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正道主角不干了》 第1章 那少年 【开卷有益】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 水江镇,深夜暴雨倾盆。 混合着奔腾的雨声,依山傍水的地主家偏房内,传来石破天惊的婴儿啼哭,侍女忙忙碌碌接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倒。 “老爷,老爷,生……生了。”产婆跑出产房重重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 地主老爷焦急问:“男孩女孩?” 产婆:“男……男……” 地主见他支支吾吾本就不耐烦,谁料产房里面传来哭喊:“不好啦,大出血!大出血啦!” “啊!怪物!这是个怪物——!” 屋内传出惊呼,地主再也没有耐心听别人破碎的传话,直接大跨步进到房内。 床上女人已经昏厥过去,周围都是血迹,堪比惨案现场。 那新生婴儿更是被侍女失手跌落于地,好在包裹着厚重的襁褓。 地主怒这些侍女毛手毛脚,快步将婴儿拾起。 侍女跪了一地。 他剥开襁褓,里面果然露出已经清理干净的白团奶娃子,嘴角笑意还未来得及上扬。 那襁褓中婴儿赫然睁开圆溜溜的双眼。 俨然是一双失去色彩的诡异白瞳!! “轰隆——” 天边划破一声惊雷,将大地都震上三震。 很快,地主家生了个“怪物”这件事便在整个水江镇传遍了。 “灾祸”“不祥”等言论层出不穷,正在地主准备将这“怪物”扼杀时,引来了暂宿在此的云游道人。 那道士掐指一算:“此子乃煞星转世,贸然杀之反而遭业。” “那怎办?” 道士说的神乎其神,直将地主说怕了。 重金求了好些符箓和法器用来镇压那“怪物”。 既然杀不得,地主也不可能将这“煞星”供着,得了道士许可,便如下人般对待此子。 转眼十三载,因常年缺衣少食营养不良,少年身体瘦弱却仍坚强地背起箩筐上山采药来维持生计。 其实地主家哪里需要一个13岁的孩子采药才能求生呢,不过是期望他自己不小心死在野外罢了。 山崖峭壁,少年顶着烈日炎炎,终于体力不支向后栽去! “噗啰啰”滚落万丈深渊! 届时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少年陨落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又过一月,少年才在茅草屋内睁开双眼,仍是无神白瞳。 一名瞎眼老者正在砂锅前煎药,腾腾热气带着草药的苦味渲染满屋。 少年从床铺上爬起,声音沙哑,面色苍白,却仍保持谦和礼貌,拱手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老人也如他一般衣衫褴褛,俨然一副拾荒者模样,少年却唤他仙人,那老人闻言便抚须一笑,道:“你小子,莫不是也同我一般眼瞎?” 少年拱手回应:“我本跌落悬崖不死也废,一觉醒来却全须全尾,可想仙人必定非同凡人。” 老人哈哈笑两声,便化作云烟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 “诶诶诶诶诶?!!等等等等!” 随着水镜画面淡淡散去,虚空之处传来一声尖叫,打破面前的平静。 诗殃坐在玄色高背宝座上,捂住耳朵都挡不住这声“鸡叫”,开口问:“又咋啦?” “不好啦,宿主!这npc怎么救活了人就跑了呀!!男主在这里是要得到老者给的灵果,吞吃过后长出灵根!并得到一本秘籍,自习仙法,这样才能通过半年后的仙门考核,成功被选为内门弟子呀!!” 诗殃:“什么?!” 非了那么多年给小世界主角当舔狗,这回终于欧了一回,拿到可以将主角踩在脚底下摩擦的反派魔尊剧本。难道开局刚看完主角的前情提要,就要宣告小世界崩坏任务结束了吗?! 不! 诗殃绝不会轻易认输,稳住心神,强装镇定道:“不慌,距离他拜入仙门还有半年时间,赶快修复剧情,调回那位npc回来过剧本。” “不成啊宿主,那位npc一离开就仙逝了,根本寻不回!” “什么?!!!” 仙侠小说的设定都是这样的吗? 用完人就丢?! 诗殃愤然在宝座扶手上拍了一掌,站起身,进入魔尊人设气势汹汹道:“灵根是大事,为保万无一失,只能让本座亲自去了。” “啊啊啊啊——” 又怎么啦?! 诗殃还想问这咋咋呼呼的系统什么事,却发现发出声音的并不是系统,而是将水果盘摔落一地的侍女。 诗殃目光一瞥,那侍女便瑟瑟发抖得低下头趴伏在地。 似是怕极。 诗殃观她反应,却是满意极了,不枉费他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前花了大积分给自己捏了个器宇轩昂,人高马大,青面獠牙,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狰狞面孔! 怕就对了,怕就说明他非常成功! “桀桀桀桀桀桀桀~” 操着一口狰狞的桀桀笑声,挥挥衣袖消失在原地。 殊不知那侍女非但不是受了惊吓,更是满面潮红一脸兴奋啊! 常年戴着面具的魔尊大人,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居然忘记戴面具了?! 摘了面具事小,谁知道面具之下是这样一张神颜啊! 第2章 送灵果 狂风猎猎作响,细长墨发只在脑后绑了个半环形发饰,形状像一只乌鸦张开双翼,将那后脑勺轻轻环抱住。 青丝迎着风舞动,刮擦在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肌肤上,诗殃烦躁得将那缕头发撩起,露出下方一双含情美目和琼瑶玉鼻。 只一张薄唇轻抿着,少了几分多情,他问:“主角到哪了?” 诗殃并不知道小世界又给他挖了怎样的坑,腾云驾雾往他男主身边去。 系统如实报道:“宿主,主角离开小破屋了。” 合年山上,绿林遍野,旭日阳光被高耸入云的枝叶切割成形状各异的斑点,投射在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也泼洒在少年将行的道路上。 仿佛前程一路有光。 少年饿极,正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忽然前方传来一道轰鸣! 居然在青天白日砸下一道“流星”?! 少年闻声若有所思,缓步朝那边去,终于找到那冒着滚滚烟尘的巨坑。 凑近细看,那哪里是“流星”啊? 分明是个一样穿着一身焦黑的青年。 桀桀桀…… 桀不出来了。 诗殃将自己的脑袋从坑中拔出,本身他穿越的仙侠本就不多,那些腾云驾雾的本事学得不甚精进。 再加上方才不知道在空中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不稳便如行星撞地球,跟小世界来了个亲密接触。 太亲密了,诗殃呸呸两声将口中砂泥吐出。 这才有空环顾四周,一抬头便猝不及防与那双白瞳四目相对。 “哎呀,你,你好呀哈哈哈哈……这里的路真难走啊,我怎么掉坑里了呢哈哈哈哈~”诗殃挠头尴尬笑道。 少年在坑顶神情淡漠,似乎确认了底下那是人,且没死,便准备转身离开。 诗殃察觉对方动作赶忙出声喊道:“诶?小友别走啊小友。” 少年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有股清风将他挽留。 只听对方道:“这坑还蛮深的,不知道小友愿不愿意帮忙把我弄上去。上去之后我必定重谢。” 诗殃知道现在的男主苍亦初因为天生白瞳视力不好,几乎等于半瞎了。便没多做掩饰,并且在男主的箩筐里,系统可明明白白写了里面有攀山绳的。 身为小世界主角,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举手之劳肯定不会吝啬吧? 只要他伸手帮了自己,那自己送他一个灵果不过分吧? 这个灵果正好可以长出灵根也不足为奇吧? 诗殃新剧本都已经替他写好了。 苍亦初听他要求,表情都不带变的,回道:“你等着。” 于是诗殃便从一大早等到太阳落山…… 咋回事? 诗殃这才想起调监控,不,调取系统定位查看苍亦初情况。 好家伙,这苍亦初丢下一句话人拔腿就跑了,那气势磅礴健步如飞的姿态哪里有半瞎的样子? 诗殃气笑了:“诶?你说这小世界选主角有病吧?道德不考核啊?路见不平不吼一声啊?见到落难群众连手都不伸一下的还是天选之子嘛?!” 系统也很无奈,在半空中滴溜一圈,试图为男主狡辩:“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啥难言之隐诗殃可一点也不信,双腿一蹬便从坑里飞了出来。 完全不需要外力帮助。 很快便在附近城镇找到了苍亦初。 小子还挺聪明,知道要躲到人堆里,但这大晚上的各家都已经关门落锁,诗殃是在一家后院的茅草堆里发现那位小可怜的。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诗殃坐在墙头上,背着皎白圆月,青丝翻涌像个索命的地府无常。 少年闻声好像受到惊吓的小兽,更缩在草堆里不愿冒头。 诗殃见他模样,轻咳一声,收敛一点自己演上瘾的反派形象,问:“你怕我?” 他还特意保留刚从土里拔出时那样蓬头垢面,就是为了遮住脸上那些狰狞的沟壑,还有衣衫也被坠落时的火星子烧得残破不堪,怎么看都是另一个大乞丐吧? 少年嗓音似在颤抖:“你,你到底是人是妖?” 灵气鼎盛的时代,不管是仙草还是妖兽都有化成人型的情况,甚至能口吐人言,做人事,却是个伪人。 特别是山中偶然出现的面孔,指不定是人是妖。 诗殃跃下围墙,靠近苍亦初俯身将他身上的月光全数覆盖,侧了侧头问:“你认为我是妖?” 从诗殃所得的资料里,苍亦初确实从小受到家人威胁,说他不听话就将他丢到山里喂妖怪。 遇见他,会以为是妖也不奇怪。 苍亦初露出那双白瞳,抬眼时便猝不及防撞进一道冷冽清香里。 那味道有些许复杂,前调是晚风的料峭,荡起草木间盛开的丁香,敷了一层橙花的甘甜,还带着雨后初晴的苔藓。 即使复杂却又完美的杂糅在一起,仿佛一张绿色的自然画卷,使人触之难忘。 苍亦初顿了顿,很快掩饰住那一瞬间的错愕,可怜兮兮道:“我看不清,以为你……是只山中精怪。” 少年的声音细软,还没过变声期。 诗殃嘴角抽了抽,知道自己一身黑乎乎也没啥好狡辩的,却也出声嘲讽:“我才不是精怪,比起我,你才更像只精怪吧?” 苍亦初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小脸一皱:“我不是!” 那家农户似乎听见后院传出声响,窸窸窣窣的好像要过来检查。 诗殃赶忙将少年后脖颈提溜起,点了他哑穴,纵身一跃离开后院 。 少年像只被母亲叼在嘴里的幼猫,蜷缩着身姿任他飞。 会缩腿,是只聪明崽。 少年一落地,脱离桎梏便就地一滚离他远了一些,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诗殃笑了笑,一脸得逞道:“怎么样?怕了吧?让你躲我。” “宿主~我知道你第一次演坏人很兴奋,但也不用一见到才13岁的主角就想尽办法欺负吧?” 连系统这机器脑袋都看出来诗殃在挑衅小孩了。 诗殃才努努嘴,不情不愿地解了对方的哑穴。 苍亦初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里却发出“咕噜——”一声震天响。 诗殃好笑,从袖口里掏出一枚仙果递给苍亦初:“吃吧。” 那枚仙果,便是npc老爷爷未来得及交付的道具之一:灵梦霜月玉髓果。 通体成银白色,成熟果肉顶端带着点樱粉,远看像一只水晶蜜桃,在日光下泛着森森白光,其果肉又滋润多汁,味道清淡,极其难寻。 普通人重金难求,有实力的仙门大户会自己备上一株,但也极难养活。木系修士日夜兼顾尚且难保万无一失。 仅此一枚,都能报价灵石万两。 能给人生出灵根的灵草不止一种,只有这[灵梦霜月玉髓果]能保苍亦初,必得极品变异冰系单灵根。 苍亦初却没有贸然接过,抬头又看了一眼青年。 那双白瞳虽然让他视力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知道对方轮廓。但他还是尽力想要辨别什么。 就着圆月那昏暗的光线,诗殃还是发现少年眸中警惕。 “怎么?怕我下毒啊?”诗殃将灵果往前一抛,那灵果便包裹着月光,在上空中翻了个半圆的弧度,稳稳落在苍亦初的手里。 诗殃见对方接住,便抄手斜斜靠在树干上,道:“看你与我有缘,不必同我客气。” 小少年似乎咽了咽口水,问:“为什么给我?” 诗殃:“不是说了吗?看你有缘。” 见少年还在犹豫,诗殃催促:“怎么还不吃?还要我喂你?” 急急国王还怪强势的,直到见苍亦初终于咬了一口他才松下一口气。 那[灵梦霜月玉髓果]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只要尝过一粒果肉,都会受不住诱惑,最终整颗吞吃入腹才肯罢休。 果然诗殃就见那少年像三天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却连半点汁水都不曾落下。 果肉饱满无核,这回灵根是长定了。 诗殃趁他专注消灭灵果时,隐在暗处,渐渐消失了身影。 等苍亦初再想找人时,对方已然如那老者般无影无踪。 ————分割线———— 这段话是送给爱听书的读者朋友们的,作者有话说内,经常掉落【小剧场】或者【小彩蛋】哦,不影响正文观看,感兴趣的朋友可翻阅回顾哦。谢谢大家~ 第3章 换皮肤 诗殃完成了这件大事,便洋洋自得飞回他的“魔仙堡”方向去。 才到半途,见此处山花如翡,浮岚暖翠,便直直往山林中飞去。 漫山月季争香斗艳,诗殃循着泉水拍打青石发出的霅霅水声,摸到了一处山泉瀑布。 见四下无人,诗殃便如山间野兔般,猛地扎进瀑布下汇聚而成的深潭中。 那清泉被他这一坨黑乎乎的玩意一搅,顿时翻起泥沙,好不闹腾。 在水中摸了会儿鱼才露出水面,披散的长发仿佛盛开的墨莲在周身荡漾。 诗殃还记得自己糊了满脸的泥沙,正低头想通过水面反射观察脸上沟壑是不是还粘着泥土,才发现泉中倒映出来的青年身形…… 二十出头的年纪,瓷白皮肤与池中波光朝相辉映,一双桃花眼通透清亮,眼皮薄而粉,眼尾微微上挑,似有几分俏皮,对视的瞬间不由瞳孔也震上三震! “啊啊啊啊——” 雅雀齐飞,整个山谷都在回荡诗殃那殷天震地的呼喊。 “宿宿主怎么了宿主?!”系统闻讯,几乎就在那声惨叫发出的同一时刻给自己换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造型落在池边。 诗殃道:“靠靠靠靠靠,我捏了整整8个小时的魔尊皮肤呢?!我那么大个神憎鬼厌的[霹雳无敌绝顶威风凛凛魔尊皮肤]呢?!” 什么时候给皮肤取了这么个名字? 系统此时是一只通体全黑只在尾尖一点白的[墨玉垂珠]小猫咪,他识趣地双腿靠在一起,缩成一团,嗲声嗲气道:“喵?是为什么呢?” 诗殃听他语气,这破系统肯定知道,知而不报是为欺君! 他噌得一下游到系统跟前,将那岸上的小猫咪往水里一扯,蓬松的毛发沾水便都耷拉下去瘦了一大圈。 “你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 系统扑棱了两下假装溺水:“宿主宿主,我也是刚知道的呀,谁能想到宿主捏的[霹雳无敌绝顶威风凛凛魔尊皮肤]会跟宿主的灵魂这么不匹配,修复修复再修复之后,居然变成原皮了呀。” “什么?!那我花的那些积分哪去了?” “退……退回来了。” 诗殃点开系统界面果然在信息栏里发现了退还捏脸积分…… 再看时间,居然是在刚传送过来时就退款了! 破系统还假装不知道! 岂可修,卖萌求饶也没有用。 “这样我还怎么威震四方令人闻风丧胆两股战战?” “宿主,咱们有魔尊初始面具呀,魔尊椅上挂着的那东西我看就挺吓人的。” 诗殃气炸了,狠狠砸了几下水面,又将自己沉进水里咕噜咕噜冒泡。 看来只能这样了,这什么鬼世界,连系统的捏脸都搞不进来,难怪没有人领这里的任务。 那些快穿局的前辈鬼精着呢,肯定是知道这里不能玩捏初始皮肤故意让他抽到的。 诡计多端。 殊不知还有更坑的消息等着诗殃呢。 系统更是明智地卖萌耍乖,一副蠢萌无知的样子拼命刷好感。 “宿,宿主呀,无名老爷爷消失只是开胃菜,还有……还有好几个重要npc都找不到人了呢……” “什么?!!” 诗殃双眼往上一翻,倒头就是一整个昏厥过去。 这一翻眼,便翻了三个春秋。 ……………… ………… …… “呼——呼——” 试炼长阶傲霜斗雪,冻得人龇牙咧嘴,一位十三四岁少年人衣衫单薄抱着双臂正艰难攀爬。 身上那件玄色外衬不知从何处沾染了水渍,现在那身衣服上居然都凝结出了白色霜花。 熬过了人心考验,再熬过酷暑严寒,很快就能抵达长阶尽头,那里是凡人与修者最初的界限。 只要跨过那一步。 还得再跨很多步…… “啊丢嘞,这咋这么冷呢?系统啊,统子哥,神经连接就不能再关小一点吗?这样显得我很废诶。” 诗殃不止一次在心里吐槽,并要求降低通感了。 “宿主啊,不是我不给你降,是你演技实在很差劲诶,这试炼长阶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要是被发现你比主角还不惧严寒不畏酷暑,那他‘百年难得一遇’的头衔不就像个笑话?” 诗殃:“话是这么说,但是本座好累啊。” 系统好言好语哄道:“宿主现在可不能‘本座’‘本座’的自称了,现在宿主的身份只是刚拜入山门的小弟子,要谦卑~” 谦卑个泡泡茶壶,诗殃这三年,一个人打多份工,不断穿梭在小世界各处主角必经的剧情点上,提前设置好角色,让那些失踪的身份重现光明。 怎么就让他抽到这张小世界卡了呢? 什么叱咤风云的反派,什么世界之大唯我独尊的大boss,全都是骗人的! 到头来他还是个苦命的打工人,还是要拿回他的老本行“舔狗”剧本去伺候男主角。 啊啊啊—— 上天待我不公啊——! “师弟辛苦了。” 还没真正拜入师门呢,最后一道台阶就有师兄伸出手给他搀扶了。 诗殃抬头一看,只见是位17岁的少年。 一米七八的个子,比此时的诗殃高了整整一个头。 五官还没有真正长开,但已显出些冷白清隽,眉宇间也初现日后锋利模型,高挺的鼻梁上那双银白瞳色还是那么惹眼。 居然是他们的老熟人——苍亦初。 拜入师门后的苍亦初跟他在合年山初遇时已然大不相同,果然出落得更加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诗殃自然将手覆在他掌心,此时诗殃给自己捏的造型是位不过13岁的小小少年,正如初见苍亦初时对方的年岁。 再相见两人却都反过来了。 “谢谢师兄。”少年连眼睫也挂着冰晶,但依旧挡不住眼底笑容的甜蜜,对面前人那双诡异白瞳居然一点反感都无。 苍亦初没做表示,只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拉,便让那满覆霜雪的孩子仿佛从凛冬步入初春,冰雪瞬间消融,竟不动声色地发动灵力为他驱散了严寒。 苍亦初算是明白自己师尊为什么让他待在试炼长阶的最后一阶出现了。 虽然这位少年不是第一个登上阶梯的,却是目前唯一一位见到他这双白瞳不露出丝毫诧异或排斥的。 而且…… 苍亦初发现这位少年身上有股味道分外熟悉,加上身上刚从苦寒中来的风雪,更像是覆盖在冰晶内的丁香与悄然萌发的绿意。 虽然很淡。 但是三年前送他灵果的那个人身上相似的味道,他不会忘。 第4章 小师妹 只是身形对不上,声音也对不上。 虽然当时视力模糊,唯一接触是在那人听闻响动,将他提在手里时苍亦初趁机看了一眼。 下颚线流畅优美,只是脸上覆着泥沙,长发凌乱飞舞,比他还像个乞丐。 再看面前少年,不论是穿戴还是气质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像个娇养长大的富家小公子。 除了味道相似,其他倒是天差地别。 对方还在考核中,苍亦初便不做多打扰,只像每一位通过长阶的“师弟预备役”们交代的一样,告知下一场试炼的地点和时间便收回注意力,专注等待下一位通过长阶的弟子。 系统小声逼逼:他好像守在鬼屋门口最后吓人的女鬼npc哦。 “哪里像?” 诗殃是半点看不出来对方哪里恐怖的,小世界穿多了,见鬼都分外亲切。 测试灵根的那块石头大概有三米来高,剖面光滑平整,内里泛着墨绿幽光,看起来像只巨型翡翠。 要不是这光滑的切面,其他未显露出来的地方倒像随处可见的花岗岩。 “花岗岩”底下铺了一圈碎石子,诗殃发现其中居然还躲着几颗[生石花]。 颜色与寻常石头无异,一株两瓣也似象蹄,但诗殃觉得它更像屁股,所以喜欢叫它[屁屁花]。 只是据他所知这东西产自非洲南部,现在居然在古代修真副本里见到了。 果然仙侠本不按常理出牌。 纤弱五指覆在墨翠之上,那璧色更衬得这只手细白干净。 粼粼漪澜从石上泛出,像一汪清泉碧波,首先是显而易见的水灵根,其次那波涛似有翻滚,只是幅度不大,像林间清风。 站在旁边的管事师傅取过诗殃的铭牌,双指合并虚虚一挥便落下两个字:水,风。 居然是纯净的水灵根加上变异风灵根。 “恭喜。”管事师傅道。 诗殃赶忙道谢,便紧紧随着其他人的步伐藏在一众一米七八的人堆里,十三岁小小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普遍灵根属性分为:金、木、水、火、土。 若只有一枚属性的灵根,称为天灵根,两枚属性一般称作双灵根。灵根数量越少越纯。 若是集齐了五灵根或四灵根,这种情况称为伪灵根,一般不宜修炼。 但凡事都有特殊。 诗殃身上有两种灵根,而“风”灵根超脱于五行之外,属于变异灵根。变异灵根是五行灵根的升华。 苍亦初便是纯净的变异冰灵根。属于天赋异禀者。 他这尊npc可是为了日后辅助主角的冰系法术而存在的。外出历练要是有个万一,他水系不但是个实用的医疗兵,也是个便捷的武器资源和物资储备,比如凝水给他练冰,比如汲水为他解渴。 妥妥的人形资源包。 测试完灵根属性,诗殃又跟随大部队做了一次灵力测试和体能测试。 都是常规检查,以免后患。 不过这些仪器,完全检测不出来诗殃身上存在的魔族气息。 系统出品的[大敛息术]与系统商城特供[面目全非散]混合使用,既篡改了修为又篡改了身高与容貌,将这一切数据通过系统整合留档,妥妥的拥有了二重身份。 没错,这并不是重新捏造的身体,而是诗殃本尊的重新改装。 当然购买[面目全非散]的积分由小世界报销。 玄岚宗经过层层筛选,终于从三千学子中留下了五百位既有天赋悟性,又心术纯正的人收为正式弟子。 诗殃此时的个子才一米五左右,站在人群中个子稍矮,跟着那些师兄师姐们指挥列队,在一处平坦的练武广场上见到了他们玄岚宗标志性神像。 像是一位衣带纷飞的剑修,一柄长剑背在身后,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那雕像足有十丈高,诗殃将整个脑袋仰成90度都看不见那雕像的头顶。 他们的誓师大会便在此展开,四周围列着数位师兄师姐,着蓝白相间的统一弟子服,手中举起一枚不知名的法器便奏起徐徐糜音。 曲调空灵舒缓,不似凡间寻常小调。 那乐曲似伴有灵力,越闻心中越是清明。 诗殃甚至觉得这曲子说不定适合做上课铃声。 雕塑前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同门青年,面容清隽目光深邃,在台下众人脸上一一划过,便循着乐曲朗声唱道: “两曜星辰绕日飞 乾坤上下一诚归 圣贤不坐人心昧 多少虫蝇竞是非 ……” 唱完,从旁传来一道朗声教新入门弟子们念誓词,不是你一句我跟着念一句,而是传音入耳,同声传译。 诗殃觉得这项技能真不错,可以用在日后他远程操控人偶身上。 “诶,快看,那是不是玄岚宗蕴菏掌门的亲女儿?” 誓师完,在等待各自的师尊选择内门弟子时,人群气氛终于稍微轻松下来,开始有心情八卦别人了。 “她怎么来了?既然是掌门女儿还要跟我们寻常人一样接受考核吗?” “她都在这里长大,还有什么考核是通过不了的,不论是资质或修为早就已经清楚,人家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诶,果然……” 循着声音望去,果然在女子列队里发现了位列首位,昂首挺胸的小女孩。 一身紫罗兰仙女裙飘飘若仙,圆脸小巧可爱,那双杏仁眼也水灵灵的。头顶发簪随着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微微晃动。像轻盈的蝴蝶停留在发间,光是看着仿佛都能嗅到花香。 活泼开朗的样子,这不就是妥妥的男主第一个小迷妹标配吗? 师门小师妹,可是在剧情里霸占了少年整个青春呀。 诗殃问:“她会跟男主苍亦初一样拜入宸岐师尊足下吗?” 系统道:“汲芮芮,蕴菏掌门之女,苍亦初唯一的小师妹,当然跟他是同一个师尊啦。” “晴欣师姑!”汲芮芮终于在人群中发现目标快步跑上前,抱住一位同样淡紫色外袍的女仙尊。 “师姑,我通过考核了,现在您能正式收我为徒吗?” “当然。”晴欣师姑便就着小女孩怀抱自己的姿势,亲昵得抚摸过她的发顶,将她收入麾下…… “靠靠靠靠!” 真是光速打脸。 乌泱泱众弟子中忽然传出一阵悲鸣,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小少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怎么啦怎么啦?”身旁好心的师兄弟们赶忙询问。 “靠……考上了,我考上了呜呜呜”小诗殃呜呜咽咽的,好似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旁边那少年尴尬笑笑:“啊,哈哈,这位小兄弟反应真灵敏,誓师大会都过了半晌了才意识到自己考上了。” 诗殃:“这任务还能不能做了?女主角都偏到天边去了。” 系统:“宿主别灰心,到底同一个宗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男主的青春一定能守护住的。” 这个世界果然是给诗殃历劫来的,什么破“班”,回去一定好好投诉一番! 第5章 落选了 其他弟子可不清楚诗殃心中激荡,自顾自展开话题。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拜入天华师尊门下。” “你在入门表格中填写的期望仙尊是天华仙尊吗?” “对呀,但是我感觉天华仙尊收徒严格,我又在后面写了蕴菏掌门。” “那也挺好的,我灵根不够纯粹,很可能只是外门弟子。” “那也比事先淘汰了好,只要努力,肯定有机缘的。” “有人写宸岐仙尊吗?” “谁那么头铁写宸岐仙尊?” “我是农家子出身,对宗门还不是很了解,请问有什么渊源吗?” “这你都不知道,宸岐仙尊本是玄岚宗一位客卿,后因一系列机缘巧合,才加入玄岚宗成为了仙尊长老。” “机缘巧合?你也不是很清楚内情嘛。” 那人尴尬笑笑:“哈哈,不过他入仙门百余年只收了苍亦初一位弟子,这件事我可是知道的。” “啊?我还以为他三年前终于开闸收徒了,今年说不定也有机会呢。” “怎么?你写了宸岐仙尊?” “没错,首选宸岐仙尊,我仰慕他许久。” “二选呢?” “二选昊云仙尊天华仙尊,蕴菏掌门……” “……” “快起来吧,等会师尊来找人,怎么都没发现你,以为跟你无缘,最后被划分到外门弟子上去不就可惜了?”旁边一位好心的同僚将诗殃拉起。 “诶,我叫商牟,你叫什么名字呀?” “尉迟隐。”诗殃擦干眼角泪水,将一切苦涩咽下。 商牟:“你最想拜哪位师尊?” 诗殃道:“昊云仙尊。” 商牟道:“好巧啊,我也写的是昊云仙尊,你有水系灵根,确实水系灵根适合学医,我听说昊云仙尊为人和善,你一定会被选上的。” 诗殃拱了拱手:“借你吉言。” 别人不知道,诗殃可谓势在必得。 他对昊云仙尊可是做了一系列功课的! 这位昊云仙尊可是位不不折不扣的“萌物控”! 诗殃为了讨他喜好特意给自己的小脸颊捏圆了一圈,远远看过来就是小包子。 这双眼睛也是分外考究,水灵灵圆溜溜,参考了刚出生的小奶猫,小巧翘挺的鼻头精致可爱,谁看了不想亲死。 诗殃抬头远远就跟昊云仙尊对视上了,百米开外“镭射发光眼”,已然被诗殃拿捏的死死的! 诗殃:get √ 系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诗殃捏出来的形象不就是他自己小时候吗,说得好像做了什么重大突破似的。 不过确实有突破,少了三分狡黠,多了三分甜美。 害的他差点以为诗殃这个雌雄莫辨的皮肤是女装扮相。 对于自己宿主将任务世界当成“捏脸游戏”对待这件事情,见怪不怪不做评价。 而且这次是为了攻略昊云准备的,算不得瞎玩。系统便理所当然无限宠爱,举双手双脚支持。 “真希望我也能被昊云仙尊看上。”商牟双手十指交叉抵在胸前默默祈祷:“老天保佑……” 诗殃跟昊云仙尊“眉目传情”完,又替他观察了下商牟的长相,虽然算不得突出,也不至于难看,总之比较平凡。 但昊云仙尊不像宸岐仙尊只收男女主做徒弟,虽然容貌上算不得亮眼,但他收徒众多,愿意学医的只要有点天赋昊云仙尊一般都会收留。 思及此,诗殃便安慰道:“你有木系灵根,木系也是非常受欢迎的,说不定还很抢手呢。” 诗殃费这么大劲也不是怕自己选不上,他最主要是要成为昊云仙尊的亲传弟子,亲传弟子是苍亦初的“舔狗”,说出去多长脸呀。 ……虽然不长昊云的脸。 商牟惊喜道:“你居然记得我的灵根?” 诗殃哪里有闲情记得他测出来是什么灵根,只是系统界面有显示罢了。 但他说谎可谓张口就来:“当然啦,你的灵根也很特别,我全都记住了。” “真的吗?那你记不记得我是什么灵根?”另一边的少年凑到跟前插入话题。 “你是土金带着点变异风。” “我呢我呢?” “你也是金木水三灵根。” “还有我还记得我的吗?” “……你是火土双灵根”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变成了背别人灵根比赛,诗殃被众多个子比他高,身材比他雄壮的同僚们包围在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弱小可怜受欺负了呢。 “咳咳。”不远处终于有师兄轻咳一声,虽然声音很轻,但却准确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念到名字的请跟随你的师兄师姐们去到各自的场地。” 在场众人终于乖乖收声,安静等待对方念到自己的名字。 另一名师兄展开手里卷轴,高声念道:“下面这些师弟师妹请随我来:陆寻舟,祝余,盖飞鹏……” 终于到了昊云仙尊座下弟子名单,诗殃不知道为什么被周围师兄弟们的气氛影响,也跟着惴惴不安。 “刘阳曜,马飞捷,袁雁蓉……商牟……” 诗殃拍了拍自己将来的直属同门肩膀:“恭喜恭喜。” 商牟笑道:“我先过去那边等你。” “好。” 可是等了半天诗殃都没等来自己的名字,负责昊云仙尊的师兄都将名单合上了,诗殃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 落选啦!!! 诗殃“啪嗒”一声,小屁股又一次跌坐在地。 双眼瞬间通红一脸震惊:“是我不够可爱吗?昊云仙尊居然没有看上我?方才分明还同我‘眉来眼去’对暗号……” 系统无语,你们只是在人群中遥遥对上一眼,算不得眉来眼去吧?而且你们什么时候有暗号了? 身旁还没有念到名字的同僚们见他失落,好心安慰道:“别哭别哭,没被昊云仙尊选上也没关系,不还有蕴菏掌门和晴欣师姑没公布吗?你第二选项是哪位仙尊?” 诗殃瘪着嘴,豆大泪珠已经在眼眶蓄力了:“我就写了昊云仙尊一个。” “啊?这……” 他就应该向汲芮芮学习,冲到昊云仙尊跟前撒娇卖萌才行! 人前忽然传来苍亦初的声音,他朗声道:“尉迟隐,请随我来。” “叫你呢叫你呢,诶?是宸岐仙尊,宸岐仙尊收你了别哭了。”同僚安慰道。 “是呀是呀,宸岐仙尊也挺不错的……” “诶你们是不是有病,宸岐仙尊怎么叫‘也挺不错’,明明剑术最厉害就是宸岐仙尊了好不好?讲的好像拜入宸岐仙尊门下很吃亏似的?” “哎呀都是被尉迟带跑偏了,你看他那可怜劲儿。” 诗殃终于被那些弟子们推搡着出列,苍亦初再看见诗殃时便已经是这张哭成小花猫的脸,像个没人要的弃婴。 他顿了顿,不确定问:“谁欺负你了?” 第6章 拜师尊 敢在拜师第一天就欺负人,那人也太嚣张了吧? 诗殃摇了摇头,喃喃问:“师兄,我还有没有机会转专业啊?” 苍亦初不自觉歪了歪头:“???” 只听尉迟隐解释:“我想,我想去昊云师尊那里……” 苍亦初反应淡淡:“那再等拜师仪式结束后再商讨吧,小心拂了师尊面子,一气之下将你赶去外门。” 说得有道理,诗殃赶忙伏低做小:“师兄也帮我说说。” “嗯。” 从理事大堂通往宸岐仙尊所在殿堂的山路格外漫长,路上许多外门弟子忙忙碌碌,但都会忍不住停下手头活计往他们二人身上侧目。 视线大胆又放肆。 诗殃知道他们是清楚苍亦初那双白瞳影响了视力不好,宸岐仙尊又时常闭关不见踪影,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盯着看。 宸岐仙尊虽然厉害,却与宗门中弟子不多接触,大多数人都对那位仙尊私下里的模样知之甚少。 诗殃搜了搜系统界面里对那人的阐述,也只是寥寥几笔。 神秘莫测,实力强横,性格古怪。 但是根据诗殃多年电视剧熏陶,师尊嘛,大概都是仙人之姿,高冷禁欲,沉默寡言的,这样才会显得很有b格,主角拜入他的门下绝对不会吃亏。 但是这又很矛盾,因为按照原剧情里,苍亦初虽然成为了宸岐仙尊门下首席弟子,但还是在宗门内受到同宗门师兄的排挤和欺负。 宸岐仙尊肯定知道这件事,却置若罔闻,任其被同门欺凌。 真不知道是怎么做人家师傅的。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怕我。”难得的苍亦初率先开口问话。 沿途石子路被打理得很干净,路边小草也充满蓬勃生机。这条盘山路越行,越是人烟稀少。 诗殃百无聊赖问:“为什么要怕你?” 苍亦初猛然回头,双眼眯起,仿佛是一只吃人猛兽般往诗殃面前步步逼近! 诗殃条件反射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已经靠上了崖壁,这整条盘山路忽然之间成了峭壁悬崖,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山寒料峭,狂风大作。 甚至有细碎冰晶从诗殃脸颊划过,气温骤降,面前少年更是面露凶光。 苍亦初将少年逼到崖壁,伸手抵在他耳侧,充满侵略性地压低声音质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越是凑近,尉迟隐身上的那股复杂暗香越是清晰,这回他更确认这味道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诗殃脸上有一瞬间的凝滞,苍亦初嘴角还来不及勾起,便听到对方僵硬着一张脸询问:“见过?师兄觉得我长得像你梦中情人,还是你素未谋面的老婆大人?” 诗殃完全免疫,这种土味情话他早就听腻了,现在还有人在用呢。 想要拉近关系方法有很多种,偏偏选择最拙劣的一种。 真是没救了。 苍亦初眉头轻蹙,转而抬手附上对方脖颈,指腹在少年颈外动脉上逡巡。 灵力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在少年身上流窜,很快苍亦初便探出对方确实没有半点修为,而且对方连对于陌生人靠近的肌肉反应都没有。 除非这个人非常信任对方,否则就这被捏住命门的姿势,他是绝对不会半点都没反应的。 尉迟隐这情况…… 缺心眼吧? 得出真相的苍亦初收回手,终于不再试探,那个给他灵果的人不说修为高强,至少不应该这么没有防备。 诗殃见苍亦初主动退出,便又自信上前一步:“师兄不用怕我会疏远你,放心吧,别人不跟你玩,我会跟你玩的。” “不必。”苍亦初果断转身解了周围凝固的灵力,四周景致才重新动了起来。 大长腿一跨,便走出去老远。 诗殃只好翻滚他的小短腿快步跟上:“诶,师兄,不用跟我客气,就算我最后拜了昊云仙尊也会过来跟你玩的。” “不必。” 诗殃一路都在叽叽喳喳,跟苍亦初商量着怎么让宸岐同意自己“转专业”的事情,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诗殃左脚刚踏进殿内,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起来! 双手如同提线木偶似的被操控着,接过旁边服侍的师兄递过来的茶杯,“唰啦——”一声,滑跪在宸岐仙尊面前! ???! “你看看他敬茶的眼神多么热切。” 诗殃:啊? 诗殃试图转过脑袋看看到底是谁在胡乱播报,可不论他怎么使劲都转动不了脑袋,连眼神乱瞟了会儿都被抓住,只能直勾勾盯着面前上位者。 宸岐仙尊接过诗殃递过来的茶杯,仰头饮尽。诗殃便被控制着低下头三叩拜。 “你看看他拜师的姿势多么迫不及待。” 诗殃:啊? 待再抬头时,更清晰得露出眼眶通红与粉嫩的两颊。 那不顾他人死活的播报再次响起:“你看看他都因为拜入我门下,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诗殃:系统,那声音是啥玩意啊?谁在控制我?有鬼呀! 系统默了默,遗憾道:“这是你敬爱的师尊本尊啊,修仙界一大奇葩。” 诗殃更震惊:男主的师尊怎么可能是这种为老不尊的玩意?男主的师尊不应该都是清风霁月,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的吗? 系统出声道:“你看他端坐上首,面不改色的模样不清风霁月,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吗?” 诗殃:神他喵,他有双重人格啊? 那虚空中的声音正在对人下最后通牒:“我说什么来着,他绝对会心甘情愿拜我为师的,什么抢你徒弟,这件事就此翻篇。” “哎你这人……” 虽然简短又突然“挂断”但诗殃还是听出来了,与宸岐仙尊的“腹语”讲话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昊云仙尊啊! “起来吧。” 宸岐仙尊亲自开口时,诗殃才彻底死心,那声音居然真出自同源。只是宸岐仙尊亲自张口吐出来的话泛着冰凉,仿佛眉心被尖刺扎了一针。 宸岐仙尊也察觉到了诗殃眉心轻皱,转而继续用“腹语”解释:“我修得言灵体质,凡是开口必会造成灵力波动。” “言灵?”诗殃不自觉问出口。 “嗯,随后让你师兄解释与你听。”宸岐仙尊交代完便挥了挥衣袖让他离开。 诗殃便猝不及防的被那温柔的风托起,轰出门外…… …… 言灵不言灵的这是重点吗? 他怎么就拜了宸岐为师了? 宸岐这人有毛病吧? 在场那多人填他的“志愿”他不选,偏抢报考其他“学科”的弟子这不是犯贱吗? 说好的“自选学科导师”呢? “导师”抢人啊! 第7章 过索桥 诗殃不清楚[言灵]是怎么回事,但是系统闻言,在系统界面好好翻了翻原故事线。 那宸岐仙尊在原定剧情线里,此时还没有办法解决自己困扰百年的[言灵]体质才对。 所谓言灵,顾名思义,便是每一次开口讲话都会牵动周围灵力。 大多数都带有攻击性,轻则令附近的人头晕耳鸣,重则可能因为他一句话而丧命。 就因为这个[言灵]体质,宸岐仙尊不得不耐住性子咽下话头,以书信交流。渐渐在他人看来他便成了一位庄严肃穆的高岭之花。 打破这个认知的是苍亦初。 那还是在苍亦初下山游历后从海界中习得的秘法绝学——[贯言读月术]。 里面其中一章,便有这种外扩传音诀。 原以为是一门鸡肋功法,结果却正合适宸岐。 很快宸岐习得秘法,便向世人展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贱蹄”碎嘴子。 这个小世界bug可真多,他居然提前会了? 系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默默将这项bug加在已被发现的bug列表里。 这张表格对诗殃没有影响,只是脱离世界时给宿主结算积分时用作参考的。 苍亦初正在门口等他,温柔的光线穿透墨黑发丝,将少年英气都招展无遗。 双手捧着宗门统一服饰和一本书递给诗殃:“这是你的弟子服,还有宗门基础功法。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师尊刚才有在跟昊云仙尊通过传讯符讲话吗?”诗殃还在做最后挣扎。 那欠揍的炫耀语气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苍亦初点头:“嗯。那是投影符,双方都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苍亦初发现小师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成数片,之后跌落在地碎成渣渣。 苍亦初:“……” 他没有在昊云仙尊手下做过事,也不常与他有接触,所以不是很了解。 昊云仙尊就那么好吗? 不能拜入他的门下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力似的? 难怪他在接尉迟隐过来时隐隐约约听见有弟子在安慰他,原来真是委屈极了。 拾掇拾掇,苍亦初便将那一坨小师弟拎走。 “按照原剧情走向,掌门女儿汲芮芮是在苍亦初受到同门欺负时仗义出手,才发觉苍亦初那天生白瞳格外特别,便忍不住好奇,试探,从而产生好感。” “但是现在的按照事件回顾,苍亦初拜入仙门后几乎都不与那些同门接触,从而避免了受欺凌的状况。也没有机会与汲芮芮相遇,两人彻底错开。” “宿主,汲芮芮是苍亦初第一位红颜,在日后秘境副本内还要为他解毒呢。所以我们还得想办法将她‘拐’回来。” 经由系统一点醒,诗殃终于重新振作。 对呀,汲芮芮跟那无名老头不一样,她并没有消失,还是有机会发展回来的。 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苍亦初便发现他提溜的这一坨小师弟又活了过来。 苍亦初:“想开了?” 诗殃豪言壮志:“放心吧,师兄的后宫由我守护!” 苍亦初的头又歪了:“???” 行至山顶,高耸入云的山峰处往对面望去,隔壁便是一座差不多高的另一座山峰。 与之相邻的这一边截面垂直,仿佛被人一剑劈成了两半! 苍亦初见他张大嘴巴四处张望,便介绍道:“此处名为双子峰,脚下是[姊峰],对面是[妹峰],我们平时都住在对面那座山。” 顺着苍亦初的指引,诗殃便看见不远处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留影索”。 再往前看,两座山峰之间的确挂着两条足有大腿粗的铁链子。 那两条铁链中间并没有铺陈木板,只大咧咧悬着数枚银铃,远远看去它根本不像是供人行走的道路,反而像女孩身上装饰。 只要稍稍有风从这座双子峰中间穿过,那铁链子便“叮当”作响,左右摇晃间,仿佛有妙龄女子正在林间嬉戏。 诗殃咽了咽口水,这看起来就不是很稳固:“师兄,我们真的住在对面吗?” 他魔尊大号自然不用害怕这小小铁索桥,但他现在是小号尉迟隐呀,空有灵根尚未修炼,是半点法术也使不出。 苍亦初道:“没错,师尊近日要闭关,你刚入门,寻常课时还需要通过这条索道来这边上课。” 诗殃:“师兄,你刚入门的时候也天天走这条铁索桥吗?” 诗殃左右看看,翻滚的云雾仿佛都在自己脚底,除了那条铁链子,好像只有腾云驾雾一条路可走了。 苍亦初:“除了有仙门弟子带,其实我刚入门时也不敢走,只能每天从那座山下去,又从山底爬上这座山。” “丑时起,亥时息。” 诗殃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数了数。 那不就是21点睡觉,凌晨1点醒吗?! 苍亦初:“莫怕,筑基后莫说有锁链,就算无锁你也能飞过去。” 诗殃哈哈尴尬笑了两声:“我可能还没筑基就一命呜呼了。” 苍亦初见小师弟实在胆小,便伸出右手:“我拉着你。” 入门三年的少年果然不同往昔,已然有了身为师兄的责任与担当。 诗殃心安理得地将自己那只小胳膊放在苍亦初手上。 十三岁的小小少年没吃过苦没做过活,一双手白白嫩嫩,仿佛刚出生的婴儿般细腻柔软。 苍亦初不自觉捏了捏,与膳堂大娘新做的豆腐脑差不多。 诗殃暗自吐槽:难怪叫“留影索”呢,都到这儿来了不得开架无人机给自己留个影简直浪费了到此一游。 还没行至中途,这小孩已经将自己整个身体塞在苍亦初怀里了。 不得不说是真惜命。 能不惜命吗,这可是他费了老大劲儿给自己捏的皮肤,总不能是一次性的吧? 苍亦初没法,修习三年,他也早已能将灵力运用的如同天生天长的手足般自如。 只是猝然被对方拥住,不自觉脚底滞涩了一瞬,那铁链哗啦啦作响,更吓得少年胸如擂鼓。 “噗通噗通”心跳声隔着胸膛传入另一人耳中。 第8章 发高烧 诗殃那颗脑袋都埋在苍亦初胸口里,呢喃问:“到……到了没?” 苍亦初无法,认命般悄悄叹了一口气。轻盈地将怀中少年托起,真正是抱娃娃似的,连人带魂送到对岸。 直到落了地,诗殃才松开苍亦初的衣领。 苍亦初还没说什么,诗殃倒先尴尬起来了:“哈哈,师兄好厉害,要是没有师兄我要怎么活呀?” 苍亦初见面前少年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埋在他胸口憋的,还是害羞臊的,跟熟透的红苹果似的满面潮红。 苍亦初撇开头,语调平静:“走吧。” “好嘞。” 小狗腿正式上线。 “宿主果然还是最适合演配角舔狗,胆小无能被你演绎的淋漓尽致,连我都要以为你十分怕高了。” 诗殃在意识海里故作谦逊:“人设,都是我的人设。” [双子峰]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不论是山路景致还是植被朝向都与另一座山峰别无二致。要不是那铁索桥让人印象深刻,诗殃甚至都要怀疑自己鬼打墙回到第一座峰了呢。 在原先殿堂差不多的位置,这边建了竹舍茅屋一片,还有他们练剑的训练场。 “你住这间。”苍亦初打开一座单间竹舍。 系统适时介绍:“这是原剧情中汲芮芮的宿舍。” 诗殃问:“师兄住哪里?” 苍亦初指了指对面,他们这一列竹舍有三四间空房子,两列并排,苍亦初就住在他对面,早晨一推开窗就能看见对方。 诗殃道:“那我不住这里,我要住在师兄隔壁。” 笑话,他一个工具人怎么可以住“女主”住的地方?他巴不得在剧情未到前消失在苍亦初视野内。 苍亦初不置可否,这里房间那么多,根本住不来。 虽然空房子还有几间,但是对比其他主峰的仙尊们,宸岐仙尊这里的竹舍其实算非常少了。 当初建造时大概就考虑到了宸岐仙尊性情“孤冷”,遂弟子也寥寥。 竹舍内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大单间,简单的硬木板床铺边便是供弟子学习的桌椅。另一边竖着一架木质衣柜,再无其他。 “你且在这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叫你去吃饭。”苍亦初没有进来,只在门口放下话便离开了。 他没有回自己宿舍,而是往山林更深处去,那里有片竹林,适合练剑招。 等到太阳下山,苍亦初再回来时,便发现自己隔壁这间宿舍简直变了天。 窗户大开,清风徐徐吹拂起窗前纱帘。烛光影影绰绰,桌岸上也摆满了各类精致药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正对门口的地方多了个四方桌和几张同材质的小板凳,看起来似乎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原本空荡荡的墙上也挂上了几幅山水画,床铺与客厅之间做了简易隔断,与竹舍的素绿相同的镂空装饰物卡在墙边上。 床铺也不再是方方正正一板硬床,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软垫,那少年正埋在棉花似的被褥中,缩成一团几乎看不见。 都说尉迟隐是富家子出身,一身贵气,今日苍亦初才认识到他到底有多不能委屈了自己。 只是…… 苍亦初俯身,伸手推了推那被单里轻微的拱起:“尉迟隐,醒醒。” “尉迟隐?” “……嗯?”诗殃终于施舍了点反应,将小脑袋钻出被窝。 墨发洒满软枕,少年从被褥中冒出一张小脸粉扑扑红彤彤的,与那墨色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降夜红梅。 少年眼帘半睁,昏昏欲睡,嗡声道:“师兄……” 苍亦初听出他声音不对,伸手向他额头探去,终于发现尉迟隐已经发起了高烧! “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烧?” 按理说,修仙之人都风寒不侵,哪有那么容易就发烧感冒的? 诗殃一听到“发烧”两个字,嘴角迅速一瘪,圆溜溜的双眼立刻翻滚起泪花:“我好累啊……” “尉迟……”苍亦初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又迅速收回心神,默了默:“我去叫师尊,不,我还是找别的医修吧。” 很快苍亦初便踏着月光迅速离开,直到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诗殃才艰难地撑起身体问系统:“我只是睡一觉,这是怎么了?” 系统道:“确实是高烧,根据计算,应该是抑制了修为,又化骨重塑身形,又经历了那对于凡人堪称炼狱的长阶试炼,才会使身体超负荷,从而促使免疫系统不分敌我开始战斗。” 诗殃震惊:“还真是发烧?!我堂堂魔尊,怎么可能还会被小小发烧打败?”说着就要站起来活动活动。 系统呛声:“你现在不仅不是糖糖魔尊,你还是小小尉迟隐。” 诗殃双脚刚落地,根本没有力气再将自己身体撑起,便迅速往后栽倒。 望着上方自己刚布置的床幔和头顶房梁,认命问:“那医修应该检查不出来什么吧?” 白色里衬白色里裤,包裹着红彤彤的小人,枕在宝蓝被套上,昏黄的烛光摇曳,仿佛枕在海面上吹拂咸湿的海风。 系统:“当然。” “那就好。” 见诗殃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系统忽然反应过来,诗殃正自己一个人玩“魔尊潜入正派做卧底”的游戏。 也就是说,扮演尉迟隐做任务的不是“穿越者诗殃”,而是“魔尊诗殃”! 这么好玩的游戏居然不告诉他一起?! “喵!” 猫咪拳“啪”的一声,砸在诗殃肚皮上给了他沉痛的一击。 很快苍亦初便带着一位医修过来了,见床上少年贪图那一点凉意,衣服下摆掀开,露出肚皮。直直仰躺在被褥之上,窗门都大敞着。 苍亦初反手便将那鱼贯的风都阻隔在外:“快给他看看。” 床上那少年仍旧红彤彤的,意识模糊好像又一次沉沉睡去,只是这回他脸颊边还躺着只通体全黑的幼猫。 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居然贴在少年脸上分享体温。 听见来人,黑猫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又懒洋洋重新眯上。苍亦初没察觉出什么灵力波动,大概只是寻常野猫,便没多管。 那医修大概三四十岁的样貌,想来有些辈分。 十分淡定的摸向床上那个摆“大”字型的小孩手腕,木系灵力如清泉般探入,尉迟隐藕段似的胳膊缩了缩又被制住,他还没有转醒。 第9章 喂良药 “只是着了风寒,没有大碍。” 医修收了手,从自己口袋里划出一张单子递给苍亦初:“这是治疗风寒的药方,三个时辰服用一次。我得去下一个弟子那里了。” 苍亦初不由好奇:“生病的弟子很多?” 医修道:“每次仙门收徒时都会有许多没有被选中的外门弟子,体质和天资不如内门弟子优渥,天梯上的风雨变换能抵挡得了一时,待稍稍松懈下来便会反噬,从而感染风寒也不算奇事。” 说着又看了一眼床上半梦不醒的少年:“只是被仙师看中的内门弟子……我在这玄岚宗这么久以来唯见你这位小师弟会得风寒。” 天资是有的,体质也还算上等,怎么就感染上风寒了呢? 果然万事不能有绝对。 医修都踏出门框了,忽然出声提醒:“别让他再吹风了,赶紧给他盖好被子。” 苍亦初送别那名医修,才就着窗台上的烛光看清那单子果然是寻常凡人生病时服用的草药:麻黄、葛根、桂枝、白芷、桔梗、甘草…… 小不点就是难伺候,苍亦初收好药方,才回到尉迟隐床边,将那四仰八叉的“尸体”抱起,摆正了塞回被窝里。 小屁孩整个身体软乎乎跟没骨头似的任人拿捏。 给他掖好被角才出房门为他煎药去了。 那只墨猫知道他走远,才从窝成一团的姿势中站起,露出被藏在身子底下的猫尾巴。那尾巴尖的一抹白格外突出,像是苍茫宇宙中缀在夜空上的圆月,又像漆昼中摇曳的一抹珠翠。 秋风萧瑟,近山的绿林松柏间,偶尔有几只松鼠上蹿下跳。苍亦初端了药碗回来,挖出“沼泽”中的小孩。 苦药味早已霸道得炫满整个房间,小孩鼻尖皱了皱,眼睛都没睁开呢,哑着嗓子就推拒道:“不要。” 苍亦初让尉迟隐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胸口,那墨色瀑布便顺流而下染在苍亦初身上,与他的那头长发交织得难舍难分。 苍亦初轻声道:“良药苦口。” 诗殃终于从梦中醒过来,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往右上方望去,橙黄色的烛光左右摇曳,先入眼的是那人蓝白相间的衣襟,再往上,便是少年白皙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 清隽的下巴,单薄的唇畔,还有高挺的鼻尖。 诗殃视线不是很清明,所见都似覆了层轻纱,又像镜头失焦的照片。 怪好看的。 苍亦初见他醒了,将药碗又凑近他唇畔一分。小孩双唇微启,原本红润的双唇此时都泛着白,他点了一滴药汁,便迅速退开,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好苦!” 这味道终于让他重现了几分清醒,耳侧传来震动,是苍亦初:“喝完给你个甜枣?” 那还带着点稚气的少年,变声期已过,声线低沉不少。这么近的距离诗殃觉得耳朵都有些痒,特别是对方开口说话时,胸口也带着轻微的震动,直直传导在诗殃身上。 他想要撑坐起身,却发现身上仿佛被抽完了力气,一点也坐不起来。 “快点,等一下要凉了。” “凉……凉点好,现在太烫了。” 苍亦初冰系灵力在碗底上划过一瞬,这汤药便又凉了一些。 “现在好了。” 诗殃见他制冷这么方便,果断在意识海里扣系统:“统子哥!帮我在商城翻翻有什么快速治疗感冒的药片啊,我最讨厌喝中药啦!” 系统理智提醒:“主角都喂到跟前了,就算有感冒药也不可能这么立竿见影呀。” 诗殃苦了脸:“那关掉我的感官系统吧,让我像喝白开水一样喝中药。” 确认系统已经将感官关闭后,诗殃才接过药碗,猛灌了一口差点又喷出来!幸好苍亦初早有准备,施法将他双唇都给粘住,这才不至于喷的满床都是。 “呜呜——嗯!”泪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控诉。 苍亦初大公无私,分毫不被这美人计动摇,冷冰冰道:“咽下去。” 越是挣扎,苦味越浓,诗殃只好闭眼“咕噜咕噜”将那比命还苦的玩意儿咽下,再睁眼时已是受尽屈辱的小泪人。 “系统啊啊啊啊,我味蕾怎么还在啊啊啊?!” “呀,关的是嗅觉系统。” 坑货。 诗殃自己也检查过却也没发现问题,俨然也是另一个坑货。 “还有一小口。” 苍亦初那地狱一般的话语再次响起,诗殃果断摇头:“够了够哕!” 光是在喉咙口都觉得反胃,系统这次果断选好要关的是“味蕾”,诗殃才感到好受些。 见苍亦初端着碗的手仍是不动如山,诗殃只得再次闭眼,顶着“赴死”的决心将那剩下的药水囫囵吞下。 苍亦初见尉迟隐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冰晶似的泪滴呢,反手将药碗收了,又在自己储物袋中搜寻了许久…… 额……没有。 他身上一点甜味的东西都没有,更没有刚才放言要奖励给尉迟隐的甜枣。 “我……甜枣明天再给你。”换言,继续交代:“早点休息吧,你明日早课是弟子大讲堂,主要是教授门规和修习基础知识。” “还有早课?!”诗殃又蔫了,缩进被子里嗡声问:“能不能不去啊?” 苍亦初给他将被角掖好:“看你明天的情况,不过应该很快会好的。”又从口袋里取了颗果子放在床旁小木桌上:“这是山上灵果,饿时可果腹。” “嗯。” 苍亦初也没有照顾过人,从小到大一直独来独往,病了,饿了,都是自己扛着,他也是第一次见正常人家的小公子是这般娇弱,动不动就爱哭的。 吹熄了烛火,便将房门也关严实了才回到自己宿舍。 诗殃等他彻底走了,才在被子里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这扮演游戏是一刻都不能懈怠了。 系统从被褥中钻到他面前,问:“尉迟隐在你眼里就该是这样哭哭啼啼的麻烦精吗?” 诗殃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狡黠弧度: “其一,他必须与我魔尊大人的形象截然相反,这样任谁做梦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魔尊大人,居然是正派修士中那个弱小无助又可爱的小师弟。” “其二,尉迟隐的身份是富家公子哥,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一点苦才是符合人设。” “其三,麻烦精就更对了,等我在这给苍亦初落下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底线,拉低阈值。之后女主要是稍微表现的勇敢勤奋一点,他才会更加对女主青睐有加。” 第10章 受照料 分析的有理有据,系统都要信了。 “那你明早真的不去上学咯?” 诗殃将小黑猫搂进怀里,舒舒服服的窝在柔软的被褥中,淡淡的丁香味终于渐渐将那草药味也覆盖住,稚嫩的嗓音在小猫的肚皮内嗡声:“不去不去。” “可是明天是开学第一天,宗门大讲堂内,男女主都会到场,虽然他们现在好像相见不相识似的,但是……” 闻言诗殃立马精神了:“我要去我要去。” 吃瓜看戏第一名,不管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诗殃怎么可能错过历史性的一刻呢? 系统:“那你好好睡觉,明天快点好起来。” “桀桀桀桀……小感冒……难……不倒……”声音渐渐消下去,居然就这么聊着聊着睡着了。 夜空静怡,林间枝叶沙沙作响,少年呼吸渐渐平缓,嘴角含笑,连梦里也是完成任务后的欣喜。 苍亦初在自己房间里打了两个时辰的坐,又透过窗外观察星辰走向,确认了时间便去小厨房给师弟熬新的药汤。 回到诗殃房间时,发现那小团子早就将被子踢到脚边去,怀里却还抱着那只猫。 苍亦初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度,这尉迟隐也挺厉害的,才刚搬来这竹舍,便交到新朋友了。 “尉迟隐?起来喝药了。”苍亦初也没客气,抬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便要将他摇醒。 诗殃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叫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眉心间,闭着眼呢喃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白生生的小脸上被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未消,少年嗓音柔软胜似撒娇。可惜苍亦初不吃他这一套,又将他的肩膀左右晃了晃:“喝完药再睡。” 什么药要半夜起床喝呀? 诗殃自己也不记得怎么的,半梦半醒间就把那药喝了下去。 多亏了味蕾系统还没有打开,他跟喝白开水似的咕噜咕噜就将那液体咽下去了,虽然没有味觉,但还是能感受到细碎的药渣在喉咙口停留。 涩涩的。 没有味道,但感觉像在咽一捧沙。 苍亦初给他喂完药,又探了探额头,仍是高烧不退。便将他重新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 诗殃发现了苍亦初可能有掖被角强迫症,总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但很快就会被诗殃踢下去。 苍亦初思忖了会儿,终于还是坐在床前,将他被子重新摆弄好后,在尉迟隐额头上贴上一方巾,冰系灵力缓缓在他掌心浮现,覆在方巾上。 丝丝缕缕的清凉终于让小少年好受了些,不知道是梦是醒,尉迟隐又一次钻出被窝,伸手在脸侧摸索了会儿,抓住了苍亦初的衣袖。 连这衣袖都是冰凉的,带着皑皑白雪不近人情的清冷。 “这样好受些?” 这是苍亦初第一次照顾别人,不清楚生病是捂出汗比较好,还是给高烧的人降温更实际。 只看着那小少年终于在他的冰晶下沉沉睡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隔着方巾,苍亦初都能感受到掌下对方穿透过来的温热,着实是樽化雪炎炉。 不过片刻,那霸道的草药味便被门缝路过的风席卷而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少年身上的悠悠暗香,闭上双眼仿佛身靠甜橙树,面前是盛开的丁香花海。 少年眼睫又密又长,清醒时好像有说不完的好奇要溢出眼眶,沉睡时倒真是个稚子幼儿。 苍亦初没有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反而将自己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手背上。 17岁的少年比13岁的小少年大了一圈的手掌,正好将对方整个圈住。 养尊处优的小奶团子,皮肤细白滑腻,好像上好羊脂玉。与苍亦初那双,不论是从前干活留下的,还是现在练剑新长出来的,覆满粗糙薄茧的双手大不相同。 冰系灵力暗暗涌动,尉迟隐好像喜欢极了这温度,还闭着眼呢就将苍亦初那只手往被子里带。 苍亦初怕自己的寒气反而让他感冒更重,只肯待在外面。诗殃拉不过他,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粉扑扑的小脸凑过来,压在那只大手上。 看神情,好像自己抓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苍亦初眼睫轻颤,那双几乎透明的白瞳里,有着看不出情绪的深沉。果然是只炎炉,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苍亦初就这样一手盖在少年额顶,一手被少年抓住贴在脸颊边,自己则侧坐在床头的别扭姿势守了一夜。 卯时一到,竹舍外准时传来响亮的鸡鸣。 诗殃闻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桀桀桀桀~” “宿主真是生龙活虎啊” 诗殃双手叉腰仰天长啸:“本尊又活过来啦!桀桀桀桀!” 系统通过宿主身体检测面板可以看见他的高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经过苍亦初悉心照顾的这一夜,明天大概就能全好。 鬼知道昨夜系统就待在他俩旁边,看着苍亦初在虚空中凝结出冰晶,再让其融化滴进诗殃嘴里是多么惊悚的画面。 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诗殃成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 好在只是少年主角一时贪玩,将一切当成游戏罢了。 诗殃很快穿好弟子服,修身收腰的款式衬得他小小一个也腰细腿长的。长发高高束起,真是个俊俏的小儿郎。 在小厨房发现苍亦初正在熬粥,炊烟袅袅从茅草屋顶徐徐冒出,温柔了霜降的寒凉。 “师兄,早啊。”诗殃的嗓音还不算清脆,嗡声嗡气的。他从灶台上找到一只藤草编织而成的草扇,坐到苍亦初旁边给他们面前的小炉子扇风。 “呼呼呼”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将那火给 熄 灭 了。 苍亦初默了默,抬手在诗殃额上拂过,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脸颊还是通红通红的,唇色也比昨夜艳一些。 “好些了?”苍亦初问。 诗殃还不死心,拿了个铁钳子伸进那团竹炭里搞鼓,道:“好多了,谢谢师兄,今天可是开学第一课,我要选一个绝佳的观赏座位。” “观赏?”苍亦初不是很理解讲课的仙尊有什么好观赏的。 诗殃问:“师兄也会去上这门课吗?” 苍亦初道:“宸岐师尊只收了我们两名内门弟子,当然只能由我带你去熟悉各门学科的任教方位了。好好记,下次就不带你了。” 第11章 大师兄 苍亦初哪里知道尉迟隐在盘算什么鬼主意,小脑瓜子埋在灶台里不一会儿就摸得满脸黑碳,像只小花猫。 “咕噜咕噜——”小花猫饿了。 苍亦初将那砂锅打开,里面的甜羹早就已经熬好。诗殃白忙活半天。 “好香啊~” 诗殃捧着碗过来等着苍亦初分粥:“仙门弟子也跟凡人一样喝粥吃饭吗?” 苍亦初道:“这是给你的。” 诗殃:“谢谢师兄。” 苍亦初道:“等你筑了基就可以开始辟谷了,到时候只需要每月一颗辟谷丹便不会饿肚子。” 诗殃问:“师兄筑基了吗?” 苍亦初一点头,诗殃那捧着碗的星星眼便已经蓄势待发闪闪发亮了。“好厉害!修习多久筑基的?” 默了默苍亦初才道:“……一年。” 诗殃狗屁适时拍起来:“我听说许多凡人三十年筑基都已经算厉害,师兄居然只用了一年,这是何等的天资啊~” 而且诗殃还知道他的灵根其实才刚种下不久,说他天生就适合修炼都不为过。 苍亦初眼睫微闪,天边尚未泛起鱼肚白,四周仍旧暗沉又死寂,他悄然注视着面前那位天真纯洁的少年,看不出在盘算什么。 而诗殃还在自顾自的将狗腿小师弟设定付诸到底:“要是我也能像师兄一样就好了,不,十分之一都已经很好了。” “只要好好修炼,你也可以。” 诗殃龇着小白牙,两颊的酒窝便更加明显,笑道:“嘻嘻,承您吉言。” “嗯!里面居然还有雪梨!”诗殃跟捡到宝似的摇头晃脑得就将他的专属小甜羹喝完了。 苍亦初收拾好砂锅,便带着这位小师弟过[留影索],那索桥还是那么唬人,风从四周呼呼灌入,银铃左右摇摆,似只狰狞野兽正在叫嚣着自己的勇猛。 他们弟子大讲堂所在的位置便是当初他们同届弟子誓师的大广场,那樽十丈高的雕像仍旧巍峨悍立在此,石雕的衣摆模拟出纷飞的形状,长剑背在身后负身而立,神情肃穆庄严。 苍亦初将人送到地方便打算离开,却被诗殃一把抓住衣袖。 “师兄,你要走了吗?”一双杏仁大眼忽闪忽闪的,像只被丢弃的流浪猫般楚楚可怜。 苍亦初视若无睹:“等你下课后我再来接你。” “诶?可是我怕生……” 怕生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苍亦初嘴角一牵,将尉迟隐黏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得捻开,转身迅速飞走了。 诗殃:“……” 这男主真是铁石心肠,不过诗殃并没有因为苍亦初离开而气馁,反而在那清一色弟子服中搜寻自己的目标——汲芮芮。 直到女弟子们陆陆续续到场后,诗殃才在那些弟子后边见到穿戴整齐,却仍忍不住打瞌睡的小女孩。 他们男弟子都是蓝白相间的弟子服,单单女弟子们的蓝色微微偏紫,各个都像花儿一样漂亮。 诗殃穿过憧憧弟子,正要靠近汲芮芮时,不知道是哪个粗心弟子推推搡搡撞了一把,将诗殃创翻在地。 “哎呀!” 诗殃不知道被谁的大长腿踢了一脚,直接给他整趴下。 “推什么推什么?没见过美女呀?” “好不容易拜入仙门,内门没选上,饱饱眼福怎么了?” “饱眼福?有贼心没贼胆……” 原来是外门弟子都过来看女弟子了,难怪越往这边走人就越多。 弟子大讲堂主要还是教导门规之类的,有统一的师傅教习,门规都是一样的,所以不分内门外门。 自然这场大讲堂便鱼龙混杂在一起,内门和外门的弟子服也没有区别,在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诗殃便完全掩盖在其中了。 而通过门规试炼的弟子多数十八九以上,少有像诗殃这么小的,所以他一摔倒,体积更小了。 “教习师兄来了,师兄来了……”周围的交谈渐渐变成报告进度。 诗殃坐在地上,正打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躺下。 人群却渐渐向两边散开,阴影驱散,露出内里白嫩的小包子。诗殃抬头才发现他们所说的“教习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跟前。 再看四周……好家伙,全都散开老远,而他成为了唯一的“拦路虎”。 逆着光,青年墨发之后仿佛举着一柄大探照灯,微微躬身,诗殃便被那倾覆的檀木清香包围。 “哇啊啊啊~是云兴言~” “好帅呀~” “誓师仪式上唱词的就是他吧?近看更好看了……” “天啊,他真的好好看……” 那青年充耳不闻这些背景音,伸手落在诗殃面前,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诗殃使命感极强,往后退了几步拍拍小脏手自己一个滚翻便站了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谢谢师兄关心。师兄好帅呀。”言不由心的马屁诗殃也是信手拈来。 舔狗工具人当久了,自然清楚这种一出场就万丈光芒的角色,必定是小说里常见的男二了。 往后会成为许多人的意难平,要么跟男主喜欢上同一个女主角,却因为某些事失之交臂。或者成为男主的助力,给男主刷刷装备送送经验什么的。 自己这个尉迟隐更不用说了,他是中途会下线的炮灰,给反派拉仇恨的。 所以早期活泼可爱,给读者留下一个好印象好在后续刷虐点,赚眼泪。 顺便给男主送点装备什么的。 现在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男女主拉拉郎。 话题扯远了。 云兴言果然如同那些花痴男女所说的那样,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从目前来看简直是上天的宠儿,注定的人中龙凤,弟子们的精神领袖,宗门未来的骄傲! 墨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神情也不似苍亦初那般淡漠,比之更多平易近人的亲和。见诗殃并没有借自己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挺直身体。 那小少年鼻头发尖都是灰尘,已然完全失了仙家气度。 但也显得纯真可爱。 云兴言见他双手背在身后,问:“可有受伤?” 诗殃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坐在地上歇息,什么事也没有。” 云兴言见他这么说,也只是点点头,便继续往讲习台上去。 他身后跟着三四位随侍弟子,倒是浩浩荡荡挺威风的。 人已经走远,诗殃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段剧情,怎么怪怪的……? “真羡慕你,一来就吸引了云兴言师兄的注意。” 第12章 覆松雪 诗殃循声望去,才发现说出这么一句酸溜溜台词的,居然是他们的女主角汲芮芮?! “师姐说笑了,我这不叫吸引注意力,我这叫当面出丑。”诗殃可不希望这剧情又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偏离。 这话说到汲芮芮心坎里了,她问:“诶,你还挺有趣的,叫什么名字?” 诗殃道:“我叫尉迟隐。我师兄叫苍亦初。” “苍亦初?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白瞳。”汲芮芮道:“他真的天生白瞳吗?” 诗殃问:“师姐不知道吗?” “嗨,他拜入我们宗门后,我只遥遥望过他的身影。根本没有近距离观察的机会。而且私底下我连一次都没见过他,曾经想[妹峰]堵他,谁知道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总是与我失之交臂。” 诗殃挠了挠头,道:“师姐既然这么好奇,等下弟子大会结束后,他说好会来接我,那我们一起等他吧?” 汲芮芮立刻两眼放光答应下来:“好啊好啊,你都不知道我好奇了三年,简直要好奇死了。” 既然都这么主动了,苍亦初还能错过。真是奇怪。 诗殃暗自跟系统交流:“苍亦初的主角光环该不会变暗了吧?你看啊三年前大难不死,但是没有顺应剧情得到灵根和功法,现在又与女主失之交臂。他的主角光环真的还在吗?该不会那些机缘都要我给他寻吧?” 系统道:“不至于工程量那么大的,不然也不会找宿主来修复了。” 诗殃不服:“我怎么了?还有什么是我修复不来的吗?” 系统:“虽然宿主天下第一最厉害,但是修复主角光环这件事,还是得高层级别的快穿员工才能搞定。宿主就差那么一丢丢。” 诗殃:“像我师父那样的穿越者吗?” 系统:“没错。” 如果是他的话,诗殃便没有意见了,他师父,那可是他的神! 教他演戏,教他跳舞,还跟他分享积分商城必买课件!能文能武能说会道,是诗殃永远的神! “云兴言真不愧是所有宗门弟子的领袖。” “考核成绩排名第一,为人又亲和,谁不喜欢这样的师兄?” 台上青年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宽阔的广场人头攒动,他就站在那,语调轻缓却娓娓道来,仿佛一汪清泉洗涤心田。 诗殃通过系统界面了解到,对方其实是火系天灵根,纯粹的极阳之火,能毫不费力将人化为焦土。 可他性格却那样温柔,仿佛冬日捧在手心的暖炉般纯良无害。 也许这就是身为他们大师兄的气量吧,看起来是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人,却莫名收服人心。 连那些躁动不安不太服管教的外门弟子都乖乖站直,聆听教诲。 诗殃由衷感到佩服。 只是诗殃不知道的,是那些外门弟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个仿佛都被施与了定身咒,一下就将那成百上千的弟子都定住了,特别是方才推推搡搡将诗殃推倒的那几位,更是感觉周身都被蚂蚁攀爬侵蚀,想要搔痒却动弹不得。 一个两个跟站军姿似的,并不是他们有多虔诚,而是无从反抗。 这也是他们的大师兄,不动声色便实施惩戒。 门规上百条,诗殃只听得“不许与魔族勾结,凡被发现者即刻逐出师门”后便没再细听了,因为他感觉站在他旁边的汲芮芮眼神…… 有点刺目。 她为什么一脸憧憬,满眼星光几乎溢出眼眶地望着台上发言的云兴言呀? 系统只知道汲芮芮盯着台上发言的人看,但他分析不出情绪:“我们不是攻略系统,查阅不了好感度,但是既然我们要促成男女主感情线的发展,宿主,我去向总部申请这个插件吧。估计晚上就能下载成功。” 诗殃一听“好感度”,立马兴奋:“要的要的,我最需要这种东西了。” 系统哪里不知道他就是爱玩罢了,从前的任务世界都是平常做任务,积分统计不靠好感计算,现在拿了个反派剧本,明明是要被恨的情况,却突然对好感度感兴趣了。 他要下个加强版本,里面包含恨意值,也就是负数的那种。 终于熬到大会结束,苍亦初也如约出现在诗殃身后,只见少年长身玉立,腰间别着把弟子剑,带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寒气。 应该是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加上他冰系灵力,使他整个人仿佛雪山松竹,果真玉树临风,俊俏斯文。 诗殃一下就知道他来了,伸手就要扯身旁那位对着别人发花痴的少女,胳膊还没碰到对方却在空中被另一人拦截下来。 松雪倾覆,诗殃一回头,才发觉苍亦初一脸严肃地抓着他的胳膊,眼神不善,声音冰凉:“你又被欺负了?” 诗殃不解:“没有啊?” 他那只大手将诗殃手心展开,露出里面隐隐血痕。示意他解释。 诗殃才发现,这是刚才摔倒时擦伤的,心虚道:“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苍亦初将信将疑,双眼微眯,似乎想透过诗殃的眼睛观察他是不是在说谎。诗殃眼珠子转了转,强调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再不管它,它就要痊愈了。” 比起他,更重要的是:“汲芮芮姐姐也可以作证,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呢。” 完美点出现场还有另一人存在。 苍亦初好像才发现旁边那位,诗殃可不给苍亦初再次错过的机会,反手抓紧对方,又用另一只手拉了汲芮芮衣袖,唤醒这位连云兴言下台都要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小花痴。 “芮芮姐姐,这就是我师兄苍亦初!”诗殃强调。 汲芮芮终于从满脸憧憬中回过神来,回身时双眸便撞见站在他们身后那人,17岁少年已经长了一米七八的个子,比汲芮芮还要高出一个头。 辰时已过,朝阳自少年身后而来,好似为他披上一件暖黄绒光。清风涤荡,墨发如瀑,眸中荧光闪烁,那双奇异的白瞳也不像传言中诡异恐怖,反而清澈的像一杯白水,未浊半分陈杂。 “师……师兄。” 第13章 有甜枣 “嗯。”苍亦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其他表示。 诗殃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确认此时应该自由发挥,正准备松手,却被苍亦初再次握住:“走吧。” 诗殃着急忙慌:“芮芮姐姐是晴欣师姑的弟子,她……她她……” “她”不出来了,其他信息虽然诗殃能掌握,但是尉迟隐不行啊。 苍亦初却不了解对方的急促,出声道:“我知道。” 诗殃终于找到突破口:“师兄知道?!原来师兄一直在关注汲芮芮姐姐吗?哇~” 苍亦初看看尉迟隐,又看看汲芮芮,平时牙尖嘴利的小女孩此时跟只鹌鹑似的:“蕴菏掌门的女儿,想不知道都难。” 这句话就不怎么好听了,诗殃道:“哇,原来是这样,那芮芮姐姐一定对玄岚宗很了解咯?” 汲芮芮:“那是自然。” “那,那我下次可以找姐姐玩吗?” “可以哦。” 苍亦初觉得他们两的对话一点营养也没有,适时打断:“尉迟隐,你是不是在逃避喝药?” 诗殃冤枉:“没有的事,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到底是不是,谁知道? 苍亦初使出绝招:“今天有甜枣。” 诗殃哑口:“……” 哪来的? 不是,你下山了? 苍亦初肉眼可见尉迟隐吞咽了一次口水,虽然他极力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发现了。 汲芮芮问诗殃:“你生病了吗?” 诗殃道:“小病,不传染。” 苍亦初:“重感冒,会传染。” 什么?! 汲芮芮可不像苍亦初那般无情,她安慰道:“那你好好休息。你现在还未练气,等开始练气了就不会再为凡人之躯烦恼了。” 诗殃:“谢谢芮芮姐姐,还是姐姐比较好。” 苍亦初:? 诗殃终于还是被苍亦初领着后脖颈拖走了,还以为会直接送他回竹舍,却发现苍亦初将他带到无人的角落,便从袖中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樽暖壶。 那暖壶还在腾腾冒着热气,诗殃有不好的预感,好像草药长腿追到他面前了! 苍亦初将那圆形暖壶打开,浓郁的草药味果然喷发而出,霸道地将方圆十里所有其他味道都冲散。 “喝了。” 诗殃道:“师兄啊,我已经好了,就,不要喝了吧?” 苍亦初提醒:“今天有甜枣。” 甜不甜枣的,谁在乎啊? 诗殃瞪了苍亦初一眼,关闭了味觉系统将那壶中药一饮而下! 苍亦初看他表情,简直像是上阵沙场似的,捏着鼻子闭着眼。 果然是甜枣威力大,那么怕苦的小少年终究还是将药喝完了。见他喝得一滴不剩才递给诗殃三颗甜枣。 诗殃接过甜枣,没想那么多直接往嘴里塞,却发现没开味觉系统,仿佛在嚼一块塑料。 主动将味蕾打开,瞬间反胃蹲在地上恶心干呕。 喉咙口还残留着中药难言的苦味,却吓了苍亦初一跳:“怎么了?” 拍了拍尉迟隐的后背,少年终于抬头强忍着眼中的生理盐水,喃喃道:“我再也不生病了。” 苍亦初顿了顿,这尉迟隐还怪知道追本逐源的,不生病就不用喝药了。 他又不自觉回忆了瞬,辅助修炼时食用的那些丹药都是什么味道的? 有没有口味可以选? 苍亦初见对方缓了过来,才带着诗殃去他被分配的学堂,仙门弟子虽然都以武力强横出名,但是文化课也不能少。 至少得辨明理,分是非。 不求满腹经纶,但求别做个文盲,连符箓古籍都分不清。 将诗殃安顿好,苍亦初要走时诗殃像个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可怜兮兮道:“师兄,我会想你的。” 莫名有些黏黏糊糊,苍亦初道:“好好听课。” 待他走远,诗殃才真正如释重负般靠坐在教室角落。 “诶?小豆丁。” 诗殃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是熟人:“商牟?!” “你还记得我?”他坐到诗殃隔壁,“怎么样?听说你被宸岐仙尊收了。” 在他身后另一个熟人也过来了:“诶?尉迟隐,还以为咱们班只有昊云仙尊的弟子呢,原来还有一个你。” 这位也不陌生,正是那个扬言首选“宸岐仙尊”,次选“所有仙尊”的“服从调剂”男孩。 诗殃憨憨笑道:“好巧啊。” 原以为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放松放松了,结果又遇见熟人。 “宸岐仙尊怎么样?严不严厉?”调剂师兄问。 诗殃思忖了会儿,暴露宸岐仙尊其实是个闷骚又嘴贱的臭屁大佬,会不会不符合人设,破坏他在仙门中的影响力?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他一点面子,等到时候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嘴贱才是最破灭的时候。 “他可帅了,不过宸岐师尊好神秘哦,见过我之后就要去闭关了,其实跟他也不常接触。现在都是苍亦初师兄在带我。” 商牟问:“苍亦初就是刚才那位将你送过来的……白瞳师兄吗?” “对哦。” 调剂师兄道:“我从没见过白瞳,今天算是第一次见了,要不是清楚这里是玄岚宗,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精怪。” 商牟问:“他那是疾病吗?还是修行所致?” 诗殃:“是天生的哦,小时候还因为这件事受尽欺辱呢,所以大家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对他好一点,他才17岁,拜入仙门从练气到筑基,只花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功成了哦。他可是超级厉害的师兄。” “17岁?”调剂师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年?!他是修行天才吗?什么血统?什么灵根?” 诗殃抬头挺胸,仿佛那个一年学成的人是自己似的:“是啊,我师兄全世界最厉害了。变异冰系单灵根,普通人类血统。” 商牟见他模样反而笑道:“听说你被选去宸岐仙尊那里时,哭的跟幼年丧母似的,现在却知晓自己幸运了吗?” 诗殃尴尬挠挠头:“可是,我还是很想要去昊云仙尊那里哦,你们帮我问问他收不收二次拜师的虔诚信徒吧?” 商牟被他的话逗笑了:“什么虔诚信徒,估计他也不好跟宸岐仙尊抢徒弟咯,毕竟昊云仙尊门下弟子三百有余,而宸岐仙尊门下就你们两。” 第14章 识灵植 “他多你一个不多,宸岐仙尊却少你一个不行。”商牟说的好像还挺有理有据似的。 诗殃道:“宸岐仙尊才不会少我一个不行呢。他再闭关下去,真正教我练气筑基的,只有苍亦初师兄了。” 商牟:“事实上,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接触昊云仙尊。” 那是,要成为内门中的内门,就得在弟子中继续成为杰出者才行。 诗殃对于昊云性格的分析,除了灵力天赋杰出,就得才貌杰出了。可惜他一身“武艺”,给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结果被宸岐截胡。 “咳咳,开始上课。” 台上进来了位白须老人,拿着本书便又开始讲经。 每张课桌上都已经摆放好崭新的课件,线装课本的纸张倒是挺轻薄的,诗殃翻了翻,上面的毛笔字端端正正,看起来像是某个人手写课本。 因为下载过[万能语言插件],所以小世界的文字不管多么奇葩陌生,都不至于成为文盲。 中译中,不光能翻译方言,还能翻译古文。 直到这节令人昏昏欲睡的文化课结束,下课时也没见苍亦初过来接自己,商牟却跟他约好一起去食堂用午饭了。 诗殃眼珠子转了转,自己没必要一直粘着苍亦初的,便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发。 仙门饭堂里供应的餐食也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接了餐盘,诗殃便跟着那几位高他半头的同僚们一起排队打饭。 跟现代大学生活也没什么区别。 饭堂内厨娘厨师们没有穿着弟子服,也都不是凡人,掌勺大厨背对着学子,将那比诗殃体积还大的铁锅舞的虎虎生风。 火舌高窜,仿佛要吞咽下整个宗门。 可他控制的极好,很快新出炉的炒菜便由站在隔壁的厨娘接过,一个八卦掌将那锅菜分成数份。 厨师服也是宗门同款,差不多的蓝白调,最主要的是他们分餐不!手!抖! 诗殃举着餐盘,兴高采烈道:“谢谢姐姐。” 厨娘一听,乐了:“姐姐?小娃子,我都能当你奶咯。” 诗殃确实没看出来对方的年纪,老实道:“仙门子弟看淡年岁,姐姐实力深厚,又这么漂亮,更看不出年纪了。” 厨娘:“你小子,倒是会说。” 幸好对方没有计较,诗殃又靠几句话的功夫,让自己的餐盘满得跟小山坡似的,锥了起来。 商牟见他那座“山”都免不了惊讶:“从未见过如此……” 天赋异禀之人? 诗殃大摇大摆找了位置坐下,饭堂内整齐排列着圆形石桌,地面不是平整的石砖,反而铺满青草坪,好像是由木系修者照顾涵养的。 虽然是在室内,但那草坪长得绿油油的,好像是木系学子的一项课业吧。木窗开得很大,阳光充盈,偶尔有几只蝴蝶翩翩飞进来,又飞出去。 难得一片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画面。 诗殃将自己的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便听隔壁桌都在讨论昊云仙尊的事情。抬头问:“下午我们的任课老师真是昊云仙尊吗?” 调剂师兄调侃道:“准确来说,是‘我们’。”他伸手在他自己和商牟与其他昊云仙尊弟子身上划了一圈。 意思很明显,这个“我们”不包括宸岐仙尊的弟子。 诗殃死皮赖脸:“我们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课同上!” 调剂师兄:“怎么就变成兄弟了?” 诗殃:“难道不是吗?” 调剂师兄没有否认,转而道:“那你躲我们身后?” 商牟看他那仓鼠似的腮帮子忍俊不禁:“师尊应该不会排斥他的。” 诗殃自信挺了挺小胸膛,那当然。 虽然他被截胡了,但是他跟昊云仙尊“眉目传情”都不是假的。 撑了个肚圆,诗殃又跟随自己班里的这几位同僚们来到新的课业场所,那是一座种植园。 周围用篱笆圈了一片地,里面种了许多灵果灵草之类。 诗殃正混在昊云仙尊门下弟子的队伍中嘻嘻哈哈呢,忽然胳膊被调剂师兄撞了一下:“诶,你师兄来找你了。” 诗殃往他指的方向歪头,才发现篱笆园外苍亦初正抱臂巡视每一位进出的弟子。 看架势,简直像位商场守在门口的保安,专抓小偷小摸。 诗殃缩了缩脖子,绕到商牟身后故意借着他高大的身形将自己遮住。 调剂师兄见他那样,居然二话不说也帮忙挡视线。 于是诗殃那小身板便顺利通过“看门狗”的检查,直直进入园林了。 “你下午是什么课?”刚进门就逃课,简直不要太叛逆。 诗殃道:“不知道,我师兄没说。” 他什么也没说,总之是让他跟那些同期一起上课,同期都来找昊云了,他自然要过来的。 “那你为什么躲他?” 诗殃道:“不为什么。” 说完又往苍亦初所在方向望去,他还站在门口,眼睫微眯,盯着过路的学子们一一确认。 兴许是视力不太好,眉头蹙着格外认真,时不时还要抬手揉揉眼角。 乍一看酷酷的,其实狼狈的很。 诗殃忽然又于心不忍了。快步跑回苍亦初身边蹦了蹦:“师兄,我在这儿呢。” 苍亦初听他声音回头,才发现诗殃正站在自己身后。确认来人,便掏出袖中暖壶:“该喝药了。” 就知道他又要喂药。 诗殃问:“师兄吃午饭没?” 苍亦初道:“我已辟谷。” 凝结在他鞋底的冰晶在两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消融。 不得不说,苍亦初光是站在这里,背着光一句话不说真的好酷哦。诗殃关了味觉便仰头饮下,苍亦初见他听话,便又掏出甜枣放在诗殃手心里。 触发奖励机制了似的。 “我下午能在昊云仙尊这里听课吗?” “嗯。” 苍亦初给出准许,收回暖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堂课很简单,就是认识灵植。 昊云身为宗门中最具盛名的医修,认识的灵植也是最丰富多样的。 诗殃见到昊云,先躬身行了个礼,直言不讳自己就是来蹭课的。 昊云为人亲和,门下弟子都视如己出,当然不会排斥他,见到诗殃目光中反而润满许多惋惜。 诗殃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视线交错,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友,眼波流转。 第15章 蹭课中 “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昊云道。 诗殃:“谢谢仙尊。” 被围栏圈起来的这一片地,踏入便能发现围栏内温度稍稍高上一些。好像温室大棚,虽然肉眼看不见那“棚”的结构,但应该是有灵力覆盖的。 此处园林内品种并不是最全面的,却是最基础常用的灵植。 山润深处还有一面更大的培养基地,那里品种才称得上丰富。就比如能让苍亦初长出灵根的那种稀有灵果[灵梦霜月玉髓果]此处就没有,宗门唯一一颗在山涧内。 相反,治疗苍亦初从山崖下所伤,几乎能活死人的两味药剂——[百里丝]和[虎尾参]却有一大片。 对于他们仙门中人来说,重伤濒死似乎是常有的事,所以这类救治伤病的药格外丰富。 诗殃甚至还发现了他在其他修仙副本里也见过的[九宫蕊]和[寒冰芝],默不作声点开系统界面的本土植物属性面板,确认功效是不是一样。 修仙世界大差不差,修习的功法,运功方式大同小异,当然盛产的天材地宝又相去几何。 昊云坐在种植园内的弧形凉亭内,摇扇鼓起翩翩清风。看着远处小崽子们在田间上蹿下跳,颇有养了一窝兔子的既视感,特别是那只被宸岐抢去的小崽。 比其他弟子都矮小不少,正是十三岁充满好奇心的年纪,天资也不错,样貌更是得自己青睐,特别是少年两颊那酒窝,真是稀罕死他了。 偏偏那八百年不开一次口的宸岐忽然出声将他要走。 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明明尉迟隐的天资和灵根,包括他本人意愿都与医修投缘,他偏要横插一脚,插完人还大言不惭跑去闭关? 这不就是将新收的弟子甩手给大徒弟吗? 居心叵测。 “嗯?这个我没见过,叫什么名字有人知道吗?”一位弟子站在那枚灵草前四下询问。 众人纷纷摇头:“其实我好多都不太认识。” “还有这个,我翻了灵草图鉴也没找到。” “我在山野长大,认识的凡花野草倒是不少,但是要说灵植灵树,倒是全都不会了。” 诗殃过来,见那些不过寻常草药便道:“这叫宁神花,那叫皇血草。你有灵草图鉴,大概是从书后边才开始认真翻的吧?他在前五章哦。” “真的?”那弟子闻言,果真对比着灵草图鉴往前翻去,仔仔细细比对,果然在皇血草时对应上了。“还真有,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当然。”诗殃抬头挺胸,如果有尾巴,他肯定高高翘起,昊云仙尊,看看看看,我是什么绝世瑰宝医修奇才,快去跟宸岐仙尊抢过来呀。 殊不知,诗殃越是表现,昊云越是痛心。 商牟问:“尉迟刻意研读过灵草图鉴?” 诗殃道:“对呀,为了拜入昊云仙尊门下,我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呢。” 商牟明白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倒也不白学,往后下山历练总会用上。” 诗殃:“不过我师尊闭关了,师兄又随我来去,那我跟着你们研习应该也成的吧?” 说着莫名有些心虚,虽然是同一所“学校”,跨“专业”蹭课,应该不算太过分吧?偷偷瞟了一眼昊云仙尊。他仍是云淡风轻坐在凉亭内,折扇摇曳,仿佛置身桃源事不关己。 一整天下来,诗殃最多也只是跟昊云“眉来眼去”了,他好像并没有特别喜欢诗殃,但也没有很排斥,模棱两可的真不愧是医修。 昊云仙尊也如大家印象中一般,态度温和,耐心解惑,娓娓道来。直到日上西斜,众弟子才戚戚然行礼拜别师尊。 诗殃也见到等在篱笆外等自己“放学”的苍亦初。 火烧云在少年身后翻滚,橙黄阳光洒在少年乌发上,好像为他镀了一层金纱。发尾被风掀起,好一个意气风发好儿郎。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师兄!”糖豆尉迟隐迎着夕阳便向苍亦初跑去,好似落日奔赴山海。 苍亦初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他道:“回去再喝最后一剂。” 诗殃跑过来的步伐一瞬间滞涩。 对于他而言,好像师弟别养死就是他最大的任务似的。 诗殃无奈耸耸肩:“师兄,三个时辰喝一次药是否太过频繁?”他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老气横秋道:“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苍亦初言简意赅:“遵医嘱。” 诗殃噎了噎,挥手道别了其他师兄弟,踩着苍亦初的影子道:“师兄,昊云仙尊说我有学医的天赋,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他们来昊云仙尊这里蹭课?” 苍亦初头也不回,无所谓道:“随你。” 诗殃:“师兄平日都在哪里?” 苍亦初:“在后山练剑。” 诗殃:“竹林?” 苍亦初:“嗯。” 诗殃那双杏眼又不自觉闪闪发光了,连苍亦初都感受到自己后脑勺传来阵阵热度。 师弟又在拿星星眼砸他。 苍亦初:“回去我教你炼气?” 诗殃:“好啊好啊。今天一天都是文化课,要是师兄愿意教我炼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苍亦初:“嗯,先喝药。” 诗殃再次噎住:“……” 真是绝情,都是没有师尊带的孩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留守”何苦为难“留守”呢? -- 竹舍静逸,苍亦初带着尉迟隐来到后山一处清泉渡口外。夜华如昼,林间植被稀疏,唯有低矮草丛与崎岖石块铺满山腰。 银白月光映照在苍亦初眸间,那白瞳仿佛更加神秘惹眼。 诗殃听从苍亦初指示盘腿坐在泉中凸起的一块磐石上,耳边是泉水叮咚,晚秋的风也带着微微寒气。 大病初愈就让他再受风寒,着实不是一位好哥哥该做的,但他们并不是凡人。 在苍亦初眼里,早点炼气才是强身健体的根本。 “凝神。” 苍亦初的声音从岸边悠悠传来,声音很轻,犹在耳侧,其实离他三丈远。 诗殃眉间舒展,闭目端坐。他其实根本不用勤修苦练,修为对于他们这些有金手指的穿越者而言,简直就是游戏加点。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面板上那个“炼气一阶”按钮闪烁很久了都没点。 多久突破一阶算是正常水平呢? 诗殃人虽然坐在那里,但意识海早已经跟他的随身系统开了盘游戏,一人一统打得不亦乐乎…… 苍亦初蹙眉。 这师弟,坐着也能睡着? 第16章 好感度 “叮咚——宿主,好感度条下载好了,我们这可是升级版,不但能看见好感度,还能看见恶感度,非常符合咱们反派气质。”系统跳到诗殃盘曲的脚心处,窝在他怀里取暖。 诗殃道:“让我看看,现在苍亦初和汲芮芮的好感值。” 说着调出那个全新的面板,果然如他所料,双向0的奔赴。 呵呵。 诗殃又在苍亦初的面板上往下扒拉扒拉,找到自己“尉迟隐”的那条。 …… 也是0。 诗殃:“不是 ,苍亦初对尉迟隐怎么也半点好感都没有的?” 小小年纪,情感就寡淡到这种程度吗? 他又往下扒拉了下,才发现宸岐师尊的好感度是“10”。 好在不是一溜0。 “宿主,别光看好感,你……你再看看属于尉迟隐的负面属性。” 诗殃惊奇的发现,居然是“-31”!! 诗殃:“他,他讨厌我?!” 猛然间抬头,夜色下的苍亦初还是那样风度翩翩,丰神俊朗,不苟言笑。 诗殃:“没想到啊,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孜孜不倦给我喂药,为我治病,结果他非但没有喜欢我,反而讨厌我。” 系统道:“宿主别灰心,天命之子总是难于预测的,也许只是照顾小孩照顾烦了呢?” 诗殃气呼呼将腮帮子吹得鼓鼓囊囊,愤愤道:“最好是。” 而汲芮芮的好感条上倒是丰富多彩,赫然一条最显眼的红色竖线进入眼帘。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都熟悉的云兴言! “她好感给错人了吧?怎么给云兴言那么高好感度?87?!” 系统戚戚:“少女心事你别猜。” 他又扒拉了一下,属于尉迟隐的好感度是“30”。 真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好孩子。 偏偏对苍亦初还是可怜兮兮的“0”。 真是前路漫漫呀。 隔天,诗殃就已经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让开让开~” 宽阔的灵兽训练场上,少年正横腿跨坐在一只山猪身上,策“猪”奔腾,分毫不顾及他人死活。 商牟冷汗都下来了:“尉迟!别跑啦,待会要被骂啦!” “让我再玩一会——”尉迟隐到了灵兽训练场仿佛打开了天性,其他弟子都喜欢招呼那些小巧可爱或者聪明伶俐的小灵兽,偏偏这尉迟隐,望见那“野猪”就两眼放光就要抱着它不放。 那“野猪”野性十足,根本不与人亲近,平时喂养它的师兄们都是放下饲料就走。 谁知道尉迟隐恒心大起,跟那猪“友好交流”了几天,终于“说服”了对方跟他一起玩耍,此时更甚,胆大妄为的尉迟隐居然还骑“猪”绕着训练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齐整的长发都因为那“野猪”奔跑,又是钻树又是跳河的,早就杂乱不堪。谁还记得初见对方还像个富家小少爷,如今只像只山野猎户! 不怪乎诗殃逮着不放,因为他家系统不给他兑换山猪身体玩呀。 当夜苍亦初便发现隔壁房传来打斗声,他差不多都已习惯。不是因为别的,只因是那只不知从哪来的黑猫又在吃灵兽“猫猪”的醋。 玄岚宗的藏书阁,是一幢5层楼高的圆形宝塔,拾阶而上,越是往上,需要的修为等级越高,貌似整栋楼都下了禁制。 此时尉迟隐已经跟随其他同期师兄们步调一致,完成了炼气一阶的进化。但对于修仙来说只是开始,所以他们这一班人只够在一层翻阅典籍。 没点实力连给师兄师姐们擦经书都没有资格。 诗殃找了本初级阵法,又寻了个无人的阶梯坐着看。 系统幻化在他意识海里像个扫描仪一般,将他翻过的每一页都记录在案。 免费教材,嘿嘿。 “尉迟居然对阵法感兴趣?”商牟拿了本医书坐在旁边。 诗殃头也不抬道:“挺有趣的。” “还以为你会对医修更感兴趣些。” 诗殃道:“也感兴趣呀。我们这个班都是昊云仙尊的弟子,大家都找医修的书看,我是宸岐仙尊座下弟子,自当礼让才好。”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并不需要刻意去学习医修知识,因为系统给的尉迟隐身份,是按照医修设定的。只要做些微不足道的任务加个点,就能自然学会他需要用上的功法。 当然这些诗殃是不会告诉商牟的。 只见商牟听了他的话万分震撼,感动道:“你可以跟我一起看。” 说着便凑过来,将他挑选的那本医修书籍展开,放在诗殃面前。两人挨得极近,商牟都能嗅见尉迟隐身上若隐若现的暗香。 甘甜清纯,像一亩花田。 诗殃发现商牟拿的还是人体穴位示意图,居然跟普通医学差不多。那一长条的卷轴中,分别将人体各部位一一拆解来画的。 看着看着,诗殃不自觉掏出袖中储物袋,取出纸笔便将上面的示意图拓印下来。 汇聚成一个人的整体,然后在其上仔细描上穴位与解析。 商牟就坐在旁边默默看着那少年手中握着块木炭,看似随意实则专注得模样描摹着。直到诗殃将那幅图整个画完。 他手上这张纸若是铺开,得有一庹长,一步宽。 见他要收,商牟赶忙道:“能借我看看吗?” 诗殃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奇怪的东西,木炭也是在苍亦初的小厨房里随手拿的。就着黑乎乎的手指,将那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原浆纸递给商牟。 商牟接过,直接双手展开,又站了起来,那张图才真正显露出全貌。 那是两张赤裸的人型画像,正面与背面都有显着标识。与现在普遍的水墨画法大不相同,展开还要比画他的少年高上些许。 不光是画法不同,尉迟隐居然是将这张纸折叠成一拃大小,一点一点分开画,并拼凑成一整副图,还不走型的。这是什么天纵奇才,他的内心里已经将整个人体吃透了吗? 商牟举着齐人高的画,自然吸引了其他弟子过来围观:“怎么了?” 商牟又将诗殃刚才做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有同样惊叹的,也有不以为意的。 全身图又不是没有,何必这么大肆夸耀?不过是仗着小儿年纪小,开窍早。 诗殃听着那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在那拍马屁,老脸都羞红了,扬手道:“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 “真的?” “自然。” 反正整张图他在画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另存在意识海里了。回去想复刻多少就复刻多少。 调剂师兄看那笔触,靠坐在诗殃跟前,屁股挨着屁股谄媚道:“尉迟诶,没想到你还有这项本领,帮我也画一幅呗?” 诗殃道:“行呀。” 调剂师兄凑到一脸懵懂的诗殃耳边低声道:“你会不会画……” 第17章 表师兄 诗殃很想提醒他,我敢画,你敢挂吗。 他进快穿局前就是常年画稿猝死在自己出租屋内的,在他高中时期练习人体就被迫画了许多男男女女,所以对于胴体一点感想都没有。 艺术生,谁手上还没两个素体。但诗殃此时已经皈依宗门,他可不想顶着尉迟隐的身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引人注意。 “师兄,你说的东西我都没见过。”诗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那清澈双眸如同初生小鹿般令人不忍玷污。 调剂师兄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小少年不过十三岁,能知道啥? 正待说话,藏书阁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尉迟隐。” 循声望去,正是每天按时接尉迟隐下课的“保姆”师兄——苍亦初。 他眉头微蹙,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人似有不爽,气压极低,欠他五百灵石似的。 诗殃赶忙站起身往苍亦初跟前蹦去:“师兄。” “嗯。”见人老实过来,苍亦初便转身走在前面。 诗殃赶忙将书还了,才快步跟上苍亦初脚步。 知道他跟上来,苍亦初道:“我收到一则宗门任务,要下山几天。” 诗殃:“什么任务?” 苍亦初道:“[平吉镇]上许多居民在路过[定沂山]时无故失踪,需查明真相并将人寻回。不知要去几日。” 诗殃问:“危险吗?” 苍亦初:“……尚未可知。” 诗殃眼珠转了转,原剧情里,苍亦初是因为被同门刁难,才会将这个任务推给他上。 如今苍亦初避人于千里之外,根本没有人上赶着去欺负一个追都追不上的人。却还是接到了这个任务。 待他下山寻失踪镇民时,汲芮芮一方面担心他的安危,一方面想跟随师兄弟们下山游玩,硬要一同去。最后两人在那迷踪般的地方里与同门冲散,而苍亦初的这双眼睛也被祟物所伤,几乎失明,好在汲芮芮守候在旁,细心照顾。 之后偶遇隐士高人,那隐士见这两位小仙友福祸相依,颇为感触便赠了良药。而良药非但治好了被祟所伤的眼疾,还使他视力更上一层楼。 从此摆脱“超级大近视”的窘迫。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九死一生的考验,对于苍亦初来说反而是一种机缘。 苍亦初见身后少年那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抬手按住诗殃发顶:“别做梦,不会带你下山。” 诗殃嘴角撇了撇,气鼓鼓将那只手扯下,道:“谁说我要跟着一起去了?我才不去。” 苍亦初轻嗤了一声,转身继续走:“那就好。” 可是汲芮芮不去,谁跟苍亦初上演同门情深,怎么打动那位隐士高人? 诗殃跟在后头问:“那,跟你同行的人还有谁?” 苍亦初:“宗门内你才识得几人?” 诗殃自豪道:“那可未必,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苍亦初回头,看诗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脑袋带着点歪,像是猜疑。诗殃顶着他的视线也不自觉停下脚步,目光炯炯与之对视。苍亦初问:“你在担心我?” 大自然倾覆了一柄调色盘,让整个天空都染上绛紫与殷红。温柔余晖映照在少年双眸上,却只在玻璃体外蒙上一层绵软云彩。 雪下冷杉被晚风带到诗殃跟前,扑了他满怀。 诗殃仰着头,眼睑微弯,一双杏仁眼便好似带着不可言说的情谊,只听他语调清扬道:“会担心,不是人之常情吗?况且你是我唯一的师兄呀。” 苍亦初道:“我看你师兄多的是。” 诗殃:“可我也只有一个亲师兄呀,他们都是‘表’的。” 什么亲的表的,又不是血缘亲戚。 苍亦初又问:“你问那么多,究竟是想知道什么?” 诗殃老实交代:“我就想知道云兴言师兄去不去?” 苍亦初闻言,眼睫微眯,仿佛狩猎者审视猎物:“你什么时候那么在意他了?” 诗殃理直气壮道:“全宗门的新弟子哪一个不对他马首是瞻吗?师兄,他也是我的‘表’师兄呀。” 苍亦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回答道:“他事先因为其他任务下山了,想来也赶不上。” 果然,让云兴言成为诱饵钓出汲芮芮这条方案不会那么简单。 “宿主,问云兴言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你的‘鱼’还在不在鱼塘啊?”系统适时出现在意识海里调侃。 诗殃微愣:“你是说……?” “bingo~汲芮芮早在云兴言要下山时,大小姐脾气发作,尾随他们队伍跟着跑啦!”不存在的绝望烟火在诗殃脑海内炸开了花。 呵呵。 诗殃控诉:“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道:“我不是看你骑猪骑得很快乐嘛,不忍心打扰。” 好家伙啊, 还因为这件事吃醋呢! 诗殃问:“那现在怎么办?” 系统:“宿主跟着苍亦初下山上演师兄弟情深吧。” 好主意。 诗殃僵着一张脸,笑问苍亦初:“师兄啊,你带我下山吧。” 苍亦初:“刚才是谁说不去的?” 诗殃:“此一时彼一时。” 这就是你变脸飞快的原因? 苍亦初:“理由。” 诗殃:“我离不开师兄,一离开,就思念的紧。” 苍亦初:“这个理由不好,换一个。” 诗殃:“我没办法丑时起,亥时息。” 苍亦初:“你已经炼气,可以试试能不能自己从[留影索]上飞过去。不如今日就让你独立完成?” 诗殃:“不行的不行的。那么高,我肯定会掉下去的。” 苍亦初:“你连[除祟]都胆大包天要参加,小小[留影索]怕什么?想要下山,先过了那索道。” 说得决绝,诗殃知道苍亦初的判断并没有错,任谁也不可能在前往未知险地时,带着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拖油瓶碍事。 诗殃赌气似的抱怨:“要是我过了索道,你就答应我带我去吗?” 苍亦初不太信他能行,却也不上当,道:“先过了再说。” 诗殃:“不行,你要先保证。” 苍亦初:“带不带你,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诗殃:“……要几个人说了算?” 苍亦初却不答了。 双子峰峰顶风寒料峭,[留影索]上银铃叮当作响好不热闹。 苍亦初好整以暇抱着手臂示意诗殃上前。 炼气一阶,诗殃双手握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便抬腿往那大腿粗的索身上踩去。 第18章 朱砂痣 原本苍亦初就没预料到诗殃会真正踏上那[留影索],这小子是真下定决心要去。 天气已然快要入冬,此时双子峰顶的气温更是极低,寒霜刺骨,骤风胡乱撕扯着两人衣摆,仿佛夹杂着冰片在诗殃脸庞擦过,皮肤便瞬间滴血似的泛出红晕。 小少年双手张开平举,将自己摆成十字型,颤颤巍巍踏上摇摆不定的[留影索],双唇紧抿着,眼睫颤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胆怯。 苍亦初就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专注的简直忘记了呼吸。 只见尉迟隐虽然小心翼翼,但一个小小炼气一阶修为,又生得这般胆小,哪那么轻易能够跨过[留影索]上盘旋数百年的烈风。 “呛啷”一声,少年腿软之际险些坠崖!幸好双手紧紧抱着那黢黑的索扣,跪坐在其上,可怜得很。 苍亦初出声道:“放弃吗?” 少年倔强地鼓着腮帮,对已经飞到索道尽头的苍亦初喊道:“我不会放弃的!” 原准备等他服个软,便立马将人带离的苍亦初闻言,不气不恼,仍是站在那远远看着,任由寒风肆虐,猎猎风声在山谷内呜呜作响。 再加上这银白夜色,乌云将那新月的轮廓半遮不遮虚掩着。绑在锁链上的银铃却能准确捕捉月芒,隐隐反射微光,与那跪坐在铁索之间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尉迟隐好像又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顿,试图站起却又重重摔下。少年已经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得挂着泪珠了。 既然站不起来,他爬也要爬到对面去。 没想到就这么磨磨蹭蹭,不知爬了几个时辰,居然被尉迟隐爬过来了…… 苍亦初见抵达终点时少年身上隐隐覆着霜雪,连眼睫上的水珠也因为冷风僵硬冻住,像挂了满枝珠翠。 尉迟隐又开始鼻塞了,从四肢趴伏的小兽,成长为双脚直立的人类,嗡声道:“现在我可以去了吗?” 他低着头没有看苍亦初,双手也已经被冻僵,原本白嫩柔软的掌心也微微肿胀,那看不见的膝盖更不知道是多么惨痛的光景。 苍亦初忍不住去想,这个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尉迟隐没有等到师兄的回话,悄悄抬头睥了一眼,对方似乎才收回思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口道:“回去吧。” 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句首肯怎么这么难? 诗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蜷缩着身体快步往自己竹舍方向去。 他记得原剧情里苍亦初对待死缠烂打的汲芮芮可不像现在这般无情,只要稍微撒个娇,软绵绵靠在他身上,苍亦初便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自己实施时,却要以炼气一阶修为过那万丈高空的铁索道。 幸好自己悄悄在中途将[炼气一阶]突破到了[炼气二阶],否则他还真可能从旁摔下去。 这种双标待遇自己不是第一次体会了,总之,身为配角的扮演者,再怎么样也得不到主角那般的待遇。他也不伤心,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他可熟练了。 回到竹舍,关了门窗便脱了湿透的弟子服,随意披了件里衣便滚到床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即使他是水、风双灵根,却也无法让风温柔些,让水离他远些。炼气二阶更是让他水灵根忽然兴奋,将里衣都弄湿了,好在上边空气严寒,很快便被冻住,没有浸透外衫。 诗殃躲在被子里默默运气,他可不能在这种关头再让自己生病。 苍亦初的做法没错,让拖油瓶自己知难而退,留下来勤加练习才是最正确的。 要不是他要确保苍亦初的“金手指”能顺利拿到,他才不愿意受这番苦。 “咚咚咚”竹舍外传来敲门声。 默了默,门外的人没有等来回应,便自顾自道:“起来泡澡。” “……” 也不能全怪他,汲芮芮缠着要下山时人家都已经筑基了,而且身上有都是蕴菏掌门给的各路保命法宝,自然不怕危险。 诗殃很快给苍亦初找补完,翻身下床给他开了门,露出一只小鹿眼,小心翼翼问:“特意给我烧的?” 苍亦初见到人,点了点头。 系统在意识海里小声道:“哎呦,宿主,苍亦初给你涨了1点好感度诶。” 诗殃闻言,终于满脸笑意将门拉开放苍亦初进来。 竹舍还是那个竹舍,苍亦初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出一面大浴盆放到“客厅”中央,又将身后那壶热水倒入,兑了凉水试了试水温:“差不多了。” 诗殃穿得本就不多,薄薄里衣由腰侧虚虚束着,只要稍稍一扯便利落滑下。 冰丝衫材质滑腻,无牵无挂顺流而下。 苍亦初见他不避讳人,长发被高高束起,在头顶盘了个丸子头。光洁的琵琶骨便在自己面前显露无遗,他发现尉迟隐琵琶骨中间,大概在心脏对应的后背处有一枚鲜艳的朱砂痣。 苍亦初收回视线背过身,道:“擦干再上床。” “嗯,谢谢师兄。” 身后传来少年清脆嗓音。 方才还气呼呼生闷气,转眼又好了? 苍亦初没有细想,直接回到隔壁的房间。 氤氲水汽在眼前萦绕,苍亦初出门前已经替他关好了门,此时竹舍内只有他一人。水系灵根在他升上炼气二阶后格外活跃,虽然尚未筑基,诗殃已经感受得到他的灵根是多么活泼的存在。 更何况他现在正泡在水里,简直如鱼得水,不,应该说滴水入海。 待他全身都被泡软了,诗殃正要离开浴桶,谁知桶内尚有余温的热水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抽取似的,水位居然悄悄下降! 诗殃赶忙跳出浴桶,身体完全离开后那水位便停驻了。 …… 诗殃脑筋转了转,伸出手指点进那剩下的半桶水里,他一触碰,水位便真的往下降去! 诗殃震惊:“我的灵根,居然在喝我的洗澡水?!” 系统:“……” 很快诗殃便发现方才还粘在皮肤外的水珠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诗殃:“呵呵,刚才在铁索上不喝只吐,现在暖了倒是会喝了。”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升级成为人型甩干机。要是有人溺水,你是不是也能将别人肺里的水吸出来?”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第19章 炼气三 苍亦初清早打开房门,便发现自己门口多出了一团生物。 准确的说,是两团。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靠在一起,守着他的门。 …… “喵——”那只黑猫率先发现变动,发出一条细长的猫叫。 尉迟隐瞬间跟被挠了似的忽然往上一窜就跳了起来,在空中挥舞了一套看不出什么来路的拳法。 “啊哒~”一声,摆好手势,又确认面前没人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守着苍亦初。 尴尬回身,便见身后苍亦初一双漂亮的白眸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堆死物…… “师兄,早上好。”诗殃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呀?” 苍亦初:“作甚?” 诗殃:“跟你一起出任务呀。师兄放心,我保证不拖后腿,我们怎么下山,去哪个镇子?需要配马车吗?还是御剑飞行呀?” 闹了半天,原来是怕他悄悄出门不带他。 苍亦初挑眉:“谁说要带你了?” 诗殃:“我说的,我说的要带我。” 真是胡搅蛮缠。 连苍亦初在小厨房里给他做早餐,尉迟隐也紧紧跟在苍亦初身后。像只粘人的小尾巴,小尾巴身后还有只小尾巴。 系统也是机灵,以防万一,那条垂珠尾特意在诗殃房内便沾了墨,整个尾巴尖都已染黑。这样他看起来就跟寻常黑猫没什么两样了。 要过[留影索]时,苍亦初条件反射就要去抱尉迟隐,谁知尉迟隐却倒退一步躲开了。 “师兄,我自己可以。”小少年仍是一张乖巧可爱,让人疼惜的脸,但神情坚定,要勇赴战场。 苍亦初滞涩在半空中的手收紧一瞬,又很快松开。转身先行一步道:“那你自便。” 低沉的嗓音带着冰霜,诗殃不自觉一颤,温度好像比刚才更低了三度。索桥上的银铃也欢呼得更加响亮,好像今天也等着看这位小师弟的笑话。 诗殃深吸一口气,炼气二阶还是有些弱,所以昨晚他便已经将自己提升为三阶,再提就筑基了。 好在师兄弟们对于炼气阶段的弟子不会过多关注,苍亦初也只在刚开始教尉迟隐炼气时留意过,他进入一阶后便都不再过问。 想来也没有人会发现。 再加上他系统出品的[大敛息术],任人也不会想到,他在炼气期便开始隐藏实力了吧? 桀桀桀。 苍亦初绝情起来果然不顾师弟死活。待山谷已经看不见苍亦初的身影,尉迟隐才小心翼翼踏上索道,蜗牛似的缓步挪向对岸,中间好几次差点要栽下去。好在都有惊无险。 尉迟隐不知道远处有一位亲师兄捏紧的一颗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到结实的陆地,诗殃便开始拨浪鼓似的晃着脑袋快步找苍亦初,很快在山道上发现对方正慢悠悠得走在盘山路上。 清晨山路也朦朦胧胧的,少年墨发高束,身后背着弟子长剑缓步在山道上,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针叶云杉。摇曳间仿佛仍在梦中。 诗殃跑到苍亦初身后,便踩着他的影子下山。云杉结了球果,挂在枝头垂钓着,林深处还有几只松鼠躲在树后边偷看路上的行人。 虽然这是他们俩师兄弟每天的必经之路,但,许是这条路本就不常有其他人来往,那些松鼠并没有很怕他们,仿佛上班打卡似的,诗殃每次发现时,都会跟他们挥手打招呼。 苍亦初虽然没有回头,但对于尉迟隐的小动作没有不清楚的。 “苍亦初,你怎么还带着个小尾巴?”宗门口领了任务的师兄在清点人数时,自然发现了黏在苍亦初身后的尾巴。 诗殃笑容灿烂,兴致勃勃道:“弟子尉迟隐,跟随师兄下山历练。” 那师兄上下打量一一下诗殃,问:“你可筑基?” 诗殃想说谎,但仙门子弟哪有那么好糊弄的,再加上苍亦初就在旁边呢。“我还……没有,但是很快了。”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上掀起,眼尾薄红,可怜又可爱。 惯会使用自己这张脸的。 苍亦初撇过头不去看这麻烦鬼。 “你知道我们下山要去干嘛吗?”那师兄面容肃穆,二十来岁的样子,想来见多识广,不是很吃诗殃这一套。 诗殃半点也不怵,他自信道:“自然知晓,[平吉镇]镇民接连失踪,此去凶险,我会保护好师兄的。” “保护师兄?”那满脸严肃的师兄抬手就要往诗殃肩膀劈去! 霎时间“吧嗒”一声闷响,那师兄的手刀便被苍亦初拦下。“师兄。”苍亦初声线冰冷,仿佛整个声带都是由冰丝铸成。 “还没戒奶呢,再多呆几年再来说下山吧。”那师兄本是想让尉迟隐知难而退,别不知天高地厚。就算要历练也得有实力保护自己才行。 事态还不明朗,贸然带着尚未有自保之力的弟子下山属实不可。 “若是我能接下师兄的招式,就能跟着师兄下山吗?”尉迟隐一点也不动摇,甚至在刚才那师兄掌风要落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苍亦初闻言,脑袋又不自觉侧了侧,转头满脸探究得望向尉迟隐。 “哦?既然有这份自信,那便来吧。”那位严肃师兄果然毫不客气往诗殃身上再落一掌! 这回苍亦初已经退到一边不再阻拦了,周围还有其他同行弟子,见他二人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诗殃哪里让他那么容易劈着,身形一侧,便躲过这一击。 掌风呼啸,诗殃发尾都被气流扯出一道弧度。 那师兄又换了个方向往诗殃身上劈头盖脸的一掌,这次奔着对方胸口而去。可诗殃步伐轻盈,往后一个下腰,柔软无骨的身体居然就在他眼前躲了过去! 师兄手腕一转便往下砍!诗殃右腿一收,整个身体犹如转盘指针般往左边滑去。离开对方压下的阴影,借力一翻便又重新站直。 灵活的像只野生野长的猴子,一根毫毛都没有被伤到。 “别只会躲呀。”那师兄道。 “师兄,那我可要来了。”小少年双眸狡黠一笑,仿佛三千算计在心间。 第20章 安全感 说时迟那时快,诗殃稍稍站定,那师兄再次袭掌而来时便换了一瞬呼吸似的,气质陡然转变。 少年大腿都没有那师兄胳膊粗,却一点气势也不输,一脸镇定迎接对方新一轮的掌风,周围弟子都微微凝住一口气,等着看这位毛头小子挨揍。 少年嘴角轻勾,双手不知何时居然搭在那师兄手腕处,一丝声响都无,掌风也不知被何所化。只见少年手腕一旋,便将那一击的力量全数化解。 那师兄眉头轻蹙,第二掌很快袭来! 诗殃不疾不徐,再次在对方伸至眼前时迅速抬手搭在对方的手腕部,劲风消失,又一次猝不及防的被对方全数化解。 “怎么回事?” 那师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诗殃见对方顿住,问:“还来吗?” 那师兄观他云淡风轻便知道,再来几次结果都一样,自己的掌风已经被看透 :“不愧是宸岐仙尊的弟子,尚未筑基便有此等功力。” 诗殃憨憨笑道:“过奖过奖。” 苍亦初却知道宸岐仙尊根本没教授他功法,这是…… “嗨呀,其实这招是我在厨房学的。” 诗殃顶着苍亦初的视线,果断将厨娘给卖了。 “厨房?” 诗殃道:“对呀,你们不知道吗?我们膳房厨娘使得一手上乘八卦掌,我时常去那里打饭,她也不吝赐教,还有掌勺大厨也很厉害,一套铁砂掌能将冰窖中冷藏的猪肉焕发活性,真是鬼斧神工。” 听着诗殃那滔滔不绝的夸赞,围观众人纷纷惊叹,在此宗门修行已有数年,却从未留意过那些人事。 “你怎么会跟他们学掌法?” “因为他们厉害呀,我第一次去吃饭,看见他们舞勺弄菜好厉害,于是就去问了。” 诗殃说的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丢脸甚至分外自豪。 那师兄汗颜,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态,点头道:“嗯,等我们这次回来,一定也要向他们请教请教。” 几位师兄都已经辟谷,早就鲜少往膳房跑了,不过看尉迟隐舞那拳脚,可一点也不俗。 诗殃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问:“那师兄,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下山吗?” “行吧,别冲在前面,你好像还没有法器?” 那师兄见诗殃身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诗殃道:“我有弟子剑的。” 统一领取的弟子剑,材质普通,没有啥特别的,他也暂时用不上便收到自己的储物袋里了。 他一说,诗殃才将那剑从琳琅满目的袋子里扯了出来,顺带扯出一地乱七八糟的宝石戒指之类…… 好了,知道带尉迟隐在身边,不怕路上没钱花了。 虽然他不用剑,但有把剑防身,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诗殃将那弟子剑挂在身侧,这么一装备,便有要历练的架势了。 一点正经功夫没学,就要陪着师兄去历练着实说不过去。 好在带队师兄是个已有二十来年修为的前辈。他组织的这一队一共有6名弟子,加上尉迟隐也才7名。 最后再分发了份防身法器便准备下山。 “诶,尉迟,你是这个。”旁边一位陌生师兄凑到诗殃右手边,在他面前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诗殃笑道:“过奖过奖。” 另一位师兄也占领了诗殃左手边,故作高深道:“你知道你刚刚在跟谁过招吗?” “嗯?” “他可是我们宗门第一犟脾气,天华仙尊座下弟子汪善平。” “?” 没听过。 完全没听过。 诗殃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一路上都在接受这两位师兄八卦之舌的熏陶。 从那位汪善平师兄初次拜入仙门的历史事迹开始讲起,跟什么人犟过架,又将什么人打趴下一一讲了一遍。 简直巴不得将他的整个生平写个话本似的,讲得绘声绘色夸大其词。 苍亦初只跟在他们身后,眼前便是那呈“凹”字型的三人组。 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从诗殃使出[八卦掌]后便一句话也没再开口。 一行人离开了玄岚宗护山阵法后,那絮絮叨叨的“左右声道”师兄介绍:“此去平吉镇,距离不远,但多山路,我们御剑而去,你会御剑吗?” 笑话,尉迟隐当然不会,他立马狗腿架势摆起,撅着屁股撒娇道:“师兄载……” 话还没说完后脖领便被人往后一提,整个人向后栽去,撞进冷杉味的少年胸膛。 “跟我走。” 苍亦初看都没看诗殃一眼,身后弟子剑听命从鞘中拔出,嗡鸣一声落在他脚前。长腿一迈便踏上剑身,反手再将那豆丁往身前带,过索桥时这套“连招”已经不知道使了几次,双方都很熟练。 诗殃化身八爪鱼紧紧搂住苍亦初的腰身,少年催动灵力腾空而起。 其他弟子也纷纷唤出弟子剑,已有法器的唤出自己的法器,御物飞行。 诗殃发现还真有音修师兄踩着自己的大古琴飞的…… 苍亦初见怀里的小孩东张西望,眼睫浓密细长,扑闪扑闪的充满好奇。出声道:“手给我。” 诗殃疑惑抬头,斜斜往上看,苍亦初神情淡漠,他好像从来没见对方笑过? 伸出手,张开,修长白皙的手掌什么也没有。 苍亦初一手掐诀控制脚下弟子剑稳定,一手握住诗殃手腕,单手解扣。 很快诗殃的腕带便被松了开来,露出里面泛红发紫的手踝。 想来另一只手也一样。 苍亦初道:“知道苦,不知道疼?” 诗殃假装惊讶:“哇,我都没发现,居然紫了。”又左右看看,其他师兄飞得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应该没有被别人发现便悄悄扯了扯苍亦初衣角:“别告诉他们。” “怎么?如今还怕他们赶你走?” “也不是怕,就是……” 说着,将脑袋整个抵在苍亦初胸口,喃喃道:“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不要赶我走。” “你……” 不是富家小少爷吗? 不是娇生惯养吗? 怎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说起来,苍亦初从来没有了解过尉迟隐好好富家小少爷不当,为什么来修仙? 浮世长梯数千阶,他是靠什么意志坚持下来的? 又为什么来途没有一个人送行? 这些日子他可有说过想家? 你究竟,还有怎么样的故事? 第21章 定沂山 “在我的乾坤袋里,有一瓶伤药,自己拿出来。” 气流颠簸,苍亦初一手掐诀,一手将少年箍紧,已经没有闲暇翻口袋了。 诗殃乖乖将那腰侧乾坤袋打开,摸出玉瓷瓶在苍亦初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这是你自己配的灵药吗?” 看瓶子不像宗门统一分发的。 “嗯。”苍亦初点头:“抹腕上。” 诗殃惊道:“你也受伤了?什么时候?” 苍亦初眼睫低垂,睥睨着面前的傻子。 诗殃才后知后觉发现对方是让他自己给自己上药。。。 这种小伤还挺常见的,诗殃在其他世界做任务时,都是舍己为人,替主角团们挡风挡雨挡子弹的。而他们也通常只关心彼此(男女主彼此),而不会将视线分给他半分。 哪怕只有半分都是天大殊荣。 像今天这种藏在袖中的浮肿,遮起来,便不存在了。 何必放在心上? 苍亦初见尉迟隐静止了似的,问:“发什么呆?” 诗殃摇了摇头,将瓶盖打开。淡淡的,与苍亦初身上冷杉味如出一辙的清淡香味便四散开来。 指尖轻抚,滑润满指。 “谢谢师兄。” 尉迟隐声音悄悄的,小心翼翼收下这份关心。 平吉镇果然不远,诗殃将自己两只手踝都收拾好,重新将腕带穿戴整齐便到达了目的地。 “跟着我。”苍亦初低声叮嘱。 诗殃“嗯”了一声,便万分听话的当他身后的小影子。 “左声道”师兄介绍道:“起初宗内接收到的任务,只说镇子外那座定沂山近日忽然泛起不正常的浓雾,在雾天出行的三名猎户都不明原因失踪了。雾散后,镇民寻遍了漫山,最终在山顶发现了那三人的尸骨。 “那尸骨极其诡异,全身骨骼寸断,扭曲得不成人样,要不是通过他们身上衣着判断,又清楚看见对方头颅,简直不敢相信是人类。” “在他们上山前,镇民还记得他们明明是身强体壮的猎户。而死状太过诡异,官府无能为力,于是才报得宗门寻求帮助。” “下山前,精通卜卦算法的师兄测算过,其不过是低阶亡魂,设下谜障捕获人心,再让他们在极度恐慌中自残,才会有如此惨状罢了。” “左声道”师兄道:“我们宗门已经派遣过一队人马前来观察了,但等了几天都不见他们所说的浓雾,便遗憾离场。” “今日似乎那浓雾又起了,这才让我们再探一次。” 一行人如原剧情一样,率先去官府见了[平吉镇]镇长。 那镇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对仙门弟子说话客客气气道:“昨日我儿还到山脚下望了,最近都没见起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起。” “没关系,我们先在附近探查探查。” “有劳仙家了。” 几人来到定沂山下,汪善平道:“趁时候尚早,雾气未起,我们分成两队分别从东、西两侧将这座山探查一遍。” “拆开会不会太危险,在此失踪的百姓也是三人队,我们好不容易凑到七人……”有弟子出声提议。 汪善平道:“若不分开,这一座山绕到太阳西沉都探查不完。到时候什么也不了解,连往哪跑都不知道。那时又当如何?!” 其实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三人和七人并没有多少区别。诗殃紧紧跟着苍亦初,随他们怎么安排。 几人又七嘴八舌吵了一阵,汪善平出言道:“好了,听我的。” 那位跟汪善平呛声的修士,自然分到了苍亦初这一边,加上尉迟隐这个小拖油瓶,他们这是一队四人组。 另一名队员是“左声道”师兄。 “诸宝兄,接下来我们怎么走?”呛声师兄问。 “往前走。” 这位“左声道”师兄原来叫猪宝,真是个好名字。 诗殃跟在苍亦初身后小声问:“我们这边是不是没有医修?” 诸宝笑道:“才刚开始,就想着受伤了?” 诗殃却道:“我跟着昊云仙尊学了个把月,就让我来当队医吧。” 真是大言不惭,对付“猪宝”师兄却很受用:“尉迟真不错啊,后方就交给你了。” 这么一打岔,方才跟汪善平闹的小小不愉快也渐渐消散了。 沿着山路走了一段,苍亦初望着绿林道:“走这边。” 那是尚未开发的地段,诸宝思忖了会儿便同意了他的提议。前人探查过的山路大多平整干净,并不能得到有用信息,到头来只是绕了一圈。在山的另一边与另一队碰头。 很快苍亦初的主角光环就发动了,小小定沂山,居然也能被他们遇见灵草灵花。 诗殃两眼放光,这可是机缘啊,谁不采谁是小狗。 看着诗殃那小财迷的模样,诸宝调侃道:“果然是在昊云仙尊那里学过的,修为没长,但见识不少。”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骂人? 诗殃头也不抬,探险似的在山林间游荡。 “小心脚下,有狩猎夹。” 苍亦初取出弟子剑,在草丛里随意扒拉便将那铁齿露了出来,果然锋利无比。 话音刚落,明明是青天白日视物清晰,忽然脚下草地不知从何处开始冒出层层白雾。 只几个呼吸间,整个天地仿佛变换了次容貌,高耸的植被将阳光全数遮挡,迷雾渐浓,阴气沉沉。 诗殃因为摘灵草,站得有点远,才片刻的功夫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了。 “师兄?” 诗殃声音怯怯的,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鹿。 循着刚才他们的方向过去,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诗殃双手举在脸颊两侧,往幽深的森林喊去: “师兄——!” 好的,副本正式启动。 接下来他只需要随处闲逛,然后等苍亦初遇见那邪祟,一番打斗蒙了眼,他再跟着系统导航出现就行了。 诗殃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在原地乱跑,又找了个大石头坐下。 或是爬上附近的大树,试图登高望远,可惜都是迷雾,三米开外人畜不分还指望望远呢。 诗殃正打算靠着大树合眼小眯一会儿,就听见附近传来动静。 再细听,居然是两方在附近打斗? “当————” 两道冷兵器相接,震荡出的余波直接将树杈上的诗殃震了下来! 破空声仍旧接连不断,那打斗距离诗殃很近,他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很快预感应验,“唰”的一声,寒风肆虐,将这一小片的雾霾短暂吹拂散开。 第22章 迎风泪 露出一蓝白弟子服的高挑少年,和一身破布麻衣,形容诡异的妖邪。 那妖邪并未持剑,只是利爪如同尖刀般锋利,左右挥舞间,居然能抵挡得住苍亦初手中弟子剑! 剑芒呼啸,苍亦初聚精会神对付着面前鬼怪,分毫不受外界影响。并且招招狠厉,直往对方命门招呼,竟以一人之力便将对方逼得节节败退。 罡风骤起,妖邪似乎发现附近还有一位修者,一怒之下飞出一段脏兮兮的白绫,如有生命般将诗殃的脖颈整个圈住拖入两人之间! 竟是想拿对方的同门师弟给自己挡剑?! 诗殃虽是被吓了一跳,但他哪能任由摆布。弟子剑出鞘,反手就对着那白绫砍去! “刺啦——”剑是刺出了,但那乌漆嘛黑的白绫一点没受伤,反倒给他削下一段黑泥…… 被这玩意圈住脖子,诗殃觉得自己脏了! 随手抓来的弟子对那人构不成威胁,那白瞳修士的剑招却并不因为他们之间多了个障碍物而分散注意力,反而更加凶猛。 妖邪怒极,周身恶臭漫天,喉中发出一声怒吼,扬手便往苍亦初身上抛洒毒粉! “喝!” 一道寒凉从诗殃脸前划过! 扑面而来的不只有刺痛,视线也忽然被蒙了一把灰! “轰隆”一声,诗殃终于被那白绫用力甩开砸在附近的枯木枝上!又重重跌落在地,溅起满地泥沙。 “噗!”诗殃喷了一口鲜血,后背一阵刺痛,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砸得偏移了位置。 “唦啦啦” 衣服及地拖拉声从附近远离,应该是那只妖邪逃跑了。 诗殃深呼吸几口,重新睁开双眼,不知道自己也沾染了多少那毒药,只感觉眼眶瘙痒。 热泪从双眼中翻滚,滴滴答答坠在地上。 蹙眉试图定睛往周围寻去,却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连他现在以跪伏在地的姿势都无法看清脚下泥沙。 这什么垃圾鬼怪,居然打到了他面前,还将他卷入战场。 “关闭痛觉系统。” 诗殃调出系统面板苍亦初所在位置,拍了拍衣服下摆起身,后背可能擦破了皮,不过没空管那么多了。踉踉跄跄往那边去,嗓音也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师兄?” “嗯。” 苍亦初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 诗殃努力眨了眨眼,仍是止不住热泪盈眶,大概是被沙尘刺激到了。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将多余的泪液擦拭干净,问:“师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 诗殃循着声音的方向摸去,果然碰到了苍亦初的肩膀。 但是视线仍旧一片白茫茫的,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师兄,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这雾跟他有关?你们怎么交上手了?” 苍亦初声音淡淡的,完全没有眼瞎的慌张:“路上遇见了。” 诗殃又擦了擦从自己眼角流淌下的泪水,问:“我刚刚看他往你身上撒了药粉,不知道是什么,你真的没事吗?” 说完扶着苍亦初的胳膊,往他脸前的方向晃了晃手臂:“师兄,看得见我的手吗?” 苍亦初:“…………,看不见。” 诗殃将那只手往自己面前举,终于确认他也被那毒药波及,一起瞎了眼了。 不过没关系,到时候讨点边角料就好。 就算尉迟隐的身份真正伤了眼睛也没关系,他有系统可以定位,不会影响到他给苍亦初打辅助的。 “眼睛痛不痛?”诗殃伸手小心翼翼往对方脸上探去,从肩膀一路点到脸侧,扫过对方眼睫便被苍亦初抓住。 诗殃义愤填膺道:“那可恶的妖邪,等我找到他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苍亦初:“你怎么样?” 诗殃道:“我没事呀,还好我躲得快。” 苍亦初:“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诗殃赶忙将自己嘴角又擦拭了一遍,故作淡定道:“是不是那妖邪流了血?刚才我看到你们打得很厉害。可能他溅到我身上了吧?” “先别管那么多,我听到那边有水声,我带你去洗一洗眼睛吧。说不定洗一洗就好了。” 那位隐士就是在山泉边遇见的。 诗殃拉了拉苍亦初,示意他跟自己走。 苍亦初果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什么也没有再说。 诗殃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即使关闭了痛觉,他的心跳还是蹦得飞快,大概有140了。 诗殃走在前面开路,庆幸苍亦初也看不见,只由他一只手牵着,不知道走在前面的诗殃也盲人探路般左右摸索着前方不存在的空气。 “哒!”诗殃脚背被树根绊了一腿差点摔倒,却回头贴心地对苍亦初道:“小心哦,这里有块石头。” “这里树枝有点矮,低一下头。” “慢慢走不着急,我已经听到水声了。” 诗殃又被绊了一下,感受到身后那只有力的手将他牵住,感叹道:“师兄真厉害,明明被伤了眼睛的是你,走路比我这个明眼人都稳当呢。” 苍亦初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声线还是那样泛着淡淡的寒凉:“尉迟隐……” 诗殃:“嗯?怎么啦?” 苍亦初:“……我的衣角被勾住了。” 诗殃:“哈哈,刚夸完就打脸?” 说着,小少年深吸一口气往苍亦初身上摸索:“哪里?” 苍亦初:“脚后。” 诗殃:“哦哦,看到了。” 其实是摸到了。 “尉迟隐。” “嗯?” “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诗殃笑了笑:“师兄啊,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而且现在想赶我回宗门可太迟咯。” 苍亦初顺着相牵的手将尉迟隐拉到近前,抬手往他脖颈上拂去,薄茧擦过下颚,留下些微痒意。 “你哭了?”苍亦初问。 诗殃将他的那只大手扯下,继续前进解释道:“迎风泪。” 他所说的迎风泪,便是这满脸的血污吗? 少年双眼止不住流淌的液体根本不是眼泪,而是殷红血迹。因为胡乱擦拭过,导致现在几乎整张脸都染上了红痕。 而这一切,全都落在苍亦初眼里。 那毒药粉根本没伤到苍亦初半分,却全数洒在了尉迟隐脸上! 第23章 再世魂 重生? 在此之前,苍亦初是半点也不信有重生秘法的。 直到修炼千年,飞升之际的第九道雷劫直直劈下,将他整个灵魂打回过去。 睁眼已是少年时。 合年山上那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瞎眼老者,还有[百里丝]与[虎尾参]熬制的灵药充斥满屋。 这几乎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草药,他只在少时跌下悬崖,命悬一线时喝过一次。 只是与前世不同,老者并没有送灵根,送秘籍。 不清楚是他看出什么来,或者,此番需要经历全新的考验。 于是他出门,踏上前往玄岚宗的道路。 与从前更不同的是他遇见了一位陌生人。 沾满丁香与朝露的,满身泥污的陌生人。 他好像是为了送那颗[灵梦霜月玉髓果]而来。 为何? 送至,他便消失无踪。 有了前世记忆,修炼简直事半功倍,很快在回到玄岚宗前便练到了炼气三阶,一上岸便筑基。 宸岐仙尊也如当年无两,仍是被言灵所扰,苍亦初念起他们两的关系尚可。便将自己前世在海域习得的[贯言读月术]默给他。 宸岐身后有那人,所以他会因为今生的不同而做出不同的判断是自然。 但是不知为何,竟抢了尉迟隐这个徒弟。 的确是抢过来的,在其他弟子都看不见的地方,仙尊们集体坐在大殿堂挑选钟意的人才。 昊云仙尊在自己的意向名单里翻到尉迟隐,刚炫耀完自己门下新来的娃子可爱。结果被宸岐一把夺过,说这个弟子他要了。。。 前世第一次认识尉迟隐,是在入门六年后的一次秘境探险,身为医修的尉迟隐是位面容圆润,形貌敦厚的吉祥物。与往常身板条顺的其他修者不同,他身上充满了烟火气,性格也老实听话,所以苍亦初出任务经常愿意带上他。 一来二去也算熟人,只是今生相遇提前,阴差阳错还成为自己的直系小师弟。 唯有那淡淡暗香让他生疑。 他确定前世尉迟隐身上并没有这种味道,难道是少时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吗? 从前缠人的汲芮芮被他刻意躲过了,今生又来了个小尉迟隐。 故意透露下山任务,他果然也要插一脚,苍亦初怀着满心猜疑将他带在身边。 又故意将妖邪引到他附近,伪装成战况焦灼的模样,将他卷入其中。剑气流窜,尉迟隐果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胆小怕事。 预料中的毒粉飞洒,苍亦初悄无声色动手脚,让那粉末只往尉迟隐身上扑! 就算有什么,此时都应该显露出来了吧? 他记得这毒起初还好,入眼三刻钟后便会疼痛难忍,仿佛万爪抓挠。恨不得捥下双眼才肯作罢。 定力不好极易发狂。 可他呢? 顶着一双血目,上来便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装成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带他寻水源? 牵着他的手腕处,还传来尉迟隐惶惶不安的颤动。 这就是他几番试探后得到的答案吗? 一个害怕被丢弃的,曾经的,富家少爷。 “这里都是石子,不太平整,你小心一点。”诗殃循着水声摸索到一块相对较大的岩石,将苍亦初安顿好坐在这里。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汲点水。” “好。” 答应得好好的,但是诗殃转身去河边时,苍亦初还是跟上了。 步伐轻盈,无声的像一只猫。 诗殃点开地图就发现苍亦初正跟着自己的脚步声走,他故意快走几步,想吓一吓苍亦初这个不听话的,不料脚下石子被泉水冲刷得圆滑,稍有不慎差点再次摔下去。 幸好胳膊被身后那人牵住。 得救的诗殃不但没有感谢,反倒指责:“不是让你好好待着等我吗?怎么跟来了?” 苍亦初:“你一个人去河边,要是那妖邪再回来怎么办?” 诗殃想了想,也是,要是他回来,苍亦初这个样子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有这思虑是正常的,毕竟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被隐士搭救。 诗殃拍拍胸脯自信道:“那好吧,他要是敢来,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苍亦初眼波流转,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算了。 尉迟隐这个人,从来没想过他自己的安危。 泉边石头上布满苔藓,光滑无比,苍亦初扶着尉迟隐小心避开那些让人容易打滑的石苔。动作自然到诗殃未察觉任何异常。 诗殃水灵根靠近了水源变得更加活跃。 他蹲下身,运气极好,是一处浅滩,泉水也不湍急,系统探查界面也显示没什么危险。 “师兄,此处风景极好,蹲下来就着泉水洗洗眼睛吧。” 碰到苍亦初的衣服下摆,对方才缓缓蹲下身,捧起泉水发出“哗啦啦”声响。 “怎么样?”诗殃知道洗眼睛是没用的,假装期待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苍亦初道。 怪会安慰人的。 诗殃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搜出一条方巾,碰着他的手,递给对方。 苍亦初接过,看着那白色方巾上不小心从尉迟隐指尖沾染上的血渍,默了默,放在泉水中涤洗了一遍,朱色消散,拧干。 覆在少年那张格外柔软,又沾满血污的脸上。 “嗯!”诗殃猝不及防被盖了一脸,“你干嘛?” 苍亦初冷若冰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别动。”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好像带着火气。 “你,你看得见?”诗殃那张小脸被他好好揉搓了一顿,趁着空隙小心翼翼问。 苍亦初没有回答,一手抓着他后脖颈,一手握着方巾,给小狗搓脸似的凶狠。 在苍亦初这个“死人”身上得不到回复,转而去问系统:“他看得见?” 系统没有权限检测对方身上有没有buff,但看他动作,貌似,可能,也许,是看得见的。 系统得出结论:“他这双眼睛很有欺骗性。” 这就相当于孙悟空需要进入炼丹炉,炼造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就“火眼金睛”,而他尉迟隐代替了对方承受灾厄,那苍亦初还能得到“火眼金睛”吗? 思及此,诗殃不自觉情绪翻涌,几乎气出血来!表现在面前的便是那双泛红双眼更加汹涌地往外流淌着血泪! “静心凝神。”苍亦初道。 凝不了一点。 诗殃没有理会苍亦初,反问系统:“隐士还需多久到达现场?” 系统:“正在山泉对岸围观……” 第24章 尉迟隐 果然谁也没办法摆脱八卦之心,就算是隐士也不行。 