情分不一般,侯府会看在江云舒的份上,让乔姨娘的日子更好过几分。 可随着仙剑的开机,一则胡戈在片场饰演李逍遥的视频泄露了出来。 这骇人的威压就连已经成为99级极限斗罗的唐三都不由得色变。 金黄的光芒将他完全覆盖,可不一会儿,一股银光从下方艰难的顶了上来。 据说,无底洞顾名思义,没有底,一旦掉入,就一直坠落下去,永无止境。 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桂花?或者是酒曲……沈渊还没想出些眉目来,绯云已经先回来了,刚摆好桃子和酒,温嫂子也跟着到了,送来食盒,正是沈渊要的那几样。 她左右不了亲兄长的婚事,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也只好试着劝说自己,一点一点接纳了那位温润如玉的离家哥儿。 第六漩涡见了第七漩涡,并不为后者蕴含的巨大能量感到畏惧,反倒像是遇见了好久不见的老友,竟停止旋转,仿佛将其默默打量。 叶风只是轻轻一哼:“城里这么多人中毒也是你背后操纵?”叶风一脸正气地问邱东。 “还能哪个,帝都皇甫家的大少爷呗。”保安拿着对讲机咧了咧嘴。 “你想了我,我当然要惩罚你一下。”龙倾邪宠溺的看着她,一个措不及防在她嘴唇吻了一下。 “算你机灵。”白如雪任凭林风的大手牵着自己,向台阶上走去。 路西法神色阴沉的看着我,刚才与我并肩作战时候那猥琐的飞扬神采已经找不到了。 “那长枪是凌姐姐最近才收藏到的,是大月国的摄政王派人送来的,石开哥哥喜欢,我去找凌姐姐说,不就是想看看嘛,凌姐姐会答应的,交给我了”阮菲大包大揽的说道。 安歌跟着怔了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回望去,就见权墨的那一众乌压压的手下没跟上来,而是全部持枪在和权奕天的人对峙着。 “我看你们谁敢!只要我在这里谁都不许踏进这个房间半步!”王冬说完后退一步,挡在门口,看着面前的队长,王冬没有一丝胆怯,开玩笑,就这点兵力,他还完全不放在眼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见蔺殊 http://.biquxs.info/

软玉松亭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里暗里的挤兑这登云连个姨娘都不是,把个俏登云气的粉脸通红,又不好对着沈馥主仆仨放肆,只得伸手去抓往日在府里头欺负惯的沈郁,沈郁在王府里头没少吃她母女俩的亏,下意识就往沈馥身后躲。 “你好大胆子,王妃也是你随便抓的?”沈馥柳眉一横,径直拦在登云跟前,登云眼见着讨不到好,也不管什么场合,一抹眼睛就撒泼打滚起来,直哭沈馥仗势欺人,伸手伸到王府里管闲事云云,直惹得在场夫人姑...... 出来的这九位暗卫一愣,本以为是些打打杀杀之事,没想到是写四个大字,也没管那么多,在他们心里面主子做什么用不着他来评断只是觉得这样的惩罚过于轻了。 似乎他并不需要特别运用仙力,意念所至,就可以达到如此神奇的效果。 为的鱼儿遇到生死大难时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并尽全力护她周全。 我有了康吉,好多人来找我说情要照顾上班,她从未找过任何麻烦。而且还当人说,昌俊把个破红炉拉起来也不容易。 第二日夜,当齐连琛回房的时候,才过了晚膳,如今宾客已不及前些日子那么多,他的杂事也骤少,这人不能闲着,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手痒,可不,此时他正坐在桌边搓手呢。 上官明心看到这一幕,虽然脸上还算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三生石上显示出的画面在羽微和姜逸两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存下了一个疙瘩,两人心照不宣,默契的没有继续谈论三生石上看到的事情。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呢,想了想就说,那下午我们去县政府,问县长是不是在主持工作,要是在主持那就是您说的这回事。 “这点事情那能就累了,来,爹娘尝尝我的手艺。”落羽笑着回了非烟一句,伸手夹起筷子,就近捻了两只明虾填至两老碗里。 “人呢?”北冥长风看着空荡荡毫无子鱼踪影的药铺,神色万分冰冷。 张念祖道:“到底什么事?”正事这俩字从赵维明嘴里蹦出来一钱不值,可赵玫儿不会跟着他瞎胡闹。 随着朱健和王猛的发话,很多同学都有意无意的和秦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让朱健产生误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人年龄的增长,所经历的也将会大大的增多,承受的力度,也更是照那时候强了不知凡几,有怎么可能会被刺激一下情绪就暴动了。 宋晓想起韩鸦一路不要命地狂奔,却独独为了自己在路上多耽搁许久,心里涌起一阵甜蜜。 所以,为了他的阿如,他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一切都有他给她顶着,流言蜚语也好,鄙视猜测也罢,他不会让她直面这些人的有色眼光的。 这些时日南伐在即,加之元恂一行回洛复命,元宏席不暇暖,便将废后之事暂且搁置下来。 医童闻言岂敢怠慢,垂首疾步便往内殿而行。待医童行至内殿门口,便有近婢接了汤药转身入了内去。 这副场景放在猫咖里面特别温馨让人陶醉,放在家里却是不堪重负。 “那就多谢了!”秦枫说着就起身走进了后面的空间,看着这些陈列柜上的古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古董。 在一旁的唐龙咬了咬嘴唇,没有想到李三这么仔细,眼神呆呆地看着李三,看着就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按剧本里写的,黄子鸣不会吻上她,只是近距离的逼迫她,看她的反应。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覆灭 http://.biquxs.info/

“赵姨娘打理中馈的确没什么本事,贪污当蛀虫却能耐得很,松亭,去雪原之前,咱们查的那件事我记着,应当已经到收尾的时候了?”距离面见姜后拿到阿斯兰遗物,也已经有大几个月的时间,转眼又入冬,因着从雪原回京,这几个月来沈馥忙碌于京城里头大大小小宴会,竟是没功夫收拾赵姨娘折腾过的公中。 今日得空她才抽出时间来看那些个账本,只不过她的心思完全没留在账本上头,看出漏洞,就随手丢开,转而去问松亭先时清查的,她爹与她...... 第二天,姬然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很大而且很急促,把姬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卡尔挠了挠头,显而易见,这是个麻烦的任务,但是意义同样重大。 不过,铭哥既然发话了,众人自然不敢继续围着,纷纷给铭哥让开了一条路。 “咦,大飞,真是你?你怎么跑同州市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取消?老子他妈八点排到现在你说取消?我草泥马的,卖你麻痹!”男子愤怒地咆哮着,举着拳头就想朝着前方砸去。 卓杨08年回归国家队之前,大誌就是国足的第一点球手,有过多次重大比赛罚进或罚丢的记载。如今国足的点球顺序为——卓杨、艾克松、大誌、马罗、磊子。但也并非死规定,有卓杨在,后边三个都是虚设。 “那倒不至于,现在淘宝这么方便,直接从网上买两箱,让他们邮过来就行了。”霍无殇拿出手机,打开淘宝app,订了两箱二锅头,下了单。 长方形的餐桌上,点着几根红色的蜡烛,跳动的烛光中,是丰盛的晚宴。 灯光越来越明,出口已在眼前,莱特猛然发动了w鞋上的奔跑术速度骤然提升一倍,一步蹬踏已经凌空大跳而起,手中巨剑挥舞甚至等不及劈砍,凭着入眼一刹那的映像已经朝着人形的地方砸了过去。 “回,回禀袁杰大师,这,这位大人他要在我们商会买一些珍贵的炼丹材料。”那中年人掌柜,姓段,此时颤颤巍巍的结巴道。 他说道,下意识地认为雪十三在扮猪吃老虎,他来自天尊家族,要比自己的身份更尊贵,故此才不惧他们帝氏一族,强势镇杀他们。 罗阳浑身一颤,眼中的疯狂慢慢退却,可那股子悲伤的韵味,却是随着他的苏醒扩散开来,久久不息。 林艺还怀疑其中有诈,大皇子想激怒徐铮。须知徐铮暴怒之下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若是被抓了把柄,到时候王将军都再难帮他开脱了。 地球从工业革命到现在所导致的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可能就是一次技术的革新换代。 不过,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就好似处朋友一样,第一次的本垒总是最难突破的。 首先是玉清昆仑扇,自然是随手递给了阿狸。伏羲琴则是交给凤九,至于剩下的青冥剑,则被叶天交给了粉儿。 只听的一声巨响,先前显然并不是这几人对手的老欧,竟一下将那为首的男子轰飞了出去。 和隔壁公寓的卯妍、林菱说了声两个老板有事要等一会,就带着陈月清一块走了。 “放心,我向来很守时。”叶逐生道,说完起身离开了柳沫儿的办公室。 天狗怒了,奶奶的,三番两次被一只骷髅鄙视,它实在有些受不了。 原本在叶天笑将那蛇怪压着打的时候,岛上的人心理面都激动了起来,觉得他们或许可以脱离苦海了,但是随着九婴的身份揭开,那一颗又一颗的脑袋从海中钻出,让岛上的民众心中升起的希冀再一次跌入了低谷。 第一百八十章 相亲 http://.biquxs.info/

沈馥既然已经把沈家彻彻底底打进泥土里头,自然是不肯多留的,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她就找来人,先发卖赵姨娘,再将沈家宅子当出去,结结实实拿到一盒子的银票,面额都不小,又去买来马车,如今北疆王不在身边,她也就只能雇佣新的马车夫来赶车,带着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沈琛,由马换舟,踏上归乡道路,江南,才是她正儿八经的祖地。 沈老夫人早些时候就已经看淡,回到江南,携宁去世,她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原本偏瘫中风却好的彻底...... 林恩回来的时候,一手提着几只羽毛艳丽的野鸡,一手提着头类似花豹的尸体。 不是她狠心,而是任何和庄轻轻关系好的男人,为她痴狂的男人都该受死不是吗? 保安只能慢慢退了出去,这家伙也太厉害了,进来根本就用不着什么武器,直接就上前撂到了三个保安,又因为有人认出他是霍凌峰的大哥,所以不敢直接拦住,只能这样跟随着他来到了顶楼。 一时间塞西莉娅与赫尔薇尔都齐齐看向林恩,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他们的脑袋,好似凌乱的皮球散落在地上,有的已经成了碎片,有的还勉强保存完好。 “回师父的话,心儿的确是龙宫的公主。”敖听心一脸恭敬的说道。 不然,像鱼唇这样前期冒头很早的玩家,再怎么样也不会令他没有印象的。 无数年来,阵法不断的汲取着四周的天地灵力,使得这处洞府当中积累了不少的天地元气,灵力充沛,借助这些能量,即便是在失去了主人的维护之后,这座护山大阵依旧完好无损的运转了这么多年。 李总慌忙拦住即将要走的救护车,他可没忘记,赵翔和他说过秦泰得了传染病肝炎的事情。 “保护你!”霍霆脱口而出,顿时他也一愣,身边的庄轻轻也是微微一愣。 马克里努斯和儿子迪亚杜门尼安,爷俩个关起门来嘀咕了半天,决定先保住皇帝的位子再说,不惜割地赔款也要稳定住外敌,好腾出手来对付国内的敌对势力。 我打开了灯,骤然间刺眼的灯光点亮了客厅,只见米蓝穿着我的那件宽松的t恤衫还有那双人字拖在屋子里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要吃些东西吗?我知道这里有一家不错的中国菜餐馆。”阿提拉很罕见的邀请别人一起进食。 这日,刘病已与许平君正坐于御花园避风亭中,恰看到上官幽朦从亭下而过,便开口使她停下了步伐,在御花园遇到上官幽朦一次实属难得,她平日甚少出宫,即便出门,也爱往僻静之处走,想来个偶遇也是不易。 我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了看王晓晓,随即又看了看饭桌上已经就还剩我和徐非在喝酒,想来今天要不把他喝趴还真的走不了。 何朗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大概什么意思,他是理解了,也就是这大陆上的物质元素,没有地球上使用元素的效果好,因此,威力比之以前,相差也甚远。 许弗无奈的摇摇头。刘贞这时已经来到距离袁骧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脚步。 见青麒麟一直在望着自己,他就将酒坛悬在一根长绳上,吊了下去。 “孤王若是迁怒,那么整个舞国就是迁怒的对象。”姬无倾站在那儿,任凭雨水‘混’着风无情的吹打。 “主人,谢谢你对我父王的仁慈。”就连天仑王子也学会了对主人心存感激。 “哟,冷少的腿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轮椅上?”苏木咋咋呼呼的问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婚 http://.biquxs.info/

“姑娘——!您快快起来!待会儿九殿下,哦不对,安王殿下的迎亲队都要过来了,全福人也等了好久,您怎么还不起!松亭,水要烧的热热的,好给姑娘洗脸沐浴,芳主!你快过来帮我一同掀姑娘的被子,哪有她这样的,来成亲还睡懒觉的新娘子!” 蔺赦带沈馥回京,对于淑妃跟天子来说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于是在淑妃跟宋夫人对她这种行为的念叨跟陛下还有蔺赦两父子生怕到手的媳妇再次不见得情况下,礼部超负荷的运转起来,开始为他们很...... “司礼监那边没意见?”张佑问道,此举乃是增加外廷权利之举,外廷肯定没有意见。 半天的功夫,巴特尔也不过是占领了西边的堡垒罢了,两千多名骑兵,将东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可惜白莲教徒们龟缩不出,让这些习惯了草原上纵马冲杀的汉子,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智这才不坚持要跟她回京,但也提出了条件:让他的弟弟妹妹先跟在主子身边服侍,等他学好了本领立刻就过去效劳。 所谓的夸克移相器,是一种将所有物质以夸克为单位,进行同光速的超微距离往返运动装置。 高洋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破旧的棉袄,穿在身上在许曾的城市里来回的走着,因为外面的攻击停止了,所以城市里面的幸存者也趁着这个机会走了出来。 二鸟可学聪明了,嗖的一声,直接破空而去,管他是否能做到,先行动再说!还想来那套少来。 “不用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离开的时候,眼见张佑送出大门老远仍旧不想回去,李妍忍不住也有些淡淡的失落,只是却并不想表现出来。 “自称猪哥,虽然难听,但是没人怀疑他的实力,因为嘲笑他名字的人都被他虐杀了!”蒋介伟显然从情报中得知这个昌伟的残忍,因此眼神之中流露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诗云带着几人将尸体送到了基地里的尸体存放处,好在并不是很远,等回来后,诗云再有功夫跟大家说一下大家的房屋情况。 这回鸿钧道祖真得有点慌了,这怎么可能,道祖绝不会相信有谁的时间之道会超过其自身,可为什么自己阻拦不住时间的流逝。 “老婆,我是你男人,让你帮我阻挡,这件事情,我可做不出来。”牧辰一笑说道。 “这杨任怎么越战越勇?”在旁边观战的飞瀚海皱眉看向交战双方,皱眉嘀咕道。 “嘶!”一片抽气声,连米达康都凑了过来,这些被野猪咬过的伤口都留下了永远无法痊愈的疤痕,也亏得幸运,都不在关键部位,否者必死无疑。 “哈哈哈”没错,我被它的样子逗乐了,它真的就像孩子一般单纯。 面对冷血狠辣的尸王,即便以阴暗恐怖著称的亡灵魔法师们也对其惧怕万分。 所以我并没有多想,直接张开大手,如飞扑而下的雄性一般,我有十成把握逮到它。 “有很久吗?好像才半个多月吧?”甘凉眉头一挑,轻轻抚着她后背道。 聂风一脸紧张的看着门口,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又没有听到什么大的动静,看来应该没有打架什么的!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帐篷的门打开了。 “妈的,敢来我这里闹事,真是活腻歪了,兄弟们,把他们给我丢出去。”王二愤怒的吼到。 接下来,血莉的气息,慢慢恢复,气息慢慢变红润,不敢相信,牧辰的医术,如此高明。 对于副教授来说,这是人生的一个重大污点,一旦暴露出来,必将影响到他的事业,孩子是绝对不能生下来的。但她却因为这个孩子而固执地想要真正进入他的生活,不断逼着他与妻子离婚。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秦晋之好 http://.biquxs.info/

“姑娘快歇歇,这一路也是辛苦。”安王府就坐落在皇宫附近,蔺赦及冠那年就已经收拾好的地方,如今再次修葺过,越发的富丽,但软玉几个丫鬟没那功夫欣赏,只陪着苏姑姑伺候着沈馥进屋,蔺赦还在前头同那些个名宿老儒说话,待会儿才能进洞房,软玉她们心疼自家姑娘出门前半点东西没吃,此刻一叠声的问沈馥要不要填填肚子。 本朝规矩,见新郎前,新娘子是半句话不能说,因而沈馥虽肚子饿得慌,却又担心花了口脂,也就只能极为小心的摇...... 火行者道:“原来你练过武当剑法。”他以身子来撞长剑,虽是布衣,但剑却刺不进去,反而弹了出来。 苏玉笙半眯着丹凤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面前的碗筷一下也未动过,因为换了一身大红衣服,即使坐于那里不言不语,也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 而这时,刚刚被山君震死的噬灵虫,竟然已经被更多的噬灵虫吞噬,嗡嗡的再次冲天而起,对着众妖扑面而来,好在有蛊母幡震慑,最近的一只接近百米后便停留在原地,不敢再接近。 至于测试用的卫星激光武器也是已经调整好了轨道,一旦发现异常,那就是万炮齐发的节奏,相信一般的怪兽来了也是分分钟败退的样子。 “没错,不过人还很虚弱,还叫着日野比未来这个名字,所以。”冯刚队长死死的盯着未来,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跟这个外星人有关联。 “我擦,威力!好像大了点!”罗宇落地,但是身子并没有停下,依旧向后滑行了两米多,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铁皮墙上才停了下来。 拍了拍刚吃饱的肚子,博伽茹离开了,这次它要去海底进食,在日本附近的深海可有不少巨兽的。 而其余人中,四号当即被飞玉道人御使着飞羽剑强行击破防御罩打成了重伤,六号和八号虽然借着防御法宝挡下了龟玄和龟空的攻击,但一时间全身法力也被打得震荡不已,不得不进入了防御阶段。 “凡人不能够进入阿萨神域,就像有些菜不是不够上正规场合,这个你要明白。”奥丁说着,看了一眼从观察台上做起来的简福斯特,心中突然一颤,一种很熟悉的气息从简福斯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您也该休息了,我听护士说您到现在都没合眼了。”刘勇有点担心安娜的身体,要是林冲好了而安娜却躺下了,那又是个悲剧。 ,而他的身侧,秦力却没有放弃,时不时,跳出来,左右一下这头异兽的注意力,但他手里的刀,对这头异兽的杀伤力有限,这头异兽,根本都没看他一眼。 你丫的直接告诉老子,一年后老子很有可能会家破人亡不就得了? 可是在得知了纲手赌博竟然赢钱以后,俊彦知道这个世界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在运行。 旁边的刘微微都吓得瘫痪在沙发上了。这还是她认识了半个月的杨智吗?就好像一个魔王一样。 所以自来也要证明,他不是大家口中的废物,他是有资格成为大蛇丸和日向俊彦的朋友。 既然是杂鱼,陈新自然放心大胆地向前走,之前掉落在地的沙鹰也被他捡了起来。只是,他还从独狼的背包里翻到了一把匕首,被他别在了腰间。虽然看上去没有谢国平那把军刀来的耀眼夺目,但看上去也是寒意逼人。 间不容缓,骷髅兽人手里的棒槌,就似敲锣一般,往丁球盾牌上招呼了数下,打的丁球手忙脚乱,苦不堪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妇 http://.biquxs.info/

说是要去请安,但是正儿八经早起的人只有蔺赦一个,昨晚那样折腾过,光是要水就要了四次,沈馥本身就精力不旺盛,到最后软玉几个更是彻夜没睡,直到第二天天亮,蔺赦才神清气爽,衣冠楚楚的从屋子里头出来,苏姑姑眼神如刀,狠狠的剐着这位没轻没重的新郎官,蔺赦见状,也是好一阵心虚:待会儿可得好好给藏珠道歉才是。 虽然一众长辈都惯着蔺赦沈馥这对小夫妻,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譬如那张检验贞洁的喜帕,是一定要收走的,...... 蓝幽雪紧紧地握紧双拳,然后她回过头来,透过阳台的窗户,看到躺在床上的关图轩……也可以说是岳轻枫。 “楚鹏天,关禁闭的事情虽然结束了,但是特务班的事情我想要找个新的班长,你看怎么样?”廖凡心想老子想政治你还不是有的是办法。 上管紫苏挨着林媚娩,肩头碰碰林媚娩的肩膀,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和道歉。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幸运就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身边有你,真的。”所以我怎会伤害你心里装的人呢? 再见面,心情难免很激动。卡蕾忒从来都以为这一世再不会碰面的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立于了她的眼前,让她吃惊,又有些措手不及。 据艾尔判断,封印在千叶因果体内的卡帕多西亚是血族中十分强大的一位,其力量之大,足以迫近神明。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那么这段旅程几乎可在顷刻之间抵达。 同时李天佑也想试试,这个天道是不是没有一丝的战斗力,再次挑衅起天道来。 顾不及多想,她召唤极北寒术将自己的体温降至最低,然后后厉身扑向尤西娅,抱住她着火的身体在甲板上不停翻滚。 而且为了保护唐笑,苍龙神兽的残识将化龙池完全与这片天地隔绝开来,所以他的突破才没有引动天劫。 骡子跟老枪分在一组,他点头答应,立马操控着单兵铠甲跟老枪分头行动,朝着坦克引擎轰鸣声传来的方位包夹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暗夜就出现在房间内。跪下行礼后等待南宫念昔的指示。 在崩散之后,长剑落下,恐怖的毁灭力瞬间作用到了王家子弟身上。 作为势与力的主要承受者徐长卿,这一刻就觉得压过来是倾尽四大洋的水,滔天之力,摧拔万物。 其投名状,就是揭发检举,让广大民众认识到某些人的丑恶嘴脸,认识到黑幕、真相。 许烟雨第一次,见到叶凡,主动展露笑颜,原本冰凉的目光被惊喜所替代。 “在手术室进行抢救。”张警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这里是一处临时搭建的营房,条件非常简陋,除了几个帐篷和做饭的灶台外,就啥都没有了。 原本刘放担心自己会遭到攻击,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其他人并未留意他们。刘放暗想:可能这帮人看不起我,所以他们才懒得对我动手吧? 只见她猛的抓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张遍布伤痕的脸:“妹妹可看清了,这些伤还在滴着血呢!”说罢,她伸出舌头来舔去了一点险些滴落的血。 “大哥哥,我真是太开心了,从今以后我也有一个空间啦!”四宝抱着南宫旭的裤腿兴奋地说道。 四五家送下来,宋轻云被不少人拉着说话,艳羡的人有之,但更多的人表示善意,也很乐意帮忙照看房子。 “好。”陆易听到这话,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认真,并没有那么吊儿郎当。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重新开始 http://.biquxs.info/

蔺赦同沈馥新婚燕尔的,那香雪虽然是三等丫鬟,但是却被沈馥特地拔到一等丫鬟才能做的事上头,譬如守夜与伺候她沐浴,蔺赦与沈馥干柴烈火,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夜间少不得亲热,那香雪心里头惦记蔺赦,又是少女怀春的时候,遇着沈馥这等举措,自然折腾的精神不振,她又没好生学过规矩,因而做事总是出错,倒没少挨苏姑姑责罚。 然而这还只是普通事,沈馥收拾香雪是半点不花力气,只是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要应酬的就不是那些个还没出阁的嫩头青姑娘们,而是实实在在掌管后宅的夫人,为着打好关系,这才刚刚同蔺赦成亲半个月,她就筹划着要举办宴会好好交流交流。 “肖夫人的帖子送过去没有?还有六部尚书他们夫人,对了,舅母那里也给一张,不要忘记,这是节礼,你们厚厚的再封一份,送去给舅母,不要耽搁,带上香雪,别给她躲懒的时候。” 沈馥早早的就在安王府里头开辟出自个儿用的小书房,就叫燕禧堂,平日里处理公中,还有其他一些事,都在这里头,能进来的也就是苏姑姑同软玉等人,香雪是没有资格进门的,此刻她正坐在小榻上,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末了还不忘再添事项:“原先府中是不用姑娘伺候,但是如今我嫁进来,总是要添人的,你们去找牙行的翟婆婆,她做事稳重公道,让她挑些好苗子来,今天下午我见见,漂亮不漂亮倒无所谓,主要是人品,苏姑姑,有劳你了。” 算起来沈馥身边的丫鬟还是不够,二等丫鬟一个没有,管事姑姑就苏姑姑一个,三等丫鬟也就一个香雪,按惯例,一等丫鬟得有三个,二等丫鬟得六个,至于三等丫鬟就得九个,还有那些洒扫庭除的杂使小丫鬟,林林总总得要三十来个人,但是如今可谓是人手不足,沈馥又想到安王府如今的状况,更觉头疼:总不能让一群男子来伺候那些个夫人才好。 “王妃,您喝茶歇歇,这事儿也不急,宴会还有两个月,慢慢来,倒是楚王府那里,送来请柬,您要不要去?”软玉颇为贴心的送来盛着毛尖的芭蕉冻石茶杯,热热的送到沈馥手里,沈馥用过茶,才二指接过那张杏花笺,低头去看颇为端庄的簪花小楷。 “去,楚王府虽然同咱们关系不好,但是说到底如今是妯娌,东西也不能少,说是三日后,今天就得收拾起来,芳主,你同松亭去库房里头,挑那把冷锻刀出来,再细细检出来些贺礼收拾好,再打发新开的门房,叫什么来着,对,高大,让他送去楚王府,快去快回。” 沈馥当然知道这多半是鸿门宴,距离那天出事可也就才半个月,哪里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是她可是完完整整记得蔺殊弱点的,怎么会怕一个不晓得从哪里管中窥豹的蔺殊?因而她答应的格外干脆,松亭芳主更是一得命令,就匆忙跑出去,真是陀螺般的忙。 “……您怎么就不辖制辖制殿下?这几日折腾的,您看看你眼下这点乌青,实在是太过分了。”三日以后,苏姑姑一边抱怨一边帮沈馥上粉,她实在是恼火得不行,在屋子外头伺候的不仅仅是香雪,还有个她,两个主子折腾的动静她当然听得清楚,每次都惦记着小夫妻不容易忍下来了。 但是一旦要盛装出行,苏姑姑就对着沈馥眼下乌青抱怨不已,沈馥肌肤本就光滑白皙,哪怕是略施脂粉,也足够颜色,但是如今天天给那位安王殿下折腾,不说别的,她自己都心疼的不行,而沈放鹿对着这点抱怨却是淡淡一笑:“倒也没什么,他毕竟年轻,我实在狠不下心。” “倘若王妃伺候殿下辛苦,奴婢愿意为王妃分忧的。”正在这个时候,春雪却突然凑过来开口,她眼下乌青也半点不轻,毕竟正是要同男子结伴的时候,却成天听着自己主子亲热,哪里能睡得好,往日里还会收敛,现如今却是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沈馥有些诧异,她原本还想着玩尽快找个由头将这位春雪姑娘收拾清楚,现如今人家却亲自送上门来,当真是瞌睡送枕头,只不过这件事要是她自己来处理,反而落了下成,因而沈馥反而斟酌着开口:“这件事我也不敢管,毕竟王爷才是管事的,你得空自己同王爷说说,我帮你周旋周旋。” 这春雪也是昏了头,说起来并不是什么有心机的姑娘,林林总总算着,也就那两三招,因而此刻听得眼前这位新王妃答应,竟是喜不自胜:“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软玉替沈馥梳着头,听得这丫头这样言语,多日不待见的情绪终究压不住,登时冷笑讥讽道:“你若有心待王妃好,早早的就该有些见识,到头来还做这等行径,惦记王妃她的东西,可真是好本事。” 沈馥笑而不语,大抵也知道软玉素日里性子温软,并不是甚么爱与人口舌的,如今这样直白,怕也是忍这位香雪姑娘忍到底,因而她也不帮香雪说话,只温和笑着,任由那位香雪姑娘涨的俏脸通红:“我、我向王妃表忠心,要你多嘴多舌什么,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 眼见着这俩就要吵起来,苏姑姑总算看不下去,上前阻拦:“有什么事待会儿回府再说,现在先伺候王妃去楚王府,香雪,你留下来看家。” “不必了,我带着香雪去,软玉,你留下来。” 赴宴当然是给脸的事情,苏姑姑不让香雪去,原本也是有些惩罚香雪,偏向软玉的意思,但是沈馥却轻描淡写的翻了个,香雪闻言,喜不自胜的冲着沈馥不住道谢,又拿眼睛去瞟软玉,满脸的得意,软玉同沈馥情分不同一般,并不因此心生怨怼:“奴婢必定好好看着院子,不让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 香雪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她爹莫管事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这个院子跑,既然往院子跑,却又经常吃了还带,她是不觉得有甚么,但此刻给这样提着,她自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太好看,沈馥对此不发一言,只开口说别的事:“你做事我从来放心,香雪,去吩咐轿马房的,咱们这就去楚王府。” “姐姐,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才刚进楚王府,立在门口的沈郁就抹着眼泪凑上来,泪珠汪汪的,看着颇为可怜,她一面握着沈馥的手亲亲热热说话,一面拿眼睛去觑沈馥,见自家这位长姐眉目多有妩媚,一看就是滋润过活,又见她粉面泛红,颇有新妇娇美,更是心下羡慕并嫉妒:怎么她这样好命! “我也想你,如今咱们是妯娌,倒是亲上加亲,”沈馥也带笑握着沈郁手往后走,如今都是嫁过人的,名节更重要的多,她不担心撞着男子,横竖都是要分开宴请,只消应付应付女子就好。 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进了院子,这些日子里京都夫人们爱听戏,还爱叶子牌,至于投壶飞花令等物事,更是在闺中就玩腻的东西,沈馥才进院,就见着满院红飞翠舞,珠动玉摇,沈郁是年轻妇人,自然也不请太多年长贵妇,年轻的小娘子们聚在一块儿,年长的自然别有去处,沈馥刚进门子,里头就亲亲热热的围上不少小妇人,沈馥放眼去看,原先闺中都是见过的,也就跟着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若楠,去给姐姐端碗金丝枣粥来,我记着咱们厨房里头还蒸着山药糕,一块端来,姐姐,这些都是你原先在闺中爱的,快尝尝。”沈郁出乎意料的温婉体贴,亲亲热热吩咐丫鬟伺候打扇,两姐妹如今身份不同,不好下场玩的,也就坐在屋子里头,沈郁身边看着清秀的丫头,殷勤捧来茶钟相奉。 沈馥并不多吃,事出无常必有妖,更何况如今还在楚王府里头,真是龙潭虎穴的存在,倘若出什么事,岂不是插翅难逃?因而也就只轻啜茶水,又拿帕子擦拭唇角,不着痕迹的把茶水吐在帕子上,含笑道:“有劳妹妹费心,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头过的还好?” 两姐妹说着话,香雪却小心着四处打量,见里头填金镶玉,涂朱饰粉,一派富贵风流气态,当真是她见都没见过的好处,不由得满眼艳羡,周围的丫鬟都乖乖低头伺候两位主子,香雪这样轻狂放肆,不由得引来若楠几个低低窃笑,沈郁拿眼去剜那几个妮子,但没人怕她,沈馥见状,就晓得自己这位妹妹在楚王府过的并不如何。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实在是没有必要来管。 而沈郁见没人搭理她,登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转而将枪口对准香雪:“姐姐的这位丫鬟我看着面生,是哪来的?喜欢我这间屋子是不是?喜欢哪里?” “启禀、启禀楚王妃,王妃的屋子是奴婢没见过的好,跟奴婢住的地方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还请王妃,王妃见谅,奴婢实在是喜欢王妃的地方,王妃应当,应当不会……”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互相 http://.biquxs.info/

“你家主子难不成没有好好教你规矩?你这是什么意思?喜欢本王妃的屋子,难不成还要让本王妃将屋子赏赐给你不成?你是什么身份,姐姐惯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若楠,给我打。”沈郁正在气头上,若楠她们几个有恃强凌弱的机会当然也不会放过,香雪登时慌了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馥想要求饶。 “得了,她爹是淑妃娘娘家生子,算起来跟安王殿下的关系比我还近些,别欺负人家。”沈馥轻描淡写的喝着茶,不紧不慢丢出一句。 沈郁闻言,目光一闪,有些喜不自胜,毕竟她自己过的不太好,如今看自己姐姐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自然少不了妒恨,忍不住带点幸灾乐祸:“我还当安王殿下定心,没想到也有别的心头肉,倒是辛苦姐姐,不过这丫头仗着安王殿下亲近,这样肆意妄为,也是还打!若楠,不许停手!” 香雪闻言,正要哭叫委屈,天可怜见的,她哪里跟安王殿下有甚么事啊,这么久了,连跟殿下说话都没过三句,怎么就这样白白背锅,呜呜咽咽的就要哭,但是若楠那一巴掌却直愣愣抽了过来,力大势沉的,直打的她头晕眼花,不由得跪在地上,还要说话:“王妃……” 那若楠正打的起劲,又是自己家王妃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下手更快,直抽的个香雪小脸红肿,鬓发松散,看着颇为可怜,沈馥却仍旧喝着茶,并没有阻止的想法。 眼见着一壶茶要喝完,又有小丫头来添水,却一个踉跄,碧莹莹的茶水就这么泼在沈馥石榴裙上,绿水一汪,显得不太好看,沈郁见状,登时冷下脸来:“你怎么做事情的?还不快快去领着姐姐她换条裙子!” 那小丫头看着年纪轻,也稚嫩,沈郁突然这样拉下脸来,直吓得她眼泪汪汪,红着眼圈就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要求沈馥原谅,沈馥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又落在自己眼前这个小丫头身上,唇角微微翘起,显得有些意味深长:“那春雪就留在这里,你带我去换身衣裳吧。” 这妮子原本还哭的泪流满面,听着眼前这位王妃温声细语的,才稍稍止住眼泪,泪痕却仍旧留在脸上,瑟瑟发抖着起身,倒像只小花猫,沈郁又牵着沈馥袖子,嘀咕不少赔罪的话,沈馥含笑应付过,便也就跟着出门。 外头也是天公不做美,零星下起雨珠子来,啪嗒敲在琉璃瓦上,那丫头倒是机警,眼见着有雨,就领着沈馥走到亭子里去,虽说如此,但泥水还是有些弄脏沈馥裙摆:“请、请王妃娘娘在这里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拿衣裳来给娘娘换。” “去吧,路滑,小心一些。” 那丫头得了沈馥这句话,也就一溜烟的往外头跑,那抹葱绿身影消散在雨帘里头,远远的就看不见,沈馥支着下颔,瞅着亭外翠竹碧湖,倒也心情悠闲,却听得檐外稀疏传来脚步声,又听得熟人动静:“沈娘子,好久不见。” 沈馥骤然回头,看见蔺殊紫蟒暗金曳袖交领袍,金冠玄靴,撑着桐油绘虎纸伞,她稍稍往后一看,见着眼前人半个随从都没带:“四皇兄好兴致,这大雨天还出来独行,不怕染着风寒?” 蔺殊看眼前女子正红鸾凤缠枝翟衣,簪着蜜蜡琥珀雀鸟步摇,眉目尽是新妇才有的淡淡妩媚,好似正当年的牡丹,开的耀眼,俯首行礼间却又偏偏露出脖颈青紫痕迹,都是成亲过的人,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送过去的画,藏珠你,看过没有?” 对于蔺殊这种过分亲昵的语气,沈馥有些不悦:“还请四皇兄自重,藏珠二字太过亲昵,皇兄还是唤我九弟妹来的合适,至于那幅画,我已经烧的干净,毕竟太过莫名其妙又大逆不道,我不愿为夫君惹来麻烦。” 她口口声声为蔺赦着想,满眼更是提起蔺赦尽是笑意,只看的蔺殊妒火中烧:“你难道还想瞒着我?原先你跟我,才是夫妻,虽然我不知为何你如今会嫁给小九,可你本来所爱之人应该是我才对,沈藏珠,难道你敢说你半点不知情?” 沈馥闻言不由得眉骨微挑,脸上却仍就端着温和笑容,只轻轻摇头,鬓边珍珠轻晃,越发显得他容色极盛,光彩照人:“四皇兄所说,藏珠一概不知,不过如今我已经是宥民正室,倘若四皇兄执意如此纠缠,想来在父皇那里,留个觊觎弟妹的罪名,是不难的,我听说御史台新近入了几位大人,正愁着天下太平,无事可做。” 美人含笑,如娇花照水,本该是极赏心悦目的美事,此刻却刺得蔺殊眼圈发疼,更是令他气恼至极:“牙尖嘴利不少,还望九弟妹你,在成王败寇时,也能这般冷静端庄,可莫要慌了神!” 言毕,这位四皇子殿下,沈馥如今的四皇兄,就这样气咻咻的拂袖离去。 “安王妃……” 蔺殊才走不久,那位婢女就抱着衣裳过来,身侧还跟着几个青衣小丫鬟,拉开布幕,要伺候着沈馥更衣,沈馥却似笑非笑看她:“楚王答应抬你做姨娘呢,还是答应抬你做侧妃?这样花费心思算我,也辛苦,究竟拿的到什么报酬?” 那位颇为清秀的婢女轻轻抿唇一笑,轻车熟路替沈馥换上新裙:“娘娘操心这些做什么,我做我的事,也没危害到娘娘呀,快回去吧,我们家王妃可是要等上火了。” 沈馥嗤笑出声,并不答话径直转身拂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云衣拂动,半点面子也不肯给她身后那位不晓得是蔺殊妾室,还是蔺殊有意抬举的丫鬟。 “藏珠——” 然而她这边才刚刚走出院子,蔺赦就迎面走来,眼见着这男人玉冠束发,正红五爪金龙喜服,清俊风流,她不由得脸颊微红,算起来她自己今天穿的也是喜服,成亲后大半年都能这样穿,她本意是想换下,可是自己夫君却偏偏不肯。 说是要让旁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是夫妻才好。 “你怎么过来了?男子不是都在前院?这里头都是女儿家,你也不怕冲撞别人?”沈馥眉眼带笑,上前同蔺赦说话,如今两人成亲,大可不必像先前那样幽会,就算大庭广众的亲热些,也没什么。 “我既然成亲,当然是半点胭脂香都不沾的,你担心的狂蜂浪蝶,我一点不触碰。”蔺赦亦是笑得眉目多情,他晓得自己小妻子成亲后醋劲并非往日在闺阁中可比,毕竟多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因而也颇为自觉的解释。 沈馥脸蛋微微泛红,却越发娇美可人,听得蔺赦这般直白解释,她也不说旁的,只揶揄道:“狂蜂浪蝶你是不管,香雪之流你又如何说?再者郎君生的如此貌美,难不成就没个桃花梨花的,从枝头栽进郎君怀中?” 她这般拈酸吃醋,反倒娇憨,蔺赦心里眼中都是她,是故越看越爱,又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凑去娇妻耳畔,合齿轻咬如玉耳珠:“我房中榻上,有卿卿这朵牡丹含春吐露,如何看的中旁人?” 沈馥白皙面庞迅速攀上烟霞,那双含情目更是带嗔去瞪他,蔺赦闺房荤话说的信手拈来,直令她羞赧,小夫妻就这样立在树下耳鬓厮磨,似是要地久天长,然而这毕竟是别人府中。 “九弟好兴致,光天化日的就这样缠着弟妹,这才成亲几日啊。” 蔺赦进府虽然没去找自家四哥,但这毕竟是楚王府,四处都是眼线,见过蔺赦的自然就跑去告知蔺殊,毕竟在府中,蔺殊才是正儿八经的男主人,因而蔺殊赶过来的时候,正正好看见两夫妻亲热姿态,不由得打翻醋缸。 蔺赦对他却没什么在乎,反而出人意料的温温和和一笑:“四哥说笑了,你与四嫂燕尔新婚,想必也有这种时候,鹣鲽情深在所难免,还请四哥见谅,倘若四哥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就带着藏珠离开。” 沈馥对于这种事情也并不有兴趣,只是含笑立在蔺赦身边,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分外深情款款,直看的蔺殊嫉妒的要发狂,但是立在他身边几个老文臣对于这种皇家鹣鲽情深的事情,却颇为乐见其成,捻着胡须满脸带笑:“九殿下夫妻情深,实在是我朝幸事,老臣几个也不好再打扰,两位殿下,老臣告辞。”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两位殿下素来不合,但是不管怎么说,皇家的事情还是皇家的事情,他们没有必要插手,还是让这两个天潢贵胄的皇子自己解决来的痛快点,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四皇兄,既然如此,想来四皇兄同我也没什么事要说,我这就带着藏珠先回去,免得让四皇兄担心。”眼见着那些文官滑头至极的走人,蔺殊的脸上就不太好看,蔺赦见此,更是有了离开的心思,竟然半点多余的面子也不肯给蔺殊,他的四哥,径直搂着沈馥:“藏珠身子虚弱,这几天更是辛苦劳累,我就不麻烦四哥,下次有空再见。” 他偏生还将辛苦劳累几字咬的缱绻暧昧,惹得个蔺殊气恼难修。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知情 http://.biquxs.info/

“我不是让你同他保持着距离?我四哥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天知道我找不着你有多担心,龙潭虎穴般的地方你也敢闯,还不跟我说一声。” 当晚,收拾完公务又在床上让沈馥为独身前往楚王府付出代价的蔺赦,搂着自己得之不易的娇妻絮絮叨叨,听得沈馥忍俊不禁。 “不就是过去一趟?都晓得我过去,能出什么事?真出事,他蔺殊担待得起?你担心什么?” 对于沈馥这种不可置否的态度,蔺赦却有些哭笑不得,更是颇为严肃的捏着自家小妻子的脸,一本正经的教训 “怎么能赌他不敢,倘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是后悔莫及?” 蔺赦一脸严肃的警告着沈馥,沈馥看着他这架势怕是自己不点头答应都不行,只能含笑应下,谁知道就算如此,蔺赦还是径直扑了上来:“还是要让你再长长记性才好。” “王妃,明日就是宴会,这是采买单子跟菜品单子,还有礼单,您看看有问题没有。” 时间过得快,沈馥要宴请宾客的日子也就近在眼前,这些日子沈馥嗜睡的厉害,松亭芳主几个也就越发记着自家王爷不知节俭折腾自己姑娘的事,因此能不同沈馥说,让她操心的事,她们也就几乎都没有跟自己的姑娘讲,但是临到头,还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沈馥这些日子圆润不少,实在是蔺赦完完全全把自己这位小妻子看的太重,一日三餐之外还吩咐着厨房炖燕窝滋补,入夜还有夜宵,这样一日五六餐,谁都得胖。 她此刻歪在榻上,盖着锦霞薄烟被合眼假寐,听得芳主动静,才慵懒睁眼接过各色单子来看。 “这些日子我听说京城不少家都新添人口,你们小心些,摆设都挑不容易损坏又雅致的弄上去,还要备着奶母,倘若有哪家夫人不放心孩子带着来宴饮,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她打了个呵欠,又沉沉睡去,松亭芳主两姐妹见她如此,也不好在打扰,双双掩门退去。 “两位姐姐,王妃身子如何?这些日子我看王妃好似疲惫不少,可是有什么事?” 两姐妹才刚刚出来,香雪就颇为殷勤的贴上来,此刻檐外有雨,松亭芳主都没带伞,见着这妮子这样殷勤,两姐妹相视一笑,松亭嘴快,坏心眼道 “你想问王妃的事,我们也不是不能说,但我们姐妹两个都没带伞,可不愿淋着雨……” 香雪笑容僵硬,她本是伺候在门前守门的丫鬟,哪里就需要到处跑?因而也是一把伞都没带,此刻倘若她走出去,也是要淋雨的,但是想到自己前途,她又抿紧嘴唇 “我这就去,两位姐姐稍稍等等我。” 眼见着那妮子一溜烟窜进雨帘里头,松亭才压低嗓音贴耳开口:“记吃不记打的,那天在楚王府折腾的事情,咱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晓得?这几日看着姑娘有些身子不爽,又动起下流念头,活该她淋雨。” “可不是?”芳主对此并不过多言论,只是应承一句,又低着头去看自家姑娘丢回来的那些个单子,清点错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宴会临近,虽说沈馥是没让自己弟弟送礼的意思,但是宴会这事儿的消息还是从宋夫人那里传到沈泉耳朵里头,不说别的,沈泉今日就打发歙砚过来送礼,他一男人家,实在也没什么好送的,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个文房四宝,诗书字画。 这些东西格外怕雨,歙砚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搂着东西往沈馥院子赶,安王府院子可大,他一个人走自然快不起来,怀里还揣着支珠钗,打量着要去送给软玉:这可是他好几个月的月钱! 这边香雪也火急火燎去拿伞,安王府中纸伞诸事都分给门房那婆姨管,平日里丫鬟们都叫她杜二家的,香雪素来晓得那杜二家的有事没事就爱折腾点小酒炸骨头吮着吃,倘若去迟撞见她醉酒,是要被为难的,因而香雪只低着头往前冲,并来不及看路。 “哎哟!” 两两相撞,那边歙砚急着要折腾来送东西,香雪急着要拿伞,都没看见人,登时就装在一起混作一团,好在没什么肌肤之亲,只是跌坐在水里弄脏裙摆,香雪急得不行,登时瞪眼:“你做什么!”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泼辣女子,此刻这样,不由得嘤嘤哭泣起来,歙砚头回遇见这种事,也急得不行,又看她连把伞都没有,弄得云鬓湿透,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事,只能将自己手中伞塞过去 “我实在有事急着做,就拿这把伞给小娘子你赔罪,还请小娘子莫要见怪。” 他说完话,急匆匆的又用衣服护着怀里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急匆匆的跑远,香雪坐在原地愣怔,瞅着面前那把伞,好半天才爬起来,把伞收拾收拾,又往沈馥园子里头跑。 “姐姐你看,她回来了。”松亭芳主两姐妹正低声说着话,却看见香雪撑着伞急慌慌的跑回来,松亭满脸不屑,稍稍挑起眼尾去睨她,芳主听得自家妹子提醒,也放眼去看,见香雪落汤鸡般,不好在为难。 香雪匆匆跑回来,衣摆上都是泥水,见裙子也彻底打湿,冻的瑟瑟发抖牙关作响,面色惨白,松亭拾阶而下,接过雨伞,却几不可见皱眉,芳主眼见不对,却并没有鲁莽开口:“辛苦了,王妃这些日子的确身子不爽,想来是王爷折腾的过分,你多用心伺候伺候就是。” 她一句话令香雪有些失望,原本以为那位正主怀孕没法伺候自己惦记的王爷自己能趁虚而入,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话,不由得有些失落,但是松亭可没有安抚她的想法,只是径直牵着自己姐姐往外面走。 “你方才怎么回事?那把伞有什么问题?” 松亭拉着芳主走的有些远后,芳主才轻声细语来问松亭那把伞的事情,松亭登时就沉下脸来,回头又剜了香雪一眼,才摊开掌心,让芳主看伞柄处的纹路 “姐姐你看,这家纹可是宋家出来的,也就只咱们姑娘的弟弟才能用,能来咱们府中走动的人,还没个通报,不就只有歙砚一个?那小妮子想必是从歙砚手里头拿来的东西,平日里我看她妖妖调调的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样,姐姐你说她能用什么正当手段?” “她要是真跟歙砚有甚么却也是好事,免得这妮子成天惦记王爷,我看着也不太好,咱们先去找软玉姐姐让她拿个主意,如今姑娘身子不爽,也就软玉姐姐管事利索些,苏姑姑一概放手不搭理,咱们快些过去。” 芳主看着松亭咬牙切齿的样子却意外的平静,在她看来,倘若香雪移情别恋也是好事,园子里上上下下都晓得这么个丫鬟对自家姑娘夫君的念头,哪有待见她的? “软玉姐姐,这是我在街上买的小玩意儿,看着跟你搭,就带来送你,你戴上试试?” 再说歙砚,他去沈馥院子里的时候正好错开,又听得管事的松亭芳主两姐妹不在,因而径直就将东西送来软玉这里,抄的又是近路,竟比两姐妹还来的快些,松亭推门时,就正好看见她们姐妹两个刚还在说的人对着软玉姐姐献殷勤,登时按捺不住,冷嘲热讽。 “刚送伞留情,又跑过来给什么钗啊簪的,怎么郎君教出你这种风流子来?软玉姐姐,他东西不干净,你可别收他的!” 歙砚对软玉一片情真,此刻听得松亭这样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登时涨红一张脸,开口辩解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东西不干净?又甚么时候送伞留情?你说个清楚,芳主姐姐,难不成你不管她?” 芳主本不愿插手这件事,偏偏自己妹妹嘴快又性子急,一句话炮仗似的,如今歙砚又梗着脖子要评理,她就算再怎么不乐意插手,这档口也只能当个和事佬:“松亭,还不快点跟歙砚道歉,你我都没看见那伞是怎么到香雪手上的,可不好这样为难人。” “香雪?那妮子又怎么?往日里我看她就不老实,这几天姑娘身子不爽,我看着她又有些不安分的心思,怎么又跟歙砚扯上?”软玉正翻着账簿,在她看来,几个小家伙拌嘴吵架都是正常事,但松亭芳主将香雪扯上,就让她警惕起来。 歙砚并不晓香雪所作所为,听得软玉开口问话,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怎么撞了人,又急着来送东西给的伞,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松亭方才气得不行,听他这样说,才稍稍平顺 “我还以为你要做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帮着那起子狐媚玩意儿来招惹咱们姑娘,还好不是,否则我就让软玉姐姐扒了你一层皮!” 在屋里的几个除却软玉,都晓得歙砚心思,松亭口快一句调侃,直听得芳主嗤嗤低笑,又拿帕子掩着嘴,用眼去看软玉,歙砚更是脸皮薄,要堵松亭嘴却拿不出个由头,又羞又气,小媳妇般说不出话来。 唯有软玉,一心一意的翻老账替沈馥折腾内务,并不晓得有甚么意思,等到瞅着松亭芳主打趣目光时,也只温温柔柔一笑:“还不下去忙,在这里欺负人家歙砚做什么?”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打量 http://.biquxs.info/

这件事在几个做丫鬟小厮的人里头并没引起什么大波浪,只是轻飘飘的就这么翻页,那把伞自然是被歙砚带回去,松亭又耳提面命的将香雪如何如何惦记蔺赦,香雪她爹如何如何想要为难沈馥,尽数逼着歙砚记得清楚,才肯放他回去,这又是后话。 “舅母,好久不见。”等到宴请宾客的时候,宋夫人早早的就过来帮沈馥收拾,这几天蔺赦也有所收敛,好歹让沈馥眼下的乌青已经消散不少,看着珠圆玉润滋润许多,但在宋夫人看来,还是眼泪汪汪的觉得自己家外甥女委屈,又是抹眼泪又是叹气,沈馥也少不得安慰。 “你啊,我也知道九殿下对你好,但是不管怎么讲,你也还是要注意一点,别把自己折腾的太累。”宋夫人抹着泪珠子握着沈馥手语重心长,坐在堂中的几个夫人都面面相觑,有些无可奈何:这还要叮嘱?都是嫁过人的,谁看不出来这位新王妃过的滋润,新婚燕尔可爱的很。 沈馥握着她的手只是点头,心里却在考虑着什么时候同蔺赦说说这些事,然而宋夫人的嘱咐还没说完,淑妃又急匆匆的进来,刚见沈馥就喜上眉梢 “藏珠,我听说你最近爱吃酸,又时常犯困,我寻思着你是不是有了孩子,这就把徐太医带来给你看看,快,徐太医,看看藏珠怎么回事。” 她火急火燎的,把个沈馥吓得不轻,沈馥又去看那老太医,不由得有些无奈,起身先扶着自己这位婆婆,淑妃娘娘坐下,温声细语:“娘娘不必如此,倘若有孕,藏珠会看着办的,这些日子不过是有些滞涩,无须担心。” 两位极为尊贵的夫人这样看重沈馥,直让堂中其他的夫人们看的眼红,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嫁了个好夫君呢? 然而在这种时候,香雪还是心怀不轨的厉害,她总觉得自己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淑妃娘娘的家生子,淑妃娘娘跟九殿下素来母子情深,只要自己豁出去拼一拼,总能够让淑妃娘娘看中自己,从而一飞冲天的。 因而宴会还没开始,在芳主要上前奉茶给淑妃以及宋夫人那些贵妇人之前,香雪就匆匆忙忙跑过来,满脸堆笑看着芳主,嘴甜的要命:“芳主姐姐,我帮您把东西带过去吧,我看上上下下都这样忙碌,我也想帮个忙。” 芳主松亭相视一笑,好像半点都没看出来香雪的心思般,连平日来没少损香雪的松亭都少见的温和下来:“既然你这样为王妃着想,那这樁差事就交给你。姐姐,我们去看看郎君来了没有。” 她俩说完这句话,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径直转身去正门要看沈泉到底来没来,香雪这时候已经满手冷汗,有些说不出话,等到两姐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她才松了口气:“还好这两个没为难我,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啊,也别学那些个人,一口一个母妃母亲的叫,你是宥民明媒正娶的妻子,本宫是宥民亲生的母亲,你倘若叫我一声娘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淑妃满脸带笑握着沈馥的手跟她拉家常,沈馥也晓得这位婆母对自己亲厚非比寻常,因而也就含笑应下,又有宋夫人坐在身边,三个人越发其乐融融,旁的夫人更少不得阿谀奉承。 因而等到香雪走进来的时候,正正好看见的就是一派婆媳和睦,众人羡慕的场景,她不由得低低垂着眼帘,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不要嫉妒,日后总有她的好日子过。 然而有些事不是自我催眠就可以无视的,妒火生根发芽攀藤虬结,等到她奉茶时,还是随衣袖言语泄露丝缕:“奴婢见过淑妃娘娘,见过宋夫人,家父记挂淑妃娘娘许久,特地打发奴婢来奉茶见见您。” “你父亲又是哪位?” 淑妃拿眼去看眼前这位俏生生立着的姑娘家,只觉得眼熟,但想来想去,又拿不出个准,因而才发问,宋夫人含笑垂眼抿了口茶,并不说话,茶托落桌的动静却有些重,听得香雪心若擂鼓。 沈馥却是轻拿轻放,拈着双锦鲤鲛绡帕拭过唇角:“这位是府上莫管事的闺女,她爹说是您的家生子,往日里在我身边当差,您看看,要是喜欢,抬举她也无妨。” “原来是他家的女子,生得不错,就是规矩差了点,哪有主人家在说话,下人插嘴的事?我看着也喜欢,这样吧,你跟着我入宫,我寻思着前段日子宫里头放出去不少女子,你就来填补填补,也是好的。” 淑妃何等精明的人,从自家儿媳妇三言两语里头就听得出眼前这位不太规矩的丫头心大,一句话就把个香雪折腾的面白如纸,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娘娘,奴婢父亲年事已高,倘若奴婢进宫,又有谁来照顾他呢,还请娘娘收回恩泽……” “你这话是说淑妃娘娘带你进宫,还委屈你了?” 宋夫人冷笑道,硬生生堵的香雪说不出话,其他夫人纷纷冷眼以待,谁家里没几个心比天高,不好拿捏的刺头?都是正室夫人,谁也不待见香雪这种存在,因而满堂俱静,没一个人肯替香雪说什么。 淑妃更是笑吟吟开嗓,眼里却厌恶的厉害。 “你这孩子,倘若入宫,身份好一些,横竖嫁个大臣是不成问题的,虽然一时半会儿做不得诰命夫人,可你这身份大都要嫁个年轻位卑的臣子做正妻,好歹是正室,岂不比做妾来的痛快?更何况,日后你若有福气,当个诰命,也未可知!” “奴婢、奴婢实在是不舍父亲,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香雪心里叫苦,更是有几分怨怼:说的好听,你淑妃自己不过是个妾室,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不比正室舒服?做那等贫贱人家的正室,哪里比得上在王府里头当妾舒坦? 沈馥并不言语,只拿冷眼去看这位成天就想着攀高枝的小娘子,心下计较诸多,她自己做过皇后,不是不能容忍侧室存在,但如今她同自己夫君情好如蜜,哪里容得下旁人插手!这香雪,今日必定要发落了去! “香雪,这事儿容不得你做主,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要照顾莫管事,那好,软玉,去将莫管事请过来,这等大事,的确也是要同他说说清楚,免得让旁人说母妃她不顾骨肉之情,强夺人女。” 软玉得命,登时插手施礼过后就转身离去,香雪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她跟自己父亲的关系并算不上和睦,与之相反的,反而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意思。 只有在让她成为这个王府妾室的这件事情上,两父女好像才能稍稍和解。 “小人见过淑妃娘娘见过王妃娘娘……” 莫管事来的很快,今天王府举行宴会,他身为库房管事忙着里里外外收礼送礼,原本就离得不远,软玉很是顺遂的就把人带过来,莫管事向淑妃婆媳俩行过礼,便也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淑妃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许久不见的、陪嫁过来的家生子,眼里有些冷淡:“你女儿倒是脾气像你,心气儿高的,本宫当年没带你进宫也没让你进王府,如今就算补偿你吧,你女儿,本宫带进宫里头让她伺候,你愿意不愿意?” 当年她也是要嫁进皇家的,这个姓莫的本是要净身入宫,她硬生生把人留下来,好歹想给他家留个香火,却没成想这位莫管事心比天高,死活要进宫,闹到最后主仆不欢而散。 “多谢娘娘,香雪,以后要好好伺候娘娘,听见没有?” 莫管事低着头,一句话就把香雪打入地狱,父女两个从来都不一样,他总是觉得在宫里更有机会,哪怕是当年要净身,他也想着入宫,而今香雪,他的女儿,不用净身,更是女儿家,当今圣上春秋鼎盛,倘若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后妃,自然是好事情。 然而香雪年轻,嫦娥爱少年,不管怎么说,她喜欢年轻得多的蔺赦,因而在听见自己父亲决断的瞬间,香雪心里涌起浓浓的仇恨,更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取力气。 热茶的雾气绕上沈馥唇瓣,盈盈的笼罩着面容,游离飘荡到茶盏方寸外,又依依不舍的停滞在她眼前,蒙上白纱般,令香雪看不清自己这位女主人的神情,只看见她唇角稍稍翘起:“既然这样,香雪,你就跟母妃去吧。” 香雪颓然而坐,耳畔轰鸣炸响好似惊雷之下大雨滂沱,她听不清别人说了什么,只是如同提线木偶般由着自己的父亲带着叩头谢恩,浑浑噩噩的又被带出去,她费尽心思求来的机会,想要讨好贵人的努力,就这样化作泡沫。 软玉眼见着那位香雪这样失魂落魄给带出去,少不得抿着唇笑,她生性宽厚,可香雪成天里就惦记着要攀高枝做贵人,时间久了,自己这些跟着嫁过来的丫鬟们,能有几个待见她的? 沈馥群不向软玉说话,也不回话,只是满脸带笑,向淑妃轻声开口道:“香雪这妮子,就有劳母妃你多多看顾,日后得空,我再入宫去看她,倘若她做的不好,也麻烦母妃费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相见 http://.biquxs.info/

“姐姐,我原先看着那个上回跟你过来的丫鬟,怎么好好的给她老子领走,那样娇美可人的,我看着都喜欢,可是她哪里做的不好,让姐姐容不下她?” 淑妃沈馥两婆媳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满堂和睦气氛的时候,沈郁却带着叠翠径直闯将进来,她裙摆洇着水,淡紫转深,倒像块浓浓的墨打翻,没来得及洗干净。 沈馥冷冷的瞥一眼自己这位妹妹,眼底冷意转瞬即逝,很快又放出温和来:“她做事不太好,我就麻烦母妃来帮着教导教导,不劳妹妹费心,不过倘若妹妹真喜欢她,把她送去楚王府也并无不可,想来我送过去后,四殿下会喜欢。” 蔺殊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京都里说不上人尽皆知,但在出嫁前曾经有的风风雨雨,贵妇人们之间还是弄得明白,因而落在沈郁身上的目光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一星半点的讥笑。 自己的丈夫喜欢自己的姐姐,这是何等可笑可怜的事情。 沈馥的手骤然攥紧帕子,皮笑肉不笑道:“不麻烦姐姐费心,王爷他对安王府的东西也没那么喜欢,倒是姐姐,我看你这些日子似乎睡得不太好?怎么眼下乌青那样重?我记得姐姐素来畏寒,可是孤枕榻冷,这才睡得不好?” “楚王妃竟不清楚?安王殿下府中,除却王妃陪嫁,半个女眷都无,安王妃这是伺候的辛苦,这才劳累至此,倒是楚王府花团锦簇的,我看着也喜欢,怨不得楚王妃不知安王妃劳累,但如此姊妹情深,真真让人羡慕。” 沈郁刚阴阳怪气要刺自家姐姐没人孤枕难眠,就被在场夫人打脸,她一时气急,拿眼去看,却件是位穿金丝云雀翟衣,圆鬓上戴着缠枝华胜,又斜挂丹凤衔珠金累丝大簪的贵妇,细细去看花纹,见她品秩不俗,正二品,不由得稍收怒气。 对这位宰相家的儿媳妇摆出好脸色:“姐姐与我各自嫁人后,倒许久未见,我的确不晓得安王府中杂事,既然肖夫人都这样说,想必是我多心。” 那位长脸的秀丽美人用绘着红梅的白纸小折扇轻轻掩面,唇角微挑笑得轻蔑,一双狐狸眼稍稍弯起,外人看来,她眉宇间倒有几分真诚笑意,却并不说话,只轻轻点头致意,又别开脸去同旁人细语说话去了。 “九弟,好久不见啊。” 后宅里头女人家们细声细气不见硝烟的争斗,前头厅堂里更是跟开小朝会般热闹,人说“堂前黼黻焕烟霞”,大概如此,大臣们心里都有数,当今圣上虽说春秋鼎盛,可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年轻人,后宫多年未添丁,成年皇子就两位。 明面上看着九殿下更得圣恩,母亲又是盛宠未衰的宠妃,但姜家开国元勋,这眼见着还是稳稳当当把握着正宫之位,日后如何,当真不好说。 因而今日来赴宴的大臣们,虽然没穿朝服,却也衣锦带玉,齐聚一堂,堂中当真是处处生光,男人们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说些家国朝堂事,但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堂中两位皇子的身上,他们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哥说笑了,你我前不久刚见过,何来的许久不见?” 而对着蔺殊的问候,蔺赦只是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别开话头,让蔺殊有些接不下去,等到想要同自己这位九弟说什么,对方却满脸笑容的拉住一位大臣高谈阔论起来,让他原本想说的话径直停在嘴里。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戏台上的旦角咿呀婉转,女子们搓叶子牌的搓叶子牌,爱听戏的就过来听戏,一派其乐融融的好光景,沈馥柔荑托腮,听着这些戏有些昏昏欲睡。 她是不会打叶子牌的,这场大戏唱的虽然不是风月,却也不合她的口味,只是碍于宾客的面,不得不如此,而软玉素来晓得自家姑娘性情,因而先拉着芳主走开,低声道。 “姑娘从来不爱这些,我看她坐着辛苦,你去拿些酥酪,记得多多加花露去去奶腥,我记着厨房里头还热热的蒸着蟹黄包,你去拿醋跟姜,还有洗手用的绿豆面子来,再拿几个杯子一壶酒,我待会儿撺掇着姑娘走动走动,吃些东西放松才好。” “诶,我这就去,你看着点松亭,这丫头毛毛躁躁。” 芳主说到底伺候沈馥的时间短,对这种事情并不清楚,因而听得软玉说起,她便匆忙赶去给自家姑娘准备吃食,二前院男人们喝酒缺页文雅,这种时候哪怕是武将也断然不会做些吃酒划拳的勾当,大家伙只是投壶对诗而已。 “中!” 蔺赦手上功夫从来都好,轻而易举的将去头箭矢投进绘彩圆肚细颈壶中,蔺殊却有些心不在焉,几投几错,没一会儿就退下来,坐在一边细细听着远处唱词。 他是不爱听戏的,对这些个戏词唱的是什么也半点不懂,只觉得有些风月情思,在这些日子里,他越来越经常的梦见自己那位九弟媳,在梦里,他依稀能看得出,他跟她才是夫妻,也能看见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亲自下令杖杀。 蔺殊没坐多久,就有些失魂落魄般的离开,蔺赦眼风扫过:“流云,去看着他,别让人冲撞你家女主子。” 一道身影没入人群。 “姑娘,快来尝尝,这蟹粉可是刚送来就磨好的,吃蟹黄包须得就黄酒,芳主,斟杯热热的酒来。” 后院门口,安王府薄晶湖畔,沈馥给软玉以账面杂事诓出来,芳主早早的就提着食盒伺候在亭子里头,刚见沈馥过来,就将盛着吃食的莲叶阔口冰裂瓷盘一一摆放。 芭蕉冻石的细腰杯里盛着滚烫黄酒,伺候着沈馥用翠玉小盂放着的绿豆面子伺候着洗手,用菊花水擦净,软玉才殷勤添菜。 “还是你们了解我,那出戏实在是无趣,虽然是劝人改过自新,与风月无关,但套路准时老套,这酥酪是软玉做的?杏仁好香,可是王爷封地里出的那贡品金杏?”沈馥一看就晓得软玉她们的心思,不由得抚掌而笑,欣欣然用着小食,整个人都松快下来。 蔺殊浑浑噩噩的从外院向内院走着,他自然晓得自己不能踏足女眷所在,只是心头有些兰因絮果的痴念痴心,要一一吐露,女子笑语从不远处传来,他放眼远眺,正正好立在亭外一丈,看红妆美人,金冠玉带,不由得痴了:“梓童。” 沈馥正同软玉芳主三个丫鬟说笑,半点没注意到蔺殊来临,等到听得那声梓童,才眉尖紧皱,弃了筷子转身就要走,蔺殊登时有些急躁,意图跨过那一丈之地去追,流云却拦在面前:“楚王殿下,这位是我家王妃,还是不要逾矩比较合适?” “藏珠!你我兰因絮果,难不成真的只是我一个人有梦吗?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蔺殊恨得双眼赤红,不顾流云阻挠就想要冲上前去抓住沈馥,沈馥也实在是给他缠的烦人,云袖回转,流风拂雪般拧身而回,隔着一丈距离,蔺殊都能看见她满面寒霜。 “不说四皇兄您梦究竟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难不成您真能梦见你我如何相知相交最后生离死别?一个梦而已,倘若四皇兄再如此痴缠,莫要怪我这就去同母妃要个公道!流云,送四皇兄回去醒醒酒,我看他醉的不轻!” 蔺殊还要去追,却被流云一个转身拦下,年轻的男子满面寒霜:“倘若楚王殿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您尽快跟着我走。” 沈馥的身影逐渐消失,蔺殊想要去追的步伐再次被阻止,他跟流云当场动起手来,虽然蔺殊武艺粗梳完全不是流云的对手,但是由于身份原因,流云知道自己不能够真正打伤眼前的皇子,总是诸多避让,因而两个人反而陷入僵持。 “四哥。” 另一边,蔺赦眼见着自己的侍从久久未归,也就借口有事趁机出来,却正好看见流云蔺殊两个人争执打斗,不由得开口组织,流云借力后退侍奉在蔺赦身后,蔺殊蔺赦两兄弟再次对立,蔺殊一双眼赤红的吓人。 “你知不知道,藏珠本来应该是我的妻子,根本不是你能迎娶的人!” “四哥这又喝多了,藏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就算出嫁前跟四哥你有什么,也该烟消云散,还请四哥不要再如此为难我夫妇,尤其是不要为难藏珠。” 蔺赦双眼冷冷,明摆着不待见蔺殊,蔺殊也自知动起手来他还真的比不上自己这个弟弟,流云之所以能跟他纠缠,不过是不愿意伤着他这位天潢贵胄,但是倘若皇子之间争斗受伤,他理亏在先不说,自己那位父皇本就偏心眼,到时候闹到宫里,总是自己吃亏。 “倘若你真的半点不怕,不如去问问那位从小护着你的钦天监正,问问他,藏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只不过,不论藏珠与我究竟有没有做过夫妻,我对她的心思,早在她出嫁前就清楚明白,小九,你不要耽误自己才是。” 蔺殊临走前又好似好心般劝说着蔺赦,蔺赦却只是眉目冷冷,不可置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得知 http://.biquxs.info/

“你没事吧?” 等到宴会结束后,蔺赦陪着沈馥将那些个莺莺燕燕都送出去,失魂落魄的春雪也跟着淑妃离开,沈郁虽然已经嫁人,但是对于蔺赦总归还是有些少年的意难平。 不过蔺赦心里眼里都是沈馥,根本没有看见这位不停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妻妹亦或者说是嫂子,只是担忧的询问沈馥的情况。 “我没什么事,毕竟流云把人拦下来,倒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没大事吧?”沈馥温柔一笑,跟着蔺赦一起往后院走,自然有人收拾宴会过后的事情,用不着他们来操心,沈馥温温柔柔的询问着,蔺赦想起蔺殊三番两次的行为言语,少不了有些情绪不对,却掩藏的极好。 “我没事,你这些日子辛苦,先回院子休息吧,父皇又送了些军中的事情过来要我处理,倘若你等不及,先睡也可,软玉,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她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 蔺赦成婚后在沈馥面前显得成熟稳重不少,又唤来软玉,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妻子,然而软玉却有些说不出口的脾气:我家姑娘天天睡不好,到底是哪位贵人不晓得节制? 沈馥轻轻点头,两个小夫妻之间的气氛头一回显得有些尴尬,但是好在蔺赦没有让沈馥难堪直接询问,沈馥也没有非要在蔺赦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说出某些事的打算。 他们互相爱慕,互相依恋,就算有天堑横亘,两个人也能互相理解。 “姑娘,王爷那里真的没事么。” 今夜伺候沈馥梳洗歇息的人是松亭,这个妮子这些日子来总是跟流云打得火热,沈馥并不拘着她,毕竟自己身边这几个姑娘算起来也应该是嫁人的时候,总不能让她们熬成老姑娘。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从流云那里,松亭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知道蔺殊对自己姑娘的夫君所说的话,因此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事的,我跟王爷情谊,如山不移,你也不要过分担心。”沈馥由着松亭替自己松开头发卸下沉重钗环,手执紫毫,在杏花笺上落笔书写乐府诗句。 “坐咸醉兮沾欢,引樽促席临轩。进爵献寿翻翻,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簪花小楷极为清秀,沈馥眼睫低垂,眉梢眼角却都是温和笑意,何须蔺赦一言,她自知,两人情爱,不移若山,就算那件事被她的夫君所知道,她也坚信。 能为她千里孤身闯城关、入雪原的男人,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想到这里,沈馥禁不住又拈来并蒂花笺,缓缓落笔:无须君言,爱自如山。 “父皇,他老人家是否有空?”次日蔺赦上朝结束,并没直接回王府,而且径直去了趟御书房,在御书房议事结束后,他才去询问钦天监正的下落,毕竟对于他们来讲,那位监正并不是普通臣子,更多时候像是守护神。 “你跟他从雪原回来后,他老人家就好像松快不少,这些日子都在钦天监里头忙着勘测星象,倘若你去,必定能找到人,我听说你四哥这些日子跟你有些不愉快?怎么回事?” 天子翻阅奏折,原先头也不抬,等到问起蔺殊蔺赦两兄弟几次闹矛盾的时候,才骤然抬头去看自己这位最疼爱的儿子,蔺赦知道,他们府中一直都有乌鸦,究竟是什么事,自己这位父皇未必知道细枝末节,但必定清楚出事。 只不过那些事,哪怕是父子,蔺赦也不愿意吐露。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兄弟之间偶有争执,还请父皇不必担心。”天子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身着正紫纹龙玉带朝服的儿子,心里却在想着乌鸦的回禀,不由得沉下眼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到最后,关于他自己想要问的事情,仍旧什么都没说。 “你去吧,得空再把藏珠带进宫里见见我,我也许久没看见她了,你们两个要加把劲,什么时候给朕添个孙子才是正事。” 这位已经迈过中年那道坎的天子,此刻少见的有些疲惫,多年的岁月风霜在他眼角皱纹里提现的格外清晰明显,蔺赦只是轻轻垂首,从御书房退出去。 皇家就算有父子情,终究跟正常不同。 “你说你四哥那个梦啊,你来问我这件事,藏珠知不知道?”蔺赦赶到钦天监的时候,钦天监正正在摆弄着据说是从西洋弄来的占星仪,巨大的球状物体缓慢转动着,幽深兰色静谧至极,他头也没回的问着蔺赦。 并不在乎蔺赦到底多想知道,他只是想确认自己那个挂名的徒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蔺赦没有撒谎:“她不知道,但是我想确认,我四哥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执着于藏珠,明摆着他并不是什么深情种子,藏珠不愿意他纠缠,我总要想办法知道来龙去脉。” 屋子里陈设着攒螺钿团云纹清漆镶玉窄腰矮茶几,早早有道童伺候着用挖竹雕累荔的一套碧青茶具,替蔺赦斟来酽酽一杯庐山云雾。 钦天监正闻言,头也不回,只打发那小童子后,才开口道:“你四哥当然舍不得,上辈子,你家藏珠可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也正是因为有藏珠助拳,上辈子他才能登临大宝,以他的心思,怎么可能放过藏珠。” “现在你可弄明白没有?藏珠比你多活过一辈子,更是曾经让你与皇位失之交臂,你还要不要与她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他收了水晶金丝镜,骤然回身质问蔺赦,衣袖翻翻,蔺赦跪坐几前,神色淡然不变。 “藏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我才是她夫君,再者皇位与我,本就是过眼云烟,倘若有另外的法子为万世开太平,我宁肯不接这山河重担,因此又有何妨。” 钦天监正盯着这个从小被自己看顾到大,如今已经成家立业的小子,蓦然大笑,眼角却沁出泪花:“好啊,好啊,那我告诉你,你四哥跟你注定一死一生,倘若你有什么事,藏珠也活不下去,既然你这样想知道,那我就将上辈子的事都告诉你。” 他心里满是快意,却因故人而感伤,整整一日,蔺赦都留在钦天监里头,至于安王府?钦天监正早早的就已经派人去同沈馥说清楚,而在这一天里头,蔺赦终于知道,他珍而视之的娘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等到蔺赦披星戴月,满身夜露回府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小妻子提灯立在门口,灯火暖光,在宫灯下,蔺赦看见她眉目恬静,骤然鼻头发酸,一把将沈馥抱进怀里:“藏珠,我可能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你都知道了?不恨我么?跟皇位失之交臂,到最后下落不明,你知道的,都是我在帮蔺殊,否则你怎么会输。” “可若不是我爱你,有你帮他,我又怎么会输?” 蔺赦轻声细语的道出真相,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四哥当作真正的对手,他背后有父皇,有军队,还有钦天监正这个可以影响整个皇室的人,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让自己的四哥惨败。 但是上辈子,输的人却是他,毋庸置疑,也不必质疑,变数只有自己怀中这个小女子而已,扪心自问,上辈子他知道她要为沈家筹谋,又怎么舍得为一个他并非看重到极点的皇位为难她?既然他给不了,换一个人来成全,也是一样的。 沈馥说不出话,她何等聪明,其中关窍今日才知,是从未想过,她上辈子也从未得知,蔺赦究竟是如何的受众人眷顾而今知晓,她只觉情谊厚重:“我曾翻阅乐府诗,其中傅玄有诗,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宥民,我……” “爱自如山不移。” 蔺赦只是抱着她,话语极轻,情谊极重,沈馥拥紧他,轻声细语:“我曾添注,无须君言,爱自如山。我信你。” 更深夜重,姻缘早定。 “你寻个机会去进宫,跟那位说清楚,实在是不能再等,倘若有什么变故,我不好处理。”而当蔺赦沈馥两人情深义重的时候,蔺殊的房间里却灯火通明,潜在他府中的乌鸦此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聆听着这位王爷的吩咐,然后又很快将身形没入黑暗。 “皇后突然说要你进宫,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情过去以后,又风平浪静好一阵子,不管是现在已经确立新王的雪原,还是之前纠缠不休的蔺殊,都没能给沈馥还有蔺赦折腾出什么风浪,而又在新年,沈馥确定怀有身孕,自然又是让皇室里头好一阵波动,但是总得来讲,都是好事。 然而就在快要出新年的时候,如今的小姜后却一道旨意下来,要沈馥入宫,蔺赦心疼自己的妻子身怀有孕,执意要陪同,但偏偏这个时候,军队里又出了点事,虽然不严重,但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没什么事,这不是还有母妃在宫里?你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 “松亭,你留在府中看家,约莫午膳时候我就会回来,今天咱们吃那新弄来的多宝鱼,再挑拣出刚做好的梅花酱,咱们折腾些新点心吃,我腹中这个也不晓得是男是女,现如今倒是知道贪嘴,有孕前我未曾这样贪吃!” 沈馥怀孕后越发温柔,安顿好一切,就在蔺赦的视线里头跟着宫车远去。 第一百九十章 圈禁 http://.biquxs.info/

“藏珠,如今你腹中有孩子,自然是好事,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本宫没有坐过胎,也不晓得如何保养,但是这怎么说也是陛下头一个隔辈血脉,你可要小心。” 小姜后双花对凤挂珠琳琅冠,圆髻梳的端庄,只长长留下两缕鬓发,看着有些她这年纪的青春味道,只是眼神沉如死水,看的沈馥心下暗惊。 “多谢母后关心,藏珠会多小心,不晓得母妃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沈馥小心回话,并不冒进...... “找死!”伍丁通怒喝一声,万毒搥一扬,夹杂着一道浓郁的惨绿光芒,向楚原激射而去。 看着原地除了自己空无一人,想着今天李雪倩肯定是不会再来了,胡成只好带上李雪倩的包,准备回到教室。 但这一次的意外,不但让楚原把木战力重新淬炼到了九阶,还省去了楚原将近半个月的苦功,一下子把他肝脏中木战力的蕴含量提升了一个层次。 梅天泽听后也是一愣,他的人趁着袁河守卫薄弱,成功突袭成功? 他相信,这一回汉军一定会中他的计的,因为这个计策完全是他临敌之际突发奇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汉军绝对预料不到。 尝过了卤蛋,卿宝又拉着二柱问清了去菜市场的路,在这里,卿宝了解花椒大料等调料的价格,糖的价格,茶叶的价格,还有鸡蛋的价格。 躲在树上的胡成看见她们离去舒了一口气,然后飞速的跳下来,他可不想第二天华夏大学出来个新闻:惊!华夏大学某专业学生从树上爬下来去报道。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特别是不久前刚刚再次炼化了郑志阳的一道水战力之后,楚原隐隐有所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重新把水战力淬炼到九阶了。 梁辉终于禁不住心中的恐惧,背着凌长风转身向另一边方向全力逃去。 狸虎兽此刻根据自己脑中的反应,暗自惊异道,同时他将全身的真元力催运到了脑部,试图将这股力量给剿灭在脑海之中。 修斯也是极为惊异,这夜月当年不过是个剑宗境界,如今竟然是剑圣巅峰状态,这修炼速度着实是有些恐怖。 既然决定悄悄行事,自然也不会透出姓名。想到之前化名王景,已用过多次。所以这一次才会改为丘山,是为岳。 二十岁,乾坤上人,算是当世纪大唐最厉害的天才了,何况还能制造灵器,等于修炼跟炼器双管齐下都取得了别人难以得到的成就。 相比于八十万贯的巨额赔偿,李孝协所谓的两万贯以及两处庄子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这如何能让他满意? 黑齿常之则在隔断高惠真喉管的一瞬间便弓身后退,等到弓弦响动羽箭如蝗飞来,已然一把拽住一名高句丽使节的腰带,将其挡在自己身前。 毛馨是过来人,自然一早就看出了林子墨对素伊的心思,只是她一直没有开口问过素伊,一方面这是素伊自己的私事,而且当初她也看的出来,素伊只是当林子墨是朋友而已,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钱多多等人跟着素伊来到温柔一刺几人藏身的大石头后,才发现前面的三岔路口处徘徊着好几只人形怪。 “你哪来的毛毯?”顾曳跟岳柔都有些惊讶,之前还纳闷李大雄的囊袋那么满到底装了多少大饼,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件毛毯。 迪辇闻言大喜,丝毫没有注意到耶律撒剌嘴角扬起那抹诡异的弧度。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有魅力。林晓欢几乎可以感受到,走在她身后的聂远,那诡异的目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何以情深 http://.biquxs.info/

“河清!”沈馥还没恢复过来,整个人眼前发黑,根本看不清是谁,但是淑妃虽然吃了点苦头,却仍旧眼神清晰,轻而易举的就辨认出那位血肉模糊的血人,正是平日里头的河清,不由得惊诧出声。 沈馥闻言,更是心头一跳,待到转过头去认真辨认,怀孕后眼窝子浅到极点的她,根本忍不住眼泪,登时泪流满面,捂着嘴哽咽:“河清公公……” 河清此刻进气少出气多,听见沈馥跟淑妃的动静,才极为艰难的动弹满是鲜血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液体翻滚动静,他吐出一口血在茅草上,带着点不详磷碧,平日里打理的清清楚楚、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散乱至极,还沾着血沫:“沈娘子……淑妃娘娘……” 淑妃沈馥两婆媳心痛难耐,然而河清极为痛苦的吐出这句话以后就昏厥过去,不省人事,面庞被头发的阴影遮盖住,看不清楚,然而令两个女人心如刀绞的事情还在后面。 伴随着阵阵沉闷咳嗽动静,海晏一瘸一拐的走进地牢,身后还跟着个浑身漆黑的乌鸦,他仍旧用白色丝帕捂着嘴咳嗽着:“去,把河清公公拖出来,他要是再不说海大学士的软肋,咱们就活剐了他。” 海晏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馥,唇瓣红的可怕:“就当着安王妃跟淑妃娘娘的面做,手脚干净点,别折腾些有的没的,到最后咱们也得对这两位下手,小狗崽子们,可别耽搁。” 他撂下这句话就要离开,沈馥死死咬着嘴唇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嗓音沙哑:“芳主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示意的?” “原来您知道这件事啊,我还以为那个小丫头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毕竟被个男人骗去贞洁这种事,对你们来说,是天都塌下来,对不对?不过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没对我起过疑心?”海晏似笑非笑的转身,看着沈馥的视线里满是讥讽。 沈馥极为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手指攥紧铁杆才勉强没摔倒:“我原先真以为乌鸦里头有人敢阳奉阴违,但是今日见你这样使唤乌鸦,足以看见你在乌鸦中的威信,想来当初你并没有嘱咐他们不要碰芳主松亭两姐妹,而是……” “对,我下的指令是,让他们想办法把这对姐妹花弄到手。”海晏笑得极为灿烂,却令沈馥不寒而栗,是她自己把松亭芳主送进狼窝的,不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在这一瞬间,沈馥极为痛苦,而海晏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安王妃,你可要乖一些,倘若自作主张折腾出什么事情,奴才不保证您肚子里那位还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狗崽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随着海晏的离去,河清被人极为狼狈的从牢房里头拖出去,沈馥想要帮助河清,却被两名女子一道从牢房里头拖出去,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眼睁睁的看着河清被扒的干干净净。 什么想要遮掩的隐私都再也隐藏不了。 “不过是个太监,也想着娶妻生子,真是可笑,安王妃,你可得好好数清楚,我在这位河清公公身上下了多少刀,倘若你闭着眼睛不看,数的有错,那我可还得重新折腾,想必您也不愿意这位多吃苦头吧?” 那负责行刑的乌鸦摆弄着手里头薄如蝉翼的刀,语气森冷,也令原本想要闭眼不看的沈馥不得不心尖打颤,忍着心疼去眼睁睁的看着河清被渔网捆缚,一片片的肉从他身上掉落下来,沈馥不忍心再去看。 却又不得不看。 “说起来啊,要不是安王妃你出嫁前左右逢源,也轮不到咱们来对你动手,那小姜后可是喜欢西域那短命鬼喜欢得紧,你又把人家害死了,小姜后怎么会愿意帮你呢?” 那乌鸦折腾好一阵子,将个河清弄得奄奄一息才停手,还颇为其乐融融的喝着酒,悠哉游哉说起小姜后对阿斯兰的感情,原本负责监视沈馥的女子主动上前提河清上药止血。 毕竟要是一口气就把这位河清公公弄死,到时候他们也是要吃苦头的。 在这种情况下,给河清疗伤用的药物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药性温和的好东西,大都是虎狼之物,把个早就已经痛昏过去的河清,又折腾得哀嚎着苏醒过来。 撕心裂肺的痛呼回荡在牢狱里头,听得沈馥跟淑妃揪紧心肠,那行刑乌鸦喝多酒,就有些起了色心,沈馥怀孕后越发娇美动人,此刻略感风寒更是一派病西施的样子,那男子就有些忍不住,搓着手指就想要对沈馥做些什么。 好在河清虽然这个时候疼痛不已,却仍旧哽着一口气要护住沈馥,眼见着那人满是血污的手就要碰到那位自己看重的小辈身上,河清虚弱开口:“要是你还想要你那对狗爪子,就趁早停手,你们老祖宗都暂时不敢下重手的女人,你也敢乱来?” 不得不说,海晏虽然做出这种事,但是河清对他的了解仍旧有用,那正要行不轨之事的乌鸦,听得河清威胁,眼里掠过极为浓重的忌惮,但是害怕归害怕,美人在前却不能吃到手。 好事被破坏的他,少不得恼羞成怒,河清又是吃了好一顿苦头。 这样的日子约莫维持三四天,河清身上大多数地方都可以看见白骨,沈馥风寒的也越发厉害,海晏得知以后,也就停下强迫沈馥看河清受苦的这种事情,而是让淑妃顶替。 在这些日子里,沈馥因为风寒的缘故总是昏昏沉沉的,海晏不让她死,却也不肯让她活蹦乱跳,她总是被吊在清醒与昏睡之间,能清晰的听见河清的痛呼,还有淑妃隐忍的啜泣。 但是她始终没有精力去安慰淑妃,或者宽慰河清。 “藏珠还是没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乌鸦地牢里的三个人近乎苟延残喘的活着的时候,在宫外的人们也开始想方设法的打探营救,其中宋家几位更是极为心急如焚,沈泉成天的忙碌,折腾的唇角上火。 宋衿坐在堂中的檀木镂雕迎客松大背扶手椅上,身下垫着秋香色六合迎春锦烟罽,亦是眉头紧缩:“朝堂上没什么风声,只是说陛下龙体不适,已有几日味噌上朝,再说安王殿下,莫名其妙就禁足在府中,我曾去王府前头看过,密密麻麻的都是羽林军,看着哪像禁足?” “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才几日光景,安王殿下不在,陛下不上朝,那位楚王殿下越发的春风得意,竟有些储君气派。” “淑妃娘娘亦是封宫,那位小姜后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却厉害得很,我去她宫中旁敲侧击,竟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到最后还是从小宫婢口中晓得,是她亲自对长春宫下的封宫旨意,就连河清。也几日未曾看见人影!” 宋家一家三口此刻陷入沉默,他们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讲,还有些来势凶猛,几乎让人措手不及,就算他们想要帮扶援助,却是连如何下手都毫无头绪。 三个人只能这样沉默着。 直到盏茶时间后,宋夫人才颇为艰难滞涩的开口:“倘若实在没办法,烛照,你就去找找钦天监那位大人吧,但是母亲求你,不要让你父亲跟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夫人跟宋肇实际上都不清楚他们所尊崇的钦天监正到底有什么本事,但是隐隐约约的,他们却能体会到,很多事情,倘若没有那位钦天监的大人插手,不会那样轻松。 因而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钦天监正。 “我这就过去,倘若有办法的话,最好还是去找安王殿下看看情况,毕竟如今……” 宋衿的话没说完,却是满满的苦涩,不等宋肇夫妇再说什么,他就已经起身离开,只留下自己的父母坐在堂中叹息:“倘若当年没有让这小子跟藏珠定下婚约就好了。” “你说蔺小九跟他媳妇那些人都出了事?”钦天监里头,钦天监正一如既往的折腾着星象,说白了,雪原大祭司死的不能再死以后他就彻底放下心结,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迟早要从循环往复的轮回里头挣脱出来。 因而对于外界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关心,因为在他想来,不会再有人出事。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宋衿毫不拖泥带水的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那钦天监正如今仍旧是童子般的面容,掐指捻诀要开天机,本以为难以窥伺,却又将海晏行事看的清楚。 他不由得默然,倘若自己已经失去执念,不该再有这份天授能耐才是,如今却越发看的清晰明白,旧怨已去,只能再生新恨,而新恨落在谁身上,几乎是昭然若揭的事。 一时间,他竟不晓得是对自己仍旧难以挣脱宿命报以苦笑,还是该对自己看重的、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那对璧人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惋惜。 亦或者,是对眼前人已经清晰可见的终点报以缄默。 “事情我大概知道如何解决,只是你仍旧可能没了姓名,宋家的小郎君,这件事倘若你不插手,结局也就只是坏一些,不至于无路可走,你可要想清楚。”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河清身亡 http://.biquxs.info/

“他还不肯说?” 等到河清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昏睡的时候,海晏终于再次来到地牢,而他开口一句话,令那些负责刑罚的乌鸦瑟瑟发抖,为首者更是诚惶诚恐,扑通跪在地上叩头:“那位河清公公如今成天连话都说不出来,我们实在是……我们是在是没有办法!” 海晏阴毒的目光掠过眼前这些人,最后又落在气息奄奄的河清身上,显得颇为烦躁,他现在还不能杀死那位九五至尊,否则事情暴露的太快,对他没有好处,必须利用那位承旨大学士写一封诏书,才能万事无忧。 想到自己倘若没办法撬开河清的嘴以后落得的下场,海晏极为恼怒:“你们平日里那些手段就白学了?他重伤说不出话难道你们不会治?三天,三天以后,要是咱家还听不见海大学士的弱点,你们几个狗崽子,就跟着他一起去死!” 地牢里头跪下乌泱泱一片乌鸦,所有人都不敢触这位老祖宗的霉头,只能由着他破口大骂,河清极为困难的掀起一缝眼帘,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海晏,稍稍扯动唇角。 然而就是这一点细微动作,都折腾的他像是五脏六腑都要碎掉,如今的他,身上尽是伤痕,新生出的嫩肉,跟刚被剐下肉的血洞联系在一起,唇瓣却死死抿着,不说任何话,倒像是乡野间要无辜受死的祭品。 换一个人,就看不出他曾经行走宫中,备受恩宠。 “河清,你我兄弟一场,这样吧,只要你肯老老实实说出那些东西,我就放过你,也不会再为难你,但是……”海晏含笑凑到河清面前,伏在他耳畔低语,像是很多年前兄弟两个交头接耳交换主子们的脾性。 说出的话却令河清剧烈的挣扎起来,海晏轻声细语道。 “倘若你不老实,你看,你伺候的两位主子,啊,还有小苏娘子,你觉得我会放过吗?小苏娘子虽然年纪不算小,可是也风韵犹存,我的这些狗崽子们,可是喜欢的很,你知不知道,每回小苏娘子给你送东西,有多少小狗崽子惦记她的身子?” 锁在河清手腕上的锁链本就已经勒进血肉,深可见骨,此刻他挣扎起来,鲜血就滴滴答答的从手腕上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水洼,海晏却只是眼神冷漠看着眼前这位老熟人:“把河清公公放下来,丢进安王妃那里,让安王妃好好劝劝他。” “谨遵老祖宗令。” 那些乌鸦们平日里就算再怎么吊儿郎当,此刻却整齐划一到极点,在海晏离开后,河清终于被人从刑架上解下来,又被乌鸦毫不犹豫的径直丢进沈馥所在的牢房里头,肉体跟地面接触的东西沉闷又令人心惊,沈馥捂着唇看着眼前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河清。 泪如雨下。 “…安、安王妃,您给奴才一个干脆,奴才对不起您,可奴才不能说,不能说啊,海大学士他是奴才的亲哥哥,小时候把自己身上肉给奴才吃,奴才才活下来,沈娘子,当奴才求您了…” 等到那群乌鸦的脚步声远去,河清才将脸埋在稻草堆里,野兽般呜咽出声,喉间溢出的痛苦动静听着令沈馥心碎,她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缓慢而笨拙的缓缓套上河清的脖颈。 他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仍旧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跟海大学士,跟苏姑姑的事:“我知道、我知道安王殿下还在外面,能护住他们,可是奴才撑不住了,要是哪天真的说漏嘴,他们怎么办呢,奴才知道…咳、知道这件事,让会让沈娘子您跟淑妃娘娘,受难……” 河清骤然极为剧烈的咳嗽起来,是沈馥已经收紧勒在他脖颈上的腰带,花纹粗糙,难以避免的蹭过他脖颈上的伤痕,濒临死亡的时候,河清还是极为温柔的看着自己伺候的两位主子:“河清有愧,还请主子…莫要记恨。” 就算是自甘赴死,河清还是在死亡降临的时候爆发出一阵极为剧烈的挣扎,是身体本能的抽搐,但是他却竭尽全力克制,他记得,自己想要保护的沈娘子腹中,已经怀有孩子。 所以他的手死死的抠紧地砖,鲜血淋漓,直到最后再无生气,也依旧没有松开。 沈馥没有哭出声,却仍旧眼泪止不住的掉,淑妃捂着嘴,死死压住自己的哭泣动静,两个女子看着在地上,气息全无,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河清,陷入长久的哀伤中。 而与此同时,苏姑姑正在安王府里头替河清绣着衣裳,却骤然一阵心头绞痛,连放在手边的茶盏都被她稀里哗啦扫在地上,惹得她直愣愣的看着地面,眼中泪水滚滚而来,她却好像没有察觉。 “老、老祖宗,那位死了……” 河清身亡的消息没用多久就被乌鸦传到海晏耳朵里,他几乎瞬间暴怒,前来送信的乌鸦瑟瑟发抖着跪在地上,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自己家老祖宗的表情,海晏脸上满是阴鸷:“那两位主子呢?” 来送信的这位乌鸦大气不敢出,这时候才敢稍稍抬起视线去看自家的老祖宗:“那两位主子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发觉那位事情的时候,没忍住,差点把安王妃踹流产,如今小心翼翼伺候着,出不了人命。” “流产?”海晏一听,有些愣怔,旋即又极为恶劣的笑出声来,虽然河清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是他手里头还有个安王妃,就算那位心心念念惦记着沈家的丫头。 可是自己只要不把人弄死,把她腹中孽种除掉,又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在宫里头就做惯阴私事的海晏,可没有什么不对女子下手的习惯,反而格外的心狠手辣,在联想到沈馥腹中胎儿后,他的念头又打到淑妃身上。 “这样,你们去让那两个主子做个决定,要么呢,让安王妃老老实实把孩子流了,要么,让那位淑妃娘娘好好伺候伺候你们这些狗崽子,宫妃的滋味可不是轻易能尝到的,还不快下去?” 那名乌鸦满脸愣怔,旋即又喜不自胜的连连叩头,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出去,甚至有些大喜过望的意思:毕竟他们虽然常年在宫里头见美人,但是都是能看不能吃的,如今却能上手,哪里有不高兴的理由? “藏珠,你现在怎么样了……” 安王府里头皓月当空,原本就安静的王府在女主人不知所踪以后更是安静的可怕,剩下的女眷们基本都是沈馥带过来的陪嫁,自然在这种自己主子消失的时候没有心思打闹。 而男人们都跟蔺赦一条心,看着自己伺候的主子闷闷不乐,又哪里有心思像平时一样折腾?因而弄来弄去,整座王府死寂的可怕。 正当蔺赦一个人在思念沈馥的时候,偷偷借着钦天监正帮助而进来的的宋衿,在看见自己的兄弟颓废成这个样子的瞬间,也是忍不住眼圈泛红:“宥民?” 蔺赦骤然回头,就看见独自而来的宋衿,在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怎么悲伤,也能够意识到:眼前出现的这个兄弟,能够为他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藏珠应当……在海晏手里。”宋衿跟蔺赦相对而坐,沉默片刻后还是将所有的、他从钦天监正那里得到的消息娓娓道来,随着宋衿的讲述,蔺赦的拳头越握越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相信多年的长辈居然才是幕后黑手,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之倚仗的父亲现在也已经生死不明,一时间,蔺赦的心情复杂至极,但是在这个时候,宋衿可没有心情去管蔺赦的想法,他之前一口气说完所有的事情。 末尾再添一句:“你手里那支暗卫,有没有把握打赢乌鸦?” 蔺赦心头猛然一跳,烛火也在这个时候荡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嗤的一声将蜡烛烧的融化,蔺赦双瞳漆黑如墨,死死的盯着宋衿:“倘若今天跟我说这件事的,不是你,我一定会将对方当场格杀,但是你要知道,那支暗卫与我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主仆。” “我晓得,倘若要他们去救藏珠,要所有人都同意,我说的有错没有?”宋衿面不改色的、非常有读书人书卷气的,啪的一下,将一叠金票摔在蔺赦桌上。 蔺赦拿起那叠金票,细细看过,冲着宋衿满脸无语:“公输家的锻造金票,你哪来的?若不是宋家世代忠良,我都要怀疑你宋家贪污受贿,这一大叠,装备个营的士兵都够用。” “你别跟我说这些,就告诉我这点东西,够不够你那支据说杀力第一的暗卫动手,不够我还有。”宋衿眉头都不皱一下,十分渊渟岳峙,有大家风范的又打算摸出一叠金票。 饶是蔺赦贵为皇子,也没做过这种用传说中千金难求,公输家的锻造金票,一叠一叠往人跟前砸的土豪行为,他连忙伸手摁住宋衿的手腕,极为恳切:“够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宋衿这才面不改色的收起东西,两个男人的身影沉默在夜色里,虽然能够说服那支暗卫,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们迟去一天,出事的那些人究竟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两个人心知肚明,却不敢说,也不能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凋败 http://.biquxs.info/

“母妃?”在乌鸦的地牢里面,沈馥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淑妃,也不知道海晏是怎么想的,这几天已经让淑妃跟沈馥居住在一起,沈馥虽然怀着孕,但是好歹乌鸦的人还不好过分为难她,因而身体出乎意料的还算健康。 但是淑妃却完全不一样。本来年纪并不算小,再加上又目睹河清身死,整个人受到极大打击不说,地牢里头的环境也极为恶劣,她就不可避免的生起病来。 面对沈馥的关心,淑妃虽然有心安慰,却实在是力不从心,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听得沈馥揪心不以,连忙上前替淑妃顺气,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几个乌鸦酒气熏天、跌跌撞撞的走进地牢里,发出极大的动静,沈馥跟淑妃几乎同时抬头,却又纷纷低头不愿去看:那几位乌鸦衣衫不整,甚至连腰带都彻底松开。 然而她们两个的躲避行径却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为首的那位圆脸汉子,他打着酒嗝,笑嘻嘻的开口,说话却不怎么中听:“两位贵人现在还躲什么,待会儿不是安王妃,就得是你这位淑妃娘娘伺候我们哥俩,怕啥啊。” 淑妃跟沈馥的脸色几乎骤然惨白起来,尤其是淑妃,她知道自己儿媳妇腹中有孕,更何况女子名节如何重要,无需多言,倘若藏珠出事,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 而沈馥更是下意识就要拉住淑妃,自己挺身而出,淑妃想要护住她,她也想要护住淑妃,然而两个女子之间的行为落在那老头乌鸦眼里,却只是笑料:“急什么,急什么,安王妃,今天可轮不着你,兄弟们,咱们来尝尝宠妃的味道!” 听见这句话,淑妃倒像是松了口气,搂着沈馥温柔至极的轻拍脊背,轻声细语道:“母妃没事的,你要多保重,宥民他们应当很快就来。” 沈馥满眼泪水,淑妃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些乌鸦却已经不耐烦到极点,淑妃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扯开,发髻上头簪着的通草花掉落在地,随着那群乌鸦的行走被狠狠地碾成碎片。 “…别让她看见。”淑妃咬着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是那群汉子闻言只是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都要被人骑了,还惦记着保护安王妃啊,不愧是陛下喜欢的女人,这性子,爷喜欢,只是安王妃以后也是要伺候我们哥几个的,总得让她学学是不是?哥几个,动手啊!” 尖锐的哭叫声回荡在沈馥身边,那群人就在栏杆的另一侧,沈馥亲眼看着几个男人将淑妃团团围住,从淑妃口中爆发出的哭泣叫喊,是沈馥这辈子都没听过的恐怖,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华服是如何变成碎片,眼睁睁看着淑妃雪白肌肤如何青紫交织。 此地变成人间炼狱 “藏珠,闭上眼睛。”在沈馥几乎因眼前一幕精神崩溃的时候,唇角红肿破碎,甚至脸上都收到掌掴的淑妃,却温柔至极的吐出最后一句尚且算得上正常的言语。 然后那些话语就被男人们兴奋而粗鲁的言语彻底淹没,沈馥没有闭上眼,而是死死地看着那些凌辱淑妃的人,连眼睛都不愿意眨,她要把这些人全部记在脑海里,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也会拖着他们下地狱! “看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海晏却笑眯眯的出现在她背后,对于淑妃的惨状跟越来越弱的气息,他完全不在意,甚至在笑吟吟跟沈馥问好后,还皱了皱眉头:“当心点儿,反正给你们玩过,这娘娘也不能回宫,可别手下留情人没弄死。” 沈馥眦目欲裂:“海晏!” “叫唤什么?”面对沈馥的愤怒,海晏却仍旧云淡风轻,甚至颇为悠闲的踱步到隔着沈馥跟淑妃的栏杆前,像是欣赏美景般打量着已经气息奄奄的淑妃:“动手利索点,这位娘娘是必须死的。” 这句话无疑令沈馥瞬间暴怒,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说什么,原本还背对着她的海晏,毫不留情一脚踹在她小腹! 海晏身怀武功,这一脚又是刻意所为,沈馥只觉得喉头炸开腥甜,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小腹更是疼痛难耐,喉间火烧般的疼,她却只觉得腹中有甚么东西在逐渐下坠,下身更是洇开大片鲜血。 “…我求求你,不要……” 沈馥就算是第一次怀孕,却也知道现如今自己的情况代表着什么,她满脸泪痕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冲着海晏徒劳无功的摇着头,试图挽回自己腹中逝去的生命。 但海晏却并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他只是居高临下、目若坚冰的看着已经有小产迹象的沈馥,语气平淡,随之而来的是一次比一次重的踢踹,次次都落在沈馥小腹。 “这个孽种还真挺厉害的,挨了这一脚,居然还没上路,那奴才就辛苦些,替您送送这小孽种。” 沈馥只能蜷缩着身体伏在地上,试图护住腹中的小生命,她知道自己天生体寒,能有孕颇为艰难,倘若失去腹中的孩儿,她不晓得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为母亲。 但是海晏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只是动手越发的狠戾…… “快些,再快些!”而此刻地牢外,蔺赦跟宋衿两个人匆忙带着一队暗卫奔驰而来,外围的守护乌鸦早早的就给这群人杀的七零八落,然而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却令蔺赦不寒而栗。 海晏亲自下了地牢,要对自己母亲跟妻子下手! 少年就在战场厮杀的蔺赦此刻惶急不已,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的妻子,他一个都不想要出事,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地牢里面,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正在不可阻止的发生。 “得了,我这里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回事?哎哟,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她?”沈馥终究是个普通人,在海晏动了真格的折腾下,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而淑妃,哪怕是已经全然毫无生气,那群丧心病狂的乌鸦也并没有放过她,浓重的血腥气跟男女欢好过的气味交织在一起,那群汉子听得海晏发话,才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衣裳,满脸赔笑:“小的们忘了老祖宗在这里,这就是收拾好,不污了您的眼睛。” “嗯,还算懂事,这淑妃好歹是个娘娘,你们收拾收拾用个破席子卷了,丢去乱葬岗吧,好歹也算有个去处。”海晏抽出一条帕子擦拭着手指,那些个乌鸦抬着淑妃的尸首,毫无心理负担,乃至于嘻嘻哈哈的就从另一边门轻而易举的溜了出去。 然而海晏看着已经流产的沈馥,却仍旧不肯轻易放过她,而是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自己曾经用心照料过的安王妃:“藏珠啊,我呢,也不愿意为难你,毕竟你也是我用心照看过的,这样,只要你肯跟了……” 一道破风声传来,地牢大门豁然洞开,经久未见光明的沈馥在这个瞬间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见多黑暗骤见光明而欣喜,还是因为这份光明来的太迟而落泪, 一支羽箭破风而来,海晏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亦或者是进行躲避,就被那支羽箭一箭穿心,鲜血跟血沫终于从他的口中涌出,但是他却在沈馥面前笑出声:“沈娘子,咱们…日后再见啊!” 他的笑容像是对沈馥最后的诅咒,而蔺赦跟宋衿在闯进地牢里的瞬间,心就彻底揪紧,他不仅没看见自己的母亲,更嗅到浓重的血腥气,他不由得大步流星上前,却在看见沈馥的瞬间骤然止步。 “你别碰我!” 沈馥瑟缩着蜷缩在地牢里,浑身打颤,有些歇斯底里的冲着蔺赦吼道,蔺赦看着她身下被血洇开的裙子,心头大恸:“藏珠,你先出来,咱们、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母妃她人呢?” 蔺赦尽可能放缓语气,试图将沈馥抱进怀里,沈馥本来就不平稳的情绪在触及淑妃的瞬间骤然崩溃! “烛照哥哥!” 沈馥字字泣血,蔺赦被她骤然崩溃的情绪弄得手足无措,宋衿听得沈馥呼唤,一个箭步上前,却并没有拥抱沈馥,而是立在蔺赦身前,态度坚定:“宥民,她现在……你还是先离开吧。” 他维护着沈馥,而蔺赦的视线从宋衿肩头擦过,又落在瑟瑟发抖的沈馥身上,只觉得自己心头都在滴血,很快,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周,在看见那朵被碾作碎片的通草花时。 几欲心境破碎! 身为人子,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是淑妃的首饰,如今却被糟践成这样,教他如何不多想?更何况如今自己妻子这种状态,很多事情,几乎昭然若揭。 “你出去……我求你出去……” 沈馥无助的哭喊着,听得蔺赦心头发疼,他多想把自己的小妻子抱在怀里好生宽慰?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也不可以,只能黯然神伤的转身离去。 而在他转身离开后,沈馥满是鲜血的手指攥住了宋衿的:“烛照哥哥…你不要回头看我,也不要抱我,河清是被我害死的…还有淑妃娘娘,她那么疼我,她、她就死在我面前…河清公公就算被活剐,不是我下手,他可以活下来的,对不对?” 她无助又崩溃,而宋衿在此刻,对海晏身后的主使,杀意滔天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为 http://.biquxs.info/

