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去衡量父母的爱》 第一章 四口之家 四口之家，爸爸、妈妈、哥哥小阳和妹妹小雨。 爸爸和妈妈是1969年结婚，两年后哥哥小阳出生了；六年后，妹妹小雨出生了。我就是那个妹妹，贾小雨。 爸爸是关中平原一个村落里的高中生，中等偏低的个头，皮肤黝黑，小眼塌鼻，聪明过人。那时候高中生就是不折不扣的文化人了，他在他所在的乡里学校当老师。爸爸的家是穷苦的，爸爸的爷爷辈本来居住在蓝田曳湖镇的山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挑了4个孩子走出来，落脚到皋家村。爷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奶奶长期有病，瘫痪在床；爸爸家有4个孩子，这里说的是存活下来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学习很好，招工成了工人；两个姐姐都有眼疾，二姐后来彻底失明了，18岁后又得了严重的骨病，不能直立行走，终身未嫁。 妈妈出身有点复杂，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亲姥爷，据说是国民党官员，抗命未去台湾，隐姓埋名，在古城长安以修鞋为生。他有5个孩子，二个男孩，三个女孩，每一个都有绝世容颜。他们都长着白皙的皮肤，泛着白瓷般的光泽，尤其是浓眉下那双大眼睛，比一般大眼睛要更大一些，瞳孔是褐色的，有点像波斯猫的眼睛，鼻梁挺拔，那堆孩子在人群中总是最引人注目的。我的亲姥姥在生下最后一个孩子得了产后疯，生活不能自理，更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那个最小的孩子很快就被送人了，抱走的那户人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日子艰难，剩下4个里的最小的也必须送人，也就是我妈妈，在她4岁时被送到农村一户普通家庭，这家只有一个姑娘，已经十岁了，急切的希望有男孩子出生，我妈是被作为招弟的角色。我妈进入她养父家那年4岁，以后几年间养父母家陆续添了三个弟弟。 在当地爸爸能说会道，能写会算，算是有才之人；妈妈长相出众，十里街道无人能超越。 最后，才子佳人走到一起了。 爸爸因为写的一手好材料，被调到大郊区任文职干部，那时候是妈妈最难过的日子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要干农活，没有人能搭把手，苦不堪言。妈妈一个人实在无法支撑，爸爸就请调回了农村小学，不同的是爸爸变成校长了。在模糊的记忆里，村子曾经来了一辆吉普车，孩子们都围着车团团转，这在当时实在是稀罕物。据说来人性金，是说服爸爸回大郊区任职的，爸爸看着家里的光景，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我4岁那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爸爸犹豫再三，没有参加高考，周围的人都知道，学业出众的爸爸若参加高考必中无疑，但是妈妈拉扯两个孩子，爸爸实在是无力抽身，也只能作罢。 在爸爸的推荐下，妈妈也进入学校当老师，在那个时候有个特殊的称谓：民办教师。我那时还小，记得我会被锁在家中或是暂放在一个大妈家，妈妈很忙碌，但至少妈妈不用再干农活了。 乡教育局规定，夫妻双方尤其一方是领导的不能在一所学校任职。爸爸和妈妈不能呆在一个学校，我们家就有两个根据地，爸爸的学校距离家有几十公里。妈妈带哥哥，爸爸带我。那个年代，周末只能休息一天，一家四口基本上一个月才会团聚一次。而我童年里关于一家四口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个小院里。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好温暖。那个小院，南北朝向，分前后院，前后院用一堵墙隔开，墙中间有一个黄色的门。厦房盖在前院西侧，分三间，由南向北第一间是储藏室，第二间是客厅，第三间是卧室。北边和厦房连接的是厨房，厨房没有直接盖在西墙上，和西墙有一米的距离，那里有一口井。后院西侧是一个厕所，东侧是一个小棚子，棚子中间有两根棍子，那是鸡上架睡觉的地方。妈妈擅长养鸡，那时候的鸡晚上睡觉是要飞到棍子上的，俗称鸡上架。那时候鸡很厉害，有时候鸡群打架，厉害的鸡可以扑棱翅膀飞到房顶。 因为爸爸有工资，妈妈是民办教师可以记工分，后来也有了工资，相较其他家庭我们家的日子就非常好。在我的记忆里，村里的孩子都吃两搅馍时，我家已经吃大白馒头了。每天早上我和哥哥都可以吃到鸡蛋羹，倒一点酱油进去，用勺子仔细划出方格，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吃下去，特别美味。 爸爸每一次去城里开会，都会在回民街带回来一个油纸包，纸包里包着一小块腊汁羊肉，那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用手撕着吃，一小块一小块的撕，慢慢咀嚼，拉长享受的过程，齿颊留香，每一口都是人间美味，吃到最后，就剩下白色的小油球，我都会把它含到嘴里，让它慢慢划掉，香味持续很久很久。也许太好吃了，在我的童年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记，直到现在，我都时长回味，但是再有没有吃到那样的味道了。 爸爸动手能力特别强，他现在都自嘲，说当年要不是当老师，他肯定是一个木匠。爸爸在我们厦房正对面栽了两颗梧桐树，在我的记忆里，那两颗梧桐树特别粗壮，树冠特别大，爸爸说一棵是哥哥，一棵是我。每年梧桐盛开时，抬头看满院子都是梧桐树吹起的喇叭，美极了。每天早起，我和哥哥都会端着牙缸，在属于自己的那棵树下刷牙，那时候小，小便要是急了，也一定会尿在自己的那棵树坑里。两颗梧桐树中间有一个爸爸用水泥倒得圆桌子，桌子旁边配有四个石墩子。可以在院子用餐的季节，一家四口围坐一起，铺开一张农家小院幸福的画面，就是有一些美中不足，屁股太凉了，那时候太小，居然不懂得给屁股底下垫个垫子，也不知道那时候爸爸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呢？前院除了中间留出两米的通道，剩余的空间都被爸爸种上了榆树，间隔一米一个，每到结榆钱的时候，抬头望满天的绿色榆钱，一串串；榆钱变黄落下时，满地都落得黄色的榆钱，美极了。 我四岁那年，爸爸要我分开睡，他爬上那棵属于我的梧桐树，锯下很多梧桐树的细树干，然后晾干。我才知道，梧桐树的树干是空的。爸爸掏空梧桐树干的芯，把细钢筋穿进去，然后又是钉钉子又是锯树枝，忙活了两天，给我做了一个小床，那张小床四周有围栏，留一个小口上下，我一拧屁股就可以坐上去。我心花怒放，做好的当天就吵着自己睡了，小朋友到我家玩，都羡慕的要死，那是我童年太值得炫耀的事情。 那时候冬天特别冷，基本上就没有新鲜蔬菜了，但是有一样吃食让我记忆深刻，就是包谷榛子就酸菜。酸菜是妈妈用萝卜缨子在瓮里腌制，4岁左右的我比那个瓮只高一点点。冬天妈妈从瓮里捞起酸菜，带冰碴子那种，在案板上切好，撒点盐，倒点辣面子，然后给铁勺倒点菜籽油，塞到灶膛里，烧到冒烟，然后倒在辣面上，一股冲鼻的香味就飘散开来。我们在炕上放上炕桌，围坐在一起，喝着包谷榛，就着带冰碴子的酸菜，美味极了。 夏天的时候，爸爸会买一袋子西瓜，放到床底下，每到下午，大家都忙完，爸爸会挑一个西瓜，然后在井里新打一桶水，把西瓜放进去冰镇上，冰镇好了，一家四口围坐享用。有一次，爸爸切开瓜，居然是黄壤的，黄灿灿的，特别甜，一直甜到心尖尖。那个场景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我感觉从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幸福。当我不经意回望窗口，我看见我的玩伴来找我，正在透过玻璃窗偷窥房间里的一切，嘴角几乎要流出口水了。放往常，我一定会邀她进来共享的，但是那一刻，我不想打破那种从心底溢出的幸福感，我想让一家四口相守的画面定格，便装作没有看见她，扭头小口小口咬着那牙黄壤的西瓜，那份美好永远存在我的记忆深处，时时泛起，温暖以后的岁月...... 第二章 寻仇的公鸡 我害怕公鸡，是那种怕到骨髓的怕。 噩梦是从邻家的公鸡开始的，那年五岁，已经跟爸爸去林家小学的我只有放暑假才会回家，那年暑假变成了我终生的梦魇。 暑假第一天，我还没起床，我就听见一声雄壮的公鸡打鸣声，听声音一定是一只漂亮的大公鸡。懒懒的又睡了一大觉，太阳老高了我才起床，村里的小伙伴早早就等在门口了，我们手拉手一蹦一跳就撒欢去了，在村后的大土坡上玩到肚子咕咕叫才恋恋不舍的各自回家。回家路上碰见小堂哥，小堂哥特别黑，比我大一岁，我们都叫他黑蛋，便一起到我家玩。正吃中午饭时，小伙伴就来了，我撇下碗筷就又撒欢去了。一直玩到日落西山才恋恋不舍各自往家走。 夏日的黄昏，大人在家各自忙碌着，路上行人不多，我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往家走，当路过邻家时，邻居家那扇黑色的门紧闭。突然一只大公鸡飞到墙头，当我看到那只公鸡时，它已经俯冲下来，目标直冲我的脸来了，我哇的大哭起来，捂住脸拼命的往家跑，公鸡还是在我胳膊上啄了一下，幸亏只是啄了我的袖子，但我着实被吓了个半死，鬼哭狼嚎的回家，忙碌的爸爸看了看我，笑着说没事的，也许是恰巧你过的时候公鸡正好要下来。我哭了一会，但是整个人还是紧张，到睡前都是蔫蔫的，那天晚上做了噩梦，梦见那只公鸡一直再追我...... 有了那天的经历，我每次出门都跟着大人或是等有过路人尾随在他们身后，除了早上听到雄壮的打鸣声以外，那只公鸡再没有出现过。几天下来，我几乎忘了这件事情了。 又是一天黄昏，玩完要回家，但还是心有余悸，我在街口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同行的人，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走到隔壁家门口，我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往过走，尽量不发出声音，大气都不敢出。当我快走过他家院墙的时候，突然听到翅膀的煽动声，那只公鸡已经飞到墙头，在墙头上点了一下直接俯冲下来，我害怕极了，腿发软，感觉跑不动，就在吓蒙的一刹那，那只公鸡冲我脸就啄了下来，我感觉上嘴唇一阵剧痛，哇的就大哭起来，跑回家，见到爸爸妈妈时，胸前已经满是血迹。上嘴唇被啄烂了，好在伤口不大。爸爸简单的处理了我的伤口，拉着我就到邻居家去了。在他家的鸡舍里，我并没有看到那只大公鸡。爸爸和邻居说让处理掉那只公鸡，你看孩子的嘴都被啄烂了。邻居也表示会卖掉这只公鸡的，乡里乡亲，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家后，看着肿起来来的上嘴唇，我哭了很久，那天晚上我又做了噩梦，那只公鸡一直再追我，我无路可逃......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大愿意出去玩了，都是玩伴到我家来，在家里玩过家家，玩多了也就腻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几日后又和小伙伴一起，满村子乱跑，大人们总是说玩成疯丫头了。一日又没有等到同路人，只好叫上小堂哥送我回家，小堂哥笑我胆小，说他在路口看着，如果有公鸡就跑过来了。其实小堂哥是不相信公鸡还会那么厉害。虽然害怕，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一个人回家，其实我家和堂哥家就相隔三户人家，我一步一回头，确定堂哥就站在那里，壮着胆走回家，那只公鸡果然没有出现，也许他们家已经卖了公鸡了，我的心终于放下了。 转眼暑假过半，越发稀罕和小伙伴相聚的日子，每天玩法翻新，整日里快乐无边，村子后坡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我们的足迹...... 当我几乎完全忘记了那只不愉快的公鸡时，厄运降临了。 那天疯完回家，小堂哥不在家，我在路口等同路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我实在口渴的不行，就斗胆自己一个人回家，心里想着公鸡也许早被杀了吃肉了，或是已经卖了。到隔壁家门口还是不由得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马上就到界墙了，我正在庆幸时，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那只公鸡已经赫然在墙头了，我腿发软，当它俯冲下来时，我几乎摊到在地，那只公鸡准确的啄了我的下嘴唇，瞬间血流不止。恐惧和害怕集聚在一起，我放声大哭，我的哭声估计可以穿透半个村子。当我的爸爸妈妈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几乎晕厥。这一次，我的下嘴唇的一块肉几乎被啄下来。先紧急处理了我的伤口，到卫生所缝了两针后，我戴了口罩回家了。爸爸铁青着脸，在厨房拿了菜刀，拉着我，去了邻居家。到了邻居家，我在他家的鸡舍里终于看到了那只公鸡，他骄傲的看着我，偏着头，用它那小眼睛瞪视着我，鸡冠子高高的挺立着，一副不屑的样子，我吓的赶快藏在爸爸的身后。爸爸对邻居说：今天你不杀了这只公鸡，我就替你杀了它。邻居看到我嘴厚厚的包裹着纱布，衣服前襟全都是血，也知道这只公鸡真的闯祸了，为了平息事件，把那只公鸡交给我爸爸了。爸爸二话不说提着公鸡的两个翅膀径直回家了，我老远的尾随着。 回家后，爸爸把那只公鸡直接提溜到储藏室那间屋子，屋子传来公鸡的呱呱声...翅膀的煽动声...折腾了很久，没有了声音，又过了很久，爸爸才出来了。爸爸脸色出奇的难看，手里提着一个蛇皮袋子，袋子里装着那只公鸡的尸体，出去了。那只公鸡被埋到什么地方，爸爸没有说过，我也没有问过，但至此后，爸爸不在吃鸡肉了。 很多年后，我偶然听妈妈说起杀鸡的事情，才知道了大概。爸爸薅住那只公鸡，鸡头按压在木板上，但是公鸡各种挣扎，爸爸又绑了它的两个爪子，才能把鸡头按压在木板上，因为愤怒，一刀就剁下公鸡的头，但是那只公鸡，那只没有头的公鸡，居然挣脱了爪子上的绳子，在储藏室跑了三圈才倒下，爸爸看到这个场面，受到了惊吓，至此不再吃鸡肉了。 爸爸一个文化人，提刀去找邻居，杀鸡，又遇到这种场景......除了让人唏嘘不已外，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本来这个故事应该从这只公鸡死掉就结束了，但是若干年后，我要搬进新家时，老公买回了一个摆件，兴冲冲的拿给我，让我猜猜，说是一个好东西。我看着包装那么大，没有猜出来是什么，当老公一层一层打开包装纸后，赫然出现了那只公鸡，是一个标本，我失声大叫，晕厥了过去...... 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只公鸡和我前世结下多大的深仇大恨，这一辈子还穷追不舍。 而我的下嘴唇，因为那次被啄后，变得一边高一边低。 若干年后，我吃了无数次嘴上的亏以后，我才悟出来“谨言”，但半生已过...... 第三章 它吃了它 暑假总是我们家最幸福的时候，一家四口可以快乐的在一起。 六岁那年哥哥要养狗，我要养小鸭子。妈妈从亲戚家抱回一只黑色的小狗狗，是一只小土狗，全身上下都是黑毛，包括眼睛都是黑色的，不注意看还以为狗狗没有长眼睛，所以给它起名黑嘿。村子来了卖小鸭子的，我和爸爸精心挑选了三只小鸭子，那三只小鸭子毛茸茸的，全身都是黄色，小鸭子的脚上有鸭蹼，橙黄色，走起路来屁股一摆一摆的，可爱极了！ 小鸭子被放到后院了，我一有时间就待在后院看小鸭子，还要小声哼唱：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每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里......我甚至可笑的认为晚上小鸭子会冷，很想把它们抱到被窝里睡，爸爸妈妈都笑我。 几天后，黑嘿已经熟悉家里的一切了，跑来跑去，欢实得很。可我的小鸭子却越来越蔫了，看着蔫蔫的小鸭子，我难过极了。眼泪巴巴的给爸爸说：小鸭子不开心，它们会不会死呀？爸爸说小鸭子喜欢水，咱们后院又没有水，所以小鸭子不适应了。我问爸爸：那该怎么办呀？爸爸想了想说：咱们给它修一个池塘吧。我高兴的蹦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大喊，修池塘喽...修池塘喽...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准备修池塘了，我高兴的跟着爸爸后边，哥哥给爸爸打下手，哥哥后边跟着黑嘿，黑嘿不断的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爸爸先挖了一个大坑出来，直径不到2米，深不到40公分。爸爸用小铁锹平整坑底。大概一上午时间，池塘挖好了，我激动的说要放水，爸爸笑了，说：水若现在放进去就渗到土里去了。要用水泥打一遍才行。 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爸爸又忙活了一早上，池塘里被抹上了一层水泥。最让我吃惊的是，爸爸修了四个台阶，方便小鸭子上下。修好后我激动的大叫：放水喽...... 爸爸满脸汗珠子，笑着说：还不行，水泥得凝固呢，再等两天。 孩子的等待总是漫长的，我一天看很多次，看凝固好了没，给爸爸汇报。爸爸总是笑着说：不着急，凝固需要时间。 终于等到放水了，一桶水倒进去才一点点，一桶又一桶，不知道倒了多少桶，水位大概有30公分那么深了，爸爸终于说：好了，可以放你的小鸭子了...... 我赶着那三只小鸭子，到小池塘边它们谁也不敢往下走。没有办法，我抱起一只，轻轻放到水里，小鸭子开始有些恐惧，后来就开始游起来；池塘边的小鸭子还是不敢下去，我就一只一只的放它们下去，三个小鸭子在池塘里开始游起来，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照耀着这个小院，池塘边放着小凳子，我双手托腮专注的看着小鸭子在小池塘游来游去；哥哥和黑嘿在旁边戏耍着，奔跑着；爸爸妈妈站在门口看着快乐的我们开心的笑着...... 我的小鸭子一天一天长大，撅着屁股一会从台阶下到小池塘游会，一会又从小台阶上来，在后院大摇大摆地觅食。 爸爸说小鸭子最爱吃蚯蚓了，每当下雨，我就发动小伙伴一起到田间给小鸭子挖蚯蚓，连土储存到一个铁罐子，把铁罐子埋在土里储存起来喂小鸭子。那时候我最爱唱的歌曲就是：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每天早上赶着它们到池塘里，小鸭子嘎嘎嘎的叫...... 黑嘿也在哥哥的呵护下慢慢长大，我也很爱黑嘿，但是小鸭子是第一爱，狗狗的感知能力是最强的，它似乎知道这个家里哥哥是最爱它的，所以和哥哥形影不离。 一个午后，小鸭子在池塘里悠闲的游着，我给小鸭子准备晚餐，当我推开后院的门，我看到黑嘿伫立在池塘边，呆呆的看着小鸭子，那种神态，和平常不一样，我嘲笑黑嘿也想游泳，黑嘿看见我，撒腿就跑了。我没有多想，给池塘里丢了三只蚯蚓，看着小鸭子你争我抢，心里特别高兴，那只最厉害的小鸭子总能抢到两只蚯蚓吃，那个小一点的鸭子总是抢不到。我每一次都单独再给最小的小鸭子投一只蚯蚓，看着它着急的吃着，我嘴里咕哝着：慢点，没人跟你抢了...... 那天晚上，爸爸说，明天要走亲戚，所以晚上要早睡，明天早起吃完早饭就走。我问爸爸，能不能带上我的小鸭子呢？爸爸笑着说，小鸭子怎么带？ 哥哥问：能不能带上黑嘿呢？爸爸说：黑嘿要是乱叫吓着别人怎么办？黑嘿留在家看家吧。 “爸爸，我的小鸭子会饿的？”我抗议道。 爸爸说：“给小鸭子和黑嘿都放上足够的食物，他们不会饿的。” 我和哥哥经过几番争取，爸爸语气很坚决，我们发现根本没有可能带上黑嘿和小鸭子一起走亲戚，也只有闷闷不乐的作罢了。 走亲戚一般都有特别多的好吃的，一定有我最爱吃的红薯丸子，可是那天我觉得什么都不好吃，我不开心，想着早点回家去看我的小鸭子...... 大人们絮絮叨叨说一些家常话，总是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爸爸终于推了自行车，我们可以回家了。 “到家了......。”我顾不上跳下自行车的那一刻双腿的麻木，飞一般的跑到后院。可是，可是我的小鸭子不在池塘里，也不在鸡棚里，茅房我都找过了，没有，都没有，我放声大哭，我的小鸭子不见了，我的小鸭子不见了..... 爸爸、妈妈和哥哥闻声赶到后院，大家一起找，可是都没有找到。 最后爸爸的目光落在躲在墙角的黑嘿身上，爸爸默默地走过去，摸了摸黑嘿的肚子，低声说：小鸭子被黑嘿吃了。 我嚎啕大哭，妈妈抱着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浑身发抖的我。我才想起那天看见黑嘿呆立在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小鸭子的那个神态，它早已想吃掉小鸭子了，只不过没有机会而已，想到此，我的哭声更大了...... 爸爸拿起一个小鞭子，抽了黑嘿几下，黑嘿哼唧了几声。哥哥沉默的站在妈妈身后。 当天晚上，爸爸把黑嘿送还了亲戚家，我失去了我的小鸭子，哥哥失去了他的黑嘿。 我不大愿意去后院了，爸爸填埋了那个池塘。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喜欢狗狗，我想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改变。 第四章 尿床 二年级到六年级，我几乎一直跟着爸爸，爸爸从一个学校调到另一个学校，我就转学到另一所学校。 第一次去林家小学，我记忆深刻。那是8月底的一天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雨，乡间道路泥泞难走，7点钟我和爸爸就从家出发了。 爸爸穿着胶鞋，斜跨着一个大布袋子，背着我艰难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很费劲，那里的泥土是红色的，粘度非常大，当地人把它叫做黄胶泥。下雨天在这样泥泞的小路上走是一件非常费劲的事情。 我们家距离这所学校有14公里远，爸爸全程背着我，害怕把我的鞋子弄脏，因为小孩子的脚长得快，我只有这一双鞋可以穿，新鞋妈妈刚刚纳完鞋底。所有爸爸一直坚持着，直到学校的砖头地上才放下我。 趴在爸爸的背上暖暖的非常舒服，后来爸爸出汗了，又走了一段路，爸爸的衣服全湿透了，汗水也浸透了我的衣服，趴在背上的我越来越不舒服了。 开始爸爸和我还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后来爸爸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默默的往前走，走的越来越费劲，我不敢动，生怕动一下会增加爸爸背负的重量。慢慢的我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拧我的屁股，说快到了，我睡眼惺忪，看到不远处一所学校，学校门是铁栅栏门，黑色的，两扇门是合着的，合在一起，正中间是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爸爸推开门，学校的教务处王主任出来迎接，爸爸蹲下来慢慢放下背上的我，我的脚丫子麻木的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爸爸一瘸一拐的走着，裤腿上全是泥点子；我因为腿脚麻木也一瘸一拐的跟着，那种情形，爸爸不像是去上任的，我们两个到更像是逃荒的。 教务处主任打开校长室，爸爸走进去了，校长室有14个平方米的样子，坐南朝北，门开在北边，门的东侧有窗户，木框的窗户，窗户上镶的玻璃。南墙正中也有一扇木窗户，窗台下面放置了一张办公桌，桌子的东侧放置了木板床，90公分宽的那种，床板是用两个凳子支撑起来的。挨着床，横着放了一个木柜子，这个木柜子的作用大概就是一推门看不到床吧。靠近门口的东墙和西墙边分别放置了木质的长条椅。门后是一个木质的脸盆架子，架子上放了一个白色的搪瓷盆子，有几块漆皮都掉了，露出黑黑的铁。目光所及，就是这么多。 爸爸进办公室后，一屁股就坐在长条椅上，好多老师都围过来问好。我坐在爸爸的身边，打量着这群人。突然有人喊道：“呀，贾校长，你的脚流血了。”大家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爸爸的脚上，果然地上有血迹。爸爸自嘲的抬起脚，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爸爸的左脚的胶鞋只剩下鞋帮子了，鞋底早都不在了。鞋底被粘掉后爸爸的左脚是光着的，农村的小路上，多有瓦砾片、铁丝等，爸爸硬是咬牙坚持，也不曾放我下来。大家哄笑完，看着爸爸脚后跟渗出的血，再看看旁边的我，脚上那双干净的小花步鞋，大家突然沉默了...... 有人赶快去让食堂打热水，有人赶忙在布袋行李里给爸爸找鞋子。热水端来以后，王主任看看疲惫万分的爸爸，再看看头发散乱的我，提议说：大家都散了吧，让贾校长修整修整吧。 爸爸先用热水给我洗了洗脸，然后才用热水洗脚，洗干净我才发现爸爸的脚后跟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不断地在渗血。爸爸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开始铺床，归整行李。看着爸爸跛着脚收拾房间，我特别特别心疼。 孩子就是孩子，我一会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了。中午在食堂吃了午饭，爸爸就开始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没空理我了。 我一个人在学校转悠了，那时候还没有开学呢，学校空荡荡的。 学校不大，四方四正的，坐南朝北，校门口在北墙正中，一条笔直的路从校门口一直通到南墙边。路两侧由北向南分别有两排房子，第一排两侧分别有3间教室，第二排东侧是7间教职工办公室，西边是三座教室。东北角是职工食堂，西北角是厕所，房子到南墙边是操场。南北路用砖头铺过了，通往教室、教职工办公室、食堂、厕所等路口都铺了仅容两个人并排走的小路，其他都是土路。教室有三分之二的窗户有玻璃，到冬天的时候，没有玻璃的窗户会被塑料纸订上，那时候冬天，很多孩子的手会被冻裂，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会给孩子缝制棉套，其实就是缝制一个棉质的筒状的套袖，两只手塞进去取暖。 晚上我会和爸爸打对睡在那张床上，总是我都睡着了，爸爸还在伏案工作。那时候即使老师家里有什么纠纷，也会找到学校来，很多次，夜已经很深了，我被大声说话吵醒，总是看着爸爸苦口婆心的给职工家属做思想工作。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起床的时光，每一次爸爸都会说快起来吧，我就会伸出手让爸爸拽我起床，我使出很大劲，爸爸也装作一次没拉起来，又第二次拉，几次三番这样陪我玩闹，爸爸看时间来不及了，一使劲，我就被拉起来了，爸爸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 一件事情我至今难忘，六七岁的孩子，白天玩的太过，晚上会睡的很沉，有一天下午上体育课，玩的太疯了，放学后还跑到村子里去和同学继续疯玩，晚上睡的特别沉，做梦梦见我掉到水里了，那水很冰很冰，我奋力想爬出来，可是怎么也爬不出来。正在这个时候，爸爸推我，我才从梦中醒来，我发现我居然尿床了。 我特别不好意思的给爸爸说：“不要告诉别人。” 爸爸笑着说:必须挂出去晾干，要不然晚上咱怎么休息呀。 我哭着求爸爸：我晚上就睡在这上边，我不嫌凉的! 哼哼唧唧了半天，眼看吃饭的时间到了，爸爸笑着答应说好吧。我这才放心的去食堂吃早点，然后去教室上课。早上四节课，我早已经把尿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蹦两跳的从教室跑向爸爸办公室，当我跑过第一排教室，就看见爸爸的办公室门前那排树上居然绑了绳子，绳子中间竟然晾着我们的褥子。我恼羞成怒，飞奔向校长办公室。 正好一个老师从门口路过，笑着问我：小雨，你昨天晚上画了一幅中国地图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哇的就哭开了，冲到爸爸办公室嚎啕大哭，怪爸爸不信守诺言。爸爸打趣的笑我，你越哭，知道的人就越多，快别哭了。 我没有吃中午饭，也没有上下午课，我觉得很丢人，那个褥子，那个画着地图的被子挂在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会看见，全校的人都知道我尿床了，我已经没有脸再见人了！ 这件事最后怎么收场的我已经忘了，但是我始终耿耿于怀爸爸不遵守诺言，直到我有了孩子后，孩子半夜尿床后，我就会想起当年的我，想想爸爸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做。一个大男人，一个人带一个小女孩，仅有一床褥子，结果被尿湿了，除了晾晒，还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那一次过后，我再也没有尿过床了。 第五章 刮骨疗伤 林家小学，一共就有11个老师，女老师才3个。 因为爸爸总是很忙碌，所以女老师对我很关照。其中对我最好是来老师，她30来岁，齐耳短发，眼睛咪咪的，鼻梁很高，说话语速很快。她是这个村子的媳妇，有空闲会带我回她家，她忙她的，我跟附近小朋友玩。 那天来老师说他们村子有一户人家要嫁姑娘，放学后要带我去玩，我特别开心，那天下午的课都没上踏实，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声一响，撒腿就跑到来老师办公室了。来老师正在批改作业，说等一会就完了。我唯恐她走的时候不带我，就在她办公室门口玩。玩了好一会，来老师终于改完作业，收拾停当，拿了小布包出来了。那时候的门锁已经不是锁头了，换了暗锁，一般把拉上后要用钥匙再反锁一下才可以。来老师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前排教室一个老师大声叫她，问明天的课能不能调换一下。我心里恼火那个老师事情真多，在他俩交换意见时，我突然发现门缝里有一个蛐蛐，我蹲下去想把蛐蛐用食指扣出来，食指刚塞进门缝，来老师已经说完话，猛的拉了门。我的食指被生生夹在了锁的门缝里。我钻心的疼痛，大声尖叫起来。来老师当时就吓傻了，其他办公室的老师闻声都赶出来了。爸爸听见我的尖叫声也冲过来，迅速夺过发愣的来老师手中的钥匙，哆嗦着把门打开了。我抽出手指，在地上打着滚的哭。手指已经完全压扁，青紫色，瞬间又肿起来了，爸爸抱起我就往村子的卫生所跑，我一路嚎啕，声音杂乱，但我还是从人群中听到来老师因为恐惧的抽泣声...... 到了卫生所，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断断续续的哼唧着，开始钻心疼的食指已经感知不到了，整个左手都疼，头上直冒冷汗。大夫说，没有烂，消消毒，包一下吧。不一会我的手指被涂抹上紫药水，然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的缠起来，那个手指头包的像个粽子，大夫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爸爸背着我回学校，我把胳膊抬的高高的。回到学校后，来老师还在原地呆呆的等着，看见我马上跑过来，带着哭腔说：没事吧，医药费我认。 爸爸笑着说：大夫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你别内疚，孩子太调皮了，快回家吧。来老师耷拉着脑袋，一步一回头的向学校门口走去。以后来老师再也没有带我出去过了。 就剩下一只手能动了，洗脸、刷牙、梳头都是爸爸来做，但是爸爸始终没有指责我一句。疼痛在慢慢减弱，三天后，我给爸爸说，手指头又疼又痒，爸爸说是不是快好了。他忙完手头的活拉着我去诊所。诊所的大夫把绷带一层一层打开，露出手指，手指肿的像一根香肠，红一块白一块。大夫说不好，有脓了，需要把脓包戳破，消消毒，再包扎。看着大夫拿了一把小剪刀我就吓哭了，大喊我不要，我不要... 我被爸爸按在凳子上，大夫拿着剪刀说要放脓，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有利器把我的手指头扎烂了，在用力按压，我放声大哭，想挣扎跑掉，但是爸爸的一只大手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右手，我丝毫动弹不得，任由利器在我的手指头上一会戳一会按压，到最后甚至还有刮的动作，除了哭我没有什么可以发泄我的疼痛了。 度分如年，我在煎熬中生不如死......好不容易被折磨完，手指又被包成粽子，爸爸心疼我，背着我回到学校。 又过了几天，我的手并没有见好转，反而更疼了。爸爸也变得忧虑起来。 又一次来到诊所，大夫打开包扎，皱起了眉头，手指整个都汇脓了，他建议去镇上医院瞧瞧，爸爸面有怒色，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拉着我就走了。 爸爸回去就连夜安排了第二天的工作，第二天一大早，爸爸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镇医院了。 到了镇医院，爸爸找了一个熟人帮我医治，医生叔叔打开包裹的绷带，大声说，这不是胡闹吗？这么热的天，裹的这么厚，不汇脓才怪呢。继续这样下去这个手指头都要保不住了。我一听，哇的一声就哭了。爸爸的眉毛拧巴着，急速的问，要怎么才能好。医生叔叔说，要把着烂肉都刮掉，最好不要包扎，保证不受污染，四个小时消毒一次，能保证做好这些两天就能好转。但是医院距离你们家那么远，这很麻烦。爸爸和那个医生叔叔窃窃私语了很久，给我屁股上打了一针，然后拿了一包东西，拉着我回学校了。 我一路上问爸爸，我的手指头怎么办呀，没有手指头我就是残疾人了，那可怎么办呀？爸爸坚定的说：不会的。 晚上爸爸就收拾东西带我回家了，妈妈和哥哥看见手指头包扎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正好放秋收假期，一大早，爸爸和哥哥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坐在小石桌边的石凳子上，妈妈给我端了我最爱吃的肉包子。初秋的太阳正好照耀着小院，爸爸让哥哥把院门打开，妈妈在旁边莫名其妙的给我讲董存瑞炸碉堡的故事，我坐在石凳上，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爸爸拿出那个从医院拿回来的小包裹，打开，里边放着在医院才能看见的消毒缸，缸子里放着消毒黄纱条，还有几个小瓶子，里面有红色、紫色的液体，还有小刀，小剪刀.....妈妈和哥哥一边一个按住我的肩膀，我懵圈了，但是我立刻明白了爸爸要干什么，大声哭到，我不要...我不要... 爸爸说：只有把你手指头上那些腐烂的肉去掉，消好毒，你才会长出新肉，要不然这个手指头就保不住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最厉害了，疼你就喊出来，但是不能嘶声力竭的喊叫，会把全村的狗都招来的，到时候，还有小朋友会看热闹......我这才知道为什么要把大门大开着...... 爸爸笨拙的开始手术了，先去掉我的包扎，然后给器具消毒，用剪子剪掉已经腐烂的肉，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痛，我嘴里咬着毛巾，始终没有喊一声，脸憋得通红，耳朵因为疼痛嗡嗡作响，哥哥和妈妈分别踩着我的脚，我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我抬头看属于我的那颗梧桐树，眼泪顺着眼角不断的往下流，梧桐树用巨大的树冠荫蔽着这个小院，一阵风刮过，我看到树叶婆娑，我泪眼朦胧，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爸爸说好了。我看着我的食指包着一层黄色消毒纱布。妈妈从我的嘴里拿出毛巾，毛巾已经被我咬破了...... 爸爸拿了一个躺椅，坐在上边，搂着我，哥哥扶着我的胳膊，我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爸爸接下黄色纱布，我的手指裸露在我面前，那是多么难看的手指，有些地方几乎可以看到我的骨头。我的胳膊被挂在脖子上的纱布条给掉了起来，底下垫了一本书，手指头翘着。 哥哥的任务是跟着我，活动范围就是小院。妈妈负责看钟表，四个小时提醒我爸爸给我消毒，等到了晚上，奇迹发生了，我的手指上的肉好像干瘪了。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轮流看着我，检查我是否蹭着伤口了。 第二天，哥哥继续跟着我，妈妈掌握时间，爸爸四个小时一次消毒，晚上手指更干瘪了。又过了几天，我的手奇迹般的好了...... 第六章 哥哥丢了 秋假结束了，爸爸妈妈做了一个交换，爸爸带哥哥，我在家跟妈妈。 跟着妈妈，每天早上要早起一个小时，洗漱完毕，被妈妈拽去学校，要走上一公里的路，心里极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皋家小学是林家小学4倍那么大，老师也很多，妈妈和3个老师一个办公室，没有宿舍，每天中午还要赶回去，妈妈拉着我疾步快走，回家才开始做饭，吃完还没歇息够呢，又被妈妈拽着去学校。妈妈带的是数学课，晚上回家我都睡了，妈妈还在改带回家的作业。每日都这么忙碌，脾气特别不好，我跟着每天这样奔波，一点都不开心，最重要的是没有了校长姑娘的光环，我也没有那么受重视，心里有了一种失落感。 我们班里有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她妈妈是那个村的妇女队长，她是我们班的班长，班里的孩子都怕她，我虽然不怕她，但是也很不喜欢她耀武扬威的样子。她总是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连男同学也不放过。我笃定她不敢动我，所以也不太理她。 早上时间太紧了，妈妈就买了一箱面包，每天早上给我拿一个，她自己拿一个凉馒头吃。80年代初，面包在农村孩子哪里绝对是稀缺物，农村孩子大部分都会拿馒头，日子好的馒头是雪白的，日子不好的馒头就黑一些。课间大家吃东西时，我从余光都能感受到大家羡慕的眼神，我很享受这种目光，那种虚荣能够代替我不受重视的失落。 有一次课间，她把我叫到教室后边的墙角，面对着我，手插着腰，小声说：明天给我带一块面包。我看着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我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正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她回到她的座位上，我回到我的座位上。 上课我走神了，我在想是给妈妈说呢还是给她拿一块面包呢?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到晚上，睡在床上我还辗转难眠，没有答案。妈妈趴在桌上写教案，我看着她的背影，她忙碌的根本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敲门，好像是爸爸的声音，妈妈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院子给爸爸开了门。爸爸进屋了，左顾右盼，妈妈赶快问：你回来把孩子怎么办呢？爸爸听到这句话刹那间变得很失望，但是瞬间就调整好情绪，说我回来拿...爸爸结巴着...正好看见墙上挂了一捆绳子，爸爸说：哦，我要拿这捆绳子急用，小阳在学校呢，没事的，我马上就回去。爸爸拿了绳子匆忙离开家了。妈妈送爸爸到门口，反复问：该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爸爸说：没事的，别多想，便神色慌张的走了。 妈妈在门口和爸爸道别时我迅速下床，从面包盒里拿了一块面包塞到书包里了。 回到屋子后，妈妈变得六神无主，一会写教案，一会在屋子来回踱步。 第二天早上起床，妈妈红肿着眼睛，依然向打仗一样，塞给我一块面包，根本未发现面包的数量不对。自己拿了一块凉饼子，拉着我就去学校了。 到学校后，我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漂亮班长来的晚，进教室时用眼角扫过我的脸，我面无表情。心里想：如果她找我要，我就给她，我决不能主动给她。 第一节课下了，我没有动。漂亮班长也没有动。 第二节课下了，她终于按捺不住，走到我面前，说跟我出来一下。我伸手从书包拿了面包藏在身后，跟着她身后走到教室外边那颗大树后边。她有点生气的问我：拿了吗？我没有说话从身后拿了面包递给她，转身走了。往教室走时我看见和妈妈一个办公室的小高老师在隔壁教室的窗口边站着，刚才的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第三节课上完，小高老师走进我们教室，径直走到漂亮班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来一下。 第四节课上课她没有回来，放学时她回到教室，眼睛红肿着收拾完书包回家了。下午她的目光总是躲避着我，走路也躲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午和妈妈一起回家，看妈妈的情绪特别不好，我也不敢吭气。 晚上爸爸带着哥哥回家了，我和妈妈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发生的重大事件。 原来，前一天早上，哥哥和一个同学抢篮球，发生了争执，那个男孩子哭着大喊小阳打我...小阳打我...爸爸闻讯赶来，让哥哥放下球，哥哥不放，爸爸一脚就揣在哥哥的屁股上，哥哥放下篮球哭着回教室了，爸爸正好有别的事情继续忙去了。 放学后，不见哥哥去食堂吃饭，爸爸在学校找了一圈，学校就那么大，找遍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爸爸去村子找，大家自发的去找，满村子都回荡着小阳...