诗殃没办法,这罪过他代受就代受吧,总之这枚“火眼金睛”不是靠炼丹炉炼化而成。他只是一道滴眼药。 修仙世界就是这般好,只要有灵草和药方,连手术都不用了。直接治好眼疾,还没有后遗症。 “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受伤吗?”诗殃问苍亦初,“刚才明明打得那么激烈。” 苍亦初不答反问:“你为何要伪装成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 诗殃仰着头,任由对方给他擦拭脸上滚烫的液体。丝丝凉意从那方巾中往他眼眶探去,好像要为他消去红肿。 “因为你说你看不见。” 确实,重新会合后一直是尉迟隐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在问东问西。他顺着尉迟隐的话头,便称自己看不见。 苍亦初问:“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你就必须看见吗?” 诗殃道:“那当然,要是我也看不见,你会害怕的。” 苍亦初:“……” 你满脸冒着血,笑着说自己什么事也没有,看着也蛮令人害怕的。 “我说过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所以,别擦了。”诗殃握住苍亦初那只疯狂给他洗脸的手,虽然他关闭了痛觉,但是他能感觉到再擦下去他的脸皮都要被擦破了。 苍亦初才发现,他只是想将那些红色液体抹干净,却早已将少年脸颊揉红,导致分不清是脸色还是血渍…… 难怪那么难除呢。 “你为什么想拜昊云仙尊为师?” 诗殃不清楚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道:“跟着他学习悬壶济世呀,虽然整个仙门中,医修最厉害的不是玄岚宗,但是玄岚宗离我家近嘛。” “我记得你家是做绸缎生意,还是大户人家。怎么独自来仙门?没有亲人相送?” “我,我亲人……”尉迟隐抿了抿唇,道:“他们在一年前遭遇了土匪洗劫,已经全数丧命了。” 苍亦初没有回话,诗殃有些不满,强调道:“你别不信。” “……当时,我因为在学堂不认真读书被私塾先生告到了家里。” “我不服管教,扬言要离家出走。” “我爹一生气,就指着我喊道:‘你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我们尉迟家没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孩子。’” “我就真收拾了行囊离家出走了半月。” “直到我玩够了,回来时才发现家中绸缎庄尽毁,并且早已经被洗劫一空。镇上居民说,那些劫匪夜半三更来,守死了整个院门。一夜之间火光与刀光遮蔽了整个院落,呼救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可谁也喊不醒。” “官匪沆瀣一气,早就已被买通,他们假意姗姗来迟,之后便不了了之。” “我去看了。连那朱红色大门都被烟尘熏黑,房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劈砍痕迹,还有那洗刷不掉的鲜血。我曾经的家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连一块好布都没能留下。而亲人,家眷,全都化作一席席腐尸横陈在列。” “我父亲暴毙当场,胸前插着半柄断剑。我母亲……也许正在房中祈求我早日回家,或在灾难来时祈求我永远不要回来。” “我只知道,她死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绣着我名字的手帕。” 苍亦初眸光微闪,道:“那你就该学剑复仇。” 诗殃摇了摇头:“起初我发疯了提着刀就要跟他们拼命,但是上天眷顾我手无缚鸡之力。居然天降灾祸让他们遭遇了魔族洗劫。不管是那官,还是那匪,甚至是整个袖手旁观的小镇,全都被魔族烧杀干净,一个不留。” “我的仇便都没有了。” “浑浑噩噩在那片地狱里游荡了几天。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我听话一点,也许当日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说一次不要我,就真的永远不要我。” 说着,他通红的眼角再次润满血泪,往下翻涌。 诗殃好像没有听见苍亦初的声音开始有些不安了。伸手摸索了一下才确认他还在身边,捏着苍亦初的衣角才稍作放心。 继续道:“后来,我又想,如果我能听话一点,跟着先生学点医术,说不定还能救活几条命呢,听说仙家有些草药,是可以起死回生的。” “或者,如果我早一点开窍,不给家里惹事,说不定我们就不会搬到这边来住,这样还不会遇见山匪。” “或者,如果我没有出生……他们也没那么多烦心事,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呢……” 这是原来,本该存在的尉迟隐的故事,从前从来没有人好奇过。 今天从诗殃的口中,将他交给苍亦初了。 诗殃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尉迟隐确实没有出生。然而他们尉迟家最终依然没有躲过洗劫。而且当初搬家也并不是因为尉迟隐的调皮,只是正常的生意变迁罢了。 他不知道,所以自责了一辈子。 别人只看得见他没心没肺,却不知道他内心的煎熬,就连为苍亦初“挡刀”赴死,也是欣然微笑的。 因为他终于有正当理由去见自己的至亲了。 苍亦初也不约而同回忆起那一幕,前世尉迟隐躺在他怀里,命悬一线却双眸明亮地望着夜空星辰,比起活着,他更向往成为一道流星。 苍亦初不自觉拂过面前少年额前碎发,这些事不过发生在一年前,他拜入仙门也才一两月。 竟无人看出他的孤寂,难怪当初是那般表现,又难怪他不愿意住对面,反而要紧挨着他。 “以后……不会再有人抛弃你。” 苍亦初活了数千年从未安慰过谁,从前汲芮芮在他面前哭,他只觉得烦。 如今忽然心软,也许是清楚对方的结局,或者前世所为确实可圈可点。 苍亦初终于放下戒心,准备好好待他。 诗殃不清楚苍亦初给他补全了多少人设,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承诺他是不信的,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唰——” 不待他们还尚且温存,林间罡风骤起,传出一阵躁动! 不远处有一人影靠近,威压从四面八方向二人逼来。 苍亦初拔剑出鞘,转身将诗殃护在身后! 第25章 遇强敌 黑影鬼魅般轻盈流窜,在他们二人身边盘旋了两圈后寻得漏洞直直往诗殃身上招呼! 枝丫乱颤,树叶都被卷起一片“沙沙”声。 苍亦初眼疾手快,迅速提刀格挡! “当——!” 与之相接的是另一柄剑,寒芒忽闪,劲风将周围雾气都挥散几分,露出来人一身暗棕色兜帽衫下的墨色长须。 那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暗棕披风几乎将整个身形遮挡,像是某种神秘门派,或者魔族幽魂。 “呛啷——” 雷霆之力灌入剑尖,招式狠辣专往苍亦初命门招呼过去。苍亦初只得匆忙闪避,节节败退。 迅速凝出寒冰,灵力从剑柄漫开,渐渐将弟子剑覆盖。 “阁下何人?” 趁交手空隙,苍亦初出声问道。 几个呼吸间,两人有来有往又过数招!男人依然不依不饶,似乎硬是要将对方打趴下。 诗殃也不好干坐着,碍于眼疾影响他发挥。伸手摸向自己的弟子剑窝在手心,双眸紧闭,眉宇蹙起,努力依靠一双耳朵,似乎在极力辨认男人方位。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似是对面前少年失去了兴趣。剑柄一旋,将苍亦初推远,转而去抓诗殃! “小心。” 苍亦初出声提醒。 感受到敌意靠近,诗殃抬剑格挡,那男人轻嗤一声绕过这盲人的无用功往他身下挑去! 诗殃哪里知道对方剑法鬼魅,竟然半点生息都无。 霎时间,苍亦初预知危险,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越过男人回到诗殃面前,长剑再一次“当啷 ”一声与他相接! “不错嘛。小子。” 男人并没有因为苍亦初的再次出现而手软,顺着力道又往苍亦初身上招呼。 诗殃只能听见声音干着急,风刃急促呼啸,就算闭着眼睛,身上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着对方的强势。 “噗!”一声闷哼从自己前方传来,接着少年便跪倒在地。 修为差距实在过大,苍亦初此时也不过筑基三层,尚未结丹。而男人已然元婴圆满。 “师兄!”诗殃循着声音踉跄过去,那男人好像饶有兴趣地停了手看笑话。 诗殃碰到蜷缩在地的苍亦初后,即刻将他护在身后,凶狠道:“你究竟何人?为何伤我们?” 男人哈哈笑两声,脖颈僵硬得拧了拧,似有些癫狂:“我乃宏胜老怪,修炼入魔,不得已要取百人性命方可道成。而今只差一人,你们二位谁来送死?” 诗殃道:“既然要杀百人,就该去衙门监狱里,去土匪山窝里,去贪官污吏上杀,何苦为难我们正派修士?!” 男人道:“黄口小儿倒算得精明,老怪都已修魔,何苦为民除害,当老怪是要拯救苍生吗?” 说的好有道理。 诗殃喊道:“你不是修魔功的疯子吗?怎么这么有逻辑!” 那人却不理会,哈哈笑道:“老怪看你修为低微,连筑基都无,想来在仙门也是累赘,不如老怪这第一百人,就取了你的人头,就当是最后一件善事。” 说着提剑便要砍来,苍亦初伸长手臂将诗殃后腰带往下一扯,小少年便失衡“噗通”一声,砸在苍亦初身上。 苍亦初道:“我师弟不是累赘,既然是我败给了你,那就取我性命吧。” 诗殃摸索着护住苍亦初的头,颤声道:“不行不行,此番是我非要跟来的,若没有我拖后腿,师兄早就脱困,都是我,让我……” 苍亦初抬手捂住诗殃的嘴,将那“死”字堵回喉中。 “别说了,不关你事。” 诗殃挣脱出苍亦初的桎梏,不知道苍亦初伤势如何,居然也软绵绵轻易便被挣脱开来,诗殃道:“有什么事都冲我来,要伤我师兄,也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苍亦初望着他,眸中星光闪动。明明尉迟隐的双眼还在往外淌着血,整个人就跟从地狱里蹚过似的,此时却仍坚持挡在他前面悍不畏死。 “少在老怪面前上演什么恶心的同门情深,既然你们都要找死,那就一起去黄泉作伴!”扬言振臂一挥,剑锋霎时往二人刺去! 诗殃仗着自己正趴伏在苍亦初身上,挺着身体要将苍亦初整个护住替他承受这一剑! 鲜血染红了另一人衣襟,苍亦初瞳孔震荡,唇角含血震声: “不——!” 整个山林似乎都被这一声呐喊滞涩一瞬! …… …… “滴答” 诗殃眼角血泪又往下坠了一滴。 少年嘴角下瘪,颤抖着往自己身后探了探,果然那柄剑悬在身后半寸处便没再靠近。 见他伸手摸,男人甚至将剑尖往侧边挪了挪,避开锋芒。 薄雾早已四散,长须青年收了剑,鼓掌道:“好感人啊,二位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感情着实令老怪感慨。” “你,你又疯了?” 男人正色道:“方才老怪只是小试一下二位是否只是冠冕堂皇,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能为了彼此放弃自身性命,吾心甚慰。” 尸体暖暖的是吧? 原剧情中,苍亦初受妖邪毒粉蒙蔽了双眼,双目失明下,遇见这怪人仍挡在小师妹面前,听声辨位与他缠斗了几分。最后虽然败在他手下,对方却感念师兄妹二人情比金坚,患难之际依然坚定不移。 遂送了他们治疗眼睛的良药。 如今虽然身份调转,但诗殃清楚苍亦初护着自己还不够,他这个弱者也不能只躲在身后。 果然这隐士喜欢看这种“苦命鸳鸯”的狗血戏码。 诗殃仍旧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颤声问:“你,你究竟是真的入魔了还是假的?” 那人道:“你可探老怪灵脉,可有入魔迹象?” 谁敢真去探啊?诗殃抿了抿唇仍旧不服:“可你方才为何要伤我师兄?有你这么试人的吗?” 说着胡乱在苍亦初胸口上摸索了会儿:“你看我师兄都受伤了。” 苍亦初闻言多少也有点尴尬,他也是按照记忆重新演了一遍,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的确打不过对方。但是那些害怕,无助,和为了尉迟隐悍不畏死的壮烈都是演的。 第26章 眼药水 “为表歉意,老怪赠予这位小友治病良药可好?”隐士掏出一瓷瓶,往二人身前抛去。 诗殃自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苍亦初越过诗殃接住那罐尾指粗细的袖珍青瓷。 “滴进半月皱襞处,不日便能好全。”边说着边拂袖扬声离去,余音在林中盘旋,很快便又无踪无迹。 这宏胜老怪果然是隐士,真够“隐”的。 诗殃愿意将“尉迟隐”的名字借给他。 “师兄,他在说什么呀?你受了什么伤?什么药?” 苍亦初从地上撑坐起身,将压在他身上的少年也怀抱住搂了起来。 两人都灰扑扑脏兮兮的,特别是尉迟隐,身上弟子服没一块干净的。 苍亦初道:“乖乖坐好。” 诗殃听见苍亦初又去河边汲了水,给他擦干净脸,似要撑开他眼皮为他上药。诗殃心思翻涌,握住苍亦初的手,道:“你先别给我弄眼睛,说不定等一下就好了。” 诗殃迅速翻阅商城内的复明药剂,他想起来是有的,虽然只能维持24小时。先撑过这一阵再说。 苍亦初却不理他反抗,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掰过尉迟隐的小脑袋将他固定着仰头,单手握住瓷瓶,食指与拇指捏住瓶盖一旋,便将塞子取出。 前世他是受到排挤才被安排接受了这个任务,今生他却是自愿前往。目的便是为了这小小瓷瓶而来,毕竟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机缘,曾经救他眼疾,效果卓绝,甚至让他双眼视物比从前更加清晰。 如今他可以不依靠这东西,单靠功法也早已将自己的双眼练就得比常人更清明。 或许是有一些怀念的情愫在吧,所以他还是来到了这里,顺便测试了一遍尉迟隐,又将那灵药收入囊中。 所以这药用在尉迟隐身上,他也不心疼。 “别,别滴两只眼睛,一只就够了。”诗殃可不知道他心中小九九,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说着小嘴一瘪,打算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苍亦初道:“别哭,等一下全都被泪水冲走,浪费了。” 他这么一说,诗殃便不敢哭了。 苍亦初捏着对方的脸颊,软肉在掌中微鼓,双指正巧压在两边酒窝处,像在捏一团刚出炉的肉包。 最终他两只眼睛还是都被滴完了,诗殃摸索着拿过苍亦初手上用完的瓷瓶,期望它还有剩余可以给苍亦初。 这可咋办? 男主的机缘被自己抢了,还是男主亲自送的。 诗殃:“系统,商城有没有类似的药剂兑换?” 系统:“宿主莫慌,虽然损失了这道机缘,但是小世界并没有提出故事线偏离的异常,说明这个机缘并没有那么首要。” “这还不够首要吗?那可是治疗大近视的灵药诶。” “总之没有提醒,想来可以由其他东西代替?宿主若是害怕,系统帮你在商城找找好了,肯定是有的。没有咱就去总系统那里申请。说不定也被咱们找到了商城漏洞了呢。” 说到找商城漏洞,诗殃又高兴了:“好,绝对是漏洞。” 收拾好,苍亦初便取出自己乾坤袋中准备的干净布巾,将尉迟隐那双眼睛包裹起来。 不出几天便能好了。 少年温润的脸庞干净清透,好像不染尘埃的白玉,两腮红润看不出半点病态。 眉头蹙起时心思跳脱难猜。将空瓷瓶交到他手中后他又舒展开来,却是好懂。 青丝柔顺细长耷拉在胸前,经过一番搏斗早已失了庄严,松松垮垮束在头上随时都要坠落。额前两缕碎发只到眉尾处,微微收拢,苍亦初给他仔细调好,低眸又将少年一身脏污装入眼底。 “你有没有带身替换的弟子服在身边?” 诗殃口袋里干净的方巾,绷带倒是有,但是衣服? 诗殃问:“怎么了?我带了钱。”要新衣服下山后去买。 这话说的,尉迟隐真是除了钱,啥都没有了。 苍亦初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你衣服又破又脏,脱了换一身吧。我带了弟子服。” 都这个关头了,玄岚宗这么在意形象的吗?还要换衣服。 诗殃知道他又在嫌弃自己,将瓷瓶收回自己的储物袋中,便当着他的面解衣服。 苍亦初见他一个小瞎子摸扣子都不知道要摸多久,便出手帮忙,好在尉迟隐虽然容貌可爱但到底不是师妹,不忌讳男女大防。 里衣解开,苍亦初的声音仿若凛冬风雪,从苍山坠来:“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白豆腐一般的后背,赫然一道青紫磕痕,从右肩膀往左腰斜斜数道擦痕。应该是当时被妖邪圈住甩到树根上擦出来的。 他不提,诗殃都要忘记这茬了。 他一摔就因为太疼关闭了痛觉系统。 老实交代:“我忘记了。” 这也能忘?苍亦初不是很信,尉迟隐是什么人?没吃过什么苦……哦,吃过。 又是那该死的安全感,病了不敢说,痛了不敢叫,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别人将他抛下。 殊不知,安全感这种东西断然不能系在他人身上,否则终有一天绳会松,线会断。 人,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只有自身强大了,便不会害怕自己被别人抛下,而是他人害怕被你抛下才对。 一只修长有力,筋骨嶙峋的手,取了药粉动作轻柔地铺撒在少年后背伤处。少年绷紧的脊背线条矫若惊龙,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似乎感受到药粉的刺激,少年忍不住瑟缩了一瞬,苍亦初条件反射地怕他要逃,抬手便握住对方肩膀。 那手制住圆润的肩头时,自己也有一瞬间颤动—— 不知道是联想到什么,苍亦初收回落在他肩头与后脖颈绒毛处的视线渐渐下移,停在心后那颗朱砂痣上。 诗殃只是暂时将痛觉打开,感受了下自己到底伤得多重。 结果就被苍亦初擒拿住了。 诗殃转移话题道:“师兄,我们先前遇到的那只妖邪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现在还有雾气吗?是不是还要找他?我看他挺强的,不知道其他师兄有没有遇险,要是他们也中了计,被暗算伤了眼睛怎么办?这瓶药不知道有没有用,什么来头,怎么做的呢?能不能复刻?” 问题好多。 苍亦初自修炼后记性都是极好的,自然记得那妖邪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现在不会告诉尉迟隐,只说:“待会儿我们就去寻他们。” 说着便将人包裹好,给尉迟隐换上苍亦初的弟子服。 第27章 斩妖邪 薄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又在河边坐了会儿,猪宝师兄便找了过来。 山泉敲打石块叮咚作响,一位少年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姿与那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世外高人落脚于此。 在他面前另一位,穿着不合身的宽松弟子服,坐在巨石块上,仰着头接受另一人为他重新束发。好一副自在闲适。 如果诸宝没记错的话,他们是来这里除妖的吧? 诸宝收起询问尉迟隐为什么换衣服的冲动。上前问道:“你们俩遇到妖邪了吗?方才我们找了你们许久,原来你们在这儿。” 跟在身后的另一名师兄也道:“对呀,我们刚才破了阵,发现了尸林。” “尸林?”诗殃问道:“我们直接与妖邪交手了,还伤了眼睛,你们没事吧?他身上的毒粉非常狠厉。” 诸宝自然也注意到了尉迟隐双眼系着白色缎带:“我们只是找到了他的老巢。没找着人。你严不严重?” 诗殃故作轻松道:“没事。很快就好了。” 诸宝:“那就行。” “但是你现在也不方便行动吧?我们晚些时候再来收服妖邪,趁现在空隙将你送下山。” 诗殃知道后续他们会行动顺利,自己跟着除了拖后腿也没别的作用了,正准备点头,苍亦初却开口:“我会照顾好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他老巢,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他绞杀了。” “你说的在理,可是……” 总要顾及顾及受伤的师弟吧? 苍亦初清楚尉迟隐不愿意因为他的原因拖慢进度,直说都是因为他,肯定又要伤心很久。 来自师兄没必要的贴心,诗殃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只知道自己就在对方的三言两语间,爬上了苍亦初的后背。 三双腿在林间穿行的速度犹如山中猎豹,噌噌噌不见踪影。 诗殃小脸都被叶片无情刮擦过无数遍,苍亦初背着他来到藏尸地。见到那一系列扭曲骨折的尸体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这回他们就没那么好运了,那妖邪居然就在当场! 诗殃啥也看不见,只听猪宝师兄大吼一声:“小心!” 罡风四起,兵戎交接,苍亦初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将诗殃捆绑在自己身后,双手居然空下来挥剑御敌! 你自卫就自卫吧,你冲在最前列是做啥? 诗殃听着呼呼肆虐的剑气风声,与那妖邪龇牙咧嘴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清晰分明犹在耳侧,诗殃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那玩意正趴在自己面前张着血盆大口一样。 “锵锵!” “哐——!”几声电光火石的兵戎交接,苍亦初不但铤而上前,而且赢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剑法招式行云流水果断决绝,倘若非再给妖邪一次说话机会他一定会控诉: 你当初他喵的都是在遛我呢?! 诗殃被颠簸的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他恍惚体会到了被侠士抱在怀里御敌的襁褓幼婴,全身被绑得动弹不得反抗不能的样子是有多无助。 师傅,这过山车他不坐了! 解决完,苍亦初便让诸宝师兄用通讯符联系另一边的那几位,自己潇潇洒洒挥一挥衣袖背着尉迟隐便下山了。 路过小镇苍亦初都没有停下脚步,居然顺势驾驭飞剑飞回仙门。 诗殃感觉不太对,出声提醒道:“师兄啊,我们这次下山是想找到失踪镇民的去向,现在我们只发现了尸体还没找到活人呢就回去。会不会显得我们很半途而废?” 苍亦初:“……” 诗殃只感觉得到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好像,脸上被盖上了什么东西。 无语,苍亦初当他是尸体吗? 诗殃被放回竹舍房间内,才得以问出口:“师兄不跟他们一起行动,料理后事,他们最后将功劳据为己有怎么办?” 苍亦初将诗殃歪斜的衣领拎正,风轻云淡道:“我已经得到最有价值的东西。” 最有价值的东西?? 诗殃仔细复盘了会儿他都拿到了啥了? 诗殃终于小心翼翼告知:“师兄,我采的那些灵草不值钱的……” 苍亦初唇角微勾,抬手在他头顶拂过便转身离开了。 玄猫从窗边跳进来,窝在诗殃大腿处:“宿主,魔教护法晓秋发来‘电报’说有好东西给你看呢,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诗殃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身份似的,抱着胳膊挺直胸膛坐在床边桀桀笑道:“是什么好东西呀?” 他这个魔尊座下有四位护法,aka:尘锦封脉了春、流彩穿心知夏、独灼断肠晓秋、冲虚哭魂悉冬。 名号很响亮,都不如他这“血魔无念”的称号听起来直白地令人闻风丧胆。 系统:“魔教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可说不准。 诗殃不等系统再去查,兴奋地当场蹦起。从自己系统储物空间里掏出夜行衣和黑色斗篷,趁着夜色昏暗便跃出窗外。 皎皎圆月,又是一个月中,诗殃边行边将自己发带全散了,双子峰上的路段不像定沂山那么多绊脚石,而且场景他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加上系统加持,峰顶无人,诗殃隐于夜色往上一跃,化身“魔尊诗殃”飞离玄岚宗地段。 护山阵法甚至丝毫都察觉不出有魔族曾在此经过。 腾空后诗殃更不将瞎眼放在心上了,虽然看不见,但他凭借系统导航,如一只老鹰般的只负责感受风,感受月。顺着气流飞旋,简直自由的不亦乐乎。 只要他动一动念头,自己不是尉迟隐,他那身修为便仿佛切号般回归身体。虽然身形仍然是13岁少年郎的模样,但魔尊常年面具遮脸,他再套个斗篷,谁也不敢说话。 魔域是个连阳光也照射不进来的地方,四周全是死地。跃过万魔窟,诗殃披星戴月落在最高处一栋屋檐顶上,寒风料峭将他的斗篷鼓吹地猎猎作响。 下方训练场上的护法晓秋察觉到诗殃到来,即刻转身朗声道:“参见尊上。” 诗殃早已恢复视力,取了蒙眼绸布,扣上面具,压低了嗓音漫不经心道:“展示。” 第28章 练阴兵 另一名护法悉冬也走到近前,站在诗殃下方影子里,与他的鬼修身份极为相符,行为鬼魅,悄无声息。 沾满魔气的竹笛在晓秋指尖翻飞,月光照映下那双手骨骼崎岖,没有半点肌肉,仿佛只是骨骼外裹着层皮。 这竹笛便是晓秋的法器,名曰断肠笛。 这便是他称号的由来,独灼断肠。 四位魔族护法的称号都与自己的法器有关,包括诗殃的“无念”也是法器名。 呜呜笛声在空旷如死寂一般的鬼蜮吹响,似呜咽,又似倾诉。 “噗!” “啪!” 顺着笛声,一只只已然腐朽成枯骨的尸首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冲着诗殃所在的方向而去。 晓秋要给诗殃看的好东西,不出意外的,便是一具具阴兵。 尸骨的衣衫已经破败不堪,皮肉或已经腐坏,或挂着残缺的烂肉蹒跚而至。这一幕的画面像极了丧尸围城。 一个两个都是冲着诗殃的方向而来,体验感十足,诗殃已经汗毛直立了。 随着笛声变奏,腐尸开始原地互相厮杀。面对同样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同伴可一点也不手软,重拳一挥! 受不住的即刻脑袋纷飞! 诗殃看着这一幕暗自咋舌,人类看人与人相斗,人与兽相斗会鼓掌叫好。不知看尸与尸互殴是什么感想? 如果他开个地下猎奇赌场,说不定生意还会很火爆。 毕竟那头骨即使飞离了身躯,闻着笛声,依旧张开獠牙撕咬着附近的腐尸。 断肠笛再次变奏,这回他们停止了无差别攻击,由东西两方地势区分,化身两只队伍,条理有序地冲着对面而去。 诗殃见那身体和头颅部署不同队伍的那些分尸,完全不顾厮打的是自己的身体,依旧不念及自身,总之就是干。 几番变阵演示下来,断肠笛终于肯命令他们回到土里,刨土声在夜色无光处响起,与破土时带给人的恐惧不遑多让。 晓秋停了笛声介绍道:“尊上,这些阴兵收集已有三年之久,我翻遍了整个神州大陆才寻得这些戾气大,生前又孔武有力的将士尸首。” “着实难炼啊,一个个都极其不听话。嘻嘻嘻,可惜断肠笛声不止能让活人听了犹如断肠般难忍,连死后尸骨也逃不过。这才肯听话些。” 晓秋睇了悉冬一眼,又道:“悉冬与我一同寻的,他也收了许多孤魂呢,他倒是不挑,什么鬼都要。” 悉冬没有回话,整个人阴恻恻的,连呼吸都极其浅淡,仿佛只是地上阴影。与诗殃的影子交叠,隐秘在一处。 诗殃余光在下方逡巡了会儿才找到隐身的悉冬,开口依旧冷冰冰的,沉声道:“继续炼。” 说完衣袍一挥便化作烟尘消失于月下,半点尘埃都不曾落下。 “嘻嘻嘻嘻嘻……”晓秋的笑声也极其阴森,回荡在死域中,与那些“丧尸”低吼混在一起,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诗殃尚未回到自己在魔族的寝宫,行至半途便被系统提醒,有人跟着。 诗殃迅速停下脚步落了地,等了一会儿都不见那人踪影,直接开口:“何事。” 语调平淡不似问话,甚至带着点上位者的威压。 悉冬终于从一片黑暗中显形,飘至诗殃跟前。大概一米九的修长身影左右摇摆不定,再往下看,漂浮的斗篷下并没有双腿。 鬼修,不知道是人修了鬼道,还是鬼修了人道。 他想要靠近,又有些胆怯对方的实力,于是只在三米外徘徊,停在诗殃左边声音沙哑的好像被万鬼缠绕:“悉冬在尊上的影子里,嗅到了正派修士的味道。” 又飞到诗殃右边,好奇道:“悉冬认为尊上今天有点不一样。” 诗殃默不作声等着对方下文。 悉冬声音再次从左边悠悠传来,好像耳边低语:“悉冬不知尊上近日在何处?” 诗殃:“本座行事,需要与你报备?” “悉冬不敢。” 诗殃长袍下摆晃动,强势的威压让现场一片死寂,连风都静止当场:“炼好你的鬼。” 谁也不敢在月色下触怒血魔,因为诗殃是他们难能一见的月系天灵根。再加上血魔的身份,光是念在嘴里就好似喉中卡着一轮血月。 诗殃再离开时,悉冬没有再跟上。 大摇大摆回到自己的宝殿内,魔尊喜静,闲人避让,这是常规。只不过这回她们虽然嗅到压力来临了,却没有完全退避三舍,反而默在附近,似乎都在期待着他能下什么指令。 诗殃没有理会那些小骚动,回到寝殿拿了东西便走。 他可不准备离开太久,魔域所在西岐与东璃相差甚远,若是本世界设定,没有任何法术可以让他能在一夜之间从东璃那头,抵达西岐这头。 即使[缩地千里]也不够。 诗殃也是依靠系统的便利才做到“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假象。饶是如此,回到玄岚宗时天光也将破晓。 诗殃边跑边将那斗篷收回系统储物格内,长发还来不及束起,系统定位里的苍亦初已经飞快往这边赶过来。 他只好先紧着将修为调回筑基前尉迟隐的数据,瞬间身体便沉重下来,脚步也不像方才那么快了。 苍亦初再看到尉迟隐时,便见那少年披散着长发立于[妹峰]的峰顶。寒风肆意拉扯着少年长发,眉眼明亮含着笑意款款而来。 “师兄?” “你去哪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诗殃的声线已经与方才当魔尊时完全不同,伪装回柔软少年音含糊道:“我就在这附近,逛了一下……” 苍亦初:“几时开始?” 诗殃见他神情严肃,好像审问犯人似的,怯怯问:“师兄找我何事?” 苍亦初上前抓着诗殃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几时?” 诗殃哪里敢挑战对方底线,迅速问系统:“他几时开始找我?” 系统:“子时……” 好家伙,不就是自己刚走没多久他就来了么。 怯懦道:“将近子时……” “去了哪里?” 迅速调出苍亦初行动路线记录,根据两人脚程不同,算出两人明明在同一座山四处游荡却互不相逢的路线。 计算机模拟果然很快,诗殃照着说了,简直就是一个“他逃,他追,他们愣是不相会”的剧本。 “这就是你说的在附近逛一下?都逛出什么了?”苍亦初记性好,自然清楚自己的路线的确不会与尉迟隐碰头,但他还是忍不住猜疑,加上对方眼睛才刚好。 诗殃闻言,眼神闪躲,虽然被制住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是不由自主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苍亦初眸光微闪,身形往下一压边,阴影将诗殃整个身体笼罩在内。他长臂一揽便顺利夺过诗殃另一只手上的东西! 第29章 丘比特 “哗啦啦——”袋子中的东西抖擞一地。 苍亦初这才看清,这只丝绢绣袋里面装着的全是花种子。 “哎呀,全撒了!”诗殃挣扎着接住掉落的种子粒,那些种子都极其细小,风一吹就飞得到处都是。 苍亦初:“这是……?” 诗殃身上仍旧穿着苍亦初那身宽大的弟子服,双手揪住衣服下摆像是做错事般,支支吾吾道:“我在平吉镇上买的……就是,我想自己种点东西,练习一下灵力嘛。” 苍亦初对于昊云仙尊的教学手法不是很了解,通过植物来学习灵力好像也说得过去。再看尉迟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在瞎操心什么。 苍亦初问:“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要漫山遍野跑?” 诗殃道:“我睡不着,眼睛怪怪的,然后,我感觉我又能看见了,就赶紧找地方播种。” 苍亦初:“连夜就要播完?一刻也等不及?” 诗殃:“我不是没事干嘛,反正睡不着。” 苍亦初暂且放过他。现在想绕山找他播的什么种已经来不及了。系统小猫咪早就叼着袋子按照诗殃计算出来的路线漫山遍野跑了个遍。 苍亦初看尉迟隐脸上也没有熬夜带来的疲态,应该确实没大事,就是山风喧嚣,翻涌着凉意从他脸上留下通红印记。 他不自觉绕到尉迟隐的上风口,替他挡住大部分的呼啸:“回竹舍。” 诗殃顺着他的意往前走,边走边问:“师兄怎么找我?” 还能因为什么,他在房中打坐,按照前世记忆大概这个时候眼睛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便来看看尉迟隐,准备给他解了脸上绸带。 没想到一打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窗户大开。从窗外脚印看,此人还不是从正门离开的。 山中没发现其他人的气息,护山大阵好好的,不太可能有人能闯进玄岚宗,闯进双子峰,还不动声色地将一名弟子掳走。 于是他跟着脚印找,中途脚印便消失不见。 他又到尉迟隐经常逛的那些地方找过,都没找到人,如此就过了一夜。 他要是再不出现,苍亦初就要发动全宗开始寻人了。 “我从没照顾过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是第一个。” 苍亦初目视前方,望着悠远的天空与一成不变的竹林。 诗殃不清楚他为什么说起这个。笑道:“我不需要师兄照顾的,我自己能行。” 他确实能行,在凛冬过去,春天到来时。苍亦初一日偶然练剑路过山道,才发现当初他连夜找寻的人所走的山路,全是各色山花。 [双子峰]的这一座[妹峰],终于与隔壁那座[姊峰]有着显着区别。 蝴蝶与蜜蜂嗅着花粉味道肆无忌惮得飞舞,而那少年将这一整座山都照料得很好,山花浪漫生长,与他前世截然不同。 就是自从不用他送去上课后,两人似乎很少交流了。苍亦初不常去另一座峰上那些公开课,反而经常沐浴在山林间练剑或者自习功法。 师尊尚未出关,尉迟隐便暂时交给其他仙尊托管,导致他四处蹭课,昊云那里学了草药,又去蕴菏掌门那里学习阵法,再去天华仙尊门下听他讲经念咒,还跑去晴欣师姑那里,跟汲芮芮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跟谁都要好,就是不爱回家。 次年终于,尉迟隐筑基了。 苍亦初也顺利结丹。 “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仙门大比这回要在凌雾宫举行啊。” “凌雾宫?!” 训练场的空隙,诗殃凑在一众耳语的弟子之间,踮着脚听他们八卦:“凌雾宫在哪里?” “玄岚宗以南,怎么?你也想参加仙门大比?” 诗殃道:“那当然,我现在已经筑基了,保证不会给咱们玄岚宗丢脸。”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要去参赛还要先在内门比一次,你说你能赢得了谁?” 诗殃自然也清楚自己现在势力低微,是不可能参加比赛的,不过他只是按照尉迟隐的人设口嗨罢了。 到时候跟在苍亦初身后,为他捏肩擦汗,祝他成功“一鸣惊人”,在仙门中打响名号,成为众人口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诗殃一离开这些人,就跑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苍亦初。 仙门大比可是个重要节点,苍亦初和汲芮芮双剑合璧参加两人组2v2的战斗场面也十分漂亮。 在此之前两人互相训练摩擦,产生默契,感情逐渐升温,又碍于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看得人抓心挠肝。 这才是观众爱看的戏码。 诗殃背着自己的“丘比特箭”就跑去通知苍亦初,该走爱情线了。 苍亦初将尉迟隐额前乱翘的刘海向后拨了拨,道:“你才筑基不久,怕是不能上场。” 诗殃道:“但是你可以呀,我们玄岚宗宸岐仙尊门下,总得派个代表吧?” 说得在理,就是稍稍有些可惜。 诗殃兴致高昂,眉飞色舞道:“我听说有单人赛,双人赛,五人团体赛也可以参加。离开始还有三月,我们现在就去组织人手吧。” 苍亦初没有意见,随尉迟隐随便造作去。 他便真的去了,约了汲芮芮邀请他跟苍亦初参加双人赛。 果然遭到了汲芮芮的拒绝。 笑话,苍亦初?拢共就没跟他讲过几句话好不好?双人赛需要高超的技巧和默契,他们两个比陌生人还陌生,三个月同吃同住都训练不来默契。 同吃同住? 诗殃听了可高兴:“好啊好啊,我去跟晴欣师姑讲,你接下来三个月都要来[妹峰]与苍亦初师兄同吃同住!” 话未说完,飞也似的跑去找晴欣仙尊了。 汲芮芮拦都拦不住。 更令汲芮芮应接不暇的是晴欣师尊居然同意了! 她同意了! 这合理吗? 诗殃兴高采烈牵着汲芮芮的手,跟着她回到宿舍区,替她拎行李正式搬入[妹峰]山腰上苍亦初对面那间宿舍。 途经那漫山花田,汲芮芮还不太适应。 此处果然已如其他女弟子传言中一般几乎改变了容貌。 诗殃将一脸懵逼的汲芮芮东西安顿好,又牵着他去找苍亦初。 只见那未及弱冠的少年一身蓝白弟子服整齐干净,身处于艳丽花海间,一把弟子剑舞得英姿飒爽。 发尾飞扬,好一位气宇不凡的少年郎。 “师兄——!” 诗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那边大吼了一声。 苍亦初终于停下剑招,正巧有一阵风从汲芮芮身后将她往苍亦初方向带。 花瓣飞舞,少年回眸。 第30章 三人组 那双银白瞳色还是将汲芮芮哄得一愣,相处时间少,她还不习惯对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 苍亦初反手简单甩了个剑花便将弟子剑收入剑鞘中缓步过来,诗殃道:“师兄,我帮你把天选双人组搭档带过来了,接下来你们日日相守着训练吧,晴欣师姑同意她暂时搬到我们竹舍这边来住了。” “就住你对面那间哦。” 诗殃恨不得当场将汲芮芮的手放入苍亦初掌心:“天啊,现在想想好有缘分哦。” “一个是象征着热情的雷火属性,一个是冷静理智的冰属性,冰火互补,简直般配……” 话还没说完,苍亦初抬手便盖在诗殃那张写满“期待”的小脸上。尉迟隐简直是只巴掌脸,一把就能将他整个盖住:“你从哪学的这一套?” 诗殃的声音被他覆盖,显得闷闷的:“有感而发。” “照你这么说,水冰不也绝配,相辅相成?”苍亦初眼波流转,轻声提醒。 诗殃点头忽然唱道:“所以我总是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噗,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歌?”汲芮芮被他突然唱出声逗笑,“你好好唱一遍。” 没想到汲芮芮喜欢这出,诗殃赶忙摇着尾巴道:“芮芮姐姐喜欢,我就住你对面的隔壁,我可以跟你夜夜笙歌。” 苍亦初问:“你知道‘夜夜笙歌’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天天唱歌嘛。”诗殃一本正经给汲芮芮画大饼:“师兄给你表演舞剑,我给你唱歌。我们仨就成了一个组合。” 汲芮芮问:“什么组合?” “冰火两……”诗殃话未说完,瞥了一眼苍亦初,果然见他那张脸写满了不乐意,便转而道:“唱跳演绝佳组合。而且我师兄做饭很好吃的!”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芮芮姐姐辟谷了吗?” “尚未成功。” 诗殃尾巴又摇了起来:“这次来[妹峰]算是来对了,因为我们这有最顶尖的厨师,最高超的手艺和最贴心服务,姐姐请跟我来。” “导游”诗殃顺势拉着汲芮芮去参观他们的小厨房。 原着中没有他这个电灯泡,师尊又常年闭关,尚未辟谷的两人,在这小厨房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心动时刻。两人挤在逼仄的狭小空间里,抵挡不住的肢体接触。 每一份飘香的餐食,都是我对你的细心呵护。 诗殃又因为自己脑补的剧情嗷嗷叫,磕到了。 苍亦初刚来便被落下,眉头微微蹙起,默了默还是跟在那两人的身后回去小厨房,差不多到点给尉迟隐喂食了。 尉迟隐却拉着汲芮芮一副狗腿样,带她参观完厨房,又带她参观后院苍亦初原先时常训练的竹林,带她在山间挖竹笋。 苍亦初没有再跟,洗了菜给尉迟隐和汲芮芮做饭。 仙家下厨,怪亲民的。 又过了阵等两人回来,苍亦初才知道这个没有秘密的尉迟隐甚至带着汲芮芮跑到宸岐仙尊闭关的洞府门口,让她在外面隔空给宸岐打了个招呼。 苍亦初:“……” 诗殃见苍亦初在他们的小方桌上已经放满了饭菜,又兴高采烈介绍:“苍亦初师兄已经辟谷,但是他做的饭菜真的好好吃哦~” 汲芮芮还知道客气,先跟苍亦初行了个礼。苍亦初点点头便又离开了,这回大概是去峰顶打坐。 诗殃道:“别看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可细心了呢,做的饭又好吃,还很会照顾人。他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 汲芮芮:“我就是在玄岚宗长大的,也听其他师兄弟在背后讨论过苍亦初师兄,但他们说的都跟你讲的不一样。” 诗殃扒拉了一大口饭,双腮鼓鼓囊囊:“他们实属偏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姐姐跟我们相处三个月后,保准会更喜欢苍亦初师兄一些。” 诗殃已经准备好将苍亦初整个老底都给他掀翻,从他悲惨的身世说起,再将他历练的不容易,途中遇到的困难,一律添油加醋讲给汲芮芮听。 好感度不只有心爱才能增长,怜悯也可以哦。 终于在诗殃一个人的努力下,将汲芮芮单箭头苍亦初的好感度刷到了正20。 练剑是枯燥乏味的,除非跟心意相通的人练。 但也绝对不可能是在“电灯泡”存在的情况下。 诗殃自认自己这个“超级电灯泡”不应该呆在这里,但是苍亦初硬是拉着他一起,说什么宸岐仙尊传授的剑法他是一点也没学会,趁此机会必然要跟着他们苦心修炼。 说什么都是因为尉迟隐平时太过懒散,修为才毫无长进堪堪筑基。 可诗殃明明是跟着其他同期的步伐点的属性呀,而且他还属于优秀的那一拨呢。 大概是天才的标准跟常人不同吧,诗殃见汲芮芮也不太好意思跟苍亦初单独相处的样子,便只好同意留下来,三个人一起练习剑法。 诗殃小心机,为了突出汲芮芮的难得,故意发懒,扎马步也不过几刻钟便喊累,打坐不到一会儿便点着头睡觉。 真是不服管教,被苍亦初拍了好几次掌心。 尉迟隐张开一只红彤彤的右手,鼓着红脸蛋一脸不服气,看也不看苍亦初一眼。默不作声继续练习剑招。 白天苍亦初没什么表示,等太阳下山,尉迟隐和汲芮芮都回到房后。苍亦初便会从小厨房内端出一份宵夜溜进尉迟隐房间。 烛火随着苍亦初进门的波澜微微晃动着影子,桌案前尉迟隐哼哼唧唧正在埋头写字。 他白天不但要跟着苍亦初学习剑法,清晨还要去[姊峰]下学习经书内容。 不好学的人设贯彻到底,终究逃不过被夫子罚抄书的命运。 原本不太确认,靠近了苍亦初才终于死心地听清了小孩在哼什么: “……清了蒸了红了烧了煮了起了来……” “咔哒。”小瓷碗轻轻放在尉迟隐手边。 诗殃一抬头,就撞见苍亦初那双浅淡的瞳孔被烛光昏黄染上艳色。 略显尴尬:“……师兄。” “嗯。” 救命,为什么会有人一边抄经书一边想兔吃? 第31章 妾有意 万物并秀,送春迎夏。 三个月如白驹过隙,正值立夏,玄岚宗经过初步筛选已经确认好参加此次凌雾宫举办的仙门大比人员名单。 苍亦初与尉迟隐身为宸岐仙尊弟子,顺利得到两个名额,本来诗殃还不想去,毕竟仙门大比,给苍亦初在宗门中扬名是他的剧情点,尉迟隐在原时间线上尚未露脸。 他也可以不参加,况且他现在入门也才一年半。 但是他的好师兄非要将他的名字填上参赛名单,陪着他一起比赛才行,真是个粘人精。 玄岚宗一共派出两百个内门弟子参赛,所乘飞梭有将近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形状是一座大船,上面建着二层楼房,甲板挺宽阔,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更多弟子抓紧这个时间,临时抱佛脚,期望能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好在仙门大比中夺得名次,一战成名。 凌雾宫距离玄岚宗要飞上三天,这飞梭虽然跟现代飞机似的是腾空行驶的工具,但因是消耗众修士灵力运转,飞行速度并不快。 诗殃感觉他速度更像是热气球,架势排场很大,适合发展旅游业供人观赏旅游,不适合出差。 不过他都古代了也要求不了那么多。 领队师尊是晴欣师姑,一身白紫色道袍迎风招展,发髻是典型的朝云近香髻,双耳有玲珑珠缀着条晶石碎片串联而成的长穗子落在肩头。额上11朵珠花斜飞而上,仿佛纷飞的落红。 她此次出行,并不是单纯带队参赛,更是要促成一桩与逆练宗的生意。 宗门内许久没有换一批神兵利器了。 苍亦初原本站在飞梭末尾,巡视了一遍弟子们的情况便回到飞梭前端,正巧遇见尉迟隐正背对着自己。 他安静做事时与说话时截然不同,脊背笔直器宇不凡,与混不吝到处沾花惹草的形象完全相反。 小少年后脑勺也格外圆润,发髻高耸,舞勺之年偶尔却也能遗露出气定神闲的沉着之感。 譬如那时尉迟隐硬要跟随他下山搜寻失踪弟子的始末。与汪善平过招时镇定自若,稳操胜券的模样,还有自己失明时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哭喊,反而装作若无其事的回来照顾自己。 如果不是他平时是真的懒散又调皮,还真无法想象尉迟隐是这样一个人。 此时极目远眺的模样更是仿若不染纤尘的世外之人,鸦羽般的睫毛往下遮盖出一片阴影,却盖不住他眸中澄澈与微光。小巧而翘挺的鼻梁下,圆润饱满的鼻头上沾着点樱粉,双唇圆滚饱满,要比凛冬红梅艳一些。 苍亦初顺着尉迟隐的视线,便发现他灵动双眸总往晴欣师姑身上瞥。 他也跟着不由自主也多观察了眼,实在不清楚有什么可看的,便拉着尉迟隐回到飞梭内部。 尉迟隐回到他们弟子聚集的地方后,视线有磁力似的又黏在了汲芮芮身上。 汲芮芮好不容易跟自己同门师姐们凑在一起闲聊,眼看尉迟隐又要出声喊对方,苍亦初果断将小孩拉到角落,问出了这三个月来一直埋在他心里的猜疑:“你是不是对汲芮芮有意?” 诗殃:“??” 苍亦初:“你别装乖,老实告诉我是不是。” 诗殃赶忙伸出三指指天发誓道:“误会呀,天地良心,我能有什么意?师兄你不要因为太在意,所以看谁都是情敌,真正的情敌是云兴言啊!” 苍亦初眉头仍旧无法松开,不解道:“云兴言?” 诗殃恨自己不小心霸占了他的“火眼金睛”,现在的苍亦初简直跟瞎了没两样,他掰过苍亦初肩膀,伸手往前一摆,示意他往汲芮芮方向好好的,认认真真的看看。 顺着他藕段似的手臂,苍亦初终于分了点眼神给汲芮芮,少女左右两侧的长发绕了个圆圈,发顶插着两根发簪都是蝴蝶形状。每一次含笑时,那发簪便会随着身体的轻颤微微晃动,仿佛蝴蝶活了过来。 双耳戴着白玉珍珠耳环,牵引着视线往她纤细的脖颈上带。好一位娇俏的二八少女。 诗殃强调道:“芮芮姐姐那是在跟自己的师姐们交谈吗?她只是借着师姐的位置靠近云兴言罢了!” 经他一提醒,苍亦初才发现,汲芮芮的神情果然不似寻常自然,脸颊绯红,视线飘忽,经常时不时就拿余光打量另一旁那人。 云兴言身为这一届最有影响力的大师兄自然要代表玄岚宗出战的,而且这次队伍中除了晴欣师姑,就他辈分最高。 众新生弟子,又因入门时受过对方教诲而分外尊敬。 故而他周围站满了人也不足为奇,事实上大多数在那附近活动的年轻女弟子都与汲芮芮抱着差不多的心思。 苍亦初从没有留意过,如今却被一个不过舞勺的师弟点破。 但他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松口,反而问:“你一直留意汲芮芮,不是因为对她有意?” 诗殃气道:“我就算对你有意,也不会对她有意。” 苍亦初又认真看了眼尉迟隐双眸,身后窗栏将阳光切割成数枚碎片投射到少年脸上,又通过鸦羽分割成数段整齐光条,洒在下眼睑处。 苍亦初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尉迟隐鼓鼓囊囊的两腮软肉,手感与初生婴儿无异。 诗殃真是服了,还在这玩呢:“师兄啊,你可长点心吧。” 苍亦初侧了侧头,神情淡淡问:“饿了吗?回房间给你弄好吃的?” 诗殃咽了咽口水,这个苍亦初。 按照他拿到的原定事件线,他对于感情确实相对淡漠,而且与人有隔阂,所以与其他龙傲天收后宫的剧本不同,他一生一世只有一位cp,那就是汲芮芮小师妹。 虽然诗殃常常将两人摆在一起,为他们争取单独相处的机会,但对于苍亦初而言,现在应该仍然没有敞开心扉才对。 日后他会忍不住抓住这位待自己格外好的人,所有的耐心和信任都渐渐托付。 对于汲芮芮而言,这场感情,简直是场长达数十年的马拉松。这枚浅淡的冰,终于被她这热烈的火溶化,露出里面那颗跳动的温热的心脏。 “你在想什么?”苍亦初见他又开始出神,出声问。 诗殃道:“我在想,你的姻缘。” 第32章 龙傲天 苍亦初抬手从他脑袋上点了点:“你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诗殃点头,也对,他们还有十几年的长跑要坚持,不必急于一时。 虽然汲芮芮现在多了个宛如“白月光”一样的感情经历,不过日后跟苍亦初交往多了,自然会被他身上的魅力吸引。 毕竟苍亦初可是龙傲天剧本,所有灾难与绝境,在他面前都不过尔尔。 他随意翻了翻将来的几个剧情,就能找到无数的英雄救美剧本。 而且救了不止一个美,却没有一处心动。 连最惹人遐思的心魔圣女都无法动摇他分毫,这样一个忠贞不渝的男主在小世界龙傲天副本里不多了。 特别是不限cp的时代,他到过许多小世界辅助“龙傲天”做任务,那些“龙傲天”都不只有一个老婆呢! 诗殃随苍亦初回到房间,苍亦初果然从他的乾坤袋中掏出不少美食。虽然他们有弟子膳堂,不知道为什么苍亦初总喜欢不畏辛劳地亲自给尉迟隐准备吃食。 小圆桌上摆满他的“预制菜”,冰属性搞冰鲜简直是一把手。之后再生个火折子,催动灵力逆转那冰块。诗殃都没看懂原理,对方便将那些肉菜热好。 鲜香扑鼻,与刚出锅时没两样。 这个技能厉害呀,他的水属性,是不是也可以沸腾? 诗殃亮晶晶兴奋道:“师兄,这是什么我也要学。” 苍亦初嘴角微微勾了勾,银白双眸好似有微光一闪而过,轻声道:“好。” 明明苍亦初本人已经辟谷,早该让尉迟隐自力更生,而且尉迟隐也到了可以练习辟谷的时机,但是苍亦初就是舍不得。 他终于理解了初见尉迟隐时,对方为什么是烟火味极重,身材浑圆的情况了。 因为昊云仙尊也舍不得放下这个进食时将两腮塞得鼓鼓囊囊的可爱肉团子呀! 能拖一年就拖一年,每次见尉迟隐两眼放光地吃饭,不管是苍亦初还是昊云仙尊肯定莫名其妙的会充满满足感。 只是,苍亦初喂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身材还不见长?该是这么瘦小还是这么瘦小。 不过苍亦初记忆里认识尉迟隐是在三年后,大概那种身材要养个三年才成功吧?现在尉迟隐还太小也太过活泼了,除了跟着他练剑,其他时间几乎不见踪影。 他知道整个[双子峰][妹峰]的鲜花都是他的心血,大概都去拈花惹草,招猫逗狗了。 仙门大比地址在凌雾宫直辖下的[南古坝]上,诗殃在空中遥遥望了一眼,那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凹陷地带,中间一块露台地势平坦,比体育馆还要大。 那三面山高耸垂立,陡峭的崖顶居然还有一汪瀑布飞流直下。 露台正被那水环绕着与外界划分界限。看台定在清泉之外一排排阶梯座椅像极了足球体育赛场的看台,或者赛马场观众席。 “你是第一次来?”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诗殃闻声回头,额前青丝随着凌冽的风左右摇摆,挡在眉眼间,衬得少年更加鲜活。 他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正是之前一直被众弟子环绕的玄岚宗最具影响力的师兄——云兴言。 诗殃赶忙抱手行了个礼,道:“师兄。” 青年墨发如瀑,高高束起,明明弟子们都是差不多的装束,但这一身弟子服穿在他身上,莫名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傲骨,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看出圣光来。 诗殃:“弟子第一次见仙门试炼场所,竟如此得天独厚,看迷了眼。” 云兴言剑眉星目,却也眉目温柔,道:“日后还会有很多场仙门大比可以参加。” 诗殃笑道:“嗯,此次弟子便是跟随师兄过来长长见识的。” 飞梭顺利进入停泊位,弟子们纷纷从梭上跃下,兴许是照顾他这位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云兴言居然主动牵着诗殃的手带他平安下来。 落地时云兴言甚至转了一圈,将少年圈在怀里,衣摆纷飞缠绕,像两朵纠缠的云。 檀木清香将那淡淡的丁香覆盖。 没想到第一次肢体接触是如此猝不及防。 云兴言极其自然的又将诗殃松开,好像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凌厉的剑眉下,双眸仿佛两团被囚禁在琉璃体内的火焰,卓卓燃烧。 诗殃一抬眸,便轻易被烫伤。 云兴言与苍亦初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一个和善轻柔又似火焰般热烈,一个冷静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四周传来压抑呼声,诗殃赶忙将两人距离拉开。 “谢谢师兄。” 诗殃早就能自己过双子峰上的[留影索]了,只是从飞梭上往下跳,哪里难得倒他? 要是连这简单的轻功都不会,还来参加什么仙门大比。 …… 大概是照顾自己直系小师弟照顾习惯了,所以遇见尉迟隐,也以为对方需要照顾吧。 云兴言点点头,便随招呼,跟着其他弟子查看情况了。 待所有弟子都下了船,便有掌事弟子扬手收了那飞梭。瞬间,一个足球场般大小的东西便被收入芥子袋中消失无踪。 正待走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那边。” “那是不是合欢宗?” 诗殃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了一艘飞梭正往这边驶来。 如果他们这是一艘船,那合欢宗乘坐的就是一只鹤。 那“鹤”上飘荡着数缕轻纱绸缎,宛如仙人下凡般缥缈。 合欢宗的飞梭离地面越近,越能听见飞梭上传来的靡靡之音,巡回演出似的招人注目。 诗殃闻声便站定了,流水的宗门,铁打的合欢宗。 “仙鹤”上飘荡的绫罗绸缎随风招展,好像一张梦境画卷,上面的仙子们个个婀娜多姿,环肥燕瘦不带重样的美艳。 不论是男修士还是女修士,人人衣衫单薄,仿佛敦煌壁画上描绘的仙国之人。 宝蓝色霓裳上绣着各色图样,有花有蝶也有飞鸟游鱼。 飞梭上的弟子见下方宗门弟子痴迷的视线,纷纷低眸浅笑,信手一弹,便又奏了段糜音。 不论男修士还是女修士身上都挂着披帛,无风自动,倒真像是仙人下凡似的。 诗殃又看了会儿,忽然眼前被一双大手盖住。 往后一倾,撞到另一人的胸膛前。 苍亦初的声音明明毫无波澜,听在耳朵里,却莫名有种凌厉刺骨的冰寒。 “看够了没?” 第33章 北阳楼 诗殃最终还是被提溜着后衣领拎走了,怪他太过瘦小,在苍亦初手里根本没有体重似的。 凌雾宫负责接待的是天凌掌门和他座下弟子羽子曦,两人皆是一身青绿道袍,石绿发冠上嵌着祥云发簪。腰间别着月影白的符箓空本。 凌雾宫以符修为主,各个长得斯斯文文,倒像极了人间的文人墨客,以笔墨为武器。 低阶修士通常在身上带着成串的黄纸与朱砂用于防身,而高阶修士皆可摆脱媒介在空中绘制,将图腾烙印在风中,烙印在水中,甚至烙印在火中。 而魔尊诗殃本人,便是一位斯斯文文的符修魔尊。 他的法器[无念],是一只据说用千古异兽所化的尸骨练就而成的笔杆,与灭绝神兽尾巴上薅下来的鬃毛拼接组合而成。 所以舞剑确实不是诗殃强项,他宁愿多背几个结印手势,也不愿意多学几招剑法。 天凌掌门与晴欣师姑接轨了,羽子曦也跟云兴言接了头。 在他们之后的合欢宗便由凌雾宫的天白仙尊接待。 举办一次大会几乎将整个宗门的人都动员起来了,诗殃忍不住想要是哪一次仙门大比,是由玄岚宗举办,宸岐仙尊会不会化身成为接待师尊呢? 就他那张开不了口的贱嘴来说,默不作声倒还是好的,腹语一出,可得雷倒一大片。 “尉迟隐!” 诗殃回头正好看见商牟和“调剂师兄”,便快乐得飞奔而去:“你们也来啦!” 商牟道:“昊云仙尊说我们医修可以做做后勤,要是哪位师兄师姐受伤了还能照料一下,我和季迢就报名来了。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 简而言之,相当于社会实践或者实习。 “太好了,我正愁没有朋友陪我呢。”诗殃顺理成章加入昊云仙尊弟子群体里。 三天飞梭,尉迟隐要不是被苍亦初藏在房间里打坐修炼,鲜少出门与其他弟子交谈。都不知道同船还有他在昊云座下的小伙伴。 苍亦初没有对突然抛下自己的尉迟隐做什么表示,这几位弟子他是知道的,经常出落在尉迟隐身边,是他的同期。 反倒是云兴言…… 凌雾宫为他们准备的宿舍是在一座高层圆塔上,每间都是豪华双人间。各自拿了房号后或御剑,或蹦跳攀爬上到自己所在楼层。 如何入住,都要各显神通了。 而各个宗门随行的外门弟子或者后勤保障部队们,都分配到了附近两层独栋旅店去。 诗殃跟着苍亦初来到他们所在的拾层贰号房,简单分辨了下,房间都非常宽敞,中间做了隔断,两张床并不挨在一起。 这间宿舍窗台外面,还能看见街道繁华的景象。 这种高层建筑在古代还是蛮少见的,更少拿来住宿,不愧是仙门。 诗殃看够了,便又找他的小伙伴玩去。 苍亦初只道别玩太晚便随他去。 [舒千县]坐落在[南古坝]北侧,是个极其繁华的商业县城,诗殃与商牟一共六人约好在小茶楼聚餐。 在仙门大比的这段时期更是一位难求,好在季迢许久之前便定下了二楼雅座。此时已然坐满,小二在围着案台忙前忙后。 诗殃等人包了二楼雅号,临街而席。台上放满果酒菜肴。诗殃被安排坐在里侧,旁边便是街道,一转头就能看见街上光景。 推杯换盏几息之后,几位同宗修士指着街上行人道: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合欢宗弟子?” 几人循声望去,果然见长街远处行来几位衣衫缥缈的宗门弟子,惶惶如仙人降世,行人纷纷驻足,眼中难掩痴迷。 “那为首的是不是叫木晗?” 弟子服杳然荡漾,飘飖如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及。那是难得的男弟子,身量高挑近八尺,眉目隽秀一双丹凤眼格外出挑,左眼末梢长了一颗细痣。 鼻梁高挺,双唇饱满红润,是一张索吻唇。 不愧是合欢宗。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女修士。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宛如画中人袅袅而来。 “还真是,他侧后方那位便是柳如烟,还有云慎。” “你知道的还挺多?”商牟打趣道。 季迢:“哪是我知道的多,实在是他们在整个宗门都赫赫有名好不?” 诗殃又灌了口果酒,甘甜滑腻,两颊早已染上红云:“赫赫有名?” “月色轻拂古木梢,晨光微露映晗朝。”季迢道:“还有‘云里仙山数步间,慎毋轻蹈鹿门斑’。” 诗殃点出要害:“季迢兄经书背不得,他人藏头诗倒是倒背如流。” 季迢恼羞成怒,抬手将尉迟隐的脑袋好好揉搓一顿才肯罢休。 商牟哈哈笑了两声才提醒:“我们正在凌雾宫地界,勿要失了玄岚宗脸面。” 季迢这才放过诗殃的脑袋,将他蹂躏散乱的头发随便往后一撸,便当做整理好了。诗殃脱了力,顺势往他肩膀上靠去。 整一个醉态。 季迢道:“我好像看见他们也往咱们[北阳楼]来了。” 一名弟子道:“大比时,我们剑宗弟子最好不要与他们合欢宗对上。” “怎么说?” “他们合欢宗的功法多以扰乱心神,迷惑心绪为多,我们玄岚宗提倡坚守本心,无欲无念,属于最克咱们的一个宗门。” “而且我们功法时常修习的是耳聪目明,听声辨位,他们正好是音修,颜色又旖旎,姿态妩媚,对咱们是大大不利。” 正说着。 合欢宫一行人果然也上了[北阳楼]二楼雅座,店小二点头哈腰得将雅间房门推开。 “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直接干他就完了!” 弟子愤慨,与身后被推开的房门同声响起。 吱呀一声,小二招呼声都弱了几分。 只见两组人面面相觑,顿时整个雅间落针可闻。 片刻,合欢宗为首的木晗才道:“看来你们这儿已经有人了呀。” 商牟手中小瓷杯差点吓掉,小二慌忙挠头:“抱歉抱歉。” 又与其他店员耳语几句,查看预定房本。 商牟瞥了季迢一眼,意思是问他,应该没问题吧? 季迢忽然不自信起来,将软绵绵的尉迟隐扶正,自己咬着手指偷偷检查自己当时在“黄牛”手上买票时得到的契约书。 小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抖着小手拿过木晗手中的契约书与季迢手中契约书做了对比,便轻易发现其中真伪:“抱歉啊这位仙人,你们这份是假的。” 季迢:“怎么会是假的呢?那人明明是你们北阳楼伙计。” 小二:“您说的这人,前些日子是在北阳楼做过活,但不久便走了呀。” 季迢:“那他确实收了我的银两。” “对呀,怎么也不能说是我们的责任,是你们自己监管不力。” 小二:“这……” 第34章 赠月季 商牟见木晗他们的脸色都已不太好看,没必要大比尚未开始就已与其他宗门交恶,便道:“这样吧,我们也已经坐了半天,酒菜已然喝足,劳烦伙计将桌面收拾收拾。我们这便结账走了。” 见季迢还有些火气,赶忙扯了扯他衣袖,他们只是玄岚宗新入门小弟子,自当低调行事,避免给宗门带来麻烦才对。 季迢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他几位弟子推推搡搡着拉出房间。 商牟上前简单对木晗行了个礼:“叨扰。” 直到出了北阳楼,季迢才气呼呼道:“这样不显得我们怕他们?仙门大比还未开始就已经先行退让,传出去有碍颜面。” 商牟:“我们玄岚宗的颜面不会在一次礼让中丢失。况且我们修为尚浅,他们那一行五人多数已金丹期,还是先走为妙。” “而且这事跟合欢宗没关系,纯粹是店小二办事不力,我们与他纠缠即失了身份,又在合欢宗前失了仪态,还是不要再纠结的好。” 季迢虽然愤懑,但他不得不承认商牟说的在理。 “话说……”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 小二见玄岚宗人走了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招呼多几个伙计赶忙将房间收拾出来。 好在仙家素质都极好,简单收拾收拾桌面便能坐人。 只是…… 你们走的时候到底是有多匆忙? 诗殃听见响动,半阂着眼睑抢过伙计手中抹布,含糊道:“我帮你。” 说着便有数枚水球从半空中生出,落在桌面上翻滚。 窗外艳阳照射着水球,在那一系列晶莹剔透中折射出数道彩虹洒在桌案上。 少年眼眸含笑,站起身,就着那斑斓的色彩转了一圈。 青丝如瀑,摆动的姿势像只自由的鸟儿,蓝白相间的弟子服下摆也因为少年轻盈的动作扩散开来。 原来他们玄岚宗的弟子服也是极其好看,飘飘若仙的。 少年转至跟前,眼睫低垂,看不清神采。 “抱歉抱歉。”门口商牟赶紧上前架住喝醉了的尉迟隐,道:“打扰了他喝醉了。” 诗殃仰起头强调:“诶?不要诽谤我哦,我可没喝醉。” 说着似乎是想证明什么,忽然袖中往外一扬,撒出满屋的花瓣:“我没醉!” 鬼知道尉迟隐袖口里居然藏着这些东西? 那花瓣纷纷扰扰落在自己发顶上,桌岸上,窗前,与合欢宗弟子身上。 清风拂过发梢,诗殃才发现眼前站着几位陌生人,极好看的面目正凝眸盯着自己,他身形晃了晃,又从怀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朵朱红月季:“给你。” 那月季盛开得极其漂亮,每一片花瓣都分明粉嫩,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存的。 竟看不出半点凋零姿态。 木晗唇角微勾,伸手接过:“谢谢。” 商牟终于一边尴尬一边将人抬走,没想到小尉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敢直接撩拨合欢宗的木晗。 “现在怎办?”季迢问。 商牟:“送他回去吧……要是再不把他送回去,被他师兄知道了,指不定要削我们。” 季迢想起他那位银白虹膜的师兄,莫名有些发怵:“对对对,打道回府。” 苍亦初正在房间打坐呢,就收到尉迟隐身上发过来的讯号,他们约好如果回来了就点燃这张传讯符。 正想夸孩子懂事才不到日落黄昏就知道乖乖回家了,结果一下来,就发现,这小家伙正趴在商牟背上呼呼大睡。 “喝了点酒……”季迢心虚道。 苍亦初点了点头,便将尉迟隐从他身上扣下。 少年轻飘飘的,只要轻轻一拎便能提起来。 “有劳。” 说完苍亦初便拎小猫似的抓着尉迟隐的后脖颈飞回他们的房间。 商牟捏了一把汗,接下来尉迟隐会被怎么教训可不关他们的事了。 但愿他平安吧。 “苍亦初……” 苍亦初闻言微微发愣,在将尉迟隐放回床上时,便听见他含糊不清的念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尉迟隐竟然直呼他名吗? 原本要发的火也瞬间散去大半,少年柔软无骨地耷拉在床铺上。旅店的铺面自然不如尉迟隐自己扑的那么柔软,趴伏在上面,脸颊软肉也被堆积变形。 真像枚刚出炉的白面馒头。 苍亦初将人摆正,捏了捏少年脸颊问:“筑基之人也这么不胜酒力?” 看来虽然师弟有水灵根,但却不能“海量”呢。 诗殃感到脸上传来一阵微凉触感,伸手迅速抓住苍亦初的手腕,蹭了蹭呢喃道:“苍亦初……” 苍亦初刚凑近便听见少年发自真心的话语。 “一定要……一鸣惊人啊……” 苍亦初目光复杂,落日昏黄将天边染成绚丽花海,而属于他的花朵好像化成了少年模样。 诗殃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内,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板床上。屏风隔断后也不见苍亦初的身影。 “系统,我是怎么回来的?”撑坐起身,诗殃伸了个懒腰。 系统道:“自然是商牟背你回来的。” 尉迟隐的人设是涉世未深的小少年,不胜酒力也被计算在内。诗殃清楚自己不会说胡话也不会做出格的举动,而且有系统在,便也放心任由酒精麻痹大脑。 诗殃却道:“你怎么不试着接手我的身体,由你操控我回来?” 系统道:“时机尚未成熟。” 众仙门终于聚齐[南古坝]前,倾泻而下的瀑布哗啦作响。仿佛也为这场庄严的仪式增添一抹肃穆色彩。 诗殃跟着苍亦初身后参加了签字仪式。 赛场正中央高悬一段符箓图腾,朱砂色悬于半空。凌雾宫那位主持大会的白须老者实力不凡,即使现在形容沧桑,鹤骨霜髯,笔锋仍旧苍劲有力,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符前立誓,参赛弟子皆保证公平竞争,无使用邪门功法情况和点到为止等。 那是凌雾宫禁令符箓,如若违背,会迅速触发不同等级的保护机制。 诗殃的视线若有似无的在场上众弟子之间乱飘。这个符箓其实也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如果使用禁术的人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违规的,那他的禁制就不会触发。 但是一旦被点破,内心存在怀疑…… 大概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第35章 仙门聚 参赛名单主要仙门有:逆练宗,合欢宗,昇阳宗,凌雾宫,渊林宗,玄岚宗,渡生门和青山寺等八大仙门。 不同宗门的弟子服都有不同的主色调搭配分居数列,倒是区分的很明显。 青山寺清一色光头和尚,暗黄色海青披挂在身。在一众仙门中也算标志性存在。 再来便是身形魁梧的逆练宗,以暗海水绿和长石灰为主色调。与青山寺如出一辙,都是清一色汉子。宗门内以炼器有方,常能出上品灵器而闻名。而宗内功法使用的多是流星锤这种重型武器。 与他相邻的昇阳宗也不逞多让,龙睛鱼紫与风信紫交织的配色,修身劲装将身形彰显无疑,平均身高一米九,就连门下女弟子也不下于一米七五的。不但挺拔而且健壮,简直是力与美的结合体。 他们多数背着超大重剑,个头稍微矮一点都没办法承担起重量。 与其他宗门相比,玄岚宗在仙门排行中不算靠前,甚至中下游了。并且玄岚宗的弟子服多为蓝白色,女弟子微微偏紫,色彩不敏感大概看不太出来。着实低调的很。 渡生门是飞泉绿的长袍,擅长医术并且暗器了得。 最边上飘飘若仙的合欢宗,宝蓝色霓裳,不管男弟子还是女弟子各个胸口大开,特别是男弟子,领口开衩已经落在了腹部,健硕的胸肌下八块或者六块腹肌透过轻纱若隐若现。 在他们周围总是有幽幽暗香徐绕,不知道的还以为路过了哪座秦楼楚馆。 与正道修士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站姿,歪歪斜斜,没有骨头似的,一点也不像是正派人士,反倒更接近妖邪。 细论起来,他们的功法也极待争议,首先他们并不伤人,但是他们总是若有似无的与其他宗门弟子藕断丝连,暧昧不清。 最看不惯合欢宗作为的实属青山寺了,他们就连仙家齐聚的现在,都必然分割两端,一东一西,各自避如蛇蝎。 诗殃还挺想看他俩博弈的,一个远距离法师,一个近战坦克。法师在场外钟意肌肤相贴的相处,近战主打一个退避三舍。 有趣。 这场比赛的奖励机制早已公示给各大仙门,如今赛场外的石柱也张贴了偌大一张通告符纸。 [圣火幻皮],[兽皇砂],[太阳鬼髓冥丹]……等等奖品琳琅满目。 不过诗殃最在乎的只有两项奖励,一份是单人赛魁首的[缠绵龙血],一份是双人亚魁的上品玄阶功法[朱雀云魄魅卷]。 随着立誓结束,众门派陆陆续续抽签决定场次。 等一切准备妥当,很快第一场比赛就此拉开序幕。 各派长老腾飞而起,脚踩祥云跃上[南古坝]坝顶,那边有“裁判”专属席位,还可纵观整个比赛场全貌。 晴欣师姑也在其列。 这[南古坝]前的平台并不是唯一赛场。单人赛通常有多处分场同时举行,仙门散场也极其壮观,远远望去仿佛受到召唤的各色信鸽腾飞而起,奔着艳阳的方向。 往常仙门大比都不只是几个宗门关起门来打一场,而是广为宣传,邀请众仙家一同品鉴,这种盛会自然有许多散修前来围观。 对于他们来说,大概算是数年一次的盛典一般的存在。 苍亦初见尉迟隐眺望着远方发呆,长手一揽便将他抱在身前落在弟子剑上问:“去看哪一场?” 一共十二处小擂台,又由天干地支排列组合分成一个甲子的签次,苍亦初抽到的是【癸巳】,排在了五天后才上场。 “当然是给我们宗门弟子加油打气啦。”诗殃可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宗门弟子抽到的签次,当了那么多年配角,早已将摇旗呐喊给主角团助威的使命刻在骨血。 诗殃道:“云兴言师兄抽到了【乙卯】,咱们去那儿吧。” 苍亦初眸色暗了暗,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腾空而起带着师弟去看另一位师兄的比赛。 同样抽到【乙卯】的,好巧不巧正好是合欢宫弟子柳如烟。 “分会场”虽然不如主场馆气派,倒也不算简陋。 诗殃眼尖,远远就发现看台上已经聚集满了玄岚宗弟子和各色宗门的修士,看来这场比赛蛮受瞩目的。 首先,云兴言就不用说了,个人在玄岚宗中的名气可见一斑,台下女弟子众多都是来看云兴言的。而柳如烟身为合欢宗弟子,要知道合欢宗这个名号就自带流量,很轻易便吸引了一系列男弟子围观。 不一定为她加油,机会难得,就看她如何以柔克刚,还有传闻中不可多见的曼妙舞姿。 音修除了习得一身音律,连歌舞才艺都极为擅长,很难说跟勾栏院没有瓜葛。 诗殃顺势找到组织加入玄岚宗众弟子列队,从袖中掏出一段卷轴。 正想将卷轴递到苍亦初手里,转念一想,这不太符合他的人设。便在人群里仔细搜寻,果然见到汲芮芮。 “芮芮姐姐!”诗殃喊道。 比赛尚未开始,云兴言尚未上台,现场纷纷扰扰,汲芮芮循声望过来,与尉迟隐遥遥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诗殃兴高采烈地拉着苍亦初来到她们这一伙晴欣师姑门下女弟子阵营:“芮芮姐姐,我们一起举横幅吧。” 汲芮芮:“什么横幅?” 诗殃一脸得意地将手上那根卷轴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云兴言”! 他拉着横幅高举头顶,左右摆了摆,果然有迷弟迷妹的痴态。 苍亦初汗颜,这货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东西他居然不知道。 虽然有一点点丢了仙家颜面,但是这玩意人群中只有一处,那可不格外显眼?云兴言肯定能看见,还能看见举着横幅的人! “好!”汲芮芮自然接过,两人合力摇旗呐喊,果然吸引一众注意力。 云兴言上台时都差点被他俩的声浪震得腿软,好在他素质高,悄悄暗自吐息,屏蔽周遭尖叫。 忽略这羞耻折辱。 柳如烟抱着把水滴形状的琵琶,面板上装饰着难懂的图腾花样,像几只交叠攀爬的壁虎又似伸展开来的细瓣黄花。 背板底色是莽丛绿上点缀着缤纷的菊蕾白花瓣,边缘绣着几朵祥云,和飞扬的燕子。 那琵琶是她独有的法器,名唤碧瑶琴。 反观云兴言也不差,长身而立,手中云澈剑在晨光中反射出森森白光。剑柄绣着火焰图腾,细看还能发现似乎有只凤凰在火中涅盘重生。 云兴言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先行行了个礼,柳如烟巧笑嫣然,也遥遥应了。 仙门中可没有不打女人,或是女弟子弱势的区分。灵力法器在手,任何人都能气吞山河,拔山举鼎。 第36章 赛事始 “铮铮——”琴弦震响,肉眼难以观察的灵力波动在柳如烟周身荡开,仿佛一滴落入湖心的水珠。 云兴言也不跟她客气,长剑出鞘,直指柳如烟而去。 竞技场上全力以赴就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柳如烟步伐翩若飞花,轻盈地划过擂台,随波舒展的腰间轻纱微微飘荡,就像一朵盛开的铁线莲在风中旋转。 云兴言剑光一闪,向侧边划去! “铮——” 又一段糜音与剑气相接,半空中两道灵力都被对方互相化解。 云兴言脚步也轻快,云澈剑再挑,琴音又至。 琤崆之声随着素手拨弦往云兴言方向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云兴言一一躲过时身后不时传来“砰砰”破空巨震。 青年逆着风,长发飞舞,目光坚定,灵活闪过所有伤害,轻功了得。就地一旋仿佛炮弹一般灵巧得逆流而上,鱼贯而至柳如烟咽喉! 一切只在眨眼间。 这一场并没有多少悬念的比赛倏尔便落了幕。 “啊啊啊啊——”观众席上传来一声欢呼,直冲天灵盖。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女弟子加入“鸡叫”列队。 云兴言收了剑:“承让。” 柳如烟也客气地欠了欠身,道:“小女甘拜下风。” 云兴言往观众席看台上望去,正好看见苍亦初赏了一记“毛栗子”在尉迟隐脑门上。 少年抱着脑袋一脸幽怨,不难发现,那一声石破天惊就是他带的头。 乙卯场就这样结束了。 实力悬殊过大,一个刚刚筑基一个金丹三阶,怎么打? 云兴言没有一上来就暴力压制都是顾及对方颜面了。 “还想多看一点云兴言师兄作战的招式呢。”汲芮芮见云兴言已经下场,收了手幅道。 诗殃:“到后半程一定会很精彩。” 汲芮芮道:“我要去看其他师姐的比赛了,你们去哪?” 诗殃抬头与苍亦初四目相视,苍亦初道:“回去休息。” 真冷淡。 诗殃转头正想说自己也跟汲芮芮一起,却被苍亦初大手一揽,圈进怀里:“你三天后也要上场,要么回去备赛,要么观察对手宗门的招式。” 诗殃抱怨道:“我都说我不参加了,非要给我报名,以我的修为不是拉低玄岚宗整体水平嘛。” 好死不死,抽到的是【戌辰】,而对手是身高八尺的昇阳宗弟子尚天。 汲芮芮道:“那好吧,小尉迟等你比赛时我会来给你加油的。” 诗殃高兴道:“谢谢芮芮姐姐。” 刚一离开,隔壁便传来一阵欢呼声,“哦!!!”又一场决斗落下了帷幕。 诗殃往远处擂台上望去,台上之人一身飞泉绿长袍的修士正站在一名倒地不起的修士身前,高举右手。 看来是他赢了一场。他头顶一块方形巾料包于发髻之上,后脑处系着两根长剑头飘带。 行动间飘带随风摆动极为潇洒。 附近一人感叹道:“没想到这渡生门现在竟也人才辈出,这位弗曜兄弟此前我便从未听过,如今观他[落叶飞针点穴术]竟然如此神出鬼没,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是呀,他修为也才筑基三阶罢,未来可期呀。但要我看,还是他们渡生门的徐清更有竞争力。” 另一人听他们对话,凑过来问:“你们怎么对仙门的事情这么了解?……” 那人问道:“你没听过江湖百晓生吗?” “百晓生?” “你还真没听过啊,此人神出鬼没,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掌心。最近仙门大比,他早就将宗门内有实力的弟子都盘了一遍。” “他也参加这场仙门大比吗?” “这就不好说了,百晓生从来没露过脸,我们从他那知道消息,皆是通过购买他出的书册。” 另一人道:“我还听说一件事,有人想要从百晓生那里购买敌方对手的秘密资料,只要付得起价钱,百晓生也是卖的。”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试探百晓生究竟是不是真的通晓古今,特意跟他购买一个完全寂寂无名的江湖小辈的讯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信息分毫不差,因为他给的灵石多,百晓生几乎将这位小辈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送给他了。” “这么牛?” “还有更牛的呢,要是能交付他索要的代价,他能测算出这个人七日内的未来去向。” “那岂不是人人自危?” “那倒不至于,百晓生所收的不仅有灵石,更收千奇百怪的东西。虽说人人都能到他那里买特定的情报,但并不是人人付得起条件。” “事实上我觉得那个想买情报测试百晓生实力的,多半这个想法都被百晓生本人拿捏了。” “赞同。我听说有一老汉得知了他的名号,来问他寻求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那位渡生门弟子侧过身往另一边打招呼,诗殃垫了垫脚,一边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一边试图将台上情况看得更清楚些,却被苍亦初揪住后脖颈拉走:“没什么可看的。” 诗殃问:“师兄,你不想了解了解你的对手们吗?距离你的比赛还有五天,我看那边就有凌雾宫弟子。” 苍亦初这不知道是什么手气,第一场就抽到东道主。 “不用。”对于符修,苍亦初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交手过的符修数不胜数,更何况仙魔大战时的魔修本尊就是最心狠手辣的符修,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诗殃不知道他所想,还在盘算着给苍亦初多补习点符修知识,他们的招式规律啊,弱点啊什么的。恨不得苍亦初从现在开始就关注符修,好为将来正邪两道大战做准备。 既然苍亦初暂时不感兴趣,诗殃也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回宿舍打坐。 很快到了诗殃比试的日子,昇阳宗修士平均身高一米九果然不是吹嘘的。 龙睛鱼紫束带缀在风信紫衣袍上,宽肩窄腰遥遥站在赛场边上便已经胜了大半。 理所当然的,诗殃这一场比试并没有多少观众前来围观。 除了同宗门几位熟悉的师兄师姐前来捧场外,诗殃发现居然还有凌雾宫弟子。 虽说东道主自己举办的,他们自然哪一场都会有许多弟子前来学习参观,但诗殃发现的是即将要跟苍亦初交手的祝砚。 第37章 戌辰场 他暗自分析一下便大致了解了,尉迟隐与苍亦初同出自宸岐仙尊门下,所用功法招式应该相差无几。 诗殃不自觉暗自笑道:“想必要让你们失望了。” 苍亦初抱臂站在台下,没有表情也不会给尉迟隐加油。 站在旁边的汲芮芮倒是给面子,学着尉迟隐先前的样子也拉了块布写了尉迟隐的名字,虽然没有尉迟隐做给云兴言的那么大,那么招摇。 好歹算一份心意。 诗殃自然看见了,并向对方挥了挥手,完全没有要比赛的样子。 昇阳宗弟子抱拳虚虚行了一礼,自报家门:“昇阳宗尚天。” 诗殃也有样学样:“久仰,玄岚宗尉迟隐。” 跟他一比起来,尉迟隐这位十四岁一米五的小个子才堪堪到他腰高。 为表尊敬诗殃率先拔剑,他这柄弟子剑每次重要时刻都会出鞘,但其实都没什么用。 他根本没学几招剑招。 “观你年岁尚幼,修为也不高,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待会要是我下起手来没轻没重可不要哭。”尚天出于好心提醒一句,说出来的话却充满嘲讽。 诗殃道:“道友放心吧,待会要哭鼻子的,指不定是谁。” 果然童言无忌,尚天嘴角牵起一丝不屑,手中迅速结了两个印,身后那柄重剑闻讯出鞘! 只见赤焰乍现,那柄带着暗纹的重剑便直直往诗殃面门前飞来! “锵————” 诗殃眼疾手快挥剑接住这一道自上而下的重力,口中也不自觉发出隐忍呼喝:“额啊!” 脖颈上已冒出青筋,对方似乎是想仅仅一招将他制服! 诗殃手中弟子剑也淡淡泛出波光,用尽全力往侧边翻去! 卸了力,重剑并没有就此作罢,甚至仍然试图往诗殃腰腹上送上一击! “嗙!” 弟子剑发出微弱的灵力波纹,手柄一翻,剑身仿佛都软化了一度似的,那重剑猝不及防重心偏移便往边上斜斜插去! 诗殃身形放低,脚步似踏空飞窜,速度极快得往尚天本人而去。 面对小儿直冲自己而来,尚天也没有半点退意,手诀再次召唤回重剑。 “噌!噌!噌!”重剑一次次在空中下落试图砍向少年,皆被一一躲过! “唰!”少年背后是翻滚的烟尘,却目光坚定已至跟前。伏地的姿态矫捷的像一只白色小猎豹,抬手提剑就要往尚天心口挑去! “当!”的一声!诗殃剑尖被一股巨力阻挡,震得他虎口隐隐作痛,剑柄都差点飞出去! 诗殃顺着后坐力迅速往后边翻滚了几圈,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方才竟是直接被尚天袖中护腕抵住了这一击剑招。两人身形太过悬殊,而且手劲也不及对方强悍,只用腕部便挡下剑芒。 很快重剑飞回尚天手中,即使诗殃后退了,但两人距离仍旧很近,仿佛近在咫尺,威压顿起! 苍亦初站在台下不自觉捏紧手心,突然有些后悔给尉迟隐报名参赛了。 台上战况瞬息万变,诗殃又一个翻滚躲过重剑的挥砍。 他的每一次挥舞都在地面上牵起一串火线,那火焰窜得极高,诗殃整个人仿佛置身火海。 诗殃紧急一个侧滚翻,险险避开,差点弟子服都要被烧焦了。 场上热气升腾,现场温度立刻升上了十度。 诗殃抬剑又惊险万分得挡下一记攒着烈焰的剑气,额上已经布满汗珠,尚未滴落便化为蒸汽蒸发上空。 “别光顾着跑啊,现在认输还不算丢脸。”尚天哈哈笑道。 耐下性子,诗殃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光靠这跛脚的剑法是不可能赢的,诗殃果断将弟子剑搁在后背,双手撑地又往后翻滚了一圈,身体灵活的像只山间小猴。 再观尚天的脸色,诗殃离开尚天的攻击范围那刻,起身时双手掐诀,往地上一按,便在尚天脚下形成了一个星网。 淡蓝色水波向上攀升,竟然是个水牢! 不算太笨,知道用水灵力克他的火灵力,天然的属性压制。 尚天道:“想法不错,但是意图太过明显,而且灵力太过弱小了。” 他站定,身上肌肉陡然激增,周身火焰暗纹在空气流转仿佛连氧气都已经沸腾。 台下观众虽然不多,但也私下讨论开来:“这水牢估计都要被蒸发完了吧。” “玄岚宗的小子果然还是太过年轻,如果两人实力相当,水能克火是自然,但是那水要是太少火焰太大,他也得蒸发渴死。” “确实,所以不能单看两人属性相克,就早早以为自己能获胜。” “不过他是第一次参加仙门大比吧,能在宗门内拿到名额已经不错了。要知道玄岚宗虽然只是个小宗门,到底门下弟子众多。” “你不知道吗?他是宸岐仙尊弟子,宸岐仙尊只有两名弟子,一位便是这个小孩。” “原来是他呀。” 尚天手中重剑往斜方一指,水牢柱身便不受控制得瞬间翻滚,热气激荡已然沸腾。 诗殃对他的动作不太在意,依旧源源不断往外渗透水汽,他的水牢从地底生出,好像源源不断。 “怎么回事?”尚天挥舞着自己的重剑往水帘上砍去。可不论尚天身上的火气如何大,都无法将其真正斩断。 这水牢展现了始料未及的韧性,仿佛砍的不是水帘而是一段段橡皮筋! 见对方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还是胡乱往地上砸下深坑,场地也被破坏出数道裂痕。诗殃眉毛一挑,水牢渐渐缩紧往他那柄大剑上包裹。 狗皮膏似的即使再沸腾也无法蒸发,并且怎么都挥不断,稍不注意腿部也被那宛如藤蔓一般的水帘缠绕,捆缚。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水,里面不知道混合了什么东西,他居然溶于水中,还能控制自如。 此时他才发现对方虽然只是筑基期,但他控水已经出神入化,简直是专修这一门功法似的。 要想摆脱他源源不断的水汽,除了修为再大他几个境界外,便是将他不知何几的水源耗尽,或者消耗完他身上的所有灵力。 但是此处正处[南古坝]底部,附近就有水潭,空气中更是源源不断的水汽。 第38章 卖报纸 想不到这美景居然处处都是少年补给。 尚天终于被困得不能动弹,而少年的灵泉却还源源不断加固,而且他的灵力也即将被耗光。 只好道:“我输了。” “喔——” 台下传来一阵掌声。 诗殃终于收了力,他要再不认输,诗殃就要遭不住了。 身上灵力已经逐渐枯竭,早些时候刻意收集的水也全都耗尽。 他还不能倒下,抿了抿唇将那里的血色更充盈些。伸手往苍亦初的方向挥了挥,便笑着往台下走去。 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果然还尚有余力。尚天虽然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服气。 此时台上中央才亮起符箓梵文,显示有玄岚宗的图腾在场中升起。 诗殃回到他们身边,汲芮芮兴奋道:“太好了,尉迟!恭喜你!” “谢谢。多亏了你的声援。” 苍亦初伸手拂过少年被汗湿的刘海,问道:“回休息室?” 诗殃道:“我好饿。” 苍亦初点了点头,便召唤出弟子剑将尉迟隐安放上去。诗殃跟汲芮芮挥挥手:“芮芮姐再见,后天别忘了也来给我师兄加油说好了。” 汲芮芮道:“好好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自己都累成啥样了还想着拉人给自己师兄助威,不愧是同门直系师兄弟。 回到宿舍诗殃才真正蔫了吧唧倒在房间桌案上。 灵力耗尽对于修士来说是挺危险的一件事,特别是在修炼初期,对于自身灵力还掌控不太熟练的情况更是不能将灵力耗尽。 他们的灵力就像古老的水井,有泉引才能让井水更顺利喷涌上来。若贸然将灵力耗尽,很可能让身体往后都习惯性枯竭。 “灵力快要耗尽,怎么不认输?”这实在不太像往常的尉迟隐。 他一向是遇见困难原地停留等人来救的模样,除非有别人需要他照顾。 更何况这个比赛尉迟隐本来还并不想参加,是自己非要替他报的名。 按理说他简单交手两下,知道对方实力后就会直接认输才对。可尉迟隐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顶着灵力枯竭的危险也要赢。 诗殃趴在桌上眼睛都不睁,喃喃道:“我不能给玄岚宗拖后腿。” 此话一出,苍亦初便无法反驳了。 没再听见苍亦初的盘问,诗殃才暗自松口气。 其他都是浮云,他不能输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接下来尚天这个人有必将要走的剧情。 对于小世界规定好的设定,诗殃从不愿意更改,不管是什么设定。 苍亦初不知道从哪里给诗殃找了桶温水,不辞辛劳地搬到房间里:“补点水?” 他记得尉迟隐因为水灵根的关系特别喜欢泡在池子里的,不管是在宗门练剑后还是平常照料完花草后,都会在房间里准备一盆温水泡个澡。 诗殃身上的毛孔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出附近有大量水源靠近,张牙舞爪的就想接触。 苍亦初见他起来,便关好门窗退出房门在外边溜达了一圈。 夕阳下山,月华渐渐润满天际,苍亦初坐在房顶上守着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诗殃仿佛一只游鱼般窝在木桶里,也不清楚这是自己的澡盆子还是自己的饮用水。 系统钻出意识海,化成一只黑猫,尾巴末端沾着一点白雪。 跳到诗殃弟子服上蹭了蹭,又跳到浴缸边上,带过来一串花瓣掉在池水中。 “诶?坏系统干嘛浪费我的花瓣?” 诗殃仔细将那些花瓣捧起,这些可都是他收集起来,细心保存完好的“人工特效”。 “你囤这么多有什么用?自己制作香料吗?”系统低头嗅了嗅,这些玫瑰花瓣不知道能做多少精油。 诗殃一本正经解释道:“自然不是做香料的,这是我要给苍亦初制造氛围的道具,别给我弄乱了。” “氛围?”系统还真不是很清楚怎么个氛围法。 他的主人原是学艺术出身,经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做任务时还觉得他很务实,但是做与任务无关的事时却充满仪式感。 就比如现在。 系统公事公办道:“百晓生要写今天的报道吗?” 诗殃道:“自然,仙门大比这么大的事,无论哪场比赛都有‘收视率’,怎么可以不写?” “那要写尉迟隐这一场比赛吗?” 江湖百晓生这个身份,正是诗殃花了三年的时间四处跑“业务”自己积攒出了人气创造出来的新身份。 也是诗殃另一个暂时不需要“建模”的马甲。 因为这个马甲,他也叠马甲。 整个神州大陆,有人的地方就有他的“分公司”,是专门接收情报,撰写成册,贩卖各地,传播江湖时事新闻的这么一个组织。 哪有大事哪有他,却无人见过“百晓生”的真面目。而他也总是隐藏在人群中,难以分辨,仿佛是个千面人。 也无人了解他的修为水平,甚至是不是修仙者都不清楚。 对于他的猜测更是层出不穷,他知万事万物,万事万物却不知他。 当然,诗殃会告诉你,真正的百晓生的确不是修仙者,他就是系统啊。 诗殃花了三年时间四处奔跑,其实只是花钱,开分店,搞印刷,雇人手,再散播谣言去了。真正收集情报的,从来只有系统一统而已。 所以说百晓生是一个组织,他确实是组织,因为他卖“报纸”。 诗殃想了想,道:“不写显得很刻意,虽然个人认为我这一场比赛挺精彩,值得为他开一个专题版面。并且赢得也挺爆冷,但尉迟隐不必要太惹人注意,还是简单一笔带过吧。” 系统撰写新闻体可是一把好手,很快生成出来,传导在诗殃意识海里。他再简单调整润色一下文本与排版,便“发送”到各个“分店”部门。 他手下的店铺有一间秘密情报间,只有部门高层才能入内。 那些高层发现桌案上的“传真机”发来“电报”,张开“报纸”简单确认字体没有错误后会着手下人将这些内容拓印下来。 明天一早,这份产自百晓生的“报纸”便会在整个神州大陆扩散开。 而诗殃,将不费吹灰之力坐收灵石,赚的盆满钵满。 桀桀桀桀桀桀。 这就是当老板的乐趣吧。 诗殃差点就要在“浴缸”里,给自己兑换点金戒指金项链来彰显氛围了。 休息好,诗殃的灵力也恢复了大半,诗殃简单裹了里衣便滚到床上去了,等苍亦初回来后,房间内只剩下干净的空浴桶。 他又喝自己的洗澡水…… 第39章 秒胜败 透过他们两中间的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影正侧躺在那深色床铺上,一条细长的腿蹬出了被子,壁虎似的趴在被子外面,深浅交界格外分明。 苍亦初收了浴桶,便回到自己床位缓缓吐息打坐。 心率…… 势必…… ……平息。 …… 千年修行以来,尉迟隐是第一个能波动自己心海的人。 但是究竟为何,情况尚未明朗。 不过是早认识了三年,为何会有如此不同的走向? 很快便到了苍亦初的比赛日。 诗殃自然也给苍亦初做了份超大横幅,比给云兴言的还要大,而且是红底洒金字体。 那龙飞凤舞的书法着实显眼,虽然其他宗门已经知道玄岚宗乐忠给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搞排场,却不清楚是这样的阵势啊。 只见小少年将横幅一边交给汲芮芮,又让来围观的其他同宗门弟子拿着另一边,而自己站在他们这阵仗之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诗殃打着节拍大声宣扬:“亦初亦初,展现雄威。亦初亦初,谁碰谁扑!” 苍亦初:“……” 救命。 来旁观的云兴言自从看见尉迟隐,嘴角就没下来过,配上比试台上苍亦初的黑脸,简直不要太可乐。 如果可以,苍亦初宁愿将尉迟隐锁在房间里,别出来祸祸人。 可惜没有如果,他也不可能冲下台堵住这个人的嘴。毕竟先下台就是认输,所以为了止住尉迟隐的高声助阵,苍亦初使足了牛劲儿,居然在十招以内将祝砚打倒。 少年出招速度快到只看得见部分残影,祝砚怎么倒的都不清楚。全场静默一瞬,很快传来欢呼声。 自然还是尉迟隐起的头。 这个人。 待比赛结果一公布,苍亦初霎时飞跃台下,手一伸,将那巨大的横幅冻结,手握成拳,被冻结的布料便迅速崩裂,碎了一地。 诗殃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一股杀气向自己靠近。 还没等苍亦初出手便迅速一个躲闪往边上滚去,再抬头,才发现那股凉意是从苍亦初身上发出。 诗殃收起手中鼓槌,一脸无辜道:“师兄,戒骄戒躁哦。” 云兴言在身后拍了拍苍亦初肩膀,像极了家中最稳重的大哥,道:“做的不错,” 苍亦初礼貌拱手:“谢谢师兄。” 因为这边结束的实在太快,众人又纷纷往隔壁其他场地散去。诗殃发现东道主们上台将祝砚拖下擂台时,像极了打扫卫生回收垃圾的阿姨们那般无情。 “哎呦。”诗殃的耳朵忽然被苍亦初揪住。“师兄师兄干嘛呀?” 苍亦初道:“收好你的小心思,我不需要你给的‘排场’。” 诗殃被苍亦初教训了一顿反倒不服:“师兄,我还没说你呢,你就先来教训我了?” 苍亦初松了手:“?” 诗殃见周围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踮着脚凑到苍亦初耳朵边嘟囔道:“我觉得,师兄今天打的有点太快了,不是说第一场比试要保存实力,迷惑对手吗?你打得太快了下一场对方会更加警惕。” 还懂战略。 苍亦初耳边传来一阵痒意,道:“无妨。” 听他这么说,诗殃眼珠子转了转,问:“师兄走另一个路线,使快刀,让试图摸准你路数的人都反应不急,就算做了充足的准备也会败在自己的身体条件上。让人误以为实力差距很大,还能震慑对手,说不定对方先行露怯?” 苍亦初将诗殃推远了一些,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果然苍亦初有他自己的盘算,既然他走的是这种路数,那百晓生刻意给苍亦初安排的版块可就要大放厥词了。 “玄岚宗初次露脸的新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诶?你看,百晓生好像对这个玄岚宗的苍亦初特别上心,该不会押了他了吧?” “啊?如果要押玄岚宗,不应该押云兴言吗?怎么会押他?” “不过首场比试罢了,贸然押新人未免大胆了些。” “难道这百晓生在看待后生方面,眼光不够好?” “他说的也不一定准确,你们是否太信奉他了些?” “但是他那一双白瞳……我还是觉得很诡异。该不会是练了什么妖法练成这样的吧?” “你没仔细看百晓生的介绍吗?人家天生白瞳,还因为这件事受到原家族的遗弃迫害,要是再抓着这一点不放,小心人家说你落伍。” “马上单人赛二比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能得百晓生青眼。” 凡是大比,自然少不了坊间赌客纷纷下注。大比小比各注面不同,交易额度也不同,除了仙门弟子,散修,自然也离不开这些赌徒平民了。 所以这场仙门大比,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仙门世家中,都极其受关注。 初赛结束,率先迎来的是尉迟隐的第二轮比赛,这次对手是位青山寺的武修,名唤了空,法器是一柄长棍。 上半身赤裸,金属性覆盖全身时仿佛化身人型“led”灯泡。 了空身为青山寺修行的武僧,修行需要他六根清净,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关心凡尘。自从他听说百晓生看好玄岚宗后更是一颗心瑟瑟发抖。 要知道自己第二场比就是跟苍亦初同宗同源的尉迟隐! 之前那一场比试他也看过了,看似打得很艰难,谁知道对方是否保留了实力?! 了空强装镇定,很快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警惕对手,一上台便发动灵力,将全身覆盖。 诗殃不清楚对方的小九九,快速上手攻击。了空吓得连连后退,就在自己快被逼退到赛场边缘时,了空不得不撑起自己的法棍“嗙!”的一声接住尉迟隐的连击。 少年长发飞舞,明眸皓齿,粲然一笑退开半步。 得空,了空终于绝地反击,法棍飞舞好像一柄能自由旋转的“螺旋桨”,灵力从掌心往法棍上倾注。 顿时狂风大作,少年的长发和衣裙再次被撕扯鼓起,仙门服饰果然都太过飘逸繁缛。 尉迟隐被他呼出的这阵风一掀,居然直接一个后空翻,滚出了赛场…… 掉 掉下去了…… 第40章 流言起 迅速结束战斗的不只有胜利还有失败。 导致从前没有围观过玄岚宗比赛的修士,因为百晓生看好苍亦初而闻讯过来补习他同宗门功课的,都对尉迟隐的表现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玄岚宗吗? “还以为同是宸岐仙尊座下弟子,多少有点看头,没想到……” “还是太嫩了,你看这位青山寺的了空,都做好了迎接一场硬仗的准备……” 真是一点参考价值都不给。 尉迟隐滚下台后还一脸懵逼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台上的人和台下鸦雀无声的观众。 水灵灵地转身跑去找自己师兄了。 苍亦初的对手,是以器修闻名的逆练宗门下弟子,李渡。 身高八尺,魁梧有力,整个身体仿佛健美身材,浑身肌肉发达,隔着衣服布料都能看出对方勃发的肱二头肌鼓鼓胀胀。 跟他比起来,苍亦初简直是飘飘若仙,蓝白相间的弟子服有种不可一世的清冷感。衣带翻飞间犹如仙鹤展翅,高不可攀。 台下一散修,摸着胡子望着台上苍亦初,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见过这般瞳色。百晓生只道此乃天生,却未提及有什么异处没有?” 另一人道:“听闻异瞳能见鬼神,难道白瞳也有类似天赋?真希望百晓生能说清楚点。” “说不定是什么族的血脉呢。” “不对呀,他不是凡人之子吗?凡人能有什么血脉?” “但他幼年丧母,并从未得人照顾,若是他母亲梦中与仙神欢好,醒来却忘却也不是稀奇事。” “你是说……他很可能不只是凡人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猜疑在人群中散开,有的说的有理有据,几乎将所有人都带偏。 经过这些时日的造势,少年白瞳也显得多么出类拔萃,天赋异禀似的。 缠斗一触即发,苍亦初没了尉迟隐在旁边助威整个人看似轻松不少,面对逆练宗弟子挥舞过来的铁锤也没有半点惧色。 “锵啷——”细长素白的玄岚宗弟子剑与黢黑流星锤相撞,交接处摩擦出一道火花“滋啦”作响。 苍亦初催动灵力用劲挥去,才堪堪制住对方攻势。压迫感直面袭来。 逆练宗清一色孔武有力,常年修炼都以锻打为主,双臂更是健硕无比,一条胳膊有苍亦初大腿粗。 李渡见苍亦初又一击袭来,灵力在剑尖凝结成冰霜,好似天山雪原正决堤于前。他却不急不躁,唇角微勾,嘲笑道:“小小年纪,做什么这么急躁啊?” 垃圾话对苍亦初没多少效果,他从不听别人龇牙乱窜讲些什么东西,特别是敌对场合。 道心稳固。 “登登登——”场地内忽然刮起一阵寒流,以苍亦初双脚之间作为起始地向四周散开,附近“哗啦啦”瀑布飞溅的潺潺水声都似乎渐渐平息下去。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 李渡察觉出异样,眼眸微眯,手中铁锤自手心抡起,荡出一阵一阵如涟漪般的灵力波动。 “锵——”两人又一次兵刃相接,灵力自四面八方震开! “轰隆!!” “歘——歘!” 苍亦初身姿轻盈地跳跃而起,以自身体重与灵力配合,抵消李渡强有力的威压,如今上下力转。冰系灵力渡满剑尖,像一只飞窜的猎鹰正在与场下硕鼠搏斗! “铮!”铁器发出一阵鸣响,李渡不自觉手掌酥麻。 没想到苍亦初秀气的外形下,居然还能爆发出这么强劲的力气。 “师兄加油!”场下传来一声呼喊。 苍亦初闻声眉眼舒展,看来,尉迟隐那边也已经结束了。 听声音对方应该没有受伤。 这次他们轮到的场次居然排在了同一天,这样不得不错过对方开场比试。 比起比赛结果,他更担心对方安危。 翻身而下,一套流云剑法舞得行云流水,剑气流转将那流星锤的磅礴之势压在方寸间,很快,李渡也开始招架不住这攻势。 “噌——”剑尖直抵面门,再无可避。 李渡:“甘拜下风。” “承让。”苍亦初收了剑,抱拳道。 “赢了!”尉迟隐蹦蹦跳跳的在台下欢呼,身旁便是一同观赛的汲芮芮,两人凑在一起简直吵闹得不行。 苍亦初下了台,来到二人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尉迟隐的状况,干干净净与分开时一样,伸手拂过对方发顶,问:“如何。” 诗殃笑呵呵道:“输了。” 并没有多意外。 只是原以为对方要多懊恼一些,其实却不然。 他果然对于比赛,个人荣辱毫不上心。 汲芮芮道:“尉迟的对手是名青山寺和尚,使得一手好棍法,虽然败了但也不丢脸。” 诗殃道:“谢谢芮芮姐姐,芮芮姐姐好温柔啊。” 如果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不乱往苍亦初身上瞟,他倒也认可尉迟隐的真心,可惜了少年什么都藏不住。 略一思忖,苍亦初便能明白尉迟隐这家伙是存心要撮合他和汲芮芮两个的? 为什么? 比赛仍在继续,苍亦初下一场比试又一次拉上舞台。 诗殃无事一身轻,又不给他加油助威,又没其他事可做,只好老老实实在各个场次间走走看看。 偶尔遇上熟人,站在台下充当热情观众。 他会为台上精彩的比试造势,鼓鼓掌,或者惊叹几句“少年英才”“未来可期”什么的,假装自己也是普通观众。 但如此平和的情况好景不长。 虽然那些人的交谈已经足够低声细语,但还是传到了诗殃耳朵里: “听说了吗?合欢宗的柳如烟这些日子也不见踪影。” “难道她也失踪了不成?” “大概率是了,你没看今天几场比赛合欢宗都没人参加吗?都跑去寻人了。” “怎么回事呀?昇阳宗那几位都还没找回来,现在又有失踪人员,这么多仙门人士在此,怎能任由事态发展?” “你们宗门昨天清点人数了没?凌雾宫好像也不见了几个杂役。” “怎么人数越来越大呀?杂役?可与宗门弟子有联系?该不会是无差别吧?” “虽说是杂役,其实是外门弟子,身上都带着修为的。” “这么说,是专门针对修士?” 第41章 柳如烟 诗殃问:“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失踪的?” 一人道:“三天前吧?但具体什么时候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场单人赛事比试过半,后日不就要决出魁首了吗?众宗门才准备集合弟子,次日又要准备双人赛了。” “也就这些天才发现人不见了。” “锵——” 台上云兴言又一记格挡,阻拦住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自己身后的飞镖。 这渡生门的暗器果然了得,他差一点又着了道。 原以为使用暗器的仙门在这场面对面一对一的比试中很难拿到好看的名次,却不知渡生门今年多了两位天赋异禀的能人,身体技能灵活反应速度也极快,好几次都让云兴言应接不暇。 要知道云兴言与他同为金丹三阶修士,剑修却敌不过医修,着实难看了一些。 诗殃站在台下,目光静逸,不显波澜。 正与云兴言交手的这位诗殃还在之前见过,便是首轮比赛中遥遥瞥过一眼的渡生门弟子弗曜。 这回终于看清楚了那人容貌,不由微微蹙眉,侧头问一旁紧张不已的汲芮芮:“芮芮姐姐,你觉不觉得那个弗曜肤色怪怪的?” “肤色?” 汲芮芮只顾着替云兴言紧张了,根本没有分出眼神给对手。 此时闻言才向那边瞥了一眼,道:“有何不妥?” 诗殃道:“他的肤色,好像有点偏青蛤壳紫。” 汲芮芮:“青蛤咳子?” 诗殃:“就是紫色啦。” 汲芮芮哦哦两声,再认真去看才确定:“……确实是有一点。” 另一名女弟子见终于有男修士察觉了,立马接话道:“我就说有点不对劲吧,这名弟子在上台前,脸部就已经微微泛红偏紫了。” 诗殃问:“可知其中缘由?” 那名女弟子摇摇头:“不知,我也从未听闻渡生门有类似的功法。” “飒——”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台上瞬息万变,云兴言旋身跳跃才堪堪躲过这一道银针,衣角划破一道口子。 那银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入了灵力,居然有腐蚀之势,被划破的衣角隐隐有灼烧痕迹。 “咻咻——”见云兴言已然显出疲态,弗曜更是乘胜追击,数道梨花针往他方向飞窜,手中诀起! “哐哐!”云兴言被那些飞针逼得节节败退,灵力运转一个周天,火光自他掌心流窜至云澈剑身。 两股灵力相撞,云兴言周围居然炸开了一道道形似烟花的灵力波光! 青年颀长身影泰然自若,完全没有弗曜眼中原先的疲态,星目中燃起一簇簇火光,手中长剑翻飞,衣摆随风招摇,好似火中舞。 诗殃余光一瞥,果然已经将汲芮芮等女弟子迷得眼冒星光,害 ,不仅仅是女弟子…… 云兴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脸颊微微往这边一侧,眸光轻睐,似有炎谭在双目中晕染。 一个不经意间又掀起一堆颜狗的呼喊。 诗殃却只关注那边掐诀的弗曜,手指都要翻出虚影了,脸色也愈加明显的偏紫。 好似缺氧。 云兴言步伐轻盈,脚尖轻点几步便抵达弗曜跟前,再不似先前局促,反而游刃有余似的。眼看剑尖即将抵达自己脖颈,“吼!”弗曜伸手一扬,洒出一片药粉。 云兴言也早防着他这一招,火光炸响,竟直接将药粉灼成黑炭掉落在地。 “歘——”一切已来不及,云兴言一个刀背从颈侧劈砍而至,轻巧一击,弗曜居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事态明了,云兴言又胜了一场。 接下来就是四进二了。 “啊啊啊啊师兄赢啦——”汲芮芮兴高采烈地抓着诗殃的胳膊前后摇晃,诗殃也跟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似的脑袋跟着节奏点头。 “不,不好啦!不好啦!” 赛场外忽然有一名凌雾宫外门弟子跌跌撞撞闯进来。 “何事喧哗?”有修士扶住对方问。 “我们,我们找到了……”那名外门弟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被吓得不轻。 “找到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找到了失踪弟子……的……尸体。” “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周围弟子都炸开了锅,纷纷出声道:“尸体在何处?” “现状如何?” “都有哪些弟子?可有我们昇阳宗的?” 众说纷纭间,[南古坝]顶飞跃而下一位仙师,正是凌雾宫天凌掌门,须发皆白的老者往跟前一站,顿时场上便都收了声。 他道:“带我前去。” “是。” 很快,围满弟子的赛场便为天凌掌门分开一条道路。又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前去。 诗殃张望了一会儿苍亦初的方向,果然苍亦初也已经赢了这轮比赛,诗殃便毫无负担地跟着凑热闹的大部队,走在天凌掌门一行人的背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好像即将要迎来一场暴雨,上方隐隐有雷声作响。 诗殃走着走着,才发现四周围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了。汲芮芮她们根本没有过来。 而且大部分还是衣着奇怪的散修,[南古坝]后边,居然有这样一座半山腰,树木高耸,因为光线越来越暗,林立的树枝顶好似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怪正趴伏在顶部俯瞰地上的行人。 仿佛他们才是捕猎者,其余的人都是无从反抗的猎物。 诗殃不自觉汗毛竖立,这种场景在修仙界太常见不过了,偶有发生什么诡秘事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氛围。 诗殃问:“他们平时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巡视吗?附近也没看见凌雾宫其他弟子。他们还单独巡逻。” 真是艺高人胆大。 系统道:“可不是嘛,这要拍成影视剧,保准配个吓死人的音效。” “快看那!”忽然有一人伸长了手遥遥指向远处,透过昭示着不祥的烟雾,诗殃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排垂直站立的人影。 “还活着吗?不是说尸体?”另一人也发现了那些站成一排的人影,大部分穿的都是熟悉的弟子服。 “柳如烟?!那是不是合欢宗的柳如烟?!”一名弟子认出了合欢宗的那身萝裙,再通过衣着认出身形的确是柳如烟不错。 “尚天!”另一名昇阳宗弟子也认出了自己同门,快步跑上前去。 “轰隆————”天边闪过一道白光瞬间将整个森林穿透,近在咫尺的雷声犹在耳侧。 这一道白光也成功让更多人清晰地看见面前那一排人影的真实现状。 那哪里还是一排人啊,那是一排干尸啊! 第42章 不寻常 每个人,不论男女,面部都呈现出一种被吸干的状态,人皮包裹着骨头,仿佛里面的每一块肌肉都被吸食殆尽。 才失踪不过几天,却已经像是埋土多年的古尸般干瘪着。 “怎么会这样?!”众人齐聚,对面前这一幕都极其难忍:“究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干出来的事?” 雷声滚滚,目之所及之处充满压抑。 那一排干尸各个面容惊恐,直视前方,身形维持着挺直的站姿,与面部表情不太契合,大概是后期刻意被摆弄成这样的。 奇怪的是整整八具尸体,没有一个受外界因素影响而倒下,仿佛是从地上生根固定住了似的。 天凌仙尊并没有阻止大家靠近,诗殃跟在一众弟子间往前面挤去,果然也认出了跟自己交过手的昇阳宗弟子尚天。 除了他,还有合欢宗柳如烟,果然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都是修士? 不对,还有一点,除了凌雾宫遇害的外门弟子,其他外门弟子都是第一轮单人赛场便败下阵来的对手。 是因为他们败了比赛后时间变得充裕了,或者他们都做了相同的事情,遇到了一样的结局吗? 越凑越近,诗殃从那些狰狞面孔上隐隐约约察觉出一丝异样。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人死后本就如此,他正打算让系统给他剧透一下。 诗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诗殃半张脸都包裹住! \"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冰凉的夜风,森林里的气压也渐渐滞涩压抑。 一瞬间,诗殃便跌进身后那人的胸前,一股从双子峰上带过来的冷杉味将诗殃整个人拥入怀中。 “师兄?”诗殃一仰头,就能看见那双无波无澜的清澈白眸。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苍亦初声音淡淡的,但诗殃就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凌厉。 诗殃将苍亦初的手从脸上掰下来,道:“这些失踪弟子中有跟我交过手的人。” 苍亦初自然也见到了尚天,手握少年圆滑肩膀,将人带离此处。 “别凑这份热闹。” 诗殃问:“师兄不好奇吗?仙门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惨遭杀害,这可是大事一件。” “此处危险,恐有……”话还没说完,附近人群中忽然传出吵闹声。“谁?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怎么在这?” “啊啊啊啊——鬼呀!!” 原先只是过来凑热闹的散修中忽然有几位神情癫狂了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苍亦初又捂上了尉迟隐的口鼻,婴儿般的触感包在手心里仿佛在捏一只柔软的水馒头。 “他们出现幻觉了,大家快捂住口鼻,附近可能有致幻气体。”一名修士边掩住自己的鼻子边大声道。 几人祭出法器,不消片刻那几个忽然被毒雾迷幻的弟子都被制伏。 天凌掌门吩咐几位从旁协助的门下弟子,道:“派人将他们送回去。” 诗殃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两段方巾递给苍亦初:“师兄,给。” 苍亦初这才收了手,替他将那面巾绑好在脸上。 “走吧。” 话音刚落,身后由远及近,又传来一声娇媚的惊呼声:“哎呀~” 苍亦初青筋跳起,而不知死活的尉迟隐还是鬼灵精怪的,双耳都竖了起来跟只刚钻出洞窟的小兔似的东张西望。 “如烟姐姐怎么就成这样了~呜呜呜”那道娇媚的声音颤声道。 诗殃看清楚了那人同是合欢宗的宝蓝弟子服,身旁还站着两位一样弟子服的女子。 再细看。她们仨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加上穿着打扮,同样的弟子服,同样的飞云发髻,都是同一番忧愁神情,不是三胞胎是什么? “师兄。”诗殃没心没肺得拉着苍亦初的胳膊往让他往那处看。 这一段剧情他不可能没有印象,就算不记得凶手是谁,诗殃也会记得主角的感情线遭到了哪路npc的阻碍。 其中就有这世间难得的三位孪生姐妹,合欢宗修士:溪问柳、溪听梅和溪观桉。 见尉迟隐一直盯着那三位姐妹花在表演“美人落泪”,苍亦初低下头轻声道:“云兴言和汲芮芮都没来凑热闹,你瞎跑那么近干嘛?失踪弟子又没有我们玄岚宗的。” 说的不只是尉迟隐,更是说的从前的自己。 少年时不懂事,总爱冒尖,这才给自己招惹上许多没必要招惹的麻烦。 就比如那三朵姐妹花,被她们盯上后简直缠人得紧,甩都甩不掉。 合欢宗惯用的磨人功法,苍亦初前世可是尝了个遍,今生可不准备再体会了。反正江山辈有人才出,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同他一般聪慧。 诗殃道:“师兄啊,我们怎么能只顾着扫自家门前雪呢?寻求谨慎稳妥自然是好,但是保不准下一个失踪的弟子就是咱们玄岚宗弟子呢。” 苍亦初回答得十分冷酷无情:“只要失踪的不是你。” 这话说的。 知道苍亦初护短,没想到这么护短。 原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不愿意掺和进事件中来。想来原剧情线里,根本没有他尉迟隐的事,同行师兄弟最差也都即将进入金丹期。 哪像他这么弱小。 说来还是怪苍亦初自己,为啥要给他报名呀。 诗殃见苍亦初对现场没反应,忽然意识到自己夺走了他“火眼金睛”的机缘! 也就是说,现在的苍亦初仍旧是个半瞎的“超级近视眼”,完了,男主的金手指砸在自己手里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丢也丢不得,让又让不出。 诗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凑到各个尸体不远处,学着柯南装小学生的样子出声道:“啊嘞嘞~他们身上怎么都有奇怪的花纹呀?” 苍亦初眼皮直跳,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尉迟隐一出声,果然吸引了一众修士的注意,个头小小的孩子,踮着脚极其认真的观察面前几位呆立的干尸,画面着实太过诡异。 “小友可有什么发现?” 那些修士倒是不耻下问。 诗殃天真道:“他们脸上,还有手上,皮肤露出来的部分都有奇怪的纹路诶,好像是被植物寄生一样,体内该不会有根系攀长吧?” 那人道:“根系?” “这些不是手筋吗?” 诗殃伸出自己肉乎乎白生生的手掌,正想展示一下手筋和根系纹理的不同之处,才发现自己的胖手根本啥也看不出来。 第43章 拉进度 动作流畅丝滑地扯过苍亦初的那双骨骼分明,修长俊逸的大手示范:“手筋的排列组合是以腕部为放射状均匀分布在手背上的,但是他们身上的不太一样,你们仔细看。” 他又凑到干尸面前,抬起尸体的手臂:“你看这脉络,更像是攀附艳阳的树杈,或者——深耕于地底的根系。” 闻言,那人又仔细辨认了一遍尸体情况,果然在手掌手背处,都能发现这种不太清晰的纹理,不是自然生长的,另一具尸体上的纹理还有细微差别。他又看了看干尸脸部,脖颈上更加明显些。 他道:“小兄弟好眼力。” 又有一人道:“难不成,这些尸体都是木系灵力的修士造成。” 诗殃没有回他话,反而问苍亦初:“师兄,你觉得是我们赛场上的木系修士吗?” 苍亦初道:“也许还有水系修士。” 诗殃微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按照系统的指引,不是应该循序渐进吗? 先搜查了所有的木系修士排除一系列没有作案动机什么的人,之后再查漏补缺,发现水系修士也有可能作案。 甚至他们应该是团伙作案。 以此类推…… 苍亦初那双白眸在尉迟隐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白色方巾整整齐齐系在鼻梁之上,将半张脸都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原先用在自己身上的复明药水如今成为尉迟隐的助力,自然他会看见从前自己看见的细节。 继续让他观察下去,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发现其中关窍。 那势必又会惹其他宗门弟子的注意,合欢宗那三胞胎可不忌讳年岁,到时候缠上尉迟隐…… 想想都令苍亦初青筋暴起。 苍亦初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将矛头揽在自己身上。道:“书中记载,有一种名唤《噬元血炼诀》的邪门功法,能够吸食修士的血肉,提炼自身功力。大概能形成这种效果。” 一修士道:“但那套功法可是仙门禁止呀,而且功法秘籍也被毁去,难道仍有残留?” 苍亦初出言提醒:“而且听闻此功法最难实现的,并非血炼诀,而是辅佐功法的噬元药剂。” 另一修士道:“可那配方极其难弄,难道此人既得到了诀又配出了药?” 能同时满足这数种条件的修士简直大大“缩圈”。 诗殃一脸诧异,苍亦初怎么按了快进键似的,一下就将能水四五章的剧情点全都抖出来了呢?! 苍亦初:“大比时忽然崛起的新人,与之平常有极大进益。” 诗殃差点就要上去捂住苍亦初的嘴了,你直接报人家身份证号得了。还在这推理。 要不是知道苍亦初的的确确是原装男主,他都要以为对方也手握剧本,心中对于凶手已经了然于胸。 天凌仙尊闻言,唤来弟子:“你着人去寻渡生门的人过来,再差人将这些尸首全部搬回大殿。务必要小心谨慎,都是同僚不要伤了尸身,也要保护好自己别被毒气所伤。” 弟子道:“是。” 渡生门是以医修闻名,制药制毒都是一把好手,此次单人赛场也凸显出了对方的对于暗器的实力。 天凌仙尊吩咐弟子时只想让医修来确认一下苍亦初的推测是否准确。话说出口忽然转念一想,他们炼药了得,却是最大嫌疑人。 马上又叫来另一名弟子:“你到[南古坝]顶,将这些事告诉其他宗主们,并叫上各仙门在场的医修都前去大殿检验一番。切记不可让人毁坏了证据。” 弟子道:“是。” 诗殃见各位修士都开始行动起来帮忙,赶忙出声道:“师兄好厉害呀,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么多信息的呢?” 附近修士纷纷附和:“确实啊,小兄弟知道的好多。” “你们玄岚宗真是博学多闻,连《噬元血炼诀》都知晓,后生可畏呀。” “还知道那功法需要辅以药剂,你们玄岚宗可有百毒藏书?或者邪功秘法?” “你知道的多,该不会这其中……” “你想什么呢?要是作案人有他一份,他干嘛还大老远跑来这里认尸,而且还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说的也是,但是……”他的视线不自觉又往尉迟隐身上带。 他能知道那么多,同宗门弟子呢? “说起来,这位道友也是忽然崛起的新人呢,从前从未听说过。” 诗殃道:“那是因为近些年来并未举行仙门大比,我师兄在我们宗门就已经很厉害啦。” “是吗?”那人大小眼将信将疑。 诗殃叉着腰,气鼓鼓的,还想再反驳几句又被苍亦初制止了,多说无益,等事态明朗时一切便都分明。 当他们一行人回到天凌掌门所说的大殿后时,那里果然已经聚集了众掌门,还有众位不同宗门的医修。 诗殃又见到了商牟和季迢,他们二人也与其他宗门的医修一起查看那些僵直的尸体的情况。 诗殃记得自己在强调他们身上的奇怪纹路时,曾经抬起过一位尸首的胳膊,说明那具尸体已经死亡有些时日,也许正是最早失踪的那一批。 也就是说,尚天在结束与自己的比试后不久便已经遇难了。 苍亦初见诗殃盯着大殿中央陈列摆放的尸首久久不放,其中不但有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如烟,还有曾经交过手的尚天,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他抬手拍了拍诗殃肩膀:“回去休息?” 诗殃摇摇头:“师兄,你说……” 话还没说完,身旁扭过来几位合欢宗弟子。各个双唇翘挺,千娇百媚摇曳生姿。 分明就是那组三胞胎,娉婷袅娜,行近时还能嗅见隐约玫瑰花香:“这位道友,你在山外时的推理着实有理有据,不知可已经清楚行凶者是谁了?” 苍亦初暗道,不管是循序渐进地排查,还是大方直白的指出疑点,总归还是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 少年身形颀长,一身蓝白相间的弟子服装束在身,充满禁欲色彩。眸色浅淡不似寻常,但是气度不凡,与仙门正派身上令人望而生敬的气息同宗同源。 小小年纪,不论谈吐举止都落落大方,形容儒雅。 苍亦初拱了拱手,露出些微疏离,道:“尚未知晓。几位有何见解?” 溪问柳:“见解倒是谈不上。” 溪听梅:“但是我们猜。” 溪观桉:“今天这场比试跟你们交手的那位渡生门弟子。” “或许有些嫌疑呢?” 第44章 渡生门 苍亦初假意思忖了会儿,点头道:“嗯。确有可能。” 诗殃站在附近,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段没太偏,至少三朵姐妹花还是上前搭讪了。 溪问柳:“可惜那位渡生门弟子不在场内。” 果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许多渡生门弟子,却迟迟不见弗曜身影。 溪听梅猜测:“比武太累回去休息了?” 溪观桉却提醒道:“可是云兴言还在这儿呢。” 溪问柳又问:“那是输了比赛,跑去消遣了?” 溪听梅:“莫不是害怕见人?” 溪观桉:“又或者做贼心虚?跑啦?” 溪问柳:“那他也太明显些,能做下此等大事的人,怎会如此鲁莽胆怯?” 溪听梅:“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伤害修士?在场能人众多,就不怕被撞见?” 溪观桉:“可他确实做了,也没被人撞见。这不就证明了对方有这实力?” 溪问柳:“或者说,他有绝对保全自己的方法?” 溪听梅:“越来越好奇了,此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 三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果然不带消停的。 “《噬元血炼诀》?你们是怀疑我们渡生门有弟子偷学邪术吗?” 身型佝偻,两鬓花白,看起来是位花甲老者的渡生门掌门,杵着拐问:“可有证据?” “无有,但是那辅药着实难炼就,这么厉害的东西,如果可以,自然要先将你们渡生门排除一遍才能让我们安心行事。”凌雾宫天白仙尊恭敬道。 “哼,算你们识相,查吧,总归又是你们这些修士闹的鬼。”渡生门掌门道,“我们渡生门可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宗门,集天下所有善类,不可能出现那种人。” 天白仙尊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恭恭敬敬道:“多谢谅解。” “诶?我怎么记得渡生门今年新换了位掌门?怎么好像……” “你是想说,既然换了掌门,怎么还是这么行将就木?” “可别说的这么严重。” 修真人士各个耳聪目明,人家就在附近就这么调侃恐遭人记恨。 “嗨,别怕,这件事情基本是公知,你这个只想着惩奸除恶的散修大概不清楚。” “这位渡生门新任掌门,虽然外形是个老者,但真实年岁不过是个才三十九的壮年。父亲是上一任掌门,因炼制毒素,不慎身亡,渡生门众执事一致同意将其儿子赶鸭子上架。” “三十九?”又看向那掌门,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那人道:“还是那毒,前掌门研制的毒药太烈,现掌门研制解药也同样,花费的精力与修为耗损过剩,不得已造就了现在这副面孔。” “那他研制出来了没?” “据说是做出来了,效果如何不清楚。” 不知道是何毒,不知道有何解,却传出了这样折损两代人的传闻。可谓是他们渡生门的一大保障。 谁也不敢轻易惹这么一个有利剑却隐而不发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对方试药的小白鼠。 “小兄弟,你的眼神比较犀利,你看看,除了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可还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那位原先在林中便与诗殃商谈的人,此时又找到诗殃问。 诗殃看了一眼苍亦初,对方没有做过多的表示,浅淡的眸色也看不出情绪。 诗殃犹豫了会儿,出声道:“……粉末。” “什么粉末?”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附近好几个人的注意,当初在山那边便听了这群人许多分析,回时又是复述又是复盘,现场大多数人都已经知晓玄岚宗两位弟子的厉害之处。 伸长了耳朵倾听那小孩的见解。 诗殃道:“我们在林中发现尸体时,不也有几人忽然发疯吗?他们先前都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当时现场人数多,谁也没留意陌生人做了什么。 “在他们上衣领口附近,都有不同程度的粉末沾染。”诗殃道:“他们都凑上前观摩了那几具粉末较丰富的尸体跟前,我想大概呼出的气体将那些粉末扬上了半空,又被吸食入自己体内了吧?” 那粉末无色无味,只在衣领口残留寸许,极难分辨。 几位医修做好防护凑近沾取了些许轻抿了抿,又唤出各自检验毒药的法器。这才确认了那粉末实乃[幻魅粉]。 有人问:“幻魅粉?” 一名医修道:“此药粉细微如尘埃般难以察觉,一旦吸入便能令人心神陷入迷离之境,眼前出现各种奇怪幻境,仿佛置身虚幻世界。” “不同心境所见场景不同,或美梦,或噩梦。” “想必当时遇尸的场景太过震撼与诡异,所以那几人一同被魇住,同时陷入险境了吧。” 另一人问:“可有解药?我师兄不巧中了那毒,还在隔壁发狂呢。” 医修道:“不必担心,前去医治的医修定然已经将你师兄救回,此粉正是渡生门所创,他们宗中修士必定人人带着解药。” 又是渡生门,凡是那两师兄弟开的口,线索都是指向渡生门。 渡生门掌门见现在的形势,首要任务自然是洗清自身嫌疑。着门下大弟子将一行渡生门弟子全数召集于此,一一排查。 诗殃终于在渡生门点名时,又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弗曜,此人面色不似在赛程时那般充血发紫,此时脸色倒是稍微正常些。 苍亦初掰过诗殃的脑袋,抬手指着大殿外问:“你看那是什么?” 诗殃闻言,一双大眼睛果然清澈透亮地向外张望,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沉下来,黑云盖住了天地,也盖住了月光。 诗殃只看见一片漆黑,问:“什么?有什么?” 苍亦初:“我也看不清,我们出去看看。” 诗殃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既然是苍亦初发现的,肯定不一般,便呆头呆脑的跟着走了。 苍亦初暗道尉迟隐果然单纯,没有半点心机,一骗一个准。 他是故意将尉迟隐支开的。 弗曜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但其实内心机敏的很,对于各处打量的视线极其敏感。过分在意他人的眼光与闲言碎语,一心想成为门中领袖,好高骛远。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果然在苍亦初将尉迟隐钓开不久,那弗曜便脸色大变,气势汹汹地扑向合欢宗三胞胎! “你们凭什么在我面前对我指指点点?!” 第45章 碧月埙 人在极其不冷静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就比如弗曜此刻,[噬元血炼诀]过分使用更是将自己的理智都丢弃了。 苍亦初清楚地记得从前自己年少不知事,找出疑点便不放过。一腔正义跑在所有人的前头,当面对弗曜表示怀疑。 那时的弗曜也是如此刻这般双目通红着,被魔功反噬失去了理智。 现场顿时乱做一团,好在在场都是有名有姓的门派大户,各个身手不凡。 但最麻烦的却是对方不顾性命的将身上药粉,不管是毒药还是什么药粉随处往别人身上泼洒,暗器毒针飞窜,誓有同归于尽之势。 当时苍亦初仅仅靠一双奇异的眼睛便认出他的不同,自然也拉得一手好仇恨,弗曜拼了命地往苍亦初身上招呼,险些让他得逞。 这次苍亦初没了那奇异的视力,当然也不愿意将尉迟隐推到跟前,就尉迟隐这小子,肯定躲闪不及。 到时候受了伤就难办了。 “哐——”一樽由数道梵文交织组合而成的“金钟”将弗曜整个罩在内,苍亦初循声望去,果然见青山寺的光喻长老出了手。 那樽金钟扣于地面,将里面的人严严实实包裹在内,梵文像是一道道枷锁,限制着里面一切行动,远远看过去对方像极了无能狂怒的跳梁小丑,不论发出多少声音,撒的药粉与暗器都全数被金钟阻挡。 这项技能有利也有弊,他能不受外界攻击,待在里面的人也不能攻击他人。 是保护伞也是囚笼。 里面的人被自己的毒药所困,力气渐渐消减,缓缓跌落于地。 光喻长老口诀变了变,将那金钟渐渐缩小,化成一道泛着金光的捆仙绳。 他行了个合十礼,悠悠道:“且将他身上事物都取下罢。” 渡生门弟子纷纷上前,在他身上摸索出各种暗袋腰包,好一番收拾才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武器都拿走了。 不愧是也有“暗器门”别称的渡生门。 不了解他们的人,连他们弟子服的构造都难捉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渡生门现任掌门还是不太相信面前的状况,“他也染上[幻魅粉]了?为何忽然抓狂?” “杏林掌门,你们渡生门的弟子,会轻易中自己门派的毒吗?”光喻长老说的直白。 渡生门掌门噎了噎,道:“但是,咳咳 ,他从哪里得来的《噬元血炼诀》?我们宗门可没有这东西。” “如此邪门功法,恐怕只有魔族会刻意搜集。” “也就是说……” 光喻长老唤来弟子:“浮空,你上前看看他身上是否附着魔气。” “是。” 浮空凑近,仔仔细细辨认,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魔气残留,虽然只有微弱的一丝,想来接触不久,他道:“除了身上沾染了些微魔气外,因为《噬元血炼诀》功法的关系,使他身上也开始自发的产生魔气。”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发现,或是放任不管,他自己不久后也会入魔。 “怎么可能?”渡生门的杏林掌门道:“徐清,你去看看。” 徐清可以说是渡生门里杏林掌门最中意,也最有实力的弟子,几乎完美继承自己衣钵,所以对他非常信任。 站在徐清旁边的渡生门女弟子表情微滞,松开了抓着徐清的手。 徐清上前查探了下弗曜情况,点了点头道:“确如浮空小师傅所说的一样。” 凌雾宫天白仙尊道:“除了这些,还能查出什么吗?” 杏林吩咐弟子道:“派几个人去他休息的宿舍内看看,还有他随身的储物袋也检查检查。” 天白:“我听闻玄岚宗的[碧月埙]可做审讯之用,受询之人或不答,答则皆真言,不知玄岚宗可愿帮忙,借埙一用?” 晴欣道:“此埙也算我门基础功法,陈相玉,你可上前问他一番。” 云兴言出言道:“还是我来吧。” “你?可你巳时还要比试。”晴欣师姑道。 云兴言:“不碍事。” 而且弗曜此人现灵力暴增,恐陈相玉难以控制。还是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来吧。 “既然你愿意代劳,那便由你来问询。” 云兴言颔首,目光有意无意往大殿门口望去。 两抹蓝白弟子服交叠着站在雨幕前向外张望,长发纷飞简直要绑在一起。 “这位可是我们玄岚宗最有威望的弟子,云兴言。” 不知为何,这些宗中掌门仿佛都有炫耀自己得意门生的事态。连晴欣师姑都趾高气昂的,好像在炫耀自己家的宝贝。 “他也是我们此行以来心性最沉稳的一名弟子,想来有他闻讯应当合适。” 云兴言气定神闲,容貌生得也温文尔雅。向各位仙门长老简单行了一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玄色木埙,凑到唇畔。 圆润的玄色木埙与他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形成鲜明对比,薄唇微抿,轻轻一吹,便发出一段空灵的长鸣。 很快手指轻点,曲调婉转,少年身形修长,气质儒雅,垂眸间好似有暖风拂过。 荡人心波。 诗殃闻声正欲回头,才转至半截又被苍亦初拦下:“诶?你看那边有道黑影,像不像你在竹舍养的玄猫?” 诗殃问:“哪儿?”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大殿外的瓦砾上,山林里,还有草地间,发出叮叮咚咚声响,好似为云兴言的埙作配。 诗殃记得原先应该让苍亦初演奏的,现在视线全都送给了云兴言。这样那三姐妹很快就会变心,开始注意到云兴言,那要怎么显得苍亦初不近凡尘,高不可攀? 苍亦初还在这雷雨天,乌漆嘛黑的给他看黑猫? 你可长点心吧。 诗殃:“没有呀,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 苍亦初:“雨林深处,明明有。” 这边还在孜孜不倦的小学鸡,那边很快进入故事的高潮。 弗曜虽然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碧月埙]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竟然能像操控人偶一般,令对方坐了起来,虽然双眼紧闭,身上都被捆仙绳捆绑不得动弹。 脑袋低垂,双目恹恹,宛如瞌睡,弗曜声音平静暗沉,将事件始末悠悠道来。 惊雷再次“轰隆——”一声划过天空,却也阻挡不住埙声悠悠。 第46章 真相明 数月前,弗曜与众仙门修士一同下山历练,其中偶遇妖兽,不敌。 弟子身受重伤,逃至林间躲避。却不料遇见一魔族修士正在赶尸…… 诗殃听了一耳朵。很明显是遇见了正在收集尸体的晓秋。 “当时那人手中一柄断肠笛。曲声如此刻般悠扬,奏响的乐章却将人勾往地狱。我见受了重伤失去意识的师兄弟竟然也能被他操控。情急之下与他交手。再次败下阵来。” “他观我是渡生门下医修,修为又不高,又争强好胜,目光短浅,好高骛远,别便蛊惑我修习魔功,教我失传功法。” 一人问:“那与魔功相配的药剂也是你自己配的吗?” [碧月埙]再次转调,似乎是将那人的问话换成乐章传达给弗曜。 弗曜闻言,有一瞬间凝滞。 头颅抬起,脸孔狰狞尸僵一般扭头看向某人。 双唇再次开启时,大殿之外又响起一阵闷雷。 “轰隆!!” 那位原先抓着徐清的女弟子突然跪坐在地,口中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形容似有些癫狂,好像也中了致幻药剂。双手不自觉抓紧头上发冠,一头长发被凌乱的拉扯断裂。 这时人们才看清她的指尖也微微泛紫,不是寻常血色。 “是你?!”吉林掌门手指都不自觉颤抖的指着那名女弟子,“霞嫡……不可能,你也不可能研制出那种药方。” 女修士面带妆容,铅粉敷面,的确不如弗曜看起来明显。 但细看仍是能发现端倪。 “是晓秋给的,是晓秋给的……”霞嫡已经满是哭腔,伏在地上抱头痛哭。 弗曜仍旧闭着眼睛,毫无感情道:“晓秋给了我《噬元血炼诀》的功法口诀,又给了她配方。只要我们俩合力,就能功力大增,吸食各位修士的血肉归为己用。” “那些修士都是第一轮比赛落败的选手,或者是宗门内淘汰的外门弟子,我们帮你们消灭掉这些只会吃干饭的家伙有什么错?!” 即使是在[碧月埙]的乐声中依然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他本身发自肺腑就是这么想的。 明白其中关窍的吉林掌门更是失措,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幸好周围都是同门弟子,相互搀扶着,将他扶到附近的座椅上去。 众人闻言,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交头接耳。 “魔族,我就知道又是魔族搞的鬼。” “这群魔修一日不除江湖便一日不得安宁。” “弗曜将尸首藏匿在[南古坝]后山是为何?难道真与魔族独灼断肠晓秋做了交易?” 弗曜道:“他将功法和秘方分成数段教给我们,而我们要替他收集更多修士尸体。”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啊?!这样的条件你也敢答应!他要尸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独灼断肠本就是傀儡师,断肠笛最擅操御尸首!” 渡生门弟子道:“对呀,魔族狡猾得很,他收集修士身体肯定又准备祸乱人世,你堂堂正派修士不为众生考虑,只求功名权利,根本不配穿上这身修士服!” 说着那名渡生门弟子便要上前将他身上渡生门衣服剥下来! “你不但遇见魔族不加阻挠,反倒助长对方势力,甚至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同门,简直不可理喻!” “我师兄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参加了一场比赛而已,出门喝个酒便不再回来,你要你的功名,又拿什么赔我师兄性命?!” “在此事件败露之前,可还做过多少起残害同门的事情?皆从实招来!” 埙声不断,如实将问话都一字一句带到弗曜灵魂深处,灵力流转如受灼烤之刑。 那名女修士本身还瘫坐在地上呜呜咽咽,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他们只关心拷问弗曜,却忘记了要第一时间将霞嫡身上的物品收走,被她钻了空子! 霞嫡可不像弗曜一般,今日没有比赛。身上的灵力并没有像弗曜那样消耗殆尽,反而有空余能让她逃出生天。 “快看,她在干什么?” 很快霞嫡的身形裙摆下方融化一般,众人再发现她身上怪异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青山寺门下弟子纷纷抬手念咒,与光喻长老所幻化出来的“金钟”相似的一座座幻影自上空浮现。 为躲避攻击,那女修士竟然往侧边躲闪而去! “唰——”袖中丢出一枚不知名兵器,云兴言余光见旁边那名修士似乎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呆愣,不知闪躲。 脚步一滑站至跟前—— “噗呲!” 飞刃在云兴言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转瞬间,霞嫡“哗啦”一声便似一滩水般向外溜走! “咚!!” “咚咚咚!” 一道道幻影“金钟”从高处砸落,“哐当”声响剧烈,大殿地板都要被砸出坑来。 “是小无相丸,她吃了小无相丸!” 人群中有位修士见过这种能将身形变换的法器,立即出声喊道。“快抓住她!她要跑啦!” 苍亦初虽然站得远,但是时刻观察那边的动静,很快就知道霞嫡已经掏出利于自己的法器,准备遁地逃走。 水灵根修士的身体,要比其他灵根修士的身体要柔软许多。可塑性极强,她在使用遁地道具时,根本不需要再花费多少心力将自己的身形改变。 只消眨眼间,霞嫡便如水滴沉入大海。灵力翻滚着向出口窜行。 雨幕之前,大殿边缘,正巧是苍亦初与尉迟隐待的地方。苍亦初双眸微闪,伸手将尉迟隐护在身后,其他修士见状才纷纷拔剑准备截断对方逃离的道路。 “磅——” “锵!” “咔咔咔……咔” 兵戎交接声不绝于耳。 原本快要逃离的霞嫡。忽然在大殿门口见到苍亦初师兄弟二人,恶向胆边生。忽然化形直冲苍亦初面门!好像势必要将他也拉入地狱! 苍亦初对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吃惊,背后弟子剑祭出,“锵啷——”一声寒光乍泄,众人还未分得清形势时,那女修士已经被苍亦初制伏于地。 诗殃:“……” 不是,你冰属性揍水属性就这么潇洒的吗? “咔”的一下冻结了。 “咔”的一下敲碎了。 诗殃默默得后退了一步,与苍亦初保持在一臂宽的距离。 苍亦初,水系克星,恐怖如斯。 在场所有人也都没反应过来苍亦初会如此快刀斩乱麻,并且一招制敌,迅速扭转局面。 空气短暂的凝滞了五秒,才有人幽幽问:“还……还有没有……帮凶?” 第47章 半决赛 现场似乎只剩云兴言没有被气氛干扰,[碧月埙]曲调绵绵,连室外的暴雨都成了他乐曲的陪衬。 旋律清扬婉转,又换了一个曲调。 弗曜便重新将两个人的行动计划和目的全都概述了一遍,不过是两位实力相对落后的选手,想要取得好名次与关注,获得更多资源。自身实力又不强悍,这才被魔族所蛊惑,出此下下策。 苍亦初对再听一次两人的故事没有多大兴趣,转身问尉迟隐:“怎么样?” 见尉迟隐离自己有一臂宽,又将人往身前拉近了一点。 他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雨水,仿佛绿莹莹的苔藓味比之从前更突出一些。 两人挨得近,明明危机已经解除,谁也没有出格举动…… 但就是无法停下心中噪点。 视线不太明朗,但雨幕暧昧“叮叮咚咚”似乎在偷偷讲着悄悄话。 此刻天地可爱,万物生趣。 诗殃见如今他也做不了什么改变,在场众人要么都在收拾残局,要么便围绕着云兴言夸赞,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既然苍亦初本人不在意,他也不可能突然又将苍亦初推出来,强行让他站在聚光灯下。 这段与三朵姐妹花的感情考验,只能说是锦上添花,仙门众弟子对他的感官在先前苍亦初脑筋开窍,疯狂拉进度时便已经落下了聪慧机敏的标签,想来应该不算太偏离。 便妥协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苍亦初自然不会反驳,他早就想回去睡大觉,就算待在房间单纯只是打坐也比待在这里强。 “哎,玄岚宗的两位道友……嗯?道友呢?”那位非常听信诗殃的散修一回头。才发现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又问了附近的一个人:“喂,你看见他们人了吗?啥时候走的呀?” 那人摇头道:“不知道啊,我也没注意。” 听说他们宗门有一套流云步法非常玄妙,果然传闻不假,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仙门聚集的地方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确是上乘。 虽然整了这么大一出阵仗,明天依然要进行四进二的半决赛,而他们玄岚宗就占了两个名额,云兴言和苍亦初。 刚好分列成两队。 原本弗曜这件事情会查个两三天的还有时间休息,缓和一下灵力的消耗,被苍亦初这么一快进,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眨眼间天外便泛起鱼肚白。 本身这里没有云兴言啥事,结果他也吹了半宿的埙。这不是在给对手放大海吗? 诗殃理清楚这些关窍,转头便递给苍亦初一颗丹药:“吃了这个吧。” 苍亦初问:“刚揪出两名服用禁药的修士,你转头就来蛊惑我?” 诗殃:“这个不违规,是我自己做的蓄灵回力丸。” “没啥功效,就跟吃了根香蕉似的。” “哦?” 苍亦初怎么有点不信呢? 虽然内心不清楚他又在搞什么花样,但苍亦初还是接过那颗丸药,丢进了嘴里。 先是一阵齁甜。 入口即化,那味道绵密馥郁又苦甘。 果然是尉迟隐会带在身上的甜食。 那其实是颗巧克力豆味的商城物品,专门用来给人加蓝条的。上次尉迟隐灵力几乎耗空后,他就备上了一些。 正好给苍亦初回复灵力。 巳时至,单人大比如期举行。 