从沈馥被接出来已有一月有余,她在地牢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正好一月,如今又到草长莺飞的时候,皇帝虽然苏醒,却中风的厉害,只能瘫在床上,好歹还能说话,蔺赦虽然弄清楚自己母妃的真实死因,却不敢如实禀告。 只能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是正常死亡。 而沈馥在这一个月里,昏昏沉沉的日子居多,哪怕被宋衿好不容易从地牢接出来,却仍旧不愿意见蔺赦,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见那个爱自己的...... 回顾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后来成为南诏国师的罗荃身上,结果却渐渐陷入了线索停滞的死循环。因此,还一度推导出自己就是我们一直苦苦找寻的所谓“罗荃的导师”这一荒谬的结论。 大长老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沈炼原本也就是相对周维下手,只是碍于他的身份迟迟没有动手,现在终于有了命令,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但他说完这句便后悔了,干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个,这青面人恐怕早就存了要将自己撕碎的想法。 “道理我们自然都懂,可是执行起来或许就没那么顺利了。”教练回了琳琳一句,然后把头再次投到了场中,看着场中跑动的球员们开始了深思。 爆裂的火花,如烟花一般朝四方散开,掉落在翠竹之上,那火焰并未熄灭,凡是接触到的翠竹,在这个时刻,都随之点燃。 在诸葛建国的意会下,蓝多把目光转移到资料上的其他数据上,当看到那些数据时,他用休息室内全员都可以听到的声音,慢慢念出到。 但是丰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丰村的村长在战败之后逃回了丰村,但是被愤怒的村民们撕成了碎片,这时候新的村长还没有出现,丰村上下一片混乱。安定国很轻松地就控制了丰村,丰村的那些男子统统也被拉进了队伍中。 视力极佳的喰眼视野之内,金木研几乎瞬秒计算出了那座冰山离自己还有多远,随即,在此将临生死之际,求生欲望的爆发,即刻逼使金木研立即释放出体内赫包的鳞赫赫子。 “锵锵锵锵!”两把赫子缅刀轮流挥斩在那个闪耀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防护罩上,顿时使得防护罩的圆形罩壁外,激扬起阵阵的涌起白光,楚铃眉头一皱的斜眼看着徐良在防护罩外的疯狂挥斩动作。 唐川不追踪那两名半神,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他怕自己一出手,那两个家伙又会选择自爆,还不如留给手下练练手,说不定还能成功抓捕一个。 “你竟然能够无视我的三昧真火。”火麒麟身上的火焰弱了几分,惊讶的看着完好无损的李清,道。 这话说的似感慨又似嘲弄,老者的脸上挂着饶有兴致的表情,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两只诅咒大手刹那间将牧歌吞没,没等牧歌反应过来,那诅咒大手居然能够渗透进暗空间,抓住他的身体。 崇尊老祖想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陈青阳以燃烧灵魂力量祭出的命运之门,宛若天道审判一般,无情镇压在郯彧仙王的头顶上空。 崇宫真那觉得现在暂时还是不要和哥哥讨论这个问题比较好,好不容易才和哥哥重逢,她可不想就因为一个精灵,就这么被破坏了。 这些上古魔神残魂是上古仙魔动乱时期陨落的各种魔神,现在只留下一缕残魄游荡于天地间。是一种无意识的战斗魂魄,现在却是被暗魔法身的太极图强行召唤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交接 http://.biquxs.info/

“陛下可还没死,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又是安王殿下管事,倘若咱们再不做些什么,到时候陛下有个万一,安王殿下岂会放过我们?” 这些日子以来,蔺殊的日子过的实在是不太好,虽然天子倒台,趁着这个机会,他的党羽努力的往上爬,也有不小的成果,但是在蔺赦,自己那个九弟反应过来以后,要折腾就困难的多。 但是不管怎么讲,还没有闹腾到两边翻脸的地步,更何况他也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所以目前为止,两个人还是相安无事。 “王爷……姐姐她过来了。” 正在蔺殊跟幕僚交流考虑着下一步要怎么处理的时候,沈郁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虽然入府后跟蔺殊,自己这位夫君也有过正常男女欢好,但是那也只是他碍于皇室规矩,不得不初一,十五过来,否则的话她根本见不到她。 也正因如此,她在府中越发仰人鼻息,不说蔺殊,就是几个得脸的妾室,都没有尊重她,更别说那些个早就在府中伺候的老人,因而她来找蔺殊,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到极点。 “王爷,事出无常必有妖啊,那位安王妃我听说,这些日子可不容乐观,倘若出点什么事,咱们可不好交代。”一位山羊胡的老年幕僚颇为担心的开口,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自己的王爷对那位弟媳颇为不同,倘若这个时候美色误事他们这群人可都不会有甚么好果子吃。 蔺殊不着痕迹的瞥这位幕僚一眼,他不是蠢货,当然知道这些下属在担心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讲,门外的动静还是让他在意,他想要知道,不晓得什么时候跟自己有夫妻名分的弟妹,这时候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无妨,展贝,你去将你姐姐带过来吧。” 沈郁稍稍咬紧下唇,显得颇为难堪,她当然知道自己夫君对自己姐姐的心思,可是这个时候如果要阻挠,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更没有那个能耐,因而沈郁也就只能乖乖巧巧去照做。 “姐姐,王爷答应见你,你跟我来吧。”楚王府春禧堂里头,沈馥带着松亭芳主几个人坐在靠背大椅上,显得颇为冷静,沈郁过来叫她的时候,她正在低头想着事情。 沈郁跟抬头的沈馥正面对视,那股子在闺中长久不散的嫉妒在这个时候再次浮现在沈郁的心头,寻常女子,倘若大病初愈必定容貌有损,严重者甚至难以恢复,但是她的姐姐,如此重病,遭受折磨,反而越发清瘦淡雅,本就生的容色极盛,如今病中,反而更添弱不胜衣之感。 作为夫妻,实际上沈郁对自己夫君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就算她并不受宠,他们两个也并不恩爱,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喜欢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 府中那些个狐媚子,不都是这条路? 说起来沈馥对于蔺殊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上辈子她从没想过能正儿八经的跟这种皇子有普通夫妻的关系,所以从来也没有想过讨好蔺殊,乃至此刻沈郁愣愣怔怔看她,她竟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展贝?” “哦?啊,姐姐,没事,咱们这就过去吧,免得让王爷久等。”沈郁原本神游天外,想着自己的事情,此刻被沈馥骤然点醒,才反应过来,笑呵呵的领着沈馥转身就走。 “不晓得九弟妹这时候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蔺殊早早的就藏好所有的幕僚,在自己的书房里等着沈馥的到来,曾经跟蔺殊做过夫妻的沈馥当然知道,书房这个地方实际上是眼前这个男人用来议事的地方。 但是这个时候却一个幕僚都没看见,沈馥不由得微微一笑,并没有顾忌到还在旁边的沈郁:“王爷往日里不都在书房里头议事?那些先生去哪里了?” 沈郁的眼睛骤然睁大,她当然知道书房这里真正的用处,但是她才是楚王府的女主人,为什么自己的长姐会这样清楚这种事情? 而蔺殊则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弟妹,心里有着狂喜,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九弟在自己府中有安排钉子,但是这种机密,素来不会轻易泄露,眼前人不可能知道才是,除非……除非她的的确确做过这座王府的女主人。 想到这里,蔺殊有些喜不自胜,他一直都想把眼前这个女人重新变成自己的妻子,但是对方一直以来油盐不进,如今却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其中的含义,令他欣喜不已:“展贝,你先退下去,我同九弟妹说说话。” 沈郁颇为惊诧的睁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夫君居然因为要跟别人的妻子说话,就把自己这个正妻,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但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自己这位夫君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书房。 “藏珠你终于肯重新回到孤身边了?” 蔺殊坐在书桌后,整个人都透出欣喜,而面对他的询问,沈馥却只是稍稍皱眉,看着眼前这位前世的夫君,这辈子的皇兄,不咸不淡开口:“皇兄想多了,藏珠虽然如今对九殿下心怀不满,却还做不出改嫁的事,此番前来,只是想要与四皇兄共商大计,保我沈家香火。” 沈馥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海晏跟姜后的事情,眼前男人未必不知道,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男人指使海晏动手,她是暂时动不了深宫中的小姜后,但是利用眼前这位,来为自己的孩儿报仇,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而蔺殊则是因为沈馥这句话稍稍坐直身体,他不是傻子,倘若眼前女子改变的太快,不用他那些幕僚提醒,他自己就会心存疑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沈馥上辈子跟他是夫妻,对他这种多疑的性格早就了如指掌,此情此景,不过是两只狐狸在互相算计争斗而已。 “安王妃殿下既然前来向楚王投诚,不晓得您能拿出什么东西交换?亦或者说作为投名状?”在书房藏青软帘后,径直走出来个幕僚,正是方才劝说蔺殊那位,沈馥望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心下感慨。 眼前这位可谓是蔺殊的智多星,倘若上辈子没有他,蔺殊也不能那么快登上皇位。 但是感慨归感慨,沈馥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迟早是要死在她手上的,否则凭什么让蔺殊败的一塌糊涂? “先生此问,藏珠当然有所准备,不晓得先生是否打算建议殿下争取今年春日赈灾一事?”沈馥笑吟吟看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她记得很清楚,中原雨水丰沛,每当雨季,堤坝崩塌乃至哀鸿遍野,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蔺殊请愿前去赈灾博得贤王名头。 实际上可不是蔺殊有多大的本事,而是他偷偷带去私兵,将那些个穷苦人家全部屠戮殆尽,人都死了,哪还能出什么问题? 蔺殊见沈馥点破此事不由得心下吃惊,转眼去看那位幕僚,轻声道:“范先生,您看此事?” 那位范先生捋着胡须,看似极为高深,实际上沈馥知道这位先生胆小如鼠,这种密谋被人点破,哪还有什么高人心态? “王妃殿下既然知道这件事,不晓得有何高见啊?”范先生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子,眼角的鱼尾纹重的层叠成菊花,并不发表对于沈馥知道这件事的任何意见,反而将皮球重新踢回去。 沈馥神色不改,仍旧理智冷静 “这件事,我的想法是希望楚王殿下不要过去,诚然,这是一份天大功绩,但是却不过锦上添花,如今安王势大,笔杆子打不过枪杆子,诸位应该都比我这个小女子要清楚,楚王殿下当务之急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需要查缺补漏,尽快将军方权利收拢。” 她当然知道,军中的势力不好插手,但是她也很清楚,军方势力这种东西,说起来没有谁能够拒绝,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过这种泼天富贵,蔺殊更是如此,他野心勃勃,怎么能舍弃这种诱惑呢?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谁不知道安王妃你的夫君在军中的势力,想要虎口夺食,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范先生跟沈馥的争执,蔺殊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毕竟帮谁都不太好。 好不容易才等到在自己心里觊觎许久的人过来,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的偏帮自己这边的幕僚,要是再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因而蔺殊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只是看着沈馥跟这位自己身边的头号智囊打擂台,同时,他心里想要彻彻底底占有沈馥的心思越发强烈,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梦里面荣登大宝,一定有眼前这个女子的一份功劳。 “这件事很好解决,不是还有我在吗?”沈馥毫不犹豫的当着这群人的面表示,自己会利用自己跟蔺赦的夫妻关系,也就是这句话,让蔺殊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小九,就算你现在是藏珠她的夫君怎么样?她不还是要投入我的怀抱? 然而范先生对沈馥的想法可不一样,但是看见满眼兴奋的蔺殊,他还是选择默默闭嘴:身为幕僚,他还是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局中局 http://.biquxs.info/

“娘子,您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 在楚王府的商谈简直一帆风顺到极点,沈馥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重新活过一世,很多事情在楚王府那群人面前说破,简直就像未卜先知一样神奇,更何况蔺殊从来对自己居心不良,说到底还是会歪屁股。 然而这种事情说到最后还是属于虎口夺食,不管怎么样,对面都不是任人宰割的存在,所以在马车上,软玉轻声细语的问起这件事。 沈馥嗅闻着马车里头熏开的迦南香,脸色淡淡:“没关系的,安王殿下没你们想的那么弱,虽然……” 她想到蔺赦往日里再自己这些人面前的表现,眼里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笑意,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夫君从来都是龙虎,不可能被轻而易举打败,只不过是在自己跟前故意示弱罢了:“虽然他平日里在咱们这些人面前看着面团一些,但你们不必为他担心。” 她没有说更多东西,但是软玉看着自家姑娘,已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家娘子可没有真的跟安王殿下闹翻就好,不然她们这些人看着也难受。 “走吧,咱们回宋家,到时候再看看怎么跟那位小姜后,好好算账。”沈馥撩起车上软帘看着外头,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小姜后既然敢算计她们,就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准备,哪怕对方曾经可能跟阿斯兰有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毕竟淑妃的命,河清的命,还有她腹中孩儿的命,都跟小姜后脱不开干系! “娘娘,安王妃前来拜见。”从蔺赦监国后,小姜后就近乎被软禁般看管在中宫,那些个姜家陪嫁进来的人,蔺赦好歹没为难他们,仍旧留下,但是不管他们想要如何传递消息,都以失败结尾,小姜后在宫中,如同傀儡。 骤然听闻沈馥拜见,正闭目诵经的小姜后立刻睁开双眼,满眼讥讽:“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落井下石?真是不知所谓的愚蠢女人。” 话是这么说,她就算不想见沈馥,也从心里看不起沈馥,也不得不见这位安王妃殿下,毕竟如今看来,整个天下都会是安王的,哪里还有人敢阻挠这位安王妃、未来的皇后娘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是来杀你的,你犯不着这样。” 然而刚见面,沈馥一句话就把这个小姜后弄得懵懂不已:不是来杀她的?那是来干什么?姐妹好?婆媳情深? 可别开玩笑了,她跟眼前这位安王妃可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婆媳,人家正牌婆婆早就给自己弄死了。 小姜后满心嘲讽,哪怕身陷囹圄,她也有信心保全自己,或者说就算没有办法保全自己,她也不打算跟眼前这个人有甚么纠葛:“安王妃说笑了,要杀要剐不痛快些?还是说安王就算死了母亲,也愿意由着你放我一马?” “你要是不想知道阿斯兰的下落,大可以再继续嘴硬下去。”沈馥不紧不慢的吹了吹宫女送上来的西湖龙井,眼皮子都不抬,一句话就把个小姜后震的说不出话。 她当然知道小姜后是什么心思,但是同为女人,有些事她也心知肚明,想要哄骗小姜后乖乖跟她合作算计蔺殊,还是要拿捏住对方的软肋才好。 至于软肋,她早就捏的清清楚楚,阿斯兰是已经去世,但是他还有个几乎跟他一般无二的弟弟,到时候折腾起来,由不得这位小姜后不低头! “他明明为了救你死的不能再死,你还想要用他来哄骗我?不要当我不知情!”小姜后在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对沈馥反唇相讥,沈馥却仍旧云淡风轻。 甚至越发的理直气壮,并且不惮于用小姜后庶出旁系的身份来嘲讽对方:“庶出就是庶出,你们姜家虽然没落,想来也应该有些见识,哦……我记起来,母后您是旁系出身,再怎么样也没法跟我这种身份比,难不成他一介西域王者,连个假死都不会?” “更何况你知不知道?幼年的时候阿斯兰就被他那位叔叔下了剧毒!倘若他不假死脱身,你让他怎么解毒救命?亏你还自诩喜欢他,这点事都不知道。”沈馥嘲讽过小姜后的出身,才不紧不慢的开始胡说八道,硬是把个小姜后说的愣怔。 她还真不知道这种事,当初跟那人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就记得他长相如何,甚至不清楚对方脾性,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只不过她十数年不出深闺,少见那等惊才绝艳的人。 因而沈馥一句话,当真是拿捏住她命脉,小姜后不由得意动:“他倘若活着,你今天过来的意思,可是要我同他见面?但你我之间血仇难解,你有什么事要我做?” 小姜后的确是聪明人,三言两语的就道破沈馥部分想法,只不过她没看破的那些,却是最要命的部分,沈馥此刻对于小姜后,就像是罂粟。 明知跟眼前女子合作是与虎谋皮,引火烧身,但是小姜后却不得不这样做,她想再见见他。 “其实要母后您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跟楚王殿下私通然后……”沈馥指尖染着丹蔻,在桌面上轻巧滑动,完全没有顾忌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小姜后:“坐实楚王殿下的罪名,就可以了,不必母后的的确确付出贞洁,我要的,只是给楚王殿下这口黑锅。” 小姜后已经有些怒不可遏的意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自己的贞洁当然是无比重要的东西,更何况她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在寝宫里头躺着的那位天子,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她想要把自己的贞洁交给曾经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男人,而不是用作这种地方。 “您放心,这件是我不会告诉他,您只管照做就是,不必想那么多。”茶水渐渐冷下,白气缓收,沈馥叉手端坐,脸上毫无笑意,言语却真诚到极点,一点点磨损着小姜后原本坚定的想法。 小姜后有些动摇,倘若她心心念念的人不会知道这件事,那么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在乎什么,毕竟眼前人答应下来,不会让她真的失去贞洁,对她来讲,几乎没有什么损害。 “您想清楚没有?倘若实在决定不下来,也没关系,儿臣知道您的难处,这件事也不是非您不可,儿臣就此告退。”正在小姜后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馥又毫不犹豫的给了剂猛药,将原本就想答应这件事的小姜后彻底逼上悬崖。 她没有退路,想要再见见她喜欢的人,只能通过眼前这个女人,小姜后无奈而失落的低下头:“我听你的。” “楚王那里怎样?”蔺赦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政务以后,才抽出空来折腾他想要做的另外一件事:算计他的四哥,替自己的媳妇儿报仇。 流云哪里敢跟自己的主子说自己的主母进楚王府的事,只能挑挑拣拣:“楚王那里倒也安分,只不过原本定下来要去赈灾,暗桩却说好像事情有变,他们开始惦记着军中的事,主子,您看……?” “这件事倒无所谓,我那四哥素来眼高于顶,不说别的,只要朝臣稍稍出身低些,他就不待见,军中哪有那么多将种子弟?说到底都是寒门崛起的人,由着他去,藏珠那边呢?” 对于蔺殊可能要插手军中这件事,蔺赦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他用贴身小厮端来的温水擦拭双手,又洗过脸,才提及沈馥。 不是他不想提,实在是他有些不太敢提,毕竟到现在,人家都不愿意见他,他又怎么去提藏珠呢?到时候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流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位主子,犹豫半天,才决定稍稍透露些东西:“西域那位新王听说同原先的苍狼殿下是亲兄弟,生的十分相似,苍狼殿下帮助王妃不少,不如……?” 蔺赦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要借着那人的脸来用阿斯兰的情分帮帮藏珠解开心结,但是这种事倘若一时间的失误,就有可能造就更大的灾难,这种可能性,他必须要考虑在内,如若让藏珠受到伤害,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先去请人过来,我没记错的话如今西域还有的是人打理,那位新王如今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尽快去办妥,然后看着点楚王,再旁敲侧击看看王妃的意思,倘若王妃愿意,那就让他们见面。” 考虑再三,蔺赦还是决定同意流云的建议,流云心头暗自窃喜,自己的主子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王妃这时候正需要那位西域新王,到时候一见面,可不就是瞌睡送枕头,自己再把这个功劳推到自己主子身上,稍稍一求松亭。 到时候什么难题都迎刃而解。 而在流云躬身离开后,蔺赦也颇为头疼的屈指用指节揉着太阳穴:“军中还是要多打点打点,毕竟陆叔跟四哥本来就不怎么对付,别的人还好,倘若陆叔出什么问题,自己又要怎么跟藏珠交代?” 在沈馥要对蔺殊下手的同时,她的夫婿蔺赦,也在想着怎么给自己这个四哥挖坑,但是这两夫妻,却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只是互相设局。 第一百九十七章 钓鱼 http://.biquxs.info/

流云做事情还是很快的,蔺赦的命令没用多久,就被彻底执行,等到柳枝泛碧的时候,那位西域的新王就被接到中原,流云赶着马车,要将这位小王子送到宋家。 这可是自己主子跟主母能不能和解的关键,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的,更何况如今主子不在京都,他更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这是你家主子送过来的人?”沈馥根本没有想到,它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事就这样被蔺赦解决,她甚至开始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已经被蔺赦...... 不过等到叶普通血条空掉,却没有死亡,任凭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就是空血不死。 林羡鱼听到林云风的调侃跺了跺脚,伸手让林云风将荷包还给她。 虽然林家村不少人都挺操蛋的,但林阮也没有想过要借这件事情,让他们如何。 林羡鱼难以相信,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居然还谎称是自己的未婚夫? 东城作为首都,是各大权力的聚集地,所有行业势力皆是盘根复杂。 纪笙愚假谦虚道:“不行咯!老了老了,早就退休在家了,以前嘛,当过一阵子南部军区的总司令。”说完却面有得色。 玩家在【闪电基多拉】面前也是难有作为,毕竟这是一头会飞的超级boss,周围还有闪电环绕,根本接近不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人不知道他昨晚做过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想做什么。 林羡鱼依靠在东方白身边,抚摸着肚子,看着窗外的圆月,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场雪很疾,以至于雪晴后,便是初春,大燕帝国四十一年的初春。 “杨师弟,等下你不要出手,一切由我处理。”成百川有些不悦,若非是杨凡私自出手,姜怀仁已经拿下,说不定事情已经解决。 巨瞳的出现,吸引着所有人,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得到巨瞳!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来此的远不止他们。而且,这里的巨兽也在路上。 他的目光顺着“秤梁”路径寻去,发现秤梁的中间是被一根银色的光绳拽着的。 朴致永挡开石欣,三道蓝炎射向江峰,其中两道被石欣拦住,最后一道焚烧虚空,眨眼攻到江峰眼前,江峰身形遁入虚空,闪避了开来。 “咳咳咳。”君泽玉的咳声总是时不时的响起,尤其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大雪天,身形单薄的他看起来比那位九金兰里的弱公子叶惜朝病态更甚。 澹台月住的地方自然是癸月派最核心之地,当叶凡靠近这片区域时就发现有阵法一类的东西存在。这阵法并不是很高明,仅仅起到一个遮掩气息的作用,不用说肯定是有人不想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洛长风下了一片死寂沉沉的菩提山。 陆启明深吸一口气,嘴角不由带上了笑意。他环视一圈,起了借此地修炼的心思。 导弹这东西,根本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修真者能够抗衡的。就算是化龙境高手,在这种情况下也得乖乖逃命。 据说修为到了先天之境的人,能有卜算未来的能力,他不知道容听雪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成为活死人后,度过了这三百年的岁月。 秋识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似乎放弃了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指甲陷入了手心,恍若要流出血来,然而,他并不会流血。 第一百九十八章 哄骗 http://.biquxs.info/

“母后应该知道他的脾气,您跟他只不过有一面之缘,倘若我冒冒失失的把您带过去,他未必会给您好脸色看,倘若您不介意,咱们就远远地看着他,怎样?”沈馥一面替小姜后领路,一面温温柔柔的劝说着小姜后。 她想要吊着小姜后,让她始终不能痛快,心有牵挂,才好把握,只要这位小姜后始终心存遗憾,这条软肋就能让她拿捏很久。 “不行,本宫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胡乱从外面招来的人,哄骗本宫。”未曾想,小姜后速度机警至极,登时反驳沈馥,非要亲眼面对面相见:“本宫自然是要听他说过话、当面见过他,才能帮你,否则你这跟空手套白狼,有甚么分别?” 沈馥闻言微微一怔,说实话她没有想过小姜后真的能认出来对方不是阿斯兰本人,毕竟连她自己,都一时半会儿难以分辨,更何况是惊鸿一瞥过后再也没见过阿斯兰的小姜后? “既然母后这样说,那我也不好阻挠,软玉,去跟殿下说一声,免得他到时候不高兴。”沈馥不慌不忙的安排着软玉去通知那位,小姜后却不依不饶。 “你什么意思?想让冒牌货提前准备好如何哄骗本宫不成?不必通知他,本宫自己过去。” “母后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个见过他一面,然后暗中思慕的女子罢了,说句不客气的,这种姑娘家,他身边从来都不缺,还是说母后以为你是我?是他心上人?” 面对小姜后的胡搅蛮缠,沈馥实在是有些恼怒,做错事情的不是她,眼前这个女人受伤沾着河清跟淑妃娘娘,还有她腹中孩儿的鲜血,居然还敢在她面前放肆,当真是拎不清! 小姜后看着柳眉倒竖,微动怒火的沈馥,登时有些畏畏缩缩起来,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个王妃,通身气度在此刻却比她还像皇后,再加上本就心虚,不由得退步服软:“……本宫也只是心切,既然你这样说,那就不强求,且去通禀,何须如此?” 沈馥见她如此,更是心下不齿,欺软怕硬的东西,先前还敢以阿斯兰的名义对她下手,当真是恶心至极。 “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要我与那位小姜后见见面?”沈馥跟小姜后在路上打擂台,软玉.脚程快,不消片刻就已经将来龙去脉说给那位西域新王听。 那位少年郎此刻慵懒侧卧在烟霞攒花刻丝猩红罽上,倘若沈馥在这里,估摸着又要将他认成阿斯兰,那头跟阿斯兰如出一辙的金色长发披散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似乎有些累,很软玉说过话,又捡来个六合同春黄莺翠柳的引枕趴着。 “都听她的,都没什么区别,你去复命吧,哦对了,我家哥哥最喜欢的那种酥酪,再给我来一份,多多加杏仁,花露就用不上了,吃不惯。” 软玉闻言,叠手俯身行礼,唇角却带上点温和笑意,说起来那位苍狼殿下也曾救过她,两兄弟的的确确相似,不仅仅是长相,口味到习性,都像得很。 那位苍狼殿下贪嘴,嗜甜如命,这位也如出一辙,不管怎么讲,她看着总是赏心悦目的。 沈馥跟小姜后到的时候,那位少年郎正吃着盛在翡翠荷叶盘里头的杏仁酥酪,翠碧、金黄、丹红、雪白,交织钩叠,色泽皓旰,称得上一句光华璀璨,再同那人容色相应—— 小姜后不觉痴了。 “我本不愿见你,藏珠三番四次打发人来问,我这才应下,原来中原女子,除却藏珠,都是一丘之貉。”那人稍稍回头,一双眼澄澈如水,整个人好似仙山名花,熠熠生辉开于眼前,直看的小姜后面红耳赤。 沈馥却几欲落泪,眼前人非彼时人,却十足相似,哪怕她明知不过是做戏,却仍旧因此撼动心神,那位西域新王的视线轻飘飘扫过小姜后,然后当真如阿斯兰般,带着热烈而诚挚的情意,落在沈馥面上:“藏珠,我如此帮你,你要如何答谢我?” 小姜后被无视的彻底,她眼睁睁看着把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女子,跟自己心心念念,思慕至今的郎君相谈甚欢,下意识的在心中生出妒火。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就为眼前女子献出性命,她也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对她从来没有印象,她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别人举手之劳。 “母后如今已经见过该见的人,是不是该做事了?”沈馥跟小姜后分而对坐,松亭送上两盏钧窑彩瓷盛着的白毫银针,沈馥坐着秋香色金线蟒软垫,不疾不徐说道。 小姜后二指捏着茶托,老神在在,耳根红晕未消,沈馥言辞恰似一盆冷水,径直将她泼个清醒,不由得勉强扯出一抹笑:“自然是应当的,只是…只是当真不会让我出事吧?” 软玉闻言,细细打量着这位比自家娘子还年幼些的继后,心中连连冷笑,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她家娘子挖空心思哄着,难不成还得护着她不出事? “自然是的,只有一点,倘若母后您做不好事,日后想再见他,可莫要怪我不肯出力气?”沈馥并不驳斥,只轻声细气回话,小姜后只觉手中茶汤越发热了,心头更是热的厉害。 她好歹也是姜家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否则怎么会被选中送进宫中,原先见不着他的面,她有千般手段也不好用,日后办成这件事,想要如何,不都是由着她折腾?她就不信,美人殷勤,那位西域殿下当真能心如磐石。 沈馥心里头却不这样想,她要的是一石二鸟,哪里容得下眼前人再多活年岁,必定是要将她同那蔺殊,一网打尽才好! “你把她应付走了?”沈馥跟小姜后又打了好一阵子太极,才算送客走人,等到回院子的时候,那位新王仍旧埋头苦吃,旁边叠着好几个盛酥酪的盘子,翡翠荷叶、白玉双菊、还有象牙芙蓉的,琳琳总总,偏他又吃的干净,倒像摆着珍宝盘出来晾晒般。 他头也不抬的问沈馥,沈馥却不急着回,只招来伺候他的小丫头问话:“他吃的都是杏仁酥酪?” “回娘子的话,都是杏仁的……”那小丫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伺候着这么位堪称艳光四射的主子,哪有不脸红心跳的,给沈馥叫过来时,仍旧面颊泛红,两腮微醺。 沈馥却没心思搭理这个,等到那人将桌上最后一盘酥酪吃完,她也顾不得体面,径直掳袖,将那盘子夺走,横眉竖眼道:“不许再吃!那杏仁不是好克化的东西,仔细胃疼,芳主,去弄些山楂藕合羹来!” 她一面打发芳主去弄东西来让这位贵客好好消食,一面又不忘他同阿斯兰一般喜甜厌酸:“多多加冰糖熬,免得他不肯吃。” 那位新王并不如阿斯兰般惯着沈馥,沈馥虎口夺食,实在是有些惹恼他,但又听得沈馥行云流水般安排,桩桩件件应在他习性上,亦或者说应在他兄长脾气,那股子怒气就烟消云散:“罢了罢了,我来帮你,倒弄得你像老妈子,还要这样伺候我,说吧,那小姜后可安分没有?” “嗯,你收拾收拾尽快回西域,有些事不适合你插手。”沈馥坐在他对面,松亭早就端来小食伺候着沈馥喝茶吃糕点,那位西域新王正要因此抱怨。 软玉却突然跑进来:“娘子,楚王殿下说要见您,人已经在门口,是见还是不见?” 沈馥眉头骤然挑起,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把小姜后送走,后脚蔺殊就来的这么快,倘若没有关窍在其中,她是万万不信的,而此刻那位西域新王颇为戏谑开口:“要不要我暂时回避?免得你功亏一篑。” “既然您这样知情识趣,那就老实躲着吧,松亭,盯着他吃了山楂藕合羹,软玉,咱们去见见楚王殿下。”沈馥没好气白他一眼,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松亭看着他,折腾的个西域新王满脸苦涩。 “松亭姐姐……” “没门!” “楚王殿下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倘若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请您尽快离去,毕竟要是给安王殿下知道,功亏一篑可不好。”沈馥过来的时候,蔺殊已经满脸带笑的坐在靠背大椅上,明摆着有恃无恐。 而原本宋家的门房此刻战战兢兢站在蔺殊身后,手里头死死地攥着枚银元宝,看着颇为可怜,沈馥见状不由得瞳孔骤缩,心下有些忐忑,而蔺殊却谈笑自若:“本王也是刚知道,今天沈娘子你邀请母后过来作客,怎么不跟我说一说呢?” “不过是请过来问问当初海晏公公的事情,难不成殿下您也一样好奇?”沈馥心里有数,当初海晏跟小姜后勾结的事情多半也有眼前人一份,她如今只不过是拿这件事遮掩她要利用小姜后算计眼前人的事实而已,然而蔺殊却完全不知道。 他只满心惊骇,生怕眼前女子知道他做过的事,好不容易才把眼前这个女人拉的离自己近一些,倘若让她晓得是自己残害她的孩子,岂不是要当场翻脸?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收网 http://.biquxs.info/

“我不过是好奇一二罢了,毕竟这些日子一直听闻母后身体不适,做子女的总是要多多过问才好,不过沈娘子这样一说,本王也算心里有数,身为母亲失去孩子,的确值得多问询一二,既然如此,本王先行告辞。” 蔺殊生怕自己多说多错,根本不敢跟沈馥交谈,更别提刺探情报,匆忙起身告辞不提。 “你说四哥去了宋家?”蔺殊到访宋家的事情很快就被蔺赦知道,他晓得时正在批奏折,原本少年人才有的舒朗眉目覆上浓淡沉寂,他越发像个帝王了。 流云在下首低着头回话,安王府里头从来没有跪着说话的规矩,他心知肚明自家主子心情不大好,因而只挑挑拣拣说些无关轻重的东西:“倒也没留多久,一盏茶都没喝完,就给娘子她撵出来,想必又是自讨苦吃。”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好歹看着,如今我辖制你是辖制不得,眼见着你就要做你家主母送上门的人,多帮衬帮衬她也应当,只一点,不许让她胡来。”蔺赦手指修长,恰恰好拈着那支檀香木紫毫朱笔,轻巧而娴熟的在奏折上一圈。 那奏折就被他丢到流云怀里:“下去吧,把这东西捎去让内阁传出去,做事妥当些,再让轿马房备马,我进宫走走。” 流云一头冷汗,半点不敢怠慢,原先想着自作主张瞒下些事做个无名月老,如今看来却是个猴戏! “都收拾妥当?宫里头打点清楚没有?”等到宋衿再次被下放去外头做巡视钦差,沈泉又给丢去学宫里头编撰文书的时候,沈馥自觉没人再拦她,收拾着就要动手。 仍旧是软玉伺候她梳洗,如今正是夏日,外头烈日炎炎。 沈馥穿着雪绫暗纹八团妆花刻丝袄,披件枣红蝉翼纱弹墨大袖,下身系蛋青云蝠水波纹的绸裙,软玉替她梳上单螺髻,尖尖压着海棠吐珠流苏,前髻细细妆点几枚极为精美巧致的米珠点翠钿子,略施脂粉,额上又贴鱼骨芙蓉花钿,打扮的极为清淡。 “都收拾妥当,您待会儿多小心些,毕竟那位…”软玉伺候着沈馥起身,又替她扣上羊脂玉云纹赤金璎珞的扣子,细细理好腰间八色宫绦并蝴蝶芙蓉玉的坠子,满腹担忧。 沈馥轻轻颔首,又轻声嘱咐道:“你好生留在府中,我带松亭芳主进宫就够了,倘若没消息传来,你…你便去找安王殿下,只说我对他不住,让他好生韬光养晦就作罢,不许再想别的事,可记住没有?” 软玉艰难应承,目送着沈馥同松亭芳主一道,乘车入宫去了。 “殿下,沈娘子邀您入宫一趟,这是请柬。”赈灾的事情落不到蔺殊头上,他自然忙着折腾军中的事,但军方一贯铁通般滴水不漏,他倒折腾的有些焦头烂额。 偏偏又正值夏日,外头如火似炭,就算屋子里头放着冰鉴,蔺殊也满心邪火,整个人忙忙碌碌,衣襟都沁湿一片,给他丢去专门同沈馥传递消息的小子一溜烟的跑过来,好消息才令他稍稍平心静气:“算你还有点用处,吩咐下去,伺候本王沐浴!” 他倒是没想过沈馥为什么只在宫中约他,一心一意的眼抱得美人归,却浑然忘记,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倒是好大胆子,连这种对凤首饰也敢用。” 小姜后寝宫里头,芳主替小姜后拆下发髻,又仔细替她梳通头发,拿着紫竹篦子好生将这位小姜后一头如云青丝同沈馥梳作一般无二的样式,又替她四下打理,沈馥立在小姜后身侧,腰间悬着鎏金对凤压裙,小姜后眼风扫过,阴阳怪气开口讽刺。 沈馥却不以为然,仍旧笑得和煦:“儿臣不敢越矩,只是想着如今要假扮母后,好歹装的像些,今日之事,可就有劳母后了。” 小姜后不可置否,却少不得冷哼,她稍稍侧目,看见身侧珐琅宝子莲蕊錾银香炉袅袅吐着沉浮烟气,心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倘若当真出事,可如何是好? 在此刻,她有些后悔,然而一只极为素白冰冷的柔荑轻轻搭在她肩头,在隐约可见手背青筋,她的视线里,骤然出现一只镂刻鎏金包红宝的耳坠子:“母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可不要想着后悔,否则儿臣会做出什么事,儿臣自己也不知道的。” 小姜后突然有些害怕,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与虎谋皮,然而现在想要后悔也来不及,正如沈馥所说的那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娘子,是不是你?”在小姜后寝宫的暖阁里面,蔺殊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道隐隐绰绰的人影,身姿妙曼,有些熟悉,他下意识地开口询问道,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 博山炉吐出来的香气弥漫在四周,那只鎏金香炉云云绕绕的喷吐烟雾,白色的烟气堆积在汉白玉地砖上如同白云层叠,让他越发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觉得莫名熟悉,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杏花笺。 烟紫色金线百凤薄纱软帘后,小姜后浑身僵硬,脸色苍白,沈馥跟松亭芳主三人却好整以暇的坐在紫檀木大靠背椅上,悠哉游哉地看着小姜后,小姜后的穴道已经被松亭尽数点住,她满脸怨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沈馥慢条斯理的听着蔺殊的询问,不紧不慢开口道。 “楚王殿下,我已经恭候多时,请您尽快与我相见。” 蔺殊看不清对方,只能凭借声音去判断,但是博山炉吐出来的烟雾,令他有些神志不清,甚至有些犯迷糊,对于沈馥的渴望,此刻成为驱策他的动力,蔺殊迈开脚步,向帘后走去。 “宥民,你老实告诉父皇,乌鸦是不是已经被你清除干净?你的母妃也已经不在人世,这一切都是你哥哥弄出来的,对吗?”与此同时,乾安宫里头,天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蔺赦隔着明黄色龙云双纹缎帘跪在石青绸面青松软垫上,一言不发。 那位天子不过是在病榻上躺这段日子,就瘦削的不像话,两颊都凹陷下去,眼珠混浊,直愣愣的看着床上腾云吐雾五爪龙纹。 “你也不必瞒我,我知道的,你们兄弟二人原本就不和睦,你四哥又是个野心大的人,往日里没少惦记你的势力,如今对你下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父皇只求你,对四哥莫要要下杀手。” 蔺赦仍就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等着那位父亲继续说,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皇对亲生骨肉始终不舍得下死手,这就是父亲与儿子,兄弟之间的差别。 但那位天子始终没有再开口,而是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疲惫而衰落的咳嗽声传出,蔺赦等到最后还是开口道:“儿臣不会过分为难四哥,只要他不触碰到儿臣的底线。” 天子的咳嗽声越发动静大起来,但蔺赦并不理睬,只是再恭恭敬敬的磕过头,起身就走,那位天子躺在床上,有些混浊的眼泪顺着他消瘦面颊打湿杏黄软枕。 钦天监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倘若你想要保护住你的四儿子,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倘若他实在是过分,你不要阻挠宥民夫妻两个。” “好……” 蔺赦神色冰冷的行走在宫道上,衣袖被风吹拂,他此刻顾不上什么仪态,只是满心愤慨,他的母妃对自己父皇的感情,他一清二楚,他也曾经以为自己的父皇能够一如既往的疼爱自己。 但是人心难测,他的父皇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也并不只有他母妃一个女人,就算他的父皇不喜欢姜后,也仍旧会在自己四哥伤害自己的时候选择保护。 哪怕死的是他似乎深爱过的妃子。 这种认知令他极为气闷,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吐不出来,也不能当着他父皇的面发泄,他尤为急切的想要见到他的心上人。 哪怕她不愿意见他也好,只要愿意听他说说话,亦或者让他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能够心满意足。 蔺赦这样急促行走着,甚至根本没有去看路,只一门心思想要去宋家找他想看见的人。 “咱们快些出宫,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入宫是来找王爷的,哎……” 沈馥又换了行头,匆匆忙忙的也急着出宫,猝不及防就撞进某人怀里,淡淡的百濯香透来,沈馥骤然红了眼眶。 蔺赦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压根没看路,冷不丁怀里撞进温香软玉,下意识就要推开,却抬眼看见松亭芳主两姐妹错愕的表情。 他登时什么都明白了:这可是自己心上人自投罗网,怨不得他纠缠不休。 蔺赦猿臂一伸,径直把沈馥细腰抱紧,将个娇小美娘子圈进怀中,直闷的沈馥满脸通红,又急又羞:“你快放开我!这还在宫里头!” 她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见这一幕来当蔺赦的话柄,蔺赦却气她不专心,双掌捧着沈馥双颊,低头就吻:“如今是我监国,你怕什么?” 他的吻来势汹汹,直把个沈馥亲的面颊嫣红,粉面含春,一双含情妙目更是盈盈带水,蔺赦见此,越发的趁热打铁,径直把沈馥扛在肩头。 “蔺赦!” “你夫君在这里!” 第二百章 春意浓 http://.biquxs.info/

“你跟四哥怎么回事?说不说?”沈馥就这样被蔺赦囫囵塞进马车里头接回安王府,几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回院子里不说,还给他摁在床上亲了又亲,非要磨着她老实交代。 沈馥原本就羞得不行,偏偏蔺赦又挑她指尖耳根敏感处亲吻,直磨的她腰身酥软,嘤咛不止,红着耳朵去推搡身上男人:“你、你起来,起来我再跟你说清楚,光天化日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小妻子这样娇嗔,反而勾的蔺赦喉头发紧,登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搂着沈馥亲吻,手掌更是不老实的探入衣襟,两人结为夫妻,蔺赦这般举止,沈馥就晓得他要做什么,偏偏唇舌被他堵的结结实实,只能胡乱去攥他手腕。 “我哪样了?”蔺赦满眼笑意,两个人在床榻上胡乱滚过,沈馥折腾的云鬓松散不说,就连他也发冠半偏,一吻结束,他才含笑去问,偏生胯下还抵着沈馥肆意磨蹭,隔着布料,沈馥都能体察到腿根他挨蹭上来的硬\热。 越发羞恼,双眼含嗔去看蔺赦,直惹得个蔺赦难以自持,忍不住又要压来亲吻,吓的沈馥匆忙避开,伸手抵着他脸:“不许再亲!还要不要听正事!” 小别胜新婚是一回事,蔺赦初尝云雨食髓知味又是另一回事,这两人新婚燕尔就给折腾的分居这几个月,蔺赦又没个通房妾室,再加上心系者唯有沈馥,自然难以自持,偏生小妻子一双柔荑死死抵着他额头,只是不许亲近,双足上又罗袜半褪,玉石般盈盈可爱。 蔺赦就忍不住去把玩那对玉足,惊得个沈馥抬腿抵着他胯间,羞恼呵斥:“不许胡闹!” “嗯嗯嗯…不胡闹,下回用手亦或者用足替我疏解疏解?”沈馥恼火归沈馥恼火,蔺赦只是敷衍了事,嘴上仍旧没个停,惹得沈馥越发羞恼,偏偏又不好开口责备他。 毕竟是她自己瞒着眼前男人以身涉险在前,只得软下语气:“白日里头不可说这些,不然给丫鬟们听笑话去了,你四哥如今结结实实被我扣了个非礼继母的名头,你可想法子坐实他,才是正事。” 眼见着自己小妻子肃容严辞,蔺赦才老老实实跪在床角,低头认真听着沈馥说话,沈馥看他这样,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差点给蔺赦一句话气撅过去:“…可是藏珠你也很久没见我了。” “你、你真是…!”沈馥有心严肃下来好好说说蔺赦,但是偏偏看他又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狠不下心,到最后只能气狠把他一头长发揉乱,然而就是这么个举动,折腾的她又被蔺赦压在身下。 洋红并蒂莲流苏绸帘从鎏金龙凤钩上垂落,沈馥娇嗔动静很快被亲吻堵住,立在门口伺候的丫鬟们都悄悄对视,满眼笑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让你饶过他?”小两口云收雨歇后,沈馥懒洋洋的伏在蔺赦怀里,面颊红晕犹存,亲亲热热的用头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 她少见的有些小女儿娇态:“我知你心里不舒服,但虎毒不食子,父皇他这样做,早该是预料之中的事,但他如今也没发怎样偏袒,横竖饶楚王性命这一回,总有机会再来的,再说了,楚王不能出事,小姜后可未必。” 蔺赦的下巴抵着自己小妻子细软乌黑的发丝,闷声闷气应话,他也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不痛快:“迟早我会让他不得不处置四哥,这世上没有恶贯满盈还活下来的道理。” “但是可以慢慢来,如今父皇铁了心的不让咱们下杀手,但是倘若真的给咱们抓到他不得不死的把柄,父皇总归是拦不住的,再说了…积水成渊,一桩桩一件件,父皇又不是偏心眼到没边,这么多年都惯着你,难不成还能真不分黑白护着他?慢慢来吧。” 沈馥连着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忧心忧神,此刻又跟蔺赦这样折腾过,整个人含含糊糊说完话,就伏在蔺赦怀里沉沉睡去,经久不散的百濯香令她好梦。 “小姜后死了?那楚王呢?”第二天沈馥起来的时候,蔺赦已经收拾清楚去处理朝政,软玉伺候着沈馥,又小声说着宫里头的事情,沈馥喝了口珍珠小米粥,又夹了筷凉拌鸡丝,不紧不慢问道。 “楚王殿下听说是又禁足了……” “藏珠!” 沈馥这边正吃着早饭,那边蔺赦就已经回来,她不由得微微讶异,她是做过皇后的人,当然知道政务处理起来烦人,蔺赦这么快回来,不应当啊。 蔺赦却没想那么多,他额上勒着紫红金线双龙鎏金莲花镶珠抹额,又端正戴着紫金嵌红宝圆冠,锦衣玉带,兴冲冲的进来:“父皇身子突然好起来,日后我都不必再掌管朝政,只是四哥手里头的差事,现如今都丢在我手里,父皇心疼我这些日子辛苦,让我好生歇息几天。” “父皇的身子这就好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沈馥神色疲倦,领口露出的瓷白肌肤还隐约能看见蔺赦留下的痕迹,她捡了个素金丝卷进嘴,不紧不慢吃下去,才转头去看。 蔺赦这些日子因着沈馥不在,没怎么好好用早膳,好不容易人回来,他又怕吵着她,早饭也没吃,这档口腹中正饿得慌,看沈馥吃的香,也不顾忌什么,径直捧着她用过的碗筷就吃:“我问过,是钦天监那位帮的忙,咱们也不必管,不过是父皇想留四哥一条命罢了,不必担心。” “也罢,今日我要去舅舅舅母那里问安,你去是不去?”沈馥看他这样没个正经,想说又不好当众落他面子,只用帕子拭过唇角,又漱过口,开口问他。 “宋家?也好,这些日子舅舅舅母费心照顾你,于情于理,是要去谢谢他们的,说起来烛照跟小舅子应当很快就回,朝中有大臣问他们的婚事。”蔺赦喝了口粥,含笑开口。 沈馥闻言,亦是低头轻笑:“说起来这个,烛照哥哥的咱们不好管,泉哥儿是到年纪,说起来也快,出阁前舅母成天的要给泉哥儿说亲,那时他还小,我从来不放在心上,如今却也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也不晓得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不好乱点鸳鸯谱,等他回来再说吧。”蔺赦又用了几口小点,才让芳主收走碗筷,沈馥伺候着蔺赦脱下朝服换上常衣,两夫妻才乘着青顶软绸四驾马车往宋家去。 等进了宋家,才刚到焕烟堂,就有丫鬟恭恭敬敬上来奉茶回话:“姑奶奶不晓得,这几天总有官媒眼巴巴的来咱们府里,说要讲讲府中两位郎君的婚事,今日来的人不好打发,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先等等,待会儿再来见。” “既然如此,你可先去伺候舅母,我夫妻二人自便即可。”沈馥素来把宋家当娘家般,并不摆架子,温和打发走那丫鬟,只让松亭芳主几个亲近人伺候。 她就同蔺赦坐在偏厅吃茶说话,两夫妻轻声细语讲些事,但隐隐绰绰的,就听得有些争执声。 “宋夫人,你家两位郎君如今也算不得什么权贵,怎还挑三拣四?我家闺女曾养在先皇后身边,也是金枝玉叶般的人,如今没个帝姬,上上下下的也没郡主,她身份可算尊贵,也不算辱没你家状元郎!” 蔺赦一听,登时就要起身,却被沈馥拉住衣袖,她缓缓摇头:“先听听怎么回事,你也不该插手这种闺阁事,待会儿我去就好。” “我家两位郎君,我做不得烛照的主不说,泉哥儿他那个姐姐,再怎么说,这樁婚事也轮不到我来说话,秦夫人,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出嫁从夫,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子,凭什么还管她弟弟的事?宋夫人,我这也是给你脸面,宋家在长宁街显贵,可我秦家也不差什么,不讲高攀不高攀,至少门当户对,今日我来就是要把这樁婚事定下来的。” 沈馥起先还脸色温和,听到后面,越发的面若寒霜,她可算听清楚,这位秦夫人今日来是要强订婚事,还当真以为她沈馥嫁了人就不好管? “秦夫人,好久不见啊?”沈馥带着蔺赦,满脸带笑的从偏厅里头转出来,正好看见那位身穿深紫比甲,内套月白夹袄的夫人趾高气昂对着宋夫人滔滔不绝。 那位秦夫人正要再说沈馥的坏话,冷不防见着这对伉俪从偏厅过来,心下一惊,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愿意轻易低头:“安王妃来的正好,这樁婚事,难不成王妃当真要管?娘家弟弟的事情,王妃出嫁后也要插手?天下没有这样道理。” 要说这位秦氏家里也是有那么一亩三分地,自身是开国勋贵家的嫡女,夫家也是沙场功勋赫赫的将门,算起来也的确是跟宋家不相上下。 只是这位秦夫人,当初跟姜后亲近,姜后入主中宫那些时候,秦家也随着水涨船高,就有些看不大起宋家,如今姜家倒台,她却来说亲,还端出这么个趾高气昂的架势。 沈馥不由得垂眼抿唇,有些好笑:当真是觉着她沈馥是死人一个,由着旁人这样欺辱她亲眷呢! 第二百零一章 强说亲 http://.biquxs.info/

“想必秦夫人也是知道我身后没娘家护持,才敢说这样的话,不过说起来也正因如此,如今能做主这婚事的嫡亲长辈,可一个都没有,按您这样说话,我娘亲也是出嫁的闺女,她孩儿的婚事,怎么着也轮不到舅家来管,秦夫人不问我却来问宋夫人,是看不起我么?” 沈馥轻轻柔柔、细声细气的说着,早就有机灵的丫鬟伺候着沈馥看座落茶,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吃着茶,虽然是坐着,比秦夫人矮上不少,却逼得个秦夫人面颊涨红。 她原本以为这位安王妃是新妇,脸皮薄,又当着安王的面,怎么着也不该这般厉害,却这样咄咄逼人,当真是好厉害的嘴! “王妃这话可是折煞臣妇,如今正是年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说亲又如何呢,再者孩子们都年纪小,往日里指不准是见过面有心思的,难不成就算这样,王妃也要拦着?”秦夫人说着话,还拿眼去睇蔺赦,想着这位安王殿下倘若有半分不悦,便登时煽风点火。 然而蔺赦只是老神在在,一心吃茶,木头般的不说话,望向沈馥的视线里头,更是满满柔情,直气的个秦夫人心头暗骂:“男人家这样惯着妻子,如何能成事!” “拦着是不拦着,这话不太好说,只是我家泉哥儿…”沈馥浅浅吃了口茶,含笑去看秦夫人,直弄得个秦夫人殷殷切切:“只是我家泉哥儿,素来只听我的话,我说不喜欢的,他半点也不沾。” 秦夫人几乎要给沈馥气得吐血,她的女儿虽然算不上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但是也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要尊贵的多。 在她看来,眼前女子虽然是个王妃,但是毕竟出身不高,说起来根本没有办法同他们秦家比,因而对于沈馥的话,秦夫人只是不屑:“安王妃这话说的,难不成我秦家的女子辱没你弟弟?” “我宋家一贯与姜后不和,秦家虽然显贵,但曾经与姜后亲近,您是觉得我宋家好欺负,这才提出这门婚事的?”沈馥手指捻着茶盖,不紧不慢说道:“更何况如今先后已逝,小姜后生死未卜,您又是哪来的底气?提出这份婚事?” 秦夫人骤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不相信沈馥,因为小姜后的事情并不光彩,蔺殊被禁足都是只有皇家人大概知道一二。 因而秦夫人极为惊怒的睁大眼睛,伸手指着沈馥:“你胡乱诅咒一国之后,这个罪名你难道担待的起吗?安王殿下您的王妃,这样胡言乱语诅咒您的母后,难道您真不管一管她吗?” 蔺赦只是抿了口茶,并不指责沈馥:“我如何管我的王妃?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您多操心了,再者,我的母后也应该是先后,退一万步讲,当今皇后就算还活着,也与我并没有多大瓜葛,我的母妃是已经逝世的孝贤皇贵妃,而并非如今皇后。” 他这种态度无疑是已经笃定小姜后的去世。 秦氏素来都将小姜后,以及姜家作为自己的靠山,今日之所以敢对宋夫人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因为淑妃去世,姜家眼见着就要独大,才敢如此行事,宋衿与沈泉二位出自宋家,又是状元郎,一贯以来被京城众多权贵家所惦记,有女儿的家族纷纷想要令这两人与他们联姻。 秦氏有这种表现,半点也不奇怪。 “倘若您不信,大可以去宫中打探打探消息,不过陛下未必会因此发丧,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沈馥仍旧笑靥如花,脸上满是和煦笑意,却看的秦氏毛骨悚然,半点不敢再多留,只能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宋夫人眼见着那位京都里头出名的泼皮破落户彻底离开,才松口气,含笑道:“你们二人如今和好如初,真是天大的喜事,今日要不就留在这里,咱们一起吃个饭?” 沈馥与蔺赦对视一眼,才开口道:“今日还要入宫去见父皇,就不留下来打扰舅母您了,等舅舅回来同他说一声就好,芳主,把东西带过来。” 几个人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沈馥放下礼物,才跟着蔺赦乘上马车,往宫里头去:“咱们还是要见见父皇,虽然我心里也晓得,你多半对父皇有些怨怒,但说到底是父皇,咱们还是要好好孝敬孝敬他才是。” “昨日还有些怨怒是真的,如今却没什么想的,如你所说,父皇疼我爱我这么多年,又不是是非不分的那种父亲,倘若四哥做的太过分,父皇终究会下狠心,用不着咱们这样折腾。”蔺赦挨着沈馥坐在马车上,毫不避讳的搂着自己小妻子的腰,亲亲热热去咬耳朵。 沈馥晓得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因而在这件事上也就不折腾他,只由着他胡闹:“不过秦家最近是应该好好收拾收拾,秦夫人这样肆意妄为,未必没有姜家示意,你在朝堂上多留点心,找个机会处理了就是了,也不必太过分神,还是要多小心楚王那边。” 提及蔺殊,沈馥又想到沈郁,她眉头稍稍皱起,显得有些心烦,毕竟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那个妹妹可未必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虽然现如今楚王是已经禁足,但沈郁毕竟是女儿家,要做些事情,在某些时候,远远比蔺殊还要方便的多。 “哎哟,安王,陛下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您也是知道的,他不肯见您,我也没办法不是?实在不成的话,咱家去劝劝陛下?您二位就在外头等着?” 然而令沈馥跟蔺赦始料未及的事,他们两个人,头一回,在天子这里吃了闭门羹,那位代替河清海晏的小太监脸上带着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笑,看的沈馥牙酸。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反而不适合开口,于是蔺赦满脸带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公,毕竟我们夫妻两个,的的确确是急着想要见见父皇。” 那小太监虽然这些日子颇为得脸,在圣上跟前行走,也没少被巴结着,却还知道好歹,温温和和一笑:“您这话说的,可就折煞奴才,不就是跑个腿的事,您等着就成。” “父皇估摸着心里也不痛快,四哥虽然胡闹,但是非礼继母这种事儿的确做不出来,他多半晓得是咱们下得手,待会儿要是父皇生气,你只管躲在我身后,不必多问,老老实实听他骂过去也就完了。”蔺赦领着沈馥立在丹墀下,轻声开口安抚,沈馥也轻轻点头。 她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不讲究,但是说到底没了孩子,她那时候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尽快收拾了蔺殊,好歹出一口恶气:“没事,到时候我同父皇说说,他老人家对咱们一贯心软,为难不到哪里去,你且放心。” 沈馥晓得蔺赦是害怕自己受罚才这样说,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好让蔺赦一个人这样折腾,好在那位天子说到底也肯见他们,只是不晓得是因为心疼沈馥小产,还是真的没那么生气。 总而言之,不过盏茶时间,那位小太监就一溜烟的跑出来:“陛下说见您二位,跟着奴才进去吧。” 两夫妻稍稍松了口气,携手走进里头,天子轻微的咳嗽声从明黄软帘后传来,沈馥跟蔺赦都不说话,翡翠纽豹獬纹的五足镂花香炉大股大股从下头喷出淡淡烟气,外头有风,窗户是开着的,那些个乳白色的烟雾很快消散。 天子开口:“朕知道,你们两个小夫妻肚子里头都是火气,你那二哥做事太混账,说白了,就是胡搅蛮缠,朕也能理解,毕竟你们不容易。” 他又咳嗽起来,听着沉闷而滞涩,沈馥晓得这是胸肺有痰,但却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听着自己公公训话。 “可是他毕竟是朕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上,容朕对不起你们小夫妻,只有一点,日后不要再对他下这种死手,至于生不生气,朕哪来的脸面对着你们生气,小姜后下葬后,朕会追封宥民母妃做皇后,姜家的女子,就别想了!” 沈馥心下微微吃惊,她偷偷抬眼去觑自家夫君,却看他抿紧唇角,眉骨微挑,显得有些不屑,她不由得心下叹气:“这些事做起来有什么用呢,淑妃人都去了,河清也不可能因此复生,罪魁祸首仍旧活着,天子这事儿做的真是……” 她也晓得天子难处,但是这种事就算设身处地,扪心自问,她沈馥自己也做不到设身处地去考虑,想弄死蔺殊还是想弄死蔺殊,这种想法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自己的公公作为九五至尊,已经这样低头,她作为儿媳、作为晚辈,不管怎么讲,都只能选择原谅,更何况…… 她又看了看蔺赦,明白自己夫君是不打算给自己公公台阶下,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她轻轻的叹口气,主动开口道:“儿媳晓得,只要四哥日后不为难我们,我同宥民也不会过分为难四哥。” 蔺赦拳头死死攥紧,他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父皇的心思,只不过身为人子,并不只是这位皇帝陛下的儿子,他还有母妃,杀母之仇,怎么能不报复回来呢,然而他不能当面跟自己父皇顶撞,眼见着自己小妻子打圆场,他也就打算退一步带着她离开,然而…… “听说今日秦氏去宋家提亲?” 第二百零二章 乱点鸳鸯谱 http://.biquxs.info/

沈馥万万没想到,这个消息前脚刚发生,后脚就被自己的这位公公知道,她不由得稍稍皱眉,有些担心,这种时候,自己的这位公公正是心疼蔺殊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是非不分来责备他们夫妻两个,但是想要插手泉哥儿的婚事,她却是万万没有法子拒绝的。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泉哥儿一早就不大乐意说亲,原先儿臣舅母时常要做媒,这个臭小子也是不乐意的很,不晓得父皇您……”沈馥此刻拿不在朝中的沈泉当挡箭牌,她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本来就不怎么想娶妻,如今又当了编撰,应当越发不愿意成家。 她用自己弟弟来明目张胆的欺君,半点压力都没有。 蔺赦知道自己小妻子的意思,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而坐在软帘后的天子,面色苍白,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秦家的女儿,原先时常进宫,朕看过,是个好孩子,总不至于配不上那小子,这样吧,朕做主,你们跟秦家做个亲家,就算跟你四哥和好,如何?” 他虽然是赐婚,却仍旧想着让蔺赦跟蔺殊冰释前嫌,这位天子虽说不大管后宅事,但是谁家跟谁家有姻亲,心里头却明镜般,半点不含糊,他不是不知道秦家跟姜家的关系,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九儿子跟四儿子握手言和。 毕竟他知道,那个沈家的丫头,最是在乎她的弟弟。 沈馥脸色骤然变的难看起来,都在京城女眷圈子里混,谁不晓得秦家的姑娘飞扬跋扈,别的不说,这还没出阁,就养着面首,甚至早早的放出话来,说日后嫁人,就要她的丈夫跟那些面首似的,供她挑选取乐。 这种女子,旁人迎娶就罢了,让她的弟弟遭灾,她是绝对不肯的! “父皇,这件事还是等他们两个年轻人见过再说,毕竟您也晓得,那小子脾气算不得太好,今日秦夫人也说,藏珠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不好再插手娘家事,所以这婚事,还是得他自己来做决定,免得落人口舌。” 眼见着沈馥就要开口回绝,蔺赦连忙一把抓住自家娘子的衣袖,开口同自己父亲打着太极,旋即又转头,在沈馥掌心传递消息:“山人自有妙计,娘子不必急躁。” 他太清楚自己父皇,虽然是个好父亲,努力想让两个儿子互相和睦,但是本质上,这位父亲也是帝王,容不得旁人忤逆,这样阳奉阴违给个台阶下,才有可能扭转,倘若正儿八经拒绝,怕是要适得其反。 “那你们就去翰林院问问那小子的意思,朕也累了,退下罢。”坐在软帘后的天子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沈馥蔺赦也不多说话,径直就往翰林院走。 再说那秦家夫人,给沈馥拒绝后怎么想怎么心里不痛快,本能的就想去找小姜后告状,但是她的晏紫软帘小轿还没进宫门,就给一个笑眯眯的小太监拦住:“那位以后都没法帮着秦家了,您要是实在没法子,去翰林院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秦夫人骤然一怔,先是有些恐慌,只觉得靠山倾倒,恐有灭族之灾,然而转念一想,又暗自窃喜:这位小公公想来是陛下身边的人,就算没了姜后,她秦家能攀上皇帝,天恩浩荡,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秦夫人脸上少不得露出笑意,又格外殷勤将银两塞进那位传话公公手里头,满面春风上轿:“走,咱们去翰林院见见新姑爷去!” 她今天就算不要脸面,也得攀上沈泉这枝头!她就不信了,人尽皆知的面团状元,跟她女儿结了亲,还能不帮着她们秦家! “沈修撰,外头有位夫人找你。”翰林院修撰说起来只是个从六品修史书的官职,但胜在清闲,也有不少人惦记,但是这么个悠哉悠哉的职位却被沈泉这么个官场新人拿到手,少不得有人眼红。 那秦夫人到翰林院的时候也打发人来通报,说的就是要见新姑爷,里头传话的是个庶吉士,他年纪不小,在翰林院里头也是少见,原本人说走庶吉士这条路,日后必定能出入内阁,但此人迂腐至极不说,心胸更是极为狭窄,因而多年不得升迁。 沈泉年纪轻轻却压他一头,因此这位庶吉士故意不说秦夫人言语,只等着要看沈泉热闹。 沈泉却浑然不知,只唤来小厮伺候着他洗净手上墨痕,才擦拭双手:“有劳孔兄,我这就去看看是谁来找我。” 他本以为这时候会来找自己的,不是宋夫人就应该是自己的姐姐,一出门却看见个戴着青铜缠枝花华胜,圆髻压着白玉彩凤挂珠大簪的夫人,十分面生,不由得严肃起来:“这位夫人,不晓得您寻本官何事?” 秦夫人未着诰命朝服,沈泉又不熟这些个诰命夫人,因而自称本官,秦夫人少不得有些不喜,但见沈泉人才俊秀,风流倜傥的少年模样,再与自家闺女一比,自觉相配,便生出点丈母娘看女婿的喜爱,亲亲热热开口,上来就要拉扯。 “好女婿,我是秦家的夫人,此番来找你,是有樁大好姻缘!” 沈泉登时后退,他实在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更是腻歪的厉害,倒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宋夫人从小念念叨叨要给他做媒,让他至今对这种拉着自己说亲的行为都心有余悸,当然,自己阿姐除外。 “这位夫人,本官还是清白之身,请您莫要如此,更何况婚姻大事,媒妁之言,长姐未曾说过嫁娶,本官如何敢与他人淫奔。”沈泉阴沉着脸把自己的袖子从秦夫人手里头拽出来,淫奔二字把个秦夫人折腾的恼羞成怒。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看上的女婿居然如此伶牙俐齿,此刻她不由自主想到眼前男子的姐姐,那位安王妃,也是这样口齿伶俐,句句不饶人,想到眼前人不过是个小小修撰,秦夫人未冷下脸来:“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我乃堂堂一品镇国诰命,你小小修撰,也敢在我跟前这样说话?” “秦夫人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在我弟弟跟前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眼见着秦夫人就要掌掴沈泉,当机立断开口呵斥,沈泉看见自己姐姐气色甚好,不由得也心情好转起来,径直走到自家长姐身后。 秦夫人看着眼前年轻女子,只觉得牙根发痒:“男未婚女未嫁,难不成我秦家还辱没你门楣不成?” “正是辱没!我弟弟何等似锦前程,可不会迎娶一个有这种母亲的女子!”沈馥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原本以为这个秦氏吃了顿软钉子就能安分下来,如今却这样不知好歹,让她实在没有继续忍让的想法。 然而这还不算完,沈馥霍然转身看着后面那位看热闹的庶吉士,目若坚冰,那位庶吉士登时吓的面色惨白,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这么点小事,就能把这位安王妃引过来,不由得神色惶惶,但是沈馥却不打算放过他:“泉哥儿,是谁把你招惹出来的?” 这就是在兴师问罪的意思,沈泉何等聪明,稍稍想过,就知道有人要故意折腾他:“就是那位孔先生,他一片好心,我也不好不出来见人才是。” 秦夫人听他姐弟两个一唱一和,眼见着就要发落那位帮自己传话的庶吉士,有些急眼:“我让他去传个话,王妃娘娘何苦如此较真!” “我如何较真?不说别的,文人名声何等重要,难不成你秦夫人半点不知道?这位孔先生更是庶吉士,理应一清二楚才是,却仍旧不顾我弟弟清名,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发落发落,又如何了?” 沈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非要发落这位庶吉士不可,秦夫人却因为婚事受阻,没了脸面,打定主意要跟沈馥打擂台,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起话来,蔺赦却不耐烦。 “原先翰林院是四哥统领,如今落到我手上,这樁事也不必再争,本王做个公断,庶吉士孔房修品德不佳,褫夺庶吉士官职,贬为庶人,来年再行科举,翰林院永不录用此人。” 秦夫人骤然惊得双眼睁大,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撰,就算跟眼前这位安王殿下是亲戚,也不至于如此,但是偏偏眼前发生的事情令她目瞪口呆。 孔房修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想要小小的为难一下这位从天而降的修撰,却万万没想到惹火烧身,他可还想着攀上秦夫人平步青云呢! “殿下!还请殿下饶过卑职,卑职、卑职不过是一时糊涂啊殿下!”这人倒也能屈能伸,虽然被蔺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褫夺官职,却也反应的快,径直扑到蔺赦脚下砰砰磕头,蔺赦却不管他,只是看向沈泉。 他的意思很清楚,想要让自己这个小舅子自己来把控,毕竟以后也是要登阁拜相的人,倘若没点能耐,他也不好把这么个位置给自己这位小舅子。 孔房修何等会察言观色,瞅着蔺赦递眼色给沈泉,他登时就知道回转,跪向沈泉,想着这位小同僚年纪轻,想来心软,应当不会过分为难自己,而秦夫人也冷眼看着眼前一幕,她真是给安王夫妻两个搞得心头发怵。 第二百零三章 宽严相济 http://.biquxs.info/

“孔先生原先对我多有照料,今日应当只是一时糊涂…但下官…”孔房修的瞳孔在听见沈泉言语时紧缩又放松,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想要保住自己官职的念头在他心里无比强烈,他本身出身不好,娶了个妻子还是当初没功名时的农家女。 可是这么多年他就算有了官声,也的的确确没有抛弃糟糠之妻,虽然心里时不时会有些休妻再娶的想法,只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官职都快要保不住,何谈休妻再娶? 沈泉看着自己这么个同僚灰败下去的脸色,仍旧没有改变主意:“但是下官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只不过是最俗气的凡人,孔先生这样对我,我也不好仗着殿下看重我来胡闹,还请殿下秉公处理。” 少年人剑眉斜飞,眼盛星河,进退间从容有度,沈馥饱含笑意看着眼前人,上辈子的遗憾在这个时候被逐渐补全:她曾经早夭的弟弟,如今已经是君子。 孔房修颓然跪坐在地上,翰林院这条拜相的通途大道,他这辈子是再也不能走,这个中年中举的男人骤然放声大哭,秦夫人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身就要走:这个年轻人她必定要将自己闺女嫁入,既然她妇道人家弄不成这件事,她就不信,自家夫主还做不成! “秦夫人怎么走的这样快?”沈馥目光如刀,冷声开口将秦夫人留下。 秦夫人霍然转身,满脸都是名门贵族的骄矜:“怎么的,安王妃要为个小小修撰,为难臣妇不成?” 她眼尾高高的挑起,在收起所有鲁莽后,精明强悍的令人难以招架,蔺赦立在沈馥身边,狭长眉眼此刻流淌出明目张胆的不喜:倘若有了皇位,这种命妇,可还敢对他的心上人如此? “秦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希望秦夫人心里有数,这樁婚事,我沈家要不起,也不愿要,还请夫人另寻旁人。”沈馥身姿高挑,秦夫人却矮了些,此刻沈馥稍稍垂眼去看她,压迫感便重的厉害,她又是当过皇后的人。 威严自上而下倾泄,秦夫人哑口无言,她有种感觉,倘若自己此刻再同这位安王妃硬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姻缘天定,臣妇就此告辞,还请安王妃再三考虑。” 秦夫人走的比谁都快,孔房修仍旧瘫坐在地上,却没有人来搭理他,沈馥只是拉着沈泉,进了翰林院里头用来待客的嘉禾堂。 “虽然今日秦夫人这樁事闹得没头没尾,但你如今也到说这件事的年纪,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中意的女子,姐姐好帮你相看一二才是。” 沈泉亲自替沈馥跟蔺赦斟茶,三个人刚刚坐下,沈馥浅浅吃了口茶,开口一句话就是催婚,沈泉茶水才刚进口,被自己家姐姐这句话呛得连连咳嗽,刚吃进去的茶都险些喷出,好在他用衣袖掩着,才没失态:“咳、咳咳…阿姐,怎么连你也催我?” “你这话怎么说的?你看看你如今,不说别的,同龄的公子哥多多少少有通房,咱们不兴要通房,可好歹要懂得点男女之情吧,你这样的岁数,我就在你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见过。” 沈馥看他这样推脱,柳眉一拧,开口数落起来,沈泉这个时候才知道姐夫的好,偷偷递眼色去看蔺赦。 蔺赦却没看见般别开头,兀自吃茶:他媳妇儿训人,他才不撞枪口。 沈泉见他如此见死不救,狠狠一磨后槽牙,也狠下心来:“那姐夫在我这个年纪难不成也有通房吗?” 哼,死贫道不死道友,既然姐夫你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小舅子的拖你下水! 沈馥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蔺赦身上,他手心有些沁出冷汗,喉结上下一滚,有些艰难的开口:“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我为甚么没有通房,你姐姐一清二楚。” 他舌尖舔过唇珠,看向沈馥的视线里头带着明晃晃的撩拨与挑逗,缱绻情意如水似云,直缠的沈馥耳尖红的彻底。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眼前人从来没有通房,一来是楚淮月的事,二来这人心里头,看行军布防图,都比红袖添香要好:“你姐夫跟我认识的时候,不也就你这么大?他同我如何情意,你应当知道,倘若你现在就找个与你情投意合的姑娘来,我是再也不催你的。” 沈泉只觉得牙酸,他素来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好的蜜里调油,只是往日里没切身体会过,总品不着其中真味,如今当着他的面就眉眼传情,直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应该在屋内,应该在屋外。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要起身告辞,偏偏沈馥不肯轻易放人:“坐下!这件事你连个章程都没给我,跑什么?” “我尽快、我尽快,好姐姐,再不回官署办事,我要挨罚的!”沈泉苦着脸连连讨饶,沈馥心下一盘算,心知不好耽搁自家弟弟的差事,才肯放人。 临走前沈泉回头去瞪自家那位姐夫,却看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半点帮小舅子的想法都没有,不由得又狠狠磨了一遭牙。 “泉哥儿的婚事是要早些办,我先时听舅母说,他成天的不着家,有时候就在官署歇,几乎要成个和尚,也不是没给他安排丫鬟,都是人品不错的好姑娘,生的也算貌美,最难能可贵的是懂诗书,又本分,偏偏他一点不爱。” 夜里头沈馥松开发髻洗过头,自个儿绞着头发,仍旧不忘跟蔺赦说这些事,蔺赦正拿着卷兵书,懒散倚着靠枕,听自家小妻子这样忧心,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如今其实还年纪小,的确不急,待我过几年再挣些军功,亦或者他再升升官,婚事会更好些。” 沈馥何尝不晓得这种道理,只是自家弟弟那副样子,她总觉得就算再年长些,也未必就愿意成亲,因而心头烦闷,将篦子拍在妆台上,回头道:“你看他那样,再过几年就算有好亲事,又肯成亲么?” 蔺赦不说话,只拿眼去看眼前人,见她雪白薄纱里衣,里头雪白底子绣红梅的肚兜,纤细脖颈并瘦削锁骨一并看的清,他再往下看,就见布料兜着几乎兜不住的两团雪腻。 沈馥犹然未觉,只带着浑身淡淡的香气坐上床,两只白玉般的足就裸露在锦绣堆外,越发显得可怜可爱,蔺赦的目光里骤然烧起火,灼灼的带着欲:“卿卿——” 这种亲昵的称呼还是沈馥头回听,忍不住就诧异去看,却恰巧撞进燎原大火里,直烧的她整个人都泛红,禁不住瑟缩着往被褥里头躲,但蔺赦哪里舍得放过她,只攥紧那只纤细皓腕,不由分说就吻:“藏珠、卿卿——” 沈馥哪里吃得消他这样撒娇,不消片刻就给身上人折腾的罗衫半褪,气喘吁吁:“你别、你别闹,泉哥儿他的事我还没想清楚,唔…、!” “大不了你先相看,到时候向父皇要个求婚旨意,不比什么都强?”蔺赦心头烧着火,哪里管的上自家小舅子如何如何,沈馥又给他折腾的筋骨都酥软,只能任由这人搂着抱着,共赴巫山。 “父皇那里的消息,打探的怎么样?”楚王府,蔺殊满脸酒气的箕坐在矮榻上,眼里满是虬曲血丝,他声音哑的不像话,却仍旧不忘打探宫里的消息,他下头的人背光跪在堂中,看不清面容。 却对蔺殊极为忠诚:“宫里头说,那位不满意九殿下往日里逼您,所以有些不满,其他的事一概没有。” 蔺殊闻言先是骤然一怔,旋即状若癫狂般大笑出声,泪珠从眼角沁出,他拍着自己的膝盖,那泥封酒坛被他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嚯啷一声四分五裂,残余酒水淌出,室内满是酒香:“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的父皇终于知道我是被往死里逼?也会心疼我?” 他声音讽刺,肆意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却没有人来阻止他,跪在他面前的人只是安静聆听着自己主子的言语,直到蔺殊喘着粗气停下发泄:“去把王妃叫过来。” 那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径直迈出门槛去执行自己的任务,蔺殊颓然跌坐在地上,认真想着要怎样才能扳回一局:“倘若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算计,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仇,必定要报!” 次日,蔺赦仍旧照旧去上朝,沈馥因为昨天晚上折腾的不舒服,起得并不早,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梳洗清楚,负责通报的小厮就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王妃,楚王妃正在府门口跪着,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非要见您才罢休,您看看......?” 沈馥有些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郁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那个妹妹背后站着蔺殊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说到底,就算做得再过分一点,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如今连天子都觉得他们安王府几乎要把楚王府那位逼死,现在折腾出苦肉计,不是正好宣扬宣扬,以此败坏他们安王府的名声吗? 想到这里,沈馥缓慢开口:“既然楚王妃这样有诚心,咱们也不好不见,去把人请进来吃茶,让她进来稍稍等我一会儿,总是要梳洗的。” 第二百零四章 苦肉计 http://.biquxs.info/

那小厮忙不迭的就去请沈郁进门说话,软玉趁着这档口,替沈馥梳妆更衣,不忘提醒沈馥:“如今二姑娘这样行事,怕是有些来者不善,姑娘当真要见见她?” “倘若不见她,才是正中她下怀,你可知道如今父皇对我与宥民已经有些不满,总觉得是我夫妻二人逼迫楚王太紧,这才刚训斥过,我这位妹妹就凑上来折腾出这种幺蛾子,能有什么好心?” 沈馥对此事不以为然,仍旧轻描淡写,然而前去请人的小厮却开始难以处理起来。 “楚王妃,我家王妃想请您先进去说话,这时辰还早,说说话也没什么,您先跟我进去吧,免得晒着。”他是好言好语劝说,但沈郁原本就是打着坏心肠,哪里肯这样轻易起来。 她又看这位小厮面向宽厚,十分平和,心里更添欺辱心思:“姐姐莫不是不肯见我这个亲妹妹,才说出这种话来,小郎君,你去同姐姐说,倘若她一直不肯见我,我便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出来见我,我才敢起来。” 沈郁本就生的与周芸相似,此刻有心示弱扮可怜,又以衣袖掩面,虚情假意嘤嘤哭泣起来,着实看着凄惨,而此刻围观的百姓们也越来越多,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沈郁衣着华贵,不是平头百姓,又听她说什么姐姐妹妹的,就晓得眼前女子同安王府中女主人是什么关系。 少不得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人本身就是想象力丰富的动物,再加上同情弱者的心理古来有之,因而此刻迟迟未见沈馥,那些个百姓们就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大都是说沈馥不顾姐妹情谊云云。 而这些言论落进沈郁耳朵里,令她暗地里勾着唇偷笑:就是要这样,自己那个姐姐越迟出来越好,到时候群情激愤,她看她怎么挡得住。 安王府当差的这位小厮本身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眼见着形势不妙,又素来知道自家王妃不怎么去楚王府走动,想来跟眼前这位楚王妃没什么交情,因而都不用多说,飞快跑进府中去报信。 “姑娘当真是料事如神,那位楚王妃果然不安分。”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将事情说完后,软玉也正正好替沈馥梳洗打理清楚,沈馥将来龙去脉听过,也不见如何急躁,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只是稍稍勾起唇角:“随她去,咱们总得收拾好再见人。” “王妃娘娘,您快回去吧,这日头大的,咱们这些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您这样金枝玉叶的,安王妃狠心,您也得顾着点您自己的身体啊。” 沈郁上门找事,自然不忘记安排自己的人手蛊惑人心,虽然是夏日,但是日头刚刚出来不说,就连晨雾也才褪去,根本没什么热,但是沈郁偏偏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咬紧嘴唇,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混在百姓里头的,沈郁安排下去的人,又恰到好处的开口。 瞬间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同情心,开始对沈馥不满起来,哪怕有些人隐约觉得:明明也不至于这样啊。 “我没事的,我、我既然要求姐姐原谅,怎么能轻易退缩呢。”偏偏就这种时候,沈郁还颇为柔弱的开口示弱,端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弱者姿态,更是勾起大部分人的保护欲望。 沈馥还没出门,就隐隐约约听见门外动静,虽然只是听个囫囵,但是她大概也听得出来,都是如何攻击她的言语,面对这些事情,她仍旧面不改色,优雅又冷静的提着裙摆:“诸位稍安勿躁。” 说起来沈馥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室中人,百姓们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当着这种权贵的面公然开口,因而沈馥一句话出来,大家都噤若寒蝉,沈郁对此却不以为意,仍旧低低垂着眼帘,好似当真难受的不得了,而沈馥威严又冷淡的视线扫过一圈。 跟她对视的人纷纷侧开视线,不敢相对。 而沈郁更是觉得脊背发冷,说不出的害怕,她下意识咬紧牙关,根本不敢胡乱出声,心里头有些萌生退意,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退缩,只能强打精神,怯生生的抬头去看沈馥:“姐姐......” “你做错什么事,要这样跪着请罪?咱们是嫡亲的姐妹,我怎么不晓得你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难不成是要谋害我?快快起来。”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沈馥就笑吟吟的打断,直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而沈郁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这位姐姐可能是早就胸有成竹,沈馥这句话一出来,在门口围着看的百姓们也有些反应:倘若楚王妃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会跪在安王府门口这样久? 想到可能是这位楚王妃有错在先,方才对沈郁还心存怜悯的百姓纷纷收声,沈馥颇为满意的看过这群人:“有劳诸位照顾我妹妹,还请各位先行散去,得空必定奉上酬谢。” 不管怎么说,财帛动人心,说到底,这群人总是没那么看重跟自己没我快切身利益的事情,不说别的,楚王妃这个身份对他们来讲高高在上,但是钱财可是就落在手里的实打实的东西。 因此听得沈馥这样安排,那些个先前还在说她得理不饶人的那些百姓们纷纷散开,原本颇为热闹的安王府门前,变的寂静起来? “妹妹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么。”沈馥立在高处,居高临下低头去看沈郁,语气淡淡,听得沈郁心头发慌。 两姐妹就这样进府说话,蔺殊虽然被禁足出不来,但是仍旧能够接触宫中,毕竟天子没有说他连奏折也不许送出来,是以在沈郁前往安王府的时候,蔺殊就已经将奏折写好送进宫中。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天子悄然出宫。 “朕只问你一件事,淑妃他们,是不是你动的手?”天子的脸色仍旧不好看,甚至有些灰败的泛青,蔺殊跪在他面前,接受着来自自己父皇的诘问。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皇对那位淑妃娘娘算得上情有独钟,但是皇家素来薄情寡义,这种情有独钟,又能坚持多久? “儿臣、儿臣糊涂!”蔺殊也知道,自己的父皇突然会说出这种话,多半是晓得自己所作所为,所以也不含糊,径直叩头认错,他在赌,赌自己的父亲看重血脉亲情的程度。 天子的视线带着愤怒与凝重落在自己的这个儿子身上,他满目恼火:自己保护壳一辈子的女子,就这样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他不大愿意再看自己这个儿子,稍稍别开头,堂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气声跟蔺殊砰砰磕头的动静,在这个时候,这位已经有些病入膏肓的天子少见的想要处死自己的儿子。 他还没有糊涂,知道自己那个女人枉送性命,跟自己如今这种状态其实脱不了干系,但是转念他又想到自己说到底还是没出什么大事,死的只有她而已,而逝者已矣,如今跪在自己面前的却是自己的嫡亲血脉,他子嗣单薄,到如今也就剩下这两个儿子。 其他的孩子死的死,疯的疯,倘若他再处死这位儿子,以后要如何是好? 在这个时候,天子心里对于淑妃的恩爱感情,瞬间被父子之间的情绪所压倒,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但是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他还是低头选择原谅自己这个儿子。 “你既然是一时糊涂,那这些日子就在府中好好反省,别成天的折腾出什么事,再过些日子就出来吧,总不能老是闲散。” 这就是要放自己出来的意思,蔺殊十分清楚,不由得低下头去装出个真心悔过的样子,父子两个又说了些话,无外乎是天子敲打这位儿子的言语,就何以分开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蔺殊的苦肉计可谓是天衣无缝,而在安王府里头的沈郁却有些倒霉,不说别的,沈馥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自己这个妹妹姐妹情深,因此两姐妹的谈话简直就像审问犯人。 “展贝,你不说,我怎么晓得你做什么事情,又怎么讲解你?” 沈馥含笑坐在酸枝木镂刻八答云春圆凳上,笑吟吟的捧着雨过天青瓷的茶盏,不紧不慢追问,沈郁给她磨得脸颊泛白,手指死劲绞着帕子:“这、这件事,姐姐不是清清楚楚的么?” “倘若我清清楚楚,你今日莫说进安王府的门,就是想要再见我,都不能的,所以你可想清楚没有?”沈馥并不点破,她晓得这位妹妹到底要做什么事,安王府虽然算得上清净,府中也没什么多嘴多舌的下人,但是说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要是自己这个妹妹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到时候她收拾起来可不容易! 而沈郁做贼心虚,越发的不敢说话,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夫君对自己姐姐做的事,昨晚给喊进书房里头,她本以为是自己那位夫君动了兴致,要夫妻之间好生亲热,却万万没想到给她知道那件捅破天的事。 自己的夫君不晓得自己这位姐姐的手段,她可是清清楚楚!如今又见自家姐姐这样逼问,越发心慌,不由得暗自埋怨: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做那等混账事,怎么也不同我说! 第二百零五章 见招拆招 http://.biquxs.info/

沈馥心知肚明,蔺殊这种人从来看中的都是价值,沈郁说白没什么可用得上的地方,当初沈家还在,好歹说是个侍郎家出来的女儿,如今背后娘家势力全无,蔺殊做出那种事,会跟沈郁说,才是正儿八经的有鬼,因此她也不急着问,只吃茶由着沈郁惶惶不安。 再说蔺赦,原本说好的去上朝,然而还没见着自己父皇的面,就有执礼太监说罢朝,他心里头隐约有些揣测,但今非昔比,他就算想什么,也不好去探问,因而从宫里头出来,他就打算去城西的糕点铺子给沈馥买些她爱的板栗马蹄糕回来,却不想给人拦住。 “九殿下,我家主人有事要同殿下说,不晓得殿下意下如何?”拉住蔺赦马匹的是个穿着青衣圆领袍,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蔺赦认得,这位是金吾卫大将军的得力家仆,往日里当兄弟般对待,想到那位大将军,蔺赦好看眉头稍稍皱紧。 等到日暮西山的时候,蔺赦才带着点酒气从外头回来,他正正好踩着落日余晖,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沈馥早早的就从流云那里得信,此刻看他双颊烂红,眼似飞星却仍旧清明,心里头也晓得他没喝醉,只仍旧不放心:“陈将军请你去做什么?怎么喝到这么迟才回?” 她一面搀着蔺赦往屋里头走,一面打发下人去弄醒酒汤,好不容易才把人搀扶到铺着百花穿蝶洒金的洋红大罽上,蔺赦就一把搂着她腰,把人摁在怀里,热热的手掌不住摩挲着沈馥颈子,低声道:“松亭软玉,你们都出去,跟着芳主看好门,我有事同你们姑娘说。” 沈馥脖颈给他磨的温热滚烫,听得他又打发一干人等出门,就心知有大事,登时从他怀里出来,坐在榻上,笑吟吟低头去问,却刻意压低嗓音:“到底什么事?你这样小心。” 虽然软玉松亭并芳主三人并不是信不过,但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蔺赦看着在自己身边笑容恬淡的貌美小妻子,也不由自主微笑起来,他手肘支着身体方便自己侧身,又发觉姿势不便,索性坐起,将沈馥原本打理齐整的头发彻底揉乱。 “知我者——藏珠也,今日金吾卫大将军请我,说的是朝堂事,父皇如今的情况你也晓得,朝中大臣们除却那几家,都想着法子折腾起来。” “金吾卫是皇城护卫,他来寻你,想必是投诚,只不过如今父皇身子看着还好,今日楚王府那边又……” 沈馥温声细语将沈郁今日折腾出的事并她的揣测,都细细同蔺赦说出,蔺赦原先还没什么,到后头就死死拧紧眉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自家那个弟妹刚好就跟父皇不上朝同一天折腾出事。 他是聪明人,稍稍想过就知道其中关窍,脸上神色也有些冷淡起来:“这件事咱们倒是可以先吊着,只不过今日父皇没来上朝,估摸着是走了楚王府一趟,想要向咱们投诚的多半是看着先时风光,可日后……” 蔺赦眸中越发冰冷,自己的母亲只有自己一个,而父亲却还有别的儿子,谁更重要,昭然若揭。他冷笑道:“日后怕是要变天也未可知。” 京城,风雨欲来。 兜兜转转的,蔺殊禁足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又到冬日,蔺赦早早上朝自不必提,宋衿巡抚职责好歹结束,今日正巧要回京,节气正值大雪,宋家派人下帖子请沈馥过府一叙。 “你如今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娶亲?” 宋衿在外头折腾这几个月,原本莹白如玉的肤色也变得有些黝黑起来,不过反而更添阳刚之气,宋夫人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的念头,却也不愿意成天的让自家儿子惦记着有夫之妇,更何况两人本就是有缘无分,再蹉跎下去,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 宋衿坐在檀木青松圈椅上,端着钧窑彩瓷茶盏浅浅吃口茶,等到毛尖香气在口中散开,他才垂着眼开口:“母亲既然知道儿子心中所想,何苦为难别家姑娘。” 宋夫人几乎给他这话气的仰倒,忍不住拿眼镜去剜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帕子是绞了又绞,实在是气闷的厉害,要不是眼前这个小兔崽子是自己亲儿子,她定然要动手的:“宋家就你这么个嫡亲血脉,你不娶亲,是要你爹断子绝孙?” “去积善堂抱一个就是了。” 哪怕宋夫人这样说出重话,宋衿仍旧不紧不慢吃着茶,将个宋夫人气得不行,又是好一阵苦口婆心劝说,奈何宋衿软硬不吃,到最后几乎要动手。 好在沈馥来的正是时候。 “藏珠,快、快过来让舅母看看。”宋夫人给宋衿气的心里烦闷,看着沈馥就先消去大半,她先前就在想,自己这个儿子生下来像个讨债鬼,还是女儿可爱,如今又看见自己当作亲闺女的孩子过来,自然是满眼欣喜。 沈馥不多说话,只温温顺顺向宋夫人同宋衿见过礼,才挑拣个离宋衿有些距离,又挨着宋夫人的位置坐下,亲亲热热同宋夫人说着话。宋衿面上神情不变,却偷偷掀起眼帘去打量沈馥。 他见沈馥今日一件兔毛镶边珍珠扣的缠枝莲大团花窄褙正红蜀锦厚小袄,结结实实梳着垂丝海棠髻,头上压着一支鎏金镶红宝丹凤衔珠大钗,又簪着几枚垂珠攒花的芙蓉小步摇,面颊丰腴红润,气色极好,心下又甜又苦:好歹宥民没亏待她! 对于宋衿的视线,两位久在后宅里头摸爬滚打的女子当然一清二楚,只是谁都知道不方便点破,因而仍旧拉着家常,有意把个宋衿晾在一边,沈馥同宋夫人小声说着话,不忘说些安王府的事。 “前些日子,楚王府里头那位刚出来,陛下就来王府走过一回,隔日就赏下一批宫女,我看着个个都颜色鲜亮,旨意说的是看府中下人不够,分发下来使唤,但那些人连个管事嬷嬷都没有带,又生的那样好,多半是有旁的意思,我又不好打发…” 沈馥说起这话,宋夫人半点不意外,宋肇往年里头也吃过这套。 这宋家也是被天子摁着头纳妾过的人家,再加上身为天子近臣的妻子,不说对那位天子脾性如何了解,却也能晓得八九分:“你也不急着打发她们,横竖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要是没个好由头,只晾着,到时候寻个错处发卖出去就是。” 她说到这里,又攥紧沈馥的手,侧目去看宋衿,见他仍旧看似老神在在,实则只看沈馥的样子,发下狠心咬牙道:“舅母也有事求你,你烛照表哥如今年纪不小,是时候说亲,你帮着舅母相看相看,有没有哪家的好姑娘说来给他!” 宋衿原本还不怎么在意两个女子之间的谈话,直到自家娘亲说出这件事,他才骤然拔高声调,带着点阻止意味:“娘…!” “张嬷嬷,把衿哥儿带下去!”然而宋夫人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非要将宋衿婚事说清不可,登时就打发自己的陪嫁嬷嬷将宋衿半请半赶的折腾出去,这位嬷嬷是带过宋衿的宋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听天由命。 沈馥视线在宋衿身上扫过,她也晓得这件事再拖下去,于她而言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也不至于有甚么问题,但宋衿不同,这种年纪还不娶亲,又是独子,到时候宋家族中必定是要拿这件事来说话的。 “这件事我应下,舅母这些日子也可好好相看,横竖还有我,再者烛照哥哥有功名在身,须得挑个好婚事。” 她晓得宋衿品行,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娶亲,到时候当真给他抬个妻子进来,横竖他都得接着,不说恩恩爱爱,至少能相敬如宾,不至于为难人家姑娘,因而又跟宋夫人细细说定,起身就要走。 然而等到她要走的时候,却正正巧下起鹅毛大雪,今日出门,偏偏又没让软玉她们带伞,只得又派人去寻蔺赦,而沈馥只能够再在宋家多留,宋衿便借着机会同她在廊下说话。 “藏珠,你难不成真要如此?”宋衿口中发苦,同沈馥立在廊下看在廊外纷纷扬扬鹅毛大雪,轻声问询。 沈馥拢着紫鼠皮做的兜包好的鎏金镂空牡丹小手炉,心思百转千回,她是晓得宋衿怕是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折腾出死劫只,是说到底,她没有法子化解,今日宋夫人说的话只不过正好给她提个醒:倘若有了妻儿,以烛照哥哥的品行,必定会有所牵挂。 想到这里,沈馥吐出口气,正是冬日,那口气登时就变成白雾袅袅升腾:“烛照哥哥,我希望你呱嗒绵绵,不要做让舅舅舅母伤心的事。” 宋衿口中苦涩更甚,他原本想着,就算自己不能迎娶藏珠,至少能够护着她些许,但是这么多日子以来,不说护着,就是帮扶都没能做到,好不容易卸下肩头担子,如今又折腾出这种事,难不成他想要帮帮自己心上人,就这样为难不成? 因而,宋衿下意识的又要开口拒绝,但是自己母亲被气到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将他言语堵塞。 偏偏这个时候,蔺赦已经抵达宋家,宋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馥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头。 第二百零六章 宋衿娶亲 http://.biquxs.info/

“今日舅舅舅母同你说了什么?”蔺赦将沈馥接回府中,先打发人去烧水,再亲自吩咐着给她换上新烧的手炉,等到屋子里头地龙烧起来,他便自然而然替沈馥褪下鞋袜,亲自用手给沈馥暖着冰冷双足,而后才开口问话。 沈馥给他这动作折腾的面颊绯红,虽然入冬后自家这夫君便时常如此,但如今府中添出许多外人,总是让她有些羞赧的,忍不住轻微挣扎:“你先松开,我再同你说话,还有旁人看着,你这成何体统?” 小妻子一阵娇嗔越发惹得蔺赦心猿意马,但他抬眼又看见旁边伺候着宫里头送来,被自家小娘子赐名流碧同另一位赐名飞朱的丫鬟,就有些心下不虞,在他看来,若不是这两个碍事的丫鬟,自家的小妻子怎么会这样不给他亲近。 这般想着,蔺赦脸上便有些淡淡的,也松开沈馥双足,而流碧同飞朱两人早早就拿眼去看自己伺候的这位爷如何疼宠如今安王府的女主人,心里头羡慕的不得了。 她们原本就是宫里头伺候的人,当然晓得这位爷生的如何如何姿容俊美,出宫前就心里头暗自兴奋,如今又看见这位爷这般怜香惜玉,自然心思活泛起来。 都是女人,沈馥哪里看不出那两个丫头心思浮动,却并不点破,只抬眼同蔺赦说话:“舅母是想着如今烛照表哥年纪不小,是时候说门亲事,只是你也晓得他,不愿意,说起来泉哥儿的脾性还真同他有些相似。” 流碧与飞朱听着这些话,越发心头滚烫,宋家的公子是甚么身份,她们是清楚的,那位沈郎君又是个什么人品,来来回回几遭,她们也摸的一清二楚,如今听得这些事,又少不得心里动念:倘若成不得这王府妾室,到时候去宋家亦或者嫁给沈郎君,也是好的。 毕竟自己伺候的这位爷看着可不是想纳妾的样子,自然得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出路。 “这样,我听说张大人如今有个女儿,说是性子谦和温驯,倘若你想相看,下帖子就是。”矮榻上摆着梨花木云蝠小几,上头又用白瓷盛着几色果脯,蔺赦捻着錾木芙蓉银签挑了些吃,不紧不慢对沈馥说道。 沈馥看他吃的喜欢,便将那些果脯往他面前送了送,几不可见抬眼看着那两个丫头,轻声细语:“可是张大学士家的女儿?我听说过的,原先在闺中就晓得她性子温和绵软,又孝顺,生的也是美人,怎么如今还未出嫁?” 倒也不是她嫌弃人家如何,只是那位张姑娘比她还大几岁,按道理来说早该成亲生子才是,如今又听得人家还待字闺中,少不得多问几句,而流碧同飞朱也支楞着耳朵细细来听:毕竟日后极有可能同这位张姑娘姊妹相称! “前些年张大学士夫人急病,这位姑娘执意披麻戴孝,要为母亲守孝三年,因而才耽搁亲事,张大学士这些日子也为这件事操心,只不过他一直不肯续弦,如今府中没个人过问,因此并无头绪,还是旁人说与我听,我才晓得。” 那果脯用蜜腌渍,有些过分甜腻,蔺赦吃过些许就觉得厌烦,索性丢下不吃,视线又落在沈馥软红双唇上,惦记起自家娘子口脂清香,不由得喉结轻滚,显出些心不在焉来,但沈馥却半点未曾察觉。 “如此,那改日我便下帖子,如今府中梅花开的好,我听说张大学士素来喜爱诗书,想必张姑娘也应如此,到时候就用赏花做由头,你说好不好?” 她只想着宋衿婚事,半点没注意蔺赦变化,但是蔺赦却不愿如此,径直开口要赶人:“流碧飞朱,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可是打着好歹伺候伺候这位爷,然后顺理成章的混个脸熟,看看能不能飞上高枝做凤凰。虽然她们两个人有心多留,但是看着自己伺候的这位爷这样冷淡脸色,不由得心头发怵,乖顺退下不提。 “劳烦张娘子走这一遭,软玉,看茶。” 沈馥想要请张家姑娘过来,下手自然是极为迅速,只不过是隔了两日,那位张家姑娘就乘着一顶莲青软轿过来,恰好是冬日里头梅花开的正好的时候,那位张姑娘生的鹅蛋脸,杏子眼,极为清俊秀美,此刻听得沈馥开口,便也就含笑去答。 “臣女原先时候就晓得王妃您,早有仰慕,如今得见,有些自惭形秽,但能与王妃见面,臣女亦是欣喜。” 张家的婚事拖的太久,说实话,这位张大姑娘心里头也是有数的,今日这位素有美名的安王妃请自己来府中作客,想必是有些相看的意思,因而越发不卑不亢,气度清雅,看的沈馥越发满意。 而张家大姑娘心里也是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她早早就晓得这位王妃过来说亲,大都跟那两位状元郎脱不开干系,她如今年纪这样大,是不能说给那位沈修撰的,想必是要说与宋家那位郎君。 宋家玉郎,京城里头有谁不喜欢?就算那位郎君痴情眼前女子,可她如今这般,难不成还能奢望嫁个两情相悦的男子不成?能同宋家议亲,已然是幸事。 如此两厢合眼,宋衿的婚事就这样被敲定下来,他也不是没想过拒绝,但宋肇夫妇看的死紧,并不许他破坏这樁姻缘。 三月初三,宋衿娶妻。 宋家并没有邀请沈馥同蔺赦前往,实在是他们也怕到时候宋衿一个没忍耐住,就当着众人的眼落张家的面子,虽然张家不是什么勋贵,但说到底同宋肇一道在朝为官,到时候闹得难堪,也不是宋家所愿。 而等到宋衿娶妻约莫三个月后,宋家又传来消息,说是张家姑娘,哦不,如今应当说是宋娘子身怀有孕,沈馥这才得空去宋家走一回。 “你如今身子如何?倘若吃不下东西,便让下头伺候的人多上心。”宋娘子面色苍白,整个人靠在秋香色大团花缎面引枕上,额上勒着镶珍珠双鹤抹额,沈馥看她精神不大好,不由得握住她手,细声细气的劝慰,都是怀过孩子的,当然晓得不容易。 宋娘子唇角带着笑,细细听自己这位表亲的小姑子说话,过分消瘦的手掌轻轻在沈馥手上拍打安抚:“我省得,倒是你要多保养身子,我听婆母说你素来畏寒,怀孕不易,可是要紧着些,你府中那些丫鬟,上回我去时就看着不是老实的,王爷又是那般品貌,你要多上心。” 话还没说完,她就掩着唇轻声咳嗽起来,但句句话都是为沈馥着想,只不过她不清楚蔺赦同沈馥何等情深,因而才会说出让沈馥尽快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的言语,但沈馥对此并不以为意,毕竟是人家一片好心。 “我晓得,你也要多保重身体,舅舅舅母他们如今可就等着你腹中这个孙子。” 宋娘子见她态度温和可亲,不由得越发亲近,两个女子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沈馥就告辞离去。 未曾想,却又在路上撞见宋衿。 沈馥下意识的要躲,毕竟如今是她好不容易才想方设法将宋衿跟自己尽可能分割开,倘若再见面,不说别的,要是被自己如今那位新嫂嫂知道,心里岂不是要不舒坦? 因而宋衿远远的就看见那抹大红色身影带着点逃之夭夭的意思转身就跑,心头有些发苦,又有些无奈,虽然娶妻非他所愿,但他如今既然已有妻子,就不会做出什么令人家姑娘难受的事,因而开口道:“你跑什么?难不成还担心我做了负心汉?”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将沈馥心思点破,令沈馥面上少见的浮出些许尴尬神色来,原本倒是想跑,但是如今就这样被人抓住,她就算想折腾出什么事情,也无能为力,只能像被抓住把柄的小孩般转过身子,抿着嘴唇向宋衿行礼:“见过烛照哥哥。” 按身份来说,原本该是宋衿向沈馥行礼,但是沈馥本就对宋家感情颇深,哪怕出嫁,她也始终觉得宋家人不同,因而就依着兄妹之间的关系,向宋衿见礼。 宋衿稍稍侧过身子避开,缓步上前:“你倒是不用这样见外,我听闻如今四殿下似是在朝中又翻浪,九殿下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他仍旧是这样作态,倒令沈馥心中越发愧疚起来,自己那个挂名师父曾经的谶言犹在耳畔,她哪里敢让眼前这位表哥再插手这些事,只是柔下眉眼,温和道:“无妨的,倒是表嫂好似有些茶饭不思,孕相不佳,倘若烛照哥哥得空,多陪陪她才是。” 宋衿骤然有些说不出话,他虽然看重沈馥,但是如今说到底是已经娶亲的人,再怎么讲,也是要以家事为重,更何况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说到底还是顾家的,因而沈馥这句话出来,当真是让他半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挤出笑容:“我晓得,那你路上多小心。” 说完这句话,他也半点都不敢留,有些落荒而逃般匆匆忙忙转身就走,沈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是忍不住轻声叹气:“松亭,到时候你多跟流云那小子说一说,得空寻好大夫来,为我嫂嫂安胎。” 第二百零七章 狩猎场 http://.biquxs.info/