小阳..的呼唤声，没有发现哥哥的任何踪迹，眼看天黑了，爸爸慌神了。 有老师提醒是不是找她妈去了？ 爸爸才着急的回家，来回几十里路，一无所获。 深秋时节，晚上很凉，爸爸在空旷的学校轻声呼喊，没有人应答。 爸爸像疯了一样，在村子在学校来回转悠，整整一夜，都没有看见哥哥，哥哥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天渐渐亮了，村子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一夜未睡的爸爸精疲力尽，正好一个老师惊慌的跑到爸爸跟前，在耳边悄声的说什么，然后和爸爸一起向学校外奔去。原来学校的北墙上堆了三处麦秆垛子，这个老师在路过一个垛子时听见垛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观察了一下，垛子旁边好像被打了一个洞，洞口撒乱的堆着些麦秆。那个声音就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爸爸疾步跑到麦秆垛子边，蹲下去，果然发现有个洞，洞口还被掩盖了一些麦秆。爸爸清理完洞口，朝里边喊：出来吧。哥哥果然从里边爬出来了，浑身的麦秆和碎屑，又滑稽又狼狈。爸爸铁青着脸把哥哥拉回办公室，洗漱完，带到食堂吃了点东西，强忍着怒气说：去上课吧，今天晚上就送你回家。 妈妈惊闻这件事后，哭了。她说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整夜没睡好，还做了噩梦...... 我和哥哥都睡了，还听见爸爸妈妈在争吵。 第二天，哥哥留下了，我被爸爸带走了。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换着带是因为妈妈怪爸爸没有照顾好我，我的手指头差点废了，结果爸爸带哥哥，还差点丢了哥哥。 第七章 一件珍贵的衬衫 我四年级的时候，爸爸工作调动了，我跟着爸爸到了孔家小学。 这个学校是林家小学的2倍大，坐北朝南，而且这个小学的中心位置矗立着两层楼，这在当时是非常稀缺的。 教学楼共有两层，二楼共有4间教室，一楼中间位置是一个会议室，会议室放置了乒乓球案子，挨着墙放置了一圈的连排椅，四个角分别是四个办公室。会议室两侧分别有两个办公室。教学楼和校门之间，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大门口，大路两侧分别有三排房子，最南边一排两侧都是教室，一共六间，门都向北侧开着；往北第二排东侧是三间教室，西侧是六间办公室；往北第三排的房子只有一二排的一半长，分别是三间办公室。所有的教室和办公室窗户都安装了玻璃，再也没有看到冬天用塑料纸遮挡的窘境。在教学楼西侧，有一个近4米高的水塔，可以随时接水，很方便。记得在林家小学食堂门口是一个压管井，整个学校的用水都是从那个压管井里压出来的，很不方便。水塔对面是三间房子，一大两小，大的是职工食堂，两个小的是职工宿舍。教学楼东侧靠后一点是厕所，南边是女厕，北边是男厕。在教学楼的后边有一亩地的样子被围墙围着，种了一些蔬菜。在后边是一个大操场，不过操场和教学区用墙隔开，有一个小门可以出进，有体育课时，老师才会打开，平常是锁着的。 孔家小学的教职工有20多人，是之前学校的2倍还要多。围绕学校不只是单一的一个村庄，而是四五个村庄。 开学第一天，我被爸爸送到四年级教室门口，迎接我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他笑意盈盈，领我进来，安排我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我放下我的书包，那是暑假爸爸开会在市里买的新书包，鲜红的颜色，双肩背的。我在放下书包的时候，我发现班里的孩子都被我的书包吸引过去，在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大部分书包是家长缝制的，其实就是一个布袋子，斜跨在身上；好一些的家庭会给孩子买书包，就是那种军用书包，绿色帆布斜跨包，包上会有一个鲜红的五角星。我背的这种书包是城里孩子刚刚兴起的，对他们来讲是新鲜的，美好的。 很快我就和同学们熟悉起来，我们班主任唐老师，是一个帅气的男老师，师范毕业生，他的普通话特别标准，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我们都很喜欢他。 放学后的日子挺难熬的，热闹的学校瞬间寂静下来。爸爸一如既往的忙碌着，那个年代，经常开会，我也经常找不到爸爸，我会按点到食堂打饭，到了晚上还不见爸爸回来就自己睡觉，爸爸怕我进不了门就把钥匙穿在一个白色绳子上，挂在我的脖子上，当我跑起来的时候，钥匙在我的胸前左右晃动。 有一次放学后，我实在太寂寞了，就跟随同学到紧挨着学校后边的村庄去玩，玩到兴起，居然忘了时间，天都黑了，我才急匆匆赶回学校。食堂的门已经锁了，肚子咕咕叫，回到房间，爸爸正在写着什么。他看见我，有些生气，问道：去哪了。我说去后边的村庄了。爸爸说：以后未经他允许不能出校门。我说好吧。 学校有一个大喇叭，架在教学楼东北角上，我们做课间操、眼保健操，都有专门老师会按时放胶片。学校还有很多故事胶片，在空闲时间会放给大家听。我对一个故事印象特别深刻：《一件珍贵的衬衫》。 有一天放学后，爸爸发现我在院子里孤独的走来走去，把我叫到跟前说：放学后可以和同学一起玩会，但是不能走太远，要是听到《一件珍贵的衬衫》，那就是爸爸找你，你必须10钟之内回到房间。听完爸爸的话，我高兴极了，说：没问题，爸爸。 那时候孩子的作业很少，基本上课堂上就可以完成了。放学后，我匆匆在食堂吃点东西，就赶到约好的同学家去玩。 那时候女孩子玩跳皮筋，玩踢毽子，还玩抓石子，丢沙包...... 跳皮筋，一堆孩子经过石头剪刀布分成两组，一组派两个小朋友用身体撑着皮筋，另外一组成员全体出动跳皮筋，一边跳一边唱，谁动作出错了就自动下来，跳完一段升高一个级别。皮筋先在脚踝处，然后升到小腿弯处，再升到腰部，然后是腋下，最高的是脖子，那时候经常会诞生皮筋高手，分组的时候大家会抢这个人，抢到她就意味着赢了。 丢沙包也是分成两组，一组在中间，另外两组在两边投掷沙包，中间的要躲避扔过来的沙包，被沙包打中，就下场，如果能够抓住沙包，就可以救一个下场的组员，只见两边的人用力丢沙包，中间的人或跳跃或躲闪，场面很激烈，大家经常玩的汗流浃背，但仍乐此不疲。 抓石子，几个人围坐在地上，分两组。有抓五子的玩法，也有抓七子的玩法。一边抓一边还唱着歌谣。最长见的玩法就是一袋子石子，撒到围坐的空地中间，然后各组轮番去抓，先抛起手中的石子，反手抓地下的石子，再反手接回抛出去的石子，这个动作必须一气呵成。在抓的过程中不能碰触到其它石子，如果碰到就为输掉，抓到的石子就是你赢得的石子，赢得多的那组赢得比赛。 我不擅长任何一种游戏，但是我喜欢参与其中。 有一次和同学约好放学去她家玩，随便吃了点就从学校的铁门留出的缝隙钻出去。她居住的村庄有点远，有一里左右的样子，和学校隔着一大块田地。我跑到她家，已经聚集了几个小朋友，我们准备玩抓石子的游戏，不过今天她把石子换做了杏核，这让我们很兴奋。我们石头剪刀布分好组，在院子里找了一片相对平整的地方，围坐成一个圈，刚刚把那一袋子杏核倒出来，我就隐隐听见学校的方向好像有喇叭的声音。我愣住了，赶快让伙伴们帮我听：他们都说是学校的喇叭，不是公社的喇叭响。我仔细听了一下,放的就是《一件珍贵的衬衫》，伙伴们说就是《一件珍贵的衬衫》，我扔下杏核，迅速站起来，撒腿就往回跑，伙伴们在身后呼唤我，我头也不回就跑了。 他们哪里知道我和爸爸的约定，自打约定好之后，还没有发生过放这张胶片的事情呢，所以我知道爸爸一定是有急事找我。 我一路飞奔，跑的肚子都有点疼了，蹲下来休息了一小会，想着10钟之内的约定，我不敢放慢速度..... 等我气喘吁吁的到爸爸办公室，只见爸爸和一个陌生人正在摆弄胶片机，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爸爸：叫我干嘛？爸爸一脸懵：没有叫你呀。 我朝喇叭的方向指了指，急促的提醒爸爸：《一件珍贵的衬衫》。 爸爸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马上给我解释：胶片机坏了，明天有活动要用呢，这不刚修好，正试呢，恰好放了这个，没找你，你去玩吧。 我哭丧着脸，走出办公室，走到教学楼前，抬头看着那个喇叭，还在放着《一件珍贵的衬衫》...... 第八章 梳断的梳子 孔家小学的日子，爸爸总是很忙碌，但是我明显感觉到爸爸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少了那种因为快乐爆发式的哈哈大笑。很多时候是拧着眉毛若有所思。 整个四年级，爸爸依然没有时间管我，我天马行空，快乐无边。 但是八九岁孩子的内心又是敏感的，周围很多事情有着细微的变化，很多事情对于我来说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无从探究原因。 那个年代，电视是稀缺的。一个自然村只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村里会派专人管理电视。为了方便大家观看，给电视做了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按照电视的大小配套做了一个木箱子，还带着锁。晚上六七点大家就会在放映的场地占座位，七点开锁放映，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那时候大家陆续观看了《霍元甲》、《陈真》等武打片，街巷的孩子到处都是模仿心目中英雄的样子，亮出一个一个招式，虽然有些姿势滑稽可笑。 大家观看日本译制片《血疑》，为幸子的遭遇深深地叹息，村里的小姑娘把自己家放养的小狗也找根绳子牵着，学幸子的样子； 观看墨西哥译制片《黑奴》，奴隶主拿鞭子抽伊佐拉时，大家恨不得把执鞭的奴隶主从电视里拽出来暴揍一顿...... 上演**武打片《射雕英雄传》时，更是万人空巷了...... 孔家小学因为教学质量在区里名列前茅，区里奖励了一台电视，这台电视放在会议室。学校有3、4个留校老师和两家住校户也就不到10个人，晚上7时大家就集中在会议室观看，自然要比村里的孩子好的多，不用提前占座位，也不用害怕前边坐一个高个子会影响观看，更不用担心突然下雨中断观看。也就是在这间会议室我们观看了日本译制片《排球女将》，女主人公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幻影旋风”迷倒一众孩子，上体育课，不管男生女生，不管拿着排球、足球还是篮球，都会往空中一抛，跳起来用手掌击球，嘴里还会大声喊：高炮发球...... 而最让我记忆深刻并引以为豪的却是小鹿纯子的发饰。那时候农村的女孩子会规规矩矩扎两个髦便，或是辫两个麻花辫。扎一个马尾那都是城里孩子才会有的发饰，披着头发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小鹿纯子的头发很特别，在头顶上左右梳两个髦便，扎髦便的皮筋上系着两个比弹球大一些的塑料彩色球，配上小鹿纯子那双圆圆的眼睛，煞是可爱。小姑娘们都偷偷在家里比划着梳这样的发饰，可惜没有漂亮的塑料彩色球做装饰。 我的头发一直都被妈妈剪得短短的，爸爸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打理我的头发，我自己也不会打理，看《排球女将》的时候，有两个月没有理头发了，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上了。没有妈妈在身边督促洗头，爸爸又那么忙，我的头发总是乱乱的。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小郭老师，一个漂亮的女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了，把我领到办公室，试图帮我梳理乱成麻的头发，梳子在我的头发仅仅梳了两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梳子竟被梳断了。我回去告诉爸爸，爸爸给小郭老师新买了梳子。 爸爸因为这件事情，才关注到我的鸡窝头，但是距离妈妈来还有两周时间，爸爸帮我洗干净头发，梳整齐，要求我以后自己要学会洗头梳头，我答应了，我的动手能力很差，也没有人交我。 第二天爸爸到区上去开会，等他回来兴高采烈的给了一样东西，我惊讶的发现居然是系着彩色塑料圆球的皮筋。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给我模仿小鹿纯子的发型梳了头，爸爸得意的说：这样头发不挡着眼睛，不影响看书，后边的头发梳整齐就好了。我照了一下镜子，头发和小鹿纯子的一模一样，就是那张脸没有小鹿纯子漂亮，即便如此，我已是满心欢喜了。 当我背着红色的双肩书包，快步走向教室时，我的头发成了所有女孩的焦点，那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很奇妙但很舒服。 放学了，我兴冲冲的跑到小郭老师的办公室，让她看爸爸给我梳的漂亮的头发。但是我明显感觉小郭老师对我不像以前那么热情，孩子的感知是最真实的，小郭老师并不希望我在她的房间多滞留，她敷衍的夸了我的漂亮头发，起身说她要出去办一件事情，我随着她出来了，若有所思，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爸爸那么忙，这种感觉上的事情我不会跟爸爸去交流。 后来我才明白，小郭老师是新分来的老师，工作积极性很高，班主任的工作干的风生水起，爸爸在会上重点表扬了小郭老师。但是好事的老师私下却说：小郭老师工于心计，巴结校长巴结的好，据说为了给校长的孩子梳头发，把梳子都梳断了。可怜的小郭老师，入世不深，遭遇这样的非议，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有一次我去前排的老师哪里拿东西，有一个老教师叫住我说：回去给你爸爸捎一句话：办事要公平，不要有所偏向。八九岁的孩子，年幼无知，答应到：好吧。回到爸爸爸爸办公室后：我说了这件事情，爸爸沉默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我愣愣的，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爸爸忙，在物质上对我总是超过我的要求，每一次都让我很惊喜。 那时候电子表在城里也算是稀缺物，爸爸去开会，给我买了一个电子表，电子表镶嵌在手镯里，手镯是粉色的、卡扣的，两个头一碰，吧嗒一声，就合上了。带上这个电子表，我随时可以掌握时间，每一次跟爸爸约定事情时，我都会准确的到分，显示我是有表的人。我的电子表曾经是学校多少女孩子的向往，她们艳羡的目光极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自己为自己养了一颗公主心，这颗公主心在以后的岁月里被生活无情的击碎洒落一地。 那时候学校还是旱厕，长长的一排蹲坑，最少有30个，课间大家会结伴上厕所，一路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的快乐可能就在叽喳里吧。我上完厕所，提裤子的档口，不小心把手镯碰道腰上，只听啪嗒一声，手镯自己开了，掉进蹲坑里了，我的脸瞬间变得傻白。那么深，那么脏，我根本不可能立即拿回来。我求助的抬头寻求帮助，看着围过来的同学，大家看着那个心里向往已久的东西和便便搅在一起，每一个人的脸上竟然都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快乐。 我很诧异，急忙回去请爸爸帮忙，爸爸沉思了一下说：这是学校仅有的厕所，现在还没有放学，大家随时都要上厕所，不能因为你的手镯封了厕所，影响到学校的正常运行。等放学了，爸爸帮你想办法。我只好答应。 下来的那节课，我没有上好，但是我明显感觉到班里的孩子们心情都非常好。 挨到放学，和爸爸去女厕，那只表已经不见了。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岁月，不觉怅然。人间最苦莫过于“求不得”，我让女孩子心里多了很多求不得的东西，是我影响了他们的那些岁月。如果因此能激发她们积极向上，倒是一件好事。 我因此也滋生了一种优越感，一种肤浅的优越感，因为我比身边的人优越那么多，可是世界那么大，在漫长的岁月里，我的优越感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第九章 破窗而入 孔家小学的人际关系是复杂的，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孔家小学的孔老师，50多岁的年龄，是一个民办教师，他的弟弟是区教育局局长。因为这个特殊的原因，他在这个学校有很大的话语权，大家也就敬畏他三分，偏这个孔老师为人刻薄，是一个特别爱指手画脚的人，上一次让我捎话给爸爸的就是他。 有这样一个老师在，爸爸的管理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爸爸那个时候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血气方刚，凡事都想做到极致，他的忙碌和辛苦就是常态了。他又是一个耿直的人，不会对任何人有所偏袒，对那些对工作有突出贡献的老师毫不吝啬夸奖，尽最大努力创造条件；对哪些混日子对学生不负责任的老师爸爸绝不留情面。虽然孔家小学的教学质量连年创下区第一的好成绩，但是学校的人际关系有些紧张，不干活的找干活的毛病；谁获得奖励大家又嫉贤妒能，我一个孩子，都依稀能感觉到这种气氛。 这些并不影响我快乐的生活。放学后我依然跑到附近村庄和同学们去玩，赶着天黑我是一定会按时回来的，我不想让爸爸为我操心。爸爸也从来没有找过我，他忙碌着开会，忙碌着搞教学创新。我习惯一个人回爸爸办公室，习惯一个人先入睡。有时候天黑下雨，爸爸外出开会，深夜未归，我也会很担心爸爸，有时候害怕，蒙着被子等着等着也就睡着了。 那时候我像个疯丫头，从来都不好好走路，总是一蹦一跳；有时候我会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取下来，拽着绳子在手里摇来摇去，一副逍遥顽主的样子。 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从附近村庄玩回来，侧身从学校的大门中间的缝隙处挤进来。取下钥匙绳，蹦蹦跳跳的回爸爸办公室，钥匙绳在右手食指上摇晃着缠着圈，等蹦到门口时，我傻眼了，手指上只剩下缠着的绳子，钥匙不见了。我赶快往回走去找，办公室到校门口那段距离，我往返找了好多次，直到已经看不见了，钥匙还没有找到。我耷拉着脑袋，在门前晃来晃去，有老师过来打水会问一声，我郁闷的说钥匙丢了，老师们会说快找找吧，然后迟疑一下就走开了。 夜越来越深了，我已经觉得脚尖发冷变麻，可是外出开会的爸爸还没有踪迹。我很想到那个老师办公室去呆一会，但是没有老师邀请我，我也只好作罢。 起风了，隔着窗户，能看见床上的电褥子的红色灯在闪烁，红红的，很温暖的样子。 我实在是太冷了，跺着脚，在窗口转悠来转悠去，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在校园里找了半块砖头，走到窗口，大量着我该从那块下手。窗户分两部分，下半部分是连着的三个窗格，镶嵌着玻璃，上半部分左右两侧是窗扇，中间竖着是固定的三个窗格。我举起砖头，照着底层最左侧的窗格玻璃砸下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我用手把卡在窗框的玻璃碴子去掉后，又找了几块砖头垫在脚底下，踩在砖头上，双手支撑在床沿上，脚尖用力点起，双手配合，身体被撑起，右腿乘势就搭在床沿上了。这套动作一气呵成，这对于爬树像猴子一样快的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站在窗沿上以后，我扒着窗框，身体朝上，先让两条腿进去，然后身子再滑进去，就这样成功的钻进办公室。钻进去才觉得脸上有点疼痛。照镜子发现被遗留的玻璃碴子划破了，几条血印子，有点疼；手心也被划了几道子，很疼。 但是我很开心，脱了外衣，钻进了暖暖的被窝。冻得麻木的脚丫子在暖暖的被窝里有些痒痒的。 也许是在外边折腾久了，太累了，一会我就睡着了。 我做了长长的梦，梦见我变成了大侠，披着红色的披风，拥有绝世武功。有一个恶霸正在欺负一个小朋友，我冲过去，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倒了，围观的人都在给我喝彩。正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替我擦脸，热热的，我醒了，看见爸爸正在用热毛巾给我擦脸。擦完脸用碘酒在我的伤口附件消毒，有点疼。擦洗完，爸爸轻轻抱起我，仔细检查了我手心的伤口，确定没有玻璃碴子才放下。又极细致的检查了我的胳膊，还有腿。爸爸是怕还有被刮破的地方没有发现，最害怕有残留的玻璃渣子。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感染的。 我太困了，吃力的冲爸爸笑笑了笑，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在我闭眼的时候，我看见爸爸的眼圈红红的，满脸悲戚之色，就那样一直抱着我，在爸爸的怀抱里真舒服，很快我就又睡着了，继续了我的英雄梦。 第二天爸爸叫我起床，轻轻的给我用热毛巾擦了脸，拉着我去食堂吃饭。爸爸始终铁青着脸，食堂碰见的老师都有意的躲避着爸爸，昨天在学校的那些老师们看见我脸上的血道子，都不好意思的躲避着。 课间我要回办公室喝水，发现窗台下我昨晚垒起的砖头已经清理了，修理师傅正在重新安装玻璃。在门外听了那个师傅和爸爸的对话，我才大概明白了爸爸的悲伤。 师傅嘟囔着，这个学校留校老师都太无情了！过来过去打水看不见一个孩子在窗口站着吗，难道没有一个老师把孩子叫到办公室呆一会吗？这是孩子命好，你看框子边上多少碎玻璃碴子，弄不好会出大事情的。爸爸说：孩子太皮了，自己把钥匙搞丢了，不能怪别人。爸爸问师傅，这一块玻璃多少钱，师傅说2元钱。 事后，爸爸给财务上交了两元钱，财务说什么都不要，但是爸爸坚持给了，说这是学校的规定，损坏学校的公物必须赔偿的。 爸爸没有批评我，也没有对此事跟我再说什么。这个事情就沉淀在我的记忆里，时间越久，回想起来就不免伤心，特别同情当时的爸爸。 这件事情在学校的老师们中间也起了不小的波澜，那些留校的老师，没有帮助我的老师把愧疚都发泄给了孔老师。 这个孔老师，平时总爱对别人指手画脚，尤其那个老师为我做些什么，被他看见，他就会冷嘲热讽，说这个老师巴结领导。 孔老师那个教育局长弟弟，当年上学是他供的。他对他弟弟自然恩重如山，他弟弟对他也极尊重。因为这层原因，大家对他都有所忌惮。在他的语言暴力下，大家都如履薄冰。 那件事发生后，孔老师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大家孤立了，学校清净了很多。 第十章 对峙 五年级的时候，妈妈参加民办教师转正考试，全区一共录取20名民办教师，妈妈考了第四名。 爸爸高兴坏了，我们全家都喜气洋洋，妈妈就要去长安师范学院学习两年，两年后妈妈就是公办教师了。 妈妈一边准备上学的东西，一边和爸爸说着自己的担忧。两年时间，我和哥哥就都要爸爸照顾了，妈妈上学后不但没有收入了，还需要生活费，家里的担子都落到了爸爸身上了。爸爸笑着说：没关系，就两年时间吗，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钱仔细用也没问题，你放心去上学吧，苦两年，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妈妈去上学的那一年，哥哥已经上初二了，显然爸爸的办公室就不能凑合了。爸爸换了稍大些的办公室，隔开我们三就挤在一起。 住在学校的日子总是有很多便利，比如我永远都不会迟到。那时候早读铃响起我才从爸爸办公室往教室走。那时候冬天特别冷，每一个办公室都会生炉子，课间我会冲回办公室烤火。那时候打吊瓶的吊瓶是玻璃瓶，瓶塞是白色橡皮的，我会给里边灌满开水，改好橡皮盖，确定不渗水后，塞到棉袄底下，特别暖和。 哥哥也许是跟着妈妈的缘故，自理能力很强，早上如果在食堂吃饭去学校就会迟到，所以哥哥起的很早，自己给自己下碗面条吃。面条是提前压好晒干放在纸箱子里，菜也是先一天晚上准备好，吃完饭哥哥迅速的洗完碗就出发了，中午哥哥在中学学生食堂吃饭，晚上我们在食堂打饭。 妈妈一个月回来一回，一般都是周六下午回来，周一早上回学校。 刚开始妈妈回家我还是满心欢喜，因为妈妈从她们学校食堂会带好吃的回来，香喷喷的小笼包子、还有豆腐乳，都是我最爱吃的。周六晚上爸爸办公室会很热闹，妈妈讲学校里有趣的事情，爸爸会说这个月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妈妈会在办公室给我们做饭，哥哥总是在旁边帮妈妈干活。 一个月不见我的妈妈总会发现我的一大堆问题，从周天早上就慢慢爆发了。 首先会说的头发没洗干净，压着我洗头，妈妈的手好重，仿佛要把这一个月的脏东西都从头皮上抠下来一般，生疼。我抱怨太疼了，她总说太脏了，更用力了，以至于每一次妈妈要回家之前，我的头皮就开始疼。 从小在食堂吃饭，都是师傅集中洗碗，我根本就没有养成洗碗的习惯。妈妈做完饭，哥哥总是自然的就去洗碗，妈妈让我帮忙，我放碗的声音大一些，妈妈马上就会吼我，要求我轻拿轻放，索性吃完饭我就早早溜出去了。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爸爸眼里只有妈妈，好像没有我的存在，有一次周末吃早饭，饭桌上有一碟油炸花生米。 我那时候不喜欢用筷子，在食堂基本都是用勺子，爸爸也没有对我必须学会用筷子做要求。食堂吃油炸花生米，爸爸总会先给我碗里拨一些让我慢慢吃，可是这天早上，爸爸夹了一颗花生米就喂到妈妈嘴里，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我特别的失落，我已经习惯和爸爸两个人，妈妈回来后爸爸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似的，我心里满是不舒服，左手把碟子抬起来，右手拿着勺子狠狠的挖了一大勺，然后用力放下盘子，表达我的不满。妈妈立即呵斥道：吃饭要有规矩，那么大声音干嘛。 自由散漫的我突然间觉得特别失落，把自己面前的碗直接扣在了桌子上，跑掉了....... 每一次妈妈回来，都是开心的开始，不愉快的分开。我的衣服爸爸没有洗干净、我走路脚不抬高等等很多问题... 妈妈回家的那一天看到我各种问题，心里着急，就想速成，想把我身上的毛病和问题一股脑的纠正过来。 我是多么的愤怒，对妈妈的怨恨一天深似一天，我总感觉妈妈回来的那一天我就是多余的，我并不盼望妈妈回家，妈妈回家后，我总是盼妈妈早点回学校。 我和妈妈的顶尖对决发生在五年级的暑假，在妈妈每天的数落中过日子，我身上的毛病又那么多，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掉呢？ 爸爸对我是放养式管理，妈妈想在暑假彻底把我改造成一个懂事的女孩根本就不可能，因此我心里滋生了强烈的反抗，妈妈让我向东，我偏向西；妈妈让我向西，我就要向东。 那天妈妈说我的桌子太乱了，让我收拾一下，我说我觉得不乱，妈妈就吼起来：你太不听话了。我反抗到，我就不想听你说，你每天都在说，真的很烦。许是妈妈忍我太久了，一巴掌就过来。挨了一巴掌，我没有哭，瞪着妈妈，扭头就出去了。 夏日午后，正是最闷的时候，我跑到暑假我暂时住的那个老师的小办公室，办公室是西晒，进屋就感觉进了蒸笼一般，我没有开窗，就坐在椅子上发呆，我觉得很不开心。 不一会，我的脸上就痒痒得，有一些地方像针刺一般，应该是热的长满痱子了。这时候，妈妈敲门，我根本就不理会，妈妈趴在窗户口看我，发现我满脸痱子很着急。大声让我出来，我不吭声。心里想，反正你又不喜欢我，还打我，我偏不出去，热死算了。 妈妈从食堂拿了一把铁锹出来，站在门口大喊，如果你不出来我就砸门了，我害怕事情弄大爸爸责怪我，我操起门后的扫把开了门。跑到食堂的门口的空地上和妈妈对峙着，妈妈拿着铁锹，我拿着扫把。妈妈让我放下，我说你先放我就放。 幸亏是暑假，学校并没有住家户，要不然大家都会出来看戏的。 正在对峙着，爸爸过来了。爸爸看着我两剑拔弩张的样子，乐了。他先夺下我的扫把，妈妈也放下铁锹了，妈妈看着我满脸满脖子的痱子，常常叹了口气，回屋了。 从哪开始，妈妈回来尽量克制不去说我，我也尽量不跟妈妈说话。我和妈妈之间有了很大的隔阂。 其实从小到大，妈妈给过我很多惊喜，但心急的妈妈又会把惊喜变成无奈。 妈妈手很巧，她会裁衣服，那个时候，我的衣服几乎都是妈妈裁剪的，布料是最时兴的，颜色也是最艳丽的。穿出去经常会成为学校那一季的潮流，但是只有我知道，妈妈总是火急火燎的干活，有一年我那条漂亮的黄色裤子是一条裤腿宽一条裤腿窄。每一年过年，妈妈总会到城里给我买一件漂亮衣服迎接新年，样子总是最时兴的。 二年级兴起一种白色遮阳帽，大大的帽檐是用铁丝固定的，不戴的时候把铁丝拧成八字合并起来，特别省地方。妈妈给我时，我兴奋异常，期待着第二天戴，可是当第二天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帽檐上居然有一块补丁，原来妈妈剪线头时不小心剪到布了，看着我还没有显摆的帽子就多出块补丁，我的心情沮丧极了。 三年级的时候，城里学生兴起白色长筒袜，妈妈去城里就买给我，我高兴的穿了一天，睡觉都不舍得脱掉。晚上妈妈洗了袜子，看我那么喜欢，就在电炉子上烤，希望早点干，结果手抖了一下，袜子掉到电炉子上烧着了...... 四年级的时候，城里孩子兴起穿滑雪衫，妈妈咬牙给我买了一件，我记得是36元钱，可是爸爸那时候工资才一百多块钱。农村孩子都是缝制的棉袄，哪见过这样的衣服，看着我穿着红色两面可穿的滑雪衫，私下都说肯定是冷的，这叫美丽动人，我心里美滋滋的，知道他们是嫉妒罢了。结果没穿几天，我喜欢的这件滑雪衫在一次妈妈洗后，着急让干，在灯旁边烤，口袋那一块烤的皱起来...... 爸妈去城里给我买衬衣，却买回了两件，一件大红色，就是那年特别流行的大红色衬衣；一件绿格格衬衣，很清爽。我还奇怪为什么是两件，原来爸妈在给我挑选衬衣时发生了巨大的分歧，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各自买了各自喜欢的...... 那时候的我太不懂事，那么讨厌妈妈，但妈妈的爱一直都在，只是家里条件使然，我没有条件跟着妈妈一起成长，没有养成很多生活细节，很多生活常识因为没有妈妈关注，爸爸又太忙，所以在我这都是知识，但我必须承认，我的妈妈是多么爱我...... 第十一章 抄近道 有一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会痛一辈子...... 整个小学时代，我都在一种特别宽松的环境下成长，爸爸的忙碌让我钻了很多空子，我的胆子很大，根本看不上女孩之间的小把戏，我更喜欢男孩子的游戏。 五年级时的春天，四、五、六三个年级的学生春游爬山，爸爸特别安排一个老师负责背上医药箱，以防那个孩子摔伤或擦伤，事后想起也许就是一种冥冥中的暗示吧... 我兴奋的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穿戴整齐，去食堂吃了早点，就到班里等着出发。 老师讲了很多注意事项，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不容易大卡车来了，男生们在大卡车车厢里摆满凳子，然后两个大个子男生站在车厢边，把车底下排队的同学一个一个拉上来，大家按顺序坐到凳子上。老师忙活着清点人数，好不容易出发了，两辆大卡车一前一后向南山进发了。风吹起女孩子的长发，吹起男孩子的衣襟，大家都兴奋的涨红了脸，一首歌一首歌的唱，几乎把会的歌都唱完了，终于累了，能有片刻的安宁。车行进了一段时间，依稀能看见山了，大家又开始兴奋了。 终于到了山底下，以班级为单位开始爬山了，体力好的男孩子冲在最前边，我自然就在那群体力好男生的一群里，不久就爬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拾级而上，慢慢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当我们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发现一个牌子，指明右侧小道也可通往山顶，道路湿滑注意安全。我停下来看了半天牌子，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给几个男孩子说，咱这样爬台阶太没有意思了，咱还不如抄近道去山顶多有意思呀。我的提议马上得到这几个男生的响应，我们就离开主路，抄小道继续往上爬。 山路很陡峭，但风景很好，到处是盛开的野花，时不时还会看见漂亮的小鸟从眼前飞过，有一些路段要拽着树枝几个人一起才能爬上去，很刺激也很有乐趣，山路难行，但是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探险的过程中享受着无边的快乐。不一会我们就登顶了，山顶上就有一个棚子，摇摇欲坠，站在山顶向下望去，一览众山小的豪情油然而生，公路几乎成了一条线，车就像甲壳虫一般，我们几个山顶狂喊了一阵子，也就觉得没有意思了。 在棚子底下的木板长凳上坐了一会，百无聊赖，几个人就商量，还是下山吧，咱还是抄近路下山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大家都开始兴奋起来，最后商量了一下，还是不等他们了，他们太慢了，简直像蜗牛，那个时候，大家早把老师的规定抛到脑后了。 我们一行七个人，在山顶上的地上留下了一行字，我们下山了，就如大侠一般下山了。 下山可比上山容易多了。我们几个一路小跑，张开双臂，拍打一下这棵树再拍打一下那棵树，呼喊着：冲呀，就一路冲下去...... 山坡越来越陡峭，我们向下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跑着跑着大家发现情况不妙，刹不住车了...... 聪明的男孩子会刻意用手臂去抱大树减缓速度，及时抱住大树也会因为惯性摔一跤......我冲在最前面，速度太快了，我根本就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试图抱住一棵大树，但是树太粗了，根本抱不住，我绝望了，眼看着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正在这时候，我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右腿着地，生生的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等我定睛看清眼前的一切，不仅倒吸一口凉气，我已经在悬崖边上，往前再滑动10厘米的话，此刻已经坠落下去，生死都不一定了。 大家围过来时，我的腿已经肿起来了，大家扶起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面面相觑，即便在那个时候，我还咬着牙像个老大一样指挥大家，扶我起来，咱们赶快下山，要不然老师找不到咱们会着急的。 大家扶着我，我的右脚根本不能着地，我单腿蹦着艰难的往下走，幸运的是我们居然没有迷路，很顺利的下山了。 到停车场，我摔倒得事情爸爸很快就知道了，感觉跑过来，抱起我，看着右腿膝盖肿的那么高，满脸焦急。 等车回到学校爸爸立即带我去了医院。 医生经过检查，告诉爸爸需要手术，如果不手术会影响发育的。爸爸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手术费在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是天文数字，我们家根本无力支付。 医生后来给我的膝盖打了封闭针，有一段时间脚面上冒个疙瘩，陆续打了几次封闭针后，我的腿不再疼了.... 后来，家里人才发现，我的个子不再长了......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长起来，女孩子越来越漂亮，男孩子越来越强壮，我心里发慌。爸爸曾经还为我买了增高药垫，刺激穴位，穿上脚掌心特别不舒服，但是都无济于事，也没有再增长半分半毫。 我的个子就停留在五年级，这对我的一生有多大的影响，当时是无从想象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无奈和伤感吞噬着我积攒的自信和豪横。爸爸的懊悔与日俱增，对我更加宽容。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不可回头，对我人生的影响是深远的，我懊悔过，我恨过，但是这些从来没有在我的脸上表露过...... 第十二章 将死 女孩子生理期总会不期而至，我大概六年级快结束的时候来的。 妈妈还在上学，可能在妈妈的眼里我还没有长大，妈妈从来也没有给我讲过这方面的知识，我也从来没有从任何书籍里获取这方面的知识。偶尔在教工厕所里看到血迹，我根本就没有多想过，我认为她们是生了很重的病，我很同情她们。所以当我面临这样的问题时，我惊恐万状。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放学后，我到附件村庄和同学们踢毽子，突然一个女伙伴惊呼，你的裤子上有血！ 我撩起裤腿，没有发现哪里受伤了；我也没有感觉身体那里有疼痛感，只是小腹有些微微坠胀的感觉，我肯定是在哪把裤子蹭脏了。 我并没有太在意，回学校准备换条裤子。 我找了一条裤子准备更换时，我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不但是裤子裤裆全是血，屁股全是血，裤头上也全是血，而且还有血在往下滴......我被这种场景彻底吓懵了，我赶紧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头和裤子，赶快把脏了的衣服放到盆里，倒上洗衣粉，飞快的跑到学校水塔处去洗。水塔是新从井里抽上来的水，很凉，我蹲在地上用手使劲揉搓，洗干净后晾晒。等我回到屋子发现我身上穿的裤子又是血迹斑斑，裤头也被血迹浸湿了，血还在不停的往下继续流，我又换下裤子裤头放到盆里，穿上仅剩的一条裤子和裤头...... 我哭了，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爸爸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怕极了，端起盆，到水塔把水龙头开大，愣愣地看着水龙头的水往下流，不一会盆子的水就满了，是红色的水，溢出盆子，我觉得我的生命就像这水一样从盆子溢出流向远方...... 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我叹了一口气，蹲下去使劲的搓洗我的内裤，水好凉，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血从我的两腿之间慢慢流出来，我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散，想想我还没有上初中，我没有上高中，我还没有见过大海，甚至，甚至......我还没有喜欢的男生，想到这，我哭了，一边抽泣一边搓洗...... 洗完，去晾晒。一边晾晒一边想，反正也没有裤子裤头可换洗了，我应该给爸爸写封信，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死吧。可是我给爸爸写什么呢？正在思考着，有人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一转身，发现是小郭老师，她温柔地看着我说：小雨，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例假，什么是例假？我懵懵地看着小郭老师，满脸泪水的问。 小郭老师怜惜地拉着我的手，看着晾衣杆上晾晒的裤子和裤头，轻声问我：还有干净的裤头吗？我说只有一条了，她说你去取裤头，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去了小郭老师的办公室，她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边是一个带子一样的东西，她温柔的给我说：小雨，你长大了，你来例假了。我惊奇的问她例假是什么？她回答每一个女生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来例假，这是发育的过程。你看，说着她打开那个带子，说这叫卫生带，然后拿出一卷卫生纸，叠出厚厚的长条状，塞进卫生带的两个横缝的松紧里固定起来。细心地教我怎么叠卫生纸，怎么塞进去，再这么穿上...... 她给我找了一条干净的裤子让我换上，说这条裤子太小了我穿不成了，你穿完要喜欢就留下，要不喜欢就扔掉...... 从小郭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我不会死，我已经长大了...... 天黑了，爸爸回到办公室，看着我安静的躺在床上，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爸爸要写一个东西，说让我早点睡，我闭上眼睛，感觉肚子开始不舒服，是一种扭着的疼痛，不一会疼的我冒出了汗珠子，我咬着牙慢慢睡着了...... 等妈妈回来时我对这种生理现象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告诉妈妈什么......粗心的妈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一个女孩，这么重要的一个分水岭就这样过去了，陪我度过这个时刻是小郭老师，我非常感激她。她弹一手好扬琴，据说有一个帅气的老公在部队。那件事情不久，小郭老师调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有时候会想起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那个时候，介绍生理卫生的书籍在高中才能接触到，没有妈妈的指导，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在生理期使用了很凉的水洗东西，而且平常并没有特别注意，让我落下了一个病根，那就是生理期疼痛。 