即使连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这天来开比赛的人依旧非常多,除了闹出大乱子的渡生门弟子今天全都不在,剩下那些看热闹的散修比平常更拥挤也热切些。 赛场人头攒动,诗殃照旧去找汲芮芮。 果然还是在云兴言的赛场周围等着看比赛呢。 “诶?你不去看苍亦初吗?”旁边来了个老熟人汪善平,背着柄长剑抱胸站得笔直。 诗殃简单行了一礼,客气道:“善平师兄也来看云兴言吗?好巧啊。” “嗯。”汪善平点了点头,一副成熟稳重高人姿态。只是微微侧身,有意将背部亮在诗殃面前。 诗殃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似乎意识到什么,视线转向他身后背着的那柄剑上:“师兄换了把新剑?” 汪善平:“嗯,近日刚从逆练宗取回来。” “哇哦好酷哦,听说逆练宗锻造的兵器把把神兵,而且超难预约,价格昂贵,师兄好厉害呀。” 汪善平点点头,对这彩虹屁满意极了。 “你继续看吧,我去另一边了。” “好哦师兄慢走。” 莫名的,汪善平给他一种,尾巴高高翘起的既视感。 估计是到其他认识的同宗弟子身边炫耀去了。 一夜无眠又奏了大半夜的埙,灵力耗损加上手臂上那道伤,果然还是影响了云兴言的发挥。 加了一夜班的仙门牛马不好做,对手还是数一数二的凌雾宫弟子羽子曦! “啊啊啊是羽子曦!” “好帅呀,不管怎么看还是很帅。” “你今天带了[影石]没?这一轮一定要留个影象!” “带了带了放心。” [影石]相当于只能录制10秒影像的留影机,既是如此依然是许多修士疯抢的高奢商品。 虽然没有攻击效力,却是中等玄阶法器。平常人根本买不起得不到。 羽子曦在凌雾宫的地位,与云兴言在玄岚宗的地位有得一比,同是新入门弟子最受仰仗的大师兄,只是羽子曦要比云兴言性子沉闷许多,见面这么久,就没听他说过半句话。 不言不语,出手也狠厉,丝毫不顾及对方颜面,符箓从腰间飞出,好像不要钱似的将云兴言脚下地面都铺满了。 恐有陷阱,云兴言催动灵力试图将那些符箓全数烧毁,却半张都未能引燃。 再细看,符箓一张张分明,却都沾着不同程度的水渍。 那水渍不是凡水,每一滴都有对方的灵气流转。 一夜的雨,即使在天光时由凌雾宫弟子为赛场顺利进行,采取了人工停雨,空气中仍布满水迹,湿度极高。对羽子曦大宜。 果然难缠。 诗殃清楚云兴言因为昨夜被霞嫡所伤尚未恢复,不久后就会败下阵来,自己也不是来看比赛而是来捡汲芮芮的。 我的女主角哦,给男主角赏赏脸呗~ “锵——”那些无形的符箓比地上那些杂乱的符纸更具攻击性,刀片般飞至云兴言跟前,长剑一挡!发出一声嘶鸣。 诗殃见今日的云兴言行动吃力,不似从前般闲适,却也百折不屈露出少见的锋芒来,着实难得。 又交手了几个回合,云兴言躲闪不及,颈侧被对方的灵符擦出一道血痕,云兴言抵挡不及,终于收了剑,拱手道:“甘拜下风。” 羽子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双眉微蹙,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 双手抱拳算是礼貌。 “怎会如此……呜呜呜”诗殃正想将汲芮芮拉去下一场,是时候该给苍亦初加油了,却听见旁边那小女孩撇着嘴,抽抽泣泣在那哭。 诗殃问:“你哭什么呀?” 汲芮芮道:“师兄输了诶,他一定很不甘心,这羽子曦真是狠心,昨天晚上我们玄岚宗忙活了一晚上,大半夜的云兴言师兄还在吹埙问询,他凭什么下手那么重,你看师兄的脖子都流血了。” 第48章 看初稿 诗殃自然也见到了那道血痕,凭良心说话,那道血痕对于云兴言来说三天后都见不到一点痕迹了吧? 诗殃喃喃道:“可昨天晴欣师姑明明叫的是陈相玉师姐问询的,他主动……” 汲芮芮打断:“什么啊!尉迟隐你怎么还要指责师兄自己不会审时度势吗?” 诗殃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有资格去评判师兄啊,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都怪羽子曦,羽子曦坏蛋。”劝说无果,顺着她罢。 汲芮芮这才作罢:“没错,昨天,我都没看见羽子曦,他肯定为了今天的比赛,天大的事都不管了,连自己宗门内管辖下发生这样的事都能充耳不闻,真是坏。” 诗殃道:“苍亦初师兄还没比完呢,我们快点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收尾,一定要给苍亦初师兄加油啊,让他好好替云兴言师兄报仇才行。” 他这么说,汲芮芮才恋恋不舍地望向云兴言下台的方向。青年风姿俊朗衣带翩翩,帅气潇洒得紧。 故作淡定的姿态也令汲芮芮心痛不已。 苍亦初那边果然还没结束,战况焦灼。前来围观的散修本就多,加上半决赛更是人挤人,诗殃发现好多人偷偷在脚底御了个东西踮脚在外围看。 赛场内禁止无关人员高空飞行,他们就低空飞,比前面的人高半头就行,导致诗殃过来时看见那一群错落有致的“jio”悬浮在半空。 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卖鞋呢。 这要挤到前排,还得御物飞行再慢慢降低,算了算了。 诗殃道:“那我们还是在外面意思意思替他加油吧。” 势在必行的是他,转眼放弃的也是他。 汲芮芮道:“苍亦初师兄能赢吗?他对手好像也不是等闲之辈,连云兴言师兄都落败了。” 诗殃道:“一定没问题的。” 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苍亦初会输,既然进不去他便快速认清形势,问汲芮芮:“芮芮姐姐在附近逛过吗?距离[南古坝]不远处就是[舒千县],我们去那边买点吃的吧?” 汲芮芮问:“我们不在这边等苍亦初师兄比完出来吗?以前我们总等他比赛一起走,今天不管他,他会不会伤心呀?” 诗殃道:“放心吧,苍亦初师兄很随和的,我上次在[北阳楼]喝醉了酒,他都没管我。” 汲芮芮道:“真的?” 可他们来比赛之前,在双子峰上时,苍亦初师兄可不是这样的。他管尉迟隐管得可严了。 虽然少年打瞌睡偷懒时,偶尔还是会放过他。 但她可记得对方打手心时是真疼啊。 诗殃跑到汲芮芮身后,推着她的后背道:“走吧走吧。” 汲芮芮见少年是一点也不怕苍亦初的责罚,这才跟着尉迟隐下山。 诗殃也不是嘴馋,只是察觉汲芮芮情绪不高,大概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不败神话忽然输了有些不适应吧。 虽然只是短暂的掉了几滴泪,又被诗殃忽然打岔吸引走了注意力,到底情绪不会太高。 回头遇见其他女弟子肯定又要抱头痛哭一会儿。 诗殃虽然没追过星,但见过许多共情能力强的女生在自己面前显露疲态,他都习惯带着对方去各路小吃街将胃填满。 吃饱喝足,自然情绪会好一点。 [北阳楼]仍旧一票难求,好在它对面那条街上还有一座相对出名的茶楼,尚有空余。 整个[舒千县]都热闹非凡,因为最近的[南古坝]正在举行仙门大比,众仙云集,沿街商贾叫卖不已,不仅能见到散修摆地摊卖些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低阶法器,还有走商贩卖各地纪念物与灵草灵芝。 坐在二楼雅舍,望着下方民生百态,手中一壶烈酒…… 没有烈酒。 诗殃给汲芮芮点了一桌好菜,道:“听说待会儿有艺伎在大堂表演,我们这儿应该能听见。” 汲芮芮道:“你不是经常跟苍亦初师兄待在房间里打坐吗?怎么知道那么多?” 诗殃道:“都是其他师兄告诉我的。” “精彩,真是精彩,哈哈哈哈哈哈——”隔壁房间内忽然传出笑声,诗殃往窗外望了望,果然隔壁房间窗沿上能瞥到一点,里面也坐着几位修士,看模样应该是散修。 “我就说这次仙门大比肯定会有幺蛾子,果然哈哈哈哈哈哈。” “这渡生门的弟子真可恶,完全不顾及他人,简直自私自利。” “居然还与最臭名昭着的独灼断肠为伍,简直丢了仙家的脸面。” “经历此劫,以后谁还敢去渡生门寻药啊?” “哎。也不能一概而论,人有善恶之分,总不能因为门派中出现了败类,就否定整个宗门吧。” “还是道友看的清分明。” “但是渡生门的名声算是被他给毁了。” “……哎,世事无常,咱也没有必要去可怜他们这种大宗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只是四海为家的散修。” 又听了会儿,汲芮芮放下汤碗,问:“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现在才过去了几个时辰而已。” 诗殃道:“芮芮姐姐不知道百晓生吗?” 汲芮芮:“名字倒是听过,就是地方包打听吧。” 确实是这样。 诗殃道:“有一个百晓生特别出名,他专门传递仙门大小事,写成‘报纸’四处贩卖。在修仙界还挺有名的。” 汲芮芮:“报纸?这我倒是没见过。” “巧了,我手上就有一张今早发放的。”诗殃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卷成一圈的枯黄纸张。 边缘不太平整,模样故意做了残破处理,油墨印刷工整,字体是诗殃刻意为了印刷清晰,写的一版工整板正的书法字迹,与他尉迟隐那洋洋洒洒肆意挥毫的字体截然不同。 汲芮芮:“你怎么会有?” 诗殃大言不惭:“其他师兄给的。” 其实是印刷初版,诗殃每次在发“电报”前都会得到一版初稿。 由系统“打印”。 经常下山的才会知道呢,汲芮芮跟苍亦初有些方面还是挺像的,非仙门任务普遍不下山,俗称“宅”。 第49章 人间客 苍亦初要比汲芮芮更“宅”一些,他只在[妹峰]上修炼,汲芮芮至少会在各个峰之间游玩。 需要时常下山的除了委托,便是采买的外门弟子较多。他们俩都尚未开始接受委托,所以不下山在内门弟子中也属于正常。 汲芮芮:“这百晓生倒是知趣,我观这一页里关于仙门大比的经过写的粗略,但是却着重强调了弟子失踪一事。” “他还表扬了苍亦初的机智勇敢,还有云兴言挺身而出,肩负起问询职责。难怪你们都爱看百晓生的文章。” 诗殃:“嘿嘿。” 汲芮芮:“但是我听闻,发现异常的不是你吗?怎么通篇文章我翻来覆去也不见有提及你的部分?” 诗殃在出版这一页“报纸”时,多少有些仓促。因为昨夜回到宿舍时,天已经渐渐亮了,他又一直跟苍亦初待在一起。 很难腾出空隙,做自己的事。 便按照设定好的情况,系统创建文本时尽量不交代尉迟隐引发的变动。模糊了事件起初会怀疑到渡生门身上的原因。 诗殃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看见了一些东西而已,任何细心的修士都能看见。” 汲芮芮:“可明明你最先发现了他们身上有奇怪的纹路,还有他们身中无色无味的[幻魅粉]都是你发现的。在百晓生的文章里却只字未提,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汲芮芮真是个充满正义感并追求公平的女孩。 诗殃:“谢谢你。不过真的不重要。” 汲芮芮:“有点生气,这百晓生究竟在何处?若能写出这么详尽的经过,应该跟你们一同前去[南古坝]山后了才对。他定是清楚情形又刻意避开你的部分。要是被我找到,定将他揪出来好好盘问一番!” 倒也不必。 “芮芮姐姐多吃点,多吃点。”诗殃又往汲芮芮身前小碗上夹了几块肉。 “小尉迟,苍亦初师兄那么严格,他还没有催你辟谷吗?”汲芮芮问。 诗殃刚把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不着急,人间美食无数,我还没尝遍呢。怎么能这么快辟谷呢?辟谷后能吃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 汲芮芮:“那倒也是,我晴欣师尊也没有催我辟谷。但是我看许多修为长进的师兄师姐一筑基就开始准备辟谷了。听说刚开始辟谷挺难受的,配以辟谷丹,三天吃一次饭。” 诗殃:“不知道辟谷丹是什么味道的呢?希望有烤肉味的。” 汲芮芮道:“要是甜味的也不错。” 就在两人为丹修铸造辟谷丹的大业展开热销畅想时,诗殃瞥见门外经过两道熟悉身影。 一男一女,走路都依靠着,像是两位热恋期情人般黏腻。 虽然经过伪装,普通人看不出异常,但是诗殃那双点过“眼药水”的眼睛却轻易发现那两人怪异之处。 好像幻形不彻底的两只小妖。 诗殃清楚那也不是妖,而是两位道友。 其中一位他还非常熟悉,便是赛场边上坝顶瀑布之前围坐一处远观赛场的“评分裁判”。 虽然他们没有像现代那样的打分仪式,赛场上断胜负除了一方败下阵来认输,还有到时间仍未分出胜负,这时裁判发挥的作用比较大,通过二人修为,功法招式还有出招快慢,反应速度等等因素总和考虑,再由几人讨论后得出结论。 “系统,确认一下,那是咱们的裁判大人吧?”诗殃在意识海里戳了戳系统。 系统得出明确结论:“没错。” 诗殃:“没想到啊,咱们裁判的人闲暇时还偷偷会小情人~” 系统问:“为什么说是小情人?哪里看出来的?” 诗殃:“这还用说,如果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何必伪装呢?大大方方搀在一起,人家还会称羡两人情意绵绵,令人神往呢。” 系统:“说的也是。” 裁判都已经下班了,那苍亦初的比赛应该也早就已经结束。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在现场第一时间没有找到尉迟隐和汲芮芮,应该就回宿舍休息去了吧? 休息一晚上,明天便是冠亚之争。 茶楼大堂处传来琴声,艺伎如期开始演奏,女子咿咿呀呀演唱着陌生的方言,似乎是当地本土语言。靡靡之声不绝于耳,好似耳鬓厮磨。 见天色渐晚,天边燃起红云在风中翻滚,诗殃见街道上已经亮起一盏一盏橙色灯光,道:“我还没逛过[舒千县]的夜市呢。” 汲芮芮:“今日便是好时机。” 两人便又开开心心携手往街上去。 街边商铺的小厮纷纷拿着根细长竹竿挑起点亮的灯盏送上房梁,幸好这个地方没有宵禁,仙门管辖下,凡人都更自由大胆些。 看来凌雾宫在这里的名声还是蛮好的,在街上漫步也不见乞儿出没,人人脸上带笑,或是叫卖或是高谈阔论。 诗殃见街边那家卖糖画的,旁边立了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各色人物,凑近了发现大多是仙门修士,诗殃问:“师傅,这是谁呀?” 老板孙子坐在旁边小矮凳上,高声道:“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凌雾宫仙人啊。” “凌雾宫哪位仙人?”诗殃问。 小孩差不多八九岁,闻言站起来介绍道:“这是天凌仙师。” 说完又指着另一个道:“这是天白仙师。” “这是曲仙师。” “这是羽仙师。” 羽仙师? 诗殃仔细辨认了下,才发现那果然是羽子曦。 眉头下压,一脸哑巴相。 诗殃问哪位老板:“师傅,您会不会画魔尊?” 老板见两位衣着一看就是小仙师,问:“魔尊没见过,但听说他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你确定要画他?” 诗殃道:“将他拆吃入腹,岂不快哉?” 老板:“我不会受到他报复吧?” 诗殃笑道:“他哪有那么神通,就算知道你在卖他糖人,他也不会生气的,你不也在卖仙师糖人吗?不矛盾。” 老板听他这么说好像还挺有道理,便拿了根新竹签,放在案板上开始发挥想象力。 诗殃道:“一米八的大长腿,一身劲装,魁梧威猛,一头长发大概到膝盖那么长。” 汲芮芮:“那么长?尉迟,你见过魔尊?” 第50章 勾糖画 诗殃说得坦荡:“远远见过一眼,我以前住过的村镇被魔族毁灭时,我正在附近的山头,远远望见他们烧杀抢掠的火光冲天,魔尊悬在空中俯视一切。” 汲芮芮:“那你怎么逃过一劫的?” 诗殃:“可能是年纪小,个子矮,他们没有发现我。而且我当时不在镇上。” 汲芮芮:“好在吉人自有天相。” 老板听他这么说,以为这位小仙师跟魔尊有血海深仇,便使了劲的给他糖人的脸上画得狰狞丑陋。 诗殃满意极了,有他当初捏脸时的那种意境。 正在诗殃聚精会神欣赏小摊老板为他勾勒长发时,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站了一个人,蓝白相间的弟子服将整个身形包覆地得体工整,单单只是靠近,便让橘黄光线都更加温柔了些。 汲芮芮:“画得好细致,难怪大家都讨厌魔尊,这模样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诗殃自豪地挺了挺胸膛:“没错,就是这种气势。” 要不是小世界数据搞鬼,他都不知道他顶着这张脸会有多开心。 系统不敢说话,他的宿主,该不会患有难得一见的“恋丑癖”吧?他在现代世界从抓娃娃机里抓了43只丑娃娃堆床头的“案底”还历历在目。 勾好一米八大长腿的鞋底,小摊老板将东西递给他:“好了。” “谢谢。”诗殃正要掏钱,却被身旁那人截了胡。 “给。” 诗殃才仰起头,路边长杆上挂着左右六盏灯笼,暖黄光线浮于头顶发梢,夏日夜风比白日清凉,牵起发丝像拥有了生命般舞动。 越是朦胧,青年五官越是柔和,每次对视诗殃都不清楚究竟是烛火在跳动还是他的眸光在雀跃。 “云兴言师兄。”诗殃怔愣后,马上反应过来就要拱手行礼。 云兴言眼睫微弯,声音仍旧平缓柔和:“不必每次见我都行礼,寻常那般待我便好。” 诗殃:“谢谢师兄。” 云兴言见旁边还有一只呆滞的小雏鸡,出言:“汲芮芮师妹想要个什么形状的?师兄请客。” 汲芮芮双颊绯红,矜持着说:“我,我不用的。” 诗殃见她扭扭捏捏极其不适应,故意煽惑:“那老板照着这位师兄的样子再做一个吧。” 汲芮芮赶忙摆手:“不,这……哎呀。” 诗殃笑地灿烂,迎着橘色灯光抬眸:“没关系的,对吧云兴言师兄?” 云兴言还能说什么?道:“自然。” 得到许可,诗殃赶忙催促:“嘿嘿,师傅快做。” 小摊老板夸赞:“这位仙师长相也这般英俊潇洒,我在[舒千县]画了大半辈子糖画,经常能遇见仙师下山,也没几人能及几位的面貌。” 诗殃:“老板真会说话。” 小摊老板:“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诗殃笑了笑,没放在心里。映着烛光,诗殃眸光闪了闪,跟旁边那位小孙子说:“我要一个这个,你会收钱吗?” 小孙子骄傲道:“当然会。” 小孩一点也不怕生,伸手利落将那插在草靶子上的“羽子曦”递给诗殃:“给。” 诗殃付了钱,转头将那块糖人递给云兴言:“师兄,给你。” 云兴言:“为何给我?” “给你出气,今天他趁人之危,你‘咔嚓咔嚓’咬碎他就爽了。” 云兴言接过糖人才知道,这糖人是按照羽子曦的外形捏的。 云兴言的声音轻柔又低沉:“我不生气,不过谢谢你。” 诗殃见云兴言果然半点脾气没有,双肩微耸,又问小摊老板:“师傅,等会再替我做一个吧?” 小摊老板回:“好啊,你还要做什么样的?” 诗殃那颗黑眼珠子转了转:“我给您画出来,您照着画做吧。” 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张卷纸,又取了碳条在纸上洋洋洒洒几笔,轻易便将苍亦初的身形勾勒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回忆,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画。 汲芮芮啧啧称奇:“小尉迟你好厉害,原来你还会画画,有空帮我画一幅吧?” 诗殃自然答应:“好啊,芮芮姐姐这么漂亮,我恨不得天天找你当模特。” 汲芮芮:“模特?” 诗殃忘记了现在还没有“模特”这个词,赶忙解释:“就是……就是特别漂亮,有特色,很喜欢,想要将你烙印在画卷中的意思。”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是说不清了。 汲芮芮又一次脸红:“你在说什么呢!小小年纪别学你那些师兄油腔滑调。” 诗殃:“是是是。” 云兴言见状,故意问:“那我呢?” 诗殃赶忙顺杆爬:“当然云兴言师兄也非常适合当模特,我好早就已经在奢望着了。” 云兴言:“是吗?” 诗殃:“自然自然。你们一个两个都那么好看,糖画师傅也愿意天天画的是吧?” 小摊老板接话:“那可不。” 夜色渐晚,诗殃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糖画便准备回他们弟子休息区了。 却只有诗殃一个人走在中间敢边走边咬自己的魔尊糖画,“咔嚓”一声脑袋没了,“咔嚓”一声胳膊断了。 汲芮芮自己都不舍得吃“云兴言”糖画,留着又怕糖化了,只想快点回到宿舍,找其他师姐想想办法帮她保存。 见他啃得如此凶残,更不想吃了。 云兴言不知什么心理也没有拿“羽子曦”糖画泄愤,或许是斯文人的矜持吧。 先将汲芮芮送到了她楼下,二人再回男子宿舍。 此时已经离开凡人闹市,沿路修士也少了许多,残月高悬,晴空万里。 云兴言沐浴着月华,问:“近来可想家?” 诗殃边抿着糖人,边问:“师兄何出此言?” 云兴言那只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指了指诗殃手里那颗残疾魔尊。 诗殃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是想家了,才会拿毁了自己家园的魔尊出气。 诗殃道:“我家门不是被魔族灭门的,真正杀我全家的是山匪。” 他又将跟苍亦初讲过的故事又复述给云兴言听。 虽然诗殃的剧本里没有关于尉迟隐与云兴言的细节,但是他们往后相处那么久一起历练那么多次,云兴言如此细致体贴的师兄,肯定能跟尉迟隐交心。 甚至,或许…… 他可能是原故事线里,唯一一个清楚尉迟隐身世的人。 云兴言抬手覆在诗殃发顶,仍是那般语调轻柔:“都过去了。” 话落,一道裹着苍山松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尉迟隐!” 第51章 舌尖抵 银白月光挥洒,少年身姿挺拔,下摆飞扬,负手而立时竟与诗殃所画肖像有九分相似。 诗殃惊喜:“苍亦初师兄。” 云兴言原本压在尉迟隐发顶的手掌,因为少年往前快步离开,指尖划过耳后,只留下淡淡檀香。 诗殃:“你怎么在这?” 苍亦初视线落在诗殃双手糖人上,漫不经心道:“某人失踪了一整天,原来背着我自己玩去了。” 诗殃讪笑:“还不是你那场比赛太多人了,我都挤不进去,只好跟汲芮芮姐姐下山玩啦。我们还遇见了散心的云兴言师兄。” 苍亦初简单向云兴言行了个礼,云兴言浅浅微笑:“天色已晚,苍师弟明天还有比赛,快回去歇息吧。” 诗殃表示非常赞同:“对呀,明天你的对手可是凌雾宫的羽子曦,一定要为云兴言师兄好好报仇啊。” 云兴言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他乃聚婴期,比苍师弟长了两个境界。不必强求,量力而行就好。” 或许除了尉迟隐,没有人认为他会赢。 苍亦初自己也不怎么将羽子曦放在心上,简单道了个别,长臂一伸将尉迟隐拦腰抱起带他回宿舍拾层走廊上。 最近在凌雾宫比试,让他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尉迟隐刚入仙门那些日子,苍亦初每天都记得要接送这位师弟上学下学。 松开后苍亦初也不说话,头也不回,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诗殃便知道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诗殃小短腿快步跟上,将手里的糖人举到苍亦初面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你哦。” 苍亦初眉头微蹙,那糖人哪里还有人样? 四肢都没了,头也没了,就一个躯干。 苍亦初冷不丁道:“我是无头人彘?” 诗殃才发现自己举错了,赶忙收回右手,转而将左手上的那个糖人递到苍亦初面前:“拿错了拿错了。这个才是你。” 焦糖色一张平面糖人,却照着诗殃所画的苍亦初勾勒出了有七八分相似,身上飘荡的弟子服与飞扬的长发都恰到好处得彰显了那人的非凡。 苍亦初问:“你画的?” 诗殃又往前怼了怼:“给你。” 苍亦初一脸严肃:“我不吃糖。” 诗殃瘪了瘪嘴,嘟囔:“你不吃我吃。” 说着张嘴又要咬断“苍亦初”的脑袋,一抬眸发现师兄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迅速认??改为舔。 樱桃红的舌尖抵在糖人“脸”部,向上轻轻一扫又收回腔内,躲在粉软唇畔之后不见踪影。 只留一双懵懂杏仁眼,闪闪发光、直勾勾望着眼前人。 灯火昏黄,连照映在身上的影子也摇摇曳曳,道不明是风动还是心动。 苍亦初匆忙将诗殃手中糖人抢了过来,转身离开时稍显狼狈。 只看得清对方耳朵尖仿佛滴血通红。 “不是不吃糖吗?” 诗殃跟在身后慢悠悠吐槽。 右手拇指一撮,将手中残存的“魔尊”糖人转了一圈,拨浪鼓似的。 即使回到房间,苍亦初也一夜无眠,诗殃倒是大咧咧倒头就睡。 那块糖人苍亦初自然没有吃,更不会丢掉。冰系灵力仔细覆盖好,又将这只冰凉的烫手山芋装在了盒子里,藏在乾坤袋中。 苍亦初侧躺在床上,面向着屏风另一边朦胧的身影。目光深沉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南古坝]前瀑布翻涌,轰隆隆水声覆盖全场。 这湿度不知道是对于水和变异雷双灵根的羽子曦有利,还是能化水为冰的苍亦初有利。 两人各分立两边,一左一右,左边是云峰白与星蓝交错的玄岚宗弟子,右边是青绿与月影白勾连的凌雾宫弟子。正如他们擂台后方[南古坝]山林与清泉瀑布相会。 台下观众空前密集,里三层外三层早已没有空隙。 幸好诗殃是跟着苍亦初一起来的,不然想进内场都难。 比赛尚未开始,现场已经闹哄哄的开始攀谈起来:“今天这场冠亚之争你们押的谁?” 果然站在最前线的都是这些赌徒。 “当然是押的羽子曦,主场作战,而且修为比苍亦初更高了两个境界。真正难猜的,应该是苍亦初能撑下几回合!” 其中一人分析得倒是有理有据:“虽然苍亦初是冰系变异单灵根,但是修为低的话,恐难以压制羽子曦那蛮横的元素力。” “而且听说昨天他的状态就已经不太好了,那场比试打得艰难。今天又遇压制型对手。想赢,恐怕难咯。” “羽子曦是符修,擅长远程攻击,我很担心苍亦初这个剑修还没靠近,就已经被羽子曦控制住了。” “虽然苍亦初能爬上这个评级已经难能可贵,亚魁也不错,再过个三五年也许就很难预测了。” “少年未来可期。” 未来可期。 他可以在未来的任何时候扭转局面,但不是现在。 随着一声鹰啸,比赛开始。 苍亦初遥遥与羽子曦抱拳行礼,两人听风而动。 “锵——” 长剑出鞘,苍亦初一道流云步法飞快行至羽子曦跟前,那道步伐快得几乎看不见人影。 眨眼间便已到跟前。 通过这几天的比试,羽子曦也没有闲着,早就对这套步伐观摩已久。 只是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原以为云兴言那里能够窥探一二,可惜事与愿违。 “歘——” 灵符腾空而起抵挡住苍亦初的剑光,冰蓝寒芒与橘黄符光相触,闪出耀眼白光。 苍亦初眼睑微眯,迅速跳开。 羽子曦腰间月影白的符箓空本趁着空隙四散开,好像无数只小纸人围绕在苍亦初周围。 这种白色灵符他在前面的赛场上从不曾使用,连对付云兴言时也没轮到它出场。 在场众人完全没有关于这种符箓的资料。 汲芮芮道:“往常灵符都是黄纸朱字,这灵符看起来是白纸银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诗殃:“我也没见过。” 见台上苍亦初即使挥剑,也永远偏离一寸,不由吐槽:“百分百偏航术。” 在场的人没见过,但苍亦初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是羽子曦自创的“灵符谜障”。 如名字所示,他是能让人迷失方向,陷入困境的迷踪之术。 第52章 掌心暖 与寻常阵法师在地上布阵,让阵上之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同的是,他的“谜障”没有边界,会跟随人的行动,固定围绕在被施术者四周。 而且材质柔韧坚固,寻常法器都奈何不了它。 此刻出场,就是专门针对苍亦初手上只有弟子剑。 等到以后拥有了本命法器这东西对他便毫无威胁。 苍亦初停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劈砍中目标的剑招,等着羽子曦主动发起下一步动作。 无形雷点符箓“滋啦”作响,果然自羽子曦面前出发,直直往苍亦初身上招呼! 就在迅雷不及之际苍亦初双手掐诀,“噌噌!”跟前忽然立了道宽厚的冰面! 那符箓直直往冰面上贴,原本“滋滋”作响的雷光忽然“砰——”地一声,被那冰面化解! 攻击尚未停止,羽子曦早料到苍亦初能躲过这一击,接二连三的雷光如一张张飞窜的“魔术卡牌”往苍亦初周围飞窜。 那些月影白符箓盘旋四周,几乎阻挡住苍亦初视线,可他的冰面并没有消失。 “沙沙沙——”不断有冰墙在苍亦初周围凝固,炎炎夏日,场馆内甚至下起雪来! 诗殃觉得苍亦初此时就像给自己垒了个冰堡,冬天肯定很好玩。 不用冬天了,有苍亦初在,夏天也能实现冷饮自由。 人家在比赛,诗殃已经在台下盘算回去要苍亦初请他吃什么味道的冰沙了。 “哄——”有一道雷光打在冰面上被化解。 诗殃问:“冰是绝缘体吗?” 系统回:“物理中没有绝缘体和导体的说法。” “任何物体都是导体,并且具有电阻。世界上没有绝缘体,只有一个足够大的电阻物质。” 诗殃:“那冰导电效果很差吗?” 系统:“宿主不好好上学吧?冰是一种以晶体形式存在的水,比起水和雪,它的电特性最差,两端需要更大的电场才可以击穿呈现导电。” “不好意思,我是偏科极其严重的文科生。”诗殃又道,“你说的都是物理,可我们这不是在仙侠本吗?人都能靠内力起飞,苹果都能横着飘了,还有物理的事?” 系统:“……” 也,也可以有的吧? bug,真是个大bug。 系统尝试反驳:“仙道与自然道同时存在不行吗?仙道在原有自然界中多了一道磁场,有他自己附加的规则,不影响普遍意义上的自然道。而且这个世界除了飞升成神,还有更多的人类百姓生活呢,直到灵气衰竭,万法凝滞,仙人不再,凡人凡物主导世界,自然道规则才占据主流。” 诗殃不与他争辩:“……你字数多,我信你。” 在诗殃与系统孜孜不倦从物理定律谈到人生哲学时,台上苍亦初已经又跟羽子曦交手了数回合。 干雷是对付不了苍亦初的,他总能预判羽子曦攻击的频率和方位。 羽子曦也果断改变策略,雷光炸裂声仍旧不绝于耳,但是台面脚底却有水珠悄然靠近,苍亦初脚步一画,荡起一片水花。 此时台面竟然不知不觉凝聚了一滩水泽! 苍亦初脚背一旋,水泽变成一片冰晶。 寒气源源不断下涌,诗殃几乎以为苍亦初要在台上来一场干冰表演。 汲芮芮忽觉遍体生寒,出声问一旁的尉迟隐:“苍亦初师兄这么厉害了吗?我都感觉有点冷了。” 双手捧在面前,轻轻哈出一口气,居然真的见到了白色水雾。 果真六月飞雪。 汲芮芮:“你冷不冷?” 说着,伸手握住尉迟隐的手掌,果然摸到尉迟隐指尖冰凉。不是说小孩身上三把火吗?难道是因为水灵根体质? 汲芮芮道:“你好凉呀,我给你暖一暖。” 她将尉迟隐的右手握在自己掌心。身上隐隐的暖流在掌心翻滚,温柔和煦,凛冬霜雪下难得亮着灯盏的面包铺子似的,驱赶彻骨烘烤夙愿。 诗殃:“谢谢。” 雷火双灵根的汲芮芮跟冰系苍亦初简直互补,他的cp虽然还没开始发糖,但诗殃替所有“观众老爷们”尝到了甜。 正在他出神时,自己的左手又被另一个只大手包裹住,比汲芮芮控制得更自如的火系灵力,透过指尖传递至全身。 不是诗殃要拉踩,实在是“货比货”,右手在汲芮芮手里都冒汗了,再送暖下去,他水灵根收集的洗澡水,呸,纯净水就要重新沸腾啦。 诗殃赶忙提醒:“好了好了,我不冷了。” 汲芮芮也发现了尉迟隐快融化的右手,一脸遗憾:“等会儿冷了你再牵住我。” “嗯。” 诗殃正准备也一起收回自己的左手,悄悄道谢:“也谢谢你。” 陌生人。 再一抬头,缓缓往上,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位玄岚宗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云兴言。 诗殃用劲儿往下一抽,离开云兴言桎梏那一刻,仿佛全身暖流都被抽离,瞬间瑟瑟发抖起来! 短短一刻现场温度又降了几度。 云兴言见他皱着眉,应当是才注意到现场的变化,复又握住诗殃那只逃离的手掌,纤细软糯,瓷白藕段显然没吃过半分苦。 他微微俯身,声音落在诗殃发顶,含笑问:“你身上蓄的那些水,会不会将你冻成冰雕?” 诗殃嘟囔着:“师兄如此清风霁月,怎么还拿师弟开玩笑?” 云兴言也不避讳,直言:“因为你很有趣。” 交握的双手,终究没有再逃离。云兴言眼眸弯曲,被霜雪覆盖的檀木清香在男人身前更浓烈些。 诗殃故意找茬:“师兄觉得其他弟子无趣?” 云兴言:“万物都生趣,只你最特别。” 诗殃了然:“难怪那么多修士都喜欢师兄,原来师兄除了实力鼎盛,还惯会哄人。” 云兴言却问:“何以见得?” 诗殃:“弟子与师兄不过数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 云兴言云淡风轻:“一面缘与数面缘都是缘,有缘就行。” “唰啦————” “啊!”汲芮芮都紧张地揪住了诗殃肩膀衣袖,诗殃才回头往比赛场上看去。 苍亦初竟被符箓层层压制直至趴伏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台下与台上相距甚远,诗殃竟然觉得自己与苍亦初四目相视。 再不起身就要被判输了! 诗殃一着急,抽了手举在脸颊两边喊了一声:“师兄!” 站起来! 第53章 取魁首 苍亦初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抬眸望向上方腾飞在空中的羽子曦。 是时候该结束了。 周身气流以苍亦初为中心旋转缠绕,好似即将来一场暴风雪。 诗殃站在台下都感受到了气流变换,羽子曦那些充满灵力的符箓如今宛如一张张凡纸,被风雪残卷着失去了本来的行动路线。 再往上看,那从台中央引起的“龙卷风”居然将羽子曦所有布局全数破坏,苍亦初身上开始灵力暴增,原来方才他一直压制着自身实力。 此时才稍稍显露一角! 少年长发纷飞,从被压制的状态逐渐逆转,稳稳站起。 星蓝与云峰白交错的弟子服随风猎猎,踏步而来时仿佛雪峰顶隐世仙人下山救世。 好一副神仙模样。 “噌——”弟子剑飞旋,听命在苍亦初周围一转,数道灵符尽数被小小弟子剑收割砍断。 就连那非上等法器损毁不得的素白符箓都被切了个洞! “怎会如此?!” 不止羽子曦感到不可思议,连在座的几位仙尊都不自觉定睛细看。 修为没有诡异的激增,仅仅只是金丹二阶,却压制住了比自己高两个境界的修士! 剑修,不但擅长手举长剑冲在战争前沿,御剑更是必修课。 “快看,他是不是出现了第二把剑?” “双剑?” “不对,是三把!” 台下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 弟子剑明明只有一把,飞窜速度竟如此惊人,学会流云步法的不止有苍亦初自己,还有他的剑! 只见剑身高悬,寒芒有节奏得飞舞,剑身残影也越来越多,细数下才发现他竟然造出了六道残影! 攻守互换,羽子曦周身遭受风雪侵袭,连青绿道袍下摆凝结出了冰霜,玄武暗纹都似被囚禁了一般。 “叮——” 金色半弧护盾自羽子曦身前亮起,剑尖擦过护盾几乎冒出火星! 两股蛮横的灵力互相碰撞,终于“咔哒”一声! 盾与剑齐齐出现裂纹,在下一瞬全都化作齑粉! 羽子曦负手而立,挺拔的胸膛隐隐起伏,看来他也不好受。 台下一人感叹道:“精彩。” “没想到苍亦初居然有这能耐,真没想到啊。”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他应该也没辙了吧?羽子曦能空中画符,苍亦初却失去了剑。”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能跟羽子曦交手到这种程度,果然未来可期,下一次仙门大比,如果他没有突破元婴期,还能来参加一场。到时候可说不准孰胜孰负了。” “还没完,你们快看!” 原本已经对苍亦初有些微改观的众人再次发现,这个年轻人能给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弟子剑没了不要紧,猎猎如刀片的霜雪可没有消停。 少年双手平举眉前,握住虚无,往两边缓缓拉伸。 竟凭空捏出了一把冰剑! “这,这有用吗?冰那么脆。” 配以一定加速度与密度的冰锥可不脆,柯○里用冰锥作为凶器杀人的案子可不算新鲜。 况且冰锥加上灵力,那可杀人于无形。 羽子曦见对面根本不等他喘息,已经有无数冰锥往自己身边招呼过来,噌噌噌迅速跳跃翻转离开那处。 果然连场地都能砸个洞! 羽子曦第一次有大动作,躲避冰锥的追刺时仿佛一场大开大合的豪放舞步,手长腿长,带着长袍纷飞,倒也赏心悦目。 虽然不言不语,看起来不苟言笑难以靠近,但他在座下弟子中的人气确实与玄岚宗云兴言有得一比。 台下男男女女的修士除了被苍亦初华丽又强势的招式吸引,还有许多为了羽子曦的迷弟迷妹们,碍于仙门面子不会像诗殃一样嗷嗷叫。 但他们确实也心怀激荡。 双手捏紧握拳,激动不已。 诗殃附近都是玄岚宗弟子较多,之外便是散修与友宗弟子,因为这场比试,倒与凌雾宫弟子站得远了些。 但凌雾宫管束秩序的弟子散布全场,他才发现得了连这些“志愿者们”都咬牙捏拳,注意力都在台上。 真希望能帮他们发泄一把,送他们几张横幅举着也比捏自己暗暗着急强。 “咚——” 羽子曦跳跃闪躲之际仍不忘双手抽空掐诀,靠近苍亦初身边,一个掌印往苍亦初身上招呼去! “轰隆!”现场又扬起一阵浓烟,两道灵光正面相撞,转瞬将场地又砸了个坑。 “噌噌噌”双双脱离,脚步一旋罡风骤起,以二人为圆心脚下荡起弧形波纹,竟当面对了一掌! 纯比拼灵力强横程度,居然势均力敌。 羽子曦眸光微闪,率先变招,正要将掌心划走,不料却被苍亦初五指一曲直接擒住! 凌厉的眉峰下压,白眸空茫又危险,瞬间往自己身前一扯,羽子曦脚步有一瞬间失衡,完全无法判断对方接下来的招式,只消眨眼间,苍亦初另一只手上已经凝结出一道尖锥! “不好!” 羽子曦闷哼一声往边上躲闪,一切只在一瞬间! 冰凌闪烁阻挡了大片视线,待再看得清时,羽子曦已经摔出了赛场! ……………… …………… …… “赢啦!”诗殃率先打破现场凝滞的空气! “赢了?!师兄赢了?!”汲芮芮受到召唤也不自觉兴奋起来! “赢了!他赢了!” “逆风翻盘了!苍亦初赢了!” 现场很快沸腾一片—— “怎么可能?!他居然赢了?!羽子曦没有放水吧?” “怎么可能?!你没看见吗?!他们打得那么胶灼怎么可能放水!” “跨修为翻盘?!苍亦初真的只是金丹二阶吗?不会又是……” “开场前不都验过吗?金丹二阶战胜了聚婴期,确实不可思议。” “而且自从渡生门那件事发生后,所有参赛弟子的检测程度都比从前更严苛了许多!” “而且现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的灵力波动并没有超过金丹二阶,但是招式和配合却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啊。” “我赌对了,我发达啦哈哈哈哈哈哈!” “你买了苍亦初?!” “逆风翻盘,爆冷夺魁!百晓生我爱你!!” “百晓生?百晓生说了什么?昨天那一期我没看啊难道他也看好苍亦初?!” “喂喂喂你们不要跑偏题好不好,好歹是人家苍亦初凭实力夺魁的,你们感谢百晓生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苍亦初你是我的神!” 第54章 庆功宴 凌雾宫宫主从[南古坝]上缓缓降落,轻盈地好似一枚落叶。 那是一位形似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身与羽子曦他们相似的青绿道袍,发顶石绿祥云发簪,墨发高束,两侧步摇簪上分别挂着串垂珠与扁平缎带,随风摆动飘飘若仙。 他身上道袍暗纹似与其他人不同,但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玄岚宗苍亦初,恭喜。”宫主款步而来,脚底生莲,一步一绽。 苍亦初面向对方,抱拳微微躬身:“托诸君福泽庇佑,亦初之荣幸。” 宫主颔首,素手一翻,从掌心变出一枚瓷瓶,道:“魁首赏,缠绵龙血一瓶。” 众目睽睽之下交到苍亦初手上。 飞鸟自瀑布周围四散招展,揭示着这一场比赛告一段落。 “哦————” 诗殃又在台下率先助阵鬼叫了,嗓音嘹亮,简直能跟人对唱山歌。 有人带头,其余散修也纷纷叫好,不管这场赌局是输是赢,至少看了一场精彩的决赛。 两人实力悬殊,却能以小博大,逆风翻盘,这给众多散修都带来了希望。 按照仙门排名,玄岚宗并不是最大的仙门,反而可以说是中下等,但是他却出了能压制大宗门的弟子。 再加上这一出着实戏剧,“以下犯上”还成了。 这不是绝顶逆袭是什么? 精彩! 着实精彩! 玄岚宗弟子们也不吝啬经过诗殃带头,终于纷纷鼓掌祝贺。 高喊着:“师兄好样的!” “苍亦初好棒!” 橘黄暖阳倾斜下山,漫天红云昭彰翻滚,少年迎风而立,衣带纷飞,银白双眸目光深邃悠远。 同门弟子纷纷迎上前,将他围在当中。 相似的场景前世苍亦初也曾体验过。 只是当时不论是自己还是其他修士都充满诧异,甚至在比赛结束后检查了许多遍他身上灵力与身体状况。 因为天生白瞳,甚至有人提出质疑,称他也许并非人族。 因为渡生门丑闻而显露于人前的聪慧与胆识,加上他逆袭战胜羽子曦的功法招式,连玄岚宗众弟子对他也敬而远之,一时间成了人人惧怕的存在。 那时只有汲芮芮为他辩解,但终究人微言轻。 好在最后顶住层层考核,确认他为普通修士。 今生又发生了许多不同,其一,他刻意避开了渡生门事件的矛头,若不是尉迟隐,他甚至不会出现在后山。 其二,他身边多了个小太阳般充满能量的尉迟隐,不论他哪一场比赛,尉迟隐似乎都坚信他会赢。 其三,便是那素未谋面的“百晓生”,若不是他在“仙门早报”版面曾详细写过他的出身经历,往大众视野投放了个可怜人的缩影。从而减少了许多探究和猜疑,恐怕这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 苍亦初视线在来贺弟子中一个一个看过去,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但他感觉,全都不可能是“百晓生”,若是那人,博闻古今,连他的身世都能调查的那么详细决计不可能是…… “师兄啊啊啊啊——”尉迟隐不知道从谁的胳肢窝里钻出来,发髻居然都被磕得歪歪斜斜,几缕长发垂落眉前,刚捡了垃圾回来似的。 少年终于钻到他面前,杏仁眼闪闪发亮,蹦蹦跳跳的拥着他的腰身邀请他一起欢呼。 苍亦初在擂台上的锋芒全都消失不见,冰消雪融,春回大地。 “今天我们,吃!大!餐!”边说边跳一字一顿,苍亦初算是看出来了,尉迟隐根本不是为了他的胜利而欢呼,更是想要一场庆功宴。 好在,他期盼的事情,他能实现。 一向古板克制的辟谷达人苍亦初,居然点头同意了尉迟隐酒奢肉靡的提案,在场众玄岚宗弟子皆大吃一惊。 晓月高悬,一帮玄岚宗弟子包了间酒楼欢声笑语,诗殃坐在苍亦初身边,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苍亦初看着尉迟隐大快朵颐,虽然不清楚宸岐仙尊为什么忽然转性,点了这个人放在他身边,但这的确是件救他浮萍般二世魂的妙棋。 不止一次,苍亦初都在思考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是将过去经历重走一遍吗?或是改变少时经历,看淡生死与苦难呢?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也确定自己并不在幻境里,那便只能一边行一边摸索。 索性,他的七情六欲也因为千年空寂涤洗得干干净净。 陪伴他最长时间的是高耸山峰上的万年积雪。他或在山洞中打坐闭关,或出关时站在雪山之巅俯瞰自然。 那时他并不觉得自己人生中缺少了什么或者应该得到些什么,犹如一棵树,春来生长,冬来安眠。 没有抱负更失去了理想,只一心求道,等着飞升。 可这重生机缘居然砸在了完全没有仇恨,也谈不上有遗憾的他的身上。 重来一世,在没有找出关窍之前,他选择躲过所有年少时的欺辱,像个世外人般只走自己该走的路,其他外物只当看客罢。 却不料遇见了尉迟隐,咋咋呼呼闯进他的视线。跳脱鲜艳的好像雪山之巅忽然出现在天上的玫瑰色极光。 盖住了日躔胃维与月轨青陆。 如今,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尉迟隐,或将成为这一世的变数。 “师兄啊,辟谷把你给辟傻了,别光顾着喝酒啊。没看见这肉吗?”诗殃筷子夹着块肥腻流油的五花肉,故意在苍亦初鼻尖前画圈:“闻闻,嗯~香软滑腻~师兄啊~尝尝吧~” 小恶魔低语一般在苍亦初耳边絮叨。 诗殃正想收回手将那块肥肉送进自己口中,猝不及防地苍亦初张了口,猝不及防地苍亦初身体稍倾,猝不及防地将之含在口中,唇畔擦过筷子边缘。 触之即离。 “咯噔” 不知道是谁,心跳漏了一拍。 第55章 椰子水 双人赛场汲芮芮抽到了【庚辰】,四天后比试。 苍亦初也没有休息,跟汲芮芮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片无人空地,两人就着前三个月的练习互相打配合喂招。 苍亦初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敌方情报,给汲芮芮好好分析了各个人的缺点,还有自己可以钻的漏洞。 分析得有理有据,诗殃坐在远处石墩上,面前展开一张长条卷轴画布悬浮于空中。瓷白小手握着根黑木笔杆,沾了墨汁在卷轴上勾勒。 手腕辗转腾挪,袖子扎在臂弯处,露出两根羊脂玉般细腻柔滑的小臂。 不管那对璧人的死活,反正他就是靠臆测给自己发糖。 系统化型的那只黑猫,尾巴沾了墨水盘腿坐在旁边,也看得懂似的,目不转睛盯着画卷。 “你小心着点,别吃到嘴里。”系统老妈子似的蹲在旁边道。 诗殃:“你当我是傻的吗?画个画把颜料吃嘴里。” 系统:“我给你用茜草染的粉色偏不要,偏偏要用碳酸钴,你说你是不是傻?钴是2b类致癌物呀。” 诗殃:“你用茜草染的是藕荷色,但我想画樱花粉嘛。” 系统:“看不懂你们画画人,长期吸入会不会致癌呀?你以前真是单纯猝死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自己作死的呢?” 诗殃:“没事哒没事哒~很多彩色油墨都是重金属做的,又不会怎么样还特别贵呢。” 系统是拧不过诗殃的,只好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作画,那双手要是还沾着颜料,它就决不许诗殃揉眼睛。 绿草如茵,两位少男少女手持长剑,在繁花涤荡之处挥剑共舞,仿佛两只颜色相同的仙鹤嬉戏打闹。 裙摆飞扬展开,又像两朵盛开的雪莲相互依偎。诗殃摇头晃脑给他们四周点上粉白渐变的花瓣,像他袖子里藏着的那些玫瑰一样。 “画的真好看。”汲芮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俯身过来看他笔下的人物。 诗殃吓了一跳,幸好多年习惯右手一提将笔尖离开画布。 汲芮芮见他双手举起,笑了笑,学他的样子举起双手:“怎么啦?是要庆贺吗?” 他们似乎还没有举双手等于投降的说法。 诗殃收好画笔,问:“你们什么时候结束的?” 汲芮芮坐在他旁边,又凑近仔细看了看画,“早就结束了,苍亦初师兄让我到你这边来休息,他御剑跟我们买糖水去了。” 诗殃闻言,眼睫弯弯,嘴角笑容都要咧到天边去。 谁说他的cp不产糖的? 这不就挺甜? 让女主角到树荫下乘凉,又不远“万里”下山给女主角买糖水,生怕她渴了累了。 超甜超甜啊! 没过多久,苍亦初果然提着两只椰子回来。诗殃沾了汲芮芮的光,接过那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椰子,甜甜唤了声:“谢谢师兄~” 苍亦初修长手指一划,便将诗殃手里这枚椰子切了个口,露出里面的果汁来。 汲芮芮学着苍亦初的样子将灵力凝聚在自己指尖,素手自信一划,却不像苍亦初那么干脆利落。 切一半汁液便顺着切口往下流淌,差点弄脏了衣裙。 诗殃赶忙用灵力勾了勾,将汲芮芮手里的汁液固定在椰子里。 汲芮芮佯嗔:“师兄偏心呢~” 苍亦初道:“趁机练习控制灵力不好吗?” 汲芮芮:“谁还记得我跟小尉迟是同期呀?” 显而易见,大夏天小尉迟隐躲在树荫下乘凉画画,她却要为了比赛顶着烈日兢兢业业练习。 谁给她报名的双人赛? 就是尉迟隐这个小坏蛋啊! 苍亦初:“他灵力控制的,就比你的好。” 汲芮芮:“他比较好为什么他不参赛?偏偏要折磨我?” 说得她都想替自己委屈了。 诗殃道:“我参加了单人输得很惨呢,芮芮姐姐别生气。双人赛奖品比单人赛丰厚多了,就算不拿名次还有晋级奖和优秀奖呢,我单人赛连奖品都没混到就灰溜溜下台了。” 汲芮芮:“那也不能怪你,怪那个了空,没轻没重的。” 诗殃:“就是说啊,双人赛苍亦初师兄会保护好你的。” 汲芮芮:“为什么你不想参加双人赛呀?我觉得你们俩配合也挺默契的呀。” “不行不行,我一定会闯祸的。” 他说的不假,在双子峰上时,苍亦初也曾抓着尉迟隐练招,这家伙,招式只学到了皮毛,灵力控制的很好,就是准头不好,满场乱飞。 轻易就要伤到自己人。 苍亦初指点了许久都没将他纠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将来要是出集体任务,谁敢跟他组队呀? 诗殃马屁又拍起来:“我觉得芮芮姐姐跟苍亦初师兄是天作之哎呦——!” 话还没说完,头顶又被苍亦初弹了一个脑瓜崩,不疼但是挺脆的。 苍亦初:“堵不住你的嘴?” 诗殃挠了挠头顶,贱兮兮笑道:“师兄赏我点冰沙?” 苍亦初观他神情,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肯定又在冒着坏主意,但是冰沙倒是不难。 那双覆满薄茧的大手握住拖着椰果的尉迟隐手背,轻轻一碰,平静的果汁浅浅荡起涟漪,居然从水面渐渐往下凝结出了冰晶。 苍亦初见尉迟隐低着头目不转睛盯着椰子,唇角不自觉轻轻上扬,掌心内少年的皮肤还是那般细腻柔滑。故意轻轻一拍,椰果内的冰晶便碎裂成沙,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诗殃欣喜:“谢谢师兄!” 说完便从苍亦初掌心里钻了出来,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一把小银勺插进冰沙里,又捧着椰果递给汲芮芮:“给,你尝尝师兄做的冰沙,夏天配冰沙,肯定很好吃。” 苍亦初:“……” 汲芮芮:“你要跟我交换?我就知道小尉迟对我最好了!” 汲芮芮也不跟他客气,一手接过那碗冰沙,一手将自己这份连盖子都没揭开的椰果递给尉迟隐。 诗殃一接到手里就知道这份没有自己刚才那份大只。 难道椰果越小越甜吗?那他是不是做错了? 好像好心办了坏事,诗殃悄悄瞥了一眼苍亦初表情,果然这人的脸色又臭了下来…… 诗殃啊诗殃,好好的插足人家预备役小情侣干嘛? 什么时候情商这么低了? 现在换回来还来得及吗? 第56章 小银勺 “师兄……还有开盒服务吗?”诗殃小心翼翼问。 苍亦初哼了一声,长发一甩,扫把似的糊了诗殃一脸。 传说中的“头发巴掌”。 这么傲娇,好在诗殃也不是个凡事都得求人的,汲芮芮学苍亦初运用灵力切椰果,是因为她要练习灵力运转。 而他尉迟隐不需要呀,乾坤袋中摸出小刀,洗干净后便对着切口一刀劈了下去! “咔哒”一声非常清脆得掀开了对方的头盖骨。 诗殃见苍亦初虽然在假装生气,抱着手背靠大树,但目光仍旧有意无意往自己这边扫,诗殃扬了扬鼻尖,冲对方眨眨眼。 屁颠屁颠跑过来,问:“师兄还有冰沙服务吗?” 苍亦初:“你不是挺能?” 诗殃委屈巴巴讨好道:“这个不能。” 苍亦初本就没有真生气,重新握住诗殃手背,与方才步骤如出一辙,只是这次诗殃没有立刻抽离手,而是笑眯眯地盯着苍亦初。 “怎么?”苍亦初问。 诗殃:“第一口先给师兄。”以做补偿。 借花献佛了。 苍亦初松了手抱在胸前,侧着头看他。 诗殃心领神会,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一把小银勺。他的乾坤袋里什么最齐全?自然是餐具最齐全。 银白勺尖轻轻插入冰沙缝隙,果然沙沙脆响,一听就很有食欲。诗殃小心舀起一勺小山丘,举在苍亦初面前。 少年仰着头,被树叶切割成菱形的光束落在少年双眉尖。眼睫弯弯翘挺而起,他的虹膜似乎比别人更大一圈,黑曜石般闪烁着微光,好像寻不见边际的宇宙,充满神秘。 又在某一刻暴露出他的纯粹无辜。 “嗯?” 诗殃一脸期待,将银勺凑到苍亦初唇边,丝丝凉意在他指尖停留,薄雾向下流淌,好像一道无形的迷你瀑布。 苍亦初终于大发慈悲薄唇微启,诗殃便亲自将那丝甘甜送入另一人口中。 冰沙与温热相触,瞬间融化成水,但唇舌间仍残余着冰沙的薄凉温度,如同一匹雪原孤狼鲁莽地闯入炎洲火山。 喉结翻滚,诗殃清晰的看见他将椰子冰沙咽下去这才满意。 这样就算和好,不许再生气咯。 诗殃舀起一勺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果然入口即化,果汁甘醇恬淡,不似现代他喝过的那些夏季特饮里加了许多添加剂那般浓密。 纯粹的椰汁虽然不太甜,但伴着夏天枝头的“吱吱”蝉鸣,尚算清淡可口。 他没注意,苍亦初那双银白双眸一直紧紧盯着诗殃手上那柄银勺。 唇色是鲜艳的樱桃红,打开时露出里面两排漂亮整齐的贝齿,舌尖老老实实窝在里边但也暴露了跃跃欲试的急切,银勺入口,桃红闭合,待出时已只剩水渍。 苍亦初的喉结不自觉又滚了滚,“咕咚”一声咽下所有心绪。 “还要吗?”诗殃像是听见了吞咽声,举着椰子问。 苍亦初扭过头:“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毫无心理负担。 苍亦初望着远处碧空如洗,只盼少年快些长大吧。 [南古坝]下双人擂台,场地比单人擂台更扩大了两倍。原本以十天干加十二地支的组合安排场次,现在只分了十天干加上六地支。 也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与子、丑、寅、卯、辰,组合成三十个队伍。 诗殃早早就在他们的【庚辰】场下等候了,如今苍亦初可谓是出了名,前来看他比赛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 诗殃守在前排最佳观影位,期间居然还遇见了老熟人商牟和季迢! “你们怎么在这?!”诗殃拍了拍季迢肩膀,哥俩好得靠在一起。 商牟道:“自然是来给咱们宗门捧场。” 诗殃:“单人赛怎么不见你们?” 季迢道:“嗨,你别说了,渡生门那件事后许多因比赛受伤的弟子都不太信任他们,各处支援医修呢。连我们这种刚出炉的小医修也被迫上阵帮忙了。” 诗殃:“哪有那么多人受伤的?不都点到为止吗?” 季迢:“点到为止的是你们这些斯文人,你不知道耍大剑的昇阳宗弟子下手有多狠辣。” 诗殃:“真的?” 季迢:“骗你干啥?跟你的苍亦初师兄抽到同一个场次的,便是重点宗门昇阳宗,我们可不得第一现场盯着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好第一时间冲上去。” 诗殃:“谢谢你们,好可靠哦~” 季迢不好意思得挠挠头:“也没有啦,我们这几天帮忙打下手,也在其他宗门的医修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果然师尊让我们出来见世面是对的。” 诗殃:“昊云仙尊真好啊,这次回去,你们肯定会比同期更厉害许多。” 季迢扬了扬眉,自豪道:“那可不,至少临危不惧,不会毛手毛脚了,你不知道,我们刚接到任务有多手忙脚乱,整个人都慌了!” 商牟直到季迢又要将话题扯远,开口道:“我们听闻苍亦初一举夺魁,都很替他高兴,可惜没能参加你们的庆功宴。” 诗殃:“不急不急,等双人赛结束,肯定还有一场庆功宴。” 季迢:“呦,对你家师兄这么有信心啊?” 诗殃学着季迢的语气,扬眉道:“那可不,汲芮芮姐姐和苍亦初师兄可是练习了三个月呢,我每天都在他们身边看着,当然对他们的实力胸有成竹啦。” 季迢:“若是在来之前,你这么吹嘘,我肯定是不信的,但是自从苍亦初爆冷夺魁,又听闻百晓生对他多有赞赏,我也对他有所改观了,甚至隐隐期待。” 商牟:“对呀,我们玄岚宗好像许久没有拿到好名次了。” 诗殃:“云兴言师兄也厉害呀,他可是拿到了第四。也不错呢。” 季迢:“云兴言师兄自然厉害,可惜他比赛前日因为那渡生门妖女受伤,又疲劳一夜,难免失误。” 商牟:“幸好咱们苍亦初师兄争气。” 诗殃听他们夸苍亦初,简直与有荣焉,胸膛都挺起来了。 季迢见他小孔雀似的自己在那骄傲着,打趣道:“诶?我们小尉迟什么时候能像苍亦初师兄一样厉害呀?师出同门,那三个月你也在场,一定也学到了许多吧?” 诗殃鼻孔朝天自信道:“我还早了八百年呢!” 哪有人认输认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57章 cp名 擂台上,昇阳宗弟子着一身龙睛鱼紫与风信紫交织的修身劲装,两人均身高八尺,其中一位身后背着一柄大剑,光是剑身就有四尺。 剑柄有帆布缠绕,看不见内在纹理。 身形没有逆练宗魁梧,却也挺拔有力,肌肉匀称。 诗殃觉得如果说要找人体模特的话,还是昇阳宗弟子最为合适。 苍亦初与汲芮芮双双上台,风姿轻盈衣服下摆随风飞扬,飘飘若仙。 汲芮芮两侧发顶别着两只银钗是蝴蝶形状,两片翅膀随着摆动翩翩晃动,好似活了过来,下方缀着两串珠翠,迎着晨光闪闪发亮更加可爱伶俐。 昇阳宗弟子率先自报家门道: “昇阳宗路遥。” “昇阳宗马力。” 诗殃闻言眼角抽搐,好家伙,被你们抢先了,还是cp名! 但是你们是两男的有必要取cp名吗?! 苍亦初拱手道:“玄岚宗苍亦初。” 汲芮芮亦拱手道:“玄岚宗汲芮芮。” 两方没再寒暄,经过单人赛的预热,路遥等人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苍亦初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存在。 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战。 路遥大剑握在手中,摆出起始架势。金色灵力渡上剑身,诗殃通过系统界面看清了路遥马力两人的灵根是极其契合的土金+金水,他们二人几乎能将汲芮芮压制得死死的。 虽然宗门主修大剑攻击,但是跟玄岚宗一样,宗门内可不只有一种修行方式。 双人配合,一位负责攻击,一位做辅助,在诗殃眼里,这才是最佳安排方式。 果然路遥扬起那沉重的大剑,步伐稳健往苍亦初方向攻去。而马力站在后方,双手结印,他背后腰带上挂着一臂长的三角旗帜闻讯而动,向场馆四面八方散出,看样子是想将整个比赛场所圈起来。 汲芮芮沉着冷静,在此之前,苍亦初就已经跟她着重分析过对方的出招方式,所以一切都还在意料之中。 弟子剑祭出,双手掐诀,也是一招御剑之术! “噌!”长剑直直往旗帜而去,势要将对方的阵法刺穿。 “当!!!”兵戎相接,响起一声震天响! 灵力如滴入湖面的涟漪般向四周荡漾出一道道无形气浪! 路遥那柄重剑看起来不是等闲之辈,剑身画满奇怪纹理,只见还有灵力流转,想必是枚不错的法器! “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让我们交上手,苍亦初,可不要手软啊!”路遥挥舞着那柄大剑一步步逼近,开口道。 苍亦初步步后退,只是格挡,没有半点攻击的意味。 身上气质与呼吸声都彰显着苍亦初此时仍旧平静得可怕。 仿佛二人交手并不被苍亦初放在心上。 他不咸不淡,不接茬不回应的态度彻底让路遥不爽,玄岚宗意外夺魁罢了,那是他没参加单人赛,不然指不定孰胜孰负呢。 路遥退开一步,长腿横跨,右手握剑从下方往左侧一划,在空中画了个有着金色残影的半圈,划到右侧时左手迅速跟上,抓住剑柄末端,灵力激增,连他脚底以他为圆心也荡出了一圈灵力波纹。 苍亦初在不远处站定,长剑握在手中,银白虹膜安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哐——”弟子剑并没有轻易将马力的旗帜砍去,那旗帜不是普通材质,苍亦初说过这是地阶中品,比他们的弟子剑要更高级别一些,所以尽量不要硬碰硬。 说起来双人赛场,苍亦初的说辞,每个人的武器都比他们手上的这柄剑更厉害。 难怪玄岚宗以前总是拿不到好名次,因为他们宗门内没有厉害的炼器师。 跟逆练宗又少往来,也与地理位置有关,他们位置实在太偏僻了。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就是他们离魔界是最远的地方,鲜少受魔界侵扰,并且似乎没有与其他宗门产生过利益冲突,物资不如他们占领的地界丰富,人员朴实。 当然“朴实”这一点有待商榷,因为人性与地界没太大关系,苍亦初前世不也在这儿长大,照样接受到了最大的恶意。 不过汲芮芮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要砍断旗帜而去的,双手掐诀,十指翻飞好像一段手指舞。 弟子剑遭旗杆一撞,翻了两圈又斜斜往马力方向而去! 如此远的距离,马力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的企图,下垂眼轻蔑一笑,从脚底迅速生出一汪液体,再细看竟然是片金黄如泥沙的溶液,正向上翻滚。 那是传说中的“金水”? 那液体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迅速向上腾飞在空中竟然与汲芮芮的弟子剑直面招呼过去,显而易见他不单单只是“水”而已。 汲芮芮眉头微拧,弟子剑来不及躲避立刻被那“水”扑上包裹住!她再掐诀居然已经与弟子剑失去了联系! “师兄。”她正想回头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视线一偏便发现苍亦初行动好像正在被路遥压制! 一退再退,已无路可退。 苍亦初无波无澜的眸光透过路遥锁定另一边安心插旗的马力,果然不出他所料,马力与从前一样都习惯先管好自己的事,所以为了方便他行事,路遥总是轻易要吸引敌方注意。 第一场他们对汲芮芮没印象,又见她灵力低微没放在心上,所以只专心攻击苍亦初。而汲芮芮前世也因为太过保守,只想破坏对方插旗,可弟子剑根本没办法伤害那些旗帜,至少汲芮芮没有那个实力。 两人都不知道,其实对方最厉害的还是马力那些“金水”,也不能说厉害,只能说阴险,忽然出现,瞬间消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且永远猝不及防挡在他们的弟子剑尖,好像一块撕不干净的狗皮膏药,只要它存在,灵力就会被压制,连他的冰系灵力也会因为那些“金水”而躁动不安。 弃卒保车。 苍亦初让汲芮芮丢弃自己的弟子剑充当诱饵将那些“金水”引出,成功让对方消耗掉了许多这玩意。 自己又节节败退一副弱势模样,马力根本不会费心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阵成比什么都要紧。 眼睫微挑,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以冰晶在阵法必掷之处早已化了数片薄冰,他们已经来不及发现了。 苍亦初弟子剑往路遥身上挥去!这一砍太过常见路遥抬剑往上一挑! “当——”的一声。 苍亦初手中弟子剑应声脱手,飞了出去! 第58章 无名香 “啊!”汲芮芮见状赶忙掐诀,马力见她虽已无力,却还在挣扎,似乎是想将苍亦初那失手的弟子剑捡回来。 心里忍不住嘲讽,操控着“金水”挥舞她的那柄剑向汲芮芮砍去! “噗!” 说时迟那时快。 马力才刚指挥了“金水”离开,苍亦初那柄弟子剑便击中了马力要害!身体承受不住重量直直向地上倒去! “马力!” 路遥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的弟子剑根本不是自己给挑走的,而是苍亦初自己在他挥剑的那一刻放了手! 又迅速指挥着往马力身上招呼!果然卑鄙得不行。 路遥发现这一切已经太迟,他连苍亦初什么时候开始操控弟子剑的都不清楚,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在他面前有过掐诀手势。 唯一双手不拿剑的时候,大概就是双方点头交代名字时。 冰系灵力从四面八方如狂风过境摧枯拉朽,何止是冰系法术,还有暗火在自己脚底板燃烧! 这是什么鬼的配合,冰火两重天吗?! “凝神。” 好死不死,苍亦初在路遥面前来了这么一句,更恼火了,抬手又是一剑,可这一次苍亦初没有再退缩,“唰——”的一声,从他掌心生出一柄冰剑。 差点忘了他还有冰剑,而且这东西在没有属性相克的方法外,还没有多少人研究出名堂来克制。 “沙沙沙”冰剑犹如鬼魅残影,不但将画满金色暗纹的大剑阻挡,还尚有余力旋了个剑花最终抵在路遥喉侧。 寒气立在脖颈动脉边上,稍一动作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点到即止。 场馆上很快亮出玄岚宗胜的图样。 苍亦初那柄冰剑便如烟尘般散去,拱手道:“承让。” 路遥道:“领教了。” 说完快步回身跑到马力身前查看情况,幸好他只是被苍亦初那柄弟子剑用刀背敲了一击,只是昏厥,并没有受伤。 瀑布上水花敲击石块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一场永不终章的交响乐,漫天飞花飘荡徐绕在少年周身,负身而立目光悠远,胸有城府,一切都在计划中,眸光淡淡不露声色。 苍亦初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搞的鬼,清风托起汲芮芮发尾,推着她往苍亦初身边去。正巧她将两柄剑都召唤到了自己手里,正要还给他。 “赢啦?!”商牟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他们得胜并且毫发无伤。 诗殃喜道:“对呀对呀赢咯!” 说着双手又往上一扬,袖口中的玫瑰花瓣,月季花瓣齐刷刷向上飞扬,长边上散修还在交头接耳刚才的战斗,转眼飘香四溢,再一看,赛场中央如早就天女散花般,有无数花瓣将苍亦初和汲芮芮包围。 两人长身玉立,犹如金童玉女格外般配。 “给。”汲芮芮将剑柄交给苍亦初。 苍亦初伸手接过:“谢谢。” 那些花瓣大概是在诗殃身上待久了,也被少年身上暗香晕染,他这一吹,整个场馆便全都是少年那复杂香味。 与之前有些许不同,这回带着点山涧清凉,满盛的丁香甚至招惹了不知道哪里的蝴蝶,橙花错落躲在玫瑰后边。 屏息后,鼻腔处残存着宁静的苔藓正在悄悄冒芽。 “尉迟隐。”苍亦初快步赶到少年跟前,抓住他的手臂语气不善道:“收起来。” 诗殃见他又不爽了,撇撇嘴,挣脱住束缚。这才掐诀,场馆内的微风便都将那些色彩鲜艳的浪漫全数飞回诗殃身边。 他不清楚,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花瓣围拢而来,连彩蝶都因为这份牵引停留在少年周围。 原本只是来观赏苍亦初比赛的修士,还未来得及离开便看见了这一幕,少年被鲜花簇立,飘香万里,从未发现玄岚宗弟子服居然这么翩翩若蝶,仿若无尘仙子落入凡尘。 他收拢花瓣时的神采,被春粉包围的场景,虽是无心之势却足够荡人心波。 苍亦初只想快点结束这闹剧,他有意无意的想要藏起来的少年,总是大张旗鼓的出现,惊艳了所有人。 苍亦初道:“还收它作甚?” 诗殃:“当然要收起来,我不收,等一下凌雾宫的人也会来收,还不如我自己来得快。而且我收起来还有用。他们就不知道了。” 苍亦初:“还有用?下次还玩?” 诗殃:“你不喜欢啊?不喜欢我就……换个花样。” 就知道苍亦初不喜欢他给他的cp做的浪漫“特效”,所以他才一直藏着掖着。 “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香啊,尉迟,你这是什么香料?”季迢道。 诗殃嗅了嗅,疑惑道:“花香呀。” 季迢:“不止,很复杂。嗯……比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味道更有韵味。” 诗殃:“烟花柳巷?” 商牟:“你还逛过烟花柳巷?” 季迢见各位眼神,尴尬道:“路过,路过。” 诗殃:“他只是经过~你的~世界没有停留~” 季迢:“对对对,没有停留。” 苍亦初对季迢去没去过烟花柳巷不感兴趣,反倒是他提醒了一点。那里或许味道繁杂,四年前那个人的出现,会不会是常年流连在烟花柳巷之处呢? “给。”苍亦初将弟子剑递给尉迟隐。 诗殃道:“师兄拿着吧,反正我不比赛你们俩练习时还要用呢。” 原来苍亦初这把弟子剑是跟尉迟隐借的,商牟眼睑微眯,搓了搓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 方才比赛时苍亦初的招式就有些奇怪,虽说不排除他有计谋在身,但招招轻缓,处处留心,生怕弄坏弟子剑就很奇怪。 商牟主动道:“我的弟子剑也借给师兄吧,有备无患。” 诗殃:“好啊好啊,谢谢商牟。” 商牟:“不客气。” 苍亦初接过,拱了拱手。 待众人散场,苍亦初与尉迟隐回到宿舍后,漫不经心试探道:“你在来玄岚宗拜师前,可曾去过哪里?” 诗殃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仔细回忆了下,“没有啊。我从我家雇了辆马车一路过来,连车门都很少下。” 苍亦初:“嗯。” 他本来也没想从尉迟隐这里得出有用答案,因为他身上的味道与其说是经过了哪里,更可能是体香。 毕竟尉迟隐也曾换过他苍亦初的衣服,每次在房内沐浴后,那股幽香充斥满屋,比大多数时候都更浓烈。 第59章 崇阳街 商牟是再也见不到自己原来那把弟子剑咯,因为苍亦初很快就让它夭折了。 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敌方一个灵力爆发冲过来,苍亦初提剑一挡! “哐!!”的一声! 又“欻——”的一下! “啪嗒。” 碎了。 就说靠弟子剑很难赢吧。 终于舍得用上尉迟隐那把剑时,苍亦初便谨慎许多,知道要轻缓适中地输入灵力了。 知道不要跟人家硬碰硬,知道退避,还知道以柔克刚。。。 下台后季迢心疼道:“要不我的弟子剑也借给师兄吧?” 苍亦初正敲尉迟隐脑门呢,说好不玩那些花瓣了,还故技重施!这次更过分,连蝴蝶都是自带的。 你不是水灵根吗? 水灵根还能御蝶? 商牟见他们师兄弟二人自成结界,正打算将季迢带走,诗殃耳朵鬼灵精的,立马竖起来就替苍亦初答应了:“好呀好呀,谢谢季迢。” 谁能躲得过得逞的“道谢机”尉迟隐的魔爪呀。 于是季迢也没有躲过悲催地上交了自己的弟子剑。 虽然回去说明缘由还能领把新的,但是就是有点舍不得吧。毕竟是自己第一把武器。 对于他们医修来说剑法确实不是强项,昊云仙尊暂时没有教授强劲的战斗技巧,大多是治病救人的方式方法。 认识草药,研制解药什么的。 季迢道:“正好逆练宗在这儿,我们何不向他门弟子下订单?给苍亦初师兄定制一把品阶上乘的灵剑呢?” 商牟拊掌附和道:“对呀,等他们打造好了我们再去取。” 诗殃一听,这主意好啊。 虽然他们不见得能预约上,但是各路商铺肯定有比弟子剑更上乘的兵器卖。虽然不指望它能是什么神兵利器,至少助苍亦初打完比赛总是好的。 几人一合计完,尉迟隐就拉着苍亦初现在就要去定制,苍亦初神情淡淡,随着尉迟隐的拉扯便迈步随他走。 看表情好像不是很情愿,但是奈何脚步老实。 商牟找了个穿着暗海水绿色逆练宗弟子服的修士,问他如果要找他们炼制武器需要去哪里或者准备什么。 那弟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并没有多热情,反而平静道:“[舒千县]崇阳街上有一摊位,是我们逆练宗人支起,若要炼制武器,可去那处寻。” “谢谢这位道友。” 几人便又循着崇阳街上去,尚未找到逆练宗那处摊位,却已经被崇阳街的人山人海给震撼了! 此处人员掺杂,奇装异服的散修不知凡几,行走间简直捉襟见肘。 诗殃:“我们来[舒千县]也有数次,却不曾来光顾过这处修士集市。” 商牟:“听闻此处摊贩贩卖价格极高,我们下山带的灵石不是很多,所以鲜少过来。” 诗殃:“没灵石?找我啊,我可多了。” 暴发户诗殃颠了颠自己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脊背挺直抬头挺胸,俨然是个小地主。 “你有?”商牟开玩笑道:“那苍亦初师兄铸剑的押金可要靠你了。” “那是自然。”给男主花钱,诗殃不提多自豪了。 季迢侧身为旁人让了让道,苦哈哈道:“他们坊间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剑修着实是最穷苦的修士。你可知道我们一同下山的昊云仙尊弟子,居然只有我带了灵石,其他人都是家徒四壁。” 季迢哀莫大于心死:“现在我也无了,全都让卖[北阳楼]雅间的黄牛给骗完,已然身无分文。” 诗殃不知道被谁的下摆绊了一脚,差点又栽倒下去,幸好苍亦初眼疾手快将他接住,好好护在身前。 瞧这熙来攘往的模样,诗殃道:“幸好师兄让汲芮芮姐姐回去休息了,此处人人肩摩踵接,不相畏避,幡杂的很女孩子容易吃亏。” 说着抬头意味不明地一笑,迎着苍亦初的视线眉飞色舞道:“还是师兄会心疼人。” 疼人? 苍亦初将他那抹丁香往自己的冷杉上撞了一撞。 “嗯?”诗殃忽然狐疑地左右张望。 苍亦初问:“怎么了?” 诗殃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季迢走在前头,终于探到了逆练宗摊位处,再一问,却被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唬住! 犹如菜市场刚开市抢购特价商品的大爷大妈似的,一个两个高举菜篮子,哦,不,是高举手中钱袋子。叫嚷着接我的接我的! 崇阳长街如此宽阔,居然也被特意寻来定制武器的修士挤得水泄不通! “你们也是来定制法器的?”一位怎么也插不进去的修士似乎喊累了,见目瞪口呆的几人,问道。 “打扰这位道友了,此处真是逆练宗定制法器处?”诗殃很想问真不是菜市场吗? “不错。”修士有些激动:“十天了,我排了十天了!!每天起早贪黑过来总被其他人挤到没边,他们逆练宗每天只接十单。十单怎么够抢的啊?!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放弃吧!” 季迢:“他肯定还有其他方式筛选炼器的人选吧?不止靠灵石。” 修士:“除非你在仙门大比中拿到好看的名,说不定人家会念在你的知名度上开开后门?可惜我们散修此时没得参赛,不然我也得给自己挣个一二三来。” 季迢一听有戏,回头道:“师兄,此处都是散修抢占的炼器名额,靠着你单人赛场魁首的名次,说不定还有其他渠道,我们找人问问?” 苍亦初却没有在听季迢讲话,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尉迟隐身上,小少年忽然转身问身后那位不认识的修士:“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修士错愕一瞬,很快回道:“对,我有一块玉佩不知道哪去了。” 诗殃举了举手:“我可没拿。” 修士:“那你介意我搜一下吗?” 诗殃:“请。” 请个毛线! 苍亦初看不下去了,愤然抓住那人试图伸向尉迟隐的手,问:“你真丢了东西?” 修士试图挣脱苍亦初的钳制,苍亦初那只手跟烙铁似的几乎将他骨头捏碎:“当然,这里人员参杂,我玉佩可是价值连城……” 没空听他废话,苍亦初问尉迟隐:“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东西。”明明那人在他身后,总不能后脑勺长眼睛了吧? 诗殃:“他搜我。” 搜? 苍亦初青筋冒起:“怎么搜?” “搜我屁股兜啊……” 说完诗殃才意识到,他忘了,他好像没有屁股兜…… “啊啊啊啊啊——” 咔哒一声,那修士的手腕骨骼瞬间断裂! 第60章 关系户 见苍亦初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当真是要废了自己这只手臂,终于大喊道:“师兄!渥聿师兄救我!” 沸沸扬扬的街道终于因为他的呼救渐渐安静下来,纷纷往此处张望。 “师兄!渥聿师兄!” 那修士惨叫着求救,终于有位逆练宗修士飞出人群,握住苍亦初那只钳制在那修士的手。 “这位道友这是何意?”逆练宗弟子一身标准暗海水绿弟子服,长石灰腰带上勾勒着棱角分明的未知图腾。想必是他们逆练宗门标。 苍亦初:“你不妨问问他做了什么?” 说着往外一丢,将他那只骨头寸断的修士手臂甩到一边。 其他逆练宗弟子也围上来,接着往外栽倒的那位修士。 那修士见自己家人过来助阵了,还有弟子运转灵力止住手臂伤痛,扬言道:“我哪里做了什么?我丢了玉佩再他身上搜搜有没有怎么了?” “辛羹,你丢了什么玉佩?”那位最先出面的逆练宗修士问。 看来他的辈分较高,应该是这群人的领袖。 “就……圆形的,这么大。”他伸出完好的左手大致比了一下大小。说得模棱两可。 苍亦初:“你方才说它价值连城,却连是何材质和样式都回答不出来?” “与你何干!” “你搜我师弟自然与我有关。”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那逆练宗弟子似乎并不想将此事闹大:“这中间可能有误会。” 诗殃明白自己穿的不是牛仔裤现代装,根本没有后口袋,便立马明白了那人在蹭什么,气呼呼蹦到跟前大声道:“好啊你,你个变态色狼!既然趁人多拥挤偷摸我屁股!”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 一听这话,连一向稳重的商牟都忍不住上前:“光天化日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季迢抓住重点:“我看你还是个惯犯吧?明明是逆练宗弟子,却刻意穿得跟个散修似的混迹人群,想必早有许多无辜修士惨遭毒手!” 诗殃可不要那矜持脸面,扬声控诉:“就是就是,他摸我又掐我,实在变态得很!你们逆练宗怎么回事?难不成各个都是这般无礼吗?我告诉你,你今天摸错人了!我可是男的!!” 抬头挺胸势必要恶心死对方,可左等右等,对面那变态修士都没有表现得很诧异的样子…… 苍亦初:“……” 商牟扯了扯尉迟隐袖子,道:“他可能不在乎你是男是女……” 诗殃:“啊?” 逆练宗弟子轻咳了一声,转而问:“辛羹,他所言确有其事?” 辛羹便是那位不安分的假散修:“冤枉是渥聿师兄,黄口小儿胡言乱语诬赖我,千万别信啊。” 诗殃不服气了:“谁是黄口小儿?!你才是满口胡言的大变态呢,从崇阳街那头我就注意到你了,居然跟着我们到这边来,不要脸!” 原来尉迟隐总是东张西望,原来就是这畜生,苍亦初整个气压极低,炎炎夏日忽然降至冰点,好似要落霜下雪。 “怎么回事?好冷。” “哎呀,头好痛,那位玄岚宗修士灵力暴走了。” 人群渐渐骚动,原本只是看戏的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强力威压向四面八方袭来。 逆练宗弟子见状,怕事情闹大赶忙出面道:“在下逆练宗弟子渥聿,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渥聿?”闻言诗殃揪了揪苍亦初衣袖,他是下一轮双人赛苍亦初的对手! 诗殃忽然拿不定主意了,这可咋整?他只好求助男主角,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苍亦初现在气得就想杀人。 “哪只手?”苍亦初那冰冷声线好似阿鼻地狱攀爬出来。 “你要干嘛?”辛羹刚被对方轻轻松松捏断了手腕骨头,自然知道对方厉害。 此时闻言,对上苍亦初那双诡异白眸更是令人胆寒,瑟瑟发抖扯过身旁弟子,将他挡在自己身前道:“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不说?” 罡风阵起,以苍亦初为圆心荡起一阵阵灵力波动! 看热闹的纷纷跳开,上房梁的上房梁,找掩体的找掩体,诗殃不是很确定得揪住苍亦初衣袖。 却被苍亦初抚开,弟子剑祭出,寒芒乍现! 只是一瞬间“咚咚!”两声,那位名唤辛羹的弟子双臂便被掀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做什么?!”渥聿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连反应时间都不给直接上手就削了修士的双臂! 如此狠辣,与他从前熟知的玄岚宗弟子完全不一样! 苍亦初出手快准狠,冰系灵力萦绕在剑身,下手时甚至将所有的血液都冻上了一瞬,半点污染都没有洒出。 利落潇洒仿佛常年出手。 “啊啊啊啊渥聿师兄!!快杀了他!!” 连诗殃都被吓一跳:“师……师兄?” 苍亦初收了剑,身上那令人胆寒的威压才渐渐收拢:“不干不净的东西,留着也没用,逆练宗,你们不会管束手下弟子,休怪江湖人替你管束。” 渥聿头上冒出层层细汗,仍旧试图保持冷静道:“可事情尚未明朗,你这样是否失之偏颇?” “偏颇?”苍亦初轻嗤一声:“我是判官吗要主持公正?况且你认为我师弟会说谎?” “不要跟他废话啊啊快杀了他快杀了他!”辛羹整个人虽然失衡倒地,但那叫嚣的嘶吼声始终未停止。 渥聿:“你认为你师弟不会说谎,我自然也站在我师弟这一边。” 苍亦初:“你站哪边与我何干?既然你不服,你也动手试试,用武力说话。” 诗殃:“……” 怎么回事?男主不是摆事实讲道理的和平主义者吗?道理讲不通才会出手不是吗?怎么最先动手要用武力说话的是他的男主啊? “m的古渥聿!你答应我爹会保护我的!” “咔” 原本扶着辛羹的那名弟子一个手刀将辛羹劈晕,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辛羹是什么人,渥聿自然心里清楚,从始至终他都知道是辛羹先做了什么。 渥聿:“将少爷带回去。” “是。” “少爷?”季迢道:“难得听见修士称少爷的。” 商牟点破:“关系户。” 季迢嘴角抽了抽:“那我们是不是也该称呼汲芮芮为小姐?” 第61章 心头肉 渥聿取出自己的配剑,握在手中,道:“得罪。” 看来还是要出手。 苍亦初那双白瞳仍是死物一般盯着渥聿,手中弟子剑早已蓄势待发“哐——”两人不等他人反应便迅速交手起来。 渥聿此人实力不凡,听他们交谈,应当是逆练宗此次比赛场最有希望获得双人赛冠军的种子选手。 苍亦初没有手下留情,出手狠辣,从崇阳街翻身而起往房梁跃去,两人又在上边打斗了一番,很快嫌弃这里交通繁杂,无辜人员太多而飞往山野林中去! 诗殃等人还留在原地,逆练宗专门负责记录那十个名额的修士都跑了,摊位自然就散了。 见苍亦初和那渥聿已经飞远,诗殃问:“咱们是不是闯祸了?” 季迢:“也许,但是错不在我们吧?” 商牟:“此时还是要尽快告知宗门,不能让他们占领先机,尉迟,你当时的反应是对的。” 诗殃:“什么反应?” 商牟拉着诗殃的手往回赶,边走边说:“在场修士众多,除了那些没什么名气还在求法器的散修,也有其他大宗门的修士,我方才就看见了许多凌雾宫弟子与昇阳宗、合欢宗弟子,不怕,他们可以作证事情的起因是由对方挑起。” “你是受害者。” 季迢:“怕就怕他们许多宗门都在逆练宗那里提炼武器,怕得罪了这个宗门而不给我们作证。” 诗殃:“那怎么办?” 商牟:“我们讨论不出什么来,希望宗门内其他人能出点主意吧。” 诗殃:“……要是我不来就好了,我要不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商牟:“不是你的错。” 诗殃翻了翻原剧情线,根本没有这一出,苍亦初向来不怎么与宗门内其他弟子为伍,自然不会有人出主意给他重新预定一把武器。 原剧情里苍亦初借的弟子剑还是陈相玉的呢,陈相玉是晴欣师姑身边那位内向的女弟子。 但是在擂台上与逆练宗交手后,那渥聿为人挺仗义的,认为他不应该因为一柄不合适的兵器而止步于此,于是向宗中大佬提议,为他炼造了一把天阶神兵! 现在好了,自己这一搅和,这神兵眼看就要不翼而飞!虽然的确不是他的错嘛! 当时诗殃抓住辛羹时,还以为人家只是简单丢了东西呢。 谁知道是个变态,更不清楚苍亦初为什么反应那么大,直接砍断了人家的双手! 虽然那人的手留着也没用,等比赛结束诗殃绝对会找机会做了他,但不是现在,不是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出头呀。 “锵——!锵!”两道兵器相抵,苍亦初歪了歪头,眸光仍旧犀利,像只凶猛野兽,淡声问:“你未使出全力。”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渥聿顺着力道退开半步,道:“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跟在他后头替他擦屁股够久了,与其说替他报仇,不如说我更想感谢你出手狠辣。” 说着他又提剑上前。苍亦初问:“那你……” 为何要打? 不是很明显吗? 那是逆练宗少爷,掌门之子,而他渥聿是掌门之徒。 被重伤还能说是因为打不过对方,没办法为辛羹报仇,但若他平安无事回去,收到的惩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渥聿:“来吧,只要别把我打死。” 与逆练宗交恶这件事是交定了,好在他们两宗门位置最远,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讲究情面。 虽然也是因为位置远,兵器跟不上,所以仙门总体实力相对较弱,那也没办法,总不能门下弟子被欺负了还默不作声装鹌鹑吧? 就算宗门让他忍,苍亦初也忍不了。 苍亦初在心中迅速复盘渥聿在前世的所作所为,放下长剑站定:“我有一计……” 顺水推舟,渥聿果然受得一身伤,滚了满身泥,颇为狼狈地回去自己宗门复命了。 而苍亦初…… 身上干干净净啥事没有,简直就跟出门郊游了一趟,身上唯一不同是风尘气息,在山野飞了几个小时罢了。 回到他们宗门聚集点,诗殃见苍亦初毫发无伤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礼貌问:“没事吧?” 苍亦初:“有事。” 诗殃闻言吓一跳,赶忙上上下下巡视一圈问:“怎么啦怎么啦?” 苍亦初:“对你的安全意识教育不够深入,尉迟隐,你居然还打算让人家搜身?” 诗殃噎住。 晴欣师姑道:“事情我已经听他们讲过了,没大事,反正我们也不找逆练宗的人炼制武器,谁没了他们就不能打了似的,竟然敢光天化日动手动脚。” “还好不是女弟子,不然可能都不好意思说,到时候只会自己默默吃亏。”说着瞥了一眼陈相玉,她门下这位女弟子实力有是有,但是就是性子孤僻,不是很会来事,有问题肯定自己咽下去了。 商牟:“男弟子也不行啊,只是尉迟尚且天真,不知道其中关窍才会大声嚷嚷。若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苍亦初不想再听他们讨论了,对着晴欣师姑拱了拱手,道:“我先带尉迟隐回房了。” 晴欣问:“没受伤吧?听闻渥聿实力也不容小觑。” 私下斗殴可不像比赛场上那样点到为止,许多伤表面看不出来,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苍亦初道:“无事。” 晴欣见他脸色也果真不像有事,便随他去了:“你自己判断吧,有事别忍着,师姑会替你想办法的。” 苍亦初:“谢师姑。” 说完拉着尉迟隐的胳膊便走。 素手一挥,弟子剑落地搂着尉迟隐就跟搂着只猫儿一样顺手。 季迢不看不知道,他脚下踩的这柄剑不就是自己的吗。 虽然弟子剑都差不多吧,但是他的剑柄上有一道划痕是自己不小心磕出来的,非常显眼。 原本打算跟着苍亦初去找逆练宗的人铸剑时,可以顺带给自己弄一把,结果把人得罪了,自己这把弟子剑还在苍亦初脚底。 真不知道此次出门,亏的是谁。 商牟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心思,安慰道:“别心疼你那剑了,苍亦初师兄实力强横,你没发现吗?他与逆练宗的渥聿才单挑多久就全身而退了,身上一点伤也看不见,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苍亦初师兄实力强横,并非池中物,你现在对他唯一的心头肉尉迟隐好一点,以后肯定有好果子吃。” “心头肉?” 第62章 谜语人 “咚!” 诗殃直接被丢在房间内。 “脱了。” 苍亦初道。 诗殃:“什么?” 苍亦初:“这身衣服。” 诗殃:“干嘛?” 苍亦初:“你不嫌脏?” 诗殃:“啊?” 看来是一点也不嫌。 “脱不脱?” 好凶啊,苍亦初。诗殃见他快要忍不住用看垃圾的眼神嫌弃自己了,果断认怂:“脱脱脱,干嘛呀。” 得到首肯,苍亦初也没闲着,从乾坤袋中掏出尉迟隐专用大木桶,又在上面放满了温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得了个水壶,内里居然也有乾坤,只是这水壶装的全是给尉迟隐洗澡的温池。 放好了水,又取出自己的备用弟子服放在旁边:“洗干净穿这个。” 诗殃:“为什么呀?” 苍亦初:“安分点。” 谜语人。 诗殃敢怒不敢言,趁苍亦初转身出去时在他身后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门外,苍亦初才又见到赶过来的云兴言等人。 云兴言身后还跟着两名随行弟子,经常伴随在他左右,也算脸熟。 云兴言道:“师姑让我来助你。” 苍亦初不明:“助我?” 云兴言道:“以防万一,思虑再三,你们两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听闻那辛羹本身就是个品性不端的弟子,在逆练宗虽然也颇受微词,到底是他们宗主唯一的老来子,平日宠爱有加,处处忍让,如今……” “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苍亦初:“我不在意他日后会不会伺机报复,若有事,玄岚宗自可将我逐出师门明哲保身。” 云兴言也没料到苍亦初会说出这番话,赶忙劝慰道:“不不不,师弟,情况尚未明朗,不必如此。” 苍亦初:“最坏不过如此,你们都不必有压力。” 云兴言:“总之你们最近都不要单独行动,我也已经通知了所有到此的弟子,所有人都不可单独行动,至少要三五成群。” 苍亦初:“给你们惹麻烦了。” 云兴言:“师弟何必如此见外,我们不都同为玄岚宗弟子吗?玄岚宗不至于怕了逆练宗将你孤身丢出去。同为修士,谁人身上没有傲骨?” 苍亦初了然:“说的是。” 云兴言:“我已经听过了大致经过,他们胆敢欺负尉迟隐,若是我,恐怕也会做同样的事。” 闻言,苍亦初终于认真注视着云兴言,脑袋侧了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何站在此?不进去?”云兴言问。 苍亦初道:“他在洗澡。” 云兴言:“……” ??? 云兴言:“宸岐仙尊还未传授清洁术吗?我教你们?” 苍亦初:“不必。” 对尉迟隐来说那可能是享受,何必剥夺,就如辟谷。 “好了好了我好了!”诗殃胡乱裹了苍亦初留在那的弟子服开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一排……高头大马的仙门弟子。 “嗨……嗨,出什么事了?”诗殃不确定问。 苍亦初进门时顺手将尉迟隐领口往上拎了拎,遮住乍泄的锁骨。 进门发现浴池里还有水。居然没“喝”光。 诗殃见他视线,小心翼翼道:“我怕你说我脏嘛,嗨呀,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平时也喝洗澡水的意思哦,我只是……” “知道了。” 别解释了,解释太多更容易引人误会。 “正好云兴言师兄们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说着苍亦初连桶带水还有尉迟隐换下来的衣物一起举起,从窗口一跃而下,顶着个“缸”出门了。 哪里还有仙人之姿,明明是个客舍打杂的。 诗殃抿了抿唇,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的男主角了怎么办?明明外貌气质没有变,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但是突如其来的强迫症,还有不拘小节顶着桶就飞的模样,着实有点傻。 甩甩脑袋将那ooc的画面驱逐出脑壳,转而问云兴言:“师兄怎么来了?” 云兴言让跟随他而来的那两位弟子守在门外,自己关了门坐在桌边,又将方才与苍亦初交代的,不厌其烦再讲一遍。 诗殃点头:“嗯,还是师姑想得周到。但是苍亦初刚才……” 自己飞出去了。 云兴言:“无妨,有人跟着。” 诗殃:“还有人?” 云兴言:“有明有暗。” 诗殃:“我从不知道我们宗门还有暗卫吗?” 云兴言:“暗卫算不上,不过是修行功法不同,所以时常不以示众罢了。” 见诗殃那头长发滴滴答答在地上淌下水渍也不管,便出言道:“尉迟,过来。” 诗殃万分潦草地甩了甩头发,坐在云兴言旁边。 “我帮你把头发弄干吧?” “嗯?嗯。好。”诗殃乖顺地背过身去,将一头乌丝留给云兴言随意摆弄。 墨发如瀑,丝丝顺滑,犹如上好丝绢般润满光泽。 云兴言的火系灵力果然运转的很好,双手触及诗殃长发,只感觉到他指尖温暖,十指轻柔穿插在发丝间,声音低沉,轻声道:“可要跟我学清洁法术?” 诗殃:“可以吗?” 云兴言:“自然。但是方才苍亦初道不必,你想学?” 诗殃解释道:“他可能觉得我喜欢喝水,我的水系灵根确实乐衷于在水中畅游,他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一桶水,大概是见鱼儿入水游得欢,不忍打扰吧?” 云兴言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头悬想画面,道:“确实。” 诗殃圆滚滚的后脑勺点了点:“但我还是可以学的嘛,技多不压身,而且将来难保会去到没有水源的地方,难道要忍受脏乱嘛?” 云兴言:“嗯。” 诗殃:“听闻炎洲大地上,寸草不生,方圆数万里都不见水源,地下都是岩浆翻滚。我们招惹了逆练宗,要是他以后不给我们做兵器了,我们要自力更生的。” “听说炎洲有[不烬木],很适合做剑柄,等我回去好好学学炼器,一定做出比逆练宗更厉害的天阶法器还给师兄。” 云兴言:“有志气。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炎洲寻[不烬木]。” 诗殃:“我自己去就行啦,毕竟是我惹出来的祸。” 云兴言:“怎么会是你惹出的祸事?明明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诗殃:“师兄也认为我是正确的吗?” 云兴言:“自然。” 诗殃却摇了摇头,道:“如果逆练宗也要砍断谁的双臂,那就叫他们砍我的好了。” 第63章 受委屈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宿主的确做到了‘魔族诗殃’扮演‘正派尉迟隐’,从而破坏他的气运,让他痛失机缘。”系统见诗殃没有回话,问,“此时不应该‘桀桀桀桀桀’地笑吗?” 诗殃默了默:“我好像真的闯祸了,从今天开始玄岚宗就跟逆练宗结下梁子了这可咋办呀?” 系统:“我们来这做反派任务的,宿主还真当自己还是工具人吗?醒醒,成为‘尉迟隐’只是小世界的附加任务,并不妨碍主线。” “我们的主线是什么?是助他成神,是在高潮来临时让他代表正派与魔尊对抗,从而获得更高的声望。不过一把剑,难道主角没了这把剑就不能成为主角了吗?那他也太废了,不如早日扶持新主吧。” 话糙理不糙,诗殃顿时茅塞顿开,忽然就不emo了。 对呀,我可是魔尊诗殃,他尉迟隐出了偏差与我何干? 桀桀桀桀桀~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诗殃甩了甩长发,云兴言真是个尽责的人体干发机,比他还活着时用过的任何吹风筒都好用极了。 没有噪音,动作轻柔,配以适度按摩,身心愉悦,还会陪人解闷。 “谢谢师兄。”少年回身时似乎已经将一切糟糕情绪消化。 皓月明眸,青丝飞扬,衣襟宽阔,回身时好似着一身雪白萝裙荡起圆滑弧度。暗暗丁香与橙花交织,温暖得不可思议。他仍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年。 “尉 迟 隐 ——”窗台那罗刹终于归来,脸色阴沉得跟吃了x一样难看。 诗殃缩了缩脖子,试图躲到云兴言身后,怯懦道:“师……师兄兄。” 苍亦初冷哼一声:“师兄兄也没用。” 说着往前一跃,长臂越过云兴言肩膀一提溜就将那小家伙揪出来,甩在床垫欺身而上! “原先说要教训你的事还未开始。” 诗殃不服:“云兴言师兄都说了错不在我,凭什么教训我?” 细长墨发泼洒在深蓝床铺上,好像夜空又添一道墨河,这墨河顺滑无比,堪堪月华,却也被汲取了数道光辉妆点其身。 “那件事自然错不在你,你错在别处。”说着将手握在尉迟隐腰侧:“若他人这般,是做何?” “啊?”诗殃一脸懵逼,双眼溜圆,黑葡萄似的眸光中全是无知。 “这样呢?嗯?”覆满薄茧的手往后探去。 “师兄啊,这件弟子服是你自己的,你不知道你没有口袋吗?” 苍亦初:“……” “这样呢?” “嗯……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 “这样?” 诗殃推了推苍亦初,没将人推开,只好以这种奇怪的姿势探头对坐在另一边自己给自己沏茶喝的云兴言喊道:“云兴言师兄啊你管管他吧,他今天一整天都好奇怪啊!” 云兴言摇摇头,反而背过身去,假装品茶。 “尉迟隐,人不能,不应该对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苍亦初整张脸都苦了下来。 诗殃:“可是你是我师兄啊,要怎么防备?” 苍亦初无语,内心百感交集:“假装我是陌生人。” “哦,你好啊陌生人。” 手再探,尉迟隐就是没有反应,难道只有那样才会有反应吗?!云兴言在这他也拉不下脸,不,就算他不在,自己也干不出那种事。 算了。 苍亦初道:“下次再有这种毛手毛脚的东西,他碰你一根手指,你就扭断他一根手指。” 诗殃盖在一片冷杉里,像只瑟瑟发抖艰难求生的丁香幼株。顺着话头道:“要是他整只手碰,我就扭断整只手,要是敢放肆我就切了他dd。” 苍亦初:“孺子可教。” 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尉迟隐勾住脖颈,长臂猿攀爬树干似的半挂在他身上。 附在耳边,尉迟隐的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他可真是称职的反派,搞走了男主的“火眼金睛”又搞走了男主的“神兵利器”。 尉迟隐这般乖顺的时期实在不多,苍亦初只要微微埋头,便能陷入一片橙花内。 墨发在指间勾连,冷白修长的手掌托着少年后脑,微不可察地往里轻按。连那时常被人称之为诡异的银白眸光都稍显柔色,像是碧空皎月,漫卷花田。 “咳咳。” 败兴的云兴言忽然出声,苍亦初才松开尉迟隐那只浑圆的小脑袋:“休息吧。” 诗殃也觉得刚才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伸手时没想那么多,到要松手时却找不到气口,苍亦初也不松,两人尬在那里…… 苍亦初睇了一眼,少年耳尖泛出淡淡红晕,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床铺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果然逆练宗就来发难了。 还是当初审判弗曜的那个大殿,只是如今站在底下被审判的人变成了苍亦初和诗殃。 诗殃仍旧穿着苍亦初那套宽松弟子服,腰间束带衬得整个腰身盈盈一握,配上苍亦初那套大上一圈的弟子服。 像只刚从鸟巢中探头的毛茸茸小山雀。 “就是你这个不正经的玄岚宗弟子,勾引我逆练宗辛羹的?”逆练宗长老见苍亦初和诗殃双双到来,先发制人。 苍亦初先带着诗殃向各位仙师行了礼,而后道:“这位逆练宗长老恐怕已经老眼昏花了吧?连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也能代表逆练宗先声制人吗?” “你!目无尊长!”那位长老也不是等闲之辈,威压瞬间升起,直逼苍亦初而来! “嗡——” 晴欣师姑适时出手替他挡下那股压力,出言道:“明明是你挑唆在先,却怪小辈无礼,是不是有失了仙家气度?一出手就是如此强劲的威压,想要屈打成招不成?” “哼。”逆练宗长老重重哼了一声,背过手去。“你们自诩正派修士,没想到整个玄岚宗都是这般重颜色,偏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干些合欢宗才会干的狐媚事。” “喂喂喂,你们吵归你们吵,关我们合欢宗什么事啊?” “就是啊,我们合欢宗碍着你啦还是没找你们双修吃醋啦要编排我们?” “哎呀好姐姐可别这么说,他都老成这样了肯定已经起不来,你这么直白点出来,人家不得无地自容死?” 叽叽喳喳成功掀起合欢宗反击。 一下惹怒两拨人,这逆练宗长老果然混不吝了,张了张嘴就会骂人,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64章 炸了锅 “咳咳!”逆练宗的另一位执事长老重重咳嗽了一嗓子,道:“我们此番是为讨伐玄岚宗二位弟子而来,你们重伤了我门下两位弟子,当作何解释?” 苍亦初朗声道:“贵仙门想必早已听自己弟子道过原委,不知长老想要如何解决?” 逆练宗长老道:“不巧那位被你废了双手的,正是我宗门门主唯一的继承人,恐怕就算将你们玄岚宗整个宗门掀翻也不够赔偿的。” 苍亦初:“他既敢欲行不轨当街凌辱修士,就该做好被砍断双臂的准备不是吗。” 逆练宗长老:“你说当街凌辱就当街凌辱,可有证据?休要搬弄是非信口雌黄。” 苍亦初:“那时人多繁杂,见证者不在少数。” “哼,姓甚名谁?都在何处?你倒是叫上证人来。” 季迢跨出一步道:“我见到了,当时我也在旁边,还有商牟也看见了。” 逆练宗长老:“哦?且不论你们同宗门是否有串供嫌疑,我且问你,你果真看见了?什么时辰,做了什么动作你都看清楚了?” 季迢被问着了,其实他当时还在前面问其他弟子铸剑之事,等苍亦初捏断了对方的手腕时才反应过来。 大殿内大能众多,就如弗曜当时那样,就算没有云兴言那埙音,定然也没法说谎的。 逆练宗长老见季迢脸色刷白低下头去,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假,辛羹那家伙总是有贼心没贼胆,在外对人动手动脚向来隐蔽,不可能大张旗鼓行事。 “你根本没看见吧?一切都是听那位毛头小子信口胡诌。” 诗殃怯懦道:“我没有,当时确实……是他摸了我。” 逆练宗长老咄咄逼人:“他摸了你?摸了你哪里?怎么摸的?” 诗殃小脸通红,双眼含泪,苍亦初见他神情于心不忍,正要出言打断,谁知小家伙“噗通”一声跪在地,哇啦啦哭了起来! 整个大殿都响起少年哭腔控诉:“他摸我屁股!掐我臀肉!他揉我大腿,搂我的腰,还……还捏我!” 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使呜咽却也字字清晰:“他从身后圈着我,他还用**顶我!呜呜呜” “他还舔了我耳朵,在我耳边吹气!” 诗殃呜呜咽咽,眼泪哗啦啦,比[南古坝]瀑布还要汹涌,他道:“他还摸我前面呜呜呜,他还掀我弟子服,把手伸进来……呜呜呜” “卧槽他怎么敢的?!尉迟隐你怎么不早说?”季迢听后也整个人暴跳如雷,骂道:“狗娘养的杀千刀的他怎么还没死!” 诗殃揉了揉眼角泪水,整张脸充血通红,委屈极了:“我不敢说他不让我说,他还威胁我,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我敢出声,让别人知道了,他逆练宗就不给我们玄岚宗炼制武器了。” “他还说……他知道我们准备向他们采购一大批武器,要是因为我一人搞砸了,玄岚宗也不会放过我呜呜呜” 晴欣师姑赶忙安慰道:“傻孩子,我们玄岚宗原是准备向他们采购法器,但比起你来,还是你更重要啊。” “况且这样的宗门做出来的武器,我们以后也不敢用了。” 诗殃仍旧红着一双小鹿眼,满脸无辜揉着眼睛道:“他说他做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了,从来没有人敢出言反抗,就连渡生门的徐清,青山寺的启空,还有凌雾宫的宣忱……还有无数散修,都不敢对他怎么样……” 此言一出,现场更是炸开了锅! 凌雾宫弟子:“宣忱?!你!” 宣忱臊红了脸:“我!我不知道是谁,我在崇阳街的确感觉到怪异……但是我寻不到人!” “那就是辛羹啊!他最惯用这种伎俩!” “可恶,他人在哪?!等他好全再出来我见一次削他一次!” 另一边也闹哄哄,气氛却不太一样:“那二世祖真不挑剔啊,连青山寺启空这样的都敢揩油?” “那也说不准,虽然启空不如玄岚宗小少年那般姿色,却有一双玉臀啊。” 众人视线纷纷下移…… 启空:“让我死!!!” 连和尚都下手,真是饥不择食,看启空那反应定是真事!而且他不像凌雾宫宣忱那般,他知道!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看来这辛羹就趁着仙门大比“安居”在崇阳街到处作案了。 只有个别女弟子咬唇不做声,她们也受到过欺负,出于各方顾虑更是从来不敢作声,如今尉迟隐也没有将她们指名道姓挑出来。 那边好戏还在上演。 晴欣:“确实是辛羹那厮有错在先,苍亦初你做的没有错。” 光喻掌门算是活久见了,狠狠砸了下他的那柄金色权杖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正派修士怎可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简直败坏宗门威望!” 凌雾宫掌事:“借着我门派举办仙门大比,趁人员参杂行不轨之事,此等登徒子,断他双臂也不为过。” 逆练宗见各个门派你一言我一语的审判,道:“空口无凭,怎可听他一言之词说风就是雨的?辛羹做事向来拘谨怎么可能像他所说那样大胆放肆,还恶言相向?我看就是这小子在胡诌!” “我没有……呜呜呜我不敢……” 诗殃弱柳扶风样跪坐在地,一手捻着衣袖擦眼泪,一边楚楚可怜地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无助得向上望着那些宗门大佬们。 像只被捕兽夹弄伤了腿又迷失方向的小鹿误入庄园,无所适从地从人类身上寻求帮助。 “他才多大,哪像会说谎的样子?!” 场上唯一没有被尉迟隐点名的昇阳宗管事掌门出声道:“我看就是你们辛羹平时作威作福久了,没人管束,又见玄岚宗这小儿弱小无辜不识反抗,才出言放肆,也不算反常。” “你们逆练宗都知道他德行,却也放纵,甚至包庇,的确不是正派修士所为,今日话已挑开,我劝你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逆练宗长老:“不论如何,他玄岚宗又没少块皮肉,却断了辛羹双臂也太过分了些!今日我就把话撂这了,他云岚宗苍亦初不自断双臂认错,休要怪我不客气!” 第65章 古渥聿 “事急从权,任谁看到那一幕都会忍不住出手的吧?更何况听闻你们辛羹并没有继承门主的锻造手法,留着这双手只会带来祸患,切了正好。”晴欣师姑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还要切我门中弟子双臂?不可能!” “像他那般无礼之徒,就连我们合欢宗都见不着一两个。”合欢宗那三胞胎道:“诶?这位玄岚宗小师弟,若是怕你宗门不留你,我们合欢宗可欢迎你这般俊俏的小师弟呢~” 诗殃是很想答应的,合欢宗一看就不正经,那可太好玩了。 可惜现在他扮演的人设不能那么放荡,假装躲在苍亦初身后,扯过苍亦初长衫下摆,遮住自己的脸。 “你们一个两个,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日后休要怪我们逆练宗不给你们炼造法器!”逆练宗长老气急,复手扬言,“今日我便要削了此子双手带回去给我宗主复命,你们可有异议?” 道理没得说了,他就是要一意孤行。 晴欣师姑自然率先扬起一道法阵:“休想!” “早就看你们独占延炼矿场不顺眼了,弟兄们上!” “轰隆——” 转眼间,那位逆练宗长老就跟晴欣师姑打了起来! 大殿中间扬起尘埃处,又聚集了众多仙法光斑,两派弟子竟都双双出手交战一起! 这下玄岚宗和逆练宗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原剧情里根本没有这一出,苍亦初还会好好参加比赛,之后还跟汲芮芮拿个双人大比亚魁,还要得到上品玄阶功法[朱雀云魄魅卷]呢! 现在这样怕是再也没办法好好比赛了罢。 前有渡生门因故弃赛,现有逆练宗与玄岚宗大打出手。 如此势如水火还怎么比? 就算比出了来结果又算什么? 诗殃很想来一段“炫舞”扬言“你们别再打了啦~”,但他清楚自己不该出声,出声会被苍亦初揍。 …… 没错,苍亦初现在情况也冷得吓人。 诗殃见那边打的不可开交,待着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扯了扯苍亦初衣袖,问:“师兄啊,我们要帮忙还是趁乱逃走啊?” 很快他们二人身边又来了几位其他宗门弟子护阵:“你们二位还是快些躲进自己宗门弟子身边吧,免得被那群逆练宗的魁梧壮汉抓住了真砍断双臂。” 诗殃眼底泪花尚未消失,抬头与人对视时着实抓人得紧,难怪会被盯上,甚至冒着那样的风险都要动手。 那人对苍亦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苍亦初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瞥了尉迟隐一眼,淋漓晨光全在那人双眸中,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没有说话。 诗殃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玉?他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吧? “咔嚓——” 玄岚宗弟子汪善平正举剑向逆练宗弟子身上招呼,两人过了几招下去逆练宗弟子逐渐败于下风,汪善平正得意高举起那柄特质长剑,忽然一声脆响,长剑自空中无缘无故凭空断裂! “我的剑!!”汪善平悲戚大喊。 旁边一人见状,问:“这不是你花了大价钱,特意找逆练宗定制的长剑吗?怎么会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名逃过一劫的逆练宗弟子得逞后终于耐不住嚣张气焰:“你们找我们逆练宗做的兵器,还打算伤逆练宗的人?我告诉你,你们的兵器是伤不了逆练宗分毫的!只要我们稍动口诀,不论是何神兵都将化为废铁!” “什么?!”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晴欣师姑道:“好啊你们逆练宗居然还在兵器内暗藏手脚!” 逆练宗长老虽不满弟子多嘴,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辩驳的:“是又如何?还不是防着你们日后拿着我们为你们炼造的兵器,反倒对我们兵戎相向,正如此刻这般!” “你们既然有这种功法?我怎从未听过?” “他们既然可以给自己的兵器做出这种禁制,说不定还有别的!” “嗙!” 一名修士将自己的长剑丢弃,大喊道:“亏我日日夜夜对他爱不释手,谁知道哪一天,逆练宗要是看我不顺眼,直接指示我的配剑对我动手,到时候我死了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 “不至于这么邪门吧?” “他能给法器下禁制不够邪门吗?不过是御物之术,他连禁制都能下,这法器又无法认主,杀个人而已。” “他们逆练宗霸占矿场已久,仗着自己有强横的锻造实力垄断整个法器市场,不许其他宗门人提炼采集,若是被发现还会遭到逆练宗报复。各家宗主表面上与他们交往甚密,实则背地里都盘算着如何摆脱逆练宗的管辖。” “对呀,我们自万法复苏后,还没有一个宗门站出来成为仙门领袖,他们一帮炼器的,守着矿产地脉已久,如今还妄图控制灵器,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殿内彻底乱了,原先各宗门对逆练宗的怨气似乎在这一刻彻底释放,而因袭击逆练宗弟子碎裂的兵器一把又一把无一例外全数碎裂。 诗殃见这一幕不知道如何评价,虽然是为了保护仙门弟子不受欺负所下禁制,但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宗门愿意采购他们家的武器了。 碎裂的何止是这一把把神兵利器,还有他们“光明的未来”。 还好他们玄岚宗还没来得及下大批量订单,而且苍亦初昨天挥砍的弟子剑,是玄岚宗自己炼造的低阶长剑,反而眨眼便削断了对方双臂。 诗殃通过系统界面更为详细的资料显示,触发法器碎裂的方法其实只有两种,并不像他们所说只是恶意相向就会断。 相反,挥刀人要抱有很强的杀意才能让法器自然断裂,另一种,便是十米内逆练宗弟子的口诀。 诗殃装若无意在四处巡视一圈,果然看见一位打扮不显眼的逆练宗弟子,脑袋低垂混在那些撕斗的人之间—— 古渥聿。 青年一身重伤,行走时微微踉跄,双手没有携带武器,就像不存在似的没有弟子跑去攻击他。 他也不打人。 只是口中默念着口诀。 原来是他。 他要毁了整个逆练宗。 第66章 沾唇箸 这场闹剧居然维持了整整三天三夜,果然修士们不用吃饭睡觉持久力就是杠杠滴。 可惜诗殃还是要沉迷于口腹之欲的,被苍亦初带回宿舍开小灶又饱餐了一顿。仿佛引发事端的根本不是他们二人似的。 凌雾宫的人最后终于出面主持,结束了这场闹剧,说实话他宗门是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最小的宗门,毕竟他们以符箓师居多。 法器多以纸笔为主,而符箓师毕生在追求的都是丢弃外物,不论是纸或者是笔,顶级符箓师甚至能以风为布,并指成笔,凭空作画,无我无他。 又因众多参赛弟子在比赛之前,法器碎裂,无法继续比赛,这场仙门大比只好草草收尾,宣布日后再议。 各宗门恩怨回到自己地盘再自己慢慢解决,或者另外找个时间,各位掌门派出能真正说得上话的,去开会,去打架,去做任何事,但是别再在他凌雾宫境内大打出手。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宿主,你脑袋里的螺丝松了?”系统化作小黑猫坐在诗殃跟前桌案上歪头问。 简洁大方的木屋外,是翻滚向后的云海,他们又回到了玄岚宗那艘飞梭上。已经回程,呼啸的风声叫嚣着诗殃此行的失败。 诗殃道:“你忘了吗?我们没有拿到[朱雀云魄魅卷]!双人赛还没完成,这本功法不是促进苍亦初与汲芮芮双向感情的重要道具吗?” “现在道具没有了……对了,好感度呢?他俩好感度咋样了?” 只见那不太熟练的好感度面板上,已经贴心的为他转换成竖状条示意图,正向情感为红色长条往上伸展,负面情感以蓝色长条往下伸展,可同时存在红与蓝两种颜色。 整个界面做了升级,仿佛一张长条卷轴将诗殃包围其中,所有数据一目了然。 汲芮芮对苍亦初的好感已经稳步增长到了60,同时,代表负面情感的蓝条也亮出了-2点。 诗殃疑惑:“这-2点是什么意思?” 系统道:“经过观察,系统认为可能是害怕?汲芮芮向来比较害怕严厉的长辈,你看他对于自己父亲的蓝条就有-40那么多。” 诗殃往后看果然有这一出。 连对自己的父亲都又怕又爱,那对于苍亦初的那2点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那红艳艳的93还是那么刺目啊! 诗殃:“云兴言到底做了什么这么让她喜欢?这好感太高不好吧?” 系统:“云兴言连夜演奏埙就挺有魅力的。而且我发现示弱能让好感增加。” 系统猫爪点在红柱上,道:“从这里,到这里。” 猫爪往上扒拉:“是在云兴言战败时涨的。” 诗殃:“单人大赛输给羽子曦那场?” 系统:“没错。” 诗殃搓了搓下巴,点头了然:“原来如此,原来是战损。” 系统:“战损?” 诗殃分析得头头是道:“就是平时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小古板,忽然有一天衣衫凌乱,呼吸错落,眼神迷茫,哀哀戚戚,就会超级引发同情心,刺激母爱。” 系统不解:“母爱?” 诗殃:“嗨!也不一定是母爱,也有可能是兽性。” 系统:“兽性?” 好难懂。 诗殃:“系统啊,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老油条”诗殃如是说道。 系统闻言,调出了苍亦初的面板,道:“是这个意思吗?” 只见苍亦初对于尉迟隐的好感度可谓均衡无比。 红条突破了“0”的束缚,成功涨到了21。 而蓝条从最开始的-31,稳定在了-28。 诗殃:“他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 系统:“不满?宿主,你已经比宸岐仙尊高了,这长势不喜人吗?” 诗殃这才左右对比了下苍亦初对于其他人的好感条,果然他是独占最多的那个,不论是“好”或者“恶”,仿佛目前只有他一人能牵动苍亦初所有情绪。 诗殃没有多想,转眼就看到汲芮芮那条:“他对汲芮芮只有1????这不科学!!” 系统:“……这个苍亦初真薄情啊。” 诗殃气愤:“这也太薄了!三个多月就1点好感?你看看这蓝条怎么回事?-30???” 诗殃要抓狂了:“-30??苍亦初究竟看不惯汲芮芮哪点?她没惹他吧?!” 系统默了默:“要不你再看看云兴言?” 苍亦初单箭头云兴言那可真精彩,红条为0,蓝条直接一个“-64”! 诗殃:“……” 诗殃不确定问:“他跟云兴言有仇啊?” 系统:“没有哦。” 诗殃:“……我算是看出来了,苍亦初平等地看不惯所有人。” 确信。 房间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虚掩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厉的冷杉闯进盛满丁香的花田内,带着他强烈又霸道的烤鸡…… “来。”苍亦初还是那样言简意赅。 诗殃鼻尖动了动,欢快地跳到桌前将桌上茶杯挪开放好,腾出位置放苍亦初端上来的烤鸡。 真香啊~ “你哪里弄的?”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宗门飞梭上,他只是出了趟房间,回来就端着盆烤鸡?! 苍亦初十指灵活地取出小刀,那刀片锋利小巧,大小像是诗殃原世界中的水果刀。寒光忽闪,少年手起刀落,刀法丝滑地将那只烤鸡切分成数段。 “尚未离开[舒千县]时采购。” 诗殃疑惑:“我怎么没看见?你去哪买的?怎么不带我一起?” 苍亦初专注地低着头小心将其骨肉分离,分装在小碗上送到尉迟隐跟前。 “某人日上三竿还不醒。” 诗殃已经就位,取出自己专用小筷子便不客气起来:“那你也可以叫醒我的嘛,好香啊~” 苍亦初仍旧低着头,细心将肉块切割出容易入口的大小,放在尉迟隐碗里。 香脆外皮透着诱人的金黄,密制蘸料包裹其上使他表面泛着滑腻的焦糖色,切开内部白皙肉块软糯嫩滑,食之口齿留香。 “嗯。”诗殃吃着嘴里的还不忘夹了一块递到苍亦初唇边,眼眸含笑,满脸期待:“尝尝,可好吃了。” 苍亦初目光紧紧追着尉迟隐眸中星辰,受了蛊惑似的薄唇微启。 诗殃便利落将东西送入对方口中,正要离开时双唇轻合擦过箸边。 唇上烙下一道不知名的辛辣。 第67章 琉璃刃 诗殃觉得苍亦初这个人,真的有点奇怪。 已经辟谷的人不需要进食,所以给他准备餐食时都不会备上自己那份餐具。 但是呢,只要诗殃举着筷子喂到对方嘴边他总是会接。让他自己吃,却又不吃了。 有几次,诗殃故意假装忘记他,苍亦初那双白瞳便会跟地狱之鬼似的紧紧盯着诗殃的嘴…… 直到诗殃受不了这份凝视,夹了块不管是肉或是菜,甚至只是白粥喂了他一口,他才会作罢。 仿佛只是贪嘴他这一口似的。 你要是真那么想吃,自己准备个勺不就得了? 终于回到玄岚宗,苍亦初长臂一伸便圈住诗殃腰侧,跃身而起,落在玄岚宗宗门口。 前来迎接的弟子众多,虽然比赛半途结束,但是巧在苍亦初也顺利成为这场仙门大比中唯一的魁首。 回宗之路处处有弟子前来道贺,俨然成为新晋弟子中最受欢迎的存在。 诗殃跟在他后边,拉过商牟问:“他们怎么态度如此反转?我都要以为我们来错地方了。” 商牟道:“从前不知道,但你不也清楚百晓生吗?我们宗门地址与凌雾宫相去甚远,想要了解赛程状况,除了部分弟子拥有的传讯符外,自然是购置百晓生的每日晨报啦。你忘记了晨报上对于苍亦初的夸耀吗?” 季迢道:“对呀对呀,我们这一行光怪陆离,连云兴言师兄都因为渡生门的事错手无缘决赛,苍亦初师兄却能稳住压力,力挽狂澜,简直是新生代楷模啊。”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的确谁掌握了武力值谁就拥有话语权。 商牟道:“怎么了?小尉迟也对视线开始敏感了?” 诗殃:“嗯?” 季迢:“哈哈哈哈哈哈。” 商牟:“……看来也没有。” 众人浩浩荡荡回到宗门大殿,还是那个广场,十丈高的雕像仍旧屹立不倒,仿佛整个宗门覆灭了它都能安然无恙。 诗殃远远看去,只见那雕塑下站着一人,正是他们测试灵根时坐在旁边派发属性牌的那位管事师傅。蓝白服饰穿戴整齐,身姿挺拔有力,但即使是仙人与雕像比起来也不过方寸大小。 他又带着弟子们一同回到理事大堂。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踏入大堂内呢,堂内地板铺陈着一道极长暗红色地毯,上面绣着奇异的花卉和鸟兽。 梁柱上盘旋着游移的[白腹蓝鹟],那是一种头顶、颈背、上体和尾上覆羽青蓝色,前额和肩部辉蓝色的鸣禽。 声音清脆响亮,闻时耳腔似有共振。 这是玄岚宗的宗门瑞鸟,实为宗门弟子服侍配色的原由。 蕴菏掌门在大殿正位中站起身,他自然也已经清楚情况,与晴欣师姑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唤来苍亦初。 “不愧是宸岐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做的不错。” 简单一句夸赞后便从身旁弟子手里取过一长柄宝盒递给苍亦初:“听闻你弟子剑已废,这柄[琉璃刃]是你宸岐师尊年轻时所用,交得你手中也算继承衣钵了。” “谢掌门师尊。”苍亦初双手接过,那柄长剑沉甸甸的,莹白剑柄上雕刻着盘旋的游龙,剑尖仍旧锋利,保存的极其完好。 接下来掌门又赏赐了几位取得了比较不错名次的师兄师姐们。可惜比赛没有如约进行,掌门宽慰剩余弟子别灰心,日后还会有更多比试等着大家。 确实仙门大比什么的,只要世界没有发生大动荡,他们都经常聚在一起切磋,除了凌雾宫这次举办的元婴期以下弟子都可报名的仙门新秀赛,还有更高级别全修为可参加的大赛。 到那时才是真正见真章的时候。 大堂上首除了掌门仙尊外还有几位仙师并坐一排,诗殃悄眼往上瞧,除了他最钟意的昊云仙尊外,他自己的“亲”师尊宸岐仙尊居然也出关了! 这鬼灵精的小眼神自然逃不过宸岐的法眼,视线相触,诗殃感到一股赤裸裸的探究从自己脚底板向上升起,毛骨悚然。 “我终于亲眼见到宸岐仙尊了。”季迢激动得双手捏在身侧都忍不住颤抖。 诗殃掩下那浅浅的不适,道:“对了,你当时选的是宸岐仙尊。” 季迢遗憾道:“可惜他没有看上我。” 反而看上了尉迟隐。 诗殃宽慰道:“别伤心,他现在已经出关,说不定日后还会像其他仙师一样上‘公开课’呢。” 季迢:“但是宸岐仙尊常年不讲一句话,我听其他师兄说未曾听过他发言。想来没什么机会能听到他讲课了。” 诗殃:“……” 他第一天拜入仙门时究竟经历了什么难以想象的苦难,说出来人家都要怪诗殃自己异想天开的地步。 宸岐倒是安静,即使已经习得[贯言读月术]也没有在众弟子面前废话连篇,看来他还是知道自己堂堂仙尊不宜多开口,独占一把神秘标签。 如果能一以贯之地“神秘”诗殃倒还佩服。 别嚯嚯自己就行。 “不过你是他钦点亲传弟子。”季迢说着撞了撞诗殃肩膀,“诶,回头给我讲讲他声音是啥样的。” 诗殃:“光是形容怎么够?我给你录音,他的嗓音绝对够掀翻你天灵盖……” “尉迟——”上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声调寒凉低沉,不是从特定某个人嘴里发出,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诗殃:“……” 完蛋。 编排师尊被抓包了。 原本混在弟子群里的诗殃出列,站在前面给宸岐行了一礼,无事发生一般甜声道:“师尊。” 掌门发言已经完毕,众人到了散场时刻。宸岐仙尊右手勾了勾,示意诗殃随他来。 苍亦初亦跟上。 托尉迟隐的福,现在在场众人都简短的听见宸岐“金口玉言”了。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他们出门可有的吹。 诗殃回头见季迢那冒着星光羡慕不已的眼神一阵无语。这季迢真是不知死活,昊云仙尊还在这呢,你就对着“白月光”流口水了? 回到他们自己的练武场,除了飞舞的蝴蝶与花丛间蹦蹦跳跳的小野兔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诗殃视线还在巡视自己种的那些花呢,忽然一道罡风直袭自己面门! 第68章 我帮你 诗殃条件反射往侧边一躲,罡风擦过发丝,断了数根发尾。 “师尊?”诗殃不解。 宸岐:“反应速度倒是不错,看来苍亦初这些时日没少教你。” 诗殃:“……” 借着考校我的功夫,检查苍亦初的“作业”是吧你这个不称职的师尊。 又一记掌风袭来,这次宸岐直接从上往下一劈,诗殃果然再次险险避过。 宸岐那贱嗖嗖的声音出言嘲讽道:“别只顾着躲呀。” 诗殃翻滚着离开几个身位,无语道:“师尊啊我也不会还手呀。” 宸岐:“你不试试回击我怎么知道你实力呢?” “要我出手你别一个劲儿打我呀~”诗殃噌噌噌只顾着往后跳了,根本来不及反击! 宸岐说是要试他武功,却招招没有留气口,诗殃只好先顾着逃窜。 苍亦初见他们二人“玩”得挺欢没自己什么事,便回小厨房给尉迟隐准备午饭了。 宸岐仙尊的分寸他再清楚不过,丝毫不担心会误伤。 两人跑着跑着便到了平时苍亦初最常待的竹林深处,诗殃躲过宸岐的招式还想再跑却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宸岐拎着他衣领,将他放回自己脚边,看着因为跑跑跳跳已经满脸通红的少年。自己仍旧一派风轻云淡的,等他呼吸渐渐平缓才道:“你可愿重新来过?” 诗殃歪了歪头,不是很懂。 宸岐:“如你师兄一般,修习仙门法术,为民除害除暴安良或者只是为了自己活得自在,吸取天地灵气,做完整的自己。” 诗殃道:“自然啊,师尊,弟子此行正是为修道而来。” 又何来重新来过之说? 宸岐:“你若诚心从头开始,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可能? 诗殃紧急呼叫系统:“他不会是看出我是魔尊了吧?不可能啊?小世界居民能有这能耐?” 系统道:“会不会是别的意思?说你……摒弃从前恩怨,做一个普通人。” “他们文人说话都弯弯绕绕的极其难解读。” 诗殃默了默,问出关键:“他们明明是以打架发家,也算文人吗?” 系统:“……” “手。” 宸岐仙尊伸出左手让诗殃将手递给他,诗殃照做将右手掌心向上放在他那只宽厚的大掌上。 手背贴上对方掌心,比苍亦初那双手更粗糙也更有力一些,青年身形高大,那双剑眉浓密笔直,眼眶凹陷,鼻梁笔直且挺拔,整张脸都如刀削般凌厉。不做表情时甚至不怒自威,颇有震慑效果。 他从前尚年少时估计都没被什么人欺负过,一看这张脸就是不好欺负的主。 如果不是拜师那一次的短暂会面,对方那颅内“os”声太过炸裂,他都不至于让诗殃留下那样不务正业插科打诨的恶劣印象。 诗殃现在的身体是经由系统重新改造过的,自然不担心宸岐往他身体里注入灵力试探出什么。如果系统出品的伪装都能这么被轻易探查,那他任务都别完成了直接摊牌。 诗殃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上次师尊说自己受[言灵]所扰,不可随意开口,不知道如今这不必张口就能传音入耳的功法叫什么呢?” 宸岐眼帘微抬,诗殃道:“好厉害哦不知道难不难学?我能不能学?” 宸岐微颔首:“日后教你。” 所以到底是不是[贯言读月术]? 诗殃在意识海里抱怨:“你们系统给的数据很空白耶,好感能看,就不能再安装个功法技能插件吗?我只看得见自己各个角色的,其他人的一个也看不见。” “一点也不金手指。” 系统道:“没办法嘛,小世界不可能开那么高的权限给咱们的,给的太多宿主自己的灵魂也承受不住那么多信息轰炸。到时候系统崩盘那就完蛋了。” 诗殃:“又不是全人类的信息一次性破解了,我接触一个,有意识的点亮一个不就行了?你现在连苍亦初这位男主的功法等级都难计算。人家网游还能看对方的属性面板呢。” 系统:“毕竟这不是游戏嘛。” 系统又道:“但是这个小世界本身就有一项可以探查他人功法内力的方式。” 诗殃:“嗯?” 系统:“就是此刻宸岐做的这样呀。手握命脉,在对方体内探入灵力,便能了解到他身上所有修习过的功法与此时身体状况,通常只有等级较高的能探查低等级的弟子,不能逆反。” “这种功法,多用于需要了解对方身体状况的医修。宿主正好在昊云仙尊旗下学习,日后将这项技能也学过来不就能探查苍亦初了吗?” 诗殃:“那还行,我要学习修仙版本的‘b超’和''x光眼'',惊艳所有人。” 宸岐果然没有摸出什么来,诗殃的身体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低阶修士,刚筑基不久,而且这筑基还是稍有勉强的。 灵力不算强盛,就那水灵根相对活跃,给自己储存了不少水分。 眸光微闪,宸岐道:“你已有属意的仙法?” 不属于他宸岐,也不是昊云。 诗殃:“啊?” 宸岐:“我会帮你。” 两人视线相触,诗殃仰着头直直与宸岐对视,那双深邃眸光里除了凌厉解读不出更多深意,但诗殃忍不住心如擂鼓,似乎一切都已经被他看穿。 这种“看穿”,甚至连系统也检测不出。 他只是直觉—— 宸岐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帮我?” 诗殃回到自己竹舍时,脑海里还在盘旋宸岐这句话。 “小心!” “嘶——” 苍亦初刚发现尉迟隐吃饭走神,提醒时已经来不及。 没什么大事,就是舌尖被热汤烫了一下。 苍亦初化了块小冰片给诗殃含在嘴里才好受些,丝丝凉意在舌尖融化,那冰块没有任何味道,与苍亦初那双白瞳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 苍亦初终于还是问出口,尉迟隐自从比赛回来见到师尊后就一直神魂不宁,动不动就发呆。 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诗殃认真看了眼苍亦初,终于下定决心,放下碗筷离开小厨房道:“我去找师尊。” 第69章 天蚕丝 宸岐出关后便也在竹舍住了下来,他的寝宫不与弟子并排在一起,而是单独一座,装饰是一脉相承的清素简陋。 只稍稍严谨一些,更像人住的地方。 诗殃在竹舍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宸岐,又到苍亦初从前练剑的那个竹林里去找,才发现宸岐坐在一根竹子顶部。 那竹子那么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去保持平衡的。 “师尊————!”诗殃在林间往上大喊了一声,成功将所有飞鸟都吓跑。 “噗嗤噗嗤”一通乱飞。 “何事。” 宸岐根本没有动作,声音已经传到了诗殃耳朵边。 诗殃收了收嗓子,他不喊人家也能听见。便故意轻声道:“师尊,我想下山。” 宸岐那道低沉声线果然再次在耳边响起,好像二人只有咫尺之遥:“好。” 诗殃:“师尊不问我为何下山?” 宸岐:“你自有你的打算。” 宸岐跟他说话不像跟昊云说话一样犯贱,倒还真有身为师尊的威严在。 神秘男人,果真神秘。 诗殃声音更小了,呢喃道:“师尊对弟子真是信任。” 宸岐的声音也淡淡的:“毕竟是我选的人。” 诗殃道:“可我不想让苍亦初师兄跟我一起,您帮我引开他?” 宸岐:“行。” 还真帮? 片刻宸岐果然传音给苍亦初,让他替自己找一本古籍。 这种跑腿小任务,苍亦初自然不会拒绝,临走前遥遥瞥了眼就在远处竹林里拿着弟子剑劈竹枝的尉迟隐。 没发现什么异常才转身离开,流云步法在苍亦初身上运用得行云流水,简直是最实用功法。 诗殃见他走远,收了弟子剑轻快道:“那我走咯。” 无需多做准备,诗殃拎着自己的储物袋就直接跑没了影。 等苍亦初拿了那本残缺的古籍回来,已经完全寻不见尉迟隐的踪迹。 “这份古籍不完整,你试着根据线索将他补全吧。”说着宸岐在那本古籍上施加了循迹咒语,整本破旧的老书在苍亦初手里腾空而起,周围散发一层金光忽闪忽灭。 苍亦初对面前这一幕见怪不怪:“尉迟隐呢?” 宸岐:“下山了。” 苍亦初:“跟谁?” 宸岐:“无需你操心。” 苍亦初蹙眉:“他才刚筑基。” 宸岐声线低沉空茫,淡淡道:“你对他好似多有挂牵?” 苍亦初顿了顿,道:“他是我师弟。” 宸岐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道:“不必挂心,不会有危险。” 苍亦初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宸岐的态度坚决,不告诉他,也不准备让他去寻,只拿一本古籍功法拖住他。 这两人。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的秘密。 苍亦初第一次尝到了酸味。 这本古籍自然也不是寻常古籍,苍亦初记得,前世宸岐也曾经在差不多的时候找他做过这件事,所以一开始他才没有戒心。 当时是他与师妹汲芮芮一同寻找的残缺页面,这门古籍功法与他们在仙门大比中得来的[朱雀云魄魅卷]能够相辅相成,可以说是一本非常适合打基础的功法。 练完这一本,再练习[朱雀云魄魅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曾经他和汲芮芮两人携手跟着指引,磕磕绊绊游历了半个修仙界,历经三月才修复完整的古籍,如今苍亦初一个人,占着拥有记忆的优势少走了许多弯路,最终竟不足一个月便将功法修复完整,并回到了宗门。 他是平安回来了。 可尉迟隐呢? 宸岐仙尊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替尉迟隐照顾他漫山花海。 如今双子峰的两座山峰已经区分得很开,[姊峰]威严肃穆,遍布的都是崎岖的岩石与松杉树木,常年青葱孤傲。 而[妹峰]上山花浪漫,尉迟隐甚至根据各色花卉的开花习惯分散种植,让这整座峰,一年四季都开满不同的鲜花,争相斗艳招蜂引蝶。 等尉迟隐再回来时,少年带着满身风尘出现在[妹峰]峰顶,高束的长发被山风撕扯,星空蓝弟子服在周身摆动,猎猎的风声带着?鼻芬芳,扰乱了另一位少年步伐。 只是分开了三个月,再见到人时却恍若隔世。 “师兄。” 尉迟隐好像又长高了一寸,向苍亦初奔跑过来时仍是跳脱的像林间小兔。 “你去了何处?”苍亦初问。 诗殃嘿嘿笑了两声:“师尊说我可以自己选择想学的功法,于是我下山去见见世面,然后寻得了这个东西。” 诗殃右手一翻,手掌内便多了个东西,他自信介绍道:“是[天蚕丝]。” 苍亦初:“天蚕丝?” “嗯,只是个丝线很好藏匿,他人甚至看不出我身上有武器,你看。”他又展示了下双手玄色护腕,将那双软糯又白净的双手遮盖住大半。 “我将天蚕丝藏在护腕里,到时候我只要这样……”说着往边上比了个蜘蛛侠的手势乱飞:“刷刷刷!” 活泼得像个得了宝贝向家里人炫耀的臭屁孩。 苍亦初道:“你怎么不与我一同去?” 诗殃:“师兄不是被叫去修复古籍了嘛,我怎么好麻烦你还陪我一起?” 苍亦初:“修复古籍也是游历,陪你寻这天蚕丝也是游历,为何不能一起?” 诗殃:“……”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诗殃根本没有游历,他只是回到了魔族当回了三个月的魔尊罢了。 而三个月,是踩着苍亦初修复古籍的时间回来的。 谁知道他不但没有因为独自行动而时间延长,反而因为没有汲芮芮的加入大大缩短了修复时间…… 这样很不礼貌诶! 你这样显得汲芮芮很废只会拖后腿诶! 诗殃顿觉苍亦初的盘问很没有道理,便故意调侃恶心对方道:“师兄啊,离了我,你一个人也能办的很好嘛,这不是将古籍好好修复回来了吗~” 说不通。 苍亦初问:“有没有受伤?” “我好着呢。不信你看。”说着在苍亦初面前转了一圈,裙摆随着清风微微张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苍亦初却无心欣赏少年曼妙的裙摆,只伸手擦过对方额前发丝,将它别在少年耳后。 第70章 两载秋 宸岐仙尊果然是会帮诗殃的,这么轻易就给他这枚[天蚕丝]过了明路,成为代替弟子剑,诗殃的主修攻击术法。 [天蚕丝],苍亦初并不陌生,前世尉迟隐确实是有这条丝线,因为习的是昊云仙尊的医修功法,所以在他眼里[天蚕丝]多用于悬丝诊脉。 圈住对方手腕时,便能得知对方修为功法,甚至轻易探查出对方的软肋,可谓面对敌方时最强信息助力。 他甚至不需要靠近,便能将对方底细摸得透彻。 并且丝线极其细小,尉迟隐又极其擅长隐藏灵力。丝至,触感比之头发丝更甚,仿佛一丝柳絮飘落。 天蚕丝细微又任性,用以布置陷阱也是绝佳。 至于尉迟隐是怎么得到这[天蚕丝]的,据他所说是在下山游历时从商贩手中购得,对方不识此物为何,在林中天蚕窝掏出,想着卖给哪个织娘。 却被尉迟隐碰见,成为了他的贴身法器。 诗殃自然也是按照原剧情所说这么交代的。只不同的是诗殃是亲自算准了时间,亲自在天蚕窝内将丝线掏了出来。 苍亦初只知道这[天蚕丝]可探查他人灵力,可布置陷阱,如今还可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他不知道,[天蚕丝]在诗殃手中还有一项更关键的功能。 那就是“傀儡术”的无形操控绳。 原本苍亦初与汲芮芮的“双剑合璧”已经不复存在,如今他们虽然有同一个师尊,但是仍旧各练各的,互不相通。 转眼两载已过,苍亦初眉眼比之从前更加凌厉,却仍是一张冷白清隽眉眼,只那白瞳更加熠熠生辉,好似两枚钻石般能够汲取周围所有光彩。 “左边!” “噌——!” 苍亦初双腿修长往侧边一跨便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形同鬼魅往旁边树干上一蹬,整个人宛如脱弓的箭射向方才袭击自己的一只身形比他宽大有十倍的巨型妖兽身前! “噗”的一声![琉璃刃]剑芒刺入妖兽体内,瞬间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诗殃在不远处眼疾手快用[天蚕丝]圈住苍亦初,就在他划破妖兽动脉的一瞬间将他整个身体往后一扯,带离了危险地带。 苍亦初落地时身上仍旧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风度翩翩。 “师兄好厉害~” 苍亦初的身边很快围上来了两位嘴甜的同宗门女弟子。 “对呀对呀,刚才好危险,幸好师兄及时赶到。” 苍亦初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目光追着那位在树上上蹿下跳的尉迟隐,跟只灵活的白猴似的。 少年也已然二八年华,一双杏仁眼还是那般圆润清澈,婴儿肥还是挂在两腮,笑起来时两颊酒窝凹陷,等比例长大似的仍旧是可爱动人。 “师兄,伸手。” 应声,苍亦初张开右手手掌。 很快他的掌心落了一颗红彤彤的妖兽金丹。 [天蚕丝]不动声色将东西取出,送到他掌心便消失不见。 明明是如此鲜活跳脱的少年,却养出了这般含蓄的丝。 “西北方向还有最后一只妖兽。” 诗殃站在树顶上,遥遥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苍亦初便顺着他所指的方位,带着其他弟子往那边去。 他们二人在宗门堂口的[功善阁]准备领取任务时,正巧遇上了同样想要领取任务赚取灵石的弟子,又一同看上了这项灵石多,但是相对繁琐的清理妖兽的任务。 诗殃跟他们商议过后决定组队,回头灵石对半分。 苍亦初那个独性子,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除了尉迟隐以外的人组队。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诗殃非要跟他们一起,苍亦初怕妖兽无眼,那三位又是不熟悉的同门,要是受伤都不知道找谁哭诉。 只好随了尉迟隐的任性。 好在队友并没有作妖,反而让苍亦初收了三个迷弟迷妹。 实在是他舞剑的姿势太过潇洒,下手时干脆利落,诗殃又每次都注意着敌方动静,偶尔帮忙,也让苍亦初身上纤尘不染,真真像个下凡的仙人过来普度众生了。 就连那白瞳,也显得那样纯粹肃穆,更加高不可攀。 金丹妖兽猎杀之后身上才能挖出妖丹,而此处虽受巨型妖兽纷扰,但真正能挖出妖丹的也才三只。 苍亦初一人,就像个妖兽收割机,小旋风似的蹬腿往空中一跃,[琉璃刃]一旋寒芒一闪,妖兽便已经一命呜呼。 诗殃甚至相信对方可能连痛都来不及痛,就已经丢了卿卿性命。 苍亦初执剑往身旁随意一挥! “呼!”的一声传来一记破空音爆,好像轻易撕破气流,连空气都被划出一道伤口。 附带着灵力甩干净剑刃上的血液,长臂往上自上而下缓缓收束,便结束了这一场猎杀。 剑刃折射的天光照映在苍亦初眉眼之上,冷峻又无情。 诗殃见那三位迷弟迷妹对于苍亦初热烈的视线很是满意,将怀里自己刚收的那只妖丹递过去:“给,这颗妖丹就给你们吧。” “不不不,这是你们收的,不用给我们。” “对呀本身我们接受这个任务只贪图他给的灵石多,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危险。” “如果单靠我们自己,肯定已经命丧于此了,好在有你们帮忙。” “嗯嗯,还是你们自己拿着吧。我们只要一点灵石就好了。” 诗殃问:“你们要灵石是打算做什么吗?” 弟子道:“师兄没听说吗?再过不久有一处秘境要开放,我们也想报名参加,但是我们功法学习不佳,准备再买一些防身法器以防万一。” “秘境?” 算算时间,确实该到了秘境副本。 诗殃悄悄瞥了苍亦初一眼,青年身形颀长,长发在风中摇曳,款步而来。好像画中人撕破了纸张,来到了现实。 男女主感情线大跃进之秘境独处!!! 原剧情第一处马赛克拉灯情节就要来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1章 备秘境 诗殃最后将所有灵石都送给了他们,自己只留了那三颗妖丹。 最近他跟苍亦初一同下山做任务,赚的灵石根本花不完,而且尉迟隐身上家财本就富裕。 苍亦初又是趣味寡淡的人,对武功秘法不感兴趣,对新奇兵器也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修炼,每天待在双子峰峰顶宅着练剑。 守着山,也守着尉迟隐。 修为倒是日益剧增,放眼望去就没有哪个进阶速度能比得上他的。连云兴言都望尘莫及。 即使诗殃走在苍亦初前面,但他一路回来步伐轻快,边走边哼着陌生曲调,苍亦初问:“为何高兴?” 诗殃旋步回身,雀跃地像是满载而归的团雀,眼睫弯曲,双颊上的酒窝凹陷,好像在那里藏了两罐刚采摘回来的蜂蜜。 他道:“听他们说要开秘境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参加。” 苍亦初闻言却一点也看不出高兴,反而道:“你一定要参加吗?” 诗殃不解:“为何不参加?跟你讲我这回可比仙门大比时厉害许多。” 苍亦初:“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拿就是,也不必非要去。” 诗殃更加不解:“不是吧?师兄,你平时不是这样的。而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场机会和一场考验。我怎么能落下呢?”歪着头循着苍亦初视线,试图与他对视,却被苍亦初躲开。 “虽说秘境危险,但我们修士,怎么能一直待在安全区呢,师兄,你不也常常鼓励我要勇敢尝试吗?嗯?” 苍亦初被问得没话说,只好点头:“嗯。” 只是…… 他还有个问题。 就是尉迟隐如今到了他手里养了三年,怎么还是这般瘦弱? “初见”时的小胖子形象到底是被昊云仙尊喂了什么长那么胖的? 当初仙门大比时,苍亦初曾被提醒过“怀璧其罪”,就是指尉迟隐这样可爱动人的小孩,却没有保全自身的手段,会很容易受到欺负。 苍亦初从两个方面对他进行培养,一个是近乎严苛的修习训练,尉迟隐虽然时常喊累,但到底坚持下来了。 如今的实力比起同期算得上顶尖。 另一方面便是饮食。 苍亦初每天变着法的给尉迟隐准备餐食,除了人类常规的鸡鸭鱼肉,还有仙门难得一见的大补丹或者味道甜美的灵果之类。 可以说他身上的灵石都花在这儿了。 但是…… 你看看此时的尉迟隐。 身高倒是窜了不少,但只纵向发育,一点多余的肉都不长。 加上他活泼的个性,一身修身弟子服又将少年身段完全展露无遗。 轻而易举地将那宛如春日新柳般婀娜多姿的身形映入眼帘。少年两边肩线流畅宽而平展,腰间束带服帖收拢,腰带上绘制的图腾都无法忽视他盈盈一握的纤细腰线,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其环绕。 衣袍下摆中藏着两条笔直匀称的双腿,明明穿戴整齐,但每一次跳动都似乍泄的春光让人过目难忘。 一定是因为他待在自己身边,每天都活泼的像只猴子才会怎么也吃不胖。 不如将他锁起来? “想什么呢师兄?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讲话?”尉迟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到了自己身前,整个上半身都歪斜,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明明还是比苍亦初矮了整个头,却故意要弯腰与他对视,眼眸向上,显得眼珠子又圆又大。 见苍亦初不回应,诗殃继续道:“我说,我去找芮芮姐一起准备去秘境要带的东西了,你先回竹舍吧。” 苍亦初:“等等,给你样东西。” 说着,苍亦初从怀里掏出个与自己乾坤袋一模一样的小袋子:“进入秘境时,换这个储物袋。” “哇,这个比我那个还贵呢,能认主。” “嗯。” “那我走啦~” 待他点头,诗殃终于飞也似的跑远。 自从两年前为了[天蚕丝]不告而别,被苍亦初怨念了很久后,诗殃每次要做什么都得先来请示一遍苍亦初才敢离开。 虽然苍亦初是个性格冰冷不苟言笑,平时对人也爱搭不理的吧,但是怨念起来可真是吓人。 就像唐僧的紧箍咒不再只是“念念念”,更是从寒眸迸发的“怨怨怨”。 此时无声胜有声。 诗殃那个秋冬整个背脊就没暖过。 一天天的都被苍亦初那视线射了个对穿。 果然在不久后,玄岚宗又大张旗鼓的招呼众位弟子前往那座雕塑广场前集合。 挑选出元婴以下修为的弟子成为进入此次新探查出来的秘境人选。 此次秘境实为一位大能仙逝所化,境中皆为他从世界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与灵丹妙药,自然考验也极多。 想要拿到那些秘宝并不容易,秘境入口有修为限制,元婴期以上进不得,且无法破解。 经过各宗门的协商,最终决定让这类型的秘境都用于宗门弟子试炼的场所。 继仙门大比之后又一场试炼开始了。 “虽说是试炼,实则是资源掠夺。” “能得多少,全各凭本事,所以秘境试炼才更显人生百态,生死不论时,人性缺陷将展露无遗,危险也会接踵而至。” “如果不是实力强横的人,最好不要贸然单独行动。” 