宋家发生的事蔺赦自然半点都不知道,不说他根本不会刻意去打探,就是沈馥也不会让他担心这些,只是认认真真提起宋娘子孕相不佳,让他多上心找大夫,这件事就算揭过去,然而哪怕后宅看着还算平和,朝堂上头却不怎么安分,尤其是宫里,更是有些惊涛骇浪的意思。 淑妃去世后,天子但凡歇息,都是在自己寝宫里头,外人看着都揣测这位天子对那位娘娘情深似海,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大臣们,又不是这般想:倘若当真情深似海,怎么在朝堂上反而又扶持着四殿下同九殿下打起擂台? 他们是这样想着,钦天监正自然也不例外,他当初劳心劳力把这位皇帝从床上好歹救治起来,可不是为了让这位天子折腾出这种幺蛾子的,因而趁着给天子看星象这个机会,钦天监正毫不客气的上门诘问。 “当初我帮你,你可没说要对小九两夫妻做这种事,怎么,如今看不得他俩鹣鲽情深,眼巴巴的塞侍妾进入还不够,朝堂上还得为难为难,才让你称心如意?你要清楚,害的你折腾成那样的,不是小九夫妻,而是你如今帮扶的那个小子!” 钦天监正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这位天子,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那位天子此刻坐在圈椅上,神色灰暗,看不清表情:“可是说到底,小四也没有要朕的命。” “你的名是我救回来的,这个功劳你居然算在他头上?难不成你不晓得我究竟是帮着谁?” “正因如此,朕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九逼死他哥哥,本身前些年,小九九已经权威深重,如今又有你帮衬,小四他怎么办?在家中等死不成?你不要怪朕薄情寡义,朕也是没有办法!” 坐在上头的天子嘴唇轻轻哆嗦着,吐出这些话,把个钦天监正气的嘴唇发白,越发的恼怒:“那她呢?她跟河清呢?你的儿子弄没了藏珠腹中胎儿,我问你,你可对的起宋家那个丫头?” 钦天监正几乎是怒吼般将这些话吐出来,皇帝的脸色越发难堪,他的手不由得攥紧桌上明黄布条,颤声道:“可小四是朕的嫡亲骨肉,朕如何狠的下心?” 只是这单薄至极的一句话,就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钦天监正的心口,令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不敢相信的目光落在天子脸上,令天子都忍不住稍稍别开头,不敢与之对视: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极为不妥,但是他如今就这两个儿子,不可能再弄丢一个! 钦天监正愣怔许久,才极为嘲讽的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眼前人对自己的血脉到底有多看中,如今就剩下两个儿子,对方怎么舍得呢?但是他很想知道,倘若眼前人晓得,当初尚且算子孙繁盛,却落到如今,是谁下的手,还能不能坚定的维护着那个狼心狗肺的人。 他并没有说破蔺殊曾经戕害兄弟的事情,因为他手上暂时还没有证据,只是极为讥讽的看着天子,一字一顿:“你会后悔的。” 宫门轰然合上,天子独自一个人留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父皇的意思,是折腾个秋狩出来,你愿不愿意去?虽然这说的是要带女眷,但倘若你不愿意,也没必要掺和这种事。”宫里头的事情自然是没有谁知道,没过多久,秋狩的事情就折腾出来,蔺赦懒懒散散卧在榻上,漫不经心的同沈馥说起。 沈馥正坐在软锦杌子上给蔺赦折腾着新腰带,听蔺赦问话,她先用小银剪子铰断线头,才开口:“你如今又不是没娶妻,我哪里有不过去的道理?只不过听舅舅他们说,如今楚王府那位在朝堂颇为得意,你可要小心些才好。” 她上辈子就晓得不少狩猎场上所谓的误杀,如今蔺殊又隐隐约约有东山再起的意思,难保不会有人借机献殷勤,对蔺赦下手来邀功,而蔺赦听得自家小妻子如此,却并不在意:“无妨,到时候自有计较。” 在讨论秋狩的,并不只有蔺赦夫妻,哪怕是蔺殊,也因此操心的不行。 “此次秋狩,我会带你前往,你务必规矩些,不要让父皇不高兴。”这些日子里,楚王府中的妾室多多少少都出了点事,虽然蔺殊知道多半是自己眼前这个王妃下得手,却也没动责备的念头,反而想着将这位如今已经颇有手腕的正室带去秋狩涨涨面子。 沈郁立在蔺殊跟前,替他打理着衣裳,原本还算清丽的眉眼,如今透出些许阴狠来,许是手上有了人命,声音里都带着点血气:“王爷放心,臣妾必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秋狩的日子正正好选在秋高气爽的时候,蔺赦带着沈馥抵达狩猎场,刚刚好在门口撞上蔺殊两夫妻,四个人都穿着骑装,又是在狩猎场门口撞见的,知道四殿下九殿下之间关系不如何的官员们,纷纷侧头来看这两位殿下。 “九弟,好巧啊。” 蔺殊好似浑然不在意般冲着蔺赦笑呵呵打招呼,视线却完全落在穿着洋红箭袖金线绣雁的沈馥身上,毫不遮掩的觊觎与记恨,毕竟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他也不至于折腾出禁足的事情,因而现如今实在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四哥也好久不见,四嫂似乎气色不太好?”蔺赦唇角带笑,径直站在沈馥身前挡住蔺殊视线,轻描淡写的将话题引到沈郁身上,而沈馥的视线此刻也落在沈郁身上。 身为沈郁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当然知道,沈郁对于骑射一事半点不懂,一直都嫌弃骑射太过粗鲁,但今日秋狩,莫说是沈郁,就是她自己都是骑着马过来的,看沈郁这个样子,想必是骑术不佳受了伤,才会有这种苍白脸色。 她当然不会胡乱开口,本来就跟自己这个妹妹关系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又明摆着是两个男人在争执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情,因而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立在蔺赦身边当解语花。 蔺殊本身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妻子,本来就只是不得不迎娶的对象,他哪里能上心,但是如今自己这个跟自己不对付的弟弟都这样开口,他就算不待见她,也只能侧头去问:“你怎样?” 沈郁因为头一回骑马,又逞强,此刻大腿内侧蹭的鲜血淋漓,她只觉得稍稍挪动步子,都能牵连起一大片疼痛,因而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听得自家夫君问询,她也心知不能给他丢脸,因而低低垂眼:“臣妾、臣妾没事了。” 她尚且算得上是个美人,此刻这样楚楚可怜,蔺殊也嗅的到那股子淡淡的血腥气,心下也就稍稍发软。他的视线又在蔺赦夫妻身上转过一圈,看蔺赦对沈馥实在是保护的严严实实,他稍稍勾起唇角:“还是先进去吧,莫要让父皇等的急了。” 蔺殊这句话是在炫耀如今那位天子对他的偏颇,蔺赦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对自己好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因而唇瓣紧紧抿起,手掌也忍不住紧攥成拳。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温软小手握上蔺赦的,他侧头去看,正好看见自己小妻子饱含担心的视线,耳畔传来她劝慰的话语:“不要想太多,父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那位四哥做了什么。” 沈馥眼睫如同蝶翅轻颤,轻声细语提起蔺赦手中最大的底牌,蔺赦眸中掠过一抹不忍,但很快又转化成坚定:那些死在自己四哥手上的兄弟,他会为他们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姐姐这些日子身体如何?朕许久未曾看见她。”在明黄色营帐里头,天子难得的有些精神抖擞,含笑向沈泉问着话。 此番秋狩,原本怎么也轮不到宋衿沈泉这种年轻的臣子来陪侍,但是这种事情,不过是这位天子一句话的事情,而沈泉听得天子问话,也不卑不亢,恭恭敬敬行礼回话道:“家姐如今身体尚好,只是小产后似是有些郁郁寡欢,不过并无大碍,多谢陛下关怀。” 沈泉心里有数,蔺赦也跟他说过,他知道自己姐姐的小产跟如今风头正盛的四殿下脱不开干系,但是眼前这位曾经极为疼爱他们姐弟两个的皇帝陛下,却那样帮扶那个罪魁祸首。 作为弟弟,他当然有必要提醒提醒这位天子陛下才是。 立在一边的宋衿几不可见的看了沈泉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他知道的事情比沈泉要多,也晓得那位天子虽然会因为这些话有些愧疚,但不会有太大表示,因而抿紧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那位天子闻言,眉头极快一皱,显露出些许不忍来,但是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这点不忍心又被他很快的收起来,半点不显露:“既然如此,你得空多去看看那个丫头,宋卿,朕听说张家那个丫头身孕也有几个月了?” 沈泉因为天子的态度,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是也知道自己身为臣子,能够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限,因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主动回到臣子队伍里头。 “多谢陛下关心,内子的确有孕……” 宋衿出列,安安静静的禀告着事情,然而在狩猎场所属的森林里头,却正在发生着变动。 第二百零八章 地龙翻身 http://.biquxs.info/

“我出去狩猎的时候,你在营帐里头要多小心,如今后宫没有主事的妃子,多半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女眷去狩猎场边上做那些个加油打气的事,倘若真要你们去,你也多小心,指不定就有什么东西出来。” 沈馥跟蔺赦的营帐里头,沈馥颇为贴心的替蔺赦打理着骑装跟腰带,听他如此絮絮叨叨说话关心,不由得抿唇一笑:“我晓得,倒是你要多小心,楚王府那位本来就跟你不对付,到时候打起来怎么办,他……” “王妃,陛下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让您跟安王妃带领诸位大臣女眷,在外头等候。” 她正要跟自己的夫婿再说些私房话好好提醒提醒,冷不防就被流碧打断,她有些不悦的皱眉看着这个原本是宫婢的丫鬟,流碧见状,就晓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登时有些噤若寒蝉。 沈馥皱了皱眉头,到底没跟这个丫鬟计较,掀开软帘带着几个丫鬟出去立在人群里,认真沉思着。 这是她们抵达狩猎场的第三日,前几日都让侍卫打来野味尝鲜,如今终究轮到皇子们下场去狩猎,也不晓得是心态变化,还是那些野味当真有效果,如今的天子倒真有些身体康健的意思。 只不过于她而言,这些事情都不太重要。 “姐姐,你怎么好似看着不太高兴?” 沈馥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沈郁却满脸春风得意,她从来没有这样掌权过某些大事,如今大权在握,这些个贵妇都要听她指挥打点,自然是有些洋洋自得,偏偏又看见沈馥若有所思,哪怕不说话,站在那里都美的如同画中仕女,自然免不了上前找茬。 而沈馥原本是想着息事宁人,不说别的,这种时候人多眼杂,再加上又不是在宫中府中那等安全地方,倘若有个闪失,就要有野兽出来的,她当然不愿意做出头鸟,因而面对沈郁这种上门找茬的行径,她也只是皱了皱眉:“身子不太舒服,妹妹还是好生履行职责吧。” 她少见的示弱,明摆着是不想跟自己这个妹妹起冲突,沈郁如今也是在内宅里头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子,哪里听不出这种意思? 只是往年在闺中没少被自己这位姐姐打压,如今总想着两人身份平等,定要撩拨撩拨,分个高下才肯罢休:“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父皇安排的东西,还让姐姐不满意?”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倘若沈馥说是,就是坐实看不起宫中安排,倘若说不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胡乱搪塞,总是不好的。 沈馥眉头紧皱,明显察觉到周围夫人看向她们的视线里头有些作壁上观,想要看热闹的意思偏偏她又实在是懒得跟自己这个妹妹争吵:“妹妹说笑了,不过是这些日子越发寒冷,我素来体弱畏寒,难道妹妹记不清楚?” 她没怎么反驳沈郁,也算是给自己这个妹妹一个台阶下,但是沈郁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是在当众落自己的面子:“既然如此,姐姐越发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好促进血脉畅通,是也不是?” 沈馥懒懒散散看着沈郁,心知肚明今日这位是要杀鸡给猴看,要是平日里,她必定不可能当那只被杀的鸡,但是今日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觉着要出事情,索性就由着对方这样折腾。 因而面对沈郁的挑衅,沈馥也只是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沈郁见此,越发得意洋洋,还想要再刺沈馥几句,又想到如今自己的职责,便不再开口,偏偏这个时候,她又看见沈馥身边姿容出色,但看着不太老实的流碧飞朱二人。 她当然知道宫中给安王府塞人的事情,因而心下也能将这两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老实的丫鬟身份猜中,想着自己夫君如今妾室众多,自己这个姐姐倒是好福气,她心下就越发不平,少不得唤来自己的丫鬟,低声耳语几句。 秋日里头的风过分干燥,又正是“秋老虎”作祟的时候,沈馥没过多久,就觉得心浮气躁起来:“流碧飞朱,你们去帐子里头取来那套冷玉杯具,莫要惊动旁人。” 那套冷玉是宋家特地为她打的陪嫁,就是晓得她畏寒怕热,这才眼巴巴的弄来这种奇珍,免得她过的不舒服,流碧飞朱也是晓得那套东西珍贵,是自己这位主子的心头好,因而半点不敢怠慢,登时就动身去取。 沈馥仍旧看着狩猎场内围,听着里头传来的阵阵野兽嘶吼,有些面色发白,她总觉得今日狩猎,未必有那样容易,倘若当真出事,可如何是好? “两位姐姐,你们对安王妃可真是上心,难不成她肯提拔你们做侧室不成?”流碧飞朱存着要讨好沈馥的心思,因而手脚麻利,半点都不因为软玉松亭她们几个人伺候在沈馥身边而心生妒恨,主要还是不敢,然而她俩才刚刚带着东西出来,就被一个圆圆脸蛋的丫鬟拦住。 两个人颇为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位,但说到底还是有些意动,毕竟谁不想攀高枝?嫦娥爱少年,自己伺候的那位王爷又是那等人品,自然心里还是有些念想,但流碧沉稳,并不胡乱开口,飞朱却没那样好的脾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们王妃就肯如此?” 她本就是试探着询问,都认得出来,眼前这个丫鬟是那位楚王妃身边的人,如今冒冒失失来找她们,指不定没什么好事,必定要问问的。 却不曾想,那个圆脸丫鬟极为神气的一扶发髻,下颔微微抬起:“可不是,难道两位姐姐看不出来,我是被收用的丫鬟么!” 流碧飞朱这才注意到这个丫鬟已经做的是妇人打扮,忍不住心头微微吃惊,两个女子互相对视,心里头都有些考量,她们原本在宫里头就是极为要好,如今自然也是抱团,此刻免不得要互相商量,那位丫鬟并不急着劝说,只是佯装无意:“我们府中……” “王妃,东西取回来了。” 沈馥热的粉面绯红,香汗淋漓的时候,流碧飞朱才将东西带回来,沈馥本身今日心思不定,就没怎么注意到这两个丫头的神情,但软玉本就是稳重惯的,此刻不着痕迹瞥过两人一眼,示意芳主从她们手里接过东西,才偷偷俯身去沈馥耳边低语。 流碧飞朱本就心里有鬼,又看那位素来辖制她们辖制的厉害的软玉姐姐低头去同自家王妃说话,越发畏手畏脚,做贼心虚。 而沈馥听得软玉言语,也稍稍看了看那两个神态不对的妮子,低声道:“这两个丫鬟不敢轻易打发,毕竟是宫中送来的人,到时候王爷同咱们回府,再做打算。” 软玉本就是觉得这两个丫头不对劲,这才提醒沈馥,而沈馥如此言语,虽说不算太稳妥,但好歹还算知道,软玉也就不再多言,这么几年,她晓得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没必要一昧提醒。 “事情可办稳妥了?”那边沈馥用着冷玉器具消暑解热,沈郁也吃着冰镇瓜果,原先同流碧飞朱两个人说话的丫鬟此刻也已经回到她身边。 听得自家主子问话,这位圆脸丫鬟满脸堆笑:“事情都办稳妥了,那两个蠢货心比天高,只不过是稍稍挑拨,心里头就当真的不行,到时候咱们看热闹就是,王妃真是越发英明。” 这丫鬟回禀事情也不忘记给沈郁拍马屁,沈郁原本就虚荣心重,此刻越发的得意。她的视线扫过自己那个已经热的面颊泛红的姐姐,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狩猎场内围却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安王妃、楚王妃!地龙翻身了!还请诸位贵人速速离去!” 一位黄衣侍卫匆匆忙忙从内围跑出来,想要通风报信,让这两位贵人速速决断后离开,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内围就骤然冲出许多被地龙翻身惊动的猛兽,其中一只灰狼一爪子将这位黄衣侍卫摁倒在地,血盆大口顷刻张开,毫不犹豫的撕咬着这位活生生的人。 惨烈的呼救声从内围传出,沈馥心头不祥的预感终于在此刻应验,她原本嫣红的嘴唇变的惨白,看着已经惊慌失措的众人,以及不知所措的沈郁,沈馥开口道:“趁着野兽还未来得及进入,诸位速速回去!羽林军何在!金吾卫何在!”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这种狩猎必定会有羽林军跟金吾卫在场保护,毕竟还有女眷,那些野兽纵使凶猛,但毕竟是圈养在狩猎场中的生灵,羽林军跟金吾卫一定能保护住她们这些人,但是如今地龙翻身,她们这些人的安危虽然不足以产生问题。 可是进入内围的男子们,应当如何是好! 沈馥的眉头紧紧皱起,而惊慌失措的沈郁在人群里也被折腾的发髻松散,衣衫不整,直到她听见沈馥的声音,眼里的怨恨骤然浓重起来:明明都是被安排过来主持大局的人,凭什么沈馥就能这样装模作样,难不成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她沈郁是绝对不信的,都是女人,谁又比谁高贵,自己这个姐姐,不过是格外会装模作样罢了,没有关系,如今九殿下不在,她倒要看看,谁还能护住自己这个姐姐! 第二百零九章 身临险境 http://.biquxs.info/

“四哥倒是好箭术。” 天子同自己两个儿子进入狩猎场内围的时候,蔺殊就已经先发制人打下两只兔子,天子这个做父亲的走在前面,他们两个儿子也就骑着马,近乎并辔般悠哉悠哉行走,蔺赦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客套话,蔺殊却好似不知道般,顺理成章的就这样接下去。 “跟九弟一箭双雕的功夫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今日难得你我兄弟二人共同狩猎,可是要好生比试比试。” 实际上前些年还有许多皇子活着的时候,秋狩这种事情素来都是龙争虎斗,不说别的,就是猎物的品质,数量,都能引起好一阵争斗,但是如今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天子举办秋狩的兴致也寡淡不少。 说起来,这还真是他们两兄弟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共同狩猎,但蔺赦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弯弓搭箭。 径直将一朵树上野花射落,而后笑吟吟看着这位对自己妻子素来心怀不轨的兄长:“我自幼愚钝,自然是比不过四皇兄的,只要有此娇花一朵,便足矣。” 这句话一出来,蔺殊只觉得心里头醋海翻波,以花比美人,如今自己这位九弟又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言语,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几乎不言而喻,他登时气的胸闷,但是在这种场合又不好做什么,只能勉强挤出笑容:“九弟真是…” 话还没说完,巨变突生! 原本还算平静的狩猎场骤然喧哗起来,山石崩塌滚落,犹如黄龙翻滚,蔺殊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身边的九弟已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径直去救那位父皇。 他的嘴唇稍稍抿紧,带出点讥讽意思:这时候还想着对父皇表忠心,自己这位九弟还真是锲而不舍,不过在这种时候,就算表了忠心,以后难道还能活着享受赶出吗? 蔺殊这样嘲讽的想着,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向外围冲去,他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一个人的利益放在他自己的利益之上,就算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没有想过用命去救,刚好,现在群龙无主,那位沈家娘子,还不是任人宰割? 而蔺赦动手施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下意识的冲上去护住那个已经衰弱的老人。 直到他把自己的父皇死死护在身下,两父子狼狈至极的滚进一处洞穴的时候,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怀中的老人,曾经在自己看来巍峨如山,但是如今却瘦弱的能让自己轻而易举的护进怀中。 想到这里,这些日子来对自己这个父亲稍稍生出的那些怨怼,骤然烟消云散,他紧紧抿着嘴唇,极为担忧的看着外面的情景:藏珠,你千万不要出事。 距离地龙翻身已经过去有大半月,在这些日子里头,狩猎场内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动静,乃至于有些野兽跑出来,好在羽林军跟金吾卫都在,倒也没出什么大事,然而这种平静,随着蔺殊的归来,被彻底打破。 原先天子就只有两个儿子,如今他自己跟那位九殿下生死未卜,自然就有些大臣人心浮动起来,二蔺殊也算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暂时还没有为难沈馥的功夫。 但是沈馥知道,蔺殊就像是悬挂在她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她的性命,因而在蔺殊回来的第二天,沈馥就已经打点好一切,趁夜去见那位金吾卫大将军。 “安王妃想必是为楚王而来?恕微臣无能为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微臣虽然曾经同安王殿下有些情意,可毕竟还有家人,实在是无法帮助您,还是王妃见谅。” 然而在沈馥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位金吾卫大将军不仅拒绝,还十分的坦白敞亮,沈馥有些讶异,但却仍旧笑吟吟的开口:“九殿下跟陛下还未有确切消息,您这般行事,难不成不怕陛下归来后怪罪?” 那位金吾卫大将军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身为军人,准确的说身为一个重男轻女的军人,他对眼前这种娇柔女子素来没有好感。 因而在看见这位王妃前来,且说出来意后,就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能拿这种事来威胁他:“那又如何,到时候微臣只需同陛下言明保护皇室血脉即可,就不劳王妃操心。” “陛下自然可以让将军如此应付,可倘若楚王殿下知晓将军曾经投向安王殿下,将军可还有把握?”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沈馥少见的有些恼怒,但却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轻不重将更为致命的事情点破。 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粗犷将军此刻稍稍坐直身子,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怒火毫不掩饰,大半晌,他才挤出言语:“安王妃真是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不怕我就此将你擒下献给楚王殿下么?” 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并不遮掩,沈馥清楚的知道,倘若一言不合,这位金吾卫大将军一定会言出必果,将自己做为对蔺殊投诚的礼物。想到这里,沈馥不由得攥紧手中的帕子,但是面上神色一点不变:“难不成将军不晓得枕头风厉害?” 沈馥说到这里,那位金吾卫大将军的神色骤然就变的有些难看起来,沈馥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将军当年在军中也算是青年才俊,原先早早的就要升官发财,群不小心得罪上峰妾室,给打压了好几年。 因而说到枕头风的厉害,没有人比这位金吾卫大将军来的清楚明白,而他更明白的是,朝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四殿下,如今的安王,对眼前的女子几乎是死缠烂打。 想到这里,这位从来看不起女子的大将军,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位王妃。 “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而就在沈馥跟这位金吾卫大将军商谈的时候,蔺殊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他伤的不轻,哪怕是及时调转马头,也没能完全躲过天灾的为难,更何况除却地龙翻身带来的动荡,狩猎场里头的野兽四处奔逃,也给他带来不小的影响。 他到现在,仍旧在暗自庆幸,自己这样提前逃跑,都伤的不行,自己的父皇跟九弟那样的情况,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蔺殊越发得意起来,而沈郁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婿做出什么事,只是听他问话时,下意识的就开口回话:“如今羽林军跟金吾卫看守狩猎场,只是想着等陛下跟安王回来,不过羽林军没个头领,但金吾卫带队的却是那位金吾卫大将军,所以一概实务,都是那位主管。” 沈郁尚算温柔的替蔺殊换着药,心里头有些庆幸,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虽然眼前男人不怎么喜爱她,但说到底是她的夫婿,如今他相安无事,自己也不会出事,自然也就没什么。 而蔺殊却稍稍眯起眼睛,在想着那位看起来鲁直实则精明的将军,唇角有些笑意:“明日你就将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放出去,看看金吾卫那边什么动静,你姐姐最近如何?” 他这档口提及沈馥,少不得令沈郁心头怨恨如同毒液般一股股喷出,握着药瓶的手也微微收紧,她心里是不高兴的,但对自己的夫君又不敢反抗,只能轻声细语。 “姐姐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安抚命妇,好似身子又不大爽快,成天的就在营帐里头休憩,倘若王爷想,臣妾会想法子请她过来。” 沈郁这样乖顺懂事,自然又惹得蔺殊心头舒畅,他揽过沈郁,少见的温和可亲:“日后就算你姐姐入宫跟你一同伺候我,皇后的位置也还是你的,毕竟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这话堪称甜言蜜语的典范,尤其是对于贪慕虚荣的沈郁来说,自然像是诱人的蜜糖,于是她又亲亲热热侍奉蔺殊,自不必提。 “姑娘,流碧飞朱成天的往楚王那边跑,听说楚王如今已经没什么事,您看?”芳主替沈馥打理着头发,营帐里头烧着上好银烛,烛花哔啵,暖黄色的烛辉映照在沈馥半边脸上。 光影延长沈馥眼尾,最后淹没在鬓发里,却带出一点极为惊人的清绝,沈馥眼帘低垂,好似漫不经心般把玩着自己腕子上的手镯,唇角却微微挑起:“由着他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事情,殿下还没消息,他能拿咱们怎样。” 说出这句话时,沈馥嗓音低沉,牵扯出些许铁血滋味,她当然知道,蔺殊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到时候倘若蔺赦久久不回,对方完全可以强来,只不过如此…… 她又在笑,眉骨舒展,像是璀璨开放的牡丹,眼波流沔,看的芳主都有些恍惚,沈馥屈指轻敲桌面,温和道:“你得空去找找泉哥儿,还有宋大人,把这些事跟他们说说清楚,你家王妃能不能熬过去,可就靠你们了。” “至于流碧飞朱,你们找个时间,把她们两个送到楚王殿下床上吧,在这狩猎场,想来楚王殿下榻上清冷,是不会介意多收两个美人呢,你们动手利落点,别让人发现。” 女子端坐在梳妆镜前,仍旧貌美如花,却目光沉沉,如同最高妙的棋手,一步步推进着自己的计划。 第二百一十章 九死一生 http://.biquxs.info/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更何况如今所有大臣都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个楚王拿着刀抵着,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因而在距离蔺赦跟天子两个人失踪的一个月以后,在狩猎场中的大臣们终究人心浮动起来,谁都知道,现如今是分岔路。 倘若那两位真的回不来,现在拥戴那位原本的四殿下,现在的楚王,就是从龙之功;倘若那两位真真正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回来,那他们几乎离死不远。 但是前提是,那两位要回的来。 而在蔺殊两夫妻的经营下,如今在狩猎场里头,还抱着对蔺赦父子两人信心的大臣,实在是日益减少,而沈馥这边,尚且没有什么变化。 一来是所有人都知道蔺殊这位楚王殿下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而沈馥出阁前被这样楚王惦记的事情,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而没有谁来为难她,二来是如今随行大臣里头还有两个跟这位安王妃息息相关的人,说白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是这些对于沈馥的款待,并不能改变某些大臣已经暗中吩咐搜查人员,见到蔺赦父子两个格杀勿论。 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这些事情沈馥虽然不是一清二楚,但是大概也能知道端倪,只不过在蔺殊等着她上门找他的时候,沈馥却仍旧不紧不慢,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时不时让蔺殊知道,沈馥又在为蔺赦裁新衣。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沈郁却意外怀孕。 当这个消息传到沈馥耳朵里的时候,沈馥正在为蔺赦绣新衣裳,听得消息,她却头也不抬:“你们想个法子,尽快将那两个丫头送到楚王殿下床上,别折腾太久,免得夜长梦多。” 她稍稍停顿,将衣裳的花纹绣下最后一针,才抬头再次开口:“再想办法让流碧亦或者飞朱,把楚王妃肚子弄没了,手脚干净点。” 沈馥双眼里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但是松亭芳主,以及软玉三个人,都知道自家姑娘此刻心情极为不好,毕竟当初不是楚王,自家姑娘的孩子也生下来了,现如今楚王妃有孕,自家姑娘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件事呢? 这样想着,她们自然少不了想到自己伺候的姑娘吃苦的样子,心下原本有些不忍的几个人,登时也铁石心肠起来:都是女子,你家夫婿弄没了我家姑娘的孩子,让你小产,也不为过。 等到她们三个人走出去以后,沈馥才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疲惫,整个人伏在榻上,轻声啜泣起来,她实在是担心蔺赦,尤其是这么长的时间,她一旦想到蔺赦出事,就心如刀绞。 人对于来之不易的东西,自然格外珍惜。 而此刻在狩猎场内围,蔺赦小心翼翼的背着自己的父皇,行走在林中:“父皇,倘若有人来寻咱们,咱们也不要轻易出声,如今外头形势莫测,也不晓得来的人究竟是夺命使者,还是救命恩人。” 天子早就年纪大了,那日地龙翻身,他实在是受惊不小,原本就虚弱的身体越发不堪,他伏在自己这个儿子背上,虽然虚弱,但是仍旧理智:“父皇知道。” 蔺赦没有说话,仍旧小心翼翼的行走着,在不远处却骤然传出人声跟草木被压倒的声音,蔺赦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背着自己的父亲,小心卧倒在草丛里头。 “陛下——!安王殿下——!” 蔺赦曾经带过一段时间的羽林军跟金吾卫,不说记得清所有人的声音,但是至少能感觉到耳熟,然而如今传来的声音,不说耳熟,他甚至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因而蔺赦越发的小心谨慎,连呼吸都放到最低。 而出来搜他们两个的这些人,的的确确不是羽林军跟金吾卫的人,而是那些已经投靠蔺殊的大臣们,带来的家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这些家仆,在所谓的少年战神眼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因而颇为贴心的让那些仆人手里头都带着药粉。 只待将那皇家父子诱杀! 然而他们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家仆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林子里头,根本就没想过保密这种事,再加上搜寻这事也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就越发的多嘴多舌起来。 毕竟在这种时候能跟着出来的,大都是有脸面的仆人。 “咱们的主子不是早早的就投了楚王殿下?那天我还听说,楚王殿下再过些日子,就要发丧,然后登基,怎么还让咱们出来找人。” “你懂什么,要是一个不好了,那安王跟皇帝老爷回来,楚王殿下岂不是要遭灾?咱们伺候的主子们是小心,到时候他们富贵,还能少了咱们的吃喝?” “可不是?到时候随便都有小娘子投怀送抱,不过说起来,楚王殿下可真厉害啊,安王这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就成天的要亲近那位安王妃……” “哎哟哟,你可是没见过那位王妃娘娘,我那天远远的看了一眼,骨头都要酥了!” 几个人带着些侮辱意味大笑起来,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位安王妃不是他们能够一亲芳泽的女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私下想象一些事情,更为重要的是,日后若是他们真的发达,那位楚王殿下玩腻了,他们也有机会啊。 而此刻藏匿在半人高草丛中的蔺赦父子,脸色都不太好看,天子是因为自己已经在尽心尽力护着的儿子如今还是要自己死而脸色灰败,蔺赦则是因为自己的心上人如今的处境,心情越发不好。 但是不管是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蔺赦身上也伤的不轻,背上还有一个老弱病残,怎么也不可能打的过那么多人,因而蔺赦低低垂下眼帘,毫不客气的带着自己的父亲往另一条路走去。 他很清楚这些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绝对不是士兵,既然如此,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带来的大臣,总不可能都向自己那位四哥投诚,既然此路不通,再换一条就是了。 月色下,蔺赦潜行在草木之间,犹如鬼魅。 蔺殊最近的心情颇为不错,自己的父皇跟自己的弟弟如今说是生死未卜,但是地龙翻身何等可怕,如今又一直找不到人,十有八九就是死无全尸,而自己的正室又身怀有孕,大臣们也纷纷投诚,虽然还有人食古不化,但是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他君临天下,杀个痛快就是了! 蔺殊坐在营帐里头,极为快意的眯起眼睛,他握着酒杯,一杯杯美酒下肚,渐渐的有些燥热起来,猩红色的舌尖舔过干燥唇面,他有些心猿意马:自己那位弟妹…如今可真说的上孤苦无依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初还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梦魇时,他对那位沈家娘子就格外执着,如今又出这种事,他更是想要打折那女子一身骨头,好让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 这样想着,蔺殊越发动情起念,摇摇晃晃的就想着要去找沈馥,只不过,也许是喝多了酒,这位如今正春风得意的楚王殿下,脚下不稳,直愣愣摔倒在榻上。 而就在此刻,营帐的软帘被掀开,昏厥过去的流碧飞朱两个人,被粗暴至极的丢进内里。 蔺殊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记不清到底发生什么,只是迷迷糊糊的想着要去寻找自己那位弟媳妇,胡乱伸手摸索,又抓到一条洁白无瑕,肤若凝脂的臂膀,下意识就以为自己同沈馥云雨,忍不住揽过那人纤细腰肢,搂抱就要再行云雨。 女子娇弱动静同男子的喘息声再次交织在一起。 彼时沈郁正吃着金丝蜜枣粥,甜丝丝的汤水进入腹中,令她浑身暖和不说,心情也变得极为舒畅,她是知道自己的姐姐丢了个孩子的,如今自己有孕,她又自觉的高人一等,越发的金贵起来。 “王妃、王妃……!” 沈郁正心情颇好,美滋滋的吃着粥的时候,贴身伺候的丫鬟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句话折腾的她脸色大变。 “本王说了,本王什么也不知道!”在蔺殊的帐子里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蔺殊此刻满脸阴鸷,浑身上下充满着暴虐气息,而沈馥也是云淡风轻的坐在他对面,在沈馥身后,站着看似害怕到瑟瑟发抖,实际上却欣喜若狂的流碧飞朱两个人。 沈馥看着眼前像是发怒野兽般的蔺殊,仍旧一点不怕,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含笑道:“四皇兄,这件事可不是你知不知道就能解决的问题,流碧飞朱两个人可是宫里头下来的,如今出了这种事,父皇又不在,难不成你想要逼死她们两人不成?” 她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还残存脂粉香的男人,低头浅浅吃茶,视线却阴冷的可怕,她在想,原本就耐不住性子的沈郁,如今得知自己丈夫如此,会有什么表现,腹中那个胎儿呢? 想到这里,沈馥又轻轻笑出来,再次给蔺殊施压:“流碧飞朱这两个姑娘,往日里在我们安王府里头,也是娇贵养着的,如今四皇兄春风得意是不错,可是她们两个人,好歹也是有出身根脚,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拖出去打死就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塞人 http://.biquxs.info/

蔺殊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郁就怒气冲冲的闯进来,直接就让人把流碧飞朱两个人拽出来,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眼睛都气的通红,蔺殊虽然对她不怎么看重,但是对于子嗣,还是颇为在意的。 因而他并不阻挠沈郁,只是由着她泄愤,沈馥也不拦着,毕竟流碧飞朱两个人,对她而言实在没什么情分,即使如此,沈郁仍旧气的不轻,她的目光像要吃人般落在流碧飞朱两个人身上,语气不善:“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还操心起你妹夫房中事来了?” “妹妹这话说的,这可是楚王殿下自己收的人,与我何干,更何况这两位姑娘家世清白,宫里头出来的美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馥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将黑锅甩给蔺殊,流碧飞朱两个人原本还因为沈馥对她们两个被掌掴的事情视而不见而心生不满,此刻听此言语,又有些放松,捂着脸颊梨花带雨的冲着蔺殊。 很少会有男人不喜欢被女人用这种柔弱里带着崇拜的目光看,蔺殊也不例外,原本他就看两人生的貌美,稍稍有些松动,如今又看沈郁怀孕后有损的容貌,在跟流碧飞朱二人稍稍比较,就越发心软起来。 他心里头还有另外的事不好说,那就是他想着收下这两个丫鬟,到时候再顺理成章的收下沈馥,只不过这种想法,他是万万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原本府中子嗣不多,如今你又怀着孕,没法伺候本王,收下她们二人,又何妨?” 沈馥抿着唇低头轻笑,并不开口,心里头却是一片讥讽。 而沈郁听得自己夫君这般说话,更是气的双眼血红一片,原本就怀着孕,脾气不稳,此刻根本顾不得什么,径直对着蔺殊撒泼起来:“什么子嗣单薄!难不成我腹中胎儿就不是王爷的骨肉?再者不过是狩猎场没什么女子,王爷好一个色中饿鬼!” 她这话一点情面都不给蔺殊留,直说的个蔺殊脸色不佳,原本他跟自己这位正妻也不算如何相敬如宾,此刻被她如此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这样落面子,如何能忍? 因而当场呵斥出声:“你休要胡说!身为正妻,就算夫君纳妾,又如何容得你如此撒泼,难不成七出你都忘了?” 七出之条里头最容易让人犯下的就是善妒,说实话,蔺殊这句话正正好像一盆冷水,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就把沈郁泼醒,登时清醒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夫君的宠爱,更没有娘家做靠山,能够倚仗的,不过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事情一旦想清楚,沈郁就彻底清醒,她的视线落在自己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长姐身上,气的几乎吐血,但是她偏偏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够尽可能的把这两个新人拉拢。 反正她才是正妻,她就不信,这两个小妮子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方才也是我脾气不好,这两个妹妹我看着性子温和,最近我也的确不方便伺候王爷,既然王爷喜欢,那么收下来做个妾室也没有什么,寻个日子,臣妾吃过茶,就收进来吧。” 沈郁变脸之快,令沈馥叹为观止,流碧飞朱并没有意识到,如今这位主母的好说话,在以后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只是喜不自胜的冲着沈郁磕头,看那个样子,多半是把沈郁当成有再造之恩的主母。 并没有对沈馥有所表示。 这种情况令沈郁脸色好看不少,蔺殊也因此对沈郁脸色稍稍缓和,沈馥眼见着今天怕是折腾不出什么事情,却仍旧满脸带笑:“无妨的,能看见四皇兄坐享齐人之福,藏珠也很高兴,不过说起来,宥民可有消息没有?” 原本还唇角带笑的蔺殊听见这句话,登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他还想着怎样迎娶自己这位弟妹,如今却得知对方心里头还想着自己那个弟弟,这让他如何能开心:“九弟的消息,一旦传出来,我必定会告知,不必担心。” 沈馥也不催他,她当然知道,就算真的有自己夫君还活着的消息,眼前男人也只会尽快除之而后快,根本不可能给她知晓的机会,因而也分外矜持,只将视线投向流碧飞朱:“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只不过这两个丫鬟,却是要先带回去的。” 流碧飞朱两个人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她们知道自己刚刚不顾旧主的态度怕是惹恼眼前这位王妃,因而听得她要把自己带回去,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害怕的神情,沈馥却恍若未闻,仍旧笑着看向蔺殊。 “这不妥吧,毕竟这两位马上就要是王爷的女人,倘若就这样给姐姐带回去,王爷这边没人伺候可怎么办?” 沈郁这会儿倒抖机灵起来讨好蔺殊,只可惜在沈馥跟前,她耍嘴皮子就没讨到好处过,沈馥面色淡淡,一句话堵的他们几个人都说不出话:“可这两位毕竟是原本伺候我的丫鬟。” 蔺殊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想要留人,这两个丫鬟原本是伺候沈馥的,于情于理,她们都得跟着自己这个弟妹回去,就算是送给他做妾,也万万没有不让旧主人再出门前带回去的道理。 “我听闻弟妹这些日子身体不大爽利,缺人伺候是正常的,但还请弟妹不要为难她们。” 这话气的沈郁银牙紧咬,流碧飞朱两个人柔情似水。 “你们两个现如今可真是攀上高枝,可还认不认我这个王妃?”沈馥将两个丫鬟带回营帐后,毫不客气冷下脸来,直奔主题,听得两个人心头直跳,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 她们都知道,这位王妃看着娇柔端庄,实际上不是好相处的人,因而并不敢又别的心思,由着年长的流碧开口表忠心:“奴婢们有如今的日子,都是王妃您看重,我们姐妹两个,自然是不敢有所忘记的。” 沈馥唇角微勾,有些满意的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两个女子,心思淡淡,知晓她俩的忠心一文钱不值,却不说破,她本来也不指望她们两个能有什么忠心耿耿,只不过是想要下个烟雾弹就是了:“你们也不必如此……” 沈馥在这里训话的时候,沈郁却在自己的营帐里头稀里哗啦砸掉不少东西,听得伺候在外头的几个丫鬟不寒而栗,她们都晓得,如今自己的主子可正是生气的时候,谁进去谁倒霉,因而都不说话,只等着里头安静下来。 但是沈郁砸了东西还不解气,反而越发的恼火,原本她脾气就不算好,如今怀有身孕,越发的暴躁起来,厉声呵斥道:“都死在外面做什么!还不滚进来!” 几个人纷纷对视,虽然谁也不愿意进入,但是现在主子正发着火,更是不敢违背,因而仍旧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的走进营帐里头,不消片刻,就传来女子的哭叫动静。 等到半个时辰后,沈郁才气喘吁吁的坐在床榻上。视线如同毒蛇般扫过脸上青青紫紫的丫鬟们,笑容森冷:“你们不要看着那两个贱蹄子,就想着折腾什么事情来,倘若给我抓到,我手下不留情的!” 她一声厉喝,听得这些个妙龄少女们越发瑟瑟发抖,心头恐慌,只是暗自垂泪,并不敢叫苦,此刻就有几个心思不定的,想起来今日沈馥对流碧飞朱两个人的态度,有些动摇:怎么就她们命好,摊上那么个性子温柔的主子! 沈郁此刻并不知道,自己逞一时意气,到底为自己埋下多大的祸患,而此刻已经入夜,在更换巡逻守卫的间隙,一抹黑影瞬间窜进营帐群里头,偷偷摸摸的向着金吾卫大将军靠近。 金吾卫大将军这些日子也是着急上火的厉害,他本身就是粗中有细的人,如今看着那位楚王殿下越发.春风得意,当然是想投奔的,但是那位安王妃的话犹在耳畔,他实在是不敢乱来,就算楚王已经三番四次对他示好,他也只能当个瞎子,视而不见。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倘若真的让那位楚王得势,以对方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来,因而他这些日子,急得唇角都起了燎泡,当真是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晚上,他又免不了借酒消愁,然而酒杯还没摸起来,就被一只带着泥土跟血腥气的手摁住,他抬头去看,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 “金吾卫那里有消息没有?本王应该足够礼贤下士,倘若他还是不识抬举,就找个机会处理掉吧。”蔺殊营帐里头,他心不在焉的泡着热水澡,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但是并没有谁觉得不对,因为在这里的,只有他自己,跟他最为看重的姜家暗卫,尽管如此,今日已经收用两个美人的蔺殊,还是忍不住惦记起沈馥来:“你再去打探打探,看看如今安王妃那里戒备如何,爷今晚必定是玩收用她们主仆几人的。” 原本姜家暗卫是不会反对蔺殊做的任何决定,但是在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要劝说,然而看见自家主子势在必得的表情,他又缄默,选择去执行这个任务。 第二百一十二章 藏匿 http://.biquxs.info/

火把在夜色中寂静燃烧,火光透过营帐,金吾卫大将军亲自巡守着,一抹黑影从蔺殊营帐中出现,再没入沈馥营帐中,悄无声息,金吾卫大将军余光看见这一幕,却只是极为讥讽的勾起唇角,浑然当没看见般,继续行走在巡逻路线上。 “属下告退。”沈馥昏迷在营帐里头,双眼紧闭,半点声响都没有,而姜家暗卫浑身漆黑,安安静静立在蔺殊身边,蔺赦贪婪的视线掠过沈馥面容,心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很快又被沈馥到手的这种喜悦所掩盖,面对暗卫的请辞,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是转念一想,又察觉自己今日是来行风月事,留个人在身边,怎么想怎么不妥当,因而颇为不在意:“退下吧,等本王完事,就喊你进来,在外头看着,没本王吩咐,不要随便进入,知道没有?” 那名姜家暗卫明摆着对这种安排存着担心,但是蔺殊都这样说,他身为下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沉默着缓缓退下,借着营帐里头映射出来的影子观察情况:虽然主子如此吩咐,但是他还是要细细观察,免得出什么事,这唯一的姜家嫡系血脉再夭折,他吃罪不起。 沈馥浅浅的呼吸声跟蔺殊的动静混合在一起,他贪婪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沈馥,手指缓慢探向沈馥衣襟:“如今老九生死不明,你跟了我,好歹还有个名分,以后我做了皇帝,怎么说你也是个宠妃,不算亏待你。” “砰!” 营帐里头传来一声巨响,那位姜家暗卫下意识就要撩开软帘去看蔺殊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就在这个时候,蔺殊阻止的言语却从营帐里头传出来:“不必管我,速速退下!” 他一声呵斥,令那位姜家暗卫即将拂开软帘的手骤然僵硬,而后带着些许不甘与担忧开口道:“属下冒犯。” 然而此刻在营帐里头,原本应当春风得意的蔺殊却被蔺赦摁在地上,满眼恐惧,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九弟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两个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可太有自知之明了,根本打不过,更何况这个时候,人家就拿着刀架在他脖颈上,他更是不敢动。 “父皇也回来了。”蔺赦满眼戾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蔺殊骇的亡魂皆冒,他不想相信的回头,正正好看见盘腿坐在榻上,脸色复杂看着他的天子,登时两眼一翻白,眼见着就要昏厥过去。 可惜蔺赦记仇蔺殊也不是一两天,从宫中动荡,他把藏珠抱到自己寝宫那件事开始,就一直记仇到现在。 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先前这家伙跑得快,他总是抓不到机会动手,现如今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蔺赦哪里舍得放过这种机会,也不管自己亲爹还看着,拎着蔺殊就动起手来。 “我让你盯着藏珠不放,我让你对她心怀不轨……” 蔺殊倒是想惨叫求饶,他知道他父皇心软,肯定会帮着他求情,可惜蔺赦心里头早就有计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将蔺殊嘴堵住,拳拳到肉,打的蔺殊脸上青青紫紫,几乎被打成猪头。 老天子看着自家九儿子这样暴力,不由得眼角抽搐,却颇有眼力见的别开头当视而不见,他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是自己这个九儿子救出自己,就算自己不愿意看见四儿子挨打,这个时候也应该当什么都没看见才好。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到沈馥清醒,彼时蔺殊已经给打的说不出话,虽然嘴里的布团已经摘下,却仍旧说不出话,血沫从他口中溢出,沈馥苏醒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心上人一边碎碎念,一边下手殴打蔺殊,骤然泪流满面:“宥民……” 她实在是害怕眼前的一幕不过是她自己做梦,因而连声音都尽可能温柔,生怕梦醒,然而就算只是极为细微的动静,蔺赦也骤然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沈馥,原先满心的杀意,此刻已经消散十之八九。 蔺赦低头看了看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蔺殊,轻蔑低哼出声,却也不急着放开他,而是把自己这个心怀不轨的兄长结结实实绑好,才小心翼翼擦拭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伸手把沈馥抱在怀里:“嗯,我回来了。” 天子偷偷的别开头,却红了眼圈,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无比想念已经逝去的那个女子,可是自己做出来的这些事情,难道又能在九泉之下跟她见面吗? “安王殿下,那些姜家暗卫已经尽数擒拿,还请殿下发落。”等到第二天,那位姜家暗卫仍旧没能等到自己的主子出来,而他也永远不可能等到,在那天夜里,狩猎场里发生少见的大清洗,血浆跟沙土混合在一起,血气冲天。 投靠蔺殊的那些大臣,一个两个都是滑头,说实话没有多少人愿意用死亡来跟天子对抗,因而大好头颅滚落的,只有蔺殊身边那些姜家暗卫,是姜后留给蔺殊最后的底牌,却在这个时候,被蔺赦天子尽数劫杀。 “我说你们啊,好好的跟着陛下不就好了,何苦呢?”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群大臣就能够平安无事,沈泉脸上带着伤痕,翘着二郎腿,支着下颔,眼里满是冷光。 他可没少被这些老家伙为难,从龙之功是吧,他倒要看看,回去以后,这群人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而相对沈泉的蓄意报复,宋衿却要中正平和的多,他比沈泉清楚,就算这些人犯下滔天大罪,但是说到底,还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再加上人数众多,法不责众的道理在这个时候格外适用,所以他并没有过分为难他们,反而好声好气劝说:“日后改过自新就好。” 至于蔺殊,则是被蔺赦毫不客气的监管起来,就算是沈郁,也没能逃过一劫,虽然她身怀有孕,但是对于失去孩子的蔺赦沈馥夫妻两个来说,这并不是值得他们怜悯的事情,而流碧飞朱两个人,也因为蔺殊妾室的身份,被监管起来。 至此,这场天灾意外引发出来的人祸,彻底平息。 天子回京后,仍旧没能舍得将蔺殊处死,只是褫夺爵位,彻底监禁起来,对于这个结果,沈馥跟蔺赦都心知肚明,说不上有哆意外多失落,自然也说不上高兴。 而唯一得利的,自然是金吾卫大将军,他投靠蔺赦,又有救驾之功,当真是官升三等,只不过蔺赦仍旧在明面上两袖清风,从不结交朝臣,然而只有某些人心里清楚,这位安王殿下,如今权倾朝野。 在这种情况下的几个月以后,宋家终于迎来新生命,张氏说到底还是给宋家带来新血脉,沈馥彼时正跟蔺赦筹划着要如何给新侄儿送东西,张氏生下双胞胎的消息就已经传来,沈馥喜不自胜,当然要送一份大礼,于是就入宫来寻钦天监正。 “师父,宋家添丁,徒儿厚着脸皮来找您要礼物,好借花献佛。”又是冬日了,沈馥裹着狐毛镶边大氅,内里藕荷色夹棉窄褃厚袄,手里还揣着小手炉,笑吟吟的来找钦天监正。 钦天监正面容不改,沈馥看见也着实吃了一惊,关于自己这个挂名师父容颜,她是知道点东西的,如今看他容颜不改,心下就有些不祥预感,但钦天监正并不给她问话的机会,径直将个锦面云纹金口盒递给她:“拿去,运气好的话,能给宋家小子挡一挡死劫,别来烦我。” 沈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些小道童连请带赶的弄出去,捧着个盒子满心担忧。 “舅舅舅母,好久不见。”沈馥披风带雪而来,蔺赦颇为贴心的替她解开系带解下大氅两个人情好如蜜的样子自然惹得宋肇夫妇高兴,只不过也没高声喧哗,只是用眼神示意沈馥去看看新出生的两个小孩子。 沈馥抿着唇俏皮一笑,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能尽量不见宋衿,就尽量不见,免得再出什么岔子,因而也就只是隔着窗户,透着缝隙偷偷去看这位新当爹的表哥。 却意外看见正在生疏搂抱孩子的沈泉,宋衿无师自通般跟自己的孩子玩得开心,他搂着男孩儿,沈泉就抱着女娃娃,身子僵硬不说,整个人姿势也生疏的厉害,好在那个小团子尚算乖巧,被沈泉这样对待,竞也不哭不闹,睡得极为香甜。 沈馥见状,不由得欣慰微笑,如今孩子也算看过,她转身就想着打道回府,却冷不防听见内里动静:“孩子可真难抱,我原先还想帮阿姐带带孩子的,都是原先那位楚王……” 她骤然就红了眼圈,如今的蔺殊已经被贬为庶人,且被软禁,那天蔺赦下的手又是死手,更是打断蔺殊一条腿,身有残疾的皇子,是不可能在接触帝位的。 但是沈馥仍旧恨,上辈子的仇恨这辈子里已经报清,可是这辈子她腹中无辜孩儿的仇,又要怎样说呢,她是万万不愿意就这样饶过蔺殊的,蔺赦看她神情不对,又攥紧拳头,生怕自己的小妻子伤着,连忙伸手握住沈馥的手。 “咱们去痛打落水狗,你先松开,别伤着自己。”蔺赦小意温柔安抚沈馥,沈馥自然也不会落他面子,因而乖顺松手,展露掌心鲜红痕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散心 http://.biquxs.info/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在原本的楚王府里头,四处灰败,枯枝凋零,天子虽然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忍心下杀手,但是耐心也已经到了极点,只不过是让他自生自灭而已,原本楚王府多如百花的女子们被尽数遣散,只剩下沈郁、流碧飞朱,这三个女子来伺候蔺殊。 蔺殊对自己的处境极为不满,流碧飞朱两个人更是如此,她们不仅要伺候蔺殊,还要侍奉身怀有孕的沈郁,蔺殊醉酒后动辄打骂自不必说,沈郁原本就看她们两个人不顺眼,如今仗着自己身孕,更是肆意凌辱。 这两个如花般的女子,伺候这两夫妻还没多久,就给摧残的几乎没了人形。 沈馥蔺赦到这里的时候,也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蔺殊正好喝多了酒,正在打砸酒坛,稀碎的声音跟女子啜泣声从屋中传出,还伴随着沈郁的谩骂声:“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才落魄多久,你们就伺候人都不会?当初在安王妃身边的时候,不是格外会来事吗!” 她的声音过分尖锐,几乎要刺破耳朵,沈馥跟蔺赦同时皱眉,上前推开房门,打量着内里。 刺鼻的酒气迎面扑来,沈馥下意识的皱眉,蔺赦将沈馥保护在身后,阳光被雪色映照,越发的刺眼,原本正在辱骂流碧飞朱两个人的沈郁,被光线刺到眼睛,忍不住回头破口大骂:“哪来的没眼色的东西!” 但是她的辱骂在看见蔺赦沈馥的瞬间戛然而止,今日两夫妻都穿着大红衣裳,显得颇为和睦美满,这份幸福深深刺痛沈郁的眼睛,原本积攒多年的怨恨,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就要抓挠沈馥:“我打死你!” 蔺赦生怕伤着自家小妻子,连忙搂抱沈馥避开,他是不好对这个孕妇下手的,自己的父皇虽然如今不待见自己这位四哥,但是孩子无辜,他没有必要下死手,而沈馥的想法也是如此,因而两个人极为谨慎的躲避着,一步步后退。 你进我退这样折腾几回,蔺赦就抱着沈馥轻巧退出屋子,沈郁还想追打,守在门口的军士却不肯让她出来,一左一右架着这位昔日尚且算风光的楚王妃,直愣愣丢进屋子里头。 军队里的人对这位楚王妃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说法,沈郁脊背撞到地面,疼的哎哟直叫,而这种动静也将宿醉不醒的蔺殊惊醒,他被光线刺的眼睛生疼落泪,忍不住伸手去揉,好不容易才看见站在雪地里的夫妻两个:“原来是九弟夫妻啊,过来找我,是要痛打落水狗?” 蔺殊终究是蔺殊,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也要讥讽讥讽蔺赦,以示自己并没有比蔺赦地位更低,但是沈馥两夫妻明摆着不会把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放在眼里,在蔺赦的保护下,沈馥一步步靠近房门,满脸寒霜:“我问你,淑妃娘娘跟河清公公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沈馥心里其实早就有所判断,只不过没有实证,她不敢对蔺殊下杀手而已。 蔺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让自己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的女子,骤然扑上,却被军士拦住,他口中腥臭酒气扑在沈馥脸上,沈馥却半步不退:“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自己亲口承认,这样就能置我于死地,是不是?只可惜,我可比你想的要惜命!” 这算是变相承认,然而他没有肯定,就算有这些军士在场,沈馥也不能给他定罪,因而脸色越发阴沉起来,蔺赦心知肚明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又担心沈馥气大伤身,索性半哄半抱,将沈馥带出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你不要这样焦急。” 他这样耐心劝哄,沈馥心头郁结稍稍缓解,临走前却仍旧不忘狠狠剐蔺殊一眼,然而他们没看见的是,在他们离开后,蔺殊极为阴毒的笑容。 “这些日子父皇身体不错,虽然有意让我再次监国,但是我的想法是,陪你去江南看看老夫人,散散心,到时候再回京城,你意下如何?”平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宋家那对龙凤胎满月酒办过后,蔺赦同沈馥在马车上一同回府,蔺赦在车上,温和征求着沈馥的意见。 沈馥在今日酒席上吃了不少酒,此刻正是头晕眼花犯迷糊的时候,听得蔺赦问话,她先是愣怔好一会儿,才斟酌着缓慢开口,实在是她也知道自己喝的多,容易出事:“你…你说父皇,又要让你监国,那、那朝中大臣的意思呢?” 蔺赦支着下颔看着自己眼前醉醺醺的小妻子,满脸笑容,倘若沈馥这个时候清醒,心里就会警惕起来,蔺赦这个时候的样子,分明就是等着算计人的狐狸:“有父皇在,他们能说什么,狩猎场的事情可还没算总账,藏珠,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小妻子最吃这套,如今喝了酒,自制力下降,他又玩这种手段,必定能够心想事成,虽然如今看起来万事顺意,但是不能杀死自己那个四哥,为腹中胎儿报仇这件事,他知道,在自己小妻子心里,是极为在乎的事。 倘若因此让藏珠心情不佳导致身子不舒坦,又该如何是好,他想要带着小妻子去散散心,好歹放松放松,免得人都憋出病来。 沈馥眨着眼,眼里宛若盛着揉碎星河,看的蔺赦越发心头柔软,她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利弊,却被眼前男人近乎撒娇的态度弄得心软至极,只是在努力抗争:“国、国事重要,我们…我们改日在…” 她的态度已经松动的摇摇欲坠,蔺赦索性趁热打铁,又刻意放软嗓音:“藏珠——” “…好吧。” 沈馥说完这句话,就扑通一声栽倒在车中软垫上,蔺赦原本还想借着她醉酒一亲芳泽,谁知道这个小醉鬼昏过去的这么是时候,就算他心里再怎么惦记,此刻也只能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来:“拿你没法子。” “昨晚是不是你哄着我答应的?不然我怎么会应承这种事情!”蔺赦也知道,要是沈馥清醒以后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跟他闹起来,到时候能不能出城,都是两码事,因而他极为迅速的快刀斩乱麻,在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就连人带东西,出了城。 沈馥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早早的就不可能再调转马头回去,她只觉得蔺赦太过胡闹,因而整个人气鼓鼓的,像只发怒的河豚,而蔺赦对着自己发火的小妻子,又是觉得可爱,又是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因而他颇为诚心诚意的跪坐在沈馥跟前,虚情假意的开口道歉:“实在是这些日子来你忙的厉害,我这才自作主张,还望娘子不要生气,更何况这件事,父皇那里也是点过头的,你可不要再生气了。” 此时天高皇帝远,蔺赦就算再怎么甩锅,远在皇宫的天子也丝毫不知情,只是毫无征兆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去吩咐下人关好门窗而已。 “既然如此,去过江南,咱们就马上回来,其他的地方,你不许去!”沈馥当然不相信眼前这个扯皮的家伙,她极为危险瞪着眼睛,看的蔺赦心头发慌,一句话更是把个蔺赦说的心灰意冷,像是霜打的茄子。 自己还想带着藏珠好生散散心,结果却被这样斩钉截铁的限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馥看着他蔫巴巴、可怜的像只大狗般的表情,几不可见的勾起唇角,又很快别开头,撩开软帘去看窗外风景,胸口的郁结之气稍稍消散:倘若真的平安无事,就这样跟着他游山玩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而她知道,只要蔺殊一天不死,她就一天放不下心,作为曾经做过夫妻的人,她实在是清楚蔺殊的品行,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哪怕再细小,他都能够东山再起,这种人就是随时择人而噬的野狼,她如何能放心呢? “在想什么?”蔺赦并没有意识到沈馥的忧心忡忡,他只是看见自己的妻子怔怔然看着窗外,神思恍惚,忍不住的就心疼起来,沈馥被他抱在怀里,对于女子而言过分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带着经久不散的百濯香。 沈馥眸光骤然暗淡,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有些黯然神伤,但是很快的,她又回过神来,唇角扯出淡淡微笑,转身捧着蔺赦脖颈,主动送上亲吻:“我在想,我们再要个孩子,好不好?” 车厢之内,春意盎然。 然而在这队马车之后,如影随形般跟着一小股黑色影子,他们如同附骨之疽般跟随着,而沈馥跟蔺赦此刻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们的离京,到底对京城造成多大的影响。 与此同时,原本在楚王府里头看守着蔺殊一群人的军士,也如同被操纵的木偶般,愣怔着分开,被沈馥跟蔺赦推开过以后再也没人从外部触碰的门扉,此刻霍然洞开。 原本应该醉生梦死的蔺殊,此刻满脸笑容的看着行走在他面前,投下高大阴影的男人,唇角带出笑容,阴冷又势在必得,两个人的谈话声,在屋子里头毫不遮掩的响起来,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江南好 http://.biquxs.info/

“夫人尝尝,这可是江南最好的一家条头糕,往日里大家伙都来买的。”蔺赦跟沈馥抵达江南的时候,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节,呼吸间都充盈着荷花的清香,就算沈馥心事重重,也因此展开笑靥。 蔺赦是晓得沈馥喜欢吃甜食,因而还没到沈家,他就吩咐着流云四处去找吃食,他当年领兵打仗,最是清楚,很多时候,最好吃的东西,未必就在那些个糕点铺子里头,街头小摊,反而更能寻得美味,而流云也不负众望,条头糕的香气,就这样弥漫在沈馥唇齿之间。 既然离京,自然是不好再叫王妃王爷的,如今一群人喊蔺赦叫阿郎,唤沈馥就作娘子亦或者夫人,沈馥被蔺赦夹着条头糕喂进口中,豆沙跟糯米的清甜弥漫,令她不由得喜爱:“这味道真不错,宥民,你也尝尝。” 蔺赦看着自己手中筷子夹着的、沈馥刚刚咬过一口的条头糕,也半点不嫌弃,径直接过就咬了一口,沈馥本就被他这个动作羞得面红耳赤,再见他如此坦荡,越发羞恼。 两夫妻情好如蜜,正分食糕点时,外头传来流云的动静:“夫人,沈家到了,只是、只是好像有些……” 听得流云吞吞吐吐,沈馥忍不住撩开软帘自己去看,虽然老夫人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长辈,但是对她也是有过恩情的,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然而当她掀开软帘时,登时怒火烧身。 只见原本应该清清静静的沈家祖宅跟前,坐着一群肥头大耳的家丁,光天化日的,就在祖宅门口吃酒打牌,这档口越发兴起,呼呼喝喝起来。 沈馥细细去听,才晓得来龙去脉:“族长不过是让这个老婆子把族中女子送去京城给安王做妾,两方得利的打算,她偏偏不肯,真是人老了脑袋也有问题,怨不得族长派咱们来这里盯着。黄三,你可别出千啊!” “诶哟,辛二哥,您这话说的,我哪敢呐,这个老太婆身体不好,咱们再逼几天,等她死了,也就能回去过好日子,我说的对不对。”黄三看着尖嘴猴腮,不是什么好人面相,一脸狗腿的冲着辛二献殷勤,沈馥听得这些言语,越发怒不可遏。 却好歹没丧失理智:“芳主,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委婉点,别露出马脚。” 这就是要她先打探消息的意思,芳主也不推辞,脸上带笑就凑上前去:“各位大哥……” 沈馥并不打算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指挥着流云轻车熟路绕到沈家祖宅一处荒废的后门,杂草丛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走的路:“宥民,你带着我进去,翻墙,流云你跟着松亭,别耽搁。” “你、你怎么来了,可是京城里头出了事,快、快跟祖母过来,祖母带你们去躲一躲。” 沈老夫人这些日子给族中人逼得不能出门,颇为郁郁寡欢,骤然看见自己已经出嫁的孙女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惊喜难耐之下,又误以为她们是拖家带口逃难来的,登时就要带着他们躲藏。 其中情意惹得沈馥眼眶发酸,她一把手握住沈老夫人越发瘦削的手腕,轻声细语安抚道:“祖母,不是您老人想的那样,是陛下准我们出来散心,我这是来看您的,您不要担心。” 她如此向沈老夫人再三解释保证过后,这位老人家的心才放下来,借着就忙忙碌碌的亲自要给沈馥他们端吃食,老人家屋子里总是放着些不容易坏的小点心,最近又是鲜嫩莲蓬上新的时候,虽然沈老夫人因为族中人吃不到莲蓬,却给沈馥几个人沏了莲心茶。 蔺赦哪里敢让这位明摆着如今已经跟自己媳妇儿冰释前嫌的老人家端茶倒水,他颇为机灵的收拾好一切,从沈老夫人手中接过茶壶,又亲亲热热开口:“祖母,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 沈老夫人知道他的身份,登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使不得,却被沈馥脸含笑意的搀扶着坐下:“让他折腾呗,娶了您的孙女,怎么能不讨好讨好您。” 她满脸笑容幸福,沈老夫人看着不像作假,这才放下心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去打探消息的芳主也匆匆进来:“见过老夫人,姑娘,消息已经弄出来了。” 沈馥闻言,骤然收起些许笑容,下颔微抬,清清冷冷开口道:“说吧,说完了,咱们带着祖母去砸场子。” 芳主心头一跳,有些为沈家族中某些人默哀,但是这并不耽误她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都说清楚:“那几个人如实交代出来……” 沈馥一边听,一边脸色愈发阴沉,沈老夫人伸手握着自己孙女的手,等到芳主说完话,眼见着沈馥就要开口的时候,先开口道:“没关系的,横竖只是些小辈,不必太过为难他们。” 她是这样说,本来也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来她都信佛,心肠慈悲不少,但沈馥可不一样,她心知肚明,自己族中那些根本没见过面的族人,不仅惦记着要用自己祖母盘上自己这个王妃,还想着卸磨杀驴,霸占这个祖宅! 这种过分恶毒的心思,沈馥说什么都不能容忍的,但是自家祖母这样温和,她又不好当众驳斥,便也就温温和和劝慰道:“祖母,我自有分寸,我看您这些日子瘦削不少,孙女过几日回京城,带您一起回去。” 启国以孝悌立国,沈馥想要用这个借口带沈老夫人回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沈老夫人本身还想拒绝,但是看着自家孙女到如今都未有子嗣,总觉得是没长辈在身边吃的亏,因而也就答应下来:“你有心,祖母到时候可要好好麻烦麻烦你咯。” “您这话说的……”沈馥搂着沈老夫人,祖孙两个极为亲昵的说着话,沈老夫人给沈馥逗的开怀大笑,一群人其乐融融自不必提。 “祖母这几年过的实在是不容易,那群豺狼虎豹岂是短短几天就能过来的?想必是蓄谋已久,咱们徐徐图之,免得让别人抓到话柄,说我们仗势欺人。” “其实仗势欺人也无妨,我就喜欢看你仗势欺人的样子。” 夜间休息的时候,沈馥同蔺赦商量这件事,原本是想着曲线救国,免得让蔺赦风评有害,谁晓得蔺赦看法却截然不同。 “更何况藏珠你也有出息些,你是王妃我是王爷,皇室中人,他们这样欺辱祖母,跟欺辱你也没什么分别,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咱们就算打上门去,也算不得仗势欺人。” “……既然如此,咱们明天就上门,好好的让他们体会体会,什么叫权势滔天。” “开门,开门!”第二天,沈家族长就给一阵极为粗暴的叩门动静吵醒,那些人把他府门拍的震天响,他素来气性大,如今又没睡够,想着自己族中出了个王妃,也算是江南地头蛇,索性披着衣裳,满脸不耐烦的就去开门。 “什么人这样放肆,小心我让王妃娘娘惩治你!” 未曾想,他才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一群官兵在县令的示意下,呼啦啦的冲进来,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把他摁在地上,而那个往日里收了他不少好处的县令,此刻格外大义凛然:“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妃娘娘怎会如此不辩是非黑白。” 族长一下子就乐了,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仍旧笑呵呵的:“彭老弟,我们是什么交情,快把我放开,过些日子,我再给你送好的扬州瘦马,好生伺候伺候你。” 那彭县令登时瞪圆三角眼,上去就是啪啪两个大耳刮子,直打的这位沈家族长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大胆刁民,还敢胡乱攀亲!本官现如今治你污蔑朝廷命官,强抢民宅,数罪并罚,来人,给我打!” 这一声极为的尖锐,但是这位族长仍旧没能回过神来,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县令老爷,直到杀威棍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动静:“彭县令,你仗势欺人!你不得好死!” “仗势欺人的不是他,是本王!” 就在这个时候,蔺赦领着沈馥进门,一句怒喝里头夹杂着本王二字,惊得个小族长亡魂皆冒,再勉强回头看见沈馥容貌,就将他们夫妻两个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安王妃、王妃娘娘,我可是您的亲戚,您、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我可没有仗势欺人,在外头伤天害理粉亲人,再者,我的亲戚,怎么会想着逼死一个老人,来换自己的富贵,怎么着,还想不想送女人来安王府?” 沈馥冷笑一声,径直坐在彭县令身边,这彭县令哪里敢在这两尊大佛面前硬气,格外谄媚的就把另一把椅子给蔺赦准备好,而正在挨打的沈家族长,一听沈馥这话,就心知不妙。 哪有女人能容忍别人跟自己分享丈夫的! “王妃娘娘饶命啊,草民实在是猪油糊了心,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您这样没评没据的殴打草民,岂不是仗势欺人么…到时候传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对,就是仗势欺人,本王惯着她来仗势欺人,又如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教你怎样仗势欺 http://.biquxs.info/

蔺殊笑吟吟的,半点都看不出来火气,反而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态度,更气人的是,说完这句话,他还讨好般去看沈馥,明摆着就是想要沈馥的夸奖。 这种态度几乎把沈家族长气到吐血,他方才那一番隐隐约约带着威胁的话,就是想要这两个人离心,好歹先放过他再说,毕竟这些个皇子,应当极为看重自己的名声才对。 “嗯,他惯着的,你能如何?想要逼死我祖母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我再问你,草菅人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沈馥神色淡淡,眉梢眼角却有遮掩不住的欢喜。 没有人在自己心上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能够不高兴,不欣喜的。 沈馥句句追问,那沈家族长再也说不出话来,毕竟正儿八经掌事的那位王爷都是这种态度,还让他说什么? “安王妃,您这样善妒暴虐,殴打长辈,如何能做王妃!” 正在沈家族长被沈馥折腾的后悔不已的时候,帮助他的人终于匆匆赶到,先是一群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冲进来,看那架势,沈馥都担心他们那把老骨头散架,后头跟着几个打扮富贵俗气的夫人,还带着几个水灵灵的姑娘。 对于他们的问责,沈放鹿半点没放在心上,只是细细去看那些小姑娘,好半晌才在心里头下了定论:嗯,是美人胚子。 “大长老、二长老…”沈家族长本来就给打的眼泪汪汪,此刻看见来帮助他的人更是痛哭流涕,整个人看着颇为可怜,这些老人家都是族中名宿,颇有威望,就算在地方,那也是受人尊敬的老人。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过来了,这位安王妃总该停手了。 沈馥倒是没打算停手,彭县令跟那几个动手的衙役却慌张起来,手下动作不由自主放慢,沈馥见了,眉骨一跳,日光在她脸上荡漾出极为摄人心魄的美:“接着打,不许停。” 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虽说未着华服,却好似洛神般色授魂与,又威严深重,彭县令见着,根本不敢怠慢。沈家族长的哀嚎声又响起来。 “你这样做,就不怕安王殿下厌弃吗!”大人们对于沈馥这等绝色自然是在乎的,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安王妃,但是先前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档口并不敢胡乱开口,少女们就不一样。 她们的视线都落在那个神情慵懒,容貌昳丽的男子身上,看他长眉入鬓,丰神俊朗,很多时候美色能够蛊惑人心,她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位就是安王殿下,可是想要伺候这等男子的心思,早早的就压过她们对于这位安王妃的害怕。 当场就有自作聪明的少女,一面对蔺赦暗送秋波,一面开口指责沈馥。 只可惜,蔺赦的目光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还是饱含讥讽意味的停顿,很快又满脸带笑,容色极盛,亲亲热热的冲着沈馥开口,令场中对他心存风月的女子们,骤然白了脸色:“藏珠,你可劲打,有事我兜着。” 他一直都深切怀念着当年跟沈馥在沈家时,沈馥仗着有人撑腰,毫不忌惮的令周芸那群人哑口无言的风姿,他一直都想要成为她的倚仗,她的靠山。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个妙龄少女手中的帕子纷纷遭殃,都给拧的不成样子,沈馥含嗔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自己的心上人这样维护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安王殿下!这是安王妃娘家族长!” 那些个长老可算看出来了,让那位安王殿下主动开口停手是没可能,还是得曲线救国,因而张口就扯上沈馥。 然而蔺赦听了这句话,却极为夸张的挑动眉梢,含笑侧头去看沈馥:“藏珠,他们这话说的,是不是我不肯停手,你就要同我和离?” “不会,我没有这样的娘家,继续打吧。” 蔺赦明摆着维护沈馥,偏偏这群老人家所指望的又再次落空,其中一位长老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夫人,打算走怀柔政策,好生同这位安王妃讲讲道理。 那位穿红戴金的妇人含笑上前,她生的圆脸,看起来极为宽厚:“安王妃,民妇知道,您是不愿意让安王纳妾,才这样大动肝火,可族长他也没犯什么错,总不能让您这样仗势欺人的殴打呀……” “这位夫人,您可别搞错,不是我不让安王殿下纳妾,是他自己不要的,倘若不信,您只管去问他就是了。”沈馥闻言,仍旧端着温和笑意,心里头却满是不屑,仍旧是老套路,看着和颜悦色劝说,实际上给她下绊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位素来在族中有贤德名声的妇人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子会不愿意纳妾,因而下意识的就要认为是眼前这位安王妃说谎,却不曾想到,蔺殊又开口为沈馥撑腰:“本王有藏珠足矣,用不着别的庸脂俗粉。” 这话说的,把场中妙龄女子都贬斥一顿,有那脸皮薄的,登时就满脸涨红,转身要走,只是被自家娘亲拉住衣袖,才没能离开,却仍旧捂着脸嘤嘤哭泣,看着颇为可怜,而那位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只不过沈馥可不会再给她胡说八道的由头:“夫人如今可听清楚?七出里头的善妒,您可别扣在我头上,再者,您方才可是说我仗势欺人?” 此刻沈馥脸上带着极为温和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反而蔓延出寒霜来,她是真没想到,沈家族人能这样不要脸面,而那位夫人说到底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往日里见过最富贵的,也就是个县令夫人,哪里扛得住沈馥这等气势。 当场就迷迷糊糊的点头答应。 “那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仗势欺人。”沈馥看她点头答应下来,越发的笑靥如花,一个耳光就抽在这位夫人脸上,清脆的耳光声如同响在所有人心头,那些长老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 像是活见鬼。 但沈馥并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缓慢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沈家族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脸上都挨了她一耳光:“你们呢,平日里仗着我的身份,在江南这种地方作威作福,实在也是有本事,说你们狗仗人势,都抬举你们。” 她浅浅微笑,略作停顿,在一群人愤恨的目光里,又是一巴掌,抽在方才叫嚣最凶的那位长老的老脸上,而后再次开口:“毕竟狗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转过头来冲着主人狂吠,说我仗势欺人,那我今个儿,就教教你们,什么叫仗势欺人。” 清脆的耳光声伴随着沈馥半点情绪都不带的声音回荡在庭院里,几乎成为在场沈家人的梦魇:“你们看我抽你们耳光,你们敢还手吗?不敢,倘若我抽了左脸,还想抽你们的右脸,你们是不是会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觍着脸送上来?因为我是安王妃,所以我可以这样做。” “可是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我从未承认过的族人,不过仗着跟我同姓,我祖母居住在祖宅,你们就敢上杆子爬,想吸我的血,吃我的肉,还想逼死我祖母,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我停手,不彻底掳干净你们这一脉,也不是不可。” “分家!” 沈馥骤然收手,分家两个字掷地有声,却比方才抽他们耳光,还要更为让这些沈家人难以接受,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心知肚明,眼前女子什么都没有说错,不是因为她,沈家不可能有如此的风光,倘若分家,将他们从她的光辉下剔除。 这种富贵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在场能做主的男人们都目光复杂,沈馥却不管他们,仍旧坐回位置上,蔺赦担心她抽耳光抽的手疼,大庭广众的,就牵着她的手细细查看,这种宠爱,令在场的沈家人心思更重。 他们知道,以眼前这位王爷对她如此的疼爱,她如果真的想要灭族,简直是轻描淡写到极点,毕竟他们沈家,也不是名门望族啊。 为首的那位长老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显得颇为难堪,他嘴唇颤抖,心里犹豫至极,而他的视线,在自己族人的身上转过一圈,心情颇为复杂:迫害那位老妇人,是他知道的、点过头的事情,当时想着天高皇帝远,并没有料到如今,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今日灾祸。 他的目光又落在后头,满脸期盼的沈家女子身上,越发的口中发苦,这些丫头,早早的就被灌输要进王府享受荣华富贵的思想,倘若美梦破灭,会有如何反应? 他心知肚明,却不愿意去想。 “…老夫,即刻重修家谱,此后安王妃您同沈佘氏那一脉,与我们再无瓜葛,还请安王妃高抬贵手,就此饶过我们。” 这位曾经族中的大家长,就这样不情不愿的向沈馥低头,而随着这句话的吐露,原本还想着嫁给蔺赦的那些丫头们,纷纷深受打击,脆弱的,此刻就已经昏厥过去。 而沈馥并没有管他们想法的心情,只是吩咐彭县令停手,又回祖宅将宅子封存,雇佣可靠人手看家,带着自家祖母,踏上回京路途,自不必提。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风云变幻 http://.biquxs.info/

“爹,难不成您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放走这么一大块肥肉?” 沈馥他们几个人在江南还逗留了几日才离开,而等到他们离开以后,那天被殴打的族长才敢跟着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向沈馥低头的那位族中长老抱怨这件事,毕竟飞扬跋扈这么多年,骤然被打落尘埃,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那位长老颇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叹息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安王那等势力,咱们在京城里头又没有人脉,怎么跟他们两个斗?你好好养伤,再把咱们这一脉多养出几个青年才俊,才是正事。” 他们父子两个长吁短叹,却万万没想到,京城已经发生极为惊人的动荡。 “祖母,您慢点,软玉,扶着老妇人慢慢下来。”沈馥归心似箭,在路上她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等到终于看见京城城墙的时候,她才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一路上平安无事,应该就不会有大问题。 然而几个人才刚刚进城,沈馥跟蔺赦就极为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城门守卫的士兵看着他们的视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警惕,尤其是在盯着蔺赦的时候。 但是每当蔺赦亦或者沈馥回头去看,却完全没有看见到底是谁在观察自己,这种感觉本来就极为不正常,两个人不由得拉低声音交流:“城中有变,先将祖母安置。” 这是两个人的共识,毕竟沈老夫人年迈体弱,吃不消跟他们一起折腾。 万幸的是,从城门到安王府,这群人并没有再出什么意外,软玉并松亭芳主两姐妹也是有眼力见的,明摆着就能察觉到情况不对,几乎用不上沈馥蔺赦吩咐,几个人就带着沈老夫人近乎避难般躲避。 然而就在她们刚刚把沈老夫人带走的时候,安王府的大门就被敲响,蔺赦示意沈馥留在原地,先打发流云先去开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他们眼前发生,流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缘由,就被直接扣押,至于沈馥跟蔺赦,则是被团团围住,蔺殊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满脸得意:“九弟,别来无恙啊。” 蔺赦下意识将沈馥护在身后,堵住蔺殊的视线,满脸冷静的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蔺殊:“四哥终于给放出来了?腿脚如何,可还好?” 这可就在蔺殊伤口上撒盐,蔺殊的脸色骤然冷淡起来,眼睛非常危险的眯起来,原本还想跟自己这个九弟好好交谈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现如今父皇要禁足的人是你,来人,封府!” 沈馥跟蔺赦的眼睛都是充满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发生过那种事情以后,天子居然还能这样心无芥蒂的对蔺殊,这实在是让他们意外,但是不管怎么讲,如今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就算他们想要做什么,也要好好考虑考虑,究竟要怎样才能打探到消息。 与此同时,在皇宫里,已经昏迷不醒的天子脸上浮现出紫黑的颜色,显得颇为难看,钦天监已经一片混乱,那些官员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宫中原本对他们老祖宗颇为相信的陛下,会突然发难。 四处都一片兵荒马乱,几乎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钦天监正乘着黄鹤隐没在夜色里,蔺殊行色匆匆的回到宫中,原本被用来处理公务的地方,已经被蔺殊占用成为行宫,他满脸怒火的看着一处:“巴图鲁,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给了你羽林军的兵权,你怎么还是没有抓到人?” “那位大人是什么人物,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岂是几个军人就能抓到的?如果你真的这样不识好歹,非要怪罪于我,我这就去给你们启国的天子解开蛊毒,看看是谁倒霉。” 巴图鲁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十分阴沉难堪,半点都没有原本阳刚正义的模样,蔺殊也因为钦天监正的逃离心情不好,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雪原蛮子根本不知道那位的恐怖,才会这样不知者无畏。 “你倒是说的轻松,倘若你真的想要为原先那位苍狼殿下报仇,就应该好好跟我合作。”蔺殊原本也是有些刚愎自用的人,此刻心情不好,对着巴图鲁也根本没有好脸色,随便一句就是呵斥。 巴图鲁心里不满,但是却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倘若起了冲突,指不定还要赔上一条性命,窝窝囊囊的客死他乡,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稍稍柔和下来:“自然不会跟楚王殿下您作对,就是不知道,安王府的那两位,现在怎样?” “你要杀我九弟,我不管,但是沈藏珠这个人,必须留下来,其他的,你自己处置就可以。”蔺殊毫不在意的开口,却让巴图鲁心中怒火更甚,他千里迢迢,不惮勾结敌人带来蛊毒,就是想要杀死那个害死自己王的中原女子,现在却被告知不能够伤害对方。 这对于巴图鲁来说,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他仍旧强行忍下心中不满,尽可能恭敬:“既然如此,巴图鲁就不再打扰楚王殿下休息,还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一抹翠绿裙摆骤然消失不见。 “藏珠,你老实告诉祖母,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蔺殊的阻挠,巴图鲁暂时还没有对沈馥下手,安王府暂时也只是属于被封禁的状态,还没有被逼到绝路,然而沈老夫人人老成精,对于这种不正常的情况,极为敏感的察觉出来一句话就几乎把沈馥问倒。 在这些日子里,沈馥因为劳心劳力的缘故,变的有些消瘦沉默,她跟蔺赦几乎是绞尽脑汁在想办法如何打探消息,但是始终一无所获,他们得知的,只有金吾卫大将军被蔺殊秋后算账,已经投入天牢。 因而面对沈老夫人的问话,沈馥有些说不出解释的言语来,因为她的的确确不知道如何解释,要对自己的祖母撒谎,她没有那个心气,但是如果实话实说呢? 自己的这个祖母年事已高,倘若知道如今是这种险象环生的状态,还不知道要如何担心,老人家本来就脆弱,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并不是沈馥愿意看见的事情,因而在面对沈老夫人询问的时候,沈馥选择沉默。 “既然你不愿意说,祖母也就不多问,但是你要记清楚,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办法的,可不要做了糊涂虫。”沈老夫人看着沈放鹿这个样子,心里头就能隐隐约约猜到情况不好,但是小辈不愿意跟她说,她如今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老太太,反而开口劝说沈馥起来。 “孙女晓得,祖母您好好休息,我再去问问王爷,有没有宋家的消息。”沈馥勉强挤出笑容,伺候着沈老夫人安歇,就匆匆忙忙的往蔺赦书房里头赶,不出她意料的,蔺赦仍旧在操心着事务。 “宋家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宋家的事情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父皇那边,怕是问题不小,不说别的,父皇当初可是亲眼目睹四皇兄所作所为,就算再怎么不忍心,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再者我听说,父皇已经几日未曾上朝,到时候……” 蔺赦极为沉重的叹气,沈馥也随之眉头紧皱,她虽然上辈子再蔺殊身边知道蔺殊不少暗子,但是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她也是毫无头绪,尤其是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倘若真的如同自己夫君所言,那位九五至尊已经出事,又应该如何应付那位四殿下? 想到这里,沈馥的眉头皱得更紧,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门外守着的芳主匆匆进来:“奴婢、奴婢是有办法替王爷王妃打探消息的。” 她咬着嘴唇,显得颇为坚定,沈馥虽然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法子?” 原本隶属于皇家的乌鸦,本来应该在海晏出事后被尽数清洗,也不知道蔺殊用了什么手段,还是有一部分人被保留下来,而用来看管沈馥这些人的乌鸦,就是当初被保存下来的那批人员。 领头的是一位极为年轻俊美的男人,只不过看着不太像正人君子,更是过分的风流,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打发属下去秦楼楚馆请来青楼女子,又买来美酒取乐。 “你们可不知道,这安王府里头的一个管事大丫鬟,当初可跟我有过一段,不愧是王妃身边的人,那身段,那相貌……”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有意啧啧出声,弄得周围人都心猿意马,纷纷起哄:“头儿,您也好好说说,那王妃身边的女人,跟这些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差别,滋味怎样啊!咱们都没那个福气,只能指望您说出来解解馋,您可不要藏私!” 这位男子本来就喝了酒,再被这样夸奖,越发的飘飘欲仙,他舔过后槽牙,极为得意的笑出声:“滋味当然不是这些个青楼女子可以比的,就是可惜,太放不开,不然可真是滋味销魂!等咱们到时候弄开这安王府,大家伙儿一起痛快!” 此刻,一双眼睛正隔着门缝,满是仇恨的看着这个男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美人计 http://.biquxs.info/

“芳主幸不辱命,姑娘,这是宋家传过来的书信,您、您先看看,奴婢这就去洗漱,免得污了您的眼睛。”第二天,芳主唇角破损,浑身狼狈的将来自宋衿的书信送到沈馥跟前,其实沈馥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与手段,只是看着芳主这个样子不太对劲。 她担心这个傻丫头做了什么傻事,因而忍不住开口:“你不要为难自己,安王府还没倒,千般事,不如你自己重要,你还没看着松亭跟流云成亲,到时候我的孩子也是要你带的,好生歇息,不要太为难自己。” 原本就心情阴郁的芳主听得此话,背着沈馥泪流满面,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并不敢让沈馥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只能尽快加快步伐,有些落荒而逃的仓皇夺路而出,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姑娘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呢。 沈馥虽然不太清楚芳主到底有多难过,但是大概也能知道这个时候的芳主心情不太好,而这一切,她心知肚明,都是蔺殊带来的事情,倘若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一切。想到这里,沈馥的脸色有些难堪,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现在不能冲动。 在当天晚上,那些乌鸦又聚众吃酒取乐的时候,蔺赦偷偷摸摸借着夜色溜出去,向宋家的方向前进,而这一切,并没有人发现。 宋家这些日子其实也过的不如何,不仅仅是宋家,长宁街上只要曾经跟安王府有些关系的家族,这些日子可谓是倒霉透顶,不过也有例外,沈泉大概是因为沈馥的关系,不仅没有倒霉,反而还有些节节高升的意思。 “九殿下。”蔺赦过来的时候,宋衿刚刚将自己两个孩子跟自己的妻子安抚好,蔺赦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屋内和和美美的母子三人,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宫中情况不明,倘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宋家如今这样帮助他,一旦被抓到,他跟宋衿都拦不住这场灾祸,他们两个人肩头扛着众多生灵。 “如今钦天监正不在,宫中的眼线耳目几乎被尽数拔起,剩下的也不好贸然联系,只大概知道,如今陛下病得厉害,什么事情都由楚王处理,只不过从不肯给太医院诊治,来来往往的,好像是个雪原汉子。” “雪原汉子?可大概知道对方长相不曾?”听得雪原两个字,蔺赦下意识的就觉得有些不妙,雪原治下不仅仅只有猛兽,还有善于使用蛊毒的南方诸多部落,倘若这件事情跟雪原扯上关系,当真是有大麻烦! 他的脸色在烛光下越发显得严肃,宋衿看他如此,忙不迭派人将巴图鲁的肖像送上,宋衿并不知道曾经在雪原里头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粉一切,因而对蔺赦的判断,他几乎是全神贯注的在期待,也就没有看见。 属于宋家家生子,跟他一起长大的那位心腹,眼中闪烁着的心狠目光。 “是雪原那位折腾出的事,但是如今他身在宫中,我们又没法出去,很难处理,再者蛊毒一事,中原并无良医。”蔺赦回去后,向沈馥说清楚巴图鲁的事,整个人也担忧的不行。 蛊毒这种东西本就跟平常毒物不同,往常医者以草木为药,就算有用飞禽走兽亦或者各色毒虫,都要再三炮制,同蛊毒根本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就算如今已经知道缘故,要如何解决,仍旧是个大问题。 而沈馥也万万没有想到,巴图鲁居然会追过来,这实在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巴图鲁居然带来了蛊毒:“先暂且放宽心,师父他老人家如今还未曾出事,只要他在,总是有法子的,咱们倘若自乱阵脚,反而是错,先以不变应万变吧。” 蔺赦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有什么好法子,只能轻轻颔首。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如今处境不佳,宋家也未必能痛快到哪里去。 “宋卿,听说你昨夜同九弟相见?他被禁足,如何能同你见面,难不成是你有意谋反,这才同反贼见面?”第二日上朝时,宋衿就被蔺殊留了下来,原本他都想好如何应付这位狼子野心的楚王殿下,却被对方几句话骤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昨夜见面并未大张旗鼓,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三个,宋衿不消片刻,就能揣测出是自己那位心腹出的问题,不由得面色发沉,辩解道:“殿下莫要听信小人之言,臣未曾同反贼谋逆,还请殿下明察,亦愿大义灭亲,以取信于殿下!” 蔺殊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曾经同自己的九弟极为关系亲近的宋家男子居然会说出大义灭亲四个字来,眼中不由得浮现出玩味神情,他稍稍侧过身子,越发的随意:“那你说说,是如何大义灭亲,你私会反贼一事,又是如何传到孤耳朵里来的?” 宋衿知道,这是在诈他:“臣虽然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如此谣言,但想必传信之人与我宋家必定不睦,臣愿前往安王府,擒拿安王妃,为楚王殿下分忧!” 他不能说出就是自己心腹泄密的事,否则就是坐实他的的确确跟安王见面,因而哪怕心中疼痛如刀绞,他也只能如此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宋卿了。”蔺殊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臣子,他当然知道不能偏听偏信,更何况之前前来报信的还是宋家心腹,倘若宋家跟安王府联合起来给他下套,那可就真是不妙。 如今这位宋家郎君既然说出这种话,索性让他走一遭,百利而无一弊。 宋衿沉沉一点头,几乎不敢耽搁般就往宋家点出家仆,一行人浩浩荡荡,近乎张扬般往安王府去,他心里有着别的考虑,总不能让人就这样欺负藏珠! “姑娘、姑娘,宋大人带着人来,说是要把您带走!” 安王府里头,沈馥刚刚伺候着沈老夫人吃过药,再扶着老人家去歇息,软玉就惊慌失色的跑过来,刻意压低嗓音同沈馥说话,沈馥闻言,眼里掠过惊疑神色,却又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问话。 “王爷现如今在哪里,你可曾从烛照哥哥那里问出来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就算蔺殊如何折腾,宋家人一定不会想要害她,但是突然折腾出这种事,她也要问问情况才好,免得稀里糊涂就出了事都不知道。 软玉也晓得这件事不能给沈老夫人知道,因而也刻意低声诉说:“尚且没问过,门口那些个狗腿子看的紧,宋大人只是带人过来,说要带走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今王爷正在同他说话。” 沈馥不由得眉心攒动,心知不妙,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带着软玉几人行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同蔺赦在一起交谈的宋衿,看他面有不虞,越发惊疑不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宋大人,那安王妃可已经过来了,您要是真心为殿下,手脚可得麻利点。”蔺殊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由着宋衿来找沈馥,少不得要派人来监视,巧合的是,派过来的人正正好就是那位告密的宋家心腹。 原本隶属于宋家的他此刻当真是小人得志,半点都不考虑过,就对着宋衿颐指气使,惹得宋衿跟蔺赦眉目见带过淡淡的阴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安王妃的份量与地位,但是这位卖主求荣的人宁可犯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这样处理。 因为他要借着这个女人,来继续向上爬! “藏珠。”宋衿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担忧与关心,向沈馥开口,沈馥浅浅一笑,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将视线投向蔺赦。 “我不在的时候,祖母就麻烦你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连过多的告别都没有,沈馥就这样从容不迫的跟着宋衿带来的人上了马车,蔺赦下意识想要阻止却被宋衿一把攥住手腕:“稍安勿躁,我不会让藏珠出事。”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接,蔺赦抿了抿嘴唇,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这位大舅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知道,这位大舅子对藏珠的在乎,绝对不会比自己低:“你自己多小心,倘若实在没有办法,就把藏珠送出来,我会带着她逃。” 宋衿轻轻点头,没有再跟蔺赦说什么,他翻身上马,带着沈馥向皇宫而去,蔺赦目送着他的背影,手指紧攥成拳,不得不转身回到已经被封禁的安王府中:“楚王妃好像伤了身子不能再生,流云,你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递出去。” 他太清楚自己那个四皇兄对藏珠的心思,必须要想办法掣肘,否则对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藏珠吞吃入腹,他如今没有办法接触军队,只能折腾折腾这种手段,试着在螺狮壳里做道场。 “宋卿干的不错,孤相信你们长宁街宋家,会一如既往的,对皇家忠诚,来人啊,带宋卿下去领赏!” 当宋衿将沈馥完好无损的送到蔺殊面前的时候,他跟蔺赦见面的事情才勉强揭过,宋家暂时得以逃过一劫,但是不管是他,还是沈馥,心里都一清二楚,蔺殊绝对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宋家!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客自远方来 http://.biquxs.info/

“我听说那位安王妃已经被接到宫中,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交给我处理?不要忘记,咱们是同盟关系。”沈馥刚刚抵达宫中,巴图鲁就火急火燎的过来找蔺殊,试图向沈馥报复。 而蔺殊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冷淡,他坐在曾经渴望许久的那把椅子上,眼皮一掀,冷淡吐字:“事成之后,再说这件事,如今若是把人就这样交给你,你毁约,孤又该如何是好?什么时候你能帮我处置我那个九弟,这桩买卖咱们可以继续谈下去。” 巴图鲁被雪原风霜吹得黝黑的面颊此刻极为明显的浮现出不满,他手掌紧握成拳,能够看见青筋跳动,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我知道那个中原女人生的美,但是我愿意跟你这个中原皇子做交易,就是为了杀死她,如果您要因为美色放弃盟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可不必如此指责我,谁都知道做生意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稳妥,你当初跟我说的是帮助我登上皇位,如今离当初说的事情还远的很,怎么就要求我先为你做事?”面对巴图鲁的责备,蔺殊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回话,甚至毫不客气的反问。 论嘴皮子,往年在军中只知道埋头苦干,领兵打仗向前冲的莽夫巴图鲁,自然只能甘拜下风,面对蔺殊的诘问,这个汉子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到最后只能憋屈无比的甩出一句话:“希望楚王殿下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才好。” 蔺殊微笑着点点头,但是这一点笑意,在巴图鲁离开宫室以后,骤然烟消云散:“你们手脚利索一点,等到这个雪原蛮子做好事情,格杀勿论。” “藏珠她怎样了?”钦天监正在京城徘徊许久,才敢进入宋家,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倘若贸贸然进入宋家,只会让宋家惹火烧身,但是若是要他独自离开,什么都不管,那也是不可能的。 面对突然出现的钦天监正,宋衿在惊喜之外,还越发沉稳,先是确认过四周无人,才敢压低嗓音同钦天监正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藏珠她……” “这件事情倒不怪你,毕竟谁身边都少不了有几个小人,只是如今藏珠身在龙潭虎穴,还是要想法子把她救出来才好。”钦天监正倒没有责备宋衿的想法,为了避免被人偷听,两个人索性转到纸张上交流。 宋衿沉思片刻,在纸上用手指写写画画:“倒也不急着将藏珠救出来,我会找机会入宫,倘若能博得长留宫中的机会,反而是好事情,只不过不太容易。” 他知道,如今那位楚王殿下对沈馥看的格外重要,想要把人救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好不容易才让那位稍稍放松警惕,这个机会,他不愿意放过。 “我有法子,到时候你在宫中保护好藏珠就可以。”然而钦天监正却并不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什么大事,反而轻描淡写的说会替宋衿想办法,临走前还特地为宋衿如今有的一双儿女送上祝福,才离开。 蔺殊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起因是美人在侧,他却没有办法下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些大臣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正室不能够再生育,纷纷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女儿塞进来,他毕竟还要统御百官,自然只能来者不拒。 来者不拒的结果就是如今他的后宅里头,真真正正是百花齐放,然而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多,今天是某个文臣的女儿身体不舒服,明天就是某个武官的千金头疼脑热,再加上其中勾心斗角,争宠斗艳。 蔺殊只觉得有些疲于奔命。 但是沈馥对于这种情况却格外开心,毕竟人家闹腾起来,她就不信蔺殊还有时间来找自己麻烦,然而沈郁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毕竟这些女人,可都是因为她不能生,才被塞进来的,她好不容易进入皇宫居住,结果就被这群狐媚子弄得乌烟瘴气。 这让她怎么忍? “姐姐,你住的可还舒服?”沈郁思来想去都是沈馥的错,自然就上门找沈馥的麻烦,沈馥正悠哉悠哉折腾着吃食,冷不防就听得沈郁声响从背后传来。 她手指上都是面粉,却也不损美貌,反而越发显得温柔贤淑:“妹妹这是哪里话,楚王殿下待我极好,哪里会有什么事,不过我听说这些日子,妹妹统御诸多美人,着实辛苦,今日可要留下来吃饭?” 沈馥扎刀不见血,几句话都捅在沈郁伤口上,气的个沈郁生撕了自己这个姐姐的心都出来了,偏偏又知道自己夫君看重眼前人,不好下手,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多谢姐姐挂怀,展贝就恭敬不如从命,叠翠,去把裴姨娘请过来,姐姐素来心善,裴姨娘这些日子心情不佳,陪着她说说话,不介意吧?” 裴姨娘何许人也? 沈馥当然心知肚明,这位裴姨娘只是个侍郎的女儿,说起来跟她们姐妹两个出身差不多,但是人家只是庶女,然而却生的清丽柔弱,说起来也是美人一个,更重要的事,这种柔弱美人,说难听点,就是蔺殊心头好,再加上性子说的上一句娇柔做作。 会撒娇是一回事,会撒娇还不让男人反感,则是本事,这位裴姨娘三天两头的说身子不舒服,心情不好,可蔺殊还是热衷宠着人家,这就是人家裴姨娘的本事。 这样一位风头正盛的美人绝对不会是省油的灯,沈馥很清楚这点,她也知道自己在蔺殊这边的位置也同时遭受着多位美人的记恨。 自己的妹妹想要借刀杀人。 沈馥想到这里,突然极为漂亮的笑开,那股子自信跟美丽看的沈郁都为之呆愣:“既然妹妹这么说,就有劳妹妹把人带过来,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在宫里头也无聊的厉害,就麻烦妹妹了。” 她的态度过分软和,倒令沈郁有些吃不准,她实在是看那位裴氏不满许久,不过是个庶出的,也敢那样拿乔,偏偏自家夫君疼人家,她也不好下手,只能借着自己姐姐的手处理掉,她就不信,两个人都能毫发无损:“姐姐这话可是折煞妹妹,今晚妹妹必定将人带过来。” “你说什么?王妃请我去安王妃那边用膳?可说缘故没有?”裴氏得到消息的时候正伏在罗汉榻上有着丫鬟替自己垂肩揉腿,这位裴氏生的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又是极为妩媚多情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风情无限,只是可惜面相过分娇柔,有些美中不足。 伺候裴氏的丫鬟们都晓得自己这位主子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听她问话,越发的小意温柔,做小伏低:“王妃没说,只是派人送来帖子,娘子,那位安王妃,可不一般,咱们要不要……”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别的杂使丫鬟出去,裴氏也挥挥手让她走开,又自己拢了拢雪绸中衣,艳红唇瓣微微勾起,满脸不屑:“王爷看重她又如何,不过是个已经嫁过人的,还能折腾到哪里去?不必怕她,你今晚替我好生装扮装扮,咱们的王妃想要借刀杀人,可我也想呢。” 裴氏冷哼一声,目带冷意:想要用她当棋子,也不怕折了手! “姑娘,我听说那位裴氏不好对付,这些日子又得宠,倘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沈馥居住的宫殿里头,蔺殊特地让人搬来几盆花草供沈馥打发时间,沈馥握着剪子剔除杂枝,听得软玉言语,只是温温柔柔抿唇一笑。 “她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庶女之间倒腾来倒腾去的那些心眼,跟咱们往年在府中同周氏折腾的比起来,可真上不得台面,你去喊人来,把这盆白茶花送去楚王那里,今晚的宴会再把他请过来。” 沈馥的手拂过白茶花,笑容渐渐冷淡下来,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么讲,蔺殊对于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越发清楚,不然不会把她上辈子格外喜欢的白茶花送来,只可惜,她倒要利用这份了解,给这位眼高于顶的楚王殿下,好好的设个陷阱! “当真是安王妃身边丫鬟送过来的,没看错?”蔺殊处理政务处理的焦头烂额,他原先根本没有这样监国的机会,骤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忙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稍稍休憩,又听得小太监送来令他高兴的消息,自然是喜上眉梢。 那位小太监也知道自己眼前这位主子爷对那位安王妃的重视,心知若是自己乖觉,指不定就要升官发财,便刻意吹捧:“奴才虽然没用,却万万不会把人看错的,正是安王妃身边那位软玉姑娘亲自送来的花……” “软玉姑娘还说,那位王妃娘娘心里头记挂着您,今晚宴饮,特地打发她来请您过去的,奴才看着,想必是安王妃娘娘仰慕王爷,却脸皮薄不好直说,这才借着送花来表示,王爷真心,当真是感天动地。” 实际上沈馥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蔺殊在这个小太监的吹捧下,颇有些不知东南西北,再加上他自己心里想法也是如此,少不得要嘉奖这位小太监。 毕竟说的是“真话”嘛。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反间计 http://.biquxs.info/