等我上初中的时候，每当生理期，我是必须要请假的，因为那种疼痛让我无法直立行走，经常会在床上打滚，直冒冷汗，哪怕喝红糖水也无济于事，我的生理期每次持续四天，前两天就在煎熬中度过，第三天第四条才会好转，勉强正常上课。 后来妈妈曾经带我去看中医，医生说孩子落下这种病根很难好的，不过结婚了就好了......每当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就期盼，也许结婚了就好了... 可是当我真正结婚后，我才发现，那种疼痛丝毫未减...... 我曾经找了一位老中医把脉，老中医说小时候落下的病，等你生完孩子会好的。 我又期盼着生孩子，等我生完孩子，我发现根本没有变化，这种疼痛变本加厉了！每一次她大姨妈驾到之前，我的脚踝就会酸困，然后这种酸困的感觉会从脚踝一点一点蔓延至我的膝盖；再一点一点蔓延到大腿根；接下来腹部就开始胀痛。第二天她大姨妈就会如期而至，各种折磨，两天后她大姨妈终于有了要走的意思我才会好过一些..... 我并不能责怪爸爸，他一个大男人带两个孩子，还要忙工作实属不易；我也不能怪妈妈，那个时代就是那个样子，她为了这个家更好才发愤图强考取师范，不能陪在我的身边也实属无奈。 好在我四十岁那年迷上上了艾灸，竟然自己治愈了自己的疾病...... 第十三章 坏 在10岁前，我跟哥哥一起的日子并不多。 每年的暑假我和哥哥会在一起，偶尔会有妈妈生病时爸爸同时带我们两，或是爸爸开会会期比较长妈妈带我们两。 我和哥哥在一起时，哥哥总是忍让着我。 小时候在家里，爸爸妈妈下地干活很晚都没回来，我就闹着不在家呆着，哥哥没办法就搬两个小板凳放到大门口，我挨着哥哥坐下，经常靠着哥哥就睡着了。哥哥也只大我4岁，一直坚持到爸爸妈妈回家，爸爸抱我到床上睡。 那年暑假哥哥换牙，我每天都要摇摇哥哥那两颗大门牙，哥哥说这牙总不掉很麻烦，要不拿一个麻绳拴住这两颗门牙你帮我像拉锯一样拉下来吧。 我爽快的答应。 哥哥拿了妈妈缝被子的白线，我拴住他的两颗大门牙，觉得特别好玩，使劲拉了两下，哥哥的牙就掉了，瞬间哥哥满嘴都是血。 妈妈看见了说：小雨，你也真能下去手呀。 我说：是哥哥让我拉的。 爸爸妈妈对哥哥是及其严厉的，爸爸在我12岁之前从来没有打过我。妈妈脾气不好，偶尔会打我。可是哥哥就不一样了。每当哥哥的作业没有完成或是字迹不好，爸爸就会让我去找哥哥，我会在堂哥家找到哥哥，笑盈盈的给哥哥说爸爸找你。 哥哥看着开心的我，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经常会在没有任何心理防备下就挨揍了。 爸爸打哥哥的工具是妈妈裁衣服的尺子，每一次爸爸都会在屁股上抽，哥哥会大声的哭，我躲在在旁边看。 那把尺子在哥哥小学时期是哥哥最憎恶的东西，最终那个尺子因为惩戒的次数比较多裂开无数个缝隙。 妈妈从来不会用这把尺子打哥哥或我，妈妈发怒的时候喜欢拧耳朵，很疼。每当妈妈因为我淘气要打我的时候，哥哥却总是抱着我护着我。 有一次我和哥哥跟妈妈在家，哥哥犯错误了，妈妈把哥哥关在大门外，漆黑的夜想着都害怕。哥哥在门外哭，妈妈立即就心软了，也许是想找个台阶，就问我：让不让哥哥进来？我毫不犹豫的就说：哥哥犯错误了，不让他进来！ 事后妈妈给爸爸说起这件事情感慨，你这个丫头心硬。 记得我二年级时，有一周是爸爸带我们，我和哥哥都睡着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半夜我醒来想上厕所，就摇醒哥哥。哥哥很无奈的问我：能憋住不？我摇了摇头。 哥哥只好穿上衣服，帮我也穿上衣服，拉着我的手去学校操场东南角的厕所。 那天晚上月亮很亮，空旷的学校，我很害怕，感觉黑影里到处都是鬼魅。哥哥强装镇定：不怕不怕，有哥哥在。但是我能感觉哥哥在抖。 到了厕所门口，哥哥要带我上男生厕所，我坚决不！我要哥哥陪我上女生厕所。 哥哥劝告我说：晚上学校也没人，我上女厕多尴尬呀。我拉着哭腔说：反正我不上女厕。我憋不住了，要尿裤了。哥哥无奈之下，只好陪着我进入女厕，等我上完厕所拉着我回房间。 有一年寒假我们是在孔家小学度过的，那天雪下的很大，我和哥哥在教学楼2楼打雪仗，哥哥不忍心将雪球打倒我身上，可是我玩的兴起，拿着雪球不断的进攻，哥哥往后退，结果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滑下去，鼻子出血了，我吓哭了。害怕妈妈打我！哥哥擦着血说：别怕，我就说我自己摔的。回到房间，妈妈看见哥哥鼻子流血，还留到新衣服上，训斥哥哥怎么不看着，这么大的人还摔跤呢。 我默默在旁边没有说话。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在心里无法释怀。 一年寒假在家，妈妈到市里去看她姐姐去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哥哥满村子找不着我，好不容易找着我我还不想回家，我想和小伙伴继续玩。 哥哥就有些生气，拉着我就往回走，说我不懂事，妈妈不在家，爸爸还要忙别的事情，赶快吃午饭。 哥哥说了我，我不高兴了。嘴撅脸掉的跟着哥哥就回家了。 爸爸做的麻食饭，饭在钢筋锅里，这个饭是我最不喜欢吃的饭了。 哥哥开始盛饭，先给爸爸盛好放到桌上，然后给我的小碗也盛上，我故意端着小碗站在哥哥身后，哥哥给自己盛好一转身，我就把自己的饭倒在我的棉袄上，开始哇哇大哭。 爸爸闻讯赶来，看到我大哭，棉袄还脏了，给了哥哥一巴掌，哥哥伤心的哭了。 我当时没想着爸爸会那么严厉的对哥哥，有些后悔，我只是想报复一下哥哥说我，还有我实在不想吃这个饭。 我回过头去用毛巾擦我的衣服，不敢看哥哥带着泪痕的脸。我有些后悔...... 哥哥的智商非常高，有一次爸爸妈妈不在家，街边有卖粽子的吆喝声，我说我想吃粽子。 我和哥哥是被爸爸妈妈锁在家的，我们两个身上也没有钱，我哼哼着说特别想吃粽子。 哥哥想了想说，你先隔着门叫住卖粽子的人，问他多少钱，哥哥来想办法。 我跑到大门口，从锁着的大木门的空隙出大喊，卖粽子的，多少钱？卖粽子的大声答应：8分钱。 我大声喊：你别走。 卖粽子的商贩听到我的呼喊，大声答道：好嘞。拖着长长的声音，把他的扁担货框放在我家门口。 我飞奔的回去看哥哥想什么办法。 我看见哥哥正在给他的塑料米尺上抹胶水，我很奇怪，问哥哥这是要干什么？ 哥哥神秘的冲我笑了笑，搬了把椅子，站在椅子上。 我大概明白了哥哥要干嘛了。爸爸制作了一个木头存储箱，这个存储箱做的非常别致，是一个房子的形状，有房顶有门，上端被固定在墙上。可以左右晃动。两扇门上装了门鼻，用一把小小的锁锁上了，房顶处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孔，五分钱的硬币能轻松投进去。平常爸爸妈妈买东西找的钢镚都会放进去。 这个存钱小木盒字被钉在墙上，哥哥站在椅子上正好比木盒子高一头，只见他把尺子塞到小木盒里，轻轻的把小木盒左右摇了摇，再把尺子抽出来时，尺子上居然粘了一枚硬币。我高兴极了，几次下来，哥哥黏出来8分钱，刚好够我们买一个粽子的。 我拿了钱飞快的跑到门口准备把钱塞出去，哥哥跑过来拦住我说：让他先把粽子递进来再给钱，要不然钱给出去他跑了怎么办...... 我如愿以偿的吃到粽子了，吃了一大半才想起哥哥，哥哥就尝了一小口，剩下的我都吃了...... 第十四章 送伞 童年时代，我和哥哥一起的时候，总是哥哥照顾我，哥哥像个哥哥，可是我这个妹妹，却一言难尽。 其实我也总想给哥哥做点什么，可是哥哥自理能力超强，即使吃面，我都要等哥哥把面调好我从哥哥碗里拨出来。 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那天下午电闪雷鸣，突然下起了大雨，我特别兴奋，自己打了一把伞，手里提了把伞准备给哥哥送伞。 哥哥的中学距离我们居住的小学有五六里路，我步行过去需要半个小时的样子，有一半土路一半水泥路，土路泥泞需要多一些时间，走到最多四十分钟。因为终于可以给哥哥做一件好事了，我很兴奋，土路泥泞，我也顾不得，撒腿就跑，快到一半的时候，雨小了，我心里着急，怨恨天不遂我心愿，更是加快了速度。 到了公路上，我已经浑身是汗了，雨更小了。我加快了脚步，跑的更快了。 等我气喘吁吁跑到学校的时候几乎就不下了，等我跑到哥哥班级的门口时，太阳出来了。 夏日的雨，来的快，走的更快。 哥哥没有下课，我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两把伞，大太阳照着我，我趴在自己的腿上放声大哭。 哥哥下课，看见我的囧样子，笑着说赶快回家吧，我还有一节课呢。 除此以外，在我的整个童年里，我没有给哥哥做过一件好事。 我也从来没有思索过爸爸妈妈之于我们兄妹的爱有没有不一样。 爸爸带我，放养式的管理，他的忙碌总让我不忍打扰，很多事情我想问，可是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我就憋回去了。有些事情我做的是否对错我总会通过爸爸妈妈的面部表情或反应去揣测，我缺失的是爸爸直接告诉我规矩，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爸爸给予我他能给的最好的物质的东西，唯独没有给我时间，讲人生的道理，讲与人相处的道理。我在爸爸放养式的管理中变得鲁莽、自大和敏感，我的鲁莽来自于我的无知，我的自大来自盲目膨胀，我的敏感来自于别人对我的态度。爸爸从来没不过问我的学习，好在我的学**是不好不坏。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爸爸是真的对我宽容还是对我纵容？ 上四年级期末考试，考试卷子就放在爸爸办公室的柜子里。考试的前天晚上，我看见爸爸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爸爸出去洗衣服了。我突然间萌发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看看我们四年级的卷子呢？有了这个念头，我立即就实操了。拿着钥匙直接打开柜子，迅速扫了一下卷子，发现很多我不会的。看完赶快放回去，锁了柜子。刚锁完柜子，爸爸就洗完衣服回来了。我赶快拿出书来看，爸爸还开我玩笑，临阵磨枪了。因为之前我晚上从来不会看书本的。第二天考试，语文考试卷子发下来了，这次考试的题比较难，因为我提前看了卷子，也翻了书，我答的相对比较快，答完我就交卷了。考试结果出来了，我考了87分，我们班平常学的最好的学生只考了75分。爸爸回来不经意的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提前看卷子呢？我感觉暴风雨就要来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并且做好被收拾的准备。这时候，办公室来了一个老师问别的事情打断了我和爸爸的谈话，爸爸出去了。事后爸爸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多年后我在想，如果这件事情放发生在我哥哥的头上，哥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我的小学就在这种宽松式的管理中度过了，我是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试初中的。 我平常学习没有这么好，那次中考，语文出的很简单，大家根本拉不出分来。数学题前边我都会做，只是最后一个大题我做了一半就不会做了。我对考试从来也不上心，对考试成绩爸爸从来也不会在意，我更不会在意，本来想就这么交卷，但是一想交完卷还得在外边站着，还不如就在教室坐着。 我正在草纸上乱画的时候，我的前座，一个男同学，看着学的挺好的样子，他的卷子不小心调到地上了，我无意看了卷子一眼，正好看了那道题，我看到他的辅助线划的位置，我再看了看自己的卷子，也在那个位置划了辅助线，划完线我就会做了，我把那道题做完了。 那年小升初考试我的数学居然有史以来得了100分，语文97分，全年级第一。 我被自己惊着了，但是我并没有觉得爸爸有兴奋的感觉。 妈妈是数学老师，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可以暑假把孩子召集到我家给大家补课，妈妈不曾给我讲过哪怕一道数学题。妈妈对别的孩子充满了耐心，但是对于哥哥的学习，妈妈却没有一丁点耐心，上手是经常的事情。爸爸妈妈对哥哥要求又特别严厉，学习、生活，在哥哥整个的小学时代，不知道挨了爸爸妈妈多少打。我一直没有深入思考过爸爸妈妈对我和哥哥的要求为什么不一样。我一直执拗的认为，爸爸爱我，很偏爱我。 爸爸每一次学校发个什么东西，爸爸总说把这给小雨。有一次学校发了一个比较高档的杯子，爸爸顺嘴就说把这给小雨。妈妈反对到：发个什么东西都给小雨，小阳上初中了，正需要个杯子呢。 这在我幼小的心里树立起来爸爸最爱我的信念。小学犯下那么多错误，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甚至大声呵斥都没有。 哥哥曾经说过我，你不要当自己是公主，养成一身的公主病。可是我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爸爸给我的宽松环境让我有了这样的错觉。 我几乎没有看到爸爸对我有什么期望或是失望。小学只有一件事情我看到爸爸脸上的一丝失望，但是也是一闪即逝。 六年级时，学校要搞建设，学校伐下很多树，决定把树分给学校的老师。 那时候盖房子是需要木头的。但是树木大小不一，最后为了公平起见，把树编成号，大家抓阄。但是爸爸妈妈已经萌生了把农村的房子翻新，爸爸渴望一颗大树。爸爸说让我抓，我就参与了，我抓的那个纸条对应的那颗树是最细的树，爸爸的脸上略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 就在这样混沌中，我走完了我的小学时代。 第十五章 夜半身影 顶着学校第一名的头衔进入初中，稀里糊涂的就当上了班长。我下意识的有一种感觉，既然都是班长了，就应该学习好吧。 上中学后，我才发现我的所有优越感都没有了。我必须早起按时到校，虽然爸爸给我买了熊猫自行车，车子很漂亮很拉风，但是总得要赶时间。再也享受不了隔壁就是教室的优越性了。再也不能渴了随时喝水饿了偷偷吃点东西；冬天冷随时灌一个暖水袋的便利条件了。 我和大家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优越感。 学校有几个住校生，他们的优越感是我曾经拥有的，我开始羡慕他们，也知道自己曾经被多少人羡慕着。 既然没有那么多的优越感，既然已经当班长了，我开始关注学习了，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觉得我之所以能学得好得益于我的家庭，因为在农村的中学里，极少数居民，农村的孩子总是要帮助家里干一些农活，时间上并不是那么充分，我有的是时间，总是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复习，所以初中三年我的成绩总会在年级排在前六名。也就是那时，我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熬夜。之所以熬夜是虚荣，我想给别人造成一个感觉，我成天不学习，但是我却学得很好。所以一有时间我就玩，可是回到家我会挑灯夜战，因为自己天分并不高，并不聪明，所以要用很多时间才能搞懂知识。 那三年，哥哥已经到市里去上学了，妈妈已经学习回来分配到其它学校了，我们都暂时住在孔家小学。哥哥一个月才从学校回来一次，我穿梭在上学的路上，顶着学习好的光环到也自在。 也就是在初二，爸爸妈妈准备在农村的房子上盖两层楼房。那个时候，我们村子还没有人家盖两层楼房，能在农村盖房子的都被叫成万元户，但是我们家真的不是，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经历去盖这个房子。 看着爸爸妈妈充满着对新房的向往，我很失落，那个院子里，有我很多欢乐，最不舍的那两颗梧桐树也将被砍伐掉...... 初二整个暑假我都在孔家小学呆着，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农村盖房子。就在那个暑假，发生了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在爸爸办公室看了会电视，就睡了。因为害怕，我就开着灯。睡到半夜，我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我下意识的坐起来，房间里真的有一个男孩，他站在门口，光着上身，下身穿了一条脏兮兮的裤子，光着脚丫子，脸也脏兮兮的。我失声的喊起来，只见这个男孩不紧不慢的打开门，出去了。 我冲下床，把门关上。因为恐惧大声哭泣。哭着哭着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孩子是比我低一年级。他怎么有胆量敢进入爸爸的办公室，他又是怎么进入办公室的，难道是我没有锁门吗？ 我由恐惧变成愤怒。看了看表，凌晨5点钟，我穿戴整齐，在门后拿了一根棍子，打开学校大门，冲出学校。 先到我的同学小燕家，问那个男孩子的家在哪里？让她带我去。小燕劝我说：你就别去了，那个男孩的妈妈死了，他只有爸爸，还有一个弟弟，他爸爸很厉害，经常打他，有时候他晚上回去晚他爸爸就把门关了，好多人都见过他晚上在村子转悠呢。你要是去找，他爸爸会把他打死的。我听完，不那么愤怒了，这个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后来我将这个事情告诉我哥哥，哥哥将这个男孩痛打了一顿。 因为爸爸妈妈都忙着盖房子，我没有将此事告诉爸爸妈妈。不知道这件事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怎样呢？我无法想象...... 初三，我们家的二层楼盖好了，我们家都搬回家住了。但是说心里话，我觉得这个家不在像以前那么温暖了。爸爸妈妈因为盖房子欠了很多债务，他们两个的脾气都见长，拌嘴就成了经常的事情，家里气氛不再像以前那么和谐。因为资金不到位，房子有些装修都没有进行完。从家到学校路途很遥远，每天上学放学会耽误我很多时间，这令我很沮丧。 初三那年冬天，爸爸打了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挨爸爸的打，在我的记忆中，这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数学老师对我特别好，他夫人也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他们家的孩子那时候3岁，特别可爱。有一天，老师叫我到办公室，说他夫人带孩子回老家了，现在大雪封山，他明天一早要去接他夫人和孩子，明天晚上让我住到他家给他照看房子。我想了想说：我回家给爸爸说一声吧。 我回家爸爸不在家，我便问了妈妈可以吗？妈妈说可以。第二天下午放学，我就没有回家，到老师办公室昨完作业，和同学玩了会就睡了。睡到半夜，我听见门响，老师的夫人和孩子回来了。老师并没有接到她和孩子，他们走岔了。 第二天我下午回家，刚一进家门，看见妈妈满脸内疚的看着我，爸爸在扫地。 我从爸爸身边经过，刚要说昨天的事情，爸爸一脚就奔到我的屁股上，我直接狗啃屎般扑倒在地。我迅速爬起来，错愕的看着爸爸！爸爸愤怒的告诉我：以后记住，任何人让你留宿在他家都绝对不可以。我委屈的说：我给妈妈说过了。爸爸咆哮着朝妈妈吼道：这点社会常识你不知道吗？妈妈连忙说：这次真的是我不对。 我哭着冲上二楼我的房间，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那时候年幼，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委屈的不是一点半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知道爸爸那一脚的用意，他的担忧都在那一脚里了。 转眼初中要毕业了，我参加了技校考试，考了全市第五名。那时候心比天高，报了空军，毫无疑问的就被刷下来了，因为身高问题，我被调剂到了一个很烂的技校，通知书下来时，我哭了，第一次对我的身高耿耿于怀，痛苦地撕了通知书，感觉无奈的人生就此开始了。 我被重点高中录取了，开启了我的另一个三年。 第十六章 放弃 高中生活开启了，劈头盖脸的就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我的所有优越感都烟消云散。 高中的生源来自整个区，覆盖面很大，第一天老师问谁在初中当班长，我们班直接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站起来了，我迟疑了一下，没有站起来，因为我发现站起来的都是清一色的男生。 那时候学校的条件还是相对艰苦的，与其说是一个学生宿舍还不如说是一个教室，里边摆满了木质架子床，女生宿舍一共住了近30个女生，我很快就和小姿、小晶成了好朋友，人称铁三角。 军训开始了，那时候服装是租的。老师念了四、五个人的名字，说不用参加军训了，其中就有我的名字。我看了看这几个人后马上就明白了，因为个子太低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军装。老师说大家训练这几个人在教室自习。 第一天下午开始训练了，我们几个在教室自习，我那么多年积攒的傲气和自尊瞬间就轰塌了。我居然被一个活动排斥在外，心里的愤怒和无奈只能强压在平静之下，但是我自己能感觉自己的细微变化，那就是变得敏感了变得不自信了，变得干什么事情畏手畏脚了。 军训的不快随着军训表演结束慢慢过去了。因为有小姿和小晶的陪伴，日子倒也不寂寞。 小姿的家庭背景和我相似，妈妈也是一个学校的校长，从小在学校长大，不同的是她有一个姐姐，凑巧的是她姐姐的名字居然和我哥哥的名字一样，叫小阳。 小晶的家庭是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小晶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妹妹被送人了。小晶的智商很高，记性很好，学习很棒。 我们三个的吃喝拉撒几乎都搅在一起，但是小晶的一些言行总让我吃惊。 一次，一个平常挺自私的同学突然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主动过来送给我们她从家带的咸菜，小晶很干脆的就拒绝了。事后我还笑小晶，同学之间分的也太清了吧，她是好心，分享给咱们东西。小晶很严肃的说：我妈经常告诉我无意示殷勤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她平常那么自私，她能分享她的东西一定是有别的企图。我听完若有所思，因为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给我讲过类似的处世之道。果然被小晶说对了，她后来问我借我们三个共同买的工具书，因为这个书每天都要用，还有这个同学有借东西不还的习惯，我就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对我而言说“不”，其实挺困难的。小晶说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平常比较大方，不会拒绝人。我想想果然如此。 在日常生活中小晶总会时不时冒一句我妈说.....,从中我和小姿学了不少东西，有时候我也在思忖，小晶的妈妈只是普通的农民，但是小晶的妈妈教会了小晶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在日常生活中，小晶总是那个有心人，让我和小姿都很佩服。虽然我们的父母是老师，可是她们总是在忙碌，并没有交给我们特殊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说小晶的妈妈做的很好。 其实很多父母总觉得孩子还小，不愿意给他们讲他们的一些经验和体悟，这恰巧是最失败的。不要低估孩子的理解能力，当你把他当做大人去交流沟通时，他们的成长是很快的，不至于在以后的人生中去用时间试错。 后来我们分科了，我选了文科，她们两选了理科。 周围的高手太多了，我们班一个叫燕子的女孩子真的有过目不忘了的本事。那么艰涩难懂的古文，他读第一遍有点磕巴，第二遍再读完就可以背诵了。有些男孩子把中国地图能在白纸上准确的画出来。不管我如何努力，我也不能名列前茅，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但是你没有这个能力，这实在是一件很痛苦又很无奈的事情。在这种环境中自己慢慢就失去了斗志。 那个时候，每一次回家，做公共汽车是我最痛苦的事情，学校距我的家只有一趟公共汽车，2个小时一趟，总是车停下，门口一堆人，大家你拥我挤推搡着上去，我经常是被裹挟着就上去了，没有可以抓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人，大家都随着车的摇摆而晃动着。冬天还好办，拥挤着可以取暖。夏天，大家衣着单薄，人挨着人，空气中充斥着汗味，各种尴尬，每一次做公共汽车我都沮丧到极点。 那时候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哥哥来接我，那时候哥哥已经上班了，他会从他们单位骑1个多小时的自行车，然后到我的学校接到我，我坐在后座上，可以自由的呼吸，有时候天气冷，我会把手塞到哥哥的口袋取暖。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将来能有一辆汽车该多好呀。但是那时候我知道那是一种梦想，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时代发展太快，当我有了自己的汽车时，觉得当年的梦想居然真的实现了。 那时候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女生宿舍的地总是潮湿的，冬天最冷的时候甚至可以结冰，那时候农村孩子的棉鞋都是纳的布底子，有时候就湿透了，冰冰凉。城里的孩子不住校，他们都回家，住有暖气的房子。我不知道别的住校的孩子怎么煎熬过来的，我有过上课被冻哭的经历，那真的是太冷了。爸爸妈妈给我买了红色的棉皮鞋，防止鞋底湿透，但是那种冷我是无法忍受的。我曾经幻想，能不能给教室都盘上炕，让大家坐在炕上听老师讲课。在很多年后，我已经上班了，坐在床上听网课，突然有了梦想实现的感觉。 高中的我淹没在人群中，再也不能有出类拔萃的时候了。自己也就从心里放弃了。那时候在学校有不爽的时候，我会请假在家待几天，这种自由散漫的状态是从小就有的，我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爸爸妈妈也不会特别职责我。我的两个伙伴，对我这种敏感和自由散漫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样的散漫中我走完了我的高中生活，没有什么波澜，没有什么值得回味。 最值得写上一笔的就是我的那两个伙伴，成了我终身的朋友。 第十七章 众生相 糊里糊涂走进了大学的生活，住进大学宿舍，天南海北，突然觉得世界很大。 大学的世界里，总有很多极端的人，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知道天高低厚了。 一个叫刚子的同学，他是外县的，他的英语口语带着浓郁的地方口音，每当他说英语的时候，大家都笑的前仰后翻的，但是他不无所动，每天早上校园里起的最早的是他，睡的最晚也是他，他翻烂了三本朗文词典。为了练口语，他甚至闯到大酒店，被保安抓住，最后被学校保出来。从开始对他的讥笑，到后来对他的钦佩有加，他刷新了我对刻苦的认知，他也让我相信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睡在我上铺的阿慧，她是女生里最让我动容的。漂漂亮亮的女生，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我对她的感觉是往死里学，学习学到旁若无人的地步，我曾经很好奇她的动力来自于什么地方。一天周末我从家里带了妈妈烙的煎饼，就她一个人在宿舍，我让她一起来吃，一起吃东西的时候，也许那一刻她突然想家了，她一反常态的跟我说起她爸爸也做的一手好菜。我看着她的眼睛泪光闪闪。她继续说：我上的这个学校遭到隔壁邻居的嘲讽，他们话说的很难听，爸爸很伤心，爸爸说让我一定要给自己争口气，也给这个家争口气。所以我必须要努力，我不能让爸爸失望。看着她哀伤的神情，我终于明白了哀兵必胜的道理。正如他所说的，她最终给家里挣了光，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锦绣前程。 我的宿舍还有一个女孩小红，黑黑瘦瘦的，操一口浓重的东北话，穿的也很朴素，但她总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舍友总私下说她有什么傲气的资本呀，一天还凡人不搭话的。但是我和他关系还挺好的，他总说我好邋遢，时不时帮我整理一下我的床铺，规整一下的我的书本。那时候的我什么社团都感兴趣，她总说我要记得主业，不要啥都想插上一脚。但总体她对我是谦让的。我也带小红去过我家，大二暑假，她邀请我去她们东北转转，爸爸妈妈也就答应了。这一趟东北之行，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们做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才到了他的家，下火车，只见两个帅气的小伙来接她，直接称呼她就是大姐，可是他们的年龄比小红的年龄大多了。后来才明白就是大姐大的意思。来接的车是本田雅阁，我在长安最多就做过个桑塔纳。我一下子就很迷茫了。进入她家，她奶奶迎了出来，那是一个多么富态的老太太呀。晚上一起吃饭，我终于见着小红的爸爸妈妈，她们家的情况我才一点一点的了解了。他爸是搞粮食生意的，90年代初，他家的资产就已经达到1000万，他的舅舅更是长虹市的首富，小红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长得特别漂亮，弟弟被送到日本去了。 我有点怪小红不给我交底，不过想想，我也没问过她呀。平常她在宿舍不参与我们的话题，不是她高傲，而是她并不感兴趣，她比我们要成熟多了。更何况她是如此低调，她的穿着有时候比我还要简单，但是回到她家，她就换了一身衣服，富家大小姐的样子，而且她是直接参与她家的管理的。 他爸爸很热情，安排一个司机开了一辆广本，让我们走高速去大海边玩，那个高速当时是全国唯一一个封闭的高速。到了海滨城市直接入住的都是五星级酒店，小红的舅舅接待的，我那见过如此阵仗，一大桌子饭，动辄几千，那么大的龙虾，那么奢华酒店，让我无所适从，我都不会和小红说话了，虽然她依然向过去那样和我说话，可是我自己不自在了。我没有了平等交往的快乐了。呆了十几天，我要回家了，摸了摸口袋爸爸给带的五百元钱好好的躺在口袋里，返程的火车票他们家的司机已经买好了，小红送我到火车站，告诉我，家里的情况替他保密，回到学校咱还是过去的样子，我笑她是一只老狐狸，藏得够深的了。 从小红的身上，我看到了低调，那种深藏的低调。这是我不能想象的。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目睹了小红爸爸从期货市场出来时抽烟的手在颤抖，那是刚刚期货被平仓的时候，600万不翼而飞了，这种大起大落不是我能够想象和承受的。小红注定会是在大风大浪里行走的哪一个，她后来毕业回家后，帮助爸爸收拾了烂摊子，然后自己考取了研究生，在体制里生存了。因为她说她厌倦大起大落，厌倦商海沉浮，她就想过平常的小日子。 爸爸妈妈对我实在是鞭长莫及，只是按时给我生活费，也并不了解我在学校的情况。 哥哥在大学时来宿舍看过我，那一次也让我终生难忘。 那时候不是发生经济危机我是不会回家的，周天宁可在宿舍侃大山。哥哥的单位是航天系统的，他们的周日是正常上班，休息在周三。那个周天正在宿舍和大家侃大山，宿舍的喇叭响了，404宿舍小雨有人找。我吃惊的想会是谁呢？出去一看是哥哥，我很吃惊哥哥怎么会来呢。哥哥跟我来到我的宿舍，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苹果，说我妹妹在家比较娇惯，平常不懂事，她要是有所冒犯，希望你们多包涵。大家都说好着呢。哥哥没坐几分钟就起来要走，我送哥哥出校门，看见那个我经常吃的米线摊子，给我哥哥说，哪一天我在米线摊子吃米线，吃完付账喊了半天他们都不理我，我就走了，谁让他们反映那么慢呢。哥哥看了看我，径直走到米线摊子，问那个中年男子，说米线多钱一碗，那人说一元，哥哥给了中年男子一元钱，说我妹那天吃米线走的急没用付账，给你补上。 我默默的跟着哥哥身后，一直送他到车站，天下起萌萌小雨，车快来了，哥哥说，以后有时间多回家看看爸妈。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来看你，校门紧锁，可是你在里边哭，所以我不放心来看看你。正说着，车来了，哥哥跳上车，车门关上了，车绝尘而去，留下在哪发呆的我。 我在大学实在不是一个努力的学生，组织过罢课，还真的把语法老师个撵走了，我表现出的口才和组织能力我自己都很吃惊。但是我唯独忽略了把自己专业知识夯实。大学里更是忽略了自己升高的劣势，在短暂的快乐中沉沦着，并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逼近我。 第十八章 回来 转眼大学毕业了，一切没心没肺的生活到此戛然而止了。 和校长告别，校长说可以留校，可是我想飞。 终于到了我梦想的海滨城市，一切是那么美好。进入对外贸易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我特别的后悔，我才发现肚子里的东西太少了，要想应付眼前的工作简直就是杯水车薪，那些被浪费的时光让我知道，怎么浪费的，还需加倍还上。还有一件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这座城市的女人个子都太高了，我们公司的会计居然一米八的个子，女人平均身高我看得到一米七。本来就很矮的我简直就成了小小人了。每天我都会第一个到公司，因为我要避开高峰期，要不然我在电梯里会窒息的，一抬头你看到的永远是肩膀，你要看到他们的脸，你得仰视，他要吧头抬高点，你还真看不到他的脸。这种落差让你知道什么叫身居底层。 最让我心醉的就是大海，我虽然不会游泳，但是每一周末我都会到海边，就那样坐着，听着天籁般的声音我都会迷醉。那个周末，我和朋友来到海边，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大块海带，我惊呼着拿起海带，朋友笑了，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我顺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大片海带在那里晾晒。对大海来说，海带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我那个惊呼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了。我俩一人坐上了一块海边的大礁石，那礁石至少都在两米高，一边望着大海一边聊着天，她聊起她的过去她的希望，我聊起我的过去我的思念，聊着聊着，两个背井离乡的人不仅伤感起来，对将来都充满了担心。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当一个浪打过来撞击到礁石溅起巨大的水花扑我一脸时，我俩发现大事不好了，这原来是海边的两块礁石，我们坐的时候海水就在礁石的脚下，如今海水已经到礁石的三分之二了，几乎快到我垂下去的脚那里了。我又不会游泳，这下可怎么办呀。我朋友更是花容失色，大喊：救命！原来她也不会游泳。我们两个旱鸭子谁都忽略了海会涨潮，我们俩带着哭腔向远处的人呼救，可是人群太远了，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俩站起来，向着人群方向大喊，无论我们的声音有多大，都被无情的海浪声淹没了。我俩绝望了，想想人生还未开始就要葬身大海不免恐惧的两腿发抖。 正当我俩心灰意冷之时，远处有人向我们这边跑来了，他们跑到离我们最近的岸边，我俩大声向他们求救，他们在得知我们不会游泳，返回去拿了两个汽车轮胎般大小的救生圈，有四个人分两组朝我们游过来。我们俩个被扶下礁石，被套上救生圈，拉回岸边。看着浑身湿透的我们，救生员还是不留情面的狠狠批评了我们，批评我们连最起码的生活经验都没有，我俩拼命点头不断道谢，狼狈的回宿舍了。因为受了惊吓，我们有两周时间没敢再去大海边。 在公司里干了有一年时间，我开始特别想家了，一个人在异地他乡的那种苦在周天会如洪水猛兽般淹没你，那种想念亲人的痛让我无所适从，但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即便是苦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给爸爸的信也只是报喜不报忧。但是对于美食的思念折磨着你的味蕾你的胃，想念街边随处可以吃到的凉皮肉夹馍，想念辣子蒜羊河洛，还想念妈妈做的菜卷卷。这边的朝鲜冷面，第一次吃觉得好吃，第二次吃觉得还行，但是第三次吃就腻了，这才深刻的体味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在慢慢的适应，就在那天妈妈一个电话，打破了一切平静。 家里出事了，爸爸坐着哥哥的摩托车去镇上买东西，把一个十岁的孩子给撞了，家里乱套了，妈妈让我回家。 立即买了火车票，给公司请了假，收拾完东西，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可能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火车是晚上六点钟，我还有近八个小时，我拖着行李，打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给司机说：拉我看看这座城市。司机不解的看了看我，我苦笑说：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了，我想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司机被我的情绪感染了，放慢速度，让我仔细看看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这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市，干净整洁，城市规划和建设都非常好。那一段有轨电车是我每天上下班必经之地，还有广场的女骑警，那漂亮的红色制服，英姿飒爽的样子，让我心动不已；在滨海路转了一圈，我最痴迷的大海，正在掀起一阵一阵的浪花，远处天海一线，近处海鸥盘旋，斜阳照在我身上，我眯缝着眼睛，美景从我眼缝里滑过。 最终我让司机拉我去看一下开发区，九十年代末，这样的开发区算是比较早的，有的高楼已经有公司入驻了，大部分是日本和韩国的公司，看着宽敞的马路，闪闪发光的高楼，我无限感慨，别了，这么美，可是不属于我。 在火车站旁边，我找了一件韩国餐馆，要了一碗冷面，让甜和辣的交响曲在我的口腔里奏响，看着窗户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都神色匆匆，不知是要背井离乡还是归心似箭了。 提着一个行李袋子，跟着拥挤的人流向前，几乎是被挤上了火车，我是第十一号车厢，可是上车的车厢是二号硬座车厢，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实在是寸步难行，正在这时候，一个坐在旁边的高个子的男士，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轻声说：我帮你吧，几号车厢？我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等会，大家规整好了过道就没有这么多人了，我再过去就可以了，谢谢了。他很热情地说：我这已经安顿好了，你个学生不容易，我帮你吧。说着拎起我的包就我往前走，我不好意思的跟着，实在是太拥挤了，走了三节车厢他回头问我到了没，我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就这样他一直艰难的拨开人群往前走，当走到卧铺车厢时，人明显少了，我说到了。接过他的包，我忙不迭地说谢谢。只见他略有些不高兴的说不客气，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安顿好行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个男士的不悦，当她看到弱小的我提着那么大的袋子很是同情，她料定我是学生，当发现我居然是卧铺时，他的同情心立即收回来了。人总会对弱小的人产生怜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感激他。 我需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这三天三夜，除了睡觉，我都是坐在床边看沿途的风景，回忆我逝去的青春，迷茫着我将来的人生。 第十九章 砸了自己的家 当我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时，家里已经被占领了，爸爸妈妈挤在了伯父家了。 妈妈告诉了我前因后果。 这事情说来话长，爸爸兜兜转转又回到离家最近的学校皋家小学，和妈妈在一起了。 皋家小学的教学楼在爸爸去的时候已经很破了，不能满足当时的需要，可是要重新起一座高楼谈何容易，首先就是资金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爸爸的牛劲上来了，他说他要给皋家小学起一座漂亮的教学楼，妈妈说不要出这个风头吧，爸爸压根就听不进去。妈妈想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就由反对变成默默支持爸爸。 为了筹钱爸爸连家都没时间回了，她把皋家村所有的人过了一遍，但凡有成就的人他都记下来，千方百计找到联系方式逐个拜访，发出号召，号召大家募捐，为家乡建起一座教学楼。爸爸像是着魔了一般，天南海北的跑，海外不能去就写信，他承诺给所有捐赠的人立碑，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居然筹到了盖房子的款子。 