尉迟隐,一个第一次下秘境的人,一个劲儿的给汲芮芮科普。 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汲芮芮忍不住问:“你都是听谁说的呀?懂好多。” 诗殃:“都是那些下过秘境的师兄们告诉我的呀。所以芮芮姐姐到时候进入秘境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先找到同宗门的弟子一起行动。” 汲芮芮:“……知道啦知道啦,你已经讲了无数遍了比我爹还要啰嗦。” 诗殃:“哎呀反正你记住就是了,探险什么的都是其次,如果途中遇见苍亦初师兄一定不要跟他分开。” 汲芮芮左右看看,苍亦初并不在他们飞梭大堂内,悄声道:“但我更想先遇见云兴言师兄。” 诗殃:“……” 云兴言云兴言,你心里就只有云兴言。 诗殃掰过汲芮芮肩膀,伸手示意了下云兴言所在的方位,果然那里早就被各色弟子包围了。 诗殃道:“你好好看看,觊觎云兴言的师兄师姐那么多,费劲跟他们抢干嘛?” 汲芮芮不太满意尉迟隐的态度:“你刚还说遇见同门就要跟紧了对方,怎么那个人不能是云兴言?” 诗殃赶忙找补:“不是啊不是啊,要是没得选自然跟他在一起,要是人多可以分开,有苍亦初师兄就跟苍亦初师兄。” “你还不知道我苍亦初师兄是多么厉害的资源收割机嘛?堂口[功善阁]的任务是谁清的知道吗?” 汲芮芮:“哦——原来是你们俩!我就说嘛我好久没有在[功善阁]挑到心仪的任务了,全是鸡毛蒜皮灵石也不多的小任务,竟然全都被你们抢完啦!” 诗殃:“……” 第72章 秘境前 这次他们发现秘境的入口处,是在一座面向大海的山尖上,风浪极大,入口像一滴幽深的黑洞,周边有灵力流动旋转扭曲。 光是看着,就好像要将人整个吸进去。 这座山崖,面向内陆的方向是一片平整的草地,上面生长着许多白色手掌大的低矮花朵,五片花瓣呈螺旋状散开,瓣边奶白往瓣心而去渐渐染上金黄。 咸湿的海风吹拂时常夹带着它的芳香,闭上双眼耳边是海浪拍击岩石,鼻尖是芳草香甜,好像正奔赴一场海天鲜花浴场。 诗殃自顾自畅想着,要是能在海里冲浪不知道能有多爽。 山崖面向海的那边,像是被人粗暴撕开的面包般崎岖陡峭,垂直向下是白色水沫与李紫色岩石的激烈对抗。 海浪捶打礁石发出的咆哮声太过响亮,若是不小心失足坠下,保准小命不保。 众仙门齐聚秘境入口,两位大能一左一右守候在秘境之前护法,带队仙尊们聚在一起交谈,诗殃下了飞梭便又开始像只好奇的猫一般东张西望。 最扎眼的合欢宗还是乘坐着他们那惹眼的“飞鹤”前来,各个仙气飘飘婀娜多姿。 比之仙门大比,诗殃又发现了其他没见过的小宗门,相对陌生的服饰纹理和陌生的弟子们。 这次秘境,散修也有不少,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场自己的比赛,通过激烈的竞争挺进前几名之后才有探索资格。 看模样秘境都是被大宗门控制住的,分给他们的名额实则不多。 渡生门好像已经恢复如常,不过铲除门下“毒瘤”,对于他宗门来说不算是毁灭性的伤害。 如此说来,逆练宗呢? 诗殃没有找到那抹暗海水绿,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弟子衣袖下摆,头也不回问:“诶?你看见逆练宗的人了吗?” “嗯……没有呢。” 诗殃蹙眉:“该不会整个宗门都覆灭了吧?要让一个宗门消失哪有那么容易。” “也许只是韬光养晦。他们需要从根部开始规划未来发展方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闻言,诗殃忍不住细思了一瞬,恍然察觉身边这人声音竟如此熟悉。 “云兴言师兄?!” “嗯。”云兴言微微颔首,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他仍旧是那般五官深邃,剑眉星目却也尽显温柔,身上檀木清香浅淡且宁静,藏在海风中也并没有因此暗淡。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将宗门派发的锦囊带好。” 诗殃道:“自然收得稳稳的,你看。” 说着将自己腰间香囊展示给对方检阅,月牙白素色锦囊内装着玄岚宗派发的物资。 此处秘境预计开放时间为30天,内有不少伤药与辟谷丹之类日常用品,也有多一把弟子剑,避免像苍亦初上次那样将剑被毁坏。 最重要的是如果遇到致命危险,或者认为可以离开秘境时需要捏碎的[返身符]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好,并且小心不要落入他人手中。 一符一人早已定好,如果你的符箓被别人捏碎了,而你身上又没有符箓,运气好会被秘境吐出来,运气不好则有可能永远被留在秘境里。 直到下一次有人进入秘境。 “拿着这个。”云兴言仔细看了看诗殃的那袋锦囊,里面的东西都没有缺漏,便又递给了诗殃一张符箓。 诗殃双手接过:“这是什么?” 云兴言:“我的传讯符。” “传讯符?” “嗯,你可以随时叫我,如有需要。” “谢谢师兄。” 果然是人人敬仰的大师兄,在照顾人这方面比苍亦初那个愣头青不知道高明多少。 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诗殃手上连一张苍亦初的传讯符都还没有。 说起来,苍亦初呢? 诗殃又踮着脚仔细在那群同宗门的弟子之间找去,居然发现苍亦初正跟汲芮芮站在一起交头接耳! 诗殃:“系统系统!苍亦初对汲芮芮的好感度是多少了?!” 系统道:“好感正向5!!居然一次性涨到了5点!” 虽然看起来很少,但对比起其他人那一溜的“0”已经很多啦!诗殃一本满足,就这样稳步提升,再一同经历几场冒险,越合作越心动,有戏啊! 似乎后脑勺感受到了视线,苍亦初回头遥遥与诗殃视线对上,诗殃伸手左右挥了挥,苍亦初便义无反顾地走了过来。 步伐坚决,下摆被海风吹散,头顶银白发带似有生命般向一旁横飞出去。舞出一段绝章。 “跑那么快作甚?”苍亦初的声线比之从前醇厚不少,好像矗立在傲人雪山之巅上时,手捧一杯醇香浓郁的热咖啡,袅袅热流滋润心田。 “我第一次见到秘境长什么样,凑近看清楚一些嘛。” 其实也是到处观察各路弟子时不小心越走越远的。 苍亦初将人拉到一边,捧着诗殃耳侧,凝重道:“进去后大家都不知道会被传送到何处,切记先寻得同门保护自己……” “嗨呀~你说这些我全都知道啦,而且我还背给芮芮姐姐了呢。不用替我操心。”诗殃开口打断:“倒是师兄你,要快点来找我们啊。” 苍亦初又定睛看了诗殃一会儿,那双不染情愫的银白双瞳仿佛人偶娃娃特质琉璃珠似的,虽自身不染颜色,却能折射出世间所有流光溢彩。 苍亦初那只略微粗糙的掌心,擦过少年滑腻白瓷般的侧脸,声线清冷淡声道:“等我。” 连他身上的冷杉味都比从前更具侵略性一些。 诗殃问:“师兄,你紧张吗?” “嗯。” 苍亦初并没有掩饰。 说起来苍亦初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进入秘境呢。诗殃拍了拍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手背:“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若是察觉对方能伤得了你,你就赶快跑。在秘境里逃跑认输也不丢人。” 苍亦初没有说,他哪里是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明明是尉迟隐。 前世在秘境中遇见落单的尉迟隐是在一片草丛中,少年满身伤痕高烧不起,差点死在里面。 虽然今生尉迟隐与从前有很大不同,但他哪里放得下心? 第73章 奢比尸 时间差不多了,位列众修士之首的某位大能修者才开始运转功法,他似乎有专门的方式将秘境入口控制住,如果不加控制,这道“黑洞”会自己逃跑,像台风般狂放自在。 众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循序有致地进入秘境内。 “哗啦——” 一触碰到秘境边缘,便开始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撕扯开又重新杂糅组合回去。这种感觉好像住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主人家今天倒的洗衣粉还是海盐味的。 待视线重归清明时,诗殃已经站在了一处密林中,四周不见一人。 诗殃释放灵力简单试探了一下,便迅速进入状态,准备成为另一架财宝收割机。 男女主的感情线先放在一边,原剧情里尉迟隐与苍亦初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此处秘境中。只是当时的尉迟隐是一名医修,保护自身的实力一般,又心存仁善不与人争抢。 所谓“人善被人欺”,在秘境中意外与其他宗门中人相遇,对方见他无害便邀请他一同组队前进,尉迟隐没有拒绝。 途中几次化险为夷,有灵草也乐于分享,可那些人终究贪得无厌,在替他们治伤时被发现尉迟隐身上除了秘境中物品,身上还藏着无数珍宝更是嫉妒心起,抢夺灵囊,盗走储物袋,将他重伤。 尉迟隐,一个本身就不怎么有安全感的人,一直以来都将自己所有家当带在身边,就像一只蜗牛,既是自己的保护壳也是累赘。 真真是“怀璧其罪”了。 虽然最后意外遇见苍亦初,被他所救,并且最后苍亦初还替他夺回了储物袋。 正因为苍亦初的这份恩情,尉迟隐对他可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最后毅然决然替对方承受了致命一击。 虽然一生中没有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成为人人称赞的英雄人物,自身也没有多少抱负,却也活得坦荡,遇见良人,与他一同冒险,或笑或泪皆顺从本心。 天空没留下翅膀的痕迹,但他确实飞过。 没有主角团在身边,也没有外人在自己附近,诗殃终于解放天性,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密林简直是他最好的归宿。 很快便顺着系统扫描仪找到灵草,阵法入口附近昂贵珍稀的物品都不会太多,但诗殃不管那东西值不值钱,反正照单全收。 为了这次秘境探险,诗殃可是重金换购了只超大容量储物灵囊,这个秘境今日可要遭殃了。 再往前是一片青面獠牙的野兽群,诗殃远远看了会儿那些面貌似狒狒,四肢又似野猪的奇怪生物。 他们发出的声音也奇怪,尖锐浑厚,轻易引来其他修士往这边查探。 诗殃隐没在树枝间,像个不易察觉的鬼刹。 那些修士估计也没见过这种生物,纷纷拔剑猎杀。诗殃见那东西皮厚肉膻,也没啥药用价值就是寻常野兽,便绕开那群“猴猪”群。 “收割机”什么的,还是改日再说吧。 与苍亦初汇合之前,他要先找处药田,那里的灵植据系统说都挺难得的,放在灵草图鉴中也属于靠后篇,珍贵物种。 才刚入境第一天,周围还算和平,诗殃途中遇见好几队不同宗门弟子服的组了队伍,而他运转[大敛息术]将自己隐藏得极好。 快要到达药田时老远就听见异兽的呼吸声了,果然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得到。诗殃悄悄靠近,藏在树杈顶上细看。 那是一只半人半兽的妖怪,长着一张人脸,双耳却是犬耳,兽身,正趴伏在草地上熟睡。细看他双耳处还挂着两条青蛇正吐着蛇信子警惕着周围的事物。 系统:“【奢比尸】天阶神兽,以宿主现在的修为恐怕难以招架。” 诗殃:“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守药田的东西?” 系统:“没有了。” 诗殃:“那我们在这等一会儿吧,总有其他人闻着味儿过来的,到时候他们将这东西引开。咱们再行动。” 果然再过一会儿便等来了一群人,他们见到那[奢比尸]后也是一愣,这一伙人明显比先前看到那“猴猪”就猎的几位修士有见识许多,一眼认出这是只天阶神兽,并且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恐怕难以获胜。 几人商量着便准备声东击西,由几位脚程较快的修士去引开[奢比尸]的主意,剩下的等他们走远就开始收割。 诗殃躲在树顶上就听他们在那吵。 “我习的是重剑,底盘稳但是要说速度,却是不及各位的。”这是位昇阳宗修士。 “我是个医修,通常都是站在后边的,要我吸引火力那不是闹着玩吗。” “我刚才与他人争抢时伤了脚,你们不会想让我这个受伤的人还去跑吧?” “你那伤算得了什么?不过出点血,皮外伤罢了,刚刚过来时不也跑得挺快的吗。” “我看你去才是最合适,散修没有约束,平时干些投机倒把的事多了去,这种事想必多有心得吧?” “你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看还是抓阄最公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听天由命好了。” “……” 就算是刚组建的队伍,也会轻易分出哪一种人是整个队伍的话事人。 诗殃看着那个提出抓阄方案的青年手里捏出五根木棍,正好是他们五个。 “这里有五根棍子,其中一根比其他稍短,只能委屈抽中短签者前去跑腿了。” “只能如此了。”说着便有一人快速从那人手中抽了一根出来。 见他抽了一根,昇阳宗弟子服那人也抽出了一根。 接着第三个,他们的长度都相同。看来都不是短签。 很快只剩两根了,那位手握木棍的人道:“看来此人必是在你我二人之中了。” 腿伤修士咽了口唾沫,从他手里拔出一根。 果不其然是短签! “真点儿背。”腿伤修士啐了口唾沫,只好认命服从决定。 如果此时反悔,别说他还能不能继续跟他们组队。这群人说不定还会先将他收拾了,免得他在中途捣乱。 第74章 直娘贼 据说那[奢比尸]是由人的尸体所化,也有地方称之为神,总之性情凶猛难以收服。 那位腿伤修士跟四位临时“合伙人”分开,找了块隐蔽的地方猫着腰等另一边的人发号施令。 诗殃也坐在树杈上观察他们那群人的合作情况,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坏蛋诗殃就准备不劳而获了。 这位腿伤修士动作轻巧完全不引人注意,缓缓靠近[奢比尸]时,对方竟然半点也未察觉,那警惕的蛇信在空气中探寻危险,却没能探到他的存在。 忽然“咔哒”一声脆响,原本昏睡中的[奢比尸]缓缓睁开双眼…… “嘶嘶——” 青蛇发出警报,蛰伏在地的[奢比尸]迅速警觉地支起身体! 此时才赫然看清它的全貌,兽型足有三米高,兽躯似猛虎一般魁梧,那张人脸发出一声嘶吼,比之百兽之王更加恢弘嘹亮! 林间鸟雀呼得被惊飞一片! “卧槽哪个含鸟猢狲搞出的动静?!” “啊啊啊啊他来啦——” “你两个撮鸟!!!” [奢比尸]根本不是被腿伤修士的动静吸引,而是被远他数十米开外的那四位修士惊扰! “吼————” [奢比尸]大吼一声往那四位修士方位发起狂奔! 此时不管自己是什么职业了,各个撒腿就跑,不论东南西北瞬间做鸟兽散。 “咚——咚——咚——” [奢比尸]魁梧的身形奔跑起来简直比猎豹还快,跑动间地动山摇比坦克过境还要震耳欲聋。 待他们跑远,腿伤修士才悄悄冒出一个头。 不冒头不知道,一冒头吓一跳! 现场除了他,还有一位少年修士身着一身蓝白相间弟子服,双臂向上挥舞,广袖被风吹鼓得满满当当! 他正操控着林间清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刮场上灵植!!! “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腿伤修士顿时青筋暴涨,“锵!”的一声拔出配剑就朝诗殃挥舞过去,可诗殃哪里有空搭理人家,一个大跨步往斜方一滚,咕噜噜团子一般闪到一边! 与此同时那如深渊一般的宽袖仍旧吃不饱似的,将这片灵植连根拔起往自己袖口中送! 貔貅广口只进不出。 “直娘贼!”对方又操了一句脏话,但他清楚情况特殊,现在与他争执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那一伙人也不知道能拖多久,也许只顾着逃命跑得远了,[奢比尸]没追上就很快回来了呢。 思及此,腿伤修士也不再与诗殃纠缠,记住了少年清隽面容与身上玄岚宗弟子服便也加入了搜刮灵草的行列。 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群蠢货如此没用,连藏匿踪迹都完不成,腿伤修士收完东西决计迅速撤离,不再与那群人为伍。 “宿主。” 这片药田着实宽广,他如同铲车一般的狂风席卷都没能将这些灵草全数收归囊中。 贪心不足蛇吞象。 诗殃听见系统提醒,果断停止收割行为,长腿一蹬又飞到树上隐匿身形。 “咚——咚——咚——” [奢比尸]象蹄过境一般的声音再次震响,腿伤修士耳聪目明,自诗殃停手之际便也留了个心眼,果然很快那[奢比尸]便回来了! 那几个“前队友”果然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才刚开始收割不足五根,这神兽又被放回来了! “干!” 他也不敢独自面对天阶神兽,遂果断提桶跑路。 跟诗殃一样,怀着不甘心的气愤心情隐秘了身形躲在附近的草丛间。 腿伤修士明知诗殃逃跑的方向,再细细查看却半点没有找到少年的身影。 真不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来头。 “吼——”[奢比尸]回到药田前发觉自己守候的地方被人搜刮得失了原样,顿时暴躁不已仰天长啸! “!” 诗殃原本还好整以暇准备再等下一批人到访这里,然后再故技重施,忽然一股恶寒从脊梁骨升起! 渐渐攀爬至大脑皮层,头皮发麻! 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他果断扭身准备逃离此处! “吼————!!”嘶吼声再一次响彻云霄,这次[奢比尸]居然直直往诗殃方向奔跑过来! 不好! “噌!!”诗殃瞬间飞踏脚下树杈,迅速撤离。 [奢比尸]比想象中还要更加迅猛,知道诗殃喜欢躲在树上,前肢伸出利爪在跑动间扣向附近树干,宛如猎豹一般“噌噌”往上飞窜! “他怎么能发现我的?”诗殃边跑边问系统。 系统:“不知道啊,按理说他这种等级的神兽还不足以能识破[大敛息术]的效果才对。” 诗殃:“可他还是能精准得定位我的方向!” 系统:“是不是因为你刚才摘的那些灵草?灵草中有气味沾染在身上,他通过你脚下痕迹追赶而来!” 诗殃:“极有可能!” 系统:“宿主,现在怎么办?” 诗殃:“我脱鞋!” 说时迟那时快,诗殃一个向上飞跃,双腿往胸前一缩团成球,双手往鞋底一扯便轻而易举将两双长靴脱落! 毫不犹豫往两边丢去! 脚踏飞燕,调转了个方向落地:“行了嘛?” 系统:“犹豫了一会儿,又往我们这边来啦!” 诗殃赶忙再次跃上树梢,双足无鞋,踩在树皮上属实硌脚,让他脚程都比方才更艰难些。 果然一双好鞋能带人走更远的路。 来不及感叹了,[奢比尸]比离铉的箭矢还要迅速“嗡咛”一声闪现在诗殃身后! “嚓!”电光火石间诗殃跟随系统警报提醒往下一沉,险险躲过[奢比尸]的一掌。 罡风肆虐,利爪挥断了诗殃一簇来不及闪避的发尾。 [大敛息术]既然对他无用,诗殃便不费力气维持了,两只赤裸玉足落地,踩在一片枯黄落叶上,此处山林似乎集体染上了秋色,到处黄橙橙一片。 白衣少年迎风而立,墨发柔顺轻盈地任由秋风席卷。一双杏眼美目凝眸戒备,即使如此,却仍是遮挡不住泄露出一丝可爱。 “哼——”[奢比尸]见他终于显出原型,从鼻孔里喷出一道热浪,腾空而起往诗殃飞扑过来! 第75章 玉蟾茧 诗殃自然也不可能待在原地坐以待毙,双手玄色护腕内隐隐有不易察觉的银丝向外伸张。 “吼——” 随着一声嘶吼,天地震荡,脚下土地都不平稳起来,诗殃双手往胸前一收!交叉举在眉目前挡住了大半张脸。 一声微不可察的“吱吱”声淹没在神兽的轰鸣声中,林中枝叶乱颤,[奢比尸]张着血盆大口直扑面门! 呼啸而至的狂风残卷落叶抽打着无辜的枝干,上位者的威压与强势将诗殃胸腔都敲击得阵阵作响,“呼哈 ——”眼看着[奢比尸]张着满嘴獠牙犹如猎豹一般捕食无限放大,忽得“锵嗤”一瞬,对方居然被空中无形的丝线阻挡,卡在近前咫尺之间! 诗殃轻而易举便能清晰看透对方后槽牙的尖锐利齿。 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天蚕丝]附着灵力后足够坚韧,连天阶神兽都无法轻易脱困,便迅速脚尖轻点再一次与那[奢比尸]拉开距离。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奢比尸]双耳上的青蛇飞窜而至,“咔哒”一声只咬到了遗留在此的空气,若是再晚一秒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那只身形巨大的神兽仰天长啸一声,兽身上的隐晦纹理忽然亮起微光,他身上那些杂色根本不是无端毛色,而是一道道梵文! “轰隆隆!”以神兽[奢比尸]为中心四周忽然传来一声声炸响,秋叶枯黄干燥,几乎就在瞬间周围便开始燃起火焰。 “吼 ——”[奢比尸]再一次往诗殃方向怒吼一声,那附着了灵力的[天蚕丝]终于还是被震断,一根根绷紧碎裂。 像一只强有力的飞蛾,仅凭自己的力量挣脱了蜘蛛网的束缚,从此裹上一段无形披风。 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诗殃方向,弟子剑祭出“呛啷”一声脆响,堪堪抵挡住这记风刃。 幸好苍亦初教过他怎么将灵力注入剑身,即使是凡铁也能稍稍抵挡得住袭击,不至于那么不堪。 只是将灵力注入剑身还不够,诗殃还顺着对方力道往后撤了几步,身体重心下移借着力道翻了个后滚翻。 [奢比尸]并不会停下来观察对方是否接住了自己这一击,眨眼间又补上来第二道利爪“嘶啦——”一声,诗殃身上弟子服不堪袭击,终究被划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嘶!” 来不及思考,诗殃的脚底板已经能感受到地脉上翻滚的热浪正汹涌澎湃地往自己方向袭来,迅速调整手势,双手掐诀变化了数道指令将自己全身都刷了一层水汽跳上树枝翻身逃跑。 虽说他水灵根应当压制得住火系神兽,但奈何等级太过悬殊,他这滴水在人家天阶神兽面前根本不够沸腾的。 面对如此强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逃。 问题就出在这儿,他用什么方式定位的诗殃? 系统:“储物灵囊?他能感受到异空间?” 诗殃:“只可能是这个了。” 系统:“实在不行我们还是丢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 “咔嚓”一声巨响,仍在四处逃窜的诗殃脚底下的树干整个都被[奢比尸]劈断,对方的利爪甩起了剑刃一般的锋芒,一招招气旋直直向诗殃袭来! 诗殃快刀斩乱麻,捏紧储物袋往另一边丢去—— “轰隆——”烟尘翻滚间将少年身影全数淹没下去,橘红秋色处全没了少年身影。 [奢比尸]停下脚步,立定嘶吼,那一处烟尘便被这股飓风吹散,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事实。 大猫似的兽身在远处踱了几步,试探着往左前方而去,那里正是诗殃丢弃储物袋的地方。 躲在右侧大树后的诗殃不自觉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一个呼吸,诗殃忽然耳畔轰鸣,耳中电磁受到干扰似的响起一阵刺耳的哨鸣:“哔————” 空气好像都在这一刻凝固,诗殃瞳孔不自觉睁大,身上汗毛都在此刻根根竖起! “——” 当恐惧与危险比滔天洪水还要震慑人心时,四周动静在眼中都似慢镜头回放一般,一秒似一年漫长! 耳中嗡鸣变得低沉,双耳疼痛得要冒出血来!秋意纷飞的落叶撕扯飘散在四周充满诗意,空气干燥炎热,却有一道寒流从心底冒出,直直将人冰冻在原处连躲闪都来不及。 大树被连根拔起,火光覆盖住所有视线,诗殃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双眼,系统面板的关闭痛觉按钮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砰——”只在一瞬间天地旋转翻了数翻! 一阵唰啦啦翻滚在干枯树叶上的声响终于将诗殃拉了回来,双手早已不自觉抱紧面前忽然出现的身影! “嚓!” 又一个翻滚,诗殃的视线不知道被什么覆盖,身体被压在下方动弹不得。 但不可忽视的是对方身上窜入鼻息间的檀木清香,温柔恬静得将他包裹。 “师……” 话还没出口,双唇便被对方指腹盖上。 双眼看不见,耳中近在咫尺的声音却完全无法忽视,那[奢比尸]震天嘶吼着四处翻找。 可不论怎么吼叫,怎么劈砍附近的植被都寻不见踪迹,又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似的往另一边奔跑过去。 “咚咚咚”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好像在捶打登闻鼓似的令人心跳不已。 终于确认对方走远,那只覆盖在自己唇上的手才松开,诗殃赶忙道:“云兴言师兄?你怎么在这?” 云兴言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诗殃道:“云兴言师兄身上特有的檀香,触之难忘。” 云兴言微愣,好像无奈般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且再等一等吧,此处黑暗却是天阶道具[玉蟾茧]内,外界不论是味道还是形态都寻不见我们。” “那[奢比尸]鼻子灵敏又聪明,恐怕等会儿还要回来检查一番,贸然出去留下味道反而为他提供了线索。” 诗殃:“师兄不必解释那么多,反正你的决定都是对的,我听你的就是了。” 云兴言:“你是怎么招惹到他的?一个人行动还这么虎?” 诗殃老实交代:“不是我有意招惹,我看见一处药田开得繁盛,便摘了一些放在自己的储物袋中,谁知道那处还有神兽把守。于是便是一路被追赶……” 第76章 不尽然 四周静逸,取而代之的却成了咫尺之间对方震耳欲聋的呼吸声。 诗殃不自在地挪了挪,却发现根本没有空隙,他两连双腿都是交叉卡在一起的,云兴言似乎注意力都在外面的动静上了,没留意诗殃的小动作。 尴尬,焦灼。 诗殃的脖子刚好抵在云兴言肩窝处,听着两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节奏紊乱。 “师兄,你刚才也在附近吗?” 这不是废话嘛。 云兴言道:“听闻远处有动静,我便没有再继续前进,谁知那动静越来越近,忽然间天边甩过来一只储物袋落在我手中……” 诗殃:“储……物袋?” 云兴言哼哼:“正巧是你的那只呢。” 诗殃尴尬道:“你没收起来吧?” 云兴言道:“直觉不对劲,便将其留在原地了。猜测你应该就在附近,便顺着声音过来寻你。” 诗殃脑袋埋在对方肩窝处,透过弟子服布料,声音闷闷的:“幸好你来了。” 云兴言轻微点了点头,虽然茧中无法视物,但透过相贴的皮肤,就连再小再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对方察觉。 外面那[奢比尸]果然又回来查探了一番,不像原先那样脚步沉重得像是一只三百多斤的大象,此时“大猫”逡巡的步伐危险又阴鸷。 即使在[玉蟾茧]中,诗殃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心脏的顿响传递到了云兴言胸口处,等[奢比尸]完全走远,云兴言才解了那天阶法器,两人均被闷得脸颊通红,燥热不已。 诗殃抻了抻皱起的衣摆道:“那[奢比尸]真警觉,不知道我的袋子还好吗。” 云兴言道:“不如去看看吧。” 诗殃点了点头,日光已经西沉,秘境中的时间与外界似乎不同,日夜轮回要快上许多。 藤黄,草灰绿,金盏黄,棕榈绿,浅烙黄…… 诗殃踩着枯黄落叶,心中不断默念着那些熟悉的色卡名称,天边的云彩好像都被这满地秋色渲染成橘橙色。 “啊!还在!”诗殃远远就看见自己那只月牙白素色锦囊,“幸好找到了,师兄的传讯符和出秘境的那张[返身符]都在里面。” 一听他这么说,云兴言严肃道:“[返身符]切记贴身带好,若是遗失或损毁大家都会很难办。” 诗殃道:“好好好,知道啦。” 说着才将那张符箓取出,别在自己胸前衣襟里面。 事实上放在哪里都不安全,云兴言恨不得替他保管,又怕两人不慎走散,再遇危险就麻烦了。 云兴言左右转了转,确认附近再没有危险,一回头才发现诗殃正背对着自己时,露出背上被划破的一道巨大缺口。 缓步靠近伸手将他背上缺口扯开,才看见里面果然有一道伤痕。 虽然不是太深,但那鲜血已经隐隐有往外渗透的趋势,只是少年将灵力覆盖在伤口上,使它涌不出来。 这才嗅不见血腥味,也看不见血迹。 “你受伤了。”云兴言道。 诗殃:“不碍事,明天大概就好了。” 皮外伤,连伤药都不用上,他水系灵力可以完全阻隔外界空气,连感染都不用怕。诗殃时不时就要感叹一下修仙世界就是方便。 云兴言:“你怎么能这么大意?放任伤口自愈吗?” 诗殃的确是想让它自愈来着……不行吗。 云兴言见对方一脸懵懂,将他带离此处,沉声道:“先前苍亦初便托我,若是遇见你一定替他好好照顾你,我还不清楚你有多不让人省心,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怎么了呀?”诗殃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温润公子怎么能生气呢。 云兴言道:“你身上的伤口,已经不似凡人时那般只是皮肤破损那般简单了。只要运转周身灵力,便不难发现身上那处伤口消耗灵力比其他地方大得多。那是因为灵力会顺着破口往外倾斜,就像一只木桶划破了一条缝,那条缝会一直往外渗水。” “可我已经堵上了……” “你只堵上了血液,却堵不住灵力泄洪。” 好像有点道理:“不用担心啦,不是大伤。我的自愈能力很强的。” 云兴言无奈道:“日后受伤,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告诉身边同伴。” “嗯,知道了。” 诗殃永远回答得轻易,做不做反而是另一回事。 云兴言道:“[奢比尸]的利爪上天生带着毒素,你后背已经青紫一片,已然是中毒迹象。” 诗殃愣了愣,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诶。 额…… 忘记把当时情急之下关闭的痛觉系统重新打开了。 现在当然更不能打开,诗殃额前渗出细汗,道:“我还有救吧?” 云兴言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慌张,安慰道:“无碍,我给你弄出来。” “怎么弄?” 他们能这么冷静的对话,完全是因为毒素不是很烈,而且云兴言有把握对方不会出事。 诗殃依照对方的指示,坐在一处平坦石块上,连夕阳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皎皎明月,诗殃坐在磐石上,将上衣全数褪去,露出光滑的肩膀与那双漂亮的蝴蝶骨。 长发拨到胸前盖住樱红,那玉石般的少年挺直了背脊,坐在月光下,镇定得出奇。 云兴言就坐在他身后,指尖灵力流转,灼灼热浪靠近少年背部,似要将那一片光滑都灼烧殆尽,但细看却发现热浪只堪堪浮于表面,克制地连对方一根毫毛都不曾伤到。 诗殃哪里不清楚那份温柔,抬头仰望天上那盏蛾眉月,悄声问:“师兄对所有弟子都这么有耐心吗?” 云兴言闻言,指尖灵力不变,轻声回:“也不尽然。” 诗殃道:“我总觉得师兄对我格外宽容些。” 云兴言却浅浅一笑,藏在少年背后的视线愈加温柔:“是吗?” 诗殃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师兄待芮芮姐姐也是极好的……” 云兴言断言:“不是错觉。尉迟隐,你的感觉没有错。幸好你有所察觉。” 诗殃回头直视云兴言那双盛满温柔的双眼,问:“为什么?” 第77章 梨形埙 云兴言默了默,诗殃身上毒素很快便被取出,又撒上伤药取了纱布将他好好包裹住,诗殃见他动作轻缓,不疾不徐,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秋叶林静悄悄,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云兴言道:“我在入玄岚宗之前,家里最小的弟弟跟你一般大。” 诗殃终于等来答案,问:“我长得像你弟弟?” 云兴言点了点头:“不过你比他长得更玲珑精致一些,比之外貌,性格反而才是更相像的。可惜在我12岁时他便早早夭折了。” “第一次见你时,看你被众多高个子弟子包围着,昂首挺胸自信背诵他们的灵根,当时我就直感,若是我那弟弟还活着,应当也是这般年岁,以他之聪慧,说不定也能如你一般,像只骄傲的小团雀。” “我有这个机缘能够拜仙师,学仙法,他说不定也有机会呢。”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如果有轮回之法,他大概都已经转生。” 诗殃安慰道:“既然师兄有仙缘,亲眷肯定不俗,若是到了地府,下辈子也应当是个好胎。” 诗殃道:“托他的福,也让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在玄岚宗也体会到了有哥哥的感觉。” 确实云兴言的视线时不时的便会传来亲情灼灼,似冰川消融淌下的春水,似凛冬折射下的一束暖阳。 云兴言道:“你不觉得沉重就好。” 诗殃:“怎么会?是我幸运还差不多呢,能有几分似云兴言师兄的亲眷,得到师兄青睐和偏袒,试问宗门中谁得知此事后能不羡慕我?” 云兴言将诗殃包裹好,便替他换上全新的弟子服。 自从上次仙门大比,苍亦初将他的那身衣服收拾拿去烧掉后,诗殃的储物袋便时常多备了件弟子服。 “听闻苍亦初经常为你开小灶?”云兴言问。 诗殃道:“这你都知道。”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说着,云兴言晃了晃他的芥子袋,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故意发出叮叮当当响动。 诗殃水润双眼闪耀着月华,兴奋道:“师兄也会做饭?!” “我还未修仙时,在家也经常烧饭 做菜给弟弟吃。” “太好啦。” “希望这么久过去,我的手艺还在。” “不怕,我什么都能吃的。” 火系灵力要引燃附近枯草简直易如反掌,变戏法似的,云兴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兔子…… 怎么可以吃兔兔? 可是兔兔真的好香哦~ 火系修士简直是天选“炊事班”,完全不用依靠外力,动动手指头就能点燃火炬,控制火候大小也不费吹灰之力。 “说起来那[奢比尸]也是火系神兽,但他灵力控制的很好,只在追赶我时引燃了附近的枯枝,却没有伤害整个森林。”诗殃帮忙转动着云兴言架高的烤架,漫不经心道。 云兴言端着杯自制酱料往那只烤全兔身上抹去:“神兽极少会做出毁坏环境的事,除非自己控制不住。” 诗殃:“那妖兽是不是就不会顾及那么多?” 是神是妖,便是如此区分吗? 云兴言道:“万物通灵性,他应该是那片药田的守护神,即是守护神自然不会让危险在附近蔓延。” 烤全兔完工,诗殃掏出自己拿专属小银刀,利落削了一片兔肉递到云兴言唇边,动作自然不带思考。 两人皆是一愣,很快云兴言声音轻柔道:“不用,我已辟谷。” 诗殃尴尬收回那只手,才发觉已经辟过谷的仙门中人还要跟他抢第一口,确实有些奇怪,不知道苍亦初是怎么想的。 见少年乖顺地坐在小石墩上,就着面前盈盈火光专心致志地啃着兔腿,云兴言坐在一边掏出那只玄色木埙,凑到唇边轻轻吹响。 清凉秋风恬谧吹拂,除了偶尔柴火堆中“咔哒”断裂声,便只有那枚埙发出的音节在这空旷的红叶林中环绕。 星空璀璨,银河泼洒在夜空中的星辰忽闪忽灭。数道流星划过,好像在互相追逐打闹。 见尉迟隐已经悄悄将那只山兔消灭殆尽,正凝聚了一汪清水清理自己的银刀。云兴言道:“你想不想学[碧月埙]?” 诗殃一脸期待回头:“可以吗?” “自然。” 云兴言指尖轻挥便施了个净身诀,将尉迟隐身上沾染的烟火与风尘都尽数清理干净。 诗殃蹦跳着来到云兴言身边坐下,云兴言右手一翻,又“变”了只颜色一样的梨形埙在掌心递给诗殃。 诗殃将东西捧在手里掂了掂,上锐下平中虚,说是梨形,诗殃觉得自己手中这个倒更像只圆滚滚的杏仁似的。而且比想象中的分量要重一些些,陶土制成,鹅蛋大小。 两边对称直径不一的六个孔洞做得精细圆滑,孔洞排列次序像是两条向内凹陷的弧度,符合双手十指摆放距离。背面还有两颗气口。 这是一枚八孔埙。 “像我一样十指压在指孔中,看。”说着他摆出正确手势,将埙口抵在唇边轻轻吹响。 云兴言:“留意指法对应音阶。” 从低到高,云兴言双手十指修长,与那深沉玄色形成鲜明对比,身旁篝火摇曳的橘光将青年笼罩,侧着身,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 诗殃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指放好,递到唇边用力一吹! 憋住了。 “你把孔全盖住了。” 松了一指,忽然“呜——”的一声,也分外空灵。 呜呜声像某种孤独的鸟雀。 诗殃又独自玩了会儿,才跟着云兴言的节奏慢慢学习音阶。 云兴言果然对尉迟隐格外宽容许多,耐心等他少年天性把玩过瘾后才一一指点。 “在吹奏之前,我们要先学会如何控制气息。” 看着云兴言在他面前演示吐纳还挺有趣的,胸膛鼓起,又从嘴边缓缓呼出。 气息绵长。 “呜—~” “指孔压实,否则听上去气虚。” “呜——” “嗯,不错。” 在众弟子都在“荒野求生”的时候,他们俩自成一派闲适小世界,悠悠埙声断断续续响彻在夜色下。 若没有云兴言偶尔带着节奏的音律,单听诗殃的埙声与凉风相配,倒跟厉鬼哭嚎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呜呜——” “咕咕” 林中猫头鹰闻声与他呼应。 第78章 涅盘丹 虽然苍亦初也很担心现在尉迟隐会不会像前世一样遇见危险,但是经过这几年的教育和对尉迟隐的观察,他应当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轻信他人。 并且现在的尉迟隐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那[天蚕丝]也不仅仅只是治病救人的工具,更是一门不错的暗器。 宸岐仙尊在教授他另类功法时,苍亦初也曾站在旁边观摩过,尉迟隐现在的流云步法已经不亚于自己。 若遇见危险需要逃跑,应当能逃得掉。 虽是这么说,可苍亦初还是忍不住心生忐忑。 但是他此时不得不将思虑暂时埋在心底。今时每次看着尉迟隐在自己面前展颜欢笑,都会不自觉回忆起当年他殒命于自己怀中时的模样。 鲜血止不住的外涌,眼神释然空茫,既然让他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除了磨炼对方的功法之外,还有一味灵药他必定要提前拿到—— [涅盘丹],传说能将重伤奄奄一息之人,修复自身功法,并且毫无副作用起死回生的仙阶丹药。 前世他意外被困,这枚丹药落入凌雾宫之手,许久之后,居然在尉迟隐身殒之后不久才又从羽子曦手里获得。 只是当时已经太迟了。 那颗丹药收在自己的灵囊内,最终却被汲芮芮用来救治了只濒死的灵兽。 如今他有得选,比起灵兽契约,他更想要尉迟隐活着。 秘境才刚开始不久,这边就已经组建起了好几条队伍,看来这次他传送的位置与前世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在弟子相对密集的地方。 这些临时队伍苍亦初前世就没有兴趣,如今更是一匹独狼,他径直越过那些试图攀谈的弟子。 上次仙门大比,苍亦初在整个仙门弟子中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特别是在元婴期以下的弟子中更是人人口口相传。 除了他在仙门大比中取得的成绩,还有那一双奇异的白瞳令许多修士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那百晓生着实会夸,形容他的辞藻都运用得美妙,什么“星月瞳”啊,“冰镜眸”啊之类的。苍亦初偶尔从其他弟子手中见过几张当时的“早报”。 要不是点了名字,他都不知道人家形容的是自己。 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赞过。 “你就是玄岚宗苍亦初吧?久仰大名。”又有一名散修上前搭讪,观他一身衣着,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但是谁知道呢? 苍亦初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也没有逃也似地离开,仍旧环顾四周搜寻着什么,应付式回应:“幸会。” 见他冷淡疏离,那人也不恼,出言道:“我看你也是孤身一人,附近没见着你们玄岚宗同门师兄弟,要不要先与我同行?我是水木双灵根,习的是长鞭,我想我们应当能互相照应的。” 苍亦初道:“不必。” “诶?你先别急着拒绝,难道你有把握途中不会遇见棘手神兽吗?我听前辈说此秘境中还存在着天阶神兽[奢比尸]呢,你也才金丹修为,不怕一个人要是遇上了怎么办嘛?估计逃跑都很难……” 那人叽叽喳喳在耳边跟苍蝇一样让人烦躁,苍亦初脚底向下一蹬,原地留下一道冰系浅坑,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将那名散修比喻成烦人的“苍蝇”,那苍亦初就是转眼就能消失的“蚊子”。 “诶——?!”散修不论从哪个方向找,都已经寻不见对方半点气息。 流云步法果然玄妙。 苍亦初前世并没有来过此处,只是听凌雾宫与羽子曦同行的其他弟子说是在一处名唤[潭泫宫]的水境内得到的。 而[潭泫宫]在何处,他却道不出来了。据他所说也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完全没有逻辑。 苍亦初只好根据自身经验仔细搜寻,前世探查过的方向他便放弃了。 在入秘境之前已将他和汲芮芮两人走过的路线好好嘱咐给了汲芮芮,还有那些相对较难通关的地方都有好好说明,如果她能将前世他们的东西收集齐也算他们赚了,若放弃了几处也无所谓,许多东西都不是必须。 [潭泫宫],水境,听这两个名词都与水有关。苍亦初借用灵力探索,寻找附近水源试试看。 终于在一处起满水雾的地方,遇见了许多迷路的修士。 水雾浓厚得行走在其中好像穿梭在云层中一样。每一个呼吸都滋润了肺部。 “此处水汽弥漫,但也清心润肺,我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不少。”一名修士走在不远处,身形若隐若现的。 “不知为何,我甚至尝出还有一丝甜。” “对对,好像山泉之水,纯净恬然,我们再往前去,那里应当藏着不少宝贝。” “可恶,自从进了这水雾阵中,我的罗盘就不顶用了。” “现在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往深处去,恐怕连脚底踩的是泥土还是滩涂都看不见。” 苍亦初听了会儿便往另一边去了,这几个人都不是凌雾宫的人,按照他的观察,就算他重生了,其他人的轨迹也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 所以大概率能找到[潭泫宫]并且得到[涅盘丹]的极有可能还是羽子曦他们。 与那些弟子不同,苍亦初已经可以不依靠任何外物便能在心里构建一份方位地图,秘境中本就不分东南西北,植物生长与太阳运行轨迹都是毫无逻辑。 如果留意,甚至能发现今日太阳升起的方位,明日却在另一处升起。 境内四季也紊乱,与这位秘境主人当年探险时的时间有关。 说白了,此处不过是一项扭曲了时空、现实与幻境的异空间,浓缩了一个大能的一生。 遇见他遇见过的机遇,也承受他承受过的苦难。 所以对于新入门的低阶修士是一门非常好的试炼机会,以小见大,在一场场试炼中可以更直观的看清自己身上的优缺点,以及未来发展方向。 既是如此,那秘境试炼对他一个早已混迹江湖多年的再世魂来说,就不那么紧要了。 虽然对这些弟子不太公平,但苍亦初可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和怜悯之心。 寻至深处,苍亦初也只是看到一枚[雾灵芝]罢了。 “咔哒——咚——” 就在苍亦初不远处,传来粘稠水声与奇怪的咚咚声—— 第79章 独脚鬼 [雾灵芝]并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东西,苍亦初轻而易举就将它拔了出来收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尉迟隐那么喜欢搞鼓药材什么的,拿回去给他练练手。 对苍亦初这个见过世面的人而言,[雾灵芝]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对于同期修士而言,[雾灵芝]也是价格不菲,哪可能随便让人练手一说? 得亏是他先找到的,不然旁人知道他意图,指不定要吐血。 身处这片浓雾中,与在水中畅游并没有多大区别似的,身上弟子服很快都已经被浸染湿透。 衣服下摆都开始泛潮,凝聚出水珠滴滴答答往下坠。 如果尉迟隐在这里,说不定他身上的水灵根还挺自在的。 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遇见同宗门的伙伴,或者与前世一样遇见了那些伤害他的弟子。 “咚——咚——” 细听那声音,由远极近,好像只是一个物体捶打地面的声音。 又或者说是单腿跳? 这浓密水雾蒙蔽得眼睛看不真切,如此浓密的水雾,大概附近还有几株[雾灵芝]吧。 苍亦初又往前走了一段,忽而听见附近传来一道男声悠悠的唱词: “阴云覆,雨如注,江波浩渺雾霭浮。 蓑衣人,立扁舟,独向江中把鱼逐。” 苍亦初扭头满身警觉,对方不知从何处来,不疾不徐又充满节奏的“咚——咚——”声也越来越近。 “撒网处,意踌躇,岂料命运忽成殊。 狂风起,浪涛怒,舟倾人坠入深湖。 水茫茫,影独孤,蓑衣飘荡渐模糊。” 蓑衣? “……” “生命逝,魂归无,徒留哀怨满江湖。” “ 风雨凄,夜如幕,诡谲气息绕江渚。 “蓑衣人,何处宿?” “唯留过客 替 代 吾 !” 眨眼间那蓑衣人便乍然出现在苍亦初面前,双手伸出利爪掐向苍亦初脖颈! “锵——” 寒芒一瞬,苍亦初手中琉璃刃挡下那堪比鸟喙的细长利爪,擦出一道火花。 “代替吾——” 湿漉漉的斗笠下是一张细长混沌的老叟面容,整张脸布满沟壑,皱皱巴巴没有血色,像是湖底盘踞多年的水草。 眼白浑浊发黄,瞳仁涣散,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 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上面都布满斑驳的绿色青苔,单腿而立,脚上无鞋,指甲也如野兽般尖锐粗糙。 方才一路上听到沉闷的“咚——咚——”声,想必就是他了。 “歘——” 霎时间,那老叟见没有一击必中,居然就在一瞬间消失在浓雾中,隐秘了身形! 苍亦初大退几步,唰啦啦一片响动,低头一看,脚下土地不知何时已经蓄了一汪浅滩。 “啪嗒!啪嗒!” 伴着水声,那厚重的“咚咚”声已由淅淅沥沥的踏水声取代。 看来是这[独脚鬼]与[雾灵芝]相伴而生才使这附近水含量如此高。天色阴沉,水雾弥漫中似乎燃起了点点蓝色鬼火,苍亦初正站在鬼火中间。 飘飘荡荡没有实体,却毫无意外都是冲着苍亦初而来。 而那[独脚鬼]早已隐身,附近似乎只有苍亦初一人存在。 “啪嗒!” 又一道踏水声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苍亦初仍旧气定神闲,周围貌似再没有其他水系生物或者妖邪,如此便没必要探索下去了。 他手中琉璃刃反射雾中幽蓝,好像自身也拥有了发光的能力。 丝丝凉意以苍亦初为中心向外扩张,脚底水滩不知不觉已经被冰封冻结。 “唰啦——” 苍亦初闻声而动,迅捷得原地只留下了他发动之前的残影,整个人已经飞快袭向了另一处! “啪哒”一声,寒芒将带着斗笠的头部与身体断成两半! 应声坠地后露出里面苍老的面容,老叟那头花白长发已经寥寥无几,头皮也布满褶皱,皮肤上尸斑无数。 看起来狰狞可怖,事实上对于苍亦初而言并没有多少攻击力。 苍亦初见他死后渐渐化为脓水融进泥地里,眉头跳了跳。 犹豫再三,还是将那[独脚鬼]沾满水草的斗笠捡了起来。 虽然这鬼没什么厉害,但是这斗笠倒是极好的隐身法器。 方才他就发现对方并不是藏身于水雾中,而是凭空消失,若是那蓑衣厉害就算了,他不是很喜欢那种累赘的东西。 好在真正有隐身功效的是斗笠,到时候给尉迟隐重新炼制成幂篱什么的也行。 就是得先洗一洗。 又采了几株[雾灵芝],这片迷雾便渐渐散去了。 “啊啊啊啊啊——” “我去我去!吓死我了!”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原先苍亦初刚探入水雾时遇见的那伙修士,如今才又再次遇见。 月上梢头了他们也还没放弃,几个人围成一圈防备着四周。 也不知道先前遇见了什么,见浓雾散去,附近显出苍亦初的身影居然吓得吱呀乱叫。 “诶?你是玄岚宗弟子?”终于有一位修士冷静下来看清对方身上穿着。 “星月白瞳,哦哦,你是苍亦初!”另一人也道。 “久仰久仰,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他们这一伙人正要过来握手,苍亦初果断闪身离开,连一个气音都没施舍给他们。 冷若冰霜。 不愧是百晓生认可的高岭之花。 * 净白长靴趿拉着脚底浅滩,踢踢踏踏溅起水花四溅,涟漪倒映出绵绵细雨中一道被撕碎的彩虹。 少年双腿细长,踩着长靴又将彩虹搅得更扭曲一些,却奇异得连贯在一起。 云兴言撑着一柄淡黄色油纸伞,没过诗殃发顶。 伞上原本描摹着数道青竹,此时皮棉纸伞面却落了数枚红粉桃花,妆点着伞面青竹,阵阵芬香是它书写下的婉约诗篇。 绕过遮拦,旋转着舞姿飘落在诗殃发顶,云兴言瞧见了那抹红色,不动声色地将其拈去。 诗殃道:“师兄,你看此处不久前是不是刚被其他修士搜刮过?” 四周灰蒙蒙一片,房舍似被大火焚烧过后,断壁残垣已然东倒西歪,只有这淅淅沥沥的雨将尘烟掩埋。 脚下泥泞都是焦黑痕迹,反倒水镜中显现出的世界轮廓愈加清晰。 云兴言道:“看这焦灼痕迹,确实像是刚遭受了焚毁,但却察觉不出丝毫灵力波动……”默了默又道:“会不会是秘境中保留的往事?” 第80章 潭泫宫 焦土上矗立着鳞次栉比的房屋瓦碎,两人穿过一道破败的屋檐,才听见里面已经有人来了。 诗殃探身一看,这道院墙后站着几位青绿道袍修士,头顶的祥云发冠诗殃印象深刻。 他们自然也一早就发现有人过来,见到诗殃也不陌生,拱手礼貌道:“原来是玄岚宗尉迟兄和云兄。” 凌雾宫弟子有三名,诗殃只认识跟云兴言交过手的羽子曦,便也拱手道:“凌雾宫的师兄们好啊。你们好巧凑到了一起?” 羽子曦闻声回身,原先肃穆神情似有一丝怔愣,站在两位凌雾宫弟子身后遥遥对上视线。 “我们进秘境前在各自身上施加了追踪符,我们寻着指引碰头的。”凌雾宫弟子说着向诗殃展示了下他手上的金色藤织手环。 那名弟子主动介绍道:“我叫寒英,他叫路缎,这位是羽子曦,云兴言跟他交手过,应当记得。” 云兴言也礼貌回应:“各位道友,好久不见。” 羽子曦此人,诗殃简单目测了下,大概有一米八九的身高,是他们这一群修士中个子最高的修士。 而且五官深邃立体,折叠度高,鼻梁高耸,有轻微的鹰钩鼻,乍一看很有番邦血统。可以说帅得很有攻击性。 如果他愿意扎辫子的话应该能伪装成胡人,就是不知道他声线如何,不爱说话难道是因为有口音吗? 诗殃已经在心里给羽子曦配音成各种方言了,包括但不限于湾湾的吴侬软语,东北粗犷发言,或者奇怪又古韵的温州话之类的。 羽子曦不知道他心中编排,仍旧高冷得像是哑巴,点点头就过了。 “你们在这有发现什么吗?”诗殃问。 寒英道:“我们也才刚到……”说了一半余光瞥见羽子曦脸色,转而道:“……探查到了点线索。” 诗殃顺杆爬,不要脸道:“什么线索?我们能听吗?” 寒英:“自然。” 他其实也没想分享,凌雾宫与玄岚宗也没有好到在资源争夺战中还能情报共享的地步吧? 但是羽子曦的态度明显告诉他,必须对玄岚宗这两位和盘托出。 凭什么啊? 真是搞不懂。 但表面上还是做到了礼貌微笑,面对尉迟隐,就跟遇见了自己许久不见的同门亲兄弟一样亲切。 “我们发现了一处石碑,上面刻着‘生者止步,死者行’几个字。” “还有一道梵文,看不清,不过我已经誊抄下来了,你看。” 诗殃一听,便反应过来,他们这次遇见的多半是[潭泫宫],即将探寻水境副本。 他们会在这里经历境中境,最后通关时得到一枚[涅盘丹],这[涅盘丹]看似是羽子曦的救命道具,实则最后还是因为一场交易落到了男主手里,最后再经由女主的手,复活了男主的本命灵兽。 “哦,画得好乱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小孩随手画的鬼画符啊?” “怎么会,肯定是重要线索。” 既然是日后要走的主线剧情,诗殃便不再插手了。 装出一副目光短浅不感兴趣的样子道:“这样啊,我刚刚看了一圈什么也看不见,师兄啊,我看前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云兴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也点头道:“好。” 寒英:“诶,你们别这么快走啊,我们才刚开始呢,下面肯定有好东西,不再看看吗?” 寒英像极了商场里的推销员,他可能才第一天“上班”,对“推销”这件事还不是很拿手。说话没多少条理。 诗殃道:“不了不了,你们先来的,理应让你们先探索。” 寒英:“我们不介意呀。况且……” 诗殃:“况且什么?” 路缎出面道:“云兄,介不介意我们给你们留一道定位符?” 云兴言:“为何?” 路缎:“秘境中方便寻人,不然你给我们几张传讯符?待我们探查完,若是有宝物,也算你们一份。” 云兴言客气道:“不必,我们只是路过。” 路缎又看了羽子曦一眼:“这……” 云兴言清楚他们两只是羽子曦的传声筒罢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的羽子曦想说什么,通过什么宗门不传秘法吗? 如果有这功法,希望他们能分享一份给他宗门的宸岐仙尊。听说几百年来都没人听过他讲话呢。 虽然不在同宗,但羽子曦此人总让他联想到宸岐仙尊,所以莫名还有些亲近感。 “传讯符可以交换,秘宝就不必了。” 寒英赶忙掏出自己的传讯符,双手奉上:“好说好说。” 诗殃见站在凌雾宫两位弟子身后的羽子曦居然也掏出了一张符纸,他的符纸与他腰间月影白同色,与他人或深或浅的淡黄符箓区别开来。 云兴言笑笑接过:“好特别。” 羽子曦点了点头,还是那副木头桩子似的死样子。 诗殃犹豫半晌,忽而道:“此处往北百步远,似有微弱灵力在地表盘踞,不如你们先到那处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物什。” 寒英道:“这么远你都能感受到?你怎么不去?” 诗殃耸耸肩:“我想往东走,正好你们在这,顺道有什么东西也拿了吧,反正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谜题。” 寒英也不恼:“这样,要是有什么宝贝,出去后一并拿给你。” 诗殃笑得明媚,两腮酒窝愈加醉人了。 道过别,两人走远诗殃才对云兴言道:“没想到这羽子曦看着挺古板的,却那么热情。还特意留了我们的传讯符方便联系。” 云兴言却只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当初凌雾宫举办的仙门大比中有过交集。” “是这样吗?” 诗殃将羽子曦那张传讯符拿在手里,对着头顶天光,那符箓材质均匀,内部暗纹流转,白底银符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游龙,诗殃一派天真问:“为什么他的符箓是白色的?我见其他弟子都是黄色符纸,就他最特别。” 云兴言道:“这类符箓材质特殊,制作工艺繁琐价格昂贵,一般只用来制作上乘攻击法术使用。” 诗殃道:“那羽子曦是不是很有钱?传讯符可谓低阶修士入门法术,他却拿如此昂贵的东西给你。” 第81章 遇妖妇 云兴言思忖了会儿,提出疑问:“你可曾听过他说话?” 诗殃道:“不曾。师兄听过?” 云兴言:“我也未曾,以他性格,我们手中这张或是他为数不多的传讯符之一。” 诗殃道:“这么说,难道它比较特别,不用语言与人交流?” 原来是短信,“bb机”? 离开那片焦黑残垣,又至密林中。 云兴言道:“那边有一座庙宇,我们进去看看。” 庙内残破,四面皆盘踞着编织完整的蜘蛛网,推开庙门时,从陈旧的门板上洒落一片尘埃,扑了人满鼻。 许久没有人光顾了,连空气都不太流通,诗殃刚跨了一步,便有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赶快收回脚,等它与外面交换片刻空气再进去。 沉寂的烟尘在地板上已经凝结成厚重一层,刚一落脚,便拓下一道清晰鞋印。 诗殃问:“难道秘境主人曾经在此处落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能被刻印在自己死后秘境中吗?” 云兴言收了伞,伞面繁花便都落在脚下脏污的尘埃里。还不待他怜惜,门外传来阵阵呼救声。 “救命啊——救命——” 二人往声源处望去,果然发现几个身影正奔跑而来,诗殃欲上前查探,却被云兴言抓住了手腕。 他道:“静观。” 诗殃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不要贸然行动,即使对面是在呼救,难保不是修士陷阱。 那伙逃窜得毫无章法的修士有四人,自然也发现了这座庙宇,还有庙中两位玄岚宗弟子。 “救命!” 看神情着实狼藉,地面渐渐传来震动,耳中嗡嗡,有什么巨型生物正往此处而来! 顾不得许多,四人夺门而入,反手将那陈破木门重新合上“砰”地一声,迅速落了锁。 “呼呼——他娘的那东西追来了没?”脸上盖了明显雀斑的修士抵着门问。 另一位修士的头发似乎被什么一刀劈断了,发尾齐整只剩肩膀长度。他赶忙跑到窗边查看:“来了来了,他还在后边呢!” “不知道这庙能不能挡住他,快找个东西藏起来!”四人中唯有这位修士相对镇定些,年龄也稍长,额头上横陈着三条明显的抬头纹。 慌慌张张的,几人又开始四处找掩体,破败的桌子椅子蒲团全都翻了一遍。 诗殃出声问:“是什么东西呀?” “我们也不知道,看起来是只白衣妇人,但是体型甚巨,大概是只妖。”那位断眉修士道。 “白衣妖妇?”诗殃抬头与云兴言对视,云兴言道:“先躲一躲吧。” “啊啊啊啊——”雀斑修士胆子最小,动不动就哇哇乱叫。 几次吓诗殃一跳。 原先还能从窗户上看见外面状况,忽然之间光线暗淡,天幕好像被什么东西遮蔽住。 “砰!”一声沉重闷响,木门被外面妖妇撞得几乎变形。 “咚!咚!”撞击仍在持续,云兴言问:“它可有什么法术修为?” 那几人已经将自己藏在各种自认为可以躲过一劫的角落,听他这么说,更加瑟瑟发抖。 雀斑男就在诗殃附近猫着,道:“不知道,我们当时只在西边看见这东西,朝它扔了把石子,谁知道它站起来那么大,看见我们就开始追过来,吓得我们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诗殃一顿无语:“你们还是修士吗?怎么能看见妖物拔腿就跑呢?” “散修要入秘境不是要经过考核吗?你们怎么拿到资格的?” 断眉恼羞成怒:“喂!你们正派修士就有多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躲在破庙里?为何不出面应战?” “对呀,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出去将那妖妇杀了。” 还想对他使用激将法? 诗殃道:“算盘珠子打得真响啊,都嘣我脸上了。你们这几个怂货自己惹了祸,还想让我们替你们转移走妖兽,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吧?想得美。” 云兴言是第一次见到尉迟隐疾言厉色这一面,颇有些好奇。 实在不怪诗殃ooc,这几位从刚出现在面前时,系统界面就给他介绍了来头。 便是那伙原剧情线中,受了尉迟隐照顾,又恩将仇报夺走灵囊并且重伤尉迟隐的家伙们。 这样的人渣散修,诗殃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给尉迟隐报仇。 他自然是不准备重走那段剧情的,男主“英雄救美”的爽点剧情少点就少点吧,他的时间线已经开始偏离,再多偏离一丢丢想必也没什么大事。 “啪——”霎时间,破庙木门终于还是承受不住那“妖妇”的攻击,整个破败开来。 就在这个瞬间,诗殃与云兴言迅速闪到一边,只见那门口处探进来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正在往里胡乱掏挖。 这居然是个巨人! 看大小,普通人类只够成为他掌中玩偶的,这样的庞然大物,那几个没有一点实力的怂b修士还敢招惹,简直找死。 “啊啊啊啊——放开!放开我!”忽然还是被那巨大的手摸到了躲在庙中桌子后面的白脸修士。 那散修哆哆嗦嗦连剑都拿不稳,疯狂往对方虎口处拼命劈砍却无法伤其分毫。 在诗殃旁边躲着的雀斑散修见到这一幕,上下牙齿拼命打颤,嘴里念念有词极力忍住颤抖,却还有“咔哒咔哒”声从嘴缝里溜了出来。 “不,不可能啊,怎么这么大?他,他变大了……” 诗殃:“这东西还会变大啊?他现在这体型,我感觉他一脚已经够将整个庙宇踩扁了。” 云兴言道:“确实,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有没有可能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庞大?” 诗殃道:“你是说局部肿大吗?” 云兴言:“……” 局部肿大?听起来好像是某种病变,但是也莫名准确。 “你判断我们应当如何?”云兴言似乎看出来了诗殃不是很愿意帮忙,反问。 诗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双眉蹙起:“怪吓人的,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除非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出去。” 云兴言将他带到庙宇角落,轻声道:“好。” 那雀斑听他们交谈,再次出声嘲讽:“哈哈哈,你们玄岚宗也不过如此,跟我们一样要躲在这里避难。” 第82章 得圆环 那散修见他们二人要躲,居然自豪起来了,好像他们躲在这儿是多么厉害的事情。 诗殃实在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屋,按照原故事线,他们的确从这里龟缩了一天一夜,那“妖妇”败兴离开后才得以出门。之后再遇见善良的尉迟隐为他们疗伤。 可惜现在善良的尉迟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魔尊伪装身份尉迟隐。 桀桀桀桀桀桀~ 系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又拿起了魔尊潜入正派的扮演游戏,系统出言败兴道:“宿主,外面那庞然大物实乃地阶妖妇,生前为人,因被负心汉抛弃死后化为怨鬼。” 诗殃问:“有何不对?” 系统道:“宿主和云兴言两人在这里,对付它一个完全不在话下,为什么还要跟他们一样躲藏在这里呢?” 诗殃:“要是我们动手了不就等于帮了这些人了吗?我很自私的~” 系统:“但是云兴言不自私呀,他为何不出手?” 诗殃道:“你傻呀,他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会动手的,但是现在我在这里,相当于一个强大的人突然有了软肋。” 系统:“哦,宿主成为了他的拖油瓶。” 诗殃:“……” 无语。 “宿主哦,那妖妇的耳环好闪哦~” 什么好闪? 诗殃在意识海里看见系统特地在外面给他拍的照片,俨然是一只数米高满脸沧桑的老妇人模样 ,实为六米高左右的身形,只双手格外肥大。 此时正守在破庙门口啃食方才被抓出去的那名修士。 估计是没得救了,那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能力,整颗头颅被妖妇咬在嘴里。 系统所说耳环是两个金色圆环,看样子像哪吒的乾坤圈。 诗殃算是明白系统怎么忽然会跟他搭话了,与诗殃不同,系统当真是期望在这里搜刮许多天材地宝回去的,它才是真正无情的“宝物收割机”。 “嗙!” 那只大手再一次往室内搜摸,这次它掌心已经染上了鲜红血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铁锈味。 诗殃道:“一直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他一个一个地将人搜出来吃掉不是办法。” “吃……吃掉?你怎么知道他吃了?” 诗殃噎了噎:“我听见咔嚓咔嚓咀嚼声,大概率是吃吧……不然你说它把人怎么了?虎口手心都是血。” “呜啊,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你们散修真的很菜诶~”诗殃听不得那些丧气话,出口嘲讽。 雀斑散修道:“我也不知道这里面这么危险,我只是听说秘境中有宝贝,便偷了其中一位正在小憩的修士身上的传送符。” 诗殃又看向另外两位:“那你们呢?” 断眉散修道:“我是路过山涧,遇见两位同归于尽的修士,从他们腰间摸到的两张秘境符。” 抬头纹修士道:“我从他那买的。” 诗殃:“……” 看吧,散修的秘境符箓没有“实名制”就这点不好,全都便宜了黄牛。 几个人很快能凑在一起也算一种实力,可惜不持久。 虽然诗殃也不想帮这些人,但他听着那庞然大物搞出来的动静也不爽。 绝对不是因为那副圆环法器。 “师兄,这玩意怪吓人的,我们把他抓了吧?” “好 。” 他只是简单提一嘴,云兴言果然还是没异议。 说干就干,诗殃与云兴言两人皆从两侧破窗而出,“哗啦”一声从外灌入一股罡风,吓得那修士更加吱哇乱叫。 诗殃没空再听那窝囊散修的嗓门,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那“妖妇”的双眼,眼皮红肿,像是哭过。瞳仁涣散,鼻头粗大,披鬟白面,口有残血,怒色怖人。 身穿白麻丧服,双袖极长,脚底两只脚却反常地尖细,居然是裹了小脚模样。 云兴言祭出本命法器云澈剑,不消分说往那“妖妇”的脖颈上砍去,“哐当—”一声格外响亮,好像劈砍在了某种尖锐物品上。 他的皮肤居然坚硬如钢铁铸成。 诗殃也没有坐以待毙,脚底流云步法动作飞快绕到“妖妇”另一边,袖中[天蚕丝]闻风而动,以难以察觉的角度往“妖妇”身上靠近。 云兴言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尉迟隐所习招式,但也没有闲暇观赏,只一心操控着自己的云澈剑,一心留意着尉迟隐动向。 若对方陷入困境好做应对,若自己能处理好,云兴言也愿意让他自己尝试。 果然少年身法卓绝,转眼身影瞬移到了另一处,与苍亦初学了七八成相似。 别的不说,苍亦初教尉迟隐逃跑是真心的。 不要求他有多强悍,打人有多疼,只求他能保护好自己,知难而退,遇到危险拥有保全自己的脚力。 诗殃知道,苍亦初这是在另类的养“角马”(食物链低端,跑得快)。 诗殃发现了这“妖妇”以一位老妇人的面貌出现,让心怀善念的云兴言束手束脚,大喊道:“此妖兽为地阶妖兽,故意化作人类面貌诱骗人靠近,故而吃掉路人。他身上不知道已经沾染上了多少条人命,秘境主人大概也是将他杀死过,才会复现在此处。” 说到秘境,果然这也不过是境中考验,云兴言点了点头,催动云澈剑往那妖妇身上砍去,再次“锵啷”一声,碰到铁板。 妖妇自然不可能待在原地任人宰割,挥出长袖往地上扫去,“哗啦”掀起一片泥泞。 方才下过雨,空气仍旧湿滑,诗殃那束天蚕丝绕了妖妇脚踝几圈,用力一收,妖妇失去平衡“砰!”地一声直直扑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天蚕丝]如有生命般往上攀岩而去,直将妖妇双手也捆缚起来。 “后心口!”诗殃忽然在他倒下后发现那里有一处有一道闪光。 云兴言不疑有他,果断催使云澈剑往那处深深一扎! “噗——!” 果然只有那里才是薄弱所在,往常妖兽要么抹脖子要么扎胸口,他的要害居然是在身后。 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而出,这具妖妇在他们眼前如冰山消融一般慢慢融化,盖在地上与泥泞混杂在一起消失不见。 “叮当”两声脆响,妖妇耳边两只金色圆环坠落在地,正好砸在石块上。 云兴言微微招手,那两只圆环便飞到他掌心,正好是镯子大小。 第83章 地动之 见尉迟隐过来,毫不犹豫递给他:“拿着。” “这是什么?”诗殃假意天真接过:“两只铁环?” 云兴言道:“且算是个法器。”说着将那两只圆环戴在诗殃双手上。 墨色护腕将两只手腕包裹,显得格外细长羸弱,又坠上这双金色圆环,莫名有种不可言说之感。 “灵引法器,小若尘粒,念动即变,缩形隐匿。”云兴言握着那两只圆环便念起口诀。 金色圆环在他手中闪出微光,形状渐渐缩小直至正好卡在手腕部。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师兄?” “此为缩小口诀。再有:法耀天地,器大无极,一念而起,宏伟展奇。” 云兴言边念着,手中圆环再次发出盈盈微光,确实渐渐涨大恢复原状。 “只要学会这两种口诀,催动灵力,许多法器都能变换外形。” “真的吗?” “自然。” 待那妖妇完全消失殆尽,那几位龟缩一处的散修才探头缩脑地从破庙里出来。 见诗殃和云兴言在玩那两圆环,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不是厉害东西。 暗觉两位大概是初出茅庐的宗门小弟子,不太识货,捡到两个铁圈都当宝贝。 便恬不要脸凑过来:“哈哈哈哈,两位小兄弟真厉害呀,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探索?喜欢这铁环吗?跟我一起,到时候拿到更多好东西,我可以先给你们挑选。” 诗殃见他那副嘴脸,实在讨厌,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相见才好。 面对那散修时,诗殃却换上了假笑面具:“好呀好呀。我们正愁没有帮手呢。” 云兴言与尉迟隐待一块儿,自然也读出来了尉迟隐不太喜欢这些散修,没想到他会这么利落答应组队。 再看少年表情,好像一切都不必明说了。 不自觉嘴角再一次挂上笑意。 * “啪嗒” 水潭上落下一枚脚印,荡开数道涟漪。交错的漆黑房檐已经残缺不堪,似乎有被烧毁痕迹。 青年手里一柄透明冰伞,伞面上落了数朵鲜艳桃花,雨滴与冰面相连,坠在伞骨间形成一串串冰柱。一席月影白弟子服上穿插着星空蓝领口,长剑背于身后,步伐稳健一语不发。 “嘿嘿,咱们又见面啦?方才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呀?还好本人追踪之术最为拿手,否则完全找不到你呢。” 那位自称水木双灵根的长鞭散修再次出现在面前,青年仍旧视若无睹,长腿一迈,离他又远了一些。 那散修一身褴褛,衣衫好像是由各种破布条组合而成,走动间纷纷扬扬,与街边乞丐无异。 快步赶到苍亦初跟前,故意倒退着走,满脸好奇看着他。 一双眯缝眼笑得狡黠,活像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 自从身边有只尉迟隐,苍亦初已经对倒退走路有了很高的“可爱阈值”,目前为止只有尉迟隐能让他觉得可爱。 眼前这人…… 苍亦初道:“为何跟着我?” 他回答得随意淡然,却有掩盖不住的醇厚颗粒,像是嗓子眼里也藏着一捧冰沙。 那散修不过七尺的个子,比现在的尉迟隐要高上一些,却还不及苍亦初。走在雨幕中也轻松自在,他压低嗓音道:“我看你一个人嘛,正好我也一个人,一起组队呀。我很信任你的能力,你也看见了,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苍亦初问:“你在我身上下了寻踪术?” 散修眯眼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苍亦初将灵力在身上运转几息,果然发现了一道细小若无的追踪术。 按他现在的修为来说,想要无声无息给他身上打标记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可这位散修却能做到,看来的确有过人之处。 若不是对方有意靠近,他极有可能会一直带着这个标记,直到出了秘境。 “我叫琼芳,看你年岁应该没我大,你就叫我琼哥吧。”那散修自信拍着自己胸脯道:“看你总是不喜欢说话,想来在宗门中也没什么朋友,放心有我在,日后四海皆是你好友。” 苍亦初:“……” “你化的这柄伞真漂亮,翩翩花雨落,澄莹潸潸睐。可惜如此美景却没有美人欣赏,只好收藏在我这里了。” 琼芳自顾自道:“此处好像被毁坏过,有什么东西都应当被搜刮干净了,咱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苍亦初却没有理会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自顾自探查周围灵力,虽然四面屋舍都被破坏烧毁,地表却流转着与之完全不协调的波动。像是只装着与盒子完全不符的宝物。 “咔哒!”琼芳不小心磕了一脚地上凸起,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只躺倒的石碑。 “生者止步,死者……行?”琼芳道:“苍兄你看,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苍亦初自然也发现了这座石碑,正待开口,忽然两人脚底传来一道震感,不只是脚底,整个大地都在摇晃!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我去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吗?!” 比有东西过来更吓人,他们发现自己脚底地面居然在缓缓上升! 这是地底下埋的东西要现世了? 苍亦初没空在这里听琼芳聒噪,拧身往东南方向跑去。 手中冰晶凝结出来的骨伞也被丢在空中,还未落地人就跑没了影儿,琼芳只来得及看见那晶莹骨伞坠地时四分五裂的破败之态,与此方被焚毁的残垣有极其相似的命运。 只是冰晶伞没了苍亦初维持,白雾一般落在泥里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嗡——”琉璃刃出鞘,苍亦初形如鬼魅般迅速找到了震动发生中心,加入了羽子曦他们的战斗。 来得尚算及时,虽然错过了他们一行人解密过程,好歹动手时,苍亦初掺和了一脚。 “锵锵!” 长剑一闪,周身寒气瞬间将附近冻结,银白身影破空而来,比之灵符更迅捷不少。 “是苍亦初!”寒英率先认出来人。 羽子曦仿佛并不在意对方到来,三人都由布巾掩面,此处地宫不见光,沼气浓烈,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爆炸。 第84章 探地宫 “要不要提醒他别擦出火星子?”路缎问。 寒英道:“他是冰系灵力,应当不会吧?” 但毕竟是近战剑修,难免…… 正想开口,只见苍亦初已经收了剑,并指在自己的迎香穴、印堂穴、通天穴都点了道灵力,居然主动封锁了嗅觉往他们这边赶来。 借着羽子曦放在他们头顶的发光符,苍亦初轻而易举便来到他们跟前 ,拱了拱手后道:“我方才发现一双不属于人类的双眼,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双眼?我们在这地底下绕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只嗅到这会攻击人的气体,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寒英道。 苍亦初闻言,并没有拆穿对方拙劣的谎言。 虽然时间久远,但苍亦初可还记得他们此行颇丰,这处地宫迷踪一般复杂难走,通过墙上纹理开门入宫,其中简直是个藏宝阁,被他们一路探索过来搜到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苍亦初对那些天材地宝都不感兴趣,他只想要那一味[涅盘丹]。 “像是臭眚。”苍亦初直接道。 寒英:“臭眚?是……” 臭眚(shěng) 妖如其名,是一种臭味熏天的气体妖怪,无身躯头面手足,其上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能发现它所在。 而那双眼睛也极其会隐蔽,因为身躯为雾气,极易藏身,打散后又能聚集,过分吸入雾气会吞噬五脏六腑,凡人不出一日便会被从内而外吞噬殆尽。 若是修士没能抵御住臭眚的蚕食,顶多撑上三日。 “你们可知方才地震是由什么引发的?”苍亦初问。 寒英道:“猜测如此。没想到这妖物居然有这本领,明明没有实体,却能让整个地面晃动。” 苍亦初默了默,道:“不止,地面方才上升了不少。” 寒英:“什么?” “呼——”不等他们还在交谈,那臭眚的腥臭味在一瞬间被风席卷而来,直扑四人面门,羽子曦腰间符箓簌簌飞出,对待有形之物还有着力点,清楚如何应付,可这气体一样的妖物,普通符箓便不管用了。 苍亦初不等他们做结阵准备,双指并拢在自己眉前一划,右眼白瞳仿佛戴上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滤镜。漆黑如墨的地洞深处,在他眼中也宛如皓日白昼。 很快寻到那躲藏起来的臭眚双瞳,琉璃刃听令飞窜而出,“叮”得一声快刀斩乱麻将那双眼睛横穿而过。竟然直接将它劈成两半! 诡异双瞳甚至没办法发出一声惨叫,腥臭味渐散,空气终于开始缓慢流通起来。 羽子曦的那盏能发光的“灯盏”符箓自然将苍亦初的行动照得分明,青年行事果断干脆,一句废话都没有。 从前赛场上对此人没有多深印象,此时却让羽子曦眼前一亮。 寒英道:“苍亦初,你行啊。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一点都看不清,那玩意又不会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无,你怎么发现他的?” 苍亦初道:“恰巧那臭眚并没有离开方才我看见时他的位置,否则我也是徒劳。” 寒英笑了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苍兄谦虚了。” “这哪啊?啊,苍兄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散修琼芳也顺着凌雾宫先行开辟的道路,从那极其隐蔽的入口处钻了进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那人嗓音大概也是个年轻人,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包着,从舒软的挤压中来。 “这位是……”见他自己摸索着便往他们这边来,寒英问,“苍亦初,你们认识?” “不认识。” “诶?!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方才我们还自我介绍互通有无来着,怎么翻脸不认人了?我叫琼芳,也没那么难记吧?你们这是还要去哪儿啊?带我一起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你说是不是?” 说着,琼芳抬手要往苍亦初肩膀上搭去,理所当然的落了空。 这地下暗道比通常甬道都更宽敞许多,四周墙沿上画着难以辨识的古代梵文,有些已经脱落,还有些被覆盖住。 地宫顶部更是滴滴答答淌着不明液体,像是某种粘液,即使臭眚已经被苍亦初斩杀,地下仍有其他东西发出的恶臭味。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好臭!你们都没有嗅觉吗?脸上蒙着块破布能阻挡住臭味?还有苍亦初,你好勇啊,破布都没有。”琼芳实在聒噪,走两步就要评价几句,一边唾弃此处环境,一边又跟紧步伐。 羽子曦走在最前列,手中发光符箓将四周岩壁照得分明,苍亦初左右看看,在他身后道:“小心附近粘液。” 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再次凝结出一柄冰骨伞,撑在羽子曦上方。 “滴答——” 透明冰面挡住了一滴溶液,那粘液好似带着腐蚀性,将苍亦初那由灵力凝结而成的伞面也溶解了一层,正在往下渗透。 苍亦初见状往旁边递了递,那粘液便穿透伞面坠到地上。 “什么呀?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哎呀!”说着,啪嗒一声头顶岩壁又往下坠了一滴,正巧落在琼芳手背上。 “我去!好烫!这玩意是烫的!”琼芳揪了条身上破烂布带往手背上胡乱擦拭,“感觉毛毛的,再往下去还有啥呀?” “诶?你们说这上面被大火焚烧过后的房舍 ,会不会就是这玩意搞的?虽然不像火焰一般汹涌燃烧,但这溶液确实到了能将东西点燃的温度。若我不是修者,恐怕此时手背已经被戳了个对穿。” “诶?苍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苍亦初免疫,但寒英还没习惯这吵吵闹闹的氛围,道:“兄弟,别说话了,空气都要快被你一个人挥霍完了,你们散修平时都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诶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什么事都你们散修你们散修的好吧?搞差别对待呢。” 寒英:“那你也别烦我们苍亦初啊,人家正想事情呢你一开口就给人家打断了。” “什么我开口打断啊?怎么就你们苍亦初了?”借着灵符微光,琼芳上下打量了眼面前寒英身上的弟子服,“不是,你们都不是同一个宗门的,你凭什么代替他说话?” 第85章 黑红绿 路缎出面插足二人之间,“好啦好啦,地底本就不太安全,争吵无用反到消耗体力,不如留心周围动静,免得谈话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路缎语调和缓,这里除了另外两位哑巴,就属他脾气最好,“小心着点脚下,此处似有坡度,我们正往地下走。” 寒英还是很敬重路缎的,接话道:“方才苍亦初说我们这儿在上升,究竟是什么原因?外面什么情况?难道我们这块土地连同我们都飞上天了吗?” 路缎:“应当没有,只是震了一会儿苍亦初下来后便停了,大概只是往上窜了数寸。” 琼芳:“我刚从上面下来,你们怎么不问我?确实如你所说,没多久平息了,地面便也不再上升。” 寒英也懒得理会他,直接问:“苍亦初,以你观察,能看出点什么吗?” 只是通过墙体上的溶液判断吗? 路缎正想提醒他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料苍亦初居然当真开了口:“当是黄蠕,通过墙体上是粘液判断,恐怕对方体型巨大。” “黄蠕?那是何物?”寒英不自觉看向羽子曦,羽子曦果然也定睛观察苍亦初,观他神情,寒英道:“还真是啊?那家伙厉害吗?” “轰隆——”地面又一次震动起来,这回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这震动是由某种生物移动造成。 黄蠕。 百年出现一只,黑黄相间条纹长虫,身长百尺常年于地下爬行,春暖而出。 身体也会随之变黑,长出似燃烧着的刺状凸起。周身覆盖粘液有热熔之势。头部有三眼,分别为黑瞳,红瞳,绿瞳。 观之即死。 “据我所知,他有一致命弱点。”苍亦初道。 “什么弱点?”寒英像一位充满好奇的求知者,此时看向苍亦初的眼神里都已经有了藏不住的期待。 苍亦初避开对方的热切,微微侧了侧身,对羽子曦道:“你们可曾见过一种灵果,一拳大小,玉红表皮,长在布满荆棘的树枝上,形状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一般。” “你说的是……这个?”寒英听他一说,果然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颗玉红果子,与他所描述别无二致。 苍亦初:“嗯,剑锋沾取灵果汁液,刺之即死。” “这么厉害?!”寒英目瞪口呆,看看苍亦初又看看羽子曦。 看羽子曦神情,他似乎也不甚了解。 寒英感叹道:“从仙门大比时便听闻苍亦初博学多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真如你所言,我们能少走不少弯路。” 路缎又道:“这灵果还是尉迟隐让我们摘的呢,说等我们出了秘境后给他。没想到还是此等毒物?你们师兄弟二人当真是我们福星。” “尉迟?”苍亦初微愣,“他曾来过此处?” “嗯,跟云兴言一起。” 闻言,苍亦初也算松下一口气,跟他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了,至少云兴言不可能会抛下他。 念及此,心中不免泛出一股酸意,前世云兴言待尉迟隐也是极好,在外游历时,云兴言经常趁着空隙给尉迟隐猎上几只野味,就着篝火给他变着花得做美食。 连一旁的汲芮芮都羡慕不已的程度。 那时他没多想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后来尉迟隐死在了自己怀里时,才第一次见到云兴言情绪崩溃,失控,好像去世的是他唯一至亲至爱。 如今,一切重来,他们又凑到了一起…… 苍亦初莫名有些不安,如果云兴言与尉迟隐…… 不,一切已经不同了。 四处又响起一阵轰鸣,苍亦初余光感受到了那黄蠕正在靠近,出声提醒:“留心。” 据苍亦初所说,那东西眼睛似有诅咒,不能与之对视。路缎抬手画符,淡黄符纸闪烁微光,羽子曦却迅速收了自己的发光符箓。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路缎手中符纸细弱荧光,只照得见对方笔尖形状。 “噗噗!”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闷响,整个地洞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比刚才更夸张,我感觉我人都要被晃出去了!”琼芳吼道。 墙壁上的粘液也纷纷失去牵制,比箭矢更锐利地往众人身上砸去。好在寒英又在几人周围布了法阵,粘液并没有伤及各位分毫。 “我去!这洞要塌!”琼芳喊道,“地动时待在地洞里,咱们这群人真是不要命了。” “别吵了。”路缎手中符箓正准备如苍亦初所说粘上那灵果汁液,一看寒英手上那灵果已经破了个口,汁水往下流淌,道:“你什么时候把它弄破的?” “啊?啊?我不知道啊?”光线熹微,他竟不知道自己手上灵果都快流干了。 “动静……动静又消失了……”琼芳双臂横展,腿也曲成了马步,“它是不是走了?” 左右看了看,神经兮兮问:“苍亦初呢?” 羽子曦才重新点亮四周,月影白符箓此时就跟白炽灯似的,照亮了一大片,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一条三眼庞然大物倒地不起,眼珠子已经被闭了起来,而苍亦初手持揩布擦拭自己那柄琉璃似的刀刃。 青年长身玉立,身上蓝白弟子服甚至都没有沾染上半点尘杂,眸光淡定自然,简单擦拭了几下便将琉璃刃收了回去。 “你,你解决了?”寒英磕磕巴巴问。 苍亦初只是点头,淡淡的一声。 “嗯。” 银白瞳孔里写的都是理所当然。 他们三个反应速度已经够快的了,没想到苍亦初更快,而且完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仅快刀杀了那三眼黄蠕,他还利索地找到了收藏[涅盘丹]的方盒。 多年循迹江湖探险所得经验和对万物认知的学识,让他能迅速分辨出对方是什么东西,什么实力,弱点是什么。 从而一击必中,招招狠辣。 寒英还在那感叹:“苍亦初,你真的只是金丹初期修为吗?这份见识与果决,百晓生都小瞧你了。” “从粘液中判断出对方是什么妖兽已经很令人惊讶了,你居然还清楚他的特性,了解弱点,出手果决,确实是难得。”路缎道。 苍亦初只道:“藏书阁内正巧看过案例。” 寒英道:“那也很厉害呀,我们凌雾宫内也有许多藏书,但我对那些妖兽啊邪神啊的却一点也记不住。” 第86章 无妄灾 琼芳道:“我杂谈看的多,对于什么人什么鬼的倒是知道,但是妖兽,市面上流通的妖兽古籍甚少,并且记载不全,贸然按照那些杂书上写的东西应对,反而可能惹祸。” 听他说完,寒英再看他的眼神反而带着可怜。 “你怎么不加入宗门?看你年纪也不大,有散修修为,加入宗门还能得到庇护,资源也不在少数。” 琼芳耸耸肩:“我更喜欢自由自在,宗门那些门规听得我头都大。” 羽子曦来到苍亦初身边,又确认了一遍那黄蠕尸体,仍旧什么也没说。 苍亦初清楚以羽子曦的敏锐,肯定从他斩杀臭眚时便已经对苍亦初心中有数,而他出手杀黄蠕更是没有令羽子曦太过惊讶。 羽子曦甚至袖手旁观,只是收了那盏符灯,免得其他人与黄蠕对视中了诅咒。 苍亦初记得前世,他们此行并没有现在这么顺利,从臭眚到黄蠕,凌雾宫寒英负伤,路缎中咒。羽子曦顾忌弟子安危,只好中途将他们二人都送出秘境外治疗。 寒英问:“苍亦初,你一个人吗?不如跟我们一起行动吧,我们凌雾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琼芳不爽:“诶诶,没看见我吗?他跟我一起来的。” “啊?你们不是萍水相逢吗?怎么就跟你一起的了?苍亦初好像没同意哦。” 两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 苍亦初没有理会,对羽子曦道:“方才听闻你们在此遇见了我师兄弟,距离他们应当不远,我这便去寻他们罢。” 拱了拱手:“再会。” 羽子曦点了点头,苍亦初便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地道不论有无光线,于他而言仿佛都不是问题。 “诶?怎么走了?方才你杀了那什么蠕,不找找看有什么宝物吗?!”琼芳一边追一边在后边喊,说不上来有多狼狈。 路缎兀自探索了会儿,回到羽子曦身边:“师兄,这黄蠕尸体后边还有个洞穴,里面可能放着什么东西?” 羽子曦摇摇头,指尖摩挲着沾染上的尘土,若有所思。 * “啊啊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断眉修士边跑边蹦快大吼。 “一路上除了被马蜂追,就是被狗熊扑,现在还有飞蛾扑脸!这也太衰了吧?!”雀斑修士呸了两声,一边向控住呼脸的飞蛾挥舞,一边还有空咒骂。 “你们玄岚宗弟子怎么没事?” 那位抬头纹修士手中长剑挥砍消灭了数只飞蛾,但对方实在数量庞大。 “我也不知道呀。”诗殃忍着笑,空口胡诌,“太惨了你们肯定在先前做了什么事情在身上留了气味。” “既然二位道友不受扰,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断眉道。 不知哪里过来的这一群身带毒粉的飞蛾,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只往三位散修身上扑。对玄岚宗两位修士是看都不看一眼。 捕灵法器只能将一部分兜住,根本不够驱赶这群家伙的。 谁知道这群巴掌大的飞蛾群体那么庞大,还喜欢往脸上招呼,几轮法器咒语弄下来自己都疲了对面还活跃着。 不管往哪里逃,这群飞蛾都能追上。 毒粉随着翅膀煽动,沾在皮肤上瘙痒难耐,更可怕的是吸入肺腑后连胸腔内部都是痒意,比万蚁爬过更让人抓狂。 “你们快帮帮——噗啊!这玩意还往人嘴里扑的!呸!呸!” “这些飞蛾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还能打断我结阵!”抬头纹散修手指不断变换,结了数次阵都被破坏,那飞蛾不止身上带毒,还能阻碍修士的灵力流转。 “好痒好痒,我快受不了了——”断眉散修直接往树干上蹭,远远看过去跟只狗熊挠痒似的。 无力招架,狼狈不堪。 诗殃笑够了才堪堪出手施法,结束了这一场微微辣眼睛的闹剧。水系灵力带着一股浅淡的腥臭草药味,很快那些飞蛾嗅到味道便四散开来,离他们远远的。 即使那些飞蛾已经飞远,三位散修仍旧不遗余力得拍打身上那些残留下来的粉末。浑身瘙痒难耐,余光见诗殃二人毫发无伤更加妒火中烧:“你有这东西驱赶飞蛾为什么不早点分享?偏偏让我们承受这无妄之灾?” 诗殃耸了耸肩:“我哪知道这东西有用?” 断眉散修嗅了嗅:“好臭,这是啥啊?有点恶心。” 雀斑散修可能鼻子更加灵感,居然扶着树干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诗殃道:“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我沿路收集的灵兽尿液什么的。刚才我施法,手一扬,不小心撒你们身上了。” “你!哕——” “嗨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尿液起到了作用,你们那么招飞蛾喜欢,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将味道洗干净为好哦。” 诗殃完全一副小恶魔嘴脸,云兴言站在他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哕——你,小兄弟,你身上可有什么灵药可以止住瘙痒?那飞蛾身上的毒粉跑进了我的肺腑,难受得紧。”断眉修士忍住干呕,艰难央求。 诗殃挠了挠头:“我只有皮外止痒的草药,肺腑难受我就没办法了。” “皮外也好,皮外也行,给我来一点。你要什么条件随你提。” “可我对你们身上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诶。” 雀斑散修都到此时了还有心情腹诽对方的没眼光,他们身上法器,哪一个拿出来不比他圈在腕部把玩的金箍值钱多了。 “这样,我们接下来的行程都听你调遣如何?你指东我们绝不会往西。” “这可是你说的。反悔要吞一千根针。” 诗殃这一句话说的随意,却暗带一丝灵力,连三位散修都看出来了,他这是一句咒。 雀斑赶忙补充道:“是在秘境内,出去就不算了。” 诗殃:“出去谁还记得谁呀,自然是在秘境内啦,还怕我讹你们不成?”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三位散修交换了下眼神,他们走了一段路了,大概摸清楚这位小一点的玄岚宗弟子是位医修,掌握了两人的话语权,但是毫无眼光,贪玩成性。 第87章 爹味男 讨好这种人再简单不过了,假意顺从便好。 虽然容易惹祸,但他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兜底的师兄嘛。 诗殃往他们手上抛了只小巧的瓷瓶,道:“只有这一瓶了,还是我凡人之躯时用来防蚊的。” 虽然他说是这么说,但是那瓷瓶的药膏对于止痒可真立竿见影,瞬间表皮的瘙痒便被止住。 只是接下来藏在喉管与肺腑内的痛痒便显得更加强烈,断眉修士甚至将诗殃丢给他们的药膏往嘴里倒了一口,期盼他有些麻痹作用也好。 可惜,忍着难受咽下,却没有半点缓解。 果然是外用药。 他们在这焦灼,云兴言却闲适自得地捉了只颜色旖旎的深蓝蝴蝶,送到诗殃面前:“喜欢吗?” 诗殃见那蝴蝶翅膀摇晃时,尾部还散发着细细粉末,在日光下闪闪发光,若不是毒性烈,确实具有很强的观赏效果。 若是现代,不被刻意保护起来,就会被做成标本高价售卖了。 诗殃道:“喜欢啊。但是我的储物袋装不了生物,很快会死的。你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我刚才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云兴言知道他一心都在看那几个修士出丑,“喜欢就好,可以先放在我这里。我有灵物匣。” 灵物匣,大概就是一种能装昆虫动物,却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的灵能空间。适用于小型生物,自然是不能装人的。 “好啊,谢谢师兄~” 诗殃似乎体验到了秘境的乐趣,他浓缩了世界各处的妖邪怪事,都不用他一个一个找整人的办法,随手略施小计就能将那些散修们戏弄得晕头转向。 他果然有当小恶魔潜质。 墨黑天幕上悬挂着一条通往何处的银河,星光璀璨,他们一行人稍作休整,找了棵结实的大树,断眉与雀斑都爬上了树枝上,今晚便在那里过夜。 云兴言支了堆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诗殃猎了只大雁在那烤。 雀斑半躺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草,啧道:“小兄弟,你还没辟谷啊?” 诗殃道:“对呀,我嘴馋。” 雀斑修士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道:“难怪你修为低下,不是我说你,虽然习的是医修,但是也太放纵自己了一些。” 诗殃捏了捏鼻子:“哪里来的一股‘爹味’,真难闻。” “他有师兄师姐宠着,自是不用你操心。”云兴言开口,即使不带任何情感倾向,但听在耳中都仿佛有股压迫感。 这才是真正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不管身在何处,即使如此刻,他坐在地上一截断木上,也比躺在后方树干上的人高贵。 听他这么说,雀斑修士仍旧闭目塞听,忍下不适,不知死活继续说教:“那也不行啊,就仗着有人宠什么也不学吗?到时候不小心走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的在理,如果不是在诗殃手中,尉迟隐原先要走的剧本里,他是被这几位散修狠狠教训了一顿,虐得半死。他都要差点以为对方真是为自己好了。 以一副“为你好”的嘴脸,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诗殃道:“也就还好,至少你们几位修为都比我高上许多,却还是需要我这个连辟谷都没有的人来救。有空指点他人,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空有修为在手,却不知如何运用,回头要是被低阶修士打败,还要污蔑人家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来粉饰颜面呢。” 雀斑:“真当我们怕你不成?你也不过仗着身上带着宗门配给,资源药物比我们散修多而已。有种别用这些毒粉毒药,堂堂正正拿剑比试比试?” 诗殃:“你还真有脸说,都知道我是医修了,怎么不比救治伤患啊?伤人谁都会,救人门槛却高得很呢。” 雀斑跃下树干,站在诗殃背面,跳跃的火焰将诗殃的 影子放大数倍,他正好站在对方的影子里,“那就比内力,我们对掌。” 诗殃头也不回,语调嘲讽:“跨修为比内力对掌有意义吗?人在江湖,要我说啊,应该做到物尽其用才算是真正的厉害。” “什么物尽其用?” 诗殃道:“比如此刻形式,就从我们加入这个团体之后,各人身份地位就已经确立——我为尊,你为卑。” 少年面对着篝火,整张脸都被橙黄光线温暖着,可背后的影子却比其他任何时候来得更黑暗。 雀斑只是站在这影子中,看着少年背影,却已经感受到自己连同脚底都忍不住战栗。 好像失了智一样。 诡异至极。 雀斑想要反驳,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开不了口。喉中似被哽住,冷汗直流,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同于任何一次与妖邪的对抗,仿佛对方是更强,更厉害的东西。 以他短浅的见识实在说不上来。 闭了闭眼,最终只留下愤愤一句:“摇唇鼓舌。” 林间晚风在此刻也变得格外干燥寒凉,呼在脸上好像有尖锐的严霜将脸上绒毛都冻住。 抬头纹散修原本还站在高耸的巨树顶部巡视周围情况,忽然施展轻功跳了下来,脚尖点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快步来到诗殃跟前,没有察觉方才的氛围,只看着诗殃和云兴言两人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见?” 诗殃问:“什么声音?” 抬头纹散修道:“不是很清楚,好像小孩哭声……” “哭声?” 散修道:“应该不是风声在森林中造成的错觉,而且我感觉这里阴气还蛮重的。” 诗殃转头与云兴言对视了一眼,脸上的锋芒尽数消散,问:“师兄怎么看?” “此处确实阴气不小。”云兴言道,“不知你听出来那哭声在哪个方位?” 抬头纹修士遥遥一指:“那边。” 诗殃将东西收拾好,起身问:“去看看?” “啊?这大半夜的,本身绿林就阴气森森,明知道诡异还要靠近吗?”雀斑见诗殃和云兴言都没有理会自己,揉了揉肩膀,“要去你们自己去吧,我可不去。” “你确定?”抬头纹散修道:“要是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问题吗?” “我一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怕……” “呜哇——呜哇——” 这下那仿佛婴儿啼哭声比先前更加清晰,好像主动在靠近…… 第88章 湖中影 空气瞬间凝滞下来,风声穿行在林间传来轰鸣阵阵。 恍然,云兴言支起来的火堆被阴风吹灭,“啪嗒”一声,众人瞬间被黑暗吞没。 连头顶星空都不再吵闹,不知何时上方圆月被阴云覆盖,没有虫鸣鸟叫,仿佛所有生物都躲藏了起来。 “呜哇——呜哇——” 又传来一阵孩童啼哭撕破夜间静逸,几人吓得屏住了呼吸,手中握着自己的配剑或法器,严阵以待。 半晌,那声音又消失了,搜刮完所有的闲适,没了踪迹。 抬头纹修士问:“去看吗?” 诗殃点了点头,几人便都循着方才声音发出的方向前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诶诶?怎么就又要去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别废话了,跟上。” 散修经历此类不明所以的事情比他们宗门弟子更丰富许多,除了那位扒手雀斑修士,虽然是位散修,但常年混迹在人群中,不常接触妖邪,显得格外怂包。 森林中渐渐又有微风发出的呜呜声响,五人走在草地上,泥沙连带着陷进鞋底缝隙中。干枯的树枝发出咔咔声响,低矮的灌木似在阻拦几人前进的脚步。 抬头纹修士胆子比较大,走在前面探路,诗殃就跟在他身后,其次是云兴言。 在之后是断眉和雀斑,互相拉扯着小心翼翼戒备周围环境。 又走了一段路,什么也没发现,雀斑松了一口气:“呼——刚才我们是集体幻听了吗?怎么这儿啥也没有呀。” 断眉道:“会不会是因为先听见他说有婴儿啼哭声,先入为主了,所以我们听见什么动静都以为是啼哭声?我记得从前在外面确实遇见过这种情况,人吓人,吓死人罢了。” “此处水雾比方才更浓些,附近有水源。”诗殃道。 “水源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兄弟,你该不会怕水吧?”雀斑散修抓住机会就要讽刺几句。“这林间草木茂盛,靠近水源不也挺正常的吗?没必要大惊小怪。” “嗯啊~” 几人脚步顿停,不远处传来了几道女孩嬉笑的声音。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格外明显。 “有……有人?”断眉修士问,“是人还是……鬼呀?” “别自己吓自己,我们这是秘境,就算遇见其他修士也正常。”抬头纹修士道。 “对对对,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听着声音还是女修士。”雀斑在害怕与自我安慰之间反复横跳。 悄悄乜了诗殃一眼,“希望是个貌美的女修~” 诗殃没有理会对方,问云兴言:“师兄还要靠近吗?” “哼,这就怂啦?”雀斑修士道,“方才不是你要探索吗?才走几步路,光听见声儿就害怕啦,还''我为尊'',笑掉大牙。” 虽然嘴上逞能在那巴拉巴拉,但他话出口,莫名感觉到喉间一顿干涩,周围也比刚才更冷了几度。 瑟缩了瞬,雀斑正抬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两侧,低头时不小心看见地上影子好像有什么蠕动! “啊!什么!” “什么什么?!”断眉本身就有点打退堂鼓,被他这一吓更是双腿不自觉跳了起来,差点离开地面。 不等其他人做决定,那位抬头纹修士脚步已经飞快,直接离诗殃等人十几米远。 “这儿真有片湖。”抬头纹修士喊道,“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来了!”雀斑修士压下心头疑虑,黑灯瞎火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况且他一路过来都没感受到有其他的灵力波动。 应当只是看花了眼。 见都过去了,诗殃也只好耸耸肩。 云兴言忽然有些好奇:“你看出来了?” 诗殃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粲然一笑给苍亦初戴高帽:“我师兄苍亦初,博学多闻,从他指甲缝里漏出来的见闻都够我走很远的路了。” 前方那伙人已经去到了湖边,夜华映照下,黢黑湖面也泛着粼粼波光,银白波点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湖面漂浮着水雾,看不清湖对岸是什么光景。只看见湖中好像若隐若现有一个身影。 “嗯——~” 水中忽然又一次传来一声女子娇俏的哼唧。 声音一出,三位散修瞬间精虫上脑,噌的一下来劲儿了。 湖中心那个影子渐渐又露出更多真容,模模糊糊间,好像是一位妙龄女子。长发如瀑,泼洒在湖面上,双肩白皙圆润,波光粼粼,勾人心弦。 这个场景像极了牛郎撞见织女们在河中洗澡,只是这样,他们仿佛鼻尖都已经嗅到了女儿的芬芳馥郁。 雀斑喊道:“请问对面是哪位仙子姐姐?孤身在此实在危险,不如上来同我们一起吧?” 抬头纹:“你怎么就邀请她上来了呀?难道不觉得诡异吗?” 雀斑道:“这有什么好诡异的,在逆境中走失的女修而已,怕什么?刚才你不也挺勇的吗?” 抬头纹:“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 话还没说完,湖水中似乎又发生了更加剧烈的变动,波浪翻滚起来,好像要将湖水中央那曼妙的身影卷入池底! “啊——救命——” 此话一出,他们更坚信那池水中的是一名落单的女修士。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救人啊!” 三位血气方刚的散修,丢了手中利刃噌的一声便要往水中栽去。但最终下到水里的却只有那个断眉修士一人。 雀斑与抬头纹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动作。 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人也如此心机,难怪尉迟隐原先被骗的团团转,这种情况最先下水的一定是傻乎乎的尉迟隐。 就算他不在,终究会有一个人被算计。不是你便是他。 诗殃来到近前时,断眉已经游到了湖中央,他似乎正左右张望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前进,忽然一个巨大的浪涛翻滚而至将他吞没在水中,消失了踪影! “ 喂——!”雀斑站在岸边往水里喊。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回应,而湖面也渐渐恢复到原先被微风吹拂,掀起淡淡浪花的平静样貌。 幽深黢黑的水底,再也寻不见任何踪影。 抬头纹手中掐诀,往水里探去。湖面平平无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半晌,抬头纹摇摇头。 “没了。” 第89章 蚕丝断 “没了是什么意思?你别吓我!”雀斑还不想面对,抓紧抬头纹的衣领死命摇晃。 “我刚刚将灵力探入湖底,都没有发现活人的踪迹,你说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们早就心有准备,不然也不会在临下水时突然收了脚步。 几乎只在一瞬间,他们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湖水中的身影被浪淹没便再没有起来。 虽然很不礼貌,但诗殃真的很想吹一声口哨庆祝一下他们又减少了一名“大将”,他的剧本里好像没有这一出剧情,不然苍亦初在发现满身伤痕的尉迟隐后,替他报仇时对方却只是两位修为低下的散修,会显得尉迟隐真的很弱。 虽然就算他们没有减员,也依然是修为低下的散修。 又过了片刻,湖中央再一次冒出方才他们看见的那个形似女子背影的东西。 呜咽声又起,只是这回他们再也不可能将对方当成一个害羞的落单女修士。 诗殃站在岸边,离湖面还有三步远,手中[天蚕丝]从护腕中冒出,往湖中探去。 湖水冰凉,与此秘境制造出来的夏日场景割裂非常。 诗殃水灵力法术浸泡在湖水中完全失去了踪迹,闭上双眼时,仿佛自己便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湖里。 表层湖面上水质平常,再往越深处去却越是粘稠,仿佛分了层。 原来这湖水黑暗不单单是因为夜晚的缘故,本身湖底便是此般泥泞。沼泽一般吞咽着过往生物。 很快他便探到了那位断眉修士的所在,此时他半身已经陷入泥沼中,整个头脸与肩膀都被浓密的黑泥包裹着,两条腿伸得笔直,远远看去像是被水草缠住的青蛙,溺了水。 底下还有残余的其他尸骨,有新有旧,诗殃又往上浮去想要查看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是什么玩意,忽然水底一震,数枚气泡从他的[天蚕丝]周围冒出。 “咕噜咕噜”几道声响过后,诗殃猛然从岸边睁开双眼。 云兴言察觉出异常,站在他身后虚虚扶住诗殃胳膊,问:“怎么了?” 诗殃摇摇头:“没事,我的[天蚕丝]断了。” “断了?” 云兴言从诗殃袖口中看见那节被砍断了头的[天蚕丝],上面的确沾染了不祥的暗色灵力。 “这是……魔族?”云兴言眉头紧锁,“水底那是……” 诗殃摇了摇头:“不清楚 ,看起来不是同一个。” 这个答案比水底下有魔族余孽还要糟糕,云兴言拉住诗殃手腕立刻道:“走。” “啊啊啊啊——”同一时间,另一边又一次传来惨叫。 这次两位散修并没有下水,清楚那池中之物是什么东西后,雀斑和抬头纹比之前都更谨慎了许多。站在岸边催动自己手中配剑往那湖水中央漂浮的影子招呼上去。 两人配合,那浮影并没有反应,好像只是普通木桩。 两人于是更加大胆,居然试图将那东西捞过来看看。 他们散修着实是又怂又爱闯,还不知生死的一群奇葩。 那东西居然真的被剑柄一点一点捞了过来,快到近前,大概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忽然浮影噌出水面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噗啦啦”往这边翻了过来! 诗殃与他们的距离并没有多远,那黑水巨浪一般也几乎淹没了他的头顶! 云兴言迅速将诗殃护在怀里,手中灵力张扬,云澈剑悬于二人身前,形成一柄灵力屏障。 “轰隆——” 潮水的冲击力比之万丈瀑布也不为过,直接将附近石块都冲击碎裂。 而那两位修士没有被云兴言庇护住,在一片惨叫声后,咕噜噜消失了踪影。 诗殃没有大发慈悲去拯救这些人,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决定改变了这些人命运的走向,但也赖不到他身上。 诗殃也并不是众生平等谁都得救的大好人。 见云兴言眉头紧锁,一边张开灵力屏障护住二人,一边提防着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魔族会不会偷袭。 诗殃通过系统,大概知道了,那个悄悄出现在他们附近的魔修是谁。 仔细一想也清楚,毕竟是秘境试炼,死的人肯定多。 上次仙门大比就敢堂而皇之蛊惑正派修士自相残杀,给他们炼制尸鬼,现在这白捡的修士尸鬼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他的“四大护法”中,谁最适合潜入秘境中呢? ——冲虚哭魂悉冬啊。 从遇见雀斑时,诗殃就发现这人脚下的影子不太一样,果然里面藏着他的得力干将。 即使魔尊大人没有一对一发号施令,各自护法都有积极为壮大魔族势力做筹备。 真不愧是他的部下。 这回悉冬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原先好几次他与雀斑交谈时,影子悉冬都在暗暗打量他。 区别于其他人,悉冬这个家伙实在让人难以预测,而且鬼修对于马甲分身这类功法非常敏感。 不论他换成怎样的面孔,诗殃第一个要瞒过的对象便是悉冬。 这家伙,从他还坐在魔尊宝座时视线就没有遮掩过。 如今见到了尉迟隐,那道如同被鹰枭锁定的猎物般犀利的恶寒感一点也没有消减。 以云兴言的敏锐,他此时一定也发现了那魔物一直徘徊在二人附近。 所以他才没有办法专心对付眼前那泥沼之怪,手指反转,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无法放松警惕 。 诗殃见状,默默叹了口气。 有了要保护的人,便有了软肋,诗殃清楚他是将对弟弟的思念寄情于尉迟隐的身上了,可是从前无往不利的师兄啊。 上次败给羽子曦就不提了,那个人也是个怪物角色。 但是面对这种妖邪,怎么也会被掣肘住了呢? 诗殃迅速做出决断,戴上天真无辜面具跳了几下脚:“师兄师兄这是什么啊?!好可怕!” “别怕,待在我身边。” 他没能再空出手控制诗殃的行动,诗殃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叫道:“这水沼中来的阴潮怪物最克师兄的火灵根了,但是苍亦初师兄是冰系灵力他肯定有办法!师兄我去找救兵!” 说着不等云兴言反对便已经快跑着离开了灵力防护罩! “哗啦——” 好像找到破绽似的,那浑浊的泥沼直直往诗殃方向更加汹涌得铺陈上去! “不——” 第90章 月影瞳 黑暗将少年身影吞噬,云兴言惊慌伸出的手臂并没能抓住他分毫。 霎时间灵力喷涌,自云兴言身上喷发而出的太阳之火忽然汹涌上来,仿佛一只叫嚣的橙色火鸟从他身体飞窜而出,直冲天际! “唳——” 一声鹰啸刺破长空,整个黑夜都被照亮了一瞬。 诗殃原准备接受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刺激刺激云兴言,但就在那一瞬诗殃的视线被一道白光覆盖! 再看清时自己已经撞进了冬日的冷杉林里,松香与泥土混杂交织,夺走了全部的视线。 冰菱从四面八方延伸覆盖,白眸师兄忽然出现放大的脸庞就在面前,连呼吸都跟着停止。 接着青年借力一滚,便将两人都带离了那黑沼的袭击,只是不再纤尘不染,苍亦初的发尖因为他而沾了不少湿泥。 白色外袍也因为这一次两人在地上翻滚而狼狈了不少。 待在凝结着冰霜的防护罩内,冲向云霄的凤凰都仿佛失了颜色。 呼吸声就在面前震耳欲聋,苍亦初这张脸也放大到极致,惊心动魄的容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受伤吧?”苍亦初问。 诗殃呆愣愣的,顶着上方男人已经成熟长大的脸,原先阴沉的云不知是不是被云兴言冲散,露出难得一见的银白月光,直直洒在苍亦初发顶,将他头上玉冠照得分明。 还有他那双银月眸,他说的果然没错,苍亦初的这双眼睛真的很像月亮。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浅淡的眸色? 他还是人吗? 感谢造物主的恩赐。 见他没回话,苍亦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诗殃脸颊,又探了探对方后脑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诗殃感受到触碰这才回过神来,换上尉迟隐的嘴脸委屈巴巴道:“师兄你好重啊。” 苍亦初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压在对方身上,两人身形交叠,连四条腿都绑在一起似的难舍难分。 收起眼底诧异,腰腹微微一用力,两人便弹簧似的从地面弹了起来…… 又细心替尉迟隐拍了拍衣摆,净身诀稍稍一使,方才的狼狈便似错觉一般烟消云散。 “你怎么在这儿啊?怎么找到我们的?”诗殃左右看看,“芮芮姐姐呢?怎么只有你?” 苍亦初道:“我遇见了羽子曦。” 诗殃:“羽子曦?你没遇见汲芮芮姐姐吗?” 完蛋了,男主怎么这么不受控制?他不应该进入副本后很快与汲芮芮汇合吗?怎么先遇见羽子曦都没遇见汲芮芮?! 系统道:“他好像……走了完全相反的路。” 诗殃:“感情戏呢?就这么没啦?别告诉我进入秘境这几天以来,苍亦初全都是单打独斗,不但应该走的感情线没有半点起色,他在秘境中的机缘也一样都没拿到。” 系统:“maybe...” 头大。 诗殃:“我先跟你讲哦,这个不归我管哦,我尉迟隐可没有ooc。” 系统:“宿主在云兴言面前展露真性情不算ooc吗?” 诗殃道:“当然不算,只要男主没看见就不存在。而且云兴言嘴巴很严的,他站在我这一边。” 说起来……云兴言呢? 诗殃这才想起他小小刺激了一下云兴言的事情,结果被苍亦初忽然插足打断,都来不及查看对方状况。 只见青年跪坐在地,呼吸微喘望着天空方向。身上蓝白相间的弟子服也被泥土沾染脏污一片,方才缠斗中泼洒出来的痕迹,像是一道道惹人沉沦的地狱之爪,正嚣张跋扈地攀爬着面前这位剑眉星目,眉目深邃的青年,试图将他拉入凡尘坠入地狱。 “师兄,快起来,你没事吧?”诗殃快步过来将云兴言拉起。 满身泥泞的青年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你怎么样?” 抓住诗殃的胳膊左右检查了下少年身上是否有受伤。 “我没事,苍亦初师兄过来找我们啦。”诗殃道:“刚才师兄你好厉害哦,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凤凰从你身体里飞了出来,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还有那些水沼怪,简直就是‘见光死’,居然只是被照了一瞬就全数消散了,师兄你真厉害呀。” “这是什么秘法?我也想学,不知道难不难。” 云兴言也愣了愣,恍惚道:“我也不清楚,你没受伤就好。” 皱了皱眉,云兴言道:“我好像有点记不清刚才的事情。只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躁动不安,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似的。还好你没事。” 苍亦初主动伸手握住了云兴言手腕,在他脉门上探了探,道:“无事,一时灵力失控。” 云兴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出灵力四下感知了下,没有再发现魔族踪迹,道:“那魔物走了。” 诗殃点头:“嗯,被师兄那太阳似的灵力冲击吓跑了。” “太阳?”云兴言不是很确定,“我也没听过谁的火系天灵根能与太阳争辉的,小尉迟不要夸大其词。” 说着抬手盖在诗殃头顶揉搓了一瞬,动作亲昵,诗殃也没反抗。 却刺伤了苍亦初双眼。 出言打断道:“此处森寒,不宜休整。” 诗殃却再次祭出自己的[天蚕丝]往水下探去,此时湖底已经没有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沼,湖面凹陷浅了不少。 “哗啦——” 诗殃的[天蚕丝]从水底捞出了两个人。 正是先前跟他们走在一起的雀斑和抬头纹。 苍亦初一看见这两位熟面孔眉头就忍不住跳动,兜兜转转,尉迟隐还是遇见了他们。 不过看样子他不用担心尉迟隐被欺负了,一眼能看出到底谁在欺负谁。 [天蚕丝]将人甩到岸上,那两人受到冲击这才从昏迷中苏醒。 诗殃弯腰在他们头顶上邪恶一笑,道:“嗨~早上好啊。” 别提大半夜月光明亮,但却照不分明少年的笑颜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啊啊啊你是人是鬼?!”雀斑男往后爬了爬。 忽然又撞上苍亦初小腿,对方也不躲,就让他撞上,触感冰凉,像是轻舟撞冰山,光是寒气都能激得他散架。 雀斑抬头颤抖着往上看去,瞬间与那双诡异白瞳对视上! 仿佛今生所有的细节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被吓得再次晕厥过去。 第91章 星光晶 命悬一线时,雀斑和抬头纹都在那一刹那打开了身上为数不多的保命法器将自己全身包裹,最后被拖入水底时大概是太过冲击活活把自己吓晕过去。 诗殃是通过系统面板得知两人还没死的,见那雀斑又要晕过去,果断一巴掌呼在对方脸上将他弄醒,“我把你捞出来 可不是再看你晕过去的,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什……什么?” “自然是听我差遣啊,怎么?要耍赖?”小恶魔诗殃俯身,凑在雀斑脸跟前,危险的气息笼罩住他全身。 苍亦初完全无法留意尉迟隐邪恶的小尾巴,他只看得见对方的脸离那位散修的距离有点…… 太近了。 幸好尉迟隐在苍亦初的底线上只待了一会儿便直起了身,离雀斑脸远了许多。 “你要做什么?”雀斑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壳问。 诗殃唇角勾了勾,两腮酒窝凹陷下去呈了两碗弯月:“简单,重新下水,潜入水底给我将湖底下的东西都拿上来。” “底下的东西?” 抬头纹才发现那庞然不知边界在何处的水沼妖怪,居然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整片湖都变浅了许多,他问:“你们把那妖怪消灭了?” 诗殃:“我师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东西杀得渣都不剩。” 抬头纹还有点难以置信,他们一路以来都很少见云兴言拔刀,每次出手很快就会解决,很难探清对方实力,没想到这般厉害。 而且他再看,玄岚宗又多了位器宇不凡的修士,那人一双眸子微乜,长睫挡住月光看不清眼睛。抱着手不言不语站在一边,想来实力也不容小觑。 诗殃没空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不耐烦道:“快去。” 说着抬腿踹了雀斑一脚,“哎呦”一声,才刚刚喘过一口气便要就着月光重新回到湖底,狼狈地狠狠呛了几口水。 苍亦初不动声色垂眸,视线落在尉迟隐鞋底。 见尉迟隐叉着腰在那指挥,云兴言简单给自己施了个净身诀,问:“湖底有什么?” 诗殃眨了下眼睛,俏皮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找他们麻烦。” 捞了一夜,直到秘境中太阳重新升起,岸边已经堆了一小堆没用的破铜烂铁后,诗殃才放过他们。 雀斑和抬头纹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虽然是破铜烂铁,诗殃还是将那些东西洗干净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云兴言掐指算了算,提议道:“我们继续北上吧。” 诗殃道:“好啊,等我一会儿。” 原以为他收完东西就该罢休了,却不料少年又一次双手掐诀,翻了个漂亮的手势,藏在护腕中的[天蚕丝]再次发动,不动声息再次往水底探了下去。 “在找什么?”云兴言问。 “检查一下那两个随便应付我的修士还给我落下了什么宝贝。”他只是随手一查。 须弥,天蚕丝便如出水的鱼线一般弹了上来,另一端果然还挂着一颗晶莹的珠子。 圆润通透,毫无杂质,透光性极佳。沉入水中几乎能完全消失。握在手中,甚至能在掌心投射出彩色光斑。 云兴言道:“这是……星光晶?” 诗殃:“嗯?” 云兴言:“不过才拇指大小,不过已经是不错的宝贝了。你好好收着吧。” 诗殃左右看看,怎么看都觉得是块打磨光滑的玻璃,便没有上心,将它收在口袋里与其他破铜烂铁堆放在一起。 北上之路有了苍亦初和云兴言两位“大将”的护法,简直无往不利,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所见妖邪几乎轻易解决,根本不需要诗殃费心。 他只一心严谨地按照系统指引前进,势必要将苍亦初送回到女主角身边去。 “走这边。”苍亦初脚步一跨就要往东北方向去。 诗殃耍赖揪着苍亦初衣带就往西北方向扯:“不要我觉得这边比较好。” 苍亦初感受了瞬被小猫阻碍的力度后,很快向尉迟隐妥协。 根本不用和事佬云兴言在中间做调解。 苍亦初不是很想再走一次从前走过的那条路,但是尉迟隐非要往那边去,没办法了只好由着小师弟。 * “师姐——” 汲芮芮双手举着剑跳过打向自己的一击火球冲击,整张脸已经狼狈地好像刚钻过煤窑的小花猫。 “师妹别往那边去,危险。”跟她在一起的刚好也是晴欣师姑的弟子陈相玉,手中长剑往身前一挑,又一次将落在身边的火球击飞。 “可是它总往……我这边打!”汲芮芮反复横跳,谁知道那怪物是怎么瞄准的,专门往她要走的地方打,导致她一直在原地寸步难行。 “苍亦初师兄明明说这只怪物很容易应付的,怎么会这么凶啊?!”小女孩尖叫着四处躲闪,头上发髻都已经凌乱许多。 面前怪物身高三丈,全身暗绿色,眼中流着血泪,嘴里却能吐出一簇簇汹涌的火焰。 “你不是说,苍亦初给过你很多东西?”陈相玉提醒,“你再想想?” 汲芮芮:“哦哦,对对对,啊啊啊啊是什么呀——” 身上灵囊装着不少东西,有苍亦初给他的通关道具,也有其他师兄师姐给的传讯符,辟谷丹,还有掌门特地交给她的保命锁,可谓琳琅满目,自己又粗心,根本不知道随手塞在了哪个角落。 “哎呀——”女孩一手拎着袋子,一边躲避那绿色怪物的火球攻击,脚步跳跃跟跳竹竿舞似的上下左右跳跃旋转腾挪,手中却不断翻找物品,丢出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物件。 少女手忙脚乱,翻找无果,“糟了,我好像不小心把苍亦初给我的东西丢了。” “什么?”陈相玉简直怀疑自己双耳幻听。 汲芮芮眼眶含泪:“前几天发现那个小瓷瓶好像出现了裂痕,从里面漏出的液体味道很难闻,我就给丢了。” “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味道很奇怪就是了。呜呜呜师姐怎么办呀?我们不会交代在这儿了吧?那么小一瓶东西怎么想也知道没办法对付面前这三丈高的庞然大物啊——” 虽然嘴里不自觉说着丧气话,躲避火球的功法却不见半点含糊。 第92章 相芮险 话可不能这么说,师妹还小,尚未参透“以小见大,以方寸定乾坤”的道理。 不知道为何,自仙门大比后许多人对于苍亦初都生出了本能的信任,不论是在实力功法上面,还是在学识难题上面。 两年以来他做过的事实在不少,每一次都如他所料不论是下山捉妖还是驱鬼降魔,每一步都信手拈来,比之云兴言也不遑多让。 所以这次与汲芮芮汇合后,汲芮芮说身上有苍亦初给的道具,陈相玉从心底也不由自主松懈下来。认为凡事若无法解决便能请教他。 看看他给的“智锦囊”里到底装了什么。 可惜了。 须臾,陈相玉问:“芮芮,你能试着控制它往我们身上发的火球吗?” “我试过了,它火球又急又大,我根本控制不住。” “明白了,你躲到身后去。” “相玉姐姐,让我帮点忙吧。”说话时汲芮芮眼眶含泪,生怕自己不小心又惹出了祸端难以收场。 陈相玉还算沉着,“那你小心点。见机行事。” 硬要汲芮芮离开不利于她道心,陈相玉重新将注意力往那庞然大物上转移,眼神坚毅,身形一闪,脚步轻盈如燕飞跃而起。 巨怪发现她动作汹涌的火球直往她身上招呼,噌噌噌刮过对方衣服下摆。 如果没有技巧,那就硬莽。 陈相玉往后翻了几步,落在树枝上,密林浅浅遮盖住自己身形,满天星紫与月影白交织的一身劲装弟子服穿在身,好像落在枝头蓝白鹟。 手中长剑扭了几个漂亮的剑招抵挡住飞散而至的火星,口中念念有词,身后隐隐发出一片寒芒,很快凝结出一道道利剑形成剑阵盘踞在她周身。 银光旋转着直往那巨怪冲去,“呜——”巨怪身形庞大,嘶吼时也声音低沉浑厚,音波冲击掀起一片浪潮。 汲芮芮见陈相玉仍在坚持控制住剑阵,赶忙上前护阵,手中掐诀在二人身前架起防护罩。 灵能冲击暂缓,陈相玉的剑阵分散各处直往巨怪身上刺去,绿色长毛怪抬起沉重的胳膊往前一挥,打掉了数道幻化而出的剑影,可它的身形太过庞大,仍有数道剑影刺中身体。 “滋滋——” 扎进血肉中的剑影瞬间闪烁出惨白电光,与周围剑影迅速连接在一起形成一道电网将那巨型身躯捆缚。 绿毛怪似乎感受到了刺痛,仰天长啸时声波震得人耳朵轰鸣,太疼了!汲芮芮咬牙脱力,控制不住双手捂住耳朵试图缓解痛感。 火球从怪物口中迸发,像是喷焰的火山奔涌而出,四散的火光将天空都衬得昏暗,火焰向上发射数百丈,又急转直下往四面八方坠去! 附近再也没有生物敢逗留,纷纷逃窜而出,地面震荡仿佛末日来临。 陈相玉忍住浑身不适,耳鸣响彻不停,双耳已经隐隐透出血迹。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手中诀不断,剑影捆缚越紧,灵力翻滚凝结。时机成熟,陈相玉反手长剑出鞘踏空往那绿怪面门而去! 噌——的一声破空声响,寒光凌冽,长剑有数道电光裹覆滋啦声响不绝,有人剑合一之势,纤细修长的身影在空中翻了翻准确刺入对方三寸处! 鲜血喷涌而出,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那从高空坠落的火球! 陈相玉暗道不妙,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再次施法给自己加一层防护罩。 黑暗与红光交织的这一瞬间,余光却瞥见一道白色身影正坚定不移往自己身边而来,长臂伸展灵光瞬息间在自己周身罩了层壳! “轰隆 ——” 陈相玉视线朦胧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庞便已经被浓浓黑暗覆盖。 —— “咔哒” 一声脆响。 陈相玉视线逐渐清明,抬眼看去,只见青年长发在风中飘扬,身后是黑沉沉的天空和数道红色烟雾。 火星纷飞,断木残枝。 云峰白与星蓝交错,干净利落的劲装修饰着整个身形坚韧完美,宽肩窄腰极具安全感。 与之相映的一双月影白眸沉着淡漠,与陈相玉视线相触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云兴言站在身后高处,双手掐诀控制住了这火势,见陈相玉和汲芮芮都平安无事,出声道:“没受伤吧?” 汲芮芮瞬间清醒:“相玉姐姐!” 陈相玉揉了揉耳朵,耳中似乎还有阵阵余韵,抬手揉了揉,染上点点 斑驳血迹。 “芮芮没事吧?” 汲芮芮摇了摇头,“我没事,反倒是姐姐……”说着又要哭起来。 尉迟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跑到陈相玉身后安慰道:“没事,我给你们简单上点药就好了。” “都怪我太没用了,才会让相玉姐姐身处危险境地,要是我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见汲芮芮跪坐在一旁抹眼泪,相玉也不知道怎么办,看了看尉迟隐又看了看苍亦初,哑口。 苍亦初就在陈相玉不远处,似乎早已习惯汲芮芮事后爱哭的脾气。漠不关心只观察四周,见她长剑没入[江魈]体内便大致猜测她们并没有顺利使用自己给汲芮芮的那瓶药剂。 琉璃刃在手中翻了翻,利落没入[江魈]身体又向下深深划开了一道口子,这巨型妖兽便很快浓缩收束,最终化作一粒栗子大小的金丹。 云兴言灭了那冲天火焰,听见声音过来安慰道:“方才我们来时,见芮芮奋不顾身往相玉身上覆盖保护结界都震惊了,没想到汲芮芮能在危机时刻果断出手救助同僚,简直肃然起敬,连我都为之钦佩。” 诗殃接话:“是呀是呀,芮芮姐姐你好棒啊,当时我看到面前景象都快吓傻了,还好你护住了相玉师姐,苍亦初师兄来时也只能给你的护阵上再添一笔罢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真……真的?”小女孩泪眼婆娑,听他这么说才止住了眼泪,有了展颜迹象。 陈相玉点头:“嗯。” “地上凉,快起来吧。你们快跟我说说这怪物是个什么东西呀,好吓人啊,要是我面对这东西指不定早就吓得腿软了……”诗殃一副小狗腿的样子,在二人身边转来转去好不热闹。 汲芮芮:“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怪我当初不小心,把苍亦初师兄给的小瓷瓶弄丢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危险……” “小瓷瓶?苍亦初师兄专门给你送法宝?!” 诗殃闻言瞬间眼冒星光。 “他都没有给我送!” 第93章 逢琼芳 好啊你,苍亦初。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吧。 虽然两人分开没有走在一起,但是他的牵挂却都待在汲芮芮身上呢是吧? 磕到了。 苍亦初还气定神闲,将那金丹握在手中,鲜红如栗子大小,流光在球体中旋转,是枚玄级妖丹。 反手递给陈相玉:“你的。” 浑身冰霜的青年,连掌心都是冷白肤色,那颗鲜红的妖丹安静握在手中格外显眼,衬得皮肤比之前更白上几度。 陈相玉接过妖丹,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 诗殃看着面前几位风姿绰约的青年,忽然有种欣慰涌上心头,玄岚宗主角团终于聚齐了。 只要出了这秘境,他尉迟隐的身份也基本成熟。 接下来他只要静待秘境尾声,等汲芮芮和苍亦初二人受困,自己什么也不用做,便能功成身退,往后几乎都能交由“人机”处理。 想想都觉得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诗殃忍不住已经跟系统开始盘算起了此番历练后,他能休假几年。 “想什么?”苍亦初点了点尉迟隐小脑壳,不清楚这家伙怎么总是一个人默默傻乐些啥。 诗殃粲然一笑:“总感觉,只要我们待在一起,就可以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苍亦初没有接话,目光在少年唇角上的酒窝处停留片刻便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 “救命啊——救命……” 人到衰时连喝水都能塞牙缝,琼芳原本还在追着苍亦初的踪迹跟着他的脚步走,见他们一伙人停在原地许久,便在周围逛了逛,结果不甚被灵藤缠上,整个人倒挂着钓在树顶上…… 腰间配剑好死不死被灵腾捆得死死的,双手被分别绑在两边,倒挂着,身上破布衣衫不堪重力遮挡住自己的脸,储物袋也掉落于地。 着实可笑。 这还是仙家吗? 散修就不算仙家吗? 不要面子的吗? 这点灵腾都无法自救? 可是它正好克制琼芳的灵力诶,一上来灵腾上的尖刺便扎破了琼芳的皮肤,刺尖附着着麻药,瞬间让他的意识都不甚清明起来。 琼芳倒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顶多睡上几天就完事了。 在意识昏沉时,眼前终于晃过白色身影,二话不说就把他接了下来。 再看清时,天边已经落日熔金,霞光万丈。 身边有篝火燃烧时枯木断裂的咔哒声,还有一股霸道的肉香,直接将昏睡中的人钓了起来。 “你醒啦?放心你体内的毒素都已经清空了。”尉迟隐坐在篝火旁边,手中握着一柄银刀正在削树枝。 琼芳坐起身,夕阳正好挂在远处树枝上,像是一座形状完美的鸟巢。 苍亦初靠坐在高处树枝上,双手抱胸一只膝盖曲起,白色弟子服 纤尘不染,长发随风飞扬,这是琼芳跟了苍亦初这么久以来,见到的他最放松的一次。 云兴言坐在尉迟隐旁边一块平整的磐石上,专心致志地给少年烤鱼吃。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身在秘境,还以为这几个人在度假。 诗殃见琼芳坐在那里发呆,问:“饿不饿?快烤好了再等一下。” “谢各位仙友搭救。”琼芳道。 诗殃:“不用谢,你怎么一个人没有寻到合心意的队友吗?” 琼芳:“我挺满意那位仁兄的,但是他不太待见我。”眼神瞥向远处苍亦初,充满怨怼。 诗殃立马心领神会,拜倒在男主的个人魅力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道:“这样啊,那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呀,我们还有两位姐姐在泉边呢,你要洗漱一下吗?” “……尉迟。”云兴言皱眉,“这恐怕……有些不妥?” 突然邀请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修士去河边跟你师姐们一起洗澡?这小脑瓜是怎么想的? 诗殃不解其意,道:“她身上的破烂都积攒了不知道多少陈年老垢,净身术都难解我心中瘙痒,趁这个时候去河边洗洗多好,芮芮姐姐还能给她搓搓背。” 琼芳无语片刻,恼羞成怒:“你这娃娃怎么开口骂人啊?” 诗殃摆了摆手道:“啊?误会误会,我哪有骂你啊?放心好了,我还有一套衣服可以借你换,正巧我这身衣服给你穿还挺合身。” 琼芳:“你个子比我都矮吧?你确定你的衣服给我穿合身?” 诗殃:“上衣短点,裤子应该合身。” 琼芳:“什么???!!!” 简直不敢置信! 这小子刚一见面句句都在讽刺自己!什么人啊?! 诗殃道:“你不是说我师兄不待见你嘛,肯定是因为你这一身破烂有碍观瞻,为什么不听老人言,换一身衣服试试呢?” 琼芳:“有碍观瞻?你小子是不是找打?”说着便作势撸起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云兴言道:“误会误会,小兄弟,方才还是我这位师弟率先听见了你的呼救将你救了下来,还为你解毒检查伤势呢,别冲动。” 听罢这才放下手臂,尉迟隐暂时保住了自己的衣领。 “哼,既是如此若被解救还要承蒙教诲不如让我吊死在上头吧。” 诗殃摇了摇头:“吊不死。” 琼芳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这位相貌可爱的少年身上,小小玄岚宗,排不上仙门首列,却出了这几位能人异士,先有仙门儒生美誉的云兴言,后有幻影冰刃下手无形的苍亦初,现在还出现了一位小师弟。 玄岚宗是什么洞天福地吗?怎么尽是卧虎藏龙? “切,故作玄虚。”琼芳还是不信对方有什么神通,不屑地嗤声:“跟你这种豆芽菜不同,我可是早已辟谷。再也不需要浪费凡间食物了。” “哦 ?可是我师兄烤的鱼可香可好吃啦,你确定不尝一尝吗?方才你睡着时,我还听见你的肚子里的青蛙咕噜咕噜叫呢。” 琼芳恼羞成怒:“说什么呢你,你肚子里才有青蛙叫。” 诗殃挑眉:“你不饿吗?亏我们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呢。” 的确他们的小火堆边上插着五条鱼呢…… 五条小臂长的鱼。色泽鲜嫩,香味扑鼻。 真肥啊。 “不吃白不吃,是吃也。” 第94章 女儿身 汲芮芮回来时发现散修已经坐在篝火边快乐地吃鱼了,赶忙小跑向前:“怎么不等等我?” “给你留了两条呢,别着急,我们让她先吃完再抓她去洗澡。”诗殃对于强迫琼芳洗澡好像有强烈的执念。 “谁说要洗了,我不洗。”琼芳含糊道。 “你身上都长跳蚤了还不洗?等着跳蚤四世同堂吗?” “你才有跳蚤呢!你浑身上下全都是跳蚤!”琼芳被气得不轻,完全失去了原先缠着苍亦初时油嘴滑舌的样子。 “你不痒吗?他不咬你吗?每天睡得安稳吗?我不信你身上就没有一点痱子。” “要你管!” 说是这么说,琼芳却没有半点停下啃食烤鱼的意思。 的确是恼羞成怒,连耳朵尖都已经羞红了。 “我身上带着许多止痒防虫的药膏,你要不要?”诗殃在口袋里掏了掏,果然又拎出了许多精致小巧的瓷瓶。 “要你管!” 还是那句话。琼芳别过头不去看他。 等他差不多吃完。诗殃便拉着他往河边去。 琼芬虽然口头上推三阻四的,脚步却没有多做抵抗轻易被小尉迟隐拉着离开。 见那两人的互动,汲芮芮问:“尉迟隐从刚才开始就好奇怪哦,他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要那名散修洗澡呢?” “从前怎么没发现尉迟隐如此爱好整洁?” 云兴言道:“许是判断出那位道友身上患有什么隐疾吧?” 汲芮芮点头:“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我就说尉迟隐也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性格。” “医者仁心,虽然尉迟隐不是昊云仙尊的直系弟子,但他在昊云仙尊座下学习了数年,我甚至觉得他比其他昊云弟子更像昊云仙尊一些。” * “哎呀,你别拉着我了,我自己会走。”琼芳甩着胳膊不耐烦道。 诗殃:“前面有一条小河,是从一枚[无限瓶]中流淌而出,我师兄说里面流出的水都是采集天上无根水,此处秘境河湖众多,水汽氤氲,自[无限瓶]内源源不断,甚是方便。” 琼芳疑惑:“既是法器为何不收?”还留在原地等给下一位修者捡漏吗。 诗殃道:“嘿嘿,因为他们有我啊。” 说着手一扬便从空中凝了道水球。 别的且不说,御水他是真在行。 琼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自豪的,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果然见尉迟隐所说的那枚[无限瓶]悬浮在一片宁静的湖泊上空,[无限瓶]有九尺高,圆弧形,像是巨人家中倒翻的痰盂。 涌出的水流不像想象中那样湍急,反而平缓绵密,若是没有发现那枚“痰盂”说不定真以为是河呢。 “云兴言在此画了个阵,若阵开启,除非里面的人主动出现,否则外界无法观察到内部,你可试试看。”诗殃说着给他指了指地上符咒纹理。“你可懂看阵?” 琼芳:“会看一点。” 会看就好,“口诀是:‘灵波荡,幕障升,内清外晦视界分。’”诗殃将换洗衣物与皂角之类事物叠放在池岸边,“那你慢慢洗吧,我走了。” “哦,对了,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大喊两声我们也能听见。” 说完还真就跑得飞快,好像不只是嫌弃他身上脏污,更是嫌弃他整个人。 琼芳是第一次接触尉迟隐,对他的性格不是很了解,但他总感觉怪怪的,一边说着不耐烦的话,一边又将自己的私人物品赠送于他。 确认好阵法无误后,便念起口诀,果然升起一片隐形屏障。 琼芳解下腰间束带时,才发现自己胯上裤腿破了好大一个孔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腿根,上面不知被什么咬出了好几粒红疹。 再看尉迟隐放在岸边的衣物,果然还有数枚晶莹剔透的水晶药瓶。 卸下包裹于身的褴褛堡垒,终于露出内部光洁窈窕的少女身躯,藕荷点水,没入泉间,星幕与泉水遥相呼应,仿佛潜入银河与星辰同游。 难怪尉迟隐让她来这里沐浴,泉中凹陷正好容她坐在青石上,水面及肩,即使冷泉微凉,但也格外舒爽。 许久没有这么闲适地泡在水里了,自从离家出走后才后知后觉世界的艰辛与辽阔,那些乱糟糟的衣物模糊了性别,压低的嗓音让她活的更加自由。 长发松开,铺洒在粼粼水面上,半张脸埋进水里。 林中鸟兽吵吵闹闹,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也不见多静逸,远处不知道是哪个修士还在与恶兽搏斗,动静大到苍亦初他们落脚的“营地”都能听见。 汲芮芮见苍亦初一直望着那边,明明被树木遮挡,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反正无事,过来打了声招呼:“师兄。” 苍亦初知道是她靠近,“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汲芮芮道:“谢谢师兄在进入秘境前给了我那些锦囊,我一路过来都挺顺利的,还拿到了不少好东西呢,你要看看吗?” 苍亦初:“不必,你收着吧。” 前世他们一起探索得来的东西,苍亦初自己也没拿多少,本身性格相对淡漠,对很多东西都可有可无,除非是自己认定的东西,其他都无所谓。 前世他与汲芮芮很早就在途中碰见,得到的所有宝贝自然都由汲芮芮守着,就连那时羽子曦拿着[涅盘丹]来与自己做交易,收着[涅盘丹]的也是汲芮芮。 思及此,手中不自觉摩挲袖中乾坤袋。 其他都无所谓,他拥有或是汲芮芮拥有都一样,只这颗[涅盘丹]。他自己握紧便不会有事。 “那出去后我们再挑一挑,一部分交给宗门,剩下的我替你收着。” 苍亦初没有回话,似乎是默许了对方的决定。 果然如其他师兄弟说的那般高冷,只有尉迟隐那个愣头青才会觉得苍亦初很好说话。 “尉迟。”苍亦初坐在树杈上远远就看见尉迟隐回来。 闻言原本只想当个隐形人路过,不想打扰主角两人独处的诗殃,只好假装若无其事道:“师兄。” “上来。” 少年身法轻盈,小鸟似的落在枝头。 “过来。” 少年往他跟前挪了挪:“怎么了师兄?” 苍亦初还是不太满意,没耐心等他喊一句挪一步的磨蹭样双指一划,在少年后背推了一把。 重心不稳,诗殃整个人失控向苍亦初方向栽去! 第95章 占有欲 “噗!”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落入了一道宽厚的臂弯里。 诗殃抬眸往上看去,正好对上那双比月亮皎洁的双眸,琉璃体上清晰倒映着自己身影。 “怎么?”苍亦初微不可察地侧了侧脑袋,“害怕?” 诗殃摇摇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干上:“我连[留影索]都不怕,还害怕在树杈上摔倒不成?” 苍亦初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转而抬手指向前方:“你看。” 顺着对方指尖方向看去,没想到此处视野如此开阔,正好看见远处一伙人在与一只庞然大物争斗的场面,身形隐没在黑暗中,但是各个手上灵气与灵力流通都能发出细微的光芒,短暂照亮周围。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得出战况激烈,似乎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缠斗。 