“婢妾见过安王妃姐姐。”虽说沈馥的意思是让沈郁跟裴氏一起过来,但是裴氏一贯瞧不起沈郁,只觉得她自己好歹是良家女生下来的姑娘,而那位所谓的楚王妃只不过是个扬州瘦马生的胚子,自然觉得沈郁德不配位,心中不满已久,因而独自早来,拜见沈馥。 她言语不如何尊重,唤沈馥一句姐姐,也实在是逾越,但是沈馥好像没听见般,仍旧带笑握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说话:“展贝时常与我说,你生的若神仙妃子,原先我自恃美貌,从来不信,如今一看,才晓得我原先当真是坐井观天,不识真佛,来,快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但凡女子,没有不喜欢被人夸奖自己貌美的,裴氏更是如此,再加上被原本就是美人的沈馥夸奖,她便越发高兴,两个人当场就亲亲热热说起话来,看着好不和睦。 而沈郁到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想要算计的两个女人相谈甚欢的场景,不由得咬紧下唇,眼神阴郁,片刻后才维持着自己身为楚王妃应该有的气度,上前说话:“姐姐在同裴妹妹说什么,怎么如此开心,可是取笑我来迟了?” 那裴氏见着沈郁,也不说行礼,只是虚虚坐在椅子上做了个行礼的架势,就再无后话,着实是令沈郁难堪到了极点,但是她偏偏又不能当着沈馥的面翻脸,只能努力维持笑容,好在沈馥也没让她难堪到底:“你这个皮猴,既然知道自己来迟,还不快些坐下,没得让人笑话。” 这话说的亲昵,透出股娴熟的亲近来,惹得裴氏侧目,更是在心中暗自忖度:“听闻这两位王妃娘娘出嫁前关系不如何,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看着半点不露,难不成今日是鸿门宴?” 往年在家里的时候,裴氏跟自己的姐妹十足十的勾心斗角,她家里头庶出姐妹多,折腾起来往往不怎么顾忌体面,因而裴氏的父亲才会这么久都未曾升迁,实在是被后宅拖累的厉害,因而在裴氏心里,别人家的姑娘也应该如此。 “好热闹啊,原来你们都在。”正当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交谈的时候,蔺殊终于姗姗来迟,当他看见沈馥坐在主位同自己的王妃以及自己的妾室交流时,隐隐约约产生一种本来就应该如此的错觉。 坐在主位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室才对。 他这样想着,在问过话以后,径直大步流星向沈馥身边的位置走去,半点都没有看见因此而变得脸色极为苍白的沈郁以及裴氏:“藏珠真是有心。” 沈馥看见他如此,极为隐晦的挑了挑唇角,她根本就不愿意让这个男人坐在自己身边,说到底,她心里对他是极为厌恶的。 因而在蔺殊即将落座的时候,沈馥极为迅速的起身,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蔺殊,就直接坐到沈郁身边,让原本应该跟她还有沈郁坐在一起的蔺殊,只能跟沈郁坐在一起,蔺殊心头不快,偏偏沈馥还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 “今日是为了报答楚王你们夫妻两位的照顾之恩才斗胆如此,裴妹妹则是展贝点名说要请的客人,如今一看,楚王的确艳福不浅,软玉,上菜。” 沈馥才不管蔺殊的想法,而是笑吟吟的吩咐软玉开始上菜,蔺殊原本胸腹之间充盈怒气,此刻又想到那个小太监跟他讲的话,少不得自己宽慰自己:兴许藏珠只是脸皮薄,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孤表达心意,今夜来找她就是了。 几个人看似其乐融融的开始推杯换盏,沈郁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裴氏身上,举杯时用衣袖遮掩住的面容上,满是阴狠:“早就听人说这裴氏腹中有孕,只是现如今还看不出来,只不过今日试试就知道,她到底是真身怀有孕,还是如何。” 想到这里,沈郁使了个眼色给伺候着自己的婢女,那位婢女也算机灵,不着痕迹的就走到沈馥身边,稍稍抬脚就将沈馥裙摆踩住,沈馥却好似没有看见般,什么都没有说,而裴氏这个时候吃着菜,却刻意避开生性寒凉的菜肴,落在沈馥眼中,自然又令她凭添笑意。 “姐姐,咱们姐妹两个向裴妹妹敬酒吧,辛苦她今日为家宴增色。”酒酣耳热的时候,沈郁放下筷子主动向沈馥提议,脸上笑靥如花,半点也看不出来跟裴氏不和睦的样子。 而裴氏听得她这样说,握着筷子的手都用力几分,这话说的她半点都不爱听,什么叫为家宴增色,说得好像她是令人取乐的歌姬般,真是折辱! 但是当着蔺殊的面,她不能骤然翻脸,只能佯装柔弱,可怜兮兮道:“王妃这话折煞婢妾,婢妾、婢妾心疼安王妃住在宫中,跟咱们也是姐姐妹妹般的关系,却没什么人陪着说话,婢妾虽然身份低贱,却斗胆攀附安王妃,不受怪罪就已经万幸……” 她一面说,一面还用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却在暗地里指责沈郁身为沈馥亲生姐妹,嫉妒心重,从来不肯找沈馥说话,这层意思,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蔺殊脸上的笑容登时淡下些许。 他看向沈郁的目光也就不怎么美好起来。 沈郁虽然心里头气的不轻,脸上还是温温柔柔笑着,心里却暗自咬牙切齿:该死的贱婢,我倒要看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 “啊…!”沈馥对于这一切的暗流涌动好像半点都不知情,仍旧笑呵呵的想要起身敬酒,却骤然发出极为短促的一声惊呼,眼看着就要摔倒,而用来宴饮的桌子也因为这意外,变得不稳当起来。 眼见着滚烫的菜汤就要伤到沈馥跟裴氏,原本踩着沈馥裙摆的那个丫鬟,极为聪颖小心的迅速抽回脚,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装起木头人来。 而裴氏看着那些个热乎乎的汤水就要弄到自己小腹上,惊得尖叫出声,下意识躲避,却不慎从圆凳上摔下来,当场捂着自己的小腹痛苦呻吟。 “孩子…婢妾的孩子…” 孩子两个字一出口,蔺殊的表情当场十分精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妾室居然已经怀孕,而沈郁脸上先是极为吃惊,然后又变得惋惜起来,毫不犹豫的转头就对着烫伤手臂的沈馥开口:“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裴妹妹的孩子可要被你弄没了!” 蔺殊的注意力被沈郁带着拐到沈馥身上,当他看见沈馥一双原本白皙无暇的柔荑此刻被烫的通红时,原本想要责备的话语也冲着沈郁冲过去:“你姐姐又不知情,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还不快快去安排太医过来为裴氏看诊!” 一句话说完,他也顾不上沈郁的脸色,径直抱着裴氏就冲着沈馥居住宫殿的暖阁过去,沈家两姐妹立在原地,沈郁的笑容骤然僵硬起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甘心的气息,明摆着心情不太好,但沈馥可不管她。 该嘲讽的仍旧嘲讽:“妹妹,你最好快点去找太医过来,倘若做的太过分,长姐会教教你,用长姐做筏,是不应该做的事情,懂了没有?” 她语气冷淡的过分,极为轻易的就让沈郁想起当初被沈馥在沈家打压到抬不起头的日子,登时不敢再耽搁,连忙带着那个丫鬟就往太医院去。 沈馥随意让软玉伺候着她上过药处理过伤处,就前去暖阁看望裴氏,此刻太医还没过来,裴氏并没有出血,只是脸色苍白了点,沈馥就知道裴氏腹中胎儿应当无恙:“楚王殿下还是先下去,我有事要同裴妹妹说。” 她少见的对蔺殊的态度有所软化,蔺殊也是被她冰冷以待折腾习惯,此刻她态度稍微正常一点,蔺殊就觉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登时就起身给沈馥让出位置,并不管裴氏的脸色:“那就有劳藏珠你替我好好安慰安慰她。” 裴氏看着沈馥的眼睛里面满是仇恨跟害怕,甚至她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沈馥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让软玉沏茶给她吃过后,才淡淡开口:“别想太多,不是我动的手,如果是我,你现在一尸两命。” 这句话里头透露出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将原本就惊魂未定的裴氏吓的更惨,下意识就往墙角躲,沈馥见状,不由得眉头轻拧:“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想要楚王妃这个位置?按出身来说,我那个妹妹可也不比你高贵,你就这样心服口服输给一个婚前失贞的?” 裴氏登时愣在原地,她是庶女,并不怎么清楚沈郁嫁给蔺殊这里头的关窍,当初也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因而她只以为是沈郁另有手段,此刻听得沈馥点破,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我帮你当楚王妃,你帮我处理掉我那个妹妹,你知道的,我们两姐妹素来不和睦,她母亲当年更是差点打死我。”沈馥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看着裴氏,语气也轻柔的过分,轻声细语的诱哄着这个有野心,但是胆子似乎不太大的女子:“我就问你,你敢不敢。” 她半点都没有负担的把所有罪业,有的没的都推周芸身上,反正已经是死人了,再说她也没有冤枉那毒妇。 而裴氏,在极短的时间后,冲着沈馥坚定点头。 第二百二十章 双生子 http://.biquxs.info/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不过去陪陪妹妹吗?”当沈郁领着千金科的太医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外头的蔺殊,心头窃喜一闪而过,她还以为自己的夫君有多看重那个小蹄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会这样坐在外面。 然而蔺殊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心里的嫉妒浓郁的像是沼泽:“你姐姐说要跟裴氏说说私房话,我给她让个位置,你既然已经过来了,就先进去吧,不过有话说在前头,你要好好学学你姐姐,做个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王妃。” 这句话一出来,沈郁勉强维持的笑容几乎彻底崩碎: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她沈馥明明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毒妇,哪里跟这八个字挂的上关系?不过是有一张脸长的好看罢了,其他的地方哪里有她沈郁优秀?假惺惺的狐媚子! 沈郁这样心气不平的想着,却半点都不敢违背蔺殊,温驯屈膝向蔺殊行礼,假意温柔道:“臣妾必定好好向姐姐学习,不辜负王爷的厚望,早日让姐姐妹妹们为王爷开枝散叶。” 她这样一副样子反而正中蔺殊下怀,蔺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侧身让开位置给沈郁进入。 而沈郁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本该跟沈馥大闹一场的裴氏此刻抹着眼泪,温柔顺从的像只小白兔般跟着沈馥说话,要不是她知道裴氏的本性,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女人原本就是这样好说话。 “裴妹妹,难不成你不在乎你腹中的孩子?”她这样试探着开口,裴氏眼泪就像止不住一样的流,好似哭了不会眼睛痛一般,直折腾的说不出话,偏偏沈馥又细心安抚,倒衬得沈郁就是惹哭裴氏的罪魁祸首般,弄得个沈郁进退两难。 好在裴氏也并没有哭泣多久,就收起眼泪,擦拭着红肿的眼圈,可怜兮兮的看着沈郁:“婢妾并非不在乎婢妾的孩子,只是一直等不到王妃您带太医过来,婢妾生怕忧思过度伤了孩子,这才强打精神,却不想竟然让王妃这样误会!” 这声泪俱下的控诉,倒说的好像是沈郁故意不趁早区请大夫过来,延迟救治时机般,将沈郁梗的说不出话,偏偏这个时候,沈馥又及时开口:“妹妹,你怎么请个太医,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 沈郁几乎要吐血,就算她的的确确是有意延误,可是也并没有这两个人说的这样过分,偏偏这个时候裴氏才是弱者,她要是当场翻脸,反而得不偿失,于是极为困难的挤出笑容,冲着裴氏开口道:“别说这些了,先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裴氏见好就收,刺过沈郁也就不再找她的眉头,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躺在榻上有着太医诊治,沈郁沈馥坐在一起,沈郁看着沈馥被烫伤后处理过的手,颇为幸灾乐祸:“姐姐好不容易,烫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的确可惜,妹妹身边的丫鬟还挺机灵的,就是不分轻重,连主子的裙子都敢踩,不过还好,她有个识时务的主子,不然的话直接拖出去打死,都是轻的。”面对沈郁的幸灾乐祸,沈馥仍旧是笑吟吟的,半点都没有烟火气,说出来的话却令沈郁主仆两个毛骨悚然。 但是看着沈馥美丽淡漠如同雕塑的脸,沈郁原本已经歇下来的心性再次蓬勃爆发:不过是踩着裙摆而已,她就不信,自己这个姐姐当真能够抓到证据不成? 裴氏肚子里的孩子受伤这件事,她是一定要用来大做文章的。 沈郁打定主意,就不再跟沈馥说话,而是紧紧的抿着嘴唇,心里考虑着如何才能借助裴氏的肚子,将自己这个姐姐置之死地。 沈馥余光瞥过自己这个妹妹,意味深长的轻笑出声:她是想要放人一马,可是偏偏有人不长眼睛不带脑子往刀尖上撞,这就完全怪不得她,不是吗? “大夫,我、我腹中的孩子如何?”其实裴氏这个时候肚子已经没有那么痛,但是作为母亲,以及作为妾室,她极为看重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毕竟只要生下来,就是庶长子,到时候她指不定可以成为侧妃,倘若真的能把如今的正室取而代之,那该是多有荣耀的一件事! 替裴氏把脉的大夫留着山羊须,看着极为老成敦厚,此刻收了脉枕,温温和和安抚道:“莫要担心,母子平安,只是动了胎气,日后还是要好好保养才是,还望贵人多多注意。” 沈郁听得诊断,下意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她本来以为,那样结结实实的一摔,怎么样也能摔出个胎位不稳,即将流产的下场来,却没曾想,这裴氏肚子里的孽种,当真是好福气。 然而让她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位老太医似乎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原本孩子没事就已经让裴氏大喜过望,这位老太医笑眯眯的捻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啊,微臣探脉,贵人腹中似乎是个双胞胎,只是具体是与不是,微臣也不敢保证。” 当真是四喜临门! 裴氏高兴的几乎要掉眼泪,她太清楚了,如今楚王子嗣全无,倘若自己能抢先生育就是大功臣,倘若又是双胞胎,那她功劳当真是无可比拟,到时候根本用不着看谁的脸色,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荣华富贵的前提,是自己能够保住这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原本对自己跟沈馥合作还有些后悔犹豫的裴氏,心思骤然坚定下来。 而起身送客的沈郁,心里头却怄的要死:一个妾室,居然可能生下双胞胎?! 虽然她心里不开心,但是作为刚刚被自己夫君训过,确定要温柔贤淑才能讨得自己夫君欢喜的楚王妃沈郁,还是忍着牙酸,挤出笑容贺喜道:“王爷……裴妹妹可能腹中时双胞胎,您看……” 她话还没说完,蔺殊就欣喜万分的冲进暖阁里头去找裴氏,他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孩子,当然是要珍而重之,在这个时候,原本被他所看重的沈馥都被抛到一边:毕竟他马上就要有继承人! 沈馥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乐见其成,毕竟现在她跟裴氏是盟友关系,盟友过的越好,她当然收获越高,这是很明显的事,所以在蔺殊欣喜若狂的时候,她也毫不客气的找了个借口,从暖阁里头退出去,在看见心情不佳的沈郁时,她还颇为有闲情逸致。 “妹妹可是马上就要做母亲的人,恭喜啊。” 她这样留下一句话,把个沈郁气的发疯,当场也没有心情再留在这里,极为迅速的就带着人离开,后来六宫里头,又纷纷给沈郁所在的宫室填补不少珍稀古玩,这自然又是后话。 而经过这件事以后,裴氏因为自己腹中有孕,以这件事为借口,向蔺殊要求跟沈馥同住,也被蔺殊批准,一来是宠爱裴氏,二来是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多多亲近亲近沈馥,只不过沈馥总是不给他机会,令他也有些不痛快。 “藏珠姐姐,你为甚么不肯亲近楚王殿下?他如今权势,难不成还不够高么?”随着裴氏的肚子一天天的大,沈馥对裴氏的照顾也渐渐令裴氏把沈馥认认真真的当成好姐妹,两人时不时的闲聊,裴氏总是忍不住这样来问沈馥。 沈馥却并不直接告诉她理由,她知道,裴氏多半还是因为蔺殊示意,这才会过来探听自己的心思,不然她一个妾室,好好的问这些事情做什么,难不成当真同自己交心不成? 想到这里,沈馥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我如今心情不佳,哪来的心思接受楚王殿下?你好生养胎,不要想这样多,免得对胎儿不好。” 裴氏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看沈馥的的确确不愿意跟她轻易交流的样子,也就不再为难沈馥,只是笑着同沈馥说些私房话,并不再多提什么,只是在交流的过程里头,沈馥遮遮掩掩提及思念家人,思念宋衿的意思,很快就被裴氏传递到蔺殊耳朵里头。 “她真的这样说?”夜晚,蔺殊来寻找裴氏的时候,裴氏一面挺着大肚子温柔伺候蔺赦,一面将沈馥的话转述给蔺殊,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跟沈馥的合作不能告诉自己的夫君,但是也很明白,有些时候的的确确要用这位安王妃为自己谋夺利益。 “安王妃的确这样说,王爷,找个时间将安王妃的表哥请进来吧,我看安王妃整日郁郁寡欢,哪里有心思惦记您呢,依婢妾拙见,只要王妃心情好起来,必定会感念王爷的。”裴氏千娇百媚的依靠在蔺殊怀中,娇滴滴的替沈馥做着说客。 她并不知道蔺殊对沈馥的执着,因而从来都没想过那个安王妃会成为自己的阻碍,而她怀孕后,容貌并没有损伤不说,反而更添韵味,蔺殊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庞,想起来暗桩告诉自己的事情,不由得沉默。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派人去将安王妃的祖母跟宋卿接进来陪她说话,但是也不能日日如此,你平日里还是要多陪着她讲讲话,孤的解语花可要多为孤分忧才好。”蔺殊做下决定的时候,裴氏也极为得意的笑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传递消息 http://.biquxs.info/

“藏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如今会在楚王这边?”蔺殊行动速度还是很快的,沈老夫人跟宋衿第二天就被接进宫中跟沈馥见面,而这些日子被蔺赦照顾的颇为高兴的沈老夫人,在看见沈馥的瞬间,下意识就要开口说教。 宋衿知道,蔺殊没有容人雅量,因而当机立断阻止沈老夫人继续说话,等到沈老夫人冷静下来后,才取代沈老夫人,冲着沈馥开口:“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那位肯让我们进宫,你如今可还好?你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沈馥均是轻轻摇头,她知道眼前这两位都是自己的亲人,不会故意坑害自己,也知道沈老夫人如今应当是极为喜欢蔺赦这个孙女婿,她太久没有看见蔺赦,心里头的思念浓重的几乎化不开,但是她也知道,如今并不是让她尽情诉说相思的时候。 因而沈馥极为迅速的用宣纸写下讯息,生怕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什么,沈老夫人虽然年纪已不小,但是并不是老糊涂,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孙女这样严肃,是担心隔墙有耳,也就故意同沈馥拉些家常,哄骗过门外守卫。 “藏珠,你这些日子吃的可好?倘若吃不惯,祖母下回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些糕点,楚王殿下对你这样好,你可不要耽误自己的前程!” 她这样假情假意的劝说着沈馥投向蔺殊,反而惹得门外守卫暗自偷笑:这位沈老夫人还真是有眼力见,想来等到他们再多见几次面,这位安王妃真正成为楚王殿下女人的时候。连他们这些小守卫,说不定都能拿到赏赐? 但是在宣纸上的交谈,却极为惊心动魄。 “如今我已经想办法在蔺殊身边安插眼线,虽然并非隶属关系,但至少是棋子,有劳烛照哥哥想方法为宥民.联系军队。” “祖母,您代我同宥民报个平安,我担心他头脑发热,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不要冲动,我与他里应外合,总是能做出点成绩的。” “你不知道,如今钦天监那位已经在宋家,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在宫中万事小心,父亲母亲他们都很担心你。” 初次见面,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太多好说的,更何况沈老夫人之前根本不插手这些事。自然就更说不出什么东西,只是看着自己孙女跟宋家那个小子交流,折腾着帮忙打掩护而已,因而这次见面持续的时间极短。 但是沈馥还是选择做戏做全套,送沈老夫人跟宋衿出来的时候,明明白白哭红眼睛:“祖母,烛照哥哥,你们路上要多小心。下回得空再来看藏珠吧。” 这个消息当然没有瞒过蔺殊,那些用来看守沈馥的侍卫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禀,当听见沈老夫人劝说沈馥投向他的怀抱时,蔺殊先是一怔,旋即开怀大笑起来:“好个有意思、识时务的老太太!来人,送东西去安王府,就告诉我那位九弟,藏珠的祖母可都更看重我!” 他的这个行为不过是要打击蔺赦的心气,然而等到东西全部送去安王府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一五一十的将来龙去脉都跟蔺赦说了个清清楚楚,沈馥的相思跟担心,蔺赦都很清楚,因而蔺赦不仅半点不伤心难过,甚至颇为有闲情逸致的对着那些人演戏。 营造出他真的伤心欲绝的假象,但是实际上,他跟沈馥心意相通,什么事情都没出。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大家对蔺殊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 九月重阳节,每逢佳节倍思亲。 蔺殊为了昭显出自己的地位,在这种时候,非常不避讳的越俎代庖,将祭祀皇家家庙这件事情,开始提上日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决定做一件极为好大喜功的事情。 那就是放开城关监禁,让所有人能够自由出入。 这个建议当然被很多人开始反对,不为别的,他们都在担心那位少年战神,因为所有的军队,几乎都跟这位少年战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们所侍奉的主子,到目前为止只拿下一个羽林军,在城外驻扎的军队,才是真真正正的虎狼之师。 倘若两厢交锋,他们可以肯定,羽林军必败无疑。 “殿下!此事不可,倘若安王府那位借机发难,你我又该如何是好?还请殿下三思!”在这些反对派里头,执牛耳者就是那位范先生,他如今仍旧是受到蔺殊相信的谋士之一,因而他说的话,是极为有份量的。 但是今非昔比,有分量也只是在以前,现在的蔺殊只觉得自己江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的状态,根本不把蔺赦放在眼里不说,甚至还觉得蔺赦不足为虑:“他如今终日颓废,还能有什么出息,诸位不要担心,到时候与我共襄盛举!” 蔺殊倒是豪言壮志,而深知蔺殊脾性的范先生,在劝说不成后,再也不曾开口,他太知道自己侍奉的这位主子,刚愎自用的脾气,倘若他坚持劝谏,说不定到最后,连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做个识时务的俊杰,比什么都痛快。 蔺殊万万没有想到,他如今的一举一动,都是被沈馥他们,刻意惯出来的。 毕竟骄兵必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裴氏眼见着就要生产,前些日子又请来太医看过,真真正正是双胞胎,她就越发得意洋洋,有些将沈郁都不放在眼里的意思,沈郁原本就气性大,哪里能忍下她这样作妖? 只是可惜裴氏如今真真正正是蔺殊心尖尖上的人,身怀有孕不说,在蔺殊看来,还是因为裴氏妙计,他心心念念的藏珠也马上就要投入自己的怀抱,这让他如何能不喜欢裴氏呢? 但是实际上,只不过是沈馥给他几天好脸色而已。 “藏珠姐姐,我这些日子总是担心王妃对我下手,您也知道的,她那个性子,往日里就不喜欢婢妾,如今婢妾临盆,真是怕的厉害。”裴氏扶着腰,护着自己的肚子,跟着沈馥在散步消食,她如今越发依赖沈馥,因为沈郁几次折腾,都是沈馥救下她的性命。 这份恩情,裴氏自然是紧紧记住的,而沈馥听裴氏这样说,心中再生计谋。 温和道:“我娘亲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娘亲才难产致死,由此可知,稳婆倘若不是自己安排的可靠人,鬼门关可真真正正不好走,如今楚王宠你,你不如同殿下说一说,让他从外头找人来,提前些日子关在宫内,这样你也放心。” “你胡说什么,我娘才没有做那种事情!”沈馥本身就是钓鱼般跟裴氏说这种东西,偏偏这个时候沈郁过来,听得沈馥提及周芸,登时火冒三丈,虽然她也不算多缅怀周芸,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被人这样说,哪里有不生气的道理。 沈馥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脸上神色不变,仍旧是淡淡的:“我哪里胡说,难不成你要我告诉裴妹妹,周氏到底是怎么出事的?这事说出来可不好听啊。” 沈郁这些日子郁闷的要命,偏偏她怎么都动不了裴氏,如今见到裴氏春风得意的样子,又看她那样滋润,心里头更是不高兴,偏偏又被她从小嫉妒到大的姐姐这样说,气急败坏之下,就有些口不择言。 “你当初自诩身份高贵,如今还不是扒着个庶女,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个庶女腹中孩子生不下来,你要如何是好!” 她完全不知道,她这样的话正正好正中沈馥下怀,沈馥正发愁不知道要怎样劝说裴氏答应从宫外请人的事情,当真是瞌睡送枕头,想到这里,沈馥就低声道。 “裴妹妹,你可听见她说的话?她就指望着我们两个倒霉,如今我虽然在殿下那里说的上话,但是说到底还是有夫之妇,比不上你,倘若到时候你出了事,我也是要倒霉的。” 沈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派害怕自己独木难支的表情,裴氏虽然知道她心里未必就这样想,但是还是收用的,她抿了抿嘴唇,开口道:“藏珠姐姐不必担心,这个毒妇必定不能得逞,到时候咱们两个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看她那轻狂样!” 这三个女人之间并不如何愉快的谈话很快就被裴氏添油加醋的告诉蔺殊,蔺殊还是有些谨慎的在宫里头到处都安排下人手,当然也知道沈郁三番两次对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下手的事情,因而对于裴氏添油加醋的叙说,并没有如何反感,反而有些支持的意味。 “她母亲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入流的人,那些个手段也下三滥,肮脏得很,倘若你实在怕的厉害,也不是不能够从宫外请稳婆,只是倘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好说,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范先生的劝谏说到底还是让他听进去一些的,裴氏极为敏感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从来自诩是蔺殊解语花的她,当场就开口问询:“王爷为甚么不高兴,可是谁惹得王爷不开心?” “倒也不是为别的,你如今腹中双生子,本王又日渐执掌权柄,自然就想去拜祭家庙……” 蔺殊总觉得裴氏不是什么会随意插手男人事务的女人,便也就三言两语的将所有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第二百二十二章 借刀 http://.biquxs.info/

“婢妾虽然不懂事,却也知道,这拜祭家庙呀,是家族里头自己做的事,殿下您本来就是皇室子弟,又是皇后娘娘生出来的,于情于理,您去祭拜家庙,都是可以的,再说了,您如今操心朝政,劳心劳力,就算想要放肆些,也没事的。” 裴氏抿着嘴唇,笑得颇为温柔体贴。 “婢妾家里头有几个哥哥,就算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做事做的辛苦,做的劳累,也会想法子犒劳自己,偶尔放纵几天,他们尚且如此,殿下如今日理万机,好生休息休息,有又何妨呢?再说安王,如今安王妃姐姐正想着您,倘若他做错事……” “您就找个由头,将他处死,这样安王妃姐姐就不是有夫之妇,也不必明明想亲近您,却因为身份问题,始终不敢,您可不知道,安王妃姐姐实在可怜,婢妾看着都心生不忍……” 她虚情假意的叹了口气,又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假惺惺的劝说着蔺殊,实际上她才不在意如何,只是想要自己能够像后妃般进入皇室家庙,她原本身份就是个妾室,但是一旦跟着去家庙祭祖,那身份可就完全不一样,到时候真是令人期待。 不得不说,蔺殊被裴氏说动了,他本身的想法也是这样的,再加上裴氏又拉上沈馥说事,更是令他心猿意马,如此思虑再三,他终究决定一意孤行,却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应该居住在深宫大院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裴氏,会应对的这样机敏。 “裴氏已经劝说了?”在沈馥的寝宫里头,松亭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同沈馥汇报着这些事,软玉同芳主伺候着沈馥绞干发丝,沈馥眉眼含笑,不紧不慢的打理着自己的梳妆盒。 她只是从宋衿那里知道消息,然后再示意宫婢们佯装无意的让裴氏知道这件事而已,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知道裴氏是什么人,爱慕虚荣的心简直重到令人害怕,有这种机会,裴氏怎么会不抓住呢。 然而蔺殊说到底还只是王爷,不是皇帝,带去祭祀家庙的人,可不能带所有女人,只能带一个,到底是自己那个妹妹,还是裴氏? 沈馥唇角笑意更深,倘若让自己那个妹妹知道很有可能是裴氏取代她这个正室的位置过去,会不会发狂? 她有些期待。 “去,把消息递给二姑娘,让她知道裴氏可能要跟着去祭祀家庙,别让人晓得消息是出在咱们这里的。”沈馥眼波流转,捏着蔺殊送来的一枚玉簪,毫不留情的在桌上敲断。 她要让蔺殊,断子绝孙,家宅不宁! “裴姨娘,王妃找您。” 出乎沈馥意料的是,沈郁得到消息几天后,才来找裴氏的麻烦,而她派人来找裴氏的时候,正正好是宋衿跟沈老夫人入宫的日子。 裴氏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知道这个时候突然被叫过去,多半没有什么好事情,因而下意识的就要抗拒躲避,一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沈馥,沈馥却抿着唇微笑,打算开口拒绝。 “裴姨娘,王妃说了,只让裴姨娘您一个人过去,闲杂人等,就不必跟去了。” 裴氏闻言,越发害怕的像只兔子,眼圈都微微泛红,眼里噙着泪花,可怜兮兮去看沈馥,沈馥只是抿着唇含笑摇头:“我并非不愿陪你,但如今展贝她明说不让我过去,我祖母又难得过来,裴妹妹,你不要怪我。” 眼见着沈馥是当真铁了心肠不肯陪自己过去,裴氏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跟着那位宫婢往沈郁宫殿走去,既然明知对方是要为难自己,她才不愿意让那个出身低贱的王妃就这样抓住自己的小辫子! “如何?那个裴氏可靠不可靠?”宋衿跟沈老夫人就坐在屋子里头等着沈馥回来,沈老夫人仍旧负责糊弄那些守卫,由着宋衿跟沈馥交换情报。 沈馥看了宋衿一眼,将事情同宋衿在纸上说的明明白白,而宋衿则是有别的想法:“这次去祭拜家庙,想来他不至于将你带去,而宥民也不方便进出,倘若你愿意,咱们可以想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三个字令沈馥心如擂鼓,虽然在宫中她也不是没做事情,更不至于过分清闲,但是倘若在宫外,她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而一想到蔺赦,沈馥就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全身上下好像都在叫嚣着让她答应这件事。 但是她又很清楚,以蔺殊对自己的看重,未必能够顺顺利利的逃出去,沈馥咽下答应的渴望,选择拒绝:“恐有性命之忧,此事不可行。” 然而就在她决定放弃这次机会的时候,宋衿写下的四个字,又让她重新生出奢望,跃然纸上的四个字是:钦天监正。 沈馥陷入沉默…… “听说王爷要带你去祭拜家庙?裴妹妹,好大的本事啊。”在沈郁的宫殿里头,她让裴氏见过礼后,也就没再故意为难她,而是将所有的丫鬟都赶出去,只留下裴氏跟她自己坐在屋子里头,但是刚开口,裴氏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下意识先护住自己的肚子,然后才带着警惕老赵眼前女子,努力挤出笑容:“王妃说笑了,婢妾哪来的本事呀,都是因为王爷怜惜婢妾腹中这两个孩子,不然这等好事,哪里轮得上婢妾参加……” 裴氏一面说,一面还冲着沈郁挺了挺自己的孕肚,既是炫耀,也是警告:王爷十分看重我腹中胎儿,你不要乱来。 面对这种近乎示威般的举动,沈郁却只是淡淡一笑,她本来今天就是存着要下狠手的心,哪里会在乎这个狐媚子说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不紧不慢起身,一步步靠近裴氏,倒有几分端庄雍容的气质,只可惜看裴氏的目光,宛若在看死人,用大红丹蔻装饰的手,也轻轻抚上裴氏小腹:“这个孩子啊,我也喜欢的很,只是裴妹妹你知不知道,倘若这么大月份流产,是要一尸两命的!” 裴氏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位王妃娘娘要向自己低头,因而并没有如何警惕,直到沈郁将手抚上她的小腹,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才警觉不对,下意识就要跑! “拈梓过来!”沈郁怎么可能会让到手的机会就这样溜走,她极为凄厉的低喝出声,原本应该已经走出去的一位长脸丫鬟此刻面容冷淡的从百宝阁后走出,不由分说就掐着裴氏的肩膀把人摁在地上。 汉白玉地面透过衣料传来的冰冷让裴氏意识到,她可能今天真的难逃一劫,不由得对着沈郁嘤嘤哭泣起来,试图投诚:“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婢妾求求您饶过婢妾这一次,婢妾、婢妾日后不敢了…唔!” 然而沈郁最讨厌的就是她如今梨花带雨的样子,更何况她根本就已经忍耐到极限,面对裴氏的求饶,沈郁半点心软都没有,就掐着裴氏这些日子来养的欺霜赛雪的丰腴面颊,径直将打胎药灌进裴氏口中,褐色药汁打湿裴氏衣襟:“这些话,下辈子你再同我说吧。” 裴氏只觉得苦涩药汁不可抵抗的灌进口中,呛得她连连咳嗽,她舌头抵着,试图尽可能的挣扎,然而沈郁是下了狠心要动手,虽然一碗药被裴氏弄得没喝进去多少,她却又端来另外一碗,眼见着就要灌进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紧锁的房门骤然被人踹开,蔺殊暴怒吼声令沈郁手下动作停滞:“你这个毒妇!还不放开她!” 沈郁抬眼去看,只见蔺赦满脸愤怒带着沈馥走进来,她知道,今天想要继续折腾下去恐怕是不可能,索性施施然丢开药碗,又让拈梓起来,冲着蔺殊行礼道:“臣妾见过王爷,怎么,臣妾发落一个不守规矩的贱婢,王爷也要插手不成?” “她如何不守规矩?藏珠,你替我照看照看!” 蔺殊正是被沈馥请过来的,他原本根本不相信自己那个看起来愚蠢懦弱的王妃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当他踹开门的时候才意外发现,原来他自己还真的就是一直以来都低估了这位王妃,惊怒交加之下,他杀了沈郁的心都有了。 然而沈郁却不慌不忙,视线只是扫过已经有流产迹象的裴氏,唇角极为轻蔑的勾起,她可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依靠,与其依靠他,不如自己动手。 “殿下就算责备臣妾,也已经没有意义,如今这个贱婢没法跟着殿下去祭拜家庙,难不成殿下还要带别的女子过去,贻笑大方吗?” 蔺殊原本想到掌掴沈郁的动作骤然停下,沈馥带来的太医正在为裴氏诊治,然而裴氏流产已成定局,浓重的血腥味在蔺殊的呼吸之间缠绕,他明明暴怒着,呼吸都格外粗重,却因为沈郁这句话不得不收敛怒火。 沈郁毕竟跟他做过夫妻,知道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越发的肆意,她不屑的目光落在不停呻吟的裴氏身上,越发放平语气:“王爷应该知道,不过是一个妾室,只要王爷想,应当能还有很多,但是正室,可就臣妾这一个,王爷一定要考虑清楚。” 虽然蔺殊这个时候杀了沈郁的心都有了,但是又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这个正室说的话。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逃亡 http://.biquxs.info/

“嗯,然后裴氏的父亲说不定就会把裴氏是怎么死的捅出去,到时候祭拜家庙的,是个毒杀妾室,残害庶子的毒妇,岂不是更难堪?”沈馥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就要没了性命的裴氏,笑吟吟的开口提醒蔺殊,她的视线同沈郁相撞,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她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 “启禀安王妃娘娘,这位裴氏性命无忧,只是、只是日后绝对无法怀孕,就是小日子,也来不了。”那位太医终于将裴氏从鬼门关边上拉回来,言语里却充满惋惜,其实何止是他惋惜,蔺殊也惋惜的不得了。 裴氏是他刚刚收用不久就怀孕的女子,由此可见是个好生养的,他这种男人对于子嗣总是格外看重,可是如今这么个好生养的妾室却被折腾的彻底废了,他不仅惋惜,还是有想杀了自己这位正室的想法。 而沈郁在听见裴氏性命无忧的时候,明摆着有些失望,沈馥的视线也落在沈郁身上,她知道,今天裴氏不死,她想再进一步折腾沈郁,是没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沈馥眼睫低垂,也不再多做纠缠。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藏珠,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祭祀祖庙的时间转眼就到,蔺殊现在已经胆大包天到公开穿着帝王服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逾越,但是没人敢说。 在出发前,蔺殊还特地带着沈郁过来跟沈馥依依惜别,隐隐约约还带着点警告意味,他知道自己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眼前的女子,那就意味着还有很多变数。 沈馥也清楚,眼前人的警惕没有那么容易放松,所以直到蔺殊离开的最后一刻,她都维持着最能够让蔺殊相信的表情。 “软玉,今晚咱们准备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馥的声音极轻,几乎让人听不见,但是立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都知道,自家姑娘这是真的期盼已久。 当夜,原本应该不容易走水的皇宫在时隔多年以后再次走水,沈馥看着冲天火光,想起来当初在淑妃身边时,那一场滔天大火,再想到淑妃的死状,不由得稍稍闭眼。 但是时间不等人,已经没有让她缅怀过去的时间,这次逃亡,不成功,便成仁。 “藏珠!”宋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馥转身,看见宋衿跟钦天监正,软玉几个丫鬟并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尽可能的避免发出声音,钦天监正领着沈馥他们,逐渐开始摸出宫殿。 天子跟巴图鲁在一起,巴图鲁半点怜惜都没有的划破天子的皮肤,将活生生的蛊虫简单粗暴的塞进伤口里,已经不能说话的天子,在喉咙里面发出“嗬嗬”的痛苦动静,但是巴图鲁连眉头都没有动。 直到火光冲天而起,他才察觉到不对,手掌骤然握上弯刀,眼里跳动着复仇的火焰。 他不相信巧合,更是知道今天这场大火,应当与那位害死雪原王者的中原女子有关,这位雪原的勇士眼睛里出现嗜血光芒,来到中原这么久,却迟迟没能完成自己的目标,性子急躁的他,根本等不及。 没有什么犹豫,巴图鲁握着弯刀,径直冲向火场! “快上来!”火舌舔舐.着四周,钦天监正好不容易把一群人带到便于离开的空地,就听得远处传来沉闷脚步声,所有人都看不见敌人,未知的恐惧笼罩在几个人心头,即使是钦天监正,在这个时候,也紧张的手中满是冷汗。 他自己要逃跑当然简单至极,但是身后这几个年轻人,他一定要保全。 沈馥跟软玉几个根本顾不上什么大家都手忙脚乱的爬上黄鹤,宋衿负责断后,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攀援而上,巴图鲁刀风已至! 宋衿匆忙拔剑抵抗,但巴图鲁这一刀,势大力沉,宋衿又慌乱抵抗,根本不是对手,勉勉强强格挡开,却被震的吐血连连。 沈馥借着火光看清来者,登时心下狂跳,血液倒涌,阿斯兰死前的事情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咬紧下唇,知道巴图鲁来意,根本顾不上向巴图鲁说什么,径直伸手抓住宋衿手腕:“烛照哥哥,上来!”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中原女人!”这一声亲昵呼唤,又惹得巴图鲁双眼血红,在他看来,沈馥就应该是阿斯兰的女人,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亲近呢? 宋衿的手抓住沈馥的,两个人手中都是汗水,过分剧烈的心跳通过手掌传递,宋衿又咳出一口血,被火烧到滚烫的空气混合着烟灰倒灌,他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五脏六腑都好像有些移位。 钦天监正不敢逗留,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巴图鲁又要发疯冲上来,他也顾不上宋衿到底上来没有,极为仓促的催动黄鹤,一群人腾空而升天,令巴图鲁的刀砍在空处。 但是他没有放弃,一双眼睛带着阴冷至极、浓郁至极的恨意,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中原女子,我迟早要杀你祭奠我的王!” 在钦天监正带着这群年轻人升空后,松亭芳主同软玉帮着沈馥,勉强将宋衿拖上来,直到这个时候,钦天监正才抽出精神来帮宋衿看诊,好在探查过伤势后,这位堪称怪物的人,神情放松:“好歹没有伤到内脏,都是小事情,咱们去城外跟小九同宋家人汇合,去东边!” 与此同时,在已经开放监禁的城门,几辆马车混在进出城门的洪流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这座囚笼。 “藏珠,烛照,你们两个如何!”钦天监正带着沈馥等人落脚在京郊一处山林里头,乔装打扮后的蔺赦看着他们下来,登时就冲上前去慰问,宋肇夫妇看见自己的儿子似乎伤的不轻,也纷纷上前探查。 这群人在阔别许久以后,终于再次见面,宋夫人看着瘦削许多的沈馥,眼泪汪汪的,就连沈老夫人,都不住的抹眼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钦天监正替宋衿稍稍收拾伤势,就从袖中摸出几张黄纸鹤,化作能够驼人的黄鹤盘旋在空中,沈馥这群人,乘坐着这批黄鹤,向未知的东方飞翔,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止东方,还有雪原,只有拥有兵权,他们才能再次回来。 “你说什么?!”约莫半个月以后,沈馥等人逃亡的消息才传递到蔺殊的手上,哪怕驿站已经快马加鞭,仍旧来的稍稍迟,而这个时候,祭祀典礼还没有结束,他所梦寐以求的庆典就在眼前,他没有办法亲自赶去追赶。 但是可以下令,对那群人赶尽杀绝! “传令下去,但凡见到安王一行人,格杀勿论!包括安王妃!”三番两次被沈馥欺骗的蔺殊,此刻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而知晓来龙去脉的沈郁,心里头再次浮现出不太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那群人此番出逃,是游龙归海,猛虎回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眼前的荣华富贵,化作虚影。 想到这里,沈郁抿了抿嘴唇,凑上前挥退所有闲杂人等,对着蔺殊颇为担心的开口道:“殿下,臣妾担心,担心姐姐他们这一去,会趁机折腾出很多事情,不如殿下您先行登基,到时候他们就是反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时候咱们总是更有办法的。” 蔺殊神情阴郁,他把自己塞进圈椅里头,满脸都是暴怒表情,那双眼像是刀子般扎在沈郁身上,折腾的沈郁浑身汗毛倒竖,生怕自己如今正在发疯边缘的夫君当场动手格杀自己。 想到这种情况,沈郁下意识后退几步,这种表现落在蔺殊眼里,自然惹得他轻蔑至极:“你以为孤不想登基?孤自然是想的,可是那个老东西,不知道将玉玺藏在哪里!倘若没有玉玺,孤拿什么颁发圣旨!” 沈郁心中无奈道:“这种事伪造一个就好,何必如此烦恼。” 但是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的,毕竟现如今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一点都不和睦不说,甚至还随时有可能崩裂,再加上她对于玉玺其实也不是那样了解,倘若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胡乱开口岂不是更惹人厌烦? 因而沈郁并不说话,只是乖乖巧巧从蔺殊身边离开,只留下蔺殊一个人独自发泄着怒火。 与此同时,雪原。 “哦?他们居然逃出来了?了不起啊,巴图鲁的消息难不成现在还没有吗?他擅自勾结敌国带走蛊毒之术,你们难不成非要同南边那个小国打一架,被人摁着头才知道厉害?现在还瞒着我,你们当真是巴图鲁的好兄弟!” 那位长相跟阿斯兰一模一样的新苍狼殿下此刻满脸怒容,跪在他面前的大臣们看起来诚惶诚恐,实际上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位王当作一回事,毕竟他们心里都有数,眼前人非彼时人。 当初会被驱逐出雪原的小狼崽子,现在能有多少本事? “既然这样啊,那你们都去死吧,我知道,他在启国的中原,在启国的京城,来人,把他们拖下去喂狼!”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坐在上面的年轻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就决定下他们的生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意外中的意外 http://.biquxs.info/

“咱们先去宅子里头,我早些年游历,就在这里购置宅子,并不算小,咱们这些人都住的下,到时候再去添置奴仆,虽然东边不怎么归中原管,但是也乱的多,你们几个长的好看的,都躲着点,这里民风开放,跟中原并不一样。” 这一群人风尘仆仆抵达东海的时候,钦天监正先是把他们带到自己原本购置的宅子里头清洗过身体,然后一本正经的跟着这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耳提面命,实在不怪他小心谨慎,毕竟这边女子们大胆开放。 在场的几个男人,不管老少,都是足够吸引女子目光的存在,所以当然要多说几句,免得出什么事。 “嗯我每次都跟藏珠一起走,不会出事的。”蔺赦现在好不容易跟沈馥团圆,整个人就是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搂着沈馥笑眯眯的,活脱脱像个傻子,就算钦天监正再怎么偏心他,看见他傻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忍心再看。 索性别开头。 “等现在东海这里稳定下来,咱们再看看有没有去雪原的商队,说到底还是要手里有兵权才实际。”当天晚上,蔺赦搂着沈馥亲亲热热说着私房话,但是言语之间都是担忧。 沈馥没有责备自己夫君离开京城以后仍旧满脑子家国天下,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担心父皇,倘若蔺殊狗急跳墙,弑父杀君,又该如何是好?这次还是出来的太急,没有把父皇救出来。”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自责,那位老人家就算曾经做的不对,但是说到底是真心疼爱过她的长辈,对于他的生死,沈馥没有办法做到平常心。 “你不必自责,短时间内四哥应该还不会对父皇下手,因为玉玺还在我手里。”蔺赦极为怜惜的亲吻着沈馥脖颈,轻声细语安抚着小妻子,对于玉玺的事情,虽然事关国家命脉,但是他愿意跟自己的小妻子分享,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玉玺?!”然而当沈馥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登时翻身骑跨在蔺赦身上,满脸惊诧,她万万没想到,关于国家命脉的东西,居然被那位长辈就轻而易举的放在自家夫君身上。 然而更让她惊诧的事情还在后面,蔺赦颇为迷茫的看着眼前女子:“怎么了?父皇宠我你不是知道?几年前他就把那东西给我了。” 听着自家夫君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沈馥甚至开始为蔺殊默哀,就算争了抢了这么久,还是比不过人家受宠的儿子。 “你要收好这些东西,千万不要到处乱放。”沈馥虽然知道蔺赦不是那样不稳重的人,还是还是免不了唠唠叨叨跟蔺赦交代,蔺赦捏了捏她的鼻尖,并不接这个话头,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 “东海这边物产丰富,咱们就算带走军队,也没有军粮,雪原那边碎叶安息双城如今是指望不上,咱们还得找个时间去见见东海太守才是。”他轻声吐露家国大事,当江山有难,哪怕是这种适合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们两夫妻的交谈,也不能有任何的风花雪月,儿女私情。 在这方面上,蔺赦突然感到格外对不起沈馥,有些黯然的垂下眼帘。 “嗯,这件事情的确要尽快处理,否则到时候青黄不接,闹出兵变可不太好,更何况将士们都是拿性命吃饭的人,总不好亏待人家。”沈馥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神色如常的跟蔺赦交谈着这些事情,两夫妻虽然没有折腾,却仍旧深夜才睡。 “舅舅,我同宥民打算先去街上看看,过几天再去拜访东海太守,您跟舅母可要跟我们一起出去?”许久未曾跟蔺赦一起休憩的沈馥昨晚睡得极好,哪怕睡得迟,第二天起来仍旧是神清气爽,用过早饭后,她就开始向宋肇夫妇征求意见。 毕竟是长辈,而且这种类似于谈判的事情,想必自己的舅舅会擅长一些,所以沈馥才会这样发问,然而宋肇夫妇对视一眼,却并没有答应的打算:“如今你们两个也是时候自己试试做这些事情,你舅母跟我已经考虑过,到时候就带着孩子住在这里,挺好的。” 沈馥虽然有些讶异,但是也并没有失望,毕竟她现在是成人,心里也清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依赖自己的舅舅舅母,因而等到蔺赦收拾清楚,两夫妻稍稍乔装打扮,使得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打眼。 才磨磨蹭蹭的出门去。 毕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两个怕不是能被钦天监正活剐。 “这样大的珍珠,在京城的价格竟是东海的五倍,当真是物以稀为贵,那株珊瑚树品相真好啊……”沈馥也算见多识广,但是看见东海店铺里头明显是极品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蔺赦看着难得有些可爱的小妻子,心情也颇好。 他低下头同沈馥耳鬓厮磨,而周围人却见怪不怪:“你呀,难不成是我亏待你了?” 这话说的情意绵绵,沈馥耳根因此烧的通红,说到底启国中原作风传统,当街如此亲昵还是让沈馥有些适应不了,她颇为慌张的推开蔺赦,又在蔺赦闹小孩子脾气前及时牵住他的手:“你不要当街这样欺负我。” 蔺赦闻言,眉梢挑起一个极为愉悦的弧度,手上触感温软,自家小娘子话语里的漏洞更是让他心情愉快:当街不可以,那回房应该就可以了吧。 想到这里,蔺赦笑得越发开心,却也不跟沈馥点破,毕竟是自己的小心眼,倘若连这点福利都没有,他岂不是要委屈死? 然而当他想到如今不知生死的自家父皇,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骤然烟消云散,跟国家比起来,儿女情长还是显得过分渺小。 “这位大哥,前面是怎么了?”原本蔺赦打算带着沈馥再这座城池里头好好走走,却看见前方乌压压的一群人,几乎把街道挤的水泄不通,不由得向路人发问。 那位被问话的路人极为不耐烦的看了看身边的这对小夫妻,还是急着往人群里钻:“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太守家里头的那对儿女在招亲!” 女子招亲没什么,但男子招亲这件事,实在是令人闻所未闻,蔺赦本意是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倘若招亲真招到他亦或者藏珠身上,可怎么办才好? 然而沈馥却有另外的看法:“倘若不是有难事,太守家里头怎么会让儿女出来招亲?原本咱们就是要去同太守见面的,如若此番能让太守欠下咱们人情,也是好事。” “若是招亲的事就落在你我身上,藏珠,难不成你还想要个姐妹?”蔺赦故意沉下脸来,其实倒也不是他怕落在自己头上,而是不想看见有别的男人粘着自己的妻子。 仅此而已。 “……就你我如今这副尊容,招亲倘若真落在你我身上,他们会不会毁约,都还是两码事。”沈馥无奈叹气,提醒蔺赦如今他们两个易容过后的处境,也不能说丑的惊世骇俗,但是绝对称不上好看。 蔺赦三番四次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再稳妥一些:“老哥,这招亲到什么时候?” “就今天一天。” 蔺赦仍旧是找来路人问话,但是仍旧半点耐心都没有,仍旧急慌慌的往里面挤。 “既然有一天的时间,咱们先回去找师父他老人家问过,到时候再说,好不好?”沈馥也能理解蔺赦的想法,因而主动提起要回去先问问钦天监正,蔺赦本意如此,夫妻两人便一拍即合。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如今所居住的宅子外头围了一群官兵,两个人心道不好,连忙刻意遮掩,小心翼翼凑过去想要打探消息,但是屋子里头的爽朗笑声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兄弟,咱们可是好久没见啊,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来找我,还要遮遮掩掩的,真是不地道!” 这道声音粗犷雄浑,听着极为爽朗痛快,但是蔺赦却能从其中听出些许虚弱意味,他同沈馥对视一眼,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然而钦天监正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沈馥哭笑不得? “这不是让孩子们历练历练?到时候我那个徒弟跟她夫君去找你,你可不要故意放水,最好多多为难几次,让他们晓得姜还是老的辣,免得成天就知道儿女情长,孝敬师父都不肯!” 屋中又是好一阵欢声笑语的交谈动静,蔺赦跟沈馥索性懒得遮掩,既然形势不错,也就没有必要如此,两个人进屋,轻车熟路先向钦天监正行礼。 而钦天监正正在跟这位东海太守吃酒,猝不及防看见两个人回来,脸上的笑容都僵硬起来,他不是傻子,大概也能猜到这两个年轻人应当是把什么东西都听了去。 偏偏沈馥还笑靥如花:“师父——您要徒儿怎么孝顺您啊?” 就算钦天监正脸皮再厚,这种背地里想要为难人家结果被抓现行的事情还是让他面颊发烫,偏偏东海太守还没反应过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老友的窘迫状态:“你这两个…这是你徒弟?!” 这个时候,终于发觉好像不太对劲的、从东北来的这位东海太守,心中骤然翻江倒海:完犊子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原来如此 http://.biquxs.info/

“那个、咳,我跟你师父也是为了历练年轻人,你们也不要太记仇啊,再说了你王叔我特别好说话,哪里就会真的为难你们,刚才说的话,不过是骗骗这个牛鼻子而已,你们不要放在心上。”等到沈馥蔺赦小两口卸下伪装,跟这位东海太守见面的时候。 这位东海太守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非常果决的无视掉钦天监正丢过来的眼刀,把所有事情都甩在钦天监正身上,但是对于他们这群人被朝廷通缉追杀的事,却只字未提,亦或者说完全不担心。 东海这一块本来就有些自给自足,诸侯国的意思,所以他不畏惧朝廷,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沈馥跟蔺赦都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所以笑呵呵和睦交流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少不得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听说王叔您家一对儿女在招亲啊,怎么好好的就要招亲呢。”这是沈馥半试探半玩笑的言语。 “啊……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不懂事,这两个孩子也到成亲的时候,哈哈,就是没看得上眼的,随他们去,随他们去。”王太守打着太极试图躲避自己催婚失败的事实。 “这样?那您真是难过,我与藏珠如今和和美美,倘若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帮着劝说劝说,不过不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师父,孤寡老人,可能以后我跟藏珠忙,他还得当个留守老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独守空巢。” 一心修道不成亲的钦天监正觉得自己有被这对小夫妻伤害到。 不成亲怎么了!不成亲吃你家大米了?! 王太守根本不敢说话,毕竟他们两个长辈理亏在先,算计人家小辈还被抓个正着,只能心甘情愿的被数落,好在沈馥跟蔺赦这小两口也还算不为难人,吃了口茶也就算结束向这两位长辈的报复。 开始直入正题。 “王叔,我听您呼吸滞涩,好像是有些内伤?那两位招亲,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男人之间要说正事,沈馥并不打算贸然开口,这是给蔺赦的尊重,而蔺赦单刀直入的问话也令那位王太守骤然愣住。 旋即面容苦涩,将茶杯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年前出海遭遇海贼,虽然那船人说不上全军覆没,但是也伤亡惨重,如今我身上的确有问题,也不晓得能活到什么时候,然而家中小儿女如今年幼,只能出此下策……”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而深知各地布防安排的蔺赦,此刻手指摩挲着茶盏,不轻不重啧了一声,仍旧带着笑意:“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有自己的守卫军,怎么,这等亲兵般的存在,难不成也不听您的?” “原先守卫军统领同我是兄弟般的关系,自然肯听我调度,但是他死于年前灾祸,死后是他后人管事,那孩子认定是我害死他父亲,怀恨在心已久,如今又借着这个机会,要迎娶我家女儿,又要求我儿入赘他家,亦或者迎娶他妹妹……” “可、可如今他看我犹如看待仇人,倘若我那一双儿女当真同他家结亲,岂能有好果子吃!而婚事迟迟不定,那孩子便联合城中豪强隐隐有逼宫之势!” 王太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他打心眼里疼爱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年前那场灾祸,本来也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东西,但是说到底,人家孩子没了父亲的缘故与他有关,他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所以王叔您就想着,先招亲,然后让招亲来的人把您那一双儿女带走?是也不是?”蔺赦在讨论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时,半点心慈手软都不会有,除非对方是沈馥,因而此刻他过分严肃的脸色,反而让王太守越发不安。 “正是如此,但是我又想过,那孩子如今势大,就算有人真能招亲成功,又如何愿意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将我那两个孩儿带走?”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沈馥跟蔺赦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王太守已经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举报招亲?难不成不怕害了他人性命? 而王太守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就已经主动将所有事情说的清清楚楚:“那孩子同我家说了,既然要招亲,就要做全套,不管是谁接下招亲,他都是要杀的,到时候以此立威,兴许还能放过我家。” 说到这里,这位看起来过分高大粗犷的汉子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两个人面前:“我晓得,九殿下您只要手中有兵,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如今我东海数万精兵尽可给您,只求您替我保全血脉!” 他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地上,低低的呜咽声让人听得心头发酸,但是不管是沈馥与蔺赦这对小夫妻,还是钦天监正,都不会在这种生死关头犯迷糊,要知道这种事情,倘若一个没处理好,那是一定会出事的! 所以几个人都没开口,到最后,沈馥才以冷酷到残忍的语气同这位也算和蔼可亲的长辈提出要求:“王叔,天下没有白白帮您做事还不要报酬的好事,这件事情我还有别的法子解决,但是您要清楚,我们要的,可不仅仅是东海这边的精兵猛将,而是东海的所有!” 这种极为狂妄但是又自信的语气,令王太守有些怔然…… “哦?王叔叔他去见那些从帝京逃出来的人了啊,到底说了什么,你听见没有?”统领府中,一位看起来极为秀美阴柔的男子坐在桌前批着公文,被他派去刺探消息的小探子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这是一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人,额角的青春痘都还没褪干净,跟坐在上面的小钟统领比起来,却更有烟火气,更像人的多,此刻面对着小钟统领的问话,他有些害怕,在过分纤瘦的脖颈上,喉结突出的可怜又引人瞩目,此刻极为轻微的上下滚动着。 “统领恕罪,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小的没听见,但是能确认的是,他曾经见到中原的那位安王殿下,以及安王妃。”他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宛若筛糠,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小钟统领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杀死。 而小钟统领却意外的没有责备这位,在他定下来的规矩里,应该算是办事不利的小密探,而是眼里燃烧起兴奋的火焰,却先让这位小探子离开,才在书房中自言自语:“中原的少年战神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难不成还能真的比我厉害?” 他动作缓慢优雅的抽出长剑,细细打量着如同霜雪般的剑光,明明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根本看不见有人,却仍旧极为冷静而兴奋的分发出命令:“啊,你们去把那个可笑的招亲砸了,然后派人送帖子,去告诉那位安王殿下,今晚请务必赏脸,带着他的王妃来给我看看。” 最后这句话说的轻佻至极,完全没有把沈馥当做一个人,而是把她当成供人欣赏的附庸品,然而这个时候没人来阻止他,他反而又想到自己的妹妹:“去跟大姑娘说,她不是一直喜欢安王殿下吗,现在机会来了,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位小钟统领的脸上浮现出戏谑的光,他真的非常想要把那对据说格外鹣鲽情深的神仙眷侣分而食之,男人留给自己的妹妹做娈宠,女的给自己做小妾,谁让这个世界欠他们的,再说了,这一切不都跟自己那王叔有关。 既然中原来的小鸳鸯要跟海底的鲨鱼做搏斗,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要不要去?”小钟统领的帖子来的极快,王太守前脚刚走,后脚蔺赦跟沈馥就已经收到帖子,蔺赦的视线扫过最后一行,手指夹着那张红纸烫金帖,笑得极其不友好。 沈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东西,帖子上的话是小钟统领的原话,她还没见到人,大概就能猜出来这是个怎样胡作非为的家伙,看着自家夫君心情不好的样子,沈馥抿了抿唇角:“去吧,看看到时候是我们把他当猴看,还是他们把我们当猴看。” “哥哥,中原的安王殿下真的那样好看吗?”统领府中,一位看起来面容跟小钟统领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好似天真无邪般支着下颔问询,她生的也算秀致,只是面容过分阴狠,有损容色。 小钟统领由着丫鬟系上玉带,含笑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少见的温柔可亲:“自然是真的,不过囡囡要是因为人家好看,就不搭理哥哥,哥哥是要生气的。” 所有伺候他们两兄妹的丫鬟,此刻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小钟统领杀人如麻,他的妹子也心狠手辣的厉害,半点都不像姑娘家,她们可不想成为后院里头的花肥。 “统领,安王殿下跟安王妃已经过来了。”正当钟家兄妹说着话取乐的时候,负责迎接蔺赦沈馥两人的管家也小心翼翼的将那两人抵达的消息送到这对兄妹前。 小钟统领过分狭长的眉眼带出笑容,笑呵呵的捏着自家妹妹的脸留个并不算重的指痕,骤然起身:“走吧,咱们去看看,从京城逃出来的落水狗能是什么样子,居然还想着帮助王家,真是好大的本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交锋 http://.biquxs.info/

“下官…见过安王殿下,哎呀,安王妃可真是貌美如花,百闻不如一见,比咱们城中最美的花魁还要漂亮,安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位小钟统领笑呵呵的冲蔺赦行礼,姿势随意不说,将沈馥同青楼花魁对比,就是实打实的在侮辱沈馥,但沈馥同京城里头那些女子斗嘴时,这位小钟统领怕是还不晓得什么是勾心斗角。 因而沈馥半点都不生气不说,还笑眯眯的看向立在这位小钟统领背后的那个姑娘,细细看去,见她生的同这位统领有八九分相似,心下就晓得她的身份,便也含笑道:“这位可是钟统领的妹妹?生的比我还美些。” 那位钟家姑娘家的脸骤然有些僵硬,她的视线带着些许埋怨去看自己哥哥,先前自家兄长把这位安王妃同花魁相比,如今这位安王妃又说她比她美,岂不是也拿她同那青楼女子做比较? 由此,这位小钟统领一照面就吃了不大不小的亏,才稍稍收敛轻视,着眼去看这位安王妃。 见她今日穿的素净,银白浣花锦金织四合如意对襟云纹扣褂,下身一条素色雪绫弹墨团花暗纹裙,偏又腰间缀着八宝正红同心宫绦,项间鎏金錾花掐丝迎春璎珞,鬓发如云,圆髻上戴百花镂刻凤首衔珠冠,九凤吐珠,其间又压着数枚华胜,面靥点着珍珠花钿。 气质高华,美人如玉。 这位小钟统领素来觉得女子过分妖娆娇柔,并非什么应当重视的存在,但如今看这位安王妃生相端庄明艳,雍容大气,又觉艳羡,心下难免有些见色起意,但他并非蔺殊,也未曾因此忘记正事。 几人依主次入座,早就有统领府中侍女奉酒端菜,蔺赦放眼望去,但见他府中器具,皆是玛瑙翡翠此类珍贵之物,雕琢之处更是巧夺天工,桩桩件件都有些逾越的意思,便不免心下警醒:此人如此有野心,怕是极其难以对付。 “安王前来,实在是有失远迎,但不晓得安王殿下怎会离开帝京,千里迢迢来投奔我东海?下官心下好奇,还请殿下解惑。”小钟统领并不急着吃菜,而是把玩着一双象牙镶银筷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眼前这对夫妻。 蔺赦不动声色,片刻后才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这位明摆着就是想要找茬的统领,他也知道,反正两边都不能和平共处,那虚以委蛇也没意思:“也没什么,不过是皇家家务事,怎么?钟统领好像对我们的家事很关心啊?” 皇家家务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兄弟阋墙,往大了说,就是江山归属,这句话沉甸甸的砸下来,就差没说钟统领你是不是想要谋反。 这就是蔺赦身为皇家子弟,尤其是身为一个有声望,甚至随时可以调动军队的皇家子弟的本事:你要痛打落水狗?可以,可我不过是因为我家务事离开京城,更何况我家务事事关皇位,你,敢不敢插手? “殿下说笑了,下官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幼时,下官父亲可是时常跟下官提起您,说您文韬武略,明明比微臣年纪小,却比微臣要厉害的多。”小钟统领无愧枭雄,哪怕是给蔺赦以谋反罪名往头上扣,也能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 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看不见血,但是稍有差池就要人头落地的交锋,沈馥云淡风轻的做个旁观者,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改变,然而她懒得插手,也懒得找人麻烦,总有人心心念念着要找她麻烦。 譬如现在已经被蔺赦迷的神魂颠倒的某位大小姐。 “安王妃,我也知道你跟安王过来是要借兵,对不对?现在城里的大家几乎都只听我哥哥的话,不如这样,你自请下堂,我嫁给安王,我哥哥那样疼爱我,是一定会帮安王的,如果你不放心,再自己嫁给我哥哥……” “然后我再吹吹枕头风是吗?” 那位钟家姑娘实在是被钟统领娇惯的过分飞扬跋扈,不说别的,就是这种让人自请下堂的话,她都能说的如此娴熟,实在是令沈馥叹为观止,而她也想不明白。 这个姑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夫妻两个一定要依靠这位小钟统领才能借兵的?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安王妃,真是一点就透,比那些蠢物要来的聪慧多了!”沈馥那句话已经带着淡淡的反问意味与不悦,但是这位钟家大小姐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仍旧拉着沈馥兴致勃勃。 眼见着对方刚刚剥过虾的手就要抓上自己的衣裳,沈馥轻轻叹了口气,径直避开,然后带着极为诚恳的微笑看着这位钟家姑娘,她觉得,有必要让眼前这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 “钟姑娘,你去过帝京吗?” “没去过,怎么了?难不成帝京比我们这里繁华?” “自然是的,那想必钟姑娘也不知道帝京的规矩吧?” “不知道又如何,我有我兄长撑腰,就算嫁到帝京不懂规矩,又有谁敢说我?” “这倒不是谁敢不敢的问题,请您理解我直言不讳,安王殿下是皇子,日后还有可能做天子,皇家是不会要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子的,据我所知,您的男宠可不少,这种婚前失贞,自大狂妄,半点规矩都不懂的女子,怎么配嫁给安王殿下呢?” 沈馥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位已经给气的不轻,又羞又气的钟家姑娘,不轻不重的开口,在对方心口又插了一刀,钟家的姑娘只看见自己眼前这位安王妃轻抚云鬓,于端庄中透出妩媚风情:“啊,你生的也不如我美,所以你真的不配啊。” 钟统领正忙着跟蔺赦语言厮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在另一个他不是很看得起的姑娘手上惨败,直到他的妹妹被气的双眼通红,要动手打人却被沈馥擒住腕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钟家奴仆惊骇的看见那位平日里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的大姑娘,被那位刚刚过来,看起来仪态万方,娇艳貌美的安王妃,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钟统领先是愣怔片刻,旋即看向沈馥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沈馥却冲着他笑靥如花,一句话压的他不敢动作:“怎么了?一个没有官身的女子以下犯上,折辱本妃,我还打不得她?看来钟统领你,真是想要谋反啊……” “宥民,我手疼,过来帮我剥虾。”沈馥松开那位钟家姑娘,姿态端庄的从座位上起来,毫不客气坐到蔺赦身边,当着那位觊觎她男人的钟姑娘就开始撒娇:“疼得厉害,好久未曾打过这样厚的东西。” “哥——!我让她嫁给你做妾,她还不愿意,这种嫁过人的,凭什么不愿意!我嫁给安王难道辱没他了?” 这位钟家姑娘头一回被当众掌掴,从失去父亲以来被小钟统领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以说想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受到这样大的屈辱,当场脑子一热,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哭着向钟统领告状。 而她不说话还好,这样一说出口,钟统领又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又是觉得实在是气的不轻:就算他们两兄妹私下真的这样讲过,这是什么场合,能当着这两位的面说这种话吗? 眼见着那位不是善茬的安王殿下又要开口,钟统领只觉得额角青筋跳的他头疼,连忙开口解释:“她不过是吃多了酒,还请安王殿下不要当真,来人,把大姑娘带下去!” 眼见着自家兄长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位被娇惯坏的钟姑娘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至少她还知道,自己这位哥哥倘若真的生气,就算是自己,也是要受责罚的,因而她不敢再哭,只能小声啜泣,乖乖由着伺候自己的贴身婢女把自己带下去。 只是临走前,这位钟姑娘还不忘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沈馥。 “这倒没有什么,听说钟统领父亲去的早,小姑娘被娇惯的不知礼数也是有的,不过听闻令尊死于海盗之手,今日前来,是想问问钟统领,有没有兴趣同本王剿匪。” 下马威也给过,人也打过,蔺赦知道不能再折腾这位原本性子就不太好的统领,不然能够将堂堂太守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倘若真的翻脸,他还是要吃亏的,因而放软语气,好声好气同这位小钟统领商量。 “海盗?哦,王叔跟你们说的吧?哈哈,他还真有趣,什么海盗,明明就是他为了排除异己,勾结海盗!还同我说什么愧疚,当真是假仁义!”然而令蔺赦始料未及的是,只不过是稍稍提及当年那件事,这位小钟统领的眼神就极为不对。 像是要吃人,更像是已经握住千真万确的证据,好像他父亲的死,真相就是他口中所言。 “敢问钟统领有无证据?”蔺赦斟酌着开口,他自己心里当然还是相信王太守的,但是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这位小钟统领会这样说,想必也是有些东西,他需要全盘看过,才晓得真相。 “自然是有的,怎么,受到咱们太守帮助的安王殿下,如今还会相信我说的话不成?人都死了这么多年,海盗也难以追捕,若非机缘巧合,我怎会知道父亲死亡真相!” 第二百二十七章 疑点重重 http://.biquxs.info/

从统领府中离开后,沈馥跟蔺赦一道乘着马车离去,在车厢里头,两个人都缄默不语,虽然直到最后,那位小钟统领都没有直接把证据拿出来,而是跟他们讲改日再说,言之凿凿的样子令人不得不认真考虑,但是他们又不愿意怀疑王太守。 因为毕竟是帮助他们的人,而此刻在车厢里头不愿意说话,实在也是因为驾驭马车的人,正是王太守派给他们的,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能在这种隔墙有耳的情况下说出来,否则一道闹翻,实在是不好处理。 “你们两个人没事吧?鸿门宴好吃不好吃?”两个人心事重重的下了车,却看见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钦天监正,看见自家绝对能相信的长辈,沈馥跟蔺赦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讲,这位长辈还是能够相信的。 沈馥跟蔺赦对视一眼,并不打算在大门口就这样说话,而是示意钦天监正待会儿再说以后,几个人才坐在书房里头,开始交流今天的事。 蔺赦将小钟统领的话娓娓道来,饶是钦天监正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变得面色沉重:“虽然如今的太守同我有些交情,但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这么久没见,我也不能保证他就没有问题,不过那位小钟统领现如今还没拿出证据,也有可能是要伺机下手,亦或者拖延时间。” “我同藏珠也是这样想的,这位钟统领也算得上是心机深沉,更何况他看似暴虐,实则能忍,今日宴饮,我三番四次试探,他都滴水不漏,反而是他那位妹妹,好似没什么脑子。” “但也未必,说不定是人家故意示弱,东海虽然没那么多事,但水不能说不深,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如今还有舅舅舅母他们在这里,咱们更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三个人交谈到最后,也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这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的人脉,然而这件事跟钦天监正说的好处在于,虽然钦天监正不能直接算出事情的真相,但是好歹能够大概知道如何抓住真相:只要抓住当年的海盗。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本来海盗就居无定所,倘若要是有那么容易抓得到,王太守不早就把当年的罪魁祸首抓下,怎么还会让小钟统领误会他这么多年呢? “夫人,阿郎,这是钟统领送过来的帖子,说是有要紧事。”没过几天,钟统领送过来的帖子就再次放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躺着,这次送来的不是鸿门宴的帖子,沈馥跟蔺赦也完全没有拒绝的想法,两个人叹了口气,相视一笑。 “钟统领的妹妹呢?”沈馥跟蔺赦再次拜访统领府,这次出来迎接两个人的,却只有这小钟统领一个人,而那位飞扬跋扈、娇生惯养的钟姑娘,却根本没有出来,沈馥随口一句调笑? 令小钟统领有些尴尬,但是两边还没有冰释前嫌,倘若要动手,也是能随时动起手来的,他实在不擅长如何跟人友好交流,于是就把话题转到立在沈馥跟蔺赦身边,貌若少年的钦天监正身上:“这位是?” “哦这位是咱们启国的钦天监正大人,说起来今天想要跟小钟统领您说的事情,还跟他有关,这位大人算出来,想要知道当年真相如何,还是得去抓住当年那位海盗。” “也就是说,今日我们就算见到所谓证人,他陈述的为不可能是真相,否则我们大可不必再去抓捕海盗。”蔺赦含笑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但是小钟统领一句话却令原本就不甚明朗的事情,越发的疑云密布。 他说:“这位海盗,已经被我抓住,我们今天要去见的,就是他,他在我府中已有数年,难不成你们要说,这位海盗本身,就是个冒牌货?” 这位年轻统领的眼睛里泛着冷芒,还有淡淡的怀疑,他实在是在担心,眼前这些人,是不是自己仇恨了这么多年的老仇家,派来的说客。 “一切还不急着下判定,小钟统领先带我们去看看这位海盗,再说说您当初是怎么抓到他,又确认身份的。”在气氛开始僵硬的时候,沈馥及时开口打圆场,才稍稍缓解两个男人之间的冰冷气氛。 那位小钟统领稍微顿了顿,才迈开步子带着他们走进府中,并将当年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当年,我本来也以为父亲是意外身亡,在王叔…哦,太守的帮助下,我们孤儿寡母一群人过的还是跟之前一样,但是统领这个职位,不能一直空缺。” “我年纪还小,当时并没有办法继任,所以王叔就派来人代任,说是等我成年以后再把这个位置给我,当作补偿,但是前来代任的那位,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外界现在都说我娘亲是为我爹殉情而死,我今日自揭家丑,当年那前来代任的小人看我娘亲貌美,有意霸占,原本我娘亲若是一心自持,有王叔给的人,其实不会撑不下去,我们两兄妹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是她是原本的统领夫人,在城中风光无限,现在却因为我父亲去世,她变成寡妇,寡妇跟高高在上的统领夫人,怎么能比呢?所以我娘她等不到我长大继任,而是毫不犹豫的投向新人的怀抱。” “贪心不足蛇吞象,她也知道,倘若我顺顺利利长大,到时候继任统领,未必会放过他们,于是那对狗男女,就……” 他顿了顿,带着沈馥他们走到地牢,白净手掌托着门锁,垂眼低声道:“就派人把我跟我妹妹抓走,要把我们两个人卖到窑子里去,后来我们两个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我回来放火杀了他们两个,王叔…太守,当年虽然有意庇护我,但是我还是进了监牢。” “就是在监牢里,我遇见了这位,并且在出狱的时候将他也带上,王叔确认过,这就是当年杀害我父亲的海盗,而我在带着他去确认之前,就已经问出来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后来我假装在王叔面前将他一剑穿心,但王叔不知道的是,他天生心脏位置不同,所以让他苟活到现在。”小钟统领将沈馥等人带进去,下颔微抬,示意他们,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海盗。 沈馥跟蔺赦都没有开口,而是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因为小钟统领口中所说,没有半点破绽,他们就算想要反驳,也说不出话来。 但钦天监正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算卦有误,因而一不做二不休,径直将那海盗的衣襟扯开! “傻小子,给人骗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钦天监正看着眼前这位海盗干干净净的胸口,冷笑出声,径直提溜着这位所谓的罪魁祸首,丢在那小钟统领眼前。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真相的小钟统领骤然惊骇睁大双眼,伸手去扯开那人衣服细细去看,霍然发觉他当年在这人身上留下的伤口消失不见,登时脸色心沉下来:“原本应该关在这里的人呢?” “行了,别浪费时间问他,我算不出当年你父亲死亡的真相,要算这种小事,还是简简单单的。”钦天监正看着打算好好审问这位海盗的小钟统领,颇有些骄傲的轻哼出声,那位原本打算撒谎的人,此刻骤然颓废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份的暴露居然会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像神棍的家伙。 “那人还活着,当初说的话也是骗你的,转移到这地牢以后,就有人把他调换出去,至于他为什么骗你,我算不出来,也不用我算吧?”钦天监正仗着天道偏爱,算这种事情简直简单的如同吃饭喝水,三言两语就说破真相。 而小钟统领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怕是想要挑拨离间,可、可为什么那海盗会听他所言?”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半也是财帛动人心,怎么,要不要跟我们一道抓捕这位海盗,问个清清楚楚?”钦天监正漫不经心的劝说着这位年轻气盛的小统领。 心里却有些紧张,虽然已经知道当年事有蹊跷,可是眼前这位小统领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说到底还没定论,倘若真的跟自己那位朋友脱不了干系,又该如何是好? “下官愿意与安王殿下合作,但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倘若此事当真与王太守无关,下官自当谢罪,但倘若此事与王太守脱不了干系,还请安王殿下主持公道。”这位自幼丧父,想要为自己父亲报仇雪恨的少年根本就用不上如何考虑,极为干脆的答应下来。 但是已经怀疑王太守这么多年,他也不肯轻而易举的揭过去,而是开口向蔺赦要求,他想要蔺赦帮助着主持公道,钦天监正虽然觉得王太守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让蔺赦拒绝的理由,索性不再开口。 而蔺赦在这个时候,却也不肯帮人打白工:“可以,但是此事结束以后,你统领麾下所有士兵,要为我所用,你也要跟着我去京城,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倘若你不愿意,此事面谈,你也不必再同我说这些。” 第二百二十八章 趁机收买 http://.biquxs.info/

蔺赦很清楚,小小年纪就能把当时的代任统领处理掉的这位小钟统领,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哪里有帅才会嫌弃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不够多呢? 因此在这个时候,蔺赦毫不犹豫的开始趁火打劫,这种做法,令小钟统领有些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要这群人帮忙的,总是得给点好处。 更何况,这件事情能不能解决都未可知,这个时候打个口头保证,也没有什么:“此事可行,但倘若我跟随殿下前往京城,家妹也必须跟着,否则恕下官难以答应,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虽然只是口头保证,但是这位钟统领也精明得很,开口就拉上自己的妹妹,而蔺赦想到那位钟姑娘,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照顾的人,倘若在京城横行霸道惹祸可怎么办,他还是要跟这位小钟统领说清楚的。 “此事并无不可,但希望小钟统领能好生约束,莫要让她胡作非为就好。” 小钟统领自然满口答应,两边一拍即合。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太守?”在回去的路上,送他们的人已经换成钟家的人,这几位就开始偷偷交流,毕竟他们原本是要帮助王太守的,现如今却跟别人搅和在一起,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这件事倘若告诉王太守,王太守会不会相信他们,还是未可知,毕竟小钟统领势力非同小可,倘若折腾出什么事,让王太守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而另一方面,王太守知情以后,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关于这点,连钦天监正都不敢保证,毕竟人心叵测:“暂时先不跟他说,咱们先把这件事处理好,到时候好歹背靠钟家,就算他想要翻脸,咱们也不是没有靠山。” 钦天监正一槌定音,再无二话。 不过想要出海抓捕海盗,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准备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帝京对他们一行人的追捕令已经发到东海,这是沈馥跟蔺赦意外在街上发现的,因此,他们这些人就更不能轻易露面,而与此同时,宋衿却有些心事。 “藏珠。”沈馥正在跟着宋夫人收拾厨房打算给那几个男人,包括张氏做些吃食,张氏这些日子格外辛苦,那两个小孩儿简直像混世魔王,折腾的张氏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而就在这个时候,宋衿却过来寻找沈馥。 沈馥跟宋夫人同时回头,宋夫人抿了抿唇,没有多说话,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乱来。 而宋衿也的确没有辜负宋夫人的信任,他光明正大的走进厨房里头,眼帘低垂:“倘若你们回京,能不能带上我。” 一时间,宋夫人揉面的动作跟沈馥择菜的动作都骤然停止,原本宋家已经说清楚,到时候就隐居在东海,再不回帝京的,因为这里平稳度日,怎么都比在帝京提心吊胆,惊心动魄来的好。 “烛照哥哥,我希望你们想清楚。”沈馥动作停滞片刻后,又重新认真处理起手上事物来,除了张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宋衿命里的死劫就在帝京,在她身上,所以在当初宋夫人他们说要留在东海的时候。 沈馥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窃喜的。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动物,她不愿意自己身上背负人命,而宋衿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很担心,倘若没有自己为藏珠挡在前面,到时候若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又要如何是好:“我本来就是要回帝京的,藏珠,你不能因为你不愿意,就决定我如何去做。” “那娘不愿意呢?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要回去?”宋夫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语气却淡淡的,令宋衿说不出话。 “…是,还请母亲谅解。”但是说不出话的时间并不持久,宋衿艰难做出的决定很快就落在宋夫人的耳朵里,宋夫人仍旧揉着面团,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不怪自己的外甥女,她只是后悔自己拉不住自己的儿子:“那我问你,敏茹你要怎么办?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都没有父亲,倘若你出什么事,是要你父亲跟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宋衿的心在这个时候被紧紧的攥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如沈馥所愿,妻子跟孩子终究成为他的牵绊以及枷锁,就算他不爱自己的妻子,但是终究要负责。 人生在世,只要有所联系,都有可能成为羁绊。 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时候是令人甜蜜的羁绊,有时候则是辛酸的苦果。 宋衿就在吞咽着对于他而言,不得不承担的苦果:“…我知道了,请母亲放心,回帝京的事情我还会再考虑一二,但藏珠,你与宥民去海上一事,还是交给我吧,你不用去了。” 沈馥讶异于宋衿知道这件事,而宋夫人则是因为对钦天监正绝对的相信,对此反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虽然前去出海这件事情不能说不危险,但是不会让自己失去这个儿子。 这就够了。 然而沈馥心里是想要拒绝的,因为一旦出海,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何况她不跟着,就意味着很多事情根本不在可控范围内。 至少不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但是倘若不答应,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会不会执意要跟着她回帝京,同帝京比起来,东海的危险简直不值一提,更何况她脑海中忍不住想到:“既然如此,还请烛照哥哥多小心。” 三人无话。 “你已经答应大舅子了?”用过晚饭后,蔺赦跟沈馥两夫妻交谈着关于小钟统领的事情,这些天,他跟钦天监正简直有些疲于奔命,因为那些事情实在是过分得消耗精力,令他看起来格外疲惫。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抽出时间跟自己的小妻子说说话,沈馥颇为体贴的替他放松着身体,听得蔺赦问话,她只是稍稍愣怔,很快就把事情原委都说出口:“的确是这样,因为烛照哥哥有回帝京的想法,这是我跟他做出来的交换。” “不过到时候钟家那位小姑娘可能会跟着过去,烛照要是被看见,我觉得那位小钟统领绝对做的出强抢民男的事情,到时候怎么办?”蔺赦对于宋衿同行的事并没有表示反对,与之相反的,他还觉得宋衿一定会更能帮助到他,然而钟家那个姑娘,始终是个问题。 “怎么好好的会答应带她去?不怕拖后腿吗?”沈馥闻言下意识皱紧眉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答应带那位小姑娘过去,在这种事情里面,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蔺赦的手握上沈馥的,然后转身替她抚平眉头,轻柔的亲吻落在她额角:“你也知道她哥哥几乎把她惯坏,不过我也跟那位小钟统领说清楚,倘若她出了什么事,我们这边概不负责,你不必担心,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就是。” 沈馥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对蔺赦处理方法的认可,两个人正打算休息,门外却骤然火光重重:“老弟,你在不在!” 是王太守的声音,沈馥跟蔺赦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下奇怪,更有些担心这位太守是知道他们跟小钟统领的事情,上门找茬来的,因此两个人都暂时按兵不动,只是透过窗缝,去看钦天监正披着外套跟王太守说话。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小,加上这间院子里,沈馥跟蔺赦的房间离待客用的院子最近,所以两个人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听见那两个长辈的交谈:“朝廷那边的通缉令已经发下来,这件事老弟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的确如此,不过跟东海有什么关系?如今朝堂不稳,难不成还能威胁到东海不成?”对于王太守似乎格外担心的表情,钦天监正仍旧笑得极为从容淡定,好像半点都不担心他们会被抓到一样,而这种态度,也令王太守表情有些变换。 但是很快的,他又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老朋友:“我倒是没什么,能做到东海太守已经心满意足,但是我听说,这些日子你们跟钟家走的很近,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朝廷已经开始用官职作为悬赏奖励,钟家那位可野心勃勃得很。” “我听说你与钟家是世交,怎么如今反而这样说那位小钟统领?” “这倒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我那位世侄有手段也有野心,到时候他若是真的想对你们做什么,我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所以此番前来,是想要提醒你们小心些。” 面对好像真的真的在为他们担心的王太守,钦天监正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但是很快又释怀,他的手攥住王太守的腕子,以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对这位挚友开口劝说:“万般皆有缘法,不要太执着,更何况别人怎么想的,老哥你也未必就知道。” “所以,还是安静等着,至少我不会坑害你,是也不是?” “是啊。” 王太守若有所思的吐出这句话,又深深地看了眼立在院中,这么多年容貌未改的老朋友,选择转身离开。 而等到这位老朋友离开后,钦天监正的眉头才紧紧皱起:“你们出海的时候小心些,我是不会出事,但是你们我可不能保证。”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扬帆起航 http://.biquxs.info/

关于王太守过来找他们的事情,沈馥跟蔺赦几个人都没有向小钟统领提起来,毕竟没必要,说白了如果人家真的想要动手,他们就算提前跟人家说又能如何?告诉对方:我知道你想要抓我,是你的对头告诉我的? “路上小心。”沈馥站在码头为蔺赦送行,极为小声的叮嘱着:“不管怎么样,还是你们自己的性命重要,钟家两兄妹实际上没有必要一直管着,本来也算不上是朋友。” “嗯,我知道,你在城里也要多小心王太守,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蔺赦也同样担心着沈馥,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我知道,不管怎么讲还有舅舅在,总不会出事情的。”沈馥叹了口气,目送着蔺赦登船,然后才转身离开。 但是,她只不过是刚刚到她们暂时居住的小院子里头,王太守就已经带着人笑眯眯的站在院子里头,时间太过巧合,而真正在帝京里头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才不会觉得有巧合这种事情存在。 “王叔这是要做什么?”沈馥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好像完全没有对王太守有什么恶意揣测般,而王太守对于沈馥这种态度,明显是感到满意的。 但是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他从没见过的一位中年男子从屋中走出,神情淡淡:“倘若王太守是想要将宋某人的外甥女带走,那就请太守将宋某也一起带去吧,毕竟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宋某不放心。” 王太守虽然没有见过宋肇,但是大概也知道沈馥是安王妃,而安王妃的舅舅是谁,其实王太守还是知道的,这对于启国官场来说,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东西,因此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没有想到,宋尚书也在这里,倒是有失远迎。” “不敢让太守远迎,不晓得宋某的提议,太守意下如何。”宋肇仍旧是一副渊渟岳峙的样子,半点都没有松口的迹象,而王太守看他明摆着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宋肇就这样跟着沈馥前往太守府作客,也许真的只是作客而已。 与此同时,在小钟统领跟蔺赦他们所在的穿上,也有着意外的发生,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然而这种事情实际上还不能够难倒这些人,因为被他们用来出海的船,本就是军方用品,不至于就这样被风浪掀翻。 真正麻烦的事情在于,在电闪雷鸣的情况下,这些人借着微弱光芒,看见有一大群海盗正涌向他们,蔺赦跟小钟统领都下意识的想要选择撤回。 这两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存在,对于这种情况,两个人都自己有数,然而在看见敌首的时候,小钟统领的脸色却骤然变得不太好看起来:“那就是可能害死我父亲的海盗。” 这句话一说出来,钦天监正等人都有些心情复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如今这个场面,但是现在他们这个样子,要跟风浪作斗争已经极为困难,更何况是在这种天气跟海盗战斗? 但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见,钦天监正当机立断,易.容.面.具径直糊在钟家两个人脸上:“先带着,咱们待会儿稍稍抵抗一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现在已经在王太守府中作客的沈馥,完全没有料到那些男人们居然这样以身涉险,她跟宋肇正在忙着跟王太守府中的谋士们打太极。 “不晓得宋尚书突然过来,所为何事。” “四殿下谋朝篡位,陛下久未出现,我等忧国忧民,因此离京,不晓得诸位有何见解?” “宋尚书忠心耿耿,碧血丹心,实乃我等文人典范,但不晓得安王夫妻又是为何而来?” 沈馥面不改色的听着这群文人相互扯皮,王太守府中女眷游玩未归,所以她也就只能带着帏帽听着这群男人们折腾,沈馥也因此对自己舅舅的嘴皮子有了新一步的认知:明明他们这群人就是逃难出来的,为什么自家舅舅可以这样面不改色的说是为国事操劳? 当然,她也知道,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王太守府中的谋士们必定看得出来,所谓看起来友好的交谈,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相互试探,沈馥虽然自诩聪慧,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胡乱插嘴,后宅里的那些心思,很多时候不适合拿来放在这种场面。 “安王妃,府中的夫人姑娘们刚刚回来,太守说请您过去,免得无聊。”正当沈馥津津有味的听着这群男人说话的时候,太守府里头的小丫鬟终于过来,告诉她正主已经回来,沈馥这个时候才稍稍收回心神。 其实她很想说,听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无聊,反而是跟那群女人勾心斗角比较无趣。 但是这种话不适合说出口,所以沈馥只能轻轻叹息,保持着安王妃应该有的姿态,起身冲着那位诚惶诚恐的小丫鬟微笑:“既然如此,就带路吧。” 她心知肚明,人家哪里是不在府中,刚才不派人过来找自己,不过是给个下马威而已,说实话,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种下马威,算什么? “臣妇见过安王妃,给安王妃请安。”而等到跟那些女人家见面,沈馥点破她们应该向自己行礼的事实,看着她们不得不冲着自己行礼后,沈馥更是觉得无聊。 对上位者折腾这种下马威,有意思吗?完全没有啊,何必自讨苦吃呢? “有劳夫人您辛苦这么久,还来同本王妃见面,说起来,那位招亲的姑娘在哪里?”沈馥吹了吹东海这边出产的茶叶,眉眼恬淡,半点也看不出来是在为难人的样子,但是偏偏坐在她对面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沈馥笑着不说话,只是有些腻味,先前王太守说他府中不过只有一儿一女,现如今这满堂的娇花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以为也只要应付一对母女的。 “萱姐儿,出来给王妃看看,过过眼。”那位太守夫人笑得颇为勉强,女子招亲这种事,说到哪里都不怎么好听,更何况如今这种不怎么好听的东西却被她们讨厌的安王妃说出来,自然更是让人烦闷,但是身份地位就摆在那里。 她总不能说人家王妃说的不对吧?毕竟她连个诰命夫人都不是。 那位萱姐儿应了句话,就娉娉婷婷的走出来向沈馥行了个万福,沈馥低头去看这位小娘子,心头夸了句冷艳,便也就没太多想法,虽然是美人,可是这样冷着脸,谁能喜欢?更何况她如今可还是客人。 那位萱姐儿自幼长在东海,又是府中嫡长女,素来跟养皇妃般养着,又自诩貌美,自然就目无下尘,心高气傲,当初被迫招亲,已经觉得屈辱,如今又被这位生的如同神仙妃子般的安王妃特地提出来说,更是让她羞愤难当。 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眼前女子不过如此:哪有前来作客的时候,故意挑人家短处说话的?这等女子也配做王妃? 这说起来又是蔺赦折腾出来的烂桃花,少年战神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更何况每年回帝京叙职,王太守都会带着自己这位女儿回去,自然更是让这位少女仰慕那位少年战神。 毕竟嫦娥爱少年。 如今她自觉见了情敌,便越发端出高姿态。 却未曾想过,这位安王妃并非自愿来他们府中作客,就是说话难听点,说白了,王妃折辱一个白身,她也只能受着。 而都是女子,沈馥当然能将这位太守千金的心思揣测些许,登时脸上笑容更深:“果然生的貌美,怨不得王太守四处看不上青年才俊,非要招亲,说起来,那位钟统领,我也是见过的,跟这位萱姑娘也算郎才女貌。” “怎么就未曾结亲呢?” 沈馥言语淡淡的,一句话问出来是明知故问,却让太守夫人口中发苦:她总不能说,我的闺女惦记着要做王妃,尤其是想做安王妃,听说你跟安王成亲后就死活不肯嫁人这种话吧。 “王妃说笑,她蒲柳之姿,如何能跟王妃比,之所以不结亲,是因为她太过愚钝,如今看见王妃这般水灵通透的人,妾身越发觉得她不堪大用,不晓得王妃愿不愿意收下小女,暂时留在身边,好生教养教养?” 这位太守夫人虚情假意贬低自家姑娘一顿,接着话锋一转,却听得沈馥连连冷笑:带这么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在身边教养?是教养成大家闺秀,还是教养成安王府的妾室? 那位萱姐儿也算得上聪明,听得自家母亲为自己铺路,很是自觉的顺杆往上爬:“小女仰慕安王妃风姿已久,今日见面才知何谓云泥之别,还请安王妃可怜小女一片心意,收下小女……” 这位姑娘说着说着还嘤嘤哭泣起来,当真是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沈馥看着却只是心头连连冷笑,并不说话,由着这两母女折腾。 这两母女原本都想好了怎样算计这位安王妃,偏偏人家稳重如同玉雕菩萨,任由他们在这里哭的眼泪汪汪,也一个字都不说,实在是让她们难受的不得了。 第二百三十章 下套 http://.biquxs.info/

这种戏码,当年周芸跟沈郁几乎玩烂的东西,沈馥面对的时候只有铁石心肠:你们可劲哭,但凡我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正在太守夫人跟这位萱姐儿真的有些哭不下去,深感丢人的时候,王太守终于过来为他的妻女解围,虽然人没有亲自过来,但是好歹让自己的妻女用不着那么丢人:“夫人,太守说让您请安王妃去看看咱们府中的海龙吐珠。” 这丫鬟这时候几乎是太守夫人跟这位太守千金的救命稻草,两个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太守夫人用帕子摁了摁泛红的眼尾,仍旧是温声细语:“不知道安王妃意下如何?” 这两母女这样快就不用在哭,在场的庶女同姨娘们不晓得心里有多腻味,原本在府中都是水火不容的阵势,正妻与妾室,本来就水火不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少见的能看主母跟嫡女出丑,有谁不乐意呢? 沈馥心里头也有些惋惜,她刚刚还想到府中还缺个贴身婢女,如今松亭成天的跟流云腻歪在一起,她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反而想要看看能不能够在找个好使的,可惜了。 “夫人邀请,岂敢不从,我认真想过,倘若夫人当真有心将贵千金送来我身边,我自当好生教养,但是往日在宫里头严苛惯了,倘若萱姑娘吃不消,可怎么办?”沈馥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一点不露,笑眯眯的给这对母女下套。 她这句话一出来,原本失望至极的太守夫人两母女登时又高兴起来,在太守夫人看来,就算严苛一点又怎么样,自己的女儿说到底是官家千金,难不成这位安王妃还真的敢如何为难? 想到这里,这位太守夫人极为痛快的答应下来:“那就有劳安王妃了!” 这一日,宾主尽欢。 “头,咱们截下来这群人,我看着怎么搞像是军中的家伙,这船上头的炮,可比咱们的好多了,船也结实,怕不是个硬点子啊。” 在海上一处不知名小岛,蔺赦等人已经被可能是罪魁祸首的那位海盗劫持,但是在一众海匪搜刮过战利品后,这位名为“八爪鱼”的海匪麾下小弟,反而提出疑问。 八爪鱼抓着个酒坛,咕噜噜灌下一大口就,络腮胡子都沾上不少酒水,他衣襟只遮住一边臂膀,另外一边赤裸裸袒露,当年被小钟统领刺出来的伤痕仍旧狰狞。 这位生的目若铜铃,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海盗头子,视线落在不远处、应该还在昏迷的蔺赦等人身上:“待会儿你们去问问这群肥羊,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有哪里不对,全部杀了!” 话语最后一句,带出浓浓的血腥气。 蔺赦跟小钟统领等人现在都已经清醒过来,只是闭着眼睛装晕,听得八爪鱼的话,他们心里都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已经派人偷偷将那位钟家姑娘送走,不然这个时候有个什么事情,才真的是烦人至极。 但是尽管如此,这群人仍旧小心翼翼,不敢随便睁开眼睛,直到有海盗过来极为粗暴的,把他们一个个人全部踢醒,他们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说!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怎么会用这种船!”过来逼供的海盗就是刚才那个向八爪鱼打小报告的人,他极为凶恶,明晃晃的钢叉就抵着蔺赦脖颈上。 这几个人都经过易容,看起来就像好欺负的软柿子,而蔺赦此刻也极为淡定的表演着符合这张脸性格的反应:“小的、小的是军中逃出来的…途中抢了些富商,还请大爷饶命啊!” 他们虽然易容,但是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却不能骗人,再加上他们刚才也听见,因为自己这群人乘坐的船只问题,这位八爪鱼已经心存怀疑,当然是要从这方面开始解释。 这年头,水军的待遇实际上比不上别的军队,毕竟没做什么事,国家也不可能浪费大把银两来养着一群闲人,因而水军里头的军饷是最低的不说,一旦有什么事,打起架来,实际上比别的地方打架还容易葬送性命。 这就导致从水军里头当逃兵的人数不胜数,毕竟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就换那一点点银两? 因而蔺赦这番解释滴水不漏,但是这位海盗小头目明显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手握钢叉,将其他人一个个逼问过去,得到的结果都差不离,才阴沉着脸去找八爪鱼回禀。 而在这位小头目离开后,蔺赦极为迅速的开始跟小钟统领交换意见:“他们多半没这么快杀人,我们暂且说拿的出赎金,留在岛上伺机下手,不管是什么牢笼,总是困不住钦天监正,你不必担心。” 小钟统领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现在只能徐徐图之,凭他们这点人,就算一打十,也不可能抓住那只滑不溜秋的八爪鱼,还是要用脑子。 不出蔺赦意外的,八爪鱼在知道他们还有家人能拿到赎金以后,并没有急着把这几张“肉票”撕票,而是把一群人捆的结结实实,丢进山洞里头,自己带着一群小弟开始举办所谓的庆功宴。 而蔺赦所给出去的勒索地址,正是沈馥她们居住的地方。 “今夜他们吃酒,倘若能在酒水里下毒最好,你们可有办法没有?” 宋衿并非一无是处只是晕船晕的厉害,在清醒以后,也很快提出自己的见解,而他的话,让小钟统领看着几个帝京人的眼神都变了:“把人弄晕,然后吊起来,吃过苦头就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了,最好把他们扒干净。” 这位原先在小钟统领眼里属于小白脸的男人,笑得极为温和宽厚,半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在海边长大的小钟统领非常清楚,入夜后还把人扒光了吊起来,那是非常磨人的。 然而还没等他感慨完毕,宋衿又慢悠悠添了一句:“都用海水抹几遍,小钟统领,你的看法如何。” 小钟统领不太想说话,还能如何?海水抹上去,过了一夜都是盐巴,那种东西贴在肌肤上的感觉,哪里是好受的,难不成这位帝京来的书生想要腌了那群人吗! 然而他还有些庆幸:还好,还好这群人还没丧心病狂到连迷药都随时带在身上。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群人当真心黑到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只看见,原本在他心里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钦天监正大人,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摸出油纸包:“东西我带来了,太医院特制迷药,动手吧?” 这个时候的小钟统领,开始无比庆幸:还好他没有过分为难这群人,不然不晓得什么时候被人变成腌肉都不晓得! 而在这座岛上的海盗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到底招惹出来什么混世魔王。 “藏珠,烛照他们有事没有?我实在担心的厉害,但是又拿不到书信。”在这几个人被绑票的消息传递到沈馥手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而那位太守府的千金小姐,也被沈馥当成贴身丫鬟使唤了三天。 担心儿子的宋夫人还是忍不住来问沈馥,沈馥将那张带着海腥味的书信抖开,细细看过,就对着自己舅母露出个极为温和的笑容:“没事,他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舅母您不用担心,宥民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那位萱姑娘竖着耳朵在听,当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安王殿下马上就要回来的时候,她激动的差点要掉眼泪!天知道她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见不到自己心上人不说,还要做那些丫鬟才做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跟自己的娘亲抱怨过。 自己的娘亲也不是没上门找过麻烦,但是每次都被这位安王妃轻描淡写的以一句:“今日情景我已经早早的同您说过,倘若如今不愿意,那就请夫人您将萱姑娘带回去,我会好好同安王殿下说一说这件事情的。” 听听这话说的,这位萱姑娘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又觉得自己已经吃了这么多苦头,倘若就这样半途而废,反而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更是觉得可惜,索性一咬牙,竟然也坚持下来,如今更是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等到那位安王殿下回来,她就不信以她的容貌,还得不到那位安王殿下的青眼! 沈馥笑容淡淡的看着明显激动起来的萱姑娘,仍旧不说话,只是同宋夫人讲了些宽慰她心的话语,就起身送客,然而还没走回屋子里头,就被抱着孩子的张氏拦住去路,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嫂子,你何苦如此呢?表哥他马上就回来,你不必如此担心。” 沈馥本身自以为是因为宋衿还没回来的缘故,却万万没有想到,张氏抱着孩子,泪水涟涟的看着她,提出来张氏自己曾经说过是奢望,其实又合情合理的要求。 “安王妃,你、你可不可以将烛照还给我,他才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他一直心里都只有你,我真的很难过,请您将烛照还给我。” 沈馥登时连连后退,脸色过分灰败,其实她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会让张氏说出这种话,她抿了抿嘴唇,正要开口,宋夫人却突然从屋子里头出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如此而已 http://.biquxs.info/