接下来，爸爸连着两个月都没有回过家，他找到最优惠的建筑商，召集皋家村所有的能工巧匠建造这座楼。大夏天，他的背晒脱了几层皮。大家都被他的热情感染了，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教学楼的建设中去，施工方的人被眼前络绎不绝的帮忙者所感动，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 秋天来的时候，四层教学楼拔地而起，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爸爸没有用国家的资金，自筹资金居然盖起了教学楼，一时间区上的领导大会小会的表扬，称爸爸造福了这一方的孩子。 据妈妈说，楼起来后爸爸整个人从早到晚都是亢奋的。各种高调的表扬让爸爸的心都飞起来了，整个人都好像飘起来了。有一次开会，妈妈碰见另一个学校的孔校长，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妈妈说：老贾这样迟早会出事的。妈妈不爱听，白了老孔校长一眼。但是这一句竟然一语成谶。 那天快11点了，爸爸说要哥哥带他到镇上买金鱼去，他要放到办公桌上。妈妈劝爸爸，孩子刚回家，让他歇会。再说大中午最好别出去，容易招祸事。爸爸那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了，根本无视妈妈的劝诫，自顾自的就要去。哥哥一向不大违背爸爸，只好发动摩托出发了。 大中午，哥哥骑着摩托车带着爸爸飞奔在乡间的马路上，马路两旁的杨树挺拔，树冠尽可能的伸长开，给行路的人以最大的庇护。正在爸爸春风得意的坐在车后时，突然在前方不远处从树后窜出一个小子，十岁左右的样子，摇摇晃晃的骑着自行车横穿马路。哥哥的摩托车已经太近了，刹车的距离根本不够，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模特车将孩子撞飞了，孩子腾空而起直接摔到了公路旁的田地里。哥哥和爸爸被甩出摩托车很远，摩托车倒地滑出去很远，马路上留下长长的刹车印子。附近村子的人很快围过来，哥哥从地上爬起来，向人群低声喊道：快叫救护车。然后哥哥一瘸一拐的跑到田里，抱起那个孩子，孩子浑身是血，已经昏过去了。哥哥艰难的把孩子抱在怀里，自己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等着救护车来。 爸爸也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此刻，爸爸那颗飘着的心才沉静下来。 爸爸看见了一个熟人，叫他赶快去皋家小学给妈妈报信，让妈妈把家里的所有现金和存折都带上。 那个熟人找到妈妈时，妈妈正在擦洗学校的窗户。听完熟人的话，妈妈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等妈妈赶到现场时，救护车已经把爸爸、哥哥和那个孩子送到医院了。被碰的变形的自行车旁边一个妇人坐在地上哭，妈妈问了情况，这个妇人就是那个孩子的妈妈。妈妈劝了几句，这时候警察到了，勘察了一下现场，拉了摩托车，顺便把妈妈和那个妇人拉倒医院。警察留下一句话：先给人看病就走了。 那个男孩子已经在抢救室，脾脏出血，正在手术。爸爸和哥哥都是皮外伤，到没有大碍。 妈妈抽空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妈妈、爸爸和哥哥都守在医院里。 万幸的是，孩子的手术很成功。在接受全身检查时，发现孩子右手功能出现问题，不能自由活动。经医生会诊，最终发现筋健有损伤，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静养恢复。 等我回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出院了，我们家几乎倾家荡产了，拿不出一分钱了，他们夫妇两已经进驻我们家了。 由于这个孩子才十岁，从法律上讲骑自行车上马路，监护人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最后交警队对这起交通事故的判定为双方四六开，我们六的责任，他们四。这对夫妇认为我们应该承担所有的责任，在交警队大闹，说我们行贿。警官怒斥他们要对这种言行负责，他们才悻悻离开了。 我回来后就开始跑交警队，事故科的张警官很通情达理，他直言：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只能保证对交通事故的判定公正，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干预他们住到你们家这件事情。 我又跑到当地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官态度很好，但是他也无奈的对我说：这是交通事故所引发的后续问题，他只是在你家住，并没有造成什么社会治安问题，我们也不好过问。 我奔走在交警队和派出所之间，一点办法也没有。 找中间人去说合：对方态度很明确，我们孩子手废了，你们得给我们把房子盖了。 我们知道我们被讹上了。 让哥哥去上班了，要不然给单位也没办法交代。看着爸爸整天躺在伯父家的床上，无精打采；看着妈妈整天奔波于学校和伯父家，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 邻村一个同学给我捎话，说那个男孩子的学校举行跳绳比赛，那个男孩拿了第一名。 我想起那天拜访的医生说的那句话：孩子的手腕不会有大碍的，因为小恢复会很快，毕竟他才十岁。我的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了。 我回到家里，看见那对夫妇正在我家做中午饭。妇人正在案板上揉面，男人正在摘菜。 自打回家，我一直和堂哥媳妇住在一个屋子，近半个月里，颠沛流离，奔波之苦一下子涌上心头。之前的那一点点同情荡然无存，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用着我们家的厨房，我突然就爆发了。我回身关了门。先把煤气罐阀关死，然后把橡皮管拔掉，然后把油罐提起来砸碎了，凡是我看到他们用过的东西我全部砸了，噼里啪啦，瞬间家里一片狼藉。我从那个妇人的手里夺过柔好的面扔到了院子里。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口早已聚集了左邻右舍，他们看着一片狼藉大声斥责他们，不该把人家家砸了。男人指着我的背影大声说：是她砸的。对门老太太看着砸碎的油罐子里流出的油说：人家孩子又没有病。我听见身后妇人的哭声，男人的骂人，邻居的责怪声乱成一团。 我坐在伯父家听到男人在街口大声骂我，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人这样恶毒的骂我。正在这时候，我听见外边出现了骚乱，哥哥回来了，他冲进我家，拿了菜刀，冲着那个骂我的男人就冲过去了。我赶快冲出去，哥哥已经被几个人死死地拽住了。我冲过去，拉着哥哥的衣袖，低声说：你冲动什么，他就是要激怒你，赶快走。匆忙中我把哥哥的皮夹克都抠烂了。哥哥被几个人驾走了。 男人拿火柴说要点了我家，邻居报警了，随后他们被民警带走了。 我们终于回家了。 事后我们家请左邻右舍吃了饭，为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便深表歉意。 第二十章 值钱的眼泪 哥哥的交通事故处理完，爸爸妈妈正式向我摊牌，希望我留下。工作也已经安排好了，去中学当老师。 老师，当时是我最不能接受的职业。从小到大，我一直就在学校的环境下长大，离教师这个群体太近了，你不但看到了这个群体美好善良的一面，也更触及这个群体的劣性的部分，而恰恰就是我看到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一面，让我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了深深的偏见，我不想成为这个群体里的一份子。 我表达了我的想法，爸爸很生气，因为工作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肯定是爸爸费了不少的周折，虽然那时候爸爸的学生已经是教育局长了。妈妈的话语就很不客气了，她说老师这个职业旱涝保收，还有寒暑假，更是受人尊重的一个职业，不要心比天高，这山看着那山高。我和妈妈有了剧烈的争吵，我在我的房间哭了三天，也绝食了三天，爸爸妈妈终于妥协了。现在想想我当时是多么幼稚可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几经周折，我还是留下了，在男友的帮助下分配到一个事业所。 第一天去这个事业所报道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我在门口等到10点钟门还是紧闭的。我几乎都怀疑我走错地方了，这时候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一看就是晚上熬夜了，他们看见我都不好意思了，说新员工来了，我和他们一起进入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一共就40多个平方，有两个单间，一个是所长办公室，一个是财务室，其他人都在大厅办公。单位一共8个人，加上我才9个人。后来才知道，这个单位可不简单，基本上都是区上领导的孩子。比如劳动局呀、街道办呀、市容局等领导的孩子，可见这个单位一定是个好单位。 很快我就适应环境了，从外企一个极端自律忙碌的环境过渡到一个几乎无事可做的养老单位。 我入职是1997年，当时我的工资是见习期工资414元，之前在外企工资是3500元，天上地下，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不用再去奋斗什么了。一年后我就结婚了，老公家里很穷，但他一直穷追不舍，爸爸妈妈包括哥哥都极力反对，我对这门婚事没有那么上心，因为之前我的男友没有给我任何理由就离开了我，对于感情我还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己和自己较劲阶段。老公，不对，那时还是男友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把我的爸爸和妈妈感动了。他对我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最终我的生活已经不能没有他了，或者习惯他安排的一切，离开他居然有点寸步难行了，就这样我们就结婚了。 老公家里穷，我们在我单位旁边租了房子，房子租金是300元，是四楼，两室一厅。 小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我在单位的财务上，当我看到单位职工水费、电费、甚至暖气费都报销，我震惊了。 一天，我找了个机会问老所长：能不能把我家的水费、电费和暖气费也报销一下。老所长很肯定的告诉我说不行。我有点着急的问为什么？老所长说因为他们住的是公房呀，你住的是租的房子呀。我惊讶的说这不公平呀。老所长笑着说：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呀。我被激怒了，嘴里嘟囔了一句：那不就是吃饱的还要给吃非得撑死，饿着的不能让吃非得饿死。老所长白了我一眼，丢下“就是这个理”扬长而去了。我气得在那直跺脚。 90年代末单位还实行福利分房，如果单位盖房，是需要论资排辈的。老所长说的公房就是单位分给职工的房子。我回家越想越伤心，我一个月414元钱，房租一个月是300元钱，再加上水电费等费用，我挣的钱仅仅只够我住的，所谓衣食住行，我只占了一项。 第二天我去单位打听分房的事情，他们都笑我，你才上班不到一年就想着分房的事情，想的有点多。我很尴尬，但是想想分房也是遥遥无期，如此的不公平，觉得日子突然索然无味了。下班后我到小区去转，那时候没有人有意识说去买房，都是等单位分房子，当然也没有大街小巷的中介机构。我没有什么收获，悻悻的回家喽。 我们单位这些八旗子弟家里都比较厚实，父母把什么都给他们安排好了，他们自然不知道我的苦处，但是他们的人脉很广，私下我让他们给我打听一下看谁家有卖房子的。他们听说我想买房子都觉得我可笑，甚至觉得我有些疯狂，但是他们还是替我打听了情况。那个常工，他父亲曾经是区上的一把手，他的人脉最广，他告诉我他们家楼上有一个老者，儿子在广东上班，他要去和儿子一起去住，想把那套房子卖掉。我问他多钱，他说1平方800元，一共80个平方，共64000元。 我回家就和老公商量买房的事情，老公也认为我疯了。他说他借不来钱，咱还是等等吧。 我扭过头去，只恨他不争气，不跟他说话了。上洗水间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差点绊了一跤。蹲坑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小一个洗手间，也就两个平方大，我要买下来也就1600元，小半年房租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坚定了自己要买房的决心，我要借钱买房。 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梳理我身边的人。 我的同学们都刚刚起步，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向同学开口。 我去姨妈家，说了我的想法，姨妈借给我了2万元钱，我给姨妈打了借条，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逼着老公去借，老公向他姐姐借了，但是姐姐家是姐夫挣钱，姐夫没有给，老公很沮丧，我心里自然有点不舒服，但是我并没有表露出来。 看来，2万元，是我能借到的极限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这个城市居然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那个周末，我回家看爸爸妈妈，他们看到我无精打采的，问我咋了。我长叹一声，说了最近几天我忙活的事情，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趴在桌上我大哭起来。我哭了一阵子，发现怎么没动静，也没人劝我。这很反常，我抬起头，看见爸爸妈妈坐在床边看着我笑，我气急败坏的说：你们还笑。爸爸依然笑着说：你去和人家谈吧，剩下的爸爸给你，你和小寇要打借条的。我满脸泪痕，嘴巴张的大大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明白爸爸的意思，我的愿望居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也就是说：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了。 我始终认为我的眼泪比较值钱，因为我哭出了一套房子。 第二十一章 婚房 我结婚的两年后哥哥才结婚。 哥哥的感情世界我知道的不多，我也从来没有跟哥哥聊过相关话题，哥哥曾经和姨妈家的小表姐有过一段感情，因为妈妈是养女，其实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妈妈坚决反对，最终那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哥哥很长一段时间对感情之事不再关注，也许是生妈妈气，或是别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最终成为我嫂子的小远我却很熟悉，早在林家小学的时候我就认识，她母亲是音乐老师，我和她是同班同学。 说起他俩的婚事，倒也挺有意思。当年有媒人给我哥介绍了小远，见了以后，就没有下文了，也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反正不了了之了。 第二年另外一个媒人又把两个人介绍到一起，这一次，媒人热心，来回走动，他们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处处了。他们聊天时，小远提起当年在林家小学时，她和我起争执，我哥还打了一巴掌，我哥不记得这件事了，我也不记得有这件事情。但是小远能提起，一定是这样子的，我小时候，哥哥总是奋不顾身的护着我。 他两年龄也不小了，谈了不到一年就谈婚论嫁了。 爸爸让哥哥去看房，哥哥在城南选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共7层，哥哥选了7楼东户，两室一厅，一共84平方米。 到了交钱的日子，我和小寇开着小寇单位的车拉着爸爸去爸爸家附近的信用联社，爸爸拿了好几个定期折子，把所有折子上的钱都取出来，一共是11万，装了好大一兜。好不容易把钱取出来，我、小寇和爸爸开车直奔城南春满园小区的售楼部，付了全款。售楼部的小姐数完钱居然发现了一张100元的假币，我和爸爸解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好换了一张。 钱交完送爸爸回家的路上，爸爸叮嘱我说他该做的做完了，剩下的事情让我帮助哥哥筹备，我答应了。 婚房是备好了，哥哥找的人装修，花了3个月的时间装修完，晾了两个月，他们两准备年底结婚。 爸爸妈妈在农村是不方便筹备什么，哥哥订了酒店，我负责联系车和买一些零碎的东西，记得提早就在菜市场去定莲菜，一定要是四节的莲菜，要订两个；还要定猪肉，带骨头的；还有酒和点心，俗称四样礼，迎娶新娘子的时候要给娘家送去呢。我的一个同事提醒我说，拿四样礼的人一定要备上筷子和胶带，我不解，他笑着说，万一莲菜在迎娶新娘时碰坏了可以拿筷子穿上，然后用胶带胶上。我怪他嘴臭乱讲话，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是准备了，真害怕这个环节有差池，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 迎娶的前一天天气很好，可是第二天凌晨3点我就傻眼了，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路上积了六七公分厚的雪，我的心里着急上火，凌晨五点的时候，陆续有3个车的司机说他们单位封车了，车出不来了。我顿时傻眼了，这在哪里弄车呀。 在90年代末婚庆公司还很少，结婚用的车基本上都是拖关系借单位的车。万般无奈下我只好央求我们的副所长田所，那么大的雪，田所去几个朋友那里去找车，到跟前田所终于找了3辆车救急。我永远记着田所那天披着皮大衣在风雪中奔波的背影，我感激他的热心帮助。也正因为此在以后他落难之时我坚定的支持他帮助他度过难关。 那一天我穿梭在酒桌之间，各种忙乱，很多准备不周的地方，很多没有想到的事情...... 爸爸妈妈好可爱，一直笑意盈盈，等婚礼结束我就安排送他们回家，感激爸爸妈妈像亲戚，我好像一主事的一般。 但不管怎样，婚礼结束了，哥哥有了自己的小家了。 我们原生的四口之间，变成了三个小家。 日子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新生的两个小家在原生家庭的基础上开始走向正轨，融入万家灯火，继续着柴米油盐的故事。 中国的传统思想里，成家立业，父母哪怕拼劲全部也要给儿子做好充分的铺垫。农村是铆足劲给儿子盖新房娶儿媳；城里人总会节衣缩食给儿子准备一套婚房，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中国的父母很辛苦，也很伟大。儿女要是看得见心疼父母孝敬父母倒也不枉父母的付出，但是碰见白眼狼，父母也只能晚景凄凉无依无靠。因为他们为了儿女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我和哥哥买房先后就差2年时间，爸爸妈妈共拿出了15万元。这15万元对这两个人来讲是需要怎样缩衣节食。当我了解了当时的工资收入，我心里震惊了，他们掏出的这笔钱是他们毕生的积蓄，拿出来时毫不犹豫，这是一种怎样的伟大。 我们家农村的房子是87年盖的，盖房的时候就捉襟见肘，借了不少的外债，估计到88年才可能还完外账。如果从89年爸爸妈妈开始攒钱，89年到92，爸爸妈妈的工资每月不到100元，4年时间满打满算能攒不到一万元；93年工资改革，爸爸妈妈的工资不到500元钱，一直到1999年，工资每年涨200元不等，也就是7年间爸爸妈妈能攒下不到12万元，这也不过13万元，哥哥上班后给爸爸妈妈上交工资再算上，爸爸妈妈前后拿出的这15万元钱是怎么从牙缝中省出来的，我都不敢去细想更不敢去细算。 账算清楚了就会伤心，中国的父母亲对孩子的心是多么重，他们倾其所有，无怨无悔。 我们家虽是居民，但毕竟是在农村的环境下，爸爸妈妈在我想买房时大力支援我，他们是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心疼我居无定所，也没有嫌弃小寇家一穷二白，现在想来，爸爸妈妈对我真的很宽厚。 第二十二章 失去 有一句话叫“到了什么年纪就要干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情，过了这村恐怕再就没这店了。”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很痛的领悟，但很多事情就已经木已成舟，不给你悔改的任何机会，这一生你只能抱憾，有没有下一辈子，只有下辈子才知道。 在这个体制里的事业单位，我充分享受着轻松，工作量很少，年轻人居多，大家经常聚餐，晚上去娱乐城happy,我觉得对于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温水煮青蛙，我自己瞬间就适应这种舒适的环境，和大家过着逍遥的日子，享受着婚姻里的二人世界。 轻松的日子总会过的很快，转眼我就结婚小半年了，每天早上到点起床懒得吃早点就去单位，在单位有事情就处理一下，没有事情几个人就开启开聊模式，中午如果没有应酬就简单吃点东西，下午还没下班就有人开始约场子了，一下班几个人就开始吃饭，喝酒就更少不了了，借着酒劲大家就开始天南海北的侃大山，直到夜深而归。一个月总会有几天大家去娱乐场看着表演喝着啤酒，连唱带吼大半夜，然后醉醺醺的回家。那时候总有人买单，我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外边业务的事情我也从来不过问，我只是享受着轻松快乐，夜归是正常的事情，半夜两三点睡觉于我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我结婚快4个月了，有一天早起我突然恶心头晕，几乎不能站稳，我以为吃坏肚子，赶快到附近诊所检查了一下，大夫让我去尿检，然后告诉我怀孕了，我有点蒙，这有点太快了吧。我拿着化验单，想着我才结婚不久，在单位上班也不过就一年多一点，这时候怀孕生孩子太早了，我还没有玩够呢，想到这，我给老公打了电话说了我的想法，老公尊重我的意见。我立即拿着化验单跑到医院找我的一个好朋友，这个女朋友大我三岁，告诉我不想要简单，做掉就行了，可以做手术或是药流，但是你要想好。我不假思索的就说不要，她看着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你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呀！说完就带着我去了妇产科，医生仔细给我做了检查，说各项都很正常，你想好了吗，你也24岁了，该考虑生孩子了？我确定的说我想好了。我怕疼，想药物流产。医生给我开了药物流产的药，嘱咐我一定要按医嘱吃药，详细观察排出来的东西，排完后还要到医院来做检查，如果没有排干净还要清宫。我说知道了。 晚上老公回家，我让他请假第二天在家陪我，他有些担心，说要不还是在医院吧，我轻描淡写的说不用。 就这样我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开始吃药，吃第一次药的时候很恶心，第二次吃药的时候小腹有胀痛感，第三次服药的时候下腹有明显下坠感，不一会就排除一个小鹌鹑蛋大小的肉呼呼的东西。之后我并没有不适感，在家睡了两天到医院检查，一切都很正常。我很庆幸，一切ok，我可以继续我的快乐生活。 而这些事情我丝毫都没有想起来要跟妈妈商量一下，因为我从小就没有这个习惯，长久以来我都是我的事情自己做主。婚前妈妈也没有给我警示什么，或是提醒我一定不可大意要自己爱自己。更何况自己也没有一个完备的人生计划，太过大意才会出现这种意外。如果现在的我可以穿越到那时的我面前，我会抡起巴掌痛打当时的我，是多么无知和肤浅，自己给自己挖下多大的孽坑，以后的人生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有这个孽坑填满。 在没有追求的人生里我继续纸醉金迷了半年，我的噩梦开始了。 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如果白天吃了油腻的东西，半夜三点就开始胃疼，那种不舒服会在背部发散开来。一周总会犯上三四次，开始老公很担心，每一次发作都送我去附近的一个医院，一通检查胃部没有问题，忙个大半夜,最后开一些调理胃的中药就完事了.再后来老公也习以为常了。这种症状出现了小半年后，我又怀孕了，该玩也玩够了，我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自打查出怀孕，我就低烧不退，医生建议我做一个全身检查，并肯定这种反应肯定不正常，提醒我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因为你身体本身又问题。 在医院做了彩超，医生吃惊的说，你的胆囊里全是石头，你自己没感觉吗？我说了近半年来我的症状，医生说这就是胆结石的症状，吃了油腻的东西，感觉胃部不适，对应区域的背部也发散性疼痛。你现在还怀孕，这个孩子肯定是不能要了。 医生面无表情的告诉我:必须先做人流，再做胆囊手术。 听完医生的诊断后，我如五雷轰顶，庸医误人，我当胃病治了半年，喝了那么多的胃药，结果却是胆结石。而这胆结石也是我自己作出来的，长期不规律的生活和饮食导致的，尤其是不吃早点，夜间大鱼大肉，吃的太多，还有饮酒过多等等。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欲哭无泪，只有自己承受。 打了几天消炎针后，我作了人流手术，那种机器在**里翻搅的痛苦让我眼泪横流，一个生命在那里孕育,在那里毁灭。我拒绝用麻醉，我必须要受到惩罚，我必须要承受这种肉体的痛苦，我的孩子被我自己的无知断送掉了，我要陪着一起痛。 修整了几天我被安排胆结石腹腔镜手术，这一次是全麻，当我躺在空荡荡的手术室时，我是绝望的。当麻醉口罩扣到我的嘴上时，我的大脑瞬停顿。 手术是下午四点开始的，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9点多了。 我睁开眼睛时，妈妈捧着一束花站在我的面前，这种场面很温馨，因为我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亲密，我的视线从朦胧到清楚，妈妈仿佛穿越了我们的隔阂，走了千里万里终于站在我面前，我冲妈妈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觉得妈妈是那么亲。 护士长进来了，给我换药，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满是抓痕，问她怎么了，她笑着说：你抓的呀。我愣住了，她笑着说：你都快把人吓死了，手术完后，按照时间你该醒来却叫不醒你，所有的大夫都着急，如果叫不醒你后果就很害怕了。后来你有短暂的苏醒，但是你却神智不清，你说英语，还有普通话，方言，你还打人抓人，高医生脸都被你抓了。听完我特别不好意思， 最后医生告诉我，我对麻药很敏感，所有同计量的麻药对于我来讲就会有过量的反应症状。而麻药过量是很危险的。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躺在病床上，阳光照耀我，天花板是白的，床单是白的，我的心也一篇空白...... 第二十三章 绝望 转眼我27岁了，时不时会碰到好心人好心发问：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不敢玩了，该生个孩子了。 是呀，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我又何尝不想呢！ 看着同龄人陆续都怀孕生子，我渐渐也开始渴望能有个孩子，但是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先是生理期紊乱，后续要靠打黄体酮生理期才能正常的来。我开始惶恐起来，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前两年人流和腹腔镜两个手术离得太近，消炎不彻底，所以引发的身体免疫力变差。 看到世态严重，我专程到专家门诊检查，做了各种检查，专家冷酷的告诉我得了多囊暖巢，也就是我基本被判定为不孕不育的人群了。拿着诊断报告，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荒唐，孩子曾经就来到我身边，我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那么不珍惜！如今自己想要孩子了，竟然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不是报应呢，多么荒唐的人生。 医院宣判我不孕不育以后，我颓废了好长时间，老公信誓旦旦的给我说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没有孩子的生活轻松也快乐！知道他不想让我有心里负担，每一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低着头，我不愿意让她看到我满脸的悲伤，更不忍看破他的伪装。 最终我还是到医院的不孕不育专科去治疗，在治疗过程中我碰到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在第一次怀孕时觉得自己还小做掉了，更有甚者有的女孩为了享乐不注意避孕，年轻时做了好几个，如今年龄大了想要孩子了却成为不可能了。那种对孩子的渴望写在女人的脸上，那种悔恨藏在眼角。更有甚者有些女孩谈及如果继续不能有孩子可能婚姻都不能保住了。看着她们焦急的神态，顾虑着年龄，迷茫着未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治疗的过程中遇到这样的女孩子多了，听到这样的事情多了，心情更沉重了。 给我治疗的孙医生是一个专家，在这个领域里国际上都是很有名气的。因为多囊卵巢卵泡不能正常发育，她建议我用药让卵泡长大，然后挑发育最好的几个卵泡取出进行体外受精，也就是当时最先进的试管婴儿，费用在一万到两万之间。我和老公商量，老公听说在这个过程中我要始终用药，会受很多苦，对我的身体伤害比较大，加之当时的我们俩的经济条件有限，近两万元钱实在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老公坚决反对我这样做，但是拗不过我的坚持，最后勉强同意了。 我做了各种检查后准备进行试管婴儿，用了几天药后我来到医院，按照医生的吩咐躺在手术室里，当医生用仪器检查时发出慨叹：“这几个卵泡长得真好，我太有欲望把这几个卵泡全部取出来。”看着她满脸的兴奋，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按照安排，三个小时后我将接受手术。她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手术室，我看着吊瓶的液体流进我的血管里，冰冰的。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只有我自己。突然间我产生了一种厌恶，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我在干什么? 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逃出去，我害怕那长长的管子，我害怕经历这一切还是失败，因为她说成功率只有80%，我觉得我一刻钟也不能呆在这里了，我会疯掉的。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血直往头上涌，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会死这里，想到这，我坐了起来，自己拔掉针头，穿好衣服，留了纸条，避开值班护士，溜出了手术室，打了一辆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捂着被子大声的哭泣，为自己曾经的郁闷和无知，为当下所受的惩罚，哭到我头发晕，哭着哭着睡着了。 晚上老公回来发觉我不对，赶紧叫来了妈妈。 我从来没有跟妈妈说过类似的事情，但是现在，尤其是这种事情，我无人可倾诉。我看着妈妈，不由得伤心流泪。我告诉妈妈关于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妈妈听后非常震惊，她斥责我太大胆，她责怪我太不爱惜自己了，而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我知道妈妈在怪自己......因为从小和妈妈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我不想难为自己了，事已至此，随他去吧。 我冷静的给老公说：我不努力了，这辈子我不可能有孩子了，如果你有其他想法，直接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老公笑了：早该这样了，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我也不想深究老公的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反正我想放过自己了。日子总得继续吧。 世界给你关上一扇门，那么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既然当母亲的那扇门已经关上了，那么我就得经营自己吧，最起码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正常，免疫力提高，健健康康的活着吧。 这个事情过了不久，医院的朋友来我家，我很不好意思，因为医生是她帮我联系的，结果我在手术前逃出手术室，这种奇葩的事情估计也只有我这样散漫惯的人才会做出来。好在她并没有生我的气，因为之前她就不是太支持我，是我执意要做试管婴儿的。她告诉我，医院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建议我到她哪里去调理一下。我欣然同意了。也就是这一天，中医的那扇窗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从此我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内容，从此我开始爱自己，从爱自己的身体开始。 和女朋友去拜访老中医，看到她的一刹那间我惊呆了，老人有六十多岁了，头发乌黑，面色红润，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嘴唇丰润，像是抹了口红一般泛着红色的光，我被六十多岁的老中医的容貌震慑住了。她笑盈盈的看着我，温柔的让我坐下，拉过我的右手开始把脉，我的目光停滞在她迷人的面庞上，只见她眯缝了一下眼睛，放下我的手，让我张开嘴，看了看我的舌苔，然后就开了药方。笑着对我说：没啥大问题，你呀，从现在开始要制定一个减肥计划，太胖了，运动运动对你的运化有帮助，先减上十斤。这个药一共是六天的量，买个药锅子自己熬制，喝完六天再来我瞧瞧。 我痛苦的给她要诉说我的例假已经不正常了，而且...还没说完她摆了摆手，说：“你身体底子还可以，加强锻炼，不要想那么多，体重降下来，身体各项机能就会慢慢恢复的，不要心思太重，天塌不下来的。”她说完爽朗的大笑起来，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我的心情也随着她的笑声变得轻松起来。 吃了六付药后我又去了四次，美丽的老中医每一次都微调一下药方，我也在她的鼓励下积极锻炼身体，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了，吃饭也觉得香了，生活好像又有意义了。 第二十四章 幸运降临 当我对于孩子没有执念了以后，生活变得轻松多了，但是这种轻松中蕴含着无望，那种感觉只有在午夜梦回时自己去体味。 按照老中医的要求我制定了严格的锻炼计划，每天早上不再赖床，不再出门后坐蹦蹦（一种三轮机动车）到单位。每天早上六半起床，喝一杯40度左右的温开水，梳妆打扮后也就7点左右，然后慢走着去单位，一边走一边上下拍手前后拍手。大约30分钟走到单位，休息10分钟左右开始在单位食堂吃饭，一早上都神清气爽了。中午在单位按时吃饭，尽量避免应酬，晚上的应酬一律取消，走回家，11时准时上床睡觉。 两个月过去了，我的精神好多了。虽然生活单调了不少，但是日子倒也清爽。中药虽苦，但是我慢慢喜欢上喝中药，每一口都是我对过去不爱惜身体的一种惩罚、按时间要去见那个美丽的老中医那里了，满心欢喜。 正在这个档口，单位组织去海南旅行，可以带家属，我也正好想出去散散心。就把抓药的事情往后边放了放。 海南之行很快乐，我们一行五个家庭。大年十五也是在海南过的。 三亚的美景让我流连忘返，在三亚南山寺里，大家都拜了南海观音，许了愿。我没有进去，但是我双手合十，虔诚的注视着伫立在海里的南海观音，心里默默许了个愿。我向南海观音忏悔我的过去，我祈求南海观音给我悔过的机会，赐予我一个孩子，只要健康就行，别无他求。心里默念完，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太过奢望了，苦笑了一声，和大家离开了。幸福的时光总是太短暂，转眼我们要回长安了，告别了美丽的凤凰花，告别了天涯海角，我们飞回家了。 在家休整了两天，我和老中医越好下午去抓药。我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把乌黑的短发梳理整齐，略施粉黛，抹了艳丽的口红，穿上干练的小西装，套上羊毛大衣，脚踩9寸的高跟鞋，高高兴兴就去医院了。见到美丽的宫老中医，我送上了从海南买的小礼物，她特别开心，夸我有心了，更夸我气色好多了，但是批评我看中医就应该素颜来。我急忙说下一次绝对不敢臭美了。 我坐在宫医生对面，她轻轻的把手指放到我的手腕上，只见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手指头重了一些，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开了一张单子，说化验一下尿吧。看着她表情的变化我有些不安，问她怎么了。她笑着说：先去化验吧。我蹬蹬地往门口走，她在我身后大笑：你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不累呀。我回头笑着说：个子低，垫一下。她笑着摇着头说：以后恐怕要收起来了。 尿检出来了，我一看就惊呆了，我居然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赶紧把单子拿到宫医生诊室，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推迟几个月就好了。我被突然的好消息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我半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宫医生笑着说：既然有了，赶快回家养着吧。那高跟鞋，回家立即换了。有啥事打电话吧，说着把她家的电话号码写给我，我连忙说谢谢。她诊室来病人了，我赶快退出去。 我坐在诊室外的长条椅上，脱掉高跟鞋，提在手上。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火速来接我。他正好在忙，离得距离比较远，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我说那好吧，你今天早点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就挂了电话。 我提着高跟鞋，光着脚丫子，穿过医院的走廊，走出医院的大门。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我并不在意，我在不可抑制的兴奋中迷失了自己，仿佛只有灵魂在前移。我小心翼翼的走着，我感觉到我不是我自己，我的身体里还孕育了另一个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走进了我的生活，让我觉得惊喜异常。 走到医院门口，我打了车，直接就回家了。 回到家我都没有回过神来，静静的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那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让我自己整个人都觉得不真实。我双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我想感知到生命的存在，我双眼噙满了泪水，我觉得老天是多么眷顾我，给我希望，让我悔过。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被开门声惊醒，老公回来了。他着急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看着他说：我怀孕了。他吃惊的看着我：瞪大了眼睛，好像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他这才缓过神，坐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我点了点头。 