诗殃道:“如今距离秘境关闭已经剩下大概十天,若是实在无力招架,捏碎自己的符箓及时止损也不亏了。” 苍亦初 :“嗯。” 诗殃:“他们是不是觉得可惜?毕竟与宗门不同,散修得到入口资格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像雀斑、抬头纹那样走狗屎运的修士。 苍亦初:“嗯。” 诗殃坐在树枝上看远处别人的战斗,有种观赏一出舞台剧的既视感,光效配合得极好,不论是劲装勾勒出来的身形还是长袍飞扬的下摆都极具艺术性,再配合飞舞的长发,发着各色电光的法器,比之舞台剧,更像是动画片。 “这螺旋飞踢,看着都疼。” “那位长袍修士看起来挺厉害的,动作很漂亮。”诗殃装若老成的裁判在那点评。 苍亦初:“嗯。” “你怎么只会[嗯]——?”诗殃一回头,才又一次撞上近在咫尺的眸光 ,他好像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 诗殃耳尖瞬间充血泛红,讷讷问: “干嘛一直看着我?” “不然看着谁?” 苍亦初回答得理直气壮。 此时诗殃才发现,现在他们的座位,苍亦初那条曲起的长腿落在他身后,长臂架在膝盖上,从背后看,好像正被对方拥在怀里。 诗殃赶忙要跑,却被苍亦初拉住,左手像只牢固的锁扣,牢牢将他的腰箍住。 没办法,诗殃正色提醒:“师兄,我已经长大了。” 苍亦初挑了挑眉,显然是不放在心上,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从小你就非常有责任感,代替师尊好好照顾我,所以才会习惯看着我,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担心我受伤什么的……” 他感觉,落在他腰间的手收了收。 诗殃双颊绯红:“但是,我已经长大了,你看,我都快要跟初见你时那么大了。” “所以呢?”苍亦初问。 诗殃扑闪着大眼睛凑近苍亦初,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眼睫轻颤时扬起的清风,还有掩盖在丁香橙海下的苔藓味道。 素白干净的修长指尖,轻轻捏住苍亦初那刀削般的下巴,微微抬起。 “所以——” 胸口忍不住的悸动,捏着尉迟隐腰侧的掌心隐隐发烫。 少年比之两年前长开了不少,眉宇也比之前更加立体,脸型也更细长了一些,不变的是腮边盛满美酒的笑靥,还有晶莹澈澄的黑眸。 少年鸦羽般的浓密长睫微微一翘,捏着苍亦初的脸转到一边对着下方不远处,那几位围坐在篝火边的师兄妹。 “是时候看看别人了。” 苍亦初瞬间看清现实,原本燥热的气氛也因为尉迟隐的这句话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冰寒。 下方汲芮芮与云兴言有说有笑的样子,与前世并没有多少区别,陈相玉在还未熟络前总是这般不言不语坐在一边的。 一簇篝火将几人的面庞照得那样鲜活。 琼芳洗完澡回来,诗殃见她有在听话,好好换上了他的那身换洗衣物,便伸长了手臂朝她挥了挥。 琼芳见他坐在树上,故意拎了拎裤管。 意思很明显,她道:看吧,裤子短了。小矮子。 诗殃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传在苍亦初耳朵里。 本身那琼芳穿上尉迟隐的衣服已经让他很不爽了,尉迟隐跟她还挺投机,这让苍亦初更加不爽。 “你很在意她?” 诗殃道:“没有呀。” 他怎么敢在意啊?对于某些小说来说,凡是有名有姓身材婀娜的女人都是男主的后宫,对于专情的男主来说,这就是他励精图治时考验真心的阻碍。 但都不是他一个配角应该觊觎的。 苍亦初:“那你为何如此关心她?” 诗殃噎了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关心她了?讲话要有依据。” 苍亦初:“没有?我感觉有。” 诗殃眼睛微眯,反问:“师兄你不对劲,你吃醋了?” 苍亦初抿着唇没有回答,一双月眸直直注视着眼前人。 诗殃没等到反驳,不乐意了:“你平时吃芮芮姐姐的醋就够了,怎么还吃琼芳的醋?师兄你不专心。” “我不专心?”眼睑微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手臂锁得越发紧,像只随时准备咬人的野兽,“你怎么不自己试试看我有多专心?” 诗殃皱眉:“好痛。” 苍亦初闻言赶忙松手,就在他松懈的这一刻,泥鳅一样的诗殃瞬间溜走,飞到下方云兴言身后,寻求保护似的躲了起来。 好险,差点小命不保。 他果然不该质疑这位专情男主的决心。 专一就专一嘛,干嘛对着他生气。 “诶。” 琼芳站在诗殃身后,用自己的佩剑碰了碰诗殃胳膊肘。 “嗯?” 琼芳视线落在火光上,落在树杈间,落在泥沙里,落在风中,就是不落在诗殃身上。 “我进秘境时遇见了几位挺聊得来的散修。” 诗殃:“哦,然后呢?” 琼芳道:“他们给了我一瓶羊奶酒,你要不要?” “羊奶酒?我没喝过。” 琼芳解下腰间那不伦不类的葫芦,将葫芦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乾坤。琼芳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圆形瓷瓶道:“多谢你给我的药。我没什么稀罕东西,也许这玩意适合你。” 诗殃接过,道:“谢谢。我可以尝尝吗?” “请便。” 别别扭扭的小女孩确实挺难搞的,任谁也没料到她还会离家出走,还将自己混得人模鬼样。 苍亦初问出他是否关心琼芳时诗殃差点露馅,毕竟他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这可是他的女儿啊。 第96章 羊奶酒 “好香啊。” 诗殃将盖子打开,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奶香味,淡淡酒香掺杂其中。 “芮芮姐姐要不要尝尝?” 汲芮芮摆摆手:“不了,我不太喜欢喝酒。” “奶酒应该还可以吧。”尉迟隐这个身份其实也不怎么会喝酒,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始在北阳楼喝个果酒都能喝醉。 小小抿了一口,羊奶那醇厚绵软的触感便滑入口中,不像寻常酒精一般辛辣,口腔内瞬间被奶香味侵占,丝滑浓稠。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出去后他可以找着这种饮料,但是现在嘛…… “师兄——!” 诗殃伸手招呼了苍亦初过来,对方很快飞跃而下,衣服下摆在风中飞散的形状好像一朵飘零的梨花。 白色长靴上绣着一道蜿蜒而上的银白暗纹,脚尖轻触地面没有发出一声声响。飘飘渺渺,谪仙一般来到诗殃跟前。 诗殃将那瓶羊奶酒递给苍亦初:“尝尝。” 少年白玉雕琢而成的五指握着那罐素白瓷瓶,指尖泛着淡淡粉红。 “出去再喝。”苍亦初提议。 诗殃往他跟前怼了怼:“喝一口嘛,羊奶酒,酒味不浓肯定不会醉的。” 苍亦初视线从那素白瓷瓶上沿着诗殃的手臂线条落回少年脸上,淡淡问:“喜欢?” 诗殃一脸纯真无害:“挺好喝的。” 苍亦初接过,就着方才他接触过的瓶口位置抿了一口,双眸微闪,却平静地“嗯”了一声。 琼芳不清楚这两兄弟为什么对着她送的羊奶酒这么珍惜,耸了耸肩寻了个位置坐在云兴言身边。 诗殃继续蛊惑:“多喝点嘛师兄,难道师兄不喜羊奶?” 苍亦初又凑近尉迟隐一步,低头与少年对视,摇曳的碳火发出“咔吧咔吧”脆响,青年背对银月,可银月化作了他的双眸。 眉头轻挑:“你让我喝的。” 阴影将身高矮半截的尉迟隐笼罩,少年没有后退,笑着点头。 如果是这个人要他喝的东西,就算是剧毒他也喝了。 苍亦初视线锁在少年含笑的唇角上,抬起瓷瓶仰起头一饮而尽。 微微隆起的喉结像一座小小的山峰,律动时能清晰地听见他吞咽而发出的咕噜声。 酒液顺着唇角滑落,路过锋利的下颌线,沿着动脉经络凝聚在锁骨凹陷处。 诗殃没有任由酒液浸透衣襟,抬手在他锁心处点了点,液体消失,大概又被他的水灵根吸收了。 依照从前苍亦初喝东西只尝一口的习惯,他以为对方这次也会抿一口便还给他,没想到啊。 苍亦初还挺贪嘴的? “好喝吗?”诗殃笑着问。 苍亦初晃了晃瓷瓶,里面没有半点声响。已经空了。 尉迟隐没有一点遗憾,反而高兴道:“喜欢的话,等我们出去,我也去找——” 正在此刻,忽然脚下再一次晃动起来。 尉迟隐脚步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抱怨:“又是什么巨型生物回来了吗?这个秘境太不安稳了,怎么总是地动啊?” 云兴言站起身,眉头紧锁,双手掐诀时灵力灌入地下:“是脚底,有人伤到了灵脉。”说完甩手挥灭了那簇篝火,以免不必要的意外伤害。 “灵脉?此处还有山脉?”汲芮芮一脸不安询问。 云兴言解释:“维持整个秘境运转的除了大能修为外,还有大能的尸骨,它会化作灵脉支撑整个地界。伤及灵脉轻则被赶出秘境,重则能使整个秘境坍塌!” “那怎么办?” “待在原地不动。稍等看看,若是他实在剧烈我们便要提前出去了,大家符箓还在身上吧?” “嗯。还在的。” “那就不用担心。” 那边云兴言正在有条不紊地交代情况,诗殃也立马调出了系统面板,一边检查灵脉震动范围,一边抓住苍亦初手腕,将他带到汲芮芮身边。 “轰隆——” “啊!”汲芮芮脚下踉跄,旁边准确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两人便凑在一起,“这里太动荡了,我们去别处吧?” 苍亦初似乎察觉到尉迟隐要松开自己,“尉迟,乖乖听话。” “嗯嗯。”尉迟隐还是松开了手,片刻又有一道力气握住自己胳膊。 光线昏暗连人影都看不真切,只能通过声音辨别对方的位置和神态。 尉迟隐虽然慌张却也出声提醒:“我们尽量不要走散,芮芮姐姐抓紧了。” “糟了,我怎么感觉身体好重,灵力使不出来了?”汲芮芮本来还想在身前点个火苗照明,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秘境大能的分神期修为,因为灵脉不稳定,压制住了所有人的灵力。”云兴言也试了一下,没能发动灵力,手中配剑也无法发光。 汲芮芮对于不能视物感到非常不安,问:“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琼芳听着声音的方向也乖乖向玄岚宗几位靠近。 “轰隆隆——” 这一次的震荡更加剧烈,整个地面忽然龟裂,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渠! 星空俱灭,整个天空宛如被黑雾笼罩一般一点光线都无。 “师兄。” 汲芮芮摸索着抓住一只坚而有力的手腕,将身体整个贴住对方臂弯。 这附近就快出现裂痕了,诗殃正想闪一边去,忽然脚下草地松动,他条件反射迅速催动腕中[天蚕丝]像蜘蛛一样往外吐丝抓住树干! 失重感却并没有消减,反而席卷全身。 糟了!!! 灵力失效,他根本无法催动[天蚕丝]! 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 他伸手拼命想要抓点什么时,忽然身体被拖入另一个人的胸前,是清冽的冷杉林拥他入怀。 发冠不知被什么勾扯散落,少年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牢牢护住,压在对方心口。 “噗通——” 身体撞击地面,发出一道沉闷回响。浓烈的泥土味道将松竹掩埋,诗殃知道自己大概是落入了某个地下洞穴里。 而那个跟他一起下来的人…… 是苍亦初。 第97章 快乐死 轰鸣声一阵又一阵仍旧不见消停,又过了半晌那洞口才缓缓闭合。 本就被遮挡住的天光此时更是密不透风,诗殃强作镇定从对方胸前爬起,一声不吭地查问系统:“定位。” 系统迅速做出标记,此时与他一同被关在地下暗道里的人——正是男主角苍亦初。 好嘛。 女主还在上面挽着云兴言牵着陈相玉,而琼芳也离云兴言最近。 虽然只是系统的小光点热感应,看不见表情。他也知道,这画面,不是正牌第一男主角才会有的待遇吗?!! 你苍亦初呢?!!! 跟一个不起眼的同宗小师弟掉坑里了!!!! 这合理吗?!!!! 诗殃不想说话,确认苍亦初没有受伤后主动挪到一边去,离他远远的。 苍亦初护住了尉迟隐,自己的头却不小心被石头磕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有些疼。 知道尉迟隐翻身离开,抬手揉了揉,声音低沉暗淡:“尉迟?” 此处遮蔽了所有光线,跟摸瞎差不多。 等等…… 摸瞎? 诗殃暗暗问系统:“我有‘火眼金睛’都只看得见模糊的身影,那苍亦初现在还是超级大近视,他如今在这地洞内更是盲人一个。你说我伪装成汲芮芮的概率有多大?” “可以一试。”系统只好同意:“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怪乎他这么执着要苍亦初和汲芮芮发展感情戏,实在是此刻就不该是他掉进洞窟内! 按照诗殃手上的剧本,他们一行人会在路途中遇见一只凶悍异兽,经过几番缠斗终于将它击败,在收拾残局时,苍亦初被那只异兽犄角内的毒液刺伤。 如今他们没发现异兽,诗殃却在琼芳手中羊奶酒里发现了毒液含量。 连琼芳自己都不知道,手中那瓶羊奶酒并不是普通羊奶酒,她在进入秘境后遇见的那一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酒水里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奇药,通血活脉,能使人精气凝聚,热血沸腾,又四肢瘫软,无能为力。 实为一壶春\/药! 苍亦初一壶灌下那不得“快乐”死? 原定线路是苍亦初与汲芮芮两人第一次打破师兄妹之间的沟渠,孤男寡女被关在地下暗道里,其中一位还如此大汗淋漓。 还能发生什么? 自然是由汲芮芮为他纾解,展开一段拉灯情节啦。 具体如何纾解,拉了灯他哪里知道? 然而现在“抓马”的是汲芮芮在三尺高的顶上啊,这地底洞窟宽大潮湿,如今他们又法力尽失,想出去难如登天。 “尉迟?”没等来尉迟隐的回复,苍亦初又唤了一遍。 诗殃闭了闭眼,在心中回忆汲芮芮声线,深吸了几口气。 “师兄?” 软糯清脆。 开嗓时已然变身成为了汲芮芮。 苍亦初怔愣片刻,不确定问:“芮芮?” “师兄,是我。这里是哪里呀?我刚刚好像掉了下来,尉迟不知道在哪里,都没声音。” 苍亦初又问:“你过来扶我一下,我好像磕到了什么东西,动不了。” “可是我看不见。” “听声辨位。” “……那好吧。” 实在没办法,他要是不过去该让人怀疑了。 诗殃一步三挪,侧着身摸索来摸索去,真是个小瞎子。 “嗯,快点。” “师兄别催嘛。我已经很努力在辨认了。” 空洞的地下暗穴,不可遏制地将苍亦初那粗重的呼吸声放大,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药效…… 上来了? 诗殃满心忐忑。补药啊补药啊——他呼吸粗重地好像一头牛啊。 如果他现在能使用灵力,一定第一件事就是往苍亦初身上泼水!再让他把自己冻起来! 搞什么啊?! 歪了就歪了,诗殃脚步千斤重,一点也不愿意靠近苍亦初。 忽然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诗殃脚踝,“啊啊啊啊——” “是我。”苍亦初道。 “呼 ,师兄你这样子好吓人。不会是生病了吧?生病就要吃药。” “你真的是汲芮芮?” 诗殃噎住:“对呀,不然还能是谁?” “我还以为是尉迟隐呢。” “师兄说笑了,我们大概是掉到了什么洞穴里,他应该在上面吧?” “嗯。” 诗殃蹲下身,摸索着问:“哪里磕到了?” 苍亦初握住他的手腕,精致小巧的腕部果然雌雄莫辨,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后探,“这里。” 诗殃双膝跪在跟前,长发散落下来,盖住苍亦初胸前。 果然苍亦初后腰处有颗凸起的石块。 苍亦初道:“磕到脊柱了。” “怎么了?站不起来吗?”诗殃问。 “有点……困难。” “没事,我带你换个地方躺一会。” 说着,诗殃将苍亦初扶起,两人艰难地挪到一边相对平整的地方。诗殃见对方已经安顿好,迅速收手,闪到一边角落里窝着。 苍亦初不明所以,听声音都知道对方又走远,问:“怎么跑那么远?” 诗殃讷讷回复:“师兄的体温……好烫。是不是发高烧了?” 小没良心的,师兄烫,自己就跑吗? 苍亦初道:“那你不想想办法替师兄降温?” 诗殃软着嗓音,声调与汲芮芮一模一样:“可我是雷火双灵根,我哪里有降温的办法?你是冰系,你自己努努力。” 说出口的话却与汲芮芮南辕北辙。 学的一点也不像。 苍亦初莫名窝火。要不是苍亦初那双眼睛通过自己炼化,清楚看见尉迟隐窝在角落,差点真要信了。 他记得前世确实有这一遭,当时的的确确是他与汲芮芮一同掉到了洞穴里,一样中了毒,一样身体难耐。 汲芮芮天真烂漫,不清楚药效贸然靠近,苍亦初确实有点失去神志,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做出伤害同门之事,终究理智占领上风甩手将汲芮芮劈晕过去。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苍亦初中了药狂性大发。 转醒时已是第二天。 “过来。” 苍亦初声线平淡,却让人不可忤逆。 如今他是自愿入局,当着尉迟隐的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尉迟隐,顶着比汲芮芮更无辜的脸,大概是害怕自己明知危险却还是失足坠下地缝被指责,慌忙之中学着汲芮芮的声音渴望得到谅解。 真是个小傻蛋。 从前能够自己纾解的事,如今看着那不情不愿的尉迟隐,苍亦初心底忽然萌生了新的意图,为什么…… 不能借机捅破呢? 见对方终于用踩死蚂蚁的步伐挪到自己跟前,苍亦初扯过尉迟隐衣袖,少年猝然面对着他,靠得极近。 嗓音暗哑,呼在耳畔。 “帮我。” 第98章 一事了 “怎……怎么帮?” 诗殃仍旧装出汲芮芮的嗓音,咬紧牙关上。 “手。” 男人暗哑的嗓音,发出命令口吻。 诗殃双手放在苍亦初胸前,擂鼓的心跳砰砰作响,吵得诗殃都分不清到底是苍亦初中了药,或是自己。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乾坤大挪移让我和汲芮芮调换位置吗?”诗殃绝望至极,在意识海里试图跟系统闲聊转移注意力。 “……” “系统?” “系——统——” 唤了好几声,系统都没有回应。 卡机了? 不对,他被屏蔽了!!! 艹!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屏蔽机制是不是太过严格了? 还是预判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喂喂喂!系统——救命啊啊你的宿主要死啦——” 还是没有回音。 完蛋了。 苍亦初鼻息间已经全是对方身上丁香花海的浓烈味道,仰着头将对方脖颈往下一压,伴着擂鼓的心跳双唇贴合在一起。 “师兄……” 苍亦初感受着对方指腹软肉:“师妹的手指也与尉迟的一样,没生出半点薄茧呢。” 噎住。 苍亦初是在说自己懒?! “师兄怎得这么坏?偏要拉踩师弟?”诗殃故作嗔怪,心里五味杂陈。 “呵。” 天旋地转,诗殃整个人都是脑充血,懵的。 手不是手,嘴不是嘴。 耳朵也不好使,全是地底洞窟内的回响。 立体环绕声此起彼伏。 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叫什么事儿啊啊啊啊? —— 男人哑着嗓音唤了声。 “尉迟……” 诗殃顿时傻了,“噌”得一声弹开老远,狼狈地翻找系统界面剧透出去的办法。 一顿操作猛如虎,摸着墙壁上暗门便窜进了另一条暗道,比太阳底下活动的老鼠还见不得人。 许久才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跑什么啊?” 诗殃整个人都跟沸腾了一样,“不跑等着被削吗?他以为我是汲芮芮才……但是,那个……他刚刚又发现了我不是。” 系统:“什么?我听不懂。我刚才被屏蔽了。” 诗殃有苦难言:“不想跟你说话。” 宿主耍脾气,系统也没有办法,看着对方慌不择路找答案开通道,系统小声提醒:“离开秘境不是有传送符吗?口袋里好好装着呢……” 靠! 诗殃都忘记了自己是在秘境里了,他一心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嘴唇上的触感还酥酥麻麻的,比吃了碗变态辣还让人无法忽视。 符箓在手,不需要灵力只需将这枚[返身符]捏碎。 果然诗殃的身体便在黑暗中消失,再出现便已经在秘境之外。 “尉迟!”汲芮芮还停留在传送口,“太好了你没事吧?怎么头发这么乱?苍亦初师兄呢?他怎么样?” “啊?不知道啊我是自己一个人的。”诗殃慌忙捋了捋头发,见大家都在,又开始扯谎。 “你没受伤吧?怎么自己跑了我们都没找到你们。” “没有,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哪,天昏地暗的,我感觉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跑了。” 汲芮芮埋怨:“那你也太鲁莽了,待了这么久我们都很担心你。” 诗殃赶忙岔开话题:“不知道苍亦初怎么样呢?” 反正他死不承认那个人是自己,苍亦初这个“大近视”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除非他有证据。 有证据又如何? 不就亲了一下,摸了一把。 根本没有事。 秘境之外空地上,海面仍旧像来时那般拍打岩石,发出哗啦哗啦的水花声,数道飞梭停在附近。 带队长老们与众弟子都在紧锣密鼓得清点人数,等着宗门下一个出秘境的人。 诗殃躲在人群外,水系灵力在掌心翻滚暗暗搓手。 “怎么了?”云兴言见他那别别扭扭的模样,来到诗殃身后表示关心。 诗殃尴尬至极,一双耳朵还没有下火,红彤彤的。 “没事没事,在秘境里面弄得脏兮兮的,我,我回飞梭房间里洗一下吧。”说完逃也似得跑了。 云兴言抬起的手还来不及问他需不需要净身术。 总算离开人群,诗殃稍微好受了一点,做了几道深呼吸之后终于冷静下来。 “系统,尉迟隐的数据是否已经成熟?” “报告宿主,一切准备妥当。” “嗯。”诗殃从窗外又看了眼那黑洞洞的秘境入口。 苍亦初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来。 正好,诗殃暂时不想面对他。 双眼闭合盘腿坐在床上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四周灵力汇聚于身,船外海声渐渐消失。 身体与精神渐渐脱离,整个灵魂仿佛轻盈起来,几乎透明的灵魂体出现在尉迟隐身体上空,半透明的诗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尉迟隐的身体。 直到完全脱离,尉迟隐终于像是失去了支撑力倒在床上。 不过没有关系,他只是睡了过去。 现在掌控着尉迟隐身体的,已经换成了诗殃与系统一同拟定出来的人设数据。 除非发生意外或毁坏,都不需要诗殃亲自操控这只马甲,他便能自由活动。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诗殃没有保留在洞穴中的记忆,他醒来,一切行动轨迹就会与之前一模一样。 可爱,活泼,自由,而且无忧无虑。 灵魂体诗殃来到尉迟隐身前,将他身体扶正,盖上床边被子,少年睡得香甜,腮边两道酒窝凹陷,正在做着无边美梦。 又过了片刻,诗殃不再留恋:“回咱们‘魔仙堡’去。” 系统正要答应,诗殃忽然又改变主意:“不,‘魔仙堡’太危险了,还是回潭月山庄去。” “得令。” 不需片刻,诗殃的灵魂体状态便消失在当场,连驻守在外的仙门长老们都未惊动。 很快苍亦初便也出了秘境,第一眼便见到了喜出望外的汲芮芮:“太好了你出来了,幸好你也没受伤。” 苍亦初问:“尉迟呢?” 汲芮芮道:“回飞梭房间休息了。” 苍亦初点了点头,跟其他同门打了声招呼便回到飞梭寻那个满脸涨红的少年。 敲门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房门,便见少年睡在房间大床上,已经沉沉入梦。 无忧无虑的,果然什么都无法上心。 坐在床前,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少年耳际长发。 海风咸湿,浪涛翻涌,银眸青年满面温柔,手中缠绕着从秘境裂缝中拾起的蓝色发带。 正是尉迟隐遗落的那条。 第99章 疑心起 离开已有三旬,玄岚宗[妹峰]上仍旧繁花似锦,苍亦初回到峰顶,那些花草仍旧开得茂盛富有生命力,好似他们只不过离开半日那般。 并不是宸岐仙尊有心替他照顾,而是尉迟隐在前往秘境之前在此处精心布下了阵法,并且自主修建了引水渠道,使得他们从不缺少水源。 在花丛间也养了许多生物,都是些没有灵性的普通生物,却形成了良好的生态圈。 连空中路过的飞鸟也喜爱在这里停歇。 先行带着尉迟隐拜见过师尊,宸岐仙尊在他们离开时多看了尉迟隐一眼,并没有多言。 苍亦初也没有在意,回到竹舍前面那片小广场,尉迟隐道:“师兄,我去看看那些水渠有没有在正常工作。” “嗯,我陪你去。” 尉迟隐还是和从前一样,笑着点头。 奇怪。 自出了秘境以来,他们仍是如从前那般相处,苍亦初还是每天给尉迟隐准备餐食,对方也吃得津津有味。 但是很奇怪。 “你不好奇,我在秘境的地底洞穴内发现了什么吗?”苍亦初故意问。 尉迟隐轻易上钩:“发现了什么?” 苍亦初:“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跑?” 尉迟隐仍是疑惑:“师兄,你是真的认错人了,我先前与芮芮姐姐在上面走散之后便捏碎了[返身符],根本没有掉入地底洞穴。” 他的眼神告诉苍亦初,他没有说谎。 可苍亦初却无法认可这个答案。 “况且,如果是我掉入了洞穴,我一定不会跑的,既然是地下暗道,那一定有更珍奇的宝藏,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可能自己先行退出秘境呢?” “你说地下那么黑,会不会是芮芮姐姐呢?我们身形那么像。” 眼前叉着腰自说自话的少年确实是尉迟隐,不会作假。 但是…… 好奇怪。 他试探过许多次对方的态度,还有在秘境地下洞穴中的事情。 尉迟隐都如此刻这般,仿佛真的没去过似的,完全不记得。 而且尉迟隐没有一次说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若是他记得,必定耳朵尖最先暴露。 可他没有,只是疑惑,未解。 如果这是演的,那他演技也太好了些。 苍亦初很确定自己眼睛不会出错,与他在地道里的人确实是尉迟隐,即使对方学着汲芮芮的声音,那也是尉迟隐。 手指长度是,腕部粗细是,脸颊皮肤是,氤氲的气味是,连他的温度苍亦初都记得,怎么可能认错。 最最奇怪的一点是他这几日相处下来,尉迟隐的那股暗香已经淡到几近于无。 而他,苍亦初自己。 最近在见到尉迟隐时心绪也回归了平静。 为什么?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每一处笑靥,每一个转身都还是那个少年。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本身性情寡淡,得到了便不再珍惜吗? 书上说年轻男女热恋结束后会进入平淡,属于正常。 可是…… 他还没热恋怎么就平淡了?? 感情这一道难题前世他便没有经历过,活了那么多年,只听过他人的故事,自己上阵还是第一次。 费解。 “尉迟。”苍亦初叫住走在前边活蹦乱跳的师弟。 尉迟隐回身:“怎么了?” 阳光明媚,又是一个盛夏时节,少年身姿轻盈面容姣好,回眸时眼底带笑,两颊酒窝格外显眼。 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如何形容呢? 就像汲芮芮。 可爱,善良,勇敢无畏,还有天赋,虽然偶尔犯错,但到底都是无足轻重的小错,关键时刻又会挺身而出,常常使出奇招,险中求胜。 可他对她,只是师妹。 而此时的尉迟隐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只是师弟。 苍亦初抬手捻去少年发顶的草屑,低头注视眼前人。 是我错了吗? 他想。 我的七情六欲果然还是暗淡的吗? 银灰瞳仁紧紧锁住面前人,尉迟隐的肩膀被抓住,仰着头被迫与对方对视。眼看着苍亦初越靠越近,他也没有反抗,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 里面没有更多情绪。 脚下是及膝高的花田,青葱靓丽,各色蝴蝶在期间飞舞,当然还有嗡嗡交响的蜜蜂。 青年上手渐渐环绕住少年腰身,俯身时,阴影渐渐将其遮盖。 距离近到脸上绒毛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浅淡、平静。 就在唇前一寸,苍亦初忽然停住了动作。 他…… 不想。 “你的腰带没有系好。” 苍亦初双手绕到其后背的动作,便如此顺理成章地替他整理起了腰带。 “谢谢师兄。” 尉迟隐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对方刚才对自己的试探,他信任苍亦初,所以不做反抗。 这个少年果然完全不记得二人曾经接吻过的事实。 “去吧。” 苍亦初拍了拍尉迟隐的后背,尉迟隐便真的像放飞的小狗一样欢快跑开。 小狗……? 对了,那只猫呢? 从前尉迟隐在山峰上巡逻时,身边都会跟着一只尾巴上沾着墨汁的小黑猫保镖。如今怎么这么久还没看见? 也不知道那只猫是从哪里来的,来无影去无踪,他从没有追究过,只觉得是寻常野猫,出现了便出现了,离开了便离开了。 只是此时却有点想看见它。 * 又一年鹑火炎天暑月。 玄岚宗议事大殿仍是巍峨严肃,梁柱上错落纷飞的白腹蓝鹟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有几只鸟活了过来偷听梁下修士交谈。 龙睛鱼紫色的劲装修士服包裹于身,各个身姿挺拔如同一杆杆兀立在殿堂之上的甘蔗。 前来玄岚宗议事的正是昇阳宗管事谈宣仙尊,因为两个宗门位置相近,所以往来也比之其他宗门相对密切些。 那谈宣仙尊也是个身形修长健壮的男子,光看面容甚至猜不出年岁。 一身修士服干净整洁,属实为他们宗门中相对斯文的那一部分。正坐在交椅上与蕴菏掌门商讨正事。 苍亦初听召过来时,正巧在门口遇见一同前来的云兴言。 第100章 扒皮客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并肩入殿,远远看见他们还未结束,正想站到旁边等候,却被蕴菏掌门示意上前。 “这位是昇阳宗谈宣仙尊。”蕴菏掌门介绍。 二人行了个晚辈礼:“见过谈宣仙尊。” 谈宣仙尊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蕴菏掌门神色温婉,和颜悦色问:“此番唤你们前来,是为了[古墓宗]一事,你们可听闻过[古墓宗]?” 苍亦初道:“弟子略有耳闻。” “好,果然你门苍亦初见识宽阔,那[古墓宗]已经灭门数载,许多新鲜弟子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小宗门。”谈宣仙尊夸道,“我正是为此宗门而来。” 云兴言道:“愿闻其详。” 谈宣仙尊:“此宗门位处我们二宗之间,建在荒芜山坳之上,本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但你可曾听闻过他为何灭门?” 苍亦初略一思忖,答道:“同宗弟子私仇恩怨。” 谈宣大喜:“这你也有耳闻?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苍亦初:“仙尊过誉,弟子所知也不过寥寥,至于具体什么私仇,有何恩怨便不得而知了。” 谈宣道:“其实也不必追究前事因果,我们此番只为其中余孽,那宗门覆灭之后被一妖女占据,使得山下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而今更是日益猖獗。” “既然它位于我们二宗门之间,我想不如联手将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好。” “仙尊说得是。” 蕴菏掌门问:“你们可愿前往?” 云兴言拱手:“弟子义不容辞。” 蕴菏掌门又看了看苍亦初,苍亦初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也回道:“弟子愿往。” 谈宣见他答应,招呼了一下自己身后弟子:“好,这位是我门中弟子胡恺洵,由他与你们一同前去。。” 在谈宣身后跨出一人,身高八尺身形匀称有力,背后背着一柄大剑,拱了拱手:“久仰。” “久仰。” 简单打了招呼过后,蕴菏掌门道:“你们几人商议着具体事宜,若是需要什么帮助,自去寻管事。” 几人离开大殿,云兴言便邀请他们去凉亭坐下商议。 那是在一片湖水之间,四面都是清澈冷泉,水面生长着茂盛的莲藕蓬,底下养着数条色彩斑斓的肥硕锦鲤。 与胡恺洵一同的还有另一位昇阳宗弟子重征,也是位身高八尺的高个青年,合理怀疑他们入门考核里还考身高。 重征正色道:“我来介绍一下古墓宗的情况吧。” “原本我们只收到一名游商委托,称自己带在身边的小妾在一天深夜失踪。” 说着他拿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清晰地画上了[水头巴山]山势走向和附近城镇建筑,“我们派了一伙人从这儿……”点了点[水头巴山]下的那个标着[七幡城]小城镇,在附近画了圈,“到这儿都搜寻了遍,并无任何痕迹,魔气参与或者妖气都没能发现。” 重征道:“那时我们都以为那小妾很可能是被凡人流寇抓走,又根据她贴身物品寻迹而去,最终居然在[水头巴山]的另一头,距离[七幡城]两百公里外的山坳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尸体上覆盖着前所未见的魔气,却潜形匿迹,使得寻常法器难以窥探。而这尸体也已经面目全非,若不是追踪符准确落到了她的身上,完全难以发现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居然是个人。” “血肉袒露,她身上的整个皮囊都被尽数剥削而去,肉身则被丢在了荒山野岭等着野兽啃食。” “我们门中弟子根据她的体貌观察,居然得出了这名女子被剥皮时,人甚至是清醒的结论。” “将她妥善安顿好后又找当地居民了解情况,一问之下才知道类似的失踪案并不只有这一起。” “最初也不是此处城镇,而是在[水头巴山]另一头的[八幡城]。” 他又点了点地图。 那[八幡城]与[七幡城]隔了一整个[水头巴山],与发现女子尸体的地方倒是相近。 “追本溯源,我们又去了[八幡城]走访当地官宦,这才得知这种事情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官府四处搜寻都没能找到凶手,求过修士帮忙,但都没有结果,那些声称自己神乎其技的修士们很快有去无回。”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求的是哪里的修士,但大概都是些散修。” 云兴言神情悲悯,沉声道:“这一片地方从前都是由[古墓宗]管辖,在他灭门后,当地百姓大概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求正统仙门帮助。” 重征点了点头:“他们之所以没有四处寻求帮助还有一点原因,便是这种类型的失踪案经过他们的观察,每三年才会出现一次。并且并不是针对当地人,过往旅客都有可能是目标,甚至从十年前开始那些失踪人士都已经不是镇民而是随行游商之人。” 重征道:“可是根据他们的说法,三年为一期为标准的话,去年已经发生过一起失踪案了,今年怎会再起,并且那东西势力范围扩大到了邻城。” “且不知那东西为什么要人皮,单看他二十年杀了七人,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据多方观察,失踪的人都有统一的特点,那便是样貌美丽。” 说到这,重征忽然陷入短暂沉默。 他一闭嘴,气氛倒显得怪异起来。 云兴言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苍亦初,又看了看重征和胡恺洵这两位昇阳宗弟子。 不得不说,昇阳宗应该是派了两位容貌算得上上乘的弟子前来。但是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一点…… 云兴言问:“失踪者不都是女性吗?” 重征:“确有一名男书生。不过是个途经此地赶考的学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如此说来,他们没一个符合对方下手的目标。 不过…… “师兄——” 湖面上少年踏着莲叶而来,刚要靠近才发现对面坐着昇阳宗弟子,快速停下脚步却不慎脚底一滑整个人栽进池底,水面都被惊扰荡了起来。 苍亦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师弟犯蠢。 云兴言却笑了笑。 “要带上他吗?” 第101章 他不去 “哈哈哈,尉迟隐,你怎么回事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湖对岸还传来汲芮芮的欢笑声,毫不客气地与池水中泡着的尉迟隐打闹。 尉迟隐也憨憨的,爬上莲蓬又赶快往汲芮芮的方向跑去。 虽然方才还浑身湿透,出水芙蓉似的,但很快身上的水分无端蒸发,除了发丝凌乱了一寸,其余的却又看不出来了。 这师弟是水做的,却也防水的很。 重征在仙门大比会场见过尉迟隐,对他印象还蛮深刻的,特别是与苍亦初站在一起时光彩夺目,好似已将所有的阳光都装在身上似的。 “这位师弟倒是相貌清纯,我记得是你师弟?”他别有深意看向苍亦初。 苍亦初回答得也很直白:“他不去。” 云兴言也出言袒护:“以容貌将其诱引也不失为一种方法,我们可以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嵌入进去,但是小师弟实力微薄,方才你也看见他呆头楞脑的实在不好让他冒险。” 重征道:“那东西十分狡猾,以我们得到的名单中可得知,这些貌美女子或文弱书生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孱弱模样,连一个有力气点的都无,更别说修士了。小师弟实力弱,伪装成凡人贵公子更可信些。” 云兴言点了点头:“确实那东西如此警惕,若不是实力低微,便的确是审慎谨饬的。能将隐儿的修为隐藏容易,若要隐藏我们几位的修为也不会多难。重征兄,我们清楚你心中大义,愿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完成任务,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 重征大概是第一次跟外宗人合作,显然已经将“资源”的摄取范围擅自扩散到了玄岚宗。 一直沉默的胡恺洵开口道:“抱歉,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尉迟小师弟不适合行动,那我们再另想办法。” 云兴言手中捏着凉亭圆桌上摆放的青瓷茶杯,转了两圈又说:“不过隐儿说不定还真能帮上点忙?” 苍亦初那双寒眸不太友善,但视线落在云兴言身上时又和缓下来。观他神色,并不是会为难他的意思。 云兴言这个人,冷静温婉,看似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实则内心寒凉的很。 与他那纯阳之火的灵根大相径庭。 云兴言声线轻柔,冲岸边那两小孩道了声:“隐儿,芮芮,过来。” 尉迟隐才拉着汲芮芮踩着莲叶飞跃而至,手里还抱着采摘好的莲蓬:“师兄。” “拜托你们俩一件事。”云兴言倒挺有做哥哥的仪态的,跟他们讲话时分明就是亲生哥哥的语调。 汲芮芮主动凑到云兴言跟前仔细聆听,尉迟隐却开小差给苍亦初掌心里塞了粒剥好的莲子。 苍亦初握了握,只是接过,没有吃也不会丢。 “真的?”汲芮芮听后好像很兴奋,拉着尉迟隐便又跑没影了。 苍亦初不过走神片刻,没想到云兴言便已经悄声交代好了,不是很清楚对方出了什么花招。 前世他也接了这个任务,但是当时身边没有尉迟隐,进入昇阳宗的重征视线的是一样活泼可爱的汲芮芮,只因对方是女弟子,重征只是提了一嘴便很快放下心思。 而他们那时的策略很简单——守株待兔。 他们所说的“那东西”,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妖邪,只是个入了魔的女修士。 一个贪恋美貌,无法面对自己毁容的一个极度自尊的女子罢了。 苍亦初又不自觉捏了捏手中莲子,心情复杂地将东西收进乾坤袋中。 “那[古墓宗]……”云兴言问。 重征:“哦对,[八幡城]就在[古墓宗]旧址山脚下,自从那宗门被毁后便沦为废墟无人管辖,我们从尸体身上采取的点滴魔气中发现它最终消失的地方正是[古墓宗]山脚下。” “而[古墓宗]地仙门阵法如今仍在运转,那护山阵法阻碍了我们继续探寻下去的脚步。宗门推测那东西大概与[古墓宗]尚有渊源。” 云兴言:“嗯,如此说来便明晰了。” * “轰隆隆——” 暗闸打开了一道小臂宽的天窗,天窗上横陈着数道铁栅栏。 一片倒映着盈盈月光的水牢处绑着位衣衫单薄的青衣男子,头发半长不短,好像被人暴力切割形成的长度,而颜色已经因为常年浸泡水而稍显褪色,微微偏向亚麻棕。 脸色惨白,薄而浅的眼眶处泛出淡淡红色,微微起伏的胸腔昭示着此人还活着。 他低着头,水牢常年不见日光寒冷至极,那天窗更是只在夜晚才打开,只为了让他沐浴极阴月华,压制住他身上所有灵力。 双手被漆黑镣铐高高钓起,袖口滑落露出腕部皮肤,冷白肤色上被勒出了不少红得泛紫的挣扎痕迹,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其他外伤。 水位几乎淹没胸腔,淋漓水纹在男人身上描画着一幅又一幅变幻莫测的山川纹理。 他却闭着眼,不知是睡过去还是已经昏厥。 不过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 “咔哒——” “咔哒——” 由远及近,地下监牢里传来一阵缓而徐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轻慢,却每一步都带着危险气味。 水牢四处潮湿,青苔恣意生长,互相攀附着润养。 那是位身形婀娜的曼妙女子,手中端着木盘,上面乘着一枚青色瓷瓶。瓶上有墨绿颜料描画的竹枝。 步摇晃动间发出晶莹脆响,叮叮当当格外悦耳。 喉咙口哼着清越曲调,却在逼仄甬道中回响起来如此悚然。她来到水牢深处,借着水面波光反射终于稍稍看清来人面貌。 是位皮肤干净清透的妙龄少女,朱唇边一点小巧的红痣让她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哥哥~”少女声线轻快,不知烦恼似的,“该吃药了。” 水牢内的男人闻声颤了颤,不可遏制地想要回避。 少女却仿佛看不见一般,来到水牢边上素手一扬,墙壁上的开关便“哐!”得一声拉起。 与此同时那束缚住男人的锁链也迅速哗啦啦绷紧拉直,直直将对方玩物一般吊了起来。 水面升上来一道走廊,少女才慢悠悠款步而来,脚步仍旧不疾不徐:“哥哥,吃药了。” 声线清越却无端透着邪魅。 第102章 八幡城 诗殃身体虚弱,意识才渐渐回笼便听见少女清润嗓音呼唤着“吃药。” 吃药? 头颅格外沉重,好像脑袋灌了铅,脖颈都已经抬不起来。喉咙干涩,身体更是沉重,双手疼得不行。 少女并没有要征求对方同意的意思,捏着诗殃的脸便猝不及防地将那瓷瓶内的药液灌了进去。 “呼噜咳咳咳——” 诗殃难耐地将那碗苦药咽下,才抽出空往眼前人瞥去,是个眉清目秀,容貌清隽的女子。 “哥哥,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女子唇角含笑,牵动着那颗红痣也向上扬了扬。 闻言诗殃眸色又暗了暗,撇过头不去看她。 “不论你原不原谅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哥哥,你答应过我。”女子并不在意诗殃的态度,自顾自道,“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哥哥,你可不能食言啊。” 说完抬手将诗殃嘴角残留的药渍拭去,动作亲昵又小心翼翼。 明明是她亲手将男人铐起,毁他修为,断他灵力,将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水牢中生不如死,却又做出这样的姿态演给他看,真是矛盾至极。 “哥哥这张脸是越来越漂亮了,真令人羡慕。”朱红修长指甲盖在诗殃脸侧印出一道沟,流连忘返地刮了刮,并没有伤对方分毫。 “哥哥既然还不愿与我说话,那妹妹明日再来。” 说完终于舍得松开钳制住诗殃脸颊的那只手,抱着托盘缓步转身离开。 仍是如来时那般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沉稳缓慢。 离开踏板后手臂一扬,那墙壁上的闸门下落“咔”的一声脆响。她身后挂住男人的锁链才轰隆隆垂下,将男人大半个身体淹进水牢中。 头顶月光被切割成数片,照映在亚麻棕色发顶上,湿淋淋的悬挂着水珠。 等她走远,诗殃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两年前原端木逝在外往宗门赶时途中偶遇天阶妖兽,不料丧命于野外。一年前诗殃才终于正式改头换面,披上了端木逝的马甲,跋山涉水完成他要完成的任务。 打伤自己入了魔的妹妹,又因为于心不忍被对方偷袭,最终被挑去灵力灵脉打入水牢监禁。 而今,终于成为了一名弱不禁风半死不活的活死人端木逝。 “我在这儿多久了?”诗殃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端木湦给他喂的药还是因为自己还没适应水牢生活。 系统道:“宿主化身端木逝已经有一年了。怎么宿主忘了吗?” 诗殃:“在这水牢中,偶尔端木湦心情好才给我开个天窗,心情不好就什么都没有,要不是你在我意识海里,其实很难发现时间流逝。” 幸好诗殃他不是单纯的被关在这里,意识海还能自由地与系统交谈,而且他无聊还能牵着隐形的线操控尉迟隐玩。 身上寒凉只要关了感官系统,就啥都不是了。 “这端木湦如此病娇,倒与我魔族十分配适。”说着,诗殃又转移话题,将一切苦闷咽下,演起自己的魔尊人设。 “加入我魔教算是来对地方了。” 系统泼冷水:“如果不是将魔尊关押在水牢的话。。。” 诗殃:“……” 诗殃:“咳咳,他关的是自己的哥哥,不是魔尊。” 系统:“但是现在站在水牢里的,确实是魔尊大人嘛。” 糖糖魔尊,又被压制住了。 诗殃嘟嘟囔囔:“有一说一,端木湦打人是真疼啊,她是真的废掉了自己的哥哥,而且将端木逝这个火灵根的人锁进水牢,严严实实压制住身上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惹谁都不能惹自己妹妹,更何况是入了魔的妹妹。” * 越过[水头巴山]便是[八幡城],马车停在城外接受盘查,驾车的男人一身劲装打扮,粗布麻衣下人模样。 城门吏接过过所一看,果然面色一闪,二话不说便将这辆马车放行。 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临时结队的玄岚宗昇阳宗四人组。 重征驾驶着马车顺利入城内,停在一间酒楼前门,修为尽掩,与凡人无异。 “少爷小姐,到了。” 说完重征拉直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之后旋身跳下马车便木头一般呆站在一边。 车帷一角,先是看见一只纤纤玉手缓缓将帷幔拉开。其后露出一张脆生生的小脸,俨然是位可爱的小女孩。 那女孩正是幻型过后的胡恺洵,他率先掀开车帘,正要扶“小姐”出来,忽觉不对,又唤了一声:“呆子,脚凳。” 声音也是脆的,与他原本的声线完全不同。 “哦哦。”重征这才学着下人的样子将脚凳从车底取出,放在马车旁边供车上的人踩踏。 “少爷。”胡恺洵这才又掀开车帘请出一名青年,月影白长衫穿在身,一副文人墨客打扮,长发半束在身后,显得慵懒又随意。 路过的行人见这一行人纷纷驻足,那刚下马车的男人眉清目秀,气度清风霁月,如同谪仙一般。落了地纸扇一摇,发丝随着清风微微摆动,只一眼便能收下少女芳心。 正是换了个发型与服饰的苍亦初。 双瞳被尉迟隐细心盖了个瞳片,他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做的,扒拉着他的眼皮便将那东西搁他眼睛里了。 确实看起来与寻常瞳色相同,他也没察觉出异样的灵力波动便随他了。 他又回身在帷幔处伸手,只见那车上又露出一名女子,藕粉丝纱裙穿在身,低着头握住男人的手,指骨细长柔软无骨,少女轻轻一跃,藕裙飘摇好像一朵盛开的莲。 “小心。”苍亦初道。 女孩脸庞圆滑,鼻头小巧翘挺,一双红唇微微上翘,而那双眼睛更是浑圆干净 ,像只初生小鹿,与尉迟隐颇为相似。 但却不是他,而是云兴言所化。 小二迎了上来:“二位少爷小姐打尖还是住店?” 苍亦初道:“住店。” “好嘞,二位里面请~” 办理好入住,店家掌柜的都忍不住在二人身上多看了几眼,问:“不知二位是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呀?” 第103章 在今夜 苍亦初对他的问询并不避讳,直言:“家父让我姐弟二人去邻市探亲,路过此地见此处新奇,便多住几日,叨扰了。” “客气了客气了,我们[八幡城]确有几处值得游玩的地方,如果需要尽管问我们客栈伙计。” 看起来完全是性格温良又没有任何锋芒的年轻人,一身锦服穿在身,是个极有教养的富家子弟。 入住客栈后,苍亦初等人在三楼雅间相聚,胡恺洵提了提裙子下摆,抱怨道:“这萝裙真别扭,害得我走路时常左脚绊右脚。” 云兴言提醒:“小心别碰到后脚跟才好,那是[幻颜丹]的破幻之处,小心暴露。” 胡恺洵:“知道。” 重征在桌上摊开一张[八幡城]地图:“此处是女生常出没的场地,交给云兴言和胡恺洵,我与苍亦初去这儿,分开行动。” 云兴言:“太散了,那东西不会那么快行动,我们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重征问:“四人一起会不会走得太慢了?” 云兴言斟酌了会儿,还是坚持道:“我看那些受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悠闲,商贩小妾,落脚书生,良家美妇,都不是刚到城镇一两天便失踪的。反观那些仅仅呆了两日便走的游客皆是平安无事。所以我们身上不宜有赶场的匆忙。越是闲散随意越好,估不准时间,更能诱使对方下手。” 重征挠挠头:“我怎么没品出这种关窍?” 胡恺洵对于重征的心眼没有多大指望,直言:“就听云兴言的。” 重征没有话语权,苍亦初没意见。 他们四人果然开始在[八幡城]四处参观游览,虽然是富家少爷小姐,却半点没有嫌弃城镇偏僻,反倒游玩了许多天都舍不得走。 很快几乎整个[八幡城]的人都见过这几位相貌美丽的青年。 这就是云兴言让尉迟隐帮忙的地方,如何演一群游手好闲又家财万贯的“散财童子”。 昊云仙尊也提供了两枚为时半旬的[幻颜丹]与[息灵藤]汁液让他们收敛了灵力气息伪装成凡人,方才能行动如此便利。 而汲芮芮提供了女子装束。 也算用心良苦。 [香茗老铺]是当地一间相对繁茂的茶肆,楼宇成回字形,一楼大堂中间设立了座小台面,上面一桌一椅坐着位说书先生,日常讲些坊间奇闻异事。 今日为时尚早,他也已经坐在案台上翻阅百晓生的“早报”,待会儿人多了,他还要摘几个新鲜事读一读。 不得不说自从这百晓生创立 [托月阁]以来,他们这些说书人的演讲故事多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茶馆专门让人读仙门早报的。 果然不管是什么身份,对于奇闻异事的需求度都是挺高的,而且文盲又多,茶馆内还有那些爱听又厌烦文字冗杂无味,喜欢听人声情并茂的富家子。 他们四人来到茶铺,只要了一楼人多且杂的地方坐。 光看衣着几人也挺显眼,往常像他们这般家境的富人们都巴不得离平民远一些,生怕沾染上了穷酸气。 而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与身份各异的人距离颇近。茶客见这两位少爷小姐完全没有主仆架子,不论主子或是仆从都自在地同坐一桌,顿生亲近好感。 凑过来敬了一杯茶,好心提醒:“我听闻二位少爷小姐已经在此处逗留了数日,不知对于前些时日良家美妇失踪的事件可有听闻?” 苍亦初回敬了一杯茶:“略有耳闻。” 那人问:“你等四人相貌都有不俗,怎的不怕?” 苍亦初伸手示意了下坐在自己旁边的重征:“我们重征武力也不俗。” “嘿,那能一样嘛。人家那是妖怪,你一个凡人就算武力再强也顶不住妖怪呀。” 重征道:“但是我们听闻那妖怪作案从前都是三年为期,既然前些日子已经有人遇袭,那我们应当不会再遇见了。” “妖邪哪里定过这个规矩?早就已经不是三年失踪一起了,你肯定是听当地官僚说的吧?他们都是诓骗你们的。” 重征问:“何出此言?” “去年开始便不只有一名失踪者了,这儿那些当官的见受害者不是本地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是野兽吃了去。” 重征:“为何要如此?若是妖怪,请了仙门来除便是,他们隐而不报不是助纣为虐吗?” “你不知道我们这城的知县快要解甲归田了,老头子一个,成天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二十年前就是如此懦弱无能的性子,如今那妖怪比以往更贪心了。他又衡量着自己的官帽,便都默不作声权当不知道罢了。” 重征问:“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那男人样貌五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一片,身形倒是强健,老当益壮看起来还能再活挺久:“我啊,我是这[水头巴山]的猎户,那妖怪拐了人尸体都爱往[水头巴山]上扔,其中有五具尸首都是我捡到的呢。” 重征:“那老伯,您对这[水头巴山]肯定很熟悉吧?” 苍亦初纸扇轻摇,侧头问云兴言:“说起来,我们还未去那座山上看过。” 老伯摇摇头,这几个年轻人,看着一个比一个文弱,却一个比一个勇,哪儿不避讳,哪儿都想要去玩啊。 “我观察那妖怪最近是越来越猖狂了,你们知道一个月前失踪的那起,那你们清楚她失踪时距离上一次被抓走的人才时隔三月吗?再上一次是五月。” 重征看了看云兴言:“它收集那人皮究竟是要做什么?” 苍亦初低头沉思,淡淡道:“实力衰竭,对于人皮的保护已经力不从心,所以需要不断更换。” 重征:“什……什么意思?你是说……” 苍亦初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回文弱书生的悲悯:“坊间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具体这个妖邪是如何情况,我也不知。” 老伯问:“什么话本?还有这种话本?” 苍亦初:“有的,只是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清了,在别处书店看到的。” 第104章 护山阵 老伯:“还是你博览群书,什么都见过,我白头老儿大字不识一个,就爱听这些说书话本解闷。要是有这类故事有书生愿意讲,那就太好了,可惜因为[八幡城]这档子事儿,店家与说书人都不愿触及晦气,闭口不谈。只能在外地听咯。” 说着闷了好大一口茶,茶水见底,几人才纷纷道别往别处去。 离开茶馆胡恺洵神情闷闷,“我们已经在此徘徊十天,难不成还要再等个把月它在此犯案?未免太被动了些。” 重征道:“我就说应该让苍亦初扮女孩,他清风霁月一人,做个哑巴丫头都比胡恺洵好看。” “都是化型,相貌早就不与原身相同了,哪里还分得出好看?” 重征说得理直气壮说得却小声:“他走路姿势都比你文质彬彬。若是他肯,指不定已经上钩了呢。” 云兴言走在前头,与苍亦初并肩问:“你方才所言,是有什么想法?” 苍亦初思忖了会儿,道:“今夜。” 云兴言疑惑着一双眼:“有何依据?” 苍亦初言简意赅:“他在我身上落了标记。” 云兴言:“……” 胡恺洵:“……” 重征:“……” 好家伙,两个女装没看上,最后选了只换了瞳色的男人是吧? 好样的,早知道他们两位女装都不用了。 都是男人看它最后会选谁! 当夜,夜黑风高乌云盖月,整个[八幡城]都安静地可怕,连夏日蝉鸣都无了。 客栈房梁顶上挂着橙黄灯笼随着晚风晃动,没一会儿便被吹熄。 苍亦初独自在房间内,就着烛台灯光翻阅白天淘来的话本。窗户大敞,任由晚风将额前细碎的长发卷起,擦过脸颊年轻饱满的冷白皮肤。案前摇曳的烛光照映在男人英俊的眉眼上,眼窝处落下一重深邃的阴影。 他正聚精会神地看书,双眸随着字迹游走或敛或抬,连眨眼的速度都如呼吸般缓慢。 忽得,烛火被一道风吹熄,男人瞬间陷入黑暗里,又一转眼,烛火复燃,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呜呜风鸣穿梭在街头巷尾,掀翻了轻薄竹筐,掀不醒他人好梦。 当苍亦初重新看清事物时,自己已经被绑在[古墓宗]主事大殿上,周围都是破败的房梁,整个大殿被灵力损毁得面目全非,图腾被挖去,梁骨被凿穿,大理石地面也被砸得坑坑洼洼。 空无一人的大殿上只有他一个生物,苍亦初手脚都被捆绑在身后,他不慌不忙亮出腕部暗器,从里面探出一根锋利的刀片。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刀背简单割了三两下就将这条草绳割断。 然后便是双脚。 这魔女抓了那么多人,审美单一,专门挑选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男女下手,那些男女连如何挣脱束缚都做不到,自然从未失手过,便麻痹大意。 抖落断绳,苍亦初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便往殿外去。 深夜无灯,头顶残月也被遮挡了大半光线。苍亦初摘了尉迟隐给他戴上的伪瞳色,收进腰间储物袋里。 银灰色虹膜邪肆无比,躲藏在眼睫下像只窥伺猎物的豹。 白色儒生服轻飘飘的,踏着影子奔跑时像是一抹幽魂,鬼魅至极。 他记得那魔女每晚月亮高悬的时候都会离开,前世他便在附近探索过,如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后山上护山大阵的阵眼。 苍亦初没有犹豫,站在那由数道巨大石块堆叠而成的圆心处,双手掐诀,以他为圆心脚下地面被荡出一阵涟漪。 沙石纷飞,好像有一道强烈的龙卷风从苍亦初身上生成而出。透明冰晶在脚下散开,空气陡然下降好几度。发丝也随着气流飞扬,白衣盛雪,青年兀自发光,成为此处唯一光源。 护山大阵的灵力冲击极其强盛,苍亦初调动全身灵力也被激得额前渗出细密汗珠,长剑从上空出现,琉璃刃落入手中直直插入地上阵眼! “咔——” 剑尖一旋,阵法图腾瞬间亮起,银色纹路从苍亦初脚底迅速蔓延开来,“噌!地”一声让整个山头宛如白昼。 琉璃刃上白光刺眼,深入地下的同时往上方射出一道亮光,将头顶乌云撕出了一条缝隙! 狂风骤起,凶残得好像雪原之巅喧嚣了数万年的冰霜针针刺骨,炎天暑月竟有点点雪花飘落。 乌云被席卷收割,那轮残月终于露了出来,洒下一地霜华。 无形屏障从阵眼上方张开,宛如一层稀薄泡沫龟裂消散。 整个地面跟着震了震,苍亦初没有在意,拔剑离开。 山下云兴言等人已经换回了自己本来的容貌,见苍亦初这么快就将护山大阵破除,三人都略显诧异。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商讨过一次,既然对方选择了苍亦初,那便由他破解阵法,让他们几个不至于被[古墓宗]遗迹拒之门外。 苍亦初不管是答应他们还是参与讨论表情都淡淡,好像只是凑个数,可每次一 开口,却都是肯定句。 比如这次他只说子夜会来,子时七刻可破阵法。 便真的如他所说破了。。。 人家[古墓宗]的护山阵法就那么好找吗?说破就破了?? “走吧。”云兴言很快做出反应,从掩藏的草木中钻出,往山上而去。 重征看他身影连月光都要追不上,便也迅速追了上去。 护山阵法被破,地面震动里面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啧。” 暗淡无光的地下水牢内,端木湦刚给哥哥海灌了新的药汁,津液从唇角滑落坠入单薄衣襟内。 端木湦拇指一滑便将液体拭去,抬手往外一推,哥哥又荡回水里,铁链发出“哐啷”响动狰狞刺耳。 闸门关闭,水面浮台下沉消失。少女便快步离开了,此时她的步伐已经不似从前淡然。 诗殃悄悄睁开一条缝。 这…… 不对呀,是不是时间太早了? “系统,我刚刚也感觉到地动了,难道是护山大阵提前破了?” 系统:“还真是啊!” 诗殃:“什么还真是!你怎么监督的?!” “有人来了!” 卧槽! 第105章 苔藓生 苍亦初记得前世他寻找阵眼已经花了许多时间,待他破除护山大阵时,那魔女已经回到大殿,发现他已经逃跑,追至后山两人在那里大打出手。 两方交手了数个回合才等来师兄们的援助,魔女不是孤身一人,极难对付,却在即将得手时出现一位裹挟着寒潭之气的男子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他的去世让那魔女更加疯狂,魔力暴涨,害得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不带停歇。 虽然最后得胜归来,但他不是很想再直面一次魔女狂暴,至少不是现在。 苍亦初在战后遍山巡视时曾意外发现了一间地下水牢,与那位男子身上寒潮如出一辙,想必对方常年生活在此处。 守在出口,等魔女气愤离开后,苍亦初身形如鬼魅般眨眼间钻入地牢入口。 四壁果然如他记忆中那般潮湿滑腻,苔藓横生。 那时他便已经察觉这个男人身上修为浅淡,并不是什么棘手的存在。抱着杜绝后患的念头,苍亦初顺着地牢的甬道摸进昏暗地底。 水滴声在这静逸甬道中回旋,钻入苍亦初耳中有说不上来的预感。 期间没有太多岔路口供他选择,听着排气孔风声传来的方向,苍亦初放轻了脚步,若是普通人在此处早已如同瞎子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这双眼睛与常人不同。 即使再细微的光线也可分明。 前方拐口处便是水牢最底层。 灵力暗暗催动,长腿迈得毫不犹豫,身形一旋,手中冰刃已经蓄在掌心。 盈辉月光如同一道光束落在那名双手被吊在水牢内的男人身上,额前短发垂落盖住大半张脸,整个身体无力瘫软在水面上,身上更是只穿着一件青色薄衫,被水晕染几乎透明。 苍亦初迟疑了一瞬,还是向水中央的男人走近。 淡淡的,一缕清风从男人所在的方向飘散而来,除了湿气,居然还带着隐隐暗香。 苍亦初视线在这座水牢四壁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点燃熏香的痕迹,再看那半吊在潭水中的男人,胸口不知名的传来阵阵躁动。 几不可闻的呼吸带着滞涩,似乎是昏死了过去。 苍亦初越是靠近,越是不安起来。 那股暗香愈加明晰,前调是……风寒的料峭,荡起草木间盛开的丁香,其中敷了一层甘甜橙花,……更深处是雨后初晴的苔藓。 他…… ……是他? 不自觉的,苍亦初手里的冰刃已经消散无踪,没有管那浮台闸门在何处,抬腿便踏着水面而去,脚底瞬间凝结出冰面深厚触底。 凉雾浮在水面上翻滚,直将苍亦初送到男人跟前。 抬手将他亚麻棕色短发拨到一边,露出尖锐消瘦的下颌线。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送他[灵梦霜月玉髓果]的青年? 像。 又不像。 那时他的眼神不好,对方还满脸脏污,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自始至终也只是记住了对方身上的味道而已。 撩开额前短发露出男人清隽的面容,连苍亦初也不自觉倒吸了口凉气,这是一张温润儒雅的脸,薄唇紧抿双眉微蹙,宛如一件上乘易碎工艺品般。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被苍亦初凝结出来的冰霜冻到,男人忽然咳嗽了两声悠悠转醒。 视线相对,男人剧烈退缩一瞬,将自己的头发从苍亦初指尖挣脱。 “你……” 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嗓音干涩暗哑,像是被不锋利的小刀锯了半截的枯木。 “你是谁?” 还是那般有气无力,快要断命的模样。 “我……”苍亦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是来杀你的。 但是闻见你的气味后我改主意了。 …… 听起来怪怪的。 苍亦初默了默,“你为何被关在此处?” “你把……端木湦怎么了?”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充满警惕,浑身颤抖,手腕上的铁链也随着对方微微晃动发出脆响。 “端木湦?我把护山大阵破坏了,她大概正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山发狂吧。” 苍亦初问:“你是谁?” 又是这个问题。 只不过是苍亦初问出口。 “我……”男人眸光微闪,也如苍亦初一般不知何处言说。 苍亦初也不指望对方能说出多完整的话了,两人都只提出问题不愿解答的。 伸手探向对方脖颈,灵力在他身上横冲直撞,果然这个男人半点防御都无,身上灵力更是微乎其微,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 身体又如此羸弱,比之凡人恐怕更甚。 苍亦初往对方手铐上挥出冰刃,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与此同时铁链感受到灵力阻碍瞬间闪出紫色电光顺着手腕席卷男人全身! “啊——” 男人沙哑的嗓音发出难耐惊呼。 这小臂粗的铁链捆住如此孱弱的人居然还施加了灵力禁制在其中。 “别白费功夫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是打不开的。” “嗙!” 话音刚落锁链断裂坠入池中。 诗殃噎住:“……” 不是,讲点道理,你是男主你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修为不是金丹初期吗?! 一掌劈了我玄阶手铐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最低修为得元婴中期才能勉强靠蛮力打开呢? 阶级法则都被狗吃了吗? 狐狸眼往上睐去,诗殃失去牵制差点整个栽进水里,好在苍亦初及时伸手将他整个身体拖住,水花四溅,短发被汗液沾湿,贴在脸上更显得这张脸脆弱可欺。 “你叫什么名字?” 苍亦初环住对方腰身,长手一用力便将诗殃整个人抱了起来。 如此男人身上的苔藓味便更浓烈许多,几乎是埋在青草地,与春雨来了个亲密接触似的。 “端木逝。” 诗殃双手无力地向下垂落,身体沉重不听使唤,只好将脑袋靠在苍亦初肩膀上省点力气。 苍亦初不自觉在心里默念了会儿他的名字,心跳不受控制地抨击出声:“哪个逝?” “逝者如斯夫。” 第106章 公主抱 这剧情是不是又开始往乱七八糟的方向偏离了? 苍亦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不应该还在上面找阵眼吗? 阵法破了就破了,他怎么跑到地下水牢来了? 来就来了还救他? 我真是谢谢你呀大善人。 诗殃心里一阵又一阵的腹诽,表现在脸上的却全是脆弱。 苍亦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这个男人看起来身形也不矮,但是体重却轻飘飘跟羽毛似的,与尉迟隐有得一比。 衣衫单薄通透,对方靠在他怀里只要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对方胸前山莓。 视线一触即离,苍亦初连余光都不敢分过去。 手中灵力运转,很快怀了这人身上的水渍都被烘干,恢复本来颜色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姿势变换,短发向后滑去,露出凝脂白玉一般的皮肤,好在脖颈还残存着些许血色。 眼皮极薄,长睫闭合颤抖,眼尾泛着红,大概是冻的。 两片薄唇颜色也浅淡,像是含着一朵粉色白花桐。 “你要带我……去哪里?”端木逝靠在他肩上,呼吸都带着寒凉。 苍亦初稳稳将他打横抱起,脚步稳健地向地牢外走,说话时声音也稳定不带变的,“出去。” “不要。” “你想继续待在这地牢里?” 看似在征求对方意见,苍亦初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大跨步直往外面冲,诗殃都能感受到有风拍打他的脸颊了。 “这是,我……应赎的罪。” “赎罪?”前世苍亦初对他是谁并没有多做了解,只知道他妨碍了自己的行动,此次前来也是因为知道对方碍事,试图以绝后患。 端木逝伸手推了推苍亦初胸口,有气无力道:“你走吧,别管我。” 苍亦初换了个话题问:“七年前,你有没有给过一个少年人[灵梦霜月玉髓草 ]?” 端木逝不确定:“灵梦……?” 苍亦初的嗓音淡淡,穿在诗殃耳中却嗡嗡的,贴近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细密的震动,“合年山。” “……不记得。”端木逝不耐烦地试图挣脱怀抱,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对方。灵力尽失使他孱弱无比。 “不过七年前的事,身为修士连这点记忆都能忘?” 况且[灵梦霜月玉髓果]又不是普通杂草。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就当没有吧,再说我现在……哪里还有咳咳——修士的样子?” 确实让他说话仿佛都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轰隆——”山顶上传出灵力攻击的轰鸣声。 隐约能听见兵戎相接发出的脆响,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苍亦初给的坐标一点也没错,云兴言他们几乎是以直线直达目的地,迎头撞上那名魔女。 乌云再次压了上来,雷声轰鸣,似有一场雷雨悄然聚集。 狂风大作 ,树枝倾斜,仙家法力与魔力相互碰撞,打得不可开交。 “你的同伴?不去帮忙?”诗殃试图提醒苍亦初,现在首要任务是降妖除魔,拉着他作甚,还不去做正事。 “端木湦[shēng],端木逝,想必你也想往那边赶去。”苍亦初道。 诗殃眼眸上挑,迎上男人眉眼,那双银眸中充满探究,恨不得立刻将人剥开看看其中关窍。 诗殃承认自己确实想往战场中去,但最好是苍亦初回去浴血奋战,他在后边慢悠悠往那个方向赶,最后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妹妹挡下一击,吐血当场,他这副马甲就杀青了。 然后气得端木湦仰天长啸,悲痛欲绝中爆发,被魔气操控成为无牵无挂悍不畏死的真魔女。 大战个三天三夜,再与哥哥死在一块。 多么漂亮的结局。 轰轰烈烈地来,轰轰烈烈地走。 苍亦初似乎是看穿了怀中男人的心思,偏不遂他意愿,“我师兄们都实力强横,想必对付一只魔女不在话下。” 端木逝揪住苍亦初衣领,厉声骂道:“她不是魔女。” 一瞬间的疾言厉色似乎花光了所有气力,呼吸微喘面色终于微微涨红。 苍亦初:“端木湦身上覆盖全是魔气,如何不是魔女。” 端木逝:“她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入了魔,一时糊涂屠了整个[古墓宗]?” “你!” 端木逝百口莫辩,这件事确实是妹妹做的,但是:“她有苦衷……” “哦?什么苦衷可以大到残害了宗门还屡屡下山残害无辜百姓?” “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的端木湦几乎每年都下山拐带年轻男女,扒皮削肉来满足自己私欲。” 端木逝情绪激动,试图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什……不,不可能,湦儿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势要将自己的肺也咳出体外。 \"否则你以为我一个远在外的玄岚宗弟子,为何会出现在此?\" 苍亦初说得干脆,端木逝却硬要逃避现实一般剧烈挣扎起来,苍亦初的脸都被对方推了好几下,终于将他放了下来。 端木逝双脚微微颤抖,腰都站不直,踉踉跄跄地要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去。 苍亦初跟在他身后,目光深沉。 如果自己不来,他是如何摆脱地牢的? 跟护山阵法有关? 或者他身上还藏着什么法器? 前往山顶的路崎岖错乱,原本应该存在的山路如今也早已不成样子,杂草丛生或者断壁残垣横陈在此,没有人打理更无人关心。 端木逝走得着急,却步伐失序,几次绊倒,身上原本跟玉葱似的长衫也跌跌撞撞地粘上了泥沙。 无心管顾,难怪前世见他就是这般脏兮兮的。 见男人又一次跌倒,将整个手臂都擦出了血条,苍亦初终于不耐烦上前将人拉起,青年虽然生得一副脆弱模样,却满脸都是倔强傲骨。 “别管我。”端木逝试图挥开苍亦初的搀扶,却如何也摆脱不了对方的掌心。 像一道枷锁,不及地牢冰冷却也坚固不摧。 苍亦初可不管他性子,弯腰左手从端木逝腿弯上一拦,天地旋转,端木逝再一次被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 这双沾满泥土的青葱白玉又一次使劲推向苍亦初的脸。 第107章 青丝断 这次端木逝清晰地感受到了苍亦初身上不耐的气息,雪山崩塌的前奏一般,沉闷窒息。 粘在对方脸上的泥土被灵力冲散,连端木逝手上的泥沙也被清理干净,天边滚雷阵阵,隐隐有细雨正从空中飘飘渺渺降临。 “你究竟想干什么?!”端木逝问。 苍亦初没有改变方向,沿着山路继续往上:“我两条腿走上去,都比你四条腿爬得快。” “你!” 诗殃实在没想到苍亦初嘴巴居然这么坏,总不能是端木逝对他恶言相向,他就要伺机报复吧? 小气鬼。 “为什么要帮我?”端木逝不做挣扎了,既然他要做免费代步工具,他却之不恭。 “我想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与你们口中的‘魔女’关系匪浅,你就不怕我跟她是一伙的?” 苍亦初:“一人住宫殿一人住水牢那种一伙吗?” 诗殃噎了噎:“端木湦是我妹妹。” 苍亦初没有回话,示意他继续说。 诗殃对着这张有将近一年没有直接见面的脸,莫名有些无端心悸。说不上来是久别重逢或是另类的怅然若失。 视线昏暗,细细雨丝落在苍亦初发尖凝结成水珠,那水珠又结成霜花飘离,奇异的是天边在下雨,而自己身上却滴雨未沾。 明明冷着一张脸,却暗地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从前他在[合年山]上萍水相逢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视线从苍亦初的下颌处移开,转而盯着上方透明空气,缓缓道:“我与端木湦是同时拜入[古墓宗]的。” 端木湦与端木逝其实为孪生兄妹,两人生得极像,不论是身高体重都大差不离。 但是进入仙门后,端木逝的天资开始展现,常常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迅速学会师傅所教授的招式功法,灵力运用也得心应手。 可端木湦却表现平平,甚至比同期弟子更平庸一些。那时两人还是同吃同住着生活在一起,或是因为二人太过亲密,吃的用的学的都一模一样,连作息都一样为什么差距那么大,让端木湦道心动摇,开始叛逆。 端木逝只以为端木湦是小孩心性未长大,便处处纵容忍让。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听见妹妹在与旁人说话时透露自己不想要这个哥哥。 他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端木湦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于是自请下山历练,一去便是三年。 说着,端木逝胸口难耐,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一张稳固的怀抱紧紧将其护紧。 “回来时妹妹已经不在,长老说,在我下山后不久,端木湦因嫉妒师姐法宝暗中行窃,被师姐抓获并告发,气愤之下离宗了。我知道这位师姐与我妹妹向来不睦,一定是诬陷。” 更糟糕的是他从其他弟子那里得知,端木湦因为这件事情与师姐发生冲突,二人动手时不慎撞翻烛台,端木湦的脸瞬间被[不暝火烛]烫伤,这张脸恐怕已经毁得不成人样。 苍亦初不由低头又看了眼怀里这位青年的容貌,清隽柔和,五官匀称和谐,是张标准的美人脸,就是肤色太过惨白,失了血色却无端多了几分妩媚。 与尉迟隐的杏仁眼不同,端木逝有着一双狭长狐狸眼,外眼角上翘,细长而勾人。 端木逝不知道他出神,对上苍亦初视线认真道:“然后我便下山去寻。” 茫茫人海如雨滴入江河,根本无处寻觅。 他试过许多种找人的方法,比如利用随身物品寻踪,或者至亲之血引路,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踪迹。 如此寻了她二十三年,直到一年前端木逝终于回到了[水头巴山],才得知昔日的[古墓宗]已经被灭了门,此处宗门旧址已被魔物占据。 端木逝为宗中弟子,自然知道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安全越过护山阵法上山。 不见旧时草木,迎接他的是漫山焦土与颓垣废址。 他不自觉身体趑趄,脚步踌躇向上去,在宗门大殿内,见到了一位容貌昳丽的女子,她的身上果然如他人所说充满了魔气。 与她拔刀相向,从白天打到黑夜,在端木逝即将得手时,那魔女张口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哥哥。” 他才知道眼前的魔女根本不是什么“魔物”,而是自己的妹妹端木湦! 沉痛之下来不及接受现实,入了魔的端木湦比之从前,在无边之夜只会更加心狠手辣,战况瞬时逆转,端木逝应接不暇转身要退,长发被少女利爪揪住! 原先要挥刀砍断少女手腕的刀刃终究在落下的前一刻偏移了轨道,“嘶啦”一声削断了一头青丝。 与青丝同砍断的,还有他二人的恩义。 哪知端木湦比他想象中更狠厉,仗着哥哥无法下手,招招致命直至后来甚至将端木逝筋骨挑断,废弃武功沉入极阴水牢。 再重见天日时便是如今。 苍亦初将人往上掂了掂,吓得诗殃赶忙抓住对方衣襟,瞬间从故事中清醒过来,眼神不善地怒瞪了苍亦初一眼又别过脸去。 “说了这么多怪累的,歇会吧。”苍亦初的声线平静无波,看不出听进去没。 诗殃气得“吐血”,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现在又来怪罪他聒噪? 苍亦初却发现端木逝果然与尉迟隐有很大不同,尉迟隐总是“生胖气”,小脸颊气得圆鼓鼓的瞪他。 而端木逝生气会翻白眼。 这双狐狸眼本就生得狡黠,他一转,更显得聪慧过人,翻白眼也是他占理更多。 很快二人便已经来到了战场附近,端木逝终于不肯再老实被抱着,推了推苍亦初的脸,便被放了下来。 莫名其妙这一招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无用。 苍亦初还像先前那样跟在他左右,看着那人跌跌撞撞往声音方向跑去。 乌云盖月,黑夜笼罩下魔气格外旺盛,稍一靠近便有阴气随着波涛阵阵袭来,苍亦初伸手在端木逝跟前立下了个透明结界,才阻挡了大部分蚀骨瘴气。 轰鸣声不绝于耳,诗殃终于透过环山树的间隙,见后面法器光晕,如科幻大片一样绚烂。 第108章 鎏光伞 昇阳宗的弟子服穿在两位高挑青年身上,再加上这昏暗的天色,实打实的像是两只翩翩跳舞的甘蔗,颀长身段高挑匀称,动作舒展流畅,美丽极了。 最显眼的还是重征手上那柄[鎏光伞],陨铁所制伞骨,伞面泛着金光,配合着延绵水幕,溅起的雨滴果然有鎏金质感。 胡恺洵一柄重剑之上画满紫色流纹,宛如一条蜿蜒暗河在其中涌动,挥剑时双腿张开,那双大长腿便将裤管撑出一道道弧度,修长笔直刺入诗殃眼里。 真绝啊,昇阳宗果然超级适合当模特。 此处男模两位还是昇阳宗在颜值上较为上乘的,虽然重征个性鲁莽了点,说话粗线条了点,但不可否认。两人的脸也是大刀阔斧利落非凡的。 如果用过分柔美来形容端木逝的外表,那重征便是另一种极端的刚硬,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又正气凛然。 现场果然不止有他们四人在缠斗,四面还有数名魔族小鬼,那些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行动没有章法,见到人就想咬,是他们魔族用死尸炼制的不死兵力。 现如今站在这里的那些“小鬼”,虽然面庞已经腐败,充满流脓恶臭,端木逝还是认出了那些人,那些曾经都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们。 “哈——”端木逝瞳孔放大,不由自主发出声音,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半张脸。 泪水滚烫滑落在那人手背上,待他迅速布好隔音法阵又飞快松开。 热泪滚烫,掌心不可避免的吻又何尝不是。 上次与端木湦交手时,对方还是留了后手没有将这些似人非鬼的傀儡放出来,这次却不一样了。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端木逝第一次见到端木湦真正的样子,狰狞可怖,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得亏云兴言剑法了得,却也节节败退,魔之瘴气弥漫,加上雨势愈加瓢泼,云兴言剑光中的极阳之火虽不至于被熄灭,却也稍显弱势。 “放我出去。”端木逝这才发现自己被苍亦初设下的结界所困,想前进都不得。 苍亦初问:“见此光景,你还当她是妹妹?” 端木逝:“在我挥断青丝时,我们便已经不是兄妹而是仇敌。” 苍亦初却不敢苟同:“放你出去也无用,你连走路都费劲。” 一下就怼到点上了,诗殃确实如今弱得不行,上去只想送个死,推一推剧情。 端木逝气得直戳苍亦初胸口:“那你也太过无情,同门浴血奋战,你却站在这里安然处之?” 他确实该出手了,重征那柄[鎏光伞]太过扎眼,好几次他张开大伞化成盾时,飞旋的光影总在端木逝眸中停留。 就连在端木逝说要伸出援手,他都怀疑是想要去帮重征。 不是说好昇阳宗都使用重剑吗?凭什么他还有一柄伞能飞来飞去? 人高马大的撑一柄这么文艺的金伞,跟他的性格完全不合适。 苍亦初见端木逝又要翻白眼骂他胆小鬼,终于按耐不住飞身而起,来到云兴言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诗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戒心,仔细观察场上战局。两方交战果然势同水火,苍亦初加入后明显有压制迹象。 虽然端木逝的灵力因为常年被灌的药物压制,但是那份天资是无法剥夺的,他虽然被挑断筋骨,背地里却没有就此放弃,埋藏在心头之下第二根肋骨上方聚了一颗锁灵珠,里面有他一年来积蓄的所有灵力。 原本这些灵力只够他冲破地下水牢的锁链,如今他要用来冲破苍亦初的圈禁阵法。 手指飞速掐诀,似有一道萤火金光在胸前闪烁,很快那道金色光速破碎四散开,宛如地下根系般沿着血管盘踞分散在身体四周。 感受到灵力回归,手背骨节处都泛着异样红痕,他知道给他的时间其实不多。 想必等着苍亦初飞剑时替她挡剑这招大概率没那么轻易实现,只好铤而走险了。 诗殃双腿扩开微微屈膝,手中画了数道阵法往地面上一压,修长衣摆无风自动,金色灵力触及苍亦初所设结界,剧烈震动之后终于破冰龟裂。 原先被隔绝在外的瘴气冲入鼻腔,但他已经来不及感受,脚步一旋,迅速往腾飞在半空的端木湦方向发射而去! 魔气笼罩,雷鸣阵阵,几乎一切不祥都聚集在此处,“端木湦——” 端木逝撕破了喉咙发出一声暴喝,这是苍亦初从地牢将人带出以来对方最有中气的一声。 苍亦初却没有空思考更多,他本就已经猜到端木逝身上肯定还藏着什么能恢复灵力的东西。 金色光球凝聚在端木逝掌心,像是一颗旋转的金色雷丸,他双目充血俨然也是一记杀招。 电光火石之间那颗金色雷丸在空中发出刺眼白光,将整个山顶短暂地陷入白昼! “轰隆隆——” 这一声爆破就像是一道闪电在自己耳边炸响,光是冲击波就能将人掀飞出去老远。 双双脱力往下坠落,闪光很快停歇,就在砸向地面的一瞬间诗殃感觉自己被迅速托了一下又很快放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缓冲,使他坠落于地时不至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四分五裂。 端木湦虽然没有那份温柔,将地面深深砸了个坑,却仍旧好好的。 端木逝还是一脸痛苦,声音又重归脱力暗哑:“端木湦,收手吧。你与[古墓宗]的恩怨早该了结了,……哥哥,陪你——” 端木湦却满脸不可思议,眼眶红润滴血:“哥哥,连你也站在他们那边,觉得是我错了,要来杀我了吗?” 端木逝似是被这句话刺到,眉尖蹙起,身上刚蓄满的灵力也因为方才那一击几乎全数掏空。 “不是吗?”端木湦抬手放在方才端木逝那道金色雷光淹没的胸前,一脸沉痛:“可是哥哥打得我好痛啊,你是想杀我吧?” 少女声线高亢,又让这个黑夜无端染上癫狂。 “连你也要杀我啊?”既是亢奋也是沉痛。 她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受控制地变换,无法确定此时是个什么复杂心情。又忽然暴喝: “你要杀我——!” 双手向端木逝纤细的脖颈上掐去! 第109章 穿心索 “从小时候起所有人都在偏心,我做的永远是错的,修为低,灵力低,功法难,而在你眼里却轻而易举。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连你也要离开我,他们欺辱我,污蔑我,毁了我,哥哥,这些你都看不见听不着,因为没有一个人会跟你说真话!” “哥哥啊,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为什么不能多信任我一点,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这里?从出生时我们便是牵着手的,为什么后来要丢弃我,将我一个人留在[古墓宗]?为什么?!” 端木逝印在端木湦胸口上的金色雷光只能伤及对方表面皮肤,却没能将其洞穿。 “我没有丢下你一个人,我只是……” “借口!” 端木湦双目猩红,心里有无限委屈倾诉:“都是借口!你们总是有一堆大道理,却没有一次真正为我着想过!” 端木湦利爪触及脖颈尚有一寸距离却被一道灵力阻拦不得前进,气得端木湦破口怒骂:“该死的仙门,多管闲事!” 果然是苍亦初。 只见他左手护住了右手,而右手伸长在虚空中握着什么。 那仍是一套护身诀,试图将端木逝往自己方向扯回,却发现他被定死在当场。 不用想也知道是端木湦在他发动时反应迅速,立时催动灵力将端木逝扣下。 果然入了魔的端木湦更加难缠。 云兴言趁此机会飞出一条捆仙绳,牢牢将端木湦捆住。 终于她身上的魔力被限制,周围被操控的“小鬼”攻势也弱了下来,重征与胡恺洵得到机会喘息。快刀斩乱麻地将那些不死不灭的东西封印。 眼看局势就要被控制住,忽然—— 在端木湦身后三尺远的虚空中倏地冒出一具浓密黑影! “唰啦——” 黢黑铁索横空出世,诗殃眸光一闪,拼尽全力将两人位置互换! “噗!”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当下,一道锁链穿心而过! 鲜血自端木逝胸口喷涌而出扑了端木湦一脸! 竟然是魔族[穿心索]! 那道锁链贯穿端木逝胸口后,仍旧往前冲破苍亦初设下的屏障直直灌入端木湦心田! 二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贯穿!鲜血满地,[穿心索]顶端长满倒钩,往里一抽!两人心头肉同时被撕扯出来,一声闷响,落入骤然出现的魔族知夏之手! “没用的东西。” 知夏临走前还要留下一句嘲讽。 诗殃自己也懵了,知道这里有魔族,但没想到知夏一直在附近。 这跟他的剧本不一样,但他已经没有办法逆转局势,眼前一阵漆黑,妹妹满脸满口都是血,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解脱,颤抖着声音唤道。 “哥哥……” “对不起。” 端木逝终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眼皮沉重,两人身体不受控制地依偎在一起,很快消失了生息。 苍亦初飞速向前,用灵力护住端木逝胸口,却怎么也无法救他分毫,他就死了。 云兴言第一次见苍亦初如此慌张,不由问道:“他是谁?” “救人,快救人!” 前世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知夏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一下冲破了他在端木逝身上设下的守护结界,一瞬间贯穿了两个人,实力强悍,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顾及那么多了,他必须救人。 苍亦初手中灵力翻涌。忽然电光一闪,今生与前世不同,他有了一道保命法器——涅盘丹! 不到危机时刻,他永远不会想到这枚涅盘丹没来得及留给朝夕相对的尉迟隐,却在中途喂给了匆匆一面的端木逝! 诗殃恍惚的视线往上看了眼,瘫在苍亦初怀里没有了半点反抗力气,也分不清那人是谁。 只知道胜雪白衣,纤尘不染的胸膛上沾着他的血迹,刺目得很。 * 流彩穿心知夏。 果然实至名归。 果然流了彩,穿了心,还正巧在当夏。 连他堂堂魔尊都没有料到,魔气盛盈的[古墓宗]山顶还藏匿着这位大护法。 而且对方下手果断迅捷,从虚空中出现到消失不过眨眼片刻。虽然诗殃已经在第一时间察觉,并且试图用身体护住端木湦,却还是小看了对方的狠辣,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两个人的心脏去的。 不愧是他的手下。 虽然误打误撞破坏了他的计策,对于结果来说诗殃还是满意的。 主角团仍旧可以说是战胜了魔女,守护住了一方百姓。 而自己,这位炮灰npc蛰伏一年,独自完成了“殴打妹妹”剧情,被妹妹关水牢剧情,再在主角团匡扶正义时匆匆赴死的后,也正式下线…… 等等—— 好像不太对呀…… 诗殃长睫颤了颤,耳边传来潺潺水声,很快一块冰凉方巾盖在自己脑门处,激得他迅速睁开了双眼。 呼吸瞬间回归身体,弹坐起身。 转头看见苍亦初错愕视线。 白眼一翻迅速躺倒回去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安详。 好样的,他一定是在做梦。 意识海里,诗殃问:“系统,我在哪?” 系统字正腔圆:“你在苍亦初的床上。” 床个屁!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你是端木逝,你在[八幡城]客栈,苍亦初所住房间的床上。……宿主赴死失败了,苍亦初用[涅盘丹]把你救活了。” 诗殃:“我靠!他哪来的[涅盘丹]?!这[涅盘丹]不是羽子曦那的吗?他在秘境抢了人家了!!”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苍亦初那只冰凉的掌心探了探端木逝额头,声线平静冰凉。 “知道你醒了。别装睡。” 闻言诗殃才睁开一只眼斜斜乜着苍亦初,观他神色不善,这才假装是第一次醒似的一脸虚弱撑着床铺,咳嗽着坐起身。 “为什么救我?” 苍亦初回答得很肯定:“七年前合年山上,你送了我一颗[灵梦霜月玉髓果]。助我长出灵根,如今不过还你恩情。” 诗殃眉头轻蹙,“你怎么判断是我的?” 苍亦初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这一点,但是他感觉就是他。 修士的直觉向来很准,更何况是活了上千年的苍亦初。 第110章 别这样 诗殃见他沉默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想说,既然他将送灵草的角色靠在了端木逝的身上,便遂了他的意吧,与他而言都是诗殃本人,没有差别。 诗殃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皮肉因为[涅盘丹]的原因重新生长闭合,但是内里却空落落。 他失去了心脏。 修仙界真神奇,丢了心脏还能成活。 “你不必担心,日后我会替你将心脏拿回来的。”苍亦初保证。 “不必。”端木逝嗓音还是那般暗哑,神情淡淡,“你知道我本一心赴死,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必定已经跟妹妹双双下地狱去了。” “是我对不起她在先,也不可能安然独活,如今失去了心脏苟存下来,却开阔许多。说不定没有心,比带着负罪的心活着更轻松。谢谢。” 房间内没有另设熏香,却有一道浓稠的暗香充盈满屋。 或许是因为在地下水牢呆的时间太久,端木逝身上的苔藓味比之从前更浓烈,无端泛出许多渺小生机。 像是一缕寸草于干涸土地倔强求生。 虽然面上不显,可苍亦初就是知道他该是个不会轻易丢弃生命的人。 诗殃没说话,房间顿时重新回归安静。 以端木逝的身份,其实没啥话好跟苍亦初说的,两人又不熟,不过片面之缘,对他这个人也不是很感兴趣。 苍亦初也是个闷的,诗殃不说话,他也不说。 使得场面非常尴尬,你好歹说一句“好好休息”,然后退出房间也行呀。 胡思乱想之际,诗殃越过对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捏在手里的湿毛巾,才忆起方才苍亦初好像,还给他擦汗来着? 莫名的,这时独处的氛围让他不自觉回忆起一年前两人在秘境地道里的经历,那缠绵的吻和粘稠的触感…… 噌! “咳咳——” “咳咳!” 一时之间呼吸岔气,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端木逝喉间发出,即使他极力忍耐,却抵挡不住嗓间痒意。 整张脸连同耳根也一同充血泛红起来。 幸好没有心脏,否则此时指不定能跳出破纪录的脉象呢。 苍亦初只觉得可惜,[涅盘丹]保住了他的命,却没能治好他身上的寒疾。 “咚咚咚”一串规律敲门声从外间响起:“是我。” 隔着木门传来重征的声音。 苍亦初道:“进来。” 重征如今已很是自来熟,开了门钻了进来坐在房间中间那张圆桌边上给自己沏茶:“兄弟不是我说你可真神啊。” 囫囵灌了两口,才发现床上端木逝已经醒了。 “诶?你终于醒了。这[涅盘丹]真厉害,居然连失去了心脏的修士都能起死回生。没有心脏的感觉怎么样?该不会更加无敌了吧?” 岂止是无敌啊,他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许多。 当然诗殃是不会说的。 “咳咳——咳咳咳” 男人带进来的冷风再次激得诗殃不住咳嗽,苍亦初给他抚了抚后背,却没有半点缓解。 “我,没事。”诗殃将苍亦初那双手推开。即使没有了心脏,却仍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令人难耐。 “你还没好呢,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重征道,“苍亦初,你跟我们讲的地方果真开出了许多东西,明明是你发现的,你自己不好奇去看看吗?虽然这位端木兄昏睡了三天三夜你不放心,现在他都已经醒了。正巧,我跟你更个值,你看一眼吧。” 苍亦初却半点没有心动:“不用了。我留在这便好。” “不必在意我,你们自可去。古墓宗上的历代留下来的宝贝应当都还在。”端木逝话语清淡,不带一丝情绪。 重征好像才发现,当着 [古墓宗]“遗腹弟子”的面讨论瓜分[古墓宗]古堡好像不太礼貌。当即闭嘴。 端木逝看出他心思,道:“道友不必忌讳我,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便已经离开宗门,与妹妹端木湦一样更遑论以[古墓宗]弟子身份自居。更谈不上要替宗门看管财物。” 缓了缓,继续道:“说起来,我还从未亲眼见过[古墓宗]藏宝阁内部呢。” 明明在那里待了那么久,最熟悉的地方居然是水牢底下。 盘踞在岩壁上的苔藓和锁链的节环,都无法避免地刻进了他对于[古墓宗]的印象里。 “想去?”苍亦初忽然问。 诗殃愣了愣,目光闪躲:“只是有些好奇。” 苍亦初站起身:“我带你去看看。” “不,不必。” 苍亦初却不容拒绝,被子一掀,腰背一弯,双手极其利落自然地插入腿弯,拢过后背,再一挺身诗殃就这样水灵灵地落入他怀里。 诗殃简直不可思议,20岁的苍亦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霸道还不讲理了? 谁还记得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个比他们大了不知道多少轮的大前辈啊?! “走吧。”说完苍亦初端着人大跨步就要出门。 诗殃赶忙制止:“成何体统,放我下来。我只是虚弱了点又不是废了。” “还不是废了?心脏都丢了。”重征跟在后面,身量比苍亦初还高了半个头 ,“把前辈给我吧,我抱他去。” 诗殃那双细长且骨感明显的胳膊又一次推着苍亦初的脸,“真不用!咳咳咳!” “给我给我。”重征见他抗拒,以为对方不好意思让苍亦初这个年轻后辈劳累,主动提议。 诗殃又一次耳朵尖都充血,羞耻至极:“我自己会走,别这样。” 他不清楚自己狐狸眼上红晕又升,稍显媚态的模样成功取悦了苍亦初,这才将人放下。 双脚沾地诗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还要去商街买两件衣服,你们不用跟着我。” 不跟着是不可能的,重征恨不得以一种探索“新人类”的监守程度来盯着这位失去了心脏的修士,谁不想看看这人到底能被[涅盘丹]吊多久啊。 虽然端木逝身上青衫单薄通透,被贯穿心口的位置已经看不见血迹,苍亦初用清洁术给他清理干净了,但那个洞还在,动作大起来便直接漏风。 第111章 病美人 胸前不知道是谁给他用绷带包扎住了伤口,可诗殃还是感觉不够爽利,换身行头比较好。 三人离开客栈,诗殃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走得好好的,虽然速度慢了点,好歹不至于平地摔。 这位任性的游侠,上街第一个要去的店铺居然是扇庄。 苍亦初见他的样子,大概也猜出来了端木湦为什么尽是挑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换皮。 据端木逝所说,两人为孪生兄妹,相貌从小相似,想来端木湦从前也是极其貌美的。 短短片刻,从端木逝进入扇庄后前来搭话的男男女女就没停过。 青年折扇摇曳,荡起一阵阵清风,额前碎发向后飞扬出一段优美弧度,眉眼清秀,狐狸眼更是顾盼生辉。 趁着端木逝在里边挑选,苍亦初胳膊肘撞了撞重征:“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哦,好。” 重征就这样抱臂在扇庄门口站着,也不进去,随端木逝挑累了便自己找了椅子坐下,等伙计一件一件给他递。 着实一副贵家公子哥的慵懒模样。 没多久,苍亦初便从银楼回来,手中握着个长方木盒来到诗殃跟前,盖住从窗外透进屋内的耀眼白光。 “嗯?” “坐好。” 你还怪霸总的叻? 诗殃白了他一眼,便继续挑选心仪的纸扇,面前摆的几幅图案他都喜欢,青山、细柳、兰草、松竹,还有雪原。 苍亦初站在他身侧,从方盒里飞出一段镶嵌着薄荷榴石发饰,落在苍亦初手里,二话不说便挽起端木逝那头细碎短发别在耳侧。 那发饰雕琢成了数枚小巧的绿叶形状,白金做枝宝石为叶,形状蜿蜒向后,像是富有生机的柳条。 诗殃感觉到重量,伸手去摸,“什么?” 转头,透过窗台前的一枚铜镜才看清,苍亦初居然给他别了个“发夹”? 还别说,挺好看的,很衬他现在一身白青色长衫,落在他亚麻棕色短发一点也不突兀。 喃喃道: “柳条低拂地, 花萼竞朝天。 翠黛盈盈起, 春风一似仙。” 诗殃撑开桌上那柄细柳图案的折扇,抵在脸前露出那双狐狸眼道:“就这个了。付钱。” 他那柄折扇并不是什么名贵法器,价格连自己发饰上的白金都不及,苍亦初本想将他挑的其他几把折扇都买了,端木逝却又不要,只收了那把细柳。 摇着扇,即使胸前破了个大洞也走得潇洒,除了偶尔忍不住咳嗽几声破坏了形象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姿走在前方,俨然一副我见犹怜的病弱美人模样。 成衣店里挑了几身款式差不多的青绿长衫,又买了几件薄纱外袍,轻轻一转身都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尉迟隐从来什么都不缺,并且身上那枚储物袋跟百宝箱一样什么都能掏出来,自然轮不到苍亦初体会此刻这般心情。 跟在端木逝身后,替他付账买单成了他专属特权。 他也乐意让这人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沾上自己的痕迹。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连想找个话本寻求相似的答案也不知从何处寻觅,若是有一天遇见那位知晓万事的百晓生,不知道他能不能给出答案。 街边正好在叫卖着糖水,苍亦初问:“选一个?” 端木逝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我已辟谷。”又转身走了。 不辟谷他那一年地牢生活怎么活下来的? 苍亦初才意识到对方不像尉迟隐,颇有些遗憾。 “我要一碗绿豆的。”重征站在苍亦初身后道。 苍亦初回头学着端木逝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 重征:“……” 没多久端木逝便累了,苍亦初见他脚步愈发缓慢,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了,便上前一个躬身将人打横抱起,纵身一跃离开长街。 “喔去!你干嘛呀!” 诗殃双手又一次怼在苍亦初脸上,反正他每一次抱他,这双手都几乎固定在这张清隽冷白的俊脸上了。 半点亲昵都无,全是推搡。 “上山,师兄们该等急了。” 嗓音低沉充满颗粒感,震动传递在耳畔酥酥麻麻。 “知道他们等急了,你不会先回去?” 苍亦初低头与端木逝对视了一眼,那双银眸看似极浅,实则深沉无比:“你很希望我离开?” “难道我应该希望跟你在一块吗?” 诗殃才没有那个癖好,顶着应该下线的身份缠在主角身边。此时他更应该做的是回到自己的小山庄,享受独处的假期时光,或跟系统编排编排明日早报,或远程监督他的四大护法们都在做什么大事。 哪一件不比维持人设,当一枚没有心的病秧子强? “你没得选。” 苍亦初说得果决,霸道得不成样子。 诗殃气愤,我真是惯着你了! 推着苍亦初脸的力气不减,双腿也不安分上下乱踢,苍亦初无可奈何只好将他—— 捆 了 起 来 。。。 “苍亦初——!!!!” 诗殃火气正要发作,忽然身体承受不住又重重咳嗽起来。无法,只好吞下这浮躁的心情。 “我听过你的名字。”诗殃胸腔起伏,失去心脏的地方被肺填满。“在百晓生的报纸上。” “嗯。”苍亦初并不在意。 诗殃道:“上面写你清风霁月,高岭之花,如今一见……” 说着故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斜了苍亦初一眼:“专横无礼,野蛮得很。” 听到没? 我说你ooc呢! 苍亦初:“我与百晓生也未曾接触过,他写的与我本人大相径庭不是理所当然?” 诗殃腹诽,可是尉迟隐跟他接触过呀,还是少年相识,算是认识了数年的同学吧?怎么不见苍亦初是这种性格? “若你平常待人也是这般,他也不会写出那种词句。两副面孔。” 苍亦初:“你怎知我平常何异?” 端木逝:“我不知。” 苍亦初:“那你觉得他该如何形容我?” 属实是没话找话,但这个问题着实将诗殃问住了。 噎了噎,他该怎么粉饰还是会怎么粉饰,但是端木逝又不是百晓生:“自然是粗鲁狡猾、玉面兽心、闭目塞听的缠人精。” 第112章 沉香木 苍亦初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词汇居然有一天会被冠到自己头上,着实新奇。 见苍亦初不怒反笑,简直可恶至极,诗殃只好闭嘴不再理他。 苍亦初托着他踏剑飞行时速度很快,越过对方肩头,诗殃都没见着重征的身影。 要不是脚下景物飞速变换,诗殃几乎没感受到速度,因为苍亦初在他周围设立了结界,将那些能割破皮肤的呼啸都隔绝在外。 云兴言果然已经等在山顶了,见两人过来,先给端木逝行了个礼。 端木逝道:“不用顾忌我,我是被这小子绑过来的。”说着展示了下脚上灵力波动,他可太惨了。 云兴言也很惊讶,苍亦初居然会对刚结识的前辈做出这种事。“抱歉,是师弟失礼了。” “还不快松开我。” 苍亦初这才将人放下,解开禁制,但那双眼睛分明在警告对方,别想逃。 诗殃复盘了好一会儿才大概猜测到,他先前不是说自己是七年前送他灵果的修士嘛,那时诗殃对待这小子的确算不上温柔。 先是诱骗他拉自己上岸,后来又追着他找到了居民后院,再之后甚至将小孩夹在胳肢窝里端着走。 难怪人家怀恨在心,先报了灵根之恩,完了就开始报复是吧。 好一个“先礼后兵”。 而苍亦初不那么认为,他清楚知道这个人不普通。 而端木逝与尉迟隐完全相反。 一个是软糯粘牙的甜糕,一个是酥脆爽口的桃酥。 如果自己不好好抓住端木逝,他转身就能溜走。 别看他现在貌似修为被压制,灵力低微地不像话,但苍亦初知道,他有办法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中,让人不论怎么找都遍寻不得。 而这个人,前世初见及诀别,如今被自己救回,他就应该从内到外都是自己的。 苍亦初胸中无端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将他原以为无欲无念的内心搅得一团乱。 一行人来到传说中的藏宝阁,里面果然还整齐摆放着许多优质法器,端木逝对那些东西没有任何感情,随便他们怎么处置。 与其留在这里吃灰,不如给他们这些真正用得上的人,正巧从前的逆练宗多少有些靠不住,这[古墓宗]炼器的修士也算不少。 按照地理位置分析,逆练宗与他们相隔千里,此处鞭长莫及,自然能催生出“对家”来。 端木逝看了会儿便没有兴趣了,系统见状,提醒道:“宿主,端木逝的所有物都被端木湦收藏在了大殿内哦。” “大殿?” “嗯,端木湦自从将古墓宗灭门后,就一直生活在大殿上。” “大殿不都是空空荡荡的议事厅吗?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说着,便趁苍亦初与云兴言交谈时缓步往藏宝阁外走去。 经过几天的修整,古墓宗内的魔气已经被几人清理干净,半点魔族气息都无了,诗殃悄悄动用自己的魔族感知,果然云兴言办事一百个放心。 而且知夏也没有再出现。 他拿双子心不知道又要炼制什么魔功。 那些残垣断壁也被收拾规整在一处,整个宗门显得空荡荡的,再加上没有人气,若是无人管理,也许会催生出什么别的东西。毕竟此处确实人杰地灵。 如果常年无人烟,养些灵兽也不错。 护山阵法破除后,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流通了不少,虽然这一年自己都被关押在地牢,真正见过宗门的时候只有一年前找上山与妹妹决一死战的时候。 但是对于原本应该存在的端木逝应该还尚有许多感慨。 从兴盛到没落,仅仅因为一个误会,一场别有用心的诬陷,催生心魔,得到这样的结局。 不知道该感叹时移世易,还是感叹端木湦实力强悍,与魔族勾结更是穷凶极恶。 “宿主,你的储物袋在那哦。”系统贴心地在意识海里给诗殃标了个坐标箭头。 只见那标记与诗殃几乎重叠,却直直往房梁指去。 双腿飞踏,诗殃顺着斑斓梁柱很快飞去:“怎么放在这儿?” 大殿梁顶极高,却也粗大得几乎有一米二宽度,将近一张单人床了。 上面干净整洁,想来端木湦应该常年在这里休息。 “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宗门内那么多房间,随便找个长老房住不更舒服吗?”系统不解。 上面也几乎一目了然,衡梁没有边缘,她重要的东西都堆在梁中间。 说是重要的东西,也不过三两个。 其一是哥哥端木逝的储物袋,一个是一方长木方盒,再一个便是一柄精致铜镜。 诗殃收了储物袋,又拿起那方盒。 一掌宽,一指高,由沉香木制成,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是个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方盒子。 锁扣打开,里面却空空荡荡。 “这是装什么的?”诗殃问系统。 系统检测了阵,“未知。这是端木湦用宗门内珍藏的千年沉香木亲手打造,没有装过东西。” 诗殃:“千年沉香木?” 系统:“对呀。” 诗殃:“你还记得当初端木湦是因为被诬陷了什么而遭到审判的吗?在她毁容之前。” 系统:“那位师姐说她偷走了宗门宝阁里的千年沉香木。” 系统滴溜溜响了一遍,像只齿轮在铁质地板上翻滚:“破案了,这沉香木是在被诬陷之前端木湦从宗门中偷出来的,也就是说那位师姐并没有诬陷她。” 诗殃更加不解了:“她偷这个东西干嘛?” “当时端木逝已经离开宗门下山历练了。是为了什么呢?系统只能检测出发生过的事实,却无法了解动机。” 诗殃将那柄铜镜放进沉香木盒内,便飞身下了横梁。衣摆扩散,宛如一只[白色青斑蝶]翩翩飞落。 忽然灵力滞涩,诗殃胸口一阵闷痛差点控制不住跌落下去! 霎时间腰侧传来一道牵引,“彩蝶”便落入守候在旁的“蜘蛛网”内。 冷杉安静无声,放任根系上苔藓肆意蔓延。 他的眼睛真的很特别,长睫遮盖下的银月沉静内敛。 “四郊阴霭散,开户半蟾生。” 第113章 你归我 端木逝,与苍亦初又差不多的身高,身形消瘦骨感明显,腰身纤细,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身上幽香倒是繁杂神秘,可能是他身上最复杂的地方了。 诗殃举了举手中储物袋:“这是我自己的,虽然也可以是你们的战利品,但里面没什么值钱法器,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不还给我吧?” “战利品”这个词倒是点醒了苍亦初。 “归你。”苍亦初说。 诗殃正将储物袋别进自己腰带上,才发现方才接住他下落时便黏上来的苍亦初的手还粘在那里。 两人近在咫尺,因为身高相似,他直视苍亦初时可以清晰地在他那双银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虽然有些唐突,但你得归我。” 他说。 “你不是说抵消了吗?”端木逝略一低头,狐狸眼上挑,“怎么?不作数?” “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给的灵果。说不定还有第三人呢。” “三?”诗殃迅速抓住重点,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 苍亦初却没有回答。 诗殃倒没有责怪有别人会认下这件事,反认为对方挺可怜的,如果苍亦初报恩方式就是这般粘人的话,他情愿不要。 “你能说出为何要赠我[灵梦霜月玉髓果]吗?” 端木逝那双狐狸眼往右下方垂眸思忖了会儿,复又抬眸:“顺手?” 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明明是在回忆却道出另一种答案。 苍亦初也没有深究,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亦初,芮芮和隐儿遇到了麻烦,我看位置就在附近……”苍亦初双眼还停留在端木逝身上,心却已经被这句话悬了起来:“我去。” 说完拉着端木逝便大步流星的离开古墓宗。 端木逝挣了挣:“你去就去呗,拉着我作甚?!” “你现在归我负……”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起来,还没等苍亦初把话说完,端木逝忽然一阵恍惚,视线也不甚清明,身体直直往地上栽去! “怎么了?!”苍亦初牢牢接住对方,手刚碰上端木逝的后背已经感受到了血液粘稠。 伤口裂开了! 端木逝强忍痛意,眉头紧锁:“别管我了,带着我这样的拖油瓶……也……” 冷汗涔涔,端木逝唇色泛白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端木!” “吁——砰!”天边炸开一道讯号,连苍亦初这里都能看见了,果然尉迟隐那边事态紧急,可端木逝的身体也一样刻不容缓。 苍亦初第一次产生了心慌,胸口扑通扑通跳动,第一时间给端木逝输送灵力。 一边拥着倒地不起的他,一边给附近的云兴言去信,很快云兴言收到信息赶了过来。 “师兄,拜托你了,一定看好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说得珍重,仿佛在托付至亲。 云兴言点头:“放心。” 得到承诺,苍亦初手一扬迅速踏着飞剑消失在视野中。 比之苍亦初,云兴言又何尝不想亲自去帮助尉迟隐。 冰蓝灵力换成温柔的流橙,云兴言的灵力覆盖在端木逝身上,温婉舒适。 失去了心脏还能被[涅盘丹]救回已经难得,伤还未好就硬着性子非要上山,不知道又在妹妹端木湦待过的地方看见了什么,导致血脉不畅,伤口断开。 云兴言那股灵力盖在对方胸口,很快发现这[涅盘丹]与自己的灵力相性极好,几乎九成灵力都被好好吸收了进去,伤口的血止住,唇色都没了原先那般惨白。 云兴言一边叫重征帮忙一边联系宗门接应,他们应当已经准备妥当了后续安排。 怀中人轻轻咳嗽了声终于转醒,狐狸眼颤了颤才悠悠睁开,发现身边的人是云兴言后仿佛松了一口气。 “好些了?” 云兴言还是那样温柔儒雅,即使本人应当忙得开胶却仍旧井然有序,身上半点看不出来慌乱。 “嗯,多谢这位道友。”诗殃坐起身,这副身体就算救回来一条命也没什么用了,灵根被废,灵脉被挑,虽然能借着从前所习功法,在自然中汲取灵力,却也不过九牛一毛。 正要起身告辞,却发现自己身体动弹不了,只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 “道友这是……” 这云兴言虽然不声不响,竟然已经将他定住。 云兴言:“你还是想要离开?” “我一个外人,宗门消失,灵力尽废,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我发现,我师弟好像很在意你?” 诗殃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在意?恕不奉陪。” “那涅盘丹并不是那么好得,他却毫不犹豫用来救你……” 诗殃打断:“那是因为他善。怎么?难不成救命之恩,我就当以身相许吗?趁现在涅盘丹还未完全消化,我这条贱命不要也罢,你将他取出,还给你师弟便是。” 云兴言:“话不能这么说。” 虽然他也怀疑苍亦初是不是对人家见色起意,准备强取豪夺。 诗殃:“或者你们指望我给你们再挖出些古墓宗的宝藏吗?据我所知,这古墓宗,真就成了一座坟地了。除了埋尸无数,还能有什么?” 云兴言:“你大可以什么也不做,我师弟既然想留你,我便不好将你放走。” “还是等苍亦初回来,自己与他辩解吧。” 诗殃此时确实被云兴言定身术定得死死的,完全挣不开,没想到平时很好说话的云兴言,如果跟他站在对立面,所有的忍让和无条件便都消失了。 想当年他还是尉迟隐时,他指东,云兴言都不会说西。 人啊,总是在失去后才意识到自己得到的究竟有多少。 他忽然忆起宸岐仙尊说的话,“你可愿重新来过?” 他说的“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他以尉迟隐的身份生活吗? 至今他都不清楚宸岐仙尊究竟看透了多少。传说境界到了大乘期,快要升仙时能窥探到真正的天机。 难道宸岐仙尊已经大乘期快圆满不成?仙门弟子好在生活便利,缺点也是此番天道对于自己的孩子宠爱颇多,除了天道之子苍亦初,他还平等的爱戴所有奋力向上,企图登天的人。 第114章 分寸感 云兴言见他满脸不悦,劝道:“其实你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端木逝:“今天走或是明天遁又有何区别?” 云兴言:“自然是有区别的,他将涅盘丹赠予你,即使你归还了丹药,他也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因’,而你没有以‘果’回报,终有一天还是要回来。” “不如随了他的意,看他要做什么,再加以回报,事后你再看看是走是留?” 端木逝:“就怕他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云兴言:“怎么会呢?今日给不起,明日试试,又或者时间长了,他要的东西也变简单了。” 云兴言果然儒雅,即使对待外人也愿意跟他坐下来,和颜悦色地谈心,不愧是玄岚宗弟子的好榜样。如果他不是被定住的话,他可能还真蛮享受听云兴言讲话的。 沉默了会儿,诗殃似乎又被说动,回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不跑了,给我解开吧。” 真诚、无辜的狐狸眼闪着星光,云兴言见他神色果然给他解了定身术。 诗殃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活动活动手腕,余光看见云兴言又给宗门弟子回复讯息无暇他顾,当即一个箭步飞窜而出! 留个der—— “啪!!!” 出师未捷身先死,诗殃一个脚软又一次脸着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连云兴言也没料到,此人如此“狡猾(脚滑)”,竟然趁他不备脚底抹油。 云兴言:“……” 这一摔,端木逝又一次晕了过去,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他自己这样造作,特别是情绪激动或者突然发难的时候,容易充血晕厥。 晕了好,晕了安分一点。 云兴言将人抬了起来,仔细探了探他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便随意将人扶正坐在一边大树底下。 阳光被树叶切割成棱角分明的数道光斑,随机铺撒在男人周身,耳侧柳叶发饰也闪着奇异生机。 闭着眼睛的模样倒遮掩了狡诈,显得乖巧许多。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令人“见色起意”的资本,整张脸五官端正柔和,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眉毛细长,与发色相似的素淡,眼皮薄而粉,外眼角上翘,鼻梁小巧翘挺,双唇颜色也比常人更清浅一些。 只要他一扬眉,便让人无端生出许保护欲。 * 等诗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晚,自己也已经不在古墓宗大殿外的平地上。 四周是装饰古朴的客栈房内,恍惚间他有一种回到了这个身份刚去世时,第一次从床上爬起的感觉,床头旁边坐着闭目养神的苍亦初,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这次睡了多久?”他问系统。 系统道:“三天。” 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一遭。 “咳咳!咳咳咳——” 只要他呼吸节律稍微深一点,就会引起一阵无止境的咳嗽,好像有根羽毛不断搔刮着他的咽喉深处。 难受得很。 苍亦初自然早已被他这止不住的咳嗽声吵醒,将他扶了起来递上一杯温水。 诗殃接过狠狠灌进去才稍微好受些。 喝完才意识到,为什么大晚上的他手边会有一杯温水? “多谢。”有气无力。 “嗯。” 诗殃听不出苍亦初现在什么心情,根据系统提示,尉迟隐和汲芮芮那边已经安全并且留宿在隔壁,自己仍旧睡在苍亦初的房间,日夜被此人盯着。 诗殃伸手在自己脖颈上拂过,湿汗粘稠,好不爽利,而且胸前有张厚厚的绷带绑着,里面传来暗暗药草香。 果然尉迟在身边,就是个随身“小医仙”,诗殃对自己那个分身非常满意。 “苍亦初。”端木逝曲着腿,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闷闷道:“我想洗个澡。” 苍亦初声线低沉平淡:“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碰水,等好些了……” “我现在就要。还要热水,最好是温泉。” 来吧,审判我吧。 我就是个不知好歹的麻烦精。 快点认清现实跟我分道扬镳,什么因果,我端木逝死了一切尘缘都将跟着肉体离开世界。 “温泉没有。我可以叫师兄给你弄点热水,你在这等着。”说着他还真就出门敲响了云兴言的房间。 云兴言也是有求必应的,很快苍亦初果然将那张熟悉的浴桶从乾坤袋中取了出来,放在房间中央…… 就着月光,诗殃清晰地看见苍亦初手中无限玉瓶内盛满了温水,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热气,很快整个房间都跟着氤氲了起来。 还以为这浴桶是苍亦初给尉迟隐专属的呢,没想到他一个片面之缘的人也能随意取用。 解了衣服,端木逝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绷带缠绕,严严实实的宛如一件小背心。 不等苍亦初制止便自顾自将这件“小背心”拆了。 苍亦初没有说话,看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反而稍显趣味,注满浴桶试了试水温,便收了玉瓶抱臂站在一边。 快要拆完了,诗殃见他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你怎么……” 还不回避?以前跟尉迟隐在一起时苍亦初多有分寸感?现在是更瞎了吗?看不见他眼中的不耐和厌烦吗? “怎么?” 算了,没什么好追究的,都是男人,而且他昏迷几次估计早就已经什么都已经不剩了。 拆了缎带露出胸前皮肤,正中心脏的地方草药除去,上面的皮肤新长出来了一片拳头大的红粉表皮,仿佛一戳就能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穿心而过,背面也有同样的皮肤,端木逝缓步来到浴桶前,试了试水温,顺着小台阶便跨了进去。 正好此时面对着窗台月光,苍亦初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后。 清晰地看见他发顶与脸颊都被银白月光照得清亮,低眸时泛着无端孤寂。 蒲公英做的男人,风一吹就要散。 短发才及锁骨,落在肩头根本什么也挡不住。 头上还戴着苍亦初送的发饰,顺着脊椎而下,苍亦初眸光微闪,心脏对应的背部,新长出来的皮肉上—— 有一枚鲜艳的朱砂痣! 第115章 加热水 “嘶——” “怎么?” 端木逝才发出一点声响,苍亦初便充满警觉。 诗殃道:“没事,不小心碰到伤口而已。” 新长出来的皮肤太薄,碰到点温度就格外敏感。诗殃:“不够烫,苍亦初。” 又在挑挑拣拣。 苍亦初毫不避讳,站在他身后,看着对方发顶某根微翘的短发,手伸进浴池内,“这个温度还不够烫?” “有点冷。” 明明已经是尉迟隐平常的水温了。 苍亦初取出火折子催动灵力将水升温,“可够?” 他还使了个坏,那水温要比人体温度高出些许,端木逝应该感到烫才对,可对方却摇了摇头:“不够。怎么?” 他才发现自己的要求很奇怪吗? 但是确实感觉水温挺低的。刚入水时就跟初春刚化开的冰湖一样。 但是水面分明有热气升腾。 “系统,检测一下水温。” 系统道:“52度了……” 诗殃:“……” 忽略苍亦初这个小坏蛋的恶作剧,这个温度,就算他是体寒也该差不多了吧?诗殃却仍感觉差点意思。 “不对劲。”诗殃招手试图将方才脱下的药物拿过来,却法力尽失,伸出去的手无力地滞涩在空中,像个中二少年。 关了特效,真尴尬呀。 苍亦初看出他的意图,将丢弃在地上的东西勾到他手里,诗殃这才好受些,翻篇了。 那是一柄草药袋子,有一层纱布装裹着形成一摊煎饼的形状。 暗绿色药渣气味复杂浓郁,抵在鼻尖轻嗅,“百里丝……鹤真枝……烈光筋” 苍亦初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闭眼轻嗅的模样,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狐狸,聪明又专注,他呢喃出口的草药全部正确。 狐狸抬眸:“龙阳草。好烈的药。” 苍亦初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色瓷瓶:“还有这个。” “缠绵龙血?你!”诗殃问:“这不是你在仙门大比时得到的吗?” 单人赛魁首的奖品,他居然这么舍得。 “嗯。”苍亦初道:“三年前在百晓生那里看的早报内容都记得,却不记得[灵梦霜月灵果]?” 正想感慨感慨他真是下血本,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诗殃直接噎住。 这苍亦初,总能让他无语。 “咳咳。”诗殃假装轻咳两声,问:“这是谁配的药方?” “我师弟尉迟隐。” 语气不免有些许自豪,诗殃道:“他用药很大胆,看来光靠这涅盘丹吊着,我也没可能恢复成从前。” “高不成低不就的,连活着都难,更妄论修仙。” 苍亦初:“会有办法的,虽然你不在意那颗心脏,但若是能拿回……” 诗殃:“拿不回了。你当流彩穿心知夏是拿着双子心收藏的吗?八成已经被炼成什么了吧?”耸了耸肩,“再说,坠过魔的心,你觉得还能用吗?塞回去会不会入魔?” 妹妹一个人自愿入魔也就算了,他可不愿沾染魔气。 甚至厌恶魔族厌恶至极。 苍亦初看出他想法,转而道:“亦可以寻找其他合适的。” 诗殃寻思着,那不是心脏移植手术之类的?找个自愿遗体捐赠的?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谁会自愿吧? 默了默,抬头对上苍亦初视线。 银辉月色照映在他眸间,里面又藏着一个身影。 房间没有灯光,四周静悄悄的,也昏昏沉沉,他一个超级大近视怎么看见的? 长久的近视生活,练就了摸瞎技能吗? 不过按照他们修仙人的角度来说,多的是眼瞎修士,听声辨位,连细微的呼吸声都能捕捉。 苍亦初如此天赋异禀肯定早就学会了。 “虽然你师弟给我使了这么多阳性药草,但我还是感觉怪怪的,缺少点什么。”诗殃垂下头,捧起浴桶内清新通透的热泉,喃喃道:“是什么呢?” 这种奇怪,诗殃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一个没吃饱的乞丐,腹中空落落的。 可他已经辟谷,早就没了饥饿感,又怎么会饿呢? “还要热水吗?” “加热加热,我倒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抗高温能力飙升。” 又试了片刻,苍亦初就不陪他玩了,果断收了火烛道:“你自己感觉不到,但是身体已经快要烫伤了。” 诗殃差点想让他试试让他泡在沸腾开水里是什么感觉,闻言低头看看自己手臂果然已经泛红,原来只是[aδ纤维]介导障碍。 害。 以为自己能抗高温,其实并没有,该熟还是会熟。 没意思,诗殃胡乱往身上泼了会儿水便又站起身要走了。 湿漉漉得踩在地板上,身上也没办法自己弄干。 刚从水里出来接触到更加寒冷的空气令诗殃瑟缩了会儿,很快又被一条柔软的巾帕包裹。 大毛巾遮住半张脸,诗殃回头对身后的人问:“接下来你们要去哪儿?” 苍亦初:“师弟师妹途径[隰安谷]时被山谷中鬼怪所困,虽然已经将他们救出,但那鬼怪不除,恐难安民。” 端木逝:“[隰安谷],那是个洼地。” “嗯。” 端木逝揉了揉头顶毛巾,将水汽擦拭干净:“那里地势低洼,的确多生鬼怪。” 苍亦初问:“你对附近多有了解。” 端木逝:“我拜入古墓宗也有许多时日,虽然离开了二十多年,附近地形也不会轻易改变。” 苍亦初问:“那你可听闻过[碎肉山]的传闻?” “碎肉山?” “嗯,隰安谷以东那座山,被当地百姓称为碎肉山。起因是山中猎户经常能在山顶和山后发现奇怪碎尸。一些胆大的甚至曾带回碎肉自己吃过,不过都平安无事。”苍亦初道。 “那些肉,不是山中野兽啃食剩下的?”端木逝拢了拢巾帕,又不自觉瑟缩,长睫还挂着水珠,虽然只是寻常轻睐,看在苍亦初眼里却莫名勾人。 “我们此行便要去查探。” 诗殃稍一回头便撞上那人灼灼视线,明明眼中有照月星坛,却又有炽火燃烧。 “嗯。” 端木逝没有再提自己要离开的话,顺其自然好像一切都不在意了。 反正他暂时要逃肯定是逃不掉的,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云兴言说得对,他可以先看看苍亦初究竟想干嘛。 第116章 帮帮我 见面前人有气无力,连擦身体都擦不干,苍亦初终究还是出手将那块巾帕拢了拢,只要灵力稍微流转端木逝身上的水汽便都化作烟雾消失。 光着膀子坐回床边,苍亦初给他下身盖上被子,从乾坤袋内取出尉迟隐配好的药草,贴在男人胸前后背动作轻柔得给他包扎。 只见触碰皮肤时,诗殃莫名生出无端悸动。 像是有一股细微的电流席卷全身,酥酥麻麻。 呼吸沉重,“好累。” 苍亦初:“从床边来到房间中央不过五步路的距离,这就累了?” 四天前刚转醒时还嚷嚷着逛街,还登山,拿了自己的储物袋,听说还试图逃跑了一次结果给自己摔晕了。 诗殃说累,那是真累了,这[涅盘丹]在他身上时而火热时而寒凉,跟中毒了一样。 脱力地往前一栽,前额便抵在了苍亦初肩窝里。 苍亦初绑绷带的手一颤,稳住心慌快速将他上身缠好。 端木逝身上的体香,果然与尉迟隐一样,在泡了个热水澡后整个房间几乎都被这股奇异的香味包裹,光是站在旁边,便有被他拥入怀的既视感。 他们是什么“茶叶”吗? 怎么一泡就浓呢? 将他身体扶正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准备抽身时,自己的胳膊却被牢牢抓住。 苍亦初越是挣,他越是抓得紧,正想将人暴力推开,一抬眸看见那张熟睡的脸,又果断停止了动作。 手掌被抬到脸颊边,抵住腮边柔软,轻轻蹭了蹭,睡得更加安稳。 尉迟隐第一次上双子峰时,那天晚上发高烧也是同他这般亲昵。 若不是面前男人面颊消瘦,骨骼清明,他差点误以为这不过是长大了些的尉迟隐罢了。 不。 尉迟隐就算长大也不会像眼前人这样骄纵,成天寻死觅活的。 很快熟睡中的人额头上又一次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忽冷忽热,大概都是[涅盘丹]在体内运作的原因。 九死一生。 即使恢复了精神,能如常人一般交流行走也不过是勉强罢了。 还硬要离开,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如果苍亦初不管,还有别人照顾他吗?或者说他能撑到那个人来吗? 一切都难以预测。 单看他这些天的表现,也应该是位独行侠。 他在他的“江湖”都销声匿迹一年有余,这一年都被关在地下水牢中。 还能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 端木逝眼睫微颤,这个梦仍旧不安稳。 苍亦初只好坐到床头,抬手在他心口缓缓输送灵力,这样的日子不是第一次了。在他昏迷的这些天苍亦初在时都会给他渡些灵力,只希望他那双蹙起的眉头能够轻松一点。 他隐约知道,如果按照灵力配适度来算的话,云兴言与他身上的[涅盘丹]更契合一些,但是他—— 莫名不爽。 从前对于尉迟隐的占有欲,如今转嫁到了端木逝的身上。 * “啾啾——啾” “啾啾——” 窗台上已经落下了两只麻雀,正在交头接耳地闲聊着今天的八卦。 诗殃从困意中缓缓睁开双眼,他似乎整晚都压着什么,脸有点僵。 入眼是一座微微起伏的山丘,白色衣襟领口有些宽松,露出男人脖颈间崎岖的喉结。 阳光不太刺眼,反倒柔软地覆盖在这张冷白清隽的脸上。完美的下颌线上投下一层阴影,光与暗的交界线上有条饱和度偏高的暖色。 整张脸近在咫尺,却梦幻得不像话。 诗殃视线模模糊糊,阳光穿透窗户纸落在床帏上,又被帷幔朦胧了光线,显得旁边这位熟睡的男人也失去了平日的严谨。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宿醉了一夜的酒鬼。 “醒了还不松开?”低沉暗哑的嗓音从耳边响起,震得耳廓一阵酥麻。 诗殃这才发现自己还牢牢握着对方的手并且几乎整个人贴在对方身上…… “抱歉。” 诗殃松了手,缩进大床内侧,半长不短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 苍亦初见他乖顺,抬手探了探对方额头,果然在隐隐发烧。 他说的没错,他的身体状况连凡人都不如,骨瘦嶙峋,脸色泛白,只有在发着烧时两颊才有细微的红晕,眼尾泛红,显得困倦又无辜。 正要起身,衣服下摆感到一道细弱的牵引,回头才发现是被端木逝揪住了。 诗殃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羞耻,脸颊深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只留眼尾一条缝隙往上睐着苍亦初。 “帮帮我。” 他说。 “我有点难受。” 苍亦初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寻常总是想跑的人忽然声音放软向他求助,简直是犯规。 他低下头,俯身问:“怎么?” “再给我一点灵力?……我也不知道。”声音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像是撒娇。 “好。” 就着躺倒的姿势,苍亦初也不折腾他起来了,右手放在端木逝胸前,银色灵力波光缓缓从掌心出现,钻进绷带内。 端木逝大概是条件反射双手捧着苍亦初手腕,双眼舒服得闭了起来,薄唇不知何时被他自己咬得通红,侧着头时露出项间分明的锁骨还有锁骨上窝,随着对方呼吸的节奏—— 或分明, 或隐蔽。 长腿曲起,薄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膝盖,苍亦初才想起他是洗完澡被包着送到床上的。 夜色微光虽然不能迷惑他的双眼,但多少还是带着朦胧。 晨光却清晰得将每一个细微的毛孔都毫无保留得暴露出来,纤细,修长,几乎透明的白。 端木逝身上有一种非常原始,纯粹的,天然的感觉。像是没有经过人类社会规则的洗涤,做事和想法都很直接,这一点跟尉迟隐很像,难得的是端木逝在外游历了数十年依旧不改本心,仍旧纯粹无垢,想什么就是什么。 就比如昨晚,苍亦初站在旁边他已然能自然顺畅地宽衣解带,完全不避讳他人眼光。 这才使他能清晰看见对方背部那颗鲜艳的红痣。 这颗痣…… 会不会有什么来头? 正思索着,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我进来啦——” 第117章 托月阁 清脆悦耳,是个活泼的少年音。 尉迟隐很快钻进来,反手关上房间门。就见床上两人…… “他没事吧?”一脸懵懂的尉迟隐问。 苍亦初承认,他刚才心虚了一瞬,使得将端木逝那双长腿盖回去的动作稍显匆忙。 “没事。” 苍亦初收了手中灵力,端木逝眯缝着眼见尉迟隐来了,也很快松开钳着的手。 尉迟隐上前见端木逝已经醒了,惊喜道:“太好了,你醒啦。” “凌晨醒了一次,我给他换过药。”苍亦初道。 “嗯嗯,那我检查一下恢复情况吧。”尉迟隐简单看了看端木逝脸色,转头笑着说:“师兄,我想尝尝城西边那家的馄饨,听说他们家很热闹要赶早。” “嗯。” 苍亦初复又看了眼端木逝,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苍亦初对尉迟隐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宠得没了边。 诗殃意识清醒后,借着尉迟隐这一层关系,让尉迟隐过来打破两人独处的氛围,不至于那么尴尬。掀开被子才想起自己大咧咧,赤条条的躺在铺盖里。 “咳咳——咳咳!” 尉迟隐从端木逝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套衣服,伺候着给端木逝穿上。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一年前面前这个壳子还是自己。现在却成了面对面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天蚕丝]除了能悬丝诊脉治病救人,能当成杀人利器,还有一个魔修功法,便是做成傀儡丝,无形无状埋在体内,就能听他指挥。 比蛊虫更难被发现。 * 城西馄饨铺果然如尉迟隐所说火热非常,光是那一间早餐馆就已经排起了长龙,这里的人生活很有秩序,民风淳朴,果然是钟灵毓秀,和气致祥。 苍亦初排在队伍末尾,前头的百姓见他身穿弟子服,知道他们是县长和富商请过来铲除妖邪的修士。这身弟子服干净漂亮,虽然与他们一样站在此处排队,却无端透着尊贵气质。 “仙家,您也爱吃馄饨呀?” “师弟尚未辟谷,替他买些。” “那您排我前面来,我可听说了你们帮我们清除了邪祟之事,往年虽有道士做法,却都无能为力。” 另一人也附和道:“对呀对呀,起初我们还以为你们四人真是富家小子在此停留呢,没想到是仙家弟子,还这么快便查清了由头并且解决了,我们都很感激。” 又有更多人参与进来:“什么?这位小公子居然是仙家,那那两位姑娘也……?” “那自然也是仙家啦,怎么?你当真肖想上了人家小姐?” “不敢不敢。”说着又瞧眼看了苍亦初一眼,“我家小妹有幸在上街时与仙家偶遇,回家后时常患得患失,还指着我给她说亲,原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本就有些高攀,现在得知你们都是仙门弟子,那更是不敢染指了。” “你家小妹生得那般俊俏,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不知仙家可有与凡人结缘的先例?说实话我觉得他小妹真挺好的。\" “抱歉。”苍亦初拱了拱手。 “人家来买个馄饨,你倒好,还给人家说上亲了,真能啊你。” “让仙家见笑了,与仙家不同,家长里短便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时常拿这些事情当做谈资,听说仙门中人都敢看七情六欲,想来不会那么轻易看上凡人的。” 在此之前,苍亦初也以为自己与谈婚论嫁相距甚远,连同门时常会谈论的双修都不感兴趣,可现在…… 他恍惚间又生出了情根,只是还不确定真伪。 “说起仙门,城东那栋小阁楼好像就是出卖给了仙门。” “不算仙门,我前天刚巧瞧见了,那小阁楼匾额上写的是[托月阁]。” “托月阁?” “哦哦,我知道,是百晓生的[托月阁],他要在咱们这儿建分阁?” “啊我知道了,我前几日才读到一篇《赞百晓生》的文章。” “博闻百晓世间奇, 万事皆通众望归。 智若灵泉难测度, 声名远播映朝晖。” “不止是仙门的事,连普通百姓之事偶尔在他的早报中都有提及些许,只是[托月阁]距离我们山高路远,等传到我们手中时已经过去月余,如今他要在我们这儿扎营,简直太好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现身?传闻不曾有人见过其真容,神秘莫测的很。” 民间关于百晓生的传闻众多, 有说他幼年失孤,成人后倾尽家财寻亲,终于与父母团聚,不愿此事重演才建立了[托月阁]救济贫苦的。 也有说他原本风流人物,只因其妻携子出走,布下三千网找寻却仍未可得,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套完整记事链。 前世,苍亦初与百晓生也只有一面之缘,只记得此人戴着白色面具,未露真容。 此人确实隐藏颇深,他建立的情报系统也帮助了很多人,并且历时千年,他建立的组织也仍在运转。 苍亦初问:“你们可知[托月阁]何时开阁?” “匾额都已经做好了,大概就在近几日吧。” 说起来,他说不定能知道端木逝的[涅盘丹]要怎么解。 馄饨买回来,尉迟隐已经帮端木逝将身上的伤药与衣服都穿戴整齐,“尉迟,去叫一下汲芮芮。” 尉迟隐见师兄真给他买回来了,小跑着便出门去寻汲芮芮,果然一有吃的就快乐地像只小团雀。 苍亦初将东西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圆桌上,诗殃才看见他买了三碗。 “过来。” 苍亦初下巴扬了扬,示意也有端木逝的一份。 诗殃长睫眨了眨:“我已辟谷。” 苍亦初:“你现在连修为都无,辟谷丹已经不能吸收。”说着转念一想,“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到饿?” 说起来确实,他的胃、甚至是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水牢造作废了。 那时诗殃并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便也完全放弃抵抗。 如果端木逝的剧情只需要在主角面前挡上一剑,他大可以让系统用数据模拟一个身体出来,但是可惜端木逝必须要与妹妹有过一段决斗,场面凶狠迅捷,系统暂时无法模拟出那样反应灵敏,且不被知根知底的妹妹察觉出异常的办法。 第118章 苦硬吃 如果连饿感也无,他很容易就会被自己饿死的,毕竟常年服用辟谷丹的人,已经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 见他呆滞,苍亦初默默叹了口气,给他们摆好碗筷,“过来吧。” 馄饨香味扑鼻,淡淡肉香从汤底传出,苍亦初带回来的瓷碗是只宽口大碗,蒿黄碗身,上绘制着数朵寒梅。 很快汲芮芮便过来了,苍亦初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投喂的三位小伙伴,排排坐着安静吃饭。颇有种母鸡觅食回来哺育幼崽的既视感。 而端木逝的身形更像是最不会抢食的那个,轻易会被淘汰掉的幼崽,不由多看了几眼。 从前自己是尉迟隐时,每天都能尝到苍亦初的手艺,时隔一年,终于再次感受到腹中被温暖填满的感觉。 如此说来,端木逝这个身份又比他预想中的更加娇贵许多。 吃了没几口,端木逝又不吃了,还将自己碗里的倒给了尉迟隐。 尉迟隐也是不避讳的,开开心心收下,囫囵大口吞了。 苍亦初只是眉头挑了挑,并没有多说什么。 刚开始恢复进食,的确不适合吃太多。 “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去[隰安谷]一趟?”汲芮芮问。 尉迟隐:“这次我们有苍亦初师兄和云兴言师兄,不会有问题的。” 端木逝擦干净手,折扇又打开,装模作样地摇:“你们俩为何独自涉险?我看你们修为都不高,玄岚宗不至于让你们两位单独接任务吧?” 尉迟隐赶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下山是为了去远处采野生灵矿,听师兄们说那边有许多可以捡呢。飞过[隰安谷]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们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这剧情,诗殃听着怎么感觉跟自己当年那么像呢? 端木逝:“空中能有什么东西能将人绊倒?难道是云吗?” “我们也不知道,真是诡异。”汲芮芮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纯然地讲:“我们什么也没看见,直接掉在了山谷的凹陷中,那里什么灵力也使不出来,而且幽深恐怖,还听见有妖兽蛰伏在附近的声音。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向上发射讯号弹求助。” 尉迟隐接着激动地宣扬:“幸好云兴言师兄和苍亦初师兄目光锐利,远远就看见了我们的讯号弹,否则我们都凶多吉少。” 前世苍亦初他们并没有收到这枚求助信号,按照那时的时间线,他们还在山顶与入魔的端木湦决一死战。 天地都变换了颜色,对那边更是鞭长莫及。所以苍亦初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前去支援尉迟隐时也只是潦草地将妖兽砍杀,冲击开阵法将尉迟两人救出来后迅速赶了回来。 “那阵法很奇怪,好像是专门为了捉捕修士而设立的。”尉迟隐又道,“会不会是魔修弄的?我记得仙门大比时弗曜他们就有跟魔族交易,而且他们只挑有修为但修为不太高的修士下手。” 汲芮芮附和:“对,我也这么觉得,山谷凹陷处布置了能吸食修为灵力的阵法,直到苍亦初师兄过来,灵力太过强盛,将阵法暴力冲开了我们才得以解脱。” 端木逝狐狸眼偷偷瞥了苍亦初一眼,又快速收了回来。 云兴言与其他同宗弟子交代好[古墓宗]的后事,便随他们一同前往[隰安谷],那里穷乡僻壤,寻常极少在那边经过。 但端木逝却说,谷内其实也有个小村落,且还有人烟。 云兴言双手一翻,在两掌之间化出一只黄金制成的罗盘,那罗盘表面雕工精细,是由古法铸金工艺打造而成,上面錾刻的图腾俨然是他们宗门中的瑞鸟——[白腹蓝鹟]。 看起来是自己宗门内炼制的,果然玄岚宗极少与逆练宗交易,受那位宗门的影响颇小。 见尉迟隐视线直勾勾的,云兴言温柔解释:“[阵迹盘],你们方说那里设有阵法,恐不止一处,稳妥起见。” 尉迟隐小马屁独自驾驶着自己的飞剑站在云兴言身侧:“师兄好谨慎哦。” 云兴言揉了揉尉迟隐发顶,便御剑飞在了前面。 端木逝还是跟苍亦初一起,起码不是横抱,只是站在同一柄弟子剑上,苍亦初的身前,被他圈在怀里…… 因为身高相当,苍亦初微微侧着头,发丝在他脸前晃动,鼻息间全是那亩丁香花田,温热的体温将苔藓炙烤着,灼伤了夏季清风。 “就没有大一点的,小扁舟一样的可御物吗?偏偏要站飞剑。”端木逝啥也不干,就会嘟嘟囔囔地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以前尉迟隐年龄小,抱过来托过去也就算了,现在他可是个成年人,跟苍亦初真算起来起码要大他两轮。 