“你胡说什么,藏珠跟烛照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倘若你心里不痛快,也大可不必找藏珠的麻烦。”宋夫人知道这样讲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不太公平,但是平心而论。 自己的外甥女又做错什么?她有主动亲近自己的儿子吗?没有,更何况别说亲近,自己的外甥女对自己的儿子甚至都有些避之不及,凭什么如同外室般被自己的儿媳妇这样对待? 但是她自己心里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儿子的的确确是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这个外甥女,都是女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怎样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男女之情,就算她想要帮自己的儿媳妇,也没有办法。 张氏极为凄楚的看着自己的婆母,还有自己的小姑子,哭的眼泪汪汪,这不是有意做戏的哭,而是真情实意的悲戚,她婚前虽然说过,只要同丈夫相敬如宾,就已经心满意足,但是成亲后她发现,自己其实贪得无厌。 自己的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永远是淡淡的,好似天外白云,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但是对她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宛若照顾一个陌生人,亦或者说,只是把她当成他骨血的生母。 至于多余的感情,根本不曾出现在她们两个人的中间。 原本这样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段时间跟安王夫妻两个住到一起后,她就惊诧的发现,原来自己的丈夫含情脉脉时是那样好看,真心微笑时是那样令人倾心,她直到最近这段日子,才意识到,原来帝京里头,那些个小姐妹魂牵梦萦的宋家玉郎,当真是谪仙人。 然而她又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丈夫的这种感情,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一个有夫之妇,明明对方已经刻意避开自己的丈夫,甚至刻意冷淡,但是她心里头总是不满足:为什么你可以博得他的关注,而我是他的妻子,却不能拥有这种待遇? 她也知道,如果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折腾出这种事情,一定会被他厌弃,所以她想要先斩后奏,只要把这位自己丈夫魂牵梦萦的女子逼走,到时候就算他回来,也是木已成舟,她有孩子傍身,难不成自己的夫君,能忍心让孩子没有母亲吗? “嫂子,我知道你的想法,想要先斩后奏对吗?我不否认,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恪守妇道,从不曾主动撩拨过烛照哥哥,这个宅子,是我师父的产业,就算你不愿意,也不是我走,是你走。” 沈馥跟宋夫人都不是蠢货。张氏这点小心思,很轻易的就被沈馥点破,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看向张氏的视线里,说不上失望,但是也不能说平静,毕竟是人之常情,而她,也只是平平淡淡的把事实告诉这位嫂子而已。 张氏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但是她仍旧不甘心,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婆母,然而就算是宋夫人,这个时候给张氏的耐心,也已经不剩多少:她能理解她,但是不代表,可以认可她。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就算做错事,宋夫人还是选择稍稍对张氏进行维护,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也不容易:“藏珠,等烛照回来后,我同你舅舅就会带着他们一起搬走,你不要多想。” 沈馥暂时不说话,目光冷凝的看着张氏,跟她从未见过的,显得有些卑微的宋夫人,心头的烦闷骤然升腾成怒火,无论如何也难以扑灭:“王萱,出来。” 她开口把那位萱姑娘叫出来了,此刻的沈馥烦躁至极,不愿意再折腾什么容人雅量,她手指指着张氏,语气冷淡而一针见血:“王萱,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的是安王殿下,但是我要你记住,今天我这个嫂嫂的下场,只会比你更轻。” 随着这些话吐出,王萱跟张氏的脸都褪去血色,宣纸一样的白。 但是沈馥并不打算心生怜悯,而是照着自己的想法开口:“嫂嫂,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件事,等烛照哥哥回来以后,我可以当不知道,也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你是我舅母的儿媳妇,是宋家的少奶奶,所以我容忍你。” “但是你要知道,你自己说过什么话,自己要记在心里,我本身没有做错事情,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来责备或者为难我,既然你跟烛照哥哥有夫妻缘分,我希望你好好珍惜,舅母,这件事跟您没关系,您大可不必如此。” 沈馥淡淡出声,让宋夫人将张氏带走后,她又转头看向王萱。 语气仍旧冷冷淡淡:“我的意思也是一样,不要觉得我不让你跟安王有什么,就是我的错,你要记住,安王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我不愿意让别人跟我分享他,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用你的想法,套在我身上。” “你是你,我是我,这些日子你也吃到苦头,自己回太守府吧,我不想再为难你。” 王萱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她很想问问眼前这位明丽端方的女子,为什么不愿意三妻四妾,为什么不愿意成全她。 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但是看见沈馥冰冷如同钢刀般的眼神,就算有天大的怨气,此刻也烟消云散:来日方长,她不介意到时候慢慢跟安王殿下培养感情,这种善妒的女人,一定比不上她会讨安王殿下喜欢。 王萱这样安慰着自己,几乎不敢多留,悄悄离去。 “你在担心藏珠?”与此同时,在那座小岛上,蔺赦等人仍旧在想法子对八爪鱼下手,倒也不是他们那天晚上没打算动手,而是天不遂人愿,天气原因导致那些个海盗们都没法举报庆功宴。 索性就推迟到如今。 而蔺赦等人因为八爪鱼尚未拿到赎金,小岛上面物资就那些,自然被奉行物尽其用的海盗们把几个人当成苦力,在劳作的时候,宋衿看蔺赦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凑上前去问。 “嗯……这么久没见,我总是想她,怎么,你好像心里头也有些事?”蔺赦看见是自己的大舅子,便也就放松了些,将心事说出,又看宋衿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 但是宋衿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并不告诉蔺赦自己的绸缪,但是心里头却在暗自计算着时间:如果没有出问题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闹腾起来了? 他想到自己耍的小心眼,笑容骤然苦涩起来:他明明答应过要好好对人家姑娘,偏偏又折腾出这种幺蛾子,实在是不像话。 在东海的人们,都各怀心事。 而在帝京里头,也并不是那么安稳,尤其是蔺殊这些日子迟迟找不到玉玺,又抓不到人,更是暴躁的要命,偏偏在这个时候,雪原又来使者,要求他交出巴图鲁。 这让他怎么交出来?不是那个雪原蛮子,他要怎么跟自己的兄弟作斗争?倘若不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这么快东山再起。 桩桩件件交织在一起,简直要让蔺殊发疯:“告诉巴图鲁,让他躲起来!再传令下去,抓到安王一行人,官升三等!” 这已经是他暴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可见他对于蔺赦究竟有多大的阴影,在他的心里,只要自己那个九弟不死,自己就永远难以真正成功。 沈郁过来的时候,刚刚好看见暴怒中胡乱打砸的蔺殊,她原本是过来送汤的,却刚刚好撞见蔺殊无能狂怒的样子,不由得内心不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才会有如今这个下场,倘若当初老老实实做些事情出来,何至于此?” 然而这毕竟是她如今的依靠,她不能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冲突,因而沈郁强行忍着自己的不待见,笑靥如花凑过去试图安抚蔺殊:“殿下不要焦急,如今天下都是您的,那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蔺殊实在是烦躁的厉害,身边女人说的事情他都知道,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的担心与害怕,他的腿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就是拜自己那个九弟所赐,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害怕? 但是现在害怕也没有意义,蔺赦抿紧嘴唇:“展贝,你去帮我通知那些人,等到找到蔺赦他们,就对父皇下手,到时候直接把这个罪名砸在他们身上,免得夜长梦多,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等了。” 他终于开始走上弑父杀君的道路,早就觉得他应该这样做的沈郁满眼含笑,心情颇为愉快的离开这座宫殿,她知道,自己离成为皇后,已经不远。 至于所谓的姜家为后的规矩,她一直都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已经式微的家族,凭什么跟她争这个皇后的位置? 她非常期待,如果自己的姐姐跪拜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倘若可以的话,她现在就想要把自己的姐姐抓回帝京,满足自己的这个想法。 而此刻远在东海的蔺赦跟沈馥,并不知道蔺殊夫妻两个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他们甚至还在分别做着长远打算,考虑着要怎样才能够彻彻底底的斩草除根。 毕竟这么多次,他们心中对于跟蔺殊做争斗这件事也已经厌烦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始终没能直接弄死蔺殊,两个人也不会这样疲惫。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年往事 http://.biquxs.info/

八爪鱼这些日子也很心烦,因为他抓到的这些肉票,一直没有体现价值,原本倒不是不可以撕票,前提是也要有备选肉票才方便做这种事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这么久了,他就没有再抓上来一张肉票,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青黄不接。 他这个做老大的也不好解决这种事,当然心烦的不行,因而原本天天有酒有肉的海盗们,也少见的开始吃海鲜,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当然,这种情况单纯是因为蔺赦偷偷让沈馥告知王太守,借着阳台亲近的手来阻止居民出海。 毕竟他们还是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再者,送上来的政绩,王太守当然不可能不要,只不过他也不是没想过向沈馥打听蔺赦他们到底去做什么,只是沈馥守口如瓶,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这位太守大人,他也就只能作罢。 “大王,小的看您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不如喝点酒?小的家乡那边有个风俗,说是用酒去晦气,您要不要试试?”等到八爪鱼已经不耐烦到极点的时候,小钟统领就开始贼眉鼠眼的想要劝说这位海贼头头喝酒来方便他们下药。 当初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这位小钟统领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因而现在折腾起来,简直是轻车熟路的过分,八爪鱼原先还有些不愿意,但是顶不住小钟统领活灵活现的描述,再加上这些日子实在是倒霉,也就勉为其难的点头应下这件事,却不知道,他自己贪嘴。 差点送了全部人的性命。 当天晚上,在这个小岛上头,八爪鱼带着他的那些虾兵蟹将乐呵呵的喝酒吃肉,已经许久没有快活过的海贼们当然吃的十分尽兴,完全没有看见,原本被他们当成苦工的肉票,在为他们搬酒的时候,对一个个酒坛子动了手。 然而蔺赦跟小钟统领这几个人也并不清楚,海上除了八爪鱼这么个海贼,还有很多势力,譬如其中跟八爪鱼一直都不对付的虎头鲨。 八爪鱼的岛屿里头,也不是铁板一块,所有海贼之间,都会互相安插耳目,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只不过一群人因为各有心事,完全忽略掉这件事关重大的事情。 “头儿,八爪鱼那边的小兄弟来了消息,说是八爪鱼信什么用酒洗晦气,正带着一群傻子吃吃喝喝,根本没注意布防,咱们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动手?” “先等等,他八爪鱼几年前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一笔大财,现在的本事可不小,他又胃口大,跟咱们不对路也不是一两天,还是小心一些,等到下半夜,咱们再去看看。” 虎头鲨谨慎而胆大,心里非常清楚八爪鱼的品行,因而并没有轻举妄动,但是胆敢在这种时候下半夜行船,却又是他的胆量。 而八爪鱼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即使要做什么借酒祛除晦气,也并没有忘记布防,这一手,真真正正是在无形中,令蔺赦等人逃过一劫。 毕竟到时候海贼互相攻伐,只要登陆,必定是先销毁船只,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插翅难逃。 “都差不多了?”等到下半夜的时候,跟随八爪鱼宴饮的那些人,差不多都被钦天监正带来的迷药彻底迷翻,几个人趁着夜色逐渐靠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岸边火光冲天而起! “停下!”那丛火焰太过夺目,蔺赦等人骤然从唇中发出低声呼啸,几个人伏在山崖草丛里,极为警惕的看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小钟统领跟蔺赦的脸上满是紧张,蔺赦甚至察觉到自己手心沁出冷汗。 几个人的心跳声在此刻清晰可闻,就算不清楚海上的规矩,他们这群人也知道,多半是撞上所谓的黑吃黑了,而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致命的东西,但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提出继续下手的建议。 对面人多势众,他们这几个人绝对打不过,能不被发现就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 钦天监正的瞳孔映着火光,极为低沉的动静在这群人耳朵里扩散:“可以考虑火攻,但我手里头纸鹤不多,药粉也不多,倘若失败,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小钟统领极为惊诧的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看着非常有神棍气质,但的的确确是所谓国师的人,想要问些什么,又觉得不妥,蔺赦却极为善解人意的开口:“是一种方术,不用太过惊诧。” 他的目光又很快转到钦天监正的身上,不给身边人过多疑问的机会,这个时候问得越多,错的越多,有些事可以以后再解释:“我来吧,你们待会儿先去海边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船,到时候接应我。” “用酒,用酒来放火。”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宋衿这个时候轻声开口:“这些海盗用的都是烈酒,我闻过,是海外才有的,跟咱们平日里喝的酒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再说什么了,这种时候还争论谁去做这种看起来好像是英雄的事,并没有意义。 “头儿,他们好像都醉的不行,咱们这次怎么打的这样容易?”虎头鲨极为谨慎的让自己的属下先检查过,原本以为他们这样有些冒进的上岸,应该会遭遇劫杀才对,为此虎头鲨甚至还特地安排接应的船只,但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虎头鲨听着自己小弟的汇报,忍不住颇为迷惑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他娘的,难不成这只八爪鱼真的蠢成这个样子?怎么下雨了?二愣子,去给老子拿伞来。” “头儿!不是雨!是酒!”身边属下的呼喊,令虎头鲨疑惑的抬头看着天空,却看见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鸟从头顶掠过,酒水不住淋下,他嗅到浓浓的酒香在自己身边炸开。 虎头鲨此人,是尸山血海里一步步拼杀出来的狠角色,从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尤其是现在在他头顶盘旋的这只扁毛畜生身份不明,偏偏又洒下来这么多酒,越发让他警惕。 他警惕而疑惑的拦着自己的下属们,开始步步后退,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一点火光出现在天空,然后在虎头鲨从茫然逐渐变成惊恐的视线里,逐渐变大,最后砸在用酒水汇聚成的水洼里头:“跑!” 在这个时候,虎头鲨终于意识到,这些烈酒的确有问题,是用来放火的。 酒水跟火苗接触,火焰平地而起,借着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虎头鲨这群人下意识的就要往外面冲,却一次次被熊熊火焰挡住,如同困兽般做着最后的挣扎。 蔺赦淡漠的视线扫过在火海里头挣扎的海盗,骤然降低高度,把手伸向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虎头鲨:“上来,不要想着把我拉下去给你陪葬。” 虎头鲨看见一只骨节分明,指上带着老茧跟浅浅伤痕的手递到自己面前,下意识握住就想要把对方拖下来,这是他跟一群大恶人混到现在所形成的本能,但是接下来他就打了个激灵,抬头正好看见一双视他如草芥的眼睛。 “……能不能救救他们?” “不能。” 虎头鲨被蔺赦捆的结结实实带着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试着请求蔺赦救救他的兄弟,倒也不是有什么情分,只是想着自己身边要是跟着小弟,不管怎么讲,都能痛快一点,或许有机会反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也说不定。 但是蔺赦根本没有给他机会,把他带到目的地后,毫不留情的把人直接踹下来。 至此,八爪鱼跟虎头鲨这两个原本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要红眼厮杀的老对头,非常凄惨的被丢到一起。 小钟统领极为疑惑的看着蔺赦:“把他也带过来做什么?” “这个八爪鱼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这个人有胆子这种时候来袭杀八爪鱼,应该知道点什么,分开审问审问。”蔺赦这个时候脸上还带着刚刚放火沾染的烟灰,看起来有些狼狈,说出来的话却令八爪鱼脸色难看起来。 他当然记得清楚自己做的某些事情,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不可能在有什么意外,却在这种时候被人当场抓获,当真是因果报应。 但是像他们这种人,从来都不信什么因果轮回,更何况如今已经被人抓住,看样子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再担惊受怕不肯说出某些事,也没有意义,他知道,倘若自己实话实说,指不定还能活下来。 “我说,我都说,这位是钟小爷吧,好久不见,哈哈……” 八爪鱼那张脸带着谄媚的笑容,看向小钟统领,虎头鲨看他这种作态,也极为机灵的也开口讨好:“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钟小爷,久仰久仰,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八爪鱼要是有半点糊弄钟小爷的地方,小的一定全部都拆穿他!”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这两个死对头还不忘互相攻击,但是小钟统领并没有任何想要听他们折腾的想法,只是冷着脸开口:“我要知道当初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还有,八爪鱼,你骗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这家伙骗了您呐!我就说,他当初哪来的那么多钱!又是买船装炮又是招小弟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惊涛骇浪 http://.biquxs.info/

“对,当年我的的确确是拿了别人的好处才欺骗钟小爷的,但我那也是没办法,我不帮着欺骗钟小爷,我就得死,我八爪鱼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凭什么指望我做好事?”自己做的事情被虎头鲨点破,八爪鱼也一点不会害怕,还有些理直气壮,在他眼里,自己当年的确没有做错事。 但是小钟统领根本不想听这些东西,他带着的那把从别的海盗尸体上捡回来的小刀此刻抵在八爪鱼的颈子上:“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想知道我父亲那件事的真相,还有,到底是谁,连你都能收买?” “您可别以为我们就是什么大人物,说白了也不过是给别人当小弟的货色,当年来找我的是咱们这片海里头的头,没外号,本名阎崇年,看起来是个小白脸,那心狠手辣的,他带着一箱金子找我,让我哄骗钟小爷,其他的他都会做清楚。”八爪鱼咧嘴一笑,将蔺赦他们原先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蔺赦对于东海这边的明争暗斗,原本是半点不上心,因为东海这块地,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当八爪鱼将所有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后,蔺赦从小钟统领那里得到的消息,却足以令他为之震撼。 这位年轻的统领在听罢八爪鱼言辞后,脸色极为难看:“安王殿下,收买八爪鱼的是城中唐家,倘若真如他们所说,这唐家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挑拨我同王叔,从而取而代之,那这东海……” “会是楚王殿下的地盘。”这钟统领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如今唐家家主的嫡亲妹子,仰慕那楚王殿下许久,唐家家主就这么一个妹妹,如珠如宝的看着,之前我为对抗王叔,已经同唐家结交。” 言下之意,是唐家这个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蔺赦清楚的知道,倘若这个东海都落入蔺殊的手里,会是什么结果,别的不说,如今他手里头能够跟蔺殊对着抗衡的筹码就那两三个,雪原那边的军队暂时不好调动。 而蔺殊手里有虎符。 他虽然有少年战神的名头,在军中威望也并不低,但是说到底,这世上该是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能愿意不明不白就跟着他同蔺殊对上的人,恐怕并不会有多少。 这就是人性,蔺赦清楚的知道这点。 因而他的眉头不由自主深深皱起:“唐家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你心里可曾有过揣测。” 小钟统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位年轻的安王殿下心下有些算计:这位安王殿下在京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难不成京都里头那个位置,已经争到这种程度? 他不经常入京叙职,往年里大都是麻烦自己那位叔叔,因而对京城里头几乎人尽皆知的争斗,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 “这种事小的怎么能知道,但是估摸着也就是唐家那几位郎君,具体是谁,小人可真是半点不清楚。” 这八爪鱼也是鬼头得很,半点不肯说个清楚明白,常年在黑吃黑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他非常清楚,现在这两位明摆着不好对付的贵人留着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要是自己跟愣头青般什么都说出去,到时候才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种蠢事,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留你性命,到时候回城再做分辨。”蔺赦仍旧眉目冷淡,却也如八爪鱼所愿,没再为难这位海盗头子,而是选择带着这群人选择返航。 在沈馥这群人暂住的宅院里头,倒是少见的有些不和睦,张氏自从被自己的婆母警告后,说起来的确老实,也知道自己这房人日后多半就要留在这里,因而就开始花心思四下结交城中贵妇人,打算先试着融入这边的圈子。 正是因为如此,她引来的不速之客,却着实让沈馥头疼不已。 “安王妃,我们唐家是四殿下那边的人,今日过来,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意跟咱们去四殿下那边走一趟,倘若您不愿意,也是没关系的,如今这东海,我们唐家也还说的上话。” 张氏惴惴不安的坐在自己小姑子身边,只敢稍稍挨着榻,一句话也不敢说,沈馥不紧不慢喝着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自己眼前这位唐家大娘子:“您这话说的,难不成在东海,我夫君就说不上话?至于四哥同我不过是普通亲戚,不劳您费心。” “软玉,看茶。” 说完这些话,沈馥又轻声细语安排软玉端茶,那位唐大娘子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大簪,抿了抿嘴唇,想到自己那位虽然貌美,却暴躁无比不通俗务的小姑子,同眼前这位安王妃稍稍做个对比。 她就晓得是天壤之别。 但就算如此,身为唐家掌事娘子,她还是要为家族考虑:“这倒是民妇考虑不周,至于您同楚王殿下的事,我们也不敢管,只不过来传个话,还请王妃殿下不要为难我们,过几日就是我那小姑子的及笄礼,她也没个玩得好的手帕交……” 这位唐大娘子抿了抿唇,清秀的脸上露出些许颇为羞涩的笑容:“想请您过去当个赞者,不晓得您得不得空。” 沈馥手指摩挲着杯盏,唇角微翘:这位唐大娘子也是个妙人,知道硬来不行,倒想着用这种法子来周旋,就是不晓得到时候真见到面,一个喜欢男人喜欢的把自己整个家族都牵连的姑娘,是不是能扛得住她的糊弄。 想到后续的事情,沈馥眉眼就越发柔和婉约起来,倒是看的唐大娘子心若擂鼓,只觉得有些不妙,但要寻其根本,又找不到毛病,只得强按不安,端着笑听沈馥开口:“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就去叨扰您了。” “夫人,阿郎、阿郎他们回来了!”唐氏跟沈馥随后又吃着茶打太极,两个人都笑吟吟的,半点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直到软玉进来回话,沈馥才打住这种无趣的试探。 唐大娘子也颇为识趣的收了声,做足客人的本分,安安静静听着话,沈馥却并没打算让她留下去的意思:“外子匆忙才回,怕是要怠慢唐大娘子,不如改日再见?” “王妃殿下不必如此,民妇虽见识短浅,却也想见见真神。”沈馥轻声细语言辞温和,唐大娘子却棉花般绵软的堵回去,老树桩般坐在椅子上,并不动弹。 沈馥心下哂笑,也不再赶人。 不过是见个面罢了,这位唐家的大娘子若是存着什么心思,那也不能怪她下手。 “这位是?”蔺赦同宋衿匆忙进来,衣襟上还带着海风,随着门扉开合,气息重重的一扑,径直撞在屋中温软香气上,把那些个云烟都碰的荡开。 唐大娘子见他人品出众,龙睛凤颈,就知身份,再同那位楚王殿下一比,只觉自家小姑子眼光不行,登时就存下几分墙头草,两边不得罪的意思来讨好:“民妇唐柳氏,见过安王殿下。” “原来是唐家的人,来的正好,你夫主可在?本王有事寻他。”蔺赦听她是唐家人,先眉头一拧,旋即又带点问责,听得个唐大娘子心下犯怵:这是出什么事,听这意思可来者不善。 她说到底只是内宅妇人,并不管男人之间的事,此刻心头不安,也只能抹开笑容:“民妇今日前来拜访安王妃殿下,未曾、未曾同夫君前来,倘若殿下有事,来日里王妃殿下去我府中做赞者,再同夫君商议,可好?” 唐氏往年里没见过这些个从皇城里来的,因而小心谨慎的很,说话却仍旧失了点分寸,好在蔺赦性子不差,也没为难她,只回头去看沈馥:“几时过去?到时候我陪你去。” 蔺赦心里有些不满,他才回来,还没来得及跟自家娘子说些什么,再过几日又要去忙,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沈馥见他眉头攒动,就知心意:“五日后吧,你快去洗漱洗漱,我送送唐大娘子,烛照哥哥,嫂嫂她们记挂着,你也快回去。” 宋衿原本跟着过来也是存着想同沈馥说说话,见个面的心思才过来,却没想到有这么个唐家的事情。 难以得偿所愿的宋衿,自然看向唐大娘子的视线也就有诸多不善:唐家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蛇鼠一窝,这个女子又算什么? 他的视线过分明显,唐大娘子下意识瑟缩一下,又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忙忙告辞离去。 宋衿也不好再多留,只能先去寻张氏同自家母亲说话。 “师父,您尝尝,这东海附近的海鲜可真是新鲜,这些日子在海上辛苦,我敬您一杯。” 晚饭桌上,沈馥殷勤替蔺赦同钦天监正添些菜,看向蔺赦的视线里更满是柔情,小别胜新婚,正是热闹的时候。哪里舍得分开。 孤零零没个伴的钦天监正几乎把筷子咬断:有什么好炫耀的,成天就晓得欺负老人家! “话说回来,院子里头跪着的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 酒酣耳热,浓情蜜意的时候,沈馥也不忘记去问,毕竟能让自家男人从海上带回来的,她总是要多留个心眼,免得有什么差池。 “说起这件事,唐家那里,倘若你能不去,就别去掺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唐大姑娘 http://.biquxs.info/

“原来如此,那唐大娘子看来是不知道这件事,亦或者城府极深,方才见面,她滴水不漏。” 蔺赦将原委细细道来,沈馥听罢,便将唐大娘子行事摆到桌面上来讲,钦天监正眼见着这对小夫妻越发老练,心下亦是宽慰:羽翼渐丰,想必用不得多久,他就可以休憩了。 “那安王同咱们究竟是有什么龃龉,我看他好似对咱们颇为不满。” 唐大娘子从沈馥等人住处回来,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位安王殿下的眼神,好似要吃人,越发的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挨到自家夫君来屋中,她便急切挽住那唐家家主的手问询。 唐家家主约莫二三十岁,生的面白无须,倒也称得上端方,此刻不着痕迹将自己臂膊抽离,心下惦记着爱妾,又看发妻这样不稳重,口气便差了不少:“不过是算计了王家同钟家,你慌什么。” “倘若不是你这几年待蒹葭不错,我定是要休你下堂,这么多年一无所出,连事务也越发操持不清,男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眼巴巴的叫佩環唤我来,就是为这个,这等争宠手段,太不入流!” 唐大娘子本就生性绵软,对自己夫君更是性子软的不像话,原本是担心唐家,却遭这一顿抢白,直说的她脸红耳赤,唯唯诺诺:“夫君、夫君说得对,是妾太过不稳重,还请夫君莫要动怒。” 她又花了好些功夫才将自家这位夫主哄的怒气稍平,眼见这人要走,她又想着自家小姑及笄礼赞者的事,小心道:“过几日小姑及笄礼,能否推上一推…我请了安王妃来当赞者,她也应下的,只是原本三日后的事,安王妃推到五日后。” “这件事你做的尚算周全,同蒹葭商议吧,务必不要折腾出错处。”唐家家主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冷冷甩下一句,就带着长随往爱妾居所去,哪怕是初一十五,唐家大娘子也没能留下他,如今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夫主这样无情,自然少不得暗自垂泪。 “今日穿的素净些,毕竟是去做赞者,那些个凤冠锦衣,今日便不必,去挑我那件水蓝色缠枝花纹的衣裳出来,至于殿下那头,让流云好生伺候,别落了咱们王府的面子。” 沈馥生怕软玉几个又替她攒上那些个华丽大钗来压唐家,这几个丫鬟自从晓得唐家大娘子那天是来做什么,就极为不待见唐家,但今日人家姑娘的及笄礼,没必要折腾。 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耐烦戴那些东西,忒重! “嫂嫂早就同我说过,今日安王妃殿下您会给我做赞者,原先我是万万不信的,如今得见真人,才知嫂嫂未曾骗我,民女唐蒹葭,见过王妃殿下。” 沈馥收拾打点清楚前往唐家,必要的那些个寒暄客套话自然避免不了。但唐大娘子也早早的就帮沈馥从那些个妇人中抽身出来,引去后院见那位唐家姑娘。 “唐姑娘说笑,这种事哪有甚么值得称道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沈馥原先过来的时候,就发觉唐家处处陈设纹样都与别处不同,端的是富丽堂皇,过分的逾越。 等到见到这位唐家姑娘,她心下更是觉得好笑,眼前这位唐家姑娘还没同蔺殊有什么,就打扮的过分,好几样饰品都是王妃品阶的,连冲她这个安王妃见礼,都有些不情不愿,只是嘴上说的好听。 唐蒹葭对眼前这位安王妃说不上讨厌,但是绝对抱有敌意,沈馥也在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唐家姑娘,看过后,眼里笑意更重:这姑娘生的同她有些相似。 “我听说,楚王妃殿下是您的嫡亲妹妹…她为人如何?”唐蒹葭一面同沈馥吃着茶,一面去探问沈郁消息,她心知肚明,自己眼前这位安王妃殿下同那位楚王妃关系不好,也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楚王殿下,是喜欢眼前这个女人的。 既然知道两姐妹关系不好她这个时候还特地问沈馥关于沈郁的事情,心思昭然若揭。 她想要沈馥亲口贬低沈郁,最好还能趁机抬高抬高自己。 但是沈馥却不愿意就这样给人利用,想要拿她当垫脚石,也得给些代价出来才行:“展贝她性子宽和,同唐姑娘比起来,是我有私心,总觉得她更温和些。” 沈馥眉目含笑,一句话就把个唐蒹葭说的几乎撕了手中绣帕:她要的可不是这种,而是要听见这位安王妃对那霸占她正妻位置女人的评价! “可、可民女听说,楚王妃殿下她…嫁进王府的…”虽然心里头恨的不行,唐蒹葭还是努力挤出笑脸,她不是蠢货,当然知道想要眼前这位安王妃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的步调来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她并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又把沈郁当年出嫁不检点的事情拿出来说。 这句话一出来,被唐大娘子打发过来以防万一的老嬷嬷们脸色就有些慌张起来,谁不晓得眼前这位王妃娘娘同那京城里头的可是嫡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楚王妃不检点,这不就是再打这位贵人的脸? 因此她们都纷纷给自家那位小祖宗使眼色,希望她能懂事一点不要再闹腾,但是唐蒹葭却好像半点都没看见,仍旧笑吟吟的看定沈馥似是不逼出个结果不罢休。 沈馥也并不示弱,仍旧云淡风轻的回以笑容,视线又扫过唐蒹葭额头上根本遮掩不住、因为方才事情而恼火爆出的青筋,轻声细语道:“那是因为楚王殿下同她两情相悦,如今楚王殿下与我交好……” 她又故意拖长尾音,惹得唐蒹葭心头猫抓似的痒: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所喜欢的人,所以她想要知道,这个安王妃凭什么让他另眼相待。 “也正是因为我替他们两个做了回月下老人。” 沈馥后半句话极为轻快的吐出,脸上满是快活而矜持的笑意,好像真是她撮合沈郁夫妻两个的。 虽然唐蒹葭早早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对真相一清二楚,但是这个时候被沈馥这样子刺激,原本就脾气不好的她更是恼火不已。 眼见着自家姑娘就要翻脸,立在一边被唐大娘子打发过来照看的老嬷嬷一把摁住自家大姑娘肩头,打着哈哈糊弄迎合沈馥道:“那安王妃当真是心地善良。” “嬷嬷谬赞。”沈馥嘴上这样说,心里头却清清楚楚,她如今这个样子折腾,想来这位唐家姑娘是要不高兴。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被人请来给这位唐家姑娘做赞者的。 唐蒹葭心里不舒坦到极点,偏偏她又不能真的对这位安王妃做什么,两相计较之下,她也只能坐着生闷气,好在她的嫂子唐大娘子,早就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晓得自家这位小姑子斗不过那位安王妃。 因而极快的就有人过来,请沈馥先出去同那些个东海贵妇人见见面,也算是个卖好引荐的意思。 毕竟如今沈馥也是要跟这群人打交道的,有人请她过去见面,跟她自己过去,是不一样的。 “诸位,这就是安王妃殿下。” 唐大娘子今天穿了身正红洒金的襦裙,正儿八经的正室打扮,喜气洋洋的对诸位妇人们介绍着沈馥,她心里少不得有些志得意满:就算自己平日里得不到夫君宠爱,但是女人家之间的面子功夫,她还是做的很好的。 沈馥随着唐大娘子的言辞向堂中这些个夫人们一一见礼,大都是旁人对她行礼,她自己却不怎么玩动手,只是端庄如同玉雕美人般,对所有的视线报以微笑。 “原来这就是安王妃殿下,怨不得我家那个猴子成天惦记着,说都是女儿家,怎么安王妃殿下就那样好,如今可算见着,原来大家伙所言非虚,的确是神仙般的人物!” 东海这边风气,远比京城开放,才刚坐下吃茶,就有夫人笑吟吟的上来直白夸奖,沈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中规中矩的回话,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借着这档口,唐家大娘子才抽出功夫,转头去找她安排给自家小姑子的嬷嬷们问话:“姑娘方才同王妃殿下相处的怎样?可有差错没有?” 她是生怕自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有些小聪明就觉得自己能耐大了的小姑子惹得这位安王妃殿下不高兴,王妃殿下深浅如何,她是不知道的,安王殿下一怒,是多可怖的事情,她亲身体会过。 两人那样恩爱,安王妃殿下不高兴,不就是安王殿下不高兴?她不愿意冒这种风险。 “倒也没什么,只是变着法的想要安王妃殿下捧一捧,但安王妃殿下聪慧,并不曾上钩,因而有些不痛快,又挨王妃殿下刺了几句,多半是不高兴的。” 那老嬷嬷是唐大娘子陪嫁来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唐大娘子一听,就晓得事情未曾出乎她的意料,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听得自家老嬷嬷开口道。 “只不过那位王妃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主,看着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说话虽是和气,却半点不肯饶人。” “自然如此,她能嫁的那样好,哪能没点心高气傲的本事,咱们好生招待就是,你去看看筹措的如何,待会儿就唤姑娘出来,是时候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拐 http://.biquxs.info/

沈馥虽然一直在跟诸位妇人说话,却也没有漏过唐大娘子同嬷嬷说话的场景,心头暗道:“倒也是个小心谨慎的,好歹知道她家小姑子是什么脾性。” 她当然看得出来,刚才要不是有那个老嬷嬷拦着,那位唐大姑娘必定是要跟她闹腾的,她是半点无所谓,整个唐家有没有所谓,那可不好说。 只不过这点事,也不够让沈馥过分放在心上,她只是心里头稍稍过了一遍,就放在一边,同诸位夫人攀谈起来,后宅女子之间,永远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 “王妃...... 于内,崔中堂当初因二哥身死不得不扶持我,但是你以为他心里不怀疑是我杀了二哥吗?此中过程,你是最清楚的。 白无比的佩服榕,而且他可是自己的老大。现在赛娜是老大的老大,那么自己自然是很听话的。 若是真的能有超越实力,且能克制妖族的方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就是说,他真的带着原本谁也不看好、大家避之如蛇蝎的空压机厂,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实现了扭亏为盈? 正是因为她完美的太完美的资料设定,才会让他们所有人都怀疑她真实的身份。关键是他们还特意选了一个公众于世的白,真真假假难辨。 朝堂上没有人敢说话,就连平日里喋喋不休的张清源等人也缄口不言。 不过让张怒有点没有想到的是,人面幼蛛人,今天都跑来这里玩了。 此时的战力,十不存一,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对岸早已守候在此次的北辽兽人军团。 虽然药儿还是很好奇什么规矩,但看孙天敷衍的样子,是不想告诉自己,她也不好深究,只能以后在慢慢问了。 她们几个来势汹汹,招招致命,周庆不得不拿起一百二十分心来对待。 火鼠一看似乎重视邢狇手中的弓箭,它停顿一下忽然加速如一团风火向他们刮来。 如法炮制,接下去去村里,荀倾跟张校长都如之前那样一番说辞,大家都纷纷表示,一定按时送孩子们去上学。 【如果是那时的我,伊就不会给出刚刚那样的评价了吧。】寒雪绯心里笑了笑,自己的努力非常的有成果呢。 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鼻尖传来,墨倾雪翛然睁开眼,便被眼前放大的脸给吓到了。 【哎?是、是吗,谢谢~】听到艾儿芙夸赞自己的漂亮,寒雪绯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葛兰花怒骂着,上去就对着男子拳打脚踢,叶若姝怕她把人给打死了,连忙拉住她。 寒雪绯像往常一样来到学院,正向着教室走去时,她看到赛丽正坐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寒雪绯慢慢的走过去,微笑着叫了她一声。 想想倒也对,夏婉凝虽然有医术在身,但这林子中没有药物,终究也是抵不过毒蛇猛兽的。 “拭目以待!”苏醒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随即和苏智角色呼唤的进入了“用餐时间”。 咚,一声略显沉闷的巨响,端木詹让躲过了门板来袭,可是门板砸在地上,乱石飞射和响声,让众人一阵木然,听动静,眼前这个略显瘦弱的家伙,甚至比齐志晓更厉害。 三四架仿佛细长梭子一般的飞行器紧随其后,并渐渐将那战机围拢了起来。 所以虽然丧尸密度开始上升,但是车上的武器开火后,装甲开路车真正的威力开始显现。装甲开路车开始像收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收割丧尸灵肉。 不过在正式出发之前,陈垣接着还安排了医疗兵,给这只白猿稍微简单治疗一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算计与反击 http://.biquxs.info/

蔺赦同小钟统领并不能从唐家家主的反应里面揣测出全须全尾的经过,只大概知道,眼前这只脸厚心黑的老狐狸,大概是被漂亮的青鸾鸟啄了眼睛,才会这样暴怒。 这种事情少不得让小钟统领抚掌而笑,他是骄傲的人,当然容忍不下这么多年来被一个人算计,因而就格外高兴,若非场合不对,他几乎要击缶而歌,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向蔺赦投去快活而隐秘的视线。 对于自家娘子做出的这种事,蔺赦当然有荣与焉,脸上的笑容大方而骄傲,好像做成这件事的人是他一样,以小钟统领看来,就少不得有些羡慕,毕竟他可还是孤家寡人。 然而前院里头男人们的心思,后宅里的姑娘家是不知道的,唐蒹葭只是任由沈馥替她拆散发髻,又细细疏通,换了细麻织的单衣,在婢子的搀扶下,向唐家祭坛走去。 “你可想清楚?这事儿做下去,再不能反悔的。”沈馥作为赞者,少见的陪同需要行及笄礼的人行走着,在路上,她还是不忘确认唐蒹葭的心意,毕竟做坑人的买卖,也要求个放心。 唐蒹葭的眼皮子都没抬,只是从细心点过的绛唇里泄出动静:“你本就巴不得我答应,何苦弄虚作假折腾这些劳什子没用的话,你只管帮我就是,不必管这么多!” 她一派心思坚定如铁的作风,沈馥看了,只觉心境平和,的的确确的是过分顺利,但是这樁事能做成,无疑能够在蔺殊的要害强插一根暗钉,只要用的好,是能要蔺殊命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她当然是求之不得。 “安王妃,蒹葭她……?”唐大娘子如今做的就是个长嫂如母的角色,唐家家主粉父母,也就是唐蒹葭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如何能主持这种及笄礼?因而也就只能让她操持。 唐大娘子原本就担心沈馥因为唐蒹葭有什么不高兴,如今看着两个人尚且还算和睦,心里头不晓得有多欣喜,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位唐大娘子还是试探着想要探探沈馥粉口风。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懂谁的心思? 沈馥当然知道唐大娘子的想法,只是含笑点头。这位唐家姑娘何止没有让她不高兴,简直就是让她高兴的不行,毕竟这么容易就把唐家抓在手里,哪有甚么不好的。 唐大娘子见状,也就含笑开口:“蒹葭,待会儿等你兄长过来,及笄礼毕,你也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嫁给楚王殿下,名正言顺。” “草民见过安王妃。”唐大娘子原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事,毕竟她最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夫主跟前来兴师问罪的那位安王殿下有什么冲突,但是前院又一派祥和,自然放下心肠,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松,唐家家主就赶了过来。 他看着立在自己从小视若珍宝的妹子身边那个女子,眼睛里的怒火几乎遮掩不住,就像要吃人一般,但沈馥却怡然不惧,仍旧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唐家家主,显得颇为悠闲。 沈馥这种作态,唐家家主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情就来为难这位安王妃殿下,准确的说是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情让他妹妹的要紧事不舒服,只能忍下:“安王妃当真令人钦佩,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您这话说的,藏珠哪里担得起?不过是仗着旁人厚爱罢了。”沈馥眉眼带笑,笑吟吟的看着这位唐家人,心里头自然不如何待见他,毕竟不是眼前人的话,很多事情会顺遂的多。 两个人不冷不热交锋过,唐家家主率先收起笑容,别开头不再跟沈馥说话,而是满脸肃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显得颇为严肃,沈馥身为赞者,也立在唐蒹葭身边,表情端庄,显示出足够的尊重来。 唐蒹葭就在这种氛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许多人的瞩目中,款款而来,在场的夫人们对这位唐家的大姑娘褒贬不一,但是大多数人心里头都是不待见的:东海儿郎哪里不好,眼前女子怎么就只惦记那位京城王爷! “日后你倘若出嫁,要好生守女儿家应当守的规矩……” 唐大娘子目睹着唐蒹葭绾发上簪,握着她的手谆谆教导,长嫂如母,她对自己这个小姑子也是真心疼爱,如今及笄礼一过,她心里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小姑子想必不用多久就会同那位楚王殿下有个结果。 是好是坏,她也不敢揣测,就是不晓得那位安王妃,如今是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唐大娘子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给沈馥,沈馥对这件事也只是报以微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没逼着这位唐家的姑娘帮着她算计蔺殊啊。 唐蒹葭抱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她的眼前浮现出当初跟蔺殊见面的场景,她是喜欢那位楚王殿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然而如今她所迷恋的、那位楚王殿下的温柔,却是假象。 她难以释怀,准确的说是她不甘心。 因而这样处理下来,她对于跟着安王府这群人回到京城,嫁给楚王殿下,更是势在必得的事情。 “唐家主,咱们还是要好好算算账才是。” 在及笄礼结束后,唐家家主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问问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跟着安王府这群人去京城?不管怎么讲,京城都不如东海和平。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蔺赦跟小钟统领就一左一右拦住他的路,明摆着不给个说法是不会让开的。 唐家家主心知肚明自己理亏在先,尤其是这两个年轻后生的身份一个赛一个的金贵,不说别的,就说这位小钟统领,要是真在唐家有个三长两短,那位王太守就能把唐家扒层皮下来。 虽然他有将如今太守取而代之的野心,但是说到底,这片地盘,还轮不到他唐家来说什么,枪杆子迄今为止,还是被那位王太守死死的抓在手里。 想通这件事情,唐家家主脸上的笑容就显得可亲多了:“这件事的确是草民昏了头,但是小钟统领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太守大人?草民还要去看看舍妹,就不打扰两位了。” 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挑拨离间,蔺赦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父亲还要年轻许多的唐家人,眉头明显不悦的拧起,小钟统领也抿紧了唇: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在唐家,能做到最过分的,也就只是这样问话。 真要说如何盘问,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两个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几步给唐家家主让出位置,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悠哉游哉离开。 “你要不要再去问问王太守?毕竟你父亲的死,说到底还是跟他有些关系。”等到唐家家主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后,蔺赦才轻声开口询问,小钟统领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转身向前院走去,蔺赦跟在他身边,听见小钟统领有些迷茫但清晰的回答:“不必了,当年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探寻的时候,至少我知道我父亲不是他杀的,也就暂时够了。” 东海本来平静,但是身为在军队里头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他也有属于他的政治敏感性,京城里头的龙子皇孙都折腾到出逃,东海这个天下水军之甲,又能清净多少?这个时候死死执着某些事,实在是没有必要。 “过几日我就会问清楚殿下什么时候启程回京,你不用担心,但是等你进了楚王府,我能帮你的事情也不多了,万事还是要你自己小心。” 唐蒹葭的闺房里头,沈馥跟唐蒹葭坐着吃茶,沈馥最后一遍叮咛这位唐大姑娘,在她眼里,这位的心眼跟沈郁比起来,实在是没得比,更别说楚王府里头别的莺莺燕燕。 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气性罢了。 “我晓得,安王妃,你……” “蒹葭!” 唐蒹葭虽然嫉妒沈馥,但是也没有到好坏不分的地步,正要同沈馥说些什么,唐家家主惊怒交加的声音就彻底把两女之间的谈话打断,沈馥转头去看,正正好看见满脸怒容的唐家家主,心下掠过了然。 她还以为是谁,原来还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见过安王妃。”唐家家主极为恭谨的向这位他不怎么待见的安王妃殿下行礼,脸上的怒气恰到好处的泄露,向沈馥昭示着他的不满,也算是告诉眼前这位安王妃,他唐某人,是正儿八经把她当成敌手来对待的。 但是在心里,这位唐家家主又是另外一种看法:不过是个女子,也敢擅自插手男人之间的事情! 他的想法,沈馥当然不知道,她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位“故人”,上辈子的时候她就听说蔺殊手下有个智囊,什么都好,就是看不起女人。 最后好像是死在自己夫人手里。 沈馥这样想着,又想到那位看起来温柔端庄的唐大娘子,越发觉得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那样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夫君痛下杀手。 “唐家主多礼,我正要同蒹葭商量去京城的事,正好您过来,不如一道说说?”沈馥面上笑容和煦如春风,说的话却一字一句都扎在唐家主心头上,惹得他几乎怒不可遏。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归途 http://.biquxs.info/

“你的意思是,咱们带着那位唐家的姑娘,一起回京城?” 沈馥唐家连晚饭都没吃,就回了自己居住的府邸,蔺赦自然是跟着她一道回去,才刚进屋,沈馥就把自己在唐家做的事情尽数说出,蔺赦虽然没有反对,但是却也面色凝重。 他不是说不支持自己小妻子在自己四哥身边埋下这么一个定时炸弹,但是问题在于,那位唐家的姑娘,难道真的就有这样好掌控么,倘若出什么事,他自己倒无所谓,自己的小妻子怎么办? “咱们还是慢慢来,这件事情跟师父他老人家商量过,或者同舅舅他们打个商量再说,怎样?”蔺赦斟酌着字句,跟沈馥商量着,谁知道沈馥却是轻轻摇头。 “跟师父商量可以,跟舅舅他们说就没必要了,舅舅舅母还是让他们留在东海,不管怎么讲,小钟统领跟王太守终究会帮着一点的,没必要让他们跟着以身涉险。” 沈馥挑破理由,有些话更是没说出口,但是两夫妻心里都有数:倘若宋衿也跟着回京城,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小钟统领会跟着咱们一起走。”蔺赦算是默认了不跟宋肇商量的这个决定,别开话头,说到小钟统领身上:“他如今也算弄清楚王太守不是杀父仇人,也想跟着去京城看看。” 沈馥对于小钟统领会跟来的这件事明显没有想过,蔺赦说出口,她就忍不住愣了一下,更是急切开口:“可是倘若他跟来,钟家怎么办?再说了,京城并不是容易待的地方。” 钟家那个妮子虽然跟沈馥有些罅隙,但是说到底,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她还不至于因为那么点小事记仇成那样,她是清楚的,倘若那位小钟统领离开,到最后钟家总免不了出事。 “你在担心钟家?”蔺赦收拾好转头去看沈馥,见沈馥双眉蹙起,心下就有计较,含笑将她抱进怀中,下巴抵着沈馥肩头磨蹭:“带一个人回去也是带,带两个人回去也是带,钟家那个妮子可以跟咱们一起回去。” “可是京城龙潭虎穴一般,倘若一个照顾不好,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两个岂不是耽搁别人性命?”沈馥叹了口气,轻声细语的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来,蔺赦闻言,反而抚掌而笑。 “你担心什么?小钟统领又不是庸才,咱们也能帮着看顾看顾,不过是个女子,护着点就是了,你可放心,只不过咱们要走,还是得同舅母通个气,免得她担心。” 蔺赦心里头还是看重宋肇夫妻两个的,毕竟是自己心上人的长辈,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沈馥,沈馥虽然不愿意让宋衿知道这件事,但是转念一想,又觉自家舅母未必会说漏嘴,便也就点头应下这樁事。 “你的意思是说,还是要回京城?”第二天的时候蔺赦就带着宋衿以帮助小钟统领跟王太守说清楚纠葛的由头出门,正因如此,沈馥才有空跟宋夫人摊牌,不出沈馥意料,宋夫人对于这件事颇为担忧。 面对自家舅母的不赞同,沈馥却只是微微一笑,开口安抚道:“东海虽然好,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真的给那位当了天子,东海也未必能幸免。” 她又偏过头去看了看正带着孩子在屋外晒太阳玩耍的张氏,稍稍松了松语气:“再说如今侄儿已经出生,您跟舅舅也是时候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才是。” 沈馥语气松快,宋夫人的视线也随着她的目光转到自己的儿媳妇跟自己的孙子身上,就算再怎么想要帮助自己的外甥女,宋夫人也晓得,自己这时候不能这样做。 想到这里,宋夫人就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就听你的来,但是只有一点,你们回京后万万不可轻易以身涉险,不然到时候,你舅舅跟我,都是要心里不痛快的。” 沈馥也知道,这是自己舅母极大的退步,不说别的,肯放他们轻易回京,已经算是让步,因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这件事千万别让烛照哥哥知道。” 在瞒着宋衿的这件事情上,两个女人出乎意料的意见一致。 “你可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京城里头龙潭虎穴,都要你自己闯闯才知道厉害,晓得深浅。”月上柳梢头,跟王太守冰释前嫌的小钟统领在太守府中吃过饭,走在路上,蔺赦不忘再次叮嘱。 在他的角度看来,能够拥有这么一个青年才俊作为帮手,自然是好事情,但是两个人也算共患难同生死过,在知道京城的危险时,他还是不愿意让身边这个比他还年轻点的人以身涉险。 “自然是想清楚的,那位跟唐家有关系,我父亲的死又跟唐家脱不开干系,不管怎么说,总是要看个究竟,至于舍妹,到时候自有打算。”小钟统领颇为沉稳的开口,在他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这么快担心。 蔺赦见他铁了心肠,也就不再劝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回京后的诸多事务,又有些担心起来:倘若一个不谨慎,他怕是要带着一群人粉身碎骨。 毕竟皇位之争,哪里有那么轻松的,不都是在悬崖边上走路的吗。 “那微臣先行告辞,安王殿下多加小心。”小钟统领最后把蔺赦送到了府邸门口,也就不再相送,而是冲着提着宫灯前来迎接的沈馥极为恭敬的拱手一礼,就告辞离去。 沈馥跟蔺赦两夫妻看这个不打不相识的帮手,心中各有感慨。 沈馥跟蔺赦,乃至于钟家,还算一片祥和,但是在唐家里头,可谓是鸡飞狗跳,阖府不宁,闹腾的叽叽歪歪灯火通明不说,瓷器破碎的声音更是连二连三的响起,其中夹杂着唐家家主暴怒的动静:“我不许你跟着去京城!” “我偏要去,难不成兄长你还想因为这种小事打断我的腿?” 在唐蒹葭的屋子正厅里头,整整齐齐跪着一群人,有原本伺候唐蒹葭的丫鬟婆子,还有被唐家家主打发过来想要劝说唐蒹葭粉唐家姨娘,一群人不管身份高低贵贱,都噤若寒蝉,什么也不敢说。 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而唐家家主气的面色涨红,气喘吁吁的看着唐蒹葭,明摆着就是在暴怒边缘,这也是在场众人不敢说话的由头,但是对于唐家家主的滔天怒气,只有唐蒹葭不以为然:她就不信她哥哥真的敢动手。 面对自家妹妹这种明摆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唐家家主也没有好的办法,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里满是怒火跟无奈,这要是换了一个人这样忤逆他,这个时候一定被打断腿,只有自己的妹妹不行,他下不去手。 “京城有什么好的,你跟着哥哥留在东海,难不成日子过得不快活?为什么非要去那京城?” 唐家家主叹了口气,试图好言好语来软化自己这个妹妹,但是唐蒹葭心硬如铁,换个时间或者换个事情,她都不会这个样子跟自己的哥哥对着来,但是在自己心上人这件事情上,唐蒹葭不愿意退避。 “京城没什么好的,就是多了一个楚王殿下。”她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没有再大吵大闹,只是平静而冷淡,唐家家主的千言万语都被堵在喉咙里,涩涩的带着酸楚。 他说不出话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不让你做没有娘家的姑娘。”唐家家主最后还是在自己妹妹这里选择低头,人说不远嫁是有道理的,倘若他不跟着过去,到时候楚王府里头那些个莺莺燕燕攀比起来,自己从小金枝玉叶般养大的妹妹,不是要吃亏? 既然决定回京城,那收拾东西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提上日程,不仅仅是沈馥几个人,唐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忙碌起来,对于唐家家主的决定,没有人会质疑。 “我听说整个唐家都要跟着咱们回京城,唐家那位可比不得……”沈馥正跟蔺赦打着包袱,两夫妻就要因为唐家的事情再说些什么私房话,宋衿却满脸涨红的从外头闯进来。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要回京城,为什么不同我说!”在东海的这些日子里,宋衿原本过分白皙细腻的肌肤逐渐转变成更为健康的古铜色,但是那股子文人书卷气以及执拗,却是半分没有改变,此刻他死死地盯着沈馥夫妻两个,明摆着不能随意打发。 沈馥心下无奈,下意识将求救目光看向蔺赦,但是出乎她意料,蔺赦极为果断的别开头,意思很明显,就是怕让她自己跟宋衿交涉。 她虽然心下不愿,但也清楚,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折腾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由她跟自己这位烛照哥哥解释,还能让谁来解释呢? 想到这里,沈馥原本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她叹了口气,向宋衿开口:“你总不能让舅舅舅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理由很简单,却过分强大,宋衿是当之无愧的孝子,更算得上是好父亲,虽然不爱张氏,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必须在这方面负起责任。 原本的闲云野鹤,直到这个时候才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为自己套上最精美难以挣脱的枷锁。 第二百三十八章 坦荡 http://.biquxs.info/

“东海那边送信过来,说是姐姐他们马上就要回京,殿下您看……”唐家既然已经跟沈馥有牵扯,有些事自然而然的就要帮着沈馥,他们一行人回京的事情被沈馥极为坦荡的通过唐家告知蔺殊,半点没有为难。 沈郁将这个消息告诉蔺殊的时候,蔺殊正搂着他新进的美人取乐,奏折成堆成堆的在书桌上堆积,像是小山,听得沈郁的消息,原本连个正眼都不肯给沈郁的蔺殊,终于开口:“藏珠要回来,你就好好招待,她既然肯回来,也就不用再圈禁。” 这是极为昏头的做法,不说别的,蔺赦对蔺殊的威胁,连沈郁的清清楚楚,听得自家夫君这般处理,她不由得惊诧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目光:“殿下……”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自己那里。”蔺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开口赶人,沈郁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却已经转头搂着那美人侧过身去,根本不肯看她,沈郁也就只能作罢。 “姑娘……”沈郁因为这件事情自然气得不轻,等到回了自己宫室,稀里哗啦的就打砸起东西来,伺候着她的宫婢早早的就换过一批,并不是跟着她从沈家嫁过来的,因而看见自己的主子这样动静,也只敢小声劝慰,并不敢阻挠。 既然没有人拦着她,沈郁自然是肆意妄为,胡乱打砸,横竖如今天下都几乎在她夫君手里,这点东西,她自然是不放在心里的。 等到发泄结束,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姐姐回来是过一段日子的事情,可是现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由得稍稍收敛怒气,脸色却还是阴沉的难看:“绝子汤如今可有按时给那几个狐媚子吃?” 她自己怀孕是再也不能,但是她也不愿意让别人轻而易举的生下儿子,因此早就暗中给那几个得宠的妾室下了绝子汤,免得出什么岔子,诸位宫婢看她冷静些许,才有人大着胆子上来回话:“都安排下去,只是最近殿下惯常在云霞阁休憩,倒不好对那边动手。” “娘子…其实也未必就不让她们生,到时候去母留子,也是简单的事。”沈馥要回来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实际上知道的人也都该知道,这档口开口劝说沈郁的,是个大臣送进来的心腹,原先意思就是为了讨好沈郁。 她出身不同,沈郁自然不好随意打骂,也就耐着性子听她解释,那宫女看自家主子好歹肯听,才又缓缓开口:“那位回京是注定的事,可说到底是个有夫之妇,殿下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让她越过您,再者您若是有个孩儿……” 这位宫婢含笑看着沈郁,意思不言而喻,而沈郁也不是笨蛋,原先在沈家的时候,她自己也知道后宅里争权夺势要靠肚子争气,如今在宫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因而才稍稍缓和脸色:“那也得找个好拿捏的,那几个狐媚子可未必好安排。” “这还不简单?咱们寻个出身低,有脑子的送到殿下身边,最好她还有个亲人,方便拿捏。”那宫婢贴心替沈郁端上茶水,又弄来冰鉴伺候着这位主子,沈郁听她建议,这才眉头稍稍舒展。 “这可好,你派个人出去,看看那些个小官家里头有没有姨娘生的,性子一定要好,可别挑刺头进来!”她舒舒服服享受着她们的伺候,说出的话却狠:“等她怀了孩子生下来,将那姨娘一并打死就是。” “那位楚王妃当真如此出身?”在东海往京城的船上,唐蒹葭极为讶异的听着沈馥同她说话,如今两个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来向沈馥打听沈郁的事情,沈馥自然是知无不言,因而当唐蒹葭知道某些事情后,几乎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是有些脾气坏,可是手上好歹没有人命官司,但是如今却晓得自己日后得跟个下手狠辣的女子共事,自然少不得惊诧,沈馥见她如此,好言好语安慰:“不碍事,也没那样可怖,只是要稍稍委屈你耐着些性子,横竖有我帮你。” 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楚王殿下对于眼前这位安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唐蒹葭心里还是有数,因此得了沈馥承诺,也稍稍放下心,同沈馥攀谈起来。 女人家之间的气氛说的上一句其乐融融,就算是小钟统领的妹妹对唐蒹葭没什么好感,在沈馥刻意的调和之下,好歹也亲热起来,但是男人们的氛围,可就不怎么和平。 尤其是在唐家家主觉得自己妹妹被拐了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倘若蒹葭她有任何事,到时候你们安王府一个都别想跑。”唐大娘子给这些男人们沏茶端水,也听着这群人交谈,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引过来的那位安王妃,究竟做下什么事情。 竟然把自己夫君心尖尖上的小祖宗给拐着来京城! “您这话说的,难不成唐家还真能拖着安王府不成?”蔺赦没开口,小钟统领却带着嘲讽意味出声,说实话,倘若还在东海,以唐家的本事,要拖如今落魄的安王下水,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唐家都跟着回了京城,就好比无根浮木,哪里能够有什么威胁?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京城的水泡到腐朽,也是有的。 小钟统领年纪轻,说话也用了敬语,再加上唐家几年前做的那件事的确不地道,倘若没被抓到,也就罢了,这时候唐家家主还能拉下脸来驳斥。 可是偏偏被人抓到把柄,说话就有些心虚气短。 “这件事不是安王妃搅风搅雨,蒹葭哪里就会想着要去京城?安王殿下,难不成您还是不打算给草民一个解释?”唐家家主没法跟小钟统领争,自然而然的就把炮口对准蔺赦。 在他看来,女人做的事,总是要男人来管的,却没有想过,就这几日他看见的、小两口亲近的劲头,这位安王殿下难不成真的敢管安王妃? “她做的事我从来不敢管,倘若她发脾气,我是要吃苦头的,唐家主若是当真不高兴,找她去说就是,我万万管不到她头上。” 早在唐家家主让蔺赦来管管沈馥的时候,小钟统领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等着看唐家家主的脸色,当蔺赦不负他所望把唐家家主弄得呆若木鸡的时候,这位小钟统领极为畅快的笑出声来。 “他哪里管的着安王妃,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各管各的,安王妃可过的滋润,这两夫妻生活,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他说的极为理所当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为他们沏茶的唐大娘子的脸色,这位常年不被自己夫君看在眼里的夫人此刻抿着唇,想着那位自己见过的安王妃,不由得心下黯然:“果然不同的。” 有夫君娇惯着的女子,同她这种妇人,果然没法比。 但唐家家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情,反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位安王妃若是个好相与的,他怎么会来找这位安王殿下兴师问罪,还不是那王妃简直难缠的过分! 他心知肚明,想要从这位安王殿下这里下手,是不大可能,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收了声,安安分分同在场的两个年轻后生交谈起来。 窗外波光粼粼,好歹有些和气氛围。 “我看着这里水好,也不晓得有鱼没有,咱们成天待在屋子里头也闷得慌,不如去寻人要了渔具钓鱼玩,图个乐子,能不能钓上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男人们这里毕竟差些年岁,唐家家主过分的沉稳端架,自然也就只能枯燥乏味的坐着说话,但是沈馥那边都是年轻的姑娘们,就算沈馥嫁了人,蔺赦也从不拘着她不许这不许那,因而同这两个贪玩的闺中女孩,也没什么分别。 钟姑娘本就是贪玩的性子,她同唐蒹葭都有个把她们两个惯着的哥哥,因而撇开那些事,极为谈得来,只不过是担心沈馥这位王妃殿下,才忍耐这许久。 “正正好,再多要些香饵,咱们掳袖起来,打了伞,也不怕晒着,我在闺中做姑娘时,也常这样的!”沈馥上辈子也常做这些事,因而极为老道的开口,钟、唐两个见她这样,越发心下亲近起来。 三个女子就打发着自个儿的丫鬟忙碌起来,沈馥更是不客气,大大方方使唤松亭去差遣流云:“你可快去寻你那小情郎!让他快快的备下东西,只不许教殿下晓得,可记清楚?” 沈放鹿口中所谓不让蔺赦知道,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松亭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破坏。 “你们这真是热闹,怎么着,唐姑娘跟钟姑娘海钓的本事想来不差,你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娇,也想着海钓?”说是不让蔺赦知道,蔺赦还是兴致勃勃的带着小钟统领他们过来。 才刚看见海钓的三个人,蔺赦就忍不住开口调侃,沈馥没好气转头瞪他一眼,手里头摆弄那些用来海钓的、与中原鱼竿不同的渔具,不紧不慢:“待会儿我钓上来东西,大家伙见者有份,唯独你这个……” “你这个促狭鬼,什么都没得吃!”沈馥粉面带嗔,半点不避讳的跟蔺赦打情骂俏。 第二百三十九章 演戏 http://.biquxs.info/

对于这两个人这样明晃晃的秀恩爱,唐家家主选择别开头去不看,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凑到自己妹妹身边轻声细语的叮嘱:“你海钓小心些,不要乱来,免得伤到自己。” 唐蒹葭几不可见的稍稍抬眼看了看这个为了自己背井离乡的兄长,开口道:“嗯……兄长你回伞下待着,不要晒伤,我会自己小心。” 这两兄妹自从之前吵架过后,就互相闹着别扭不肯交流,好歹到了今天,唐家家主小小的向自己妹妹服软,才算将这件事情消弥于无形,只不过这点风波,并没有被别人注意到,只不过是兄妹两个人自己的事情罢了。 “上来了!”唐家兄妹这边折腾着,沈馥跟小钟统领妹妹这里海钓进展的却颇快,尤其是沈馥,不消片刻,手中的钓竿就已经晃动起来,她自己还没说什么,倒是软玉先出声。 海鱼动静大的厉害,沈馥掳袖,一双臂膀纤细白净,看着过分漂亮,让人觉得实在不是能提溜起这只猎物的手,不仅仅是旁人这样觉得,蔺赦也有些担心,下意识就要伸手:“我来帮你吧,别摔水里去了。” 沈馥闻言,也不拒绝,只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位夫君,抿了抿嘴唇:“你可要小心,别把鱼竿弄折了。” 她心里有数,在中原,自己的夫君要什么没人送上来?至于钓鱼这种事,跟骑马射箭比起来,当然显得过分不务正业,他贸贸然要上手,等吃了苦头,她再提醒,也不是不可以。 蔺赦原本只想着帮帮自己的小妻子,却没想到她是这么态度,登时就起了胜负心,手掌结结实实的抓着鱼竿,就要开始收拢猎物,但是久在海边生活的唐家家主跟小钟统领看着这位安王殿下的动静,不由得微微摇头。 这安王殿下看起来是真的不会钓鱼,收竿讲究的可不是蛮力,按他这样折腾,多半鱼拿不到,还得赔了鱼竿! “姑娘,进些冰吧。”沈馥打定主意要做甩手掌柜,把鱼竿丢给蔺赦后就再也不管,索性坐到伞下,由着软玉芳主伺候她吃些冰酪。 蔺赦手里头的鱼竿绷的厉害,鱼线也紧绷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一样,沈馥跟软玉几个谈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蔺赦不由得咬紧后槽牙,轻啧出声。 他的小妻子原来还有这样坏心眼的时候,待会儿把鱼弄上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妮子怎么来面对他! “竿要断了,安王殿下还是有些操之过急。”沈馥吃着冰酪,唐大娘子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夫君,极为迅速的就有模有样安排起来,这位富家翁吃着东西,毫不在意的评判着。 横竖是在船上,这位安王殿下现在也算有求于人,难不成还能真的对他做什么事情? “未必如此,安王殿下身怀武艺,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鱼竿断了之类的,他也不会多为难,毕竟有些事是可以用武功解决的,您看着就是了。” 小钟统领对此不可置否,他那碗冰酪上满满当当浇着冰镇过的果汁,尝来口齿留香不说,还令人浑身舒泰,如今他跟蔺赦交好,自然少不得要为蔺赦说些话来辩白。 虽然他自己也不觉得,这位安王殿下真的能把那条鱼拿到手。 “嘣!”极为清脆的一声,鱼竿跟鱼线几乎同时断裂,声音过分的大,令沈馥几个人为之侧目,而与此同时,被鱼线带着,有一条海鱼高高跃起,细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沈馥眼见着那条鱼就要掉进海里,忍不住想要开口。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蔺赦就极为眼疾手快的借着船杆一跃而起,云袖飘拂,整个人只借着一足之地,潇洒至极的转身回袖,那条鱼就这样被这位安王殿下,用衣袖兜住,稳稳当当的摔在甲板上。 “安王殿下好俊的功夫!”众人都有些呆愣,反而是小钟统领动静快,十分给面子的喝彩起来,眼里也有着钦佩,说实话,换成他自己,是没法这样潇洒的处理好这件事。 就算这等技法看起来华而不实,但是至少人家有这么个本事不是? “藏珠,如何?”蔺赦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小娇妻,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衣袖,显得极为高兴,沈馥有些哑口无言,只不过夫妻之间这种小打小闹输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更何况这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会给蔺赦难堪:“你的功夫原来这样俊俏,可是帮谁接过东西?这般熟稔。” 她随口一打趣,蔺赦反倒紧张起来,匆匆忙忙拉着沈馥解释,小两口好的如同蜜里调油,自然又让唐大娘子有些失落,这位帮助唐家操持十数年家务的妇人,头一回有些不甘心:都是嫁人,怎么就我这样。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桩桩件件,她又在心里暗自叹气,只是没出声,脸上的脸色却也不太好看,然而她的夫君并不会在乎这种事,别人又跟她没什么关系,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 只不过沈馥却是个例外,她可清清楚楚,这位唐大娘子,日后发起狠,比谁都厉害。 此刻看唐大娘子如此,沈馥自然心下有所计较,只是隐忍不发,只等到到时候有机会,就要好好利用利用这件事。 “娘子!京城到了!”唐家虽然算不上富甲天下,但是在东海,也是首屈一指的富庶人家,自然用的船只也半点不慢,等到从东海出发的第三个月时,几个人终于抵达京城。 久违的回京,不说松亭那个性子跳脱的,就是软玉芳主都兴奋的不行。 “先去请那位大人出来?”然而作为船只主人家的唐家家主,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原本从东海出发的时候,安王殿下两夫妻就带了个意外之外的人上船,原本也没什么,但是那两个年轻人说是保命的法宝,他自然要看看的。 沈馥跟蔺赦闻言对视一眼,也不磨蹭,径直上船去将钦天监正请下来,这几个月以来,钦天监正也是耐得住寂寞,一步不出房间的,如今骤然出门,才让几个人脸色稍稍平和。 唐家家主打量着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但是却过分年轻的大人,稍稍拱手:“还请老神仙为我唐家指点明路。” 沈馥跟蔺赦听得唐家家主这声问候,都有些忍俊不禁,他们是知情人,当然知道这位唐家家主口中的老神仙,虽然年纪的确不小,但是偏偏老顽童一般,说到底是不乐意别人这样称呼他的。 如今这位唐家家主开口就踩了雷,可怨不得他们。 果不其然,钦天监正脸色稍稍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常,这点变化自然没有让别人看见,但是熟知钦天监正品行的沈馥夫妻两个,却心知肚明:有人要倒霉了。 “倒也没什么明路可言,我听藏珠说,你是陪着你家妹妹上京?既然藏珠有错在先,只管让他们帮衬就是,别的事情也不用再说。”钦天监正心里头不算生气,却也不大高兴。 他生的这副皮囊,眼前这人莫不是瞎子?才会觉得他老! “多谢老神仙!”虽然钦天监正这主意实际上是在为沈馥跟蔺赦拉外援,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倘若这位唐家家主真的照做,跟安王府肯定再也脱不开干系,但是唐家家主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连连道谢。 深知这位唐家掌权人是个老狐狸的蔺赦跟沈馥,都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又释然。 在唐家家主将目光投向他们,几个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视线以后,沈馥跟蔺赦就心里有数:这是人家找个台阶下,他们两个顺坡下驴的答应就是了。 “九弟!好久不见啊!”这一行人才刚刚下船,就看见远远的有人清道鸣锣,明黄色如同长龙般涌来,蔺殊坐在冠盖下,颇为热情的冲着沈馥跟蔺赦打招呼,对沈馥投入的视线里头,有满满的志在必得。 唐家家主此刻也带着唐蒹葭站在一边,沈馥跟蔺赦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愿意与蔺殊别苗头,索性极为坦荡的冲蔺殊行礼,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极为桀骜不驯的小钟统领,这个时候竟然也跟着行礼。 好像只不过是跟着蔺赦回京的家将一般。 他生的气宇轩昂,唐蒹葭又跟蔺殊有些故事,钟、唐两家,自然不可避免的吸引到蔺殊的注意,只不过他在京城太久,对于这些跟着自己九弟回来的人,好像没有半分警惕。 “这位想来就是东海那小钟统领?青年才俊,果然如此!蒹葭,你我好久不见了。”蔺殊极为娴熟的开口夸奖了小钟统领一句,很快又把话头转到唐蒹葭身上,唐蒹葭闻言。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而这个时候,沈郁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位从东海过来,不晓得什么时候跟自己夫君认识的红颜知己,眼里有着极为明显的忌惮。 “有劳楚王殿下挂念,民女如今家道中落,散尽家财才得以体面同殿下相见,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奢望殿下…”不得不说唐蒹葭演技不错,轻而易举的就盈盈落泪。 实在是我见犹怜。 看的蔺殊跟沈郁两个人,嗯啦明显的动了兴致! 第二百四十章 敬茶 http://.biquxs.info/

沈郁想的当然是之前刚刚跟女官商量过去母留子的事情,眼前这位唐家来的姑娘看着可怜不说,还是个家道中落的,最重要的是,这位唐家来的姑娘跟自己的夫君有故,这不就是很好利用的事情么? 更何况…… 她的视线落在唐蒹葭身边的那两个人身上,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那两个人说到底是强撑富贵,簪子看着不错,是鎏金的,男人身上更是连个玉佩都没有,只有一身衣服还看的过去,但是衣袖磨损,也不是什么新东西了。 沈郁知道这个样子来打量查看别人,蔺殊当然也不会错过,他虽然在京城里头纸醉金迷,有些被迷了眼睛,但是最基本的警惕,还是稍稍保留些许,然而他看过唐家家主夫妻两个,也只能得出跟沈郁同样的结论。 眼前这一行人是真的家道中落,走投无路。 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沈馥早早的就安排好的戏码罢了。 “蒹葭,这些年我未曾去找你,实在是我对你不住,倘若你不介意,可愿意做孤的侧妃?”佳人来投,又是一派情深似海的作风,更何况还确认过不会有什么问题,蔺殊当然情难自抑,当着沈郁的面就开口。 沈郁登时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之前宫里头有个狐媚子就已经要爬上侧妃的位置,那贱人好歹还花了好些功夫,可是眼前这位,才刚刚跟自己的夫君见面,就有这等荣宠,这让她怎么能忍? “姑娘!”沈郁正要发作,却被拽住衣袖,她恼怒回头去看,正好看见拉着她袖子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天给她出去母留子主意的女官:“这位唐娘子还有用!” 这位中年女官极为忠心的点醒沈郁,沈郁这才抿了抿嘴唇,稍稍收敛怒气,但是仍旧有些愤懑:不过是个用来生孩子的东西,倘若日后乖巧些,我便留着你,到时候生下孩子,也不过分为难! 沈馥饶有兴致的看着沈郁脸色变化,心知肚明是有人在提点自己这个不长脑子的妹妹,越发的好奇,如今回京,怕是要更为困难,但是对于身份跟她不对等的对手,沈馥并不放在眼里。 毕竟她若是真的想弄死对方,有的是办法。 沈家两个姐妹心思各异,唐蒹葭心思也没简单到哪里去,她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些说不出话,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花上一些功夫,才能得偿所愿的,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见了个面,自己就能得到这些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眼前的男人,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在的?自己并不只是那安王妃的替身? 她这样痴痴的想着,但是很快又清醒过来,因为她看见自己眼前这个男人衣领上那一抹胭脂,明摆着就是别的女子留下来的,又看见自己眼前人,视线所向,更是难过。 哪怕她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看着安王妃,难不成她这么个黄花闺女,还比不上一个有夫之妇? 一时间,唐蒹葭心里酸楚的厉害,对沈馥也嫉妒的厉害,但是更多的,则是对蔺殊的仇怨。 “多谢殿下厚爱…民女如今没有娘家,可否请殿下垂怜,令兄长同嫂子,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唐蒹葭当然没有里演戏要全套,这档口还不忘求着蔺殊为自己的哥哥嫂子添置家业,就越发的让蔺殊心生怜惜。 唐家家主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哄骗旁人的妹妹,有些心酸,他跟这位楚王殿下原先也是主仆关系,之所以为这位楚王殿下做事情,也不过就是为了在京城置办家业,如今是也达成了目的。 可是这个过程,实在是让他心酸的厉害,自己从小娇养到大,半点没有受过委屈的妹妹,现在就要去跟一群莺莺燕燕争宠,乃至于勾心斗角,这让他如何能不难过? “安王妃说了,会好生帮衬护着蒹葭的。”看着自己夫君这样难过,唐大娘子不由得开口劝慰,这个时候唐蒹葭已经跟着蔺殊回转,他们两个人也坐在马车上,因而唐大娘子除了刻意放低声音,别的也没多顾及什么。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唐家家主越发心酸难过起来:自己的妹妹自己没有办法护着,还得靠别人来帮忙。 “罢了,你得空替我跟安王妃说一声,蒹葭一个人恐怕还不够,我会去楚王殿下那边做个幕僚,只要她好生关照咱们蒹葭就成。” “好。” “你说唐蒹葭能得宠到什么地步?”沈馥跟蔺赦久违的回到安王府,四周并没有什么改变,虽然蔺殊跟蔺赦不对付,但是说到底还没有登基成为皇帝,自然也就不敢做的太过分,两个人收拾后,蔺赦搂着沈馥,开口询问道。 沈馥替他将被褥稍稍提起一些,想着那位唐家姑娘:“应当能得独宠,但是我那个妹妹,指不定要对唐家那位姑娘做什么事,毕竟她现在不能生。”沈馥垂眼开口,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倘若把沈郁如今的处境换给她,会做出什么事,她也未可知,甚至有可能只会比沈郁下手狠,不会更心慈手软的。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自己选的路怎么能怪别人下手狠呢。 因而沈馥并不多说什么,这个道理蔺赦也是知道的,两夫妻没有再多说话,而是静悄悄的熄灯休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也没有空多操心别人的事了。 “你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家一群人才跟着蔺赦回京的第二天,唐家家主就被蔺殊喊去,让周围闲杂人等退下后,蔺殊终于对唐家家主问出这件事来,他始终还是不放心的。 但是蔺殊又过分相信,这位唐家的家主不会背叛自己,因为从哪方面看,都没有理由,更何况他知道,眼前人最最看重的东西,或者说人,已经在自己身边,是不可能再有什么问题的,因而他对唐家家主,几乎不设防。 但是世事难料,唐家家主看着眼前这位被自己效忠多年的王爷,颇为惆怅,但是又不能不哄骗哄骗:“那王太守失心疯,清查倒算钟家,却连累我们唐家,您知道的,平头百姓哪里能……” 他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睛,在蔺殊看来,这就是因为家产被谋夺产生的悲愤,心下越发得意:“你且莫哭,如今来了京城,日后孤登基,就将整个东海都给你,也无妨的。” “草民正是为此而来,日后殿下荣登大宝,自然不会亏待草民,但草民也想有个功名在身,日后报仇,也算名正言顺,不给殿下抹黑。” 这位在东海忙忙碌碌数十年的商人,此刻看着十分情真意切,一字一句好像都是一位赤胆忠心的忠臣,没有不为蔺殊考虑的地方,就算蔺殊的的确确疑心病重的厉害,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唐家家主演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戏码。 “民女见过王妃殿下。”唐家家主跟蔺殊在这里上演君臣和睦,沈郁跟唐蒹葭却没和平到哪里去,唐蒹葭才刚刚睡醒,就被沈郁打发过来的嬷嬷从床上折腾起来,正是满肚子火气的时候。 她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因而连带着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窗外突然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原本还算温和的阳光也彻底被乌云笼罩,沈郁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里发慌,她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正紫金冠的娇艳美人,心里眼里都是不满:还没嫁进来,就这样不懂事! 她是存着好好磋磨磋磨眼前人的心思,因而久久不肯让人起身,要给唐蒹葭一个下马威,但唐蒹葭也不是愚笨女子,好半天没听得自己现如今这个“姐姐”的话,就自顾自起身,也不管沈郁脸色,就唤来自己的丫鬟:“佩環,去上茶。” “你好大胆子,本王妃还没叫你起来,你就这样自作主张?难不成进门茶,你也不想让我喝?”沈郁就等着唐蒹葭失礼,此刻看她这样,自然当场翻脸发难,气势汹汹,好好的耍了耍正室的威风。 但是唐蒹葭却不轻易接话,而是等到佩環先上茶,自己喝过,才笑吟吟的端着茶托向沈郁敬茶:“王妃殿下错怪民女,民女这是担心王妃娘娘忘了正事,待会儿被殿下责备,但说起来,民女是侧妃,又不是妾室,就算没敬茶……” 她笑了笑,喝了口茶继续开口:“就算没敬茶,也是名正言顺,妾身身子不爽,还请王妃,见谅。” 唐蒹葭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不再跟沈郁多说什么,扶着佩環一步一晃,好像真的身体虚弱到极点一样,弱柳扶风的行了个礼,转身告辞离去。 沈郁恨得银牙紧咬,巴不得把唐蒹葭大卸八块再吞吃入腹般:“这个小狐媚子,还没跟殿下圆房,就轻狂成这样!要是真真让她怀了孕,以后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 “姑娘莫要生气,她不足为虑,毕竟是个没显贵娘家撑腰的女子,又是商户出身,能有什么大能耐?咱们想要给她立规矩,讲体统,日后有的是时间!”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美人计 http://.biquxs.info/

“娘娘,殿下那里来的消息说是那位唐家家主如今已经成了殿下的谋士,殿下要先给他个户部员外郎的位置!”原本沈郁的情绪都已经稍稍平复下来,但是她安插在自己夫君身边的眼线,送过来的消息,却令她恼火的不行。 她自己就只是个侍郎的女儿,那个姓唐的贱婢现如今都有个员外郎的哥哥,自己的夫君难不成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难堪吗! “这可是好事,唐家家主是个有本事的,果然如此,但是咱们还放松不得,虽说京城这边如今没什么大事,可说到底不能这样,师父,你可有法子?” 唐家家主的消息自然也有唐大娘子派人过来告知沈馥,沈放鹿蔺赦几个为之欣喜自不必说,但与此同时,什么时候联系雪原军队,来想法子翻盘,也已经提上日程。 “你且问问这位小钟统领,有没有那个能耐同我去雪原走一趟。”钦天监正吃了口茶,并不直接回沈馥的话,而是把事情牵扯到钟家两兄妹身上:“还有这位钟姑娘,还得留在京城里头帮着你糊弄楚王。” “你如今跟小九鹣鲽情深自然是好事情,但是楚王原本就惦记你惦记的厉害,倘若不让你们两个有些罅隙,又该怎么哄骗他放松警惕?” “您的意思是…让钟姑娘顶个要嫁入安王府的名头?” “不仅仅是要嫁入,最好是直接给她个侧妃的位置,但是这件事令姑娘家名誉有损,所以你们要考虑清楚。”钦天监正跟沈馥说清事务,又去看钟家两兄妹:“到时候事情结束,一定完璧归赵,不晓得你意下如何?” 他虽然是冲着小钟统领说的话,但是眼睛却看向钟姑娘,这毕竟是女孩子家自己的名声,当然还是要问过姑娘家最合适,而小钟统领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却被自己妹妹一把抓住了袖子。 “我无妨,烦请小神仙在路上好生关照关照我兄长。”钟姑娘答应的极为爽快,身为将门虎女,在东海有真真假假的养了那许多面首,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没什么害怕担心的,反而有些生疏的拍了一记钦天监正的马屁。 钦天监正乐呵看着这个虽然不怎么会讨好人,但是有用心在拍自己马屁的小姑娘,突然就觉得顺眼不少,也就乐的吐露些许无伤大雅的天机:“这事简单,这次过去,还能给你带个嫂子回来。” “这感情好,我就等着我哥哥给我生个小侄儿来玩,偏偏他这么多年,也不是没眠花宿柳青楼留宿,却禽兽不如,人禽兽好歹都晓得那些个巫山云雨,就他,不解风情。” 钟姑娘原本就含情带笑的眼睛听得自家兄长喜讯,更是笑得如同新月,倒把个小钟统领闹了个大红脸:“姑娘家家的,瞎说这些做什么!” “你怎么敢做不敢说,我又不嫌弃未来嫂嫂的出身,但凡你有些能耐给我弄个嫂子回来,我即刻修一个月闭口禅,再不说话的!” 面对自己兄长,钟姑娘是半点不怕,眼睛一瞪,就让小钟统领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成了,这些事咱们日后再说,先去收拾收拾,藏珠,宥民,你们两个过来。”钦天监正乐呵呵的看着这些个小辈们说笑交谈,却也没忘了正事,开口就把沈馥跟蔺赦叫走,还不忘叮嘱钟家兄妹:“你们再说说话,过几天就走。” 钟家兄妹自然是照做不提。 “你们两个呢,今日听我说清楚,楚王府里头那对夫妻,面和心不和,却实打实的一丘之貉,那个楚王惦记藏珠,藏珠的妹子也不见得就不惦记你这个安王,咱们现在打不过,你跟藏珠多用用美人计吧。” 沈馥跟蔺赦原本都以为这个长辈把自己叫出来是有要紧事,却万万没想到是因为美人计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不忘正事:“这倒是好的,您这次去雪原,别忘了问问巴图鲁的下落,咱们拿他还有用。” 对于美人计这个提议,沈馥毫无心理压力,反而是蔺赦有些闹别扭闹得厉害,他不待见沈郁也不是一两天真要让他突然和颜悦色的对自己不待见的人用美人计。 这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嗯,这件事我会记得,你好好说说这个臭小子,不就是让他出卖出卖色相?为难成这个样子,他老子还在床上躺着,说到底还是得他老子出个面,咱们才名正言顺。” 钦天监正先是应承下沈馥的嘱托,很快又恨铁不成钢的教训起蔺赦来,听得蔺赦整个人面颊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晓得了,你在路上多小心。” 他这般少见为难,倒让沈馥看的兴致勃勃,而钦天监正既然已经得到蔺赦的承诺,也就不再过分为难他,只叮嘱几句,转身也就去处理自己想处理的事情了。 “殿下,陛下到现在还没给个圣旨,可是有什么问题?”唐家家主从被蔺殊提拔成户部员外郎后,凭着自己商人的能耐,很是轻松的就成为蔺殊真真正正的心腹,也就被蔺殊在宫中留出居住的地方,方便他商议事情,以及陪伴唐蒹葭。 此刻的唐家家主正陪着蔺殊在御花园里头行走,在京城里头也忙碌了这么些日子,他一步步稳打稳扎的,自然少不得有些消息,然而关于当今圣上的问题,直到今天,他才敢开口来问。 不是不愿意问,而是这个问题实在过分危险,倘若一个处理不好,怕是要拖累家人。 蔺殊听得自己这位新晋心腹的问话,先是回头打量着已经有了官员气度的唐家家主,又摇摇头转过身去:“父皇他迄今为止都没有苏醒的意思,我也不好再折腾什么,但是……” 就在他想要糊弄糊弄自己这位心腹的时候,一位原本伺候巴图鲁的小厮此刻踉踉跄跄的跑过来,都顾不上这位中原皇子的身边还有人:“巴图鲁、巴图鲁将军他,被人抓走了!” “什么?!”蔺殊原本还算悠闲惬意的表情瞬间变了模样,他忍不住抓住那送信小厮的肩头,不敢相信的再次开口询问:“你看清楚没有?他怎么会被人抓走?到底是谁干的!” “小人,小人也不清楚,但是…但是是亲眼看见巴图鲁将军被抓的,好像是西域雪原那边下的手,殿下,这是巴图鲁将军留下来的解药……” 这位小厮原本也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此刻被自己心里觉得能够轻而易举杀死他的贵人这样阴沉的看着,哪里能不害怕,当场吓得瑟瑟发抖不说,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也是拼了老命才敢把解药送上去。 而此刻,立在蔺殊身后的唐家家主却有些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这位瑟瑟发抖的可怜人,仅仅是这么几句话,他能知道的东西就有很多,至于会不会被自己现在名义上的主子灭口,这不是他烦心的事。 毕竟自己的妹妹现在也算是这位楚王殿下的心头肉,而自己更是智囊团一样的存在,只要这位楚王殿下还没昏了头,就不会对他有什么动作。 “你先滚下去!”蔺殊这个时候暴怒不已,他虽然相信身后人,但是还没有信任到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戳穿的地步,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暴露出来。 要不要杀人灭口? 他在考虑这个问题。 而唐家家主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并不向蔺殊开口询问任何事,只等到那个小厮可怜兮兮的逃离以后,才安静的立在蔺殊身后,等着蔺殊的开口。 “这件事,你不要多问,也不要传出去,听见了?”蔺殊转身,极为阴郁的看着自己这位新晋的心腹,在刚才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暴怒的心思,想要杀人灭口来着,但是转头想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理由。 更何况眼前人是自己那个九弟带回来的,要是一个没处理好,死了人的消息传出去,安王府那里再弄点什么事,他的声望一定会因此受损,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事情。 “微臣知道。”唐家家主心里荡漾开隐秘的心思,有些讥讽,又有些后怕,这位楚王殿下为什么不动手,他心里也有几分揣测,倘若自己的揣测是真,那这位殿下可真是不堪大用,而自己之前居然还想着效忠这种人。 当真是自己瞎了眼睛。 “巴图鲁被抓了?”唐家家主从宫中出来后,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在宫里得到的消息传递出去,而沈馥跟蔺赦也有些意外,毕竟巴图鲁跟天子的事有关系,他们是知道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想办法让雪原动手。 但是他们这边的消息还没送出去,雪原那边就已经把人抓了?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但是并不意味着雪原之行就要因此停止,如果能够接受雪原的帮助,那么对他们京城的行动也会有所帮助,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去雪原的时候向那位王道谢,倘若能够将巴图鲁带回来指证蔺殊当然是最好的事,倘若没有办法,也不用强求,毕竟是雪原下得手,咱们应该谢谢他们,总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要求他们把功劳让出来。” 钦天监正跟小钟统领临行的时候,从沈馥跟蔺赦这里得到了嘱咐。 第二百四十二章 真真假假 http://.biquxs.info/

他们走的快,再加上钦天监正原本就不是凡俗人能够抓到踪迹的存在,因而安王府里头溜出去两个人这件事,并没有被蔺殊探查,从安王府里流到他手上的消息,只有蔺赦沈馥两夫妻因为钟家那个丫头几乎要和离。 “钟家还真是本事不小,不过你们唐家同那钟家共事这么多年,依你看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蔺殊虽然因为这件事情高兴,可是也还没有到过了头的地步,他夹着那张信纸抖了抖,饶有兴致的去问唐家家主这件事。 对这件事情真相了如指掌的唐家家主当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想必是真的,钟家那个丫头在东海的时候就养着一大批面首,原本就是贪图男色的人,微臣看安王并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样子,想必为了拉拢钟家……” 他笑了笑,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言语却成功勾起蔺殊的兴趣:“哦?孤只听说有男子养娇妻美妾,怎么那钟家姑娘这样离经叛道?” “您不清楚,钟家的长辈早就死的差不多,现在当家的就是那钟家丫头的嫡亲哥哥,一个没成亲的毛孩子,哪里晓得约束女子,几年下来,那丫头自然离经叛道的厉害,也早就失了贞洁。” 唐家家主看他来了兴致,索性放下心来糊弄,钟家的姑娘贞洁还在不在,他不是很清楚,但是眼前这位楚王殿下,对于安王迎娶一个面首无数、名声不佳的女子,好像是乐见其成,他正正好用这件事麻痹麻痹对方。 “这样一说,我那九弟的头顶,可谓是绿的不能再绿了?”蔺殊听罢唐家家主的话,先是因为出乎他的认知而稍稍愣怔片刻,但是很快又开怀大笑起来,都是男人,他当然知道绿帽子这种东西到底多难以让人接受。 而更令他痛快的是,原本处处把自己压着打的九弟,现在居然为了在他手下苟延残喘,心甘情愿迎娶一个面首无数,名声不佳的女子,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这怎么能不让他痛快呢。 更何况自己九弟身边那个女子,之前信誓旦旦,现如今还不是嫁了个负心人! 想到这里,蔺殊痛快地几乎要放声大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痛快,但是他暂时不能这样做,毕竟这个天下不是他的,然而,小小的恶心恶心自己那个九弟,应该还是可以的。 “去告诉九弟,既然喜欢人家钟姑娘,就好好的办个婚事,到时候我亲自去恭贺。”蔺殊快活的眼角都沁出泪水,头也不回的吩咐唐家家主,自从经历过上次,他又发觉身后人的确没有泄密,对对方的信任自然而然的就往上提。 高兴至极的蔺殊甚至想着,自己今天这样开心,少不了唐家的功劳,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疼惜疼惜那位唐家的侧妃才好! “姑娘……殿下又去那个狐狸精那里了。”在蔺殊用来安置楚王府那些莺莺燕燕的宫室里头,沈郁阴沉着脸,明摆着心情不好,而上来回禀这个消息的姑姑也大气不敢出,生怕因为这个事情被自己的主子迁怒。 实在是也不能怪自己的主子心思不定,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实在是厉害的过分,原本那个姓唐的小狐狸精就年轻貌美,如今她哥哥听说颇得殿下看重,就更是不好对付。 沈郁对这些事情更是心知肚明的很,此刻又晓得自己不可能对唐蒹葭做什么事,只能脸色阴郁:“去找个扬州瘦马来,要出身干净的,我就不信,她一个大家闺秀,在伺候男人这方面,还真能比得过青楼烟花!” 这就是引狼入室的意思,但是这档口,那位唐家来的姑娘已经快要逼得自家主子失了分寸,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因而那位姑姑不敢再说什么,抿了抿嘴唇,告辞出门办事去了。 “你们的王妃殿下想要从我这里带走巴图鲁?”小钟统领跟钦天监正从京城出发,到达雪原的时候,正巧是雪原一年一度的节日,因而他们想要找到雪原的新王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几个人之间的洽谈,却不是什么简单事。 那位跟阿斯兰长的极为相似的男子半眯着眼,眼睛里都是算计,看的小钟统领有些不舒服,但他也没贸然开口,而是等着自己身边这位长者出声跟对方交涉,毕竟他很清楚,东海那种地方流于表面的勾心斗角,实际上是不够看的。 “倒也不一定就要把人带走,只不过是想先问问王的意思,倘若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别的法子,今日过来,实际上是想要向王借兵,共同处理京城祸患。” “你们京城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难不成我兄长跟我接二连三的帮助你们,你们就觉得理所应当?” 年轻的王者眯了眯双眼,语气不轻不重的,但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不高兴,而面对这种情况,小钟统领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要开口,却被钦天监正一把按住。 他回头,正正好就看见钦天监正极为认真严肃的目光,里面的意味明明白白,是要他稍安勿躁。 “京城里的楚王可不是安王殿下,您要想清楚,倘若真的让楚王殿下轻而易举得势,雪原难不成可以置身事外?”这位外貌看起来过分年轻的钦天监正,此刻锐目如电,看着这位雪原的新王。 他一字一句道:“至于贫道说的是不是真话,想必王您应该心里有数,否则怎么会愿意听我们说这么多?至于您的决定是什么,贫道就不干扰了,边关将士也会愿意帮助安王殿下的。” 钦天监正起身带着小钟统领行了个礼,两个人就非常果断的转身离去,好像雪原跟他们合作与否,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他们两个这种做派,反而让身后的那人目光阴沉起来。 “去,去看看京城里现在的情况,尽快回来找我。”这位雪原的新王手指紧紧攥紧身下的皮毛,目光阴冷的发出命令,他很清楚,现在的雪原外强中干,倘若再来一次大战,绝对吃不消,子民的生死他不在乎。 但是他兄长在乎,既然兄长在乎,就算他不愿意,也会努力守护好这方土地。 “安王殿下?你们可有虎符?”钦天监正带着小钟统领并没有在雪原多留,为了节省时间,两个人索性乘坐黄鹤飞行而去,小钟统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当然觉得新鲜,但是等到落地以后,他的那种新鲜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雪原边关的将士们,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相反的,似乎还有些墨守成规,实际上在东海的军队里,经常是认人不认兵符,因此他还没来得及习惯中原的这些事。 不过他也按捺着,没有发泄出来。 “虎符还在楚王殿下手里,但事急从权。”钦天监正并没有哄骗这些守边将士的想法,而是极为坦诚的把事实挑破:“不是安王殿下实在到了危险关头,贫道不会过来,城中人大都见过贫道…以及安王妃。” 倘若他躲躲闪闪的想要说什么,这些将士们可能还会心里不怎么痛快。 但是来人这样坦坦荡荡,反而让他们不好意思再心生疑虑,只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虽然想要帮助安王殿下,可是也有自己的妻儿,无令起兵,与谋反同罪,说到底,没有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且容我们再想想,有劳仙长了。”这位看起来粗鲁的汉子冲着钦天监正一拱手,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是意思也很明显,要他们当场答应,是不可能的事:“这位……小公子,又是什么来头?” 但是很快的,他又把话题转移到小钟统领的身上,说实话,他们虽然不是安王殿下的亲卫,但是这么多年见安王殿下见得也不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俊秀的少年郎,没见过就意味着生疏,总是要问问的。 “我是东海钟家的人。”小钟统领自信满满的自报家门,他是知道的,虽然看起来钟家不过是东海那个弹丸之地比较有名望的家族,但是对于天下来说,精通水军训练法的钟家,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然而他的设想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误差,水军虽然厉害,但是也是需要江河湖海作为依靠的,而在雪原这边的边关军队们,几乎都是到死守护边关的存在,对水军,实在是知之甚少。 毕竟有谁会在冰天雪地里头训练水军这种呢? 然而有客从远方来,总是要有一定的礼数。 因为为首的那位军人还是秉持着礼貌,冲着这位钟家来的贵人拱手:“原来是钟家的郎君,久仰久仰!” 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的想要照顾到这位钟家郎君的情绪,但是说起来,他们都是军队里头的鲁直汉子,小钟统领的计谋虽然跟京城里面的那几个人没办法比,但是要看破这群鲁直汉子的伪装,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时间,他心里头有些好笑又温暖: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钟家的水军就算举世闻名,也还是会有人对他们钟家一无所知,但这群汉子们却鲁直的多分可爱,虽然不是什么有心眼的人,却仍旧讨人喜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窦初开的小钟 http://.biquxs.info/

他这样想着。竟然有些神游天外,原先在东海的时候,虽然在东海的争斗,人心算计都还算简单,但是说到底还是跟他有利益冲突的,说起来就不怎么纯粹,而如今在雪原,却有个不知道他身份,愿意笨拙撒谎的团体。 这自然让他心神不属。 “阿哥,我听说京城来人,安王殿下来了没有?”正在小钟统领有些怅然若失的时候,从门外怯生生的探出个头来,是个圆脸姑娘,生的极为俏丽明净,脸上还有被霜风吹拂出来的酡红,眼睛好像被雪水洗过一样明亮。 小钟统领原本以为有人偷听,下意识就要对对方下手,却猝不及防看见这么个活泼生动的小姑娘,手底下动作就先慢了一拍,等到回过神,他就不对这位姑娘下手了:毕竟是人家的妹妹,他自己也有妹妹,简直是感同身受。 “你是哪里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动手?”虽然小钟统领还算机灵的收住自己的攻击,但是对方常年在雪原里面生活,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极为敏锐的就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之前对她的想法。 因而她躲在自己哥哥身后,一边极为警惕的看着对方,一边有些无所畏惧的冲着小钟统领开口:“你是哪里来的人,这里可是安王殿下的地盘,倘若你乱来被他察觉,我跟我阿哥是不会心疼你这个流浪者的!” 她有些趾高气昂的架势,但是又并不会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可爱至极,别人怎么想的,小钟统领并不想揣测出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看着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心跳的厉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这个姑娘惹得他有些脸红,好在他本来生的也不算太娇嫩,再加上这么几天,罡风吹拂,越发看不出脸色变化,只是呼吸急促了点,而这点变化,也就只有钦天监正晓得。 “还请、还请姑娘见谅。”因而钦天监正在这个时候没有替小钟统领说话,而是示意他自己开口来跟别人姑娘交流,这位在东海军中也算颇有威严的年轻才俊,此刻结结巴巴的学着话本里头书生做派,冲着那位姑娘赔礼道歉。 他原想着,自己的妹妹都喜欢这种做法,天下的姑娘家喜好应当差不多,这样做不会出什么乱子,却没想到,那位姑娘看他如此,反而皱了皱眉头:“你这酸书生,看起来拿不动枪,还来这边,岂不是要送死?” 小钟统领:“……” 拿不动枪真不至于,真不至于。 但是误会都已经结下,总不好再解释,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毕竟为了佳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我看你这样柔弱,阿哥,他们倘若在城中住下,就把这个小书生安排到我身边吧,免得他出了事,安王殿下不高兴,”然而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小钟统领正绞尽脑汁如何再进一步跟这位姑娘交流的时候。 人家就已经自己开口要跟他住的近一些,这天大的喜讯压下来,只把个小钟统领砸的晕晕乎乎:这就要同吃同住?难不成就是话本里头说的,天降鸿福? 守城的将领那两条浓眉登时皱起,男人懂男人,自己的妹妹看不出来对面那个小子是什么意思,他可看得清楚,那个混账小子从自己的妹妹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要扒拉在她身上弄不下来了!这种人,怎么放心呢。 “你一个姑娘家,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算什么事?”不等小钟统领说什么,他就极为果断开口把自己妹妹的提议否决:“再说你平时做事情毛毛躁躁,我怎么放心把贵客交给你,这件事就这样吧。” “哥……!” 看见自己哥哥在两个外来人面前数落自己,就算这位姑娘天性活泼开朗,却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嚷起来:“大不了我给你下军令状,要是没照顾好这个小书生,我自己领罚就是了!” “多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开口闭口军令状,军令状是那么好玩的东西吗!不许胡闹。”看着自己妹子这样,这位浓眉汉子越发烦躁,甚至对小钟统领都越发不待见起来,钦天监正老神在在,却一语定乾坤。 “姑娘家也是大姑娘家,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您也不必这样操心,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贫道替他们兜着就行。”他身份不一样,一开口就极为简单的把事情挑破,守城将领知道钦天监正的能耐跟本事。 但是这不是出不出事的问题,这是他妹妹会不会被人拐跑的事啊! “哥!你看神仙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还不答应!是不是觉得神仙本事不大?我可不管你,我海棠是不怕事的,就这么个书生,能折腾出什么事?”还不等她哥有什么反应,这个名叫海棠的姑娘,就抓着小钟统领一溜烟的跑走。 她哥哥海宁登时无奈起来,要说他也狠不下心用雷霆手段做点什么,毕竟人小白脸这不也还没下手吗,但是要真有什么事,到时候他一定打断那个小白脸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妹妹也是一样的,倘若姻缘到了,海统领也不必如此。”钦天监正笑呵呵的试图宽慰这位马上就要把妹妹嫁出去的统领,一句话却让个海统领气的要去找小钟拼命,毕竟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妹妹。 “你姓钟,对不对?我刚刚听见了,你多少岁?我今年刚及笄!”海棠扯着小钟统领一溜烟的跑,生怕自己的哥哥追上来,等到把人带到她自己的屋子门前的时候,这位姑娘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笑着向小钟统领问话。 而这个时候,她还牵着小钟统领的手,女孩子家柔软的手掌是小钟统领意料之外的存在,他虽然之前顶了个纨绔子弟的名头,可实际上根本没有闻过女儿香,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跟男人应该没有什么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胸前的肉太影响打斗。 但是这个时候,握着姑娘家柔荑的他才认识到,原来姑娘家的手更软,更小,他很轻松的就能抓住,这种认知让他有些神游天外,对于海棠的问话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而是愣愣的,直到海棠再次开口。 “你多少岁了?” 海棠有些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才从自己哥哥手里头把人抢过来,要是真是个木头人,她不是要无聊死?因而她下意识拽着小钟统领的衣袖摇晃,有点像撒娇。 “啊…我,我今年廿二。”小钟统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又红起来,甚至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他比她大了七岁,她会不会觉得他年纪太大了? 这就是心上有人的烦恼吧。 小钟统领甜蜜而痛苦的被海棠直接拖走,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应该跟把他带过来的钦天监正一起住才是正事。 “四哥。”在雪原这边有条不紊的推进的时候,京城里面的戏码也正式开场,虽然如今钦天监正不在,在他的示意下,钦天监假意对蔺殊示好,但是在蔺赦要迎娶新娘的时候,为安王府挑选良辰吉日这种事,蔺殊还是不会过分为难的。 因为是侧妃,用的颜色也就不是正红,原本该陪同蔺殊过来赴宴的应该是沈郁,但是因为沈郁在跟唐蒹葭争斗的时候落了下风,所以陪着蔺殊过来的人,也就换成了唐蒹葭,而蔺殊蔺赦两兄弟假惺惺的寒暄过后。 蔺殊也半点不拘着唐蒹葭:“你同钟侧妃是同乡,这个时候去陪陪她也是好的,我跟九弟说说话,说起来,还没有恭贺九弟喜得佳人,藏珠竟然没有同你闹?”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探寻意味,来者不善,蔺赦也知道,自己这个四哥多半是因为这件事情又对自家小妻子心思活泛起来:“怎么没闹?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她被我禁足了。” 蔺殊闻言越发兴奋,但是当着蔺赦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忍下,冲着蔺赦笑到:“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是对你看重,才会这样,你们两夫妻可不要再闹矛盾才好,不过也不能太惯着她,不说这些了,快快入席吧。” “你当真要嫁给安王殿下?那安王妃可怎么办?”唐蒹葭一进门,先同钟姑娘说了话,然后又把丫鬟婆子们打发出去,说是要说些体己,但等人出去以后,她登时就着急起来,安王夫妻两个是如何和美,她是清楚的,如今出这件事,实在是让她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哪里会真的嫁给安王?安王也要看的上我呀。”钟家姑娘虽然知道自己父亲跟唐家有些事,但是也没有祸及家人的习惯,更何况唐家这位姑娘同她脾性合得来,自然也就愿意跟着说说话。 唐蒹葭原本还担心的要命,现在看着这位手帕交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松了口气,钟家的姑娘一把握住她的手,反而满脸担心:“倒是你!楚王府吃人一样的地方,你如今可还好?倘若不好了,就同安王殿下他们说,不许逞强。”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如今还不知道,我哥哥得了那位青眼,别说别人,就是楚王妃,她都不敢为难我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通 http://.biquxs.info/