老公也是喜悦的，但是他并不像我这样像是着魔了一半，怔怔的什么也干不成。 老公问我是不是饿了，我这才游魂般的回到现实中，我真的是饿了。 老公出去采购了，我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明天要像个孕妇的样子了，走路一定要小心，更要注意营养，对未来充满着憧憬。 喝了老公熬的鱼汤，我就躺下睡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全是美丽的花，一串串的，姹紫嫣红，什么颜色都有，我从来没有看见如此漂亮的花海，突然我的脚下软软的，我低头一看，一条银色的小白蛇就在我的脚下，我大叫一声，撒腿就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动，小蛇就在身后追着我。这时候我的梦突然分成两个梦境，一个梦境是到现实中了，我因为跑的太快，好像出血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大叫一声晕倒了。正在这时候，老公摇我，急促的问我：你怎么了，快醒醒呀！这才把我从梦境中叫醒了。我猛地坐起来，哇的大哭，冲老公喊道：我出血了，孩子没了。急忙检查睡裤。睡裤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我长处一口气，原来是梦，一个好奇怪的梦。 我长出一口气，慢慢躺下，闭上眼睛，仍心有余悸。 第二十五章 我要我的孩子 怀孕后的我性情大变！ 以前我走路磨磨蹭蹭，怀孕后走路带风；以前我绝不吃香菜，怀孕后吃啥都想抓点香菜；以前我不爱吃羊肉泡馍，怀孕后每周都必须吃羊肉泡馍还得就着糖蒜。 第一次做b超医生就问我是不是公交车售票员，我笑着问为什么？她说你这都快先兆流产了，每天摇来晃去可不就不是公交车司机吗？我苦笑了一声说不是。从b超室出来连忙找老中医宫医生，她把了把脉说问题不大。我给她说我在不知道自己怀孕之前一直在健身器材上跑步，还在做了一个辅助运动，就是在腰上勒了一个带子，带振动的那种，每天练半小时呢，主要是想把肚子上的赘肉减下来，谁成想会这样呢！这不医生说先兆流产，怎么办呀。 宫医生笑着说：“没那么严重，从现在开始谨慎小心就行了。还有先不要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同事和朋友，这样就不会有思想压力。三个月后如果情况一切正常就可以告诉亲戚朋友，大家会关照你。” 我不解地问宫医生为什么？宫医生叹了口气，说：“你挺好一个孩子，可是生活经验几乎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在生孩子上面走这么多弯路，受这么大罪。” 我看她神情严肃不禁心里发紧，安静地听宫医生的嘱托。宫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并不是很赞同你现在怀孕的。因为你前期对身体亏空太大，身体各项机能都不是太好，本想让你调理个半年时间再怀孕，但是忽略了你已经绝望了，根本没有采取避孕措施这一点，结果身体尚未恢复就怀上了，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因为你并不是最好的时候。既然已经怀上了，鉴于以前你人流过两次，所以就顺势而为吧。你只能做后天的努力了，加强饮食，尽量给孩子一个好的身体环境吧。” 听完宫医生的话，我眼泪就下来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来没有去规划生孩子这件事情，偶然怀孕，随意就堕胎；然后各种不良的生活习惯，导致胆结石和第二次人流手术同时做，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对于孩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现在想想我都后背发凉，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怀孕的机会真是眷顾我。 宫医生问我：“你母亲没有给你灌输过这种思想吗？”我摇了摇头，想想从小到大跟妈妈若即若离的状态，很多常识性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更何况也没有人来引导，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不禁暗自伤神。如果能早点认识宫医生该多好呀，但是机缘如此，人生也就如此了。 临行前宫医生欲言又止，我央求宫医生有什么尽管告诉我，我挺能抗压的，我也挺坚强的；做什么只要对孩子好，我都无条件执行...... 宫医生想了想说：“孩子如果先天不足，后天是可以补得，你只需用心就好。”我央求宫医生说的更详细些。她说：“你个子很低，你丈夫的个子不过1米7，想让孩子长高你就每天晚上坚持给孩子按摩穴位，为了孩子能健康成长，你必须要学习一些中医的相关知识，你欠孩子的你应该通过后天补给她。”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诊所，回头看了一眼宫医生，她也正怜爱地看着我，我能从她眼神中看出一丝不安。 怀孕三个月了，各种检查都正常，我才给同事们朋友们说了这个好消息，大家对我非常照顾。我也非常愉快地享受着孕妇的殊荣，想吃啥就点啥，还不用担心自己胖。第四个月月检的时候我去看望宫医生，我在她的诊室却没看见她，她的门诊号也没有了，我问之前她诊室的护士，才知道她出国了，去新西兰，和孩子相聚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我站在她的诊室前楞了好久，这个慈祥的医生，我们虽然认识不到八个月，但是她教会我很多人生的道理，就像母亲般的慈祥，如今就在不同的半球了，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那个护士追出来问：“你是不是叫贾小雨？” 我愣愣地说：“是的。” 她说你等等，说着从诊室拿出来一个四方纸盒子，说这是宫医生给我留的。我惊喜地接过盒子，连说谢谢，拿着盒子回家了。 回到家中，仔细打开盒子，我发现是四本书，关于穴位、经络、艾灸和养生方面的书。打开书扉页：赫然写着一行娟秀的字：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 抚摸着书，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感恩遇见这个一个美丽的老太太，在我缺乏母爱的世界里播撒了爱的种子，给我肤浅的心灵注入了些许的厚重。 虽然我的悟性不好，但至少这几本书让我开启了尊重生命爱护生命的新篇章，在这种爱的指引下我的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颜色，虽然以后再也没有见到慈祥的宫医生，但是我认定她是我生命的贵人。 怀孕的日子很快乐，我没有像其她孕妇一样呕吐或是有其它不适反应，我胃口很好，走路带风，体重增加很快，本身个子就低，肚子更像是揣了个个大皮球，同事笑我都不用走了，直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更快，我嗔怪的用文件夹打他们，大家笑作一团。 在我怀孕7个月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起床发现我的腿肿了，一压一个坑，和老公赶到医院，医生检查后问我还有什么症状，我说没有呀。医生严肃地命令我老公：“她不要回家了，立即住院，你赶快回去收拾一下住院的东西。” 我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住院了，医生迅速给我打上了硫酸镁，我被确诊为妊娠高血压，高压已经到了160，但是我丝毫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我躺在病床上打着硫酸镁，从早打到晚，护士嘱咐不能把点滴放快，会有生命危险的，看着表，一分钟滴七下。 一天突然被拉的很长很长，我本是个快乐的孕妇，如今却躺在病床上，从早到晚打着点滴，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就这样躺了一周时间，我都要快疯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这么矮呢？矮的人换妊娠高血压的几率本来就很大。 第八天查房，护士量完我的血压问：“你有不舒服吗？”我说：“没有。” 护士跑出去，不一会护士长进来了。 护士长又量了一下血压问我：“你有不舒服吗？”我说：“没有。” 护士长匆忙出去了，不一会妇产科主任进来了。 护士又量了一下血压问我：“你有不舒服吗？”我说：“没有。” 主任在我的肚子上检查了很久，确定的说：孩子很小，应该不到五斤，肉都长在她的肚皮上了。 他托着腮沉思了片刻，对我说：“没事的，你好好休息。”转身对陪我的老公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交代一下注意事项。”让后疾步走出了病房。 后来这些事情的细节是妈妈告诉我的。医生先把我稳住，因为我的高压已经到200了，也就是随便一个喷嚏就可能大出血，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医生说必须手术，但是要老公在手术单上表态：要大人还是要小孩。 我老公赶快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迅速就赶到了。 医生严肃的告诉我妈妈和老公，孕妇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必须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的危险。但是你们必须做选择题，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你们要清楚一点，这不是其他孕妇剖宫产时例行问话，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而是目前来看，只能保一个。给你们5分钟时间。” 然后转身通知其它医生做术前准备，20分钟后开始手术。 我老公瞬间就傻了，腿软了，眼睛红红的蹲在了墙角发抖，根本拿不住笔。 妈妈冲过去夺过我老公手中的笔，站在医生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别人有没有孩子，我要我的孩子。”然后迅速的签了字。 第二十六章 已经生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士在忙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护士长笑盈盈地走过来，告诉我不打针了，说着就拔掉我手上的留置针，看着打肿的手臂，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打针了。每天从早打到晚打吊瓶，我真的受够了。 过了一会，妈妈和老公回来了，妈妈走在前头，老公的眼睛红红的跟在后边。妈妈早到我的床边说：“没事的，医生说等会推你去检查一下。” 我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老公，他神情怪异，努力的向我挤出一丝笑意，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 过了一会，护士推过来一张床，让我换在这张床上，说要推我去检查。妈妈和老公紧张的紧随其后，床被推到了最顶层，我看到手术室的字样，转头问护士：“为什么是手术室？”护士笑着说：“只有手术室有这个检查仪器。”我仍然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要推进去的时候，妈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别紧张。我笑着说：“就检查一下，一会就出来了，紧张啥。” 老公在床的另一边，看着我，整个人好像都在发抖，我看着他紧张成那个样子，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就被推进手术室了。 推进去后，我才发现里边有放着一排像像电柜一样的设备，一张手术台上有一个大圆盘，圆盘上有很多小灯。我正在观察着，过来了一个医生说：“你侧躺吧，我给你打一针。”我不明白检查为什么还要打针呢？但是我看到他那双毋庸置疑的眼神和命令的语气，就转过身去，我以为是在屁股上打一针，结果那一针是从靠近腰部的脊柱注射进去的，开始很疼，慢慢的我就觉得我有些晕，再后来我觉得我仿佛灵魂出窍了，那个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肉体，我的灵魂飘起来了，我能知道手术室里的人在干什么，但是我没有疼痛感。 我感觉到护士用剃头刀一类的东西在清理我下半身的体毛，我知道她们用消毒棉一遍一遍的给我肚皮上消毒，还有手腕上手指上被夹上各种夹子。我甚至听到一个小护士在开贾主任的玩笑：“主任，这个女孩也姓贾，该不是你亲戚吧，你今天没有排手术，居然亲自上阵。”这一切我都听得见，但是我又仿佛置身事外，像个旁观者一般。 大家忙活了一阵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一把刀划开了我的腹腔，我能听到医生说肚皮太厚了，我还能感觉到一双手在腹腔里找着什么。这时候突然警报声音响了，护士着急的给主任汇报了一串数据，我听不懂，紧接着有人给我又打了一针，我的灵魂仿佛被赶的更远了，渐渐飘向远方，我好像跨越过山川，离开地球了，飘向太空，没有任何的感知能力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在病床里，我的肚子上仿佛被压着石头，让我动弹不得。老公坐在我身旁，看我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兴奋地告诉我，生了个儿子。我愕然了，我居然都生了，我却浑然不觉。 时间回到主任检查完我托腮的那一刻，主任认真地评估孩子的发育，最后贾主任推断孩子大概率发育成熟了，但是也不排除一些外部器官没有发育完备的可能。孕妇血压太高，无法降低，必须手术，要不然随时有生命危险，手术的风险太大了，所以贾主任亲自上阵，只为能把两个生命都挽留住。贾主任在手术前把实际情况都告诉了我妈妈和老公，并且提议害怕孕妇紧张，最好能瞒住孕妇本人，所以我在贾主任的安排下手术了，在不知情下生下了孩子。 当贾医生拉出孩子时，看到四肢健全，他长出了一口气，在屁股上拍了一下，孩子发出洪亮的哭声，贾医生长出了一口气。 当孩子被护士送出来时，妈妈接过孩子，立即打开包布，紧张的数了孩子的手指头和脚指头，没少一个，妈妈才长舒一口气。 我醒来后妈妈把孩子抱了过来，我看了看这个小家伙，脸才巴掌大，黑不溜秋的，真难看。 我突然发现孩子的两个耳朵好像不对称，让妈妈把孩子放到我的身边，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孩子的右耳朵耳轮是正常的，左耳朵轮明显比右耳朵耳轮要薄，并且没有弯下来。我赶快给妈妈说：“这怎么好，孩子的耳朵没长好呢。” 妈妈笑着说：“孩子已经很幸运了，毕竟是早产儿，医生说体质挺好，左耳朵外观是没有发育好，但是一周后自己就长好了。你也看了，我要送到护士哪里去呢，咱孩子在那六个孩子里最瘦最小了，但是哭的声音最大。”妈妈咧着嘴在笑。 我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过程中妈妈和老公受的精神上的折磨我可以想见。我以为的检查其实就是生产，我以为的离开对他们来说就是生离死别。现在想想妈妈和老公在抉择面前是多么的痛苦，妈妈那一句:“我要我的孩子”是多么撕心裂肺般的选择呀。 我和妈妈那么多年的隔阂因为我生孩子瞬间消除了，我感觉到妈妈是多么的爱我。 妈妈说:这孩子很幸运，就叫他高兴吧，愿她这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我也觉得好，愿我的孩子高高兴兴，开开心心一辈子。 因为孩子早产，并没有瓜熟蒂落，所以我一点奶水都没有，孩子只能喝奶粉，一开始就亏欠孩子。 晚上，看着小高兴睡觉的模样，真的好丑，但是我爱他，这是我的孩子，我终于当妈妈了。 我想起了宫医生，她当初可能已经知道会是这样，才会语重心长的交代那么多事情。我是亏欠孩子的，在没有条理好身体的情况下怀孕，孩子又早产，这对孩子太不公平，我一定要通过后天补给孩子，一定要让孩子长得高高的，不要像我这样矮小，这是我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 我想起贾医生，为了能保住我们母子平安，冒了多大的风险，为了怕我术前紧张，细心的安排让大家瞒着我，感激感恩。 我也想起了，南海观音前许下的愿望，今天真的实现了，我认定，海南是我们家的福地。 虽然我犯下那么的错，但是老天都没有放弃我，赐予我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高兴，不辜负生命。 第二十七章 娘恩 医生叮嘱我，最好三天内不要下床去洗手间，因为下蹲的动作会导致我大出血。 已经两天在床上度过，看着妈妈忙得团团转，心疼妈妈。 第三天早上，想上厕所，妈妈正好抱孩子去护士那里给孩子洗澡；老公去取药了。我自己就试着下床，走了两下，感觉状态非常好，就顺着走廊的把手去上厕所了，我进了厕所，本能的想关门，但是迟疑了一下，没有关门。我慢慢的往下蹲，蹲下去的那一刹那间，我就感觉天旋地转，无力地呼救：“救命---救命---”万幸的是，隔壁厕所有人，赶快过来把我扶起来，我晕厥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妈妈坐在孩子的床边，老公坐在我的床边。老公看见我醒了，赶快问我想喝水吗？ 妈妈走过来生气地说：“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听话，以后能不能不自作主张，你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你要为孩子负责的。” 看着妈妈因为劳累眼睛已经发红，我赶快回答：“我以后一定按照医生的要求办。”妈妈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坐到婴儿车旁边。 医生也严厉地批评了我，说如果当时没人发现我，我就会大出血，后果不堪设想。我也很后怕，想想自己总是自以为是，很是懊恼。妈妈说的对，有了孩子，凡是要小心，有责任在身。 出院的日子到了，爸爸和哥哥，还要嫂子都来了，她们看着小高兴，都满心欢喜。我被接回了妈妈家。 在妈妈家坐月子是幸福的，小高兴在月子里就是四件事：喝奶、尿尿、拉臭臭和睡觉。他一天24小时有22个小时都在睡觉。3个小时喂一次奶，如果哭了，不是尿了，便是拉了，要不就是哭了，特别好带。 因为我没有奶水，所有爸爸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去到养奶牛的人家去取新鲜牛奶，妈妈早起给我做饭，他们两个忙完就赶快骑自行车去上班。中午妈妈再赶回来给我做饭，爸爸回来就抱起小高兴满村子串门。到下午下班，妈妈回来，招呼我吃完饭，就抱着小高兴去村子里串门了。农村的人多，你抱一会，他抱一会，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爸爸听人说牛初乳营养丰富，就发动大家打听附近村子那家的牛下小牛犊了。只要是有，村子不管有多远，爸爸都骑车去取，小高兴至少喝过4头牛的牛初乳，每一次喝牛初乳时，小高兴拉巴巴都特别费劲，有一次居然把屁股眼都挣破了。后来我们才知道，牛初乳很粘稠，是需要加很多水进去的。小高兴长的太别快，在15天左右的时候，妈妈有一天突然喊我：“快，快过来看，小高兴的耳朵长好了。”我赶快跑到孩子跟前，仔细看小高兴的左耳耳轮，真的长好了，弯了下来，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左耳轮，只是比右耳耳轮稍微薄了一些，但外人绝对看不出来。 这简直太神奇了，医生说的没错，耳朵真的长好了。 和爸爸妈妈一起带孩子是多么快乐和幸福，转眼间，小高兴两个月了，我也该上班了，我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家里。和老公商量，只能让婆婆来帮忙，婆婆是一个很本分的农村老太太，事不多，我想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还是想简单了。 婆婆来的第一天，我就给婆婆示范了冲牛奶的过程，那时候小高兴喝的的奶粉里有一个勺子，一勺奶粉30毫升水，小高兴两个月时一天喝六次奶，每一次150毫升。婆婆说：“这奶粉怎么放这么多，太多了。”我对婆婆说：“这是按照量放的，一勺30毫升水，150毫升水你就倒进去5勺就行了。”我看着婆婆惊恐的表情笑了。说：“妈，这真的不多。” 婆婆带孩子的第一天，孩子就哭闹不止，我没有找出原因。到晚上，我给小高兴冲奶粉，奶嘴还没到小高兴嘴边他就着急的找，吮吸的时候特别急切，喝完后，不哭闹了，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花。 我觉得那里不对，我看看了奶粉袋子，一袋奶粉小高兴吃三天，今天是这袋奶粉就该吃完了，可是奶粉袋子里还有奶粉，我马上就明白过来，生气的问婆婆：“妈，你今天给孩子冲奶粉放了了几勺奶粉？” 婆婆支支吾吾地说：“三四勺吧。” 我有点急，语气有点生硬，说：“妈，不是给你说了吗，150毫升水，放5勺奶粉，你怎么不听呢？” 婆婆愣了一下回答：“我那会奶水不够也给孩子冲过奶粉，可是也没放这么多，你那太多了，孩子会吃坏的。” 我声音高了八度，并且带了哭腔：“妈，都给你说了，这是科学，按照计量来的，还有，我是一点奶水都没有，你这样孩子会挨饿的，吃不饱，孩子就会闹！你看，今天闹了吧，你饿着他了。” 婆婆被我吓着了，说出去晾衣服。 后来听邻居说，婆婆一边晾衣服一边抹眼泪。 那天晚上，婆婆感冒了，还发烧了。老公把婆婆送回家了。这是这辈子我和婆婆唯一红过的一次脸，我知道我也些过分，婆婆临走前我给婆婆道歉，婆婆说：“我真没用，给你们帮不上忙。” 婆婆就这样走了，孩子没有人带了。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哭诉这一切，第二天妈妈来了。她说她带。妈妈带孩子我自然放心，可是妈妈还没有退休，也不是长久之际呀。 妈妈给我带了半年孩子，小高兴在妈妈的呵护下长的很快，比一般孩子长的都快些。 有时候看着妈妈疼爱的抱着小高兴，我就在想，我小时候，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的。抛开隔代亲这个说法，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那么多年，我和妈妈一直处于对抗状态，那时候我真的太不懂事了，看着妈妈这么给我付出，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母女的隔阂，大部分是女儿还小，或者她们还没有生儿育女，等自己也有了孩子，所谓的隔阂都会烟消云散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称谓，她孕育生命的过程是多么伟大，我当年对妈妈的仇视现在想来是多么的无知。 妈妈给我带了半年的孩子，为此她少升了一级工资。 第二十八章 小姨叶子 妈妈毕竟没有退休，已经请了半年的事假，不能再继续请下去。 小高兴也快八个月了，好带一些了。最后我和老公商量，还是请了一个阿姨。最后有人介绍了一个18岁的女孩，我开始不同意，但是见了本人我改变主意了。她叫叶子，一米七的大个子，长得很清秀，干活很麻利，完全不像18岁女孩的样子。我和叶子在家相处了两天，我发现叶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孩子，看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这是我最满意的。 第三天我开始上班了，一早上都是惴惴不安的，毕竟第一次让一个外人照顾孩子。中午冲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进门一看叶子正把孩子高高举起又放下，孩子很享受这个过程。我进门看见这个情景，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了。 我冲进厨房给小高兴做了辅食，这是我每天绞尽心思做的事情，我牢牢记住宫医生说的话，先天不足，后天补上。 喂小高兴吃过我就抱小高兴到院子里去玩，叶子麻利的做好午餐，她让我先吃，她哄小高兴睡觉，不一会小高兴就睡着了，她才出来吃午饭，麻利的把厨房都收拾干净。她的能干让我生活一下子变得轻松快乐。我和老公对叶子特别满意，我们相处很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样。 为了方便孩子玩耍，孩子的房间地上都铺了厚厚的儿童垫子，孩子爬来爬去方便，即便有磕碰也不至于太严重。叶子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干活特别有章法，带孩子更是细心。偏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那天叶子在厨房忙碌，我和孩子坐在地上玩，不小心用书皮蹭了孩子的胳膊，书皮是硬质纸板，孩子哇都就大哭起来，我赶快抱起来哄孩子，只见叶子从厨房跑出来，夺过我手里的孩子，怜爱的看着胳膊上的红印子，一百个不高兴的把孩子抱出去了。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只好到厨房给孩子准备明天的食材。过了好一会，听着楼道里叶子和孩子咯咯的笑声，她们回来了，只见叶子抱着孩子直接进她的房间了。迎出来的我尴尬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我喊叶子吃水果，她语气中还带着生气，说：“姐，我今天不想吃水果。”我知道气还没消呢！ 晚上我看新闻联播时，我听见叶子在房间给孩子读故事书。不一会，声音小了，估计是孩子睡着了，过了一会，叶子出来了。 我笑着说：“还生气呢，快看会电视。” 她坐到我身边，小声说：“姐，跟你商量点事情。” 我说：“你说吧。” 叶子说：“姐，你以后跟孩子玩的时候，手要轻一点，孩子的皮肤太嫩了，划一道子要是留下伤疤多难看呀。你看我的胳膊上，就是小时候划了一下子留了疤瘌，多难看。” 我不好意思地说：“好，姐以后注意。” 叶子继续说：“还有，你中午时间那么短，要不就别回来了，下午回来早一点。我一个人在家吃饭简单，还有给高兴做辅食现做肯定好，你提前准备的蔬菜呀什么的会不新鲜的。我平常看你做了，我也可以做的，你需要把食谱给我写出来就行。还有就是周天我回去的时候，你和哥不要给孩子吃的太多了，每一次我都发现孩子有点积食。” 我愣愣地看着叶子，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叶子才是孩子的妈妈。为了照顾好小高兴，叶子把我所有育儿的书籍都看了。比我这个妈做的更细致。 事实上，叶子是对的，叶子的絮叨也是必要的，可惜她嘱咐我给孩子不要吃太多我没用太在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后悔不迭。 平常我俩都忙，周末我和老公两个人带孩子，总是手忙脚乱，总想着给孩子吃个这，吃个那，结果周一晚上孩子因为积食发烧，烧到39度，我们连夜带孩子去儿童医院，只见医院人山人海，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了，医生给孩子开了针剂，护士给孩子在头上的血管扎针，叶子抱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我都不敢看这种场景，心里发紧，恨不得让针扎我。 打完针回家都快到凌晨了。周二烧是降下去了，却在医院交叉感染，孩子开始拉肚子。我们三个狼狈不堪，叶子更是不眠不休的陪着孩子，一刻都不放手。晚上孩子又烧起来了，同事建议了一家近的医院，人能少一点，我们连夜敢去，医生问孩子生病的过程，叶子一个劲的哭，看着孩子受折磨，我也跟着哭，医生冲着叶子大喊：“哭什么，给孩子当妈光哭能行，赶快想办法治疗，哭能哭好啊！”我赶快给医生介绍孩子生病的过程，医生看着矮矮的我，在看看叶子一米七的大个子，说：“哦，对不起，我还以为-----” 孩子拉肚子持续了三天才好，烧也退了，这一周，叶子几乎没怎么睡，我心疼孩子，也心疼叶子。 我们那个小区都知道我们家的叶子是一顶一的带孩子高手，甚至还有人想加钱把叶子从我家撬走，叶子笑说，我们是亲戚呢，那家才肯罢休。 从小高兴八个月大，叶子一直带到小高兴两岁。 老公给我买衣服也会给叶子买，我要买化妆品也一样给叶子买，我们觉得没有叶子，我们的日子都没法继续了。小高兴更是离不开叶子，晚上该睡的时候，小高兴会到我的房间说：“妈妈，晚安。”高兴的和叶子去睡了。 叶子平常出去买东西，你给多少钱，她回来会把账目报的很清楚，哪怕剩下一分钱也会放到电视柜上。我们从来没用把叶子当作小阿姨，我们当她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小高兴的亲姨。有叶子的日子里，我们家秩序井然，轻松愉快。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高兴两岁生日时，叶子给我说：“姐，我特别舍不得小高兴，但是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要是别人知道我是做保姆的，我就不好找对象了。” 听完我特别伤心，因为叶子离开，我们家会乱套的。但是人不能太自私了，我们也需要为叶子打算。 我们通过关系给叶子在麦当劳找了一个工作，我加紧在家里给叶子培训职场的一些必备知识，她能吃苦耐劳，一定会干的不错的。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善良。给她讲了很多事例，让她明白善良没有智慧支撑就是愚昧。因为有一次路过菜市场，一个人向她讨要一个馒头，并给她讲了悲惨经历，她把刚拿到的一个月的工资都给人家了。我为了让她不要滥用同情心，把她带到另一个地方，让她目睹这个人在另外一个地方行骗的过程，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同时我和老公紧锣密鼓的找下一个阿姨。 第二十九章 不寒而栗 朋友又给我家介绍了一个女孩，他们老家的，叫梅，说孩子聪明伶俐。 她来到我家，中等偏低的个子，看起来比较瘦弱，善言辞。叶子说她要把梅带出来才放心走。叶子从早起就给梅交代，孩子早上几点起床，几点喝奶，几点喝水，几点吃辅食，喜欢玩什么，爱听什么故事，絮絮叨叨像个小老太太，我看梅忙不迭的点头，很用心的样子，放心了不少。 到了第二天叶子又开始交代注意事项，交待之细发令我动容，叶子真的是舍不得孩子，要是她能留下来该多好呀。 叶子和梅一起呆了四天，第五天叶子告诉我说梅好聪明，学东西好快，没问题了。之后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开始，梅和孩子相处还算愉快，但是孩子明显没有叶子带的时候爱笑了。我想孩子也许是想叶子了，所以我尽量回来早一些，多陪陪孩子，好让孩子有一个过渡。 有一天我中午回家，梅正在给孩子喂饭，他自己吃了一口，我赶快把孩子的小饭碗拿过来，从厨房另外拿了一个小勺子，给孩子把剩下的饭喂完。梅赶快给我说：“姐，我忘了，我是想试一下饭温度可以吧，结果情不自禁把勺子放到嘴里了，对不起，下回一定注意。但是你做的辅食还真的好吃，怪不得孩子吃的很好。” 梅都这么说了，我本来有点生气，看她态度那么诚恳，气也就消了一半了。认真地给她说：“孩子太小，一定要注意卫生。如果你觉得孩子的饭好吃，我下回多做些。” 叶子在的时候，叶子不让我中午回家，一个是我中午休息时间太短，二是说我回家后孩子反而不乖了。但是梅在家，我还是不放心，回家能多陪孩子一会就是一会吧。有一天外出办事，中午回来的早了一些，老远我就听见电视剧的片尾曲，我赶紧开门，发现孩子在地上玩着他的小汽车，梅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我开门她都没有听见。 刚进门，小高兴马上起来奔向我喊妈妈。我刚要开口说梅。只见梅马上就钻进厨房准备中午饭了。我带小高兴在小区玩了一会，带孩子吃了碗豆腐脑，最主要平复一下我的情绪。看着孩子有点累了，抱起他回家，没走到门口小高兴就睡着了。回家把小高兴放到床上，我转身对梅说：“如果你想看电视，我回家了你再看吧。”梅马上说：“我本来想给孩子找一个动画片的，结果看到这个连续剧，以前我刚好没看结尾，所有就---。”我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点堵。 那段日子，我忙着考职称，新房子忙着装修，各种事情搅在一起，我实在有点力不从心，虽然对梅不满意，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梅就是没有叶子那么能干，但是给孩子讲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语言表达能力比叶子要强很多，总还是有优点的，也只能暂时忍忍。 小高兴两岁时不喜欢喝奶粉了，要喝袋装奶，那一天正好奶喝完了，我让梅去买，结果她买回来三袋，找的钱放到电视柜上，我也没太在意，当小高兴要喝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日期，结果当天就到期了。我喊来梅，告诉她买奶的时候看一下保质期，她说好吧。又过了几天我又让梅去买奶，结果我发现还有两天就到保质期了，我有点生气，喊来梅问她奶怎么回事。梅小声地说：“这个奶便宜！”我瞥了一眼找的零钱，大概明白她是想占点小便宜。克制住怒气对她说：“下一次要去买就买最新鲜的吧。”梅赶快答应：“好吧，下一次我一定买最新鲜的。”但是我再也没有让梅买过奶。 有时候我叫梅，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认真地给我说她有选择性中耳炎，我当时没多想。那天正好和医院的朋友聊天，问她我们家的小阿姨有选择性中耳炎，吃什么药好呢？她笑我：“你该给她一巴掌，她戏弄你呢，她的意思是说她不想的听得就听不到。”我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候我考职称，周五下午我要去听辅导班，安顿好孩子，老公送我，刚到辅导班外边，只见老公电话响，居然是邻居的电话，我接起电话，是梅，她说她出来倒垃圾，结果门被风刮得锁起来了，她现在进不去了，孩子一个人在家。我和老公调转车头，飞快的往回赶，一路上因为着急连闯了4个红灯，等我们30分钟后赶回家，开了门，只见孩子躲在沙发的角落里，我冲过去抱住孩子，小高兴半天才哭出声来，他显然是害怕了。梅来到我身边说：“姐，我下一回一定注意。”我低下头,克制地说：“以后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家，等我回来再倒垃圾吧。”梅马上应声：“我再也不会了。” 梅带孩子二个月后，我们搬了新家，哥哥嫂子来看孩子，说新房子还是有味道，提出来把孩子和梅一起带到哥哥家去呆上一周，我可以找一家公司处理一下房子，为了小高兴的健康，我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哥哥嫂子带走了孩子和梅。 紧锣密鼓地找了一家公司检测家里的甲醛含量，花了一下午时间处理了房间，保证房子的环境对孩子万无一失。 小高兴在舅舅家呆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嫂子给我打电话说：“她发现晚上小高兴不好好睡觉，结果梅打孩子，居然打的是头，正好被她撞见，让我现在就过来。” 我和老公连夜开车到哥哥家，在路上我愤怒到了极点，我可以忍梅的懒，梅的好吃懒做，梅的小聪明，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她打小高兴，居然打的还是头，我的血直往头上涌，恨得压根痒痒。 我和老公商量，把梅连夜送回家。 把孩子托付给哥哥嫂子，我们拉着梅先回我家收拾东西。梅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一直保持沉默。等她收拾完，她转身对我说：“你们真的要送我回家吗？”我说：“是，因为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梅有点恼羞成怒，愤怒地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我之所以到你家来，是因为你们可以给叶子找一份工作，那也一样可以给我找一份工作，我就是为这个目的。我受够那个叶子，把自己当主人一般，给我嘱咐这嘱咐哪，她也为她是谁？” 我忍了忍，还是耐着性子说：“既然带孩子，就先把孩子带好。你还小，人生的路很长，最重要的是要做本分的人。”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爆发。 梅突然抬头看着我说：“我告诉你，我就不喜欢孩子，既然你们不能给我找工作，我就告诉你，我不但打了你们的孩子，他不听话的时候，我还惩罚他让他坐在窗台上-----”她还在说着什么，我已经暴怒了，失去了理智，冲上去要撕了她的嘴，我分明看到我的眼前站了一个恶魔，而不是一个19岁的姑娘。老公及时挡住了我，我分明看到老公眼中的愤怒，想杀人的愤怒，但是我们都克制住了。 我们一前一后夹着她，让她上了车。她突然说:“我不想回家，你们放我到车站。”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们要把你送到你家人的手上。” 送梅回她家的路上，我和老公心都在流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孩子痛打一段，我们可怜的孩子，在这个女孩带的两个月时间不知道我的小高兴遭遇了什么，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刀扎一般。 把梅送到她家交给她母亲，我头也没回就走了，因为我知道生活会重重惩罚她的。 第三十章 局 那是一段让我至今想起了都觉得幸福的时光。 转眼2002年，小高兴一岁了，我的领导调到一个企业当老总了，他负责的项目有房产开发，正好机缘巧合，新开发的一个楼盘有几处房子，问我有没有兴趣，并且可以给我内部职工的价位，我也是没钱胆大型的，居然没有思索就说我要，回家后才想起我们家连存款都没有。但是那套房子的户型和折扣，我都清晰的意识到，过了这个村绝对没有这个店了。报的房产面积是135平方，但是我去看了那房子，绝对在150平方还要多。一平方市面报价是1000元，总价款十三万五千多，老领导说可以给我百分之十二的折扣，也就是十一万八千八。 晚上我跟老公商量，他说我肯定是疯了。但是当他看到房子的时候，也沉默了，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向往的房子，三室两厅两卫，南北通透。 那天晚上我翻来翻去睡不着，机会是摆在面前了，可是钱是硬头货呀，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十一万呀，对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突然我的脑子越来越清晰了，我摇醒熟睡地老公，让老公把他认识的那几个做生意的初中同学那个叫凡的同学约到家里吃个饭，他不解的看着我，因为在这之前我看不上他的那几个初中都没好好上的同学。看不上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好上学，而是他们在赚的盆满钵满后那种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样子。老公瞪着我说：“咱坚决不能借钱。”我笑着说：“我不会向你们这些同学借钱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那天老公约了凡到我家，凡还带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还挺漂亮的。看着女孩跟她眉来眼去的，我就知道我的胜算又多了几成。 老公炒了几个菜，拿出一瓶酒，我们四个一起吃饭喝酒，酒过六旬，我对凡说：“你一个农村的小子，一个人在这城里闯荡，比我们这些拿干工资的混得都好。”凡听我这样夸他很意外，因为在他们眼中我这个人有点清高，但是今天能这样夸他，他觉得很意外，但同时觉得很有面子，因为有美人在侧。我端起杯子，敬了凡一杯。凡越发激动，连喝了三杯。我顿顿了给凡说：“嫂子有几句话给你说，你是聪明人，看看嫂子说的是否有道理。”凡喝的稍微有点多,亘着脖子忙不迭地说：“嫂子你尽管说。”我语重心长地说：“凡，你是农村孩子，要想在城里立住脚，必须在城里有买房子，有房子才证明你在城里立住脚拉。当然你买车是对的，一个是做生意要撑门脸，另一个是做生意进货呀方便。但是有一定财富积累了买房子比买车更重要，因为房子是有升值空间的，但是车却是越用越不值钱的。” 我说着，看着凡，也看着凡身边的那个女孩。只见凡若有所思，但是旁边那个女孩已经迫不及待了。 凡又喝了一杯酒，对我说：“嫂子，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现在太忙了，住在店里，也没有时间去跑房子的事情，还有就是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 那个女孩嗲着声给凡说：“嫂子说的太对了，你打牌输掉的泡吧花掉的都不少呢。”凡立马变了脸，瞪了那个女孩一眼。女孩不做声了。 我笑了笑，对凡说：“十万元对你来说不多吧。”凡尴尬地说：“这倒不多。”我接着说：：“凡，你能听进去嫂子说的就证明你是善于听别人建议的人。那好，嫂子再给你一个建议，嫂子这套房子有88个平方，你给八万就算你的了，你现在又不用，那按每个月350元的租金再租给嫂子一年，租金从放款里抵扣，也就是你现在给我七万五千八我就把这套房子过户给你，你看可以吗？” 