距离还如此亲密属实是有点羞耻了。 苍亦初就在耳侧,声线低沉醇厚,像是一杯苦咖啡。 “扁舟又如何?你能好好站稳?” 端木逝白眼一翻:“诶你这就有点没礼貌了哈,我坐着不行吗?” 苍亦初:“我不想让你在我脚底下坐着。” 端木逝:“你!那就别捎上我。” 苍亦初唇角微勾,藏在男人背后坏笑道:“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端木逝:“嘁。明明你们几人过去就成了,非要带上我。没苦硬吃。” 苍亦初:“你是有病硬抗。” 诗殃:“……” 苍亦初这个人是有点本事的,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每次都能让诗殃噎住。 “叮铃铃——”云兴言手中法器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响声,御剑往下,缓缓降落。在一道树丛间发现了他们所说的针对修士的陷阱。 下到近前果然有几道阵法痕迹。 云兴言破了阵,才起步踏上林间,虽然破了阵,但风水仍是极度阴森,即使是夏季白天,林间穿过的风也泛着森寒,树影婆娑,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怪在前方伺机而动。 端木逝比苍亦初先一步跳了下来,姿势也翩翩若仙,一点也不显狼狈。完全不带怕的走到前面去。 青色长衫快步靠近月白少年,与尉迟隐并排走。 尉迟隐也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从早上给他换药之后两人关系很快变得紧密起来,时常走在一起就跟一起长大的似的。 云兴言手中那块圆形罗盘仍在掌上悬浮着,“此处阵法针对修士不对凡人,但是地上恐有猎人捕兽夹,当心一些。” “好的师兄。”尉迟隐最先应道。 端木逝却忽然叫了一声: “啊——” 第119章 入迷阵 苍亦初比任何人都先搀了端木逝一把,端木逝神情微愣,对上苍亦初视线尴尬道:“我发现了只兔子。” 苍亦初:“……” 怪只怪他这一声清浅的呼声刚巧是在云兴言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发出,引得苍亦初错估了形势。 “真的有!我也看见了是只灰兔子。”尉迟隐也接话,他明明就站在端木逝旁边,但是一点都没有会意错呢。 “可以放开我了吗?” 端木逝挣了挣,苍亦初才缓缓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臂。 他一瞬间的匆忙不似作伪,扰得诗殃不由跟着紧张了一瞬。 苍亦初面无表情发出指令:“你跟我走一块。” “不,小尉迟会保护我的,你好好保护好师妹吧。”端木逝顺手将尉迟隐的胳膊抱在怀里。 苍亦初:“……” 他才离开了多久,不就给他们买个馄饨的工夫吗?怎么回来端木逝和尉迟隐就已经跟亲兄弟似的了呢? “有血腥味。”话题之外的云兴言停下脚步。 诗殃忍不住也嗅了嗅,这些修士的狗鼻子是真灵,连血腥味都能闻得到。 再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在一片草丛叶片上发现了血滴。 “有人曾经在这里受过伤?”尉迟隐上前观察了会儿,那血滴向四周喷溅,是从高处坠落溅起的痕迹。 云兴言手中的[阵迹盘]发出盈盈金光:“前面有一个非常大的迷阵,当心。” 端木逝折扇打开,轻轻晃了晃。微风荡起额前发丝,光洁白皙的脸上一双狐狸眼分外明亮。 “叮——” “叮——” 若隐若现的,远处传来阵阵手摇银铃声,诗殃走在队伍中间左右看,都没有发现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越往里走,渐渐的开始升起迷雾。 果然每一次大型的阵法,都会伴随着迷雾。 脚底泥土松松软软,好像踩在一簇簇棉花里,不是很有着力点。 诗殃身子斜了斜,很快站好,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前方的尉迟隐和云兴言。 诗殃脚步放缓,故意等了一等一直走在他身后的汲芮芮和苍亦初,果然两人都不在了。 “系统,他们呢?” 系统探测了阵,才道:“他们在原先你们走的那条道上,只有宿主被阵法牵引到了别处。” 诗殃:“是因为我的灵力已经几乎等于无了,所以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想想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端木逝几乎与凡人无异,再加上最近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灵力已经微乎其微,很难再蓄上。 就比如一个本就不怎么出水的水龙头,底下还漏了个洞正不知好赖地在排水。 对于他来说已经再也不适合修仙。胸口的那个洞看似补上了,其实已经无法愈合。 虽说“涅盘”有重生之意,但貌似对他无用。 诗殃问:“是不是这个小世界也在排斥端木逝这个身份的存活?” 听说如果是个本该死的人到了时间仍未死,会有地府无常来勾魂。看着眼前迷雾,他恍惚真的看见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向自己而来。 索性找了个石墩子在附近坐下,胸口有股暖流在汹涌,好像里面藏着奔腾的河流,正在冲击着他的肉身。 难受。 想吐。 如果苍亦初在身边,如果他将手放在自己肋骨上方,可能会好受一点。 但是他们此时分开好远。 诗殃问:“他们没有发现我不见了吗?” 系统道:“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你。” 诗殃:“什么意思?” * 越往里,迷雾越是浓稠地难以分辨各自的身影。 苍亦初渐渐发现前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大跨步上前,先是牵过自己一臂远的汲芮芮,又快步上前要去抓端木逝。 可匍一靠近,眼皮就狂跳。 “噌——”琉璃刃迅速飞至“端木逝”跟前,悬在他面门上。 苍亦初将那个“人”一掰,赫然露出狰狞的五官大张着口“噗 ”地一声,往他面门喷了一把更浓烈的毒雾! 谁也没有料到,一向心思缜密的苍亦初居然会因为这样小小的迷阵中招。 而且正中眉心,虽然瞬时做出反应反手将那东西打断却还是吸入了不少。 吓得汲芮芮慌忙叫了两声,“师兄!苍亦初师兄!” 她的叫声很快吸引了前方尉迟隐和云兴言的注意,眼看着苍亦初双眼泛红好像要被毒雾控制,云兴言双手迅速掐诀要往苍亦初脑门上拍去。 只在狰狞一瞬,苍亦初便转瞬间已经用内力冲破了毒雾控制。 云兴言:“……” 他怎么感觉这个师弟有点强过头了? “端木逝不见了。” 苍亦初恢复意识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尉迟隐除了目瞪口呆之外,也迅速向那倒地的假人身上看去,那个一直走在他们中间的这个身影根本不是端木逝,而是一个刻成狰狞人脸模样的木头而已。 张着血盆大口,里面挂着机关喷雾,被苍亦初用力一削断裂成了两瓣,露出里面的简易机关。 “这是人做的机关?”尉迟隐看那雕刻痕迹,很难说是鬼怪或者妖邪做的,因为据他们所知,妖和鬼都做不出如此精细的东西,难道是人类自己吗? “这迷阵也布得极好,想要找到阵眼恐怕没那么容易,想来端木逝也许是因为灵力低微被传送到了别处。”云兴言道,“在谜障中,这种木雕机关应当还有许多,大家务必小心。” 说着取出数张空白符箓,沾了朱砂画了起来:“在进入迷阵之前我就应当给你们都拿着这种定位符的,怪我大意了。” “谁也没想到才刚进入迷阵就遇到这种事呀,不怪师兄。”汲芮芮安慰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分头……” 苍亦初话还含在嘴里,忽然视线落在尉迟隐身上,才意识到他不能再弄丢了尉迟隐。 又是这样,苍亦初都要对自己呸几道口水了,他不动心则已,一心动为什么会是两个人? 而且他的心动期未免也太短了吧? 还没将尉迟隐养大呢,热情便渐渐退了下来。 心中暗骂了自己几句,转而对云兴言道:“我们分两边去找,师兄,拜托你照顾好汲芮芮,我和尉迟隐去那边。” 云兴言点头:“当心。” 第120章 弈灵子 很快四人便左右分开两队往不同方向寻去。 尉迟隐被苍亦初牢牢牵着,抬头只能对上那人焦急的侧脸。 那头墨色长发也跟着对方心焦左右晃动,一手牵着尉迟隐,一手在前方凝结成寒冷的寻迹诀。 透过尉迟隐的眼睛,诗殃能清楚得看见他们的一言一行,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坐在那面磐石上,原本悬挂在上头的太阳很快下沉,视线变得愈加朦胧。明明他们来此地时才不过清晨。 四周静逸,隐隐有怪异的声音在周围躁动不安。 诗殃细长手指上捏着两枚白色围棋棋子,晶莹的白色圆珠形状完美,衬得他冷白皮肤上也多了些血色。 端木逝的身份其实是个阵法师,多年游历在外见识宽阔之外,他最擅长的还是排兵布阵,身上最厉害的法器便是诗殃手中这枚棋子—— 【弈灵子】。 诗殃双指捏着棋子,不自觉抵住唇畔,很快往虚空中抛下一子,那枚棋子大概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猛然发出一道刺眼亮光。 “歘”地一声,无名之火瞬间将那处点亮,一个浑浊的身影剧烈燃烧起来,发出呜呜哭声。 看形状像是只灵缇犬大小,嗷嗷叫了两声便化作齑粉。 好在他的这枚灵器并不需要依靠身上灵力控制, 否则会完全无力自保。 浓雾遮盖住了全部视线,很快连附近的树影也已经看不清。诗殃只能通过耳朵分辨是否有东西靠近。 默了默,没有听见更多动静,便迅速在周围布下了数枚棋子。 棋子落地结成能量阵法,诗殃周围方圆数里内,一旦踏入阵中,便会陷入棋局,行动受到限制,每一步都被阵法影响,而催动阵法的灵力却完全通过入阵中人自己。 也就是说他不但落入了陷阱,而且维持陷阱强度运转的能量还是由自己发出。 布好了阵诗殃便安心多了,阵法玄妙,每一步都非常精细,端木逝是个天生的阵法师,为人安静沉稳又心细,端木湦与他最大不同就是如此。 他永远能够沉下心来,飞快吸收学习新知识,并且领会贯通,一双巧手灵活自如,除了布阵,还有一个爱好便是搜集些奇门遁甲玩,所以多机关术也多有心得。 曾经每次跟端木湦下棋,端木湦都没有赢过一次哥哥。 天赋加上努力,造就了端木逝的天才人设。 谁又会知道,端木湦在人生棋局上,直接将棋盘掀翻呢。 虽然最后被入了魔的妹妹挑去了根筋,葬送了灵根,从此跌落凡尘,既是如此,端木湦对端木逝仍旧嫉妒非常。 那双令人艳羡的双手,还有那无垢绝美的脸,无一不让端木湦又恨又爱。 兄妹二人最终谁也对对方下不了杀手。 对于端木逝来说,要破这个迷阵并没有多少难度,毕竟这方面专业对口。但是很可惜,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自如活动,即使双腿完好他也走不了多远的路。 晚风呜咽,拂过树叶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只鬼爪正在抓挠着什么。昏暗的迷阵之间,只有诗殃耳边发饰焕发出盈盈微光。 抬手将发饰取下放在漆黑斑驳的磐石上,不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夜明珠吗? 诗殃坐着的那石块透着寒凉,从臀部蔓延上来,好像要将他整个人的体温一并偷走,苍亦初还没来。 法阵已经触发了五六回,都是些个头小的奇怪生物,咆哮着冲端木逝而来,可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有时候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那些奇怪的生物便因为阵法牵制,内耗掉身上灵力,最终灵力不支倒地不起。 所以他的周围便更堆了许多尸体。 如果这些鬼怪再来两只,他的阵法便要失效了。 诗殃知道自己没有力气重新布置一次阵法,他的身体也因为涅盘丹的关系正发着烫,额头像烧开的水一样往外甚着热气。 忽然头顶传来阵阵凉风,诗殃眯着眼睛往上看去,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那种恶心的感觉,藏在喉咙口让他难以呼吸。 熟悉的感觉,好像有一股诡异的视线正在凝视着自己。 “谁?” 除了呜呜风声,没有其他人回应他。 诗殃闭目凝眸感知了一瞬,很快抓住这个窥伺自己的视线,并不意外,是魔族——冲虚哭魂悉冬。 挥之不去的魔族身影。 诗殃既欣慰他们的活跃,又苦恼怎么自己总能碰上? “飒飒”风声不绝于耳,枝叶晃动的频率也比之前更加肆虐。 诗殃能清晰地感受到悉冬的视线,从上方缓缓下落,停在诗殃的影子里。 “你的灵魂……有股熟悉的味道。”悉冬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同于上次在秘境,那时他大概因为周围不止一个人,而且还有云兴言在场,悉冬不好出面做坏事。 最多控制着那位雀斑修士,说些偏激的话。 如今附近只有端木逝一个人,还是这般失去灵力的弱鸡模样,他便铤而上前主动搭话了。 端木逝指尖夹着三枚黑色棋子,眼神凶恶:“你是谁?” 悉冬声线沙哑,好像被万鬼掐喉,脖颈都沾满了血丝,“你的灵魂里有股魔族气息。” 声线混沌,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令人捉摸不透,而且身形被一件宽大披风包裹,黑影缓缓从影子上往上升,渐渐升到了一米九左右的高度。 端木逝原本坐在磐石上就已经很弱小了,再抬头往上,几乎九十度仰望着上方。 本就不充裕的光线在这一刻也显得更加逼仄。 在他之后,又有另一道影子缓缓靠近过来,诗殃这时才发现,那个身影若隐若现的,还分外熟悉。 再透过长可及地的斗篷,往里定睛细看,终于看清那个影子…… 不就是仙门大比中惨遭弗曜谋害的合欢宗修士——柳如烟! 第121章 久等了 悉冬距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围着磐石转了一圈,歪头扭脖的样子格外诡异。 见他似要靠近,诗殃手中棋子迅速落在悉冬下袍位置,顿时爆发出“砰砰”声响。 是数枚雷火丸。 端木逝:“别过来。” 忽然,悉冬那诡异又嘶哑的声音终于确定:“悉冬以为,阁下的灵魂很像尊上。” 诗殃那双狐狸眼死死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悉冬见他模样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阴鸷又邪肆:“悉冬在秘境发现尊上在玄岚宗,现在悉冬又发现,尊上在古墓宗。哈哈。” 他那一声笑足够渗人,比诗殃“桀桀桀”的笑声更加诡异。 悉冬见诗殃没有要解释的想法,便又退开几步,站在柳如烟面前自顾自介绍了起来:“晓秋在尊上参加正派活动时,没能顺利拿到修士的肉身,但是魂魄却被我收了回来。合欢宗柳如烟,现在听悉冬认命。” 柳如烟手中还抱着她自己那把碧瑶琴。 悉冬鬼魂似的黑影在四周绕了绕,声音也忽远忽近,分不清距离:“柳如烟托梦给了她宗门弟子,合欢宗真有趣,很快就将法器碧瑶琴烧给了她。” 诗殃无语,也不知道是合欢宗的谁将东西烧的。 地府怕是用不上了,徘徊在阳间的“无常”倒是收到了这份大礼。 柳如烟虽然不清楚悉冬为什么对那个一脸弱鬼相的人毕恭毕敬,倒也表现得乖巧听话,微微欠了欠身,泄露出无上光彩。 诗殃瞬间懂了这位合欢宗弟子的作用,她几乎能不费吹灰之力勾出男性灵魂。 果然又是一员大将。 端木逝:“你是不是还拿了端木湦?” 悉冬:“悉冬可收不到,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听完,端木逝脸上的倦色愈加明显,一点也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蔫了下来。 悉冬那空洞的嗓音莫名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比他正常讲话时的声音更加可怖。 “悉冬,不打扰尊上的游戏了。嘻嘻嘻……” 伴着耳畔笑声,两道鬼影便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就像从未来过。 他的阵法能对付得了直立行走在地面上的生物,却无法对抗鬼修。 所以他们两个能如此轻易地靠近端木逝,并不意外。 诗殃终于改坐为趴,好在他这块石头够大,有一米宽,是个相对平滑的圆形。 周围散落着诗殃袋子里掉落出来的黑白两色棋子。都是在察觉出异常时慌忙洒落,如今倒隐没在草丛间,像是被遗弃般无助。 他觉得这块磐石很适合刻上棋盘,所以在等人时,拿了根小刀在那里划拉。 法阵上再次响起了野兽嘶吼,又一只鬼怪落入了陷阱。 “钓鱼执法”的诗殃趴在石块上,手中握着短刀,闭上双眼不去听那些吓人的动静。 那鬼怪还未完全消灭,法阵再次识别到了动静,静逸空旷的森林也变得喧闹不止。 嘶吼声越来越近,好像死神在不远处对他的呼唤。嘶哑、嘈杂、狰狞,就算闭着眼睛诗殃都能想象出对方喉咙口的形状。 “嗡——” 除了鬼怪的嘶吼,忽然传来一声另类的声响,诗殃缓缓睁开双眸,视线比原先更加混沌,但他隐隐约约看得见一道道剑芒。 是人?! 诗殃赶忙伸手试图收回阵法,刚伸出手,自己的手臂却被另一只血淋淋手抓住。 诗殃一惊,以为自己要被拖入黑暗。 可他没有。 很快那个身影便向自己靠近,动作轻柔得好像抓住了一片羽毛。 视线往上,终于看见对方袖口是玄岚宗弟子服。 白腹蓝鹟的配色,银线环绕而上,诗殃终于看见那是一只白色的、巨大的茧。 里面那个月白身影在这一刻破茧而出,好像白鸽张开了宽且长的翅膀,丝丝银线将里面的人保护的很好,只是胸前有一道红色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 “苍亦初……” “抱歉,让你久等了。” 苍亦初视线温和,像是见到眼前人安然无恙终于松下一口气。 “还好吗?”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的话都是向着对方。 苍亦初顿了顿,与他解释:“尉迟隐察觉到你布下的阵法,用[天蚕丝]将我包裹起来,这才送我来到你身边。” 难怪他刚才睁眼看见的是一只大茧。 意识混沌他都没再关心尉迟隐那边的情况,果然他的分身不会让他失望。 “有谁伤了你?” 诗殃又问。 苍亦初却没有回答,伸手将端木逝搀扶了起来,柔软无骨的男人轻易就被提起。 不需要他回答,诗殃已经通过尉迟隐的视角得知,苍亦初胸前伤痕的施害者—— 是自己。 因为诗殃自己解除了阵法,尉迟隐便也可以顺利进来,见到苍亦初手上流的血,马上道:“师兄,我替你包扎吧?” 他身上的灵草灵药还有好多呢,从各种地方搜刮过来的东西都被他炼制过,在昊云仙尊那里学了不少本领,现在出门已经是位合格的医修了。 而且不但能看病治伤,一身剑法也比从前厉害了许多。 苍亦初本身不觉得这点小伤有什么,但是转头触及端木逝的眼神,忽然又觉得应该有点什么了。 男人眉心蹙起,好看的狐狸眼里满是担忧和懊恼,他鲜少在端木逝身上看见这种神情,多少有些新鲜。 苍亦初恶从心起,声音沉沉:“嘶,伤口太深,让端木逝来。” 诗殃:“?” 他果然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二十岁的苍亦初,一点也不会衡量利弊,永远做出费力的选择。 好好的治病小能手尉迟隐不用,偏偏要他一个病秧子动手。 难道“久病成医”的假医生,能比真医生好吗? 尉迟隐一点也不伤心,反倒咧嘴一笑,两颊边的酒窝更加明显:“好呀,我给师兄清理清理伤口,拜托端木前辈帮忙包扎一下吧?” 端木逝嘀咕:“瞎胡闹。” 苍亦初握着端木逝的手臂,坐在磐石另一边,声音轻轻的:“你弄的伤,你不负责?” 诗殃:“……” 救命,他好想逃。 第122章 眼里光 磐石边上,苍亦初从乾坤袋里放了一盏灯悬挂在他们头顶位置,瞬间点亮了这暗无天日的沼泽森林里。 浓稠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见苍亦初褪下弟子服的样子,挺拔有力的肩膀上覆了一层匀称薄肌,虽然不如昇阳宗弟子那喷张的肌肉线条,但也足够强健有力。 肩线宽阔,脊背流畅,腰线收束,标准的倒三角身材。无不彰显着男人已经长大成熟,与他初见时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 微隆的胸肌上有一道红色剑痕,往下是格外明显的八块腹肌。 诗殃只一眼,整张脸便“噌”地一声整个涨红了起来,原本干枯的一张脸上终于拥有了血色。 苍亦初抬眸见那人的视线终于温热,不由暗暗欣慰,却出言调侃:“傻了?” “咳咳!”诗殃闭了闭眼,接过尉迟隐递过来的伤药,若无其事道:“我的阵法怎么伤人,都是源于那人自身灵力,你的灵力真凶啊。” 一点都不留情,狠狠给自己身上剌了一道剑意。 “是呢,师兄清楚这是端木前辈设下的阵法,自己也被剑意所伤,却仍义无反顾要往里冲,幸好被我拉回来了。”尉迟隐小马屁精无时无刻不在维持人设。 诗殃都听不下去了,赶忙打断:“你们不给云兴言去个消息吗?” 一张小嘴,成天巴拉巴拉的他都累了。 尉迟隐:“哦哦哦,对哦我差点忘了,师兄我去给云兴言发信。” 说着小跑到一边用通讯符给那边解释情况去了。 终于又重归宁静,诗殃刚想松口气,却莫名更加尴尬起来。 见苍亦初眼神直勾勾的,狠狠心忽视这银眸,他眼中这潭清泉正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药粉洒在伤口处,两人的呼吸靠得极近。 在这落针可闻的夜里,清晰地听见他心跳错乱的声音。 “噗通噗通——” 只要诗殃稍一抬眸,便能撞进温柔眼睛里。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自在,苍亦初开口道:“你似乎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不畏惧生死。” 端木逝:“何以见得?” 苍亦初:“至少在看见我来时,眼里有光。” 端木逝低着头给他包扎手臂,男人结实的手臂肌肉隐隐有青筋显露,喷张有力,诗殃刻意忽略那难以遮掩的荷尔蒙气息,淡淡道:“你想多了。” 苍亦初顺着对方包扎的姿势,伸手将他扯得更加靠近,对上双眼:“真的吗?” 每一次靠近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炽热,苍亦初将端木逝的掌心贴近自己胸口:“这个心跳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吗?” 诗殃指尖被烫了一瞬,试图蜷缩收回却被男人抓得死紧。 失衡,失落,失重。 回应他的是诗殃沉重错乱的呼吸,还有嘴硬的话语—— “当然是你一个人的,我又没有心。” 尉迟隐快步回来:“我们继续走吧,云兴言师兄说我们可以找一找阵眼,阵法破了自然就会合了。” 端木逝折扇张开,盖住半边脸,直起身迅速接话道:“尉迟,你知道怎么找阵眼吗?” 尉迟隐摇摇头,“前辈有办法?” 端木逝:“寻阵眼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刚才入阵时,你可察觉此处为哪种布局?” 尉迟隐求知若渴,抬头眼底都是星星,兴奋道:“圆形?” 端木逝点头:“嗯,你试着感受空气中的灵力流动,静下心,大概非常细微。” 尉迟隐似乎是觉得有趣,迫不及待地闭上双眼,细细感受周围的空气。 端木逝手中折扇微微扇动,带起了一部分气流的变换,继续再沉下心,片刻后终于发现,在他们头顶上空真的有一道道痕迹。 像是流星划过天际,带起了细长的尾巴,一簇一簇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在那边?”尉迟隐指向西南方,睁开眼问。 端木逝的笑意都在眼底:“好,那我们跟着你走。” 苍亦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忽然有些释然。他们两人的灵魂底色都相同,虽然一个嘴甜的不要命,一个嘴硬得没法说,终究殊途同归。 端木逝似乎有心要教授尉迟隐一些关于阵法的知识,两人靠在一起,一路上都在讲解着阵法常识。 天边的风也很温柔,卷起少年长发,与青衫相互碰撞,静逸地如同画中人走在一起。 苍亦初抬手将端木逝遗留在磐石上的发饰给他重新戴上,男人并没有反抗,柳条细长轻盈,银白辉光照映在男人亚麻棕色短发上,妆点出一抹温柔春意。 这个阵法不算高深,只要稍微懂点迷阵方式的人都能轻易学会,所以很快尉迟隐便在一座树桩上发现了阵眼。 整个圆形阵法,所有的灵力都从这里汇聚,发散的模样像是一束蒲公英,隐没在浓浓雾气之中的银白流淌时,形成一道道光束,只有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才能察觉。 通常是为了锻炼后辈的修行成果所用,算是一门初级阵法。 用在此处全是“路障”的山坳里有些不明其意。 先前云兴言随手破坏掉的阵法都比这个高级,不同的点是这个阵法相对大型,在浓浓雾气之间藏着许多四爪妖兽。 像是刻意被人豢养于此,又或者这简单的谜障就是让人自作聪明地以为不是那么好破解。 就像是一道最简单的题:“1+1=?” 不论是脑筋急转弯还是数学题,总能得出各种不同的答案。 尉迟隐很快将阵眼销毁,那万千鎏光便从他面前的树桩上消失。重新显现出世界该有的面貌。 此时也正巧黄昏咸鸭蛋似的暖阳乍现,橘黄的橙光铺洒在森林里,视野清晰,整个森林重新焕发生机。 尉迟隐兴奋回头:“破了。” 橘黄色晨光穿透少年发尾,眉眼带着热烈笑意,整个艳阳都是为他而来。 端木逝点头:“不错。” 男人面对尉迟隐时倒是能放下一身傲骨,像个温柔的长辈愿意耐下心来谆谆教诲。 很快云兴言便从另一边赶了过来:“你们来的真快。” 尉迟隐:“我们找到了端木前辈,他教了我们怎么找阵眼,可能比较快。” 端木逝:“不才曾是阵法师。” 第123章 三间房 云兴言又带着大家一起将数道针对修士的阵法破解,还这座山谷于平常模样。 “不知端木前辈对这些零散各处的布阵方式可有看法?”云兴言问。 端木逝没有明说,只道:“[隰安谷]内有一座小镇。” 汲芮芮问:“是不是那里生活的镇民?” 尉迟隐附和:“极有可能,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有端木逝的指引,那座小镇的位置并不难找,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镇外,苍亦初长袖一挥便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弟子服收入乾坤袋中,如今他又是那个在[八幡城]落脚的富贵公子。 云兴言可不跟他们玩什么女装游戏了,一身长衫文人打扮,一看就是出口成章的读书人。 尉迟隐的变装法术也不在话下,双手一摇,就是一身金贵的小少爷,正巧站在苍亦初旁边像是他的弟弟。 汲芮芮换上萝裙,掩住仙者的潇洒,活脱脱一个可爱俏皮小姑娘。 诗殃都想配合他们来一场变装秀了,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一共也就那几套衣服,还都是统一款式的。 自己又没穿仙门衣服,要变装,也只能换成仆人装扮在这里才最合适。 左右看看,他们几个没一个适合演仆人的。 汲芮芮小声问:“我们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修士身份呀?” 尉迟隐也小声回:“我们一路破坏的那些法阵都是针对修士的,所以修士极难进到这里,想来此处小镇,应当鲜少有修士到访。” “如若忽然来这么多修士,很容易让坏人警觉。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打草惊蛇。” 汲芮芮:“好厉害,你们想得真细致。” 尉迟隐还不忘在这个时候给苍亦初刷b格:“是苍亦初师兄带头的,我才想到这一块,还是苍亦初师兄思维敏捷,一来就清楚我们要做什么。” 苍亦初却没有将尉迟隐的话放心上,凑在端木逝身边,折扇正巧也盖住了他的脸:“我袋中有一套萝裙想必与你合身,你要不要……” 端木逝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前头去。 纤细颀长的身姿,腰腹由一条苍绿腰带收束着,显得整个身形玲珑有致,臀线翘挺,大概是身上唯一的肉了。 此处小镇比[八幡城]小上许多,大概周围的人都认识,见到陌生人进城纷纷投来视线。 端木逝却摇着纸扇径直向前走去,苍亦初长腿一跨便轻易来到他身侧。 “我有点饿了,先找地方吃东西吧。”端木逝自顾自说着,便要去问街边干活的农户,却被苍亦初抢了先。 “敢问这位大哥,此处可有能果腹之处?” 大爷上下打量了这一行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街道尽头:“继续往前走。” 苍亦初:“多谢。” 说完拉着端木逝的手腕走远,端木逝挣了挣没挣开。“你干嘛?” 苍亦初:“前辈还是长些自知之明为好,修为尽失,就不要走在前面与陌生人讲话。” “哈?苍亦初你是不是有病?” 苍亦初却没有反驳,只是牵着他往前走,自顾自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突然肚子饿了?” “你们这几个外乡凡人忽然到这穷乡僻壤来,是想干嘛?难道不找地方吃饭吗?” 端木逝几乎将此生的白眼全都送给了苍亦初,苍亦初却不恼不怒,反而好整以暇,“果完腹,太阳也渐渐下山了,是不是还要寻个借宿之处?” “自然。” 几人在村末果然见到一间茶水铺,看起来桌椅也不常收拾,上面布满灰尘,尉迟隐轻轻一吹便扬得到处都是。 引得端木逝好一阵咳嗽。 苍亦初给他轻轻拍了拍后背,但效果甚微,诗殃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店家?” 云兴言叫了一声,里面才走出来一人,神情也恹恹的不太有精神,抬眼打量了几人一眼,发现是陌生面孔,便问:“打尖还是住店?” 这么一间乍一看是茶水铺子的客栈,简陋破败,不像是能经营的样子。 估计半年都开张不了一次。 “既然有住店,那我们今晚就借宿在此吧。”云兴言成功接过主导权。 那位有着双吊梢眼的小二问:“你们有五个人?” “嗯,怎么?” 小二挑了挑眉:“我们店里只剩下三个房间。你们匀一下怎么样?” 啊哈! 端木逝折扇一挥:“尉迟隐,我们一起。” 尉迟隐迅速附和:“好呀好呀!”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一道来自云兴言一道来自苍亦初。 “为什么呀?”尉迟隐委屈巴巴,一双小鹿眼里满是伤心。 云兴言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不能照顾好自己……” 尉迟隐:“我是医修,端木前辈是病患,我们一起才是最好吧?师兄放心啦,我已经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苍亦初:“尉迟。” 尉迟隐听见苍亦初叫自己,瞬间改变策略:“师兄愿意跟我一间也行。” 端木逝折扇轻轻摇摆,发丝随风荡起一圈又一圈弧度,局外人似的站在一边。 苍亦初才瞬间从恍惚中看清,他又一次陷入了二选一的局面。 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尉迟隐,但是现在—— 他内心深处更想抓住端木逝。 端木逝这次可没有将自己摆在明面上让苍亦初选,他只是将尉迟隐推了出来,无论尉迟隐去哪里似乎都是合理的。 而自己,如果不能选单间,他情愿跟云兴言一组也不愿意跟男主待得那么亲密。 “云兴言,那我们一起吧?”端木逝面对云兴言时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转弯,和颜悦色的,极好说话。 “我好害怕呀,尉迟要不跟我一间吧?我不介意的。”汲芮芮忽然发话,这样的场合,最应该被保护起来的不应该是她吗? 而且她只有一个女生。 尉迟隐想了想:“也可以呀,芮芮姐姐要是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苍亦初开口打断:“不可。” “没关系的,小尉迟跟我一起又不会怎么样。”汲芮芮不介意,苍亦初却先介意起来了。 “他都已经成年了。” 话说的是没错,一直小尉迟小尉迟地叫,差点都忘记这小孩如今已经17了。 第124章 蜘蛛网 不等他们在这纠结,端木逝率先跟店家领了房门钥匙,正要回身招呼云兴言跟他上楼时,身形不稳意外跌入身后的云兴言怀里。 檀木清香徐绕鼻尖,手腕擦过对方的手心,不知何处忽然燃起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 “哼嗯!” 从端木逝喉间泄露出一道轻微的哼声,柔软绵密,像是情到浓时抑制不住的呻吟…… 在场各个耳聪目明,自然将这一道“上不得台面”的声线收入耳畔,纷纷向他投来视线。 端木逝尴尬得张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我们……我们上去吧?” 云兴言的灵力与他十分配适,居然才稍一触碰,便浑身酥麻几乎腿软。 见他走路不稳,云兴言伸手扶了他一把,还好这次隔着衣服没有再发出奇怪的声音。 别在耳后的短发露出那双耳垂却已经充血泛红,泄露了此刻的惶惶不安。 苍亦初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迅速上前拉过端木逝的手腕:“你还是跟我一起。” 声音低沉寒冷,好像在深海里漂浮了万年的巨型浮冰之上又凝结了一层冷雾,朦朦胧胧却风寒刺骨。 不等所有人反应,已经揪着端木逝的手去到了他钥匙匹配的房间,将门一关,苍亦初回身刚开口吐出一个“你”。 端木逝却猝不及防脱力似的靠在苍亦初肩膀上。 温热的吐息声粗重难耐:“云兴言的灵根好厉害。” “哈?”苍亦初脸上挂着愠怒,“所以呢?” 端木逝抬头白了苍亦初一眼:“没有所以。” 要不是脱力,端木逝也不会将自己的体重压在对方身上,下颚抵住苍亦初肩膀上凸起的骨骼,有点膈应人。 苍亦初其实一直都知道,对于端木逝身上的[涅盘丹]而言,云兴言的灵力更配适一些。 [涅盘丹]顾名思义,其中加注了不少凤凰血,而凤凰又为纯阳神兽,云兴言的灵力实为纯阳之火,自然与之十分相契。 但是就像他对尉迟隐的占有欲一样,现在他更加难以割舍的是面前这位刚结识不久的人。 端木逝在苍亦初身上借了力,休息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整理好自己失态的仪容,装作无事地来到靠窗那张长凳上。 方桌也沾满灰尘,上面摆放的茶具更是覆盖了一层灰。 长指在桌前轻轻一抹,指尖便粘了不少灰尘。 口中细细念着清洁术口诀,灵力只呼闪了一瞬,却什么也没发生。 在先前迷阵中已经消耗空了储备的灵力,现在半点也发不出来。 “边沿小镇上,并没有多少生人光顾,开了这么一间店铺,却不勤加打扫,想必也没有客人,却只剩下三间空房,你说是因为客栈窄小吗?” 端木逝嫌弃那凳子太脏,又来到房间另一边,墙壁上曾经挂过画的地方留下了道白色的影子,整个墙体单薄陈旧,偶有裂痕,房梁顶上还能瞧见蜘蛛网。 “咳咳——咳咳!”端木逝才在这儿站了没一会儿,便被灰尘呛得不行。 苍亦初开了窗,正要施展清洁术将整个房间好好打扫一番,端木逝赶忙制止:“我们是凡人。” 苍亦初果断收回手,转而来到端木逝身边给他递了条方巾。 “那你小心点。” 明明那么弱,又那么爱探索。 诗殃回到房间门口,推门出去,见他们几位还在一楼圆桌上,便坐了过去。 靠着尉迟隐:“你们已经参观完了?” 云兴言道:“点了桌菜,正等你们下来呢。” 端木逝折扇在面前微微扇动,眼睑微眯:“那房间内挺脏的,只能将就将就了。”说着喊了一声:“店家,等会给我们房间都端点水。” 小二一脸不耐:“诸位客官金尊玉贵,怎么只有主子不见仆人啊?” 端木逝:“嗨,别提了,我们原是有二十人马,沿街采风写诗作画,谁想在入山后才刚一转眼,自己全数家丁都不见了,就剩我们这几个四谷不分五谷不勤的凑一块,抱团取暖。” 小二闻言又道:“人没事就好。” 端木逝一脸愁容:“我们那些跟着我们游历的家丁,还是千挑万选有炼气修为的修士呢,可惜了,恐怕他们都凶多吉少咯。” 小二听到是修士,忽然有些感兴趣了:“修士?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修士呢。听外来人说他们各个就跟仙人一样。” 端木逝假意思忖了会儿,一脸为难:“我请的那些家丁身上倒是看不出一点仙人之姿,不过有仙人之姿的,都不会甘愿做家丁了吧?” 小二将巾帕甩在肩膀上,端上来几坛酒水:“那也不一定,只要价钱管够,做什么的都有。” 云兴言十分敏锐,问道:“这位小友虽然未曾见过修士,却对他们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 小二看云兴言温文尔雅一人,憨笑两声:“谈不上多少见解,在这个村子里,最好不要提及修士,当地人对他们颇有成见。” 端木逝:“哦?这又是为何?” 话刚出口,从后厨帷幔中钻出来一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面色暗沉眼袋松弛,看上去疲惫不堪,大鼻头上长着颗肉痣。 大夏天的,双手仍戴着棕色皮质手套,端了个食案上,呈着几道新鲜出炉的菜肴。 布好菜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便又躲回后厨去了。 原本身形便相对魁梧,又佝偻着背,显得整个人臃肿很多,脸色也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健康。 既然菜已经布好,诗殃半点也不嫌弃,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又拿起筷子夹了片五花肉送进嘴里。 “嗯~还不错,尉迟快尝尝。” 比起他,尉迟隐都已经是斯文的了,端木逝夹了一筷子肥肉晃到苍亦初面前,故意在他眼前画了一圈,油滋滋的一筷子送进自己嘴里。 明知道苍亦初就连猎只野兔,也要猎个腱子肉了得的,清楚他不喜欢肥肉,便故意在他面前蹦跶,埋汰他,着实有点贱。 云兴言那边没有将他们几位的小动作放在眼里,继续与那小二哥攀谈。 小二声音沉沉:“说起来应该是百年前或者更早以前的事吧,你们可曾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宗门,名叫[古墓宗]?” 第125章 借宿中 吃瓜吃到自己家。 端木逝毫不在意问:“那个没落的宗门?” “没错,就是它。” 吊梢眼小二道:“我也是偶然听一些长舌翁讲的往事,从前那[古墓宗]刚开始修建时,仗着仙人法术搜刮附近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给他们开山建宗。” “山中本有草药师以采摘贩卖药草为生,也被他们掳了去,说任何昂贵物品都替他保管,如有需要自可去取。哪有那么容易?他们简直是一代山匪。” “那草药师是个识草圣手,那些修士便苦役其日日上山为宗门寻求草药,终有一天坠下山坳尸骨无存。” “身为一代宗门,维护黎民百姓倒未开始,居然最先做起残害民生之事。事后还不支付报酬,只留一句空口白话,以后此处有难,自可以寻他们解决。” “然而真有事时,他们又要收取高额费用,百姓本就疾苦,哪里凑得出那些灵石灵草给他们?” 端木逝折扇轻摇:“如此说来倒是他们仗势欺人。” “难怪这里的人不喜欢修士,要我,我也不喜欢。”尉迟隐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沾了一嘴的油。 吊梢眼小二道:“不过古墓宗没落后已经有许久没有修士到访了,大概此处偏远,也没有什么珍稀材料,他们都不与这儿来。” “呦~今儿个有客人啊?”一位身姿婀娜的貌美妇人扭着腰就进了这间客栈。 一身暗红长裙,领口开得宽松,露出锁骨下一条白色的勾。是个丰满的少妇。 手中拎着个菜篮子,看起来刚从外面择菜回来。 “掌柜的,这几位客官是今儿傍晚刚来的。”吊梢眼小二赶忙上前接过菜篮子,哈着腰道:“今晚住我们这。” “呦~那感情好,我们这儿啊好久没开张了~”说着摇曳着裙摆款款而来,看清面前几个人一张好看的脸上瞬间笑得更加灿烂。 “几位客官生得可真俊俏,不知道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啊?”她问。 “从东土大唐而来。”端木逝信口胡诌道,“去往西天求取真经。” “诶?你们不是边走边寻诗作画的文人吗?取经?”小二可还没走远呢,立马提出质疑。 诗殃哪里怕了他:“自然是诗画经,墨彩经,我们一路从东到西,阅尽人世风光,不就是在与自然取经吗?” 尉迟隐附和:“是的是的,我们本有二十人马,如今只剩师徒四……五人,途经此地借宿一宿。” 说到“师”的时候刻意将手臂往端木逝方向伸了伸,便认下了“为师”的头衔。 “哦~原来是这样,真厉害呀你们。”这位风韵犹存的掌柜看了一圈便不感兴趣地离开了。 满桌的酒菜,汲芮芮因为此处环境脏乱,没有胃口。云兴言和苍亦初最多喝点酒便作罢,剩下肉类全都被尉迟隐和端木逝你一口我一口消灭完。 众人上楼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小二果然给他们每个房间都放好了水,一个指令一件事,完全没有将打扫卫生当成自己的本分。 诗殃见那床铺也不是很干净,但是他在外生活那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正打算随意爬上去,却被身后的苍亦初制止。 只见他双指合并,随意一指便让原本铺在上面的床铺长脚似的离开床板,有从自己的乾坤袋中飞出全新的床垫和被单,连枕头都是自己的。 “你准备的可真周全。”诗殃忍不住赞叹。 “原先见师弟喜欢软垫,想他身体娇贵,便多备了些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苍亦初没有掩饰,“如今正好用上。” 诗殃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崭新的床垫上,果然比普通床铺柔软许多:“你既心疼你师弟,为何不跟他住一起?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他还没用上倒便宜了我?” “现在比起他,你更需要。” “谢啦。” 诗殃倒头就是睡,完全不将苍亦初放在眼里。 苍亦初也不恼,只将桌椅清洁干净,便坐在窗户前面准备打坐一夜。 渐渐夜深,月色暗沉,隐隐有雷声从远处赶来,闷热的空气好像静止了一般,不见半点风。 苍亦初就坐在床边,房间没有点灯,暗沉沉的隐没在黑暗里。 “轰隆——” 天空好像被闪电撕成了两半,天幕裂出缝隙,又很快消失。 银白眸光微睁,望着床上那个正蜷缩着身子,睡得不安稳的男人。 “霹啦——!!” 雷声更近,整个小镇都被这一瞬的闪光晃得犹如白昼。 苍亦初清楚地看见床上那人的肩膀随着雷声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暴雨袭来,轰轰烈烈的雨声急促而热烈,万马奔腾一般拍打着屋檐与枝叶,沉闷又激烈。 丝丝凉意从窗户缝里溜了进来,轰隆隆的风,摇晃着窗沿似要将整个窗户震碎。 端木逝更是抱紧了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苍亦初正来到床边查探他情况,床上那人忽然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端木逝:“他们动了。” “谁?” 端木逝坐起身见苍亦初来不及收回去的手,又白了他一眼:“布阵的人。” 苍亦初这才意识到原来说的是外面动静,其实他也不是一无所觉,只是没想到端木逝居然还能从暴雨的嘈杂中分辨出那些人活动的声音。 端木逝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忽然又一道闪电划过,先见光,他的腿不自觉又缩了回去。 很快“轰隆”一声,像是巨龙的咆哮在天空炸响,震耳欲聋。 顿了顿,端木逝才下了床,越过苍亦初开门出去,轻轻敲了敲隔壁云兴言房间。 果然里面的人也没有放松警惕,很快开门。 端木逝道:“分头行动,你和尉迟、芮芮留在这里看看那个人在做什么。” 云兴言迅速领会他话中意思,“你留下。” 端木逝:“我要去看看他们的阵法还有多少,别担心。” 他是阵法师,的确是最优选项,只是他行动…… 苍亦初十分镇定,开口道:“我跟他一起。” 云兴言点头:“好,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第126章 怕不怕 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苍亦初给端木逝头顶戴上自己从秘境中得到的那顶斗笠,便挽着端木逝的腰飞身而下钻进雨幕中。 那只斗笠已经被改装成了一顶漂亮的围帽,有白色纱幔圈住,被它盖住的地方完全隐藏了身形消失不见。 “你还有这东西?”端木逝顶着那帽子,感觉还挺实用的,自己原先还担心用不了[大敛息术],容易暴露呢。 苍亦初也钻进了围帽中,单手托着端木逝,让他几乎半坐在自己臂弯上,端木逝没有作妖,老老实实圈住苍亦初的脖子,使他的脑袋正好靠在端木逝的胸前。 那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心跳声。 “小心点。”端木逝又搂紧了一瞬对方的脖颈,轻缓的呼吸与震动传递在苍亦初耳中,比之消失的心脏又回添了些活人气息。 豆大的雨滴还是那么嚣张,拍打着树叶哗啦啦作响。 在苍亦初身边却意外的连夏日难得的清凉都感受不到,最近的他总是温热的,像是刻意照顾永远在寻求温暖的端木逝一样。 雨水没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不知道是围帽的作用或是苍亦初在他发顶施加了什么法术。 轻纱帷幔被风分裂两边向后荡去,幸好对方只往前看,若是回头也许能看到两个半截身子。 大概会比惊雷更加可怖。 苍亦初没有跟太紧,余了十米开外的距离,看着夜色下朦胧的暗红色身影,如初见时一模一样的摇曳生姿,扭着腰,撑着大红雨伞,顶着大雨瓢泼,鬼魅至极。 不是客栈掌柜是谁? 在她身边,有个浑身被蓑衣遮挡住的男人正拉着两轮木板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看身形就是今天招呼他们的“店小二”了。 端木逝凑在苍亦初耳边轻声提醒:“这附近也被设下了许多阵法,不要贸然行动,踩着他们走过的路走。” “嗯。” 苍亦初并不惊讶端木逝的谨慎,跟在他们身后隐藏生息,像只穿梭在黑夜的幽魂。 抽空,苍亦初问:“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他们是凶手?” 端木逝反问:“你不是?” 打从一开始,端木逝透露出自己有十几位修士护卫在山中遇难,便已经埋下了引子,促使他们今夜就行动。 他们走的每一步端木逝都已经料到了,唯一失策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还有连下着大雨都阻碍不了来回赶的店小二。 他在大雨之前已经上山载过一轮东西了,黑布遮挡着手中两轮木板车,吭哧吭哧运往后厨的方向。 血腥味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浓郁,只是更深夜静,除了他们这几位非凡房客外,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他们运过来的,应当是传说中的碎肉。”端木逝道:“也许我们今天吃的晚饭,就是他们从山那头运过来的呢,不知道是什么肉。” 说着又故意压下声线,神经兮兮问:“如果是人肉,你怕不怕?” 怀里的人半坐在他臂弯上,双脚腾空时,比苍亦初还高了一个头,不怀好意的声线从头顶发旋往下渗透,似要故意往苍亦初身上泼冷水。 苍亦初却声音淡淡:“貌似那桌菜全都被你包圆了。” 端木逝也一点不怕:“那我就是吃过人肉的人了,苍亦初……”说着左手极其不老实地捏着苍亦初的下巴,搓了搓:“害怕吗?” 声线轻柔又带着笑意,与传闻中蛊惑人心的狐妖又有何异,苍亦初将端木逝的腰身抱得更紧:“那可太厉害了。” 端木逝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你怎么反应平平?不觉得恶心?” 苍亦初:“你不知情,错不在你。” “若我知情呢?” 苍亦初闻言往上抬眸,正好对上端木逝那双狡黠狐狸眼,眉眼弯弯眼含笑意。 真真是蛊惑人心。 白纱盖住了除了他们彼此之外所有事物,更清晰地将眼前人的明媚烙印在心底。 不知为何,许久未出现的悸动在这一刻,这个人面前再一次奏响。 胸口炸开了花。 生出全新的藤蔓,藤蔓上生长着丁香,橙花还有躲在雨中的苔藓。 “怎么不说话?”端木逝问:“真吓到你了?” 得出这个结论,他仿佛比之前更加高兴了,连呼吸都轻盈不少。 看得出来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想要让苍亦初对他反感。 狂风裹挟着暴雨,肆意地横扫着大地。 雷鸣阵阵穿刺耳膜,端木逝身体总是不受控制地瑟缩,抱着苍亦初的脑袋不撒手。 雷声一熄,他又没事人一样,出声调侃:“苍亦初,你知不知道打雷天最好不要待在树底下。” 话落“嘶啦——”一声,就在他们隔壁那棵大树应声被劈成了两半。 一道落雷砸在了此处。 “艹!这鬼天气真是吓死人了!”吊梢眼小二心有余悸地望向那被劈成两半的大树。 那道雷落得格外精准,正正好将它对半劈,像是从天边落下了斧头。 “走吧,雨天山路不好走,等会我们还要在天亮之前回去呢。”那位女掌柜倒是气定神闲,手中纸伞已经被风撕开了一道裂口。 两人回身继续往前,走入更深的雨色里。 诗殃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虽然他现在没有心。 悄悄呼出一口气:“走了?” 苍亦初方才一瞬间将两人都甩在了大树后边避开探寻的视线。又将怀里的端木逝暂且放了下来,两人距离极近地靠在一起,比之方才并没有分开更多。 像两只密不可分的连体婴,只要稍一侧头就能撞进对方深深浅浅的呼吸里。 “嗯。”苍亦初转身将他背在身后再一次跃上枝头。 端木逝搂着对方的肩膀,仔细看了看附近布局,那些轻巧的阵法被暴雨掩盖,遮挡住视线更难分辨了些。 此时他的双眼没有尉迟隐滴过“眼药水”那么清明,许多细节都看不真切。 端木逝揉了揉额角:“附近的阵法有点多,应该快到了。” 果然已经能嗅见隐隐血腥味,沿途草绿转为暗红,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第127章 续灵丹 “嘎吱嘎吱” 他们都听见了不远处传来野兽撕扯生肉时发出的声音。 掌柜来到那些野兽身前,半点嫌弃都无,反而伸出细长指甲从那野兽脚底破烂的肉块中扫了扫。 血色指甲“噗”地一声从里面插出了一只眼球。 那俨然是一只人眼。 举起手左右看了眼,便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通红双唇含住球体,轻轻一咬,爆出一口浆汁。 诡异又妖冶。 苍亦初背着端木逝刚一靠近,那“嘎吱”声瞬时停止,黑暗中亮起数道黄色灯盏一样的眼睛,警觉地往二人身上扫视。 即使此刻他们并没有露出分毫破绽,却瞒不过野兽天生的警觉。 “吼——”黑影一个弹射便直冲二人而来! 比起之前端木逝在山谷中消灭的那些妖兽,眼前的躯体还要更庞大些,像是一匹匹矫健的狼群。 苍亦初迅速闪避,一个侧身离开方才待过的地方,那被黑色浓雾覆盖下的妖兽扑了个空,也调转了方向面对着苍亦初。 看来没有错,它能察觉到二人气息。 此时那“掌柜”自然也察觉出异常,发出一段尖啸的鸣响“唳”地一声夺走所有听觉。 “额!”端木逝难耐的捂住双耳,太过刺耳,居然只在一瞬间就让他两只耳朵都开始流出血来。 苍亦初又后退了几步,将端木逝放下:“布阵。” 诗殃知道他是让自己用[弈灵子],迅速洒出一把黑白两色棋子在周围。很快阵法生效,发出荧光。 苍亦初见他自己没有问题,便在端木逝身上又盖了一层防御阵法便一个人钻入了雨幕中与那些妖兽正面交手。 银色剑影与墨色利爪相交的铮然在无边雨幕下碰撞,擦出阵阵火花。 “嚓嚓——” 冰剑在苍亦初身后凝结出一道圆环,雷鸣从天边翻滚,闪电毫不留情往这个方向直劈而下,在各个人脚边随机砸几个深坑。 “原来是你,你是修士。”掌柜的终于看清苍亦初的脸,离开围帽后他也没有再使用敛息术藏匿身形,更是大咧咧站在显眼位置,一袭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长手一挥,四处亮起更多黄色灯笼。 那些荧光都是她豢养的妖兽,身上覆盖着浓烈的鬼气,已经分不出是妖是鬼。 “给我上!” 一声令下,兽群嘶吼着就朝苍亦初的方向直扑过来,男人双眸凝起,冰寒之气从他脚底划出圆圈猝然生长,呼啸而来的妖兽一个个猝不及防被刺穿在地! 他的冰寒之气直接将暴雨化为了自己的利器,黄豆大小的“子弹”上包裹着灵力射穿一匹又一匹妖兽的胸膛。 那黑雾包裹下的身躯被洞穿的地方很快四散开来,很快又如液体一般凝结回去。 难怪针对修士,凡人的肉体恐怕都难以养出这样的妖兽。 还是一群。 苍亦初双脚一蹬与端木逝拉开距离。 自从那女人发出指令要杀他后,这些“狼群”便没再看向端木逝,也许是他身上灵力太过低微,与自己相比,还是苍亦初更有嚼头一些。 诗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除非他能百分百确认苍亦初能够安全。但眼前的情况他手中的剧本从不曾出现,可以看出对方有故意将矛头引开的意思。如此重情重义,诗殃不可能给他拖后腿。 从商城内兑换了[续灵丹]一口咬下。 这是当初仙门大比时诗殃曾经兑换给苍亦初吃过的“巧克力豆”,小小一颗可以让身上的灵力不断生长,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因人而异,对于他来说生出的灵力便像井喷的泉,源源不断涌出。 虽然胸口的伤口储存不住,却也够他挥霍了。 隐藏在隐身围帽下,那位化身成为掌柜的客栈女人并没有发现诗殃的存在,那位原本搬推车的“店小二”惊慌失措,不知道躲藏到了哪里。 此时面前的女人手中展开一本秘籍,诗殃虽然自己肉眼看不见,但是通过系统定位镜头发现,那就是一本阵法图册。 好家伙,现抄啊? 而诗殃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一个语音搜索,想要的阵法立马闪现在眼前,简直手到擒来。 多谢高科技系统君的加持。 上手领教结印,一道雷火阵便在端木逝身后如齿轮圆盘一般运转,散发出金光将人影照亮。 “嗡——” 不及思考,数道伴随着雷火之类的箭矢从阵法中飞窜而出往“掌柜”身上招呼而去! 她这才发现现场还有一个人! 纤纤玉手一扬,“嚓!”地一声布料撕裂,女人的手臂处生出了半只灰色翅膀! 那掌柜终于露出了原型,是一只灰色的鹤! “唳————” 看形状与蓑羽鹤极其相似,通红的眼珠子,外眼尾有一道白色羽冠向后伸展 ,脖颈至胸前的墨羽下,连着身体和尾部都是黑灰色的。 但是体型异常庞大,既能变成人样说人话,便已经是一只妖了。 诗殃没有被这一变故分出多少注意力,双腿大张,手中掐了个诀便往地上拍去,这一掌直接让面前的土地开始翻滚,仿佛有条地龙从自己脚底往灰鹤方向冲去! 整个地面跟着涌出一道凸起,灰鹤见状当即张开双翅要往空中腾飞而起!暴雨倾盆弄湿了她的翅膀,双翼庞大无比又坚硬无比,四周的树干都被她抻开的羽翼甩断,霸道得不行。 地脉在她脚底上升,“噗簌簌”在她腾飞之际土地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利爪向上攀升直抓住她的脚踝! 灰鹤奋力一挣,土象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固,轻易就被挣脱开。 翅膀扑棱了数下卷起一席小型旋风往诗殃袭来,扬起一地带着水汽的泥土,阵法不挡凡物,诗殃那顶围帽被溅起的泥沙染上不少脏污。 诗殃索性将围帽收了起来,露出身形时那灰鹤愈加凶狠起来。 仰天长啸一声,雷鸣也跟着相互呼应似的向下落了一道雷击,“咔嚓”一声吸收到了灰鹤身上! “嚓——” 第128章 半柱香 苍亦初就在不远处自然已经察觉出此处异动,琉璃刃在手中旋了个漂亮的剑招将扑面而来的妖兽尽数斩杀,又调转身法往那只灰鹤而去。 剑尖寒气鼎盛,伴着夜色下的水雾更是犀利,那只灰鹤身上雷光闪烁,原是吸收了雷电之力使自己的功法更盛一层。 苍亦初寒芒炸然出现在她跟前,凌厉的剑光划过她红如血的瞳孔,闪电再一次出现在周围。这回她居然有了召唤雷电的能力。 苍亦初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侧边滑去,离开攻击范围,身上盈盈白光出现,冰系遁甲覆盖周身,剑尖没有犹豫再次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风刃。 冲击波可谓不小,炸然响动引起一阵气流波涛。 诗殃见苍亦初接手了那灰鹤,便也调转方向改攻击为辅助。 阵法不要钱似的在苍亦初周围覆盖,那些“雾狼”余党试图趁苍亦初不备向他身上袭击,却被一股股空气墙阻挡,金色圆形阵法在空中凝结成了蜂网在苍亦初的方向。 “雾狼”也不是全然无智,很快发现自己单攻击苍亦初是没有用的,仰天长啸一声震天响。 诗殃四周也围上来数匹“雾狼”,从喉咙间发出阵阵低沉嘶吼。“滴答滴答”缀着黑色的口水。 “嘶啦——” 它一靠近,[弈灵子]结下的阵法瞬时发动! 紫色闪光从它身上发出,像是一道雷鞭将它身体缠绕,上面布满尖锐的荆棘扎刺着它的身体。 化无形为有形,它居然真的锁住了那黑雾身影。 光是等阵法自己消耗掉这些妖兽的灵力用时太长,诗殃果断手中掐诀再次变化了一套阵法。 天雷滚滚下,那泼天的雨幕恍如遭受到了一道雨刷机,方圆数十里的水汽消失一瞬。 “哗啦——” 诗殃四周蓄满了水阵,凡是触及,妖兽身上的黑雾皆被这“洪水”溶解。 一个个像是沾湿的消散。 光是消散身形他们还会凝聚,诗殃口中念念有词,灵力在他周身翻滚着凝结出一道金色剑光,从那些本就应接不暇了的“雾狼”胸口穿过“噗呲”数声,那黑色雾气凝结出来的狼身才得以彻底消散。 身为魔修,诗殃再了解不过,这些雾狼都是他们驯养的地阶妖兽,数量庞大,而身上的黑雾实为鬼气,凡人吸入即死。 通常这些雾狼双眼位置会发出荧光,但弱点其实是体内难以发现的雾核,雾核不是固定在胸口,它像是任意游走的鱼一样在躯体内流窜。 若不是诗殃在先前通过观察就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还挺难找到关窍的。 他们魔族涉猎范围真广,连东璃最东边都有所触及,距离统治世界指日可待。 苍亦初与那灰鹤战况胶灼,谁也不让着谁。上空两道身影一黑一白相互试探碰撞,缠斗不止。 诗殃抽空问系统:“那鹤是不是都已经是天阶妖族了?” 系统道:“玄阶圆满即将突破天阶,她常年混迹在人类之间骗取了无数修士的性命,喜爱食用修士眼球灵力驳杂,就跟现在的宿主一样。” 诗殃:“啥意思,我的‘巧克力豆’只是充盈我的灵力库存,能运用五行之力完全是因为失去了灵根的束缚,跟她可不一样。” 系统毫无感情地夸耀:“宿主真是既强大又聪明。” 忽然上方苍亦初与灰鹤两方爆发了同等级别的灵力暴击,轰隆一声比滚雷更近,那灰鹤仗着乌云能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正在干耗着苍亦初,如果再让她得逞下去恐怕难以招架。 诗殃眯了眯眼,苍亦初虽然脸上不显,但隐隐有些疲态。 想不到在这山头能遇见这么棘手的东西。 诗殃又环顾了遍四周的“狼群”,源源不断似的,根本不知道对方养了多少。很难说这里是不是他们魔族的豢养基地之一。 诗殃默了默,喃喃道: “玄阶圆满的妖族对于苍亦初来说还是太过强势了一些,就让我这位大前辈帮他一把吧。” 说着手中掐诀,在应付自身周围的雾狼之际,竟然再次分出一部分灵力往苍亦初身上探去。 那是一道护身阵法,金色鎏光像盾牌一样树立在苍亦初周围。 还没完,金色鎏光在苍亦初身边绕了绕,光与光相接迅速化成一道印记,烙在苍亦初手背,瞬间灵力暴涨,他居然将自己身上溢出的灵力又引渡了一些给苍亦初。 金与银色两种不同灵力缠绕交织着覆盖在琉璃刃上,忽然之间剑柄上的游龙仿佛活过来一般向上盘旋出一道龙影。 实力再次暴涨! “唳————” 灰鹤身上紫色电光将身形包裹,长啸一声两股灵力瞬间奋力相击发出一道冲击波将整个天空撕扯开,连天上乌云都被这罡风冲散! 圆月撕开黑暗射下一道银白月光,终于将整个黑夜照亮。 一盏茶已过,诗殃那颗“巧克力豆”的功效消失整个人忽然像卸了力一般软倒下来跌坐在地上。 [弈灵子]阵法还在稳稳发动功效,四面都被“狼群”包围,天边滚雷声消失了更加清晰地听见这些妖兽的嘶吼。 近在咫尺。 “噗通——” 诗殃身体莫名抽动一瞬,视线不太清明,摊开掌心发现上面全是裂纹,再掀开衣摆,手臂也是。 “噗通——” 系统播报适时响起:“续灵丹反噬效果正在生成。” 诗殃:“怎么会反噬?” 系统:“宿主的身体已经虚弱如凡人,自然是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灵力的。轻易就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幸好宿主本身没有那么脆弱,有灵魂之力守护住身躯,不会出大事的。” 听他这么说,诗殃稍稍松下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将随时抛弃“端木逝”这个马甲的话挂在嘴边。 “噗通——” 犹如心脏跳动一般,身体每一个角落的脉搏有节律地敲击着,痛觉被关闭,诗殃只感觉到头晕目眩很快脱力趴伏在地。 待苍亦初回来时,原本端木逝坐立的地方已然空荡荡一片,只剩下一身衣物。 正是他们出门时端木逝所穿! 怎么回事?! “端木!” 第129章 变小人 那灰鹤被两人强盛的灵力冲击已经化为一座焦土,身殒当场。 苍亦初简单检查了眼,已然没了再生的可能。并在地上发现了那本阵法秘籍残本。 取了灰鹤内丹回来支援端木逝,那些黑雾化成的狼群没了主导开始四散,还没有被消灭的,苍亦初也一并提剑砍杀了。 到达阵法跟前时,看见[弈灵子]阵法尚完整,不知道是不是阵法被端木逝做过修改,已经完全不会将苍亦初也列入攻击对象。 等他看清阵法中央时整个人都呆愣当场,面前原本端木逝应该存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只遗留了一身衣物堆积于地,单薄得盖在草丛上。 晨曦微光从天边缓缓升起照亮天际,苍亦初弯腰拾起那身衣物与自己送给端木逝的发饰,上面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与暗暗丁香。 “端木!” 苍亦初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他沉下心,闭上双眼运用自身灵力修为感知周围环境。 很遗憾,什么也感觉不到。因为刚才在这里经历的一场大战,连小动物都极少。 苍亦初心口烦闷,寻踪术发出,在身前凝结成球感受了下端木逝衣物上残留的味道,小狗一样在四周乱窜。 这种感觉分外熟悉,当年在双子峰上,师弟尉迟隐被伤了双眼,脸上还蒙着纱布,可就在子夜他要为对方摘除纱布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可端木逝不是尉迟隐,他们身上甚至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忍不住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果然如果端木逝要逃,轻而易举便能就地消失,苍亦初连找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 * 一炷香之前。 散落在地的衣物内一个小东西在期间蠕动,循着领口终于钻了出来,俨然是一只体型缩小了数百倍的小人! 再细看,这不就是端木逝嘛! “系统,我衣服变大了!”诗殃一脸愁容,对于眼前场景满是震惊。 系统道:“根据熟悉事物的参照,宿主,是你自己变小了。” 诗殃不跟他争辩,钻出对他而言已经变得沉重的衣服堆,果然见外面的世界无比庞大,自己躲在衣堆里,真就成为了蚂蚁似的,连附近的草叶都比他高。 系统显出他的黑猫身体,落在附近围着转了两圈,似乎对他现在的模样颇感兴趣。 诗殃见他那双浑圆的猫眼里满是兴致,出声道:“给我兑换件合身的衣服。” 系统立马兴奋:“好的。” 拉开娃衣界面在各色裙子中反复斟酌,最后挑了件性价比极高的,跟他白青色长袍相符色调的——旗袍。 刚穿没看清,等扣起纽扣诗殃才发现那盘扣……怪怪的。 诗殃穿好衣服问:“我怎么会缩小?” 系统:“宿主的身体承受的伤害太大,为了自我修复原本应当直接进入假死状态,但是小世界感念宿主上班不易,特意将你浓缩成灵力大小配适的身形,这样宿主就能继续做任务啦~” 诗殃:“……” 听起来怎么这么霸道,死都不让他休假是吧? 诗殃吐槽:“我还能做什么任务?本身端木逝就没任务了好吧。” 四周虎视眈眈的“狼群”尚未消失,凶狠的低吼比之前更加可怖。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拌嘴,大猫系统乖巧地趴在地上,诗殃顺势翻身骑上了它的后背,“阵法维持不了多久,我们离开这里。” “得令!” 超酷大猫座驾应声启航。 离开原地许久,诗殃没有听见那些妖兽追随自己而来,看来身体变小,连对他的定位也会失效。 诗殃问:“我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 系统:“看宿主的恢复情况,最迟一个月。” “一个月?!”诗殃猛然间揪住猫毛,差点将它薅下来。 系统:“喵~宿主,你看。” 太阳渐渐升起,高耸的草叶沾着连夜暴雨留下的露珠,反射出晨曦斑斓微光。 天地遥远,比之前更加辽阔。 巨大的色彩缤纷的蝴蝶张开翅膀面向太阳取暖,坚韧的野花经历完一场残暴席卷,仍旧昂首挺胸地点缀在草丛间等着心仪的蜜蜂前来光顾。 诗殃坐在毛茸茸的系统身上,仿佛融入了微观世界。 小猫身上自带着温暖的香气,迅速将他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它走得平稳,四周静逸,潮湿的泥土味与水珠坠落的滴答声像是一首自然交响乐,很快诗殃便枕着柔软,在系统背上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 在此之前,他连梦境都不够安稳,以凡人之躯拼尽了全力。 系统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小猫的确是治愈诗殃的最好办法。 他一路驮着他离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伤害到诗殃的障碍物,他好像探测到了什么,鼻头动了动,来到山坳处停了下来,找个舒服的角度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等诗殃醒过来。 苍亦初扩大感知范围,终于在偏远山坳处发现了一点十分细微的端木逝的踪迹,来到附近时果然也看不见任何人。 总不能是他遗落在此的物品? 仔细摸索着地上的痕迹,终于在一座石墩上发现了只黑猫。那只黑猫与他在双子峰上见到的十分相似,通体漆黑,尾巴末端有一簇白毛。 正闭着眼睛窝在阳光下小憩,在它背上压了个…… 那是什么? 苍亦初小心翼翼靠近,黑猫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眯眼看他,却也不躲。 得到准许,苍亦初终于无声上前,看清楚了他背上躺着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小人,正抱着小猫的尾巴睡得深沉。 苍亦初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这个小人与端木逝的容貌一模一样,可以说唯一不同仅仅是他只有手掌大小。 “端木逝?”苍亦初的声音里都带着小心翼翼,就连呼吸都克制。 “端木逝——”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揉着眼眶缓缓睁开眼睛,赫然被眼前放大数倍的脸吓了一大跳! 诗殃:“卧槽苍亦初!” 苍亦初:“……” “喵~”系统小心提醒了一句小心人设。 虽然他好像也没多少人设。 第130章 有矿石 “你怎么缩小了?”苍亦初的认知里,放大缩小物品的法术是存在的,但是从未见过缩小生物的。 诗殃挠了挠头:“吃了没有保障的灵药,原以为只是充盈灵力,却不料遭到了灵药反噬。” 苍亦初:“哪里得来的灵药?” 诗殃:“我云游江湖多年,早就不记得从谁那里拿来的了。想必也是人家的失败品,被我不巧得到,世上应该再没有我这么衰的了吧?” 世上奇人异士繁多,有那么几个炼药怪人也不足为奇,这能将人缩小的东西实在新奇,也不知道由什么制作而成。 苍亦初身为宗门正统,倒是鲜少与乡野散修有太多交集,自然不清楚其中有那么多有趣的丹药。 没有多深究,苍亦初问:“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 诗殃:“不适倒是没有,反而比之前更轻松些。不用担心。” 这倒是真的,肉眼可见,缩小版端木逝面色更柔和温暖些,比之前更有活人气息。 听到他说没事,苍亦初才安心好好观赏了一遍端木逝现在的衣着。 一身长袍单薄贴身,长腿上未着寸缕,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大长腿,光着脚踩在黑色绒毛上,十分扎眼。 “你怎么跑到这里?”苍亦初收回心神,故作无事问。 端木逝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激动道:“你快过来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黑猫似能听懂人言,站起身跳到附近草丛间,苍亦初赶忙跟上。沿着小猫的脚步来到一处被雷电砸了个坑的山壁前,不用介绍苍亦初都已经能看出来——这里居然有一座矿山! 诗殃道:“我们要快点回禀宗门,将这一片地方都纳入玄岚宗内,这样我们的武器就有着落了。” 苍亦初:“我们?” 诗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兴奋过头,搞混了角色。 脑筋转的飞快迅速给自己找补:“额,我先找到的,你打算独吞,不给我分一杯羹吗?” 苍亦初:“你方才的意思,分明是回我们的宗门。” 诗殃:“你的宗门我的宗门好像都一样~” 苍亦初眼神复杂,他动不动就唱起来的样子跟尉迟隐简直一模一样,他忽然有一个怪异的猜测。 但是念头只残留了一瞬,便被端木逝下一句话打断。 极小状态下的端木逝,仰躺在猫背上,全身正好被树缝间的阳光包裹,他那双狐狸眼里满是珍重。 “苍亦初,我给你造一把剑吧。” 就让端木逝,还你一把本应从古渥聿那里得来的,只为你量身打造的剑吧。 苍亦初没有回话,任凭胸口擂鼓砰砰作响。 令人胆寒的银眸,也不自觉愈发温柔。 发现矿山,谁也没想到端木逝第一个想做的事,居然是给苍亦初做一把剑。 清风卷起聒噪的蝉鸣,向小镇奔腾而去,破败的客栈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云澈剑光握在云兴言手中发出阵阵嗡鸣。 昨夜那佝偻着背部的后厨男人居然整宿都在生吃那小二从山里运过来的碎肉。 三人顶着暴雨,趴在屋顶瓦片外盯了许久,云兴言仔细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挑了内脏、肠胃和脑浆。 剩下的肉块都堆积在一边的木盆里,案台上还有没来得及消灭的碎肉残渣,锅里正在熬着的想必也是这些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晚上饭桌上的肉类都是…… 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再看尉迟隐,少年还一脸单纯,“师兄,那些肉的纹理走向,看起来好像是人哦。他在吃人?” 汲芮芮心直口快:“我们晚饭吃的该不会也是这些吧?” 尉迟隐:“真吓人呀。” 云兴言:“……” 除此之外你就没别的感想? 夜色越静,咀嚼啃食的声音越是响亮,光听声音,云兴言都能想象对方牙口上残余的血色与肉末。 尉迟隐道:“后山那些阵法若是他们设立,阵法又是针对修士,想必他们吃的还是修士肉,比凡人肉肯定更加大补。” 汲芮芮不敢置信:“还能这样?” 尉迟隐:“有一句老话叫吃啥补啥嘛。” 云兴言:“……” 幸好尉迟隐心大,云兴言差不多对尉迟隐会做的任何事都免疫了。凝眸细看下方那人的身体形状,背部佝偻,头发也不齐整,衣着更像是烂布条缝补而成。 穿着围裙邋里邋遢,围裙上面的暗色被新鲜血液覆盖,可以想象出此人身上暗棕色衣着上也不可能多干净。 庖厨身上血腥味重是自然,但他身上这浓郁的血腥味早在到达客栈时便已经浓郁得无法忽视。 就因为如此诡异,店小二却跟没事人一样上前招呼,他们才决定非住在这儿不可。 云兴言试探过了,那些碎肉也不全然是修士,哪有那么多修士刚好路过此处,其中还是有很多山中野兽的尸骨。 希望尉迟隐他们运气好,刚好上的那桌都不是那么背德的东西。 尉迟隐:“你看他的手。” 那男人已经摘了皮质手套,露出里面原本的青灰肤色,十指尖锐修长,表皮皱褶颇多,一眼分辨得出他不是凡人。 黑色指甲嵌入肉中,挑起一条大肠塞进嘴里,“吸溜”一声,面条一样消失在嘴里。 云兴言不忍直视,眼睑暗了暗,忽然道:“不好,退开!” 尉迟隐与汲芮芮都算得上反应机敏,迅速按照指令向后退开,原本待过的地方顿时有一股浓郁的尸气喷涌而出! “小心,不要吸入这些气体。”云兴言带头一边屏息一边给身上下了道凝息诀,可使人暂时不需要呼吸空气。 尉迟隐和汲芮芮照做。 那佝偻着身形的男人哪里会在原地等着他们做准备,浓郁的尸气迅速扩散,居然将房屋瓦片与脊梁都腐蚀出一道道痕迹。 “红僵。”云兴言再次确认了一遍:“不,还是白僵,不过离红僵不远了。” 红僵是僵尸的一种高级别形态,这种品类的僵尸会从绿僵进化成白僵,再进化成红僵。越是鲜艳越是强劲。 而面前这只,便是即将从白僵转变成红僵的高级僵尸。 那白僵从房内破门而出,尸气弥漫,几乎能将此处全数覆盖。原本眼袋深厚无神的眼睛里,见到面前几位露出了仙者修为,咧开狰狞的大嘴嘿嘿笑了两声。 毛骨悚然。 第131章 红白僵 “糯米,桃木剑,黑狗血。”尉迟隐喃喃自语。 汲芮芮:“你在背什么?” 尉迟隐:“僵尸害怕的东西呀。” 云兴言反手果然在袖中抽出一柄桃木剑。 尉迟隐小马屁精无时无刻不在贡献精神价值:“师兄准备的好周全!” 尸气的扩散受到暴雨的阻拦,云兴言身上的纯阳之焰也被风雨阻隔,好在尉迟隐的御水能力优秀,三人身上一点不见狼狈。 云兴言:“小心他的利爪和尸毒。” “嗯!” 这一打,也打了一晚上。 而今初晨乍晓,尉迟隐手中金色圆环将红僵双脚锁紧捆在一起,又被天蚕丝悬挂在墙头。 未曾想,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便叫他生不如死,整个身体竟然冒出缕缕白烟,仿佛漏气蒸发了一样,阴气被净化,躯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竟只剩下一具皮包骨。 “师兄!”汲芮芮握住云兴言手臂,他的弟子服裂了个大口子,右手小臂上伤口上涌出黑色毒液,显然已经染上了尸毒。 “没事,只要将毒素逼出体外就不会有事。”云兴言见汲芮芮双眼泛红又要哭了,赶忙安慰。 汲芮芮揉了揉眼睛:“都怪我,师兄要不是帮我,也不至于被伤到。” 云兴言:“无碍,都是师兄应做的。” 尉迟隐确认那白僵无法复活后,解了天蚕丝与金环扣,便回到二人之间。他这两样法器恰好都非常适合当做“束缚”类法器。 汲芮芮带着哭腔:“尉迟,你快帮师兄看看。” 尉迟隐:“还是快些清理吧,尸毒侵蚀能力强劲,不到半柱香便能轻易取人性命。” 尉迟隐着急忙慌握住他手臂,撩起长袖衣摆,运用水系灵力正准备清理上面的黑色尸毒时,却发现了奇怪的迹象。 看云兴言面色,似乎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那毒素在云兴言的手臂上不但无法入侵到更深处,反而有被他本人的血液净化的趋势。 “怎么了?”汲芮芮见尉迟隐的表情不对劲。 尉迟隐赶忙将掌心敷在伤口处,将表层毒素冲刷掉,小心消个毒便给它上了药,包扎起来,藏住了他身上的谜题。 若是寻常修士,此时最轻也得挖骨去肉,削掉半层皮,严重的甚至得断臂才能保全性命。 幸好是云兴言替汲芮芮挡了一把,不然他的女主角可就危险了。 “师兄啊,伤口不要碰水哦。”尉迟隐说得强势:“等我换药,不要自己弄,也不要麻烦别人。” 云兴言听了,却莞尔一笑,抬手在尉迟隐脑门敲了敲:“知道啦。” 汲芮芮:“……” 苍亦初老远就看见他们这边有一道白烟向上消散,不是寻常白烟而是某种渗人阴气。再靠近就发现整个客栈都已经残破不堪,梁柱被腐蚀断裂,显然也经历了一场缠斗。 附近居民不可能听不见动静,但是出于对修士的不喜,与那白僵的真实可怖,恐怕都不会轻易出面。 尉迟隐眼睛亮晶晶,见远方天际苍亦初御剑而来欢快挥手:“师兄——!” 苍亦初缓缓降落在附近,白衣纷飞俨然是一位下凡仙者。 汲芮芮左右看看:“怎么不见端木前辈?” 反而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尉迟隐见到小猫,伸长手臂就将系统猫从苍亦初手里抱了过去。 苍亦初又从怀里摸了摸,捏出藏在他衣领里的小人—— 头发藏得乱糟糟,头顶苍亦初送的发饰也被苍亦初缩成合适的尺寸重新回到他耳侧。一身绿色长衫堪堪遮住了膝盖,露出下方两条白花花的小腿,曲着坐在苍亦初掌心:“啊,嗨~” 汲芮芮惊呼:“哇!好可爱!” 尉迟隐:“前辈变小啦!” 端木逝抻了抻衣服下摆,一脸尴尬:“灵药反噬,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这身衣服也好好看啊,前辈跟娃娃一样简直太可爱了。”汲芮芮两眼放光,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喜好。 “过誉了,这位小道友。”端木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从前建立的长辈威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汲芮芮眼冒星光:“前辈,能借我抱抱吗?” 诗殃还没答应,苍亦初又将他塞回了衣襟里,只露出个头来。 远远看真像个小娃娃一般。 苍亦初转而对云兴言道:“端木在山坳处发现了矿石,那里很可能是座矿山。需尽快通知宗门。” 云兴言惊喜:“真的?” 他们玄岚宗今年走运了,又是[古墓宗]宝藏又是矿山,天助玄岚宗。 “端木前辈真是我们的福星。”汲芮芮真是对他感兴趣极了,“不知道前辈是什么灵药反噬?哪里获得?” “大概是数年前从某个丹修身上得到的吧?恐怕已经极难找了。”诗殃见汲芮芮凑得极近,兴致勃勃地找他谈话,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你平时能这么主动地靠近男主,他会非常欣慰,而不是因为觉醒了对娃娃的喜爱。 云兴言很快又画了数道通讯符箓传递回宗门。 “昨晚那位女掌柜手上有一本阵法秘籍,分割成了两部分,是个残本,我想看看她房间里会不会有另一半。”端木逝像只趴在领口处的小仓鼠似的,明明跟原来说话方式没什么两样,却莫名令人觉得一本正经的可爱。 “好。”云兴言道,“昨夜我们一直在与那只白僵周旋,也没来得及好好搜查一下这间客栈。” 放眼望去,那间客栈早已经面目全非,几乎半座房子都被破坏地不成样子。连他们居住的那间房也少了面墙。 看得出昨晚确实打得挺激烈的了,崩坏又克制,诗殃发现他们这座房子与邻居中间有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圈内混乱不堪,圈外干净如初。 原来是在打斗之前,云兴言已经给此处设下了结界,难怪他们一直没有听见村民的声音,那么激烈,想必不可能睡得安稳才对。 即使是趴在窗台上偷看,怎么也得发出点动静。 确实是云兴言考虑周全。 从房屋切面上能清晰看见里面陈设,此时才发现除了那三间客房外,其余的房间里都摆满了机关人偶。 正是在迷雾时,将端木逝挪走,从而取代他的那个假人。 云兴言:“幸好他们似乎不怎么会使用机关术,否则我们对付白僵时,这些傀儡人偶趁机插一脚,我们都没那么好过。” 汲芮芮:“这些好像都是被阵法迷惑的修士留下的,看他们做工都有不同。” “没错。” 尉迟隐问:“他们住在这间吗?” 第132章 不识字 尉迟隐已经找到一间相对较为宽敞的主卧间,比起其他,这里算是打扫得相对整洁的地方了。 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几张简陋的梳妆台和座椅,一张大床横陈在中间。墙面上挂着几张字画,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是那位女掌柜的房间吧?”汲芮芮在梳妆台抽屉里发现了几只金钗,算不上名贵,但与昨天在掌柜头上看见的相差无几。 除了首饰和衣物,她房间里连多余的法器都无。 端木逝拍了拍苍亦初的胸口,虽然他的动作就跟蚂蚁一样细微,“把我交给尉迟。” “你想去哪里?我带你也一样。” 好在苍亦初时刻留意着他的动静,否则还真难发现端木逝的小动作。 但是苍亦初谁也不肯给。 端木逝默了默:“那,去隔壁吧。” 隔壁房间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杂货间,里面与这位掌柜空空荡荡的房间形成了鲜明对比,堆了好几幢高大的柜子,里面也放了许多杂物。 房间虽然也不小,但是因为东西太多显得逼仄许多。 但墙角处也放着一张木床,床铺皱皱巴巴揉在一起,显然这里也有人住。 “这是那位白僵的房间?”苍亦初问。 端木逝:“你猜?” 苍亦初并不理睬他的反问,随手翻了翻落满灰的书架。铺天盖地的粉尘扑面而来,端木逝连呛了几声躲进对方衣襟里。 “我靠,苍亦初你个大老粗!” 声音被布料阻隔,听起来闷闷的。 自“粗鲁狡猾、玉面兽心、闭目塞听的缠人精”后,苍亦初在端木逝这里又多了个“大老粗”的绰号。 虽然苍亦初面上不显,但是伏在对方胸口的诗殃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呼吸的震动。 那一瞬间,苍亦初笑了。 非常细微,却因为他体型变小,而扩大了许多许多倍,直扑面而来。 他悄悄仰头往上看去,薄唇果然看不出任何变化。 “你为何要来此?” 说话时胸前的震动更是强烈,即使不用耳朵听,他都能感受到苍亦初的嗓音,平淡,恬静,带着醇厚咖啡味的厚实感。 “残卷,如果不在她自己房间,自然是在她的合作伙伴那里。你一半我一半保管。”端木逝垂眸又往外看去,“床头看看。” 苍亦初依言跨步过去,长腿一迈迅速到了床头。俯身时小人趁机跳到了旁边揉成一团的被子上。 稍微弹了弹,但没有想象中柔软,诗殃光滑的脚背落在那张被子上,居然还有些微扎脚。 被单里塞的不是棉絮蚕丝之类的,而是草屑、柳絮,还有些破旧衣物裁剪成小块填充在里面。 他记得客栈里自己房间的床铺上本来也是这种被子,但是苍亦初给他换了套全新的蚕丝棉被,所以他才能睡得舒适。 虽然他因为胸前少了颗心脏,总是发梦。 “在这。” 苍亦初在枕头底下探了探便将那另外半本残卷拿到了手里,果然。 端木逝坐在不怎么舒适的被褥上,好整以暇问:“他们拥有完整的阵法秘籍,为什么在隰安谷内设置的阵法会那么纷乱?” 苍亦初观他神情就知道,端木逝揣着长者姿态准备说教。 “因为他们……不识字。” “哈哈哈哈哈哈。”端木逝手中装作拿扇的姿势,在面前扇了扇,“你也发现啦?” “毕竟一人为妖族,一人为僵尸。” “按照他们喜欢吃修士的习性,大概是从哪位被害死的修士身上摸到的秘籍,照着图样在地上涂鸦后意外解锁了阵法。”端木逝坐着坐着又往后仰倒过去,“发现妙用后在山上四处设,误打误撞将路过的修士都绊倒。” 说到绊倒,诗殃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合年山,他就是在空中被东西绊了一跤直接倒栽葱砸在了苍亦初面前。 此处隰安谷,确实离合年山距离颇近。 “嗙——!” “你们干嘛?!” “救命啊——来人啊抢劫啦——” 门外忽然传出呼救声,云兴言快步循声过去,见到那正在呼救的人,居然是店小二! “来人啊——光天化日居然抢劫啦——” 小二见到他们出来也半点不怵,呼和着,势必要将整个村镇的居民都聚集过来。 云兴言眉头微蹙:“你是人?” 在这间店里,与一妖一尸一同生活的他,居然是人类? “什么是人不是人的?你们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是江洋大盗?!真是错看了你们!”他又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个客栈:“我的个老天爷啊,看看你们都把我们客栈作践成什么样了!” 说完他才恍惚想起:“我老板呢?掌柜的!!!” 可他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回应他,陆陆续续有镇民聚集过来,见到如此场景也是大为震撼:“才短短一夜怎么会如此?” “都塌成这样了,人没事吧?” “还什么人啊?估计早就没了吧?但是昨晚你们有听见声音吗?” “我好像没有,最大的动静就是我老婆的鼾声了。” “你们看!这有一具尸骨!” 终于有人发现了被阳光折射化为一具干尸的白僵尸体。 “这个身形,是你们后厨吧?!二狗,你快来看!” 店小二赶忙跑过去,果然见那具干尸上的面相有三分像他们后厨。但是比后厨更干瘪许多,好像整个精气都被吸食殆尽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好恐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人啊?”镇民渐渐将这间客栈围了起来。 “他们是修士,虽然做了伪装,你们仔细看他们打扮,比起富家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明明是修士更说得通吧。” “就是,你们看他们个个生得这面貌,不是那些修仙的是什么?” “对呀对呀,听说修仙能维持年岁,虽然看他们一个两个不过十几二十出头的样子,谁知道究竟多少岁,指不定都上百岁了呢。特别是那个一身孝服的,老气横秋。” 一身孝苍亦初:“……” 好在他在听见动静时给自己双眼施加了黑瞳幻术,让凡人不至于发现他有一双奇异白瞳,不然得被吓死。 “修士杀人啦!修士又在我们镇子杀人啦!” 第133章 老镇长 “诸位,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云兴言上前气定神闲得拱手道。 “你们修士惯来道貌岸然地花言巧语,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你们杀了我们这居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 “对呀对呀,四娘呢?那不爱说话的后厨遇害了,该不会连四娘也……” “你们把四娘怎么了?!” 镇民聚众,甚至都有举着锄头准备跟他们干架的了。 “你们说的四娘,可是客栈掌柜?她是只灰鹤妖。”苍亦初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立马点燃一颗炸弹。 “什么?!灰鹤妖?你们修士杀了人还要给人按上这样莫须有的理由定她的罪?四娘平日在镇中为人和善,人也漂亮,该不会是你们贪图他美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发生这样的事,简直不忍直视。” 尉迟隐的声音尚且带着童稚,认认真真给人家解释:“她确实是只灰鹤妖,尸首都已经化出原型,就在山顶,若你们不信自可去认。而且你们所认识的客栈后厨也非人类,他可是只会吃人的白僵啊。” “你们说这些鬼话谁会信?”镇民并不买账:“况且我知道你们修士能力了得,障眼法而已不论看到什么我们也不会信的。” “就是就是!肯定是障眼法 。” “镇长,镇长来了。” 人群中走来一位老者,满脸皱纹看起来已经年过六旬。 他拄着拐杖,身边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稍微靠近,镇民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老者见那客栈的惨样也是大为震惊,下垂的眼袋都跟着颤了颤。 “你们!咳咳咳咳咳——” “镇长。”身边年轻人关切地扶住镇长手臂。 “无事。”镇长抚开对方的搀扶,再看了看那几位陌生面孔,“就是你们将四娘他们杀害的?” “镇长啊!你可要给我老板做主啊——”那位店小二像是见到了靠山,哭嚷着跑到镇长面前跪着哀求。 老镇长轻咳了几声,面向云兴言等人,问:“你们是谁?为何来此处?又是为何要杀害镇民?” 云兴言态度仍旧温和,拱手恭敬道:“我们是玄岚宗弟子,师弟途经此地时不甚被此处阵法所困,我们前来搭救时,发现山林诡异,恐有不祥……” 云兴言语速轻缓,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说给他听。 期间没有半点夸大与恐吓,自信闲适的模样,看得诗殃都有些崇拜了。 他自己在陈述事情时,就爱将事情夸大,特别是自己方占理时,恨不得将对手说得惨无人性不可。 而云兴言,永远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不愧是他们宗门中最令人敬仰的大师兄。 连诗殃都要拜倒在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长袍下。 镇长抚须:“既如你所说,他们当真是妖物?” 云兴言点头:“自然。” “镇长,你可别被他们忽悠了,别忘了他们修士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胡说,我们师兄从来不说谎。”汲芮芮对于这些镇民无端指责云兴言感到很不爽,怒气冲冲道:“况且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们是修士,修者与凡人能力相差甚远,既如此,我们又何必说谎诓骗你们?” “我们玄岚宗有玄岚宗的规矩,你们被从前的古墓宗残害怕了,我们能理解,但是要将他们犯下过的恶行审判在我们身上,未免有失公允。”尉迟隐试着站在平等的角度上分析。 云兴言闻言,浅浅看了他一眼。 尉迟隐似是得到鼓励,扬言:“你们自可好好审查审查那具尸首,不管是在此处的白僵尸体还是山上灰鹤妖的尸体。” 又有一镇民道:“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允,修士要伤凡人弹弹手指就行,要我们调查尸身,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根本无从下手。” 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身为弱者,面对强大的修士就算拿起了锄头又如何。 老镇长见各位镇民既愤怒又害怕修士,不愧都是蜗居以此安于一隅的人。清了清嗓子出声道:“我们村镇庙小,奈何不了你们这些大佛,还请各位仙家无事不必在此处逗留吧。” “我们跟那两人已经有十几年交情了,也不可能因为你们这些陌生修士三言两语就信了你们,别白费口舌了。” “对,我们普通百姓奈何不了你们修士,但求你们别伤及无辜,残害我们凡人,蚍蜉虽小尚能撼树,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云兴言没有再试图辩驳,只拱手道:“叨扰。” 弟子剑飞至脚边,几人便都飞鸟一般离去。 “镇长。”镇民上前一脸愁容。 老镇长咳嗽两声摇摇头:“虽然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但你们稍微冷静一点,认真想想,那客栈虽然开了十几年,老板娘如此貌美本就不寻常,还有那位白天不曾露面的后厨先生,你们谁还记得他们刚来时是什么样?” “十几年了,谁还记得?” “不应该啊,总会有点印象的。” “镇长,这里你资历最老,又是镇长,应当还记得些吧?” 老镇长摇摇头:“我也不记得。” 此时再看那墙边枯白尸身,青天白日却难免毛骨悚然。 汲芮芮飞至尉迟隐身边,愤愤不平:“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了?” 尉迟隐安慰道:“他们现在一时气头上,讲道理也听不进去,我们日后还要在这里开采矿石,关系不要弄太僵为好。” “而且此处事实上还未归我们玄岚宗管辖,许多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汲芮芮看尉迟隐小小年纪,却比自己镇定透彻许多,多少有些懊恼:“小尉迟,你怎么也跟你苍亦初师兄学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个时候不应该跟我一起痛斥那些愚昧的村民吗?” 尉迟隐笑笑,两颊凹陷露出蜜一样的酒窝:“有那力气,不如畅想一下日后用矿石给自己造个什么法宝吧,我想做个丝线发射器。” “那是什么?”汲芮芮瞬间被尉迟隐转移开注意力。 “就是,丢丢丢——歘歘!这样,很厉害的东西。” “什么啊?” 第134章 执笔问 “苍亦初。” 端木逝的小脑袋露在外面,抓着苍亦初领口往上爬,没爬几步又滑了回去。 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不想扭转修士名声? 想不想让众人敬仰? 想不想要风光的名利,和令人憧憬的实力? 想不想要证明自己? 之类的。 苍亦初只抬手将端木逝握住:“随他们去吧。” 端木逝道:“你还挺随意的,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苍亦初:“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的事情可多了,随便拿出手都是不能说的。 一行人并没有离开多远,方才在那家客栈逗留也只是端木逝提出他们手上还有一本阵法秘籍没有被找全。 几人又回到了端木逝发现矿石的地方。 那里距离小镇尚且有一段距离。 果然因为昨晚的雷暴天气,矿洞坍塌出了一个角,露出里面晶莹的玄铁矿。 云兴言在此处做了个标记,发给宗门,便随他们一起探索起来。 苍亦初对于矿山没有多大兴趣,见尉迟隐跟汲芮芮两人正在研究那矿石的纯度时,将怀中端木逝水灵灵地掏了出来。 端木逝每次被塞进衣领中,头发都乱糟糟的。 苍亦初那双大手简单给他抚了抚,柔顺的短发很快平整。 “尉迟。”苍亦初来到尉迟隐跟前,“你替我照顾一下端木。” “诶。”尉迟隐迅速丢下那只黑猫,双手捧起小人端木逝,“师兄放心,我一定将前辈照顾得膘肥体胖的。” “嗯。”苍亦初点了点头,便去找云兴言辞行。 “去哪里?”云兴言问。 苍亦初:“八幡城上托月阁,应当很快回来。” 云兴言道:“我也听闻那里会新开一家托月阁,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嗯,你去吧。” 苍亦初又看了尉迟隐和端木逝一眼,很快转身御剑离开。 “尉迟~”汲芮芮终于凑上前来,“端木前辈~好可爱呀~” 莫名的,诗殃感觉头顶压下来一道漆色阴影。 令人不寒而栗。 尉迟隐也兴致勃勃的:“我们给前辈做几套衣服吧?前辈都没穿裤子。” 诗殃:“什么?!” 反了天了尉迟隐! 系统提醒:“他可是按照人设在走。很符合人设哈哈哈。” “前辈介不介意穿裙子?我可以给前辈做几身漂亮的裙子吗?”汲芮芮看他那双大长腿馋得不行。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留着自己穿吧,我就不必了。”诗殃双手抱住尉迟隐的拇指,比在苍亦初身上时更加脆弱许多。 “前辈,不要害怕,我会小心 不会伤害到你的~”汲芮芮靠近时诗殃整个身体都不自觉鸡皮疙瘩升起,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不要啊——” 鸟雀齐飞,天边一片清明。 八幡城小阁楼不算小了,从外面看足有四层楼高,在附近商业街属于高层建筑。 门匾上写着清晰的金色字体——“托月阁”,书法潇洒飘逸,看起来有点眼熟。 不过苍亦初没有对门匾太过上心,同来光顾托月阁的人不在少数,有从附近而来的修者,也有平民百姓,这里没有限制任何人的进出。 分店开张,这托月阁也没有剪彩和开张仪式,尽显低调。 但是一跨入门槛,仿佛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小阁楼内部如宝塔一般的结构,呈口字型中空结构,四壁墙直通房顶,上面陈列这无数的书籍,整个阁楼中间有数道绳索穿引,绳索中挂着锁扣形成一条条轨道。 上面来来往往运输着看不懂的东西。大概被做了屏障让人看不真切。 内部灯光鲜亮,穹顶挂着数道灯盏,看样子应当是长明灯。 虽然从外面看只有四层楼高,但是内部做了重新分割,倒显得更高深许多。 门前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统一制服,左胸上绣着托月阁三个字,不论男女都是一身褐色长袍,虽然颜色朴素,但是面料看得出是极好的丝绢面料。 看见来人,一位管事主动上前:“请问需要帮助吗?” “购置情报。”苍亦初道。 管事驾轻就熟伸手将苍亦初请入侧边走道内,将他引入一间窄小房间:“你可将诉求写在桌前纸张纸上,亦可寻我代写。” 那房间非常简陋,一桌一椅一玄木方盒,背靠着窗,光线明亮。 桌案上早已布好了笔墨纸砚,都是上好材质。 “写好的问题投进面前信箱内,若先生接收,片刻后会直接在信箱内得到需支付多少报酬的价目单。若先生不接你的诉求,也会收到回信,只是上面会落个‘拒’的标签。” “什么情况下会拒绝?”苍亦初问。 管事道:“违背公德良俗,或者实在无解吧。先生很少拒绝。” 见他没什么问题了,管事道:“我就在门外等候,你可自行与先生问话。” 苍亦初点了点头:“多谢。” 关上门,房间内边听不见外面任何动静,连沿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身影都见不着,只觉房间通亮,时间都似静止。 砚台墨水已经磨好,漆黑的笔杆光滑流畅,上等狼毫笔。 即使没有亲眼见过这位“百晓生”,但他肯定是位实力不俗的修士,无门无派,难不成是散修? 思及此,苍亦初又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提起笔蘸了墨边落在案前白纸上: “古墓宗端木逝……” “灵引法器,小若尘粒,念动即变,缩形隐匿。” 尉迟隐和汲芮芮当真给诗殃缩小了好几身衣服给他选择。 “前辈,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在给你变。” 诗殃面红耳赤:“额,还好。” 诗殃也是够宠的,在他们两自主造的小木盒子里换好衣服出来,跟个换装娃娃似的一套又一套。 终于不用穿着系统挑的那身旗袍了,但是现在他的衣柜是不是有点多? 系统那边每天自然有无数人上赶着在托月阁提问,对于主角的动向他自然更在意些,赶忙提醒诗殃:“宿主宿主,苍亦初去托月阁问问题了。” 诗殃赶忙问:“他问了什么?” 第135章 缚魂术 “古墓宗端木逝生平” 苍亦初手中狼毫笔尖落在“平”字中间,默了默终是将纸张捏碎。 重新在下方写下: “古墓宗端木逝与玄岚宗尉迟隐是否有联系” 尚未投入箱中,苍亦初再次将其捏碎。 这些事情,如果时机成熟,如果他本人愿意,还是从端木逝本人那里听来更好些。 苍亦初心中有无数问题要问,提笔时却发现处处掣肘。 终究在纸上书: “失其心者以涅盘丹续命然有痊愈法乎” 投下信箱,不出片刻果然从木匣子底下将那张信纸伸出。 苍亦初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整个房间可以说除了他自己的灵力感受不到其他任何法术。 将信将疑将盖住的信纸翻开,还是他原来那张纸,上面落了个印记—— “无” 悬着的心终于更加沉淀下去。 “彼尚存几何寿” “观其造化” “愈久乎” 等了片刻,木匣才再次吐出信件,翻开上面却画了个: “拒” 苍亦初收到这个字,脸上不显,但整个房间却骤然降了几度,隐隐冰霜凝结指尖,一言不发地只盯着那个字。 薄唇抿着过了许久才又重新提笔: “缚魂术秘法何为” 诗殃终于等到他问出正常的问题,果断照着记忆中苍亦初身上已经有,但是无关紧要的天材地宝给他写上。 苍亦初身上价值不菲的宝物也不少,按照市场价格给他规整了一份清单,铁面无私一分钱不多也一分钱不给便宜。 系统:“宿主不好奇他要这秘法的配方做什么用吗?” 诗殃道:“好奇呀。但是我百晓生不是不适合问吗?” 系统:“在面对其他询问者时,宿主都会先调查一遍对方的为人处世,判断他做事的目的,苍亦初却不用调查呢。” 诗殃扯了扯趴伏在身边的系统猫胡须:“苍亦初你调查的资料还少吗?前程过往与日后发展都一目了然了。” 系统:“但是我们的剧本里,苍亦初好像没有要过这个东西诶。” 诗殃:“蝴蝶效应吧?我们的剧本里,苍亦初跟汲芮芮都快牵手成功了。哪里还有小女孩跟小男孩抵着头玩变装游戏的份?” 系统终于妥协:“好吧,宿主总是对的。” 他的两个小女孩和小男孩呦,总是长不大,令人不省心的。 汲芮芮:“哎,可惜前辈头发太短了,我好想给前辈挽发哦。” 尉迟隐:“芮芮姐姐,你在晴欣师姑门下,应当有许多小师姐陪你玩的。” 汲芮芮:“但是前辈现在身形小小一个,更可爱呀。” 尉迟隐:“好吧确实。” 你还赞同上了。 诗殃牵动了瞬尉迟隐身上的傀儡丝,少年瞬时领会其意,转而小跑到云兴言跟前:“师兄,我有些累了,能不能带着端木前辈先回宗门?我记得苍亦初师兄是想将前辈带回宗门养伤的。我看他也累了,可以先让昊云仙尊给他看看。” 说到昊云仙尊,云兴言便也觉得他的提议合理,毕竟他们都知道端木逝遗失了心脏,靠尉迟隐配置的秘方配合着缠绵龙血与涅盘丹才吊住了他的性命,如果昊云仙尊有更好的办法那再好不过了。 “不等苍亦初吗?” “不等了,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端木前辈的病情目前看起来不打紧,但是也不能一直拖着。我先走一步他后来跟上就是了。” 病情优先,云兴言被说服:“嗯,一路小心。别莽莽撞撞将前辈弄丢了。” “知道啦,我办正事,哪一次让师兄担心的?” 确实,尉迟隐经常在小事上不上心,但是大事从来没有出过错。 尉迟隐交代完便过来对汲芮芮眨着眼睛道:“那就拜托芮芮姐姐跟云兴言师兄两个人独处啦~要珍惜哦。” “说什么呢。”汲芮芮也差不多玩够了,反正端木逝也是要跟他们回宗门的,日后说不定还能一起玩。 但是跟云兴言独处的机会 ,回到宗门可就很难再有了。 尉迟隐将端木逝双手捧起,好好揣进胸前:“我们宗门见。” “宗门见。” 道过别,尉迟隐轻车熟路驾驶着弟子剑往玄岚宗方向飞去。 待离开了他们的感知区域,尉迟隐立马展开[大敛息术],将整个人的气息隐藏起来。 “自由咯——” 空中少年踩着弟子剑刺破云层,冲到顶端与太阳肩并肩。 “小心点,别被苍亦初发现了。” “放心吧,苍亦初也找不到我。” 诗殃没记错的话,苍亦初的敛息术也十分了得,很难说是不是已经习得大敛息术。 不过他现在还在他的托月阁内坐着,应当感知不到万里高空的情况。 那里自成一片密闭空间,压制住了外放的灵力探测,独立于世界之外,是由系统管控的区域。 尉迟隐清脆的少年音在空旷的高空处高声,附近连飞鸟都无,只有延绵的云层,“系统,导航。” “得令。” 弟子剑在云层上面划过,牵出长长一条尾巴,如果苍亦初往窗外望一眼,就能发现那片天空上的异象。 可他此时正交付完百晓生索要报酬,正巧都是他身上有的东西。 这让百晓生这个人物显得愈加神秘起来,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上的物品的? 难道是房间禁制? 很快苍亦初就没空细思那么多了,因为面前的木匣子里,开始往外一张又一张地推出纸张。 那些纸张上都印满了文字。 [缚魂术]的修行秘诀与炼制缚魂术所需的灵药配方。 事无巨细,整个[缚魂术]的前身与演变史都给他默写了出来。 苍亦初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只是买个秘诀,对方能将创始人的老底给掏出来,如此详尽,恨不得教会他如何自创一套此类功法。 他哪里知道诗殃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拖住苍亦初待在托月阁内的时间罢了。 等尉迟隐带着端木逝彻底离开此处山脉时,苍亦初那边才缓缓结束。 尉迟隐问:“我们大概要去多久?他们知道我们私自‘离家出走’会不会生气?” 诗殃:“会生气。” 第136章 魔鳞筹 而且会相当生气。 尉迟隐:“好吧,管他呢。” 诗殃道:“对呀,管他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到时候你就说是被我蛊惑,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最多罚你不许吃甜枣。” 尉迟隐脑子转的也快,邪笑着:“可是那时,我已经在外面品尝过更多奇珍美味了!” 诗殃:“没错,而且我的口袋里,给你打包好,够你吃半年的。” 尉迟隐抚掌:“太好啦。” 系统:“一点都不好啦。” “怎么了?” 系统:“我们的目的地里涌出各路修士在那里抢夺灵脉呢,看来我们还得打败那伙人?” 尉迟隐:“打架?不行的,我的天蚕丝还没那么强战斗力。” 诗殃:“往南去。” 系统:“南边?” 诗殃:“这种状况其实我早就有所预料,既然要带着尉迟隐去,那我们的武力值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想要采集也需要费很大功夫,不如花钱办事。” 系统:“花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雇几个大汉?” 诗殃:“呆瓜,不是雇佣大汉,而是去收购。” “收购?” …… 好不容易收获满满地回来,苍亦初见到的只有云兴言和汲芮芮,顿时冷雾四起,整个人就像刚从冰窟里挖出来似的。 弟子剑都没有放下直接一个旋身又飞走。 他有不好的预感。 尉迟隐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今天他就要给他来一次。 寻踪诀使出,果然探出去的灵力断在上空。 尉迟隐带着端木逝失踪了。 * 妖族地界。 刺破浓郁的谜障云层,终于露出下方海域。 此处四面被茫茫大海包裹,只在中间突兀地生出一片圆形岛屿,飞鸟在其上环绕,岛顶郁郁葱葱生长着一棵又粗又壮的参天大树。 高空上狂风肆虐,尉迟隐已经换上了一身金色长衫,腰间一圈和田玉制的蹀躞带挂着短刀与灵囊,橙黄色长发高高束起,耳边梳了两条辫子藏在发束间,两腮生出金色毛发,一副金丝猴妖模样。 诗殃还在他那双杏眼上画了金色眼影,每次眨眼都能闪过一道金光。 真真是“火眼金睛”。 端木逝就坐在他肩头,从系统那里换了个仓鼠耳朵发箍,像一只修为不稳定的小鼠妖。 他现在身体浓缩后确实比之从前好上不少,至少不再那么依恋苍亦初给他渡灵力。偶尔贴着尉迟隐的脖颈上的温度睡觉也过得去。 “绯影岛到了,绯影岛到了。” 所乘坐的巨型飞梭的旗杆顶上,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正昂着头播报此行目的地。像只鸟型大喇叭。 同飞梭的还有许多妖族兽类,大多是没有飞行能力的人型兽族或半人半兽型妖族。 是诗殃理解的“伪人”。 而此刻他自己便也伪装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类站在甲板上,大多戴着兽型面具隐藏实力。他们与诗殃二人来此的目的相同——[落枫阙]拍卖会。 [落枫阙]是一门乐衷寻觅奇珍异宝的组织,除了人族修士所制成品外,还有妖族盛产的宝纱,宝蜕,宝珠之类,高价收购后转手拍卖。 往往能拍出惊人天价,是此方世界第一奢侈品贩卖商。 诗殃手握剧本,知道在魔尊陨落后,自己的那只[无念笔]也会沦落到他们手中。 可谓实力雄厚,能力通天了。 下了飞梭,尉迟隐便“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左右东张西望起来,海岸上人头攒动,不只有刚下飞梭的乘客,从海岸上还有帆船乘坐。 尉迟隐还发现了爬上岸的鲛人。 尉迟隐问已经显出猫咪身形的系统:“你看见鲛人会馋他们身子吗?” 系统无语:“他们能把我吞了。” 诗殃觉得有趣,怂恿系统:“趁现在我们来到妖族,让他们给你测测灵根,修成猫妖给我玩玩。” 系统:“商城出品哪里有灵根?” 诗殃:“那就找颗[灵梦霜月玉髓果]给你,说不定你也能长出冰系灵根。” 系统:“不要,我要是长出灵根了,一定会因为太过强力,被你逼着‘上班’的,我不要上班。” 诗殃没有拆穿他,你已经在上班的事实。 绯影岛上的拍卖会自然是这场盛会的最大噱头,但是除此之外,下方广阔的岛屿内也有许多值得消费的商铺,由妖族组织的庆典活动,珍惜商品都与人族的不同。 同是一大景点,如果对拍品不感兴趣也可来此参观游玩。 妖族,主打的就是一个自由。 但是真要想进入拍卖会却绝非易事,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但得到邀请函的不论是人或是妖都是声名远扬的存在。 比如他魔族魔尊的头衔便收到了一张拍卖会邀请函。不过诗殃不打算使用魔尊的身份进入会场。 除了内部认可的买家外,还有一个名额,便是在绯影岛地下赌城内的筹码数量最高,成为筹码榜首。 诗殃看了下,现在成为榜首的条件最少得赢下三百万魔鳞筹。 [魔鳞筹]名中带“魔”,却跟魔族没有的多少关系,其形状像是一片片墨色鱼鳞,微微翻动能显现出斑斓色彩。 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 指甲盖大小,进入地下赌场入口时每人可以领取五片,不贩卖,若五片魔鳞都已经失去挑战榜首的资格,但是依然能通过身上拥有的珍奇当做筹码玩耍,直到输得底裤不剩。 一人只可认领一次[魔鳞筹],他们有自己特殊的识人方式。 尉迟隐拿了五片,肩膀上端木逝也拿了五片。 好吧。 看来他们的识人方法也无法识别系统出品的分身。 但是小猫系统想要领取却是不给的。 守在地下通道的两只大熊一双熊掌挡住小猫咪讨要魔鳞的猫爪。 “你的猫未开灵智也没有灵力,更谈不上是妖族。弱智猫族不可参赌。” “说谁弱智呢!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弱智!我可是比你们更高维度的高智商产品!你们这些妖族才是低等族类!” 小猫喵喵叫着控诉,但它的谩骂只有诗殃听得见。 气得系统转身就去开灵智去! 第137章 魔与狗 岛屿上方集市繁华,既是妖族管辖之地,给小猫咪开灵智的办法自然也不是难事。 “不用管它。” 虽然系统附身在小猫身上走远,但它在诗殃意识海里的操控界面并不会跟着失去。 而诗殃早就将系统界面摸得透彻。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尉迟隐问的是系统的化型。 “白染。”诗殃道。 尉迟隐:“这么普通?” 诗殃:“对呀,他自己取的。我管它叫[暗夜罗刹煞神舞白毫]。” 尉迟隐:“好名字。” 正要越过两只看守通道的大黑熊精,恍惚见到墙壁上还贴着类似告示的东西,尉迟隐视线清晰,立马抓住细节:“魔尊与狗不得入内。” 上面还画了个魔尊面具。 诗殃:“……” 尉迟隐:“他们好没礼貌。” 诗殃:“就是。” 尉迟隐:“狗狗怎么了?狗狗那么可爱。” 诗殃:“……” 不是,他没做什么吧? 难道是前身? 他接受“魔尊”这个角色后,的确没有看见关于魔尊本尊的人设过往,他唯一的剧本只有努力破坏正道势力,跟主角团过不去这一点。其他都是空白。 不知道他为何成魔,如何成魔,更不知道成魔之前是谁,做过什么。 但是系统资料上面没写,诗殃也不是很在意,因为有些角色就是纯坏,不需要铺垫前因后果,也没有人在意这些配角的生死。 就像从前他了解过的尉迟隐剧本,苍亦初视角下,根本没有介绍过他家族灭亡史。 不是他瞎编,如果按照平行时空看的话,他确实存在,但是主角不在意,观众不买单,于是他虽然存在便也简单带过。 像“魔尊”这样的大反派,只要做坏事,最后被主角打败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管太多,写的太细,反而让人同情,舍不得不就得不偿失了? 诗殃是任务者,有时候就是要心中寒冷才能顺利完成任务,世界上值得可怜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如果他妄想要拯救每一个人,最终得到的只有谁也救不了。 从地面前往地下是一条细长的双人通道,有点像端木逝曾经被关的那个地牢的通道那样狭窄逼仄,倾斜向下的地砖不是很整齐,没有楼梯样式只是个坡。 墙上镶嵌着形状各异的绿色发光石。 使得整个空间更加阴森诡异。 偶尔脚下还会蹿过体型小巧的妖族生物,有匍匐的蛇或者灰色的地下老鼠。 通道没有分叉口,但是有不少曲折的拐角,看它通道规则,或许是只巨大的蟒蛇行走制造。 终于在暗道底下出现巨大的活动空间,才发现自己这条通道所处的位置是在地下赌场上空。 如何平安落地成了他们第一道考验。 再往四周看,现在给诗殃的感觉倒像是座深埋在地底的蚁穴,与他们来路同样的空洞不止一两处,而是整齐的一排圆圈,从四面八方都存在。 这是个圆形的岛屿,不管在哪个方向上岛都有通往赌场的捷径。 “让开。” 在尉迟隐身后来了头凶神恶煞的灰狼,正龇着大牙满脸晦气。 尉迟隐侧身让了让,对方来到通道近前双手一张便跳了下去,落地时脚底扬起一阵灰尘。 那灰狼人看起来是个老主顾,熟练地找到自己要玩的赌场摊位便跟几位一样壮硕的妖族玩了起来。 地下赌城宽阔且敞亮,穹顶挂着如繁星般密密麻麻的莹虫。 赌城四壁也挂着成排的发光石,使得整个地下赌场恍若白昼。 尉迟隐脚尖轻点轻飘飘地飞落下地。 诗殃两人揣着十枚筹码一进入赌场便受到极大关注。 “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尉迟隐咽了咽口水,清澈双眸中露出些许怯意。 勇猛的大象脑袋堪比一只圆桌,长鼻有他大腿粗。 乍一看是个人,却长了对“奥尔良”不,长了对黑色鸦羽的鸟人。 还有黑猩猩大哥。 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好惹。 原因无他,在其他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眼里,这两个弱不禁风的猴鼠组合,都是为他们提供[魔鳞筹]的肥羊罢了。 “小兄弟,来摇骰子吗?”一只乌鸦精邀请。 尉迟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呀。” 很快加入战局。 “你们是第一次来地下赌场?” “嗯,还没仔细了解呢。”尉迟隐乖巧点头。 乌鸦大哥满脸黑羽,看不出神情:“这样啊,你们也拿到[魔鳞筹]了吧?那可是只能领取一次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尉迟隐问:“大哥,是不是只有魔鳞筹数量最多就能去参加拍卖大会?” 乌鸦大哥:“你想去参加拍卖会?” 尉迟隐:“我就是为了拍卖会才来这儿的。” 乌鸦大哥:“这就难办了,现在榜首手里已经有二百九十万筹码,剩下的时间也只剩下半月了。” 尉迟隐:“那我成天都得泡在这儿了。” 乌鸦大哥:“不过别担心,明天赌城开放的角斗场上绝对能让你手中的[魔鳞筹]翻倍。” 尉迟隐:“翻倍也是杯水车薪。” 乌鸦大哥:“别说丧气话嘛,既然你这么着急想要凑[魔鳞筹],不如就跟哥几个将[魔鳞筹]都押上,我们这桌手上还剩不少呢。” 尉迟隐:“真的嘛?” “骰子玩过吗?”乌鸦大哥化出的人型手指上夹着三枚色子,色子是由妖兽骨头制成,上面刻着神秘符文。 向上掷出时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代表不同点数。 这桌荷官是位戴着黑色眼罩的猫鼬,笔直坐在龟壳桌边还怪可爱的。 “魔鳞筹不能私下交易,只能通过桌上输赢获得,但是你要出高价,也可以让人故意将筹码输给自己。荷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乌鸦大哥沉下头,本就漆黑的脸上更叠加一层阴影,“前提是你真的能信任对方。” 尉迟隐眨巴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那太好了。” 同桌的玩家还有一条巨蟒和大腹便便的伯劳妖。 乌鸦大哥落座前与另外两位使了个眼色:“新人,带着点。” 伯劳先回应:“好说好说。” “谢谢诸位,我的时间不多,不知道诸位还有多少魔鳞筹?”尉迟隐很快坐上空位,头铁问道。 “小兄弟很着急呀。” 第138章 all in “这样吧,既然你一上来就是奔着魔鳞筹来的,我们也不拐弯抹角,兄弟们助你一把,将魔鳞筹全都押上。但是也不玩那色子了,我们直接玩叶子戏吧。”蟒蛇妖吐着信子道。 “多谢。”尉迟隐仍是没有心机的模样,坐在椅子上。 没想到妖界也有他自己的“叶子戏”, 荷官取出卡牌,便见卡牌由灵木树皮制成,其上绘制者各种妖物图案,每张牌都蕴含着妖力,按照妖力大小决定输赢。 全副牌有四十张,四种灵力属性四人打,荷官会给每人发八张牌,剩余八张放桌子中间荷官面前。 “你来坐庄。”乌鸦大哥道。 “谢谢。”礼貌尉迟应。 庄家享有优先出牌的权利,从尉迟隐开始逆时针依次出牌将牌面盖住,念出自己出的牌是什么牌面,如果有人质疑,掀开发现不是那张,便要罚筹码,如果掀开的确是那张牌,提出质疑者罚筹码。 但是这场游戏对于拥有“天眼”的诗殃来说简直就跟玩透明牌一样,毫无技术含量。 很快诗殃在一通“质疑”,“质疑”,声中将这些家伙押上来的魔鳞筹全收入囊中。 乌鸦大哥:“……” “草tnn的,你作弊!”蟒蛇大哥最先不乐意了,立马指出尉迟隐身上疑点,“那只鼠该不会有透视眼吧?” 荷官:“本场未检测到灵力波动。” 尉迟隐:“嘿嘿,我运气好,谢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再来。” 蟒蛇大哥相当不爽,这小子只是运气好,怎么可能连规则都是刚了解的人就这么玩得得心应手。 荷官的判断他是没有异议的,毕竟在这儿玩这么久了,没有哪一场作弊能逃过他们荷官的法眼。 尉迟隐却之不恭:“但是各位身上还有魔鳞筹吗?” 蟒蛇大哥:“这你倒不必担心。” 说着炫耀似的又从手里翻出六枚魔鳞筹,果然另外两人手上也还留着不少。 他们守在入场边缘的位置,最轻易榨取懵懂新人身上的筹码,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成为了他们脚下的踏板。 “那感情好。”尉迟隐又一次没有防备似的安稳坐在自己位置上。 “这次,你来做庄。”蟒蛇大哥指着乌鸦大哥道。 “好啊。”乌鸦大哥看起来很随和,跟着蟒蛇大哥拿出了六枚魔鳞筹。 尉迟隐:“这次我们玩把大的怎么样?我 all in了。” 乌鸦大哥:“啊?欧印?” 尉迟隐:“不好意思,全押,就是……额,搞快点。” 诗殃:“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尉迟隐:“好吧好吧,但是我真的很想快点攒够魔鳞筹嘛。” 说着要把刚押出去的筹码收回来,蟒蛇大哥不干了:“诶?你别收回去呀。我跟。” 他果然又放在桌上数十枚。 “谢谢哥。” 尉迟隐惯会甜言蜜语,现在更像只小傻猴了。 在他纯良无害的外表下,新的一轮叶子戏又一次开始,小傻瓜看似只是急性子发作,却每次都在恰当时刻提出“质疑”。 虽然乌鸦大哥他们这回相当谨慎,但是眼看着尉迟隐手上的牌飞快花光。 一局又一次快速以尉迟隐的胜利收场。 众人终于再次吃瘪,一个人一次捡了狗屎运说得过去,两次都捡会不会有点邪乎? “荷官?” 蟒蛇大哥都要怀疑荷官放水了。 “并无发现任何违规情况。” 荷官仍是面无表情。 “见好就收吧,你的气运虽然好,但是很快就会花光的,下次别玩这么凶了谨慎点。”端木逝适时在尉迟隐肩膀上吹“耳边风”规劝。 蟒蛇大哥:“诶?你们可不能赢了就走。” 诗殃:“怎么?赢了不能走?” 蟒蛇大哥斜眼看见荷官那双充满警告的眼神,不敢生事:“不是,我的意思是,再玩一局。” 尉迟隐一脸单纯,童言无忌的模样:“哥哥,你还有魔鳞筹吗?” “有自然是有,不过你们刚才说的气运是……”蟒蛇大哥将信将疑。 尉迟隐:“害,我本身运气就比常人好一些,但是你知道能量是守恒的嘛,我的好运自然也是有限额的,很快就用完了。” 话都说完了,端木逝才出声提醒:“别告诉他。” 尉迟隐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也没说。” 原来是这样,蟒蛇大哥道:“再来一局。” 尉迟隐有了退意:“不……不了吧?” 蟒蛇大哥:“这次哥不单押上剩余所有的魔鳞筹,再押上一件千年蛇蜕,你敢不敢?” “蛇蜕?”尉迟隐不动声色看了蟒蛇大哥一眼,该不会是他自己蜕的吧? “当然不是我蜕的,想什么呢!”蟒蛇大哥从自己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在灯光下闪着晶莹波光的薄纱。 那薄纱一看就是好东西,折射率如宝石一般的大多都是好东西。 “怎么样?”蟒蛇大哥见他目不转睛,果断道。 尉迟隐笑了笑:“既然大哥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再来玩一局吧。” 另一边的乌鸦大哥却起了身,招呼上另一位在附近观战的黑乌鸦:“你过来,我没多少魔鳞筹了。” 他很聪明,知道要及时止损,不像蟒蛇大哥那么冲动。 “嚯,玩这么大?”黑乌鸦见蟒蛇大哥掏出的蛇蜕两眼放光,“你这拿出来了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但是你们得先赢过我。” 随着那位新黑乌鸦到来,他们这桌也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围观,大概都是被蟒蛇大哥手上那蛇蜕吸引。 千年蛇蜕,是由千年蛇妖修为进阶时褪下的外皮,可做刀枪不入的法衣,已有千年修为的蛇妖褪下的蛇蜕在人类社会已经到达了天阶。可谓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 在妖界却这么轻易被拿上赌桌。 果然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无法抵挡住豪赌的诱惑。 “既然哥哥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能小气。”尉迟隐又一次将自己新收入囊中的魔鳞筹推了出来。 “小兄弟,好胆识呀。”新来的黑乌鸦赞道。 那位鲜少出声的伯劳大肚小鸟坐在高高垒砌的软枕座椅上,也推出了自己手上的50枚魔鳞筹。 “这次玩点别的怎么样?” 第139章 遇月季 “魔珠。”蟒蛇大哥直接点名。 荷官依言稍一抬手便从虚空中抓了一枚方木盒子,双手打开显出60枚颜色不一的圆形珠子。 一共五种颜色,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又因每颗魔珠内蕴含的灵力分为上、中、下三品,作为战斗值,玩家初始会得到六枚魔珠,而赛程开始后每轮可从荷官手中抽取三枚,该魔珠会通过桌中阵法直接出现在玩家面前的方盒中。 桌上设有魔法符文,玩家根据自己的魔珠排兵布阵与其他人手中魔珠对抗,对抗失败的魔珠则消失,最后剩下的那枚魔珠不论损耗与否都能回到玩家自己手中。 最后需有且只有一位玩家手中拥有魔珠,即可获胜,若平局则需要加赛一轮。以四位玩家随机从荷官手中抽取一枚魔珠中决出胜负。 这一场比赛的计算量可比叶子戏的计算量大得多。 尉迟隐挠了挠头,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光是听荷官一长串冗长又机械的介绍都令他头大了,哪里还听得懂规则。 反正是收到珠子后往面前出三颗等他结束就是了。 尉迟隐点点头:“我看着你们出吧。” 蟒蛇大哥嘴角牵了牵,这一局,他的赢面不是一般大,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蛇信能轻易从空气中尝出他们手中微量元素力的能量,不过五行圆珠,只要掀开面前方盒的盖子,他就能立马知道他们手中的魔珠究竟是什么属性。 然后再根据他们手中的魔珠排兵布阵,对于他们来说是盲投,而对于他来说简直就跟开牌明打一模一样。 但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诗殃手中的系统计算机算得准确明了。 从一堆魔珠内抽取的新牌面,他不需要对方开盒就已经知道,在他眼里何止是五行魔珠、品级分别,更是一道道数据网络。 依照这几场赌局下来,对方最有可能出具的牌面是什么,未来的发展走向,是保守还是冒进全都看在眼里。 大数据预测,恐怖如斯。 经此一役,尉迟隐仿佛被女神眷顾般的“幸运”迅速在这一片赌桌中打响,牌桌上不时换过不少对手。 尉迟隐目的单纯,他只跟拥有魔鳞筹的人玩,其他的,不管押上什么东西都免谈。 端木逝总在他肩上对尉迟隐下一轮是否还幸运表示不乐观,而尉迟隐永远被人群怂恿说动,导致众妖们很难判断出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气运。 下一局,下一局一定能赢下他。 这样的思想不断通过两人暗示传递到赌徒脑海,傻人的傻福总有用完的一刻,而那一刻就在自己手中。 正在两人不断搜刮小妖们手中零散的魔鳞筹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二人耳边响起。 “两位小兄弟,过来我这桌怎么样?” 声音若即若离,犹在耳畔又似在天边,实力了得。 尉迟隐仰着头在众多围在周围的人群扫视过去,终于见到数米外一名穿着朱色斗篷的男人向自己挥手示意。 那是个人族男人,脸上戴着半截红色月季花面具,遮住了眉眼却露出精致饱满的红润双唇。 手指细长,涂了与衣服一样颜色的红指甲。 妖冶又神秘。 “好呀。”尉迟隐揣着自己满满当当的魔鳞筹,步伐欢快来到他身边。 “你们玩什么?” 那鲜花男人道:“你想玩什么?” “我都可以哦。” 他一来,男人身边那人便起身离桌了,尉迟隐顺势坐在此处。 “完咯,那只小猴子的好运气今天是要到头咯。” 众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怎么说?” “人族险恶,况且还是这位人族。” “他是谁?很厉害吗?” “他可是现在魔鳞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月季呀。” “月季?” “他快有一周没来赌场了,在此之前的赌客手中的魔鳞筹几乎都被他搜刮了干净,大概是因为角斗场开赛在即,所以才回来玩两把吧。” “这么说他还真是个厉害人物。” “可不是嘛,那小猴子靠的是自己的气运,这月季却纯粹靠的是逃过荷官法眼的手艺。” “你怎知竟是手艺?” “不然很难说得通,太奇怪了,等会他们开始你就知道多奇怪了。” 奇怪? 诗殃不由又认真看了眼那位“月季”,是个一身鲜花的男人,凑近了才看清他身上那件宽阔的斗篷上也绣满了月季的纹理。 不得不说,真是花哨。 “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月季声音温婉,柔声问。 尉迟隐:“就叫我小猴子吧。” “呵呵。”月季莞尔一笑,轻轻浅浅的笑声里也带着无尽魅意。“真是随便。” “你可以叫他吗喽。”端木逝像是坐累了,悄悄爬到了尉迟隐的发顶趴在那从金黄毛发间。 “吗喽?哈哈哈,你们可真有趣。你们可以叫我月季。”月季道。 “久仰大名。”端木逝才刚听了一耳朵关于月季的传言,就“久仰大名”了。 月季也知道对方只是礼貌客气:“你们也是。” 人族往来就是繁琐,永远在客套来客套去。 端木逝道:“听说你已经是榜单第三了,敢不敢玩把大的?” “你想如何?”月季对于他的口气并没有多大反感,反而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下文。 端木逝:“简单,公平起见,我们赌上的魔鳞筹翻倍算怎么样?” 月季:“这可一点也不公平。你们身上的魔鳞筹有限。” 端木逝:“若我们输了,接下来在外赢的每一场魔鳞筹都归你,直到补齐欠款。或者你看中我们身上那些奇珍异宝?” 月季:“那些可不够当成拍卖会门票不是吗?” 端木逝问:“那你想什么?” 月季无骨似的,身姿倾斜在座椅靠背上:“你的提议我接受,但若我赢了你们手上所有的筹码,你家小猴子就归我怎么样?” 端木逝差点从尉迟隐头顶滑下去。 “……啊?” 尉迟隐无语:“我们两站在这里,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得出谁是主人谁是宠物吧?” 第140章 你闭嘴 端木逝:“……这还真不一定。” 更能看出他是大脑,而猴子尉迟隐是坐骑吧? 尉迟隐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直接问:“我们玩什么?” 月季左右看了看,围观群众很多也很杂:“这些游戏我都玩腻了,不如换点没玩过的?” 对于诗殃来说,不管是什么游戏他都不了解,尉迟隐道:“随意。” 月季从座椅上站起,高挑修长的八尺身高,比四周妖族还要突出。 “听闻赌场最近新得了一种妖植种子。就玩那个吧?” 唇角微翘,衬得那张索吻唇更加蛊惑人心。 荷官闻言信手一挥,便将二人传递到一处黑暗的异空间。 那异空间只在三人头顶落下三束光,跟默剧舞台内心戏似的。 诗殃不由自主多看了那荷官一眼,这是只粉脸猪,女子打扮,宽大的耳朵落到肩头像两柄扇叶。这位荷官比那位猫鼬厉害多了,居然有空间能力。 尉迟隐问:“只有我们两个人?” 虽然在场的还有尉迟隐头顶的端木逝,但好像没有人将他算在内。 “是呢。”月季从怀中取出璧色长箫握在手中把玩。 荷官粉嫩的长指从黑暗的虚空中掏出一枚木方盒,“此为幽光花种子,在黑暗中会发出各色盈盈幽光。规则很简单,此花一株可生出完全不同的七色花朵,将它栽植于地,加以灵力催动使其快速生长,一株花只会依次按照顺序开花。二位需猜出指定花次的花色,猜中则胜。” “这会不会不公平?你是花妖。”尉迟隐眉头都皱了起来对着月季控诉。“你连名字都是花。” “哈哈,你看不出我是人族吗?小猴子?”说着月季向尉迟隐又迈了一步,他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味便清晰地沾上尉迟隐鼻尖。 “你是人?”小猴子尉迟隐将信将疑,果然一副单纯无知好欺负的模样。 “以我之修为,若是妖族已然结了妖丹,你不妨探探我身上可有妖丹?”说着又靠近一步握住尉迟隐左手,将它放在自己腹部。 淡粉指尖被他那只大手包裹,无端显出少年娇嫩。 诗殃还坐在尉迟隐头顶专心在意识海里分析那[幽光花]的特性,开花规律呢,不过他搜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方有规律的说明。 那就只能看看决定颜色的花青素在什么时候生成的吧。 忽然感觉侧边压过来一道黑影,才转头发现月季那张放大的鲜花面具! 诗殃尖叫:“草!我还在这呢!你想干嘛啊啊啊!” “你闭嘴。” 月季双指一弹。 “吱——?!!!” 诗殃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忽然就被封锁,只剩下小老鼠的“吱吱”声。 “确实没有妖丹诶。”尉迟隐半点防备之心都无,要他感受妖丹,还真就悄悄探了丝灵力去碰他丹田内的金丹。 没错,他是一名金丹期修士。 尉迟隐完全不清楚用灵力在别人体内探来探去是一件多么越界的行为,平时当医生当惯了,也没在意面前这人在不看病的时候给他探,究竟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诗殃无语,好在月季没有表现出敌意,不然谁知道他在给尉迟隐下什么套。 花青素的生成只在开花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在开花后才能得到答案,这东西果然适合没法作弊的高难度赌局。 赤橙黄白青蓝紫七色,蒙中的概率却只有七分之一,看来这回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没有多少自己出马的余地,诗殃整个人迅速显出疲态,尉迟隐自然最先感受到他的状况,伸手将诗殃从头顶摘下来塞进胸前领口处,贴着皮肤:“前辈还是待在这里吧。” 月季见状开口:“你前辈人非人,鼠非鼠,哪里得来的玩物?” “方才你才将我比作赌资,现在又说我前辈是玩物,你这人可真善变。”尉迟隐催促道,“别逼逼叨叨的,前辈都困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好。”月季十分随和,很快随了他的意,问荷官:“这[幽光花]只要灵力催动生长开花就行吗?不会有其他要求吧?” 荷官笑眯眯道:“是的,不需要辅佐其他,其中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那我来催动也一样?” “自然。” 方才月季封锁端木逝嘴巴的那一刻便已经发现,这个黑暗的异空间并没有压制修为,不像其他赌局需控制灵力,这里好似更加随意。 荷官从木匣中取出掌心大小的小袋子,里面收了颗橄榄型种子摊在手心:“请问,这株幽光花第三朵开放的鲜花花瓣,是什么颜色呢?” 月季问:“小猴子,你说,是什么颜色呢?” 尉迟隐真就思忖了会儿,认真道:“那就青色吧。” 月季:“好,那我选赤色。” 荷官反手将种子掷于地下,月季道:“我来催动吧。” 荷官点点头,请便。 月季手中璧色玉箫抵上唇边,索吻唇一抿便从玉箫中传出悠扬曲调。 花种在地面上缓缓露出一颗尖牙扎根地下,外壳被顶开裂成两瓣掉落于地。 中间那颗绿色嫩芽缓缓升高,头顶光束有它一份,使它看起来就像纪录片里常见到的延时摄影。 娇嫩的绿叶从两片,又从芯部生长出四片,旧叶子枯黄掉落,新叶子还在不断茁壮成长。 随着乐曲的节奏摇曳身姿,像是在欢快舞动着,终于在及膝高时长出一颗花骨朵。 尉迟隐见状,赶忙双手合十做祈祷状:“青色青色青色……” 月季脸上戴着面罩看不见眼睛,但他露在外面的唇角却泄露了情愫,又从他欢欣且浪漫的曲声中宣扬于世。 绿色花萼缓缓张开,一片一片交叠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花瓣根部,待到完全盛开时才显现出,那是一朵正蓝色花瓣。 第二只花骨朵也随着它的盛开出现,这次开得更快,像是一只热情的蝶,这是一朵正红色。 第三朵正待开放时,窝在尉迟隐胸前的诗殃随意瞥了月季一眼,正巧撞见他望向尉迟隐的目光。 隔着鲜花面具,却藏不住其中灼灼。 第141章 天青色 “又是蓝色。”尉迟隐稍显遗憾,“我们两个都没对。” “是平局呢。”月季放下玉箫,语气中却不带半点遗憾。 落在[幽光花]上空的那道光线熄灯一般消失,这才发现那些叶片交错的鲜花原来是夜光的。 蓝色与红色纠缠一株。 无端想起合欢宗的服装配色。 若是平局,双方押下的筹码便会翻一翻,一直重复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若尉迟隐的筹码不够支付,月季将收取他们约定好的抵押物。月季索要小猴子尉迟隐,那按照游戏规则,他会被差分成不同肉块体积进行交易。 按照这个算法,体重越重,体积越大越值钱。 显然现场最不值钱的只有端木逝这只小老鼠。 如果小猴子尉迟隐都抵押了还没能分出胜负呢? 那就开始剥削他的价值了,比如内丹,灵根。 如果还是如此呢? 那就再看对面的赌客愿不愿意停止翻滚。直到分出胜负。 荷官再次从荷包中落下一枚种子:“请问,这株幽光花第五朵开放的鲜花花瓣,是什么颜色呢?” 尉迟隐依旧答:“青色。” 月季见他不改颜色,也道:“那我还是赤色。” 曲声依旧,低沉浑厚的箫声催动着灵力往[幽光花]株上注入。 少年对着花双手合十闭眼许愿,[幽光花]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蓝 红红蓝,第五朵又是蓝色。 诗殃开始庆幸尉迟隐没有在像先前一样一上场就all in。不然现在已经连底裤都不剩了。 再一轮,荷官依旧不改脸色,语调都不变毕恭毕敬问:“请问,这株幽光花第七朵开放的鲜花花瓣,是什么颜色呢?” “青色。” “赤。” “这次我来。”尉迟隐见都是月季在施法,肯定有猫腻,便主动提出,“你开出的花只有两种颜色,他明明有七种,肯定是你的不对。” “好啊,那你来。” 月季没有强求,拱手道。 尉迟隐拧开腰间水壶,将一汪清泉倒入地底,那[幽光花]也开始快速生根发芽,长出花苞。 速度飞快,与尉迟隐那猴急的性子如出一辙。 “红、蓝、蓝、红、蓝、红、蓝。” 结果一目了然。 “中邪了!”尉迟隐瞪大了双眼,抓耳挠腮的样子果然如小猴子一般。 月季笑道:“是吧?” 荷官再次问:“请问,这株幽光花第三朵开放的鲜花花瓣,是什么颜色呢?” “青色,我就不信了他开不出另一种颜色。” “那我还是赤色。我机会那么大,胜利一定是我的。” 尉迟隐不信邪,就是要自己催动灵力,生出来的依旧是红蓝两色,第三朵稳稳的蓝。 再一轮开启,尉迟隐让荷官猪小姐发动灵力,却依旧还是红蓝两色。 “请问……” “青色。” “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也赤色。” …… 渐渐地,连诗殃都没有心情去数此处到底栽植了多少株幽光花,只见原本昏暗的神秘异次元空间内已经栽植了恐怕有数百株,形成了一片红蓝花海。 不用灯光,它们自身便能发出光彩。 如此花海,倒与他在[双子峰]上自己栽植的野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他的双子峰比这里漂亮自然多了。 不过[幽光花]株株艳丽,如果能讨得几株回去种在峰顶作为点缀,想来也不错。 又是以一株蓝色花瓣落幕。 尉迟隐身上的[魔鳞筹]已经全押上了,还有刚从其他桌上赢得的珍宝也押了上去,小猴子的所属权也押了上去,他身上已经没东西能输了,除了妖丹。 但他实为人族修士,根本无法修成妖丹,况且他连金丹修为都无,哪里来的丹? 那要摘他灵根吗? “前辈,摘灵根痛不痛啊?”尉迟隐一脸疲惫,满脸愁容坐在地上小声问。 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是猪,都听见了。 “痛啊,超痛的。生不如死。”诗殃可不想再回忆当时的情形了,他关闭痛觉神经的速度慢一些都差点晕厥过去。 月季问:“你为何要执着于青色?” 明明现场只有两种颜色,若他愿意选红色,他早就赢了。 尉迟隐一颗心澄澈单纯,仰头直接对上月季双眼笑道:“因为,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诗殃:“……” 我嘞个x了,搞半天原来是这个梗。 端木逝吐槽:“天青色不是青色。傻瓜。” 可他这一句唱调却直直戳中月季心巴:“居然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典故,但是这句词真是好词。 “请问,这株幽光花第十朵开放的鲜花花瓣,是什么颜色呢?” 尉迟隐毫不犹豫:“青色。” 月季顿了顿,道:“赤色。这次还是由我来催动灵力。” “请便。”尉迟隐已经懒了,谁爱动谁动,反正他不动。 月季玉箫抵在唇边,这次居然就着尉迟隐刚才哼哼出的那一小段旋律,即兴长奏了一曲。 [幽光花]缓缓生长,就如从前无数次那样,开出一朵又一朵红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居然又是九朵红。 尉迟隐心如死灰,第十朵铁蓝跟你讲。 可那花苞缓缓张开开始泛出颜色时,尉迟隐整个都惊呆了,那是花丛中唯一的颜色。 “青色!是青色!!”尉迟隐激动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我赢啦是青色!!” 月季不疾不徐,弯腰将那束花连根拔了起来,就着鲜红簇拥一朵青的暗暗幽光,将它送到尉迟隐手里:“嗯,你赢了。” “嘻嘻,我可要好好数数,你要赔给我多少[魔鳞筹],别想赖账哦。”尉迟隐粗神经一个,捧着花都不明白其中深意,很快将其收进自己的储物囊中。 “前辈,这个花可以种在咱们峰顶了。” “嗯。” 谁也别说谁。 诗殃完全没注意到外面在发生什么,在他瞥见青色的一刹那,迅速掏出控制面板计算他们这次赢了多少[魔鳞筹]。 绝了,他发达了。 几乎就是一步登天啊! 第142章 是木晗 两人出了异空间才发现外面的时间才不过片刻,时间流速还有点区别,端木逝在他胸口都睡了两回了。 出现在赌桌上时,那道写了[魔鳞筹]的榜单页面迅速更新,月季数量骤降一千多,但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输了?月季居然输了这么多。” “怎么回事?这猴子真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回到场外那些等着看结果的人,便开始三言两语交谈起来。 月季从座椅上起身,直接来到尉迟隐身边伸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多少还有点自得,但那“七色花”诡异的只开了三种颜色还是件值得寻味的事情。尉迟隐也不是全然单纯,很快站起身同他走了。 月季对这里较为熟悉,很快推开一面墙,显出里面单间。 “原来这里还有休息间?”尉迟隐见里面的陈设像是个会议室,两块树墩做的圆凳与一快更宽且形状不规则的树墩做桌。 不得不说妖界非常有森林中精灵的美感。 “这里是提供给那些赌客私下交易的密闭空间,除了[魔鳞筹]私自转让,其他东西都能自由交易。”月季介绍:“而且虽然[魔鳞筹]表面上不能交易,但是若是因赌局输给对方,也是一种办法。” “就像你刚才那样。”尉迟隐笑着问:“你为什么要给我?” “见你可爱呀。”月季坐在小木桩上,玉箫置于树墩桌上,“你该不会当真没认出我吧?” “我们……见过?” 月季:“……” 轻咳了声掩饰尴尬,月季问:“你们是为何要去拍卖会?” 端木逝:“你又是为何?” 月季不跟他拐弯抹角:“我见拍卖会上有一件拍品很有意思。” 尉迟隐:“是什么?” 月季:“镜月玉。” 诗殃:“……” 好家伙,他也是为了镜月玉而来。 “怎么?你们也是为了镜月玉而来?”月季一眼看出两人心思。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知道镜月玉呢?”尉迟隐连忙摆手。 “你要镜月玉做什么?”月季没有理会对方的托词,再次直接问。 尉迟隐眼睛固定在天花板上:“还能是什么?做武器呗。” “你会炼器?” “不会,但是前辈会。” 尉迟隐一点也瞒不住,三两下就交代了。 端木逝问:“你不已经有只法器玉萧吗?” 月季:“你知道,逆练宗倒台后,出自他们宗门的法器已然全数作废,不幸我也是其中一员。” 没想到是因为这茬。按照诗殃手中的剧本,逆练宗并不会在一次仙门大比中被搅翻,算算时间起码还要再过段时间。 但是因为他介入,意外产生蝴蝶效应,苍亦初大打出手,古渥聿提前行动,使得整个比赛无法继续,甚至仙门兵器集体瘫痪,逼得现在炼器材料长久以来更是供不应求。 如今刚从妖界问世了块镜月玉,各方修士更加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拍卖会现场。 得亏魔尊是诗殃自己,不然这种仙门集体削弱的时机,他早就冲杀进来,直接统治整个神州大陆了。 端木逝:“你是木系灵根,法器由[镜月玉]制作恐怕不太合适,我给你推荐的别的吧?” 月季笑了笑:“小尉迟没有认出我是谁,素未谋面的小仓鼠却认出我是谁了吗?”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并没有多开心。 尉迟隐愣了愣:“你知道我?” 月季站起身,来到尉迟隐跟前俯身,细长墨发从肩头滑落,身上艳红被灯光的漫反射过渡到尉迟隐身上。 显得少年脸颊微红,金色的小猴子盖上了通透的红色面纱似的。 月季从斗篷内掏出一朵保存完好的月季:“这个你也忘记了?” 尉迟隐也没有躲,任由对方用月季花瓣贴在脸侧,轻轻从眼角沿着脸颊下滑,动作轻缓,有一丝细腻的暖流从花瓣上牵引。 月季耳后的禁术解除,鲜花面具瞬时滑落,露出里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长发被全数别到了耳后,露出左眼眼尾末梢那一颗红色细痣。 鼻梁高挺,双唇还是那般饱满红润。 这是个男人。 却又无端透露着妩媚多情。 丹凤眼微微弯曲,眼含笑意:“怎么?看傻了?” 即使对方摘下了面具,尉迟隐也还是很懵,这个人…… 谁呀? 端木逝道:“合欢宗木晗。” 尉迟隐低头看了看回到自己肩膀上的端木逝,又看了看木晗。 满眼的清澈空洞。 木晗一身红衣,整个人就粉粉嫩嫩,红红的,看起来,就跟要去结婚一样…… 但是这跟尉迟隐什么关系? 木晗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什么,脸色很快沉下来,遗憾道:“你真忘记了?你喝醉后会断片呀?” 如果两个人有过交集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在仙门大比的时间段,也只有那个时候自己喝了点酒。 尉迟隐:“我,我做了什么吗?” 能让你记那么久? 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送了木晗一朵微不足道的花而已。 可就是一朵花,配上少年明媚的笑意,便让他过目难忘。 “罢了。”木晗双手背在身后站直身体,“很快角斗场便会开始,你们手上的[魔鳞筹]已经足够参加,到时候我们再看看谁的眼光更独到。” “你不再给我点?”尉迟隐虽然不知道先前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交集,但是既然木晗主动上前认人,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木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尉迟隐眉心:“你倒是会顺杆爬。” 