“这感情好,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安王妃殿下自甘禁足,多半是有大事要做,倘若你帮得上忙,就帮上一帮,但我问你,你可还喜欢楚王?” 对于唐蒹葭的心思,钟家这位姑娘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但是也略有耳闻,毕竟当初唐家姑娘为了个楚王殿下迟迟不肯议亲这件事,在东海也算闹得厉害,现如今她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这个傻姑娘还惦记着那个狼心狗肺的。 听得眼前人询问,唐蒹葭先是一愣,眼前骤然浮现出当年在京城同蔺殊初见的场景,不由得心下作痛,下意识攥紧钟家姑娘的手,又想到现如今嫁进楚王府,他对她根本没多少情意,平日里过来,除了那档子事,就是挖空心思套话。 就算今日他带她出来长脸,也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已。 想到这里,唐蒹葭黯然神伤,摇了摇头:“不喜欢了,就是还有些难过,可是他府中那样多莺莺燕燕,我又没什么难过的资本,他非良人,我这辈子把贞洁给他,就当是后悔自己当初看错人吧。” 都是姑娘家,谁还没个春心萌动的时候,钟姑娘看她这样,也心疼的厉害,但是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就算大概猜的出自己这位手帕交有多难过,也不好安慰的,只能由着她自己消化。 唐蒹葭在后院的时候,蔺殊在酒席上就已经心思活泛起来,他现如今地位今非昔比,酒席上没有谁敢灌他酒,再者蔺赦又故意给他机会。并不盯着他,蔺殊就格外的想要见见沈馥。 “安王妃在哪里?”蔺殊喝了点酒,原本就因为能够接近沈馥而兴奋的他越发的理智崩溃,好歹还知道点分寸,没有直接抓着人家安王府的下人来问。 暗卫看着自己的主子,只觉得不太对劲,想要来阻挠,又想到自家主子对于安王妃的那份执着,不由得闭嘴收声,冲着自家主子一拱手,顺从带路:“安王妃似乎心情不太好,正在哭泣。”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出口,蔺殊原本就急着见沈馥的心越发急躁起来,以他看来,现如今自己的九弟都折腾的藏珠这样伤心,藏珠也不是什么愚笨妇人,应当被伤了心才是。 这不正是他的好机会? “姑娘,楚王殿下冲着咱们这里过来了。”正在蔺殊兴冲冲的要去找沈馥的时候,早早的就有盯梢的暗卫把这件事情告诉软玉,软玉自然转告沈馥,沈馥闻言,也不慌不忙。 只是特地改装,画了个“啼泪妆”罢了,看起来倒是泪痕犹存的样子,等到收拾清楚,她才用帕子捂着脸,开始虚情假意的假哭,一滴眼泪都没流。 “姑娘、姑娘……安王殿下应该是一时失了神……”等到蔺殊过来的时候,刚刚好就听见芳主凄苦安慰沈馥的动静,他下意识要上前,但是被沈馥骗过,他倒是这次学会不能轻举妄动,而是停在草木后面躲着。 “我也晓得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正常,可是那钟家的女子又不是什么良家,如何就能让他这样失魂落魄?日后再有别的,我又要如何立足?” 沈馥院子早就有人盯梢,因而蔺殊的一举一动,沈馥心里一清二楚,此刻得知他躲在外头,索性哭的更伤心,又用茶水洒了几点在面上,打湿脂粉,哭的更是有些肝肠寸断的意思。 “……当初楚王殿下对您可是好的,只不过二姑娘下手那样快,咱们从来跟二姑娘不对付,怎么说也不能曲居她下,如今看来,却是为了一时意气,误了终身!”沈馥不住使眼色示意软玉芳主几个,她们自然也不怠慢。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蔺赦如何如何不好,顺带还给沈郁上着眼药,听得个蔺殊春心荡漾:原来藏珠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正妃看上自己,才不肯跟自己有什么。 然而正在他要头脑发热冲进去的时候,跟着他过来的暗卫却一把抓住自己主子的袖子:“王爷,安王妃可是哄骗您哄骗过好多回,咱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因为沈馥没有武功,这位暗卫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沈馥身边的丫鬟们也手无缚鸡之力,因而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而被屋子里的芳主松亭两姐妹听得清清楚楚,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用手指沾了茶水。 把这件事情写在桌上,告知沈馥。 “你说得对,咱们再等等。”蔺殊就算有天大的冲动,在生死之前,还是清醒的,毕竟自己的命重要,因而原本躁动的他,又稍稍冷静下来,扒着灌木,静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姑娘,你现如今虽然不愿意再跟安王殿下有什么,可是说到底,安王殿下才是您的夫君,就算想要投奔楚王殿下,先前、先前您因为二姑娘,几回出尔反尔,楚王殿下怎么还能要您?” 正当蔺殊主仆两个屏气敛息偷听的时候,屋子里头又传来软玉为难的声音,蔺殊听清楚内里内容,又有些冲动,却仍旧忍了下来:原来当初几次,都跟展贝有关? “也是我自己不晓得事情,就算同妹妹不对付又能如何,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日子过的好,现如今也没办法,楚王殿下想来不会再找我,我就算有悔改之心,也是没办法的,你们不如再去替我探问探问……” 沈馥故意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蔺殊也是有武艺在身的男人,因而就把所有的东西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于男人来说求而不得的当然是好东西,但是柔弱哭泣的女子,往往更能激起保护欲。 “藏珠,跟我回楚王府。”蔺殊按捺不住,径直推开房门,正正好看见看起来哭的伤心欲绝的沈馥,还有小心伺候着沈馥的几个丫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沈馥提出自己的诉求,沈馥双眼含泪,可怜兮兮的看着眼前人。 她哽咽着,好像真的伤心欲绝,却故意钓着蔺殊不肯开口。直到蔺殊显示出几分不耐烦的时候,沈馥才低泣出口:“可、可妹妹那里,又该怎么办呢……我素来与展贝不合,倘若她不高兴……” 说着说着,沈馥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更是看的蔺殊心头发软:“无妨,如今唐家的姑娘在我府中当侧妃,你先同她住在一起,展贝那里我会摆平,还有九弟这边,你不要担心。” 蔺殊忙着安慰美人,跟着他进来的暗卫却满脸警惕的看着在房间里面的这些人,芳主松亭两个人刻意收敛自己,并不愿意让这位暗卫发现自己的底细,不然自家姑娘安排的事情,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殿下,安王殿下那边未必有那么简单。”这位暗卫还是忠心耿耿的试图劝说蔺殊,他本来出身姜家,是对姜家绝无二心的那一批人,对于蔺殊这么个姜家唯一的希望,当然是看重的不行,因而大着胆子开口。 却被蔺殊直接否决:“他现在能有什么本事与孤抗衡?孤想要的人,他凭什么跟我争?” 蔺殊这样一意孤行,身为他的暗卫也不好再劝阻什么,毕竟蔺殊是他的主子,而他只不过是个暗卫而已,而没有他的阻止,热血上头的蔺殊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阻挠,很快就找到了蔺赦。 “四哥的意思是说,要把藏珠带到楚王府?”此时蔺赦正在陪着宾客吃酒,虽然只是一个侧妃,但是为了糊弄蔺殊,还是要好好做一做功课,而蔺殊好歹也还有理智,在找蔺赦的时候,也还记得把人带出来。 对于已经喝酒喝到眼睛泛红的蔺赦,蔺殊半点畏惧的心情都没有,大大方方的提出自己的理由:“藏珠过的不太好,展贝有些惦记她,嘱咐我把人带过去。” 夺取弟媳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什么能够光明正大做的事,所以蔺殊非常淡定的把沈郁拉出来做挡箭牌,也正是因为没有把沈郁带过来,所以他才敢这个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蔺赦当然知道自己四哥的想法。 但是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他跟藏珠谋算的事情,就算他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也只能这个样子,然而说到底,他实在是不舍得沈馥,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些许不舍,而这点不舍得在蔺殊看来,就成为最合适的催化剂。 “既然是嫂子惦记她,她们又是亲姐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就有劳四哥照顾她了。”蔺赦一拱手,亲口将沈馥交付出去,而蔺殊也因为得偿所愿,显得极为开心,两兄弟各自心里心里有事情,但是都没有说。 看起来好像是相安无事。 “……你说什么?”沈馥跟着蔺殊回来的事情早早的就有沈郁的耳报神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原本就因为唐蒹葭心情差到极点的沈郁,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恼火的几乎要吃人:“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恨得咬碎银牙,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自己原本为了提防这件事,还特地求了个姜家的老人作为暗卫陪着自家夫君过去,可是却没有想到,千难万难,自己的夫君还是把自己那个姐姐带回来! 关于沈馥对蔺殊到底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第二百四十五章 联手 http://.biquxs.info/

“王妃殿下,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着担心,我听说那个安王妃,现在跟唐家那个狐媚子住在一起,不说别的,日后唐家那位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王爷还能宠她?” 主子爷的心思,不仅仅只有沈郁这些人知道,实际上下人们也都一清二楚,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能更好的做个墙头草,而在楚王府里见过唐蒹葭跟沈馥的人都知道,那位唐侧妃,说白了就是安王妃的替身。 正主都来了,替身又能得宠多久? 这个道理沈郁倒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心里就是过不去,因为沈馥对她而言,实在是威胁太大,不管是原本待字闺中的时候,她做什么都会被自己这个大姐姐看破反击,还是嫁人以后比不过。 都是她的噩梦,现如今对方又要住下来,怎么能让她不慌张呢,不说别的,就说她自己那个夫君,不晓得什么时候怕是就要收用自己那个姐姐,到时候她找谁哭去? “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不是说安王正纳了侧妃?她应当自顾不暇才对,怎么还有功夫勾搭王爷?”沈郁深色阴郁的扯着帕子,满脸不甘心,她原本还幸灾乐祸来着,安王宠着沈馥又怎么样。 还不是变了心,纳了侧妃。 “这……这件事奴婢的确不知情,听说是安王亲自把人送出来的,倘若王妃您想知道,奴婢这就去探问探问那位大人。”前来通风报信的丫鬟倒是被沈郁这一问问的说不出话,连忙亡羊补牢的解释。 她口中所谓的那位大人,说的就是被沈郁拜托跟着蔺殊去安王府的那位。 沈郁闻言,虽然心里头因为姜家人都不怎么待见她而有些不痛快,但是为了知己知彼,还是艰难的点下这个头,吩咐这丫鬟打听探问去了。 “倘若不是你们家王妃耍小性子,闹腾手段,安王妃是万万不能过来的,挑白了说,楚王殿下就是以她思念安王妃为由头把人接过来的。” 这不问就算了,一问清楚情况,沈郁恼火的几乎要吃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自己没有跟着过去,自己的夫君就用自己的名头把自己最讨厌的人接过来,更让她难受的是。 就算让她过去了又怎么样,她敢反驳自己的夫君吗?她不敢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她在楚王府里一手遮天,在后宅里头也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她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蔺殊给她的,如果失了蔺殊的纵容,她没办法像现在这样。 那些想要把她掀下去的女子们,很快就会把她扒皮拆骨,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个时候,沈郁开始怀念自己仍旧昏迷不醒的公公,当今天子,倘若他在的话,就算蔺殊怎么不看重她,也不能休妻,因为她是赐婚来的王妃,蔺殊不能打他父亲的脸,这就是很明显的事情。 “算了,我们去看看姐姐。”沈郁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缅怀都没有用,因为自己的夫君已经把人带回来,而正在昏迷的那位是绝对不能醒过来的,不然到时候,楚王府上上下下都得去死。 “姐姐。”沈馥被蔺殊带过来以后,唐蒹葭帮忙收拾着行李,她们两个本来就长的有些相似,非要说的话,沈郁都不如唐蒹葭跟沈馥长得像,因而两个人立在一起,正儿八经的像是一对姐妹花。 沈郁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们两个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到自己现如今的情况,少不得就有些意难平:凭什么我还得为你们两个做嫁衣,一个两个的都要来同我抢东西,世上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妹妹,你如今过的可还好?”沈馥心知肚明沈郁心里头不痛快,但是也不点破,既然沈郁要跟她演姐妹情深,她自然是乐意的。 然而沈郁虽然为难不了沈馥,却盯上了唐蒹葭:“唐侧妃真是好本事,我同姐姐在这里说话,姐姐脾气好,不要你见礼就罢了,我好歹还是你的主母,怎么,行礼都不肯?看来真是殿下这些日子把你惯坏了!” “唐妹妹也是侧妃,哪来的主母不主母一说,展贝,不必如此。”沈馥闻言几乎要笑出声,当着她的面,沈郁要拿主母架子杀鸡给猴看,实在是太过幼稚,不说别的,当初她是嫡女,沈郁是庶出续弦生的。 说难听点,沈郁就算现在跟她都是王妃,真要认真计较起来,沈郁见到她,还得低一头,庶出子女在嫡出面前,哪里有什么脸面? 这件事情,跟在沈郁身边的管事嬷嬷是知道的,规矩就是这样,嫡庶分明,如今自己的主子要在嫡女面前摆这个谱,怕是不太合适,因而这位嬷嬷不住的想要暗示沈郁,只可惜沈郁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想着向沈馥示威。 沈郁没想到,不代表唐蒹葭没想到,更何况她跟沈馥都是嫡女,在面对庶女的时候,天然就是同盟,因而面对咄咄逼人的沈郁,唐蒹葭反而冷笑:“什么主母不主母的,王妃娘娘,臣妾不是妾室,而是正儿八经的侧妃,再说了,说到行礼……” 她的视线落在沈馥身上,然后又转回去看着沈郁:“说到行礼,没记错的话安王妃殿下是您的嫡姐,怎么没见您跟她行礼呢?难不成您的意思是不用?” 长幼尊卑,嫡庶有别,这是多少辈人用鲜血守下来的规矩,沈郁当然没有那个胆量违背,只不过她仍旧不甘心:没有办法压倒沈馥,难不成连这么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都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这件事就此打住,蒹葭你也是,好歹展贝如今也是王妃,你身为嫡女不错,可也不能这样给她没脸。”正当沈郁还要开口反驳的时候,沈馥却轻飘飘的表达出到此为止的意思,倘若她两不相帮就算了,偏偏还挑着沈郁身份说话。 一如当初闺中,她压着沈郁跟周芸两母女。这套做法虽然做老了,但是是沈郁永远不可能摆脱的事情,因而怎么用,都是好用的。 “怎么了这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蔺殊带着人进门,他何等敏锐,刚走进来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偏帮沈馥,因而对沈郁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太好。 “你不要为难藏珠,她如今心情不好,说了点什么也是正常的。”蔺殊看似好言好语劝慰,实际上还是在责备沈郁,这种做法让沈馥跟唐蒹葭暗自好笑,沈馥甚至故意做出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看的沈郁心头难受。 自己这个姐姐哪里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地方?刚才还帮着唐家那个小狐狸精来气自己,偏偏自己的夫君一过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还显得这样伤心,真是气死人了! “姐姐既然难受,这样吧,妹妹给姐姐炖点银耳莲子羹,姐姐吃下去,顺顺心,如何?再添一些百合,清热解毒。”沈郁咬着牙,强行装出贤妻良母的样子,实际上巴不得把沈馥拆骨扒皮。 “不必了,这倒是辛苦妹妹,我听闻楚王府这些日子都没什么人有孕,我在东海得了个方子,妹妹吃了试试?”沈馥虚情假意的陪着沈郁演戏,却正正好戳到沈郁的心窝子,她是没法怀孕了,但是也需要一个孩子。 最好是能够让她去母留子的孩子,不然以后真难处理。 “有劳姐姐,倘若有了孩子,想来王爷也会开心的。”沈郁这句道谢倒是真心实意,而蔺殊的想法却因为这句话有所改变:他当然想要个孩子,不仅仅是想要个孩子,还想要沈馥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在他的梦境里面,他们两个人上辈子就没有留下后代,这对他来说当然是遗憾,现如今人就在自己府中,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 对于蔺殊的想法,沈馥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仍旧笑呵呵的跟着唐蒹葭说话,而蔺殊也没有多留,陪着聊了聊天,就往屋外走,沈郁看正主都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也就转头告辞。 “楚王好像有些不对劲,您要多小心。”虽然沈馥没有注意到蔺殊的异常,但是对蔺殊早就死心一心想着好好保护沈馥的唐蒹葭,却没有错过蔺殊的神色变化,等到蔺殊沈郁两个人转身离开,她就极为痛快的把蔺殊的不对劲点破。 半点也不顾忌蔺殊的面子。 “……这样,我会多加小心的,你也是。”沈馥点了点头应下这件事情,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想不出来蔺殊到底能对自己做什么事,于是就把这件事搁置在一边。 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譬如在楚王府里头搅风搅雨,总是有事情要做的。 “安王妃给的那个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郁从沈馥那里得到东西以后,倒也没有直接找人来看,而是等到用过晚膳,她才打发人找来自己相信的大夫来看东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甚至不惜先炖下一副药。 那位大夫生的精瘦,他原本是外头坐堂看诊的大夫,哪里有这种登堂入室的机会?只是因为帮着弄掉楚王府里头几个孩子,才有如今的本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所谓后代 http://.biquxs.info/

“这方子里头的东西倒是好东西,都滋补温和的很,长期服用,必定对7身子有好处,娘娘倘若要用,尽管放心。”这位外头来的千金科大夫并不知道沈郁已经不能怀孕,因而下意识就开口讨好。 “罢了,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沈郁心里头正因为自己不能怀孕这件事情心烦的厉害,偏偏这个大夫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在是令人恼火,然而她又清楚,在后宅里头争斗,没有个得心应手的大夫,实在是不明智。 因而也就只能勉勉强强维持着不冲这位大夫发火的状态,把人打发出去,而等到那位大夫离开后,她又头疼起来:“尽快去把人找来,现在唐家那个小狐狸精跟我姐姐交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屋中烧着的甜香骤然浓重起来,甜腻的人心里烦闷,得了吩咐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替她放下床幔,沈郁枕着甜白釉的石榴百子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额角更是突突突的跳。 “难不成真的要用这么个法子?倘若带来的人不听话,又要怎么办?”怀揣着深深地担心跟嫉妒,沈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连眉头都死死地皱起来。 “那位跟你说了什么?”拿了沈郁好处的大夫偷偷摸摸从宫中溜出去,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记回头看一眼皇宫,想到宫中那些太医,他越发羡慕,但是也知道自己混不上那样的日子,只能叹口气往前走,然而还没走远,就被人掐住脖子。 准确的说不是被人掐住脖子,而是一柄匕首顶住了他的后腰,颈子上也有一把刀,凉飕飕的,后腰那把刀已经划破了他的衣服刀尖甚至抵着他的腰,有些疼。 这个大夫本来就是惜命贪财的人,不然怎么会愿意跟沈郁狼狈为奸?只不过他现在生命受到威胁,自然就要出卖沈郁:“没、没什么,只是让小人帮着看了个方子,说是用来受孕的。” “既然如此,日后倘若有什么事,你记得跟楚王说,今日看的方子,是让人绝育的,听见没有?”用刀挟持他的黑衣人好像很满意他的知情识趣,刀子说到底没有再往下动作,只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要求他帮着做些什么事。 吩咐完这件事情后,这位大夫的手里就多了一枚金元宝,握在手里凉的吓人,他也浑身大汗淋漓,像是洗了个澡一样,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坐在地上,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样子。 “藏珠,我记得这刀鱼是你爱吃的,你尝尝。”沈馥在宫里头就这样住下来,由沈郁带着跟蔺殊的几个宠妾见过面,大家伙就心里有数,这位安王妃不能随意得罪,而住下来以后,不管是早晚,吃饭总是要带上沈馥一个的。 反倒是沈郁这个正室,可怜兮兮的只能沦落成为布菜的丫鬟一般,由着蔺殊对沈馥大献殷勤,恨得她牙关紧咬,偏偏又无可奈何,毕竟是以自己名头请过来的人。 更何况她是庶出,凭什么跟自己姐姐这个嫡女比较呢? “王妃,您要的人已经找到了。”正在沈郁妒火中烧,心里头戳着小人想要沈馥干脆噎死算了的时候,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可算是给她带了个好消息过来。 “有什么好消息,说来给我听听?”蔺殊自然没有错过沈郁的动静,对于沈家两姐妹之间互相不对付这件事,他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懒得管而已,但如果真要计较起来,他必定选择偏帮沈馥。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喜欢也不对,应当是惦记。 沈郁正发愁不知道怎样顺理成章的把人推到蔺殊身边,正正好蔺殊开口来问,她便带笑道:“是臣妾寻得一位江南美人,看她生的可怜可爱,想要召来伺候王爷,也算同臣妾做个姐妹。” 她深知自己夫君的德行,爱美是必定的,自家姐姐当然貌美,但说到底美的太过端庄,像是正室,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倘若真要宠爱,怎么着也该是妾室得宠一些才对。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为沈馥夹菜的蔺殊,一听有江南美人,明摆着来了兴致:“哦?你倒是有心,现如今她人在哪里?孤倒要见见,让你都心生怜爱的,究竟是何等国色天香。” 因此被冷落的沈馥并没有任何表示,仍旧宠辱不惊的坐着,但是四周伺候着的妾室们都有些看好戏的心理:这位安王妃来了以后,自家王爷可谓是洁身自好,已经许久没有碰过美色。 如今沈馥看似吃瘪,自然让这些深闺怨妇高兴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去将花娘子请上来。”沈郁看蔺殊来了兴致,更是高兴,忙不迭的就叫人把那江南美人带上来,等到人缓缓到来的时候,就是沈馥,也不能不承认眼前人的貌美。 静似娇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当然是美人,更何况杏眼带水,柳眉含情,生的娇弱动人,莫说男人家,就是她这么个女子,都要为之酥软心肠。 “民女、民女花自芳,见过楚王殿下。”这位花娘子当真人如其名,不说别的,身上那股子淡淡幽香就令人为之倾倒,还没靠近,沈馥就闻到一股子香气,再加上她行礼动作娇弱可怜,越发的令蔺殊动心。 蔺殊细细打量着这位由自己正室送上来的美人,他不是蠢货,也不会因为花自芳过分貌美而丧失理智,自己正室送上来的美人,哪里是那么好消受的?倘若因此在自己身边多个眼线,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是先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沈馥则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眼里兴致满满。 她还说为什么眼前人这样眼熟,原来是半个熟人。 这位花自芳上辈子的时候也被蔺殊受用,说起来也是沈郁亲自把人送过来的,只不过先时还好,还算规矩老实,但是她家里老子娘却心气儿高得很,正正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明明自己闺女那种出身,能有个荣华富贵就算不错,偏偏还惦记着要生个儿子谋夺江山,最后可好,被沈郁去母留子,什么都是大梦一场。 不过说起来…… 沈馥眼里的兴致更浓,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位小美人:倘若这辈子她拿捏的好,这位花自芳也算是有用处的人,总比被沈郁谋害,误了性命要来的强。 “展贝,既然这位花娘子是你带来的人,就由你同她一起住吧,过几日我再去看你。”蔺殊完全没有对花自芳的印象,因而也就完全没有在乎这位看起来就只是花瓶的美人,轻松的就把人打发。 沈郁心头窃喜,她正发愁没时间好好警告警告这个花自芳,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貌美的女人有几个是安分的?还是自己警告过才好,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处理好这个女人。 “四哥,我看花娘子看着面善,不知道能否让花娘子与我同住?”正在花自芳就要被丢给沈郁的时候,沈馥终于开口,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她,一开口就让所有的妾室为之侧目。 这位安王妃真是胆大,虽然是她们主母的嫡姐,可如今毕竟是寄人篱下,居然就敢这样开口同主母抢人,怪不得王妃恨她这位姐姐恨得不行,这也太狠了些。 “姐姐,你同唐侧妃那已经有两个人,倘若再多一个,恐怕会打扰你,不如就让花娘子与我住在一起吧,你看如何?”沈郁气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当众跟沈馥翻脸,更让她气愤的是,她心知肚明。 既然自己这个姐姐少见的开口向自己夫君讨要,这个花自芳,自己多半是留不住了。 “既然藏珠喜欢,就留给她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果不其然,蔺殊看着沈馥喜欢,也不管刚才是自己开口要把人给沈郁,径直就定下花自芳的去路,沈郁虽然心里头委屈,但是却什么也不敢说。 谁都很难让自己这个唯利是图的夫君这样偏爱,但是自己的姐姐却是可以,她也看不出自己的姐姐有哪里可以图谋的。 “多谢四哥。”既然蔺殊愿意满足自己,沈馥当然也不吝啬给他一个感谢,而得到沈馥感谢的蔺殊,自然心情愉快,表面上,大家伙看着都是其乐融融的,但是各人有各人心里的不安。 “阿娘,凭什么她们就把我当物件一样,丢来丢去的,明明我美貌不输她们!”提前回去收拾东西的花自芳气的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她自恃貌美,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今日里虽然见得沈馥国色天香,却仍旧觉得自己也不差。 因而对于宴会上被当成礼物推来推去的待遇,自然心里头不舒服,少不得就要抱怨几句,而她娘亲生的也算貌美,不像普通人家的妻子,有些风韵犹存的意思:“傻姑娘,她们得宠,你还是白身呀!” 这位生下花自芳的婆子,颇为眼光毒辣:“我听你说,王爷也不是不喜欢你,你如今虽然是因为贵人挑选才得入宫,但是日后好好琢磨,也未必不能富贵!” 第二百四十七章 花自芳 http://.biquxs.info/

“可那又如何,我今日看着,那位安王妃,可真是风光,不说别人,就是楚王妃都不敢跟她争的,她还是有夫之妇,就这样得脸,我听旁人说,如今安王殿下好像又要放了她,到时候……” “你怕什么?安王妃毕竟是嫁过人的,更何况她们这种大家闺秀,哪里比得上你有手段?闺房里头的事情,才是本钱,你把楚王殿下伺候舒服,难不成还没有你的好处?” 花自芳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蔺殊对沈馥的偏爱,不由自主的就因为这件事情烦恼,但是花婆子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原本也不是什么正室,后来还不是靠自己的脸爬上去,现如今自己得姑娘这般貌美。 难不成还真就输给那些个泥菩萨般的大家闺秀了? “姑娘,您可收拾好东西没有?安王妃殿下催着要见您!”两母女正商量怎么争宠,软玉的声就从外头传来,为了手下花自芳,沈馥还是花了心思的,只要在楚王这边打听打听,就晓得软玉是谁。 人家都把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派过来,难不成还说不够重视?这是万万不能的。 “民女见过安王妃,见过唐侧妃。”花自芳听人催促,当然不敢磨蹭,乖乖顺顺跟着软玉就过去,等到进屋,看清楚蔺殊为沈馥特地布置的屋子,自然就先被吓住,不敢放肆。 沈馥看她老老实实请安,心里头满意,却也没露底,仍旧冷冷淡淡的:“花娘子,倒也不是说我非要为难你,实在是看你看着喜欢,这才厚着脸皮把你要过来,你安心,在这里,唐侧妃与我,不会为难你。” “王爷时常过来,到时候还要麻烦花娘子你帮着照顾,毕竟我从东海来,有些不适应。”唐蒹葭极为有眼力见的跟着沈馥一唱一和,听得个花自芳飘飘欲仙。 这两位神仙妃子般的贵人美貌不输自己,现在却这样看重自己,看来自己对楚王殿下,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否则她们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若非如此,岂不是要亏本? “民女一定好好伺候安王殿下,唐侧妃。”花自芳生怕多说什么,就被人笑话,尤其是立在安王妃身边那几个看着就貌美可亲的丫鬟,她更是不愿意被人看轻,都是低贱出身。 谁还怕谁? “这很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听说你老子娘也跟过来,芳主,你去帮着花娘子收拾打点,听见没有?”沈馥看着故作矜持的花自芳,脸上露出淡淡微笑,说话却说的越发贴心,开口就把芳主安了过去。 芳主得了命,也不说什么,径直走到花自芳身边,极为规矩的叩头:“花娘子,奴婢一定会好生伺候您,还请花娘子领着奴婢过去看看。” 芳主跟软玉的打扮相差无几,甚至因为乌鸦的事情,沈馥更加体贴她,打扮的还更好一些,看起来就是得脸的大丫鬟,花自芳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差别,忍不住心里就有些得意。 “这位是?”虽然得意,花自芳也没有得意忘形,规规矩矩向沈馥叩头道谢,然后就领着芳主过去,她才刚走,松亭就有些不乐意:“姐姐性子软,倘若被那一家人欺负可怎么办?” 花自芳过来也有些时间,先前并没有露出什么缺点,但是花婆子她们对人严苛,却是已经出了名的,松亭心疼自家姐姐,少不得就要多嘴一句。 当着唐蒹葭的面,松亭如此,自然少不得挨软玉辖制:“唐娘子还在,你满嘴胡吣什么!还不快快向娘子告罪?娘子难不成还会害了芳主?” 也是往日里沈馥多半惯着她们,松亭就有些忘情,如今看软玉拉下脸来,她也不敢怠慢,急忙跪在沈馥跟前,对着两个主子磕头:“婢子满嘴胡说!还请娘子、唐娘子宽恕!” 唐蒹葭同沈馥关系如今越发亲昵,自然不会在乎这么一点事情,只不过如今身在狼窝,不能由着松亭这般,因此两个人就受了松亭这一礼,然后唐蒹葭才开口解释。 “花自芳那边的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现如今咱们得用她,所以才打发你姐姐过去,我们岂不知那家人不是好的?派你过去固然不吃亏,但是你闹起来,性子又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她停了停,又开口道:“这花娘子并非普通,就算咱们再怎么不待见她,她也是在楚王殿下那边过了明路的,如今又挂在你家娘子名下,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谁吃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松亭听着唐蒹葭教训,那边芳主也给指使的脚不沾地,花婆子原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贪心带来的东西又多,收拾起来可不容易,如今沈馥那边送过来个劳动力,她自然是要好好使唤的。 “对,这个花瓶可别砸了,贵的很!待会儿你再去摘花插瓶才好看!”花婆子坐在小杌子上,指手画脚的,原本芳主的事只是帮着打扫打扫,然后再摆放摆放,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什么都要做。 看着芳主忙碌的样子,就算花自芳厚脸皮,想到这位丫鬟的身份,也有些发怵,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说起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被自己这样使唤,怎么说都过分了。 她倒是想帮帮忙,搭把手,却被花婆子瞪了一眼:“瞎插手什么!你也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你的手可是日后要拈花的,不要糟蹋自己才是正事。” 这话说的芳主就不必听了,难不成就只有她女儿才是人?旁人家的什么都不是?就算时姑娘把她指派过来帮忙,她也要跟这两母女好好说道说道。 “婆婆这话说的差了,就算是我家娘子,也要亲自做些事情的,难不成花娘子还比我家姑娘来的金贵不成?”芳主拿着个紫竹柄的掸子轻轻掸去灰尘,不紧不慢说到,一句话却让花自芳有些慌张。 “我哪里能跟安王妃殿下比的?万万不能,还请姑娘不要说这种话来笑话我。”花自芳看的很明白,在楚王的这些个后宅里头,最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没跟楚王有夫妻之实的安王妃。 没看见正头娘子楚王妃都吃了亏吗? “娘子这话说的,您的手是要拈花的,喏,奴婢的事情做完了,就不打扰您了?”芳主仍旧笑得温温柔柔,眉眼之间尽是春水,却让花自芳碰了个软钉子,花婆婆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是看着微笑着的芳主,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脊背发冷的厉害。 “姑娘,奴婢回来了。”芳主既然告辞,就万万不多留,没多久就回到沈馥身边复命,松亭正担心自己姐姐吃亏,看她回来,忙不迭上前:“姐姐,她们可有欺负你?” 松亭一副生怕芳主吃了闷亏的样子,惹得沈馥跟唐蒹葭暗自发笑,软玉更是捏着帕子指着松亭:“看看,看看这个小妮子,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心疼芳主似的,连咱们都不管,眼里只有芳主!” “那可未必,什么时候得空,就把流云也抢到咱们这里来,才不吃亏,芳主,她们可有为难你?”沈馥笑呵呵的把流云拿出来说事,就算松亭素来性子爽朗,也吃不消自家姑娘这样打趣。 径直羞红了脸,不再说话,芳主看她们其乐融融的,原本被花家弄得不是很好的心情骤然明朗起来:“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个花婆子,尖酸刻薄的厉害,花娘子倒还知道好歹。” “倒也正常,那花娘子扬州瘦马出身,花婆子原先也是青楼烟花,偏偏又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拨,眼皮子浅是理所应当的,她们没欺负你就好。”沈馥轻声细语解释着,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 “你们得空就替我多盯着她们,别给二姑娘那里钻空子,然后每日我们自己做的胭脂水粉,匀一份给花娘子,我看她颜色好,想着总是用铅粉的话也伤脸,不值当。” 沈馥不说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来,连唐蒹葭都有些不赞同:“姐姐你用的胭脂水粉自己做的,都是好东西不说,那花娘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掉头说咱们连胭脂水粉都不给她。” “就是,咱们自己做的东西又花时间,又费心思。比外头的好可不知道多少,那花娘子看着未必识货,到时候闹起来,说到底不好看,娘子,你可要想清楚。” 唐蒹葭不赞同以后,松亭也叫嚷起来,就连软玉也忍不住开口:“娘子,到时候咱们吃力不讨好,没得挨人家闲言碎语的,还是三思啊。” “无妨,我心里有分寸。”沈馥轻声开口制止她们疑问,带着笑容吃了口茶,心里却心知肚明,那位花娘子虽然眼皮子浅,但是对于胭脂水粉可是一清二楚,上辈子的时候就是有个人跟她争宠。 到最后花娘子几副胭脂水粉下去,那可怜的女孩子就一尸两命,当初要不是她执掌中宫,再加上蔺殊的确由着她清查,她也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有那样凶狠阴毒的心思。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花自芳可不是什么白莲花,而是一条毒蛇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画眉 http://.biquxs.info/

“王妃娘娘,花娘子过来了。”第二天一大早,沈馥还在跟唐蒹葭吃早饭,外头就有人通报说花自芳过来,两个人都有些愣怔,因为昨天她们两个并没有让花自芳过来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她过来干什么? 但是人都过来了,总不能不见,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被蔺殊另眼相待的花娘子。 “花自芳请安王妃安,请唐侧妃安。”今日里花自芳穿了身水红色大袖襦裙,头上却是满珍珠的冠子,看着艳而不俗,只是那个冠子,看着不应该是花自芳现在用的起的东西。 “你先起来吧,昨天才刚刚安置,怎么今天就起的这么早?用过早膳没有?”沈馥跟唐蒹葭对视一眼,决定暂时不问这个冠子的事情,沈馥刻意放温柔了语气跟神色,轻声细语的问着花自芳。 花自芳的手指佯装无意摸过自己头顶上的冠子,抿了抿嘴唇:“昨日多谢安王妃娘娘把软玉姐姐借给我,今日特地早起来道谢的,再者……我娘亲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好,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原来为的是这件事。沈馥恍然大悟:“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心里头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倒是你,今天这么早过来,想必还没吃早膳,一起用一些吧。” 花自芳并没有说自己吃了没有,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并不多说话,等到沈馥开口询问的时候,她才好像却之不恭一样坐到沈馥身边:“有劳芳主姐姐给我添置碗筷。” 要说使唤别的人,她是不敢的,软玉这些年来帮着沈馥辖制那些个小丫鬟,早就有了威严,看着就令花自芳胆寒,而松亭脾气急躁几乎是摆在脸上的,再加上昨天花自芳一家人可算是欺负了芳主。 松亭看花自芳,自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花自芳哪里敢惹这个姑奶奶,欺软怕硬的衡量之下,花自芳自然就只能挑她已经用过的,晓得性子软好欺负的芳主来使唤。 虽然芳主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好脾气,可是跟这两个比起来,还是好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是殿下让我过来向安王妃娘娘您谢恩,头上这冠子是殿下昨天晚上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因为看在我没给安王妃殿下惹事的份上赏赐的东西。” 芳主虽然看不惯花自芳,可说到底还是不会给自己家姑娘难堪,因而也就规规矩矩伺候着花自芳用膳,但是花自芳并不老实,才吃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挑事,虽然嘴上说着是来谢恩,话里话外却一股子炫耀。 说实话,她心里当然不痛快,自己才刚刚过来,能给安王妃殿下惹什么麻烦?她又不是蠢货,当然看得出来,什么要她来谢恩,不过是楚王殿下用她给安王妃传话罢了。 她素来自视甚高,如今呗这样对待,心里头早就憋了一股气,甚至有些忘记,昨天可是安王妃打发人过来帮她收拾的,不然就她们一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然而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也不懂得感恩,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挑刺,连唐蒹葭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更不用说软玉她们几个对沈馥忠心耿耿的丫鬟了。 然而沈馥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仍旧笑吟吟的看着来挑事的花自芳:“原来如此,倒是楚王殿下糊涂了,你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哪里用得着向我谢恩,不过这冠子华丽,你用的脂粉却是淡了。” 她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花自芳,好像真的在为花自芳的胭脂水粉考虑一样:“松亭,去把咱们前些日子新制的胭脂拿过来给花娘子用着试试看,还有那玉.棒,可别忘了。” 虽然松亭真的不愿意把自家娘子亲手做的好东西给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用,但是既然沈馥吩咐,她就只能照做,心里头虽然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不过片刻,就捧着个白瓷莲花盒出来,手里头还捻着几支掏空了的玉.棒。 “来,你试试,比外头的铅粉好些,至少不伤肌肤,又润泽,只不过是我自己做的,难登大雅之堂,你不要嫌弃。”沈馥拿来盒子跟玉.棒,轻车熟路将盒子里头鲜红鲜红的胭脂打在花自芳脸上。 胭脂刚刚上脸,花自芳就闻到一股极为讨人喜欢的清香,至于脸上润泽质感,又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美好感觉,沈馥又当着她的面打开玉.棒,从里头抖出雪白脂粉,看的花自芳两眼放光。 这种皓耀鲜美的粉,实在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东西,更何况闻起来还香气扑鼻,偏偏半点不腻人,就算她没见过,也知道是好东西,一时间,花自芳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是用上好的珍珠粉跟花瓣做了,再过滤几回,然后蒸出汁子,才得了这一小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花了不少时间,来,你看看,可是好看一些。”沈馥亲亲热热帮着花自芳上着胭脂。 而唐蒹葭则捧来铜镜方便花自芳揽镜自照,不得不说,胭脂水粉这种东西,的确是没有女人可以抵抗的,就算花自芳今天过来是打算找麻烦,也不得不拜倒在沈馥这种行为下。 “孤看看,这是在偷偷用什么好东西?”正当花自芳喜不自胜,沈馥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蔺殊的声音却突然出现,让原本笑容满面的沈馥登时收了笑,转身规规矩矩的见礼。 “四哥怎么有空过来,这档口不正是早朝的时候?”沈馥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的蔺殊应该在上早朝,正是因为了解蔺殊的作息,沈馥才敢在这个时候对花自芳下手。 蔺殊并没有搭话,而是仔仔细细看着上妆以后的花自芳,眼睛里有着毫不遮掩的欣赏,看的花自芳粉面含春,春心萌动,甚至刻意摆出娇羞姿态,又偷偷用眼去看蔺殊。 “藏珠,我替你画眉可好。”然而让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是,原本被蔺殊细细打量的花自芳被抛到一边,蔺殊反而想要为沈馥画眉,不单是花自芳,就连唐蒹葭都呆在原地。 画眉是什么?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啊。如今安王妃虽然在这里,可说到底还是有夫之妇,倘若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还想着宥民来为你画眉?”蔺殊面色逐渐冷淡下来,看着沈馥的视线里面满是质疑,他认真想过,前几次的时候,眼前这个女子从来不肯让他亲近。 这样她会骗他,也实在是情理之中,毕竟既然来投奔他,怎么能不给亲近呢? “并非如此,实在是事发突然有些疑惑,倘若四哥不嫌麻烦,自然是好的。”沈馥心头一惊,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强行镇定下来同蔺殊解释着:“软玉,把那支螺子黛拿过来。” 软玉当然知道自己家姑娘半点都不待见眼前这位楚王殿下,因此虽然被自家姑娘吩咐,还是有些不高兴,抿了抿嘴唇,行礼过后就去捧来螺子黛,递给蔺殊。 “有劳四哥了。”沈馥温温柔柔一笑,坐到铜镜前等着蔺殊为她画眉,蔺殊从软玉手里头接过螺子黛,稍显娴熟的开始为沈馥画眉,他原本就是风月场里头的老手,画眉这种事,当然是做惯的。 花自芳恨得不行,眼红的要命,她死死地盯着沈馥,目光里面满是不甘,在她看来,自己过来用胭脂水粉,王爷刚才也是先看自己,如今画眉这件事,也应该是自己接受,怎么就成了这样! “花娘子,你不要急躁,王妃姐姐与咱们不同的。”唐蒹葭知道沈馥想要拉拢花自芳,如今看她似乎心生怨恨,连忙上前小声安抚:“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最好,这一点上,咱们总不能比的。” 花自芳闻言,心里头仍旧恼火的厉害,好歹还知道分寸,冲着唐蒹葭温温柔柔一笑,全是给了唐蒹葭面子,并没有过分为难:“只是王爷方才看着的人,是我来着。” 这句话一说出来,唐蒹葭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好解决,她倒是有心再替沈馥解释,花自芳却心里头不痛快:“既然王爷帮着安王妃姐姐画眉,我也就不再叨扰,昨晚未休息好,先告辞了。” 她自诩貌美,从来不肯屈居人下,就算现如今唐蒹葭是个侧妃,但是花自芳总觉得,以她的容貌,想要把眼前这位唐侧妃掀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因而恼怒之下,她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唐蒹葭。 径直转身就走。 “画好了,你看看。”花自芳的离开被沈馥看在心里,自然焦急,但是倘若没有办法应付蔺殊,也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她只能强行忍耐,等到蔺殊替她画眉结束,才松了口气。 蔺赦将螺子黛放在一边,冲着沈馥温温柔柔一笑,又吩咐软玉把铜镜捧过来,伺候着沈馥看个清楚,沈馥根本心思就不在这上面,看了看,敷衍了事:“四哥手上功夫真好,软玉都未必有这份能耐。” 但是等她细细再看,心里头却有些惊诧了:如今蔺殊给她画的是远山眉,倒是她上辈子最爱的,如今蔺殊这样画给她,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九章 醋精 http://.biquxs.info/

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馥也没有功夫细细追究,蔺殊看着沈馥眉若远山,面似芙蓉,越发觉得满意:“你还是穿凤冠霞帔好看些,我先去处理公务,你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这句话在唐蒹葭听来没有什么,但是沈馥来听,就有些心惊肉跳,她勉强挤出笑容将蔺殊送出去,又转头同唐蒹葭开口:“快去将花娘子请回来,万万不要被那边抓住空子才好。” 对于沈馥这种看重花自芳的心思,唐蒹葭有些不能理解:那位花娘子固然貌美,可是单论容貌,她同姐姐也并不熟给那位花娘子,硬要说的话,那位花娘子反而看着过分妖艳,并不讨人喜欢。 “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倘若日后花娘子帮着那位同咱们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且过去就是了,不用如此。”唐蒹葭在沈馥面前是半点不肯遮掩的,因而沈馥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疑惑。 既然正主都这样说了,唐蒹葭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亲自请人去了。 “莺儿,你快去把王爷帮安王妃画眉的事情告诉楚王妃殿下,别惊动别人。”花自芳回来后,越想心里头越不痛快,忍不住就打发自己跟过来的小姐妹要去打小报告,花婆子看着自己女儿这个气鼓鼓的样子,便开口要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样生气?”花婆子磕着瓜子,不紧不慢问道,在她看来,自己女儿生的貌美,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拉拢的才对,不可能有人给她委屈受。 但是未曾想,自家的闺女,一听自己这么一问,登时就拉下脸,红着眼圈:“娘亲不要问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如今不过是长的好看,还能为什么生气?”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听得花婆子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好歹是知道,自己这个娇娇女受了委屈,想了一想,她正要开口,唐蒹葭却正好过来:“花娘子,莫要委屈了。” 唐蒹葭可不是空手过来的,她身后的婢女还捧着一盘子珍珠,看的花自芳双眼发热,但是想到刚刚那件事,又忍不住赌气,竟也不看唐蒹葭,兀自转过身去娇哼。 “你可莫要生气,花容月貌的人,倘若为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脸蛋,可怎么好?”唐蒹葭虽然在唐家也是千娇万宠,脾气算不得多好的大小姐,但是要说养气功夫,还是比花自芳有能耐的多。 眼见着花自芳是一定要耍脾气的,唐蒹葭也不急,不紧不慢的丢出诱饵:“我原本是想着,让我哥哥认个义妹,他如今在王爷跟前走动,也算得脸。” 人说打蛇打七寸,唐蒹葭非常清楚,花自芳撇开性格不说,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可惜出身低,她相信,像这种姑娘,一定知道要一个好的家世,有多重要。 果然不出唐蒹葭所料,花家母女对视一眼,花自芳很快的又转过头来:“唐侧妃不要哄我,你出身高贵,又怎么会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妹妹?” 花自芳好歹还是有一点理智的,至少知道她跟唐蒹葭粉家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唐蒹葭面对她的疑问,很淡定的拿出了她自己应该有的自矜跟骄傲:“我哥哥很疼我,我想做的事他都会帮我。” 这份骄傲落在花自芳心里,就少不得又羡慕又嫉妒,毕竟她自己可没有这么好的哥哥,非要说的话,只有一群赌鬼亲戚,还有一个吸血鬼一样的娘亲,相比之下,她就卑微的让人几乎看不见了。 “既然唐侧妃这样垂怜我们母女两个,自然也不敢过分麻烦唐侧妃您的,囡囡,快过来向唐侧妃谢恩。”花自芳的娘亲也不管花自芳脸色如何,径直张罗着就想要花自芳过来跟唐蒹葭攀亲戚。 唐蒹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对母女,心里头又有别的想法:倘若这个花娘子不好拿捏,拿捏她的母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麻烦唐侧妃了。”花自芳又气又羞,她原本还想着好好拿乔,让这个贵女出身的唐侧妃好好的冲自己道歉,也算是杀杀那位安王妃的威风,却没想到,大戏还没开场,戏台子先被一家人拆了。 这让她该怎么拿乔作势?不就只能乖乖的低头和解?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再同你说说话,说说我们唐家的事,到时候你相处起来也便宜。”唐蒹葭并没有因为花婆子的行为而故意为难花自芳,反而亲亲热热的握着手说起话来。 “软玉,快快过来,替我洗了脸重新画。”唐蒹葭替沈馥安抚着花自芳,沈馥这边却有些手忙脚乱,连忙叫来软玉洗脸,想要重新画眉,毕竟这件事倘若被自家那个醋精晓得,可不好了事的。 “藏珠,我看四哥给你画的不错,洗了做什么?”软玉还没来得及打来热水,混进宫里头来看沈馥的蔺赦就已经出声,沈馥脊背瞬间僵硬,转头冲着他尽可能笑得讨好:“……这不是,等着你来画吗?” 她心里一清二楚,要说画眉的功夫,自己的夫君跟蔺殊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自己闯祸,总是要自己收拾,她心里也明白的,哪有男人能容忍别人为自己妻子画眉?就好像她不能忍受别人给蔺赦做针线活一样。 “也好,软玉,伺候着你家娘子洗脸吧。”蔺赦知道这档口蔺殊根本没有功夫来管沈馥,因而理直气壮的进门,整个人就大大方方的坐在榻上盘腿看着,软玉大气都不敢出,心知这位爷心里不痛快。 没看见人家脸上神情冷的吓死人吗。 软玉生怕自家姑娘被折腾,因而下手也下的狠,尽可能把蔺殊在沈馥脸上留下的痕迹擦干净,可惜用力实在是有些过头,沈馥原本白净的脸被她擦的有些泛红。 “王爷,这是螺子黛,奴婢先去将脂水倒了。”软玉把螺子黛递给蔺赦,当场拔腿就跑,半点不顾自己姑娘的生死,蔺赦低头看着脸颊泛红的沈馥,喉结极为明显的上下一滚,声音发哑:“藏珠,我嫉妒的要发狂。” 他略显粗糙的手指擦过沈馥双眉,半蹲在自家小娇妻面前,仔仔细细用螺子黛为她画眉,动作显而易见的生疏,但是两个人贴的太近,沈馥都能看见蔺赦脸上的绒毛还有轻颤的眼睫。 就算两个人现在已经说的上一声老夫老妻,但是对着蔺赦,沈馥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抵抗力:“你别贴这么近,画眉用不着这样的。” “不用这样?”蔺赦满脸带笑看着面红耳赤的沈馥,骤然向前贴近,在沈馥面颊上轻啄:“不是这样的是那样的?像四哥那样?藏珠,你说说,到底是哪样?” 他这话里头醋劲重的让沈馥根本没办法说什么,再加上两个人离得太近,蔺赦身上的百濯香铺天盖地扑过来,弄得她头晕眼花,下意识就向后倒,还好蔺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但是沈馥还是没回过神。 “你、你不要乱吃醋,我跟他没有什么的。”沈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手指攥着蔺赦肩头的衣服,生怕自己摔倒,又想到待会儿指不定唐蒹葭就回来了,越发慌张:“你先起来,待会儿蒹葭要回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沈馥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蔺赦而加快。 “好吧,但是这个眉,我还没给你画。”蔺赦看着小妻子因为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才算心满意足,在她脸上又亲了口,才肯松开:“我帮你画。” “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唐蒹葭安抚住花自芳以后,又在她那里吃了晚饭回来,等到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沈馥脸上羞红未褪,眉毛画的也不对,口脂明明是上好的,却不知道怎么又少了一口。 唐蒹葭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而有些忍不住:“您的口脂都花了,软玉她们今日难不成没给您好好上口脂不成?” 她不说口脂的事情就算了,一提起来,沈馥的脸又烧热起来,蔺赦可不是给她画眉结束就离开,刚才还赖着吃了晚饭,这口脂,就是他临走前弄花的杰作! “没什么,不过是我吃东西不小心,辛苦你了,花娘子那边怎样?”沈馥强行逼迫自己冷静镇定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弄在唇角的口脂,把话题扯到花自芳身上,试图转移话题。 唐蒹葭虽然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看出来沈馥并不想继续说这件事,因而极为配合的开口:“过几日我喊我哥哥进来,认花娘子做个义妹,就完事了,您不用担心。” “唐家主若是不乐意可怎么办?你也知道的,花娘子出身不怎么清白,倘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但她……”沈馥有些犹豫,唐蒹葭却忍俊不禁:“他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我要做的事,他从来都惯着。” 她这样一说,沈馥就忍不住想到唐蒹葭当初为了来京城,跟唐家家主闹腾的事情,也有些无奈:“也就你这样欺负唐家主,这件事也是我不好,让你麻烦这一趟,这样吧,等那天的时候,我给你贴补点东西。” “这感情好,想来哥哥也不会不愿意的。” 第二百五十章 认个义妹 http://.biquxs.info/

“这是蒹葭送过来的信,妾身还没看,您过过眼。”唐蒹葭动作很快,答应花自芳的第二天,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唐家,唐大娘子将信件给唐家家主的时候,唐家家主满脸高兴。 “这个丫头终于晓得往家里寄东西了?平日里我看她什么都不靠娘家,还以为她都忘了有这么个家,我看看,写了什么。”唐家家主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但是在看见内容的瞬间,就有些不大高兴。 唐大娘子还没有看过信,并不知道唐蒹葭想要唐家家主认花自芳做义妹的事情,如今看着自家夫君这样,少不得开口问询:“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 “我们宠着她惯着她,她可好,让我认一个青楼烟花做义妹,也不怕侮辱了唐家的名声。”唐家家主虽然脸色不太好看,说的话也不怎么中听,但说到底还是点了头,唐大娘子看着自家夫君这样,就心里有数。 自家夫君哪里舍得拒绝小姑子的话?现如今不过是嘴硬,给他一个台阶下才是最好的:“小姑子不懂事,但是她如今在楚王身边过的也辛苦,咱们惯着她一点也没什么吧,再说,只是义妹。” “又用不着咱们多花什么心思,只管认下就是了,别的不用多操心。”唐大娘子伺候着唐家家主吃茶,温声细语的劝慰,她是喜欢自己那个小姑子的。 原本唐家里头也有几个美妾,仗势欺人的刺头也不是没有,自己这个夫君从来不怎么管内宅的事情,到头来还不是自己这个小姑子护着,当初刚出嫁,若非自己小姑子,自己可是要吃苦头的。 “你就惯着她吧!罢了,谁让我摊上这么一个妹子,你得空进宫去看看她,嘱咐她多小心,别猪油蒙了心的只晓得帮安王,你自己平日里操持,也要多注意身体。”这么多年以来,唐家家主头一回这样关心唐大娘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唐大娘子颇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就有传令公公过来:“唐大人。王爷新得了美人,又想着后宅里头已经够了人,打发咱家把人送过来。” 没有谁愿意看见美女跟自己夫君亲近,就算唐大娘子简直贤良淑德的不能再贤良淑德,也迈不过去这个坎,登时脸色就不太好看,唐家家主心疼这个跟着自己背井离乡的发妻,谢恩过后少不得暗卫。 “那些女子想必有几个是细作,我索性一棍子打死。一个不碰,你只别让她们抓着把柄冲楚王告状就是,如今我后宅里头。有你一个也够了。” “我晓得,阿郎你快快去忙,不要为这件事耽搁了公务,快去吧,妾身会处理清楚的。”唐大娘子温温柔柔一笑,帮着唐家家主收拾好衣服,温柔体贴的把人送出门,很快就收拾着去见那几个被当成礼物送过来的女人。 “也不晓得你跟唐侧妃做了姐妹,可要改姓不要,倘若可以的话,你再问问唐侧妃,你哥哥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花婆子仍旧闲的没事,突然计上心头,就想撺掇花自芳去讨好处。 花自芳最是不待见她那个赌鬼哥哥,被唐蒹葭那样轻而易举的用好处砸开自家娘亲的嘴,原本就让她不痛快,偏偏自家娘亲还想着讨要更多,自然就不高兴:“想什么呢,那是能随意问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唐侧妃有心拉拢,你就该懂事,没得错失机会,你哥哥倘若得脸,不也是给你撑腰?”花婆子笑呵呵的跟自己这个女儿说着话,实际上心里头老大不乐意:一个赔钱货,也拿乔! “哥哥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难不成我也不清楚?这事免谈,你不用再说。”花婆子不说还好,一用花自芳的前途来说事,花自芳心里头就更是不乐意,花婆子看她铁了心,也就不愿自讨没趣。 只是心里仍旧打着算盘,想要从唐蒹葭跟沈馥那里弄出更多好处,毕竟养儿防老。 “娘子,唐大人过来了。”等到唐蒹葭跟花自芳关系回暖的时候,唐家家主可算是进宫来看自己这个妹妹,他是男人,不方便见面的,唐大娘子就陪着说话,而唐家家主则是直接去找了花自芳。 唐家家主如今也不算年纪大,正是男人有风韵的时候,花婆子风韵犹存,如今见着个这样有本事又生的不差的男人,心思自然就活动起来,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却被花自芳一把拉住。 “娘亲,你别做糊涂事,这可是唐侧妃的哥哥!”花自芳今日特地打扮过,看着越发娇艳,如今蔺殊还没把她收用,但是有唐蒹葭同沈馥护着,花自芳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花婆子当真是满心满肺的不高兴,在她看来,自己完全是为了花自芳好,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是想要自己过的好一点,如今却被花自芳这样拒绝,花婆子脸上自然过不去。 “微臣见过花娘子。”唐家家主虽然心里实打实的看不起花自芳的出身,但是说到底是自己妹妹托付给自己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也只能装模作样的问候照顾着。 好在花自芳这种女子的眼皮子跟唐家家主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因此也没看出眼前男人的敷衍了事,只是觉得唐侧妃有心,至于认义妹这种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就一切从简。 “我来呢,是来看看你,这些日子在宫里头过的如何?麻烦安王妃照顾。”唐大娘子看着消瘦许多的唐蒹葭,话还没说完,就先红了眼圈,看的唐蒹葭心里头阵阵发酸:“我没事,嫂子你如何?” 她们两姑嫂其乐融融,沈馥看着也喜欢,抿着唇笑,也不打扰她们,起身就打算离开,却被唐大娘子叫住:“安王妃,您先等等,臣妾有话要同您说的。” “楚王殿下也不晓得是不是对阿郎他起了疑心,这几天往府中送了不少女子,里头到底有没有细作,臣妾也不敢说,只说一件事,倘若安王妃殿下您得空,多多看顾看顾蒹葭。” 唐大娘子对于自己的处境半点不遮掩,甚至大大方方的就把蔺殊送美人的事情说出来,沈馥稍稍有些讶异,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心,因为唐家家主倘若出什么事。说到底还是她惹出来的。 把人从东海带到京城,总要对人负责。 沈馥很清楚这件事。 “我会尽力的,还麻烦您帮着我们了。” 沈馥同唐大娘子并唐蒹葭几个说过话,等到唐家家主忙完事情,把人接走,沈馥才同唐蒹葭商量花自芳的事:“如今呢,花娘子算是跟你家有了关系,王爷那边对你哥哥也不晓得是什么心思,倘若花自芳得宠,也是好事。” “这倒不假,但我听说花自芳家里头可有蚂蝗般的亲眷,我怕她就算得宠,也自顾不暇,到时候没得拖累我们。”唐蒹葭知道沈馥是为她好,也对蔺殊没什么念想,因而答应的轻易。 但她也不忘点破花自芳家里头那些个腌臜事,沈馥听罢,扶了扶发鬓步摇,含笑道:“咱们来个空手套白狼,是谁把花娘子招惹过来的,那就由着谁来应付花娘子这些个亲属,咱们一概不管。” “只管吃吃红利就是了!” “你说什么,那花娘子现如今是唐家那个小狐狸精的义妹?这可怎么了得,你快快去请花婆子过来,我要同她问话。这事儿不问个清楚,我自己心里头不舒坦。” 花自芳认了亲,沈馥跟唐蒹葭对她又多有贴补,仔仔细细的给了不少布料同胭脂水粉,花婆子正是高兴的时候,冷不防被沈郁叫过去,心里头老大不痛快:原是你请人入宫,却不管到如今,算什么事? 也正因如此,等到沈郁表现出想要花自芳放弃沈馥唐蒹葭两个人的时候,花婆子当场就翻脸,死死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位贵人,口水几乎喷到沈郁脸上。 “不是婆子说,也不是婆子忘恩负义,我闺女,虽然说不上是清清白白的闺女家,可好歹贞洁还在,给贵人你弄进这么个四方盒子里头,撒手就不管,可怜我闺女性子绵软,若不是那两位,可真就死了!” 花婆子这样不管不顾的嚷叫,沈郁脸上也不太好看,尤其是花婆子一口一个死了活了的,听得沈郁更是心里头不高兴,偏偏这件事还真没办法反驳。 “你要什么?你那个赌鬼儿子如今可又欠债,是让他把命给我,还是留着那条狗命,用来给我用?”沈郁打蛇打七寸,一句话就把正在叫嚣的花婆子变成被人掐着脖子的鸭子。 花婆子重男轻女的厉害,在她心里始终觉得花自芳是赔钱货,哪怕这么多年,都是花自芳养着她,她的儿子反而赌博吃酒闹腾的厉害,她也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做个状元郎。 “倘若娘娘您心善,让我家那个儿子娶妻,再有个差事,我那闺女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倘若两年您非要折腾出这种事,那也不能怪婆子我乱来不是?俗话说的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花婆子混着说话,气的沈郁不行,但是又有用的着花自芳的地方,因而她再怎么心里头不痛快,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做梦 http://.biquxs.info/

“这消息是真是假?楚王妃当真愿意给花娘子的哥哥安排差事,还把身边最最得力的丫鬟都送出去给人做了儿媳妇?”唐蒹葭在楚王身边伺候的这些下人里头颇有威信,她手里有钱又心善,因而消息很快就传过来。 送信过来的丫鬟并没有跟沈馥唐蒹葭见面,而是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是伺候唐蒹葭身边的丫鬟送过来的,唐蒹葭跟沈馥都有些不敢相信:为了一个花自芳,那位居然当真这样肯出血。 “这可是好事,咱们原本不是还打算怎么让她捏着鼻子应下这件事情?如今她自己肯做,是最好的,不过我听说花娘子那哥哥,成天的殴打女子,花自芳原本都吃过苦头的。” “这倒是真的,我听花娘子说过这件事,的确是个混账东西,没得欺负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也可怜了那个丫鬟。”唐蒹葭轻轻点头,答应着沈馥的话,沈馥听罢。反而低笑出声。 “这哪有甚么可怜的,不过这丫头实在是可惜,你以为如今的楚王妃能有现在的本事,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功劳?可别想了,这个小丫鬟多半出力不少,咱们想想办法帮帮她。” 沈馥吃了口茶,又开口道:“不过也不急着,得等到她吃了苦头,咱们才好下手,免得被人反咬一口,自己吃了亏。” 唐蒹葭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两个人正吃着茶说话,横竖没有什么大事,便也就这样轻松悠闲的折腾过去,也是舒服事情,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却有人过来:“花娘子过来拜访。”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花自芳这档口过来是想要做什么的,无非就是看得出来沈郁不靠谱,想要她们做个收了蚂蝗的人。 “让花娘子进来吧,软玉。看茶。” 沈馥轻轻开口,软玉应声捧来青瓷茶盏,等着花自芳过来,花自芳一进门,沈馥跟软玉都吃了一惊,原本白皙娇嫩的脸蛋上带着巴掌印就不说了,这花自芳的眼睛也哭的红红的,十分可怜。 “安王妃,唐侧妃,为奴婢做主吧,奴婢的母亲,是要往死里逼迫奴婢啊。”花自芳进门也不说她哥哥的事情,只是砰砰磕头,那声音沉闷结实,听得沈馥跟唐蒹葭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两个人也没有贸贸然开口,而是等着花自芳收拾好情绪,唐蒹葭才温声劝慰:“花婆子怎么了?老人家偶尔有些糊涂也是有的,你不要跟老人家计较。” 花自芳闻言咬紧下唇,把嘴唇皮都咬破,才哭泣出声:“哪里是小事情,娘亲她逼着奴婢,逼着奴婢为楚王妃做事情,说不要管唐家的事情,还让奴婢的哥哥殴打奴婢。” 沈馥跟唐蒹葭对视一眼,对方都看见眼里的无奈:刚才说到这位花娘子挨打,这人就挨打过来找他们了,这实在是过分巧合。 “你不要急,你娘亲不过是仗着楚王妃会给你哥哥谋前程,我们虽然对你不错,可是说到底,是不好管家务事的,这样,你呢,先假意答应,让楚王妃帮帮你家,咱们该亲亲热热说话,就亲亲热热说话。” 沈馥这样安慰着花自芳,又打发芳主去弄来热鸡蛋,亲自帮花自芳处理脸上巴掌印,花自芳不停啜泣着,美人哭泣实在是好看,唐蒹葭也忍不住帮她洗了脸,重新上了脂粉。 “你别怕,我跟姐姐说定了。今晚就让楚王殿下临幸你,到时候有了名分,你哥哥娘亲,也不敢再这样欺负你的。”唐蒹葭替花自芳仔仔细细上了粉,才开口挑破事实,花自芳登时喜不自胜。 然而就在三个女子说着话的时候,外头却有不速之客过来。 松亭原本守着院门,颇为无聊的看着花草树木,结果骤然就有一股子恶臭酒味传来,惹得她抬头,正正好就看见一个男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踉踉跄跄的跑过来,立即就拉下脸。 “那汉子!还不快快停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她拉下脸,显得颇为冷俏,伺候在身边的小丫鬟们都知道这位松亭姐姐这档口是动了真火,纷纷闭嘴不敢出声。 来的那汉子醉眼惺忪的,冷不防被人呵斥,才懒洋洋抬眼,却看见一个俏丽丫鬟,酒壮怂人胆,他就少不得起了色心:“哪来的小娘子,也敢拦着你花爷爷的路,我妹妹可是花自芳!” 他不说花自芳的名字还好,一说花自芳的名字,松亭就越发恼火,她素来看不惯那个花娘子哭哭啼啼的,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有事了就麻烦自家娘子跟唐侧妃,这算什么事? “管你花娘子草娘子的,这里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快快滚开!”得知眼前人是花自芳的家眷,松亭嘴上就更不客气,那花自芳的哥哥没什么本事。脾气却给花婆婆惯的大。 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习惯的人,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呵斥,哪里忍得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拎着酒壶冲上来,要对松亭用强,松亭有功夫在身上,哪里肯吃亏?登时也动起手来。 “哎哟!你这小娘皮,等我妹妹知道,看她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外头闹腾起来,沈馥几个人就听得清清楚楚,花自芳当然听得出来,在沈馥面前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显得颇为可怜:“安王妃……唐侧妃……” 她甚至有些瑟瑟发抖,令唐蒹葭看的心头不忍,但是沈馥却仍旧心若磐石,只不过嘴上稍稍软了一点:“芳主,去把松亭跟外面那个汉子带进来,记得叫上几个侍卫,别让人说闲话。” 芳主应了一声,叉手告辞出去了。 “姑娘,这个汉子不由分说的就要闯进来,奴婢看不过,就动手了。”松亭轻轻松松的就把花自芳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压进来,花自芳原本不敢看,但是听得松亭好似无恙,才偷偷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家里头,自己这个哥哥向来是作威作福的存在,如今却被打的鼻青脸肿,哎哟哎哟的呻吟着,花自芳原本就看不惯他,此刻越发的庆幸起来。 让你胡闹,如今可吃到苦头了! “妹妹、妹妹。你好歹帮帮我。”花自芳还没开口,她哥哥倒是急着攀咬,花自芳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起来,尤其是当着唐蒹葭的面。 都是有哥哥的人。自己的哥哥不能帮助自己就算了,还成天惹事,对比之下,实在是差的太多,更何况还有个义兄作比较,相较之下,花自芳对自己这个亲生哥哥越发看不上。 “花桓,你别喝了点猫尿就撒泼!这里哪里是给你撒泼的地方,自己回去!”花自芳忍无可忍,呵斥出口,那位名叫花桓的汉子登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妹妹会这样凶。 “我也没有为难你什么,你这样对我说话,不怕娘亲打死你?”他醉的厉害,这时候也不管不顾的撒泼,一口就叫破花婆子对花自芳不好的事实,当着两个贵人的面,花自芳羞得满脸通红。 沈馥这个时候倒是体谅她了,她冷冷静静看着发疯的花桓,轻声开口:“你妹妹日后是要做娘娘的人,你先回去问问花婆子,看看她舍不舍得打,敢不敢动这个手!” “安王妃殿下……”花自芳万万没想到,开口震慑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哥哥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以为跟自己不对付的安王妃娘娘,当场就有些感动。 毕竟这可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再加上没有落井下石的恩情,怎么能够不报答呢。 只不过这个时候沈馥也顾不上这么多,只能拉着花自芳安慰:“你别怕,今晚就跟我睡,倘若不乐意,跟蒹葭也是一样的,倘若花婆子这样混账,我第一个不饶她!”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花婆子,花婆子就一口一个心肝儿肉的跑过来,拦都拦不住,当然也是芳主故意把人放进来,这花婆子踉踉跄跄跑进来,看着鼻青脸肿的花桓,扑上去就哭。 “我可怜的儿啊,你妹妹不出息,又不孝顺,不听话,连累你被人欺负成这样!”花婆子跟花桓不愧是母子两个,当着沈馥的面就开始指桑骂槐,两母子哭成一团,瞅着就让人恶心。 “你可别拉扯花娘子,这个猪头是我打的,怎么,你家儿子想着调戏我家娘娘,这也是花娘子的错了?我告诉你,就是你家花娘子现如今是个王妃,也不敢这么着!” 松亭真是个暴脾气,看花自芳不顺眼是看花自芳不顺眼,同为女人家,看着花自芳被这样欺负,她就咽不下这口气,当场掳着袖子要打人,两只白生生的臂膊露出来,又让花桓眼热。 “既然你打了我,咱们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如今你肌肤都给我看着,这件事,只要你嫁给我,咱们就两清!”不得不说,脑子不清楚的人就去咯死到临头还是脑子不清楚。 他也不想想,有本事把他打的面目全非的姑娘家,是他能口花花占便宜的吗? “这可不行,松亭已经指了人家,说起来是你拍马也赶不上的,不是旁人,就是安王身边头等得用的流云,跟你自然是没法比的,还是早早歇了这个心思。” 第二百五十二章 殴打 http://.biquxs.info/

花自芳知道松亭的地位,因而也不是没有想过来撮合自己哥哥跟这位松亭姑娘,至于自己哥哥那个德性,会不会害了松亭一辈子,这不是她会考虑的事情,而这个时候听得松亭婚事,自然失落。 其实失落的不仅仅是花自芳,花婆子心里头也不痛快,花桓从小到大被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的看重,在她心里,自然是什么姑娘都配得上的,如今却被这样拒绝,更过分的是,还要抨击她的心头肉。 这让花婆婆怎么能忍? “既然这样,那老婆子我也就不为难人,这样吧,花娘子,你先跟老婆子回去?”花婆子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这个闺女,眼睛里头满是阴毒,她既然拿这个叫松亭的贱丫头没办法,那就用自己女儿出气! 花婆子的意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花自芳更是条件反射的往沈馥跟唐蒹葭身后躲避,沈馥更是一把抓住花自芳的手,冷声呵斥:“花娘子要留在我这里,由不得你带走!” “安王妃,这花娘子是我的闺女,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您总不能逼着我们两母女骨肉分离吧。”花婆子仗着那点骨肉血缘来威胁沈馥,沈馥却半点不怕:“明日花娘子就要侍寝。”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明日花自芳就要侍寝,倘若身上有点什么伤痕淤青的,到时候断了你们的发财路,也别怪别人! 花婆子虽然蛮横,可说到底不是听不懂话的木头,被沈馥这样一噎,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拉着花桓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松亭跟花自芳,吓得个花自芳更是害怕。 “别怕,等你侍寝以后,我就求殿下把你直接留在我们这边住,只是屋子没什么,你就住暖阁里头好不好?真是委屈你了。”唐蒹葭看着花自芳这样子,少不得开口安慰劝说。 这件事明面上就到此为止,花婆子还是去找了沈郁要来花桓的差事跟妻子,那可怜的丫头虽然不愿意嫁给这么个地痞流氓般的男子,却也不敢违背自家姑娘的意思,只能委委屈屈嫁过去。 至于花自芳自然是侍寝得宠,她又在床上可劲的拿出本事,没用多久,就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花婆子有心找她麻烦,但花自芳得宠后也不肯从暖阁离开,唐蒹葭护着,花婆子为找不到机会。 “你呢,现如今就是想法子尽快怀孕,横竖安王妃殿下在咱们这里,除了初一十五,我们总有法子让殿下过来,到时候你生了孩子,你娘亲就更不敢拿你怎样了。”唐蒹葭仍旧安慰着花自芳。 而对于这些事情,沈馥一概不管,她护着花自芳也只是为了利用,没必要在花自芳身上花太多力气。 “阿哥!”京城这边暗潮涌动,西域雪原边关,小钟统领可是过的极为滋润,之前一见钟情的姑娘现如今对他极好,就像现在:“阿哥,你可不许欺负他!” 其实只不过是男人家之间的玩闹而已,更何况身在军营,男人们之间没有不比斗的,再加上小钟统领早早的就把自己的心思说破,这个守城将领,又怎么愿意放过这个觊觎自己妹妹的男人? “海棠,你别管,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阿哥可不负责。”海统领笑呵呵的看着这个跟自己一个官职的家伙,手指捏的嘎吱作响,小钟统领一看,就晓得今天怕是少不了吃拳头,只不过他也不怕。 横竖受了伤,会有海棠帮他上药,他又不吃亏,是不是? “海棠,你想不想去京城啊?”海统领忙着跟小钟统领打架,根本没有顾及上钦天监正,这个老顽童就笑呵呵的凑到海棠身边,开口忽悠,毕竟他把小钟统领人带过来吃拳头,也要给点好处。 “京城?去京城的话能不能看见安王妃?”海棠虽然看起来聪敏,实际上只是没心没肺的厉害,几乎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中原来的这个姓钟的家伙喜欢她,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因而说到京城,她想到的也只是沈馥。 钦天监正闻言也是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晓得这么个姑娘是小钟的心上人,小钟该哭还是该笑:“这倒未必,如今安王妃处境不好,不一定能跟你见面的。” “那见不到安王妃的话,我就不想去京城了。”海棠很务实,从旁边扯了根草叼着,半点不犹豫的拒绝,钦天监正看她拒绝的快,有些无奈,却仍旧不肯放弃:“不去京城的话,就见不着小钟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已经到了冬天,海棠跟小钟统领相处也有了几个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因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海棠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我不去京城,就见不到小钟了?”她咀嚼着草根,草根带来的苦涩此刻根本无足轻重,海棠只是疑惑着再次开口,想要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对,小钟还有妹妹在京城,亲妹妹,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钦天监正笑得真诚,却再次肯定小钟统领要回京城的这件事,海棠一下子就呆了。 见不到小钟?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这几个月,那个姓钟的家伙,不是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的吗,而且上次遇上盗匪,还是他救的她,怎么就要见不到他了呢。 海棠虽然不知道男女情爱是什么,但是好歹清楚,一想到见不到小钟,她心里就难受的要命,眼泪珠子也不停的往下掉,钦天监正看自己似乎玩大发了,也有些慌乱:“你别哭,这件事……” “小钟,我跟你回京城!”这边钦天监正话还没说完,海棠就不知道是怎么给他刺激到了,抹着眼泪就往校场里冲,一嗓子吼的大家伙都知道了,正在跟海统领对打的小钟统领也不由自主愣住。 跟他回京城?他没听错吧,这个傻姑娘这时候突然开窍了?难不成是他天天祈祷终于又效果了? 他是心花怒放,海统领是正儿八经的怒火中烧,这算什么? 原本还以为以自己妹妹那种性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开窍,因而他对这个小子不爽,也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是现在看起来,人家都要把人拐走了,他还想着手下留情? 这个认知让海统领恼火的要命,趁着小钟统领发愣,他直接一拳捶在对方脸上:“你把海棠带走,我也只能跟着过去,免得你这个混账东西,欺负海棠!” 他气鼓鼓的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路过钦天监正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冷哼:“帮凶,罪魁祸首!” 被当场抓包的钦天监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但是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意思,毕竟京城现在危机四伏,手里头有兵权,总比没有好。 “我要先写折子送过去,大军才能出发,不然到时候这个罪名,谁也担待不起。”就在钦天监正暗自窃喜的时候,海统领又去而复返,一脸严肃的警告着钦天监正。 钦天监正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因而对于海统领的话,并没有任何意见,大家都心知肚明,谁还装傻子呢? “安王妃,楚王殿下请您过去。”花自芳得宠以后,虽然貌美体贴,但是蔺殊心里头仍旧惦记着沈馥,一来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劣根性,二来是他还想知道,梦里上辈子,他跟沈馥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馥接到邀请的时候明显有些讶异,她本来以为,有花自芳那么个美人伺候,蔺殊怎么着也该把注意力稍稍从她身边转开,怎么现在还是盯着她不放?她又不是肉骨头,怎么这么讨狗喜欢? “我收拾收拾就去,你不用一直等着。”沈馥最后放下书卷,温声细语把过来请她的人赶了出去,转头又吩咐软玉:“帮我弄得看起来病恹恹的一些,免得遭人惦记。” 软玉晓得沈馥的意思,轻轻点头,下手就帮沈馥收拾起来。 “安王妃对臣妾极好,那天还是安王妃帮的忙。”花自芳陪着蔺殊喝酒取笑,话题不住往沈馥身上跑,她虽然嫉妒这位安王妃,可是并不是蠢货,也知道要用安王妃来争宠,因而看准蔺殊心思。 这位新上位侍妾花娘子,可逗的蔺殊开心。 “她平日里不怎么亲近人,肯帮你想必也是喜欢你的,你生得这样貌美,以女孩家的话来说,就是我见犹怜,藏珠喜欢你,也是应该的。” 蔺殊笑呵呵的搂着花自芳说话,沈馥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她们两个嬉笑动静,反而越发放慢了脚步,看起来当真病得不轻:“见过四哥。” 她今日穿的是灯笼锦满金绣的袄裙,脖颈处结结实实扎着雪兔毛,少见的梳起来堕马髻,头上倒是简单,就一支赤金丝累花大簪,原本是艳丽的打扮,但是软玉刻意替她重重上了铅粉。 自然看起来越发的病弱。 “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蔺殊一看她这个样子,眉头就紧紧皱起来:“孤原本是想跟你说说,过几日让小九带着钟侧妃进来看看你,你们两个毕竟是夫妻,不好久分离的,倘若你……”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是明显:倘若你想要跟着回去,我也不拦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做戏 http://.biquxs.info/

但是沈馥知道,倘若她真的跟着蔺赦回去,以后想要再进来打探消息,就真的难了,更何况天子那边,她还没拿到解药跟证据,怎么可以这样离开? “背信弃义之人,藏珠不愿再见。”沈馥眉目冷冽,神情坚定,轻咳着冲蔺殊行礼,蔺殊见状,心里快活不已,但是当着花自芳跟沈馥的面又不好暴露:“藏珠,你先回去,别冻着。” 他开口让沈馥离开,倒是背离他自己的初衷,但是在花自芳看来,却是极为值得庆贺的事情,不说别的,她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够伺候王爷,可是王爷却把这个安王妃叫过来。 不管怎么说,花自芳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跟沈馥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蔺殊却把沈馥弄走,只留下花自芳一个人伺候,自然惹得花自芳欣喜不已,越发的卖力。 蔺殊原本就不是什么柳下惠,花自芳生的貌美,又肯花心思伺候他,两个人哪里忍得住,让下人用厚锦幔将亭子围起来,热热的烧起来炭火,这两人就地野.合。 “姑娘,难不成您真的不肯回去?说到底还是安王府舒服一点。”软玉扶着沈馥,小声问话,她也是知道楚王这边危机四伏,所以刻意压低动静,又扶着沈馥,几乎是贴着说话,因而也没谁抓着, 沈馥握着她的手,手冷的厉害,开口说话的时候呵出白气:“我自然是不能回去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你自己心里没数?倘若我回去,就是功亏一篑。” “咱们去看看父皇。”沈馥先同软玉压低声音说完话以后,又骤然拔高动静,毫不避讳的告诉周围监视的人自己要去做什么,大大方方的过分了。 四周监视沈馥的暗卫互相对视,都在考虑要不要跟着过去,但是转头又想到这位安王妃如今病恹恹的样子,再加上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去看那位。 又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暗卫,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挠沈馥。 “唐姐姐,安王妃殿下人呢?”蔺赦今日带着钟姑娘进宫,明面上说是来见见蔺殊,实际上是想着跟沈馥交换情报,因为他的身份,他是不能见唐蒹葭的,所以也就把自己名义上的侧妃送了过来。 “她被楚王殿下叫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唐蒹葭握着钟姑娘的手,没说几句话就红了眼圈:“我是真的想你,在这里过日子,实在是煎熬!” 看着唐蒹葭这个样子,钟氏心里也不好受,她们两个都是东海过来的人,虽然原本的确的不太对付,但是说到底是同乡,这个时候看着唐蒹葭这样难过,她也心里不好受。 “你不要急,日后会好的。”钟氏也就只能这样安慰安慰唐蒹葭,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如今是四面楚歌的架势,她自己虽然好过一点,可是也帮不了唐蒹葭。 两个人互相安慰着,刻意压低动静,再加上几个丫鬟们在外头说说笑笑打着掩护,好歹没出什么事情。 “父皇?”唐蒹葭跟钟氏两个人对坐垂泪的时候,沈馥也进了天子寝宫,静悄悄的,汉白玉地面森冷,散发着寒气,伺候的人一个都看不见,倘若不是没有什么奇怪气味,沈馥几乎都要觉得饿,天子没人照顾了。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细语呼唤着天子,可是四周除了她的动静,跟天子越发微弱呼吸声,其他的动静根本就听不见,沈馥大着胆子上前,立在天子床边:“父皇?” 她又轻声呼唤,好歹看见天子稍稍动了动眼珠,沈馥这才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还好,倘若人已经死了,这才是难事。 “藏珠。”然而就在沈馥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蔺赦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她还没转身,就被蔺赦一把抱住,饶是沈馥,也不由自主愣在原地,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她是知道的,蔺殊心里头疑心病重的厉害,不可能不派人跟着蔺赦,如今蔺赦出现在这里,肯定冒着风险,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你快走,倘若被抓到怎么办?” “没关系的,流云也跟进来了,我让他帮忙顶着,你别回头,这时候我用的是他的身份。”蔺赦搂着沈馥,亲亲热热的贴着面颊磨蹭,视线却没有离开自己的父亲:“雪原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说的?”两夫妻这个时候很明显的也没有心思再做什么,只是互相拥抱着,蔺赦轻叹出声:“小钟统领抱得美人归,其他的事也很妥当,等咱们再花些力气,说不准就可以动手了。” 这个消息令沈馥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她过分高兴,可是就算这个样子,想到如今已经被蔺殊渗透的朝廷,她又担心起来:“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小心,倘若没什么事,咱们先出去吧。”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宫殿里小范围荡开,蔺赦抱着沈馥腰肢的胳膊骤然收紧:“你再等等我,很快的,很快我就能把你带回去,你知不知道,祖母她也回来了。” “她老人家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吗,现在京城这样乱,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沈馥听得沈老夫人的消息,登时有些慌了神,抓住蔺赦胳膊的手也下意识用力。 虽然之前跟沈老夫人不对付,但是说到底,现在沈老夫人是她嫡亲的亲人,而且两个人说起累也已经冰释前嫌,她当然不愿意让沈老夫人出事。 “没事的,四哥现在不会对祖母下手,祖母担心你担心的几乎要生病,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蔺赦又开口哄着沈馥:“咱们先出去,还有事情要做,四哥哪里怎么办?” 沈馥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这个地方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只能点了点头,应承下这件事情来。 “殿下,过几日就是奴婢老家的拜花节,奴婢想要去外走动走动……”花自芳将蔺殊伺候的浑身舒坦后,整个人依偎在蔺殊怀里,搂着他娇滴滴的开口:“奴婢想为殿下祈福。” 这其实是花自芳的私心,什么老家,什么拜花节,都是假的,实际上是她听说,现如今还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被恩准出宫游玩,倘若她在这件事上摘得头筹,岂不是格外有面子? 蔺殊原本不让这些个女子外出,也是怕有什么意外,毕竟如今天下还不仅仅只是在他手里,但是他又住在皇宫,本来就是很惹人记仇的一件事情,倘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但是他的反感在脸上表达的太过明显,花自芳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不由得心下气恼,又想到沈馥的待遇,咬着嘴唇颇为吃味,但是又不能够不依仗沈馥:“殿下,安王妃殿下她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花自芳在拿捏人心这件事情上说的上无师自通,也是蔺殊对沈馥的偏爱实在是太过明显,而花自芳这样一说,蔺殊就有些意动:“这是好事,只是安王妃身子不舒服……” 他忍不住想到刚才沈馥病恹恹的样子,自然而然的就觉得不合适,但是花自芳为了这件事情,可谓是绞尽脑汁:“殿下,正是有病在身,才要四处走走透透气才好啊,不如问问安王妃?” 花自芳撒娇卖痴,竟然也缠的蔺殊有些心软:“那你就去问问安王妃的意思,可不许弄虚作假,倘若真的出去,孤会拨宫中侍卫给你,你要小心,不要丢了孤的脸面。” 蔺殊还是要面子的,而他愿意把大内侍卫派出去给花自芳,无疑又极大的满足了花自芳的虚荣心,她忍不住高兴起来,蔺殊看美人高兴,自己的情绪自然少不得被感染。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花娘子,当真被殿下给了恩典,自己出宫游玩?还要大内侍卫保护?”这件事,蔺殊本来就没有刻意掩盖的意思,自然很快就被沈郁得知,沈郁原本就心情不太好。 还是因为花自芳,准确的说是因为花自芳的哥哥,花桓,嫁给花桓那个宫女是她左膀右臂,自然少不得,因而在人家成亲后,沈郁还是三天两头的把人叫进来吩咐些事情做,但是正因如此。 那个嫁给花桓的宫女,过的苦不堪言,花桓原本就性子不好,如今当了官,更是作威作福的厉害,稍稍有点不顺心,就对那个宫女非打即骂,他又觉得自家的婆娘天天不着家。 是要给他绿帽子戴的意思,因而那个宫女不消多久,就哭哭啼啼的求到沈郁头上,要沈郁帮帮她,沈郁倒是有心割舍了花婆子的这条路,毕竟看起来,花婆子对花自芳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好死不死的,花婆子知道了沈郁要做的事情,气势汹汹的就赶过来找麻烦,虽然被沈郁三言两语的打回去,自讨没趣,可是说到底,后来花婆子发狠去找花自芳,自己的夫君还不是对花自芳言听计从? 因而花自芳这个人现在对于沈郁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实在是给钓的没办法,可是现如今花自芳却得宠到这个地步!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遇见 http://.biquxs.info/

这个认知让沈郁烦躁不已,但是又没有办法,她现在没有办法怀孕,原本是指望着花自芳得宠怀孕以后,去母留子,好歹为自己想想办法,可是现在的花自芳得宠不嫁,却不受控制。 “算了,你去挑点东西送给花娘子,就说算是我给她添置的。”沈郁虽然心里头还是郁闷的厉害,却也知道现在的花自芳不是她可以随意揉捏的青楼烟花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怀柔。 “安王妃姐姐,楚王妃真是好笑,原先就撺掇着我母亲各种为难我,现如今晓得我不是她能随意揉园搓扁的人,就这样来送东西了,打发叫花子呢?”沈郁的人送过东西,花自芳就忍不住冷嘲热讽。 毕竟沈郁那样为难过她,她是咽不下这口气,也很正常,说到底心眼小,沈馥闻言,拎着串玛瑙镶金的手串递给她:“她爱送东西,你就收着,倘若看不上,拿来赏赐丫鬟也好,横竖不花你自己的钱。” 沈馥心知肚明花自芳的品行,这种损人的提议花自芳必定喜欢,果不其然,原本还嫌弃沈郁的东西不好的花自芳,登时就亮了眼睛:“姐姐说的对,楚王妃拿这些个东西糊弄我,我才不认。” 沈馥的视线扫过那些东西,唇角的笑容有些玩味:糊弄?可说不上,什么玉髓玛瑙碧玺东珠珊瑚,各式各样的,哪里算得上糊弄,只不过这件事她断然不可能告诉花自芳的,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唐侧妃,你真的不跟着一起出去么?”花自芳既然已经说动沈馥,蔺殊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等到出行的那天,花自芳下了大力气打扮,临出门还问唐蒹葭的意思:“我守家,你们玩得开心。” 唐蒹葭何尝不想?只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她才会拒绝。 “娘娘你看!”花自芳兴奋的不行,她虽然现在已经在宫里头呆过一段日子,但是京城里头一旦下雪,白茫茫琉璃世界的景象,还是她未曾见过的,而且说起来,花自芳比唐蒹葭还小。 此刻她兴奋的像个小孩子,沈馥的视线也忍不住温柔起来:“我待会儿带你去我沈家的家庙,原先的家庙,那里景致不错,素斋也好吃,此番出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多谢娘娘!奴婢在江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失态了。”花自芳兴奋的脸颊通红,双眼明亮,沈馥看着好笑,替她掸下飘进来的雪花:“手收回来,别冻着,要看雪有的是机会。” 在蔺殊不在的时候,花自芳犯不着争宠吃醋,自然对于沈馥的温柔照单全收,外头的确冷,她这么个江南美人,实在是不经冻,这才掀开帘子没一会儿,就冻红了鼻尖。 沈馥担心她冻着,连忙把自己怀里烧的热热的手炉塞她怀里:“软玉,倒热茶来。” 两个女子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往家庙里头走,结果才刚刚过东市,就被拦住马车:“两位娘子,我家主子有请。” “你可知这是谁的车?不清楚就敢上来拦?再说你家主子是男人,怎么可以轻易求见我家娘子?”拦路的是个年轻的小厮,软玉坐在车里头服侍两人,松亭芳主也在里头,守着车的自然就是花自芳的婢女。 这位名叫兰瑟的婢女虽然生的秀致温柔,但是动起嘴皮子来,却是厉害得很,又补了几句话,说的那个白面小厮连连求饶:“好姐姐,实在是没法子,我家主子是庐江郡王,还请行个方便。” “庐江郡王?”花自芳自然是不晓得这位庐江郡王是何许人也,但是沈馥可是清楚的,因而得知来者身份,花自芳无动于衷,沈馥却忍不住掀开帘子:“既然是庐江郡王来请,那就过去吧。” 兰瑟在花自芳跟前娇惯,谁也不服,如今却自觉被沈馥落了脸面,当场气的粉面涨红,钻进车厢里头就找花自芳抱怨,花自芳正是感激沈馥的时候,哪里肯听她胡说八道? 因而到最后,也就是兰瑟自讨没趣。 “我家郡王原也不愿意来打扰娘子,只是新进有个娘子的故人来投,这才不得不过来,郡王说了,娘子同他见面,不会有坏处。”因着担心花自芳有个三长两短,沈馥先把人打发去带着她走,才跟着小厮过来。 几个人到了望江楼,沈馥一边跟着上去,一边听着这小厮解释,心里头疑窦丛生,好歹她前世晓得这位郡王不是什么坏的,才大着胆子跟上去,至于故人,见过才知道。 “藏珠,好久不见。”沈馥拾级而上,隔着幕离,就瞅着影影绰绰的身影,并看不清面容,只是来者一句话,弄得她惊诧不已:“烛照哥哥,你怎么从东海过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故人是长宁宋衿。 “我始终觉得,你们两个在京城里,还是要有个人过来的,就瞒着爹娘,偷渡过来,你别摘下幕离!”宋衿坐在沈馥对面,视线贪恋的看着眼前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阻止沈馥的行为。 沈馥想要摘下幕离的动作骤然僵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衿做出这种决定,但是她选择尊重,只不过有件事她一定不愿意赞同:“你回东海,京城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表嫂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可知姜家到底还剩下些什么?”沈馥正在试图劝说宋衿的时候,又有人插嘴进来,沈馥霍然转头,隔着幕离:“庐江郡王,难不成你也想登上皇位?” 这话说的就有点杀人诛心了,谁不知道庐江郡王这一脉子嗣有碍,单传几代了,这种人家是万万不可能染指皇位的,否则就算成了,也留不住。 而生的面白如玉,姿容秀美的庐江郡王,好像一点都没听出来沈馥的抵抗跟恶意,仍旧笑呵呵的坐到宋衿身边,看了看这位曾经的京城玉郎脸上满满当当的伤疤,轻笑出声:“求个平安而已。” “我呢,年少无知的时候同如今的楚王殿下有一桩公案,他为人心胸狭窄,想来安表嫂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拐弯抹角,同他不对付的,可不仅仅是我,若非烛照,我们没法联合起来。” 沈馥攥紧手帕,听着庐江郡王把他们的事情娓娓道来:“当然,不否认,其中对皇位眼热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如今家里头都不怎么顺,你烛照哥哥的功劳,现在就想问问表嫂,合作与否?” “合作可以,但是庐江郡王你必须保证,烛照哥哥的人身安全,不然到最后我的舅舅舅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我是不愿意看见的。”沈馥吃了口茶,把自己的条件摆出来。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庐江郡王自己本来也有爱才之心,当场就答应下来:“这有何难,安表嫂放心就是,但是安表嫂也要保证,不对我们赶尽杀绝。” “你是爽快人,我当然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事成之后,我有法子让你家子嗣兴旺,倘若你信得过我,这些日子少喝你们府中那口映月泉的水,用不了半年,应当就有效果。” 沈馥活过一次,对于庐江郡王这一家子为什么不能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很是干脆爽朗的先给了个缓解的法子,至于想要根除,庐江郡王一时半会儿,是猜不出来的。 世人都喜欢多子多福,庐江郡王也不例外,但是他们府中男子,子嗣艰难是真的,更何况好像只有他们如此,那些个下人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如今沈馥说她有办法,自然是拿捏住了命脉。 哪有不从? “安王妃姐姐,那个什么什么郡王,可有为难你?”因为宋衿的缘故,沈馥去见花自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花自芳担心的不得了,大部分的原因当然还是怕弄丢了沈馥,她自己吃亏。 如今看见沈馥全须全尾的过来,她自然喜不自胜,与此同时也想要打听打听消息,毕竟她就算不认识那个庐江郡王,也知道郡王是贵人:“郡王怎么好好的就拦路,一点也不考虑名声。” “他也是有事,往年同安王有些交集,如今入京是来找安王报仇的,自然就拦着我,原本还想为难我的,但是我同他说了,我跟安王如今没什么关系,他不信,才纠缠了这样久。” 对于花自芳的打听,沈馥当然有自己的办法应付,临走的时候她就提前问清楚庐江郡王当年的事,她清楚,小时候的事,蔺殊蔺赦多半是一起参与的,问个清楚之后,就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拿来应付花自芳,刚刚好。 “原来是这样,姐姐辛苦了,快去歇息,明日咱们再去玩。也是一样的。”花自芳在这方面的敏感度不足,根本就没察觉到什么,反而担心起沈馥的身体来,两个人又寒暄片刻,沈馥才去休息。 “你说今日,藏珠去见了庐江郡王?”沈馥跟花自芳各自歇息后,就有人去送消息给蔺殊,蔺殊得知,登时就有些脸色不佳,他同庐江郡王,的确是不对付。 只不过如今身份不同,他也不好多问,反而是过来送信的人知道他的心思,主动开口:“听说庐江郡王过来,是为了找安王报仇,说是当年国子监里头打架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将来 http://.biquxs.info/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当年国子监的事情,蔺殊心里有数,哪里是自己的九弟惹得事情?根本就是自己考不过那个独生子千娇万宠的,才动了手,当初不过是九弟年纪小,被他利用而已。 “千真万确,安王妃就是这样说的,想来庐江郡王也是小心眼,为难不得安王,就过来找安王妃的麻烦,不过安王妃看来是真的与安王恩断义绝,竟然半点不肯替安王圆场。” 这个前来通风报信的人本来就不是暗卫,而是普通的耳目眼线,盯梢功夫不错,除此以外,就是溜须拍马的能耐是一等一的,他知道蔺殊看重沈馥,开口闭口就是沈馥对蔺赦恩断义绝。 蔺殊喜欢听这种话吗?蔺殊当然喜欢,他极为轻松的就被这个家伙哄的眉开眼笑:“你会说话,下去领赏吧,好好看着安王妃她们两个,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过来跟我说,听见没有?” 他又这样仔仔细细的叮嘱下去,那人自然满脸赔笑的下去,而令蔺殊彻底放心的,其实并不是沈馥对安王恩断义绝之类的,而是那人一句:为难不得安王。 想来庐江郡王那个小子,也是知道他比不上自己现在的地位,所以才会去找已经落魄的安王,这完全可以证明,从小到大好像都比不过小九的他,现在终于压倒小九。 这种认知让蔺殊极为兴奋,他转身离开,去找唐蒹葭。 “姑娘,好久不见。”沈家家庙其实已经有些名存实亡,毕竟沈家在京城已经没有了,远在江南的沈家当然不可能供养在京城的家庙,因而现在这些和尚们全部仰仗沈馥过活。 如今看着衣食父母带人过来,自然一个个的都慈眉善目,摆出一副佛法精深的样子,花自芳不知道底细,自然兴奋,而沈馥却对这些和尚的本事心知肚明:“有劳慧云主持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位贵人可是从宫中来?老衲看其面相,祥云缭绕,想来用不了多久就有喜事。”法号慧云的主持显得极有高人风范,唬的花自芳一愣一愣的:“敢问大师,是什么喜事?” 这就是很常见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实际上慧云和尚能看出来,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位娇客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安王妃带过来的,而安王妃入宫这件事,虽然不能说闹得人尽皆知。 但是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譬如他们这群和尚。 因而慧云和尚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猜出花自芳的来路,至于是什么喜事,他自然有法子应对:“天机不可泄露,娇客等到能知道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套说法,若是在大街上随便一个算命的铺子上,有个人对花自芳这样说,花自芳都要抽他大耳刮子的,但是现在是在沈馥把她带过来的家庙,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德高望重的主持。 花自芳就被糊弄住了,她心里又总想着赶快怀孕,博得更多,心里头就少不得揣测:莫不是说我将要有孕? 心里这样想着,花自芳更是喜不自胜,出手就阔绰大方起来,其实家庙这种地方用不上什么香火钱,但是她还是丢出去一大把,简直像个散财童女。 虽然有了沈馥的接济供养,但是慧云才不会嫌弃香火钱多,眼看着花自芳出手大方,越发的恭维:“娘子这样乐善好施,日后必定有福报,但是可要小心头上小人,刻意截断娘子福气。” 说完这句话,慧云就好像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被他说漏嘴一样,立马闭口不言,任由花自芳如何询问,只是不肯开口,这个时候,沈馥却出声:“慧云大师是出家人,不能多说的。” 她目光温柔,里头充满对慧云的谅解,花自芳看见沈馥这个主人都开口说话了,自然也就不好对慧云继续逼问下去,只能忍耐,谁知沈馥又挽着她的手低声开口:“不过他不说,咱们自己想也是一样的。” 沈馥这句话,正正好戳花自芳的心坎,想到小时候听得那些泄露天机的下场,再想到慧云和尚刚才的失言,花自芳对于慧云和尚,反而有些感激:“是信女糊涂,有劳大师了。” 眼见着沈馥这样摆平这位娇客,慧云也算松了口气,自有小沙弥带着这两位贵人往后头去,她们今晚是要住在这里的,当然要把这两位娇客伺候的舒舒服服。 “安王妃殿下,您说,我头上的小人,究竟是谁?奴婢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夜晚沐浴过,花自芳黏黏糊糊非要缠着沈馥睡,沈馥知道,花自芳这是要问个清楚,自然乐的顺水推舟。 等到两个人躺到床上的时候,花自芳窝在被褥里,只露出个头,看着颇为可怜可爱的冲着沈馥开口,沈馥也乐的同她说话:“我跟唐侧妃是没有害你的心思,这么简单的事,难不成你还猜不出来?” 她绝对不会让花自芳抓住把柄,更何况谁知道她们两个人身边到底有没有蔺殊留下来的耳目,她才不会傻乎乎的把这种小辫子让人抓住。 “是……”花自芳当场就被沈馥诱导着怀疑沈郁,下意识就要张口说破,却被沈馥一把捂住嘴:“小心隔墙有耳,你还不知道怕吗?” 沈馥手心温温热热,带着温软香气,花自芳嗅着这股味道,只觉得昏昏欲睡:“安王妃,奴婢知道怕了,可是、可是那位也太……” 她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昏睡过去,沈馥看她沉睡,才松开自己的手,用帕子把自己手上的迷药擦拭干净,开口道:“松亭芳主,进来一趟,我有些口渴。” 两姐妹就伺候在门外,这回弄晕花自芳,是她们早就定下的事情,倒也不是为别的,实际上是之前见过庐江郡王后,沈馥就跟宋衿定下了联络,倘若不把花自芳弄晕,又要怎么办呢? “软玉,你替我一替,很快就回来。”进来是几个人,出去当然还是几个人,软玉跟沈馥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好在两个人身形相当,沈馥穿着衣服,只要不看脸,一点都看不出来。 三个人就这样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吹灭灯火。 “姑娘,慢点。”松亭芳主两姐妹带着沈馥急匆匆的往后山走,在自己的家庙里面,当然用不着担心有什么贼人,只要不被蔺殊可能安排下来的耳目发现,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月明星稀,冬日的夜风冻人的厉害,沈馥呼吸急促,她原本就怕冷,冷风呼呼的从领口灌进来,冻的她脸色苍白,呼吸之间更是吐出白气,好在宋衿也知道她怕冷,并没有在很远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冻成这样了?”宋衿脸上的伤口并没有刻意遮掩,那天见过沈馥以后,庐江郡王就已经问过他:“难不成你真要一辈子不见她?” 一辈子不见沈馥?这个事情对宋衿来说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还要帮着沈放鹿翻盘,是绝对不可能不见沈馥的,因而今天晚上,宋衿大大方方的露出自己的脸来。 “烛照哥哥?”沈馥万万没想到,宋衿居然会把自己搞成这样,面对满脸伤疤的宋衿,沈馥没有害怕,只是心疼得厉害。 当初在京城里颇有美名的宋家玉郎,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谁?沈馥不能装傻,她心里心知肚明,但是对于这份情意,她没有办法回应,只能缄默。 “这是郡王要我告诉你的,他不日就会去安王府上拜访,过些日子我会入宫,横竖都弄成这样,容貌如何,也不再重要了。”宋衿跟沈馥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起伤痕的缘故,只是做着该做的事情。 “入宫?宫中并不安全,我记得我应该有要求庐江郡王保护你的。”沈馥就是知道会有危险,才会让庐江郡王保护宋衿,尽可能避免死劫,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宋衿居然还是要入宫。 一想到庐江郡王没拦住宋衿,沈馥就有些不高兴,而这点不高兴,自然没有被宋衿错过:“是我自己要求的,怨不得郡王,只不过,藏珠,你自己在宫中,也要多加小心。” “就算日后我入宫帮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实际上宋衿很清楚,沈馥绝对会多加小心,只不过,他想要接着这个话题来扯开沈馥的注意力而已。 然而沈馥一直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被这种事情扯开注意力?眼见着沈馥就要开口质问,宋衿连忙出声堵住她的话:“这件事就这样,想来藏珠你应该也不会愿意我出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是沈馥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因为如宋衿所说,自己根本做不到对宋衿置之不顾,否则也不会绞尽脑汁的想要把人留在东海。 “进宫可以,但是这件事要等师父他回来以后再说,否则你进宫的话,我也会让宥民把你弄出去,烛照哥哥,这件事,你答应不答应?”到最后,还是沈馥选择退步。 但是她也并不是没有掐住宋衿的命脉,至少她让宋衿必须等到钦天监正回来才能入宫,不管怎么说,钦天监正如果在京城,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能够保住宋衿,这是沈馥的底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兵至 http://.biquxs.info/