凡楞了一下问：“嫂子，住的好好的怎么卖呢？” 我喝了杯酒，回答到：“嫂子急用钱。” 凡转向我老公：“哥呀，不够意思，缺钱给老弟张个声，老弟没多还没少吗？” 老公这会才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凡说：“做生意的人都需要个周转，大家都不容易，不能给别人填麻烦。” 我赶快接过话头：“凡，嫂子就是一个想法，你别为难，我只是觉得你挣钱快，但是总那么大手大脚的，还不如攒点家业呢，你看行我们就安排过户，你要觉得钱周转不开就算了，不为难。” 凡又喝了一杯酒，转过脸说：“嫂子，没问题，让哥明天就跟我去拿钱。” 我又倒了一杯酒,给凡也满上，端起酒说：“凡，嫂子敬你一杯，啥话也不说了，大气。”那天喝到很晚才散场。送走凡和他女友，老公冷着个脸。 我知道老公再想什么，很认真地告诉他：“这是双赢的事情，对凡来讲真的是一件好事情，要不是今天这个局，就那个凡，迟早会把手里的钱败光的。更何况哪有长盛不衰的生意，只不过这几年他正好碰到，问题是挣到了还得能守住，他不但赌还好色，我这是在帮他留住点东西。” 老公听完我说的，沉默了，因为我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他和凡只是同学而已，不会去替凡想那么多。我只不过是想为孩子创造更好的居住条件，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周内房产过户手续就办完了。 我拿了7万元钱去找老领导，给他说了我的难处，希望他能给财务打招呼剩下的钱缓一缓。老领导笑了，他说内部职工也有很大打了欠条的，你先把这个钱交了，我给财务上说一下，剩余款项你在一年内结清，毕竟你不是内部职工。我赶快说：“没问题没问题。” 就这样，我拿了新房的钥匙。 让爸爸妈妈来参观的时候，爸爸妈妈很开心，但是又担心我哪能筹得那么多的钱。”我说没关系，有压力才有动力，我们好好挣钱。也就是那年老公除了上班也开始在投资了一个小店，我们要节约每一个铜板，放款和装修就摆在眼前，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居住环境，我们是拼了。 装修开始的时候，爸爸妈妈来了，爸爸给了我两万块钱，外加他一个月的工资，那是刚领的工资，工资条还在钱上绑着没解开。拿着钱，我眼泪在眼圈打转转，我实在不忍心爸爸妈妈这样节衣缩食的给我付出，但是爸爸说：“拿着吧，买房子置地，这是大事情，我们能帮你一把是一把。” 2003年我们装修好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再说那个凡，也正如我所说，在三年后他的生意遭到重创，血本无归，多亏有那套房子，要不然他就不名一文了。为了生活，他变卖了那套房子，还挣了二万元。 第三十一章 最美的时光 小高兴两岁四个月，我们搬到新家。梅的那些话成了我的噩梦，我再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带，我要自己带在身边。 我们单位附件有一个厂办幼儿园，我想把小高兴送到幼儿园，这样方便我接送，也方便我照顾，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了。 我和这个厂子的老总因为工作的事情打过交道，我给他打了电话，他立即安排了这件事情，他说有一个陈老师带孩子是最有耐心的，就放到那个班吧。我让他给我约一下那个陈老师，老总说没问题。 我一见到班主任陈老师心里就特别踏实，她是一个大个子女老师，三十五岁左右，说话干净利索，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着宽厚而温暖。陈老师说为了避免直接送孩子哭鼻子，提出周末让我带小高兴去她家玩，周末她正好没事，一个在家呢。我非常感激陈老师的安排。 周末我带着小高兴去陈老师家做客，陈老师看见小高兴就抱起来了，带着小高兴参观了她的家，我看小高兴没有任何违和感，我才放心了。 陈老师给小高兴说：“我给你找一个小伙伴吧，他叫糖糖，在楼下住，跟你将来是一个班的。”说着在门口喊糖糖，不一会，糖糖奶奶把糖糖送过来了，两个孩子一起玩积木，气氛很好。我和陈老师聊了一下孩子的情况，陈老师说：“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吧。” 回家我问小高兴，愿不愿意上幼儿园呀？和陈老师和糖糖一起玩呢？小高兴低头玩着他的小汽车，不假思索地说：“愿意！” 我心里又高兴又担心，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紧接着就给小高兴准备上幼儿园的衣服、小褥子和小被子，和小高兴一起去商场买了一个漂亮的书包。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给小高兴洗漱完毕，帮小高兴背上书包，拉着他往车站走。我们家离车站只有不超过100米的距离，坐四站就刚好到我们单位，幼儿园在我们单位后边。 拉着小高兴的小手，和他一起走进幼儿园，看小高兴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心里放松了一半。走到小小班门口，陈老师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他拉着小高兴的手，跟他说，跟妈妈说再见，咱们去玩，小高兴头也不回，高高兴兴走到教室去了。 一早上我都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耳边能听到小高兴的哭声。中午在食堂吃完饭还溜达到幼儿园的门口张望，正是午休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我惴惴不安地离开了。下午的时间好漫长，好不容易挨到5点，我撒腿就跑，到幼儿园门口，只见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好多奶奶们都贴在铁门上向院子张望，孩子们按照班级陆续出来了，有哭的，有喊得。小小班出来了，我一眼就看见小高兴拉着陈老师的手出来了，看见我高高兴兴地跑过来，神秘的从口袋拿出来一个纸包：“妈妈，我给你拿了一个肉包子，幼儿园的，可好吃的。”我一把抱起小高兴，心里充满了感动，我的小高兴长大了。 对小高兴来说，上幼儿园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老公虽然在外奔波，很忙，但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给他儿子买各种各样的汽车。小高兴喜欢汽车，每一次看见爸爸回来拿着纸盒子就兴奋的大喊大叫。 小高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让各种各样的车在茶几上列队，他俨然像一个将军，指挥各种各样的车，就如指挥着千军万马。 记得有一个周末，老公拿了一个长宽都在40公分的盒子回家，小高兴看见爸爸拿着盒子就冲上去了，打开后发现居然是火车，带轨道的。爷两坐在木地板上就开始拼装，轨道拼好就占据了半个客厅。给火车装上电池，火车就开始鸣着笛在轨道上开，小高兴开心的围着小火车转圈圈，那天到晚上十一点还不上床睡觉，好不容易晚上睡着了，在梦中还咧着嘴笑。 小高兴上中班的时候，迷上遥控汽车，老公给他买了一个仿真的小悍马，他用遥控器指挥着悍马在家里跑来跑去。有一天他说：“家里太小了，我想出去。”我答应了他。我们家附近有一个工商银行，银行门口有一大片空地，地面铺的是大理石，那个地方适合去玩。我给他拿了遥控器，他抱着他的悍马，来到工商银行门口，他娴熟的指挥着他的悍马在场地上跑来跑去，一群男孩子聚了过来，他们追逐着悍马，大家玩的特别高兴，我在边上托着腮看着孩子们玩，心里充满着幸福。 有时候我也提醒老公，不要再买了，咱们家也不宽裕。老公说：“我太忙，又没时间陪孩子，只要他喜欢，就让他玩吧。” 小高兴对遥控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了，老公便给他儿子买了一个遥控飞机，我们一家三口去了距离市区很远的空旷地上，小高兴很快就熟悉了遥控器的各项功能，不一会，飞机腾空而起，一会高一会低，一会飞远了，一会又回来了。我抬头看着飞来飞去的飞机，再看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老公给他儿子买的最夸张的东西就是一辆电瓶车，那辆车让我发现男孩子对于机械的驾驭能力是多么的强。房间的门是80公分，那辆电瓶车的高度也就50公分，宽就78公分，小高兴开着电瓶车能飞速的穿过门而且不减速，在家里各个房间转弯掉头特别如意，这一点让我惊讶不已。 小高兴的幼儿园时代，是他最快乐的时代。幼儿园的老师都非常喜欢他，他也非常喜欢幼儿园。我总觉得小高兴还小，从没有刻意去教过小高兴别的东西，只要他健康只要他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每到周末，老公一定会抽出半天时间给我们娘俩做几个拿手的好菜。每周末我也一定要带孩子到附件公园去散步。拉着他的小手，我心里就是满的。 我更是遵照宫医生的叮嘱，按照她送我的经络书上的要求，每天晚上给孩子做按摩。查阅资料收集能长个子的菜谱，学来给小高兴做，希望合理饮食，保证他的营养。 孩子的幼儿园时代，我最上心的事情就是健康和高个子。为了小高兴，我从一个不会烹饪的人成长为一个烹饪高手，我从一个不懂穴位的人成长为热爱中医，熟悉婴儿推拿的高手。 那时的我也是最幸福的我，因为我始终守着我的初心。 第三十二章 果果 小高兴半岁的时候，嫂子怀孕了，大家都满心欢喜。 当大家都憧憬着小生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那天傍晚，嫂子在小区里散步，她怀孕才两个月，正是要小心的时候。她小心的围着花坛转圈，转累了，坐在花坛边的椅子上，看六楼的小姑娘和妈妈在踢毽子，看着母女高兴的样子，想着不远的将来，她也会陪孩子玩，抿着嘴就笑了。 过了一会，小姑娘嚷嚷着要喝水，她妈妈就劝她回家，小姑娘说：“不行，我还要玩。”这位妈妈没办法，只好把小姑娘托付给我嫂子，上去给小姑娘取水去了。小姑娘4岁左右，长得白白净净，小眯眯眼睛，笑起来像初一的月亮。嫂子和小姑娘聊着天，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煞是好听。正在这时候，前楼有一个老人遛狗，狗拴着绳子，那个狗很小，腿特别短，走起路来像一个移动的小板凳一样。小姑娘看见小狗，就往嫂子身后躲，直嚷嚷着怕怕，怕怕。嫂子温柔地说：“不怕，你看狗狗被那个老爷爷拉着呢。”正说着那个老人家越走越近，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嫂子友好的向老人家解释：“对不起，大叔，孩子怕狗。”老者看了看哇哇大哭的小姑娘，拉着狗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哭着喊妈妈。嫂子很着急，一直向楼栋口张望，女孩妈妈还没有出来。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了，眼睛完全被眼泪淹没了，鼻涕也下来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哭声嘶声力竭，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了，可是她的妈妈还没下来。 嫂子拉着小姑娘，准备带小姑娘回家，可是小姑娘原地不动，只是大哭。嫂子蹲下去，给小姑娘擦眼泪擦鼻涕，温柔地说：“阿姨带你回家找妈妈好吗？”小姑娘点了点头，就是不动，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阿姨抱---” 嫂子看着孩子可怜，想了想，说：“好吧。” 三岁的小姑娘到不是太重，嫂子抱着孩子上了一楼，并不觉得累。上到二楼，气有点喘；到三楼就觉得有点累了。放下小姑娘准备歇会，偏不巧，三楼的声控灯坏了，一会亮一会暗，楼道有忽明忽暗，小姑娘嚷嚷我害怕我害怕，扯着嗓子又大哭起来，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嫂子叹了口气，想着就剩三层了，算了，坚持一下就到了。就抱起小姑娘继续往前走，四层，五层，等走到第六层的时候，嫂子明显觉得腰很酸，腿很困。好不容易到门口，就听见里边有大声说话的声音，敲了半天门，小姑娘的妈妈才开门，还抹着眼泪。看见嫂子把孩子抱上来的，赶快接过孩子，连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妈妈刚才打电话，说我爸病了，多说了会话，真不好意思。”嫂子笑了笑说：“孩子一直哭，你一直没有下来，也没办法了。”女人让嫂子进屋坐坐，嫂子说不用了就上楼去了。 一回家，嫂子就躺在床上了，她觉得腰向断了一样。 哥哥看嫂子脸色难看，就问发生了什么，嫂子就把刚才一幕说了。哥哥有点生气，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赶快倒了一杯水。 那天晚上，嫂子的腰越来越难受，后来下腹有下坠的感觉，到卫生间发现已经见红了。 哥哥连夜将嫂子送到医院，医院说先兆性流产，孩子是保不住了。哥哥嫂子红了眼眶，连夜嫂子清了宫，医生嘱咐一定要卧床休息，一年后才能考虑备孕。 嫂子回家后后悔极了，也伤心极了。我也很伤心，只能劝她这个孩子和她没有缘分，让她注意休息。 这件事情，嫂子缓了很久才走出来，我已为人母，我知道这种感觉，但是这种痛只能自己走出来，别人都不能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一年后，嫂子又怀孕了，这一次，嫂子很注意，全家也很注意。孕期一切顺利，嫂子决心很大，要顺产，我看她的状态很好，也支持她顺产。预产期要到了，嫂子住进了医院，开始有阵痛，医生说宫口开了一指了，但是等了一天一夜，宫口也只开了三指，医生说不行，这样下去孩子会有危险的，最后只能做剖宫产。 我生孩子的时候我自己并不知道，但是我眼见嫂子受了两样罪，痛的满脑门子的汗珠子，最后还是剖了，很是心疼，看见侄子的第一眼，我满心欢喜，给哥哥说：“让妈妈受两遍罪才有了结果，小名就叫果果吧。”哥哥说小名就叫果果。 嫂子带果果回爸爸妈妈家坐月子了。妈妈还有半年就退休了，正好可以带果果。 可能果果不在我身边，隔一段时间看见果果就觉得他长大了一些，总觉得果果长得好快。 果果很会长，皮肤白皙，继承了爸爸，眼睛大大的，继承了妈妈。果果也很有福气，在我妈妈没有退休前嫂子就一直没有上班带果果，妈妈退休后就去哥哥家带果果了。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带果果的那几年，果果很乖，很爱吃饺子，妈妈就会给果果包各种馅的饺子。因为果果长得非常漂亮帅气，妈妈抱出去的时候，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更有爱孩子的跑过来跟果果要玩一会。 果果两岁的时候，妈妈和果果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小区对面的那个大超市，有两层高，每天下午果果都要嚷着去超市坐电梯，妈妈就带着果果去超市，果果上上下下坐着电梯，乐此不疲。要不就是和奶奶在货架中间捉迷藏，每一次妈妈都走一个货区就能找到果果，结果那一天，找了两个货区还没有看见果果，妈妈吓傻了，大声喊：“我的孩子丢了，我的孩子丢了-----”超市的保安立即封锁了两个门，广播上重复播放寻人启事，直到调出监控才发现果果自己去坐电梯去了。在保安的帮助下妈妈找到果果，抱着果果妈妈哭了，从此后，妈妈很少和果果去超市，即便是去，也绝不让果果离开她的视线，哪怕是一秒钟呢。 果果的童年有奶奶的陪伴安详而快乐，幼儿园的三年，妈妈一直接送果果，爸爸那几年还没有退休，一个人在老家，时不时也过来帮帮妈妈。 很多家庭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第三十三章 一巴掌 转眼间，小高兴都幼儿园大班了，每天我们都忙忙碌碌，但忙碌中充满了快乐。 早起是我最忙碌的时候，有时候小高兴早上怎么都叫不醒，我为了赶时间，就给他穿衣服，有时候衣服都穿好了他还是闭着眼睛，大部分时间我他都是在装睡，我就用手指头在他的咯吱窝戳两下，他憋不住就大笑起来，然后洗漱，我们手拉手离开家，开始一天愉快地生活。 我们楼下有一个小女孩叫可可，她和她姥姥和姥爷住在一起，和小高兴在一个幼儿园，今年上中班，每天她爷爷奶奶开车送这个小女孩去幼儿园，有时候碰上了，可可姥爷总是让坐他们家的车去幼儿园，我总是拒绝，我觉得和小高兴上幼儿园的路上很幸福，坐车太快了，我两还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那一天，我起床也有点晚，和小高兴匆忙收拾好就往下赶，下楼正好碰上他们车刚发动，可可姥爷摇下玻璃，大声地喊：“快一走吧，你这会坐车肯定迟到了。”我看了一下表，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早上还有一个会，就拉着小高兴上车了。我们坐在后座上，可可的姥姥搂着小女孩，小高兴坐在中间，我坐在车门旁边。可可的姥姥热情地和我打了招呼。 我让小高兴叫奶奶，小高兴大声说：“爷爷、奶奶好。” 我说还没有问妹妹好呢。小高兴说：“可可早上好。” 小女孩的姥姥笑着说：“这孩子可真乖，真有礼貌。” 小高兴专心的看着那个爷爷开车，他对爷爷娴熟的挂挡的动作吸引着。 我转过头看着可可，笑着说：“可可，早上好。” 可可嘴撅的老高，一脸的不高兴。 姥姥赶快接过话题说：“她还没睡灵性呢。” 只见可可大声说：“我不想让他坐咱家的车，让他下去。” 气氛瞬间变得让人很不舒服，三个大人特别尴尬。 可可的姥姥赶快说：“高兴是你的好朋友，那天高兴还让你玩他的小汽车了，朋友之间是要分享的吗？” 可可开始在姥姥的大腿上拧来拧去，哼哼唧唧：“我就不让他坐吗？” 我尴尬的笑着，拉着小高兴的手，看了看小高兴的表情，生怕孩子受影响。但是小高兴痴迷的看着那个爷爷在开车，根本没有听见发生什么事情。我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好在马上就到了，硬着头皮在坚持一分钟吧。 终于到了幼儿园门口了，可可闹得更凶了，突然挥手在高兴脸上打了一巴掌。我左手把可可的手挡住了，右手抱住高兴。可可的姥爷一脚刹车，车终于停下来了。我赶快拉开车门，把高兴抱下车。可可的姥爷赶快下车，跑过来问：“没事吧。”我尴尬地笑着：“没事的。”可可的姥爷不好意思地说：“孩子被惯的不像样子了，真对不起。” 我赶忙说：“都是孩子，没关系的。” 说完我拉着高兴赶快走进幼儿园。走到教室门口，我蹲下来问高兴：“打疼了吗？”高兴说：“不疼。” 我赶快说：“不疼就好，以后咱起来早一点，时间就可以充分一些，咱俩坐公交车，好吗？” 高兴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妈妈，就是那个可可，她经常打别人，那天她还打了那个小朋友，小朋友都哭了。” 我赶快回答：“这样，那以后咱们离她远一些，可以吗？” 高兴回答说：“好。” 我回到单位后，心情一直不悦。想着大早上就让孩子挨了一巴掌，心里就不痛快。 下午我第一个去接孩子，总觉得孩子受了委屈。当我看见小高兴从队伍里高兴的向我跑过来，抱住我说：“妈妈，你今天是第一个接我的，你真棒。”我笑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他早已把早上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老公回家时高兴已经睡了。我给老公说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老公很愤怒，端着孩子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我笑着说：“孩子吗，能打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憋回去了。 我知道他想责怪我。我也知道他为什么憋回去了，因为他上班的地方远，又很忙，早出晚归的，也帮不上忙，所以他不好意思指责我。 早上起来，他对我说：“你去学个驾照吧。” 我盯着他：“你没毛病吧。咱难道还要买车吗？” 他回答：“你先学吧。” 在那个年代，私家车很少，像我这样的经济条件，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我知道，他之所以这样说,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我笑了笑，没有理他。 那天晚上，他递给我一张收款收据，是驾校的。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给我说：“以后，孩子上学了，你要接送孩子，开车是必须要学会的。”其实我知道，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不能容许自己的孩子因为坐车挨的那一巴掌。我笑了，为了他的自尊，也为了他对孩子的这份疼爱，我去学。但是天知道买车的钱在那。 去驾校学习，我是比较痛苦的。首先吉普车的方向盘很重，我的臂力很小，每一次下来我的胳膊都快要断了。最尴尬的是我的个子太低，得垫上两个垫子才够得着油门和离合器，每一次进库出库，我开到一半都要趴到方向盘上歇会。学车的基本就是男的，每一次轮到我开他们都像是在看戏一般，笑的前仰后合的。 学到一半，我给老公说，咱算了吧，我实在不想学了。他笑着说，钱人家也不退，你自己看着办吧，想想那么多钱，看在钱的份上，继续吧。刚学了有两周，就碰上有侧位停车考试，教练给我说，你去试不试吧，你肯定过不了，但是你必须积攒点经验。那天一共十个人去考，教练把我放到第一个，我知道反正自己过不了，所以放的很开，轮到我侧位停车时，我居然上演了一把教科书级的停车师范，那是我这辈子侧位停车停的最好的一次，我居然过了，剩下的九个人过了5个，教练高度评价了我，说我是一个考试型选手，不过这一次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大家也不在笑我开车时要垫上两个垫子了，最终我是那一期里最早拿到驾照的。 拿到驾照的第二天，老公说带我出去庆祝一下，结果我们开车走了很远，到一个汽车店，他指着一个红色的小越野给我说，就是它了。我吃惊的问他：“钱从哪来的？”他笑着说：“问朋友借的，再说，咱买的是最便宜的一款，我再努力一点，钱我还。” 我嘲笑他，当年买房你都不开口借钱，如今买车却开口向人借钱，你真虚荣。 他没有吭气，其实我知道，那一巴掌，虽然是年幼无知孩子的一巴掌，但是却打在他儿子的脸上，作为一个父亲，一个有了责任的父亲，他对孩子的爱，都是一种豁出去的爱，宁愿自己受苦受累，都不愿意让孩子受哪怕半点委屈。 第三十四章 大闹学校 转眼间高兴要上学了，每一次接孩子，家长们都热议这个话题，各种打算。每一次，我都侧耳听，只是不加入他们的话题，我觉得顺理成章，按照学区，该去哪上就去哪上吧。 幼儿园要毕业了，高兴照了毕业照，那张毕业照上，胖胖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睛明亮而自信，整张照片洋溢着幸福的光芒，这段美好的岁月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也是高兴最幸福的过往。 那天，老公回来告诉我说：“他的一个朋友有办法让孩子去光明小学上学，他已经拜托这个朋友办了。” 我震惊了：“光明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小学，有多少人想把孩子送进去呢！你朋友可真厉害。” 但转念一想，这未免太大动干戈了，光明小学在城南，我们在城西，这距离几乎跨越了一座城。还有，我们住哪里呀。我上班又怎么办呀。我对老公表示了担忧。 老公说：“孩子能上最好的学校，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呀，你还犹豫什么。咱能给孩子创造多少条件就尽咱所能的创造。”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反驳老公，毕竟他也是为孩子着想呀。 就这样，我申请调动了工作，我们在学校附近贷款买了一套一室一厅小户型的经济适用房，给孩子报了名，孩子穿上了光明小学的校服，成了大家羡慕的名校学生。 这看似美好的开始却没有延续美好，痛苦正向我们逼近，直到一地鸡毛。 城南的家长对孩子的教育抓的很紧，城南的幼儿园教的东西也很多，而我这么年来更注重高兴的健康和快乐，从来没有对他学习上有更多的要求，也没有特意让他学习超纲的东西。刚上一年级，巨大的差距就显露出来，孩子在幼儿园积攒的自信被消磨殆尽。 上课老师讲得东西几乎所有的孩子在幼儿园或是在外边的培训班都学过了，可是高兴没有学过，老师讲的很快，高兴根本就接受不了。虽然我每天晚上都给高兴辅导到很晚，但是学校进度太快，学得又太深，高兴根本就跟不上。看着高兴疲于应付还是跟不上，我心里越来越着急。 新换的工作单位受到各种排挤，我的心情总是很坏；从大房子到蜗居，我感觉我的身心都被束缚在这个小屋里，最恼人的是孩子的成绩总是垫底，我觉得我的生活变得很糟很糟，每天在这种环境中，我对老公的脾气越来越大，感觉我们夫妻感情都快到冰点了。 就这样，过了三年，高兴已经三年级了，我不快乐，我感觉孩子也不快乐。 这一切在一件事情的发生后集中爆发了。 那一天，我接孩子放学，走到门口，高兴的一个同学转过脸对我说：“阿姨，今天霍老师说高兴是个呆子。” 我听完肺都快被欺诈了，拉着高兴就往学校走，那个霍老师已经离开学校了。 我默默地拉着高兴，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孩子在学校受到多大的歧视。我心疼地问高兴：“老师是这样说你的吗？” 高兴平静地说：“是这样的，大家都会做了，就我还不会。” 我把高兴地手拉的更紧了，问道：“她这样说你，你生气吗？” 高兴说：“不生气。” 我惊异到：“为什么不生气呢？” 高兴到：“她是老师，这样说学生是她的不对，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无语了，难为我的孩子能这样想，我的心疼到无法呼吸，我甚至有杀了这个老师的欲望。 回家，陪孩子写完作业，洗漱完毕上床，高兴像往常那样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在高兴的旁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老公回来看见我这样问我怎么了，我转过脸去，不想说话，那晚我一直睡在高兴旁边，一夜无眠。 早上我开车送高兴去学校，等高兴进去了以后，我在校门口等了一会，等家长陆续都走了，我走进门房，门卫说我不能进去，我说我要找校长投诉，老师虐待孩子。如果你不让我进去，今天我就要到教育局去告，你还是给校长打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家长找他投诉。 门卫打了电话，说校长在办公室等我。 我进去了，并没有直接去校长室，而是去了三年级年级组的办公室，我进了办公室，有几个老师在办公，霍老师也在办公室，我强忍着怒气走到霍老师办公桌跟前。霍老师有点惊讶，抬头看着我。我大声说：“霍老师，听说您昨天在班里说高兴是个呆子，对吗？” 其他老师马上停下手头的笔抬头看着我。 霍老师低声回答道：“昨天有道题，全班都会了，我还给你的孩子又讲了一遍，他还是不会。” 我不依不饶地说：“他不会，所以你就说他是呆子。你这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他的自尊心能受得了吗？你忍心这样伤害一个孩子吗？” 霍老师没有吭气。 我继续说：“是孩子，总会有优点，你从来没有夸过我的孩子，所以请你也不要侮辱我的孩子，如果他那道题不会了，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他讲，我不会讲，我请人给孩子讲，直到他懂了，可以吗？所以请你不要在语言上侮辱虐待孩子，好吗？” 霍老师小声地咕哝了一句话：“你的孩子就没有优点，我总不能为了这一朵不开的花耽误这个班的春天。”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所有的克制在那一刻爆发了。我猛地拍了桌子，大声道：“你作为一个老师，居然说一个孩子没有任何优点，那是你没有长一双发现的眼睛；你居然说我的孩子是一朵不开的花，耽误整个春天，我告诉你，这朵花是我们家整个的春天。” 我高八度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怪异，其他办公室的老师很快都围过来，只见高兴的班主任急忙跑过来，拉住我小声地说：“高兴妈妈，别太激动，咱有话好好说。” 我愤怒地从口袋掏出手机，对霍老师说：“我不跟你说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录下了，我要让你的校长还有教育局长给我评评理，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霍老师惊愕地看着暴怒地我，一句话也没说。 班主任拉我，我走出办公室，对班主任说：“我去校长办公室，你忙你的吧。” 我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很温和，我讲了我来的目的，他始终安静地听。说完经过后，可能是受校长沉稳地影响，我不是那么激动了。 校长认真听我说完，给我倒了杯水说：“喝口水吧。”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是解恨了，但随之我的担忧也起来了，我这样以后，我的孩子还怎么在这个学校待下去呀。 校长和蔼地说：“霍老师的教学能力还是很强的，但是今天暴露出的这个问题也很严重，她这样在语言上伤害一个学生是不对的，是这样，我们找霍老师了解一下情况，明天给您一个答复，好吗？” 我想想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起身告别：“校长，我相信您，我等你的回复。” 那天高兴回家我并未发现高兴有什么异常，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我按约定的时间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对我说了他的处理意见，首先让霍老师做出深刻检讨，主动找孩子消除对孩子的影响；其次为了这个班的教学延续，霍老带到这个学期的学期末，然后参加两个月的教育培训再上岗。希望就此事不要再扩大，如果愿意，删掉录音，给霍老师一个机会，通过这件事情，能让她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老师。 我说了我的顾虑，校长笑了，说：“你放心吧，高兴同学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 我表示满意，告别校长离开了学校。 扬天长叹，我的生活为什么变成这样！ 第三十五章 咬牙坚持 高兴四年级了，校长果然说话算数，换了新的数学老师，这个老师对高兴很关注，我能感觉到高兴有了学习数学的劲头。 我和老公商量，租住到一个学校的家属院，有一个很大的塑胶操场，我不想住的太压抑。 我不得不承认高兴学习上是有问题的，比如一个词错了，即使改上无数次，他下一次还会错的一模一样；碰上背诵，他会背好久还背不过；语文考题上说王羲之用坏了二百多个毛笔，问说明了什么？高兴的回答是笔的质量不过关，应该去销协投诉。我哭笑不得；有一个词写错了，我记得这个词已经让他改了不下50次了，我实在太气愤了，顺手拿了一个扫床的刷刷就打在他的胳膊上，瞬间他的胳膊就肿了，吓得我赶快开车到医院，医生让拍片，所幸没伤着骨头，医生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警告我不能再这样了，孩子的骨头伤着了就麻烦了，估计医生都在怀疑我是不是亲妈。 我给老公说，找一个家教辅导高兴吧，要不然我会疯了，孩子也会疯了，老公看到家里鸡飞狗跳，也很无奈。 在孩子教育上我精疲力竭，万般无奈之下，在网上搜家教，一心想找一个男家教，可能跟高兴沟通起来会容易一些吧。 正好搜到一个姓武的家教，可能因为姓武的缘故，我就认为是个男性并且会是那种我需要的那种爱好比较多的老师…。 初见家教时，我很失望，因为她是女孩，并且看起来很文弱，矜持中隐含着倔强，倔强中饱含自信…… 我表示遗憾，怎么是个女的呢？武家教笑着说：“姐，我的简历上性别写的很清楚，您可能被我的姓迷惑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试不试吧。” 我喜欢这样的开场白，恳切地告诉她我的困惑，希望她能帮助孩子。 接下来的相处，我越来越喜欢武家教，对事认真，很智慧，热爱运动，思想成熟，每一次交流，我都被她那颗年轻的心所深深感染……客观的讲，武家教的出现舒缓了一个母亲焦躁的心，让我慢慢地有时间换个角度去看高兴…… 武家教家境不好，她在读研究生，因为母亲得了不好的病，所以她为了不给家里增添经济负担，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她真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从小都是群体里的那个的佼佼者，直到研究生，一路都是最高奖学金。她曾经调侃自己要是拿不到奖学金学业也许就不能继续…… 她对我说：“她一定会挖掘出高兴的潜力的，让我放心。” 看着她信心满满地样子，我心里真的没有底。 我无法忘记，有一天武家教辅导完功课，站在我面前哭泣，说自己那么努力，一道题都讲了七遍，第八遍高兴还是错，而且还错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我之前经常会是这样，我也哭过，而武家教在学习方面，已经习惯付出就有回报…… 第二天，及时调整心态的武家教劝我，高兴只是不上心而已，她再耐心些，再多讲几遍。 我答复说：咱们都耐心等一朵花开……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等的已经长满荒草了。 为了和高兴做朋友，武家教带高兴打羽毛球，带高兴和她的同学去唱歌…… 武家教用了最大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 小升初前，武家教认真地告诉我，说高兴的知识储备够了，让我放心。 其实，我根本就没报希望…… 就像武家教说的，高兴居然考上了光明中学，这个城市最好的中学，老师说他考了6年来最好的成绩……高兴看到成绩的那一瞬间，高兴的跳起来了，眼泪也下来啦，他实在是太辛苦了。 小学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六年里，我觉得头顶有块石头在压着我，我喘不过气，我更无力改变，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漫长的六年里，也有一些事情值得回味，我想那些事情可能对高兴以后的生活影响更大吧。 在高兴三年级的时候，我看到一篇文章讲述一个小学孩子跳楼的报道，内容是孩子觉得生活太没意思了，除了写作业还是写作业，没有玩的时间，孩子从他家阳台上纵身一跳，结束了自己仅仅9年的生命。看完我怕的要死，高兴不就是每天没完没了的作业，如果我是高兴我都会一点都不高兴的，所以我把高兴带到外边办的音乐教室，让高兴挑他最喜欢的乐器，最后高兴挑了吉他，每周一次吉他课，坚持了四年。我的初衷很简单，当高兴以后的人生自己觉得苦恼时，可以拿出吉他高歌一曲发泄发泄，而不是纵身一跳。 这六年来，有一件事情我记忆深刻。那是高兴五年级的一个周末，他说他写完作业要去操场骑会自行车，我说好吧。结果他写呀写呀，好不容易写完了，却下起了瓢泼大雨，高兴趴在桌子上哭了。我看了看窗外的大雨，也觉得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就这么会玩的时间，结果······ 我拍了拍高兴的头，问：“哭什么？” 他伤心地说：“妈妈，这周我都一直想骑我的新自行车了，可是现在骑不成了！” 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反问他：“为什么骑不成了？” 高兴带着哭腔说：“下这么大的雨·····” 我轻描淡写地说：“谁规定下雨就不能骑自行车了？你可以穿上雨披去操场骑，妈妈打着伞陪你。” 高兴迟疑地看着我：“妈妈，这是真的吗？” 我看着他还挂着泪花的脸，点点头。 我给他找出来雨衣穿上，他推了自行车，我打着伞跟着，我们下楼来到操场。偌大一个操场，因为大雨没有一个人。高兴骑了一圈又一圈，每当骑到我跟前都要大声喊：“妈妈，我好开心呀。” 那一天，不知道高兴在操场骑了多少圈，喊了多少句妈妈我好开心呀。我站在雨中，看着他的身影在操场一圈一圈的转，那么开心那么快乐，尽管天都黑了，我没有忍心叫停他。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第三十六章 爱莫能助 高兴上初中了，为了高兴上学方便，我们在离学校仅隔两条条马路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房间很宽敞，南北通透，客厅很大，高兴放学走不到10分钟就能到家。我们的班车离租的房子也就两站路，走回家也就15分钟，高兴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晚上回家先做作业，等我回家很快就给他做好饭，他不至于饿着。 小武家教已经去老家上班了，她给高兴推荐了他的学弟做家教，周内晚上两次，周六周日下午两次，一切都刚刚好。我能做的就是给他做好每一顿饭，周六周天陪他上课，偶尔会陪他去外边吃顿饭，或是去k一下歌，放松一下心情。 日子忙碌却又有盼头。 在他初二的时候，我带爸爸妈妈去了趟台湾，这么多年，一直围着孩子转，总是觉得亏欠爸爸妈妈的。我去了十天时间，等我回来时，我发现老公给高兴添置了智能手机，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我发现高兴学习的劲头好像更大了，虽然我觉得买智能手机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看着孩子那么努力也就没有计较什么。 当期末考试完，老师单独留下了我，说孩子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成绩下降很快，让我关注一下。在这种名校，出类拔萃的孩子太多了，就是高兴在我们如此努力下，家教的跟进才勉强能是一个中等生，这样下来基本上就落在后边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明白过来，所谓的用功只是给我看的，关起门来应该是在玩手机了。我给老公打了电话，怪他不跟我商量就给孩子买了智能手机，这下倒好，成绩一落千丈。指责他给我帮不上忙到罢了，还要帮倒忙。那头的老公一句也没说，看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自己也觉得无趣，买都买了，也这么久了，指责又有什么用呢？ 我回家批评了高兴，但是我发现一向听话的高兴的眼神里有了反叛，他的青春期叛逆也就从那时候开始。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不畅，高兴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们的争执越来越多。 要命的是在初三高兴和他们班的一个富二代走的很近，我找他谈过，他的理由比我还多。迫不得已，我没收了他的手机，他居然自己从零花钱里省出来，在网上买了一个二手机，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开始谈恋爱了，我气的快七窍生烟，但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像防贼一样防他但还是防不胜防。 他成了女孩的后勤部长，我为他精心准备的早点他自己不吃直接给他的所谓女朋友，他甚至给人家准备备考资料，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我知道，我就是花多少钱给他找家教都无济于事，因为心已经飞走了，我们这三年花的钱眼看着就是白花了。 我本想我已经是痛苦到底了，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但是我错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什么叫绝望。 高兴认识的那个富二代的妈妈要请我和高兴吃饭，我推辞了好久，高兴说我不给面子，这样他不好做。为了缓解我和高兴之间的紧张关系，我答应一起吃饭，反正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了，大势已去了。 我们一起吃了饭，他同学的妈妈打扮时髦，一看就是经济实力比较雄厚的。我们相谈甚欢，他儿子虽然浑身名牌，但是不像他妈妈说的那样出格，也许孩子在叛逆期都是这样，对自己的家长总是对着干吧。 第二天，老师打电话找我，说高兴跟同学打架，让我赶快到学校来一趟。 放下电话，我的脑袋嗡嗡只响，赶快赶到医院，只见高兴的的右手大拇指肿的老高。我老不及问吵架的原因，赶快到医院，拍完片，医生说大拇指骨折，一两个月避免写字。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恨不得踹高兴两脚，恨他不知道轻重，片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劝自己，事已至此，即便训斥他又能怎样呢？ 回家后，我强做镇定，问他怎么回事。 当我知道原因后，我无语了。 原来，和他富二代同学吃完饭后，他妈妈发现他的孩子和我相谈甚欢，就跟他儿子说：“你要好好学习呢，要不然人家会说咱是个暴发户，没文化。” 她儿子不屑地回答：“你又胡说八道，没有人会这样说的。” 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有分量，居然给他儿子说：“高兴妈妈就这样说的，让你好好学习，不要当暴发户。” 