诗殃已经自顾自地翻出比赛规则来看了。 参加角斗场果然也是需要[魔鳞筹]数量的,幸好他一次从木晗手里拿了一千多,不然连进场资格都没有。 角斗场是一个圆形大舞台,位于更地下的场合,也就是-2层,进场人得拥有1200枚[魔鳞筹]方可入内下注。 参与角斗的是两名或多名妖兽,不一定是无灵智的猛兽,也有可能是低等兽人。 形式类似罗马斗兽场。 胜利的一方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活着。 第143章 兰芷柔 表明身份后,两人便几乎与组队无异,木晗跟在尉迟隐身后看他与别人上桌,像个小型收割机一样搜刮着各路妖族手里的[魔鳞筹]。 坐在椅子上的小猴子,与站在身后高大的红色月季,形成鲜明对比。 起初还吓跑了许多手上筹码不多的人,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尉迟隐身上的气运果然已经维持不住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连着输了两局。 这给那些相对单细胞的妖族生物们涨了不少信心。 于是尉迟隐又一次展现出了强大的气运值,意外输球的机会十局都不见得能遇见一局。 在地下赌场的日子,很难直观地知道日升日落,但是诗殃发现了一点,就是很多妖族其实还保留了身份天生的习性。 比如白天的生物和夜晚的生物几乎会轮番出现,每当夜晚降临时现场便只有类似鸮、鸱鸺、夜鹰、狼、鼠、蝙蝠等夜行生物。 现场几乎换了一批人。 想来他刚进地下赌场时,遇见狼人大概是因为正好处在逢魔之时? 很快,尉迟隐身上的[魔鳞筹]便又攒了许多,小猴子仍像刚入地下赌城一样没有防备,端木逝在他肩膀上永远说着丧气话。 但几乎每次都没有成真。 他的丧气话,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听久了几乎整个赌场的人都免疫了。 到了角斗场快要开始时,大家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间失去了下赌桌的激情。 大多已经站在旁边观看,或者坐在附近的休息房内“嗑瓜子”。 “她来了。”木晗手持玉箫在掌心敲了敲,出声道。 尉迟隐顺着木晗的方向往其中一处上方入口看去,果然发现了一名女子身后跟着两名随行丫鬟。 那名女子一头青丝长发,在头顶梳了个凌云髻,中间镶嵌着两双展翅飞扩一般的金色发钗和三列蓝宝石,髻顶嵌着金镶玉发饰。 鹅蛋脸上眉毛细长且淡,线条柔和,双眼明亮,嘴唇丰满,浑身散发着温婉的气质,是个标准的淡颜系美女。 与人族不同的是她的双耳长在太阳穴顶上,两枚带着梅花印的鹿耳落在两侧,乍一看还以为是发饰。 不过,这两只耳朵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尉迟隐:“她是?” 木晗:“[魔鳞筹]榜单第一的兰芷柔。” 木晗道:“别看她身材很好,脸也长得乖巧,但她今年已经三百来岁了。” 尉迟隐不知道木晗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双唇一嘟,“那也挺年轻的。” 木晗低下头,在小猴子发顶落下一道阴影:“你猜猜我多少岁?” 声音轻佻,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你?”尉迟隐仰起头,对上那张花丛面具:“三岁吧。” “哈哈哈哈。” 木晗每次听小尉迟讲话,都感觉很有趣,他好像是天生能让人感到快乐的,纯然天成又自成一派。 兰芷柔来到地下赌城也没有立刻上桌,一双眉目上,眼珠子又大又黑,真像是镶嵌在那里的黑葡萄一般。 双眼看人时却像是睥睨,自顾自款步而来,对于那些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见怪不怪。 很快现场便听见角斗场开场的通告。 那与飞梭上的鹦鹉极其相似的飞鸟,在上空盘旋尖叫:“角斗场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启。角斗场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启。……” 还是个循环喇叭。 而兰芷柔竟是个踩着点来的。 木晗道:“走吧,我们先去挑选个好位置。” 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为免走散,木晗顺其自然便牵起了尉迟隐的手。 诗殃则重新钻回了尉迟隐胸前领口里。 -2层的地下角斗场。呈圆形排布,观众坐在阶梯前,观赏台下圈起来的猛兽区。 通道有铁栅栏阻隔,场馆简陋没有更多多余的东西能够做成利器或者藏身的掩体。 看来在角斗场内,高智商也并没有什么用,一切都以蛮力取胜。 而且还是一对一,两两对决。 两人坐定后不久,就听到上空传来口哨声,声音刚落,铁栅栏便缓缓升起,从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响,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出场。 不用等多久,右边的人内跑出一只形似大象的低级妖兽,一双象牙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对天长啸一声。粗犷浑厚,果然与大象极为相似。 被一根铁链子拴着,那铁链粗大黢黑,也不是普通锁链,在他冲出铁栅栏时猛地一挣,将链条绷直。 张着血盆大口往对面咆哮。 而另一侧出来的却是个小个子…… 诗殃目测对方也有1米8的身高,但是对比起方才的大象,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那是一只白虎妖,双腿直立行走。四肢依然维持着虎爪的形状,身穿无袖裋褐,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简直是“福瑞控”的福音。 “他是一只半兽人。”木晗侧头介绍。 “什么是半兽人?”尉迟隐问。 “半兽人就是一半人族血统,一半妖族血统。” “那不应该叫半妖吗?” “他身上的妖族血统太过低劣,在他们妖兽一族中,从初生开始便能测算他身上的灵力阈值为多少,直接划分为妖或兽。” “具体多少阈值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既被分为低等兽人,即使能够双腿直立走路,说人话,也不能得到妖族尊重。” “若他是纯兽族血统,有自保之力,尚能在这丛林法则社会中生存下来。可他有一半人族血脉,而且身上没有天生的灵力,使他智慧上不如人类,肢体上却又不敌兽族,身处尴尬之地的他,在妖界身份卑微,成为角斗场内被消遣的对象也无可厚非。” 尉迟隐眉头微蹙,在他眼里整个修仙界也是按照丛林法则运行。 他们人类不也被分成了凡人和仙者吗? 好戏即将开场,虚空的头顶上再次传来一道疯疯癫癫的笑声。众人面前忽然闪出两道光束,分别是两只兽皮袋子悬浮在面前。 那笑声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声音里带着抽搐,诡异至极,“诸君面前的兽囊为倾注囊,对应场上两位参赛选手的号码牌。” 第144章 半兽人 说着诗殃果然在那白色袋子上发现了一个黑色数字“廿三”,而台下白虎背上确实有墨汁写上的“廿三”二字。那只“大象”背上白色墨水书写的编号是“十七”,对应黑色袋子上写着白色数字“十七”。 “只要将筹码或[魔鳞筹]放置对应囊袋中,就算下注成功。注意,普通筹码获胜只能获得筹码,[魔鳞筹]也只能获得[魔鳞筹],期间兽囊会被收回,无法随意更改注码,请谨慎放置。” 就在那道声音还在播报规则时,尉迟隐已经开始往“廿三”号白色袋子里放[魔鳞筹]了。 木晗就坐在他旁边,“你确定?” 尉迟隐:“我听前辈的。” 诗殃窝在对方温热的胸口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这只爱睡觉的小老鼠真的靠谱吗? 木晗耸了耸肩:“你们感情真好,不知道这只老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现在跟场上那只半兽人似的,没灵力空有点妖族血统。” 尉迟隐:“只要进门时,不会被当成没有灵智、也没有灵根的小猫咪就好啦。” 木晗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虽然明白这位尉迟隐口口声声所谓的“前辈”一定不简单,但他们这些修者多数不会刨根问底,各人都有各人的秘密。 没有多问,反倒自己 岔开话题:“既然你们选了白虎,那我选黑象。怎么看都是黑象更有胜算一些吧?” 按照数据来算,的确是的。 那白虎是个半兽人,没有多少灵力,比起其他兽人又更加瘦小精干,终究营养跟不上,恐难以在这场一对一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赛场上获胜。 诗殃投他,纯粹是看那黑象如此兽性,不是很舒服,索性买一个“逆风翻盘”。 其实心里也没底。 下好注,那两只兽皮袋子便重新升回上空。 像来时一样消失无踪。 显然能看出两方实力悬殊的人不在少数,开场比试就如开胃小菜一样不怎么令人上心,很快,那疯癫怪笑声扬言“比赛开始”。 随着铁链“咯嘣”一声挣脱,那巨大的长毛象往白虎身上飞扑而上,好像一座大山嘶吼着露出尖牙。 势要将其一口吞下。 诗殃虽然坐在赛场观众席中间,也不由自主吸了一口凉气。 这直面獠牙的画面他何曾没有体验过,当时在秘境中第一个遇见的猛兽[奢比尸]就是这样冲他龇牙的。 吓得他几乎腿软。 但那白虎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见怪不怪,身形一矮,一点也没有慌张,泥鳅似的从对方跳起时腾空的腹部窜了过去。 在那只巨象面前,白虎显得身形小巧许多,自然也比它更灵活。 巨象扑了个空,转头又是一阵怒吼,发出强者妖力,试图将白虎镇压在原地。 灵力冲击不小,果然将他的身形震得一晃,右脚后退半步。 才堪堪稳住身体,那巨象趁他无力再一次飞扑而来,象牙像两条扎人的利器,直直往白虎身上招呼。 诗殃钻进尉迟隐领口里闭着眼睛不忍心看见那血腥一幕。 “噗嗤——” 很快一声闷响在下方场地传出。 “嗯?”木晗丹凤眼微微眯起,躲在鲜花面具下难以察觉。 又见旁边的小尉迟隐,双手盖住了眼睛又好奇又害怕的样子,忍不住调笑:“怎么?小猴子,你还会害怕呢?” 尉迟隐知道自己表现很怂,索性将两只手放下,仰着头道:“我怎么会害怕?我才不怕。” 木晗:“你得把眼睛睁开,虽然金色眼影很漂亮,但是那可不能证明你勇敢。你看看,看看呀~” 胳膊被男人扯了扯,力气小的像过路时被树枝勾住了衣角。 尉迟隐缓缓睁开一只眼,赛场中央并没有想象中血肉横流的惊悚画面,相反,连一点血腥都无。 只见那巨象四肢扑倒在白虎脚边,仅剩一步之差,巨象却口吐白沫趴倒在地上。 “赢了?”尉迟隐讷讷问。 木晗:“对呀,哎呀,真是厉害,我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在比赛之前给那头象下了药了?” 尉迟隐没理木晗的废话,将怀里躲起来的诗殃掏出:“前辈快看呀,我们赢啦!” 诗殃这才从尉迟隐指缝间往外望,果然见白虎站得笔直,抬头往观望台上一一扫视,神气活现的。 妖族地界,周围都是亏钱的妖族大佬们,尉迟隐非常识相没有多生长,不像当初看苍亦初比赛时一样跳起来庆祝。 可是脸上明媚的笑意却也毫不掩饰。 白虎视线在场内巡视,轻易便捉住了这一抹笑。 大概是唯一一抹阳光冲他而来,他视力极好,看见了尉迟隐自然也看见了他手捧着的小鼠。 头顶看不见人影的怪笑声再次响起,宣告着“廿三”的胜出。 尉迟隐面前落下带着白色“廿三”标志的兽囊,是他方才下赌注的袋子。再一打开,里面已经多了成倍的[魔鳞筹]。 果然角斗场才是[魔鳞筹]最流通的时候。 白虎被一名带着面具的壮汉推搡着回到了铁栅栏之后,便换了一个人出场,依旧是盲投,先看两方外貌,没有更多介绍。 这次在每个人面前出现的袋子上换了号码,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困兽”都有自己的编号。 这回依旧是一壮一瘦,四肢着地的哺乳动物和双腿直立的半兽人。这回诗殃没有意外直接投了那身形高大的低阶妖兽。 木晗调侃道:“你怎么不相信逆风翻盘了?” 尉迟隐摆了摆手:“实力悬殊。” 木晗:“哦?真的不是看脸吗?” 尉迟隐:“胡说,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木晗:“不是?我看跟你交好的师兄师姐们各个长得都挺不错的。” 尉迟隐:“喂喂喂,你可别打我师兄师姐们的主意。” 木晗:“为何?我……看上的人,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尉迟隐:“我宗可是正派,才不会跟你们合……跟你们为伍的。” 木晗:“我们怎么了?我们也是正派。” 第145章 押的谁 场上的生死决斗可不会因为这两位拌嘴而停下,就在交谈间,场中央第二轮次的妖兽与半兽人已经不出意料地迅速结束战斗。 没有任何悬念,方才的反转只是一次意外。 诗殃正扒拉着尉迟隐的衣服领口,将自己塞进肩膀衣服里搂着对方的脖颈瘫坐在那儿呢,抬眼就见赛场中央比赛结束,胜利的兽族大手一挥就将那只半兽人劈成了两半。 鲜血横流,从腹部挖出了一颗红色兽丹,二话不说张嘴就吞了下去。 残暴与血腥点燃了在场那些下注的妖族,忽然赛场上爆发了热烈的庆祝声,欢呼雀跃,仿佛这才是一场正确的,完美的开幕。 剩下的半兽人身体,如同垃圾一般被工作人员拖着四肢拉走。 那只兽族享受完兽丹,便又被扯住锁链回到自己铁栅栏里面。 那“主持人”一样的声音响起,将赢家的兽囊归还,附上多出来的[魔鳞筹],诗殃不知道为什么,视线总是在下面,望着那一滩血迹。 没有人清理,下一轮次的“困兽”又上场了。 大家对于这些事情好像习以为常,若不是刚才那位半兽人着实更像人类一些,诗殃可能也不会如此震惊。 恶心,反胃。 第三轮,又是一场厮杀。 兽族与半兽人不同,兽族通过三天不进食激发对方的野性,半兽人则是三餐丰盛来保存体力,不得不说,拥有一半人族血统就会更像人类一些。 而在一次次的决斗中,半兽人能打赢兽族的情况少之又少。 终于在第十轮时,又一只半兽人夺得了胜利,这位半兽人不像第一轮时的白虎那样对于自己的成绩自得,反而与兽族一样,赢下当场,便伸出利爪将对面的兽族撕成两半,掏出兽丹昂首吞下。 这大概是约定俗成的胜者姿态,莫名显得那只白虎“廿三”斯文许多。 诗殃操纵着系统界面,扫描场上人的身体素质得出胜率,之后才开始投放筹码的,既是概率事件便有输有赢,连续赢了几局,诗殃手里的魔鳞筹数目已经相当可观。 “你饿不饿?”尉迟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饼问诗殃。 “血腥味这么浓,你肚子还会饿?”诗殃问。 尉迟隐:“一轮初赛结束了,这好像的第二轮,那只白虎廿三在场上,我感觉他的招式没有其他兽族那么血腥,趁现在快填一填肚子。” 诗殃这才抬头注意到场上情况,好一阵他都提不起劲,对这种纯粹猎杀为乐趣的活动不感冒了。随便扫了数据把号码告诉尉迟隐,自己就窝在他脖子上偷偷汲取少年的温暖。 不得不说,真舒服。 尉迟隐的皮肤光滑细腻,幻化出来的脖颈上长着比平时更加细长的绒毛,柔软舒适。 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平时洗的干干净净,不愧是他的分身。 既然是廿三的比赛,诗殃还是有点兴趣的,正要爬起来余光瞥见后方虎视眈眈的眼睛,正直直注视着自己。 在这个赛场上,不是看斗兽台而是看他,那可太吓人了。 诗殃头顶耳朵动了动,发现坐在尉迟隐身后的是个猫妖小孩,一双眼睛猩红闪亮,舌尖舔了舔嘴角发出嘶溜声。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诗殃脚下一滑—— 溜进了尉迟隐胸口。 已老实,求放过。 卡胸口后正好面向“舞台”,就见那廿三还是那身竖褐,袖口像是被撕裂开崩着线头。 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线条流畅不过分突兀也不显消瘦。 虽然赤手空拳,却也游刃有余地接住了对面每一次攻击。 既然是第二轮了,低阶兽族肯定比之前更凶狠些,而且他们都知道,进入这个角斗场,除非赢下所有人,否则不会有活路。 第一场的对手是大象,这一场的对手是独角“犀牛”,白虎廿三怎么总是与非洲大草原的同僚们相遇呢? “你刚刚下的注投的谁?”诗殃问尉迟隐。 尉迟隐:“廿三呀。” 诗殃:“你觉得他还会赢吗?” 尉迟隐:“不啊,就是看他顺眼。” 木晗噗嗤笑了一声:“我就说看脸吧?还不承认。” 诗殃又问木晗:“你押的谁?” 木晗:“我还赌对面,就是要跟你们对着干。” 尉迟隐一脸无语:“有种把把对着干,让你输的一片魔鳞筹都不剩下。”说着扬了扬小拳头,手背上都是猴子绒毛,看起来就可可爱爱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木晗抬手就将那只拳头抱在掌心,往下压:“好啊,若你们真有这本事,我还敬佩你们有眼光。” 拇指不老实得在小猴子手腕上扫了扫。 这只独角犀牛比之前的长毛大象更难对付一些,不过到底还是被白虎一个过肩摔,跌碎了脊梁骨。 诗殃越看这白虎越觉得不简单,虽然他没表现出什么妖兽之间的灵力修为,但在一群半兽人中,应该算得上智商上乘的。 而且因为场地距离的关系,还有四处嘈杂的妖兽,他没有办法客观判断对方的具体实力,当然系统界面也不会对小世界居民的信息记录得那么全面。 如果随便一个路人甲他都能看得分明,那他cpu不得干崩坏了。 白虎廿三在取得胜利后,也学会了像其他半兽人一样划开兽族肚子取出兽丹,只是他不像其他人一样那么残暴,虎钳凝聚了微薄的灵力隔空切开了腹部。 那枚妖丹滴血不沾飞到白虎廿三手里。 诗殃:“优雅,实在是优雅。” 尉迟隐:“他会不会吃?” 话音刚落,便见那白虎廿三反手将兽丹塞进了他那件单薄的竖褐腰带内。 寒碜,连个口袋都没有。 就因为他没有当众吞噬兽丹的举动,即使他赢了比赛,现场也没有传来多少欢呼声。 好像没有吃下兽丹就不算真正的赢似的。 木晗解释道:“在他们妖界中,弱肉强食是常态,如果随意抱有君子之心,或者于心不忍。终究路走不长,所以说他们半兽人,身上留有一半人类血统,却心存一丝善念,轻易便能引来杀身之祸。” 第146章 吃兽丹 “为什么善良会惹来杀身之祸?”尉迟隐问。 木晗饱满鲜红的唇角微勾:“他如果老老实实把兽丹吞了,那兽丹还会给他下一场比试带来便利,兽族吞噬同类的兽丹可使修为增进。而他不舍得吞,或心存仁心,轻易会遭到同类的偷抢。惹人觊觎,不就招来祸患了吗?” 木晗又道:“你可知,第一场时,他不清楚要收了兽丹,第二场为何自己收了吗?” 尉迟隐:“不是有样学样吗?” 木晗:“可能也有这个层面吧,但是他应该也在后面看得见,他自己没有收走兽丹,那只象的尸身,被拖入后台时会遭到抢夺。一颗兽丹能抵数十年修为呢,他不要,多的是人要。” 尉迟隐:“我知道了,因为他们吃的兽丹越多,自己也越厉害,存活下来的概率就会越高。” 就跟升级打怪似的,如今角斗场上每个人都是怪,每个人也都可以升级。 “那他为什么不吃呢?”尉迟隐问:“他明明看起来实力不怎么样,但人应该挺聪明的吧?” 木晗:“你怎么看出来他聪明?” 尉迟隐:“因为他善。” 诗殃:“……” 尉迟隐对自己的回答不上心,继续问:“你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吗?” 木晗道:“从妖族各地搜刮过来的呗,很多妖族以豢养兽族或半兽人为乐,不过这些被豢养的都不够野性,我猜,大多是山中狩猎而来吧?还有就是地下买卖,妖族的交易链一点也不比人族单纯。” 尉迟隐:“而且他们是一次性产物。只上一场角斗场就死了。” 木晗:“一次性?嗯……确实。” 怎么想都感觉很亏,这魔鳞筹是送的,按身份领取,入场看魔鳞筹数量,赌资也是魔鳞筹,虽然也可以赌其他,但是魔鳞筹不才是主角吗。 尉迟隐:“他们中最后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吗?” 木晗:“据说是的。” 尉迟隐:“据说?” 木晗老狐狸一脸狡黠:“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呀。” 诗殃狐狸眼一压,充满蔑视:“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说的头头是道,该不会也都是骗人的吧?” “我怎么会骗小猴子呢?这些都是我辛苦收集的情报呢。”木晗嘴上回答端木逝,手上却笑着摸了摸尉迟隐的头。 辛不辛苦诗殃不知道,毛手毛脚倒是挺多的。 尉迟隐悄咪咪问:“在百晓生那里买的情报吗?” 小家伙,很会照顾自己家生意。 木晗摇了摇头:“非也,我们距离妖族近,直接去妖族打听,多的是人告诉你。” 尉迟隐狡黠笑道:“但是难辨真假吧?” 木晗耸了耸肩,红色披风丝滑地泛着这红光照在男人的下颌线上:“还行,凑合。” 尉迟隐觉得木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虽然他合欢宗民风开放,功法奇怪,还有很多难听的绯闻,但木晗这个人与合欢宗给他的刻板印象不同。 虽然衣着妖娆了一点,但又不像其他合欢宗弟子一样黏黏答答的。使出浑身解数躺别人怀里。 还行吧。 诗殃只是待在尉迟隐领口里,盯着场中央看,忽然与白虎廿三对视上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视线相接,白虎廿三只是看着这个方向。那张虎头看不出表情,好像只是望着什么。 尉迟隐抬手接了白色“廿三”的袋子,只有赢得筹码的人会收到回落的兽囊。 那白虎廿三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押了他。 得到结果,很快白虎廿三便被工作人员带走。他也头也不回的回到了铁栅栏内部。 身后白虎尾巴一晃一晃的。 诗殃猜测他是比其他半兽人聪明些的,那自然也知道服用兽丹后能增长修为,想必回到休息处,一定会将那颗兽丹吞掉吧? 不知道他特地留到后边,是打算怎么吃呢? 像其他人一样生吞吗? 或是摆好餐桌,点上蜡烛,系上餐巾拿着刀叉细心切割,充满仪式感呢? 或是将之烤熟了,煮沸了,消过毒之后再细细品尝呢? 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 诗殃收回视线,场上已经换上了下一批的决斗者,他们的次序似乎被打乱,上场的是两只凶猛的兽族。 太过凶猛,诗殃就不看了,重新钻回了尉迟隐胸口领子里。 尉迟隐顺手就给诗殃塞了块小果子让他抱着吃。 木晗问:“这场你们押谁?” 尉迟隐:“怎么?还要抄答案?” 木晗:“我不跟你对着干嘛。” 尉迟隐:“直接把你魔鳞筹给我得了,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木晗:“不过这一场呢,好像悬念并不是很大。” “你看那只妖兽,长得像什么?” 尉迟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木晗所指的是一只蛟龙,虽说是蛟龙,身上却长着两双雷电羽翼,蛇皮似的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煽动翅膀时隐约闪烁着雷电之力,刺啦作响。 “龙?” 木晗点头:“它是上一届角斗场比赛的冠军。” 尉迟隐:“这你也知道?” 木晗:“一圈轮番下来,看模样今年冠军很可能仍是它。” 尉迟隐很快在蛟龙对应的“卅”字兽囊中放了数片[魔鳞筹],“哥哥,你说要跟我对着干的,不许反悔。” 木晗被这一声哥哥记得心里一酥,果然在另一只兽囊里放下筹码。 “你要多少,哥哥都给你。” “真的?” “再叫几声哥哥听听。” 尉迟隐笑笑,没有继续理会他,场上那两只妖兽很快打了起来。雷翼蛟龙果然如木晗所说实力不凡,看它身上的灵力波动就已经能轻易判断出来,对面不是它的对手。 稍稍龇个大牙,对面妖兽立马飞机耳匍匐下来。 不用多激烈的缠斗,兽族比之人族更能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所以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地以雷翼蛟龙的胜利落下帷幕。 利爪将低阶妖兽踩在脚底,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就将对方的皮肉撕扯下来,咀嚼声在几米开外都能被清晰听见,现场妖族各个兴奋,嗜血欢愉总在一次次的啃咬中拉向高潮。 第147章 上上届 地下赌城分不清昼夜,化身成为端木逝的诗殃窝在尉迟隐胸口,贴着少年皮肤上的温度安然入睡,醒来就是比赛场上风云变幻的战况,那些兽族血液已经将地面染成黑红暗色。 铁锈味充斥着整个角斗场。 散风系统不是很好,地下赌场内什么味道都有。诗殃探头环顾四周,在负二层穹顶上望来望去才发现这里其实是有散风系统的,地下通道入口处几只花妖旋转花瓣在那里通风…… 画面很奇怪。 相比于花妖,蝴蝶妖就漂亮许多,两双翅膀像两片鎏光纱裙一样,通道口处俯视全场。 “嘻嘻嘻嘻——” 那疯癫一样抽搐着的笑声再次响起,他终于从穹顶上捕捉到黑压压的一片细小身影,这诡异的“主持人”原来是一群倒挂的蝙蝠异口同声组合而成! 难怪一直在笑,声音也像喝高了一样凌乱。 佩服。 难怪他感觉不到声音的落点,原来处处是落点。 木晗:“你看这廿三,他身上的兽族气息一点也没有增长,难道他没有将兽丹吞服了?” 诗殃闻言才往赛场中央看去,果然见白虎廿三正身手利落地,将一只比自己身形高出数倍的兽族掀翻在地。 连赛场几乎都被他砸出一个坑来。 廿三剥了兽丹依旧收进腰带内侧,如今那里不知道已经藏了几颗了,诗殃有几次睡熟过去没瞧见,不过大概也有十颗了吧? “要知道那只雷翼蛟龙才上一场角斗赛开始时,也不过跟这些妖兽一样是低阶兽族,但他从开始一路吞噬兽丹往上攀爬,如今竟已经升成了高阶兽族。”木晗说着一脸感慨,仿佛是自己亲眼见过对方的变迁。 “可他还不是在角斗场地下,供人下注?”尉迟隐一语中的,“照这么说,就算成为高阶兽族也没什么用。” 木晗:“我记得他们角斗场有可以赎身的,看有没有人愿意赎了它咯。” 尉迟隐:“我们不喜欢它,要赎也是赎那只白虎廿三。” 木晗:“那就看他能不能活到最后。” 诗殃总感觉从第一场之后,那只白虎每次结束战斗收取兽丹时,视线都落在自己这个方向,他就这么在乎有没有人给他下注吗? 下注下的多,饭菜会不会更加丰盛? 诗殃不自觉这样想。 又看了几轮比赛,诗殃已经有些腻味了,上方蝙蝠却忽然躁动起来,似有块石头向上砸出了道“水坑”,将倒挂的“水滴”们都砸得七荤八素。 “根据赛方确认,本次角斗场内的魔鳞筹集中在八位贵宾手中,而赛场上也正好剩下八位兽族与半兽人。为了更高效决出冠军,请这八位贵宾通过任意方式挑选出心仪的兽人对象,赌上一切魔鳞筹参与角逐。现在——” “有请各位贵宾们上擂台中央拾取对应的号码牌吧。” 话音刚落,上空果然有八片木牌子向下坠落。 眼光一闪,木晗已经快刀斩乱麻飞身上前,脚踩青莲却迅捷如豹。 就在同一个瞬间四面八方果然窜出了数道身影,齐齐往擂台中央而去,此时明显看得出来,除了诗殃和木晗,剩下的妖族三人,人族三人,刚好对等。 他们都为了“雷翼蛟龙”大打出手。 诗殃看着这一幕,这些赌客们何尝又不是角斗场内的一环呢。 他再往身边其他人手上看,果然各个手里都有了八面注,就好像不只是赌哪个角斗士会赢,也在赌哪个人拥有拍卖会门票。 尉迟隐眼睛尖,在他们胡乱争抢时,瞄见“廿三”号还在,便启动天蚕丝将它勾了过来。 他也不确定这个“廿三”的实力有多少,不过如果他有幸能活下来,诗殃不介意多出几倍钱为他赎身。 最终得到雷翼蛟龙的,是他们入场时遇见过的鹿女兰芷柔,她手下的猛士凶悍无比,没多少人能抢过他。 尉迟隐见木晗回来:“你拿了谁的?” 木晗见他手里已经抓着一个了也问:“你不会拿的‘廿三’吧?” 尉迟隐没有要躲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是呀。” 木晗无语:“你啊你,就这么喜欢老虎吗?回头我给你找一只幼虎当灵兽怎么样?” 尉迟隐:“与他有缘。” 木晗:“你不说因为他善了?” 尉迟隐顺杆爬:“也善。” 诗殃默了默,悠悠道:“他们没把我算在内……” 尉迟隐:“……” 木晗:不是,你不是……宠物吗? 诗殃:“明明我入场的时候还给我魔鳞筹了呢,现在又不认可我的妖族身份了?” 木晗:“不,兄弟,你想多了,你的魔鳞筹都归小猴子管,所以在他们规则里你身上是没有魔鳞筹的。” 诗殃:“不是不能转让吗?我又没有输给猴子。” 木晗:“进入角斗场内,魔鳞筹在谁身上就是属于谁的。而且,你那五枚魔鳞筹,根本没有资格上场,所以你还是以小猴子的宠物身份进场的。就跟他们带家属一样。” 的确,坐在尉迟隐后排的就是个“带家属”型赌徒,特别是那只小猫妖,从小参与斗兽场,见识如此血腥的场面,真的可以吗? 大概只有人类才会担心幼崽在思想品德方面的教育吧。 “也就是说,在角斗场,魔鳞筹都可以用偷用抢了?” “没错。” 有月季在旁边护着,尉迟隐倒一点感觉也没有,还以为跟负一层一样,每片筹码都是实名制的呢。 “你拿的是谁?” 木晗摊开掌心上面的号码牌:“弌” 尉迟隐:“壹号?” 木晗:“想不到吧?这就叫声东击西,趁他们在抢夺‘卅’时,从他们手指缝中抽出了第二种子选手。” 这个“弌”号选手诗殃也有印象 ,因为他们出场顺序都是打乱的,“廿三”第一个出场,“弌”号却在最末出现。 “炎狮,浑身毛发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他确实也很厉害。”尉迟隐道,“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低阶妖兽,是不是也曾经有过战绩?” 木晗:“它是上上届的冠军。” 第148章 巧克力 地下角斗场内的通行暗道果然如诗殃预想中一样,阴暗逼仄,还潮湿憋闷。 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混杂着许多难闻的味道,地上随处可见不知名粘液,没有人会清理。 他记得好像有些妖兽或者半兽人,是通过身上的毒液伤人的。他们走过的地方,连地板都充斥着难闻的液体。 跟着斗场侍者的脚步在昏暗的地下通道中穿行,四面墙壁不是很整洁,对于兽族来说通道有些狭窄了,而且里面四通八达,没走几步就是一个岔路口。 若不是面前侍者带路,确实很容易迷失方向。 这名侍者看起来是个人马族,两米多高,四蹄走路时踢踢踏踏,发出的声音很清脆,“哒哒哒”像是寺庙里敲击的木鱼。 待到开阔时,发现里面也差不多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发着昏黄光线,里面开阔,却没有一把桌椅,只有一只白虎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似乎不在意来人是谁。 人马侍者并没有离开,站在一旁等着他们。 半兽人没有兽族那么凶猛,他们更像是人类一些,比之其他贵宾与自己下注的对象见面要相对松懈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这样一个环节,大概是中场休息,举办方怕他们闲着没事做吧,搞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见面。 也许这个房间原本待了许多角斗士,但因为比赛的进行,那些人已经全数被杀死,吞噬,再也无法回来。 不知道现在白虎是什么心情,也许有对同伴的惋惜或者对自己未来命运的绝望。 诗殃也并不是因为认为白虎是潜力股才选择他,也许是出于可怜,又或者真像木晗所说,他只是见对方好看,白虎也是这所剩8人中,最像人类的一个。 他表现出了其他兽族或者是半兽人没有的悲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悲悯。 “你好呀。”尉迟隐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刻的沉闷空气。 白虎似才察觉身后有人靠近,猛然抬头两只圆润的耳朵动了动,回头对上尉迟隐双眼。 这只黑白条纹的老虎双眼是清澈的蓝,像是一汪山泉水 ,倒映着蔚蓝天空。 他一转身,诗殃才看清对方脚踝上其实是有两条锁链相扣着的,即使是半兽人,为了上角斗场也是充满野性与战斗力的。 “你怎么进来了?”白虎廿三开口问。 他的声音暗哑,浑厚且富有磁性,有大提琴的韵味。 尉迟隐:“我们比赛规则发生了点变动,现在只有我选择了你,要是你能平安活下来,不管是输是赢我都会想办法将你赎出去,你愿意吗?” 白虎廿三愣了愣,问:“你要赎我?” “嗯,然后呢……就是……”尉迟隐挠了挠头,“我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猛,而你还是跟第一场时一样,是因为没有吞噬兽丹吗?为什么呀?” 白虎廿三仍旧坐在地上,看向尉迟隐的眼神里充满复杂:“那些兽丹对我没有用。” 尉迟隐直言不讳:“那什么有用?” 廿三却没有回答。 诗殃从领口处钻了出来:“我猜他们那些人肯定很狡猾,诶,这位侍者,你们这儿会禁止投喂吗?” 人马侍者道:“没有的。” 诗殃:“那完了,那群人肯定天材地宝地在那给手中的兽族提升修为呢。你不吃兽丹,那吃什么能厉害点?” 大猫廿三盯着小老鼠端木逝目不转睛,澄澈的蔚蓝双眼里藏着莫名的情愫。 “或许,有一种东西,能提升修为的灵丹,味道很醇厚也很甜,还有点苦。” 诗殃抱着手臂窝在胸前衣襟里,头上别着的发饰反射着烛台昏黄光线,幽暗中,难得现出光彩。 “什么灵丹还有这种味道?”诗殃蹙眉沉思,要是灵丹都跟糖豆一样,虽然不太严谨,但肯定销量极大。 就这样想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巧克力豆”,那颗豆出现在掌心时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很快又迅速扩大,跟端木逝现在的脑袋差不多大。 双手捧着向廿三方向举:“没有那种东西,这个你吃吗?” 廿三这才从地上站起身,高大的影子将尉迟隐的身形整个笼罩住,自然如山一般也将端木逝给埋在黑暗里。 白色虎掌上生着粉嫩的肉球,看起来毛茸茸,应当不是很柔软。 “巧克力豆”从他爪尖滑落,滚进白虎掌心。 廿三二话不说就将它送进嘴里,入口即化,醇厚绵密,微微泛些甘苦。 “想不到你还喜欢吃糖。”尉迟隐道。 那颗“巧克力豆”只能将人体灵力充盈起来,并不能提升修为,诗殃就是在吃过这玩意之后才用力过度,变小的。 诗殃没接触过兽族,看不出这一张白虎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是看他灵动的耳朵和身后轻轻摆动的细长虎尾,猜测他此刻的心情应当不错。 廿三问:“你们想赢吗?” 尉迟隐:“谁不想赢啊?我们本来说好要去参加拍卖会的。” 端木逝道:“不过要是不行也就算了,参不参加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尉迟隐:“前辈先前还信誓旦旦的,现在又改主意了?” 端木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办不到就不要办好了,反正他以后还能得到更好的。” 说完又看了廿三一眼:“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说了会赎你,不管输赢只要活着就会赎你。 “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活下去。” “当啷” 拴在白虎脚上的铁链发出一声脆响,人马侍者目光一瞥,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如果廿三有什么动作,他必定第一时间将其阻拦。 虽然贵宾的身份不见得一定尊贵,但他们的角斗场不会让玩家在这种时候出现危险。 好在廿三半点攻击力都无,他只是后撤了一步,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这是他们半兽人表达忠诚与尊敬的意思。 “我会为你赢得胜利。” 低沉缓慢的话语,廿三低下头态度虔诚。在诗殃的高度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廿三兽人头顶的川字型绒毛,果然老虎就是只大猫而已。 第149章 真幸运 “不必如此。” 尉迟隐伸手将他扶起,反手在廿三手心里放了几颗修复身体的灵药,“上一场比试中,在你腰侧受的那道伤怎么还没愈合?把这个吃了看看有没有效果?” “下一场比试快开始了,期待你的表现。” 简短的见面结束,尉迟隐又回到了观望区,此时他已经被单独摘出来,不像原先那样混在众多妖族中间了。 现场圆形设计,赛场四周均匀地按照八个方位,摆放了八个与众不同的豪华座椅,他们八位魔鳞筹持有者对应着八卦的方向,分别坐在这八个席位上。 尉迟隐正好就在东北方,诗殃煞有介事地故意打趣道:“今天的财神位,被我们霸占了。” 尉迟隐:“那我们all in吧。” 诗殃默了默,你这个家伙,就是想试试全押时潇洒的爽感吧? 这[魔鳞筹]在手上,除了拥有最多的那个可以参加拍卖会之外,其实也可以兑换成一定数量的物品筹码,当然能兑换的东西有限,不会比他们私底下交易来得丰厚就是了。 不过诗殃转念一想,也对。 虽然能兑换成筹码,但是诗殃对于场馆内的东西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就像人族将妖族物品价格抬得比较高一样,妖族的陈列柜上,关于人族的东西便昂贵了。 大概跟出口似的。 诗殃又发现了个发财经,他何不做些“进出口贸易”呢? 现在玩家与角斗士已经绑定,自己的筹码在其他大佬面前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且廿三也不见得能赢,干脆就全甩下去让尉迟隐好好玩一把好了。 放眼望去,跟他一样没什么话好说,早早出现在观望席位的不止自己一人,也有几个不认识的已经坐上指定位置。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木晗伪装成的花面具男来到隔壁北方座椅上。 那抹红色遥遥冲尉迟隐挥了挥手,嘴角笑意未减,比尉迟隐有胜算多了。 兰芷柔被左右两位侍女和四名大汉簇拥着,坐在了尉迟隐正对面的西南方。阵仗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并且有牌面许多。 他们一一坐好,头顶那蝙蝠群便又开始播报,比赛重新开始。 现场再次燃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如果他们这八位不是被绑死在一根柱子上,估摸着也会像其他观众一样兴奋。 从场馆一侧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面类似旗帜的长布,发出暗暗莹绿色的光芒,上面清晰地写着他们八位的魔鳞筹数量,显而易见此刻魔鳞筹再次成为不可随意转移的物品,并且“小猴子”排在最后头。 踩线第八。 真幸运。 尉迟隐掐着手指道:“我们距离上一名差了整整一万。” 这回先被拖上场的是一只夔犀,外形像牛,额前长着一根粗壮的独角。背上生出双翼,但是很明显那双翅膀并不能将它整个体重托起。身上有泥土之气,走动时抖落一地粉尘。 咆哮声似滚滚波涛,有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诗殃记得原先这只夔犀还没有此刻这么凶猛,之上双眸不像现在这般充血通红,好像服用了过量兴奋剂,整个身体几乎要被灵力充盈到裂开。 像只吹到了极致的气球,或者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另一边是木晗的炎狮,浑身鬃毛燃烧着橙黄火焰,脚下炽热甚至能将砂石都踩成黑炭,导致路过的地方都留有一串肉垫脚印。 在雄狮身上莫名感到细微的可爱。 尉迟隐小小声道:“加油。” 诗殃闻言抬头:“你怎么还给对手加上油了?” 尉迟隐:“看大猫顺眼。” 诗殃平时不好表露出来的喜好,透过尉迟隐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第一次以外人视角这样审视自己,虽说都是人设,活泼好动,敢爱敢恨,但那的确也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他的不同面。 炎狮身上倒是看不出多少药物痕迹,不像夔犀那么膨胀,仍旧精悍矫健,与之前唯一不同可能就是咆哮声更响亮了一些。 浑身有劲儿了。 趁场上两只兽族缠斗,尉迟隐问:“如果炎狮不会死,木晗会收它做灵宠吗?或者养在宫里,像是我们后山那些灵兽一样。” 诗殃:“这你得问他呀。” 尉迟隐戚戚然:“哦,他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赎吗?” 诗殃:“怎么?你又开始心疼‘大猫’了?先前不还说给半兽人赎身吗?还想再赎这只?” 医修的性子,无处安放的正义感与慈悲之心。 尉迟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 诗殃:“但我觉得这只狮子凶的很,肯定很难养,到时候它会将你后上的莺莺燕燕全都抓个遍。” 尉迟隐:“我的天蚕丝可不是吃素的。” 诗殃:“怎么?还要当驯兽人?” 正在两人废话一箩筐之际,场下炎狮已经颇具上风,尖锐的利爪刺破夔犀的表皮,猩红的血液奔流而出,再也止不住似的。 痛苦与狂躁之声充斥着整个场馆,但凡灵力底下一点的妖族都要被这嘶吼之声震得胆颤。 诗殃注意到那些激动的看客们,对于自己带到现场的幼崽没有半点维护动作。这与诗殃对妖族的刻板印象没有多少差别,就是放养。 很快痛苦的呻吟也渐渐熄灭,炎狮锋利的牙齿闪着寒芒,身上汹涌的火焰如异常浪潮般将夔犀整个身体覆盖。 篝火似的,夔犀在火焰中只剩下一道焦黑的挣扎的身影,身上滚落的废土也阻挡不了这狷狂的火焰,毁天灭地的热浪席卷而来,尉迟隐手中灵力挥洒,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水帘屏障。 堪堪遮挡住这炙烤之气。 战况越是凶狠,现场观众越是沸腾。 木晗穿过热浪向尉迟隐的方向传来一道视线,正好尉迟隐也抬头往那边望去。两人视线相触,好像无言的庆功。 押在夔犀身上所有的魔鳞筹都归木晗所有,可谓一场战争就让他赚回了先前故意跟尉迟隐作对,而投下去的一切本钱。 尉迟隐由衷为他高兴,向他伸出了一根大拇哥表示赞赏。 第150章 棕熊人 如果不是木晗戴着月季的面具,想必面具之下一定是个飞扬的自豪的眉眼吧? 即使化为焦土,夔犀的兽丹也不会被焚毁,炎狮张口从尸骨中钳出兽丹,向上一抛,自信吞下。 身上的灵力又上涨了些。 在炎狮下场后,很快又到了白虎廿三出场的时候,他从尉迟隐脚底下的通道内出来,显然与先前有了很大不同,好像廿三也比之前更加自信许多。 只是周身气度仍旧没有什么变化,黑白交织的毛发顺滑光泽,直立站在场馆中央,已然有了胜者之态。 诗殃不由觉得好笑,好像他说自己会夺冠,自己就能赢了似的。 令诗殃意外的是,在另一边出场的人也是位半兽人,一半棕熊一半人类血统。 只是站上场,便已经清晰看出两人的身形差距,那只棕熊大概已经有两米半左右,站直身体时身上散发的威压足够逼退面前瘦弱的小白虎。 诗殃都不忍心看,那只棕熊也跟方才出场的兽族差不多,肯定被投喂了不少好东西。 遥遥看向对面,正好是坐在南方的一名妖族,似乎察觉到了探究的视线,冲着尉迟隐的方向伸出了一根小拇指表示蔑视。 尉迟隐瞬间脾气就上来了,伸出两只手,对人家比了小拇指+中指。 诗殃:“……” 老实说,虽然你的愤怒是4倍,但是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廿三头颅侧了侧,浑圆的耳朵尖不耐地抖了抖,似乎对于那位棕熊半兽人宣扬实力的怒吼不是很感冒。 双手掐地咔咔响,比赛如期开始,棕熊飞身扑向白虎,那白虎身形灵活往侧边一躲,像无数次的猛兽飞扑一样奈何不了他。 而棕熊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胸前皮肉上早已坚韧不摧。 一声嗡鸣过后,棕熊身上的皮肉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好像每一根鬃毛都坚固无比,像一只刺猬一样根根竖起,若是靠近必定会被扎伤。 比起刺猬,在诗殃的角度看,它可能更像黑色的海胆,看起来又厚实又危险。 “歘——”白虎毛腿在地上划出一道划痕,隐隐透出寒凉冰气。 冷凝的气压如有实质,连彼此呼出的气体都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熊爪锋利无比,挥舞而至时几乎将空气也撕成两瓣,白虎一个后仰险险躲过攻击,比之从前的对手,显然面前的敌人要更强力一些。 果然已经是八强赛,剩下哪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翻了几个跟头,白虎躲开棕熊连续的攻击终于停下逃窜,身体下压,一只手撑在地面一个后滑,双腿像是滑旱冰似的自然又流畅地长开,长腿格外瞩目。 虎尾巴高高翘起,另一只手迅速在空气中抓住了一道冰锥,那股寒气从白虎身上发出,不遗余力地往前方探去。 棕熊也不含糊,暴怒一声,身上的鬃毛像一根根针一般往白虎的方向飞刺而去。 “当当当!” 白虎抬手挡在脸前,大部分被胳膊上凝结的冰盾挡了下来,却还遗留了数条细小的针刺扎入皮肉。 那些飞针不是普通的毛发,而是凝结了灵力,并且淬了毒的杀招。 原本应该等对方与自己无限贴近时使用,那时对方保准会被扎成另一只刺猬。 但白虎相当谨慎,每次靠近他都迅速闪开,好在他射程并不短。 只要他身上还残留着针,便会被他的软骨散支配。 白虎却完全没有反应似的,手中冰锥对着方才棕熊往他身上发射针刺的方向,垂直扎向胸口。 棕熊原本对于他手上的冰锥完全不感兴趣,不过是块冰,几乎随处可见,哪里拥有杀伤力?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冰锥似乎不只是冰锥,上面流淌的灵力更如尖刺一般回扎进他的身体,钻心的痛感忽然席卷全身。 “额啊——” 只要被这股冰寒的灵力侵入,它就不再是比喻,真的有股灵力横冲直撞地往他心脏探去,很快“噗”地一声,整个心脏好像被人拿捏住。 “啪 ——” 几乎不被人听见的闷响在棕熊心口内发出。 他竟然被人隔着皮肉掐碎了心脏! 这是何等的灵力修为? 为何从前从未展露出来? “额……” 棕熊睁大着双眼,口中涌出鲜红的血液,毫不留情砸在地板上,溅起一圈环形小丘。 这只白虎…… 很危险。 这是棕熊临死前最后的念头。 几乎每一场白虎的决斗,在视觉冲突上都不够其他兽族那么精彩。也可以翻译为,没有其他兽族那么血腥。 他总是有些外人看不清的闷招,就比如刚才钻心蚀骨的寒,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并且很快失去性命,白虎手指一翻就将它身上的兽丹剥了出来。 鲜红的兽丹仿佛淬血流麻,虎爪圆润白皙,在他身上没有出现任何血腥,仍像刚出场时一般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挂在他脚上的锁链不是凡间锁链,上面覆满了灵力流动,而且不是他们这些兽族或者半兽人能够轻易挣脱的。 待他们比赛结束,原本悄悄消失的脚铐又重新将白虎廿三的脚踝包裹,他似乎也有些适应了枷锁,往外踢踏了一腿,让那粗壮的锁链往边上闪去。 抬头向上望了一眼,果然见到角斗场上方贵宾席上坐着的少年。 还有趴在少年发顶的青色小仓鼠。 尉迟隐冲白虎廿三伸了两个大拇指表示肯定,又见南面座椅上那只妖族黑着一张脸,整个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很快他的[魔鳞筹]在榜单上极速攀升,再也不是最末了,荣升第五。 雷翼蛟龙的比赛毫无悬念,那只蛟龙比想象中要更加勇猛强势,难怪所有人都认定它会赢。 除了它的胜利之外,更有悬念的是它究竟会用几招结束战斗。 依旧残忍血腥。 远远看着对岸那位冰清玉洁又稍显高傲的鹿女兰芷柔,很难想象与台下的雷翼蛟龙配队。 但是极致的反差何尝不是一种相配。 “你在看什么?” 一道清冽女声从诗殃耳边响起。 仿佛贴着耳畔。 第151章 天残者 忽然出现在诗殃旁边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兰芷柔身边的一名侍女,仿佛闪现一般,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穿过斗兽场出现在诗殃身后。 尉迟隐听见声音,微微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的小老鼠好奇心比较重。没有冒犯到你们吧?” “哼?”那侍女上下打量了尉迟隐一眼,又瞥向他头顶的端木逝,不管是这只猴还是这只鼠,身上都没有多少妖族气息,灵力波动也轻微,看起来修为就不高。 但是她方才确实感受到了一双视线,如同来自深渊的窥探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狐狸眼小老鼠抱着小猴子头顶发髻,躲在金黄色发从间,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收好你的小老鼠。” “啊?好的好的。” 尉迟隐不想与人起冲突,将诗殃从头顶摘了下来藏在胸口里。 侍女又确认了一遍确定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这才款步离开。 等到她真正走远,尉迟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怎么回事?” 诗殃默了默:“……大概……我刚刚往兰芷柔的方向看得太入神了?” 动物的直觉往往最为敏锐,也不知道她是察觉出了什么关窍。难道是在出神时泄露了魔气? 好在对方靠近时,诗殃迅速回神,谁也不会觉得一只小仓鼠有什么好警惕的。 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会太过轻松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很快下一场四进二的比赛马上开场。 这回白虎直接对上了传说中的上届冠军——雷翼蛟龙。 兰芷柔坐在位置上,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尉迟隐一眼,睥睨着赛场上扇着雷灵翅膀的巨大蛟龙。 黑色鳞片覆盖全身,与其说是龙,更不如说是长着翅膀的墨色蜥蜴,大概是身体线条似山脉一般绵亘,便将它归为蛟龙了。 它一出现,整个斗兽场仿佛都受到他身上威压的影响,连头顶荧光都暗淡几分。 上一轮又吃了颗兽丹,让它身上的灵力再一次突飞猛进。 白虎还是那般,虽然身姿挺拔,但在面对雷翼蛟龙时,显得整个人都渺小许多。 雷翼蛟龙的体积是他十倍以上。两双翅膀张开,铺天盖日。 如果能将他赎出去,只是作为坐骑都会十分拉风。 “吼——” 声浪狂狷,没有将台下的白虎掀翻,却差点掀翻了坐在上方的尉迟隐。 幸好诗殃被塞回了胸口,若还待在头顶,恐怕早就已经飞到哪只大猫的嘴里,准备好与世长辞了。 角斗场上没有一刻需要懂礼数,雷翼蛟龙张开的翅膀盖住光线,将白虎的身影整个淹没在黑暗中,山呼海啸一般向他袭去! 白虎也不显慌张,双腿展开稳住身形,手中凝结出的冰晶形成一块圆形盾牌将自己笼罩。 好在他及时做了防御,在他四周的场馆土地都被掀翻,泥土石块收到极大的冲击向后滚去,在他防御阵法外的地方已经坑坑洼洼不成样子。 趁他一段灵力休止,白虎迅速灵活闪避,跑到另一边,虽然他的身形没有对方庞大,好在白虎身手灵活,不至于被完全一边倒。 尉迟隐坐在上首点评:“其他兽族在见到雷翼蛟龙时,都会受本能影响对他表示臣服,从出场一开始便定下了胜局,可廿三却不像其他兽族或者半兽人一样害怕他。” “是因为他天生对于强者的感官不够敏感吗?” 诗殃摸了摸下巴:“或许真的是天生缺陷。” 就像有些人身体感觉不到痛一样,外人以为他勇敢,其实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疾病。 诗殃:“他的淡定,一方面可以形成非常好的嘲讽效果,另一方面也让对面摸不准他的实力。” 尉迟隐可没心情像他一样分析利弊,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希望廿三不要输的太惨。” 这雷翼蛟龙的赛场他们看了不止一次了,每一次都残暴血腥,每一次都能将场馆的热潮掀翻,纯粹属于兽族的野蛮天性在角斗场内展现得淋漓尽致。 “咚——” 下方墙壁又被雷翼蛟龙砸了个坑,雷球从蛟龙口中吐出,弹珠似的一颗一颗往廿三身上砸去。 奈何廿三动作迅捷,灵活走位,仿佛是一只永远在指缝间溜走,找不着的蚂蚁。 动作快到几乎只能看见一道白色残影,诗殃眼睑微眯,这个身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白虎廿三找准时机寻得对方招式漏洞,迅速抬腿飞跃,竟然直接攀上了几乎腾空在上的雷翼蛟龙后背! 受场馆钳制,蛟龙虽然生了一双庞大的翅膀,但是供应它伸展的空间不多,更何况这是个地下赌场,活动范围大大受到限制,尽管如此它还是屡战屡胜,可谓非常强悍了。 谁知这白虎,不但不受威压影响,身手还如此敏捷,行动果断没有一处出现失误,他手上那由灵力凝聚成的刀片锋利无比,竟然能将雷翼蛟龙身上的鳞片整片削下来! “吼——!” 一声长啸,痛感在蛟龙身上席卷,他拼命反抗试图将背上的人弄下来,可那白虎双脚就跟嵌在它背上了似的,稳固无比。 “凝固现象。”诗殃呢喃道。 尉迟隐:“什么?” 诗殃:“你知道冰棍一般都是在0c以下吧?舔冰棍时,舌头上的水分,或者说唾液,会迅速降温,在0c以下凝固成冰,舌尖上的冰与冰棍连接,导致舌头会黏了冰棍上。” 尉迟隐:“系统不在,你也开始讲物理了?” 先前一直在吐槽系统过分理性,在修仙世界高谈物理,其实诗殃本人又何尝不是呢? 将蛟龙背上的鳞片削去后,白虎那双腿便跟冰棍似的,迅速在他尚有余温的背部落下! 冰系灵力在脚底流转贴合上去,便像现在这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光是想象那个原理,诗殃都觉得痛了。 白虎的纠缠彻底惹怒了蛟龙,向上发射了数道雷弹,那些炮弹似的球状灵力砸向了上方穹顶,黑压压的蝙蝠受到波及,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因为他的冲击整个场馆都随之震动了瞬。 第152章 等闲辈 好在只是震动了一瞬,布置在场馆内的阵法迅速启动,没有将地下斗兽场给整塌。 大概创始人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一天,透过尉迟隐那双清明的眼睛,能够看见顶上被攻击到的地方有暗色灵力波澜。 整个地下赌城都被灵力包裹着,难怪说,如果能做到不动声色在里面作弊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实力。 普通人根本逃不过阵法的窥探。 砸向穹顶的雷球反弹回雷翼蛟龙后背,直直对上白虎廿三的位置。 不愧是经历过两轮角斗场的老选手,连场馆内的阵法都学会利用了。 除了不会讲人话,智商肯定也不低。 白虎廿三双眼微眯余光里便已经瞥见现场情况,双手一撑又从他背部离开,窜上了头顶。 情况瞬息万变,诗殃觉得廿三手里还差了一件兵器,最好是一把剑。 很快他就不用为廿三操心,因为方才从雷翼蛟龙背部拨下的鳞片,被白虎三两下捏成了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模样。 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那把长剑已经没入了蛟龙右眼! “扑哧”一声,紫色灵力与鲜血喷涌而出。 白虎廿三不做停留,趁他痛苦之际再一次翻身离开,上面落下的雷球正好砸在原先他待的位置上。 刺痛感席卷全身,雷翼蛟龙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攻击范围,因为失去了一只眼,导致他暂时没办法分清方向,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 顿时整个场馆陷入危机,雷球从口中不断喷出,像是连发机关枪扫射全场。 惊呼声此起彼伏,幸运的是现场妖族众多,反应极快地在周围布下结界。将那些雷球一一阻挡下来,护甲薄弱的妖族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雷球冲击直接命丧当场。 “嗡——”一道红色身影瞬时挡在尉迟隐跟前,长发随风飞舞,开得艳丽的鲜花面具愈加招展,男人骨节分明又白皙干净的手伸在前方,与他艳红的服饰形成鲜明对比。 盈盈红光笼罩的结界将两人身影覆盖。 在这闪烁着各色灵力波纹的地下斗兽场内,也格外显眼。 “没事吧?” 男人气定神闲地回头询问。 “没事。”尉迟隐道。 除了木晗布下的鲜红色结界外,诗殃若隐若现地还发现了一丝白色灵力在结界之外流转。 就算木晗没有及时到场,想必他们俩也不会受伤。 虽然还没有理清其中关窍,他却有种预感—— 白虎廿三会保护自己。 在所有人都无暇自顾时,白虎廿三有了鳞片制成的长剑,更加轻易地将雷翼蛟龙身上的龙鳞铲出,鱼鳞刀成精了。 从未有人能够如此嚣张地剥它的鳞片,雷翼蛟龙身上的雷电之力不容小觑,凡人触碰轻易便会化为焦土。 但是这白虎廿三好像完全不受雷电影响,全然自如地与它接触。 正是因为对方不导电,导致雷翼蛟龙对白虎廿三的法术输出几乎招架无能。 巨大的尾巴疯狂摇摆,长而有力地拍打着附近泥砖,身体扭曲撞向墙壁。就算角斗场被撞得坑坑洼洼,却也没能奈何得了廿三。 赌场骚动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等到他们终于冷静下来,重新看向场馆中央就会发现雷翼蛟龙已经失去攻击力,脱力一般匍匐在地。 白虎廿三踩在对方的尸体上,仍旧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染上血迹或者现出狼狈。 还不如那只意外在他腰上抓出一道伤痕的低阶妖兽。 还不等尉迟隐高兴,诗殃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不怀好意的视线。 这回是对方投过来的一抹敌意,没有丝毫掩饰,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 “这回你可要小心点了,那兰芷柔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木晗自然也留意到了这股视线。 “从说要争第一的时候开始,我们不都已经默认会跟对方交恶了吗?”尉迟隐都完全没有害怕退缩之意。 “不错,有些胆识。” 木晗的笑容还是那么狡猾,即使是在表示认可。 尉迟隐站在护栏前面,透过木晗所设守护结界,正好迎上廿三抬头往上张望的视线,他果然与其他兽族不同,脸上,身上,甚至是那双握着龙鳞的利爪,都没有沾染半点血渍。 若没有经历过先前的“地动山摇”,恐怕难以想象这只白虎刚刚不久杀了一条“蛟龙”。 这只半兽人倒也威风凛凛。 “铮——” 铁链猝然出现在白虎脚踝处,往他身体一扯,原先的威风便迅速消失。 他还是那个阶下囚。 手起“刀”落,雷翼蛟龙胸口处的兽丹被廿三取出,收进腰带中。 那条朴实无华的腰带格外单调,却内有乾坤,藏下了这么多兽丹。 战利品龙鳞剑也卡在腰带上,黑色剑身与他身上黑色条纹也算相称。 受到脚链的牵引,廿三终于被带回了关押兽人的入口处。 场馆一度陷入沉默,隔了好一阵才发出阵阵诧异的议论声。 听这个声音,多少也能猜到,根本没有多少人将宝押在了白虎廿三身上。 真真是逆风翻盘,诗殃小算盘又掏了出来,那张兽皮长布显示的魔鳞筹数量终于发生了变化。 廿三凭一己之力将小猴子的排名往上拖,直接从第五占据第一! 兰芷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场,这场比赛她是没有半点兴趣再看了。 木晗轻笑:“可以呀,小猴子,接下来就是我们俩的巅峰对决了。” 尉迟隐笑容明媚:“你的小狮子小心点,我们白虎大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哈哈哈好啊,只求阁下高抬贵手不要打得太猛了。” “好说好说。” 等到决赛开始,廿三面对炎狮却跟往常雷厉风行大为不同。 连诗殃都无法判断,廿三是不是在先前与雷翼蛟龙的决斗中受了伤。 只见他整洁的竖褐终于不再平整,火舌吞噬过衣角,留下斑驳的灼痕。闪躲时也力不从心,哪里还有在对付雷翼蛟龙时的敏捷。 “廿三。” 尉迟隐又不由自主双手合十握在胸前祈祷。 第153章 你要吗 面对雷翼蛟龙游刃有余的白虎廿三,在面对炎狮时反倒束手无措,不难看出,与灵能力相冲有关。 炎狮身上的火焰与寻常火焰有些许不同,廿三身上冰系灵力一遇见它的火便消融殆尽。 又一次重新回到了原始状态,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利爪和上一轮次中从蛟龙身上剥取的龙鳞剑。 但是利爪对于炎狮没有作用,升腾燃烧的鬃毛与火焰异曲同工,他几乎没有真正的实体,物理攻击免疫。 与隰安谷上遇见过的雾狼格外相似。 雾狼身上致命弱点是它身上游走的“雾核”,那炎狮呢? 又经历了几轮险象环生的殊死搏斗,半兽人终于比炎狮更早出现体力不支,原先就受过伤的腹部再一次被炎气灼伤,开始隐隐泛出血渍,白色虎爪捂住伤口时,也被那抹刺目的朱红浸染。 好在手中龙鳞剑耍的还算顺手,挑过炎狮再次扑面而来的攻击,热浪呼在白虎脸上几乎烧断他的老虎须。 一个下腰躲过飞扑,这场决赛中兽族凶猛的状态终于让观众再一次沸腾,显然若是廿三再松懈一点,就会沦为炎狮爪下的亡魂。 而他们最想看见的就是兽性大发,将这该死的半兽人撕开皮肉啃食筋骨,再吞掉他那该死的兽丹。 但他们的期望很快落空了,半兽人廿三虽然状态极差,衣服都被烧得不成样子,身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关键时候依旧险象环生。 “噗!” 炎狮的火焰在地面上燃烧,场馆升温不少,在一道火柱再次向自己袭来时,廿三就地一翻滚,身上裹满了黑色焦炭,像只狼狈的大花猫。 长剑不离手,惊险无比从炎狮身侧划过,带出一条白色灵力的尾线切向炎狮脖颈。 “当——” 硬物相触的声音。 在鬃毛掩饰下,终于找到了它的核心! 冰系灵力透过龙鳞剑迅速窜入炎狮体内! “吼————” 刺骨严寒由内而发,冰刺顺着体内的炎系脉络一点点蚕食,每一刻的崩坏都能被清晰感受到。 一秒也漫长,像是沉溺于冰层之下,落入了万年不化的冰洞,无力感没有边界。 角斗场的其他人很难发现里面的变动,只知道炎狮又一次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狂躁起来,直到他的火焰从橘黄交织到蓝白相间,在一次次冲撞中,身体变得坚固,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定格在奔跑的姿势停驻。 雪花将它身上的纹理都显露出来,宛如一座冰雕般静立当场。 虽然艰难,但是这一场,仍旧是白虎廿三赢了。 全场却再一次寂静。 紧接着便是嘈杂的细语。 “百年来第一次有半兽人能活到最后。” “这半兽人什么来历?他真的是兽族血统?” “他的实力已经趋于兽族与妖族之间了。” 连木晗也不由自主问尉迟隐:“你们究竟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尉迟隐耸肩:“没呀。” 打完,廿三便体力不支地坐在了地上。好在先前廿三对付雷翼蛟龙时的英勇被许多玩家看在了心上,所以将赌注押在他身上的人还不少。 直到自己冒险做出的决定果然赢得胜利才带头兴奋起来,不识趣的廿三仍旧不会像其他兽族或半兽人一样,通过吞噬对手调动角斗场情绪。他只坐在那里,看着上方一脸欣喜的小猴子,和他胸前一脸明媚的小仓鼠。 比赛场结束后,尉迟隐按照约定向角斗场提出给廿三赎身的事情,角斗场侍者上上下下给廿三做了全方位身体检查,确认他身上因为方才的决斗,已经损伤大半,几乎不能恢复。 这才点头放人。 但黑心肠的依旧将价格拉得很高。 除了廿三,尉迟隐也将没有被杀死的炎狮拿到了手。 可谓收获颇丰。 得到了进入拍卖会的门票,那是一张镀着金边的圆形令牌,拳头大小,看似简单却难以作伪。 木晗站在他旁边道:“虽然我应该第一时间恭喜你取得胜利,但是小猴子,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呢。” 尉迟隐:“什么?” 木晗俯身,将自己的影子盖在尉迟隐身上,好像一座大山,正在缓缓压迫着面前的渺小生物。 “在地下赌城,你身上的魔鳞筹尚且只能属于你一个人,但是出了赌场,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成为被争抢的筹码。” “现在,你就是个移动的靶子,而且是整个绯影岛上,唯一可以被争抢的对象。” 尉迟隐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妖族地界,百分百屈服于丛林法则。 道德和底线,根本不存在。 “是嘛,多谢提醒。” “喂。”木晗拉下脸来,似乎对于尉迟隐无所谓的态度多有不满。 “哦,对了,你喜欢那只小狮子吗?”尉迟隐问。 木晗:“小……小狮子?” “你的炎狮呀。”尉迟隐低着头,脚尖搓着地上的砂石,“给你要不要?” 木晗闻言却好整以暇,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暧昧视线落在少年身上:“为什么要给我?” 尉迟隐老实巴交地:“我知道呀,你在先前的赌桌上都很让着我的。” 说着展开手心,露出里面那橙色的球状物,是炎狮的核心。 它没有死,只是被廿三困住暂时休眠罢了。 “我住在双子峰上,那里不适合圈养这么大型的兽族。若是放在灵兽谷内养的话,不知道昊云仙尊会不会同意。要是你喜欢就给你,要是你不喜欢......就帮我藏几天,下次找你领回来?” 木晗忍不住笑:“半兽人就没问题?” 尉迟隐:“半兽人是要放生的。” 诗殃:“......” 他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能不能遁走? 这个空气,有点难熬了。 “各位别着急走。” 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站出来一人,一身萝裙看起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孩,但是细看却发现不是普通人。 “不知阁下。”木晗迅速将尉迟隐挡在身后。“有何贵干?” 另一边也走出一人,显然是一伙的。 “交出令牌,免你们不死。” 他们被包围了。 妖族和人族最大的区别就是,妖族根本不会跟你白费口舌。 很快在看见身影时,攻击也便接踵而至。 木晗说的没错,真正的试炼才刚开始。 第154章 暖烘烘 不只有一批人,在周围阴暗处,数道分不清来历的窥探视线早已蠢蠢欲动。 木晗手中玉箫抵住唇畔,舒缓又催人泪下的曲调化作道道利刃,往扑面而来的妖族身上招呼。 光是听着,完全没有拔刀的紧迫感,但木晗玉箫下的音浪却无比锋利。 可惜尉迟隐此时没空欣赏木晗箫音,天蚕丝从手心发出,闪过一瞬锋芒又很快隐没进夜色里。 不知谁人派来的黑衣死侍二话不说直冲向尉迟隐腰腹,一抹弯刀闪着寒芒。 铮鸣一声,弯刀被无形织网阻拦,少年身姿轻盈,手中握着隐形丝线借力一个旋身,翻着跟斗就将自己甩到了另一侧。 “当!” “令牌在你手中也一定保不住,何不交给我!” “哈哈,神经。”尉迟隐手中的丝线好像富有生命一般向四周散去,很快靠近的人都发现被掣肘。 此人根本难以靠近。 “吼——” 忽然有一火球从上方坠落!直呼尉迟隐发顶! 不好! 被他发现了漏洞! “呛呛!” 只在眨眼间,火球被一道寒芒丝滑接过,甩了回去! 只听“噗噗”两声,月光也因来人明亮。 黑白相间的鬃毛条纹流畅丝滑,星蓝双眸坚定而有力,一跃而起,好似飞翔在空中。 那是半兽人,白虎廿三。 龙鳞剑在他手里几乎只能看见残影,很快四周伺机埋伏的视线都被赶跑,终于近距离地感受到了白虎身上的威压。 敌意逃窜而去,尉迟隐收了天蚕丝:“廿三!你出来啦!” “多谢。”廿三向尉迟隐拱了拱手道。 “我也要谢谢你刚刚帮了我。”尉迟隐也回了一礼。 “怎么不谢我?明明我也出了力。”木晗见附近已经无人,随手摘了面具露出里面那张凌厉的脸庞,一双丹凤眼微挑,带着勾人的性质。 “我谢谢你~”尉迟隐动作夸张,大大作了个揖。 “不谢不谢~”木晗也学他的样子,给尉迟隐作了个大大的揖,木晗朱红长衫与尉迟隐明黄劲装相衬,起身时仿佛行对拜之礼。 他们这么闹腾,从出来后开始,窝在尉迟隐胸口里的诗殃被晃得头晕目眩,咕噜噜滚了出来,来不及揪稳领口人就已经脱力。 好在廿三眼疾手快,伸手将差点掉落在地的诗殃接在手心。 落入一丛毛茸茸的肉掌,诗殃隔了好一会儿意识都还在转。 “多谢。” “不谢。” 道谢似乎成了四人约定俗成的开场白。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兽丹呢?”诗殃问。 廿三语气平淡:“你想要兽丹吗?” 尉迟隐:“我花了那么多钱,还收走你的兽丹?他们也太黑了吧?” 廿三摇摇头,“他们找不到。”左手一翻便露出了数颗硕大鲜红的兽丹。 尉迟隐惊呼:“你有介子空间?!” 廿三:“给你。” 尉迟隐忙摆手:“不不,你自己拿着吧,我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 诗殃仍旧坐在他掌心里,一颗兽丹的大小对他而言几乎跟大号瑜伽球似的。 集齐七颗兽丹,能召唤神龙吗? 廿三没有跟他们客气,直性子似的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腰带里。 又从里边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木晗:“你方才打斗时掉在地上的。” 木晗一看那瓷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讪笑道:“送你吧,我们合欢宗产物不知道你们半兽人需不需要,但也能卖个好价钱。” 尉迟隐好奇:“做什么的?” “嗨呀小孩子别管。”木晗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因为拍卖会和赌场开放,岸上也挺繁华的,我带你们逛逛?” 尉迟隐:“好呀。要是你不怕再遇见那些抢夺令牌的人的话。” 木晗索吻唇饱满轻勾:“到时候我保护你呀。” 诗殃在虎掌中站立渐渐恢复好后,正打算像只跳蚤一样蹦到尉迟隐身上,却不料被廿三轻轻一握,就圈了起来。 廿三语气寻常:“我带他去休息。” 尉迟隐见端木逝仍有疲倦,的确需要休息,道:“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能暂时歇脚的客栈或旅馆?” 木晗道:“往前走一里,有一幢[响楼],我带你们去。” 尉迟隐:“你住在那里?” 木晗:“可不巧了吗?” 从来不知道,木晗居然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人。若是往常,能受到众人喜爱的角色,大多是像苍亦初一样清风霁月不近人情的,或是像云兴言那般温柔儒雅,待人礼貌有加的,哪一个像木晗这样? 花花肠子一大堆。 [响楼],可以说是整个岛上第二高的建筑物,第一高自然是他们要去的拍卖会。 这一整幢楼都做为旅客歇脚住店的房间,有六层高,整个楼房呈回字形建筑,一楼中间大堂上摆了个圆形舞台。 有一名双耳细长的兔女正在抚琴。 曲声悠悠,夜半时分极好入眠。 木晗从柜台处回来,道:“只剩一间房了,小猴子困了跟我睡吧。” “这房这么多也能订满?” “角斗场和拍卖会可是重大节日,赶来凑热闹的人不知凡几,有空已经感恩戴德了。许多人来着还不一定住得起房呢,你去小树林看看,往大树上踢一脚,说不定能掉下几个妖族。” 他这么说,尉迟隐倒是相信的。 木晗将房间钥匙丢给廿三:“你守着你们前辈上去休息,我跟小猴子要过二人世界。” 尉迟隐:“谁跟你过二人世界?臭不要脸。” 木晗:“好嘛,走嘛,带你去吃妖族特色,这里有很多外面没有的奇怪美食,你一定喜欢。” 小馋猫尉迟隐在美食和端木之间纠结了一会儿,又看廿三一双虎掌捧着端木逝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虔诚,终于还是放下戒心。 凑到一路都在打瞌睡的诗殃面前,点了点诗殃的小脑袋:“前辈,我待会儿就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嗯。” 诗殃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廿三的手掌比想象中更加柔软又舒适,暖烘烘的,味道也很好闻,像苍亦初。 得到准许,尉迟隐终于毫无芥蒂地蹦蹦跳跳跟着木晗走了。 [响楼]里,那只兔女的琴音覆盖了整座高楼,看似寻常,内里却也暗含妖力 ,掌柜的是位人类修士,打下手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半兽人。 粗略一看,大家都各忙各的,妖与兽与人都能和谐相处,想来若是将廿三放在这儿也不错。 他那么机灵,肯定也不会被人欺负。。。 第155章 化兽丹 诗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一身燥热闷醒的。 难耐得蹭了蹭,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朴床上,红木做梁,锦稠做被,柔软的床铺舒服得要命。 正要翻身,恍惚间见到守在一旁的白虎廿三。 “你不必一直看着我。” 诗殃声音暗哑,喃喃道。 “你的身体不是很好。” 廿三来到床前,虎爪化成一只修长人手取了毛巾在诗殃额上轻点了点。 他靠近,诗殃才注意到就在两人中间漂浮着数颗红艳艳的兽丹。 那些兽丹正在往外不断冒出灵力,像是从一颗颗固体升华为了气体,而那些气体正源源不断往诗殃身体内钻。 “这是!”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你在对我做什么?” 诗殃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体型,稍稍一动,绢丝薄被滑落,露出里面光洁的身体。 “不做什么。” 廿三如实道,“只是看你总是昏迷,正好有兽丹,可以帮你缓解缓解。” “缓解?” 诗殃只觉得脑袋昏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一般,“够了,不再做了。” 廿三果然收了手,兽丹重新落在他手里,依旧艳红,只是比之从前更小了许多。 “你给我化了几颗了?” “不多 ,三颗。” “三颗还不多?!”诗殃抓起枕头就往廿三身上砸:“这玩意,你们兽族吞噬一颗都要花费浑身灵力来消化,你把它直接喂给我?还三颗?” 有没有点常识啊? “没有直接喂呀。”廿三一张憨憨脸,耸耸肩,“不是化成雾了吗?” 好家伙给他做雾化是吧? “那更不行啦,别做多余的事。”诗殃坐起身,脸埋在被褥间说话闷闷的,脸颊绯红,光洁的后背上胸口对应位置上的肤色已经极浅,看不太出来曾经受过的贯穿伤了。 中间那枚朱红,像是承载着沉重思念的红豆,鲜艳夺目。 那一排漂亮精致的脊梁线,线条弯曲向下,还能看见两抹腰窝,在腰窝中间团着一小撮的仓鼠尾巴。 “你已经不像小仓鼠了。”廿三老实道。 诗殃发顶的耳朵还在,只是等比例放大,施加在身上的兽型咒术并没有消失。“还好意思说?我失去了唯一的体型小优势。出门又要自己走了。” 恢复成人类正常体型一点也不好,至少对于这个身体来说,他又要开始渴求某样东西了,苍亦初又不在,谁来给他灵力充能? 思及此,诗殃忍不住向廿三甩了一记眼刀,“你,过来。” 他们两本来距离就不远,还要过去,廿三毫不客气坐在床头,桌案上的烛火忽闪,照亮了他侧脸。 干净整洁的一只虎头,虽然种族不同却仍从这张虎头里品出了无端帅气。 左右脸完全对称,一双碧蓝色虹膜圆溜溜的,完全没有白天时像一根针一样。 果然是只大猫而已。 廿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头愣脑地盯着诗殃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看。 诗殃伸手贴在对方胸口,感受到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分外有力,顺着胸膛往下划过崎岖腹肌,停在腰腹上。 “你先前受的伤……全好了?” “嗯。” 廿三咽了咽口水,视线不断在诗殃脸上逡巡。 诗殃眉头微扬,调侃道:“你这只大猫,不会也眼馋一只仓鼠吧?” “若是原本大小,塞牙缝都不够,但是现在……”说着,廿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还不错。” “哼。”诗殃知道廿三身上一点恶意都没有,笑道:“我听说不管是兽族还是半兽人,在灵力和智力上都只有三四岁水平,最多能到七八岁,而你显然比他们更成熟些。” “是吗?” “起码有人类的十岁吧。” 廿三低头沉思了会儿,问:“妖族也有空将兽族的心理年龄,按照人类年龄来换算吗?” 诗殃噎住:“你话很多。” 廿三点了点自己竖褐上标记的号码:“我觉得我至少有这么大。” “行行行,爱咋滴咋滴。”诗殃再次柔软地躺倒在床铺内,盖上薄被在侧边拍了拍:“躺这里说话。” “你怎么变了双人手,快变回去。” 应要求,廿三果然乖乖躺在床边,将他的那双兽爪重新显现出来。 诗殃顺势握住那双爪子,准备捏着它睡觉。廿三却开口,嗓音低沉平静:“不要兽丹,却要我?” 诗殃没有理会他的话,问道:“半兽人有完整的兽型吗?” 廿三根本不用思索,只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猜出了,他想要抱着大猫睡觉。 个头小时抱着系统小猫咪把他美坏了,现在提前恢复,身边又有一只老虎,可不得好好利用? 廿三往诗殃跟前凑了凑,认真道:“兽型会将衣服撑破,你要跟我赤诚相对吗?” 虎爪压在脸颊边,一双狐狸眼下垂,带着明显倦意,懒洋洋地:“那不是很公平?” 即使骨瘦嶙峋,这张脸上还是柔软地不行。 如此毫无防备。 廿三凑地极近,两人鼻息相触,冷杉包裹着苔藓。 却无端生出隐隐燥热。 “我靠近会让你高兴吗?”廿三嗓音微微沙哑,问出的话里都带着不知名的味道。 涅盘丹使他比之从前更眷恋温暖,像是忽然间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最好是带着强大灵力的人带来的温度。 比如云兴言或者是苍亦初。 在他身形缩小时,贴着自己的小傀儡尉迟隐也能凑活。 可是现在他又重新回归了最初的体型,比系统计算的时间足足提前了半月。 廿三手里的兽丹有催生作用,对真正的兽族而言可能是个十全大补丸。 但对失去了心脏的他而言,却像张催命符。 生生将他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毕竟没有先例,只有诗殃通过系统对于他自身躯体数据的检测能清晰直观地看见,他的生命条好像破了个大窟窿一样,掉了半截。 不过诗殃不是很在意,他本来就该死的,只是暂时不想死在这里罢了。 不然,苍亦初要怨尉迟隐太不懂事了。 “嘶溜——” “我靠你这只大猫真要吃老鼠啊?” 第156章 有救了 “怎么?你要造反?” “没人告诉过你,这样很危险吗?”白虎翻身压在上方,结实的胸膛抵着薄被,诗殃几乎能听见对方有规律的心跳。 斗兽场上那么激烈的竞争,都无法消磨掉他身上的兽性,才过了多久,身体全好了不算,还想加餐吃主人不成? …… 虽然他们并没有签订主仆契约。 “为何不问问你自己,你想做什么?”廿三声音中带着细微的沙哑,距离太过接近,诗殃几乎能嗅见他鼻尖的湿度。 “我有什么……” “不要狡辩,我们半兽人对于气味非常敏感,你身上正散发出来的气味不会有错。” “……什么气味?” “发*” 诗殃恼羞成怒,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动他分毫。 只双手抵在那张老虎脸两侧,诡异的是,这只老虎明明已经趴在他身上了,可他半点畏惧之心都无。 方才就是他用长满倒刺的舌尖舔过脸颊,才将他吓得一激灵。 不过也只是被触感吓了一瞬,之后连恐惧都没有。 廿三下半张虎脸悄悄淡去露出属于人类的下巴与双唇。 可惜诗殃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精致的下颌线,便已经被黑暗压了下来。 “嗯!” “……你!” “哈,廿三……” 细细密密的吻,让诗殃连话都说不清了,只断断续续的,似呜咽又不是。 “端木,为什么不承认?你现在不是妖族吗?妖族也爱口是心非?”廿三终于大发慈悲让诗殃喘息一会儿。 诗殃双手抵在廿三胸前,喘息不已,视线被泪水遮盖,只朦胧间看见白色的影子,是白虎没错,只是他吻得极深,恍惚令他忆起秘境中,来自苍亦初的吻。 “哪怕一次,直视自己的内心不行吗?” “我没有心。”诗殃知道动物都是很敏锐的,特别是对于半生不死的生物都很警惕,遂故意吓对方,将虎爪放在胸口,“你听,是不是很安静?” 那里的确平静,但半点没有吓到廿三,反而得到更凶狠的吻。 …… 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推不开,索性摆烂好了,正符合端木逝的人设。 …… 诗殃终于重新看清他的脸,属于白虎的鬃毛消失,露出里面光洁的脸庞,分明的眉毛和深邃的银色瞳孔。 …… 房间昏暗,烛光影影绰绰,意识混沌。 苍亦初的吻霸道又缠绵,他想,他可能真的有些想他的。 在尉迟隐跟木晗拌嘴的时候,或是贴在尉迟隐胸口沉睡的时候,他的体温和味道都不如苍亦初来得热切。 在此之前有吗? 有的,那时还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在空寂的夜色下,抬头能、或不能看见明月时,他都忍不住想起从前在双子峰上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少有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端木逝的身份就像是一个天真少年一夜之间长大,独自面对生活,又被生活重创之后沉溺下来的绝望的人。 苍亦初吻得热烈又深刻,忽然感到地下这滩水在喘息间,细微又小心翼翼地迎合回应,瞬间心花怒放。 放开了钳制,端木逝果然没有再挣脱,眼睫颤抖,好像在极力忍耐。 “别怕,你可能,只是渴望元阳。”苍亦初醇厚的嗓音低沉耳语。 …… “端木逝,你愿意接纳我吗?”苍亦初问。 也许是被这道声音蛊惑,也许是被面前人温柔的味道和触碰引诱,诗殃终于浅浅点了点头,双眼润着细泪,苍亦初在他细微的动作中吻上诗殃的眉眼。 “啊—” 颠鸾倒凤,浮浮沉沉许久,恍惚间在苍亦初的亲吻中,好像有什么渡到了自己嘴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诗殃又在一片恍惚中昏睡了过去。 再醒时,阳光已经分外明亮,床头缩着一只小黑猫。 系统见他转醒,舔了舔掌心:“宿主这一觉睡得真安稳。”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布满草莓的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诗殃声音沙哑,破锣嗓子似的。“这是在哪儿?” 四周已经不是[响楼]内房间的陈设,更像是他们飞跃大海来到绯影岛的飞梭船舱。 系统:“没错,这里是飞梭。我是在你跟我突然断联的时候赶回来的,而且好不容易爬到窗边就看见苍亦初在给你穿衣服。” 诗殃脸颊通红,“他呢?” “尉迟隐和木晗在你昏迷期间将你们要的东西都拍卖回来了,这阵子遭遇了好几次抢夺,索性快刀斩乱麻离开了绯影岛。” “你说什么?拍卖结束了?!” 诗殃猛然清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嗯呐,宿主,你睡了三天呢!一整个错过拍卖会。” 诗殃揉了揉后脑勺抱怨道:“你们怎么不叫我?” 系统道:“你睡了三天,也发了三天高烧呢。” 经他一提醒,诗殃在意识海里打开自己生命条一检查,简直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被廿三,不,是苍亦初。 原本被苍亦初用兽丹挥霍掉的半截生命值,如今又是一副充盈的姿态,模拟出来的柱状图像是一瓶拥有固定容量的烧杯。 只见烧杯内的液体已经重新装满,甚至还在疯狂地往外冒。 可惜烧杯的容量早已固定,不论怎么补他仍有亏空的一天。 而且这枚烧杯,随着时间流逝会不断缩小,直至什么也装不下。 “噔噔噔” 房门被轻轻敲响,少年扶着门把悄悄探头,“前辈,你醒啦。” 好熟悉的台词。 诗殃下床在旁边摸到了叠好的衣服,边穿边问:“拍卖会顺利吗?” 尉迟隐关了门,蹦蹦跳跳跑到桌边给诗殃倒了一杯茶:“顺利顺利,拍卖会好好玩哦,木晗这个家伙,蹭着我的票,给我点天灯呢。” “点天灯?” “对呀。”说着,尉迟隐学着木晗的样子比了个手势,那是拍卖场上专用的手势。 尉迟隐一脸憧憬:“好帅哦,而且点了不止一次。” 诗殃震惊:“不止一次?” 尉迟隐:“遇见木晗我们有救啦,我们不止拍下了镜月玉,还有霜铁开采地。我们想做几把武器就做几把武器,再也不愁没资源啦。” 诗殃默默喝了口茶,问:“那他要你回报什么没有?” 尉迟隐双手交叉压在圆桌上,天真明媚:“没有呀,他让我有空去合欢宗做客,他那里有好多好吃的。”说完才忽然想起,“诶前辈,我也给你带了好多妖族特产快尝尝。” “也是木晗买的单?” “前辈好厉害这都猜到了!” 诗殃咽了咽口水,他的这个身份,该不会…… 要被拐了吧? 第157章 不洁了 飞梭内的房间陈设相对简单,窗前轻纱帷幔随着清风鼓动,即使在万丈高空,也被灵力包裹着,好像身处平地一般。 尉迟隐给端木逝介绍自己跟木晗在绯影岛淘到的各种宝贝,还有妖族美食,见他即使恢复了精神,仍旧神情淡淡,便又谈及其他。 “不过没想到,廿三居然是苍亦初师兄变的。亏我还想若是廿三愿意跟我们走,可以将他养在双子峰上,他性格温和,看守山中灵兽应当也不成问题。” 一说到苍亦初,诗殃就忍不住尴尬,虽然已经昏睡了三天,但他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 他的男主,不洁了。 而且对象,还是男人…… 以后怎么跟汲芮芮交代?你的男主角不但初吻是跟男生,而且第一次也是跟一个男人。 诗殃看着面前被删除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尉迟隐也是头大。 谁说苍亦初专情的?他明明跟其他“龙傲天”一样花心,在秘境亲了“汲芮芮”,事后才不过一年多,又跟端木逝纠缠不清。 渣男。 虽然他可以说两次都是意外,羊奶酒里被下了药,他又不知道。端木逝身上的涅盘丹渴望元阳,为了他的小命,苍亦初不得已。 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师兄说他没有赶上飞梭,但是遇见了一辆运输妖兽的车队。原本确实有廿三这只白虎,可惜他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在半路就去世了。” “苍亦初师兄化成他的样子混进了车队里,从陆地又辗转上帆船,终于被运送到了角斗场。” “之后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一直比赛。师兄好厉害呀,我们都没发现廿三是他化型的,而且对付那些兽族只用幻化出来的利爪,连配剑都没使用。你说他现在的修为有多少了?” 诗殃低着头,就着尉迟隐娓娓道来地介绍原委,将他推到自己面前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喝完,才悠悠开口:“苍亦初是怎么知道我们去往绯影岛的?” 尉迟隐愣住,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转了圈才拍桌惊叹:“对呀!明明他完全不可能找到咱们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去向,还那么好运混入了车队?” 剧情中根本没有这一茬,对于苍亦初的行为诗殃也没办法查明原委。 唯一可以回溯的苍亦初近日路线图,都非常直白,的确像尉迟隐所说的那样一条线顺顺利利。 难道这就是天道之子? 当他想做某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他提供便利。 “你,过来。” 诗殃站起身,勾了勾手指让尉迟隐靠近。 尉迟隐乖乖跟着站起身,绕过桌案来到诗殃跟前,少年的个子还在长,已经到诗殃耳朵的高度,但这张脸还是那么稚嫩,圆嘟嘟的,光是看着就很软。 早已褪去幻术,露出两片酒窝,闪着扑灵扑灵的大眼睛毫无防备。 诗殃将他推到窗前抵着桌案,上上下下将尉迟隐转来转去打量。 尉迟隐问:“怎么了?” 诗殃:“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追踪法器。” 尉迟隐张开双臂,任由诗殃将他衣服翻来翻去,弄得凌乱不堪,“哈哈哈,前辈你挠我痒痒肉了。” “你还有痒痒肉?我怎么不知道呢?” 说着又揪了尉迟隐腰侧,少年果然忍着笑意,学着诗殃的样子掀开面前人的衣服跟他闹着玩:“说不定在你身上呢?” 两人拉拉扯扯的,诗殃又摸到了尉迟隐痒痒肉,惹得尉迟隐笑个不停:“不要了不要了,前辈~” “嗙——!” 大门被一股冲击愤然撞开,里面两人都被吓一跳差点离开地球表面! 气势汹汹的两人大跨步将端木逝和尉迟隐分开,木晗扯过尉迟隐藏在身后:“这位前辈真是毫无分寸感呢,先前化为仓鼠待在小尉迟身上爬来爬去也就罢了,恢复成人还要动手动脚吗?” 尉迟隐对他的态度倒先不满起来:“你干嘛呀?!不许凶我前辈。” “什么你前辈,他又不是玄岚宗的人……” 两人就这样叽叽喳喳吵了起来,苍亦初心情复杂,将端木逝身上的衣服给他整理好。 诗殃对上苍亦初微蹙的眉头,猜测他可能会因为那晚的事情膈应在心里,悄悄吐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地直视苍亦初那双银瞳:“苍亦初。” “嗯。” 苍亦初迎上视线,两人四目相对时,诗殃才发现苍亦初的眼睛,其实也是一双漂亮的含情目。 至少与他对视时,总能让他误以为对方是满心欢喜,极尽喜爱的。 苍亦初给他重新抚平衣领后便不再触碰诗殃的身体,好像在刻意保持距离。诗殃道:“那晚,谢谢你替我解了涅盘丹的药效,我感觉好多了。” “嗯。”苍亦初回复地也很平淡。 “就像‘人工呼吸’不是接吻一样,我们两自然也不算做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不必介怀,都是成年人,我们彼此,也不必要过多纠缠。 苍亦初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其中深意,却只看见一汪清澈的凉水,里面只有坚决与冷漠。 他对端木逝并没有更多了解,只能通过经验和直觉来分辨,但是在端木逝身上,自己的经验与直觉往往通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一边觉得他肯定身经百战,才能做到事事淡定,处处从容。 一边又察觉他吻得生涩,咬得笨拙。 “你觉得困扰?” 苍亦初虽然嗓音低沉平静,却因地板的温度暴露了真心,好像被冻结一般往外冒着丝丝寒凉。 诗殃不自觉后退一步,“我有什么好困扰的?” 无牵无挂,剩下的寿命也才不过一个月,还能有什么困扰? “那便没必要当成没发生过。”苍亦初步步逼近,虽然心头纷乱,但他对于端木逝满不在意的态度莫名不爽。 “我会负责。”苍亦初说。 诗殃赶忙推拒:“可别。都是成年人,负什么责?没必要。你爽了我也爽了,抵消好吧?” 见端木逝如此冷漠,苍亦初忽然换了策略,愤愤道:“怎能抵消?你拿走了我的童真,还吞了我元阳。涅盘丹、龙血、兽丹,还有我的人都被你吃了,你不负责吗?” 诗殃:…… ???? 诶? 第158章 医疗包 木晗如坐针毡,提溜起尉迟隐的衣领子就要往外逃,却被那不要脸的苍亦初制止。 苍亦初理直气壮:“你们帮我评评理,是不是他占我便宜?” 木晗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逡巡了会儿,还真不好说谁占谁便宜。 但是奈何他们之间有年龄差呀。虽然苍亦初从长相看,相对锋利具有攻击性,到底不过二十岁的小屁孩,而端木逝,一脸温和好欺负,做起事来也不见得多温柔。 鬼知道他们谁欺负的谁。 但是你们俩闹别扭是你们俩自己的事,跟他什么关系,他还想抱着小尉迟看遍沿途风光呢。 “是是是,你看端木我提议啊,你将他那什么元阳吐出来,甩他脸上。那什么丹啊什么血啊,若是吸收了,你就给他来个挖骨剔肉……” “闭嘴!”苍亦初气压更低,恨不得将这口不择言的邪门宗人丢下飞梭。 “你说说你,又让我评理又不让我说,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滚。” “好嘞。” 早就想滚了! 木晗扛起懵懂小尉迟就是一个八百米冲刺,闪出房间还贴心地给他们合上房门。 被他这一闹,诗殃还真考虑了挖骨剔肉的可能性。别的不说,有这两味灵药润养出来的血肉估摸着的确有些用处。 苍亦初一看他低头沉思就知道他当真听进去了,赶忙上前打断:“若按照他那说法,常年浸染灵丹妙药长大的渡生门弟子,不是各个可为行走的医疗包?不必求医了,改喝他们的血吧。” 诗殃:“要不是太过丧心病狂,否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不可能。”苍亦初要被他气死:“你连涅盘丹都无法吸收,尚需吸食元阳补充能量,难道剔肉抽血,让别人也天天渴求元阳吗?” 诗殃不爽,剜了他一眼,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苍亦初却顺着他的腰线,从背后将他拥紧。“不要动歪脑筋,我知道你若是想做,就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的命是我救的,就算是死,也得经过我同意。” 诗殃不知道苍亦初怎么变成这样,有点疯,也有点偏执。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也说不定。诗殃一直都有留意,苍亦初的童年黑暗,在拜入玄岚宗后怎么就豁然开朗了呢? 因为规避了麻烦,和师兄弟们兄友弟恭,将他的心也治愈温暖了吗? 但此刻好像又有点不同,仿佛端木逝将死的模样撕开了他某一道伤口,露出了难以自愈的阴暗面。 他曾经历过谁无法挽回的离开吗? 后背贴着苍亦初的心脏,那鼓槌的震荡透过衣物与皮肤传递到诗殃心口,抵在脖颈上的鼻息温热,房间中只剩他们二人,气氛莫名又氤氲了起来。 “喂,你。” 诗殃感觉不对,伸手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却被对方拥得更紧。 “端木逝,要做吗?” 苍亦初声线低沉暗哑,无端生出委屈之感。 “不要。” 苍亦初眼前就是端木逝那双红透滴血的耳垂,眼睑微弯,伸手拂过他脸侧,转至跟前:“那接吻吧。” 不等他否定,自顾自吻了上去,他知道,端木逝并不讨厌他。 早在隰安谷内,坐在阵法中间,他发现来人是自己时那一瞬间泄露的眼神 ,他就知道端木逝对他不是全无感觉。 说着最冰冷的话,却拥有最热切的目光。 诗殃也不清楚他们怎么吵着吵着,就吵到了床上? 只知道苍亦初吻得热切,他的吻技也越来越娴熟,几次将诗殃亲得腿软,好在苍亦初将他抱得很稳,托着坐上了桌,又意犹未尽,将人放在床铺上。 男人陷进软被时的模样是他所有时刻中最温柔的时候,迷茫的双眼润着水珠,连狐狸眼也不再清明,眼尾红痕更加明显,他从额头亲到眼睛,亲到鼻尖又亲到唇畔。 “端木逝。”苍亦初声音哑了下来,“有在好好呼吸吗?” 诗殃猛然吸了好大一口气,这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每次他们接吻,苍亦初都要提醒这么一句。 到最后这句话几乎都成了两人秘不可宣的情话。 透完气后的抬眸简直戳中苍亦初心口,无辜的大眼睛别有一番风味。 酥酥麻麻,诗殃双唇都给亲肿了。 捂着苍亦初的眼睛将人推远,呼吸微喘:“够了,我累了。” 看他满脸羞赧,苍亦初果然放过他:“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 想得美。 诗殃动作飞快地蒙头盖上被子,继续装死。 床头那只黑猫早就睡死了过去,从苍亦初进门开始就发现了,这只墨玉垂珠团在床角呼呼大睡。 任他们吵来吵去都没反应。 莫不是死了? 一碰。 没死。 很好。 苍亦初没有离开,坐在床边看着鼓起的被子发呆,很快他就发现端木逝蒙着头真就睡着了。 不管是涅盘丹还是什么别的,进到身体里想要消化纵使很慢,也足以花费掉他全部心力。 从百晓生那里得来的缚魂术看似深奥,了解其中关窍后意外的与他所知的功法配适。 所以三天前,他就已经将术法渡在了端木逝身体内。 希望他不要再出现身体与灵魂若即若离的状态。 那时在隰安谷,他探出神识仔细搜寻时,先是察觉到了一丝魔族气息才往那个方向去,当他发现这份魔气很有可能是悉冬时,苍亦初整颗心都忍不住揪紧,幸好很快他又察觉端木逝还好好活着。 之后冷静下来,也意识到悉冬不会无缘无故靠近端木逝,除非端木逝的躯体与灵魂开始出现分离,的的确确是个将死之人。 或许是因为端木逝心脏和身体都受到过重创,差点似端木湦一样魂飞魄散,所以收了这抹魂也是无用,悉冬才不屑一顾。 苍亦初忍不住庆幸他的不屑一顾。 动作轻巧地将那蒙头的被子给端木逝拉开,露出男人温热的脸和通红的唇,苍亦初就那样坐着。 眸光深沉 。 “放我下来!你这个轻浮的浪荡子。”尉迟隐被木晗扛在肩头,骨骼坚硬咯的他肚子疼。 “浪荡子?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孟浪的人吗?”木晗走远了才将人放下。 “你们合欢宗难道还有纯情的人?”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第159章 小扁舟 “怎么试?”尉迟隐问。 “有没有可能,跟我试试?”木晗逆着光,一双丹凤眼里写满了笑意,眼尾末梢上那枚红色细痣带着蛊惑人心的期许。 尉迟隐仰着头,走道上开阔的天窗毫无保留得为他周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薄光。 少年浑圆的双眼犹如一块明镜清晰地将面前红衣男子的容貌显现。 仿佛他的眼里,满满都是他。 很快,尉迟隐眨了眨眼,细长眼睫将玻璃球洗刷,重获清明:“你刚刚,在对我使用法术?” 木晗一点也不诧异,反而笑道:“被你识破了?” “合欢宗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尉迟隐抬腿就在木晗脚背上踩了一脚,愤然跑开。 不疼,反而叫人心痒。 木晗摇了摇头,又屁颠颠跟了上去:“别生气嘛,我逗你玩的。你跑慢点,这一带有气流颠簸小心别摔了。” * 飞梭之旅比想象中更快,诗殃只记得自己除了吃,就是睡,简直跟只猪似的。 好在苍亦初一直细心在旁边守着,饿了伸手就能吃。累了倒头就能睡。 从前就知道,苍亦初表面冷冰冰,底子里其实很温柔。如今将人家当成贴身保姆一样使用,享受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顿觉自己在暴殄天物。 “你如今修为几何?”诗殃摆出一副长者姿态,端坐在床铺上严肃问。 苍亦初也没有怵,反问:“端木觉得我修为几何了?” 诗殃哪里知道,系统界面天道之子的许多东西都看不见,而且自己现在身上又没有修为。尉迟的修为又在苍亦初之下,是没办法看清的。 如今的苍亦初,成天跟他厮混在一起,都没见他修炼,人家云兴言都知道打坐看书。 苍亦初呢? 一边打坐一边盯人。 能静下心来修行就怪了。 “我觉得你不学无术,很快连你师弟都打不过了。” “哦?” “等着吧,尉迟隐可是个好苗子。” 苍亦初神情淡淡:“那我等着。” 油盐不进。 下了飞梭,木晗便跟他们分道扬镳了,但是这位合欢宗弟子貌似很中意尉迟隐,反复邀请他去合欢宗做客不成,最后只留了通讯符才遗憾离开。 尉迟隐这几天跟木晗混,他可发达了,在木晗离开后迅速掏出从木晗那里搜刮到的小扁舟道:“前辈、师兄,我载你们回玄岚宗。” 兴致勃勃,堪比第一次拿到驾照。 端木逝额头出黑线:“尉迟,迟早要还的。” 尉迟隐理直气壮:“他自愿的,我还让他写自愿赠予了呢。” 诗殃果然在扁舟底部看见了几个大字:“木晗自愿赠给尉迟隐” 好家伙,vx转账给你玩得明明白白。 “快上车快上车。”尉迟隐催促道:“我还只载过木晗一个人,让我试试载两个。” 虽然不太信任尉迟隐的驾驶技术,但不坐他的小飞舟,就要跟苍亦初搭飞剑,那还不如坐飞舟呢,过山车也比脚踏车好。 小扁舟形状是一枚绿色的宽面树叶,四周翘起,诗殃就坐在叶片内正好坐在“自愿”二字上。 尉迟隐站在前头操控扁舟飞行方向,苍亦初也没闲着,细心得在扁舟周围布上了阻隔结界,不至于受风寒侵扰。 见扁舟升上高空,尉迟隐操控地相当平稳后,诗殃才确定,尉迟隐的性情已经足够成熟了。 从前只以为少年心性跳脱,做事毛手毛脚不知轻重,但此刻再看,他知道舟内坐着身体不好的前辈,行动也会收敛许多。 不止诗殃这么认为,他发现苍亦初也默默地注视着面前少年。 他只是看着。 看着尉迟隐的后背, 少年飞扬的发丝, 还有脸颊边上凹陷的酒窝。 就这样看了许久。 诗殃坐在他们之后,看着看着他的他。 两个人都是自己,但是好像又不一样。 “簌簌——” “你们是哪谁?” 飞舟旁来了几位修士正踩着飞剑与他们平行。 尉迟隐道:“我们是玄岚宗的,路过此地。” 那些修士看他们身上穿着确实是玄岚宗的不错,保险起见问:“可有玄岚宗信物?” 也是他们鲜少出这么远的门,从前人们只看见衣着就信了,很少有要查信物的。 好在苍亦初为人谨慎,亮出玄岚宗腰牌,上面绘着清晰的白腹蓝鹟图样与玄岚宗三字不会有错。 “叨扰。”那人道:“附近常有魔族出没,你们当心点别被蒙骗了。” 尉迟隐问:“需要帮忙吗?” 那人摇摇头:“多谢,我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告别那几位修士,尉迟隐感叹:“最近魔族好猖獗呢,我们在飞梭上也常听见其他修士议论哪里又发现了魔物,哪里遭到了魔族洗劫。” “害怕吗?”诗殃故意问。 尉迟隐道:“有师兄在呢,我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苍亦初师兄就是高个儿。” 苍亦初揉了揉少年发顶,动作不再亲昵。 好像无形中少了什么。 诗殃悄悄看了眼苍亦初的好感度,才发现红色好感上,属于尉迟隐的那条缓缓下降,最后稳定在了40。 他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在一众好感条里目前只有端木逝占了60以上。 没看多久诗殃就将好感度关了。 从前他是不习惯这个功能,所以很少拿出来研究。 此时却觉得,好感条几乎是一场作弊,或者说窥探隐私的方式。 任务者诗殃可以酌情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是端木逝不需要知道。 “宿主不玩魔尊扮演卧底的游戏了?”系统跳上诗殃腿间,窝在他怀里问。 “接下来端木逝只有一件事需要做。” 颜色浅淡的手掌盖在墨猫头顶,颜色对比格外鲜明。 “你偏航了。”苍亦初提醒尉迟隐。 尉迟隐嘟着嘴:“是吗?” 见他表情苍亦初就知道尉迟隐是故意的。 相识这么多年,尉迟隐的性子早就被他摸透了。不过他小孩心性,愿意平稳驾驶扁舟都已经不错了,苍亦初并没有刻意制止尉迟隐,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 诗殃视线对着原本应该走过的路线遥遥远眺,目光没有落点,但是这个决定是他做的。 因为直线横穿过的地方,正有魔族逗留。 他们再如何隐藏住气息,也无法骗过魔尊的感知。 第160章 铸兵坊 因为诗殃的出手操控,尉迟隐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圈才终于平安回到玄岚宗。 绕圈主要是因为扁舟上有苍亦初,他修为不知道多高,能探查到的范围多广,总之不能让他遇见魔族。 否则正义心满格的主角,不飞身而下救苦救难都说不过去。 而诗殃暂时不能接触魔族,悉冬就算了,其他人,还是小心为妙。 一行人终于在一周后回到了玄岚宗山脚下。 有两位玄岚宗弟子作保,诗殃很顺利地上山做了客。 先行见过宗主,又被两人带回到了双子峰上。 诗殃对于许久未踏足的玄岚宗,心中百感交集。好似处处都是他仍是尉迟隐时留下的足迹,仙门中人时间流速比之凡人要慢上许多。 山间青石与沿途松柏都没有变化,连崖壁上活蹦乱跳的松鼠也是从前模样。 来到[留影索],尉迟隐正要牵起诗殃的手,却被苍亦初阻了下来:“我带他。” 十七岁的苍亦初曾经抱着十三岁的尉迟隐,磨磨蹭蹭每天不厌其烦地途径[留影索]上学放学。 二十岁的苍亦初抱着年长不知几倍的端木逝,依旧不厌其烦。 苍亦初余光见怀里圈着自己的端木逝直勾勾盯着自己,心中不免欢喜,低头与他目光相接。 笑意不减。 诗殃好像,第一次见苍亦初这么开心。 好像霜雪捡到了独属于他的青草。 孤家寡人宸岐仙尊坐在竹林里,苍亦初对宸岐仙尊毕恭毕敬介绍端木逝的来历。 端木逝也鞠躬道:“晚辈见过仙尊。” 宸岐仙尊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重新闭目打坐。 苍亦初知道他秉性如此,又出声介绍了端木逝和他们此行经历,宸岐仙尊依旧神情淡漠,盘腿坐在磐石上,点点头就当知道了。 苍亦初对尉迟隐道:“你先带端木逛逛,我与师尊有话说。” 尉迟隐当然开心:“好啊,前辈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我们的花园。那里可好看了——” 故地重游,诗殃自然知道哪里好看。 在诗殃没有动手操控尉迟隐的时候,他只根据诗殃提供的数据行动,在他的意识里,就连诗殃是他的主人都不知道。 但偶尔一些细微的想法,会通过埋在体内的[天蚕丝]传递到尉迟隐脑海里,使得他们经常心有灵犀。 这套系统出品的傀儡术太霸道了,连宸岐也没能勘破。 “前辈,我们去看宗门重新扩建的[铸兵坊]吧,听说上次咱们发现的矿石全都开始运用起来了。” 果然诗殃的小心思不需要操控又渗透到了尉迟隐身上。 “好啊。” “不过距离有点远。” “没关系。我最近身体好多了。”从前精神不济还伴随着头晕,反胃,呼吸困难,现在他只是偶尔犯困,身体倒是爽利了不少。 尉迟隐自然是相信的,手拉着手将他带下了山。 “其实就在两座山峰中间的凹陷处,那里种了许多灵药灵植,是资源储备库,现在又增设了[铸兵坊],炼兵器更加方便了。”尉迟隐完全没把对方当外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我刚刚去信给了云兴言师兄,他说他正好在坊内呢。这样我们要匀一道炉子就方便多了。” “玄岚宗器修多吗?”诗殃问。 尉迟隐挠了挠头:“原是不多的,但是听说掌门在外请了散修师傅回来坐镇。现在外面没有固定居所的器修师傅很抢手的。” 诗殃点点头,尉迟隐见状,晃着诗殃胳膊道:“要是他们知道前辈也会炼器,肯定遭万人哄抢,我们定个什么价位好呢?” “哄抢什么?鄙人毕生只炼一把剑。” 两人说说笑笑地,很快到了目的地。 云兴言果然在里面与其他弟子一同忙碌,新增设的[铸兵坊]内来来往往众多打杂的外门弟子和陌生的器修。 待在旁边等云兴言安排完,才上前打招呼,两人表达了来意,云兴言道:“现在已有的熔炉已经都被占满了,恐怕得排在数月后,你们着急吗?” 挺急的。 诗殃道:“不用给我们匀熔炉,划个角落给我就行了。幸好我游历在外时,自己做了个炼器炉。” 尉迟隐:“前辈,你也太厉害了吧?连炉子都自带。” 云兴言只知道他们想炼把剑,也知道是给苍亦初的,但因为尉迟隐在身边,总以为是小孩玩闹,即使如此,还是找了块通透的地方,就在他们宗门三大熔炉边上。 “这里可够?” “够了够了。”诗殃从袖子里掏出了小巧如香炉的东西,随手一丢在地,落地长大,成了个一人高的小熔炉。 因着在三座三米来高的大熔炉边上,使得他这樽熔炉小巧许多。 云兴言没当回事:“你们在这儿出入当心着点,周围都是火系金系修士,你们两个别被伤到了。” 尉迟隐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师兄,有我保护前辈,绝对不会出事的。” 云兴言笑着揉了揉尉迟隐的头:“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事。” “师兄慢走。” 说是端木逝在外历练随身携带的炼器熔炉,其实不过是诗殃临时从系统商城兑换的修仙物品。 没用过。 好在有配套使用说明。 诗殃在系统界面一边对照着使用说明,一边试着操作。 生了火,丢了几块铁石进去。 尉迟隐就在旁边任劳任怨打下手。 他拿来练手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产物,随手丢给尉迟隐,小男孩也挺开心。 苍亦初找过来时,两人正灰头土脸地坐在角落里。 小尉迟隐拿着块碳条,在羊皮纸上勾勾画画,端木逝就挨着他指指点点,两人玩得乐不思蜀。 “不饿吗?”苍亦初来时,冰凉指尖碰了碰端木逝脸颊。 果然被熏得红彤彤,热乎乎。 “废寝忘食。”诗殃道。 “对呀对呀,师兄你看端木前辈给我做的。”尉迟隐掏出诗殃给他炼的小匕首还有小腕扣,确实精巧可爱。 “你做的?”苍亦初仔细看了看,有些惊叹。 尉迟隐献宝似的:“是啊,前辈好厉害。” “要不是灵力被废,我可是古墓宗难得一见的天才。”跟情绪价值制造机小尉迟待久了,连诗殃自己都忍不住尾巴翘起。 苍亦初闻言,在诗殃耳边轻声问:“要给你渡点灵力吗?” 第161章 命不久 “我带你去见见昊云仙尊。”苍亦初道。 “我不过来玄岚宗做客一阵,有必要一个仙尊一个仙尊地见吗?”跟带对象回家,一个一个见亲戚似的,虽然他曾经跟昊云关系挺好的,可现在身份不同啊。 苍亦初道:“你能不能待在铸兵坊,得先问过昊云仙尊才行。” 尉迟隐耿直问:“可是铸兵坊不是天华仙尊管辖吗?为什么要问昊云仙尊?” “看病。”苍亦初言简意赅。 尉迟隐没话说了,确实如此。 天华仙尊好商量,云兴言都能做决定,昊云仙尊看过病之后,要是说端木这个身体不适合劳累,那他们的铸剑之旅必将腰斩。 苍亦初将小家伙们喂饱后,就把端木逝端走了。 尉迟隐紧跟其后。 简单打过招呼,昊云仙尊就给端木把上了脉,木系灵力像一丛深入地底的根系,昊云眉头越探蹙得越深,最后却归于平静,收回试探却道:“玄岚宗内山水养人,若无归处,宿在此也是不错的选择。” 端木逝:“多谢,不过今日见贵宗门忙着筹备铸兵坊,端木与尉迟分外投缘,准备给苍亦初炼制一柄武器,应该无碍吧?” 昊云:“无妨,你可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 “太好了。”尉迟隐满怀期待:“端木前辈的身体是不是有所好转?” 昊云只是笑笑不说话,诗殃心系熔炉,拱手道:“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尉迟,我们熔炉上的火还烧着呢,快回去守着。” “要的要的,仙尊我们走啦~”小可爱尉迟隐正挥手道别,忽然想起:“对了,这是我在外面给师尊带的礼物。” 从兜里掏出一只囊袋交到昊云手里:“不要告诉宸岐仙尊哦,不然他要吃醋了。” 昊云一脸慈祥点点头:“去吧。” 谁说尉迟是宸岐的徒弟? 明明是他昊云放在宸岐那里的卧底宝贝。 见尉迟和端木此时心里只有熔炉,苍亦初也不免摇头,果然相同底色的两人,轻易就能玩在一起。 昊云打断苍亦初延绵的视线,轻咳了一声问:“你应该已经问过宸岐,之后才来找的我吧?” 苍亦初恭敬道:“是的。” 昊云:“他说什么了让你不能接受?” 苍亦初没有拐弯抹角,嗓音微梗道:“命不久矣。” 此话说出口,掌心都不自觉泛凉。 昊云:“所以才来我这里求证?” 苍亦初:“我想知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昊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苍亦初不自觉咬着下唇,默了许久,才终于问道:“还有多久?” 昊云:“多则半年,少则半月。取决于他自身。” 苍亦初将尉迟隐给端木逝开过的方子给昊云看,祈求依靠着这些东西是不是有可能延期。 昊云仔细看了眼尉迟隐开的药方,确实行之有效,一边欣慰尉迟学有所成,一边又撞上苍亦初渐渐生出血丝的双眸,终于心软道:“冰寒入侵多时伤了根基,但阳性灵植确实可以吊着些,只是不能断。正好他们现在热衷熔炉炼器,对他身体反而有好处。” 昊云又给他那张方子加了两味温性药材,才交还苍亦初手里。 尉迟隐开的方子多少有点太烈了,虽然能达到迅速见效的目的,但是不太人性,没有为将来考虑。 他从前给其他师兄弟开的方子考虑的都很全面,在端木身上却只注重短时的效果,不像他的作风。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人救治过失去心脏的,断了灵根灵骨的修士? 能将人从鬼门关内拉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多谢仙尊。” 苍亦初离开时步伐依然沉重。 煎好了药,将人从铸兵坊内揪了出来,压在案头道:“把药喝了。” 诗殃一闻就知道跟以往不同。 “你们昊云仙尊也看方子了?” “嗯。” 见他没什么兴趣搭理自己,诗殃捏着鼻子闷头喝下。又用旁边茶杯内的清水漱了漱口就要走。 苍亦初:“去哪?” 诗殃:“看我的炉子啊。” 苍亦初:“天晚了,睡觉。” “我的炉子不能没人。” “尉迟不是在吗?” “我不放心。” 苍亦初态度强硬:“你现在是凡人之躯,还有什么事让你忙东忙西的连吃饭睡觉都省了?” 诗殃不跟他呛声,直接道:“为了你。” 苍亦初哽在喉咙口的锋芒终于因为这三个字,咽了下去,柔声道:“我不用你给我铸剑。” 诗殃低着头,可怜兮兮:“我就想做这一件事。难道我连做这件事的机会,你都不愿意给我吗?”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颗心脏,而那颗心脏总是揪着疼,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掐着不放。 苍亦初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我不累。” “可我……会心疼。” 诗殃闻言向上一瞥,直直撞入一双深眸里。 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示弱。 可怜,无助,就像被遗弃在风雪中的婴孩。 这还是苍亦初吗? 夜空高悬静逸,只听得见呼呼风声,和窗棱有节奏地拍打窗沿上的细微“哒哒”声。 入秋,要降温了。 他都这么说了,诗殃也不忍心太过强势,揪着衣领:“那我去睡觉吧。” 见他服软,苍亦初才继续道:“我要出去几天。” “哦。” 诗殃不是很感兴趣。 “药方和药材我都安排好,交给尉迟隐了。你们俩别太沉迷熔炉忘了时辰。” “我知道。” 苍亦初站起身,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很快将诗殃覆盖。他将面前人小心翼翼牵住,带到床边。 “不知道要离开几日,以防万一。” 诗殃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闭上眼睛任他动作。 苍亦初吻上他的眼睛,感受着薄而浅的眼皮上细微的颤动。 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悲。 他在意的人,对于亲密接触不反抗了。 但却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就像端木逝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将两人的相贴当成一场情爱。 反而只是苦口的药。 捏着鼻子闭着眼,忍着恶心就吞了。 事后拿杯白开水漱漱口,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第162章 离魂时 天还没亮苍亦初就已经下山,他昨晚一直宿在给端木逝收拾的房间内。 走时仔细将门窗关好,温暖舒适的被窝将诗殃哄开心了,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愿起来。 好在尉迟隐准时来敲门,叮嘱他吃药吃饭,还有去看看熔炉。 诗殃在尝出药方内多的两味药材时,就知道苍亦初肯定得下山。 因为玄岚宗根本没有这两味稀有药材。根据地图显示,他不得不跋山涉水找上许久。 难为他的良苦用心。 “别担心,我师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有危险的。”尉迟隐忽然出声安慰。 连诗殃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泄露出来的关心。 “没有,我才不担心。” 说着在两人面前的自制小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尉迟隐调皮的眨眨眼,陪端木逝一边看着炉子一边下棋。 “落子无悔哦。” 铸兵坊内温度很高,却烘不暖无心之人冰凉的灵魂。 苍亦初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他准确计算出端木逝身体的规律,绝不让他再有冷下去的机会。 但又很快离开。 来来回回,忙碌的像是经常出差的上班族。 “我就说别靠太近炉壁吧,你看你的毛都卷起来了。” 尉迟隐捏着小黑猫的后颈肉,将他丢远一点。 系统四肢平稳落地,打了个哈欠。来到诗殃腿间团成一团。 苍亦初问:“尉迟隐,之前你一直养在山顶的那只黑猫呢?怎么很久没见到它了。” 尉迟隐挠了挠后脑勺:“他本来就是只野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或许下山了也说不定。” “嗯。” 尉迟隐:“师兄怎么好奇起猫了?” 苍亦初:“只是觉得那只猫,跟白染很像。” 不管是猫还是抱着猫的人。 尉迟隐:“我看不出来,我觉得所有猫长得都一样。” 苍亦初没有再追究猫不猫的事情,转头见端木逝老神在在地坐在小板凳上。精致的眉眼在橘黄火光前摇曳,似梦似幻。 昊云仙尊说的少则半月,已然不作数。端木逝没有让他失望,安安稳稳的活了四十三天。 手背贴在男人脸侧,感受着他微热的体温。 最近也没有不良反应,一切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该喝药了。”苍亦初道。 “哦。”端木逝点头。 喝完药苍亦初本打算走了,却被端木逝拉住了衣角。 “霜铁寒气重……”端木逝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呐呐道。 苍亦初一瞬间慌忙握住他的手检查。 “不舒服?” “……没有。” 端木逝耳朵尖微微泛红。 “我是说,霜铁寒气重,又正值入秋……”端木逝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好炼化。” “嗯。”苍亦初安静等着他下文。 “……你可以……多给我一点。” 声音越来越细,仿佛是一根羽毛轻轻飘落在了心口。 “什么?”苍亦初不敢置信。 “……不……不给就算了。” 正要松手,手腕就被稳稳握住。 “谁说不给。” 这是端木逝第一次主动要求。六根清净的苍亦初,第一次兴奋地忘我,拥着心上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折腾了整整一晚上,诗殃嗓子又喊哑了。 幸好苍亦初还知道羞耻,每次都给房间叠加了厚厚一层隔音结界。 否则就那耳聪目明的宸岐,早就将宿舍拆了,把这不要脸的徒弟撵出宗门去。 端木逝身体的耐受力也越来越好,只是腰酸背痛,不至于像第一次那样高烧不退。 早晨起来两个人都红光满面。 “你再睡会,我去给你煮碗粥。” “嗯。” 眉间落下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苍亦初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一整天,诗殃除了累了点,倒没什么大碍,直到苍亦初确认他与平常无异,这才安心放手出门给端木逝采灵药。 只是这一次出去,归时等待自己的只剩下一具冰凉的空壳尸体。 熔炉终于炼制七七四十九天,霜铁的确比寻常矿物更加难以炼化,好在苍亦初的灵力与霜铁极为配适。 只要稍加运作,就能做出一把跟苍亦初无比契合的灵剑。 “我来吧?”深夜,守在旁边的只有尉迟隐。 诗殃道:“不必,霜寒之剑出炉时不受控制,你压制不住它。” 尉迟隐:“那我叫云兴言师兄来。” 诗殃栽植在尉迟隐体内的天蚕丝开始作祟,将尉迟隐稳稳困在原地。 “我的时间到了,端木逝本当为妹妹而死,却拖了这么久。而今为报恩而去,也不失为一种圆满。”诗殃态度坚决,看见尉迟隐双眼中的困苦,苦涩道:“对不起了,尉迟隐。” “等你师兄回来一定会怪罪你,但不管我躺在房间或是躺在炉前,他都会怪罪你。但是他一定不舍得怨恨你。不如让他怨恨偏执的我吧。” “你去帮我煮碗馄饨吧?我有点饿了。” 天蚕丝操控着尉迟隐的身体离开坊间,诗殃便趁此机会开了盖。 因着身体里存着苍亦初的元阳,诗殃有办法运用对方的冰系灵力。剑身出炉时,需要有高强的炼器师护阵,才不至于功亏一篑。诗殃调动了身上所有的能量,将所有法力孤注一掷。 镜月玉镶嵌其身,隐隐有霞光乍现。 因着他每一步都按照说明书炼制,与系统计算工具加持,这场锻造平稳又惊艳。 将这闪着辉光的长剑丢至水池,完全不操控它的情况下居然就已经有薄霜在水面浮现。 成了。 诗殃松下这口气的一瞬间,口中立即不断呕出鲜血。 终于瘫倒在地。 灵魂离体时胸口传来一道牵制。 诗殃低头看了看,是缚魂术。 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缚魂术果然是用在他身上的。 诗殃在意识海里将自己的身体数据调了出来,随手一抹,便将那道术法像是计算机软件一样轻易卸载,删除了。 连系统都不免感叹诗殃的果决。 尉迟隐失去控制跑了进来,通红着双眼一边作灵符求救昊云仙尊,一边不断给端木逝输送灵力,这是他此刻能做的唯一的事了。 “啊啊啊——” 可是一切都已徒劳,少年的哭喊响彻整个夜空。 第163章 负六十 “尊上最近气压好低。” “肯定是因为那位正道修士!” “哪位修士?怎么说?” “你在魔族内部安逸过头呆傻了吧?玄岚宗白瞳苍亦初啊!” “因着那一双白瞳,诡异得不输邪神,如今几乎整个修仙界与魔界都声名大噪。” “对呀对呀,那该死的苍亦初,半年内毁了我们魔族多处聚集点,悉冬大人落在深山中的招魂旗,都被那该死的苍亦初拔了个精光。” “这么狂?” “最近知夏大人好像也被追了很久。” “肯定就是因为他,我们魔尊大人才会不爽。” “我们还是小心别触他霉头了,不然被做成傀儡事小,扒了根骨还要虐待你的魂魄,那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尊上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好吓人。” “废话,不吓人怎么是魔尊大人呢?” “又恐怖又帅气。好窒息,好绝望,好爱。” 几只负责侍奉的小鬼,躲在诗殃魔族寝宫梁柱后边,藏在阴影里窃窃私语。 那带着狰狞面具的魔尊正半靠在榻上,没有动作,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明明只是在休憩,但他身上散发的气压就是足够吓破一众小魔修的胆子。 相比这些见到一点魔尊衣角都会害怕的人,乐忠于躲藏在诗殃影子里的悉冬,却纠缠个不休。 若不是被诗殃厉声赶走,恐怕还待在他房梁顶上偷窥呢。 烦死。 “报告尊上。” 宫殿之外进来一名魔族弟子,看打扮应当是知夏手下。 他动作很快半跪廊下,行了一礼恭敬道:“知夏大人在外被正派修士重伤,属下斗胆请求了春大人前去为他医治。” 诗殃原声隐没在面罩之下,显得暗沉浑厚:“找了春,问候本座为何。” “回尊上,了春大人言,只有得到尊上的允许他才愿意出手。” 诗殃不是很想理会,转念坐起身又问:“被哪位修士所伤?” 那魔族弟子道:“正是之前一直风波不断,与我们正面叫嚣的玄岚宗弟子苍亦初。” “果然又是他。”缩在角落,胆寒却也挡不住碎嘴的小鬼们交头接耳。 “尊上生气了,尊上更生气了。” “连知夏大人都被打伤了,那人得有多厉害?” “对呀对呀,好可怕,好刺激……” 闲言碎语吵的诗殃头疼,长手一挥,那些小鬼就被吹散,寝殿内终于消停。 “知夏大人危在旦夕,还请尊上恩准。” 诗殃站起身,宽阔的黑色长袍重重叠叠,盛衣及地,却又端庄得体。 “哼,无能。” 说着便离开寝殿,去往知夏所在方向。 谁也不知道他是去嘲讽还是去帮忙。 魔尊向来特立独行,不喜欢太多人跟随在身边,而且他常年行踪不明,也没人敢问他去了哪里,在外面做什么。 总之他一回来,都是只干实事,操练傀儡兵,检阅众护法修炼成果,与魔族弟子切磋。 难得停下来靠在躺椅上休憩,又得知知夏负伤。 “尊上。” 在知夏寝室外侍候的魔族老者毕恭毕敬行礼。 诗殃问:“怎么样?” “重伤难愈,那修士的长剑邪乎的很。” 越过众人来到内室,药草与血腥味混杂,浓郁地难以呼吸。 诗殃上前掀开帷幔,里面知夏确实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身上黑色外袍大敞,露出分明的身体线条,脸色泛白,没有血色。 胸口洞大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淌着血。 “不知道那修士在剑身抹了什么毒药,竟能阻止伤口愈合。”老者说。 诗殃一看就知道了,哪里是什么毒。 不过是他给苍亦初铸的凛霜剑罢了。 从知夏身上的伤中,能明显看出苍亦初招招狠厉,招招致命。 根本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 若不是知夏跑得快,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求尊上念在知夏大人精心辅佐,壮大魔族的份上,允许了春大人上前看诊吧。” 老者倒是忠心,跪在案前低声下气。 诗殃却冷冰冰挥手转身:“不过一届仙门小辈,被打成这样,想必近日只顾着贪图享乐,修为完全没有增益吧。就让知夏好好受着,长长记性。” “若好不了,这护法的位置也别想坐了,尸身发配给晓秋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处。” “尊上——” 诗殃真就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魔尊秉性向来如此,冷漠绝情,不可能会同情可怜任何人。 更别想从他这里占到便宜。 合他心意了偶尔会给你点好处,被他厌烦了,就等着收尸吧。 这位大魔头,不光在人界,修仙界名声不好,在魔族内部,也令人胆寒。 他疯起来可是连自己人都屠。 “真狠啊。” 诗殃在意识海里跟系统吐槽。 系统道:“苍亦初是要给端木逝报仇吗?我检测到他那伤口,一剑穿心,没带犹豫的。” 诗殃:“流彩穿心的称号给苍亦初得了。出手这么干脆。” 系统:“也说明端木逝的离开对他带来了难以纾解的伤害。只能找到当初抢了端木逝心脏的知夏报仇,才能稍稍慰藉内心呢。” 诗殃:“你怎么开始解读他的心理了?” 系统:“根据好感度猜呀。” 诗殃:“……” 系统:“我敢肯定,苍亦初对知夏的99%蓝条,都是因为仇恨。这是他唯一最明确,最临界点的情感。” 诗殃:“这样可不好。” 系统:“是的。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苍亦初自己对于自己的。” 诗殃:“自己?” 系统调出界面:“-60。” 诗殃闻言,只是抿着唇没说话。 寒冬腊月,连空中浮尘都是冰凉刺鼻的。端木逝离开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诗殃只知道苍亦初在玄岚宗呆了半年,出宗后便一直在四处降魔,扰得整个魔族不得安宁。 特别是有关于知夏的行踪,有关于他的一切, 一旦遇见, 不死不休。 其次就是悉冬。 哭魂绫和穿心索仿佛被列入了黑名单,闻之即出,见之必杀。 只是悉冬行踪鲜少有人能琢磨,至今未与苍亦初正面接触。 因着他如此高调除魔,导致诗殃想不知道他出没在哪里都难。 第164章 去流浪 “师兄,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 尉迟隐端着苦涩的汤药坐在苍亦初的病床前,见面前脸色发白的师兄,眼眶又一次哭红。 苍亦初神色平淡,双眼直愣愣盯着房顶,麻木道:“没有。” “可是自从端木前辈离开,师兄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若不是你执意与那魔族知夏缠斗,身负重伤被云兴言师兄抢救回来,恐怕你连双子峰都不愿踏足。” 尉迟隐心中苦涩,“我也不奢求师兄原谅,只求师兄好好照顾自己,端木前辈一定也不希望看见师兄这样作贱自己。” 苍亦初没有说话。 身上因为伤势过重,被宸岐仙尊下了封禁,导致他现在连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简直与凡人无异。 与当初端木逝的情况是多么相似。 他费劲力气,跨修为与知夏殊死搏斗,也只是穿刺了对方心脏,势要让他也尝尝丢心的滋味。 还没能杀了他,就被对方逃了,再要追时,云兴言到场将苍亦初拽了回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伤得不轻。 一个人在精神紧绷时,连痛都会忘记。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知轻重,害得端木前辈病情无法控制,都是我不好……” 苍亦初终于看了尉迟隐一眼,从前自己悉心照料,好不容易圆润了一点的脸,又因为这一年连日的操劳瘦削了许多。 连下巴都尖了,那灌满蜂蜜的酒窝也有好久不见。 “没有怪你。” 苍亦初道。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他本是要走的。” 一切早有定数,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沉寂了整整一年 ,其实早已想明白,当时他出现的细微的反常,还有执意要为自己铸的剑,皆有预兆。 凛霜剑正好铸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是算好了日子的。 人怎么能精明到这种程度?连自己的生死都要算计地如此精准? “可是,他或许可以……再坚持几天 ……” 苍亦初却抬手轻轻拭去少年眼角的泪花,撑坐起身。 不会的。 苍亦初隐隐察觉,端木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就算当时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端木逝也有办法将他支开。 最后像尉迟隐一样,再见时已经无力回天。 见苍亦初麻木地喝完汤药,尉迟隐才收了空碗退出房门。 竹舍外,汲芮芮刚从外面回来,见到空碗:“呼,好在他还愿意好好养伤。” 尉迟隐:“不必担心,师兄他不会那么容易轻生的。” “至少,……在杀死知夏之前。” 因着在隰安谷掉入了黑鹤精设下的陷阱这件事,汲芮芮自从回了玄岚宗,就被蕴菏掌门抓过去闭关 ,整整关了一年才被放出来。 一放出来就听闻此事,赶忙来[妹峰]看看情况。 汲芮芮跟着尉迟隐来到他专用的小药房帮忙,将草药切成片,磨成粉。 汲芮芮:“听闻那时苍亦初师兄崩溃地差点入魔,还疯了似的要找魔族悉冬,是为什么呀?” 尉迟隐一边清洗手中灵花一边道:“他说,端木前辈身体里空空荡荡,他的灵魂被收走了。他要去找回来。” “灵魂?” “嗯,师兄说他给前辈施加了缚魂术,缚魂术没有失效,灵魂却消失了,很奇怪,可能跟魔族悉冬有关。我们上次在隰安谷遇见过一次悉冬,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次,前辈跟悉冬有过接触,所以他离世时灵魂才会被收走。” 汲芮芮:“魔族好可恶,怎么能这样!我们护山阵法怎么会没反应?” 尉迟隐:“怪就怪在这儿,无论是护山阵法,还是双子峰上的灵能法阵,都没能检测出魔族痕迹,端木前辈身上更没有。没有根源,没有线索,只是师兄一个人的相信,而且他的气息不稳,极易入魔,才被宸岐仙尊囚在了峰内闭关。” 汲芮芮:“他也被闭关了。” 尉迟隐:“与其说是闭关,其实更应该说是软禁。他一定很痛苦。好在半年后出来了。” 汲芮芮:“但是……” “没错,但是师兄还是在找悉冬,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师兄实力已经达到了元婴中期……” 汲芮芮:“我听说都是他独自一人,以一人之力几乎掀翻了附近所有魔族出没过的地盘。” 尉迟隐:“也换来了一身重伤,要不是云兴言师兄在关键时刻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魔族狡猾,谁知道那知夏被刺穿了心脏后,是不是还留有后手,引诱师兄过去再一击必杀。” 谈到这儿,两人都不由自主陷入沉默。 汲芮芮思虑再三,提议道:“我听师姐说,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去外面历练历练,放松放松,说不定就好了。” 尉迟隐:“……师兄半年都在往外跑,好不容易被云兴言师兄抓回来。” 汲芮芮:“那是他在寻仇,谈不得放松。” 尉迟隐忽然福至心临:“你说得对,宸岐师尊将师兄的法力禁锢,但是没有明令禁他的足。” 汲芮芮:“那等苍亦初师兄的伤好一点,咱们就带他下山。” 尉迟隐:“还等什么呀,放心好了,我师兄皮糙肉厚的,明天就把他扛下去。” 汲芮芮:“啊?” 贴心小棉袄,苍亦初的世界第一好师弟,连夜给宸岐仙尊打报告,连夜收拾好行李,连夜规划好行程,天未亮,就将几乎半身不遂的苍亦初背下了山! 因着在养伤,所以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一只巨蟒缠绕,浮浮沉沉,似乎被它拖拽到了树上。 或者说,丢在一片虚浮的云里。 等苍亦初终于睁开眼,却发现四周狭窄逼仄,不是他在竹舍的房间。 车轮滚滚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少年策马声。 他在…… 马车里! 苍亦初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被捆了起来! 厚厚的棉被严丝合缝地将他包裹,束缚感就是由此而来。 被师傅下过禁制的身体,一点灵力也使不出,身上也没多少力气,浑身精力都用来治愈伤口了,导致他出现这么大变故都没来得及发现。 “尉迟。” 他嗓音干哑。 尉迟隐听见声音,“吁”了一声勒马停下。 掀开车帘往里探头笑道:“师兄醒啦?” “你是要带我去哪?” “去流浪啊~” 第165章 遇白染 初晨的光线照在少年柔和的眉眼上,发丝泛着银白辉光,是朝阳的颜色。 苍亦初并不计较尉迟隐的自作主张,也不生气,听到他的话连好奇去哪都没有。 尉迟隐没有等来他的下一句询问,自说自话:“去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世上哪里还有苍亦初没去过的地方,前世千年,他早已上天入地全都走了个遍。 连深海里有什么宝藏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对于今生的苍亦初而言,他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确实有限。 按理说他这个重生的灵魂,不应该因为经历过千百次的,一个生命的逝去而耿耿于怀。 更不应该承受不住打击,差点入魔。 谁都无法明白,那个人对于苍亦初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两世唯一。 他确定他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像他那样的人了。 但他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 南溟喧闹的城市夜晚灯火通明,人间集市热闹繁华。 尉迟隐下了马车正在跟店家交涉,苍亦初掀开车帘本只想看看街景。 忽然巷子口闪过一个身影。 只是一瞬间,他便慌了神。 跌跌撞撞下了车往那边跑去。 凛冬的风呼啸在脸上,像一道道冰刃,嵌进他的呼吸里。 从灯火中钻入黑暗的巷子内,终于攀着冷冰冰的墙壁挤进临街后,却发现此处光线昏暗,根本没有人。 苍亦初催了催灵力,才意识到自己的修为被师尊锁住。 轻咳两声,苍亦初顺着方才那人前行的方向寻去。 这条街大多是商铺背面,仓库或者住宅的地方。 只一街之隔,却冷冷清清,偶尔能听见另一边传来的呼和,却衬得此处格外孤寂。 “喵~” 在他旁边的屋檐顶部冒出一只黑猫,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街上的白色斗篷。 苍亦初仰头对上那轮月下墨色轮廓时,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是你?白染?” 黑猫沿着房梁走了几步,苍亦初就在下面跟了几步。 猫尾藏在了另一边,他始终没能看见那只尾巴尖是什么颜色。 “白染?” 苍亦初问。 黑猫似有不耐,转身跳下房梁消失在夜色里。 他循着轨迹,翻过屋主放在过道上的杂物时,却已经找不见任何踪影。 黑猫本就极易隐藏在黑夜里,他失去了灵力感知,更是难以查找。 很快整个地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惶惶无所依,四顾茫然。 忽然肩膀传来一道抓握! 苍亦初反手就将那只手钳住,倏地转身对上一双杏眼。 “师兄,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尉迟隐脸上没有半点嗔怪,反倒永远堆着甜美的笑意。 苍亦初的眼底却闪过一瞬失望,又很快振作:“你帮我找找,这附近可有只黑猫?” “又有黑猫?”尉迟隐道:“师兄呀,怎么哪里都有黑猫呀?”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尉迟隐还是乖乖放出灵能感知,如今他已经比在仙门大比时更有进益,能感知到的范围越加宽阔。 但是他查了一圈:“小野猫倒是有几只,但我没找到黑猫呀。” “尾巴上有白点的。”苍亦初道。 “没有,这里狸花最是多。”说着,尉迟隐掏给苍亦初一张羊皮纸:“这是这座小城镇的地图,你看看有哪些地方想玩的吗?” 见苍亦初没有接,尉迟隐主动挽过他的手臂:“外边冷,我们回去客栈吧。听说此处有一种叫‘咕嘟酒’的特产,正好暖暖身。” 苍亦初对酒不怎么感兴趣,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人?” 尉迟隐无奈道:“师兄,没有端木前辈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魂,他都不在了不是吗。” 见苍亦初还有些落寞,尉迟隐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我们路过那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像他的人。追过去结果都只是三分像,甚至有些人最多像一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师兄,我们不要再找他的影子了好不好?” 苍亦初似有怔愣,却没有回话。 尉迟隐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只要端木逝还存在,就必定有蛛丝马迹。 被尉迟隐挽着走时,苍亦初仍回头往街道上看了眼。 果然什么也没有。 连晚风都不愿意光顾这个无人角落。 * “谢谢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 “就你嘴甜,最近听说夜里常出现采花贼,你也当心点别被采了。” “老板说笑了,我那么大个人,怎么会被踩?” “哈哈哈,凡事当心。” “多谢老板提醒。再见啦~” 少女退出香料铺子后门,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后转身离开。 墙角跳下一只尾巴染了白颜料的小黑猫:“宿主,苍亦初提前过来了。” “啊?”少女诗殃问:“可原剧情……” 说到原剧情,他究竟有哪一步是跟着原剧情走的? 按理,苍亦初根本不会跟端木逝有过多纠缠,在消灭端木湦后回到宗门,又接受了一系列下山任务,打怪升级,并在修仙界刷出不菲声望。 于是银瞳仙者苍亦初的名号便传遍九州。 默了默,虽然现在阴差阳错,苍亦初又以“追杀”知夏而出名。 “他怎么会来这里?”诗殃问。 系统道:“还是你,宝贝尉迟隐亲自带过来的呢。” “为什么?” 系统:“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尉迟隐跟诗殃通过天蚕丝相连,身为傀儡一方的尉迟隐,根本不需要诗殃刻意下什么指令,就算对方没有实际操控,都能轻易感受到对方想法。 并付诸行动。 所以千里迢迢,将苍亦初送到了诗殃身边。 是因为什么呢? “我们去吃烧麦吧?” 诗殃根本不去细想,很快将苍亦初抛到脑后。 系统:“我想吃烤地瓜。” “听说烤地瓜吃多了会放屁。” “哼哼,虽然这只系统出品的身体开了灵智,但是消化系统仍跟常规猫咪不一样,本宝宝,还是宿主最好的宠物猫哦。” “只会吞不会吐的貔貅是吧?” “嘿嘿。” 一人一猫回到主街,简单买了烧麦和烤地瓜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 那是个口字型的小院子,院子中央架着一层层的鲜花香料。 第166章 摸样靓 院落堆放着的杂物也都是制作香料的工具,他沿着自己铺设的石子路,粗略看过铺晒的草叶。 “这些是要吸收夜光的,今晚夜色不错,拜托系统大人帮忙照看啦。” 诗殃拎着自己宽大的萝裙,就回到了屋里关门谢客,连系统都被关在了门外。 * “师兄,这是南溟特产鲜花饼,快尝尝~” 尉迟隐在桌案上堆了各色各样的鲜花饼,供他挑选。 “师尊封了你的灵力和修为,就是想让你像凡人一样生活过一阵子,当然不能少了口腹之欲。”尉迟隐道:“据说这些鲜花饼只有亲自到了这里才能尝到。” 苍亦初神情厌厌,就算醒了,也总是坐在床上宅着不动。 好像失去了满身的活力,除了他要报仇时。 尉迟隐眼珠子转了转,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道:“哎,端木前辈从前就是喜爱游历的性子,还跟我讲过许多奇闻异事呢。他从前到访南溟时,不知道当年他看过的风景与此时会有什么不同。” 听闻此事苍亦初才终于动了动身子,“他曾到过南溟?” “有啊,当然有啊,这里可是兽族、妖族最密集的地方。” “他……都未曾与我说过。” “哎呀,师兄总是为了他的病情忙碌,哪里有时间坐下来听他天南海北的奇遇呢?” 苍亦初闻言却更落寞,他在无妄的治疗与陪伴间,选择了寻药。 最后端木逝还是在师傅断言的时间段内离开,相处的时间也极短。 尉迟隐往嘴里塞了块菊花饼,兴奋道:“嗯!好好吃哦,师兄快来尝尝~” 苍亦初因知夏所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被没收了修为,但他痊愈的速度一点也不输给其他修士。 宸岐只想让他消停一会儿,并不是真的要封锁他的灵力。 苍亦初斟了杯茶,轻抿一口:“为何带我来南溟?” 尉迟隐:“据说这里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样,说不定能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呢。” 苍亦初:“嗯,好像绯影岛的位置就与南溟接近。” “绯影岛怎么能跟南溟比?”尉迟隐道:“虽然同样是妖族盛行,迎面而来的,不知是人是妖。” “但南溟的妖族和兽族不会像绯影岛一样功利呀,而且现在,我们不再受到嫉恨追杀了。可以安心享受服务,多好啊。” 不好,一点也不好,美景美食又如何,没有那个希望同游的人在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 一寸宽的薄饼里面罐了许多鲜艳的玫瑰花瓣,轻轻一咬,便像是尝到了春天。 清甜不腻,端木逝若是遇见了,一定喜欢。 * “此处听说再过几天就要进入祭月节,跟人间上元节差不多,所以街上人很多。”尉迟隐拉着苍亦初的胳膊,带他穿行在人流中:“师兄,你可要好好抓住我。” 比之绯影岛那片纯粹妖族的领地不同,此处生活的妖族反而全数伪装成了人类的模样生存。 偶尔露出了尾巴,都是你妖术不过关,只有小孩才会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 而除了妖族,还有非人非妖的生物。 也就是通常在夜间出没的鬼修。 白天有一半的几率与你擦肩而过的是人类,到了夜晚80%遇见的更可能是鬼修。 