宋衿虽然不愿意,但是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沈馥的意思很明显,倘若他不答应的话,就连入宫这件事情也也免谈,这让宋衿烦恼起来,他是知道现如今的宫里头跟龙潭虎穴比起来也不差。 所以才想要尽快进宫,谁知道这个妮子却并不这样想,这让他怎么能够不烦恼呢? “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个是前提。”宋衿说到底还是拗不过沈馥,选择松口,但是仍旧不忘叮嘱她:“倘若有什么事,还是你自己重要,不要让自己冒险。” “晓得了,我不方便出来太久,先回去了,烛照哥哥,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沈馥嘱咐过宋衿,也就不再耽搁,毕竟出来太久,要是被别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藏珠姐姐,你昨晚睡得如何?我睡相不好,不晓得有没有打扰你。”第二天花自芳醒来的时候精神奕奕,明显休息的不错,在用早饭的时候,花自芳才想起来要问沈馥。 沈馥吃了口翡翠素粥,又替花自芳添了一筷子鲜花卷,才缓慢开口:“我平日里不愿意跟旁人睡,却没想到跟你睡,反而睡得好,兴许美人在侧,总是让人舒服吧。” 花自芳听了,笑得格外开心,美人被美人夸貌美,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再想到昨天沈馥替她解惑,花自芳对沈馥,就越发亲近起来:“姐姐,我们今日去哪里?我全听你的!” “旁的地方呢,我也想不到,但是今日早起时,我听慧云大师说,有庙会,晚些时候还有烟花看,你去不去?”沈馥笑吟吟的提出自己的意见,而花自芳还没开口,兰瑟却先出了声。 “庙会人多,又乱,万一熏着我家娘子怎么办!”这个小妮子还在因为自己被落了面子不高兴,这档口就跳出来别苗头,沈馥跟花自芳正是亲近的时候,花自芳哪里容得下她放肆:“兰瑟!” 花自芳虽然出身不行,但是这些日子居移气,养移体,也有几分当家做主的派头,呵斥一声,兰瑟看她似是不高兴,便也不再多嘴,但松亭可不放过这个小妮子。 “难不成就你家姑娘娇滴滴,花朵一般经不起?我家姑娘日日娇惯养大,好歹也是侍郎嫡女,长到这么大,那也是娇贵的人,更何况又是个王妃,日日夜夜珍珠粉雪花膏的供着。” 她先细数沈馥出身娇贵,又柳眉微挑:“再者,我家姑娘那可真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往日里烹茶煲汤,用的不是枝头新雪,就是头一茬晨露,最不济,也有好泉水吃。” “我且问你,你晓不晓得雪水的滋味?梅花雪同松上雪,瓦中雪,又有什么区别?朝露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 那兰瑟哪里听过这些事,莫说是她,就算是花自芳,都没仔仔细细尝过这些,只大概知道,梅花雪吃起来轻,又有一股子幽香,极为喜人。 眼见着松亭又要嘴上不饶人,沈馥连忙出声制止:“你胡闹什么?花娘子阆苑仙葩一般的人,哪里能没吃过这些?难不成你就吃过?好显摆的,今日罚你不能跟去,留在这里看东西。” 花自芳虽然心里头不痛快,可是也知道松亭是沈馥身边的得力大丫鬟,更何况那天,这位松亭姑娘还替她拦下花桓那个混账东西,这份情谊,不能不念的。 “姐姐,松亭姑娘也是心直口快,你罚她做什么?我惯坏了兰瑟这丫头,是喜欢她,想必松亭姑娘也是姐姐喜欢的人,怎么能为了兰瑟,就罚她呢?” 花自芳温温柔柔的替松亭说话,倒让松亭高看她一眼,兰瑟臊的不行,又看见自家娘子都这样放低身段,也不敢再闹:“安王妃殿下,是奴婢胡闹,还请王妃殿下责罚。” 她是看得清楚的,安王妃殿下宅心仁厚,未必会对她做什么,索性不要求饶,弄个好看点的脸面,还值当些,而沈馥本来也没有为一个小小丫鬟大动干戈,乃至伤了花自芳的意思。 “你也是年纪小,当初我待字闺中,松亭的性子比你还冲,只是如今这个丫鬟是要出嫁的人,还这样不稳重,倒让你们见笑,罢了,这妮子胡闹,就算给咱们消食,不罚她,咱们出去走走。” 沈馥最后也没惩罚兰瑟,反而打了个圆场,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收拾好东西,又从寺里往城中去了。 “王爷!钟统领回来了!”沈馥同花自芳游玩的时候,钟统领跟钦天监正也带着边关那些个将士驻扎城郊,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到蔺赦耳朵里。 对于蔺赦来说,这无疑是久旱逢甘霖,令他喜不自胜,登时就起身要出门,然而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宥民,怎么,你出门都不等等我的?” “烛照?你怎么过来了,我还在想你在东海过的如何,你这脸?”蔺赦正喜气洋洋的收拾着要出门,宋衿却走进门来,两个人情同手足,许久未见自然是高兴得很,只是蔺赦看见宋衿的脸。 那点喜悦就打消不少,他又不是傻子,哪里能不知道宋衿这个脸弄成这样,跟他有关系?当场就想要扯着宋衿去看大夫。 但是宋衿方才也知道,城外有要紧事在等蔺赦,而且他心知肚明,自己这张脸实际上是没救了,也没必要为这件事情耽搁自己的好兄弟,因而一把抓住蔺赦。 “你先别忙这个,反正我的脸都这样了。咱们先一起去城外走一趟,别耽搁了正事。” “这怎么能行,你的脸弄成这样,怎么能不看?”蔺赦根本没有想到宋衿居然这么不在乎这件事,当场就有些急眼,想要强行拉着宋衿离开,好在宋衿也是练过武的人,才没被他拖走。 甚至还反过来抱住了蔺赦的胳膊:“男子汉大丈夫,脸上不好看有什么?怎么了,你还嫌弃我是个丑八怪,侮辱了你安王妃名声,是不是?” 蔺赦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宋衿堵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哪有甚么丢人不丢人的,我就是心疼你,既然你这样不在乎,那咱们就先去城外。” 好说歹说拉住了蔺赦,宋衿也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容易吓到人,索性摸出一个面具扣在脸上,跟着一道出去。 “我妹妹呢?你不会真的欺负了她吧!”蔺赦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门,所以只能带着宋衿乔装打扮混进城郊军队里头,谁知道才刚刚表明身份,小钟统领就直接冲了上来。 饶是蔺赦,也给吓了一跳,忍不住连连后退冲着小钟统领摆手:“虽然我是娶了她做侧妃,可是就你这样,还有藏珠在我心里,我怎么会对你妹妹做什么?”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不仅是小钟统领气得不行,连宋衿的情绪也不对劲起来:“你居然背着藏珠迎娶侧妃?怪不得她跑去宫里,好啊,你就是欺负藏珠娘家不在,是不是?” “我、我哪敢啊!你们两个可别折腾我了!”蔺赦万万没想到,惹到一个钟统领就算了,连自己的兄弟也开始这样质问自己,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就不应该答应藏珠这样做。 好在除了小钟统领是认真的,宋衿只不过是跟蔺赦开开玩笑倒也没有过分,反而放了蔺赦一马,蔺赦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他目光一转,看见跟小钟统领牵着手的海棠,又是惊诧的不行。 “你居然拐了海棠做媳妇,怎么的,海统领没把你打死?” “你这怎么说话的,我家大舅子什么人,怎么可能把我打死,你是不是嫉妒?” 小钟统领跟蔺赦本来就是见面不出点事就不能安分的人,如今有这么个事,哪里能不争执,眼见着这两个小孩儿一样的恐怕要没完没了,宋衿头疼的要命。 好在救世主来的快,还没等宋衿为难,海统领就虎着脸进了帐子,小钟统领就算再怎么跟蔺赦不对付,也不敢在自己大舅子跟前造次,更何况这还没抱得美人归呢,他哪里敢胡来? 也就只能规规矩矩收手立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未来大舅子给那个黑心肝的安王行礼。 “末将见过王爷。”海统领虽然看不惯钟统领,但是对蔺赦的尊重却是实打实的,毕竟蔺赦常年在边关作战,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些将军都心里有数,更何况常年跟着他一起作战的海统领呢? 蔺赦看着眼前这个汉子,心里头唏嘘不已,他是2跟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在京城看见这个汉子的一天:“辛苦你了,这次来京城,也实在是让你们为难,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折子他批复没有?” “并没批复下来,横竖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咱们直接过来,又不是没递折子,就算他想说什么,也没关系,但是殿下,难不成现在已经闹腾到这种地步?您可要想清楚啊。” 海统领一开口就是军营里头耍流氓不讲理的架势,但是敢把流氓耍到皇家头上,也就只有他这种动不得的将领,蔺赦听他问话,脸色越发沉重起来:“倘若不是迫不得已,本王也不愿意如此。”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按兵不动 http://.biquxs.info/

安王殿下不会骗人,这几乎是所有边关将领的共识因而在听见蔺赦叹息的时候,海统领就明白了,事情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局是这样的。 这位在雪原边关长大,然后又守卫雪原边关的汉子,转头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兵,被霜风吹红的脸庞露出决绝:“既然安王殿下有难,我们这些人不能那么不讲义气。” “哟,看起来本王来的不巧了?”正在海统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蔺殊的声音却响在营帐门口,宋衿跟蔺赦的表情骤然难看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会被抓个正着! 但是现在怀疑谁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把蔺殊糊弄过去,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宋衿蔺赦对视一眼,心里头都有了决断:既然没办法骗过去,索性理直气壮的承认下来。 “四哥,这些人都是我原先在边关的朋友,我听说他们来了京城,就想着见上一面,我刚问过海统领,他们已经递了折子给您,雪原有变,事急从权,还请四哥见谅。” 蔺赦半点都不含糊。直接跪在蔺殊跟前扯皮,反正已经过来而且被抓到了,索性挑开来说,而蔺殊对这种说法,明显的不买账:“可是本王记得,小九,你出城门可没有跟本王商量啊。” “庐江郡王派小人邀约安王殿下,因是私仇,安王殿下声明不愿打扰您,否则就不肯跟小人出城,还请楚王殿下明鉴,小人实在是没了办法。”宋衿刻意变声回话,帮着蔺赦打掩护。 但是蔺殊明摆着不吃这套,看起来反而疑心更重:“既然是庐江郡王这样说的,那本王现在去将庐江郡王喊过来,与你们当年对质,你们敢不敢?” 蔺殊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是宋衿,而庐江郡王已经跟蔺赦结成同盟,所以这个提议,当然是正中下怀,只不过宋衿跟蔺赦都知道,他们还要慢慢来,免得打草惊蛇。 “小人、小人做事没做清楚,还请楚王殿下谅解,倘若被郡王知道,小人担待不起啊王爷!”宋衿早些年做过巡抚,自然时见过人间百态,此刻演戏反而天衣无缝,看的蔺赦一愣一愣的。 蔺殊并不客气的挑了主位坐下,那双跟已经去世的姜后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怀疑:“既然你是庐江郡王的下属,又担心什么,倘若真的害怕受罚,本王护着你就是了。” 这话说的轻而易举,但是以蔺殊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讲,说这种话的确无可厚非,宋衿明显哽住,又不住磕头,不再说话,看起来十分惶恐。 “去,去把庐江郡王喊过来。”蔺殊看他这个样子,就笃定他们两个心里有鬼,索性下了命令,一时间,营帐里头的气氛极为紧张,海统领几个人心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楚王殿下,不知道请臣过来是有什么事?郭磊,你怎么在这里!”庐江郡王被人请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胭脂印,明摆着就是被人从温柔乡里头拖出来的。 然而他喊宋衿喊的痛快,却又是认识对方,蔺殊不由得怀疑起来,然而该问的还是要问:“这个郭磊是你下属?可是你让他把小九弄出城的?” 蔺殊开口问话,庐江郡王就心里有数,感情是这两个人出城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应当是有内奸,不然倒也不至于这样,再看这个情况,庐江郡王极为机敏的开口。 “的确是这样的,楚王殿下您也知道,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臣没少吃安王殿下的拳头,现如今这不是,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可是在城里头打架,倘若打不赢,也太丢人了……” 这位年轻的纨绔郡王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看的蔺殊都有些动摇,在想到当初在国子监,几乎都是自己九弟替自己动手,他就有些恍惚,但是转头一想。 蔺殊又觉得不对劲:我自己严防死守不许旁人随便进出的城门,怎么就给你家一个下属安排的明明白白?倘若你想要对我做什么,岂不是要出事? 想到这里,蔺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你这个属下,倒是好本事,孤把京城弄得铁桶一样,他居然还能带着人肆意出入,本事不小啊。” 庐江郡王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这位疑心病重的楚王殿下心里头为什么不舒服,连忙赔笑:“这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么,实际上就是点鸡鸣狗盗的本事,哪里能登大雅之堂的?” “不过这个混账东西惊扰殿下,实在是做事不清楚,臣一定好好责罚他!”庐江郡王本身也是人精一样,糊弄起蔺殊来也半点不含糊,开口就是要责罚。 这个时候,好像已经被吓呆的宋衿,终于回过神来:“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您答应过小人的。会护着小人,不让小人受罚!” 他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倘若趁着这个时候假装背弃庐江郡王,再投入楚王,现如今钦天监正应该也已经回来,自己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入宫,就算到时候被藏珠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没有办法错过。 “你这个奴才,楚王殿下肯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怎么还惦记着一定要楚王殿下帮你?哪有这样顺着竿子向上爬的?楚王殿下,您不用管这件事,臣一定好好教训他!” 庐江郡王当然知道宋衿的心思,可是他不敢把这位当初的京城玉郎放进宫里啊!要是人进去了出了什么事,那位安王妃不得跟自己翻脸?安王妃跟自己翻脸,就是安王跟自己翻脸。 这件事情,他根本吃不消,因而庐江郡王,在拼命的想要阻止宋衿。 “这不好,孤已经答应他,倘若你要罚他,孤是一定出面作保的,这样吧,你2就放过他这一次,日后倘若再犯,你再好好收拾他,如何?”蔺殊对自己的名声格外在乎,怎么会违约? 庐江郡王一听,就心知不好,连忙向蔺赦使眼色,希望这位传说中跟安王妃恩爱非常的安王殿下,能够帮着他阻挠宋衿,好在蔺赦也知道不能轻易让宋衿涉险,极为痛快的站了出来。 “四哥,这件事不大妥当,这个奴才做事不稳当,倘若今日他仗着您心善逃过一劫,日后别人有样学样,您岂不是烦不胜烦?”蔺赦还是清楚自己这个四哥的,因而一开口就拿捏住要害。 果不其然,好大喜功,实际上不愿意麻烦自己的蔺殊立马就为难起来,宋衿看着蔺殊这个样子,就猜到蔺殊多半是要反悔。下意识就要开口阻止,一时间,蔺赦也顾不得许多。 径直开口喊人,把宋衿拖了下去:“臣弟逾越,先将这奴才弄下去处罚,至于庐江郡王与臣弟的事情,改日再说,免得令四哥心里不痛快。” 蔺赦这个样子已经算是过分了,但是蔺殊心里也有别的想法: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是这个庐江郡王,跟自己的九弟不肯饶恕人家。 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也不是他的问题,说起来都是这两个人不够宽容,怎么说也弄不到他头上,更何况自己这个九弟在民间的名声实在是好的不像话,他要是不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岂不是太浪费了? 想到这里,蔺殊就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给你们处理吧,我不插手,不过他弄出来的也只是小事情,没必要下死手,宫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对了,倘若藏珠过来,让她早点回去。” 哪怕是这个时候,蔺殊还没忘记在蔺赦心口插刀子,蔺赦心里头烦闷的厉害,但是的的确确拿蔺殊没有办法:谁让藏珠现在的的确确不在他身边呢? “臣弟一定记着,不过藏珠同臣弟如今有些罅隙,臣弟不能保证一定有效果。”蔺赦假惺惺把蔺殊送出去,又补了这么一句,蔺殊心情倒是越发的好,浑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蔺赦眼见着蔺殊走远了,才松了口气,转身回营帐里头,现在弄出来这种事情,他就算想要来弄出什么事情,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商量了,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蔺殊的耳目。 “你尝尝这个,原先是我最爱吃的,后来进了王府,我父亲又去世了,就没怎么吃过,里头的豆沙很香。”沈馥领着花自芳到处游玩,也不在意身份,亲自给花自芳喂食。 四周的人几乎都看着这一对娇客,花自芳虽然在青楼里头也不是没有抛头露面过,但是被这么多人带着好奇的目光来看,实在是头一回,青楼恩客跟妈妈们看她,视线从来不像这样。 再加上沈馥有心照顾,花自芳就少不得红了脸,小金丝雀般凑前,咬了一小口糕点,红着脸夸奖:“味道很好,奴婢也很喜欢吃。怪不得您喜欢。” “在外面就不用这样拘束,姐姐妹妹的喊也就够了,出来玩还拘着自己,实在是没必要,我看你的头面样式,都是江南那边的,待会儿我带你去挑新的东西,你可别给我省钱。” 沈馥笑着替花自芳揩干净唇角的点心屑,才又拉着人起身,要去给花自芳做新衣裳,买新头面 第二百五十八章 接头 http://.biquxs.info/

“你们掌柜的呢?让他出来,我今日给我妹妹打一套新头面,东西尽管用好的,只是样式要新,手艺要好。”沈馥径直领着花自芳往京城里头出名的八珍阁里头钻,开口就是要最好的东西。 八珍阁里头用檀木摆着各色饰品,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看的花自芳挑花了眼,又听说沈馥要带她打新头面,更是慌张:她原本以为,只是在这里挑选新的,也就罢了! 她虽然不清楚这些个东西价值几何,可是好歹知道一件事,定做头面,总是比买现.货贵的多!这里的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倘若要定制,不晓得要多花多少钱。 因而花自芳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却被人直接插嘴:“姐姐,你如今不在安王府,可说到底用的是王府里头中馈的银子,总不能这样划给外人。如今你不管家不心疼,我可心疼的厉害。” 花自芳转头去看,就忍不住皱进眉头,显得有些为难,过来的人她是认识的,是唐侧妃的手帕交,把安王妃气的从王府里搬出来的人,钟侧妃,倘若她们两个吵起来,她可是万万吃不消的。 “我一天没跟王爷和离,你一天是个侧室,虽然身份同妾室比起来是高一些,但是也轮不到你插手我如何花银子,再说了,花娘子并非外人,我把她当妹妹看的。” 沈馥拉下脸来对着钟氏,一脸的官司,更是毫不客气的把花自芳护在身后,谁知道钟氏却笑得花枝乱颤:“什么你妹妹?花娘子明明白白是唐姐姐的义妹,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难不成这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钟氏身边带着个小婢女,看起来也是颜色娇艳的小美人,开口就嘲讽沈馥,沈馥看她眼生,晓得不是安王府中的老人,便也就不跟她交锋。 但是兰瑟这个直肠子的,之前还觉得这个安王妃不好,可是几天下来,看见这位安王妃对自己娘子的确体贴,就逐渐把心偏过去,对这位安王妃越发的亲热,此刻看她受委屈,哪里按捺得住? “你满嘴胡说什么?打量你小家子气呢,宫中想来是没去过,不然怎么每回钟侧妃进宫,都没看见你?想来也是个小丫头,没脸面,这才胡说八道,怎么着,连主子奴才都分不清?” 要说这骂架,也有讲究,气势要够,口齿要清晰,最重要的是脸皮得厚,免得没说两句就哭哭啼啼的,这算什么?而骂架这行当里头,兰瑟不是个状元,也是个榜眼。 状元是松亭。 “你、你怎么这样粗鄙!”那妮子名唤熏雪,是蔺殊打发来安王府中盯梢的女子,只是也心气儿高,一心想着做安王妾室。因而眼高于顶,但是说到吵架,可真是什么都不会。 这才被兰瑟数落一顿,就红了脸颊湿了眼圈,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原先松亭也看不惯兰瑟,但是现在看她这样泼辣厉害,心里头自然就喜欢起来,少不得帮腔。 “怎么着,我兰瑟妹妹是花娘子身边贴身丫鬟,我看你这样子,也就是个末等丫鬟,平日里除草浇花,想必没少花功夫,我在你身上都闻着味了!施肥以后,可得好好洗澡!” 现在这时候,草木肥还没什么人喜欢用,浇花除草乃至于浇菜施肥,用的还是人畜粪便,自然味道重,女孩儿家哪有不爱干净的?那熏雪更是拔尖的在乎,此刻被这样一说。 这个小妮子就羞得要哭,眼见着这妮子是给欺负的厉害了,钟氏却从头到尾都是冷眼旁观,半点帮腔的意思都没有,等到熏雪实在吃不住,她才开口:“她贱嘴薄舌不会说话,别跟她计较。” 自己的主子都不肯帮着自己,这回吵架,熏雪可算是把面子里子都输干净了,委屈的不行,直抹眼泪珠子,沈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小丫头:“她倒是跟之前一个姑娘像,叫香什么来着,我是记不清了。” “不过说起来,那姑娘也是这样,只不过后来给长春红娘娘带走,如今生死不知,可怜的很。”沈馥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却不知道哪里伤着熏雪,这丫头当场脸色煞白,也顾不上哭,直往钟氏身后躲。 这种反常举动,自然引起沈馥注意,只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她不管安王府中的事,好在没再出什么事,沈馥带着花自芳顺顺当当定下头面,又裁下新衣,自不必提。 “你既然得罪了安王妃,我也不好再留你,你自己回楚王殿下那边吧,免得再出什么岔子,我担当不起。”沈馥离开以后,原本笑容还算温和的钟氏,就对熏雪下了驱逐令。 熏雪浑身发软,像是软脚虾一样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其实不用钟氏说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有数的。 自己背后的主子是楚王殿下,那位安王妃素来在楚王殿下心尖尖上,如今安王失势不说,自己又得罪了安王妃,她自己也不知道,钟氏凭什么留下她。 “今日你可玩得开心?咱们也是时候回宫,毕竟不是远游,在京城里头耍了两日,也该回去的。”关于熏雪如何处理,沈馥浑然不在乎,入夜的时候她只是劝说着花自芳是时候回去。 花自芳兴奋的脸颊泛红,根本就休息不好,整个人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来的讨人喜欢,她这档口握着沈馥微凉的手:“姐姐,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安王?今日烟花会,我看你好似在等人。” 她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如云发丝堆叠铺散在褥子上,在灯下泛着幽冷的光,像是她现在乌黑的瞳仁般,沈馥看着她肌肤雪白,俯身去看这个美人,两个人的发丝缠在一起。 “不喜欢了,这也是我要教你的,你年纪小,兴许还会惦记着什么情啊爱的,虽然满眼都是喜欢,的确很讨人爱,但是皇室子弟。是不能被喜欢的,他们是世上最劣根性的男人。” 沈馥声音越发低,像是在颂念佛经,又好像把花自芳从里到外都看的清清楚楚,令花自芳心头发怵,下意识想躲,却被沈馥一把按住:“你要知道,在他们那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你不要交出自己的心,不要给他们察觉到你的心思,不管是谁,对未知的,都有探秘的机会,你记住没有?”沈馥的手摩挲上花自芳纤细幼白的颈子,感触温热血脉在手指下跳动的鲜活。 她的语气像是随便说着闲话,但是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握在花自芳颈子上的手逐渐收紧了,窒息的感觉传来,不致命,但是却催促着花自芳开口:“姐姐…我记下来了。” 沈馥并不是不喜欢花自芳,而是担心真的被花自芳看出什么端倪,因为今天她的确在等人,等的不是别人,正是蔺赦,对于城外的事情,沈馥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知道,蔺赦难以出门。 而她的确对蔺赦难以忘怀,教花自芳的东西,不过是糊弄小朋友用的,实际上,她跟蔺赦,根本用不上这些,毕竟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变心过。 窗外静悄悄的,偶尔有松枝坠雪的动静传来,细微至极,却为屋中平添寒冷,花自芳瑟缩着,蜷缩着,在努力消化沈馥给她的东西。 “京城到了。”雪原的另外一支军队来的悄无声息,他们像是雪原上顶端的猎食者,在对猎物露出獠牙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惊动猎物,一切都悄悄进行着。 “四哥,我们回来了。”第二天一大早,沈馥就带着花自芳回宫,原本她是不想让蔺殊知道自己回来的这件事,却未曾想,两个人刚要去找唐蒹葭,却正正好撞见从唐蒹葭屋里出来的蔺殊。 现在就算想要躲避,也没有办法躲避,万般无奈之下,沈馥只能够想蔺殊行礼,蔺殊看着外出散心,明显越发娇媚的花自芳,心情愉悦:“既然回来了,就先去好生休息,别的事情暂时不用管。” 花自芳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自己夫君心情不错,她自然也就心情好起来,但是一回到宫中,在宫外跟沈馥的那些好,就瞬间烟消云散,倒也不是说别的,只不过她想要争宠罢了。 “这两天那位有没有找你麻烦?”沈馥没功夫看花自芳对蔺殊谄媚,直接就回了屋子同唐蒹葭说话,唐蒹葭见她好好的,也是高兴:“没什么事,倒像是她心气儿平了一样。” 沈馥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意外。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你可探查过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出无常必有妖,你要多小心。” 唐蒹葭想了想,觉着是这个道理:“我会注意一些,只不过这些日子里楚王成天往我这里跑,我也实在是抽不开身,不过你晓不晓得,城外驻扎了军队,听说跟安王有关的。” “雪原来的?”沈馥一听,就晓得多半是钦天监正跟小钟统领做的事情有了成效,含笑问道,唐蒹葭轻轻点头,却也不方便说什么,毕竟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 “那两个回来了?花婆子人呢?”唐蒹葭这边其乐融融的,沈郁那边却几乎要吃人,她神色憔悴,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丫鬟。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闹腾的花婆子 http://.biquxs.info/

她这些日子,实在是被花婆子母子两个搞得几乎要发疯,那两母子,贪得无厌就算了,还坐地起价,原本说好的,给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找了差事,娶了媳妇儿,就帮着控制花自芳。 可是如今呢?差事也找了,媳妇儿也给了,花自芳非但没有帮着她,反而帮着沈馥跟唐家那个小狐狸精,这让她怎么能忍?更可怕的是,这两母子好像赖上她一样。 她现在就算不帮着这两个母子,也没办法了,因为人家就抓着她的命脉,去母留子这四个字,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如今花自芳春风得意,倘若被自己夫君知道自己的心思,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不言而喻。 “花婆子又过来了,娘娘,您躲一躲?”其实何止是沈郁,沈郁周围的这些个奴婢们都不喜欢花婆子母子,尤其是花桓,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动手动脚的。 这些个宫婢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就算不想攀高枝,也想着日后嫁个好人家,谁愿意搭理这种泼皮破落户?因而每回花婆子过来,大家都是避之不及。 “哎哟,娘娘最近身体可好啊?老婆子我过来看看您,听说我那个不成器的闺女这时候回来了,也不晓得她有没有过来拜见娘娘,我儿子最近得了好东西,只是手上……” 沈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花婆子就一阵风似的过来,廉价香粉的味道弄得沈郁头疼,她看着花婆子,嘴角抽动:“你倘若没事,就不必过来了,我也不稀罕你过来帮忙亦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怎么的?王妃娘娘现在看老婆子没了用,想要卸磨杀驴?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可是清楚的,您留着我闺女,不过是要做那种去母留子的事情罢了!” 花婆子看沈郁似乎不想管他们的样子,登时瞪着三角眼,不管不顾嚷嚷起来:“可怜婆子我,出身不好,辛辛苦苦养了个女儿还得把命卖给人家,如今连儿子都照顾不好哇!” 市井妇人撒泼的本事沈郁哪里见过?虽然她生母周芸也是扬州瘦马,可是明显养的金贵的多,不说别的,就说姿态跟礼仪,就要好得多,如今骤然看见花婆子这样哭闹。 沈郁只觉得头都要裂开一样,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又担心这件事真的给蔺殊知道,不由自主的就露怯:“你莫要哭了,倘若这件事嚷嚷出去,你以为花桓能有什么好处?与其来我这里闹腾,不如去找你女儿!” 她是想着祸水东引,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花桓挨打以后,花婆子对沈馥那边实在是怕到了极点,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常识,能压榨沈郁,她花婆子凭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倘若我真的能管束我那女儿,我也不至于这样,王妃娘娘,婆子也知道你已经仁至义尽,可是婆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呀!”花婆子眼见着硬来不行,索性闹起苦肉计来。 沈郁看着眼前这个老婆子,头疼的厉害:“罢了罢了,你自己去支银子,不要再来烦我!” 她实在是没办法,眼前这个婆子像是狗皮膏药,扯都扯不下来,她之前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煞星? “你说真的?花婆子又闹腾楚王妃哪里去了?”沈馥不在的时候,唐蒹葭私下打点,因而沈郁那边的闹剧,她跟沈馥很快就弄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得知以后,在榻上笑作一团。 这花婆子也忒厉害,怨不得花自芳都吃不消她这个生母,一个市井婆子,居然能把堂堂的王妃殿下逼迫成这个样子,这也是她的本事了! “姐姐,你说这件事咱们要不要告诉花自芳?”唐蒹葭笑得喘不过气,眼泪都沁出来,直嚷着肚子疼,沈馥看她娇俏可爱,索性帮着揉腹顺气,唐蒹葭搂着她手臂,整个人滚进沈馥怀里。 “还是同她说一说好了,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多半也不会管的,软玉,你去把这件事同花娘子说,让她不必担心。”沈馥也乐不可支,一边帮唐蒹葭顺气,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一想到沈郁被弄得进退两难,她也觉得快活。 而软玉几个丫鬟看着两位主子这样高兴,自己心里也快活,得了沈馥的令,登时就去花自芳那里当耳报神去了,她也想看看,花娘子知道这件事,该是如何。 “你说我娘亲把王妃娘娘逼得说不出话?”原本这档口,花自芳应该在暖阁里头待着的,但是她偏偏要出门,想跟蔺殊制造个偶遇,她是江南女子,不经冻,软玉过来的时候,她正瑟瑟发抖。 虽然看主子的笑话不太好,可是软玉看着花自芳原本一个苗条窈窕的淑女,现如今弄得臃肿不堪,再想到自家姑娘纤细漂亮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偏偏还得忍着,十分辛苦。 “是,您可要过去看看?”她尽可能少说话,免得自己笑出声,好在花自芳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听过软玉的话以后,陷入沉思。 虽然自己的母亲不着调,自己的哥哥也不着调,但是好歹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母亲得罪了楚王妃娘娘,不知道王妃娘娘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来怪罪她? 花自芳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去那位把自己带进宫中的贵人跟前,好好赔罪一二了。 “我这就过去,软玉姑娘,辛苦你过来跑一趟,兰瑟,把那盒糕点给软玉姑娘。”花自芳打定主意,就向软玉告辞,兰瑟将花自芳原本做来讨好蔺殊的糕点递给软玉,还不忘问点别的。 “松亭姐姐呢?我回来以后就没看见她,往日这种跑腿的活,不都是她来做么?”兰瑟小小声的冲软玉询问,她也不敢多问,主子还在这里呢:“我才不是惦记她啊,这里头有些是她喜欢的,有劳姐姐了。” 软玉心思细腻,哪里看不出眼前的小妮子是想要结交松亭,但是自己又拉不下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你去找芳主也是一样的,她同松亭是亲姐妹,你是个好孩子,她会喜欢你的。” 自己的心思被间接点破,兰瑟的脸颊瞬间红了个透,也不敢再说话,冲着软玉感激的点点头,转身就去追花自芳,软玉拎着那盒糕点,慢悠悠的往自己应该去的地方走了。 “松亭,你快过来,有人托我给你带东西。”软玉才刚进门。还没来的及抖干净身上的雪,就笑呵呵的招呼松亭,沈馥正跟唐蒹葭吃着茶,听得软玉这样,便也含笑去问:“可是兰瑟?” “原来姑娘你也知道那个小丫头想同松亭交好?奴婢还以为只有奴婢晓得,花娘子似乎去找楚王妃了,原本这糕点是要给楚王殿下吃的,她就赏了奴婢,兰瑟提点,说里头有松亭爱的。” 松亭正坐在软垫杌子上做针线活,是一双要给流云的靴子,里头厚厚的缝了绒毛,她不怎么会这些东西,这档口真用上了吃奶的劲头,好似在跟那些个针线做殊死搏斗,冷不防听见她的名,她才抬头。 “那个小妮子怎么晓得我喜欢吃什么?莫不是她哄骗你,软玉姐姐,你可别信她,快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双鞋,真实花了我好大功夫!” 她睁着眼睛,一脸狐疑,又虎头虎脑的看着莽的可爱,惹得软玉芳主两个人笑得不停,软玉伸手去戳她额头,在松亭额角弄了个指头印出来:“咱们出去的时候,你那样贪吃,多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不是?烟花会那晚,我死命拉着你,你也不停,那些个糕点跟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我看看,兰瑟猜中了哪些?”芳主此刻也忍不住笑话松亭,等到打开盒子一看,哎哟出声。 “藕粉桂花糖糕,红枣糕,绿豆玉冻,牡丹丸子,诶哟,这糕点莫不是兰瑟亲自做了要给松亭的?我看着样样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芳主也没想到,这盒子里头的东西都是松亭爱的,沈馥抻着颈子去看,也忍不住笑出声:“兰瑟那孩子花了心思,眼巴巴的就想见松亭一面,松亭,你不许欺负人家。” “我哪有欺负她,她那嘴皮子厉害的,那天差点没把个熏雪活剐了,我才不上赶着找骂,没必要。”松亭努了努嘴,并不多说什么,仍旧一心一意的折腾着自己手里头的针线,心里头却想着别的。 这妮子莫不是真的想同我耍?她在花娘子身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那个花娘子娇滴滴的,看起来好像没问题,可是姑娘又说她不是什么好人,改日里去提醒提醒她罢了! “熏雪,你怎么回来了?”蔺殊这边才收拾好公务,正要去找花自芳说说话,享受享受红袖添香的乐子,却冷不防看见自己丢去安王府的探子,忍不住疑问出口。 熏雪冻的鼻尖红红,跪在蔺殊跟前,眼泪珠子不住的掉下来:“奴婢得罪了安王妃殿下,安王府那边说收留不了奴婢,就把奴婢赶出来了,还请楚王殿下垂怜!” 她哭的可怜兮兮,蔺殊又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本王吧,给你个侍妾的身份,到时候你自己多注意,别被藏珠抓着。” 第二百六十章 共聚一堂 http://.biquxs.info/

“说起来这件事,我同花自芳出去的时候,在八珍阁里头遇见钟氏,她身边有个叫熏雪的丫头,我看着好像有些熟悉,但是要说见面,又应当是没见过的,只是性子相熟。” 沈馥跟唐蒹葭好不容易帮着松亭把那双靴子折腾清楚,剩下点细碎功夫,就留给松亭自己收拾,两个人吃着糕点,沈馥就忍不住说起熏雪的事情,毕竟实在是太过熟悉。 由不得她不在意。 “到时候我找钟姐姐问问就是,一个丫鬟,就算是那位王爷送过去的人,又能有什么要紧的?”唐蒹葭不以为意,沈馥转念一想,又觉得唐蒹葭说的没错,便也就不好再计较 然而她们两个这样子,沈郁那边却折腾的不轻。 “那个花婆子,已经是得寸进尺到不能再得寸进尺,花自芳,你不要忘记,是我把你带进宫的,倘若没有我,你何德何能能有现在的处境?”沈郁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花自芳。 眼睛里都是嫉妒,她是成过亲的女子,当然看的出来花自芳脸上那股子娇媚有什么不同,心里头更是恼怒的要滴血:明明那是自己的夫君,怎么就给这些狐媚子拐了?难不成自己真就那样不堪? 沈郁气愤的想着,而花自芳看沈郁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出身低下的人最是忌讳别人用自己的出身说事情,更何况沈郁说的没错,只是如今形势不同,就足以让她羞怒了。 “王妃娘娘这话说的可不妥当,我得宠是我自己的本事,跟王妃娘娘可没有多大干系,王妃娘娘不要用这种事情来为难我,咱们各凭本事就是了。” “各凭本事?不是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还想跟我各凭本事?”花自芳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真是把个沈郁气得不轻,她声嘶力竭的冲着花自芳:“你不过是青楼烟花,凭什么与我比较?” 两个女子谁也不舒服,又不好这样争吵起来,她们自己都心里有数,宫里头真正的主人是谁,到处都有耳目眼线,不管怎么说,都不好闹得太过分。 免得被嫌弃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藏珠人呢?没有藏珠,你可别想我帮你。”宫里头的女人们吵吵闹闹,宫外的蔺赦也头疼的要命,西域雪原里头的军队是过来了,可是他们的王怎么比阿斯兰还麻烦? 更何况打量他不知道吗?这个小兔崽子根本就对藏珠没意思,完全就是琢磨着为难他:“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现在难不成就这样学坏?什么时候,还想着打趣我?” “这能怪我?到底是谁不讲兄弟情义在先?当初你娶妻,对,娶妻,成天的跟我炫耀,如今还不许我记仇翻旧账了?我告诉你,兄弟情义是兄弟情义,我也是雪原的王!” 虽然蔺赦也知道,这家伙完全就是闲的没事做故意折腾他,但是却也不能不承认,雪原的利益,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倘若事情顺利,雪原三世,不见中原兵戈。” 面对蔺赦的承诺,小阿斯兰也是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哥哥阿斯兰没做到的事情,现如今却被他做到了,虽然也是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可是好歹是做到了。 “你可要想清楚,我是不会对你们中原退步的,我哥哥看重雪原,我就一定会为雪原而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他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这是关乎两个国家的大事,必须要慎重。 “小九,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正在蔺赦跟小阿斯兰做着谈判的时候,钦天监正却笑呵呵的把人带了进来,蔺赦抬头看清来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惶恐。 来的人正是北疆王,当初北疆王因为闲散,索性外出云游,而蔺赦见到他高兴,自然是因为北疆王的本事,但是转头又想到:陆叔出门前可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藏珠的,自己可没做到。 北疆王看着眼前这个忐忑不安的小子,极为明显的不待见:“我让你照顾好藏珠,你可厉害,弄得藏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跟着你东奔西跑,现在还以身试险?” 听着北疆王略带质问的语气,蔺赦说不出话,因为在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觉得,他没能照顾好藏珠,是他的过错,而眼见着北疆王还要继续教训蔺赦,钦天监正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 “得了得了,人家小两口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不是担心藏珠吗?过几天我带你进宫看看她,不过小九啊,你那个大舅哥,现在又自己跑进宫了,庐江郡王在外等着。” 蔺赦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百般阻挠之下,宋衿还能够进宫,这个事实让他担心不已,毕竟宫里头就是龙潭虎穴,倘若一个弄不清楚,那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正在他急匆匆的要出门去找庐江郡王问个清楚的时候,庐江郡王也匆忙往屋子里头冲:“安王,你家王妃可真是有本事,你知不知道?这才几个月,我府中就有女子怀孕了!” “你确定那是你的?”蔺赦原本是想要从庐江郡王这里问问宋衿的事,但是万万没想到,宋衿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庐江郡王就把藏珠夸了一通,而知道庐江郡王情况的他,下意识就觉得对方绿了。 庐江郡王原本欣喜若狂的表情在脸上僵硬了瞬间,然后撇了撇嘴:“当然是我的,要不是你的王妃有本事,我怎么能再有一个孩子?说起来你家王妃,可真是妙人啊。” “她做什么了?”蔺赦对于沈馥缓解庐江郡王子嗣问题的这件事一无所知,却被庐江郡王劈头盖脸一顿夸奖,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整个人更是迷茫的厉害。 好在庐江郡王也算爽快,几个男人坐着,就听着庐江郡王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顿:“你们不知道。我就是换了换水源,就有了孩子。这可不是小事,你家王妃莫不是仙女下凡,怎么这般能耐?” 蔺赦几个人听罢,才知道沈馥做了什么,晓得沈馥活过一次的几个人,心知肚明:藏珠她又在欺负人呢! 但是不清楚真相的几个人,越发觉得他们看重的女子不同凡响,至于小阿斯兰,只是骄傲他哥哥眼光不错而已,其他的倒也没想什么,而庐江郡王说完了自己的喜事,也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要说。 “对了,你那个大舅哥,也是胡闹,进了宫以后才传消息给我,你知不知道,从你府中出去的那个熏雪,现如今好像又是你四哥的妾室了,被带绿帽子的滋味如何?” 虽然庐江郡王也知道,那个熏雪绝对不可能跟这个安王殿下有什么,但是谁让这九殿下刚才口无遮拦?他不就是记仇记仇,报复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熏雪原本就是四哥的人,不过现在,宥民的情况如何?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很是担心。”对于庐江郡王的小报复,蔺赦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反而问起宋衿的事情来。 “他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反而还被你那个四哥看重,我估摸着他是抹黑再小小出卖我一下,才能有这种成果,不过,我这边的势力,还是要你多上心。” 庐江郡王的意思很明显:我们都是来帮忙的,但是不仅仅只有你雪原那边的两股势力你要上心,我们这边也需要你安抚,也想要分一杯羹。 胡闹到现在,事情终于被摆在桌面上,蔺赦看着庐江郡王:“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清楚,但是你要知道,安王府其实也没有那么紧,很多时候,我们会被四哥监视。” “我知道,所以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选择跟你共享,但是你也要记得,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亲属。”庐江郡王笑呵呵的跟蔺赦交谈着:“不管什么事,我们才是最亲近的那些人,不是吗?” 其实在利益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事情,只有互相瓜分利益的合作者,这是非常清楚的、铁定的事实,没有人可以违背,而最重要的是,蔺赦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扯皮。 所以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人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 “姑娘,这是安王府的信。”等到蔺赦把这群人一个个安排的清清楚楚再送走以后,已经到了深夜,但是他不敢耽搁,他很清楚沈馥心里头宋衿的重量,因而当场就写了消息送进去。 虽然都在京城,但是因为蔺殊的问题,沈馥收到消息的时候,离蔺赦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我们现在就去找楚王,一定要想办法把烛照哥哥送出去!” 沈馥两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宋衿,因此她刚知道这个消息,就被冲昏了头脑,火急火燎的要去找蔺殊,好在唐蒹葭还在她身边:“姐姐,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啊!” 唐蒹葭虽然不知道宋衿何许人也,但是能看的出来沈馥对他的在乎,忍不住劝说:“姐姐你要想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过去询问,岂不是要暴露你对他的不同?以那位的心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到时候好心办坏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二百六十一章 妙笔生花 http://.biquxs.info/

“是啊姑娘,如今人就在宫中,咱们有的是时间来找他,不必急躁,更何况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才好呢?”眼见着唐蒹葭是有些劝不住沈馥的样子,软玉忍不住开口劝说,沈馥急的眼睛都红了:“可是夜长梦多,我实在是不放心!” 正在沈馥几个人因为这件事情争执的时候,蔺殊却突然派人过来:“安王妃,我家王爷请您过去,今日要为陛下画像,这些日子,王爷新得一位丹青妙手,还请王妃赏脸。”沈馥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过去?可是又不得不过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如此了。 与此同时,蔺赦也接到了来自蔺殊的邀请,甚至还特地要求他带上钟氏,说是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要为他们夫妻两个也留下画像,都是男人,蔺赦心知肚明,这哪里是蔺殊的善意?明摆着就是想要借这件事情,让藏珠讨厌他而已,只不过他跟藏珠所谓的感情破裂,原本就是做戏。 因而自己四哥的筹谋,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既然如此,把人带过去又能如何呢?蔺赦嘲讽的想着,极为痛快的答应下这件事情:“告诉四哥,本王一定按时赴约,也请四哥放心,如今我与钟侧妃,情好如蜜,倘若四哥不嫌弃,就再帮着看顾正妃吧。” 自己家主子对眼前这位安王的正妃究竟是什么心思,伺候蔺殊的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又看安王这样知情识趣,前来送信的公公自然也眉开眼笑:“这些话,咱家一定带到,还请安王殿下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不管到底会不会有问题,蔺赦都不是很想管,到时候,他只是想见见藏珠而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王爷,难不成您真的要带我过去?倘若真的被王妃误会,可怎么办?”钟氏满脸担忧的看着蔺赦,她对眼前男人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在她看来,搞男女情爱,不如让她去经商来得痛快,而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蔺赦也大概知道这位的性子:“她不会误会,你别想太多。” “诶王爷,那我想要开的那个铺子,你什么时候给银子啊?”钟氏一听蔺赦都这样承认了,那点担心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开始抓着蔺赦要起钱来,她可是想在京城开铺子好久了:“那块地我看过了,好位置啊,一定稳赚不亏,您看,多赚点钱养媳妇,它不香吗?” 蔺赦一听她提起这种事情,就觉得头疼的厉害,忍不住连连摆手:“你要祸害祸害你哥哥去,王府里头的钱财,那都是要留给藏珠的,你哥哥不是也快娶妻了?正好给他攒聘礼不是?”钟氏一听,觉得有理,但是又有些不死心:“您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蔺赦回绝的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彻底把钟氏心里头那点小九九给彻底打灭,看着是没有机会了,钟氏才跑去找小钟统领的麻烦:“哥!你要不要入股跟我做生意?日后赚钱养嫂子啊!” “你胡说什么!你哥可还没娶到我妹妹,有钱也不好使!”海统领恼羞成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蔺赦只觉得更头痛了:等什么时候把这档子事情解决掉,一定要让藏珠好好管教管教这个疯丫头,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她胡闹! “怎么突然要给父皇画像?难不成父皇清醒过来了?”虽然画像的时间早早约好,但是因为冬日遭了雪灾,蔺赦也只能把画像时间推到春日,而春日里头草长莺飞,也正是好时候,沈馥对于要给仍旧昏迷不醒的天子画像这件事还是疑惑的很,要说天子现在都还昏迷着,怎么画像? 蔺殊笑而不语,只是搂着花自芳吃酒,另有小太监上来为沈馥解答:“殿下找着玉玺,这才想为皇上,哦不,应当马上就要是太上皇的那位画像,也是尽尽孝心,实际上那位昏迷这么久也不见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殿下也是为江山社稷考虑。” 沈馥闻言,心下暗自吃惊,玉玺在蔺赦手里,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如今蔺殊又这样说,恐怕另有内情:“殿下现如今越发有天子气度,做这些事情也不打紧的,不过说起来,画师是谁?这些日子总听人说他好,也不知哪里好。” “诶哟,这您可问对人了,那位画师原本不是咱们京城的人,而是庐江郡王手底下的,说是有点小错,殿下作保,还是挨了庐江郡王的板子,心里头憋屈,这就投奔殿下来了。”那位小太监非常乐意做这种解惑人,笑呵呵的替沈馥解释着。 沈馥吃了口果酒,垂眼遮住自己眼中情绪:“想必这画师就是烛照哥哥了,不然还有谁会因为这种事进宫,更何况怎么这么巧?正正好就是庐江郡王手底下的人?” 想通这些事情以后,沈馥也就稍稍松了口气:好歹有点眉目,不然宫里头这么多人,她还真不清楚要怎么来找烛照哥哥。 “安王妃,婢妾有喜了!”正当沈馥发愣想着宋衿的事情的时候,花自芳却欣喜而隐秘的偷偷凑过来,满眼都是高兴:“慧云大师说的真准,婢妾改日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他的,安王妃,你说婢妾这一胎,是男是女?” 沈馥这才稍稍回过神:“应当是男孩,我看你福气不浅,只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的,慧云大师可不止说你有福气,还要你提防小人。”上辈子花自芳能生,也会生,接二连三有喜,还都是男孩,因此上次她才会让慧云那样说,至于现在是男是女,她也不是很清楚。 花自芳原本还欣喜的不行,却骤然被沈馥这样点醒,不由得有些恍惚:是啊,自己就算生了孩子又能如何,头上还有个小人呢。 看着花自芳这个样子,沈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添油加醋:“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去母留子?我之前听说,花婆子同展贝争执的时候,可是说出口的,好似有人要弄你来做这件狠毒的事情,你怕不怕?” 去母留子四个字说出来,虽然沈馥刻意压低声音,可还是让花自芳惊恐不已,她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千金大小姐,在青楼里的时候她就经常听说,那些个大户人家的主母自己不能生,就抬了出身不好的女子做妾侍,等到妾侍怀孕生子的时候,就只留下孩子,杀了那妾侍。 她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有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一天:“王妃娘娘看着还年轻,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安王妃,您不要吓唬婢妾。”沈馥看着花自芳害怕又不敢相信的样子,心里就有数,这些话,花自芳是有听进去的。 “你果然还年轻,过来的时间也短,怪不得你不知道,展贝她原先身体是好的,可是接连流产,再好的身子骨也吃不消,说起来我们两姐妹,在这儿女福份上,是太薄了,其实我也受孕不易,偏偏也小产过,倘若你不信,自己打听就是。” 沈馥含笑说完这些话,也就不再跟花自芳说什么,自顾自的正襟危坐,等着来画像,只留下花自芳一个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回过神,跟着沈馥坐好,她是想清楚了,不管怎么说,都先打听打听,免得被人哄骗。 “四哥,难不成父皇已经醒过来了?”在天子寝宫里头,蔺赦蔺殊两兄弟相对缄默,蔺赦的问题,蔺殊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今日为父皇画像,只不过是尽尽孝心,你不要胡乱揣测。” 蔺赦也不说话了,反正今天不管如何,他都已经把小阿斯兰带进宫了,到时候一解毒,很多事情都会简单起来,而两兄弟的缄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楚王殿下,外面都准备好了,还请您跟草民出去。” “好,你先去给安王妃画像,我们马上出去。”蔺殊真是无时不刻的想要用沈馥来刺激蔺赦,只可惜沈馥跟蔺赦本来就是故意演戏给他看的,两个人之间,本身没有什么罅隙,只不过是蔺殊自作多情罢了 “王爷,好久不见。”蔺赦跟蔺殊出去的时候,沈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当着蔺殊的面,不能亲亲热热的说话,只能像如今这样冷冷淡淡,蔺殊一面走到花自芳身边,一面去观察沈馥跟蔺赦两个人的表情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他还是在怀疑,这两个人有问题,然而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沈馥蔺赦两个人的表情动都没动,尽数是疏离冷漠,蔺赦更是过分,面对沈馥的问候,一句话都不回,直愣愣的就往钟氏身边走,末了才来一句:“本王不记得跟你许久未见。” 这话实在是过分伤人,但是蔺殊却很是满意:就是要这样,最好他们两个人恩断义绝,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郭磊,动手吧”蔺殊惬意至极的左拥右抱,开口吩咐着宋衿,至于给他老子画画的事情,也得等他享受完再说,不然算什么事?他现在这样的身份,难不成还不能够做些什么逾越的事情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解毒 http://.biquxs.info/

蔺殊不知道的是,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跟着蔺赦进宫的某人,已经偷偷摸摸的摸到天子寝宫里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再不解毒一定要出事的天子:“你说你,老了老了,还被自己儿子算计,非要麻烦我们雪原走这一趟。” 站在天子寝宫里头的人金发碧眼,正是小阿斯兰,他颇为嫌弃的捏开天子的嘴,半点都不讲究的把药物直接灌了进去,做完这些事情,还不忘记收拾残局 “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好好吃药,我也省事,只是你病好的时间长一些,你不介意的吧。” 他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着,半点都不管天子根本听不见这件事,只顾着自己方便。 他毅然决然的掀开了香炉,把他自己手里那些东西,倒进香炉里头:“这些东西也够你用一段时间的,反正用不着我成天往宫中跑就成。” 做完这些事情,小阿斯兰才收拾清楚,转身离开这里,而在他离开以后,天子原本应该已经僵硬的手,稍稍的挪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诡异。 “殿下,您看这幅画卷如何?”宋衿收拾着弄好的画卷直接递给蔺殊,早就有小太监接过画卷,蔺殊四下打量着,看见沈馥跟他的位置距离极近,脸上就多了点笑容。 “不错,你们去帮孤将父皇请出来,他老人家在寝宫里头躺了那么久,想来也会想晒晒太阳,手脚利索点,别弄伤了他。”蔺殊对那些小太监颐指气使,好像他已经是天子一样。 沈馥跟蔺赦趁着这个时候交换了一个满是相思情愫的眼神,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心里有自己,但是因为蔺殊在的缘故,又只能匆匆分离。 画单人像比群像的时间花的更短,实际上宋衿方才帮着作画,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处理过,真正要花功夫的事情,他还没有做,譬如勾勒每一个人的神情。 但是为蔺殊画画这种事情,宋衿当然不愿意花多少功夫,更何况他相信蔺殊看得出来,只不过也贪图名声,否则真的画完群像,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来折腾单人画像。 “殿下,婢妾、婢妾有喜了,孩子生下来的话,可要给王妃抱去?可是婢妾又担心日后王妃自己有了孩子。”正在蔺殊聚精会神看着绘画过程的时候,花自芳凑到蔺殊身边,小声开口。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去哪里打听,都不如亲自问问自己的夫君来的简单,别人可能会帮着安王妃哄骗自己,可是自己的夫君,是绝对不会这个样子的。 “你有喜了?”蔺殊闻言,惊喜回头,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因而站在他不远处的沈郁也听的清清楚楚:“你不必担心,王妃她早就不能生育,日后不会亏待你的孩子的。” 虽然自己不能生育的确是事实,可是沈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居然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破这件事,女子不能生育,不能传宗接代,那是多大的耻辱啊。 “既然这样,那婢妾就放心了。”花自芳娇滴滴的冲着蔺殊行礼,表面上看着欣喜,实际上已经心头发冷:原来王妃真的不能生,她真的是要被去母留子的。 这个事实太过血腥,花自芳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她又想到那天慧云主持对她说的话,这个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当场就对沈郁动了杀心:你不仁义,那我也没必要管你! “我看花娘子恐怕是有些问题。”关注着花自芳的,并不只有沈馥跟沈郁,唐蒹葭也看着这位青楼烟花,小声提醒沈馥,沈馥却只是微微一笑。 “没什么大事,反正她就算做错什么,也轮不着咱们背锅,安安静静看着就是了,别担心。”唐蒹葭原本还担忧花自芳做什么蠢事连累她们,但是现在听沈馥这样说,也就稍稍放心。 藏珠姐姐说的没错,就算那个青楼烟花糊里糊涂做了错事,实际上也不会波及她们,又不是她们撺掇的,只管让这个被楚王妃引进来的女子跟楚王妃窝里斗就是了,不然怎么说引狼入室呢? “王爷,既然花娘子身怀有孕,不如就交给臣妾照顾,也好保胎。”沈郁知道花自芳怀孕,下意识就要做自己筹谋许久的去母留子的事情,花自芳看她这样,就心里发毛。 她才不愿意跟这个毒妇住在一起,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事情,到时候自己哭都没地方去:“王爷,婢妾身上不舒服,实在是惫懒,还请王爷让婢妾继续跟唐侧妃她们住。” “这可不行,我听说在唐侧妃宫里,你都是睡暖阁的,原先倒也就罢了,如今你身怀有孕,怎么还能如此胡闹?”然而沈郁对花自芳惦记已久,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花自芳有些慌张,更是恨的厉害,倘若这个楚王妃没有在她们宫里安插眼线,怎么会连她睡在哪里,都一清二楚?要说这里面半点猫腻都没有,她是不相信的:“王爷,婢妾真的不舍得......” 她一边搂着蔺殊的胳膊撒娇,一边努力向沈馥跟唐蒹葭求援,在场能救她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了,谁知道沈馥却好像没有领会一样:“这件事很好,展贝,你的确有正妻风度了。” “只不过你知不知道,正妻要照顾妾侍,倘若小妾腹中胎儿有个三长两短,是要你负责的,你可能照顾好花娘子?”正当花自芳以为沈馥就要这样抛弃她的时候,沈馥的话,却让她高兴起来。 对啊,就算这个楚王妃再怎么不受宠,可说到底是王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利用,把自己的孩儿养的聪慧健康呢?至于去母留子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离她生产,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向安王妃跟唐侧妃求救,难不成还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花自芳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正因为这件事情沾沾自喜,却没有看见沈郁因为沈馥为她说话而满是杀意的眼睛:“既然姐姐这样夸赞,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花娘子,你就同我......” “住到生产吧。”沈郁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除了蔺殊跟花自芳,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位楚王妃是真的心里不舒服到极点,知情的人,此刻对花自芳充满同情。 可怜的花娘子,大概还不知道王妃娘娘的想法吧,到时候弄出人命,应该也没谁会可怜她,毕竟都是自己作死啊。 “流云,你慢点!”沈馥跟蔺赦当然不能够亲近,但是流云还有松亭却完全不一样,蔺殊是不会在乎一个丫鬟跟一个侍卫之间的事情的,因而沈馥才得以让松亭捎带东西。 流云本来在生闷气,生他自己的闷气,花桓之前对松亭做的事,虽然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是流云还是清楚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子居然会受这种侮辱,因而走得很快。 直到松亭喊他的时候,他才肯停下来:“喏,这个给你,是我自己做的,去年冬天那双靴子做的不好,所以又给你做了双新的,换着穿,你不许嫌弃,可听见没有?” 跟流云比起来,松亭的本事无疑更差,因而为了追上流云,松亭也弄得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做的靴子交给流云:“还有这一双,是给殿下的,我家姑娘亲自做的。” 流云因为练剑弄得伤痕累累,老茧密布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松亭给他做的靴子,满脸心疼:“你也是,做靴子多花功夫?下次不许再这样折腾自己,我......等我娶你。” “流云,磨蹭什么呢!”正当这一对小鸳鸯依依惜别的时候,蔺赦大煞风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就算流云有心再多陪陪松亭,也难以做到,毕竟人松亭还有事要做,他也是。 两个人最后拥抱了一下,很快又分开,流云去追蔺赦,松亭回去对沈馥复命:“娘子,东西送过去了,您不用担心。” “嗯,等这些事情结束了,你跟流云也是时候成亲了,只不过你姐姐的婚事,现在还没个着落,我也担心。”沈馥低低叹了口气,领着几个丫鬟,陪着唐蒹葭回自己的宫殿。 而松亭想到芳主之所以不肯嫁人的原因,更是心下刺痛:倘若不是当初乌鸦里头的那些事情,她的姐姐也不至于如此,可是当初掌管乌鸦的,不正是帮助楚王的老太监吗? 想到这里,松亭对于蔺殊的恨意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这么个坏事做尽的王爷,怎么还没被老天收? “你父亲要醒过来,少说也要半年,这时间我也不好把控,你多注意就是了,不过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藏珠接回来?”蔺赦回去的时候,小阿斯兰已经悠闲的在门口等待。 而蔺赦听着小阿斯兰疑问的话,眼中头一回爆发出对蔺殊浓重的杀意:“用不了多久,等父皇清醒以后,我一定会将藏珠接回来。” “那就好,你的小妻子也太苦了,一个人在龙潭虎穴,我看着都心疼,等没事儿了,你们两个抓紧时间生个孩子也不错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苏醒前兆 http://.biquxs.info/

蔺殊自从知道花自芳身怀有孕以后,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不管不顾的四处招收佳人入宫起来,闹腾的到处都是莺莺燕燕,让沈馥跟唐蒹葭的日子,稍稍变得麻烦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上上下下的宫人在她们这些新人入宫的时候,几乎都会提醒:“各位姑娘们,你们招惹谁都好,别没事找事的招惹那位安王妃,否则殿下要生气的。” 于是在这种氛围下,沈馥哪里有什么清闲日子过?一个个的都把她当成香饽饽,成天跑过来吃茶聊天,弄得她烦不胜烦,实在是没办法了,沈馥就躲到天子寝宫里。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沈馥早早就算计好的事情,不为别的,只因为蔺赦之前就把消息通过宋衿送进来,告诉沈馥,天子身上的毒已经在慢慢解开,沈馥自然要多盯着。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难不成是谁又缠着你了?”至于宋衿,过得倒是快活,也许是因为他表面上出卖庐江郡王向蔺赦投诚的原因,就算他说想留在天子寝宫,蔺赦也点了头。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我呢?”沈馥没好气看了一眼宋衿,带着软玉就坐到宋衿对面:“还好他觉得父皇永远醒不过来,我才能过来见见你,不然真是要给逼疯。” 宋衿在手中的美人图上落下最后一笔,才抬头冲着沈馥笑:“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多加小心,毕竟他的疑心病可不轻,说起来,你猜猜今天谁来了?” “难不成是宥民?”沈馥有些不确定,她倒是想从宋衿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是宋衿稳如泰山,半点都不给她机会,再加上还有个面具,便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沈馥思念蔺赦:“倘若是他过来就好了,好歹有个人能再陪着我商量商量这些事情,我有些喘不过气,蔺赦这些日子,似乎是对我动了心思。” “你这丫头,心里就只有那个臭小子,怎么的,陆叔就不能帮你了?”正在沈馥因为蔺赦可能对她下手这件事情发愁的时候,北疆王跟钦天监正悠然转出。 两个人笑呵呵的看着沈馥,而沈馥则是惊喜的几乎要叫出声来!但是她又很快冷静下来,隔墙有耳,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敢惊呼呢? 而钦天监正也是满脸带笑的看着自己这个挂名弟子:“你也不用担心,为师会留下来帮你,只不过这个老家伙,实在是不能留的,至于宥民,你们两个很快就能相见,不必担心。” 对于钦天监正说的话,沈馥还是相信的:“师父,那你能不能帮着父皇尽快好起来?如今他才是定海神针,倘若父皇不好,我们也没有办法的,更何况夜长梦多。” 沈馥拉着钦天监正走到天子床边,满脸焦急,明摆着是担心的不行,而钦天监正则是笑容古怪的看着沈馥:“你确定真的为师能够帮上忙?你看看这个老家伙的眼睛,明显就是听得见咱们说话。” 钦天监正不说就算了,一点破这件事,沈馥就忍不住凑过去看天子的眼睛,果不其然,看见眼皮下的眼珠微微滚动:“父皇,您听得见我们说话吗,倘若听得见,转动转动眼睛即可。” “喏,你看。”眼睁睁看着天子滚动眼珠的沈馥,也不由自主相信钦天监正说的话,与此同时,她还松了口气:既然天子听得见他们说什么,那趁着这个时候给蔺殊上眼药,最好。 “父皇,这些日子儿臣不在王府,而是在宫中,四哥他如今也霸占皇宫,展贝她们都住在后宫里头,至于之前的娘娘们,都被赶了出去,而这些日子,四哥还收了不少美人。” “四哥马上就要有子嗣,那天帮着您画像的时候,我听小太监说,四哥已经找到玉玺,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藏珠不敢妄言,但四哥已有登基之心,是那小黄门亲口承认的。” 钦天监正同北疆王以及宋衿三个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絮絮叨叨告黑状的沈馥,都惊诧不已,实在是他们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性子温柔的藏珠,居然也有这样黑心肝的时候。 只不过沈馥再怎么样,这三个男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反正他们惯着就是了。 四周安静的厉害,只有沈馥絮絮叨叨的声音回荡着。 “倘若父皇您再不醒过来的话,我们怕是真的要吃不消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完全听不见,而后却又有一声轻咳,在宫殿里宛若平地起惊雷。 那是天子极为虚弱的咳嗽声,所有人的听得清清楚楚,沈馥的眼睛骤然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钦天监正:“师父,父皇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不是,不过也快了,想来他也给蔺殊气得不轻。”钦天监正明摆着也有些吃惊,因为按照小阿斯兰给的时间,这个时候的天子应该还在昏迷才对,就算能听得见,又怎么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倘若天子清醒过来,那么算账的时候也就到了。 “安王妃殿下,您在不在?楚王殿下找您。”正当钦天监正他们这一群人立在床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头突然想起太监尖锐的声音,北疆王跟钦天监正当场躲避起来。 不能被别人发现。 “在的,可是有什么事?”等到两个长辈都躲藏好以后,沈馥才推门出去,看在在外头满脸堆笑的太监,彬彬有礼询问,而那太监也满脸恭维:“楚王殿下把您祖母接进来了。” 沈馥心中巨浪滔天! 她不知道,为什么蔺殊会突然把沈老夫人接进来,虽然她有足够的把握,沈老夫人不会在蔺殊手里吃亏,可是说到底不一样的,宫中是龙潭虎穴,除了蔺殊,还有沈郁。 沈郁跟沈老夫人从来不对付,尤其是周芸死后,她也不清楚沈郁心里到底对这个祖母有多少怨恨,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沈郁还得处理花自芳的事情,也不一定抽的出来手。 “藏珠,来,让祖母看看。”抱着担心的心思,沈馥急匆匆的往蔺殊那里赶,好歹一进门,沈老夫人还是笑呵呵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慈爱。 而沈馥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的祖母没有出事,不然她真的会后悔终身。 然而沈馥还没来得及跟沈老夫人说什么,沈郁阴阳怪气的动静就从后头传来:“祖母既然过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孙女一声?” 沈老夫人脸上原本慈祥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冷淡起来,她混浊的眼睛抬起,看着沈郁:“你不是嫡出的姑娘,更何况你母亲做出那种事,你也未必就是我的孙女。” 香炉里头的烟气四处游荡,沈老夫人似乎是给烟气呛着,轻声咳嗽起来,沈馥上前替她拍着背顺气,沈老夫人的手攥住她的:“你姐姐,如今的安王妃,才一定是老身的孙女。” 沈郁看着沈馥跟沈老夫人和睦的样子,气的眼睛都泛红,偏偏这个时候,蔺殊又开口,几乎把她的遮羞布全部扯下来:“当初周氏,做了什么?为何老夫人迁怒展贝?” 他言语很是温和,半点也看不出来想问罪的意思,沈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个笑容,许是心境变了,哪怕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老夫人也很平静:“就是红杏出墙罢了。” 红杏出墙四个字如同死刑一般锤在沈郁身上,她几乎腿软的站不住,好歹有丫鬟扶着,可是却不敢抬头去看蔺殊,原本她能够嫁进楚王府就不光彩,如今又说破这种事。 她在自己夫君心里头的地位,怕是要山河日下。 “不过藏珠是好孩子,知道一女不嫁二男,所以才得老婆子的喜欢,不过敢问楚王殿下,藏珠说到底是安王妃,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回安王府啊?” 姜还是老的辣。沈老夫人收拾过沈郁,又笑吟吟的冲着蔺殊开口,蔺殊睁眼说瞎话:“是展贝惦记她姐姐,所以才让我把藏珠接进来,更何况如今九弟纳妾,藏珠心里头不舒服。” “藏珠!这就是你不对,男人三妻四妾实乃正常,你没看见楚王殿下身边一群莺莺燕燕,更何况安王只是收了个侧妃,听祖母的,不许胡闹,尽快收拾收拾回去,耍什么小性子?” 蔺殊倒是想要用沈馥蔺赦两人婚变这件事情来折腾,只可惜沈老夫人人老成精,借着教训沈馥的功夫,就把这么个借口抹去,偏偏还没事人一样:“楚王殿下真是辛苦。” “人家说长兄如父,您真是为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花了大力气,之前老身不在,没人辖制藏珠这个皮猴,但是如今不一样,老身就在这里,藏珠再要胡闹,是万万不能的。” 蔺殊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好不容易把人弄过来结果现在这个老夫人说要带走就带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老夫人,实在是我惦记姐姐惦记的厉害,这才央求王爷把姐姐带过来,还请祖母看在我的份上……” “你的份上?你母亲红杏出墙,你有什么脸面来求我?还不快快退下,没得脏了老身跟你姐姐的眼睛,你出嫁前就惦记安王,莫不是趁着这个时候,要拆散他们?” 这句话说出来,蔺殊脸都绿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老婆子 http://.biquxs.info/

不说别的,自己现在的王妃之前惦记过很多人,这件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当年虽然是不得不迎娶沈郁,可是还是有特地派人去查一些事情,比如沈郁勾引宋衿,比如沈郁曾经惦记蔺赦。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当面被挑破的含义还是不一样,就像沈郁对于蔺殊惦记沈馥这件事心里不舒服一样,蔺殊也不会愿意看见沈郁惦记蔺赦。 虽然他也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沈郁惦记蔺赦,才让他把沈馥接进宫中的事情存在,只不过沈老夫人说的话,正正好戳中他不愿意面对的某些事情。 “展贝年少无知时做下的事情,现在自然不会再犯,但是沈老夫人,倘若您真的想要把藏珠带走,是不是也要问过藏珠的意思?”蔺殊阴沉着脸开口,目光不善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馥当然不希望沈老夫人把她带走,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但是也不愿意让沈老夫人为她担心甚至做出点别的什么事,一时间,沈馥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 “谁说老身一定要带藏珠走了?”正在宫殿里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沈老夫人一句话,让所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都消散:“藏珠既然这么久都不回去,想必也不乐意,老身陪陪她好了。” 不仅仅是沈馥松了口气,蔺赦跟沈郁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沈馥在松了口气以后,很快又担心起来:宫里头龙潭虎穴一样的,祖母留在这里,岂不是危险? 她下意识的想要劝说沈老夫人,但是偏偏沈老夫人不给她机会:“藏珠,祖母也累了,你带着祖母下去休息吧,人年纪大了,果然吃不消咯。” 沈馥无言,只能照做。 “原来你就是唐家的姑娘,生的真好,藏珠可有给你添麻烦没有?倘若你不嫌弃,就跟着她叫我一声祖母,来,这是见面礼。”然而沈馥发觉,沈老夫人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 而唐蒹葭也是给弄得有些发懵,这算怎么回事?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怎么这样亲近她?她家里也算有钱,可是也很少看见那样漂亮的老坑货玉镯。 更何况她早早的就没了祖母,猝不及防多出来这么一个长辈,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呆呆傻傻的,直到手上一沉,她才反应过来,那个镯子已经被套在她手上。 “你就收下吧,我祖母给的东西,是不会收回去的。既然她给你了,你就收着。”沈馥满脸无奈,看着沈老夫人生怕自己欺负唐蒹葭的样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祖母,我没有给蒹葭添麻烦。”沈馥试图好言好语跟沈老夫人解释,谁知道沈老夫人完全没听进去:“原来你叫蒹葭,好名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听就是个好姑娘。” 沈馥:??到底谁是亲孙女? “祖母,藏珠很好,在宫里头反而是她照顾我,您不用担心的,佩環,去给老夫人收拾房间,床褥都要用最好的,不许胡来。”唐蒹葭适应以后,忍不住看着沈馥偷笑。 她从小到大就没体会过长辈疼爱,唯一一个哥哥,自然不能像长辈一般,如今突然来了个老太太这样疼宠她,她心里也暖融融的,忍不住就生出点亲近的意似。 沈老夫人精明得很,察觉到小姑娘的亲近想法,她也不含糊,搂着颈子摩挲,温声细语的同两个丫头说着话:“你们两个我看着都喜欢,藏珠是亲孙女,没什么好说的,蒹葭你却是跟我有缘。” “我老婆子这一辈子,没少做混账事,就不亲自跟蒹葭你说,老婆子老了老了,要脸面,但是现如今能护你们两个,就很高兴,楚王妃那边的事我也有听说,是要做去母留子的事。” 沈老夫人语速越发缓慢,颇有耐心的跟这两个小丫头说着话:“你们也别觉得狠心,真正当大妇的,都要有这个手腕,我听说了,那妾室想必是你们要用的人?听我一句,别保她的命。” 老人家的语气虽然柔和,但是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血腥气:“有其母必有其女,她那娘亲,我也打听过,贪得无厌。你们就算帮了花娘子,以后她蚂蝗一般缠着,没好处。” “反而是让她去死,然后抓着把柄,不管是不是楚王妃做出来的事,都把这盆脏水泼她头上,别不忍心,至于那个孩子,蒹葭,留着给你养,倘若你喜欢楚王,这个孩子有用,你不喜欢,那就更有用了。” “女人跟男人。不能只靠情爱,自己有多少利益,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两个听清楚没有?”沈老夫人一番教导,沈馥跟唐蒹葭都觉得大开眼界,她们之前不是不心狠,只是不够狠。 谁也没有想过真的让花自芳去死,因为花婆子她们,好像已经被丢去给沈郁处理,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头上,更重要的是,她们还是觉得,花自芳何其无辜。 但是现在转念一想,花自芳难道真的懂得好歹吗? 答案是否定的,沈馥跟唐蒹葭对她不算不好,就算是有利用之心在,但是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想过要了花自芳的性命,可是花自芳逐渐有觉得沈馥她们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宫外的时候,花自芳几乎理直气壮的享受着沈馥对她的好,回宫以后不说回报,就因为蔺殊,再次跟沈馥生疏起来,这种人倘若真的留下来,能够保证不是白眼狼吗? 沈馥很唐蒹葭都没有办法保证,更重要的是,沈老夫人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姑娘,花娘子过来,说您的祖母就是她的祖母…要来拜见老夫人。”正在沈馥跟唐蒹葭聆听沈老夫人教诲的时候,松亭一脸为难的进来,显得颇为难受。 她是有武功的人,方才老夫人说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见,花娘子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那个叫兰瑟的丫头,相处下来,她觉得人还是不错的。 倘若花娘子死了,兰瑟可怎么办? 沈老夫人的视线在松亭略显纠结的脸上稍稍停滞片刻,就很快挪开:“既然有人这么着急攀亲戚,那倒也无所谓,软玉,你去伺候,毕竟是有身孕的人,要多加小心。” “奴婢晓得。”软玉稍稍屈膝,就转身去接花自芳,花自芳腆着个大肚子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唐蒹葭手腕上成色极好的镯子,眼睛都羡慕红了,连忙向沈老夫人见礼:“婢妾见过老夫人。” “老婆子可担不起,如今花娘子身怀有孕,不必向老婆子见礼的。”花自芳原本想着趁机套近乎,却没想到沈老夫人出乎意料的冷淡,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可是……” “花娘子可是要说,你同藏珠关系好,藏珠的祖母就如同你的祖母?”沈老夫人摆弄着自己腕上的佛珠,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面色冷淡:“老婆子经不起一个青楼烟花做孙女,丢我沈家的面子。” 花自芳瞬间就红了眼圈:“可是婢妾已经进过沈家家庙,住过慧云主持给的禅房!” “那是藏珠不懂事,难不成花娘子真的要跟老婆子争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去楚王殿下跟前说道说道!”沈老夫人一声厉喝,横眉冷目:“花娘子,给你脸面你得接着,做人要知道分寸!” 沈老夫人当初那是连沈馥都要由衷敬畏的威势,此刻对花自芳用,实在是小题大做,她自然吃不消,目光涣散,嘴唇都微微颤抖:“可是我也喊她喊过姐姐……” 沈老夫人懒得再跟花自芳白费口舌,索性狠下心来发作:“软玉!去请楚王殿下过来,老婆子倒要问问,难不成楚王殿下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是这样?如此看来,在这里,未必就比回安王府好!” 她说完这句话犹不停止:“就去告诉楚王殿下,倘若这件事给不了一个公道,老身这就带着藏珠回去!平白无故的,老身不愿意遭人给这张老脸抹黑!” 沈馥倘若离开,自己的夫君楚王会怎么发作自己,花自芳想都不敢想,连忙跪倒在沈老夫人跟前:“是婢妾猪油蒙了心,还请老夫人宽恕婢妾!请老夫人给婢妾这个面子!” “人的面子是自己给的,老身可没这么大能耐,花娘子,老身劝你一句,既然如今有福,就好好惜福,不要贪得无厌,藏珠她们年纪轻,说话做事不经脑子,老身替她们向你道歉。” “可若是你学那花婆子,纠缠不休,也莫要怪老婆子拿出雷霆手段了!”沈老夫人骤然严厉起来,字字句句还用花婆子跟花自芳比,花自芳自然吃不消,灰溜溜的带着兰瑟离开。 沈老夫人看着主仆两个离去,才松了口气:“你们两个可看清楚了?她方才一进来就先盯着蒹葭腕子上的镯子,明摆着挪不开眼,是贪财,后来又一直想同我攀亲戚,这种女子,不能留。” 老人家谆谆教导,沈馥跟唐蒹葭哪里有不受用的道理,然而花自芳回去以后却委屈的要命:“不过是个老婆子。也这样不给我脸面,她不过就是有个好孙女罢了!又算什么!” “娘子慎言!楚王妃也是那位的孙女的,如今咱们可是在楚王妃的院子里,不好这样说话的,倘若被抓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还请娘子三思。” 兰瑟看花自芳气得不行,忍不住开口劝说,然而正在气头上的花自芳,哪里是她拦得住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吃亏 http://.biquxs.info/

“这有什么的?她既然有那么个老不休的祖母,就活该被人骂,怎么还说不得了?”兰瑟不拦着花自芳还好,这一拦着花自芳,花自芳脸色就难看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听得兰瑟头疼。 “我的娘子呀,如今您肚子里还有小主子,等小主子出生以后,还有她放肆的余地?”兰瑟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却换来花自芳更大的怒气,她如今身怀有孕,脾气越发大,各色瓷器给摔得粉碎。 其实也不是这一次兰瑟拉不住花自芳了,之前沈郁派人送过来的菜色,稍稍有些不合花自芳的胃口,花自芳就当着沈郁心腹掀了桌子,她劝都劝不住,如今又是这样,兰瑟也心累得很。 自己这个主子怎么都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 “你去,把我在安王妃那里受的委屈告诉楚王妃,就说我气的肚子疼,怕是动了胎气!”花自芳好不容易因为摔砸瓷器稍稍少了怒气,又红着眼睛指使兰瑟,兰瑟只能无奈苦笑。 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主子呢。 “芸苔姐姐,你怎么又这样?”然而兰瑟在过去的路上,却正正好撞见被沈郁指给花桓的芸苔,看着她眼角青青紫紫,嘴唇都被打破,兰瑟忍不住询问,然而芸苔却不愿意多说:“没什么。” 她明摆着心情不好,跟兰瑟说完话,就匆匆转身离开,兰瑟虽然也知道自己主子的哥哥是个什么德行,可是说到底,还是没功夫去同情别人,没看见她自己都快给自己的主子磋磨死了? “藏珠,倘若你要对付展贝,祖母能跟你说的,也就刚才那件事,其余的。祖母一概不管,但是你要记住,别把自己陷进去。”沈老夫人说到底还是心疼沈馥的,沈馥也乐的挺。 “姑娘,芸苔过来了。”正当沈馥聆听沈老夫人教诲的时候,芳主带着芸苔过来,沈老夫人一看这妮子可怜的模样,就晓得多半是找孙女有事,她老人家实在是懒得管,索性起身去自己房间。 “奴婢见过安王妃殿下。”芸苔给打的不轻,行礼都是颤颤巍巍的,沈馥很容易就能看见她手上还没消退的淤青:“你可想清楚了?倘若楚王妃愿意救你,你可怎么办呢?” “楚王妃既然肯把奴婢嫁给花桓那么个废物,自然不会管奴婢的生死,还请奴婢救救我。”芸苔冲着沈馥磕头,满脸都是仇恨,她当然是记恨沈郁的,原本她也有大好前程,若不是…… 若不是她一心一意伺候的主子用她来换一个废物的妹妹,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原本她已经有未婚夫婿的!更何况出嫁以后自己过的不痛快,也没少找楚王妃求助,可是通通没用。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向自己前主子的仇人投诚,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而就在这个时候,沈馥终于开口:“找个机会杀了花桓或者花婆子,到时候我会保住你的性命,你出宫以后好自为之。” 沈馥声音冷冷淡淡的,但是却让芸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奴婢一定把这件事情办的清清楚楚。”芸苔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不会愿意答应这种害人的勾当,也怪花桓。 倘若他愿意对芸苔好一些,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下场,沈馥目送着芸苔离开,心里轻叹,她不知道的,芸苔好歹是沈郁身边的得力大丫鬟,不管怎么说,心眼跟花婆子母子两个比起来。要多得多。 “姐姐,你知不知道,花娘子都告状到我这里来了,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是说到底,还是王爷的妾室,现如今又肚子里带着孩子,总是娇气,你好歹给她点面子。” 兰瑟告状到沈郁那里后,沈郁并没有当场去找沈馥的麻烦,而是等到自己吃了晚饭,才悠哉游哉的过去,她过去的时候,唐蒹葭已经出去陪着沈老夫人散步去了,就只剩下一个沈馥。 “这件事情我知道,可是发落她的并不是我,而是祖母她老人家,老人家看人要眼缘的,总不能为了个妾室,都不肯尽孝吧。难不成花娘子没有跟你说这件事?这可就不应该了。” 沈馥笑吟吟的忙活着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并没有多搭理沈郁,一句尽孝就堵的沈郁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可若是花娘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吃罪不起啊姐姐。” 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跟花自芳那个妮子关系不错,虽然多半也是有着利用的心思,但是既然花自芳对自己这个姐姐有用,那她就可以用花自芳来拿捏沈馥,却未曾想,沈馥头也不抬的:“那是她自己娇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实际上跟咱们也没关系,祖母并没有体罚她,不过是嘴上说了几句,倘若她就因此出了什么事,她也是太娇气,折腾给谁看呢?” 沈馥难得的刻薄,让沈郁都有些吃惊:自己这个姐姐难不成真的不愿意再帮助花自芳了?倘若这个样子的话,她又要怎样拿捏自己这个姐姐呢? “你也别杵在这里当木头人,倘若有这个闲工夫,你还不如快些去看着花娘子,免得她真的气出什么毛病来,我手里头忙,就不留你了。”沈馥不紧不慢的在绣绷上落针,开口就要赶人。 沈郁看她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不打算管花自芳的事情,也就碰了一鼻子灰,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屋子里退出去:“下回花娘子再打发人过来搬弄是非,咱们一律打出去!不许让人进来!” 她实在是气得不轻,那个花自芳,就算告状都说不清楚事情由来,白白的让她吃了沈馥一顿排头,这种事哪里是好玩的?实在是气人得很,倘若再有下次,她绝对不会帮着花自芳那个小贱人。 “你说什么?王妃娘娘在安王妃那里吃了苦头,这档口正生我的气呢?”花自芳万万没想到,她用孩子做筹码,沈馥居然还能够让沈郁吃亏,实在是气得不行:“看来王妃也是个没用的!” “好娘子,您可别这样说了,今日王妃可算是记恨我们,方才才派人过来,说是以后咱们再打发人过去说是非,她就把我们打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兰瑟看着花自芳这个样子,少不得要劝说。 可是她却未曾想到,花自芳怀孕以后当真是恃宠而骄的疯魔了,哪怕兰瑟是为她好,花自芳还是抄起桌上装着热茶的茶杯,直接砸在兰瑟脸上:“连你都敢这样说我,我看你是心大了,早早的嫁出去罢了!” “奴婢,奴婢不敢!还请娘子恕罪。”那茶汤并不算很烫,但是也把兰瑟半张脸烫红,而茶杯就在她脸上被摔碎,碎瓷片扎进皮肉里头,实在是疼得厉害,兰瑟却不敢说,慌慌张张的跪下告罪。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如今心思是大了,同安王妃身边那个叫松亭的小贱蹄子说了几句话,也就学坏!怎么着,我这边庙小,容不得你这大佛是吧?” 花自芳气的胸口起伏,完全不记得是自己让兰瑟跟松亭交好的,这档口,兰瑟之前做的什么事情,都是错的:“我想做什么,你都拦的比谁都快,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正好,外院的相公有几个是至今为止仍未娶亲的,你既然这样能干,想必也能做好管家大娘子,这样吧,今晚我就去求了殿下,把你许配出去好歹嫁个相公,比我那个嫂嫂好!” 兰瑟听得花自芳拿她跟苦命的芸苔比,更是吓得不轻,现在所有的婢女几乎都知道芸苔过得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主子拿自己跟芸苔比,想来就是要自己落得跟芸苔一样才好。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娘子恕罪,奴婢还没伺候够娘子啊,娘子明鉴!”兰瑟一时间也顾不上脸疼,砰砰磕头,连忙向花自芳告罪,根本不敢再多嘴,心里头也后悔的厉害。 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的,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更何况自己这位娘子刚愎自用也不是一两天。原本就是本性。自己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今日只要能够逃过一劫,她绝对不会再管。 “罢了罢了,滚下去,恶心的贱婢,看的我都没胃口了。”花自芳皱着眉头呵斥出声,兰瑟如蒙大赦,根本不敢多留,当场就转身离开,脸上火辣辣的疼,吓得她更是害怕:莫不是要毁容? 花自芳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沈老夫人对她的看不起,现在还是被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实在是恶心的厉害,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就是有个好孙女,没看见楚王殿下都要退避三舍? 花自芳恨得厉害,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手掌拂上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孩子,娘亲就靠你了。倘若你争气,娘亲就要把这些敢欺负娘亲跟你的人都通通弄死,绝对不留后路,可是你也要争气啊。”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并没有传递多远,而蔺殊得知花自芳今天惹得沈老夫人不高兴,自然也就不找花自芳。毕竟若是沈老夫人一怒之下,把藏珠带走,那他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 好不容易才弄到自己身边的人,他怎么舍得放手?更何况大业将成,他是一定不会放过藏珠的,到时候他做皇帝,就让藏珠做皇后,就像他梦里那样。 到时候再杀了蔺赦。他们再生几个孩子,最好不过。世上不会有比这个还要让他高兴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计较 http://.biquxs.info/

平平静静的日子倒没过多久,花自芳又作妖起来,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的惹人嫌,今日又招惹到唐蒹葭的丫鬟身上。 原是天子清醒的差不多,眼见着就要对蔺殊动手。沈馥担心公爹躺这样久手脚僵硬,便说自己不舒坦,要了药酒的份例,时常亲自替天子按摩活血。 但花自芳不知怎么的就晓得沈馥要药酒这件事,撒娇撒痴,非说那药酒对胎儿不好,今日里唐蒹葭打发人去拿药酒,硬生生吃了巴掌,捂着脸哭哭啼啼的向两位主子哭诉。 “奴婢原也不敢得罪花娘子的,谁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上上下下都可劲供着,因而半点不敢让那药酒熏着她,可、可谁知……” 这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性子不硬,伏地哭泣起来,竟是说不下去,好在跟她同去的黄莺是个稳得住的:“那花娘子不由分说动了手,还说青蚕蓄意要她不好。” “两位娘子是晓得青蚕性子的,素来软弱,哪敢起这等心思,可花娘子只是发狠,当着一群人的面非要扒了青蚕衣服发卖,奴婢好不容易才带着她跑回来。” 说到后面,黄莺也委屈的不行,涨红了脸泫然欲泣,沈馥指尖拨弄着茶盏,不咸不淡:“女孩儿家的清白是要紧事,咱们去找花娘子要个交代。” 她抬起脸,笑得极为温和,花自芳用处尽了,她是万万不能再纵容花自芳的,端看沈郁是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娘子、娘子——!大事不好,青蚕那妮子带着安王妃并唐侧妃,气势汹汹的往咱们这边来!”打了青蚕后,花自芳这边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不好了,只有花自芳觉得没事,半点不怕。 因而沈馥她们过来的时候,婆子丫鬟们战战兢兢的,花自芳却半点不怕,挺着孕肚,倚着兰瑟阴阳怪气:“哎哟,这是哪阵风,把安王妃同侧妃娘娘都吹过来了?婢妾这儿真是蓬荜生辉!” 沈馥并不同她纠缠,只领着人径直进门,坐在绕云双鹤椅上,直奔主题:“青蚕只不过替我拿个东西,怎么就得罪你了?女孩儿家的清白如何重要,难不成你一点儿不懂?” 花自芳听她是来为青蚕问罪,当场变了形容,楚楚可怜的要同沈馥说好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谁知黄莺心疼小姐妹,冷笑抢白花自芳:“奴婢斗胆放肆一句,想来花娘子当真不晓得清白重要,王妃也莫要为难她!” “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兰瑟虽然如今不得脸,但说到底还是一等丫鬟,听黄莺这般明嘲暗讽花自芳身份,当场也顾不得什么,开口就呵斥,眼见着就要对黄莺动手。 沈馥却和和气气开口:“黄莺也是着急,你为难她做什么,还不快快把她带下去,我今日来,只是要跟你家娘子说话的,你们两个有什么不满的,去耳房里头扯头发,别来打扰主子说话。” 她越是和气,兰瑟越是不愿走,但黄莺晓得今日两位主子是来撑腰的,哪有不听沈馥吩咐的道理?登时半拖半拉的,只把个兰瑟硬生生拖走,她是三等丫鬟升上来的,粗活做的多,兰瑟那点力气如何能比? 屋里头便只剩下几个人,花自芳,沈馥,唐蒹葭,委委屈屈的青蚕,还有几个大气不敢出的洒扫丫鬟,噤若寒蝉的立在角落,不敢出声,青蚕啜泣的声音在屋子里头就格外明显。 “花娘子,青蚕也是给我做事,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也没冲撞你,你如今可得给个交代,没得让丫鬟们寒了心。” “什么叫没冲撞我,那药酒里头用的是什么?红花,麝香,这些个堕胎的虎狼药,她拿着在我跟前过,还不算做错事,冲撞我?安王妃好大的肚量!”花自芳自持有孕,越发的没了分寸,横眉竖眼的冲沈馥呵斥。 唐蒹葭原是不打算插手,但听花自芳却越说越离谱了:“安王妃您又是什么正经主子?也来辖制这等小事?你原是安王府的人,怎么就管到我这么个楚王府的女子身上?若非王爷他……” “放肆!姐姐管不得,我难不成也不能管?更何况这世上没有正头娘子说不得小妾的理!安王妃身子不舒服要用药酒,你竟然连这点子东西都敢不给人用,怎么的,可是要我扯着你去王妃那头说个清楚?倘若你觉着王妃不公,咱们就去王爷跟前说!” 唐蒹葭本就生的艳丽端庄,此刻含怒,越发有威势,花自芳虽有由头驳斥沈馥,却万万没理由来同这位侧妃狡辩的,更何况闹腾到王爷王妃那里是个什么结果,她心知肚明。 “唐侧妃何苦如此,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必呢。”花自芳掩着口,虚情假意笑几句,手掌似是无意般抚弄着自己的肚子,孕后越发勾魂的一双眼含着笑:“不就是个丫鬟么,两位娘娘,莫要大题小做呀,婢妾肚子里还有这一个,就不多陪着说话了。” 她肚子里毕竟还有个,唐蒹葭之前学着管家也是没碰到过这等情况,手腕青涩,忍不住里头去看沈馥,眼见着花自芳仗着肚子就要走,沈馥端着茶盏稍重压在桌上:“花娘子这话说的,若是普天之下有孕的妇人都这样,岂不是要没了王法?” 花自芳猛然回头,正正好对上沈馥似笑非笑一双眼,有些畏惧,又想到自己腹中胎儿,忍不挺了挺肚子,冷笑道:“我是主子她是奴才,我要她如何就如何,安王妃总不会这个都觉着有问题吧!” “花娘子果然是知书达礼的妙人。”沈馥含笑夸赞一句,听得花自芳通体舒泰,偏又听沈馥话锋一转:“只不过你在我与唐侧妃跟前,也不过是个洗脚婢,主子让做什么,你自然就要做什么。” “可我腹中有子!”花自芳骤然尖叫出声,沈馥却仍旧毫不在乎:“花娘子,你方才也说了,我是安王府的王妃,你是楚王府的妾室,你同我就是主仆关系罢了,至于有没有胎儿,与我有什么干系?” 花自芳万万没想到,沈馥居然会让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不管她怎么声嘶力竭,沈馥神情不变:“看起来是你心里不服气,也罢,咱们去找找王爷,说个清楚明白,可好?” 谁不知道王爷对你偏心的没边了! 花自芳心里嘶吼着,她真的不敢去找蔺殊争执这件事,而沈馥跟唐蒹葭才不管她在想什么,各自吃着茶,笑吟吟的看着这位花娘子,只等她低头认错。 “青蚕,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对,还请你多多担待。”花自芳能屈能伸,咬着牙向青蚕道歉,青蚕原本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让这位飞扬跋扈的娘子低头,她看着花自芳挺着个大肚子,更是害怕。 生怕这位娘子因为身怀有孕来为难她:“娘子说笑了,是奴婢不懂事,这才让娘子为难,还请娘子见谅。” 她怯生生的说完这句话,就躲到沈馥身后,根本不敢再面对花自芳,沈馥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脸上含笑:“既然这件事已经处理好,那我跟唐侧妃也就不多打扰你养胎,这就走了。” 花自芳气咻咻的,也不方便拦她们,便也就由着她们走了。 “我先去看看陛下,你先带着这几个丫头回去吧。”在半路上,沈馥就跟唐蒹葭几个人分道扬镳,径直往天子寝宫去,不忘遣散闲杂人等。 “倘若我没回去,就同唐侧妃说清楚,让她自己用膳。” 沈馥素来宽待下人,跟着她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们虽然是楚王府里头带过来的老人,可因为沈馥的宽待,并不在这种事上为难沈馥:“奴婢们晓得,王妃自便就是。” 如此两方称心,并无风波。 “小九如今如何了?”沈馥才刚刚进门,就看见宋衿搀扶着天子颤颤巍巍下床走动活动筋骨,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公公,这是已经能动弹了。 “并无大碍,还请父皇放心。”虽然沈馥对于这个公爹,实在是有些无奈,要说他对自己不好,实在是没有这回事,可要是说他不糊涂。 这又实在是胡说八道,毕竟不是眼前这位老人家,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情。 “朕知道,先前是朕拎不清。”天子何等人?面对沈馥有些尴尬的冷淡,他却是谈笑自若,不忘安抚这位儿媳妇。 沈馥暗自松了口气,亲自上前搀扶天子行走,天子话锋却直指宋衿:“宋家的儿郎,现如今你已经为我皇家尽心竭力到这种地步,尽快回你父母身边吧。” 这位老人家脸色淡淡的,好像真的不知道宋衿是为谁做到这种地步,而宋衿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却不得不顺服下来:“父亲教导,不敢违背,待尘埃落定,臣自请离去?” 天子的视线里带着淡然,他知道眼前这位毁容的宋家玉郎所为何人,只不过皇家有皇家的威严,更何况他打心底还是偏心自己的儿子。 然而…… “罢了,既然你如此有心,那便留下吧。”老人家的视线又落在自己儿媳妇身上,嘶哑着声音定下结局。 京城里豺狼虎豹这样多,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织网 http://.biquxs.info/

“倘若这样说,那安王妃跟那个毁容的画师岂不是有奸情?”沈馥从天子寝宫离开后,早早的就有盯着她的耳报神去找花自芳通风报信。 如今花自芳月份越发大,心思也越发活泛起来,少不得就想除了沈馥,给自己腾个位置出来:“你可看仔细没有?她带着药酒进的?”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不敢隐瞒,娘子,咱们可要?”那小婢子不过十二三岁,却生的十分机灵:“依奴婢看,那安王妃若是心里没鬼,怎能为个奴才来找您的麻烦?再说了,用个药酒,怎么就犯得着去那种地方?” 如今上上下下,伺候花自芳的丫鬟婆子们,没有谁不知道花自芳心思的,这小婢子原先只是个洒扫的丫鬟,现在有个向上爬的机会,哪里有不努力讨好主子的? “你去,去叫小厨房做个糕点,往安王妃那边送,打听打听。”花自芳听罢,先挥挥手让那小丫头下去,又打发新拔的大丫鬟鸳鸯去找沈馥麻烦:“可得仔仔细细探问,听清没有?” 那鸳鸯是个极通透的人,晓得对自己这位主子只能顺毛撸:“奴婢必定做的清清楚楚,娘子放心养胎就是,好生让小王爷生下来,才是正经事,这些个小事,您吩咐下来就成。” 花自芳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自然就不再为难他,轻轻松松就放了人,那鸳鸯脚程快,从花自芳院子里出去,没用多久就到了沈馥宫室,正正好撞见沈馥。 “安王妃,奴婢正要找您,我家娘子她打发蜜蜡那小蹄子…”鸳鸯满脸堆笑,三言两语的就把花自芳那点子心思说的清清楚楚,沈馥不言语,只是含笑看着这丫头。 鸳鸯有些自讨没趣,看沈馥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自主就小声起来:“蜜蜡那妮子尽职尽责……” 她原本以为自己画蛇添足,却没料到柳暗花明,看她有些畏畏缩缩,沈馥反而鼓励:“你继续说,我也好先做准备,跟着我进屋子里头讲吧。这外头人多眼杂的。” “花娘子打发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唐蒹葭并不知道沈馥跟鸳鸯已经说了什么,看见鸳鸯时,她便含笑去问,沈馥毫不避讳,坐下吃了口茶就将诸事说透:“是花自芳打发过来刺探消息的。” 鸳鸯偷偷拿眼去看这位同花娘子交好的唐侧妃,唐蒹葭却神态自若:“她说到底还是糊了心,这般看来,鸳鸯你是要跟着我姐妹两个?” “你家娘子肚子里头还有个孩子呢,倘若日后生下长子,你可又要做墙头草?”唐蒹葭看着坐在杌子上的鸳鸯,笑吟吟的:“你可想清楚,我同安王妃这边,不收首鼠两端的。” 茶盖刮擦茶盏的动静不紧不慢的,像是响在鸳鸯心头,吓得她不敢大声喘气,心里暗自叫苦:原想着拿两份好处,实在些,总比一棵树上吊死好,谁晓得这位主子这样厉害! “都是讨口饭吃,不容易,你别为难她,说吧,那蜜蜡说了我什么?”鸳鸯冷汗涔涔,止不住的要打颤,沈馥含笑解围,将话题扯到蜜蜡身上,唐蒹葭嗔怪般看她一眼,竟也不再为难鸳鸯:“你且说吧,不许胡扯。” 鸳鸯用袖子沾着额头擦擦汗水,咽了口唾沫:“蜜蜡咬死安王妃同那位毁容的画师有些不干净的事,撺掇着花娘子去寻王爷闹腾出来,花娘子因此打发我过来探探口风。” “那蜜蜡怎么这样想?她可是看见什么?”沈馥追着问询,语气并未刻意放松,反而令鸳鸯稍稍平静:“她说是见着您往那画师暂住的宫殿来往,但这樁事,本也是花娘子打发她去做的。” “这倒是真的,这些日子我时常见得有陌生面孔跟着咱们,又不像是要做坏事,便没多问,又想着咱们没做什么,更是不管,没成想,让花娘子生出这许多事来!” 外头小厨房做了新鲜吃食,软玉正捧着只芙蓉盘进来,恰巧听得鸳鸯说话,便出了声,颇有自责意思:“原是我不小心,连累王妃受这些事?” 沈馥示意她莫要再说,又同鸳鸯说话:“你这件事且烂在肚子里,回去花娘子问起来,你便顺水推舟就是,旁的事不必多做,芳主,送鸳鸯回去。” 她又赏了鸳鸯五两银子并几枚小巧金花,就把人打发出去,唐蒹葭不说话,只看着沈馥吃吃而笑,把个沈馥笑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妮子,笑什么?” 不说这话还好,沈馥这样说,唐蒹葭便索性倒在沈馥怀里。双手搂着沈馥腰身,用脑袋拱着这位姐姐,咬着唇调侃:“姐姐不要当我不知事,那位宋家玉郎,对姐姐是什么心思,姐姐难道不知?” “你这妮子!轻狂惯了,什么话也拿来羞我,倘或给宥民晓得,你看他饶不饶你。”沈馥万万没想到,唐蒹葭竟是拿这事来取笑她,少不得下力气在唐蒹葭额头戳了几下,唐蒹葭半点不怕,只同沈馥嬉笑。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鸳鸯收了好处回话,也算是令花自芳高兴,她原本就想着抓沈馥错处好发作,如今得了这等把柄,越发高兴:“你做事很好,不枉我把你提上来,自己去领银子,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既然你父亲已经醒过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安王府里头,那位西域来的王躺在屋顶,吃着糕点向在院子里头处理公务的蔺赦发问,蔺赦头也不抬:“等那个孩子满月。” 他说的是花自芳肚子里的孩子:“不管生下来是不是男婴,我们都要让她生出来的是个男孩,等到满月酒的时候,我们就动手。” “也好,到时候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失约。” 花自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眼见着又到冬天,稳婆早早的都给接进宫中伺候着,她成天里只窝在自己宫室里头,不肯四处走动,只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只有唐蒹葭偶尔去看看她。 “她的肚子实在是大得过分,我私下问过婆子,也找过太医,都说不是双生儿,偏偏肚子又这样大,我没怀过孩子,不晓得,姐姐,你说她是怎么回事?” 这日大雪,唐蒹葭冻的鼻尖红红,刚进屋就捧着手炉蹭到沈馥身边,三言两语的把花自芳的事说出,沈馥却并不急着说话,等唐蒹葭吃了茶暖了身,才不紧不慢:“多半是给故意喂大了孩子。” “喂大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还要故意呢?”唐蒹葭说到底是没生过孩子的女子,并不晓得其中私事,沈馥也不管,摆弄着手里头的绣活,缓缓开口:“孩子出来的路就那样宽,你说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是谁死?” 血淋淋的事实笔直的插进唐蒹葭心里,原先还觉得花自芳养胎有道的她骤然察觉到其中掩盖的真相:“楚王妃…竟然用这等阴毒的法子来处理她么?” “未必是我那个妹妹,宫里头惦记花自芳肚子的不是一两个,我那个妹妹未必有亲自下手,但必定是知道这件事的,都是怀过孕的妇人,打量谁猜不出来呢?”沈馥青葱般的指尖捻动线头,脸上浮现出冷笑:“不过欺负男人不懂罢了。” 唐蒹葭不说话了,只是缄默着,不对这件事再说什么。 “这离产期也还有三个月,怎么就她这样娇贵?”这日花自芳又发作起来,冬日里头,非闹腾着要吃什么春笋炒鸡蛋,膳房根本倒腾不出来,花自芳自然指桑骂槐,骂的极为难听,沈郁身边的丫鬟便看不惯。 沈郁却沉得住气,翻看着手里头的账本,随手丢回篮子里:“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能有什么本事?这些东西都拿回去,让他们别在这点子银钱上抖机灵,安王妃那边如今问问?” “没什么差错,只是花娘子那头派个叫蜜蜡的小丫鬟盯着,看起来是有些意思。”那丫头小心接下账本打发旁的小丫鬟去送,颇为殷勤替沈郁捏起腿来:“奴婢看着,是有点坏心。” “她拎不清,也不怪她,毕竟不是真真知道那些事情的人,谁能猜到我那夫君,对兄弟妻子,会那样惦记?”沈郁有些讥讽的笑笑,将这件事抛开,又问起另一樁来:“稳婆可都准备清楚了?” “吃食都打理的清楚,奶娘也按着花娘子的意思来处理,只是那花婆子同花桓,闹腾的厉害,说是又在宫外赌坊压了银子,花桓更是给个青楼女子迷的神魂颠倒,您看?” 提到花婆子母子那两只蚂蝗般吸血的人,沈郁也忍不住皱眉头,想到自己嫁过去的那个丫鬟,她心里也不舒坦:“随便找个人打发出去,再寻个机会,处理的干净点。” 沈郁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一划,语气平静:“别给人抓着把柄,等花娘子生产的时候,你再找个机会,让她晓得她母亲跟兄长都去了。” “奴婢晓得。”这丫头一福礼,恭恭敬敬从屋子里头退出去,沈郁捻了根线香,颇为虔诚的去自己屋子里头新供着的佛像前拜了三拜:“信女所求,愿菩萨相应。” 一张已经织好的网,被铺天盖地的洒向花自芳。 第二百六十八章 螳螂捕蝉 http://.biquxs.info/