第二天，富二代和高兴在厕所相遇，高兴和富二代打招呼，富二代直接就对高兴抛出一句：“以后离我远点，你们都太虚伪了，你妈就是个-----”高兴见富二代骂我，直接拳头就照富二代的嘴上打过去，富二代个子低，往下一缩，那一拳就打在厕所的门板上------ 我听完沉默良久，拨通了富二代妈妈的电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给你儿子说？” 那边传出来一连串的道歉声：“对不起，高兴妈妈，我看你跟孩子能聊到一起，我想假借你的嘴说这些话可能孩子会听，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医药费我全认，还有营养费-----” 我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请你告诉你的孩子实情，请你的孩子给高兴道歉，还有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我也不会原谅你。” 挂了电话，我删了她的电话。 高兴提出休学明年再考，经过权衡，我没有答应，我告诉他考啥样子就是啥样子吧。 高兴还是参加了中考，在意料之内，他考得非常不好，万幸的是，总算还有学上。他的众多同学都考上四大名校，他被从名校里淘汰出局。高兴的所谓女朋友超长发挥，比平常多考了三十多分，不知道为什么，没见过高兴再打过电话或是发过信息了。 那个暑假，高兴没有外出，在家里呆了很久，他第一次知道了受伤的滋味······ 第三十七章 情难 高兴上高中了，从名校一下子到了一个普通学校，高兴自己的失落我看在眼里，我的失落在我的心里。 高兴住校，每周回来一次，每次送他我都感觉他被发配到了寒凉的宁古塔。 他的班主任很喜欢高兴，他被大家选做班长，他答应我好好学习，绝不谈恋爱，我点头表示相信。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简单了，一周我们就相处一天一夜。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的心也暂时放下了，毕竟高考还在三年以后呢。 高兴对班长这个角色很上心，他的集体荣誉感很强，总是为班里筹划这个筹划那个。我对他说了我的观点，现在应该一门心思的学习，班里的事情不要太上心了，因为你的能量就那么多，用在这个上面多了，用在那个方面自然就少了。他不以为然，我也只能作罢。 高兴不愿意让我参加他的家长会，其实我也不想参加家长会。高兴在高二时曾经考了全班第一名，他让我去开家长会，我也就欣然前往，毕竟第一名的家长总是会脸上有光彩。参加家长会我才发现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还是家长，都和名校的老师、家长有巨大的差异，这是不争的事实。学校的各个方面的实力都被名校碾压，高兴这次考试用的试卷是四大名校中其中一所学校的期中考试卷，高兴的成绩在他们学校是第一名，但是他的成绩还没有达到名校的平均分。这就是差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高三了。 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高兴同学的妈妈打来的，大意是说他女儿和高兴在谈恋爱，让我关注一下，马上要高考了，不能这样。 我很坚定的告诉她高兴不会的。周末我找高兴谈完再回复她。 接到这个电话我还是很震惊，高兴答应过我在高中不会谈恋爱，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的。而且从他每周回来我也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周末接回高兴，我开诚布公的跟他谈了这件事情，高兴说没有，只是和那个女孩走的比较近而已，她有时候找我讲题，我是班长，总不能不帮助她吧。他当着我的面给那位家长打了电话：“阿姨，我是高兴，我和小青是好朋友，平常是走的近一些，也只是她找我讲题，阿姨，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没有和小青谈恋爱。” 过了一会电话才挂掉，对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高兴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去问他。我相信高兴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我猜到女孩是有这个心思的。正如她妈妈描述的那样，看书时总是发呆，魂不守舍的样子，周日总是看电话，心不在焉。 这是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表现。我慎重再慎重，思忖在思忖，还是跟高兴和盘托出了。 我对高兴说：“妈妈相信你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不代表这个女孩没有这个心思，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这个女孩，你还是适当的时候要说不。” 高兴听完不耐烦地说：“你们大人总是想得太多，危言耸听，哪有这么厉害的。” 我知道我无能为力，我更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影响到高兴，但是我却束手无策。我甚至期盼这两个孩子能向传说中那样互相鼓励互相加把劲携手奔向高考，但是这是痴心妄想，她妈妈给我描述的情景我就可以断定这个孩子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心思多的女孩，这股子愁苦的情绪迟早影响到高兴。我心急如焚，跟班主任沟通，班主任也认为我多虑了，高兴现在的表现很好，学习的劲头很足。 我只能牵肠挂肚，但又无计可施。 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这种事情轻不得重不得，我也只能且行且观察。 剩两个月就高考了，高兴突然提出要回家复习，我很吃惊，但是看他很坚决，我也就同意了。 在家的这两个月，高兴早起晚睡，像发疯的学习，他的墙上贴满了各种总结的目录，按照他的各科的需要，请了家教。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没底，但又能怎样呢？ 时间像飞起来一样，转眼明天就高考了。 为了方便考试，老公提前在考场附件租了酒店。晚上我和高兴在湖边散步，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妈妈，这两个月我真的尽力了，考的不好你不要怪我。” 听完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我还是故作云淡风轻地说：“考个啥样子就是啥样吧。” 考试的两天里，我和老公提前在酒店定好饭，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后勤保障工作必须做到位，这也是家长能做的。 终于考完试了，我们一家三口吃了个高兴早想吃的街边摊，不用再顾忌拉肚子了，气氛很轻松，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缓了两天我们就开始准备搬家了，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那天高兴和同学出去玩了，找的车正好要拉一批家具，我看他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利索就进去了，这一进去不要紧，我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我在高兴的抽屉里发现了有四十多封信，全是一个人的笔体。我很奇怪，现在的孩子谁还写信呢？打开一看，我的肺都要炸开了。 全是那个女孩写的，几乎一天一封，每一封都装满了思念；每一封都装满了她家庭的悲惨；每一封都装满了自己的不幸······我跌坐在椅子上，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已经发生了。我知道高兴不会说“不”，他太善良，开始是不会拒绝，后来就被装在这种情绪里了，最终在这种情绪里不能自拔了。我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一切都晚了，我现在才明白高兴为什么会坚决回家复习，而且坚决把手机上交，那是他自己害怕，在最后两个月里躲起来了。 从信里我大概知道这个女孩的家庭情况，妈妈做生意，爸爸游手好闲，爸爸有时候喝酒还打妈妈。我的天哪，这是一个什么家庭！ 高兴晚上回家了，看到我的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长叹一声：“没有什么。”就出门去了。我不想和他有任何争执，因为于事无补。 我已经大概猜到高兴的成绩不会是我期望的那样了，至于有多不堪，我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清算 高考成绩出来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但是也没有达到我的最低期望，我是真心希望他走一个一本的学校，但是这只是我的愿望而已，有些事情结果已经出来了再回头去声讨过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纵观我的人生，高考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的高中同学里，高考成绩出色、考到好学校的人比比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生活和工作都风生水起，有一些更是命运多舛，让人唏嘘不已。有一些高中学的一塌糊涂，后来的日子却过的和和美美；有的是学的不好不坏，勉强上了大学或是大专的，现在事业却如日中天······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到自己儿子这里我却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正所谓马列主义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心中总是有些遗憾。 虽然我表示克制我的情绪，但是高兴还是看出我的不快，说：“妈妈，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我也觉得，和高兴得有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毕竟他要去上大学。 那天晚上，我们沏好一壶普洱茶，酒红的汤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高贵迷人的色彩，我尽量撇开妈妈的口吻，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高兴交谈，我希望我们的交谈能给他将要开启的大学生活以指导或是帮助吧。 开始母子沉默良久，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不知道怎样开启才能让对方更舒服，就这样沉默着喝了几杯茶。 最终，高兴打破了沉默，他说：“妈妈，我知道你不开心，因为我考成这样子。” 我顿了顿，谨慎地说：“今天我和你对话，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沟通，所以我说什么都不是以一种指责或是声讨的方式，我只是想和你探讨为什么，从这些事情里也许能牵出我们观点的分歧，我们可以讨论，但是不能猴急，更不能发脾气，如果你答应我这一点，妈妈就能和你打开心门像朋友那样去交流。” 高兴想了想说：“我答应你。” 我回答道：“我是有一点不开心，是因为你的成绩，倒不是成绩本身，而是我觉得你原可以考的更好，可是你好像被什么影响了，你在人生相对关键的时候没有使出全部力量，这是我不开心的地方。我也不想瞒你，那天搬你房间的柜子时，我看到一厚塔子信件，虽然我知道是私人信件，但是我还是看了，很抱歉。看完我就不开心了，我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我很难过。” 高兴重重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大声地说：“妈妈，你怎么可以窥探别人的隐私呢？” 看着高兴的情绪开始狂躁，我低下头，喝了口茶，良久才抬起头，看着高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好，如果你不能控制情绪要不然咱今天的沟通就到这里，这是咱开始交谈之前定好的规矩。” 高兴沉默了一会说：“好吧，妈妈，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回答：“好吧。你能跟妈妈谈谈为什么你都答应妈妈的事情，最终还是在这种事情上出了问题，你的心里历程是什么？” 高兴低下头，使劲搓了一下手说：“妈妈，你想听我说说这么多年我的感受吗？虽然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的感受，答案就在这里边。” 我诧异地看着高兴，高兴也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坐在对面的高兴很陌生，一米七八的个子，胖胖的身材；对面的我矮小而瘦弱，这个画面是多么不和谐。 高兴清了清嗓子对我说：“妈妈，今天这些话，你听了不要伤心，这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点了点头。 “妈妈，你知道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吗？就是幼儿园的时光，我记得爸爸带我去野外开我的遥控飞机；我还记得老师对我很好，小朋友也很好；还有妈妈，你总是陪我出去玩，从来没有强迫我做什么。那是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如果我们继续留在那里，妈妈你也不要为我上学调动工作，咱们也不要为我上学搬家，那该多好呀！从经济上讲，咱们就在本地学校上学，根本不用花那么高昂的学费，还有那么多请家教的费用，这么多年下来，学费家教费租房子的费用估计不下四十五万了吧,咱们家的经济从来没有好转过;从家庭来讲，以前你跟爸爸多好呀，可是自从你调动工作以后，妈妈你知道吗？你的脸上就写着不开心，我看着你和爸爸关系日益冷淡，还有在小房子的压抑，家里的气氛总是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看着你不开心，我总想做的更好一点，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和他们的差距太大了，老师讲的内容他们都已经学过了，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和他们有差距。在一个环境下，你总处在末尾的感觉非常不好，你经常能感受到被轻视。妈妈，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很自卑，虽然我很努力，但是他们既优秀还更努力。所以小学的六年，我过的很辛苦，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怀疑我是不是一个特别笨的孩子，我的自信在这个学校里彻底被摧毁了。” 看着高兴痛苦地回忆着诉说着，我的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眶打转转，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重现在眼前。我一直痛恨老公当年的决定，让那六年的生活苦不堪言，但是我不知道最苦的原来是高兴，他是这一切痛苦的真实承受者，还要看我那些年因为痛苦每天板着的脸，还要承受父母冷战的家庭氛围。 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太贪婪了，当年在南海观音面前是怎样说：“我只求有一个孩子，愿他健康快乐。”是呀，愿他健康快乐。当你没有孩子的时候，我是怎么渴盼有一个孩子就行了。苍天有眼，终于有了孩子，虽然早产，但是他很健康啊，我却没有持续给他快乐，还不断的加码，欲望越来越多，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快乐。更何况当年我是怎样的身体状况下生的孩子，当年自己犯的那些错误自己发的誓言自己都忘了吗？ 高兴看到我如此地反应有点慌了，说：“妈妈，说好的不情绪激动的。” 我叹了口气对高兴说：“孩子，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你的这一番心里话对妈妈太有触动了。爸爸妈妈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今天先缓缓，我消化一下你说的，明天咱俩继续好吗？ 高兴为我倒了杯水说：“妈妈，也有快乐的，只是痛苦更多些。” 第三十九章 如果 那一夜我无眠，第一次倾听高兴诉说他的小学生活，那段日子的基调是黑色的，我只是知道自己的痛苦的煎熬，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高兴的感受，我也不知道他的痛苦，以及对他以后人生的影响。 人生什么最苦：求而不得最苦。高兴在小学六年时间里一直在那种求而不得的环境中挣扎，他幼小的心灵受到怎样的炙烤，现在想来不寒而栗。若是幼儿园我就开始给高兴灌输所谓的知识，让他一上小学就能跟大家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也算对高兴公平。偏我生高兴那么不容易，只求他健康快乐，那时候并没有想让他成龙成凤，怎奈老公突然做出安排，把高兴推向那样的境地。现在看来，苦了孩子了。作为孩子的父亲，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孩子提供一个最好的平台的想法和愿望没有错，但是得斟酌一下实际情况。作为妈妈的我，当年既没有和老公据理力争，后来又没有给孩子在心里上及时疏导，现在想来真的亏欠孩子的。 第二天跟高兴继续我们的谈话，为了让话题不那么沉重，我们换在一家西餐里。 这家西餐厅是一个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帅小伙开的，餐厅不大，差不多只有不到二十张桌子，但是格调高雅而复古，一面墙都是各种红酒，一面墙全是书，还有一面墙上放置了各种小型雕塑，空中垂下无数只鸟，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和烤面包的香甜味搅拌成一种特别的气息。我和高兴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我要了瓶红酒，点了沙拉，高兴要了牛排和意大利面，给高兴也倒上红酒，笑着说：“你也可以来点的。” 在悠扬的音乐中，我端起杯子，给高兴说：“妈妈在很多事情上做的不妥，让你受苦了。昨天你说的我很认可，爸爸妈妈送你上名校，却没有做好前期铺垫，让你从一个特别轻松的环境里跳跃到一个特别紧张的环境，一个你不适应，二一个你跟不上，无论你如何努力，你总看不到自己的进步，因为你周遭的人比你进步更快。” 高兴低下头，说：“妈妈，如果当年咱留下，上公立学校，那你在你原单位会轻松很多，爸爸也不用那么辛苦去赚更多的钱，咱们把省下的钱拿出来出去看世界，长见识，一定比这个效果要好得多。” 我楞了一下，但是我承认高兴说的对。我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透着杯子看着杯中的红酒，一种苦涩泛起，是呀，如果那样，一家三口的六年时光是多么快乐。 我想了想，高兴长大了，我必须给他合盘托出。 “高兴，妈妈想告诉你，人生不是走到哪是哪，在什么年龄就应该人生得有计划有安排，不能随心所欲，要不然生活会变得一团糟。”我呷了一口酒继续说。 “妈妈当年在生你的时候，健康状况就不是很好，生你时咱娘俩差点都没有命了。你早产，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多一点，四十六公分。而这一切都是妈妈造成的。妈妈一直特别后悔这件事情，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妈妈在应该孕育生命的年龄段，爱惜身体，做足孕前准备，然后生一个健康足月的宝宝。可是我没有，妈妈当年对自己的身体是那么不负责任，对孕育生命这件事情是多么的草率，所以在妈妈内心深处，永远觉得亏欠你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幼儿园里妈妈一直都只是关注你的吃和玩，因为妈妈有你不容易。可是这些愧疚居然在上小学的时候并没有吸取教育，及时阻止爸爸的计划，在没有做潜移默化地准备下贸然把你抛到这个城市最好的学校，并且开始了和所有家长一样的祈盼心，祈盼你成才。”说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下来了，为了不让服务员看见，我佯装低头看杯中的酒，眼泪滚落在酒杯里，我端起酒，慢慢地喝完，高兴马上给我添上。 我继续说：“所有，高兴，妈妈错在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造成这样的结果，妈妈希望你以后事情想好了，想清楚，计划好了再去做好吗？” 高兴抬头看着我懊悔的表情笑着说：“妈妈，这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诚恳。” 我苦笑了一下。 高兴接过话题说：“妈妈，其实也有很多快乐的。比如你绞尽脑汁给我做的每一餐；比如你不管多忙，每天晚上都给我按摩，促进脑垂体分泌，说这样能长一个大个子。你看，我的个子虽然和同学比不是太高，但是你的基数在那里，我一米七八的个子就已经很高了。谢谢妈妈。” 我仰起头看见又高又大的高兴，有一些释然。 高兴继续说：“妈妈，我能考上光明中学，成绩真的是用你们的钱堆起来的，我真的很努力，但是和别人比起来，我真的很吃力。初中我承认我交友不慎，并不是我贪图虚荣和富二代来往，是因为富二代很讲义气，他有几次都替我解了围，我就和他走的比较近了。我和班长得关系也很好，他学的好，但是我们这个班长有一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就是爱贪占别人的小便宜，每一次到吃饭的时候，他都说他忘带饭卡了，你记得初二有一次我一个月刷了快一千都块钱，就是班长拿我的卡刷的，我虽然心里有怨，但是我说不出拒绝，这两个人比较我还是更喜欢富二代，我承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受到很多影响，我荒废了一些时间，。” 听着高兴避开初中那段早恋的经历，我也没有追问，但是至少高兴知道交朋友是多么重要就行，吃一堑长一智吧。 高兴继续说：“妈妈，其实有一点我特别佩服你，就是你内心特别强大，你从来不羡慕别人家的富有，也从来不会看轻自己，正是这一点让我在我们班里一直不羡慕那些动不动脚上穿着上万鞋子的同学，我穿着国产的鞋子，虽然他可能就是几百块，我从来不会觉得心里失衡；我也从来不会羡慕别的同学来接的是几百万的豪车，做妈妈你开的小红车我觉得很幸福，也就是你说的那只不过是代步工具，能跟你一样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不然学习成绩走不到前头，家境也不如别人，那会让人崩溃的，是妈妈你一直那种泰然自若让我也有了一些定力。” 高兴喝了口水，继续道：“妈妈，高中的环境和名校比起来当然是一落千丈，但是我喜欢那个环境，我在那个环境里找到被认可，大家都尊重我，老师也看中我，那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让我觉得生命的美好，我努力的在每一个方面都提升自己，当然，我承认在某一方面我也失落，因为我的同学还在名校。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听妈妈你的，我很后悔，那就是在高二下半学期，我的那个同学，就是她妈妈找你的那个叫青的女同学，他开始只是让我给她讲题，我是班长，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我没有听你的劝阻去拒绝她。后来，她一天一封信，我看到她悲惨的童年，看到她不堪的家庭，我很同情她，开始只是劝劝她，后来我发现这种事情占据了我大部分时间，我没有办法拒绝，的确扰乱了我的心思，后来我没有办法只有夺回家两个月才算清净。妈妈你一直说我不会拒绝别人，我一直努力，但是“不”字说出口谈何容易。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应该听你当初的劝说。” 高兴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平头，用力的摇了摇头，想把一切烦恼都要走一般...... 我听完后，长叹了一口气对高兴说：“一切已经过去了，有些事情早经历了有早经历的好处吧。” 第四十章 伴侣 和高兴对面而坐，我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他长大了，从此后我可以和他进行成人间的谈话，谈的话题可以无所不及了。 他将要开始大学生活，有些事情我必须表明我的观点，我得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希望能给他以后的人生一点帮助吧。 我笑着看着高兴，对他说：“妈妈想跟你探讨一下爱情和婚姻可以吗？” 高兴说：“可以呀。” 我眯缝了一下眼睛，想从我如麻的过往拽出一条清晰的线条：“妈妈以为，爱情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异性间的相互吸引相互爱慕的感觉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觉，妈妈一直认为爱情的初期是朦胧的，看不清很多事情，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对方也是带着爱慕的色彩而忽略很多缺点，甚至在恋爱的时候对方的缺点都会被认为是优点。所以当你有一天发现你恋爱了，就是爱了，只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无关乎对错，只关乎爱情。” 说到这，我喝了口酒，看了一眼高兴，他正在若有所思。我继续道：“妈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恋爱，我只是提醒你，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要分清。不反对恋爱，只是不要忽略你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有爱情就是爱情，你是男孩子，要有底线，不能伤害女孩子。” 我已经就恋爱这个话题不能再伸展下去了，我抬头看了看高兴，他显然是听懂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喝光酒杯里剩余的酒，我又倒上半杯，轻轻地摇着酒杯，看着红酒在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各种光芒，我的头有点木的感觉，也许今天喝的有点多。但是这样的状态下我可以表达出我所有想说的话。我继续道：“关于婚姻，妈妈有二十多年的婚姻经验了，我觉得妈妈应该跟你分享一下我目前的婚姻观。第一点将来要和你结婚的人一定要性格好心态好，妈妈认为这种特点将奠定将来家庭生活的基调，你的家庭不论遇到什么气氛总会是祥和的；第二点她的学历最好是研究生，因为能考上研究生的女孩子智商在线，学习一定是有毅力肯下功夫的，将来你们的孩子在生活中就会不断的把知识变成常识；第三点女孩要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家里没有家族病史，因为基因遗传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说完我抬头看了看高兴，他听完笑了。说：“妈妈，你那里来的自信，你儿子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人家那么好，怎么会跟我呢？” 我笑着说：“高兴，妈妈认为你值得这样的人爱。妈妈说的也是经验之谈，也是一家之言，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妈妈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高兴突然严肃地说：“妈妈，我认可你说的，但是我想加上一条。” 我有点吃惊地看着高兴，诧异于她对我的意见第一次如此认可，并且接受，甚至还有附加。 我笑着说：“愿听其详。” 高兴说：“去年奶奶生病，咱们家都快倾家荡产的为奶奶治病，妈妈你虽然全力支持爸爸，但是你内心肯定不平衡对吧，会怪爸爸没有把爷爷奶奶的事情提前安排好。因为你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爸爸，人无远虑，就有近忧。” 我不知道高兴会从这个角度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说：“你奶奶是你爸爸的妈妈，如果你爸爸失去妈妈他会伤心死的。没有理由不支持你爸爸的。” 高兴皱了一下眉头，说：“妈妈，你偷换概念了，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想说如果爸爸早年能想到给爷爷奶奶买医疗保险的话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妈妈你记得吗？你给我买了份重疾医疗险，你给我说你不能陪我一辈子，你不希望看到我将来因为没有钱治病而失去生命，在没有你的日子有保险陪着我。妈妈，这是你的意识，我是说我将来找的伴侣的家庭一定要有保险意识，要有保障意识，要不然我是独生子，如果将来我的伴侣的父母发生重疾，要卖房子卖地去治疗，我不知道爱情能不能经历住这样的考验。” 听完我都震惊了，我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会对他有这么大的触动，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高兴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高兴继续说：“妈妈，不要因为我没有考好而悲伤了，我给你承诺我上大学一定好好学习，也一定会考取研究生，我得好才可以给你找一个好儿媳。” 我笑了，多少年来，我们都没有这样谈话，如此轻松，如此快乐了。 高兴继续说：“妈妈，不要再检讨自己了，你的教育没有失败。虽然我没有考取好大学，但是这么多年你的严格要求，至少我是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而且我很孝顺，我的自理能力非常强，这些东西某种意义上讲不比成绩更好吗？还有，妈妈，你是如此热爱生活，你给我做的每一顿饭都挖空心思，每一次用餐都是一种享受，在你的感染下，我在饮食有自己的原则，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会给自己烹饪可口的饭菜，而不是去点外卖。这些对一个人来说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听到这里，我湿了眼眶。 高兴记住了我所有的好，淡化我所有的不好。他始终是一个替别人着想的孩子。 我长出一口气，我被他说服了，他是一个好孩子，他的未来一定比我设想的要好，因为他除了成绩以外，真的不错，是我狭隘了，是我被父母的所谓贪心蒙蔽了双眼。 高兴继续说：“妈妈，你总说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是非把南墙撞一个窟窿，从窟窿爬出去，到南墙外看一看，才知道错了，满头是血的才爬回来。我不是倔强，而是我的悟性比别人差一些，但是妈妈，我一旦悟出来，我会坚定的执行的。所以你以后不要为我操心了。我会及时跟你沟通，我也会认真管理好自己的。” 我点了点了头，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他要飞走了。他告诉我我没有教育失败，是不想让我这个妈妈在为高考的事情烦忧了。我如释重负。 一直以来，都是我苦口婆心的给他讲道理，今天，高兴给我讲了道理。 第四十一章 一种诅咒 人生总会走到这里，孩子挥挥手就开启了人生的新阶段了，父母却在原地，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陪孩子成长的岁月里了。 以前心里总是装着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现在只剩下鞭长莫及了。和高兴约好，平常不打电话，周五晚上根据时间要视频一次，彼此知道对方安好即可。 每天下班回家，我再也不是步履匆匆，因为我知道回家也是我一个人，老公一般到八点多钟才回家呢。所以十分钟的回家路我可以走上半个小时，左看看右看看。我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我好像突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我从心底有一种自我放弃的念头，我知道我必须得重新安排生活，把对孩子的关注心拉回来，孩子已经在广阔天地翱翔去了，作为母亲的我需要好好收拾一下空巢，收拾一下心情。 我问自己，剩下余生我该如何过呢？我甚至开始恐惧我的年龄，如果我可以活到80岁的话，那么按现在年龄算，我只有35年的时间，其中70岁到80岁之间又是多病的岁月，也就是说我的大半个人生已经走过，或者说最好的年华已过了，可是我好像一件事情也没有干成，我突然很害怕，来这人世间一遭，我都干了什么，我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有那么几个月，我处于一种机械的生活状态，上班下班，看电视，睡觉，回家陪爸爸妈妈。周围的同事都说我，笑容都透出一种懒散。 我迷失了自己，对过往的人生充满了遗憾，对将来的生活充满的恐惧，我不想想问题，有时候甚至不想说话。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近四个月，我发现我开始健忘，有一天熨完衣服居然没有关挂烫机就离开家，幸亏那天老公回家早，才避免了一起恶性事故。工作中出错的几率也增多了。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决定加入晚上锻炼的人群。居住的院子很大，光跳舞的就有四拨人，有跳民族舞的，有跳交际舞舞的，有跳健美操的，有跳广场舞的。跳广场舞的人最多。我比较喜欢民族舞的那群人，乐曲舒缓，人也看着安静些。我跟了三天，我发现我的协调能力实在不行，我从心底里也并不喜欢，最后我放弃了学习舞蹈的想法。 我需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想了好几天，我去报了一个茶道班，去学茶道。我那么喜欢喝茶，我想对茶有一个深刻的了解。每周上两次课，先从品鉴各种茶开始，最重要的是我认识了一群爱茶的人，一起上课，一起聊天，我突然觉得人生有了新的内容。每次上课都要品鉴至少四种茶，对每种茶的外形和汤色气味仔细感知，从原产地到制作过程逐一了解，日子过得有了意义。 我喜欢绿茶的颜色，用玻璃器皿泡茶，水烧开后等水温降到八十五度时泡茶，茶叶在水里开始翩翩起舞，绿裙飘飘，整个杯子仿佛装了一个绿意盈盈的春天，我喜欢看泡绿茶的过程，犹如一个文静的女子在河边柳树下看书一般美好而静谧，绿茶好看也好喝，但是我不能多喝，要喝也必须在早上喝，如果下午喝我会失眠。喝多我会胃不舒服，再稍微多喝一点甚至会胃痉挛。绿茶未经过发酵，寒凉，我胃寒，喜欢它但是不能享受它。 每一次品鉴红茶时，我是杯杯都不落下，红茶暖胃，喝的我全身暖阳阳的，胃也很舒服。我觉得红茶就像中年女人一般，沉静但是有味道，最重要的是温暖。 我最喜欢的是熟普，老师那天给我们拿出她珍藏二十八年的熟普让我们品鉴，当茶入口的时候，口感并不是多么好，我仿佛喝到了老房子的味道，那种陈年旧事翻出的感觉，一杯下肚我的胃就说不出的舒坦，仿佛胃里的油腻之物瞬间被茶化掉一般，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三泡以后，老师就换茶了，我笑称我要保留我嘴里的味道。课后问老师讨要了一泡的茶叶量，我想独自在家享受一下这种神奇的感觉。我觉得熟普就像一位学识渊博而又武艺高强的男士，有沧桑的过往，但更有精彩的未来。 一期茶道课上完，我品了所有品种的茶，也了解了所有品种茶的种植以及制作过程，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开始离开被孩子包裹的生活，往前走了一些，我也发现，人生如白水，如果你想要什么味道，你就得泡什么样的茶。绿茶虽美好但是我喝不了，既然看着有些丑的普洱适合我，那么就泡普洱，为了提升生活品味，那就不断提升普洱的质量，为自己储存足够三十年喝的普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通过茶，我终于走出了心的空巢。 曾经有一个皈依的朋友告诉我，离开就不要牵挂，过度牵挂其实就是一种诅咒。 开始我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慢慢地悟出来了，孩子已经离开你独立生活了，你应该相信他们有能力独立面对生活。你牵挂他，势必就会有重设想或是猜测，设想他种种不好，猜测他各种对自己照顾不周，或是不能应对突发事件等等，其实那不就是一种诅咒吗？更不要过度过问他的生活，他若想告诉你自然会说，他要不想告诉你他会烦。 离开，就坚信孩子会处理好一切的，如果他需要你帮忙，他会向你求助的。 如果真像我算的，还有三十五年的话，我应该可以干好多事情的，我要计划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过余生。 我那么喜欢中医，从现在开始就系统地学，我那么喜欢古琴，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学。用十年时间去学我想学的东西，学到我能掌握的极致。 以现在的年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养老计划好，储存健康，让自己过好余生，不拖累孩子。 第四十二章 棉袄 段小雨在没有孩子之前从来不干家务活，有了孩子后，自己没有奶水，总觉得亏欠孩子的，所以孩子到了吃辅食的时候就开始恶补烹饪，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总是能激发出无限潜能，她的厨艺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日渐完美了。用段妈妈的话说就是：狗大自咬，女大自巧。 段小雨在没有结婚前从来不会操心家里的事情，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操心的。她从小连拌面都不老练，一家一起吃面条的时候，段小雨总是等哥哥嬴小阳拌好面，然后从哥哥的碗里拨出来。吃完饭不是妈妈洗碗就是哥哥洗碗，段小雨很少洗碗。用段小雨的话说，她的手要是伸到那油乎乎的洗碗水里，她的心好像都被那油腻给糊住了一般。 但这种状态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段小雨也说不清。应该是打段小雨从外地回到吉安城到事业单位上班后发生的变化吧。段小雨上班相对比较轻松，哥哥嬴小阳因为单位的性质，上班非常严格，有时候甚至上班时间不能随便接电话，除非非常紧要的事情，可以打座机。爸爸妈妈有事情找段小雨更方便一些，再者因为段小雨单位性质，认识的人比较多，能解决的事情也比较多，久而久之爸爸妈妈凡是都会先给段小雨打电话。 在高兴四岁那年，段小雨一下子有了上有老的感觉，那年妈妈左侧身体麻木，经住院检查，是脑中风，好在不是很严重，开了大唐奥通吃了半年那种症状就消失了。那时候段小雨自己对这个病了解也不多，没有引起段小雨足够的重视，在高兴五岁那年，妈妈的病又犯了，住进医院后，医生警告，如果下次再犯的话，老太太就该做轮椅了。那年段妈妈才57岁，段小雨吓坏了，对脑中风脑梗塞进行了系统的学习，知道了日常怎样注意，从那时开始，段小雨就无微不至的关注着妈妈的病情，监督妈妈的日常起居。 在段小雨搬家去城南时，哥哥嬴小阳对妹妹说：“你走了，爸爸妈妈谁照顾呀。”段小雨那时候觉得这句话有不妥，也没有细想，笑着说：“还在一个城市，怕啥！” 段小雨去城南的第二年，爸爸也退休了。爸爸妈妈在城西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爸爸妈妈因为是老师的缘故享受了五个点的折扣，段小雨找了房地产开发商，又给爸爸妈妈便宜了三个点。这套房子距离医院仅仅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段小雨把自己在城西的房子卖掉了，主要是那套房子在五楼，没有电梯，爸爸妈妈年龄慢慢大了，爬楼不方便。祖宅从此就空在哪里了。 每年段小雨会安排妈妈住两次医院，秋冬季节转换之际和春夏季节转换之际，目的全面监测病情发展情况和有针对性的治疗。段小雨有一个同事的朋友小文在这个医院办，经同事介绍段小雨和她认识后来成了要好的朋友，每一次住院小文都鼎力相助，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段小雨和妈妈主治医生一来二去也成了朋友，日常在家妈妈有什么不舒服段小雨电话咨询就解决问题了。妈妈每一次住院段小雨都是和爸爸换着照顾，段小雨是晚上，爸爸是白天。段小雨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直到又一次段小雨安排妈妈住院，坐在病床前收拾东西，妈妈对她说：“不要给你哥哥说我住院了，他忙。”段小雨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回头跟妈妈开玩笑说：“我也很忙哦。妈妈是两个人的妈妈，住院不给儿子说这样不好吧。”每一次妈妈住院，哥哥嫂子会抽空来看，妈妈总是赶哥哥走，就像哥哥是亲戚一般。 每一年段小雨过生日，她都会回家陪爸爸妈妈呆一天，给爸爸妈妈送去一捧康乃馨，带爸爸妈妈出去搓一顿，感谢爸爸妈妈给自己生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段小雨觉得心里很平静踏实，爸爸也经常开导段小雨凡是看轻一些，工作上权利越大责任越大，平平安安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最好的。段小雨还和爸爸开玩笑，说他当年错过了区长的职位，爸爸笑着说：“我从小受穷了，经受不了糖衣炮弹的诱惑，会犯错误的，如果当了区长，说不定现在就在监狱了。”段小雨也跟着笑起来了。 每一年段小雨都会带爸爸妈妈出去旅游，段小雨觉得妈妈最终是走不动的，现在还能走动，赶快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周围的人都说段小雨孝顺，爸爸妈妈也很自豪，自己有小棉袄。 爸爸妈妈年龄大了，偶尔会拌嘴，这时候妈妈就会给段小雨告状，段小雨回家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直到爸爸妈妈彻底消气才离开。每一次段小雨都分别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告诉他们珍惜自己的伴侣，如果放单了，会后悔的。经常私下劝爸爸让着妈妈，因为妈妈的病不能生气。段小雨心里清楚，妈妈因为常年吃药有抑郁的倾向，所以本来脾气就暴躁的妈妈，变得更是口无遮拦，有时候对段小雨发很大的脾气，段小雨心里委屈，有时候离开爸爸妈妈家，回家途中，放着音乐，在车里哭会，因为她知道妈妈身体不舒服，脾气大是难免的，自己也需要发泄一下，哭一哭心情就平复了。 段小雨从来都不担心爸爸，因为爸爸把自己的退休生活安排的很满，他说他要将中国二千多词牌名全部填完，用段妈妈的话说，他每天那么用功是要考清华呢。爸爸还酷爱养花，一天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段小雨哪怕一个月不给爸爸打电话都知道爸爸过得很好，因为爸爸及其自理，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饭，吃多少，他对自己都有严格的规定。但是段小雨一天总要给妈妈打至少两个电话，妈妈没有什么爱好，身体又不舒服。妈妈会不分时间给段小雨打电话，不高兴就发脾气，高兴会多说几句，段小雨知道，妈妈对自己很依赖。 有一次段小雨正给妈妈搓背，妈妈突然哭了，段小雨还以为妈妈不舒服，结果妈妈说：“我有你给我搓背，你没有女儿，将来你老了谁给你搓背呢？”段小雨笑着说：“儿媳妇。”妈妈听我段小雨的调侃，长叹一声。 第四十三章 孝和顺 段小雨在年幼时跟母亲是陌生的，但在自己成家立业后，对母亲的感情与日俱增，母亲老了，段小雨却越发喜欢亲近母亲了，母亲对段小雨也更加依恋。段小雨在同年龄段的人里边，可谓公认的孝顺女了，但是孝顺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段妈妈有一个发小，关系密切。老姐妹在一起自然就是家长里短，段妈妈不止一次在段小雨面前提起这位发小，夸她的姑娘给她娘买了一个金镯子，那个镯子很好看。段小雨曾试探地说：“那也给你买一个。”段妈妈忙不迭地说不要，嬴爸爸则很坚决地反对。那以后，偶尔，段妈妈还会提起金镯子的事情，每一次段小雨听着心里就动一下，终于在段妈妈六十五岁那年的母亲节前夕，段小雨悄悄给母亲买了一个漂亮的金镯子，在阳光下，金镯子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母亲节前一天，段小雨欢天喜地把金镯子给母亲送回家，段妈妈拿着32克金镯子，笑的都合不拢嘴，戴着像个孩子在家里走来走去，母亲脸上的笑容让段小雨心里很舒坦。这种心情就像段小雨小时候母亲给她买滑雪服她穿上时的心情，不同的是，段小雨是她们学校第一个穿滑雪服的女孩子，那种开心不是能用语言表达的，母亲的开心让段小雨很有成就感。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的是父亲的表情，他很平静，并且告诉母亲，在家里带带就行了。在段小雨离开时，回头看着喜悦的母亲，段小雨下意识地嘱咐母亲，出去别带，母亲点点头答应了，在回去上班的路上，段小雨的心情出奇的好，母亲孩子般的微笑久久在她的脑海里萦绕，段小雨哼着小曲，她觉的自己车技都因为心情愉悦一下子提高了很多，段小雨在车流中穿梭从没有今天这般流畅。 噩梦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的，凌晨六点四十，手机铃急促地想起，段小雨去接电话，电话居然断了，一看是母亲来电，赶紧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一种不详的感觉慢慢渗到段小雨的每一个神经，终于打通了，母亲接了电话，能听出来是一边走一边跟段小雨说话：“我马上到打太极拳的地方了，刚才你同学把我的金镯子借去了。”段小雨的头哄的一下子，段小雨赶快问：“我同学，我的哪个同学？”段小雨的第一反映就是妈妈上当了，她大声喊了出来：“妈妈，你上当了！”只听电话那边哎呦了一声，母亲肯定是晕厥过去了，段小雨在电话里大声喊妈妈，那边已经没有应答了。段小雨的头一下子就蒙掉了，她知道，这下子，出大乱子了。段小雨马上报警，然后给父亲打电话，让父亲沿路找妈妈；给哥哥打电话，让哥哥赶快回母亲家。打电话的过程中，段小雨已经拿了车钥匙，往停车场奔去。段小雨对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恐惧….. 嬴爸爸沿着段妈妈去锻炼的路上去找，发现段妈妈摊倒在十字路口，嬴爸爸赶快扶起老伴，正在这时候，警察也已赶到。警察带两位老人到派出所，哥哥嬴小阳、嫂子小远也赶到了派出所，他们陪着段妈妈，段妈妈在讲述事件的过程中一直在颤抖，一直在流泪，嫂子小远一直站在婆婆身边安慰。 段妈妈给警察讲述：“我走到米心路十字，一辆白色的轿车在路边停下，下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男子，慈眉善目，面带笑容，他高声叫阿姨，我以为是叫别人，继续走，他尾随而来，仍旧亲切的叫我阿姨，我才知道是叫我呢。他拦下我和我拉家常。小伙子给我说他是我孩子的同学，上一次他父亲在唐都二院住院的时候我孩子还去看过他父亲呢！那时候我立即想起我女儿来，她的朋友比较多，和朋友走动也比较频繁。小伙子继续说他的孩子现在在医院住院，眼睛下边长了一个大瘤子，明天要手术了，医生说用金子磨磨有利用手术。我当时很同情他，年纪轻轻孩子就得了这么重的病。小伙子还给我说他好久不见同学了，阿姨，要不我给你孩子打个电话。我当时就认定他说的是我女儿，我就用手机拨了我女儿的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小伙子就把电话拿到他的耳边。接下来，那个小伙就和我女儿叙旧，说了好多话，其中也说了他想借我的金镯子，他还说我女儿同意我把镯子借给他。”说到这里，段妈妈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警察分析，小伙子拿到电话的一刹那，是进行了关机操作，然后在段妈妈面前就表演了单口相声：“最近也没有过来~~~哦，我最近不好，孩子眼睛底下长了一个瘤子，这会正住院，需要一个金器磨磨，哦，这会我去买~~~阿姨有啊，怎么能拿阿姨的，这不合适，这真的不合适，哦~~不拿就是看不起你，你要是这样说那好吧，我今天一用，明天就还给阿姨，哦，好好，那好吧，再见。” 段妈妈一直在听着小伙子的独角相声，等他还了电话，就开始摘段妈妈的金镯子，段妈妈后来回忆，也不知怎地，就给卸下来了，小伙子还要摘掉妈妈的戒指，当时，段妈妈还说摘不下来的，小伙子说可以。就这样摘掉了段妈妈的金镯子还有金戒指，上车扬长而去。段妈妈继续向前走，走了大概5分钟，才回过神，给段小雨电话，发现手机是关的，也在这个空档，段小雨一直在拨她的电话。当电话拨通，才有刚才的一幕。 警察做了笔录，严肃的对哥哥嬴小阳说：“尽量避免给老人身上带贵重的首饰，老人最容易成为抢劫犯的目标，这次显然是给老人用了迷魂药了，如果老人没有配合，他们会下手。”哥哥嬴小阳忙点头。 从派出所回家后，段妈妈就不出门了，整日呆呆的，有时候自言自语。段小雨寸步不离，她心里怕极了，这个坎妈妈怎么能过……时间是那么难挨，妈妈的天空阴雨绵绵，段小雨的心拧着疼…… 父亲对段小雨说：“没有大喜，就不会有大悲。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你们的妈妈被你惯坏了，她的所有要求都无条件的满足，你们忘记了原则……” 所有的宽心话都说尽了，所有的方法都想尽了，可是段妈妈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微笑……有一天，段妈妈呆呆地问段小雨：“妈脸上是不是写了一个傻字……”她经常喃喃自语：“那个男的长的慈眉善目，一脸菩萨相……”段小雨强忍着泪水，妈妈开始抑郁了，这让段小雨情何以堪。段小雨内心非常痛苦，在黑夜里突然惊醒，泪湿枕巾，段小雨不知道为什么就错了，她更参不透人世沧桑了，段小雨有的就是咬牙坚持，再坚持，让妈妈走出阴霾成了她人生的难题，她从没有的无助，她多么希望第二天，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哥哥嬴小阳说给妈妈再买一个，就说找回来了，父亲坚决反对…..很多方法，一一被否定。一个警察朋友给段小雨出了一个主意，就说案子破了，人被抓住了，钱被挥霍了，镯子钱追回来了一半。段小雨和警察朋友商量好在母亲家唱了一出双簧。别说这一招还应验了，段妈妈好像走出来一点。 历经一个月，段妈妈终于愿意出门，在段小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段妈妈却病倒了，住进了医院，医生确诊有轻度的抑郁，在医院里，段小雨无限怜爱的看着妈妈，妈妈受苦了，小心的守候着妈妈，段小雨给自己打气，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七天的入院治疗，段妈妈的病情好转，值得庆幸的是她脑部ct做出来的结果比较理想，妈妈心情也平复了好多。 医生说段妈妈可以出院了，段小雨高高兴兴的送妈妈回家了。段小雨如释重负，回到自己的小家，段小雨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在医院里陪护的七天，段小雨觉得自己好累，洗完澡，就睡了，她相信明天就会阳光明媚。 那一晚，段小雨睡的好沉好沉，她实在是累坏了。 第四十四章 更糟 半夜十二点钟，手机铃声刺耳的想起，段小雨眼睛都睁不开，接起电话，是爸爸的电话，爸爸说：“快来，你妈动不了。”段小雨的脑袋哄得一下，立即做起来，穿衣，赶快给哥哥嬴小阳打电话，说马上去接他，哥哥仿佛已经知道了，4分钟，段小雨开车到哥哥的家属院门前，哥哥嬴小阳上车说，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走进他的房间，转了一圈就出去了，他从梦中惊醒，几乎同时，段小雨的电话就到了。哥哥嬴小阳给爸爸打电话，这才弄清楚，原来早上段小雨送爸爸妈妈回家，下午妈妈就和爸爸去散步，结果妈妈腿一滑，摔了一跤，当时就挺疼的，爸爸说给段小雨打电话，妈妈可能觉得孩子们最近因为她的事情都太累了，所以就没有让打电话，居然忍着疼走回家了，回家后腿就肿了，半夜疼得就不能动了。段妈妈一定是忍到了极限，才给段小雨打电话。等段小雨和哥哥到的时候，段妈妈脸色苍白，不能背，哥哥嬴小阳只能从背部抱着妈妈，艰难的下楼，等到医院已是凌晨一点多钟，推着医院的移动床，段小雨和哥哥奔忙到凌晨六点，才检查完医院开的单子。段妈妈被诊断为髌骨粉碎性骨折，已经超过最佳手术时间，不能手术，入院消肿，然后手术。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段小雨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办理神经内科的出院手续，段妈妈就住进了骨科。医生说手术后得半年恢复，段妈妈将不得不卧床休息至少半年。 事情发生了，段小雨没得选择，只有坚强面对。迅速安排，爸爸值白班，段小雨值晚班，哥哥嬴小阳嫂子小远周末换段小雨。骨科病房的3个病人，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陪床的前三天段小雨吃不下去饭，可是陪床是个体力活，第四天段小雨强迫自己吃东西，要不然段小雨抬不起妈妈。段妈妈的心情又一次跌到谷底，她无法面对长时间的卧床。住院的日子总是漫长的，消肿的五天后，终于要手术了，在签字时，段小雨没有去看上边的条款，她根本不敢看那么多种的可能，默默地签一个一个的名字后，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 大家都聚在手术室前焦急的等待，时间慢慢地过去了，那种等待是一种虐心的煎熬，一个小时过去了，段妈妈终于被推出来了，睁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眼睛又闭上了，那是麻药的作用。手术很成功，几天的劳顿，段小雨一下子觉得累到了极点，哥哥嬴小阳说，回家去睡吧。那天是哥哥嬴小阳和嫂子小远陪床，那天也是妈妈最难熬的一晚，哥哥彻夜未合眼，段妈妈疼了了一晚上。 接下来住院的日子，肉体的疼痛折磨让段妈妈痛不欲生，一天24小时躺在床上，那种必须承受的痛苦是何等的煎熬。陪在妈妈身边的段小雨，要不断帮助妈妈晚上不断的翻身，时刻注意着液体，往返于床和洗手间之间。段小雨在地上铺了瑜伽垫席地而睡，想着法的给妈妈讲笑话，妈妈的不耐烦，无端的脾气，段小雨都努力一笑而过，可是妈妈的不听话，不能遵照医嘱段小雨也只能黑着脸去硬碰硬。只要听妈妈轻微的呼噜声起，段小雨赶快席地而睡，储存点体能。偶尔对于妈妈无端的指责，段小雨也会突然委屈想哭，有时候，躺在妈妈身边，不无感慨地想，小时候，不听话时妈妈可以扇自己的屁股，可是现在妈妈不听话，自己又能怎么办？ 术后的日子，对段妈妈来说是个坎。整条腿不能动，也不能翻身，所有的身体活动就是缓缓的摇起来床来，也只能30度，段妈妈的脾气越发的暴躁，那张病床，就像她的监狱，她绝望而又无助。而段小雨，这一系列的事情，应接不暇，她始终处于一种被动忙碌状态，稍有闲暇，她就靠在哪里打个盹。段小雨心里像是压了快石头，无处发泄，只能压抑着，在父母面前努力做轻松状。可是段小雨真的累了，身体觉得累，心更累。 段小雨白天上班，晚上躺在妈妈的病床旁，日子漫长而又无奈。那晚，妈妈疼的厉害，不让妈妈吃止疼片吧，妈妈疼的无法入眠，让妈妈吃吧，那药的副作用段小雨心里清楚。把腿像左平移2公分，过会再像右平移2公分，其实连妈妈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更舒服一些。术后第三天晚上，妈妈疼的厉害，不断小声哼哼，段小雨躺在床边的地上，突然无法控制的悲伤，泪喷流而出，她控制住自己，冲向洗手间，任泪水横流，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的懦弱无能，她无声地抽泣，对于妈妈的痛苦，她无计可施，也无从替代，而这一切，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段小雨自己吗？ 段小雨不断的告诫自己，生活越是无序，越要做事谨慎小心，不能再出事了。可是那天，段小雨早上离开医院去上班，经过过车闸杆觉得车怎么那么沉，等回单位才发现，车的左前方有深深地划痕，段小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贴着水泥墩子开过来去了。因为累，她的反映和感觉迟钝至此。 不管怎样，段妈妈的腿总算是一天比一天好，晚上也能安静地睡较长时间。但段小雨心中的负疚却从没有减少，她始终无法释然，更无法给自己一个说法，这一切于段小雨是一个疙瘩，虽然朋友劝她说，买镯子没错，不能怨自己，要恨那个丧尽天良的骗子。段小雨始终无法释然，或者说她没有办法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 段妈妈剩下3天就要出院了，病房病人走了又来了，伤病在这里是每天的最主要的话题。那天，病房里新住进了一个中年妇女，她腿有一点问题，后来才知道，其实她还小段小雨两岁，但是看起来很沧桑，据她老公讲，她很能干，就是前年出了车祸，这次是取体内固定的钢板来了。女人没有多少话语，但是眼神透着聪慧，他老公一脸老实相，但是能看得出，老婆是他的命。那天晚上，段妈妈睡着了，段小雨盘腿坐在妈妈床边的地上，心里那挥不去的忧伤，随便做几个拉伸的动作，让自己身体能舒展一些。借着地灯，段小雨看见那个女人轻轻脱掉了左脚的鞋，接下来的动作让段小雨毛骨悚然，她拿下自己的右腿，靠在床边。段小雨看清了这些动作的每一个细节，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一阵一阵发凉，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该想些什么。那一夜，她无眠。第二天下午段小雨再回到病房时，那个女人的左腿已经手术完了，护士正换药，段小雨无意中看到伤口，从大腿一直到小腿，缝合的伤口还往出渗血，段小雨一阵眩晕，差点晕倒。 段小雨的脑子好长一段时间处于真空状态，她不能思维……其实她知道是女人残缺的生命震撼了她的灵魂，她挥不去的愁绪解不开的心结在这样的生命状态下变得有点矫情了！ 段妈妈今年的遭遇，由金镯子起，段小雨知道倔强的自己始终在寻找一个说法。 段妈妈终于出院了，虽然必须卧床休息，但是离开医院，对段小雨来讲，都是一个小小的兴奋点。嬴爸爸也很开心，不用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家，可以方便照顾段妈妈。 在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段小雨一直关注父亲，他始终以革命乐观主义面对发生的一切，白天照顾妈妈，并且不被凡事扰乱，能够休息好，保证一个良好的身体状态，始终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用微笑传递乐观精神去感染母亲，陪伴母亲。更重要的是，爸爸给段小雨传递了一种概念，那就是他们需要的爱是什么，不客气的指责段小雨和哥哥溺爱母亲。虽然溺爱一词在这里并不合适，但是段小雨知道父亲想要表达什么，或是给了溺爱两个字更宽泛的内容，她认同。嬴爸爸认为两个孩子在孝顺的过程中存在走形式，走过场，了自己行孝的心思，并没有真正关注长辈深层次的需求。 从医院回家后，嬴爸爸安排好了他和段妈妈的生活起居，看着他们相濡以沫，段小雨多少有些放心了。嬴爸爸打趣地说：将来妈妈好了吃饭也得坐床上，他端饭到床边伺候妈妈吃饭习惯了。这种革命的乐观主意精神让整个家有了更温馨的味道。段小雨知道，生活恢复了平静。 段妈妈恢复的挺好的，如今她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两步了。 段小雨知道客观上讲她买镯子没有错，那金光闪闪的镯子给妈妈带来的喜悦她至今记得。但就如父亲所言，爱得有原则，妈妈心地过于善良，随着脑萎缩的越来越严重，思维有时候有些混沌，而且越来越像个孩子，她总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孩子是最孝顺的，所以她想让别人知道，这不是炫耀，而是一种孤寂的心态，是一种恐惧不被关注的危机感。段小雨在买之前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不客气地说，买之前段小雨或多或少有一些攀比在里边，因为妈妈发小的姑娘都买了，我的妈妈怎么会没有。 父母当年拉着孩子的手，满足孩子需要的同时也给孩子做人处事的道理。如今孩子拉着父母的手，满足他们需求的同时，也得讲原则，讲方法，帮助他们获取时代的信息，帮助他们，让她们幸福。爱父母，最质朴的做法就是陪伴，阳光下帮她们剪指甲，给她们讲笑话，听她们唠叨那些陈年旧事，下厨为他们做一顿他们想吃的饭菜，带他们出去走走，把时间给他们，这是他们最需要的。 第四十五章 责任 段妈妈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好在嬴爸爸身体硬朗，段小雨每周至少要回去一次，给爸爸妈妈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再搞一下卫生。 嬴爸爸很少生病，有时候还仗着身体好爬高上低，就在70岁那年，嬴爸爸回老家，看见柿子树上柿子结的繁茂，居然爬上树去摘柿子，吓得旁人告状的电话都打到段小雨那里了。段小雨批评嬴爸爸真是越老越不懂事了，那是别人家的柿子树，如果摔下来让人家怎么办。嬴爸爸笑着说：“我有十分的把握，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段小雨拿爸爸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好在没有出事。 嬴爸爸饮食很是清淡，段小雨老取笑老爸，尽信书还不如无书。书上说吃盐不好，嬴爸爸几乎就不吃盐了。嬴爸爸天生不喜油腻，特别嗜酸，嬴爸爸拌好的面，你隔着桌子都能闻到一股酸味道。书上说成年人每天要喝8杯水，嬴爸爸会端着一个杯子，喝够那个量，尽管有时候会觉得喝的有点多。段小雨几次提醒爸爸，啥东西都要适可而止，要不然会过犹不及，嬴爸爸不以为然，段小雨也无计可施，因为嬴爸爸曾经是讲道理的高手，如今老了，不讲道理了，也听不进去别人讲道理。 段小雨安排嬴爸爸体检，发现嬴爸爸身体里钠离子缺失，医生觉得很纳闷。段小雨给医生说爸爸几乎不吃盐，每天还喝大量的水。医生说这不是胡闹吗？对嬴爸爸提出批评，嬴爸爸在医生的批评下忙点头说改，马上改。 嬴爸爸不抽烟，不喝茶，但他总觉得嗓子不利索，经常咳嗽，年轻的时候还有胃溃疡，现在偶尔还会胃不舒服。段小雨在中医书上看到一个妙方，那就是用普洱和陈皮熬制，一天喝两次，对咳嗽咯痰有特效。段小雨给嬴爸爸买了茶具，15年的普洱，10年的陈皮，拿回家让爸爸开始调理，爸爸说他绝对不能喝茶，年轻的时候一喝茶就胃痛，段小雨笑着对爸爸说：“你年轻的时候胃不好，其实并不是你胃上的毛病，胃病从中医上讲都是情志病，心情不畅生闷气造成的，再说你年轻的时候喝的肯定是绿茶，你胃比较寒凉，所以你喝了绿茶胃会不舒服，我给你准备的是普洱茶，它属热性，养胃的，陈皮可以让肺部的黏液排出体外，你试一下，总比喝药要强。再说了，等你八十多岁的时候，一口痰上不来那多痛苦呀，说不定还要切气管呢。”嬴爸爸被段小雨说动了。在段小雨的演示下，嬴爸爸和段小雨一起沏了一壶茶，然后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 晚上，嬴爸爸给段小雨打电话，高兴地说：“我居然可以喝茶了，直到现在我的胃也没有不舒服。”段小雨听着爸爸像个孩子那般高兴，笑了，真是老小老小。爸爸喝茶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段妈妈给小雨打电话说：“你爸爸不太咳嗽了，过去一天要咳个十来回，现在一天咳上个三四回。”段小雨听完打心眼里高兴。 段小雨爱看书，但是现在更多看一些哲学或是养生的书，看养生的书是希望能给家人的健康做些什么；看哲学的书是希望自己浮躁的心灵能渐渐安静下来。父母现如今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段小雨的手机从来不敢关机，尤其在晚上。 段小雨越来越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祈盼就如小时候自己盼爸爸妈妈下班回家一样急切。 段小雨周末一般差不多十点左右回到爸爸妈妈家，进门就开始收拾屋子，整理出一大堆不用的东西，避开爸爸赶快扔到门外，拿起抹布把桌椅茶几擦洗干净，拿起拖把把地板拖上几遍，直到家里干干净净的段小雨才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在休息时就是爸爸妈妈各自告状的时候，段小雨断着官司，顺便把沙发再整理好。一边调和着爸爸妈妈的小争端，一边见缝插针再问一下最近最想吃什么，有了意向后，段小雨就冲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饭菜上桌，爸爸妈妈的谈话主题就到了最近身边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段小雨在父母的唠叨中总是感觉特别踏实，围坐一起吃饭的时候，段小雨心里总会涌上一种幸福。 段小雨不停的给妈妈夹菜，提醒妈妈不要光吃眼前那个菜。爸爸老说妈妈的嘴漏呢，吃个饭撒的到处都是。其实段小雨知道，妈妈的手已经不能牢固的端着碗，还有妈妈的吞咽功能比一般人的要差一些，所以吃饭会撒是难免的，而且只会越来越严重。 爸爸吃着炒的魔芋对小雨说：“小雨呀，虽然爸爸身体好，妈妈身体不好，但是爸爸会死在妈妈的前面，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把你妈妈带在身边，你妈的脾气不好，也只有你能照顾好你妈。” 妈妈突然抬起头说：“等我老了，不能把我送到养老院，看电视上，养老院里虐待老人呢。” 段小雨笑着看着爸爸：“爸爸，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是托孤，你是托老婆呢。再说呢，还有我哥呢。你俩身体都好着呢，活到八十五岁一点问题没有，还不到考虑这个时候。还有妈妈，养老院怎么会虐待老人呢，即便有那也是极个别现象。” 段妈妈听段小雨说养老院的好话，生气了，略带哭腔说：“反正我老了不去养老院，坚决不去。”段小雨本来以为两个老人是开玩笑，此时段小雨清醒的知道，老人是真的考虑这个问题，爸爸给自己说的事情应该是爸爸妈妈这样想的。 段小雨还没有来得及去考虑这些问题，或是段小雨一直在内心深处执拗的认为日子就停滞在这些岁月里。爸爸妈妈不会再老。但是今天段小雨被爸爸妈妈的话刺痛了，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父母的年龄会越来越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爸爸妈妈提前做打算是正确的。想到这里，段小雨突然觉得责任重大，父母已老，自己做好所有的准备了吗？ 在面对父母养老的问题上，段小雨想到哥哥嬴小阳，是呀，爸爸妈妈有两个孩子，爸爸妈妈的养老问题要和哥哥合计合计了。 第四十六章 未挂的电话 日子就这样继续着，段小雨过了45岁以后就平和了很多，她自己时常为过去一些事情懊恼，但更多时候都是向前看，一边走一边扔掉一些心事，尽量轻装前行。她最为满意的就是家和，她以此为荣，每当别人叙说自己家里的矛盾时，段小雨的心底都是温暖的，她的家庭和谐，充满着爱。在爱中，段小雨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这也是她自信的底气。 生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路口变脸，狰狞的样子会摧毁一个人所有的防线。 这件事要从皋家村拆迁说起。段小雨也不会想到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会拆迁。 对于皋家村，段小雨的舅舅曾经在一次过年聚会中提及，他说：“小雨，你家小寇在农村也有庄基地，这皋家村的庄基地就是你哥的，你没有意见吧。”段小雨不假思索的回答：“没有意见。”这段对话是在嬴小阳结婚的第二年发生的。段小雨没有太往心上去，再说农村庄基地有一份就够了。 这几年，陆陆续续附近的村庄都在拆迁，各种矛盾也时有发生。 有一个周天，嬴爸爸参加完一个同学聚会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段小雨问爸爸怎么了？爸爸长叹一声说：“哎，我同学的老婆刚刚过世了。过世前身体一直很好，突然一天晕倒了，到医院检查是颅内出血，需要开颅，要求家属交60万元。我这个同学前年刚刚经历了拆迁，一共赔偿了180万，他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姑娘。他给两个儿子一人80万，给自己留了20万，没有给姑娘一分钱，因为姑娘家特别有钱。他的两个儿子用钱换了大房子买了新车子。老婆手术前我同学让两个儿子一人拿出20万，两个儿子拿不出来。最后我同学无奈去找女婿，女婿给我同学说，当初拆迁费哪怕给姑娘一万元这钱他都出，一分钱都没有给姑娘，还要姑娘拿钱这恐怕不行。就这样因为凑不齐钱把病耽误了，人走了。”爸爸说完又长叹一声。段小雨劝爸爸别太伤感，还开爸爸玩笑，让爸爸给自己身边留一些养老钱，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要把钱都给儿女。爸爸若有所思。段小雨笑爸爸，咱家又不拆迁，不费这个神。 段小雨对于家产的概念还很模糊，但是那天妈妈的一句话让段小雨伤心落泪了。 那是一个周末，段小雨一边给妈妈收拾屋子一边和妈妈聊天，妈妈对段小雨说：“如果咱们皋家村拆迁，按人头分给我分32万，30万给你哥，2万给你。”段小雨心颤抖了一下。妈妈的话让段小雨感到很震惊。她抬起头对妈妈说：“你要是给我2万我肯定不要，我要是要就要一半。”段妈妈愣住了，她抬头看了看段小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卧室去了。段小雨把房间打扫干净，厨房擦洗干净，天就黑了。段小雨给爸爸妈妈告别，发现妈妈已经躺在床上，表情愣愣的。段小雨开车回家，在路上，段小雨突然感觉好伤心，如果32万是妈妈的爱，那妈妈爱自己只有2万吗？段小雨哭了，她一边开车一边哭泣，从小到大，陈年往事都泛起来了。有些事情，段小雨是不想提起，在段小雨小的时候，爸爸带她，妈妈带哥哥，其实段小雨知道，这样的安排其实就是哥哥金贵，段小雨一直回避这个念头，她怕自己伤心，但是今天她又想起来了。车窗外飘起雪花，满天飞舞，段小雨的眼泪一直在流，她伤心自己在妈妈心目中分量居然只是一个零头，这么多年来，段小雨悉心照顾父母，无怨无悔。这一刻，段小雨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疼。段小雨突然很伤感，因为这以后自己还是会行孝如初，只是心里会因为妈妈的这句话而感到委屈。 皋家村拆迁事情坐实了，也就是嬴爸爸和段妈妈也要经历拆迁这件事情。 一个周四，嬴爸爸打电话让段小雨回趟家，段小雨以为爸爸或是妈妈身体不舒服了，赶快回家。爸爸见到段小雨，说要跟段小雨说拆迁的事情。段小雨和爸爸对坐在沙发上，气氛有点沉闷。 段小雨整理了一下思路，给爸爸说了自己的想法：“爸爸，在拆迁问题上我觉得你注意两点就可以了。一是必须给你们留够医疗备用金，至少50万。二是我和哥哥你要一碗水端平，因为你已经前后两次交代我，你走后让我把妈妈带到身边。既然管老人都不分儿女，那么继承祖宅也就不能分儿女。不能让行孝的人受委屈。”段小雨很平静的说完这两个观点，抬头看了看爸爸，爸爸若有所思。 爸爸给段小雨说：“我是准备这样的，你跟你哥哥一人85平方的房子，剩下的钱是我和你妈的医疗备用金。” 段小雨看着爸爸，他是一个智慧的老人，在这个时候一碗水端平是最重要的。给自己留备用金也是必要的，爸爸听进去段小雨的建议。因为段小雨知道，在大病面前需要在短时间内筹集一笔钱，当年妈妈髌骨骨折，手术前医院让交十万，段小雨手头只有五万，给朋友打电话，朋友二话不说就给段小雨打了五万。所以从哪以后段小雨总是给身边备五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段小雨看着有些憔悴的爸爸，有些心疼。 段小雨在回家路上给哥哥打了一个电话，说成立一个一家四口的家庭群，关于拆迁的事情，在群里把自己的意见说清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要不然爸爸妈妈夜不能寐，会影响健康。哥哥爽快的答应了。段小雨放下电话，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段小雨想的太简单了。 段小雨回家成立了一家四口的群，过了一会爸爸就把自己的分配方案写出来了。段小雨看了看，觉得爸爸很公平，就睡了。 第二天，段小雨还没有醒来，哥哥的电话就过来了。哥哥嬴小阳说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谁说要分家产了。随后在群上表示自己一分钱都不要了。段小雨很诧异，他看到群里哥哥的这些言语，第一次觉得哥哥好陌生。她怕爸爸妈妈伤心，赶快在哥哥的话后发表自己的观点： 一、父母对待儿女，总想把一碗水端平；做儿女也会从父母给的家产去判定父母对自己的爱。 二、哥哥你说你不要一分钱这是气话，你是对分配方案不满意的一种抗议，那你可以说你不满意在哪里。 三、你说你一分不要了心里很轻松，那你想过父母的感受吗？ 四、拆迁本是好事，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大家生闷气导致生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段下雨发表完观点就去上班了，她觉得很累。 段小雨万万没有想到哥哥嬴小阳和嫂子小远为此冲回了家，冲爸爸妈妈说了很多话，嫂子很激动，甚至和爸爸炒了起来。妈妈哭着个段小雨打电话说你嫂子小远好厉害，好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气头上说的那些话就像砸进树里的钉子，更何况嫂子小远忽略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亲不见怪，哥哥嬴小阳在爸爸妈妈那里说多难听的话最后爸爸妈妈都能原谅哥哥嬴小阳，因为哥哥嬴小阳是他们自己生的他们自己养的，怎么过分自己都会原谅。但是嫂子小远不一样，她说的话只会在公公婆婆的心里生根，还会不断的发芽。这也就是段小雨和爸爸商量成立一家四口的群的目的，让嫂子的意见都通过哥哥的口说出来，但是哥哥嫂子没有参透这个意思。非得把事情搞成一塌糊涂一地鸡毛，自己都无法收场了。 段妈妈许是年龄大了，打完电话总不记得挂掉，那天哥哥嬴小阳和嫂子小远进门前外孙子高兴和姥姥刚通完电话，姥姥没有挂电话，高兴本想挂断，听到舅舅和舅妈大声的说话，高兴就没有挂掉电话，他听到了完整的吵架过程，高兴很沮丧。 段小雨回家刚坐到沙发上，高兴就给妈妈倒了一杯茶，同情的坐在妈妈的身边，给妈妈揉揉肩拍拍背，欲言又止。 第四十七章 越努力越幸福 嬴爸爸和段妈妈很纠结，一方面他们想按照农村的传统，祖宅归儿子；一方面他们心里太清楚了，老年的生活不能没有段小雨。这么多年来，段小雨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段小雨是她们老两口的精神支柱，她们不能没有段小雨。 从拆迁以来，老两口吃饭不香，晚上更是辗转难眠，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们想周全儿女，但是又无法周全。 嬴小阳和小远觉得嬴爸爸和段妈妈偏心，祖宅当年说是他们的，如今却要和妹妹平分。 段小雨也觉得伤心，这么多年来父母多是自己照顾，父亲两次将母亲托付给段小雨。父母身体只会走下坡路，段小雨身上的担子也只能是越来越重，未来父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钱到儿女手里肯定是留不住的，段小雨必须给父母将来留够足够的养老备用资金。 嬴爸爸和段妈妈经过再三思考，最终嬴爸爸很坚定地坚持了自己的方案。那就是留下50万的医疗备用金，剩下的儿女一人一套房子。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嬴爸爸和段妈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他们时不时会叨叨一下嬴小阳，对儿子说过的一些话感觉心寒，但最终从心里还是原谅嬴小阳了，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唯一不能原谅的是小远，她们每一次都会把小远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心里就更凉一些。嬴爸爸和段妈妈总在嘟囔，小远的父母都不在了，她心里没有什么负担，小远只为自己的儿子着想，不把他们的养老放在心上。 嬴小阳经过这件事情后，回父母那里勤快了一些，他怪爸爸妈妈偏心妹妹段小雨，但是同时心里也隐隐觉得，爸爸妈妈好像更依赖妹妹一些。小远也跟着回去了两次，但是公公婆婆面对小远都沉默，她们一时找不出要说什么。小远去了两次后就无趣了，小远心里很不舒服。 段小雨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了。虽然爸爸妈妈在这次拆迁中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但是这个过程，让段小雨失去了心里的平衡，她所要的公平，在传统和世俗中是不公平；段小雨很爱哥哥，她觉得自己一直是亏欠哥哥的，如果在这次拆迁过程中段小雨主动表态她放弃，绝对不会出现这场闹剧，可是段小雨没有这样，她知道未来不可预知，她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必须有足够的准备，精神上的，还有物质上的。 段妈妈又一次住院了，住院期间，看到临床一个从养老院出来的病人，她和老公早年就离婚了，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工作忙，只能把她送到养老院。她满身淤青，据说是摔的。段妈妈很害怕，认真的向段小雨交代：“我老了，你别把我送到养老院，你也不能让雇人照顾我。”这一次段妈妈说的很有底气，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亏待自己的女儿。她把自己托付给自己的女儿，她觉得这是最放心的了。 段小雨笑着回答：“没问题，我把你带到身边，我自己照顾。” 段妈妈听完笑了，笑容很舒展。 嬴爸爸到底还是心疼段小雨，告诉她，以后妈妈住院的这种事情你和哥哥轮着来，这样公平一些。段小雨笑着说：“住院我熟悉，这个无所谓的。”嬴爸爸说：“有所谓，大家都要尽自己的孝心的，以前总是你，让你哥哥也要知道这些事情你的艰难。”段小雨听完不觉心里暖暖的，爸爸体谅段小雨，段小雨觉得很幸福。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段小雨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爸爸妈妈会有糊涂的时候，她能周全爸爸妈妈事情，她都做了。 段小雨很感谢自己的老公小寇，在几年前买房的时候，提议给爸爸妈妈也买一套小户型，买到一个院子。小寇实在看段小雨太辛苦了，有两次晚上嬴爸爸和段妈妈散步回来没带钥匙，段小雨晚上开车去送，来回就得快两个小时。段小雨24小时开机，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半夜电话铃想起。这些小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才有了这个提议。小区环境很优美，离公园和医院都很近，搬到一个小区住，这样段小雨就不那么辛苦了。 嬴爸爸段妈妈和段小雨在一起，觉得生活是有奔头的，嬴爸爸一直很骄傲一件事情，女儿的孝顺是有境界的，她是自己的小棉袄，很暖和。 段小雨给爸爸妈妈下了命令，好好锻炼身体，吃好饭、看好电视、走好路、睡好觉，养好了身体。段小雨准备用四年时间，带爸爸妈妈走完整个中国，在父母有生之年，带他们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这是段小雨未来四年要做的事情。 高兴一直没有给妈妈讲那天他听到的电话内容，尽管那些话让高兴沮丧了很久，但是高兴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很孝顺。 段妈妈到底是老了，也许是心里已经藏不住话了，把哥哥嬴小阳和嫂子小远那天在气头上说的话一点一点都说给段小雨，段小雨拒绝听这些气头上的话，但是挡也挡不住。后来段小雨也不挡了，因为妈妈说出来妈妈就舒服了。段小雨听了这些话着实痛苦，自己深爱的人说出一些话是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心被扎的千疮百孔。段小雨一直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这些负面的东西不要伤害自己。 中秋节时，侄子从南方的大学给段小雨寄了盒月饼，段小雨流泪了，她也释然了，无论如何，侄子是嫂子小远教育出来的，侄子很争气也很懂事，这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段小雨和妈妈聊天时，会在妈妈面前提及哥哥曾经的好，还有嫂子小远的好，毕竟是一家人，在拆迁这种事情面前，大家都反观了自己的内心，也挣扎着面对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然残酷，但是也是每一个人的一种修行吧。每一个人都会受到惩罚，那就是在午夜梦回时，心底会泛起丝丝缕缕的痛苦，在一瞬间会击倒脆弱的人性，所以段小雨决定要储存幸福，储存足够多的幸福，来应对将来时不时会泛起的痛苦。 一家人一家亲，为人父母总是为子女做长远计；为人儿女也要为父母计。段小雨这一代，也许是有条件全力尽孝的最后一代，但也是将面临选择其他养老方式的第一代。 段小雨是一个普通的人，从一家四口中走出来，一路上有很多小确幸，也有很多无可避免的痛苦，但是段小雨是努力的那个人，因为段小雨相信，行孝的路上，越努力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