“这算什么?”花自芳打发着蜜蜡成天打探沈馥消息,倒腾到最后可算是抓住些许蛛丝马迹,她自然眼巴巴的挑拨人送消息给蔺殊,却未曾想,蔺殊径直驳斥。 倒把个花自芳气的暴怒,挺着大肚子在屋子里头胡乱泄愤,那些个送来的名贵瓷器,都没逃出四分五裂的下场,碎瓷片四处飞溅,兰瑟进屋侍奉汤药的时候,那瓷片险险擦过她眼尾。 一抹殷红从眼尾滚落,火辣辣的疼,兰瑟却好像没事人一般,捡个没碎片的干净地方跪下,恭恭敬敬将汤药捧过头顶:“娘子请服药,万事以腹中小王爷为重。” 她如今也算看的清楚,自己侍奉的这位娘子,早就不是当初跟自己情同姐妹的那位,与其自讨苦吃,不如顺遂一些:“不过是些小事,安王妃一个有夫之妇,自然不能跟娘子比的。” 顺着话往好处说,花自芳果然收起些许怒容:“鸳鸯并蜜蜡那两个小蹄子呢?我如今见不得你,一身脂粉味忒重,花楼里来的,没得带坏我孩儿,你去,把她们两个叫进来。” 花自芳自己也是花楼出身的女子,如今却偏偏拿这件事来羞辱兰瑟,兰瑟拢在袖子里头的手死死攥紧,脸上仍旧扯出笑容来:“奴婢这就去叫这两个小妮子进来,娘子候着就是。” “兰瑟姐姐,你可还好?”鸳鸯就躲在门口,把屋子里头主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又看见兰瑟眼角血色,越发心惊肉跳,兰瑟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没事,你先进去伺候,我去找蜜蜡。” 她越是这般冷冷淡淡,鸳鸯更是害怕,会咬人的狗不叫,更何况如今她背地里投了安王妃,倘或有什么风声出来,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时候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挤出笑容进屋伺候花自芳去了。 “安王妃那边盯得如何?有什么事没有?”兰瑟目光冷淡的看着屋子里头对花自芳大献殷勤的鸳鸯,扯了扯嘴角,转头就去找到蜜蜡问话。 她来问事的时候,蜜蜡正好要回来跟花自芳问话,蜜蜡虽然现如今还是个小丫鬟,但自诩日后必定要做人上人,对兰瑟这么个失宠的丫鬟,自然有些看不上:“能有什么事?兰瑟姐姐可不要拦路。” “安王妃这边的事,我是只跟娘子说的,这等重要事,兰瑟姐姐也不要多问,我先回去,你就留在这里替我看着,可别惹事。” 对着蜜蜡这般颐指气使,兰瑟咬了咬嘴唇,也知道这丫头如今得脸,只能忍下:“我晓得,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兰瑟这等行径,令蜜蜡越发得意,趾高气昂的往花自芳住处去了,但是她前脚刚走,后脚松亭就出来,正正好看见兰瑟落魄模样:“你怎么连这等小蹄子的闲气都受?” “你以为我是你?安王妃惯着宠着,我如今不得脸,哪里有什么体面好说?”兰瑟没好气,她往日里也是给花自芳有些惯坏,浑然忘却松亭同她并非无话不谈。 果不其然,松亭吃了兰瑟劈头盖脸一顿排头,脸色也不大好看:“我不过是多嘴问这一句,你却好大的威风,罢了,我手头有事,不同你掰扯!” 她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带着东西要走,兰瑟心知花自芳想要什么,哪里能放松亭这样离开?登时就换了一副面孔,亲亲热热的追上去赔罪:“我也不是故意对你耍性子……” 兰瑟并不知松亭来历,只将她当作个心软的姑娘,因此当着松亭的面哭哭啼啼起来:“我实在是苦得很,倘若可以的话,我也想来安王妃这里做事,总比在那头受气来的好。”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去回了主子,从花娘子那边退出来,你愿意不愿意?”松亭骤然回身,看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只是一点,你要收心,别做出什么让我家王妃没法容忍的事。” 她这话若有所指,兰瑟哭声骤然一滞,很快又回过神来:“倘若安王妃愿意收留我,自然是好的,我怎么敢辜负呢?” “娘娘,我将兰瑟带了过来,她在花娘子那里实在是吃苦头,奴婢同她交好,心下不忍,自作主张将人请来,还请娘娘恕罪,收下她。” 松亭说做就做,半点不拖泥带水,才刚跟兰瑟说过,转头就把人拖进宫室里,对着正在跟唐蒹葭说话的沈馥把来龙去脉都说的清楚,沈馥坐在榻上,兰瑟逆光去看她,看不清她脸色。 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倘若是在自己那边,这样同主子说话,是要挨板子的。 “你这个小妮子素来胡闹,我也不好多怪你什么,只不过兰瑟说到底是花娘子贴身的丫鬟,这件事我不好做主,你们去问问花娘子,既然是你要带的人,自然也就是你来处理,可有异议?” 兰瑟一脸惊诧看着这对主仆,她素来知道安王妃纵着这些丫鬟,却没想到这种事,都能这样轻易接过去,心下对松亭不免越发嫉妒。 “奴婢自然是没异议的,兰瑟姐姐,你可愿意同我去找花娘子做这件事?”松亭当着兰瑟的面磕过头,又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兰瑟,那视线太过直白,直看的兰瑟几乎要破功。 “我自然是愿意的,奴婢多谢安王妃,多谢松亭妹妹。”这位生的秀美可人的丫鬟泪眼婆娑,做足戏份,冲着沈馥一阵感恩戴德的哭诉,又跟着松亭,一路哭哭啼啼去找花自芳去了。 “姐姐,那兰瑟未必是真心,收下来恐有后患啊。”唐蒹葭在绣绷上落下一针,头也不抬,沈馥凑前去看绣样,漫不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花自芳要是真有这份心机,咱们也不用怕。” “毕竟都是宅院里头挣扎出来的人,谁又怕谁呢?” 安王府里头突然热闹起来,中药气重的透出墙,奴仆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钟氏捏着帕子立在沈老夫人住的春熙堂门外,满脸担忧,海棠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你不要对安王有什么念头。” “你虽然是我未来嫂子,可说话也放尊重点。”钟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对海棠也没什么好声气:“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还得去照顾照顾老夫人。” “你打量谁不知道?三天两头的往王爷书房跑,怎么,真把自己当成安王府的侧妃了?如今王妃不在,你倒蹬鼻子上脸。”海棠心直口快,半点脸面不给钟氏留。 钟氏当场拉下脸来,但又有些心虚,索性不搭理自己这个未来嫂嫂,甩下一句话就进了春熙堂:“这些日子安王多次救我,我不过是报恩。” 海棠连连冷笑,只是看在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的份上,不再找钟氏的麻烦。 “倘若你得空,还是将…令妹带回去吧。”春熙堂这边小有风波,男人那边也不平静,蔺赦同小钟统领对坐喝茶,在讨论过正事以后。蔺殊还是将钟氏的事情摆到台面上:“这些日子你应该看出来了。” 小钟统领一时间陷入沉默,他并非眼瞎心盲,从雪原边关回来,他就知道安王府如今是宫中眼中钉肉中刺,光是他知道的刺杀,就不下数十,至于自家妹子时常来往书房,如同妻子般侍奉。 他更是心知肚明。 “…小妹毕竟年纪不大,还请王爷留情,我必定好生劝慰。” “你可知钟氏这些日子时常去春熙堂晨昏定省,春熙堂里住着的是藏珠的祖母,她执礼侍奉也就罢了,偏偏以妾室姿态,当初行此下策,是我与藏珠对不住你兄妹二人,及时止损罢!” 蔺赦如此严肃,并不肯松口,饶是小钟统领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缄默相对,安王夫妻鹣鲽情深,他如何能让自家妹子行差踏错? “夫人这样对待长辈,着实赤诚至孝。”春熙堂里头,为沈老夫人诊治的大夫对于钟氏殷勤态度大加赞赏,又吩咐药物的事情,就收拾着转身离开。 而在那位大夫离开后,钟氏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古怪,她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沉睡的沈老夫人,低声喃喃:“假戏真做不好么,各取所需吧。” “你出来一下。”小钟统领过来的时候,正正好看见自己的妹妹亲自拧干帕子,温温柔柔的侍奉着那位老妇人,极为细心体贴擦拭手脚,心下虽然有所触动,却还是开口打断钟氏。 钟氏对于自己哥哥的到来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她轻手轻脚的掩上门,走到小钟统领跟前:“哥哥,究竟是什么事?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你这些日子不用再来春熙堂,王爷那边你也少见,避嫌吧。” “哥哥可是听得小嫂子的话?”钟氏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去问:“小嫂子不懂这些事,哥哥也不要胡乱操心才好。” 然而小钟统领看她这副浑然不放心上的样子,反而死死皱眉,一句话就打的钟氏脸色惨白:“你嫂子居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却是王爷亲自开口让我来找你的。” “你不要当王爷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他夫妻二人如何情深义重,难不成你半点不知道?如今趁着还没闹开,你乖乖同我离开,日后还好相见,否则被王妃晓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意动 http://.biquxs.info/

“王、王爷?”钟氏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止不住踉跄着向后噔噔噔连退几步:“王爷怎么会、怎么会说这种事?分明他先前还救过我的…怎么会这样无情…” 小钟统领素来心疼他这个妹妹,此刻看着她如遭雷击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你莫要难过,王爷他也是…顾全了你的脸面,更何况王妃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你还是尽快断了这个念头来得好一些。” “是啊,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得尽快处理才是。”钟氏听着自家兄长的的话,喃喃自语起来,小钟统领看她这样,也不忍心再苛责:“你好自为之就是了。” 安王府的这些事情并没有传到沈馥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去透露这件事,但是沈老夫人生病昏迷这樁事,还是被蔺殊的耳目送到蔺殊那里。 “什么?祖母病重?”蔺殊正愁不知道如何来讨好沈馥,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忙不迭的把沈馥请过来告知,而正在想法子折腾花自芳那边的沈馥,自然颇为惊诧。 这些日子花自芳死活不肯放人,着实让她费了不少心思,眼见着就要把兰瑟要过来,这档口出的这档子事情,实在是令她心神不宁的厉害,而蔺殊看沈馥脸色不好。 自然是趁机大献殷勤:“不如你过几日先回安王府探望探望,老人家年事已高,自然比不得年轻时身体康健,这些日子,你便回府尽孝,如何?” 蔺殊的脸上笑容极为诚挚,他在安王府安排的眼线当然知道钟氏对自己那个九弟大献殷勤的事,而眼前女子性子刚烈,容不得旁人插手夫妻感情,此番回府,就算再有残留情意,也得烟消云散。 “这样,那我能否带唐侧妃一道前往?前些日子里我看花娘子身边的兰瑟体贴细致,今朝回府,想借人同我回府照顾祖母。”沈馥沉吟片刻,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兰瑟要过来。 蔺殊自然对她又是百依百顺,赶忙打发人去花自芳那边要人。 “你说什么?王爷亲自过来要兰瑟?”花自芳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着燕窝,登时恼的就要摔东西,好在鸳鸯眼疾手快,匆忙拦下:“娘子莫要生气,外头还有人呢。” 她冲门外努努嘴,示意花自芳小心,外头还有蔺殊派来的黄门小太监,花自芳这才稍稍忍下,鸳鸯见状,出言劝慰:“娘子也不必如此,横竖咱们都是要将兰瑟姐姐送过去做眼线的……” “可我原先想着借着这件事为难为难安王妃,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我如何能甘心?”不提这件事还好,一说起来,花自芳就恼的不行:“这算什么事?让我白忙活?” 鸳鸯一面收拾好碗筷,一面好言好语:“娘子细细想想,咱们痛痛快快把兰瑟姐姐送过去,也不是没好处,以奴婢拙见,好处大了去,在王爷那里有个好名声,不比什么都强?” “更何况兰瑟姐姐是王爷亲自要过去的,安王妃也会稍稍放松警惕,到时候岂不是事半功倍?”鸳鸯心里明白,沈馥对兰瑟的事情怕是一清二楚,就算自己这个娘子再怎么筹划,也是没用的。 而花自芳听鸳鸯这样说,也不由得细细思量起来:“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同那派来的小太监说说好话,再把兰瑟送过去,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蜜蜡这些日子也辛苦,拔她顶兰瑟的缺吧。” “奴婢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当。” 鸳鸯眉眼带笑,冲花自芳一见礼,忙不迭的亲自去过手这些事了,花自芳看着鸳鸯离开,脸色阴狠起来:“好个安王妃,今日这样给我没脸,来日我就要让你骨头都碎了!” “王爷,宫里头来的消息,说是王妃得知老夫人身子不爽,亲自回来照顾一二,但如今侧妃又……”沈馥要回来的消息长了翅膀般送到安王府,蔺赦很快就得知。 如今蔺赦手下人分为两边,安王府这边的是支持钟氏的,毕竟钟氏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看着十分体贴周全,再加上男人们总是觉得三妻四妾没什么,因而对钟氏的地位倒也认可。 但是在宫里头帮忙看顾沈馥的那一群人,却对钟氏嗤之以鼻,毕竟在他们看来,钟氏的行为就是直白坦荡的鸠占鹊巢,自然看不惯钟氏的。 然而这些事情并没有被蔺赦体会到,他满心满眼都是沈馥一个人,因而得知沈馥要回来,他下意识就在担心钟氏做的事情倘若被沈馥知道,沈馥会怎样看待自己。 “你去同钟氏说,今日起,她不必再出现在春熙堂,还有,你们只有王妃一个主子,倘若别有异心,莫要怪我。”蔺赦的命令下的简单直白,甚至不惜敲打自己心腹来维护沈馥的地位。 那位过来报信的年轻男子骤然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时偏颇,而受到主子的警告:“下属晓得,这就去同钟氏说清楚。” “你的意思是,王爷让我尽快搬走,免得让王妃误会,是不是?”他过来通知钟氏的时候,钟氏正在亲自给沈老夫人喂药,光线明暗洒在她身上,钟氏面孔半明半暗,令人有些看不清表情。 这位蔺赦心腹骤然动了恻隐之心:“王爷想来是这个意思的,只不过王妃也留不久,侧妃很快就能回来,莫要担心才是。” 钟氏脸上浮现出凄楚可怜,如同稚子做错事情般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也知道,王爷心里只有王妃,我、我只不过是想要替王爷分忧而已,王妃她如今身在宫中,又如何能……” 她说到一半,就捂着脸啜泣起来,泪水好似堵塞她的喉咙,只能让人听见哽咽,那前来报信的男子,自然越发不忍:“侧妃待王爷好,我们这些下属都看在眼里,想必王妃娘娘也是能体察的。” “可、可我倘若亲自去找王妃说这些事,岂不是显得我别有用心,待王爷之心,也虚伪不堪?”钟氏闻言才从帕子上抬起脸来,两只眼哭的红肿,桃子一般,更是我见犹怜。 “无妨,我们这些人知道侧妃好,会替侧妃解决的。”前来报信的这位年轻男子,又温声细语的安抚安抚钟氏。临走前甚至不忘许下承诺。 “娘子,咱们真要带上兰瑟?”软玉体贴的替沈馥收拾着东西,对于回到安王府,她也是雀跃的,虽然不能久留,可说到底能居住几天,当然比在宫中自在,可兰瑟这件事,她始终放不下。 沈馥却紧皱着眉头,有些分神,直到软玉再三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啊…是得带她去,这妮子留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些,不过说起来,宫中还是得有人留下来看着,你看……” “松亭是不能留下来的,她同流云许久未见,正是急着见面的时候,但芳主又时常留下…”软玉一开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但是当她自己说清楚以后,才意识到。 三个丫鬟里头,谁留下来都不太好,包括她自己。也是许久没回安王府,倘若真留下来,自然也是要不甘心的。 “这有什么难的?不是还有那位么?”正当沈馥软玉两主仆因为这件事头疼的时候,唐蒹葭恰巧打了帘子进来,笑得颇为开怀,冲天子寝宫努努嘴:“他必定会乐意照看的。” 沈馥知道这个促狭鬼在说什么,不由得抿抿唇,不过是回一趟王府的事情,让她去麻烦宋衿,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不留,咱们都不在宫中,也不能出什么大事。”几番考虑之下,沈馥还是做出决定,眼见着她已经定下,唐蒹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微笑。 “上上下下都收拾好了?”沈馥要回去的那天,往日里都不爱插手府中杂事的蔺赦亲自忙碌关心起来,上上下下打点着,钟氏只能在一边看着,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毕竟这人还没来,已经让她有一种插不进手的感觉了,然而想到如今跟自己尚且算得上关系不错的唐蒹葭也要来,钟氏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只要蒹葭肯帮我说话,要进入王府,不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她这样期许着,而小钟统领看着自己这个迄今为止还没有离开意思的妹妹,眉头紧皱。 “王爷排咱家来说话,说府中正妻毕竟还是王妃,意思是让钟侧妃在这些日子,就不要插手府中庶务了。”然而还没等到沈馥的人过来,又是一棍子敲在钟氏头上。 她手指的指甲都深深掐进手掌,疼得令她心尖发疼,低垂眼帘下,是已经嫉妒到发红的眼睛:凭什么,凭什么那人已经有了楚王的关照,还要来跟她抢王爷? 钟氏想到自己在东海里半分都不痛快的日子,喜欢过的男子没一个愿意跟自己结为秦晋之好,不过是因为那些虚假的名声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却又……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偏偏又不好当着蔺赦的面露出什么不妥当的情绪:“妾身晓得,自然会伺候好王妃姐姐跟王爷,只是不知道,王妃姐姐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我好提前打点准备。” 第二百七十章 破裂 http://.biquxs.info/

“藏珠——!”沈馥刚下车架,蔺赦就极为难以抑制上前,脚步却堪堪停在门口,那些个被蔺殊指派来伺候沈馥的黄门小太监,个个都是耳目,都是眼线。 朝思暮想,一朝得见,银汉迢迢难度。 “姐姐辛苦了。”钟氏却一把越过,亲亲热热的靠着蔺赦,冲沈馥温柔微笑:“老夫人如今就在春熙堂,姐姐是先安置,还是先去看望老夫人?” 沈馥看她刻意亲昵动作,眼中浮现出一抹微云般的笑:“自然先去看望祖母,这些日子,有劳妹妹了,蒹葭,你先跟钟侧妃去院子里休息吧,软玉,你们几个跟着我。” 一句祖母,高下立判,钟氏却仍旧体贴温柔的笑着,领着唐蒹葭几个人转身就走,沈馥却冷不防出声:“说起来我的祖母,也是王爷的祖母,王爷同我一道过去,妹妹不介意吧。” “依然是不介意的,姐姐自便。”钟氏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沈馥也不客气,径直跟着蔺赦往春熙堂走,两人身姿挺拔,当真如同金童玉女般,看的一群人纷纷恍惚。 这两位若是不在一起,那还有谁能够让这两位倾心呢? “这些日子里,钟氏似乎有些异心。”沈馥跟蔺赦才刚进屋子里,沈馥就把后头跟着一群人支开,蔺赦极为坦率的吐露钟氏的事,倒惹得沈馥愣怔:“你怎么跟我说这件事?” 蔺赦也是明显一愣,沈馥含笑解释:“女子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免得像我欺负她一样,说起来。祖母身体究竟是怎么?原先不还算是硬朗么?” “这事我也要同你说的,原先没什么,只是后来钟氏锲而不舍,时常往春熙立规矩,那日祖母突然昏厥,延医请药,却又说是风寒,祖母年纪大了吃不消,几个大夫都是这般言语。” 沈馥听得钟氏行径,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挑动眉梢,转身去唤来春熙堂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问话。 “你当真对安王动心?”钟氏带着唐蒹葭安置,兰瑟她们几个丫鬟在外头收拾东西,两个主子就在屋里头说真心话,钟氏对唐蒹葭倒是不瞒着,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坦白,唐蒹葭少不得诧异。 钟氏本以为自己这个小姐妹应该会赞同自己,毕竟两个人都是从东海出来的,之前名声也不算好,能同病相怜才是,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满脸不赞同:“安王爱慕王妃,你何苦横插一脚?” “我如何不知道这是糊涂事,只不过、只不过我实在情难自抑!”钟氏捏着帕子,不过几句话就红了眼圈,可怜巴巴擦拭泪水:“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找你,倘若你肯帮我……” 她期期艾艾说着,偷偷看向唐蒹葭,眼里满是期待,唐蒹葭却不大高兴:“这算什么?利用你钟家同我唐家来为难殿下?倘若殿下真不愿意,你又要如何?听我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 “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何轮得到你来劝我。”钟氏见唐蒹葭咬死不愿,少不得暗地里嗤之以鼻,却只对她轻轻点头,一副为情所伤,知情达理的模样:“我晓得,我不会再为难你的。” “这就好,王妃王爷带我们不薄,犯不着如此的。”唐蒹葭见她这般,也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好好陪着你,莫要再伤心了。” 钟氏温驯点头,并不同唐蒹葭说自己的打算。 “这些日子,老夫人的吃食是谁掌着?”春熙堂里头,蔺赦早早的就被沈馥以内宅事务外男不便处理为名头打发出去,此刻春熙堂这些日子伺候沈老夫人的丫鬟婆子都跪在院子里,沈馥坐在檐下,情绪不明。 “你们老老实实说出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甚至还有甜头。”深度不晓得自己不在安王府这些日子,钟氏究竟插手到什么地步,只能循循诱之。 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平日里都是在春熙堂伺候的,并没怎么见沈馥,往日里又是钟氏管家,因而对沈馥并不信服,竟是无人开口,沈馥见状,反而不急:“春熙堂的主子是我祖母,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们都落不到好处,不说别的,发卖是普通事,倘若我查出来有谁手脚不干净,那卖去青楼煤窑,都是轻的。”沈馥仍旧是笑吟吟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一群仆妇冷汗涔涔。 她们都是家里头有那个力量,才能来春熙堂伺候,贪个油水,真要做什么苦工,她们是做不下去的。 但如今当家做主的可是那位钟侧妃,倘若她们做错事。等眼前这位王妃走人,她们岂不是要出事? “原先、原先老夫人都还好好的,只是从某次侧妃过来,我们都没进屋伺候,就两位主子在屋里头,隐隐约约听着有些争执,侧妃出来时脸上有巴掌印,后来没多久,老夫人就……” 沈馥一棒子给个甜枣,自然有人甘愿咬钩,一位看起来就是这群丫鬟婆子们里头有地位的仆妇开了口,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就纷纷出声,一人几句话,沈馥也就晓得大概脉络。 只是现如今,发落钟氏还是小事,如何救下祖母,才是大事。 “你可知钟氏心思?她今日过来,竟是要我帮她助纣为虐的!”沈馥才从春熙堂回来,热茶都还没吃一口,唐蒹葭就急匆匆的把钟氏心思捅破,惹得沈馥无奈。 “你当我是瞎子?原先进门的时候,她就同王爷故意挨的近,好叫我心里不舒服,我方才去春熙堂一问,连我祖母的事都逃不脱她的手,你可自己多小心。” 唐蒹葭在这方面实在是比不得沈馥同钟氏,一番话听下来,瞠目结舌:“她竟然连老夫人都不放过?那你更要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找了由头,来害你性命!” “我以为你同她都是东海出来的,总该有些情分,怎么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沈馥有些讶异,平日里看着,这两个东海来的姑娘,感情算不上深厚,却也不薄。 怎么能折腾成这样? “我可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横竖你自己小心就是了,这些日子我也当心些,免得给她害了性命,你可知我从旁人那里听见什么?”唐蒹葭小孔雀般一抬下巴,显得颇为得意。 沈馥看她好兴致,便也就乐的捧场:“你且说说,是什么好事情?” “你果然不知道,不过我却是清楚的,你那个安王爷,对你可算痴心一片,钟氏长的不差,美人投怀送抱,他却避若蛇蝎,还特地让小钟统领来警告钟氏,你说是不是好福气?” 唐蒹葭邀功般凑到沈馥身边,笑嘻嘻的模样看的沈馥满脸无奈:“他同我是夫妻,他不对我好,对谁好?你这个妮子,嘴上不老实做什么?” “哎哟哟,这话说的,让人酸倒了牙,我可不依,过几日就让我哥哥找安王算账,说是他家王妃,欺负我这个唐家姑娘,到时候可有你的好果子吃!”唐蒹葭笑呵呵的,又同沈馥混作一团。 窗下有个小丫鬟,偷偷听得两位主子嬉笑,蹑手蹑脚的往外头跑去。 “娘娘,奴婢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主子关系好得很,唐侧妃只把安王妃当姐姐般,亲热的不得了。”钟氏住着的云栖阁里头,方才在窗下偷听的那个丫头梳着丫髻,跪在钟氏跟前。 钟氏正吃着原本只有沈馥能吃的血燕,细白瓷镶金边的云纹碗里头,血燕红的过分,听得这丫头规划,钟氏都不用多想,都能知道那两个女子是何等亲昵。 “下去吧。”她手中瓷碗被重重放在桌上,动静大的有些吓人,但好歹没摔了东西,那小丫鬟晓得主子心情不好,越发乖顺,一丝丝额外的动静都不敢有,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方才钟氏动作大,就有些血燕泼在她手上,烫出些许红印来,她也不动手,自然就有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前替她上药,钟氏面色难堪:“我还以为唐家那个是有多高洁,原来攀上高枝!” “娘娘此时也犯不着生气。如何同王爷生米煮成熟饭才是正经事,王爷为人正派,倘若有了夫妻之实,是不好在为难娘娘的。”替钟氏上药的这丫鬟也算是钟氏心腹,此刻少不得就要出谋划策。 然而对于她的点子,钟氏却不可置否:“这倒不急,如今大敌当前,后宅里的事不至于让王爷过分操心,倒是那位安王妃,实在是不能留了,不然我何时才能出头?” “其实娘娘当真想要用唐家,倒也不一定就要借助那位唐姑娘,您且听我说……”看着自家主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这位丫鬟也乐的出谋划策:“只要您狠的下心。” 云栖阁里头这些事,沈馥跟唐蒹葭并不知道,两个人胡闹了一阵,折腾的香汗淋漓,云鬓松散,才肯收手,恰巧这个时候又有客人来:“娘娘,小钟统领前来拜访。” “他过来做什么,罢了,软玉,你先过来替我收拾收拾,你这妮子,外男过来,还不快快收拾好躲一躲,仔细我到时候去跟唐夫人告状,看你还多不多嘴。” 唐蒹葭这才饶过沈馥,笑着下榻转进后头重新梳妆打点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对峙 http://.biquxs.info/

“我此番前来,是为舍妹所来。”小钟统领坐在沈馥对面,芳主先替小钟统领上茶,松亭暴脾气,见不得这么个跟自家主子有点利益冲突的人出现在这里,因而早早的就被软玉打发出去。 对于小钟统领的来意,实际上沈馥心里也算有数,因此对他也还算得上和颜悦色:“这没什么,怨不得你,只不过我听说,你将海统领的妹子都骗到京城?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这…等安定下来,还得麻烦王妃您去帮我提亲,她总是惦记着您。也因为舍妹的缘故,几日不曾同我说话。”小钟统领看沈馥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提及海棠,却是满满的爱意。 对于海棠,沈馥是心里有数的,这个丫头当初在雪原的时候就跟沈馥关系不错,如今得知她要有个好人家,沈馥心里也高兴:“这自然是好的,至于钟氏心思,你不用太过自责,说起来,也是我们夫妻考虑不周到。” “原本就已经说清楚,早早就有约定,实在是舍妹心思不定,原本不应当对王爷有那等想法,如今却……”说起钟氏,小钟统领还是一脸愧疚,沈馥看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好言好语劝慰。 如是者三,沈馥才算把这个小钟统领安抚好送出门,饶是她的确不怪罪钟氏兄妹,也有些疲惫:怎么就这样烦人? “兰瑟如今跟着安王妃在安王府里头,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宫里头,没了沈馥跟唐蒹葭压着,花自芳倒是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虽说现如今还有个沈郁压在头上,但终究不打紧。 因而她也就有这么个功夫来问沈馥他们的事情,这些日子在花自芳身边时常伺候着的人是鸳鸯,见花自芳发问,她自然机灵:“有的,说是那钟氏不老实,如今好似惦记起安王来。” “惦记安王?这也怪不得她,不过先是她不就是侧妃,怎么说的上惦记?”花自芳喝过粥,擦了擦唇角,有些疑惑,鸳鸯满脸赔笑:“自然是她又有些不老实,想要做正头娘子了。” 花自芳挥挥手,示意蜜蜡收了东西,起身扶着肚子走动着消食,鸳鸯眼疾手快跟着伺候,小心赔笑:“想必安王妃心里头不痛快,毕竟有谁不在乎正头娘子四个字的名声?” “这倒是。我看她迟迟不肯答应咱们王爷,恐怕也是不愿意做小,如今看来果真是个心大的,这样,你把这件事悄悄的给王妃知道,到时候有什么事,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 花自芳想着混水摸鱼,最好是能让沈馥沈郁两姐妹有点什么,鸳鸯虽说投向沈馥,但是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就那样忠心耿耿,因此不消花自芳多说,就召开小丫鬟偷偷送信去了。 “同安王妃说清楚,我去云栖阁跟那位钟侧妃说说话,午膳过后就回。”唐蒹葭原本是不愿意跟钟氏再有什么交际,却耐不住钟氏三天两头软磨硬泡。 更何况钟氏甚至不知道有什么手段,就连她的嫂子,唐家夫人都请过来当了说客,她总不好再推诿的,好在今日,自家兄嫂就在王府里头,到时候去见见他们,也是好事。 “王爷、王爷…宫里头那位来了。”前厅里头,蔺赦原本打算收拾收拾就出门,现如今虽说没法练兵,但是给自己心爱的妻子买些她爱吃的糕点,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这人还没走出去,蔺殊倒先进来了:“怎么,九弟这是要去哪里?” “给钟娘买些吃食罢了,四哥四嫂好兴致。”蔺赦极为见机的将话题扯到钟氏身上:“这些日子钟娘辛苦,如今藏珠回来能帮着处理一二事务,我自然好好补贴补贴钟娘。” 蔺殊对蔺赦这般偏袒钟氏的行为自然感到满意:“这样很好,我今天过来也是事出有因,唐卿说要来探望蒹葭,我便沾光前来,不知现如今蒹葭身在何处?可方便见上一见?” “应当正在后院,我这就派人去请,还请四哥稍作等候。”蔺赦对于蔺殊这种无关痛痒的要求并没有拒绝的想法,极为痛快的就打发人去请唐蒹葭过来。 然而他派过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带回唐蒹葭,反而一脸惊慌:“王爷,不好了,唐侧妃她、她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蒹葭去哪里了?”唐家家主许久没看见唐蒹葭,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自然是极为担心,骤然听闻唐蒹葭失踪,登时就失了分寸,越过蔺殊蔺赦两兄弟盘问起来。 那下人也还算镇定,更知道自家王爷心头宝不是钟侧妃,这档口必须向着谁说话:“唐侧妃说是要去云栖阁同钟侧妃说话,但是小人去找人时,却只看见唐侧妃带着的丫鬟。” “钟氏,那钟氏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快快派人把她抓过来!”唐家家主怒不可遏,开口就嚷嚷着要让人抓钟氏过来蔺殊漫不经心:“钟侧妃可是九弟的心头宝,唐卿是否?” “可蒹葭也是殿下您亲自求取的!”唐家家主好歹这个时候还有几分理智,一句话给了蔺殊理由,蔺殊得了这份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不消片刻,钟氏就脸色苍白的被丫鬟搀扶着过来。 蔺赦看她这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少不得内心存疑,但是现如今人多眼杂,总不能当众开口来问,因而只得由着唐家家主开口盘问:“我家蒹葭,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唐大人明鉴!的确是妾身邀请唐侧妃来云栖阁做客,但是并未看见唐侧妃啊!妾身好奇去请,却看见、却看见王妃身边的人……”钟氏说不出话,掩面而泣,一番话却听得蔺赦蔺殊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说是藏珠身边的人做出这种事情,那敢问钟侧妃,除却你跟你身边的丫鬟之外,可还有谁看见?”蔺赦不好开口,蔺殊却直接问询,钟氏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挣扎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扑通一声就跪在蔺殊跟前:“妾身知道,王爷您不信妾身,是因为妾身抢了王妃的夫婿,但人命关天,妾身实在不敢撒谎,还请王爷明鉴!” “倘若王爷不信,将王妃身边的人喊过来问个清楚就是!这些日子妾身时常去请唐侧妃,唐侧妃却碍于安王妃颜面。不常过来,想必今日赴约,也是、也是令安王妃不满的……” 钟氏面色苍白,双眼含泪,看着十分可怜,蔺殊就算有心偏颇,如今看着美人如此,也少不得有些心软,唐家家主却按捺不住:“那就快快去请安王妃过来!” “唐侧妃不见了?我这几天日日早起往春熙堂伺候,哪里有功夫抽空出来对唐侧妃动手?再者,这件事还是得来问问旁人才好。”沈馥被请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药香,听得唐蒹葭失踪。 面对唐家家主的盘问,她却安定的很,半点不慌。 而钟氏这个时候却骤然扑到沈馥跟前,泪眼婆娑:“王妃娘娘,妾身知道,妾身做的不对,可请您可怜妾身痴心一片。让妾身伺候王爷,不要再为难唐妹妹啊……” 她哭哭啼啼的,衣袖却在这个时候滑落,露出下头青青紫紫的伤痕,仔细去看,还有被烫出水泡的痕迹,看的人触目惊心,她骤然惊叫出声,极为惊慌的把袖子扯下来遮住,畏畏缩缩躲到一边。 “安王妃娘娘!我家主子这些日子跟着您去春熙堂立规矩,往日里藤条也挨过,热茶也挨过,怎么今日您竟然连我家主子约唐侧妃。都看不得了!” 钟氏身边伺候的春燕此刻哭哭啼啼的,跟钟氏两主仆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沈馥看着,却满脸冷漠:“你说我责罚你家主子,我问你,可有证据?” “怎么没有?人证物证具在!王爷,您难道还对安王妃余情未了,半分不心疼我家主子么?”春燕眼见着沈馥不慌,又得不到外援,索性一咬牙关,拿蔺赦他们背地绸缪来威胁。 听闻钟氏出事,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小钟统领,听得春燕这句话,骤然呼吸一滞,看向钟氏的视线里满是失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用这件事情来威胁安王! “哥哥……!”钟氏若有所感,回头就看见满脸失望的小钟统领,不由得有些慌乱,可怜兮兮开口呼唤,她虽然有心算计,但是对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兄长,还是狠不下心。 但是小钟统领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大步流星的径直走过,连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这个妹妹:“舍妹胡闹,总是想着乱折腾,胡言乱语,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里……” “至于春燕,好大的胆子,怎么,你家主子跟王妃的事情。也是你能置喙的?”小钟统领久经沙场,自然有所威严,此刻冷厉去看春燕,把个春燕吓到瑟瑟发抖。 唐家家主却不耐烦:“我不管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我只想知道,我家蒹葭如今身在何处,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想来不管是安王妃,还是钟侧妃,应当都逃不了干系?” 他嘴上说着两个女子,视线却看向男人们,他很清楚,倘若他想要处置这些女子,还得这些男人们点头,才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命关天 http://.biquxs.info/

“自然是这样的。”蔺殊笑吟吟的应下这件事,她认定,自己看中的女子,不至于这样无能,倘若真的出事,那他趁火打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是。”蔺赦极为艰难的开口。他心里有数,唐家家主想要处置沈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问他,但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他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倘若没办法,将藏珠直接带走也不是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把春熙堂的丫鬟喊过来问话吧。”唐家家主看这两个男人都点头应承,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指挥别人去找丫鬟们过来一一问话,软玉伺候着沈馥坐下吃茶,有些担忧。 沈馥却浑然不在意:“咱们院子里不是还有松亭芳主?唐妹妹倘若真的有什么,想必会跟她们通气,不用担心的,反而是春熙堂……” 她笑笑不再说话。 “回、回大人的话,这些日子安王妃的确天天极早t过来,汤药都是亲自炖煮,哪怕是照顾老夫人,也是亲力亲为,并没有闲工夫做别的事。” 上来回话的这个婆子是春熙堂的掌事婆子,回话还算镇定,软玉听她实话实说,心里头反而有些放心,但是钟氏主仆两个却也不慌不忙:“还得再多问几个人才好,安王妃,您说呢?” “我倒是没意见的,既然钟侧妃要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沈馥吃了口茶,笑容温和:“毕竟这种事,人命关天,是也不是?” 钟氏点点头,正要唤来其余的丫鬟婆子来问话的时候,呗打发出去找唐蒹葭的那些人却突然回来:“王爷!找到唐侧妃了!她,她昏迷在安王妃去春熙堂的那条路边的池塘里头……” “人还活着没有!”听得唐蒹葭昏厥,唐家家主按捺不住,爆喝出口,吓得报信人骤然跪倒,钟氏看着那位曾经宽慰自己会帮着自己的下人,眼里出现极为浓重的一抹兴奋。 既然有人帮忙,她就不用太过担心,不管怎么说,如今已经坐实那位唐贱人的出事跟这位安王妃有关系,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这是毋庸置疑的。 “人、人还活着,只是一直醒不过来。”这位报信人的确有心偏袒钟侧妃,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没那个胆子当着这么多主子的面胡扯,只能咬咬牙说出实话。 而钟氏的笑容也因此在唇角僵硬瞬间:怎么会还活着?她明明记得是把人死死摁在水里不让人抬头的啊,怎么到现在居然还活着?这不可能! 然而她转念又想到,现在这位生死不知,她想要动手脚,岂不是更简单的事情? “想来、想来也未必是安王妃姐姐做的,万一是唐妹妹失足落水呢?咱们去看看唐妹妹,再亲自照顾,如此想来,唐妹妹应当不会有事,倘若出事,就由当天负责的人担责任。” 钟氏楚楚可怜,自以为计谋双全,唐家家主却皱了眉头:“这不是把蒹葭生死交到外人手上?倘若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钟统领,你也是做兄长的人,应当能够体谅我?” “我倒是没法体会,不过唐大人有此意,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唐侧妃就由唐大人你们夫妻亲自照顾,如何?”小钟统领不冷不热一句话说的钟氏心头凄楚。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真的会因为一个外人跟自己翻脸,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倘若不弄死唐蒹葭,死的就是她自己,因而就算心里难过,她也只能咬着牙压下去。 “那安王妃同令妹,又该如何?”唐家家主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有嫌疑的两个人,仍旧死死咬着不放,小钟统领也作风不改:“禁足收监,烦请处置,下官没有任何异议。” “我倒是无所谓的,禁足在春熙堂最好,方便我照顾祖母。”对于唐家家主的想法,沈馥不仅不拒绝,反而赞同无比,甚至借着这件事对钟氏发难:“钟侧妃,你意下如何?” “我、我当然也是同意的,能跟姐姐一道居住,也是我的福气。”钟氏对于沈馥的手段是有所了解的,此刻看沈馥并不生气,反而这样笑得温柔可亲,就忍不住有些慌乱。 还好知情春燕一把扶住自家主子,才没让她露馅,但是那点细碎轻微的慌乱,却没逃过沈馥的眼睛,她笑着转头招来软玉耳语:“等咱们被禁足,你就让松亭芳主她们几个盯紧点。” 软玉轻轻点头,表示记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爷已经留在安王府?安王妃跟那位钟侧妃现如今双双被禁足?”虽然蔺殊可以留在安王府,但是沈郁却没办法,因为宫中还有事情要她处理,她自然抽不开身。 花自芳刚得知沈郁过来,就忙不迭的来打探消息,但是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因而沈郁极为痛快的就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花自芳,却不忘意味深长:“你还是好好养胎要紧。” 实际上安王府里头如何你死我活龙争虎斗,沈郁是不关心的,她跟沈馥从小斗争到大,当然知道沈馥的本事,因而也就没有把钟氏放在眼里,因此她一心都是花自芳肚子里的孩子。 “婢妾晓得,只是如今唐侧妃这般,婢妾实在不放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婢妾去探望一二?”花自芳虽然嘴上应得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搞事情。 沈郁心知肚明,却只用好话哄着:“等你身子好一些,咱们再去看就是了,唐侧妃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 “婢妾晓得。”花自芳听得出沈郁话里的意思,那位唐侧妃多半是凶多吉少,哪里是醒的没这么快的事?分明就是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想到她眼中钉二去其一,花自芳心情也好起来。 她心情不错,钟氏跟沈馥心情却截然不同。 唐蒹葭昏迷已经有几天,延医请药,天天忙忙碌碌的,沈馥还好,有照顾沈老夫人这件事来打发时间,但是做贼心虚的钟氏,却怕的不行,实在是慌张的要命。 “怎么还找不到机会处理掉唐家那个?”这日钟氏才刚刚用过晚饭,就问责起春燕起来,她原本还算姣好的容貌此刻都有些扭曲,脸色更是苍白的难看。 春燕看钟氏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劝慰:“娘子。您好生想想,如今唐侧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又看的燕,咱们不如静观其变,免得出什么差错,被人抓到尾巴。” “这事情不能耽搁,你也知道,万一唐侧妃醒过来,你我都得死。”钟氏这些天没怎么休息好,眼下乌青重的吓人,此刻死死抓着春燕的手,她又是有些力气的。 弄得个春燕又疼又怕,只觉得自己伺候着的这位主子,怕不是已经疯魔不然怎么会折腾出这些事情来?但是她又不能不去做,只能点点头答应:“奴婢一定做的清清楚楚。” “你啊,怎么就这样以身试险呢,倘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沈馥每日伺候过沈老夫人,总是少不得来唐蒹葭这边休息小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唐家家主对于沈馥的印象还算不错,更何况里里外外都有唐家人看着,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弱女子要了他妹妹的性命才是,因而从来不约束沈馥。 今日却碰巧,沈馥正打算离开,外头却有个丫鬟端着药碗过来,沈馥看她看着眼生:“你是谁家的丫鬟,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奴婢酥糖,是唐家的丫鬟,这时候该给大姑奶奶吃药,因而来送药的,只是负责喂药的蜜藕姐姐不在,奴婢正在为难,王妃娘娘,您能否搭把手?”这丫头生的眼圆脸圆,嘻嘻哈哈的看着颇为可喜。 虽说言语是有些逾越,但如今喂药人不在,沈馥也怕耽搁唐蒹葭吃药的时辰,却不肯轻易答应:“这倒好,只不过你得先吃一口验证验证清白,我才好接下这件事的。” 四周都是唐家家主的心腹,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此处,众目睽睽之下,酥糖格外爽快的尝了一口,沈馥看她坦荡,才示意软玉接过瓷碗,进屋给唐蒹葭喂药,更是大开门窗,好让大家伙都看得清楚。 她并没有动手动脚。 酥糖远远的看见沈馥喂药,心下欢喜,一溜烟窜进屋子里头去接药碗,沈馥却突然拉住她腕子,笑容温和:“你这丫头用的口脂,怎么这样好看?是哪里买的?你软玉姐姐也喜欢。”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去酥糖唇上揩下些许口脂,酥糖如同受惊般骤然躲开,等到看见沈馥脸色不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对,连忙赔笑:“丫鬟用的东西,恐脏了王妃娘娘的手呢。” “倘若软玉姐姐诚心喜欢,那我就将这东西给她,也没什么的,等我忙完,就将东西送过去,安王妃,将药碗给奴婢吧。免得楚王催要。” 沈馥含笑看她,转身又拉着软玉的手说话:“你看你,不过是一点子口脂,就这样火急火燎的要,把个贴心的小丫鬟吓成什么样?咱们这就回去,关起门来,我与你好好算算账。” 眼见着两主仆似乎当真没注意到自己,酥糖这才松了口气,端着药碗转身出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落入下风 http://.biquxs.info/

沈馥给唐蒹葭喂过药,领着软玉回自己屋里,是有目共睹的事,更何况春燕早早的就亲自盯着,更是不会出错,一见沈馥走远,就忙不迭跑回钟氏那边:“娘娘,成了!” “当真?这可好了,到时候唐家那条人命算在她头上,唐家必定是要同她不死不休的,为着大局,王爷总不能再偏袒她才是,你来,把这碗新鲜酥酪送去王爷那边。” 钟氏因为唐蒹葭的事,惴惴不安许久,如今得知大事已成,登时眉开眼笑起来,连人都看着越发有颜色,春燕欣喜应下,端着酥酪往蔺赦那边去,自不必提。 “今日安王妃亲自给蒹葭喂药?”当夜前来味唐蒹葭请平安脉的大夫,已经将唐蒹葭吐血一事回禀唐家家主,因为唐蒹葭出事,唐家家主这几日也是不得安眠,眼下乌青重的吓人。 此刻满是怒气,更是吓得那请脉大夫瑟瑟发抖,连累被问话的侍卫都格外惊惧:“正是如此,今日下午一个叫酥糖的丫鬟跑过来送药,说是喂药的蜜藕不在,因此求的安王妃来喂药……” “这么说,安王妃还不是自甘喂药?安王。你府中可有一个叫酥糖的丫鬟?那蜜藕又是谁?”唐家家主强忍怒气,尚且算温和的转头去问蔺赦,但蔺赦对于府中人事。 实际上是不甚了解,因而他也只能把这件事尽可能往对沈馥有利的方向扯:“这件事还是要问问钟氏,亦或者问问藏珠,她们两人都是掌管过内务的。” “不必来找妾身,妾身听闻唐家妹妹有恙,这就亲自过来,王爷,事到如今,你可不必再替王妃遮掩,那酥糖,蜜藕,不正是王妃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虽说不如软玉她们几个得脸,可说到底也是姐姐的人。” 蔺赦正说到钟氏,钟氏就一抹风一样过来,言辞恳切,表情真挚,更是拿出花名册摆出来:“倘若王爷要说妾身胡言乱语,这花名册总不会作假!” 那花名册纸张泛黄,唐家家主跟蔺赦同时去查看,见它不似新近伪造,两个人反应各不相同,唐家家主几乎是怒不可遏:“我家蒹葭,待安王妃,说不上十分真心,却也有那情意。” “如今不过是妇人之间略有龃龉,就几乎断送性命,安王,此事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安王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让我如何能忍!” “此事既然与藏珠有关,还是将藏珠带来询问清楚才好,只不过,钟氏,为何你这样早就备好花名册?此物不常用应当封存库房才是。” 蔺赦知道,倘若自己的心上人没法说清楚,这樁罪责怕是难以逃脱,然而他早就打定主意,哪怕是舍弃唐家助力不要,他也得保着藏珠,但是却也不能任人污蔑。 钟氏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根本不关系庶务的蔺赦,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等关键言语,只不过她半点不怕:“因着王妃姐姐要来,府中上下变动,妾身这就带着,有何不可?” “妹妹说酥糖是我身边人,敢问妹妹,何时见过酥糖伺候我?花名册在妹妹手上,妹妹想要如何,不就如何?”沈馥来时,一身素静衣裳,只是松松垮垮挽着发,头上也只戴着支流珠步摇。 但是所问言语,却让钟氏有些脸色难看:“倘若姐姐真要做什么,又怎么舍得让软玉她们几个动手?像酥糖这等名声不显的小丫鬟,当然是姐姐最好的人选,敢问姐姐,酥糖如今身在何处?” “她不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不知道,但连我都不清楚酥糖是何许人,妹妹怎么这样心知肚明?”沈馥波澜不惊,轻描淡写的将钟氏问话丢回去:“莫说酥糖,就是蜜藕身在何处,我也并不清楚。” 正在两个人你来我往争吵的时候,唐家夫人却领着对哀哀切切的姐妹进屋,连个好眼神都懒得丢给沈馥:“夫君,安王妃真是好手段,倘若不是妾身来的巧,还不知道她要杀人灭口!” “怨不得姐姐只是问我酥糖蜜藕下落,原来早早的就打算做出这种事,酥糖蜜藕,你们两姐妹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夫人带来的人,正正好给了钟氏借题发挥的本事。 沈馥的视线掠过两人,有些意味不明:“我都不知道酥糖蜜藕是姐妹,倘若她们真的是伺候我的人,我怎么会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钟侧妃,你倒是对她们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头管事的人是我,自然懂得比姐姐多一些,倘若姐姐心怀不满,直说就是,何苦这样阴阳怪气。”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钟氏自然腰杆子硬了不少,当场借题发挥起来。 然而唐家家主关心的并不是女子之间争斗,他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因而满脸不耐烦的开口:“酥糖蜜藕,你们两个人过来,好好指认,究竟是谁指使你们的!” “唐、唐大人,我姐妹两个往日里因着这张脸,没少受人责罚,然而蒙受王妃恩情,伺候洒扫,如今又如何能出卖恩人呢……”这两个姑娘倒也不直说是谁,只是哭哭啼啼的,却指向沈馥。 唐家家主夫妻两个的脸色当场就变得极为难看,钟氏更是几乎要得意忘形:如今这样局面,她倒要看看,这位当初那样有本事的安王妃,还能够如何脱身。 “这样说来,你们两个人是笃定,这件事跟我脱不开干系,是也不是?”沈馥却好像半点不怕,反而带着软玉温柔至极的向酥糖蜜藕两人问话。 两姐妹心下发慌,有些做贼心虚,却仍旧咬死沈馥:“安王妃…奴婢、奴婢姐妹两个也知道您不甘心,可是,可是人命关天呐,我们两个也不能做什么不是?” “既然如此,唐妹妹还没醒,我先自请囚禁,免落旁人口舌,唐家主,想必妹妹应当不至身亡,否则今日我怕是活不到这时候,对也不对?”沈馥听得两姐妹言语,也不辩解,只是云淡风轻去问唐家家主。 钟氏看她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够轻易应对,自然是不肯答应,但是这里却轮不到她说话,而唐家家主为了看顾蔺赦蔺殊两兄弟的面子,自然也不好叫沈馥偿命:“自然如此,等蒹葭醒来,再与安王妃分辨分辨。” “既然如此,那钟侧妃,应当可以放出去了?”沈馥轻轻点头,话锋一转,却又说到钟氏身上:“她既然洗脱罪名,也就不必再留在春熙堂,是也不是?” 钟氏怎么也没想到,沈馥这个时候居然回牵涉到自己。说实话,离开春熙堂,当然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但是当这件事被沈馥主动提出的时候,她就不是那么想离开了。 “不必,我在这里陪着唐妹妹也好的,姐姐不用这样担心。”钟氏眼睫低垂,楚楚可怜,沈馥看她不愿,也不勉强,只是轻笑出声:“钟侧妃还真是跟唐侧妃,姐妹情深。” 她刻意咬重这几个字,听得本就做贼心虚的钟氏越发不敢抬头,好在沈馥并没有为难她,而是将矛头对准酥糖蜜藕两姐妹:“这两个丫鬟虽说大义灭亲,但唐家主,她们出卖主子是不是事实?” “这等出卖主子的奴仆,拉出去打死都便宜,钟侧妃,她们的卖身契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沈馥笑吟吟的要对酥糖蜜藕当场报复,吓得两姐妹登时脸色惨白,瑟瑟发抖,钟氏闻言心头一跳,生怕这两个不成器的因为沈馥这点话就把她卖了,忙不迭挤出笑容:“也、也未必是姐姐……” “钟侧妃可是要说,未必是我对唐侧妃下手?可方才不还是死死咬着我不放么?钟侧妃,你怎么这般相互矛盾?”谁也没想到,沈馥居然在这个时候触底反击! 钟氏的脸色当场难看起来,酥糖蜜藕两个人更是怕的不行,她们两个之前在王府里头虽然算不上得用,但是仗着长的不错,却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倘若如今被发卖出去,她们两个怎么能吃得消!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却有人横插一脚:“我还以为安王妃是真心为蒹葭操心,怎么现如今又狡辩起来?大义灭亲有何不可,这两个丫鬟,我做主收了就是。” 沈馥眼波流转,回头去看,却见出声的是唐夫人,一时间唇角笑意更浓:“既然唐夫人这样深明大义,我也不好再为难这两个丫头,只不过蒹葭未醒,如今证据并非确凿,夫人说话,小心些。” 她语气轻缓,像是羽毛抚动,反而听得唐夫人有些毛骨悚然,但是话已经放出去,她就算现在不想要接纳这两个丫头,也是不行的,只能压下心头异样,将这两个姑娘收下。 “软玉,松亭芳主她们盯得怎样?”沈馥由着唐家侍卫押解犯人般把她送回屋子里,确定没人偷听后,沈馥揉揉眉心,唤来软玉询问。 软玉晓得沈馥今日在堂上斗智斗勇疲惫的很,主动帮沈馥放松,刻意压低声音:“只等那群人做的更过分些,咱们就动手,芳主松亭两姐妹做事,如今是越来越稳妥,奴婢问过,并无错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 http://.biquxs.info/

“这就好,蒹葭那边应当没什么事?”沈馥稍稍放松,踩开口询问别的事情,在从软玉这里得到肯定回复后,她才松了口气:“好在没有伤着蒹葭性命,但是今日看来,想折腾的,不止钟氏一个。” 这番谈话并没有传出去,看起来已经被洗清罪名的钟氏自然是春风得意,连说话都硬气不少,回到自己云栖阁里,自然又是好一阵耀武扬威,甚至自以为无后顾之忧,又打起蔺赦主意。 “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去正院过夜。”钟氏自以为解决了沈馥,开口就是要跟蔺赦过夜,显得极为痛快,春燕却仍旧心有余悸:“娘娘,如今那位可还没……” 她话说到一半,钟氏就一个眼刀丢了过来,显得极为不痛快:“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等我跟王爷夫妻恩爱,她就算有什么,又能如何?还不快下去备水!” 春燕受了呵斥,不敢再说话,但是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只能揣着手快步退下,去替钟氏安排好一切,然而想到沈馥如今处境,她也少不得有些放松:“横竖都给弄成这样,也不会再出事。” “王爷,钟侧妃过来了。”等到春燕服侍着钟氏收拾好,已经是就寝时分,原先这个时候,蔺赦早就歇息,只是今日他发觉自己下属里有人那样敌对自己心上人,这才难以入眠。 因此钟氏来时,时辰拿捏的正好,只不过蔺赦半点都不想见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他颇为烦躁的挥挥手,眉头皱的死紧:“让她离开,本王不想见她。” “难道王爷不要唐家的助力,连我钟家帮扶也不愿意收了吗?”未曾想,钟氏在外头等的着急,竟然径直进门,恰巧听见蔺赦拒绝语句,不由得拔高声调:“安王妃只会误事!” 她今日刻意穿的开放,蝉纱红香衣里头就一件抹胸襦裙,大片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端的是活色生香,只不过蔺赦心烦意乱,根本就不愿意多看她一眼:“藏珠如何,与你何干?” “再者,藏珠落到如今,究竟是谁背后搅.弄风云?”蔺赦不客气,直接点破他心中怀疑,看钟氏打扮毫不规矩,更是没什么好声气:“倘若藏珠有事,你以为本王会看得上你?” 蔺赦这么久以来,对钟氏一直好言好语,就算体察到钟氏心思不对,也没有这样凶神恶煞过,至多冷处理,只是因为他对钟家心怀愧疚,然而如今,钟氏行径祸及沈馥,这就让蔺赦极为不爽。 钟氏骤然遭受男人大变态度,惊诧之下更有难以忍耐的妒忌,她撇开春燕,步步向前,那张脸上满是嘲讽:“成王败寇,她沈馥手腕不如我,就是比不得我有能耐,不过是空有一张脸罢了。” “那又如何?她能让本王心甘情愿赴汤蹈火,而你只能让本王作呕。”在对一个人毫无愧疚,甚至新生厌恶的时候,蔺赦是不介意用最恶劣的态度来处理的,哪怕对面是个女子。 他也毫不在乎,若非心上人,所有女子不都是红粉骷髅?有什么好区别相对的? “那敢问殿下,难不成就为安王妃一人,置大局于不顾?”钟氏给蔺赦恶劣态度激的踉跄后退,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她不过是个女子,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殿下不会让我们失望,是不是?” 钟氏脸上满是笃定,蔺赦却轻蔑一笑:“江山美人,本王都要,钟氏,你以为你们东海是本王平定天下的定海神针?所以你才有胆子用这件事来跟本王谈条件?可惜了……” “你们本就不是定海神针,没了东海,大事亦可成,只不过有了东海,本王能尽快让藏珠安定下来罢了,倘若你一贯这样糊涂,只想着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腕,还是尽早放弃。” 烛光下,蔺赦脸上满是轻蔑,好像看待钟氏,不过是看待一只破烂玉斗一样,美则美矣,却并非心头所好,而视线里这种明目张胆的轻视,对于钟氏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她从来没想到。 这个男人对那个女子,竟然用情至深。 “好,我可以答应王爷,倘若王爷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安王妃不会有事,如何?”钟氏察觉到自己身后能够利用的势力不能再对蔺赦造成什么威胁,就转而将话头扯到沈馥身上。 既然眼前这个男人那样在乎那个女子,那她用那个女子来威胁,又怎么了? “如今藏珠尚且不至如此,你未免太过心急。”然而让钟氏始料未及的是,蔺赦竟然有些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意思,令她难以威胁,眼见着陷入僵持,春燕却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开口。 “可是如今安王妃被禁足,府中庶务都是我家娘娘打理,想要做些什么,不是易如反掌?”这就是明晃晃把沈馥性命拿出来威胁蔺赦,蔺赦的视线登时包含杀意。 春燕有些畏惧,但是仍旧不肯松口,她知道自己主子对这位安王殿下到底惦记到什么程度,倘若她不在这个时候帮着自家主子说点什么,等到回去,自家主子难不成就会给她好脸色看? 与其这个时候被安王不疼不痒瞪着,倒不如痛快点,免得回去受苦。 “你主子当真是有个好奴才,怎么,我们钟家什么时候养出来你这种丫鬟?”然而春燕的庆幸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恰巧过来找蔺赦商量事情的小钟统领打断。 钟氏主仆两个皆是惊恐转身,钟氏看着自家兄长,下意识想要伸手挽留,但是只是抓住小钟统领的衣袍,她想要说些什么,小钟统领却面色冷淡:“还请钟侧妃自重。” “毕竟,我钟家高攀不起您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小钟统领脸上满是讥讽,半点都看不起钟氏这个样子,然而事到如今,他还是在想着让自己这个妹妹迷途知返:“莫要错下去了。” 钟氏愣怔的看着对自己冷漠以待的哥哥,手里头的布料被她攥的死紧,低低的呢喃声从她口中发出:“哥哥,你为了你的名声,现在是要怎样,我只不过是喜欢一个男子罢了,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沈馥善妒在先,现如今你们倒转过头来责备我?更何况那唐蒹葭的性命,本就不是我下手,你们凭什么这样笃定是我?”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用唐蒹葭的事装可怜,蔺赦看着两兄妹这个样子,冷冷插口:“你可不要搞错,不是藏珠善妒不让我纳妾,她并未犯七出,不过是我自己不愿意罢了。” “这怎么可能!天下哪有男人不好色!”蔺赦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令原本就有些偏执成狂意思的钟氏越发偏激,面对钟氏泛红双眼,蔺赦无所畏惧的耸了耸肩:“这是真的。” “因为我知道,倘若我纳妾,藏珠心里会不舒服,诚然,藏珠是大家闺秀,不会在这种事上明着与我为难,但我不愿让她受委屈,仅此而已,更何况我就算给你个侧妃名头……” 蔺殊眼里满是似水柔情,但是在触及钟氏的瞬间,冷若寒冰:“你看我可曾亲近过你?” “小妹,现如今你收手,还来得及。”小钟统领对自己这个妹妹说到底还是心软,钟氏说自己没有对唐蒹葭下手,他也就信了,仍旧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说一二。 毕竟是相依为命到如今的妹妹,他还不8够狠心。 钟氏木然松开小钟统领的衣摆,呆呆起身,领着春燕转身就走,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兄长,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光,你让我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呢,咱们日后,就断了兄妹关系吧。” “既然藏珠现如今一时半会儿难以跟我回宫,那就先留在这里,我宫中花娘子生产在即,到时候满月喜酒,九弟不要忘记。”在蔺殊看来,沈馥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相比于落败者,他更看重钟氏。 但是钟氏一心一意扑在自己九弟身上,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索性回宫。在安王府门前,两兄弟看似其乐融融,实际上仍旧相互算计的厉害,这个时候,蔺殊仍旧改不了老毛病。 “钟侧妃呢,孤怎么没有看见她?”虽然知道想要撬墙角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蔺殊还是忍不住要做这种事,在四下找不到钟氏后,开口向蔺赦询问。 蔺赦脸上端着痛心表情,想到昨晚钟氏那一场闹剧,心头不屑,脸上却满是怜爱:“想来是这些日子吃了苦头,还在好生休养,四哥倘若无事,尽快启程吧。” 他这位四哥留在这里,留得越久,反而越是夜长梦多,还不如早些把人送走,来的痛快一点。 “这样,那我就先告辞,唐卿,你也不要过于难过,等到蒹葭清醒,还请务必将蒹葭待回宫中才是。”蔺殊眼见着是见不到人,倒也还算洒脱,只是不忘嘱咐唐家家主带回唐蒹葭一事。 “臣自然晓得,还请殿下放心。”唐家家主这几日操心唐蒹葭,整个人消瘦不少,但好歹还算精神,总算没让蔺殊再找到机会大肆说教什么君臣情深。 立在安王府的一群人对蔺殊都不如何待见,眼见着人走远了,正要回府,却撞见火光冲天!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阴谋败露 http://.biquxs.info/

“王爷!走水了!春熙堂走水了!”蔺赦几个男人匆匆忙忙的往里头冲,正好就撞见跑出来的府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帮助钟氏的那位,此刻他灰头土脸的,头发也被烧焦,显得颇为可怜 蔺赦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眼前这位属下,眼中担忧神色遮掩不住,匆匆忙忙拨开人就往里头冲,这位偏帮钟氏的男人心里清楚,自己这位主子,是要去救那位安王妃。 一想到春熙吓人的火势,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把拉住蔺赦:“王爷!三思,那里头可不一定有活人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要以自身性命为重!” “蜀桑源,你好大的胆子,先前诬告王妃尚且没有找你算账,这时候倒连王妃的性命都不愿救?”谁曾想,蔺赦一句话都懒得搭理,径直割开衣袍就往春熙堂去,反而是流云,同他说了几句话。 但是尽管如此,流云也没停下。开玩笑。春熙堂里头可不仅仅只有他家主子的媳妇儿,他自己的小媳妇儿也在那里头,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是要后悔死? 蜀桑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主子不愿意听自己的话就算了。就连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也半点不待见自己,想到这里,蜀桑源有些迷惑:难不成流云也看不见钟侧妃的好处? “怎么样了?”唐家家主跟小钟统领两人比蔺赦主仆先到一步,蔺赦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唐家家主指挥着人在救火,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愣愣往春熙堂边上的湖泊一跳,问了话就要冲进火场里头。 唐家家主只是一时走神忙着安排人手,就没反应过来蔺赦在问话,等到他知道安王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蔺赦火急火燎,顶着流云临时找过来的。湿透棉被往火场里冲。 “安王!且慢!”就算他知道这位安王殿下艺高人胆大,此刻看着这么个大活人不要命一样,还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唐家夫人更是看的心惊肉跳:“阿郎,你不会也学安王殿下吧?” “这是个好法子,来人,给我收拾收拾,我也去救人。”唐家家主原本只想着安王年轻气盛不顾后果,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下场救人,如今被自家妇人一提醒,反而动了这个念头。 唐夫人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这样一说,就惹得自己夫君这样以身涉险,不由得懊恼至极,但是唐家家主已经跟在蔺赦后面冲进火场,就算她再怎么想着拦着,也是万万不能的,因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夫君冲进去。 “藏珠!藏珠!你在不在!”蔺赦四处张望,极为紧张的四下寻找,这个时候,刚刚好唐家家主也已经冲进来,两个男人一打照面,就异口同声:“一起找!” 人多力量大,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倘若有一个人找到那两个小女子,都是好事,两个人当场就分散开,而守在外头的唐家夫人此刻极为担心,钟氏却不紧不慢带着春燕过来:“王爷他们人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场火是不是你动的手?王爷跟我家阿郎,都直愣愣的冲进火场里头!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不放过你。”唐夫人正担心,却看见钟氏气定神闲,哪里有什么好脸色? 钟氏明显没有想到,蔺赦那样尊贵的男子居然也会为一个女子这样奋不顾身,登时也花容失色:“你们干什么吃的,就这样由着殿下冲进去?” 蜀桑源自然首当其冲,但是他也颇为无奈:难不成自己还能够真的拉着安王殿下不让他进去?这明摆着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你这时候担心什么?难不成担心王爷王妃出来,定你的罪?”正在钟氏作威作福的时候,海棠也已经赶到,正正好撞见,自然少不了讽刺几回。 “唐家姑娘的性命又不是我害的,我有什么罪名?你这样肆无忌惮,当真以为我们钟家缺你这么个媳妇?”钟氏跟海棠不对付,自然针锋相对。 小钟统领赶过来的时候,正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太久没跟海棠见面,这些日子海棠因为钟氏的缘故,总是不肯见他,此刻见面,小钟统领自然是尽可能问候:“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钟统领既然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妹妹,何苦还来记挂我。”海棠并非对自己心上人铁石心肠,只是不待见钟氏,因而少不得冷嘲热讽,钟氏虽然这些日子跟自家兄长闹得不愉快,可还是见不得海棠如此。 当场就出口反击:“我兄长好心关怀,倘若你不识趣,就自行离开,横竖不缺你这么个人同我兄长成婚。”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的兄长毫不犹豫站在海棠那边:“我与海棠的事情,就不麻烦侧妃娘娘操心,毕竟是我钟家家事,还请侧妃娘娘不要多管闲事。” 小钟统领的这种态度无疑极大地刺激到钟氏,但是她却仍旧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等日后我得宠,这个海棠迟早要被我发落出去,到时候谁做我的嫂子,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海棠姑娘。唐家娘子的性命并不是我害的,还请你不要对我们兄妹两个挑拨离间。”虽然钟氏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是嘴上说的又是一回事,然而这次,却没有人任由她泼脏水了。 正当钟氏眼看着又要跟海棠争执起来的时候,有人突兀打断她的言语:“钟侧妃,说话可要问心无愧才好,倘若说谎时正正好被原主抓到,难不成不会难堪?” 沈馥的声音从春熙堂方向传来,众人去看时,恰好见蔺赦抱着沈馥从火场里头出来,虽然火场里头烈焰滔天,烟气熏脏沈馥面颊,但是也没法掩盖她双眸如星,肤色胜雪,此时此刻,她在蔺赦怀里,两个人都弄得有些凌乱,但是却越发显得天造地设。 这一幕自然令钟氏嫉妒的不行,但是却也没让她自乱阵脚:“王妃娘娘,不能因为妾身同王爷日夜相处,您就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妾身啊,唐家娘子,不正是您推下水的吗?” “钟氏,我都不晓得是应该说你蠢,还是应该说你太自大,咱们都是东海来的,你不会水,难不成我也不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唐家家主正好背着唐蒹葭从火场里头出来,后面跟着带着沈老夫人的松亭芳主并软玉几人。 唐蒹葭装病太久,此刻脸色苍白的过分,但是双眼却仍就如同剑锋般凌冽直看的钟氏心里发虚,唐家夫人亦是做贼心虚的低下头,唐蒹葭原本就是唐家小公主一般,出嫁前就压得唐家夫人死死地,如今站着道理,更是气势威严。 “只不过我嫂子应该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真的想要杀我。”唐蒹葭冷笑连连,看着钟氏:“你也不要急着狡辩,敢算计我唐家人,还是一次算计两个,钟氏你很有胆子,只不过我唐家人从来护短,藏珠,把帕子给我。” 钟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昏迷许久的唐蒹葭,居然只是装晕,事已至此,钟氏却仍旧想着狡辩:“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推你下水啊。” “是与不是,咱们好生掰扯掰扯,这张帕子,是藏珠当初从那个叫酥糖的丫鬟唇上擦下来的口脂,是你亲自配的绛珠香,怎么,一个丫鬟也有本事拿这等赏赐?” 当那张沾着口脂的帕子被唐蒹葭丢在钟氏面前,钟氏就知道,大势已去,她颓然坐在地上,满脸凄凉,但唐蒹葭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嫂子,我知道你没有杀我的意思,当初我被她推下去时就从她裙摆拽下香囊,是你常用的那个,但是这些天嫂子你时常来看我……” “那些心里话我自然全都听去了。” 唐蒹葭含笑安抚唐家夫人,然后转头去看瘫坐在地上的钟氏,满脸怜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有所防备?” “原本我也是不相信的,总觉得你不是那种能害人性命的蛇蝎妇人,但是藏珠同我说,她已经知道你对安王殿下的心思。” 沈馥笑吟吟的看着唐蒹葭,几乎是自发就往蔺赦怀里钻,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然而对于钟氏,就不是那么温柔了:“蒹葭不好说的话,我来告诉你。” “人被逼到绝境,必定要生出异常,有些人奋发图强亦或者另辟蹊径,有些人则是不择手段,我与宥民情意我心知肚明,因此才会提醒蒹葭。”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炫耀他们夫妻两个情比金坚,但是在场人却没有谁能够反驳,尤其是男人们,谁能那样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里面救人?然而沈馥的话还没说完。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只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当我从外头请来大夫确定我祖母是中毒昏厥,对你的怀疑就更深一层。” “你钟家待我与宥民不薄,此事可以就此揭过,倘若你愿意受小钟统领辖制,日后不在踏入安王府,咱们一笔勾销。” 沈馥看着钟氏,缓慢吐出自己的底线,她可以看在小钟统领的份上饶过这个女子,但前提是,这个女子愿意安分守己了此残生。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尘埃落定 http://.biquxs.info/

“小妹,跟我回去吧。”小钟统领说到底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心软的,他上前俯身,试图把钟氏牵起来,但是在他的手握着重伤胳膊的瞬间,钟氏却狠狠甩开小钟统领的胳膊,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还在燃烧的春熙堂。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人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有火舌吞噬钟氏前,钟氏满是怨毒的声音回荡在这方天地间,令人毛骨悚然:“我这条命,要算在你们所有人的身上!尤其是你,兄长。” “事多。”然而钟氏这点本事,落在...... 所有宾客瑟瑟发抖聚集到角落,生怕被误伤,看着不断有护卫冲上台,又轰然倒飞,全都一脸呆滞了。 在强大的身体素质下,这些伤口已经结痂,但通过这些,依旧能想象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多么惨烈。 “四星草吗?”陈阳努力回想着,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何物。 看得出白青云的坚决,白雪楼也懒得推来推去,接过钱袋,看了一眼在白青云身后怯怯不敢说话,欲言又止的白彩儿。 齐明身影腾空,站在了混沌仙山的上空,目光与血尊仙王对势,周围,众位仙族仙王齐聚,还有众多仙城之主,以及不少的仙王亲传与仙王真传。 出人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邪恶大本营,而是一座类似宜家的家居城。 孙韧浑身不对劲地松开徐长生,还下意识地把另一只手的玻璃碎片藏了藏。 毕竟堂堂龙神,炎夏特殊部门的执掌人,怎么可能是虚有其表之辈? 就冲着这份实力,试问眼下奥林匹斯山神界还有哪个敢不长眼跑去老虎头上拍苍蝇,自己去找死? 粗重的呼吸声在孙岩耳边越来越响,那些追击他的人现在都慢慢的跟在他身边,好像陪着他一起爬山一样。 不是思念,而是在晚上在秋千上自己跟她说的那一番话,对她的伤害。 孔庆山面如土色,他万万没想到,唐峥竟然真的能一眼看出,真品和赝品。 他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准备,此刻,经脉刚刚扩张开,神念也在飞速变强,但是却失去了灵气支撑,转变先天之躯的过程瞬间停止。 “雨晴姐,家里怎么了?”龙虞卿也登时忘记了自己的茶被黄少华喝了的事情,心中也顿时充满了对方雨晴的担心。同时拿出两个茶杯为自己与黄少华各倒了一杯清茶。 萧强有些警惕的看了慕容灵儿一眼,他实在有些不明白龙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邀请他,难道龙组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或者自己鬼魅组织的另一个身份暴露了? 不多,只有三个车辆,冈村正树掏出对讲机,拨通了光备丰松,可是听到的竟然是惨痛的哀号声。 乐之扬尝试半晌,白白流了许多血汗,仍是发不出一丝内劲。他靠在墙边,欲哭无泪,雄心壮志化为乌有,只觉身心困倦,不知不觉地迷糊睡去。 随即只见永波从自己的黑袍之中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恭敬的摆放到桌上。 “哒哒哒……”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倾泄般的朝树林中扫地,可除了打的树叶纷纷落下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艾丽莎轻轻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会后还是主动摘下了面纱,拉着张椅子过来坐到铁门前。 杜秋昨儿也说了,娘娘是不会愿意让她去服侍驸马的,娘娘不想让她见到驸马,她当然有能力叫她见不到。 许是坐的太猛了,许是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总之还不及九月,就要临盆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暗中手段 http://.biquxs.info/

“怎么,被沈郁好吃好喝养着这么几个月,就已经忘记当初大师的判语了?”看着花自芳的样子,沈馥就知道自己猜中八九分,不管怎么说,这个花自芳果然是记吃不记打。 完全不记得当初沈郁对她的打压,不过还好,早早地就埋下怀疑的种子,总比后来弄不清楚要舒服一点,现如今她只要稍微提一下,就能让这位花娘子想清楚,当初到底是谁心怀不轨的。 “你说孩子越大越好?谁跟你说的这件事?花婆子?你们母女竟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倒也稀罕。”沈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不紧不慢的喝起来,甚至有意无意提到花婆子。 花自芳一听得沈馥说到自己那个吸血鬼般的母亲跟兄长,不由自主皱紧眉头,下意识开口:“自然是我......”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的确是许久没见过自己那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果然不是花婆子说的,我就好奇,倘若花婆子那种老人家在你身边,怎么着也会告诉你,孩子太大了,会容易难产,一尸两命,原来花婆子根本就不在,这就说得通。”沈馥好像才知道花婆子不在一样,一脸讶异。 花自芳听得一尸两命几个字,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但是这个时候,她就算后悔也来不及,索性豁出去问些别的:“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可是凭什么告诉你呢?咱们两个的交情,好像还没到这个地步吧,想要情报,拿东西来换。”什么了毫不客气,手掌盖住茶杯,笑得狡猾。 花自芳这些日子给沈郁养的有些不知轻重,此刻看见沈馥这样,下意识就要开口呵斥,但是她转头想到沈馥的手段,又有些畏惧。 她是很清楚的,自己跟这位安王妃的手段,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倘若对方想要对自己,以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她根本就没办法反击,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让她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人使唤,当枪使,她不愿意,但是如果不答应,没得就是自己的性命,这是没办法的事。 “…安王妃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何苦这样为难我?”花自芳咬了咬嘴唇,颇为不甘愿,但还是向沈馥低头。 然而沈馥可不是想要她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帮自己做事情,她要的,是这位花娘子,再自愿一些,横竖做完这次,这位花娘子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两码事。 因此沈馥只当听不见,该喝茶喝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拿出话本来看,这种态度无疑极为明显的告诉花自芳:只能她花自芳低头。 “还请、还请安王妃救救我。”沈馥的意思太过明显,就算花自芳不甘愿,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不重新低头。 “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不过,这件事只要花娘子你稍微用些心思,总是简单的,这些日子,你的吃食饮药,都是楚王妃负责的吧。” “更何况你也知道,楚王妃她一直生不出来孩子,或者说,现在的楚王妃,是根本不可能有孩子的,倘若花娘子,你是个聪明人,应当就知道,楚王妃做了什么。” 沈馥慢条斯理,把血淋淋的事实抽丝剥茧,袒露在花自芳面前,花自芳用不着多想什么,都能够体察到其中的浓重血腥气。 这是既定事实,花自芳浑身发冷,她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本把自己接进宫中的楚王妃,本来就对她不怀好意,而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人影的哥哥跟母亲…… 花自芳不敢多想,只是捂着嘴呕吐起来,沈馥也不安抚,只是由着花自芳折腾,她把玩着自己手里头的东西,脸色平静:“你那个嫂嫂,早就投向我这边。” “所以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花娘子应该已经自己猜的出来,你的母亲跟哥哥,已经死在沈郁手里,但是为什么楚王妃一直不肯说呢?” 沈馥脸上的笑容变得艳丽戏谑起来,她微抬下巴,示意花自芳自己动动脑子,然而这么久以来,花自芳实在是被锦衣玉食蚕食脑袋。 竟然什么都想不出来。 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跟花自芳一问一答,好歹稍微偷工一点的沈馥,当场兴致缺缺起来。毕竟对着一个木头,没有几个人,可以有兴致。 “等你生产,倘若你命大,母子平安,到时候再把这件事,捅出来,你刚刚生孩子结束,最是虚弱,情绪激动之下血崩,人也就没用了。” 沈馥笑呵呵的,把血淋淋的事实捅出来告知花自芳,花自芳手心里沁出冷汗,更是面色苍白的像是见鬼。 她心下惴惴不安之外,更是出离愤怒,她对于自己母亲以及兄长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能说喜爱亦或者依赖,但是得知他们死讯的瞬间,她还是有些伤心:“安王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自芳情绪激动,赤红着双眼看着沈馥,沈馥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声些,沈郁就在隔壁吃茶,倘若被她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码事,我就问你,你是要窝窝囊囊的死,还是找机会报复沈郁?” 沈馥笑吟吟的样子,在花自芳看来,就像是罂粟,明知跟她合作也是与虎谋皮,但是花自芳却难以抵抗这份诱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倘若当着胎大难产,她是万万吃不消的,而谋害自己的那个女子却能够用自己的孩子巩固地位。 花自芳怎么想怎么不甘心:“这件事,我做,但是安王妃,倘若我失败,你不要放过楚王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 “我当然不会放过她,你放心吧。”沈馥歪头看着眼前这女子,笑容像是二八少女般狡黠:“你也别担心,安王跟我,一直情好如蜜,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到这个时候,花自芳才知道眼前女子是何等幸运,她在心里羡慕着,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未必有如此情深,可是如今,在无情帝王家,她却能够看见眼前这个女子,与一位皇子情好至此:“我真是嫉妒你。” “女子要么嫁得好,要么出身好,要么有本事,亦或者容貌如花,你看你,好处都占全了,夫君疼爱,出身不低,手腕呢,也是男子队里都能说得上拔尖的,至于容貌......”花自芳自嘲一笑:“不论别人如何,我对你,是妒忌的。” 沈馥不可置否,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张药方:“这是引产药,你如今生产在即,尽快服用,不然再养一段日子,肚子怕是要更大,到时候你当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等到吃药时,提前通知我,至于怎么传递消息,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姐姐,你们说了什么?怎么这样久?”正当花自芳收下药方,还要跟沈馥说些什么的时候,沈郁却终于按捺不住,笑着进门来,想要窥伺沈馥两个人的交谈内容。 然而在沈郁还没走过来的时候,花自芳却极为狠得下心。在自己娇嫩如同花瓣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旋即嘤嘤哭泣起来:“安王,安王妃姐姐她......”话还没说完,她又捂着脸哭泣起来,倒像是沈馥真的狠狠欺负她一样。 “这贱婢出言不逊,我教训一二又如何?展贝,当初在家中,你应该也这样吃过苦头,怎么,如今想要替她说话?你可得想想清楚才是。”沈馥极为自然的接下花自芳的话,偏偏还提起当初未曾出嫁的的时候,沈郁在她手上吃的苦头。 沈郁原本还想要仔细盘问的心情骤然烟消云散,至少现在,她是不想再看见自己这个长姐,因而径直拉着花自芳就走,临走前还不忘虚情假意关心:“就不麻烦姐姐替我管教花娘子了还是先照顾自己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沈馥看她那方向,像是要去找蔺赦告状的样子,越发笑得开怀:就让自己这个妹妹再快活几天好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她竟然这样恼火?”在回去的轿辇上,沈郁当然少不得多嘴问几句,花自芳的丫鬟正用帕子裹着暖玉,替自家娘子按摩脸,免得巴掌印久久不去,花自芳闻言,赌气推开丫鬟,好生发作了一通:“折腾什么!就要让王爷看见才好。” 伺候她的这位丫鬟正是鸳鸯,今日花自芳跟沈馥说话,她是全程听见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出来跟着安王妃的贼船,也别无选择,便跟平日里花自芳发脾气般放下耐心哄她,好半天,主仆两个才做足姿态给沈郁看。 “娘娘,婢妾不过是将王爷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安王妃,她就那样责备婢妾,这件事,娘娘一定要替婢妾做主啊。”花自芳一句话,挑拨的沈郁误会沈馥还对蔺殊余情未了,自然又是一阵恼怒。 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在花自芳肚子上的时候,心情又变得美妙起来:“她腹中这个孩子,必定是我的,到时候去母留子做的手脚干净一点,也就没谁能抓到把柄。”然而她却不知道,花自芳与沈馥的筹谋,两个人就这样心怀鬼胎的回宫。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暗桩拔出 http://.biquxs.info/

“我与安王妃的谋划你应该都知道的清楚明白,按着这张方子煎药熬好,不要被别人发现。” 等到花自芳上下打点好,她便打发鸳鸯去熬药:“还有蜜蜡那个小丫头,我看她这些日子不安分,今晚就打发她去伺候王爷吧。” 鸳鸯几乎给吓得瑟瑟发抖,说实话,她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而现在这种情况被打发去伺候王爷。 说到底就是个死,那些个伺候王爷的姐妹,到最后还不是被王妃娘娘不动声色的处理了?蜜蜡那个妮子这些日子是有些不安分,但说到底…… 她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对于有心勾搭蔺殊的蜜蜡,登时就不同情了: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来的闲工夫关心你? “对了,等我吃药,你就传消息给兰瑟,就用兰瑟往咱们这里送消息的那条路,手脚干净一点,处理清楚。”花自芳脸色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鸳鸯不敢多说什么,恭敬退了下去。 “找个机会,咱们把父皇跟烛照哥哥接出来,免得到时候误伤。”花自芳在宫里头绸缪这些事情,沈馥也并没有放松。 她很清楚,只要还没到真正处理掉蔺殊的时候,就还不是她放松的时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还要多加小心才是,蔺赦却看不得她这样操劳:“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会处理清楚。” 他眼睛里也少见的涌现出杀意,经年征战沙场的杀伐在他骨子里积累,此刻就难以压抑:“我不会放过他的,倘若诸事顺遂,在宫里我就会将他枭首。” “你自己多小心,我再去看看祖母。”在蔺赦身边,沈馥才能毫无防备的卸下盔甲,露出柔弱内里,以及这些日子的疲惫,几乎是殚精竭虑,她不是神仙,自然也不能轻而易举的面面俱到,能有现在的成果,不过是她步步为营罢了。 蔺赦极为心疼的亲了亲沈馥的额头,将沈馥送到沈老夫人那里以后,方才还在他脸上的柔情骤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流云出现在他身边,蔺赦发号施令:“去把钟统领还有海统领请过来。” “倘若钟统领仍旧抽不出心神,就告诉他,他可以立刻回东海。”对于小钟统领,蔺赦心里是有愧疚的,毕竟人家妹妹出事的确跟他们夫妻两个脱不开干系,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就是这样了。 流云没有多余言语,得了命令就出发,他心里也有着难以克制的兴奋,他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他才可以抱得美人归,因而对流云来说,尽快解决宫中那位,也是要紧事。 安王府忙忙碌碌,宫中也并不平静,花自芳正要吃药的时候,蔺殊却刚刚好过来:“你这是什么药?今日的安胎药不是已经吃过了?” 虽然蔺殊对花自芳没什么感情,但是对花自芳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看重的,此刻看花自芳跟前放着药,自然少不了询问几句,花自芳脸色不变,坦然自若:“婢妾原先会给花花草草配制些药物助长,腹中胎儿眼见着就要出生......” “臣妾想让这些个花花草草喜气些,鸳鸯,你过来,把这东西端下去,等凉了,兑水浇花,比例我原先都告诉的,你不要做错。”她一边跟蔺殊解释,一边叫来鸳鸯,抬手就想要把药交给鸳鸯处理掉。 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蔺殊却突然凑上前来,花自芳骤然呼吸都停止片刻,好在蔺殊关心的并不是药:“你脸上怎么回事?这是被谁打了?谁这样大胆?说出来,孤替你报仇。” “这是安王妃姐姐打的,您不知道,婢妾,婢妾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挨了一巴掌,原本不想让王爷操心的......”她极为精准拿捏到蔺殊的死穴,还是沈馥,虽然眼前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他已经对沈馥没感觉。 可是哪里会有人不惦记那等活色生香的美人呢? 花自芳颇为自嘲的想着,而蔺殊的反应也并没有给她意外:“既然这样,孤让她进宫赔罪可好?亦或者孤亲自带你去安王府,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去安王府吧,如今安王妃被禁足,也不好让她入宫,不然唐家怕是不高兴,多谢王爷肯这样惦记着婢妾。”出身秦楼楚馆,花自芳比谁都更懂得装乖巧,揣测男人心思,只是之前有些刻意装傻罢了。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或许不是那么擅长,但是要迷惑一个男子,还是最普通的好色男子,实在不算什么难事,虽然不知道那安王妃想做什么,但总归是跟对付这位楚王脱不开干系,既然如此,她帮一帮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爷什么时候动手?”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蔺赦一无所知,当然也就不会知道他的小妻子给他带来多少意外之喜,此刻一群男人围坐,在商量着处理蔺殊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先开口的人竟然是这些日子都有些郁郁寡欢的小钟统领,他脸色苍白的过分,像是孤魂野鬼:“等到我答应王爷的事情做完,我就回东海,此生不踏足中原。” “你这混账,那我妹子海棠怎么办?你妹妹死了,难不成还要连累我妹妹?”海统领一听这话,当场按捺不住脾气,拽着小钟统领的衣领就要动手,小钟统领脸上却浮现出古怪笑容:“谁告诉你我不带海棠的?海棠会跟着我一起回东海。” 东海雪原千里万里之隔,海棠跟着小钟统领去东海,无疑是对海统领来说极大的打击,但是小钟统领却好像不知道一样:“海棠提出的建议,倘若大舅子你要跟着去,也不是不可以。” “你!”海统领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但是又不能对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做什么,只能恨恨忍下,一把松开小钟统领的衣服,独自一个人生闷气,蔺赦见状,并不去插手这件事。 “等宫中的那两位被接出来,咱们就提前动手,原本是打算等那位花娘子生的孩子满月宴会,但是如今等不得了。”蔺赦隐瞒沈馥所做筹谋,只是把事实摊开告诉他们,但是小阿斯兰却有所疑问 “两位?不知道是哪两位?宫中不是只有你父皇一个人么?”他捏着琥珀杯,颇为玩味的看着蔺赦:“倘若安王想要以权谋私,我雪原不便答应。” “是宋衿,那位宋家玉郎,如今容貌尽毁,在宫中。”蔺赦问心无愧,对于小阿斯兰的询问,也能轻轻松松回答:“他毁了容貌做内应,难不成还不值得我们花花心思救出来?” 他视线坦坦荡荡,半点没有心虚的意思,小阿斯兰就算有心找茬,也只能闭嘴,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刀兵相接的动静。流云恼怒呵斥声清晰至极:“蜀桑源!你做什么!” 在屋子里的几个人纷纷翻窗而出,他们现在讨论的可是要命的事情,倘若泄露出去,都得出事,因而没有人耽搁,然而一出去,就看见流云在跟蜀桑源的争斗里落了下风,挪腾周转之间,显得颇为吃力。 深知两个人本事的蔺赦当场插手争斗:“蜀桑源,原来府中暗桩是你!” 早在沈馥出嫁前,就提醒过蔺赦,他身边有别人耳目,只是蔺赦清理过几次,没什么效果,知道对方藏的严严实实,因此蔺赦索性打算守株待兔,然而当这个暗桩终于暴露出来时,蔺赦惊怒难耐。 居然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的蜀桑源! “王爷,你也莫要恼怒,虽然我是做得有些不对,但是也不是一开始就背叛的,非要说的话……” 蜀桑源剑指流云,满脸不满:“我到底哪里比这个毛头小子差?为人处世还是武功?就因为他是宫里头派过来的?王爷,这未免太过不公平,更何况,我比他更为年长。” “所以楚王能给我我想要的地位,敢问王爷,我可有哪里做错?”蜀桑源满脸的理所当然,打斗间,他攻势越发凌厉:“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小废物,居然能够抓到我,本来我今日,是要把这个消息递给楚王的。” “这样一来,王爷,你还能做什么?”蜀桑源步步紧逼,言语越发嚣张,甚至指向小钟统领:“钟氏的死,说起来也跟我有些关系,之前她半点不敢对王爷你有什么想法。可是我告诉她,如今王妃不在,她凭什么不可以?” 原本只是看着的小钟统领,骤然红了眼睛。当场就要冲进来,蜀桑源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说起来,那个女人也实在是蠢,我只不过是让她去放火,她还真去了,钟统领,你奈何不了我的。” 越是跟蜀桑源争斗,蔺赦越是心惊肉跳,他不是不知道蜀桑源有本事,但是蜀桑源为人不正,他才因此将他束之高阁,然而蜀桑源的本事,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哪怕是三个人,蜀桑源也能自保,只是抽不开身。 “所以你的妻女,你就不要了?”正在蜀桑源跟三个人缠斗的时候,沈馥带着一队妇孺,还有一位老人家,出现在院子里:“你的母亲,你也不要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收网 http://.biquxs.info/

蜀桑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安王妃,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拿捏住他,心绪波动下,蜀桑源就出现破绽,蔺赦他们几个没有谁是好对付的,当场抓住瞬间机会,将蜀桑源压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松亭才敢小跑上去,满脸心疼的扑过去查看流云伤势,流云没想着杀了蜀桑源,蜀桑源却想要他的命,从肩头到胳膊,长长一条伤口,看着十分吓人,好在伤口不深,不至于让流云有性命之忧。 但是尽管如此,松亭还是心疼的眼泪汪汪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带你去上药。” “咱们都是做这个的,你哭什么?止血药在我、在我胸前衣襟里......”说实话,对于这点伤口,流云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但是能哄着这个鬼灵精跟自己亲近亲近,也是值得的,立在一边的软玉跟芳主双双皱眉。 芳主自不必说,松亭原本就是她的亲妹妹,软玉这么久跟松亭相处下来,也把松亭当亲妹妹看待,谁让她的嫡亲妹子不是个东西呢?因此看着眼前这个混小子就要哄骗,软玉是万万不肯的。 “你倒是厉害,我看王爷也不如你有本事。”眼见着松亭就要给哄着解开衣服,软玉连忙虎着脸上前一把拉开松亭,还不忘好好警告流云,要是换一个人,只要不是芳主软玉,亦或者沈馥,流云都敢当听不见。 可眼前人是软玉啊!再给流云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这位自家王妃身边的管事丫鬟别苗头,王妃疼这几位丫鬟,他是心知肚明的,因而只能满脸赔笑:“软玉姐姐,我这不是、这不是......” “你这不是什么?”软玉把那个一动心就脑子进水的傻姑娘拉到身后,对流云虎视眈眈的:“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欺负松亭,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王妃的,你可要小心。” 流云原本还打算嬉皮笑脸的应付过去,软玉一把沈馥搬出来,他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而这几个人在这里嬉皮笑脸的,被压着的蜀桑源看着,羡慕嫉妒的不行,偏偏又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看着沈馥。 “安王妃,你究竟打算做什么?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正打算义正辞严对沈馥说教,谁知道沈馥反而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笑呵呵看着眼前这个失败者:“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用老弱妇孺为难小人,又怎么了。” 蜀桑源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但是也没有过多让他耍嘴皮子的机会了,因为已经调整好的小钟统领终于回过神来,径直冲上来就给了蜀桑源一拳:“谁让你这么做的!” “楚王殿下啊,他虽然不知道你们瞒着他做的这些事,但是他要我弄得你钟氏跟安王府决裂,我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没有血性,妹子死了,还能像狗一样效忠安王。” 他吐出一口血,大笑起来:“今天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打算把所有的情报收拾收拾,让安王你功亏一篑,万劫不复,想要凑个大头让自己以后过得再好一点,怎么会被你们抓住?” 蜀桑源现在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说话也一点都不顾忌,能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蔺赦担心沈馥大家闺秀听不得这些话,连忙捂住她的耳朵,沈馥感念,抿了抿嘴唇转头埋脸去蔺赦怀里,两个人这种作态,惹得流云心底哀嚎。 “我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抱着我家的傻丫头?”流云越想越自闭,而蔺赦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留给小钟统领一个人比较好,积压下来的仇恨,必须要发泄出去才好,不然岂不是要把人憋坏? 蜀桑源的惨叫在一群人身后响起,伴随着小钟统领一声声的悔恨:“她那样好,倘若不是你,这件事结束后,我还可以给她找个好婆家,都是你,都是你......” “娘娘,这是我家娘子送过来的消息。”蔺赦带着沈馥回去后没一会儿,就匆忙离开去整理士兵,府中的事务越来越多,他跟沈馥都抽不开身,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他前脚刚走,后脚兰瑟就送信过来。 看着兰瑟有些别扭的模样,沈馥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接过信件,一边拆封一边调侃:“怎么,舍得跟我坦白你是你家娘子派过来的耳目了?” 兰瑟不说话,只是耳根红透,别开头去,沈馥看她这样,也不好过分打趣,便低头认真去看信件:“你家娘子好气魄啊,这就打算吃药了,这样,你传信回去,让她等我消息,最迟不过五日,让她放心就是。” “嗯,那奴婢告辞。”沈馥不再调侃她,反而认真严肃起来,兰瑟稍稍放松不少,屈膝行礼过后转身就走,却正好撞见脸颊红红的松亭,不免有些羡慕,她过来这些日子,当然知道这个妮子也是有情郎的,而且两个人看起来还感情不错。 她自然是少不得羡慕的,但是兰瑟也有自知之明,她自己是什么资质,她是很清楚的,别说如意郎君,能嫁给一个清白人家做媳妇,就应该是万幸,因而对于松亭,她由衷祝福:“去见流云小哥了?可别忘记请我吃喜酒。” “好,你到时候也别忘记我。”松亭没心没肺的,只是冲着兰瑟笑,兰瑟扯扯嘴角,答应下来,等到目送兰瑟离开后,松亭才进屋,沈馥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对于这几个妮子的因缘,她是不打算插手的,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更何况还有个芳主,就算她想插手,只不过...... “你去请唐侧妃过来,我有事找她。”沈馥想到一件事,索性把软玉打发出去,软玉不知,傻乎乎的就出门办差去了,沈馥转头就把松亭芳主两姐妹叫过来:“这么久了,你们可见软玉喜欢谁?” 她这样一问,芳主跟松亭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是两姐妹考虑半天,最后也只能异口同声:“没见过,但是喜欢软玉姐姐的倒是有,只是人不在这里。” “是谁?软玉年纪不小,总是该有个如意郎君的,你们两个有主见,我不担心,但就怕软玉蹉跎。”沈馥一听她们两个这样讲,当场就来了兴致,忙不迭的开口询问,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软玉却突然推门进来。 芳主眼尖,不敢再说,松亭根本没注意到,兴致勃勃:“当然是歙砚那个傻小子,您是没看见,那傻小子天天看着软玉姐姐,眼睛都直了,实在是呆头鹅一个,不过对软玉姐姐倒是真心的。” 眼见着自家主子越说越得劲,而唐侧妃跟软玉就在自家主子身后,芳主实在是看不下去,偷偷扯扯松亭的袖子,想要提醒,谁知道松亭正在兴头上,一把甩开:“姐姐,你做什么!” “软、软玉姐姐。”好在她这一抬头可算是看见软玉跟唐蒹葭,当场涨红脸颊,软玉仍旧笑呵呵的:“原来松亭这样细心啊,姑娘,难不成你嫌弃我年纪大了,急着把我打发出去?是不是?” 沈馥当场噎住,他也没想到,原本支开软玉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偏偏被人听个正着,更难堪的是还有唐蒹葭在旁边,沈馥只能努力整理表情:“这倒不是,只是关心你罢了,说起来,蒹葭,你可有功夫邀请唐家主?” “自然是有的,你有什么要紧事要见哥哥?”唐蒹葭原本还想要取笑取笑沈馥,谁知道沈馥这样认真说起正事,转移话题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自然,由不得她不接话。 说到正事,唐蒹葭跟沈馥都认真起来,软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偷偷去瞪松亭那个不成器的傻姑娘,惹得个松亭连连赔笑,挤眉弄眼的向芳主使眼色,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芳主当然是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谁来都一样! “我同花自芳有一件约定,但是怕成事的时候误伤宫中那两位,所以想要麻烦唐家主把人带出来。”沈馥并不仔细说细节,只是跟唐蒹葭说个大概,因为怕唐蒹葭知道花自芳可能命不久矣伤心。 但是唐蒹葭本身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必要,想必花自芳那种人根本就不会跟沈馥合作,踌躇再三,她还是犹豫着开口:“花自芳是不是活不长了?” 沈馥陷入沉默,片刻之后,坦率吐露真相:“是这样,她孩子给养的太大,我跟你讲过的,等到生产的时候多半要没命,沈郁又是铁下心要杀她,她很难活下来。” 虽然早就猜到这件事,但是唐蒹葭还是有些不忍心,只是她也知道,就凭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因而只能轻轻点头:“我回去就通知兄长,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出去的,咱们不会有差错的。” 沈馥轻轻点头,心里却仍旧不敢放松,越是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她越是担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实在害怕,等待这些事情结束后,会有很多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比如钦天监正,比如皇帝到底要怎么对待1. 但是在送走唐蒹葭以后,沈馥又摇摇头,有些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她自寻烦恼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章 终焉 http://.biquxs.info/

唐家家主做事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宋衿跟天子都很快被接过来,其中各种事情以及见面后零零星星的叙旧自然不必再说,而随着他们两个的到来,沈馥也借着兰瑟的手,将消息传递给花自芳。 花自芳原本想要哄骗蔺殊到安王府,来个瓮中捉鳖的事,也因为蜀桑源被耽搁,但是这只是大事浪潮里的一朵小浪花,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反映,甚至因为蔺殊对花自芳的失约,沈馥得以再次进入宫廷。 蔺殊以为是自己拿捏住蔺赦的命脉,却不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而宋衿,也在他自己的要求下,得以跟着沈馥入宫,保护沈馥。 “花娘子、花娘子,再加把劲啊!”花自芳生产的当晚,沈馥沈郁姐妹两个一起在耳房等候,仍旧是烛光昏黄,两个人对坐,情景与当初在沈家那场深夜事变,没有区别,只是两个少女,现在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自己也是当家主母了。 “当初没想到,我们两姐妹竟然也有第二次这样对坐的机会,姐姐,这次,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算计呢?”沈郁笑吟吟的,却话里藏刀,沈馥不可置否,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放下:“你才是好本事,让花娘子难产而死,还抓不到蛛丝马迹。” 沈馥一针见血点破沈郁心机,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因为沈郁发觉自己很有可能多说多错,与其如此,不如等最后的结果就好。 花自芳痛苦的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渐渐气息孱弱,但是即将消失的时候,却又骤然迸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惨叫,紧接着就有婆子跑进来:“生了,花娘子生下个男孩!”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骤然爆发出极为耀眼夺目的烟花,向宫外的军队发出进攻的信号,而几乎是同步,宫中也爆发出震天的厮杀呐喊,沈郁还没从自己计谋得逞的喜悦里享受够,就意识到自己的姐姐究竟折腾出什么事情。 “是你?!”沈郁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馥,但是说到底也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指挥着自己身边的暗卫对沈馥下手,宋衿此刻发挥出作用,在松亭芳主姐妹两个都不在的情况下,宋衿揽着沈馥迅速后撤! 暗卫的剑锋落了空,宋衿不敢恋战,只是带着沈馥且战且退,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将沈馥安全带出去,宫中处处都在爆发着血腥的厮杀,血气冲天,混合着原本奢靡的香气,令人作呕。 而此刻正在宫外作战,试图攻克宫门的蔺赦他们也并不好受,宫城里的射手被尽数调出,箭矢如同雨点般降落,他们只能顶着盾牌艰难前进,而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想要借助天子的名声也极为困难。 小阿斯兰挥剑格挡开箭矢,目光冷凝:“让你们中原那个神棍把人带到天上,别浪费时间,这些人一直折腾,我们撑不了多久,你不是说他们对你父皇绝对忠心吗?” 混战里,蔺赦只能抽出空闲吩咐流云在危险中穿梭,去通知钦天监正跟自己的父皇,而一直没看见沈馥的他,也不由自主担心起来:藏珠,你千万不要出事。 “藏珠,你还好吗。”宋衿带着沈馥在宫中奔走,不仅仅是宫外的那群人被弓箭手盯住,宋衿跟沈馥也极为不好受,宋衿虽然在尽可能避免,但是身上衣衫还是没能避免的被划破,沈馥虽然莫名范围的厉害,但是却轻轻摇头。 “我没事的,烛照哥哥你只管走就是了。”她不愿意让宋衿分神,然而就在两个人都能看见被钦天监正带出来的天子时,却突然出现拦路虎,蔺殊手持长剑,拦住两人去路,他衣服上都是血浆。 稍微凑近一点,沈馥就恶心的不行,按捺不住的想要呕吐,然而这点生理反应,却令蔺殊当场暴怒,事不过三,他总是被沈馥这样算计,在心里对沈馥的执念已经让他近乎疯狂:藏珠,难不成你就这样不待见我? “藏珠,你先走。”宋衿原本并不是打不过蔺殊,但是他从东海过来,身受重伤,如今要跟蔺殊对阵,实在是难以抵抗,但是宫门近在咫尺,虽然不能拦住蔺殊,但拖延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对于宋衿身受重伤这件事,沈馥一无所知,准确的说,是不知道宋衿已经打不过蔺殊,她是理智的女子,很清楚自己留下来反而会对宋衿造成影响,想到这里,沈馥有了决断:“咱们到时候去宫门汇合,你小心些。” “我会的,你先过去吧。”宋衿心知肚明自己的下场,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安抚沈馥,在月光下,他好像又是那个宋家玉郎,芝兰玉树,风姿卓绝,沈馥对宋衿,抱有绝对的信任,因而并没有对宋衿产生任何怀疑,转身离去。 天子被钦天监正带着乘坐黄鹤,明黄色龙袍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几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弓弩手的射击动作因此停止,他们本身不是效忠蔺殊,而是对皇家忠诚,天子浑浊的视线扫过那些或年轻,或稚嫩的面颊,脸上浮现出笑容。 “朕......”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这些视线极好的弓箭手,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们效忠的天子,所有针对蔺赦他们这些人的攻击都在这个时候停滞,但是却有人对天子放出弓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钦天监正存在感极低。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悍然出手,替天子挡住暗箭,拂尘指向那人:“逆贼当诛!” 顷刻间,原本应该成为蔺赦他们阻挠的弓箭手,阵营调转,箭矢对准宫内,而胆敢冒犯天子威严的可怜家伙,已经被就地处决。 “藏珠!”当宫外已经平息的时候,宫内的争端也已经接近尾声,沈馥躲在宫门的阴影里,宋衿久久未来,沈馥心里头已经有些不好预兆,蔺赦过来,对沈馥好像救命稻草:“宥民......烛照他与蔺殊纠缠......” 话还没说完,沈馥就昏厥过去,钦天监正见状,连忙上前把脉,却有些无奈:“她腹中有孕,先让人把她送回去吧,咱们去找人。”这位长者亲自将沈馥转送,蔺赦满脸担忧:烛照身受重伤,如何是对手?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他再怎么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尽快去找人,来的实在一点,想到宋衿为他们夫妻两个做的事情,以及宋衿现在可能的处境,蔺赦忍不住的一阵心痛:“直接走吧,不要耽搁。” 倘若他多耽搁一时半会儿,可能宋衿的性命就危险一分,这群人分散在宫中四下寻找,但凡看见人,就要问过宋衿行踪,在这般问询下,蔺赦缓慢接近原本属于淑妃的长春宫。 还没进门,浓重的血腥味道就扑面而来,四下横尸,蔺赦经过尸山血海,对这种惨况并不动容,只是在担心此刻身处长春宫的宋衿,情况如何。 “宥民,你倒是好脾气啊,这宋家的给你戴绿帽子,你也能甘之如饴?”蔺赦才刚刚进门,就看见箕坐在地上的蔺殊,而宋衿被他吊起来,生死不知,对于蔺殊侮辱宋衿以及沈馥名声的言语,蔺赦虽然心里恼火,但是也知道。 这个时候不能激怒蔺殊,他只能忍下来,而蔺殊也是清楚自己资本的,越发张狂的大笑出声:“我刚刚去看了,咱们父皇已经不见了,看来那个老头子,到最后还是偏心你,怎么,这么多年,难道我不是中宫长子吗!” “三哥,大哥,还有几个兄长,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四哥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蔺赦小心谨慎,不着痕迹的小心靠近宋衿,打算借机把人救下来,蔺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冷笑连连。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怎么知道,倘若不除掉他们,会不会是我死?不用白费力气,宋衿,他早就死了!”蔺殊吞吞吐吐的言语着,在蔺赦靠近宋衿,即将把人接下来的时候,蔺殊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笑的极为张狂:“你没看见,真是可惜,他啊,在我手里没撑过一炷香,就被打的吐血不说,我原本想要去追藏珠,把藏珠变成我的女人,可是他呢,死狗一样抱着我的腿,是被我硬生生踹死的。” “我知道,是藏珠让你来救他的是不是?可是现在人都死了,你要拿什么去跟藏珠交代?别用这种视线看我,弄得好像我对不住你一样,至于拿我做文章,你想都别想,我提前服毒了。”青色的毒气蔓延上蔺殊的脸颊,缓慢的带来死亡。 蔺殊躺在冰冷地面,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见自己赐死沈馥的场面,低声喃喃:“原来如此啊......” 八个月后,原本的安王已经成为太子,入主东宫,代理朝政八月有余,然而今日原本在大臣眼里勤勤勉勉的太子殿下,却连早朝都没来,立在如今太子妃,沈藏珠的门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怎么还没生,急死人了。” 女子生产从来是难事,沈馥痛呼声如同扎在蔺赦心头的钢针,令他按捺不住,径直就要踹门入内,却被大难不死的花自芳,以及如今嫁给歙砚的软玉、同流云成亲的松亭,还有得知宋衿死讯被沈馥接来京城的宋夫人集体拦下; “太子殿下,自重啊!” 然而这种话对于蔺赦来说就是没说,这位新晋太子殿下硬生生踹开房门,正正好看见一个婴儿生下,他见惯尸山血海,却见不得沈馥血流成河,眼睛一翻,弄得四下乱成一团! “来人啊,太子妃生下皇孙,太子、太子晕过去了!’” “藏珠,我回来了。”一年以后,已经登基为帝的蔺赦匆匆忙忙下了早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想钻沈馥被窝,然而人还没进去,只是刚刚低头。 就被一只肉乎乎的温暖小手捂住嘴巴,他低头去看,就看见取名为蔺子佩的自家儿子一脸不满:“母后是我的,父皇自己睡书房去。” 从这个小破孩生下来以后,蔺赦能跟沈馥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被人截胡,九五至尊自然有脾气:“你母后是父皇的,还不快点下去!” 蔺子佩年纪还小,能完全说出口的话就是一句“母后是我的”,此刻和自己不要脸的父皇争执起来,自然争吵不过,当场涨红脸颊哇哇大哭,沈馥本身就睡得少,此刻被这爷俩吵醒,忍不住睁眼来看。 这一看,更是没好气:“蔺小九,你多大个人,还跟儿子抢人?” “我这有办法吗?这混账小子只知道霸占别人的媳妇,怎么就不晓得让位置呢?乖…乖,别哭了。”蔺赦哭笑不得,偏偏自家儿子他又下不去手收拾,只能放下身段哄娃。 等到把小朋友哄睡,沈馥累的又沉沉睡去,蔺赦这才小心脱下鞋袜上床,拥着妻儿入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