几只小孩在街上奔走,举着木质风车从街头跑到街尾,嘴里唱着简短的顺口溜,唱得不亦乐乎。 “黑熊怪,有主张, 一心招赘心痒痒。 山林广发英雄榜, 好汉纷纷来捧场。 勤奋郎,模样靓, 心地纯良不能忘。 谁若入赘黑熊庄, 富贵荣华共畅享。” 苍亦初很轻易就看出了那三个小孩是由兔子化型而成。 长而宽的大板牙,和竖在头顶的两只长耳朵将本体完全暴露了出来。 尉迟隐凑到苍亦初跟前问:“居然有人要招赘,我们去看看吧!” 不等苍亦初反对,尉迟隐就已经拉着他的手将人往前面扯了。 不远处果然发现了有一处聚众的地盘,尉迟隐身形还算瘦小,挨挨挤挤地,带着苍亦初就钻进人堆里。 凡是凑热闹,尉迟隐从不落下的。 “师兄,快看。” 三层阁楼上,果然站着两位身形魁梧的女子依靠在一起。其中一位脸上挂着面纱,一身粉色仙女裙倒是迎风飘荡,翩翩若仙。 看模样应当是小姐,旁边那是她的贴身丫鬟。 尉迟隐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就被苍亦初捂住。 “别乱说话。” 尉迟隐将他掌心挪开,撇着嘴问:“这么冷的天,也就她们还能穿着一身纱裙了。” 说着伸手拢了拢苍亦初身上雪白的斗篷。 “而我们还要依靠大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见那位黑熊小姐站在高处,往下方看热闹的人群仔仔细细打量。 手上握着朵紫色绣球花,花上附着着灵力,将其保存得格外鲜艳,上面留存着淡淡香气。 “小姐,可有合眼缘的?” “小柔呢?” 小柔道:“我倒是刚发现一个,瘦了吧唧的。” 婉婉:“身上也没有灵力,大概是个凡人。” “他那张脸生得俊俏,希望经得住造作。” “那不是正合我意?” 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在四周哄闹声中投下手中绣球。 紫色花瓣在空中旋转了数圈,最终直直往苍亦初身上砸去! 苍亦初视线一凝,察觉到那东西冲自己而来,手中大氅一扬,将那两朵花顶走甩向一边。 尉迟隐见那绣球花出现在自己面前,霎时间祭出天蚕丝不知不觉间将它挡开!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慢放键,绣球花经他一推又回到了空中。 天蚕丝细小又锋利,在尉迟隐挡下那一束花时,偶然切下一片花瓣呼向了苍亦初鼻尖。 猛然间,藏在绣球花中的那股香气猝不及防勾起往昔。 那是浓郁的橙花内,藏着几朵丁香的芬芳。 就在他愣神间,紫色绣球花像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导航,又一次冲着他而去。 就在触及到他发顶的那一刻,绣球散开,数朵小紫花徐绕在他周身。 被花瓣包裹,苍亦初更清晰地嗅见其中幽香,从记忆深处来。 “师兄……” 尉迟隐拉了一把苍亦初,试图将他从花团中带出来,那些小花朵却也跟着他的移动而转移。 黏上他了。 第167章 入赘郎 看客们见那黑熊女选了他,纷纷起哄:“怎么会看上这么瘦弱的人类啊?这不像他们风格!” “这么瘦弱,不会隔天就暴毙吧?哈哈哈。” “入赘进黑熊府不知能活几日,但是好在不愁吃喝,看他那瘦小的样子。能吃一顿是一顿吧。” 看来众人对于苍亦初被选上的态度并没有很乐观。 不等苍亦初解释,便有一群大汉从阁楼里冲了出来将这位新“姑爷”架着就往楼里送! “不是!等等!” 黑熊庄那群高头大马的侍卫们完全不管苍亦初是什么态度,也不需要征求他的看法,就连他多有反抗,人家都巴不得将他一掌拍晕塞进阁楼内。 “喂,你们给我等一下!”尉迟隐扒拉了几把侍卫们粗壮的胳膊,轻易就被撞开。 “诶!” 第一次见苍亦初一米八的人,被两米多高的黑熊精们夹在中间,显得娇俏又弱小。 雪白大氅虽将周身包裹,却亭亭而立,风姿俊朗。 长发如泼墨一般平滑得铺撒在后背,每一根发丝都保养得极好。 好一幅水墨丹青。 “当家的,这就是接下绣球的人。” “阁下误会了,白某只是途经此地,断不能接下这婚事。”苍亦初依旧维持着表面风度。 “绣球既已在众目睽睽下认定你,哪里还有推拒的道理?”站在苍亦初面前的是一位衣着华贵,身形比之在场任何人都要魁梧的黑熊精。 看模样,是他们的首领不会错。 “可是……” “爹爹~” 那位唤作婉婉的准新娘迎面走来,身上纱裙随风摆动,颇有下凡之意,却身形壮硕肌肉发达,莫名觉得违和。 尉迟隐就跟在苍亦初身后,手中[影石]不自觉就掏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对着拍了好几张。 这历史性的一幕,他师兄要入赘啦。 少年已经从先前的大惊失色,转换成了隔岸观火,坐着吃瓜模式。 “我的宝贝闺女,你怎么下来了?不日就要成婚,按照习俗,新娘得待在房间里才是。” 不知道这位黑熊当家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丢了绣球连脸都不见? “我也好奇新郎官嘛。”婉婉人不如其名,一点不委婉,视线紧紧黏在苍亦初身上,从他的脸审视到脚尖,恨不得剥了这身大氅,放在太阳光下好好看过。 “真是一表人才。” 她视线实在露骨,苍亦初简单行了个礼,道:“叨扰了,白某意外接到贵阁的绣球,纯属误会一场……” 黑熊当家抬手一扬,语气不善:“你该不会是看不上我女儿,想要悔婚吧?” 黑熊当家气场陡然升起,威压震慑几乎使人双腿发软。 苍亦初下盘稳固,站得笔直,完全没有被他压垮。“并非如此。” 黑熊精见他不服输的样子,反而更加惊喜,这茫茫人海中随意一丢,就给他丢到了这么好的苗子,虽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却拥有不输给修士的傲骨。 “你为什么不愿与我成婚?难道已经有了妻妾?”婉婉问。 闻言,苍亦初目光悠远,应道:“实不相瞒,白某的确心有所属。” “哦?她是个怎样的人?”见他神情,婉婉不免好奇问。 “他……”苍亦初默了默,而后道:“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 “……”婉婉:“啊?” 苍亦初还待解释,婉婉也如她爹一般挥了挥手,“罢了,就算你有家室那也没什么所谓,杀了便是。” 苍亦初还想反驳,却被婉婉反手两指在后颈部中间位置点了哑穴。 瞬时哑口说不出话来。 “既不是看不上我,又没有家室阻碍,看来我们当真天造地设,分外投缘。”婉婉已经下了定论,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再说,我砸到了谁,谁就得乖乖服从,这是在这儿的规矩,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入赘黑熊庄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苍亦初本就不是很擅长招架这种情况,一般他看不顺眼直接就动手干架了,哪里还需要煞费口舌。 眼神示意尉迟隐快帮忙。 尉迟隐果然接收到信号上前一步,挺胸抬头来了这么一句: “师兄啊,木晗说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下一段感情。” 拍了拍苍亦初肩膀。 “你一定可以的。” “什!” “哦,原来是刚失恋啊,那更没关系了。还以为你身上有什么隐疾呢,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吧。”婉婉倒是看得开。 婉婉:“来人,将姑爷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 一群彪形大汉又将苍亦初夹在中间拎走。 说实话,虽然苍亦初谈不上瘦小,但是跟这群人比起来就跟豆芽菜似的。 “师兄保重,我会回去告诉宗主你嫁了个好人家的。” 尉迟隐拭了拭不存在的泪,黑熊当家问:“你是他师弟吧?” “嗯。” “也算半个娘家人,留下来喝喜酒吧。” “好呀。” 尉迟隐,卖师兄的速度很快。 从方才婉婉靠近,苍亦初就已经留意到了,将自己包裹住的那股暗香,并非来自面前的黑熊少女。 但是具体来自哪里尚未分明,此处阁楼房间里再也没有发现那股香味,恍恍惚惚,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二楼靠里的房间,苍亦初被推着关进了里面。 陈设算得上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往外就是红艳艳的帷幔,装点成大婚的模样。 因着是在靠里的房间,从他门前经过的人并不多。 苍亦初从门缝里发现自己门口还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大概是怕他跑了留下的看护。 尉迟隐这个家伙,当真将他留在这里不管不顾了。 苍亦初简单看了圈构造,便坐在靠背椅上,等着他们下文了。 很快又来了两位黑熊侍卫,黑熊庄各个人高马大,雄壮有力的。拿着托盘给苍亦初房间摆放好新鲜水果与糕点。 “姑爷先在此歇候,待会儿会有人来为姑爷量身制作婚服。” 另一位黑熊精手捧暖炉,给苍亦初房间供好暖后便退了出去。 待暖炉将房间蒸得温热,苍亦初才隐约嗅到一丝藏在熏香内的奇异香气。 过了没多久,房间里便一拥而来好几个人,拿着卷尺布料在他身上比比划划。 “姑爷真是好生俊俏。” 那妖族大娘一进门,嘴里抹了蜜似的就将苍亦初一顿夸。 “原以为小姐只是在一众看热闹的糙老爷们中,矮子里面拔将军。没想到真能挑到如此俊俏的。” 不管是做衣服的织娘还是伺候人的小厮,一个两个都是等级不低的妖族,轻轻一扯就能将苍亦初身上的大氅给解了。 “姑爷这身段也不错,虽然瘦是瘦了些,好在不是白斩鸡,你们看这腱子肉,也挺壮实。虽不及门外守卫干练,倒也能用。” 苍亦初一头黑线。 能用? 第168章 闻香识 凡人苍亦初被人家三下五除二扒得只剩下白色里衣。 轻轻一掐,手腕就被扯得红肿一片差点脱臼。 好在他们没有恶意,量好了尺寸便笑着走了。 妖族做事果然从不拖泥带水,留下苍亦初被东拉西扯,衣衫错乱一身狼狈。 夜深,等那些黑熊侍者收好餐食碗筷离开后,房间里又剩下苍亦初自己了。 门口两壮汉仍旧坚守在岗位上。 将烛台熄灭,苍亦初端坐在床头静默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推开窗户溜出门去。 月色皎洁,照射在他纯白斗篷上泛出银色辉光。 好像银月落入凡尘。 即使没有了修为,苍亦初的体格也没有后退,身为剑修,向来不只是修习法术。 翻身跃上房梁,像一只猫儿一样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房梁之上,盖着薄薄的一层雪。 果然又见了一脸坏笑的尉迟隐站在不远处。 他相信,如果不是尉迟隐故意显露身形,他此刻也不应该看见他。 “师兄。” 少年的酒窝盛满月光。 苍亦初没有寻求尉迟隐帮忙,伸手稳健地攀上隔壁房屋的梁顶。 见他似有目的,尉迟隐问:“师兄要去哪儿?” 苍亦初被点了哑穴,索性也不回答。 脚下的步伐没有犹豫,很快回到街上幽深的巷子口。 尉迟隐不知道他行动的目的,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敛息术不光可以让周围的修士察觉不出自己的所在,也可以为他人施展。 不然光靠苍亦初现在凡人的力量,断然无法逃过黑熊庄内那些精明的妖族的感知。 其实在苍亦初房门与窗边,都被施加了禁令阵法,只许外人进来不许里面的人出去。 但这道禁令下得粗心,苍亦初只简单徘徊了会儿就从内部将术法解了,当初端木逝留下来的阵法抄录里,多的是这种简易阵法的破解关窍。 虽然是端木逝留给尉迟隐的,但苍亦初每次想起对方时,都会忍不住翻一翻。 于是他也变成了阵法通。 很快,苍亦初便来到一间店铺门口。 忽然停驻的脚步让尉迟隐猝不及防差点扑向地面。 苍亦初没有理会,掏出尉迟隐交给他的地图细细比对。 确实是这里。 “师兄这是在找什么?”尉迟隐见这是一家熏香铺子,灯光明亮,来往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 苍亦初拢了拢身上宽厚的大氅,抬腿进去。 这间熏香铺子很大,是整个镇子上最有名的熏香铺子,甫一入内,便被一股浓烈的土质香味扑了满鼻。 上好的龙涎香。 进门不远处,店铺掌柜就在指责下人冒失,居然打翻了一盒龙涎香的粉末。 好几个人低头耷脑地赶紧将能补救的都小心翼翼拾了起来。 苍亦初摸了摸鼻尖,越过人群往里走去,此处香料繁多,就算不被那浓烈的龙涎香干扰,也有形形色色的花香,草香,药香,层出不穷。 简直是场芬芳盛宴。 丁香是一种很常见的香料,没走几步苍亦初便闻到了相似的味道,靠近细嗅,却发现跟他记忆中的那种独特有很大不同。 他转了一圈,只找到了相似,却找不到那唯一。 “先生是在找特定的香味吗?我们这里已经是整个[义莱城]上香料最齐全的地方了。”小二看他们俩很久了,见人看得仔细,却迟迟未动心。 “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属意的味道,可以跟我形容一下。”小二道。 哑穴早在两人见面时,苍亦初自己就给解了,对方点哑穴时顾及他是人类,身上又没有修为,以为很好对付,故没有在他身上施加灵力,轻易就被苍亦初破解了。 苍亦初将那段埋藏在心底的气味向小二描述了一遍,对方蹙蹙眉,不确定道:“或许是私人调制,您说的丁香和橙花倒能理解,但是苔藓……” 着实颇具抽象。 苔藓能有什么味道? 土质香还是木质香?或者在两者中间? 苍亦初来这里,其实也不是为了买香,他只是想来看看,说不定能遇见相似的味道。可惜事与愿违。 很快他又就着地图找到了第二家,那里果然没有先前那家店铺那么繁华,但也宾客络绎不绝,妖族嗅觉灵敏,大多不喜欢身上带着其他东西的味道。 但是想要隐藏自己身上天生臭味的妖族也不少,或者掩盖身份信息的妖族,或人族。此处香料铺子调配出来的味道不只有植物自有的芬芳,还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动物香。 尉迟隐在旁边货架上拎了个小盒子递到苍亦初跟前。 献宝似的:“师兄,你闻闻看。” 苍亦初果然伸手接过,打开盒子迎面扑来一股暖阳的香气。就如白染躺在阳光下暴晒了一个下午后,扑进端木逝怀里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苍亦初侧了侧头:“这是……?” 尉迟隐嘿嘿笑了两声:“螨虫尸体。” 犹豫都不带一点,苍亦初面不改色地将东西推还给尉迟隐。 苍亦初不感兴趣了,尉迟隐却一脸兴奋地买了下来,眼珠子圆溜溜地转,不知道又想霍霍谁。 这是一间奇怪的香料铺子,却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记忆。 苍亦初张开地图正要离开,忽然在门口差点撞上横穿而过的店小二,身形矮小的店小二手上抱着两只巨大的暗色麻布袋,躬了躬身歉意道:“没事吧?” 苍亦初:“没事。” 正要走,苍亦初忽然伸手一拦,“请问你刚才,从哪里来?” 店小二不明所以:“啊?从后院过来呀。” 苍亦初:“后院内可有什么人?” 店小二:“此时后院没人了,都在前堂帮忙呢。” 店里这么多客人,此时正是入店高峰期,那些夜猫子就喜爱这个点逛香品铺子,特别是一些身上有天生异味的妖族们。 苍亦初问:“那你刚才可曾接触过谁?” “接触?” 店小二想了想,又见怀里的两只大麻袋,展颜道:“方才送香料的小辞刚来过,怎么了?” 苍亦初:“小辞?” 店小二:“她在老城区自己晒的鲜花,挺新鲜的,我们成日都在那里进货呢。怎么?你找她?” 苍亦初:“她住哪儿?” 第169章 噔噔噔 店小二是只个子矮小的长耳灰兔,一双大耳朵耷拉在两边,像是两把大扇子。 心思单纯的灰兔店小二给苍亦初的地图上指完位置,才迟迟问:“你找小辞有事?” 苍亦初见他怀疑,以免误会点头道:“嗯,找她买点香料。” 小灰兔一脸了然,什么都懂了似的:“哦,你也想开香料铺子吗?原来是想进货啊,来我们这儿看价格?” 苍亦初不再与他纠缠,拱手道:“叨扰。” 便带着尉迟隐离开了。 尉迟隐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苍亦初,问:“小辞?师兄还认得住在南溟的人?怎么从前不曾听说过呢?” 苍亦初没有回话,直往对方所指的位置快步前去。 才刚接触过,说不定在路上也能遇见。 小辞? 这个名字对于苍亦初而言完全陌生,关于南溟,他最深的印象也不在[义莱城],而是另一边的[灵兽谷]。 那是在城郊处,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周围没有什么装饰,也不见多少人烟。因为刚刚在下雪,地面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柔软的白毯,也一并将人烟覆盖。 房门是老榆木制成,已经漆黑一片不太平整。但是门上贴着两张红艳艳的方纸,写着两个几乎胖出纸张的“福”字。 “噔噔噔” 苍亦初伸手敲了敲,木门声音朴实醇厚,在这宁静的夜空中却格外突兀。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尉迟隐:“没回家?” 少年退开数步往里眺望,果然房子里是黑漆漆一片没有点灯。 尉迟隐:“又或者是睡觉了?不是刚送完香料吗?这么快就睡觉了?” 苍亦初又敲了敲,依旧是“噔噔噔”三声。 尉迟隐正想张口替他喊一句“有人吗” 却被苍亦初拦住了。 “夜深,可能真的已经歇了,我们等等。” 尉迟隐指了指漆黑的夜空,连星星都格外吵闹:“这个点送香料,他应当是夜行妖族吧?” 苍亦初没有回话,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找的人是谁,什么物种,或者说,真的存在吗。 他只能跟着感觉,循着味道,一点一点摸索。 尉迟隐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这个师兄,时常沉默不语,极难走入他的内心。 若是端木前辈,定能从他这张嘴里撬出点什么。 尉迟隐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等,苍亦初则盯着那两张福字发呆。 没过多久,这条毫无人烟的街道忽然闹哄哄起来,苍亦初一回头,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一群彪头大汉蜂拥而来。 “姑爷,回去吧。” 为首的黑熊精举着火把提醒道。 没想到这群黑熊还挺警觉,这么快就发现他不在了。 苍亦初既然已经出来,就不会再回去。寒眸微挑,一股凌厉的气压便油然而生。 明明是个凡人之躯,却莫名生出强烈的压迫感。 尉迟隐耸了耸肩,相处那么多年自然也了解自己师兄的个性,旋身来到他身后。 态度很明显了,“姑爷”没点血腥都不配成为他们的“姑爷”。 两方很快就在人家家门口打了起来,苍亦初身上没有修为,但身手一点也不输给满身牛劲的黑熊帮,仗着身上有师尊宸岐施加在身上的护身法咒,苍亦初砸人可一点也不手软。 妖族家丁们都没有料到一个小小凡人,明明没有一点修为和灵力,打起人来也是极狠,粗了他两圈的胳膊都能被对方抡得红肿。 若隐若现的细雪飘落在这昏暗的巷子内,周围没有多少亮灯,四处都是无人居住的老城区,连路面都不太平整。 几个壮汉堆积在这逼仄的巷子里,苍亦初只要稍稍将人往边上一砸,就能磕到凹凸不平的石块,伤害不大,却异常地疼。 尉迟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明可以使用[天蚕丝]迅速将两人从此刻的处境中解脱,却坚持与苍亦初一同使用武力打击。 黑熊家丁虽然都是妖,到底是低阶妖类,不像他们的当家是名副其实的大妖,动手方式也多为蛮力。 如果按照诗殃先前的说法,可以简单概括为——千篇一律的npc。 白色身影灵活鬼魅,在夜空下像极了一只漂浮的幽灵,与那些鬼修又有何异! 一个过肩摔,又将黑熊大汉摔倒在地。 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可见一斑。 “叮铃铃——” 巷口,背着藤条背箩,原本步伐轻快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听着自己门前的打斗声,趴在墙边查看情况,长发随着她的弯腰微微摆动。 这是,人在街上走,祸至家门口呀? “宿主,是苍亦初。” 小黑猫背上也绑着个小背箩,上面插着几束野花,走动时会晃来晃去。 诗殃见他们貌似不会那么轻易结束,反而从背篓里掏出刚从街上买的煎饼,坐在墙根一边啃一边看戏。 尉迟隐一下就发现了来人,在缠斗的间隙往这儿随便一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付眼前不断扑向苍亦初的黑熊精。 他们并不会故意伤害他们,得到的指令是活着将人带回来。 自然处处掣肘,不敢下太重的手,这让毫无法力的苍亦初有了可乘之机。 长风卷起少女的秀发,绕着圈地往斜方滑去,苍亦初感到有一股暖风正将自己包裹,带着色彩缤纷的花朵和初春的暖阳,点亮了漆昼天际。 躲过一次挥舞的拳风,闪避的瞬间,在人群的间隙中,在风的指引下,恍惚撞见一双好奇的双眼。 水灵灵地张望着。 不用思考,苍亦初脚底一旋,在斑驳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弧线。 一个转弯矮下身从横扫的胳膊下直钻出去,冲着那双晶莹的视线飞奔。 只眨眼间,好像一只通体雪白的猎豹逆着风扑面而来! 诗殃一整个呆滞当场,手中的煎饼都不香了,猛然转身要逃,却被男人迅速抓住了手腕! 就在这一瞬间,雪崩了,地陷了。 男人满身洁白大氅倾泻而下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住,一股难以违抗的拉力将他从外往里收! 直到跌入一道宽厚又柔软的胸膛内,直到被雪白的大氅遮盖住全部视线,直到冷杉将橙花裹挟再也无法逃离。 “抓住你了。” 第170章 陪嫁妖 剧情崩坏,诗殃已经听见无数道电磁因为数据干扰产生的雪花沙沙声。 错愕一抬头,近在咫尺的两张脸便双双对上。 “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却没有给他们下一句话接下去的机会。 一道银蛇般的影子从侧边飞蹿而来,迅速将两人缠绕捆绑在了一起! 这下苍亦初再想松开手,远离这个人也都做不到。 “真是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凡人都抓不住。”黑熊庄又来了一个人,站在房梁顶部嘲讽道。 那银蛇绳便是他放出来的。 “给我好好压回去。” “师兄。” 尉迟隐在他们身后很快也被压倒在地,束手就擒。 身形魁梧的黑熊家丁们也抽了段绳索将尉迟隐捆了起来,既然是他们绑的,可比银蛇绳更粗糙鲁莽许多,几乎将这活泼的少年捆成大粽子。 就这样,将三人顶在肩上就扛了回去。 “喂喂喂!你们是谁呀?!干嘛绑我!”诗殃试图扭了扭,却只在苍亦初的怀里扑棱了两下,就熄了火。 黑熊们也发现多抓了个人,但看小花妖长得模样还可以,又道:“正好,姑爷缺一个陪嫁丫头,就你吧。” “喂!”什么强盗逻辑啊? 什么陪嫁丫头啊? 控诉无门,背篓里的花草都被沿路撒得差不多了。怒气无处发,只好对着面前的苍亦初怒瞪:“你干嘛往我身边跑?没见到有人吗还往我这儿撞。” 苍亦初更是无语:“不是你出手在先,引诱我过来?” “哈?你有病吧?”诗殃气极反笑,“谁引诱你啊?” 对于面前少女的脸,苍亦初可印象深刻。 前世,他来南溟之前得到一本无心道法,正修炼到了三层,便遇见了这位小花妖。 使尽浑身解数对他施展魅术引诱其心魔,试图让他动情破他道法。 很可惜,他本就情缘淡薄,小妖精做什么举动,他都无动于衷,最后一掌就将这只花妖给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想到此次因为尉迟隐的关系提前来到了南溟,也没有拿到无心道法,却又一次遇见她。 居然伪装出端木逝的味道,差点令他认错了人。 若不是此时自己身上修为被困,早就大发雷霆将这只不识好歹的小花妖捣碎了,做成香料让她好看! 诗殃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试图离他远一点,不料这银蛇越捆越紧,差点将诗殃勒得喘不过气。 苍亦初:“这种情况下,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别蹭?” “啊?” 诗殃一抬头几乎与苍亦初脸贴着脸,近到每一次呼吸,热气都能将他脸上的绒毛呼倒。 “谁蹭了?少自作多情。”诗殃别过头,却露出了一双通红的耳朵。 两人距离越近,苍亦初能嗅到的味道越浓烈,就像对方抵着自己,叫嚣着我就是他,我就是他。 可她明显不是。 花妖从来只会蛊惑人心。 在诗殃拿到的剧本里,苍亦初当时已经与汲芮芮暗生情愫,就差临门一脚撕破窗户纸了。就在此时,位于南溟的他遇见了缠人的花妖,以吸食人类精气修炼,纠缠上了各方面条件都格外突出的苍亦初。 夜半时爬上了他的床,引他破戒。 中了花妖幻术的人,会不自觉将花妖看成自己心上人的模样放松警惕,就在即将得逞时,苍亦初醒了。 将花妖暴揍一顿后,苍亦初终于因为幻术内映照出来的内心,认识到与女主的情愫。 从而展开追求。 两人很快在一起。 无心道与情爱相悖,苍亦初突破层层困难也要与她在一起。 惹人艳羡。 很快他们又被送回了那间热热闹闹的阁楼,丢进房间反锁起来。 看模样,他们这些黑熊家丁们,甚至没有惊动家主。 好样的。 “喂!你们好歹将我们松开啊!喂!” 似乎知道里面的人肯定不安分,不但下了禁制,连声音都无法传递,外面站着的两个高大身躯已经换了班,苍亦初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让他逃出去了。 诗殃蛄蛹地越厉害,银蛇束缚越紧,苍亦初不耐烦道:“你别蹭了,待着别动。” 小花妖满脸怨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说着就要哭,双眼润满了眼泪就往下掉。 苍亦初眼皮跳了跳,撑坐起身,连带着将小花妖也带着坐了起来。 他腰腹力量极好,腿上稍稍用力,很快苍亦初就自顾自站了起来。就着站起来的姿势,小花妖居然…… 双脚离地了。 ……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苍亦初因着双腿被捆绑,蹦了两步来到房间角落。 “你要干嘛?”小花妖大概是感觉此刻这位冷脸帅哥,一脸正气却蹦蹦跳跳着实搞笑,反而不哭了,盯着近在咫尺的苍亦初看。 苍亦初一点也不想搭理对方,一个俯身,小花妖的腰就下去了,长发坠落,又见雪崩。 “当啷”一声响,不知道苍亦初踢翻了什么东西,很快两人身上的银蛇便松了开来。 忽然的卸力,小花妖没反应过来向后跌去,幸而苍亦初手脚快拢住对方后腰将人抱住。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刺破窗户纸,直直落在两人周身。冷杉轻轻将橙花包裹,极近温柔。 苍亦初迅速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帮他,果断松手。 小花妖便“啪叽”一声!屁股跌成了两瓣。 “啊!” 苍亦初没兴趣搭理她,转身观察房间里具体被施加了哪种禁制。 这次他再也没办法轻易推开窗棱了,尉迟隐不知道怎么样。他们不会对苍亦初下重手,却不一定会轻易放过尉迟隐。 “诶,你们到底是谁啊?这里,怎么好像是黑熊庄……”小花妖揉着屁股,自己又悄悄爬起来了,跑到门口拍了拍门:“喂!你们快放我出去,是友军!” “喂——放我出去!!!!是友军啊!!!” 小花妖对着门外两个明显的影子拍拍打打:“喂——!你们两个是聋子吗!!” 房间透光极好,白天时很容易从窗户纸上看见外面的轮廓。 可那两只黑熊精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喂喂——” 苍亦初终于不耐烦:“闭嘴。” 第171章 上官辞 小花妖回身,原是要生气,但第一眼便看见了男人浑身雪白的衣服前襟上,印着一滩缺了个角的圆圆的油渍,又不自觉发笑。 他们在被绑住之前,苍亦初忽然冲到他面前,那时他手里正好抓着个煎饼,咬了个半圆形的缺口,就这样直愣愣印在了他胸前。 小花妖嘴角抿了抿,扑闪着一双明亮清透的大眼睛,坐在苍亦初隔壁座位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诶?我刚刚听他们叫你‘姑爷’,你就是新郎呀?” 苍亦初一头黑线,理都不想理对方。 小花妖挪了挪屁股,塌着腰撑在桌岸上,满脸好奇地观察苍亦初的眉眼:“不错呀,你长得真好看。” 苍亦初无语,转念又低头对上趴在桌子上仰头观察他的小花妖。她一身浅紫色抹胸萝裙,脖子上挂着一排漂亮的鲜花装饰,衣服不算厚实,准确的说有点单薄。 小花妖看相貌也才十几岁,比尉迟隐更小些,但是对于妖族来说,年岁是无法从外观上分辨的,外头正等着跟他成婚的那只黑熊妖婉婉,年龄区间都能从三岁到三百岁不等。 她头上小花朵图样的装饰物很多,衬得她俏丽又活泼,站在人群中都是相当另类的存在。 “你不是妖吗?出不去?” 苍亦初醇厚低沉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听起来并不像是问句。 小花妖喝了口茶水,大概不合口味,她眉头轻蹙,舌尖往外抻了抻,假装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避而远之道:“他们比我厉害,我只是个法力低微的小花妖,哪里斗得过黑熊?他们能将我整颗吞下,嚼都不带嚼的。” “诶,我叫上官辞,你叫什么?”小花妖问。 苍亦初:“白廿三。” 诗殃一听就知道,苍亦初直接将白虎廿三的身份敷衍的人。 “念三 ?你在家排行老三?” 苍亦初沾了滴茶水,在桌上写下“廿”字。 “这个廿。”苍亦初道。 他怪认真的,小花妖侧着头也很认真的看,然后大言不惭公布:“我不认识字。” 闻言,苍亦初收了手指。 妖族,不认识人类的文字是常有的事,识字的妖族才特别。 “诶,你能给我写写我的名字吗?”小花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苍亦初重新沾了水,写下“上 官”,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小花妖挠着头,发顶的小花瓣都被她拨下来了,“一个书生,我原身长在一座破庙里,当时他过来躲雨。” “可能是躲雨太过无聊,他窝在墙根处发现我,就跟我讲话,我听不懂他说什么考试,策论,最后只记得他说腻了,翻开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我取名字。” “说希望自己的文采,辞藻,能像我一样华丽,所以给我取名上官辞。” “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因为我看见当时他在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像是在笑。” 苍亦初一抬眸,又与小花妖那上翘的嘴角对上。 确实尾音落在“辞”上,嘴角是翘着的。 苍亦初又沾了点水,顿了顿,才在“上官”二字后边,写上“辞”。 字迹工整利落,不像尉迟隐龙飞凤舞泼洒的大字,也不像百晓生为了印刷方便留下的刻板字体。 “这是我的名字吗?” “嗯。” 小花妖凑得很近,身上浓郁的香味,好像躺在橙花海里。 细小的花瓣落入浅薄的水渍,将其拓印了下来,飞在空中:“你这么正气,应当不会骗我吧?” 苍亦初问:“从前有人骗过你?” 摇摇头,小花妖在苍亦初刚才书写的水渍旁边,也落下了三个完全不同的鲜花汉字,彩色艳丽,上书却是——“傻瓜呲” 小花妖越看越不对,一脸敌意怒瞪眼前男人:“我练了好久,怎么跟你写的不一样呢?” 不写还好,一写,这不妥妥有人拿她消遣吗? “你是不是在骗我?”说着小花妖愤然起身,瘦小的身躯居然也遮挡住了大片光线,长发在空中飘荡,好像张牙舞爪要吞人。 “为何骗你?”苍亦初神情淡淡,满不在意问。 小花妖不识字,她也分不清到底谁骗了她,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试图恐吓面前没有修为的人类。 “真不是你?要是被我知道你敢耍我……” 等了一会儿,小花妖也没有后文,苍亦初不自觉问:“如何?” “我就砸死你!” 自小花妖身上忽然卷起一阵风,带着花瓣汹涌地往苍亦初身上砸去! 他只觉得视线被红粉鲜花覆盖一瞬,并没有实质性伤害,胸前油渍黏上了花瓣,像是心口结出的花朵。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为零。 苍亦初发现这只妖跟前世遇见时实力相差甚远,此时她身上毫无攻击性,看模样,连魅术都还没学会。 苍亦初不与她计较,摘了花瓣,手一挥试图给自己施加清洁术,才意识到没有法术挺不方便的。 放在跟前的茶杯上也落了瓣花瓣,苍亦初道:“我没理由骗你。” “那就是……那就是城边王铁蛋 ?”说着,小花妖的小脸皱起,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嘴角下瘪,委屈道:“我跟他那么好,他为什么骗我?” 越想越伤心,竟然当着苍亦初的面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苍亦初:“……”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了个端着药碗的黑熊侍女:“姑爷,你师弟说你该喝药了。” “早餐还没吃呢就喝药?”小花妖哭着自己的,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黑熊侍女道:“都有体力逃跑了,肯定精力充沛,不如少吃几顿,免得太闲得慌,总想往外跑。” “那我呢?不如放了我吧。我本来就不认识他们。”小花妖一双泪眼抓住侍女衣服下摆摇了摇:“好姐姐,你跟他们说说,我只是个送花匠,你们小姐的绣球还是我编的呢,不能因为我恰巧经过,就连我也抓起来呀,求求你了 。” “哦?竟然是你?那赶巧我们小姐很喜欢你编的绣球,不如就留下来,专门给我们小姐编花吧?放心,我们黑熊庄会善待你这朵小花的。” “正好,我们都忙着呢,你来替姑爷换换药,给他伺候好了,说不定日后小姐还会给你打赏呢。” 侍女放下碗碟就离开了,连给小花妖纠缠的时间都不给。 第172章 请闭嘴 天亮后过道上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似乎都在为了小姐的婚礼筹备。 小花妖哭得更大声,却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苍亦初耳朵都要听出茧了,这花妖哭得神憎鬼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来到桌前端起药碗,这不是尉迟隐随身携带的药材,大概是通过口述药方,让外面信得过的大夫给重新抓,之后自己熬出来的。 倒是谨慎。 这的确只是碗普通疗养药方。 旁边放着一袋纱布和伤药,小花妖见他喝完,抽抽噎噎问:“你受伤了?” 苍亦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花妖眼里还带着泪水,却道:“伤哪了?怎么伤的?严不严重?” 苍亦初本想推脱,鬼使神差地,老实交代:“被灵力所伤,经过昨晚,伤口大概裂开了。” “啊,那要赶紧上药,你怎么不早说啊。”小花妖的担忧瞬间从眼底泄露了出来。 他匆忙拆开那些伤药,自顾自辨认了一遍药材。 却不知道此刻的举止,在苍亦初眼里几乎与端木逝分辨药材时的神态完全重合。 苍亦初的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不敢有半点错漏。 在药材功效逆推之下,更恍然意识到苍亦初此刻身体状况,并不只是失去修为灵力,暂时成为凡人这么简单。 “你怎么不早说呢!” 苍亦初见她表情,越看越复杂。 诗殃凑到他跟前,将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冬衣一件件解了下来,果然露出身上斑驳痕迹。 剑气,链痕,灵力冲击造成的创伤痕迹还历历在目,诗殃抿了抿唇:“还好没有大事。” 看着凶,大多已经开始愈合。 尉迟隐怎么回事,苍亦初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就带他长途跋涉。这么劳累,能好得快吗? 亏他还是医修。 做事一点也不成熟。 “你对药草也多有了解?”苍亦初掩住错愕,若无其事问。 小花妖动作一顿,嘟囔道:“不啊,我最会的是调香呀。我可是义莱城最让人信赖的香料供应商。” 不信。 最让人信赖的家伙,会被住在城边的王铁蛋骗吗? 她的确不会照顾人,伤药涂得到处都是,绷带缠地七零八落,还把自己的头发绑进去了。害得他们好一阵折腾。 苍亦初刚升起的疑心立马熄灭大半。 “你是怎么伤的呀?你不是凡人吗?”小花妖问。 苍亦初:“跟人打架,两败俱伤罢了。” “你这小身子骨还跟人打架呢,为什么打架?看人家不爽吗?” “有仇。” “哦,那没办法了。”小花妖出主意:“但是你下次要报仇,得多叫几个人,怎么说也不能吃亏了,到时候大仇没报成,自己先折了。你看看你现在——” 小花妖啧着舌,一脸嫌弃地摇头:“惨不忍睹。” 待苍亦初一言不发将衣服重新穿好,小花妖又一脸花痴托着腮帮子望着他:“好在这张脸没受伤,英俊的外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苍亦初没忍住掐了小花妖一把,脸部腮帮子的肉堆在一起,小嘴都撅了起来。 苍亦初冷若冰霜:“少说点话。” “哦。” 小花妖答应的很快,苍亦初一松手,她立马又开始喋喋不休:“原来丢绣球真的能捡到帅哥,等我出去,我也要在阁楼丢个绣球。” “正好我自己就会做绣球花,嘿嘿,城北的观月楼最高,如果在那上面丢,是不是丢的范围大许多?肯定还有更好看的人可以选吧?”越说越兴奋,小花妖仿佛明天就要去观月楼丢绣球招亲了似的。 苍亦初受不了这花妖如此聒噪,比师弟尉迟隐还要闹腾有精力,他不自觉怀疑,前世遇到小花妖时,对方因为灵力空缺急需补给才来招惹的自己。 莫不是就是这么消耗掉的? “动作麻利点,小心着端。”门口传来一声呼喝,推门而入了好一伙人。 那是位穿着暗红服饰的大姐,两颊扑得绯红,形似猴屁股。 看模样像个媒婆。 “快,快把姑爷身上这身丧服给他剥了,换成喜服。” 说着,那些侍女便乌泱泱上前要扯苍亦初刚穿好的衣服,苍亦初自然又要反抗,起手式都架起来了,诗殃担心他伤口又要裂开,赶忙道:“我来我来,我最会给人穿衣服了。” “你?”媒婆大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我是姑爷的陪嫁丫鬟呀。”小花妖给自己转变身份的速度也很快,即刻认下了这种差事。 “你看,小姐都让我单独跟姑爷一个房间,肯定对我百分百放心。” 媒婆点了点头:“那倒是,你动作麻利点。”又指了指其他人,“你们也别闲着,那些花儿啊,妆发呀,都给我好好准备着。” “是。” “等吉时到了,就给抬出去,别误了时辰啊。” “是。” 交代完,那媒婆便离开外面忙活其他的了。 房间不算宽敞,一下涌进来这么多人,倒显得逼仄许多。 一位侍女上前:“姑爷换衣吧。” 苍亦初瞥了她一眼,这位侍女他见过,正是阁楼上站在婉婉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女。 竟然不去伺候婉婉,跑到他这儿来了。 小花妖:“你们人这么多,姑爷害羞了。姐姐们能出去外面等吗我们马上好。” “不行呢,老爷交代要好好看住姑爷,别让姑爷又因为精力旺盛跑了,下次抓到,他不但要打断姑爷的腿,还要打断我们的呢。” 侍女说出这段话时面无表情,好像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小花妖尬笑两声:“好吧。”又对着苍亦初道:“姑爷~算了吧,被看光光也不会少块肉,咱就脱了吧~” 听这话怎么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姑爷身材很好啊,咱不用身材焦虑,都要成亲了,给姑娘们展示展示又有何妨……” “闭嘴。” “好嘞姑爷。” 答应得很好,苍亦初给他剥了上衣,小花妖又开始了:“哇哦~姑爷这身材绝啦!看这身姿,挺拔如苍松,看这肩膀,宽阔如帆船,看这胸膛,坚硬如烙铁,看这腹肌……” “闭嘴。” “好嘞姑爷。” “嘿嘿,好有料啊姑爷。” “……闭嘴。” “好嘞姑爷。” 被小花妖好一通彩虹屁,简直比在仙门大比时,尉迟隐站在台下举横幅还要令人难堪。 苍亦初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 精神层面备受污染。 第173章 结同心 红色新郎服穿在身,比之往常的一身素白更加衬得苍亦初肤白胜雪,简直是个白嫩嫩的富家大少爷。 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红色发带轻盈飘动,墨发如瀑倾泻而下,英气飒爽又俊美异常。 这身衣服不愧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红色喜服穿在身,将他原有的病气都削弱不少。妆娘再为他简单化了两颊,显得更有活人气。 漂亮。 的确漂亮。 苍亦初骨骼分明的手掌轻轻抬了抬小花妖下巴:“口水收一收。” 小花妖嘶溜一声:“嘿嘿,好看。” “哼。”苍亦初闭着眼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吉时将近,那媒婆果然来接苍亦初了。 门口敲锣打鼓地好热闹,苍亦初被众侍女搀扶(挟持)着送出了门。 小花妖不知道从哪里捻了条方巾,抹着眼泪,挥着手帕,就要跟苍亦初道别。 “呜呜呜,我的少爷终于嫁人了呜呜呜。” 边假哭,边往后退。 正想趁着侍女们将苍亦初蜂拥着离开时,趁她们不备隐没在后边逃跑,谁知忽然视线一黑! 后脖颈不知道被谁来了一击,整个人直接晕倒下去! 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身体脱力的一瞬很快被接住。 黑熊庄接亲,闹得整个街都知道。 鞭炮锣鼓,唢呐歌舞,一个一个全都轮番上演。 苍亦初被丢上高头大马,施上禁术将他整个人锁在马背上,连姿势都是固定的,根本动弹不得。 迎亲队伍走得很慢,一路吹吹打打,闹闹哄哄,铺张地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黑熊庄结亲的好日子。 终于回到了黑熊庄时,已经正午时分。 此处陈设也与阁楼一样,大红大紫装饰得格外喜庆。 苍亦初被扶下马,宽阔的喜服下摆,在抬腿时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蔷薇。 仿佛提线木偶一样,苍亦初被操控着缓步来到小姐闺阁踢门。 跟人类结婚的习俗大不一样,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有种抄作业没抄全,很大部分自由发挥的地方在。 里面缓缓请出来一位红盖头新娘,身穿的礼服比苍亦初身上的这身更鲜艳几分,礼服金丝绣纹上是飞翔的朱雀。 长可及地,几乎看不见鞋尖。 两人的手里都被塞了绑着大红花的绸缎,来到黑熊庄内最高处宽敞的中心广场上,一名老者已经站立其中。 欢快的乐曲响彻四周,庄内放眼望去都是身高体壮的黑熊精们,苍亦初环视一圈,居然没有看见尉迟隐与那只小花妖上官辞。 祭司是个长须老者,手持权杖。 两人在祭司面前站定,祭司苍老的手掌伸至新郎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他们黑熊庄特有的妖族语言。 随后便是新娘盖头顶部。大概是一段祝词。 两人手里的红绸缎被拿走,换上了两杯酒。 苍亦初不需要知道规则,身体都是被人操控着的。 “感天地。” 两人步调一致往脚下倾倒酒液。 “念亲族。” 手中重新换了两杯,双手恭敬递给庄主。 庄主夫妇接过喝了,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祭司又道:“结同心。” 苍亦初与新娘面对面,手中交杯酒已经续上,苍亦初矮了矮身,才勾住了新娘的手臂。 袖子倾落,露出新娘细嫩白皙的手腕。 苍亦初与她距离极近,近到能清楚嗅见对方的气息,仰头喝下交杯酒时,被手腕带起的盖头露出女人精致的下巴和红艳双唇。 礼成。 两位新人在众人的欢呼和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 两位木偶一样的人,端坐在床上,房门一关,施加在苍亦初身上的禁术就解了。 黑熊庄结婚,大中午的就没打算让他们给宾客敬酒吃饭,巴不得直接办事。 苍亦初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连看都不看身边的人,来到窗边检查房间情况。 果然解除了他身上的牵制时,就已经在房间各处都施加了禁术。 苍亦初也不着急,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耐心等待时机。 视线落在房间内那位呆坐在床沿的新娘身上。 这身礼服对她而言明显宽大了些,整个人也过分呆板,与苍亦初初次见黑熊妖婉婉时的印象极为相悖。 他莫名的不愿意去探究里面那个人是谁。 外面杯酒交错声不断,两人就这样对坐了整个白天,直到太阳西沉,银月初升。 桌上原本燃烧的红蜡烛也已经见底熄灭,房间落入黑压压一片。衬得呆坐的两人格外诡异。 门外的嬉闹声终于被阵阵鼾声取代。 刺啦—— 苍亦初身后那扇纸窗被人射了一枝枫树枝,直直插入对面墙壁! 破窗而入。 来人是位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一见桌前苍亦初,果断亮起手中匕首,寒芒乍现,冷光划过房顶。 苍亦初哪里让他这么轻易得手,背对着人家一个反手就将利刃接下! 身形一拧,红色喜服翩然若仙。 黑衣蒙面人抽刀挣脱,苍亦初顺着力气侧身又是一击,“砰”地一声差点打在对方脖颈处。 这黑衣人反应也是极快,一个格挡阻拦了苍亦初的攻势。 匕首再次往苍亦初面门而来,苍亦初一个下腰躲过袭击,长手一伸捏出不知何时砸裂的瓷杯碎片往黑衣人面巾划去! 哗啦! 蒙面人试图盖回脸上方巾已经为时已晚。 正是婉婉的贴身侍女小柔。 “是你。” 苍亦初语气平淡,无波无澜似乎早有预测。 “哼,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小柔一咬牙,脸上陡然露出黑熊本色,鬃毛疯长! 一声长啸后,小柔声线也从原先的清越沉了下去,“当时选你,完全是出于你柔弱的姿态极容易控制,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小柔掌上利爪丝毫不输给匕首,反而比之更凶猛狠辣。 砰—— 陈列的桌案在小柔暴烈的攻势下四分五裂。苍亦初几次惊险擦过,长发都被削断了几根。 饶是如此,苍亦初利落的身手也让小柔应接不暇,终于在瓷杯碎片划破小柔胳膊时,差点爆发妖族灵力。 她似有顾忌,手中散粉一扬,趁苍亦初不备,掐住他脖颈将他拖出窗外! 嗙! 窗口都因为两人的打斗而破败不少,直到两人缠斗着跑远了,房间内终于重回寂静。 又过片刻,原是那扇窗,又来了位梁上君子。 第174章 猥琐男 来人环顾了片刻房间陈设,周围有明显打斗痕迹,独留床沿上的新娘,连盖头都没揭。 来到近前,来人唇角一勾,轻而易举就将那块红盖头掀了开来。 高耸的凤冠金光璀璨,其中镶嵌的珠宝琳琅满目。 坐中女子,眼帘低垂,长睫盖住眼中光泽,却难以掩饰她的俏丽。 细挺的鼻头小巧可爱,双唇粉嫩上翘,分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误以为正在撅唇撒娇。 明明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可爱。 正是小花妖上官辞。 “好模样。你的新郎官与人跑了,不如就跟了我吧。”来人笑得阴恻恻,面前的新娘却毫无反应,显然是被施加了定身咒一直未解。 那人的手掌轻轻托起新娘的脸颊,粗糙的掌心拂过细软,对这位新娘满意极了。 “时常还听闻黑熊庄的小姐膀大腰圆,跟个男人似的,我原想凑个热闹蹭杯喜酒喝,没成想那小姐居然将你替了上来,新郎瞎了眼没福气,可不便宜了我?”说着摘掉她头顶本就沉重的凤冠,随手丢到床内,拦腰将人抱起便飞了出去。 恍恍惚惚的…… 好像趴在一艘帆船围栏上,肚子搁得生疼。 胃液几乎都要倒灌出来。 诗殃终于从一片迷蒙正逐渐清醒,耳边的风不断倒退,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跑! 山林? 他揉了揉太阳穴,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是在阁楼房间里…… 等等,苍亦初呢? “你醒了?” 身下传来男人的声音,全然陌生。 “你是谁?快放我下来!”诗殃试图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腿虚软无力。 “我是谁?你没听过我的名号吗?” “名号?” “鄙人正是远近闻名的侠客——花影盗!” “花影盗?”诗殃默了默:“采花贼?!我草你快放我下来!来人啊——” “哈哈哈,你现在叫又有何用?此处荒山野岭,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采花贼不但不恼,反而愈加兴奋,果然活生生的小姑娘比半死不活被操控的人偶有趣多了。 他停下脚步将蹦个不停的诗殃蛮横地砸在一地霜雪间,鲜艳的新娘服铺在洁白的雪地里,别提多妖媚。 “小花妖,你平时都在哪里活动,我怎么好似不曾见过你?” 采花贼俯下身的角度背对着月光,诗殃还是能清晰地看见男人脸上的沟壑,这是个相貌四十多岁,满脸崎岖的男人。 诗殃往后退了退,“关你什么事!” “嘴还挺硬。”说着便压了上来要剥了这身婚服,“幸好摸起来很软。” 诗殃一个巴掌扇过去,对方不怒反而更笑。阴暗的嘴脸闪着狰狞的光,越发点燃了他心中兽欲! 啪得一声,诗殃的脸上也被男人挥了一掌,小脸一偏,很快泛出红痕,连嘴角也漏出了血迹。 这一瞬间,诗殃整个脑袋都有点发蒙,他下手极重,上官辞修为低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诗殃懵然之际,对他而言原本就稍显宽松的新娘服“嘶啦”一声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小柔将他敲晕搬过来时,并没有褪去上官辞原本的衣服,只在外层套了新娘服,饶是如此小花妖还是比婉婉小了一圈。 花影盗啐了一声,两爪胡乱继续撕扯诗殃身上的衣服,他动作娴熟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早有不少人曾落入他手中! 诗殃缓过劲来,关了痛觉系统抬腿就往他腿间来了一击! 咚得一声鸡飞蛋打! “艹你个*****” 这名采花贼一点也不如电视剧里对于采花贼的描写。 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美感,反而令人恶心反胃。 嘴里啐出一段又一段的脏话,就着诗殃领口抬手又是要揍,诗殃不会再让他如愿,收手一挡让男人拳头偏离了方位,距离近得险些擦过脸颊。 忽然一道威压袭来,即使关闭了痛觉神经,仍能感觉得到有股灵力正在侵犯他的四肢百骸! 是蜜獾! 怒极才会不慎泄露原型,诗殃不敢耽搁,以他们两现在的差距,趁他吃痛赶忙连滚带爬地要起身,蜜獾那只利爪愤然箍住脚腕又将人拖了回来! 细嫩的皮肤被利爪划破,诗殃抬腿又是一踢,蜜獾扯过少女长裙,“嘶啦”一声格外响亮。 无数鲜花从裙摆钻出,专门往蜜獾眼睛呼去。 实力干不过,小聪明还是有的吧? 趁对方被卷起的花瓣打喷嚏的瞬间,诗殃又试图往外滑去! 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勾住了领口,布料再次嘶啦一声裂开,几乎整件衣服都被撕破。 蜜獾也不是泛泛之辈,这点小伎俩他那一个喷嚏就将花瓣全数吹散,扬在空中好像下起了花雨。 如此浪漫的场景居然是面对这样一位猥琐男? “你他n居然还是雄性?!”蜜獾刚才那一扯,直接将诗殃上衣撕裂,露出白生生的……平坦胸膛。 还掉了两馒头。 诗殃眼疾手快捡起馒头捂住胸口:“变态!色狼!” 蜜獾还有点懵,正想反驳忽然脖颈被一道细丝勾住向后扯!整个人几乎翻滚出去! 霎时间,两人的距离被拉开! 一道赤色身影鬼魅一般陡然出现在诗殃跟前,挡在了他和蜜獾之间。 身形高大,银白月光将他的轮廓都描摹清晰,正是丰神俊朗的苍亦初! “咳咳!又是谁来坏我好事!”蜜獾反应也极快,察觉有第三个人出现立刻向外翻滚了一圈,站定抬眸,金色眼瞳下压:“新郎?” 苍亦初完全不将蜜獾放在眼里,声音低沉问:“没事吧?” 小花妖上官辞见靠山来了,眼泪说飚就飚,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苍亦初手中化出一柄长剑,眸光一沉,便往蜜獾身上招呼过去! 虽然身上不见灵力,但莫名的气压极强,妖族直觉相当准确,蜜獾登时戒备心起。指尖一扯,将还飘在脖颈处的丝线勾走。 那是一段[天蚕丝],原来尉迟隐一直在苍亦初身上留下了线索。 一个两个都在坏他好事,蜜獾看那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花妖更是气愤,仿佛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欺骗,手中妖力凝聚,矮下身愤然向苍亦初袭去! 第175章 你闭眼 锵—— 月色如银,苍亦初手持长剑挡下蜜獾这一击,爪尖与利刃相击发出一声嗡鸣。 蜜獾四爪着地,身上黑色劲装,因为兽型一次次的往外显露,而壮大撕裂,上半身完全赤裸,只剩腰带勒住裤管。 双眸犹如两团燃烧的幽绿火焰,鼻息粗重,喉咙口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似乎在向苍亦初示威。 猛地一蹿! 在夜色下如同一道闪电般扑向苍亦初!而苍亦初早有防备,长剑一挑,精准地将对方攻势方位带离。 简直不可思议。 蜜獾脚底一滑,在地上留下一道拖痕。 绿眸微闪,再次奔跑起来,只是这次不再直扑苍亦初而去,反而以他们二人为圆心绕圈。 身影在树林间穿梭,一时间竟然出现了无数只蜜獾的幻影! 苍亦初眉头微皱,集中精神,体内真气流转,若隐若现的蜜獾飞窜而出!竟然真的有六只幻影向他们扑来! 苍亦初目光锐利,果断出击,准确刺穿了蜜獾肩膀! 这一剑实在精彩,连诗殃都要忍不住替他鼓掌。青年墨色长发随风鼓动,朱红喜服在夜色下衬得他愈发神采飞扬。 但蜜獾一点也不意外,唇角微勾,往苍亦初和小花妖身上丢出了一枚烟雾弹! “砰”地一声炸开。两人迅速被雾气包裹。 挥了挥手,这烟雾有些古怪,但蜜獾也趁着视线蒙蔽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烟雾没有持续很久,苍亦初矮了矮身,想将瘫在地上的小花妖拉起,却不料少女呼地一声扑进他怀里! 丁香与橙花交织的花海簇拥而来,将他满身的冰霜全数掩盖。 “呜呜呜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要死了呢呜呜呜。”诗殃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流,声音也因为埋在苍亦初胸口显得不太清晰。 吓死,差点被看见自己其实是男的。 虽然这个身份在系统介绍里是女生,但是他捏人的时候怎么都捏不好。 索性还是捏个小少年吧。 总归小花妖最后也不会得逞,苍亦初也没功夫知道他是男生还是女生。 只要苍亦初没看见,就不算不符合人设。 诗殃身上的衣服破了,怕哪里没注意就被鸡贼的苍亦初发现,索性扑进他怀里,直接灯下黑。 只是枕在青年胸口后,诗殃才发现苍亦初原来已经这么高大了,这胸,比他还软。 苍亦初错愕一瞬,下意识就想将人推开,可甫一垂眸,望见怀中人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便又不自觉心软。 她发丝都因为那惊骇的一幕而凌乱不堪,圆滑白皙的肩膀微微耸起,抱着自己轻轻抽噎。 苍亦初正想别开视线,余光一闪,恍惚发现一抹艳丽的红! 他仓皇回眸,却让自己更加无措。 那是点缀在少女背部的一枚朱砂痣…… 心口对应的位置,与尉迟隐,与端木逝别无二致。 顾不得许多,苍亦初手心微颤轻轻落在两片琵琶骨之间,朱砂的位置上。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视的一层凸起,果然一模一样。 这枚朱砂痣,他吻过不知多少次,想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如今再次看见,却又在自己完全不曾设想过的人身上,小花妖…… “你是什么时候……” “啊——” 苍亦初正想质问点什么,双手猛然握住对方细软的双肩,将人拉远时的一瞬,小花妖却发出一声嚎叫。 哭着又将自己贴近苍亦初:“你别动,你你……你闭眼。” 苍亦初才意识到对方衣衫不整,强压下心中躁动,闭着眼解开自己的腰带。外衣利落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落在怀中小花妖肩上。 一朵花,化成了妖,也生出了羞耻心。 在这一瞬,苍亦初原本对小花妖上官辞的所有偏见,迅速清零。 鲜红婚服包裹在身,苍亦初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小花妖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拥有了意识的?” 诗殃裹好衣服瓮声瓮气反问:“怎么了?” 这个角色需要走的剧情太过简单,几乎不用探索,就是个纯粹的npc。 跟主角接触的剧情里也只有撩拨。 让苍亦初反感,被迷惑,之后再同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进行反思探索。 得到自己深爱汲芮芮这个答案后,再被苍亦初毫不犹豫地拍飞,便结束了。 这个问题苍亦初可以莫名其妙地问出,但他不能莫名其妙地回答。 苍亦初顿了顿,“只是好奇你的年岁。” 诗殃小嘴一撅,不去看他。 原来是在调侃他幼稚。 “哼,不告诉你。” 眼泪还没完全收起来呢,就开始傲娇上了。 “一年前?” 苍亦初忽然问。 银月星眸里,倒映着面前一身红色喜服的女子,准确捕捉到了她眸中闪过一瞬的错愕。 因着要戴凤冠的关系,头发全数重新束过,又被蜜獾摘了凤冠,显得整张脸朴素许多,不再像初见时花里胡哨,更显青涩干净。 虽然也是个小孩模样,但脸颊不如尉迟隐那么圆润,比他更瘦长一些,偏向鹅蛋脸,一双眼睛是标准的瑞凤眼。 眼尾微微上翘,永远笑眯眯的模样。 他们三个从容貌上看,完完全全就是三个人,但是苍亦初就是莫名从他们之间感受到了一丝联系。 不只是那不知名的香,也不仅仅是他们身后同样的一抹朱砂痣。 那属于更深处的,灵魂的羁绊。 “怎么可能?你是傻子嘛?”小花妖扑闪着一双泪眼,一脸委屈,捂着肚子汪汪叫:“白大哥,我肚子饿了。”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好饿啊啊啊啊——” 这小花妖,真是随地大小哭,很快又赖在地上蹬腿,果然像个刚出生的…… 低能儿。 苍亦初:“……” 深吸一口气,极有涵养的苍亦初再次俯下身将人拉起来,小花妖轻飘飘地撞进胸口里,像一片羽毛。 诗殃眉头微凝,有些不太对劲。 “快天亮了,早餐铺子应当已经开门。”苍亦初道。 诗殃点了点头,苍亦初却敏锐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诗殃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奇怪。 他隐约能感受到两个心跳…… 扑通扑通—— 一份属于自己,还有一份。 是谁? 第176章 破喉咙 还不清楚其中原委,诗殃摇摇头,决定暂且压下此事。 他若无其事地走在苍亦初前面,转过身欢快道:“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猪大肠,不知道开门没有,说不定我们能买到第一份。” “猪大肠?” 一大早就这么重口味吗? 若是一大早端到端木逝面前,他不得白眼翻上天?肯定尝不了两口,又全推给尉迟隐了。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好好吃。 小花妖刚才还哭天抢地,很快又重获精神,奔着吃饭去了。 等他们来到小花妖所说的那间铺子,尉迟隐才姗姗来迟。 他见到小花妖的第一眼,没有生出半点警惕心和违和感,天然就带着信任。 “师兄。”尉迟隐先跟苍亦初打了声招呼。 苍亦初点了点头以做回应,尉迟隐嘴角带笑调侃道:“师兄穿红色还挺好看的,最近都穿这个颜色吧。” 这身婚服里里外外布料都不错,即使穿着里衬也看不出来什么违和之处,尉迟隐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件大氅,重新披在苍亦初肩上,给他系好领口。 诗殃就坐在二人对面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诗殃囫囵吞了自己那碗早餐,啪地一声放下碗筷:“我吃完了再见,这顿你们请。” 说完就要跑,苍亦初长手一伸拉住对方宽大的袖摆,她走得太急,他扯得太快,就这一拉,又差点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扯掉,露出肩膀的时候两人都愣了。 诗殃动作夸张捂住自己,“你们把我牵扯进来的,总不能一顿饭都不舍得补偿给我吧?” “不是,我……” 不等苍亦初把话说完,小花妖又哭了:“哇啊啊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家,我好冷我要回家啊啊——” 店老板听见哭声赶忙钻出来,举着刀:“啥事啊?啥事啊?” “没事没事,老板我们结账。”尉迟隐快步走到老板跟前掏银子。 “我要回家了,我好困好累,好痛呜呜呜我要回家……”小花妖泪眼汪汪的,说话也含含糊糊不是很清楚,来来回回就是要回家。 苍亦初:“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送,你快走吧。” 推推搡搡间,不知道哪道力气不对,小花妖居然在苍亦初手背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划痕! “嘶——” “你弄疼我了!” 小花妖率先开口。 苍亦初不明所以,明明他动作很小心:“哪里?” 小花妖举着自己的左手手背:“这里,你看!” 苍亦初接过她的手,想要仔细看看,却没注意到自己手背上那道隐隐血痕。 小花妖只靠感官判断的自己受伤。但上面一点痕迹也无。 却让她看见了苍亦初手背上一道细小血痕。 “你怎么受伤了?”小花妖本是假哭,却在苍亦初的事情上泄露了真实的委屈。 苍亦初只看了一眼道:“无碍。” 他身上有师尊设下的护身咒,常人不能伤他,除了内心纯善之人的无心之失。 那是唯一能破了这道护身咒的东西,恶意越浓,护甲越强。反之亦然。 就同端木逝的弈灵子阵法。 “哼,无碍~”小花妖小嘴撅起,学着他的样子阴阳怪气,“不理你了!” 又要走,苍亦初却道:“我看你面色有异……” 小花妖噙着泪,挣脱开苍亦初的手要跑,忽然脚底一滑,扑倒在地。 噗通一声摔得很惨。 苍亦初眉间一跳,没说什么便上前将小花妖扶起。 “尉迟,我们去她家。” “干嘛啦!不许来我家!你们是谁啊——” 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大多是鸟类妖族,站在远处悄悄往这儿瞥,不会有人上前帮忙,即便认识,他们也大多冷漠。 苍亦初不担心她大吵大闹,弯腰将人抱起,任她折腾,“好了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要,不要你送。” “你不是疼吗?尉迟是医修。让他给你看看呢?” “呜呜呜不要——” “那你不是冷?” “你是不是想说抱住你就不冷了?哼,你是渣男吗?呜呜呜死渣男——” 土味免疫的诗殃再次大放厥词。 苍亦初:“……,我可能真是渣男……” 这样好言好语的诱哄。 自从端木逝离开后,苍亦初师兄就不再有如此鲜活的一面了。 他对什么都没兴趣,只靠心中一团恨意活着。 果然,这绝症,只有他能解。 尉迟隐跟在他们后头,亦步亦趋地看着。 很快,大长腿苍亦初真就将人送回了初见的地方,那处小别院门外打斗痕迹依旧,附近无人经过,亦无人打扫。 抱着胡乱扑腾的女孩,苍亦初一个侧身就将门给推开了。 并不是门没锁,而是身后的尉迟隐配合得天衣无缝,无形的天蚕丝,做什么都有办法。 不就是推个闸。 小院内放着许多干花干草,果然是做香料的小作坊。 他随便找了个房间进去,将人放在椅子上,对尉迟隐道:“你给她看看,究竟有没有受伤。”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只是不放心。 尉迟隐上前笑嘻嘻地:“好嘞,交给我吧。” 小花妖见到他,张牙舞爪叫道:“呀呀呀你是谁呀啊啊啊——” “我是个专门整治坏孩子的医生呦嘿嘿嘿~”他故意做了个挤注射器的手势,吓得诗殃一个机灵。 水系灵力摧枯拉朽地往小花妖身上探去,吓得她拔腿就要跑,可惜又被团了回来,按在椅子上。 “不要啊变态啊摘花啦——” “你叫呀,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尉迟隐坏笑道。 “你说了跟昨天晚上,那个蜜獾采花贼一模一样的台词。”小花妖差点笑场,故意不轻不重地踢了尉迟隐一脚。 尉迟隐也没有躲,笑道:“是吗?可能坏人都是这副嘴脸吧?” “真吓人真吓人~” 苍亦初已经看穿这小花妖根本没在怕他们的了,表面抗拒,其实一点也没用力。 尉迟隐道:“膝盖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事的。” 小花妖:“可是我这里也痛……”她在自己胸前、后背、腿上都指了指。 尉迟隐眼帘抬了抬。 “你身上倒是没有受伤,但你指的地方,刚巧是我师兄受伤的位置。” 第177章 同生诀 苍亦初毫无预兆,伸手就往桌角猛地磕了一把手背。 “啊呀——好痛啊!!” 小花妖果然传出一声呼痛。 尉迟隐:“这是……?” 苍亦初神色平平:“蜜獾干的好事。” 尉迟隐:“又是他,听说蜜獾是种很记仇的生物,被他缠上了可没那么好过。” 苍亦初道:“恐怕就是看我们二人不忿,给我们使用了[同生诀]。” 尉迟隐:“同生诀?” 苍亦初:“嗯,通过两人的鲜血结下血契。是一种能让两人的痛感神经互相感知的功法,既能让人痛感相连,若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同死。这原是一道禁术。” 尉迟隐:“那怎么办?” 苍亦初看了小花妖一眼,他的命,跟这只弱小的花妖系在了一起,可以说,这是他两世以来最危险的时候。 摇摇头,苍亦初道:“等。” 等那只蜜獾来报复他们,或许能在他身上拿到解药。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跟师兄分开后就被关在了柴房里,让他们给你弄些伤药。他们果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之后呢,我又悄悄溜了出来,躲在暗处再次寻找时机帮你们。” “迎亲队伍看似人流量大,但防卫却异常多,我便先潜入了黑熊庄内部。在那儿见到了原本的新娘婉婉。” “她根本没有在为了自己的婚事做准备,反而收拾了行李趁人多且杂,从后山跑了。” “……” 苍亦初没有发表意见,尉迟隐却自顾自道:“嗯,后山等着她的,正是她的情郎。原来她准备这场婚礼,本就是为了逃婚。” “之后我回到新娘房就看见了小花妖被控制住了,还被穿上了喜服。” “再之后,又看你们拜天地。” “我听那小柔嘱咐下人,就知道了她打算趁庄内的人酩酊大醉时,伪装成采花贼的模样,造成入室杀新郎并夺走新娘的假象。” “让黑熊庄的其他人都将目标对准行动无常采花贼,就在那时我又被几位极其敏感的妖族缠上了。” “幸好最后逃出来时,师兄和那位小柔还在过招。接手了师兄的位置之后,她见打不过我,就遁走了。” “我也没有再追,就赶快过来找你们啦。” 苍亦初点了点头,确实没必要追。虽然无端被卷入这场计谋里很冤枉,但他们的状况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地跟人发生争斗。 “师兄,我们上街要不要易容呀?他们黑熊庄肯定会搜城的,到时候该死的新郎没死成,不该逃的新娘却消失了。”尉迟隐道。 “预防万一,可以为之。” 对于隐姓埋名这种事情,但凡行走江湖多少都会来那么一两次,苍亦初并不觉得将自己藏起来是多么丢脸的事。 况且他现在身边还有个拖后腿又爱哭的小花妖。 “哎?那师兄,你们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自己跟小花妖中了[同生诀]的?”小马屁精即使在这个时候也钻着缝儿地准备奉承苍亦初几句。 苍亦初默了默,从蜜獾给他们身上砸了个烟雾弹之后,小花妖哭哭啼啼,又摔跤,这里磕一下那里磕一下,很快就察觉了。 所以他才会提议带她回来城里,回到她家,也是相对外面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 苍亦初没有回答尉迟隐充满期待的问话,对于小马屁精的吹捧,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不光是对着他,尉迟隐的吹捧手段面向所有人,只是以他这位最近的人为优先而已。 “尉迟,你先为这座小院布个防御结界,那蜜獾不知何时会过来,预防万一。” “嗯,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尉迟隐走了,房间里又剩下小花妖和苍亦初两个人。 小花妖鼻子都哭皱了,委委屈屈问:“白大哥,你认识这个什么诀,那你知道怎么解吗?” 有事白大哥,无事死渣男。 苍亦初摇了摇头,“不知。” “呜呜呜,要你何用?好痛啊,你自己受了伤,还要我替你分担,呜呜呜我好冤枉啊——”小花妖果然是不可能让人好过的,非要把嗓子哭哑不可。 苍亦初一头黑线,从未遇见这么爱哭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丸,递给上官辞:“止痛药。” 小花妖瞥了一眼:“给我有什么用,我又没受伤,你应该自己吃。” 说完她才问:“你没感觉吗?不痛吗?为什么只有我痛?” “痛的。”苍亦初轻描淡写,“但是,我还能忍。” 听他说完,小花妖哭得更大声了:“呜哇啊啊啊我不能忍!!” 比起身上未痊愈的伤,小花妖的哭喊更令人头痛。 苍亦初单手开瓶,直接往嘴里丢了三颗药,囫囵咽下。 小花妖看他吃了药,才缓缓收了声,呜呜咽咽问:“白大哥,你伤口是不是又裂了?” 真的很痛,因着他们两共感的关系,诗殃连痛觉系统都不敢关闭,生怕什么时候就露了馅。 好在他这个人设,尽情作就对了。 “也许吧。” “什么也许啊?你自己疼就罢了,但是你现在要为了我考虑呀,要是让我也很疼怎么办?你你你太坏了!”小花妖发完脾气又要哭,简直是个装满了水的哭包。 苍亦初甚至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的眼泪腌死,或者先干死。 …… 小花妖的眼泪会跟人一样是咸的吗? 苍亦初心底突然升出这个问句。 恨不得唾弃自己一把。 渣男。 “再过三天就是祭月节了,你要在那之前好起来,不然我就打你。”小花妖恐吓道。 “打我也是你痛。”苍亦初深深呼出一口气,原以为她或许可能是端木逝转世,如此看来。 半点不可能。 端木逝什么时候这么蠢过? 没有。 就算他今年才1岁,也一定是个天才儿童! 来自情人眼里一厢情愿盲目的自信。 “那你快点好起来呀!”小花妖霸道发言。 尉迟隐从房顶上飞了过来:“诶,小花妖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小厨房?给苍……白师兄熬药?对了,我听说昨天是你给我师兄换的伤药,你再给他换一次呗。” “你不是在这儿嘛。” “我要去熬药呀,内服外敷,你负责外敷,我负责内服。” “……好吧。” 尉迟隐将伤药递给小花妖后,又转身走去小厨房。 他可太识时务了。 第178章 你别走 “你累了,我自己来就好。”苍亦初见上官辞神情恹恹的,好像给自己哭累了。 因为[同生诀],连苍亦初都感觉得到眼眶温热,莫名其妙的。 小花妖吸了吸鼻涕:“你身上这么重的伤,不小心扯到了我也会很痛的!” 止痛药没有那么快生效,苍亦初只好坐在椅子上任由小花妖小心翼翼得给他解绷带,上药,缠绷带。 趁这空档,苍亦初问:“你认识我师弟吗?” 上官辞收了眼泪,嗡嗡问:“不认识,怎么了?” “那你认识端木逝吗?” “不认识。” “你一直在南溟?” “对呀,我是当地土着。” “土着?”苍亦初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她跟尉迟或者端木很像的一点,就是时不时都能从嘴里冒出一些新鲜词汇。 好像是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独有的交流方式。 明明他们各自又不认识。 苍亦初自然不可能认为是自己见识短浅,因为在前世早期时自己也是个时常奔波在世界各地的人。 却从未留意过这件事。 难道是从前自己漠不关心吗? 前世的尉迟隐也如现在的尉迟隐一样吗? 不对,因为宸岐仙尊和自己的关系,尉迟隐的成长环境与前世有很大区别,他不能太过准确地判断。 而端木逝,前世他早已在初见时便离世。 上官辞呢? 与上官辞的见面比前世更早,早到上官辞看起来还没有长大,或许她是遇见了什么事,才学了邪教功法,要去吸食人类的阳气。 妖族,只有弱肉强食。 “我的院子很大的,还有几个空房间你们自己选吧,我要去睡觉了。”小花妖看起来真的很累,大哭也是一件极其消耗能量的事,她现在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苍亦初也感同身受她的累,离开房间去院子里坐着。 院子中间放着一张摇摇椅,弧形的脚底一坐上去就会前后摇摆,很是舒适。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小花妖在房间里睡着了。 这个[同生诀]的共感很奇妙,明明没有在一起,却完全能察觉对方的呼吸。 平缓匀称,好像就在自己跟前。 明明理智告诉他,对方跟端木逝没有关系,但是他的感官却告诉他,要待在她身边,只要她在,就一切都好。 苍亦初人神交战不久便被小花妖感染得熟睡过去。 周围有尉迟隐布置下的 防护结界,一整天都安安静静,没有听见嘈杂的噪音,也没有人打扰。 很快天就黑了,小花妖睡了一天还没起床,尉迟隐敲了敲房门:“吃饭啦,小花妖~” 无人响应。 苍亦初揉了揉脑壳,恍惚才意识到点什么,道:“推门进去。” 尉迟隐:“打扰了。” 尉迟隐来到床边,小花妖蜷缩在被子里果然状态不好,一探脑袋,果然发烧了。 “他妖力不是很旺盛,加上昨日的劳累,夜里又受了风寒,快要维持不住人型了。” 但又因为诗殃只做了人型外壳,没有捏上官辞的鲜花形态,导致现在他本已经应该退回植株模样,却硬生生绷着人类的躯壳。 所以才越来越虚弱,症状就像小儿发烧。 苍亦初也昏昏沉沉的,“怪我没有意识到。” 那种恍惚,眩晕,还有失重感居然是从上官辞身上传递过来。 果然是禁术,一个人的感官传递得如此清晰,仿佛深受其害,根本分不清你我,若是受伤,更是叠加式效果。 就比如现在,小花妖身上肯定也如苍亦初一般,既受了重伤又染上风寒。 简直要命。 能要了小花妖的命,但苍亦初却不会因为一个风寒倒下,那小花妖如果此时死了,苍亦初自然也活不了。 尉迟隐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退烧药给小花妖喂进嘴里,刚进口,小花妖立马又哭了起来,趴在床前要吐。 尉迟隐跟苍亦初待久了,多少沾染上他的果决,双指一捏,将小花妖两瓣嘴唇粘合了起来:“咽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小花妖完全醒了,一醒发现尉迟隐这么对自己抬手就是打。 花苞拳绵软无力,砸在尉迟隐胸口也不疼。 小花妖泪眼汪汪的,还瞥了一眼苍亦初,小脸皱在一起终于还是将那苦药咽了下去。 简易退烧药,这玩意还是诗殃自己研究出来的。 那时只为以防万一,他一个修者,路过哪里时,要是遇见受苦受难的凡人,不需要多名贵的药,立马就见效。 如果是自己要用,大可以关闭了味蕾,像上次一样囫囵咽下。 但是上官辞又不同了,好死不死跟苍亦初绑在一块,要是被发现了怪异之处不起疑才怪。 “呜呜呜——” 尉迟隐一将咒法解开,小花妖就控诉:“你们都是坏人!” 尉迟隐:“好好好,我们都是坏人,只有你是好人。快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真难看。” “呜哇啊啊 啊啊——” 哭得更大声了。 尉迟隐:“……” 终于有一天,能让他无语了。 苍亦初来到床前抚了抚上官辞额头,滚烫异常。 尉迟隐好心检查了她的舌苔,又探了脉搏,起身道:“我去给她弄点米粥,再熬碗药,应当没什么大事。” “嗯。” 苍亦初的手一离开小花妖额头,又被拉了回来。 “你别走。” 软糯可怜的,就如初次将尉迟隐带回竹舍的那天晚上。 瞬间戳中了苍亦初胸口。 “你的手好凉,要是你身上不暖和,我也暖和不了。这件事上,你也有很大的责任。”小花妖闷在被子里,却阻止不了她喋喋不休。 苍亦初:“嗯。” “为了我的健康着想,你要待在我身边比较好。三天内必须全都好起来知道吗。” “嗯。” 小花妖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敷衍,更可恨的是苍亦初还不在乎对方知道他在敷衍。 气人。 “那你坐在这儿,别在院子里吹冷风。” 苍亦初微愣:“难受?” 小花妖:“你没感觉吗?那西北风呼呼在脸上吹,连头发丝都要结冰了你还在那吹。你皮糙肉厚惯了,但我是无辜的呀!” 苍亦初噎住:“……抱歉。” 第179章 破契丹 苍亦初果然听话地坐在床边没走了。 尉迟隐端了热粥过来:“师兄,饭做好了你先去吃吧。” “我……”刚想拒绝,小花妖又扯了扯他袖子:“你快吃,吃饱了我也不饿了。” “就算他吃饱了你也要自己吃。这件事可没得代劳。”尉迟隐很快戳穿小花妖话里的话。 小花妖毫不留情给尉迟隐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道:“就你懂得多~” 沟通无障碍,苍亦初都要羡慕他们之间无端端的默契了。 见苍亦初并没有扭捏,直接离开了小花妖的房间,到小园大堂内就餐了。 诗殃才缓缓爬起身,尉迟隐端着粥坐在他跟前,笑咪咪问:“要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自从诗殃以端木逝的身份死遁后,已经不再操控尉迟隐了,隔了一年再相见,恍惚间还有一丝丝陌生。 少年也渐渐长开,虽然没有苍亦初变化得那么强烈,却也消瘦许多,比之从前更加棱角分明了。 对视时,时间的刻痕更为明显。 他那双杏仁眼里,不再只有纯澈懵懂,也多了些成熟和责任。 或许是长大了,或许是苍亦初对他的态度沉淀了,这对师兄弟越来越像亲生兄弟。 “才不要你喂。” 小花妖端过碗,准备给他表演一个霸气的狂炫,就被热粥烫地一激灵,差点将碗打翻在床上。 好在尉迟隐反应速度极快,瞬间接住了粥碗,一滴未洒收回自己手里。 “还是我来吧。” 尉迟隐笑意未减,反倒更加释然。 “从前有位前辈,时常都是他在照顾我,如果有一天他愿意故意犯傻,让我收拾烂摊子我都甘愿,只要他回来。” 诗殃一双瑞凤眼惶遽一瞬,快速掩盖下来,若无其事问:“什么前辈?” “一个超级厉害的前辈。” 尉迟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才递到诗殃嘴边:“小心喝。” 诗殃碰了碰,果然不烫了。大口将勺子包进嘴里“嗷呜”一声,仿佛一只初生小兽。 尉迟隐见他适应良好,便也一勺一勺地喂,很快粥碗见底。 “先坐着,等会儿给你端药。”尉迟隐正要起身走,又被小花妖揪住。 “你等等。” 天边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寒风呼啸,似乎预示着这会是一次不同以往的冬天。 苍亦初坐在堂内,成为修者后,身体强健自然而然比之前更加耐寒一些,再加上变异冰灵根,总是沉浸在寒凉中早就适应了。 没想到师尊将他灵力禁锢后,还意外与小花妖身体共感,多年从未感受过的,还是凡人时的记忆,忽然在面前具象化。 那时自己年岁尚幼,总以为冬天冰凉又漫长,躲在柴房中熬,要熬很久。 唯一的暖源是自己。 他记得在这样飘雪的季节里,他还会被叫去山上捡柴火,说是秋冬季节天气干燥,山上干枯的枝干多,家里取暖生火需要用上。 他小小的身躯便背着背篓独自上山。 天知道不到10岁的孩子,穿着一身不太暖和的衣服,还有单薄的草鞋独自上山,是一件多么丧尽天良的事。 好在,那时他似乎还遇见了一个人。 隐约记得是个小乞丐,也同他一般衣衫褴褛。 起初小乞丐还以为他与自己同命相连,甚至邀请他去破庙,跟他抱团共度了数个漫漫长夜。 后来小乞丐如何了? 他不记得也不知道。 还未修仙之前的记忆,在漫漫岁月中日益暗淡,悄然失色。 他熬过来了,不知道小乞丐熬过来了吗。 “哼~哼哼~”尉迟隐又哼着小曲子,蹦蹦跳跳回来了。 “聊了什么这么高兴?” 苍亦初问。 “嘿嘿,上官辞,名字好好听哦。”尉迟隐喜笑颜开,“我们交换了姓名。” “就不怕妖族拿走名字做法?” 他们妖族的确有夺人姓名的秘法,听说能使被夺走姓名的人忘却前尘往事,成为没有过去不知将来的孤魂。 “上官辞才不会呢,他那么可爱。”尉迟隐,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是站在小花妖那边的人了。 “她叫你给她写名字?” “对呀。” “写完没哭吗?” “为什么要哭?” 苍亦初:“……” 就尉迟隐那龙飞凤舞的字,她居然没有因为字体奇怪而哭吗? 苍亦初:“她没说什么?” 尉迟隐:“有啊,他说我写的字很厉害,显得自己的名字非常威武。他很喜欢。” “嘿嘿,师兄啊,小花妖可以养在后山吗?”尉迟隐一双杏仁眼满怀期待。 “……不行 。” “为什么不行啊?他只是一朵花而已。” “那也是妖。” “趁他还未被外界荼毒,养在花园不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苍亦初:“你什么都想养,前年在绯影岛买的炎狮,还在合欢宗养着呢。现在又想养只小妖?” 尉迟隐努了努嘴,背着手在苍亦初跟前绕了一圈,煞有介事道:“师兄,你会后悔的。” 静逸的房间里,连烛火的“咔滋”声都格外明显。 窗台跳下一只黑猫,就着夜色钻进被窝,贴着诗殃的胸口盘成球。 “系统,帮我看看[同生诀]怎么解?” 系统:“同生诀,落枫阙不传秘术,由远古一对双生子共同修炼而成,后经由数代修士完善,形成了绝世功法……” 诗殃:“跳过这些介绍。” 系统:“……心灵断链,若两人之间的心灵契合度降低,或其中一方心生恶念,同生诀的纽带便会逐渐松动。” 诗殃:“心灵契合?我跟他?上官辞和白廿三?我们才刚见面不过两天吧?他连本名都没暴露,就心灵契合了?” 系统:“宿主试试一心想做坏事看看?” 诗殃:“我本来就是要做坏事的。” 系统:“哦哦,那我看看n b——共同服用[破契丹]也可逐渐削弱血契的联系。” 诗殃:“破契丹,商城有卖吗?” “只有一颗。”系统将搜索结果亮在诗殃的意识海里,果然只有一颗,而且贩卖价格十分昂贵,几乎只是这一颗丹药就要让他的积分倾家荡产了。 诗殃咽了咽口水,“这玩意,配方怎么卖?” 显示的秘方各个都是奇珍异宝,许多灵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不是,他有病吧?!” “这玩意这么难制作,整我们身上干啥呀?!” 第180章 我教你 苍亦初发誓,这小花妖是自己两辈子以来遇见的最难伺候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呜啊啊啊啊啊啊白廿三!好痛啊啊啊啊——” 她一醒,就在房间里哭嚎。 整个房梁都要被她的哭声掀翻。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养孩子是这么头疼的事情? “呜呜呜——你怎么不不吃止痛药……” 尉迟隐忍着笑意给他擦眼泪:“听说止疼药吃多了伤神经,会变傻的。” “可是好痛啊……明明是他痛,呜呜呜受苦的是我呜呜呜……” 苍亦初目光落在尉迟隐身上。 你看看你想带回去养的花,不出两天,整个双子峰都会因为她而鸡飞狗跳。 尉迟隐讪讪,对上官辞道:“我给你揉一揉,做个全身spa怎么样?” 小花妖泪眼汪汪地攀上尉迟隐胳膊,像只水鬼:“呜呜呜这可是你说的?” 尉迟隐无奈:“我说的我说的。” 苍亦初:“……嘶吧是什么?” 尉迟隐:“……” 诗殃:“……” 尉迟隐:“就是推拿,按摩,沐浴,香薰。” 苍亦初:“……我怎么没听过?” 诗殃理直气壮:“我们昨天探讨出来的,怎么滴!” 苍亦初:“为什么叫嘶吧?哪两个字?” 诗殃:“没有字!呜呜呜会写字了不起!!!” 苍亦初:“……” 问问都不行? “咚咚咚” “小辞——?” “小——辞——咚咚咚” 门口传来不断拍门声,尉迟隐向诗殃确认了一眼,诗殃道:“是香料铺伙计。” 说着就要起身,被尉迟隐按住。 “我去开门。”尉迟隐变换出猴妖气息,苍亦初则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间。 “诶?小辞呢?”站在木门外的人果然是一名伙计,见是陌生人开的门,还有些诧异。 “他生病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你是……” “我是他朋友,正好学了医,就在他家照顾几天。” “哦,这样啊。”那伙计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妖族,看模样,应当是只小狗。 “你来找小辞什么事呀?” “她好几天没来交货了,掌柜让我过来催一催。” 有伙伴来,小花妖立马不作妖了。快速起床趿拉着藤鞋就跑出房门迎接:“妮妮!” 一个飞扑,抱住了这只小狗。 “小辞!” 名叫妮妮的小狗揉了揉小花妖的脸颊:“你怎么回事?哭了?脸都肿了。” “没有没有,你是来拿香料的吗?我这两天发烧,不过香料都已经准备好放在走廊上了。”小花妖拉着妮妮去取,边走边道。 妮妮:“哦哦,那就好。诶,那开门的是谁呀?你不是跟一只小猫住吗?怎么变成猴子了?”她又嗅了嗅,“……还有一个人。” 上官辞:“你鼻子怎么这么灵啊?我这儿香料味这么杂你居然还能分得清。” 妮妮揶揄:“别小看我,快说嘛快说嘛。” 上官辞吹牛:“我小弟,帮忙干杂活的。” “可以呀你,不过祭月节在即,肯定有得忙的,找两个小弟帮忙也是应该。哦对了。”妮妮握住上官辞兴高采烈地分享自己刚知道的八卦,“你知道最近,在义莱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吗?” “啊?” “嗨,我们上次不才让你小心点的嘛,这么快就忘记了。” “他咋啦?” “听说他得罪了黑熊庄了!前天黑熊庄举办婚礼,他胆儿肥,洞房花烛夜跑去抢新娘,还将新郎给杀了。” “还有这种事?” “你这两天都在家养病,都不知道城里闹得满城风雨,就是那黑熊庄庄主,要找那名采花贼算账!打得可厉害了。” “打起来了?” “嗯呐,可惜还是被逃了,那采花贼可真厉害,连被黑熊庄围追堵截还能逃跑呢。” 妮妮道:“晚上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幸好你找了两个伙计,让他们保护好你,采花贼惯会翻墙过院,你这么弱小,可得提高警惕了。” “谢谢妮妮再三提醒。”诗殃将她要的香料装好,放在她随身背篓里。 “你真的生病了,药味好浓,香料别串味了才好。”妮妮的狗鼻子相当灵敏,只是专业知识储备不多,能分得出药草味,却不认识是什么药草。 “你也别在我这儿待太久,会传染。” 诗殃将小狗送出门时,妮妮又转回身强调道:“祭月节别忘了来店里帮忙。我们说好了的。” “一定一定。” 将人送走,诗殃才如释重负。 身形一倒,正好将自己砸在院子中央的摇摇椅上。 头疼。 “不舒服就回房,坐在这里干什么?” 尉迟隐端了壶热茶给他,诗殃囫囵灌了一口:“祭月节前,是香料铺子供应最繁忙的时候,除了他们那一家,还有好几家的香等着送呢。” 要不是因为通讯不发达,他手机肯定已经被催爆了。 “像刚才那一家,是跟我关系最好的,她们会派人过来取,其他家都等着让我赔钱呢。我得赶紧给他们送过去。” 刚休息一会儿,又爬起来干活。 “你可歇着吧,我给你送还不成?” 尉迟隐跟在他身后,帮忙整理包裹好的,或尚未包裹的香粉。 “那你要控制好自己的灵力,别把我东西弄湿了。” “这有何难?瞧我的吧。” 天蚕丝分成数段,像拥有无数只爪子的章鱼一般,准确无误地抓取材料,分装打包。 “我给人开药方,抓药材的时候经常这样干。” “太好了,我想要学。” “等你事忙完了,病好了,我教你。” “嘿嘿。” 唯一没用的凡人——苍亦初,站在门口看两人哼哧哼哧地忙活,也坐下来,帮她将那些分好的纸袋子打个漂亮的绳结。 “我看你门口贴了两张红纸,上面的字是谁写的?”苍亦初冷不丁问。 “我写的呀。” 尉迟隐接话:“你不是不识字吗?” 上官辞答得理所当然:“但是我会描呀。” 苍亦初问:“……可解其意?” “我看很多人类家门口都贴着,可能是招财吧?怎么我描得不对吗?” “没有。” 苍亦初默了默:“做生意,还是学些文字比较好,至少算数得学清楚。” “你教吗?” “我教。” 第181章 我知道 诗殃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苍亦初还真答应了下来。 两人目光相接,诗殃已经摸不清楚苍亦初究竟想干嘛了。 难不成,不走剧情太闲? 找罪受? 尉迟隐将他要“发货”的东西收拾好,背上诗殃管用的竹筐道:“地址发我。” “跟着导航走好了,滚煤会带你。” 诗殃对着门口遥遥一指,果然有一只背着竹筐的小黑猫正站在大门房梁上看着屋里的几人。 “好。” 尉迟隐适应良好,掂了掂竹筐,便快步跟上小猫的步伐。 苍亦初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平平:“滚煤?” “嗯,那只猫的名字。他是我的伙伴。” “也是只妖吗?” “对呀,他可聪明了,我卖香料的钱都是他在数的。有他在,那些店铺才不会认错供应商。” 即使尉迟隐背着一箩筐东西送出门了,上官辞也还是没有闲下来。“你坐在这儿,帮我将这些花瓣都碾碎吧。” 她搬过来一只石臼,“这一份不用碾得很碎。” “嗯。” 苍亦初顺其自然就帮了起来。 他昨晚就看见了那只猫,与白染极其相似,初到义莱城时自己并没有看错,一定也是它,将自己引到了巷子里。 那时她也在附近吗? 太多相似共同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绝对不简单。 苍亦初的视线里充满探究和隐忍,好像有无数话要说,无数问题想问。却迟迟难以开口。 少女挑选干草时格外认真,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幸亏她懵懂,否则一定会被吓一跳。 苍亦初知道他不该盘问,至少现在不合适,上官辞虽然不如端木逝一样有手段,但她如果想回避,想逃,依旧办得到。 连尉迟隐也不会帮着苍亦初更多。 苍亦初从口袋里给上官辞掏了一件艳红色大氅,披在她肩上:“我看你好像没有御寒衣物?” 上官辞低着头喃喃道:“没想到冬天会这么冷。” 苍亦初修长的眼睫微颤,原来—— 这是她的第一个冬天? 苍亦初修长的手指在女孩跟前,细心替她系好缎带,“待大雪融化后,会更冷。” 上官辞抬头一脸懵懂,“真的吗?” 瑞凤眼尾微微上挑,单看是在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嗯,累了回去睡觉,我替你做。” “也不是很累。” “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 上官辞眼珠子转了转,“那行吧。好好干。”象征性拍了拍苍亦初肩膀正要走,倏地问:“诶?你偷偷吃止疼药了?” 见苍亦初没有回答,上官辞又笑眯眯问:“不怕——变傻吗?” 苍亦初长长吐出一口气,释然道:“没关系。” 傻一点也没关系。 不明白其中深意。 小花妖正准备从堆放香草的小仓库内直线跑回自己卧室,又被苍亦初喊住,“等等。” “嗯?”逆着风,鲜艳的红色斗篷都被风吹地张扬,就像小花妖本身。 “我送你回去。” “不用。” 苍亦初已经快步将诗殃抱起,稳稳坐在他臂弯,苍亦初道:“腿冷。” 小花妖一双藤鞋破破烂烂,是她刚起床时随便套上的。 据苍亦初观察,她这座院子虽然大,堆放的东西基本都是制香用品,而小花妖的衣服鞋子着实少得可怜。 那晚被蜜獾撕毁的衣物,恐怕是全身上下最好的一身了。 还有那双新娘鞋,对她来说其实偏大,但她也没舍得扔,藏在卧室床底被他看见了。 她原本常穿的鞋子,大概在被换成新娘装时,已经被黑熊庄的侍女们遗弃。 覆雪的冬季,她这样一朵小花,怎么受得了? 上官辞知道因为[同生诀]的关系,对方也感受得到,便心安理得地勾住苍亦初脖颈,埋在他肩头嘿嘿笑。 “笑什么?” 上官辞直言不讳:“哼哼,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噗通噗通好大声。” 躲在一屋芬香中的橙花,依偎在冷杉枝头,轻轻的笑。 细微颤动贴着苍亦初胸口,却有地动山摇之势。 “滚煤?”尉迟隐跟在小猫后面试探问。 “喵~” “你还真叫这个名字呀?谁给你取的?上官辞?” “我自己取的。”小猫口吐人言。 尉迟隐惊喜:“诶?你会说话了?!” “我在绯影岛开了灵智。” 对于这位小傀儡,在诗殃主控时并不会对诗殃与系统的存在产生好奇,一切都顺其自然。 这一年的隔离,由程序组成的尉迟隐终于有了些许独立的思考。 对于小黑猫的认知,还有着隐隐约约的印象。他记得从前发生的事,但是不会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对那些突然出现的猫,和突然出现的人生出亲近之感。 “哦哦,对,那时,你叫白染。”尉迟隐惊喜道,“原来你还待在他身边,幸好你还在。” 系统看他表情,认为有必要向诗殃报备一下,便开通了意识海界面直播。 系统所见,诗殃一样能同步感受到。 “为什么这么说?”滚煤问,“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是谁的吗?” 尉迟隐:“我知道呀,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但是……我不是很清楚,又觉得你们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的是我。” 他的神情悠远哀伤,好像这个哲学问题会一直无解,而他没有心力去探究。 事实上的确如此。 系统声线冷冰冰的,像个只会发布任务的机器:“他将你放在这里,你就属于这个世界了。不用思考那么多,好好待在苍亦初身边辅佐他就是了。” 尉迟隐:“我知道。” 诗殃已经裹好被子躺在床上了,苍亦初甚至贴心地给他关好门窗,甚至在房间里生了暖炉。 刚准备休息,就在意识海里见到他们俩的对话。 诗殃:“他是不是生出自我意识了?” 程序太过先进,总是能听见什么机器代替人类什么的。 诗殃:“你们系统出品的npc数据傀儡,做没做过图灵测试?” 系统:“也许受到了小世界的影响,宿主完善了人物数据后,小世界将他这个意外缺失的灵魂修正回来了也说不定,不能单看数据的。” 诗殃:“好复杂。” 系统:“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重新清除一次他的记忆。” 第182章 换人啦 “那就不用了。” 如果尉迟隐真的重新长了灵魂,他更应该好好珍惜才对,要是培养得好,后续那些需要诗殃去演绎的角色或许都可以放手了。 很快尉迟隐跟着滚煤一起将上官辞要送的香料都分发完成,回程时路过成衣店,果断停下来准备给小花妖挑几件御寒衣物。 那身红色喜服挺衬小花妖的,不如给他挑一份粉色? “你觉得如何?”尉迟隐问滚煤。 滚煤山下扫描了眼:“再小一点,这件太大了。” “那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花色,她的身形,大概得穿童装。” “谁穿童装?” 闻言,尉迟隐一回头,便撞见了一抹艳丽的颜色。 “怎么?这么快就有心上人了?哪里来的?” 正是表面潇洒,实则缠人的合欢宗木晗。 尉迟隐惊喜道:“木晗?你怎么在这里?” 木晗百无聊赖,身上合欢宗弟子服在此处格外惹眼,开胸外袍就连冬天也要秀,露出宽阔的胸膛和均匀的八块腹肌。 “合欢宗位置距离南溟最近,我们时常走动的你忘记了?” “我问的是你怎么在义莱城。” 他神情淡淡,假装若无其事道:“祭月节将近,过来凑热闹。” 尉迟隐挑了挑眉:“真的?” “不信?” 尉迟隐搓搓下巴,摇摇头:“不信。” 木晗没耐心跟他掰扯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将话题掰回来:“给谁买衣服?” 尉迟隐毫不犹豫:“给嫂子啊。” “噗——”系统小猫率先没绷住,喷完打了好几个喷嚏。 木晗却终于阴转晴,继续追问:“哪个嫂子?什么嫂子?苍亦初?” 尉迟隐:“还没定呢,但我有预感,他俩能成。” “你嫂子穿童装啊?”木晗一脸嫌弃,“不对,你嫂子不是端木逝?” 伸手比了比端木逝身高,可一点不矮,童装? 尉迟隐默了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端木逝。” “呦,换人啦?” “不是,跟你说不清楚。”尉迟隐又挑了两身小一个码数的,问滚煤:“这两件可以吗?” 系统:“ok。” 尉迟隐:“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个颜色,干脆我再选几个吧。” 木晗不乐意了:“你对你嫂子这么好?就因为不清楚她喜欢什么颜色,所以打算把所有颜色都买下来吗?” “未尝不可。”尉迟隐被他一说,更加心动。 “喂,怎么不见你送过我什么礼物?” “你?” “嗯。”木晗伸开双臂,开屏的孔雀一般展示自己。“你不觉得,我也缺了点什么东西吗?有没有什么想法?” 尉迟隐收回目光:“你不够可爱,配不上。” 木晗:“可爱就行吗?我也可以很可爱啊。” 尉迟隐不想理他了,又挑了两身衣服便付了款离开成衣店准备回家。 木晗狗皮膏药一样跟上来,“诶,你现在住哪里?够住吗?祭月节在即,旅馆一定很紧缺吧不如跟我——” 尉迟隐打断:“不用,我有地方住。” “肯定没有我那里舒服,小尉迟,我带你吃烤串呀,这边的小吃可好吃了。”木晗使出美食诱惑。 尉迟隐归心似箭:“你别跟着我了,你真是来凑热闹的呀?这么闲?” “还好啦,义莱城上有采花贼,你别一个人出门,我陪在你左右,这样他就不敢来骚扰你了你看怎样?” “不需要。” “那你保护保护我,我好说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垂涎我的人不在少数,如果他男女不忌看上我……”话还没说完,尉迟隐倏地停下脚步,木晗差点没刹住车,撞在一起。 “怎么了?终于意识到在你身边的这位是个大帅哥了?” 木晗得意洋洋道。 尉迟隐:“忘记了要给小花妖买双合适的鞋子。” 退了回来,进入旁边的鞋店。 “喂!” 等两人终于回家,天都已经黑了,上官辞坐在圆桌上吃饭,老远就听见门外吵吵闹闹的。 一开门,果不其然看见木晗又跟他们家尉迟隐勾勾搭搭。 “好香啊这个小院子。”木晗还是很有礼貌的,见到苍亦初率先拱手行了一礼,“师兄好。” 明明木晗不论在外名声威望或是年龄都比苍亦初大,却还是愿意以尉迟隐平等的姿态尊敬尉迟隐的哥哥。 已经很能表达真心了。 又见桌上另外一位,看起来小小一个的小女孩,大言不惭:“师嫂好——” “别乱说话!”吓得尉迟隐原地蹦了起来捂住木晗的嘴:“不是!你找打呀!” 木晗这个人,蹬鼻子上脸,就着尉迟隐的掌心就噘嘴嘬了一口,吓得尉迟隐又快速收了回来,在风中狂甩! “你是谁?”小花妖气势汹汹站起身,倒是很有一家之主的架势。 “我……” “该不会又是来蹭吃蹭住的吧?”虽然发着烧,可小花妖可没有让步的意思,哒哒哒跑到门口:“滚出去滚出去。我家已经没有位置了。” “不是,我只是认个门……” “走走走,认什么门?谁准你认门了?”小花妖推得很用力,整个身体都倾斜了,硬是挪动不开木晗分毫。 木晗也不生气,对尉迟隐道;“好我走我走,祭月节见小尉迟。” “关门关门!” 小花妖趁木晗跨出门去,跟尉迟隐一起将门锁死。 “别再来啦!” “那可不行,我一定会回来的——”木晗在门外喊道。 话里没半分不爽,反而充满笑意。 两个小家伙趴在门框上听了好一阵,才听见木晗离开的声音。终于松下一口气。 “还是上官辞有办法,他粘了我一路了,就跟粘在鞋底的泡泡糖似的搓都搓不掉。”尉迟隐道。 上官辞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出来的话却凶狠得要命:“就该用小刀铲。下次他再骚扰你,我就拿钉耙砍他!” 尉迟隐一把将小花妖搂住,高兴道:“太好了,遇见上官辞我们有救了。” 苍亦初悠悠站在二人身后,冷不丁问:“泡泡糖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总有自己的结界。 仿佛共同经历过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第183章 有分寸 尉迟隐脑瓜子转得飞快:“是一种糖。师兄都不吃甜食,肯定不知道啦。” “没错,是一种,能让人唇齿留香的糖,不过不能多吃。”上官辞道。 “那为什么叫泡泡?” “因为吃了会吐泡泡。”上官辞被尉迟隐抱着,几乎半张脸埋在他的外套里,看起来比之前暖和多了。 苍亦初莫名不爽,抬手将两人剥离开,“尉迟,菜凉了。” “哦哦好的师兄。” 尉迟隐恋恋不舍松开他单方面认证的师嫂,邀功道:“我们送货收的银两都在滚煤身上。” 滚煤小猫不参与三人的黏糊游戏,跳上房顶,身姿骄傲。 背篓果然已经装得满满当当,钱袋子铛铛响。 “我们还买了新的御寒衣物,上官,你喜欢什么颜色?”尉迟隐拉着上官辞的手牵到室内:“我挑了好几个颜色,觉得都挺好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上官辞惊喜:“真哒?送我的?” “快试试。” 两人又头抵着头聊了起来,完全没有苍亦初插足的缝隙。 诗殃不愧是有被当成玩偶把玩经验的人,让他去试衣服,果然乖乖就去试衣服了。 少女萝裙分外娇嫩,冬衣厚实又可爱,尉迟隐专门挑选了有朝气的颜色,与端木逝的感觉相去甚远。 任谁也说不出,有气无力,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半死之人端木逝,跟眼前这位活蹦乱跳,咋咋呼呼生命力拉满的小花妖有半点相似之处。 在收买人心方面,苍亦初距离尉迟隐简直差了一大截! 尉迟隐单靠几身衣物,迅速又跟小花妖打成了一片,而苍亦初给小花妖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疼痛。 止疼药药效一过,小花妖好日子就到头了,趴在床上四处打滚。 “呜呜呜——” 泪眼婆娑,动不动将自己哭成泪人。 “你们仙门不是有能让人迅速好转的疗伤药吗?连死人都能救活,怎么治不好他身上的伤呢?” 趴在床铺间,少女长发搭在光洁的肩头,灯光昏黄,影影绰绰中看不真切。 细白肌肤埋在纯白被褥间,像是只趴在云巅的精灵。 尉迟隐就在他背后,手指也修长有力,划过少女光滑的脊梁:“师尊不让。” 上官辞:“什么破师尊?还不许人痊愈?” 尉迟隐:“也不是不让人痊愈,我师兄身上的伤痕是魔族所至,对方的鞭子上淬了毒。虽然毒性已解,没什么大碍,但是师尊希望我师兄别那么冲动,在外面惹事时多掂量掂量自己。” 上官辞往前微微晃动:“现在还得掂量掂量我……,嗯——尉迟,你轻点~” 尉迟隐:“我已经很轻了。” 上官辞:“我早就痛够了,就不能让我爽一回吗?” 尉迟隐:“那我换个姿势,这样如何?” 上官辞:“哼!痒——” 苍亦初满头黑线,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少女趴在平整的床铺上,上半身赤裸一脸餍足,露出光滑流畅的后背任由少年轻轻揉搓。 “这就是你们说的‘嘶趴’?”苍亦初坐在不远处,不可置信。 “嘶”是忍痛的“嘶”,“趴”是“趴下”的趴。。。 抽象。 “我这里痒,你给我挠一挠吧。”上官辞开始指挥上了。 “好。”默了默,尉迟隐道:“是不是师兄伤口结痂了。” 那个方位被上官辞自己挠得通红,正好是伤口其中一处。 “可能吧,不是痛就是痒。”上官辞说着又瞥了一眼苍亦初,那人眉头紧锁,直直盯着他们二人,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你师兄好奇怪。” 尉迟隐闻言低下头,凑到上官辞耳边悄悄问:“怎么说?” 上官辞也压下声音蛐蛐:“他是不是面瘫?成天耷拉着臭脸。” “就算是臭脸,也非常帅气不是?”尉迟隐开始发挥中央空调功能了,无论如何以和为贵。 上官辞嘟嘟囔囔:“谁要看帅脸啊?现在已经不流行臭脸帅哥了。” 话还没说完,尉迟隐的后脖颈便被苍亦初拎了起来,无辜的小猫似的被扯离上官辞跟前。 “凑那么近干嘛?” 上官辞先不满了:“我们讲悄悄话,可不得凑近一点?” 苍亦初头上的黑线更加明显,依他刚才的角度,尉迟隐几乎都要跟上官辞亲上了,这还得了? “尉迟,你已经长大了,注意分寸。” “师兄我错了。饶了我吧。”尉迟隐双手作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反正先道歉总是对的。 “你干什么呀!”小花妖正义感十足,立马仰起头就要替尉迟隐主持公道! 苍亦初慌忙别开脸,尽量忽视方才不小心发现的一马平川。“你是只妖可以不在意,但尉迟是人族修士,自当稳住道心,不可与妖族过分接近。” 闻言,诗殃重新陷进被子里,看来苍亦初也知道要跟妖保持距离。 这样他才好放心走“热脸贴冷屁股”的炮灰剧情,只要苍亦初稳住底线,他在南溟摆烂也不归诗殃管。 上官辞:“哦,这样啊,那你们赶快想办法把咱俩身上的这什么诀给解了,别再往来好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苍亦初道。 “那是什么意思?”少女声线比尉迟隐小时候更加娇俏软糯,活脱脱一个小孩模样,还是个极度任性又大开大合的小孩。 “意思就是我师兄超级爱吃醋。”尉迟隐大言不惭捻过被子将小花妖裹了起来,“他要你不能跟任何人接触。” “尉迟。” 苍亦初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要干嘛,师弟倒是率先替他选了个绝对不可能的答案。 尉迟隐整了整衣襟,将自己收拾整齐了,义正辞严道:“不然还是什么?师兄,下一段恋情开始啦。” 说完就跑,不给苍亦初反驳的机会! “你!” 床上被捆成春卷的上官辞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上方不知所措的苍亦初。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苍亦初这样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被拆穿。 视线对上,苍亦初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落荒而逃了。 …… 莫名其妙。 第184章 二十三 鲜花,草药,还有埋在各种或浓稠,或张扬的气味之下的橙花,占领了一间独属于他的房间。 每次靠近,都将人拉入记忆深海,不断翻滚,搅拌。 让苍亦初恍惚忘记今夕何年。 忘记脚底的贫瘠与荒芜。 如果闭上双眼,更是能在梦里,听见许久不曾听见的浅淡呼吸。 这是苍亦初的劫,在小花妖的领域里被不断挖掘。 记忆会忘却,伤口会结痂。 葱白玉指轻轻拂过凸起的血痂,冰凉触感在后背上格外突兀,被她这一贴,倒也舒服至极。 “嘿嘿,怎么样?”上官辞终于找到了能止自己痒的办法,那就是从根源出发,只要苍亦初不被困扰,她就没问题啦。 那一块的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等它结痂脱落。 诗殃真想将它扣下来,冰凉的手掌给他揉了揉,“你倒是说话呀。” “你来,坐这儿。”苍亦初将小花妖从身后掏出来,按在旁边椅子上。“你不是说,想认字吗?趁现在无事,先教你认几个。” 上官辞送花料的订单,都被尉迟隐这个小跑腿背出门去了,滚煤自然也跟着一起。 小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小花妖的病有好转便又开始坐不住,搞鼓搞鼓香草,又搞鼓搞鼓苍亦初。 只要她不哭,那嘴角便是笑着的,浑身上下充满能量。 “好啊好啊。”小花妖屁股刚坐稳,就在桌案上落了数片花瓣,“你先告诉我,这几个是什么字?” 她又画出了传说中她的名字——“傻瓜呲”。 苍亦初眉头跳了跳,转而在面前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三个字:“先认识这三个字吧。” “上官辞。”小花妖道:“我知道啊,你上次写过了。我还会写你的名字呢。” “嗯?” 小花妖夺过苍亦初手里的毛笔,抿着舌头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下除了她名字外,唯一认识的汉字——“廿”。 写得有模有样。 “看吧。”摇头晃脑的,小花妖正邀功似的回头,却撞进了苍亦初颤动的双眸里。 幻化出来的墨色虹膜,更清晰地照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也只有她的身影。 “怎么了?”诗殃恍惚以为自己哪里露馅了,赶忙查看自己写下的那个字 ,却看不出端倪。 “没什么,你怎么会记得?”苍亦初问。 小花妖嘿嘿笑:“这有什么难?我看过一遍就会啦,而且你的名字很好记。” “怎么说?” “你看,这个字念作‘念’,然后呢,长得很像一个轿子,虽然我嫁给你时没有坐,但我看别人坐过啦。” 苍亦初:“……” 轿子? 仔细看,“廿”确实有些像个没有顶的轿子。 “虽然新郎天天在念着新娘快点到来,但是他不知道新娘已经掀开盖子,跑啦!哈哈哈哈”小花妖分享自己的速记法,笑得没心没肺。 苍亦初又将她按回椅子上,道:“其实它还有个读音。” “嗯?是什么?” “念作‘二十’。” “二十?” “这个字形,像不像两个十字手拉手?” “十?” 苍亦初又在旁边重新写了个“十”。 跳着认字,连一二三都没学,就开始写二十了。 “你叫廿三,就是二十三的意思?”小花妖手指放在新写的“十”上,黑色墨汁沾染指尖,带起一道划痕。 “嗯。” “为什么叫二十三?” “因为 ……” 因为怀念…… 因为喜欢端木逝看着廿三的眼神。 因为只有那时,他好像才会放下某个东西,只是看着他,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的身份。 “你在家里排行二十三?我看那些兔妖家里很多兄弟姐妹,就会排在二十三。真稀奇,你们人类也有这么多小孩呀?”小花妖伸出十根手指在那里数啊数,掰开苍亦初的手指一起数,数的乱七八糟都数不清楚。 “先教你写好自己的名字。”苍亦初拉回正题,将上官辞整个手背都包裹其中,替她摆好抓握方式,操控着这只手又写了一遍。 提线木偶似的落在苍亦初手里。 诗殃与他的距离如此亲近,耳尖能清晰听见对方鼻息,胸口莫名跳动,扑通扑通,已经分不清是苍亦初的,亦或是自己的。 这两颗挨在一起的心脏……似乎已经悄悄同频。 “你的名字呢?” “白廿三”三个字落在“上官辞”旁边紧挨着,就如此刻的两人。 “你们来自哪里?” “怎么?” “如果我和你身上的同生诀解了,还能去哪里找到你们?”小花妖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一边照着苍亦初写下的字慢慢描,的确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描得极像。 “为什么要找我们?不觉得我们烦了?” “烦呀,太烦了。”小花妖圆圆的后脑勺正对着苍亦初,自顾自说着。 苍亦初眉头挑了挑,侧头偷看小花妖的眼睛,发现她好好的,没有被他惹哭。 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玄岚宗。” “嗯?” 没想到苍亦初真的会告诉她,小花妖头发一甩,啪地一声,垂在头顶的小花发饰便打在苍亦初脸上。 “嘿嘿嘿,玄岚宗,我听过,距离南溟好远好远。” “你知道?” “当然啊,我常常在城里听见人族在茶馆里议论玄岚宗银月修士,说他如何如何追着魔族打,可好玩了。” “银月修士?” 小花妖手舞足蹈给他比划:“就是眼睛像月亮一样,我也不知道,可能晚上会发光吧?” 苍亦初但笑不语,他的外号,传进小妖的耳朵里,居然是这样。 上官辞:“你认识他吗?他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厉害?” 苍亦初:“嗯,一般吧。” 小花妖听完回头,乜了苍亦初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一般,你看看你自己,打个架,把自己伤成这样还连累我。都不反省反省。” “你一只小花妖,还知道反省?一点也不像不认字的。” “那只能证明我很聪明,我名字都是书生取的,肯定很聪明啦。” “书生就聪明吗?” “当然啊,比你聪明多了。二十三,从你的名字里就透露出不聪明。” 小花妖正嘚瑟,门外传来拍门声:“不好啦不好啦——小辞!” 第185章 断了腿 上官辞噌得一瞬便飞奔出去,原本相贴的位置还暖烘烘的,猛然灌入一道冷气,连冰系修士都觉得凉。 “怎么啦怎嘛啦?”小花妖咔咔将门打开,将小狗妮妮请进来。 妮妮却不领情,抓住上官辞的手就往外跑:“你快来,我们掌柜找你帮忙!” “距离祭月节不是还有两天吗?你们家的香料已经送完啦。” “不是香料啦!是负责我们店铺招牌的茉莉,她今天早上从架子摔下来,骨折啦!” “骨折?” “总之,我们掌柜让我来找你。” “我又不会治疗,找我也没用呀。”上官辞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找你。” 很快两人就到了香料铺,小狗妮妮跑得气喘吁吁,舌头都吐出来了。 “小辞啊。”掌柜等在门口,见到上官辞赶忙上前,探了探她额头,“你的病好得差不多啦?” 上官辞一边喘着气,一边轻轻点头。“嗯。” 掌柜是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身材曼妙,手中握着一柄大烟斗,将上官辞拉进了店铺后院。 “那正好,我们茉莉今天早上爬架子,不小心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上官辞震惊:“断啦?!” “可不嘛,平时没看出来,你们小花妖这么金贵,一摔,直接就断了。”掌柜说话不太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他们小花妖确实挺容易受伤的,但生命力也格外顽强呀。 断了又不是死了。 “掌柜叫我来,是什么事?” “哦,茉莉原本是要代表我们沁香斋演出,奈何她的腿摔断了,恰巧你 当天也愿意来我们店里帮忙,也会跳舞,不如就让你顶替她吧。放心,报酬翻倍。”掌柜一副大姐模样,说话也不容反驳。 “可是我也不怎么会跳舞,你们不是要评选义莱花魁吗?茉莉姐姐没有其他跳舞的朋友?” 花魁,花中之魁首,在南溟,这项活动是对于花妖这类妖族的追捧与消遣。 通常由众位花仙子表演才艺逗趣为节目,评选出当地最受欢迎的魁首给予奖励。 在义莱城,花魁的评选与商铺勾连甚密,魁首比赛不单只是花魁自己,更证实店铺影响力,成为商家追名逐利的另类推销。 简而言之,相当于选秀与代言。 “她那些姐妹都被其他商铺勾搭走了,整个义莱城,就你最合适。怎么?我们也不指望你夺魁了,就当运气不好,给我们充充门面罢。”掌柜 差点要给她来个激将法,又一想,这小家伙越激越怂,还是算了。 她带上官辞来到后院隔间,茉莉正半躺在病床上,右腿果然被绑了木架搁在椅子上。 “小辞。”茉莉可怜兮兮道。 “茉莉姐姐怎么会爬架子呢。这么关键的时刻。” “是我们准备的舞蹈动作啦。”茉莉道,“实在没人了,附近的小花妖,只想到你可能还有空,小辞,我的好小辞,你就帮帮我们吧。” “对呀对呀。”聚在房间里的莺莺燕燕有点多,各个长得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睁着大眼睛注视着他,无形给诗殃造成了拒绝就有罪的压力。 上官辞:“可是,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等你表演完,我教你我们族中最擅长的妖术,怎么样?”茉莉诱哄道:“保证是一道最强妖法,童叟无欺。” “真哒?”上官辞眼底闪过星光,“多厉害?” “走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厉害,只要对方是人……不管是人还是妖,或者是魔族,全都拿我们没办法。” “这么厉害,我要学我要学!” “那你要好好帮我表演完,我就教你。” “一言为定,茉莉姐姐不许骗人。” “我哪里骗过你?” 妮妮从房间里捧出了舞蹈服,“这是茉莉姐姐准备穿来演出的,小辞快来试试吧。” 看来他们真的很着急了。 迎着众位围过来的热切眼光,诗殃鸡皮疙瘩差点起来。 上官辞接过轻飘飘的萝裙,定定道:“好吧好吧我试试。但是,我跳舞很差的,不保证能拿到什么好成绩哦。” “本身就是应急,你就在我门口随便舞两下,毕竟报名都已经报上去了,总不能空出来吧。”掌柜道:“平时那对头[灵韵和居]一直嘲讽打击我们[沁香斋],若是连个花妖都请不到,可不得被笑话死。” “花妖跳得很差不也一样丢脸?”诗殃喃喃道。 “不丢脸,不丢脸,我看他们家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我现在就诅咒他们主舞也摔断腿。” “大可不必。”诗殃拿了衣服钻进换衣间将那身单薄的纱衣套在身上,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供人消遣的舞姬,向来衣着轻盈单薄,风一吹就好像要将人吹散了。 从前跟师傅学的舞蹈都是基本功,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教呢。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还没出山,就开始表演变现了,不得撕破次元壁,跑过来削我? 诗殃忍不住瑟缩,还是别告诉他了。 “妮妮,我觉得,我要被冻死。”上官辞探出头,气质越发畏畏缩缩起来。 “茉莉姐姐说动起来就不冷了,幻化成人后只要活动就能发热。”妮妮小狗一脸单纯,尾巴还不知轻重地乱摇,完全不知道替她的好朋友同仇敌忾。 “快出来呀,让我们看看这衣服合不合身?”掌柜的已经叫了两位妆娘守在附近蓄势待发。 “不是我说,这个衣服,是不是也被撕坏了?”上官辞把着门边,往外伸出一条长腿,细长匀称,要命的就是这个,大开叉!直接将这条腿几乎全部暴露出来。 幸好他里面穿了件白色底裤,就算是白色底裤也因为布料轻薄,静电将它吸附在腿上,显得格外奇怪。 “你看,好大的口子。” “你出来,出来我看看。”掌柜大力一揪,终于将黏在门框上的小花妖拽了下来。 “确实有点大了,我说小辞,你也太小了。”她说的是上官辞胸前二两肉,完全不够二两。 “呵呵,让您失望了,告辞。”上官辞不想玩了,说着就要钻回房间里。 “诶,我又没说不好,嗯……巧儿,帮她稍微改合身些,免得到时候衣服都掉了。” 第186章 掉色了 名唤巧儿的小女孩上前给上官辞捻了捻衣裙,测量要修改的地方和大小。 等她们围观完终于遛回房间,换回了尉迟隐给自己买的那身保暖又实在的新衣服。 即使让他穿着东北花棉袄跳舞,都比这仙女裙好。 更何况是在这凛冬雪季。 祭月节过完,他还有命吗? “别着急走,虽然茉莉腿断了,但她还能指点指点你舞姿,把她准备完成的那段舞蹈教给你,保证不会出洋相。” “呵呵,掌柜您真贴心。”诗殃嘴角抽抽,又被架着回到了茉莉所在的房间,进行魔鬼式训练。 好处是她找到包吃包住的工作了,坏处是,她不需要包吃包住。 当夜尉迟隐这个有良心的过来接她回家,上官辞才被这些叽叽喳喳的香料铺子员工们准许离开。 “还好你来了。”上官辞被那群姐妹围着练舞,脚都麻了,尉迟隐不愧是跟诗殃心灵感应最有灵气的傀儡,二话不说将小花妖背在背上送回家。 木晗站在旁边不知道有多酸。 前有端木逝,今有上官辞。 除了不跟他木晗贴贴,尉迟隐跟所有人都能贴。 尉迟隐笑道:“等会儿给你泡个缓解疲劳的药浴。” 上官辞在尉迟隐肩头蹭了蹭:“再点个马萨基。” “好。” “什么是马萨基?”木晗刚问出口,砰的一声关门,差点将他鼻子给砸塌! “所以什么是马萨基呀——?”木晗的嗓门大到主干道应当都听见了。 再看见苍亦初时,他站在廊内阴影里,像是深闺美夫,静立廊下,安静又乖顺。 上官辞胆大包天,趴在尉迟隐背上冲苍亦初勾手:“小白,过来~” 尉迟隐:“小,小白?” 男人神情平淡,走出阴影沐浴在月光下,身上白色大氅毛茸茸的,蹭着脸颊一片柔软。 “我现在像不像是出外打工的一家之主?”上官辞笑着问。 她身上带着浓郁的茉莉清香,显然刚从花丛中来。 他将她从尉迟隐背上扒拉下来,烂泥一样护在自己胸前,上官辞也乖顺得任他动作,笑问:“怎么样?你也感受到了腿酸?” 治愈。 这个词落在不作妖的小花妖身上再合适不过。 独自待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原来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 他几乎一整天都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的是小花妖未写完的字,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他又在旁边,孤独地写下端木逝,苍亦初。 却没有了上官辞与白廿三的鲜活气。 好像随着端木的离开,苍亦初也好似只是失去灵魂的符号。 你是谁? 或者说,你们是谁? 尉迟隐,端木逝,上官辞。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到,他以为自己疯了。 “怎么不说话?”上官辞伸手在苍亦初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现异常。“该不会被我累傻了吧?” “听说人类除了修士,都很脆弱,要是哪一天断了一只腿,他就会活不下去。你胸口和背部这么重的伤,我还以为你很坚强呢。”小花妖难得态度发软,没有大喊大叫,大概是因为在外累了一天,将体力都耗空了。 苍亦初今天待在家里,也乖乖吃了止疼药,上官辞才不至于在外因为伤痛哭喊连天。多少还是要给他点脸面。 “明天我陪你一起。”苍亦初道。 上官辞:“外面黑熊庄还没有放弃寻找那个采花贼花影盗,黑熊庄见证过你穿着一身新郎官服骑着高头大马时的模样,都认得你是他们入赘的女婿吧?不怕被发现?” “我再换个模样就是。” “换个模样?”上官辞瞪大双眼,“你还有其他形态?” “我师兄会像铁甲小宝一样将脑袋塞裤裆里哎呦——”尉迟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果不其然收到师兄一击脑瓜崩。 不怪他,都是上官辞那句话触发了关键词。 小尉迟被使唤去烧水,上官辞像只癞蛤蟆一样趴在苍亦初身上,被他带回了房间。 房内温暖舒适,苍亦初真是个“贤妻”,等待上官辞回家时,还贴心的将她房间供暖续上了。 趴在安静的冷杉肩上,明明什么也没做,诗殃就已经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 忍不住挪了挪,将手贴在苍亦初胸口。“你会不会有点心悸?莫名其妙心悸,可能是一种病。” “不算莫名其妙。”苍亦初脸上不显,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那是因为啥?” 因为趴在肩上的这只癞蛤蟆,即使在茉莉花丛滚了一遭,埋首时,脖颈发尖,依旧充裕着橙花的朝气,还有退居二位的丁香,藏在地下的苔藓也悄然生长。 这不是苍亦初抢过来的。 这分明是小花妖自己跳进了苍亦初编织的网里。 “我给你变个魔法。”苍亦初终于还是被尉迟隐荼毒了,开始学会了新鲜词汇。 “魔法?什么魔法?”诗殃眼底带笑,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带着山顶洞人用18g网速冲浪。 等尉迟隐搬过来几盆热水,确确实实打算给上官辞做个药浴时,苍亦初也分了一盆热水过去。 暖烘烘的房间里,少女(?)坐在屏风之后的浴桶内,像只玩水的精灵。 屏风之外,苍亦初解了发带,将药粉洒在水盆中。尉迟隐伺候在一旁,就着温水将发丝浸透,渐渐地,盆中清透的液体被墨染黑。 “师兄,你掉色了!”尉迟隐也是第一次见这回事,惊掉下巴。 “什么什么?!掉色了!!”上官辞透过屏风,夜间只在屏风之外点了明亮的蜡烛,使她能更清晰地看见外面情况,而外面看不清屏风另一边。 依照苍亦初的性格,诗殃完全不怕对方会偷看。 这才有胆子这么近的距离玩水。 他确实掉色了,而且掉的很凶。 整个发尾几乎全白。 “小白,你居然真的是白色的!”上官辞惊喜道。 苍亦初声音悠悠,只说:“小时候被当成怪物,不只是……” 不只是一双银色虹膜。 “其实我身上本身就不显颜色,才会被当成煞星,灾祸。家人怕我容貌可怖,便将我的头发染成墨黑。长大后按时染发成了习惯,这件事,极少人知晓。” 第187章 伤头皮 他说的没错,连尉迟隐都不知道他这件事。 想想那个自己偷偷染头发的画面,忽然觉得可爱。 上官辞道:“明白了,就像白猫在猫群中不受欢迎一样,白毛在人类中也不受欢迎。哈哈,原来如此,二十三,你不用怕,我们花妖,是不会歧视白花的。” “谢谢。”苍亦初唇角笑意浅淡,不易察觉。 尉迟隐梳着梳着,也发现了苍亦初的发色其实是银白,与他瞳色异曲同工。 其实是极其好看的颜色。 若是生在他们身边,银发不得被吹捧死? 羡慕都羡慕不来,何至于恐惧,排挤。 “师兄,你以后都不必染发了,玄岚宗不会有人因为发色而害怕你的,就像从前他们害怕银瞳一样,现在不也接受良好?”尉迟隐道。“况且我就很喜欢师兄的发色,也不知道要是黑发想染,用什么方式染?” 上官辞悠悠道:“得了吧,要漂白,伤头皮。” 尉迟隐:“……” 不是,我刚刚好像在煽情来着。 上官辞似乎才察觉自己不应该打岔,赶忙改口,“就是,他们银瞳修士都能洗白,以后你在玄岚宗,就是白毛修士,比他还惹眼呢。” “而且,就算你们宗门那么小气,容不下你,你大可来找我,反正咱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虽然都不是自愿的。但对人类来说,我要对你负责的。我吃个亏,赚钱养你好了。” 大言不惭的漂亮话说得十分顺口,看来小花妖化型以来学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苍亦初真的会谢。 沥干水分,一头飘逸的修长银发落在肩头,配上这双淡漠的眉眼,使得整个人越发孤冷。 “魔法变完了,你好好休息。”苍亦初还怪有条理的,端了自己的水盆子就离开房间倒外边了。 上官辞趴在浴桶边上,露出一双瑞凤眼:“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尉迟隐离开前,将地上零落的水滴也一并收走:“我师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他心里有道枷,开心也不能太开心,只有痛苦可以肆无忌惮沉沦。” 上官辞:“他自虐?” 尉迟隐:“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幸好你们中了同生诀,不然他绝对没那么安分。” 待关门时,声音像是飘在尘埃之上:“谢谢你提前出现。” * 第二天苍亦初果然换上了一身绿色长衫,跟着上官辞来到了香料铺,只是还未踏入后院便被那些姑娘踢了出来。 “你就别来掺和了,我们排练,不能有外人在场,泄露商业机密。” 上官辞只好附和:“对呀,谁上班还带家属的?你跟着你师弟去玩吧,明天就是祭月节了,街上早就已经装饰整齐,肯定很多好玩的。” 平生第一次被扫地出门,苍亦初不是很习惯自己的人类身份,大门从面前关上,碰了一鼻子灰。 还待在后院外,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在交谈:“谁呀?他是谁呀?” “我相公。” “你啥时候结的婚?啥时候有的相公?还是个人类啊?” “刚娶的,就街上随便找了个长得好看的收了。” “可以呀小辞,那我要教你的功法可实在了,绝对能让你大有进益。” “真哒~” 尉迟隐没有走远,他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站在远处枯槁的大树下,笑容明显,酒窝盛满了凛冽的冷风。 滚煤也趴在树枝上,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话。 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少年脸颊上的软肉,往外一扯:“幸灾乐祸?” 尉迟隐一脸灿烂,开花似的:“嘿嘿,撕兄啊,我们去吃荞麦面吧。” 闻言,滚煤跳下树枝,在地上留下一串猫爪印。“跟紧了。” “它开了灵智?”苍亦初问。 “对呀,他在……他,还替上官管账呢。”尉迟隐差点说漏嘴,幸好及时拐过弯来。 苍亦初的问话,处处是陷阱。 稍不注意,就会掉坑里。 “我知道一家小辞喜欢的店铺。”小猫跑在前头,完全不在意这两人的谈话,喊道:“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诶。”尉迟隐牵住苍亦初的手就往前跑,与街边寻常兄弟别无二致。 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泡泡糖”木晗总能快速找到,并且黏了上来。 尉迟隐刚放下碗筷结账,钱袋子就过来了,大手一挥请了客。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别跟着我的吗?” “我哪里跟着你?明明是偶遇。你来这吃饭,我正巧路过,缘分使然。”合欢宗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严重怀疑他们的必修课里,是不是有油嘴滑舌课程。 “嗨呀,小师兄也在,今天是什么物种啊?白虎的人类外形吗?” 还别说,若是木晗不提,他们都快忘记苍亦初的白虎身份,对应这一头银发毫不违和。 尉迟隐跃跃欲试:“师兄,我给你变双耳朵?” 虽然在义莱城,如果妖族身上还留有本体特征,是会被认为学艺不精,但是耐不住端木喜欢。 苍亦初正欲复议,薄唇方启,却又迅速冷静下来,“不必。” 他的观众不在,做什么表演给谁看? “说不定上官也喜欢呢。”尉迟隐道。 木晗见尉迟那双冒着星光的眼睛,眉心抽了抽:“不是上官喜欢,是你喜欢吧?小花痴,我早就知道你色令智昏,见色忘友了。” “哪有?你别污蔑我。”尉迟隐据理力争,“我师兄何止美貌,他身上的才华更是溢出画框好不好,我喜欢我师兄有错吗?你少歪曲概念。” “若是美貌与才华就能得到喜欢,那我也不差呀,小尉迟,你偏心。”木晗顶着一张美男脸,说出来的话却像小学生一样幼稚。 不知道跟谁学的。 尉迟隐:“人心本来就是偏的,我就偏心,那咋啦?” “不咋,希望我也在你偏向的那一边。”木晗能屈能伸,绝对不跟尉迟隐唱反调。 “咳咳——”苍亦初右手抵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在场还有其他人。 真是,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 “早有耳闻南溟祭月节,但不知其中由来,你给我讲讲?”苍亦初悠悠道。 尉迟隐一脸欣喜:“师兄终于……” 苍亦初:“嗯?” 尉迟隐:“没什么。嘿嘿。” 第188章 小嫂子 「祭月节的由来,要追溯到妖族刚刚兴起的那个远古时代。 那时尚未有兽族和妖族的区分,彼此都一样保留着自身原有的形貌,灵能力也不如现在丰富。 众部落中有一灵羽族,其族人皆生有绚丽羽翼,可翱翔于天际。 灵羽族中有一位名叫星澜的年轻人,他生性聪慧为人勤奋。 一日,一名羽族青年在月下闭关修炼时,忽闻一阵空灵乐音,仿若自九天之上飘落。 星澜循声而觅,见一道幽光自谷顶倾泻而下,待靠近,竟是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灵珠。 灵珠悬浮于半空,其内似有月影流转,神秘莫测。 星澜感知此灵珠蕴含着浩瀚而纯净的灵力,且与月之精华紧密相连。 他尝试以自身灵力与之沟通,刹那间,灵珠光芒大盛,星澜的神识被卷入一片奇异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他见到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面容清冷的仙子,其周身环绕着银色月光,仿若月之化身。 仙子朱唇轻启,声若银铃:“吾乃月灵仙子,感你妖族对月之尊崇与求道之诚,特赐此灵珠予你。此珠凝聚月之神力,若能善加运用,可助妖族感悟天地至理,修炼之路亦将顺遂无虞。然需谨记,月圆之夜,以灵珠吸纳月之精华,可保灵力不失且日臻醇厚。” 言罢,仙子纤手一挥,星澜神识回归本体,手中已紧握着那枚月光灵珠。 星澜满怀欣喜地回到灵羽族部落,将此奇遇告知族人。众妖族听闻,皆惊叹不已,对月之敬意更添几分。 此后,每逢月圆之夜,星澜便携灵珠至部落中央的祭台,在月光下虔诚祭炼。 随着时间推移,灵羽族在月光灵力的滋养下,修炼进展显着。族中强者辈出,可驭风唤雨,可与灵禽异兽通灵。 其他妖族部落见状,纷纷效仿灵羽族,于月圆之夜设祭台,以灵果、仙草、珍兽之灵等为祭品,向月祈福,吸纳月之精华以助修炼。 久而久之,这一仪式在整个妖族流传开来,成为了妖族的重要节日 —— 祭月节。」 木晗介绍得绘声绘色,尉迟隐撑在桌上频频点头。 但细看,这小孩…… 快睡着了。 “……” 苍亦初抿了口茶,将那骗小孩的故事抛出脑海。 “哎呦呦呦呦~这人谁呀?” “这狗谁呀?” “那狗不是木晗吗 ?” 三道极其相似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声调充满戏谑。 南溟不愧距离合欢宗最近,不需多久,又在街上遇见了几位合欢宗修士。 正是在仙门大比中有过片面之缘的三胞胎——溪问柳、溪听梅、溪观桉。 溪问柳:“云慎呢?” 溪听梅:“怎么不见你们一起?” 溪观桉:“呦,这不是玄岚宗小师弟吗?” “云慎?”尉迟隐斜眼瞥了木晗一眼,他好像有点印象了,木晗,云慎,[舒千县]北阳楼,他们在楼上喝酒时,季迢曾经在他面前念过他们两的诗。 “云慎是我师妹,你也见过的,不会又忘记了吧?”木晗故意说得轻松,生怕他往别处想。 尉迟隐哪里会想:“我见过吗?” “见过两次了,一次在北阳楼,一次,就在昨天,你呀你是不是只看见你们家小嫂子?” 尉迟隐跳了起来:“喂,你别乱说!” 木晗一边说,嘴角却翘到了天边去:“沁香斋后门,他们家茉莉要表演的舞步,就是我们云慎教授的。昨天就站在茉莉后边,你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呀。” 沁香斋内的莺莺燕燕们围着上官辞好一阵调教,大战就在明天,一切只能交给她的天赋和悟性,掌柜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听天由命,偏要挣他一挣。 这种“爱拼才会赢”的精神落在上官辞身上,就是纯纯折磨。 “屁股再翘一点,你这样怎么夺人眼球?不要含蓄,含蓄就是不好看。”第一眼,诗殃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合欢宗云慎,只不过两人没有过真正的交集,光是知道对方名字并不熟络。 “呜呜,我已经很翘了。”小花妖抻着手,按照云慎的要求摆动作,一脸苦大仇深。 “这才哪到哪儿啊?妮妮,拿杯茶过来。”云慎这个人,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训起人来,却像极了教导主任。 “诶!” 妮妮果然按照她的吩咐端来了一杯茶,云慎顺手就将茶杯搁在了上官辞屁股上,“顶着,你看看,根本放不稳。” 草了,这样定义翘啊? 上官辞腰再塌,盆骨都要前倾了才堪堪让那茶杯颤颤巍巍立在那儿。 颤音:“这~样~?” “你找找这种感觉,嗨,你这个胸……”云慎欲言又止,直溜得跟个竹竿似的,她抱着手臂踱着步在上官辞面前走来走去。 “该垫点东西。” 诗殃嘴角一抽,有股不祥的预感。 “呀——这什么时代 啊——”上官辞痛苦面具:“又要腰细又要 丰满啊——” “反种族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软垫塞进了上官辞胸口,硬是给他挤出两片肉来,为了衬托胸前软垫的弧度,愣是在腰间绑了个束带给他掐出个黄蜂腰。 诗殃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捆错位了,哪有人逼着舞女上私刑的呀? 还跳不跳啦? 他整个人僵硬地形似僵尸。撑着刚驯服的四肢在那扭,着实难看得要死。 谁给你们买单谁是瞎子! 不用实践,诗殃就先诅咒上了。 很快,祭月节如约而至。 他们对于一天的计算,不像人类看星月轨迹在子夜开始(23点),而是从日升的第一缕阳光出现为起点。 字面意义上的:一日之“计”在于晨。 [沁香斋]正对面,刚好是一座茶肆,店铺刚开张就迎来了两位客官,包了二楼雅间正对街道的那席座位。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本就鲜少休市的24小时活络街道,再一次迎来全新的生机。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相互打招呼,苍亦初在窗台位置随意撒了几颗米粒,吸引对方光顾。 因着往常总给未辟谷的师弟做饭,他的乾坤袋内一直带有谷物的习惯。 尉迟隐坐在对桌,一边抚摸系统小猫咪的脑袋一边悄声道:“快拍照快拍照。” 系统正翘着屁股趴在桌上准备等苍亦初钓鱼,不,钓到麻雀准备抓鸟,被他没来由这么一句吓得“咔嚓”一声误触闪光灯,双眼手电一般照在苍亦初身上。 第189章 花轻舞 闪光灯只在一瞬间,幸好系统及时关闭。 苍亦初:“……” 想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秘密都难。 “喵~” 装猫系统。 尉迟隐:“呵呵,你的……眼睛,真亮嘿。” 还不是诗殃。 以前的诗殃总是怕黑,他们出任务时难免遇见摸黑的情况,为了逗他开心,系统身上总是装着不同程度的探照灯。 后来任务多了,人也渐渐长大成熟,便不如从前那么心惊胆战。 廊下人流渐渐云集,二楼靠马路的窗边上,正巧可以将[沁香斋]完完整整收入眼底。 早在几天前,门口就已经装饰好了大红灯笼和贴画,仿佛人间寻常人家的过年。 店铺正门口垒了个小圆台,四周不知何处开始响起阵阵乐声,似千万虫鸣共同演奏同一曲调。 偶有朱弦玉磬,婉转悠扬,袅袅不绝。 那道乐声若即若离,远可在天边,近可在眼前。 尉迟隐道:“他们合欢宗便是音修,在这儿兼职配乐来了。” 滚煤打了个哈欠:“难怪乐音中有隐隐灵力,这祭月节歌舞表演的活动,说不定是合欢宗发起的呢。” 妖族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的吃喝就已经是过节了,还要求花妖献艺,这不妥妥人类才干得出来的事。 甭管是谁的主意,总之小花妖上官辞是被抓走了。 楼下[沁香斋]几位身穿萝裙的女子就着旋律已经开始舞动,四处花妖纷纷出场,就着晨曦的微光翩翩起舞,将这个世界都染上一抹抹鲜艳色彩。 “噗簌簌——” 小麻雀似乎被惊动,拍着翅膀往高空飞去,苍亦初稍一抬眸,正好撞见上官辞不知何时出现在[沁香斋]房顶,晨光将她半个身子都渡上一层金色的辉光,随着清风摆动的发丝也沾着金边。 一双瑞凤眼微微下垂,她动作舒缓,好像只是随意的在风中摆动。鼻尖小巧玲珑,双唇染得绯红,光泽水润像是已经熟透的樱桃。 脸颊也扑了一层粉黛,眼尾处微微翘起,勾出令人遐思的弧度。 那身藕荷色衣裙轻盈飘动,被风卷起的地方,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苍亦初眉头挑了挑,因着冰灵根的关系,苍亦初本人的耐寒阈值十分高,但小花妖不是呀。 尉迟隐:“房顶好多小花妖在跳舞,不知道我们这间茶楼有没有安排。” 经他提醒,苍亦初才发现放眼望去,各处瓦片之上都有一名穿着纱裙的花妖在跳同一支舞。 原来这身纱裙只是稍有不同罢了,人人都是这么清凉。 莫名的,苍亦初还是不爽。 尉迟隐:“他们妖族总是很喜欢搞这种榜单,你看那边,那东西,跟我们在绯影岛见到的斗兽场排名有什么区别?” 顺着尉迟隐手指的位置,果然看见天幕而下,一张罗列的商铺名称后边跟着数字的变化。 “那些数字是什么?”尉迟隐问。 滚煤:“那是消费额度,每个参加比赛的商铺内都有一枚琉璃珠,只要有顾客进店消费,琉璃珠就会滚动一番,根据金额大小滚动频率,一滚一分。” 尉迟隐:“那不就跟直播打赏pk似的?” 而表演才艺的花妖,就像镜头前的主播一样卖弄才艺。 滚煤:“是哦。夺得榜首者能得到来自落枫阙一整年的庇护。” 尉迟隐:“落枫阙,果然又是落枫阙,师兄还记得吗?我们参加的拍卖会也是落枫阙主办的。” 苍亦初漠不关心:“嗯。” “喵~” 上官辞似有感应,眼睫一抬,便遥遥对上苍亦初眉眼。 原本恹恹的神情忽然焕发光彩,灿然一笑,晨曦暖阳仿佛也愈发温暖,带着少女眼底笑意升腾而起。 许是距离近了,鼻息间有淡淡花香悠悠传来。 前调是朝露的凄冷,随后裹挟着浓郁的玫瑰扑面而来,在此之下,一朵橙花勾连丁香悄然靠近。 丰富得犹如群星荟萃。 从少女袖中飞散出来的花瓣代替了霜雪从天而降,吸引楼下众人视线,恍若仙女下凡一般俯冲而下,带着飞舞的霓裳,宛如一幅柔美画卷。 以往上官辞都与他距离很近,苍亦初也没有多仔细观察,未曾想少女虽顶着一张初生牛犊的稚嫩脸庞,却也身材曼妙,长腿一抬露出细长漂亮的弧线。 能将路过的看客眼睛都给看直了。 苍亦初额头青筋又一次不自觉冒起。 见苍亦初在口袋里掏外套,尉迟隐心中警铃大作:“师兄,冷吗?要不要给你个暖炉?” “不用,我给上官辞披件外套。”说着苍亦初真要下楼亲手将人裹起来。 尉迟隐赶忙阻止:“诶,师兄,别!” 苍亦初:“她手都冻僵了。” “但那是人家的工作,你给他胡乱加个外套,不就妨碍到他们了吗?” 苍亦初声音平静,有理有据道:“小花妖身上没多少灵力,放着不管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又发高烧。” 尉迟隐:“是这样没错,但是……” 那些穿着单薄的明星顶着寒风走红毯时,也没见她们老公给裹件大棉袄啊? 虽然小花妖的工资不如大明星那么多,不足以为之拼命,但契约精神还在呢。 “我…我知道了。” 尉迟隐手中灵力流转,从二楼斜斜往下方渡去:“我给他充能行了吧?这下她可以发热了。” 苍亦初微不可察往台下看了一眼,单单就一眼便又跟上官辞视线对上。 少女莞尔,眼中难能一见的温柔。 红唇向上勾起,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尉迟隐:“他说谢谢。好了不冷了。” 苍亦初这才将那团袄子收了回去。 落在飞旋的花瓣之间,少女轻盈舞动。 上次这么玩的还是尉迟隐。那时他站在比武台上,而这个小少年自作主张给他制造了一场应援。 那样鲜活的场面,像一壶开水,就着冰山当头浇下。 升腾的水蒸气模糊了过往。 再看清时已是另一种模样。 翩然的舞姿,足以成为众人焦点,苍亦初就坐在对面看台上,她跳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第190章 刷火箭 小花妖站在了众人视线交汇处,反而像苍亦初一般的顾客不在少数,很快小茶楼的坐席便被占满了。 虽说这名小花妖比不上其他花妖的妖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在可爱这个层面上看,简直完胜。 少女灿烂的笑容宛若朝阳,足以温暖整个冬季。 尉迟隐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靠,哪个不长眼的在吹我们上官辞。” 苍亦初:“怎么?” 护花使者尉迟隐控诉道:“我不给上官辞裹了一层灵力嘛,顺便将他身边的风给分到边上去,不至于那么冷。结果有个人一直往他身上鼓风,还带着灵力吹,生怕不将人吹飞啊他!” 苍亦初也四处找了找,现场人很多,围观群众和来往的人群拥堵得水泄不通,的确很难洞悉。 似有察觉,尉迟隐快速翻窗准备给那人一个教训,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乖乖,你别再替我挡风啦,掌柜都不高兴了。” 诗殃的声音透过天蚕丝的傀儡线悠悠响起,将刚翻出窗口的尉迟隐活活卡在半空,又灰溜溜钻了回去。 苍亦初:“嗯?” “没事了。” 尉迟隐挠着脑袋一脸懵逼,透过天蚕丝问:“为什么?” “为了更加有动感。” 诗殃倒是耐心解释,尉迟隐一收了挡风屏障,那从下往上的罡风骤然重现,迅速将小花妖的衣服下摆掀起,露出细长的腿根和半截腰肢。 连整朵花都被飞上空,飘飘若仙忽上忽下。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展现身姿。 一个侧翻,小花妖自如地落回下方,脚尖纤细,轻点莲台。 长发飘扬,一双眼睛似笑似嗔,又甜又欲,惹得在场看客纷纷砸钱。 尉迟隐:“奸商啊奸商啊。” “还有更奸的。” 吹向上官辞的风,不是固定一个方向,它还会旋转,少女身上香粉充足浓郁,即使街上人流攒动,凡是路过,必定沾染上一身花香。 不见粉末,已然深陷其中。 “真香。”尉迟隐喃喃道,又问苍亦初:“师兄你闻到没?” 狗鼻子苍亦初能闻不见吗? 他老早就闻到了。 额头青筋狂跳,看着那些登徒子中不止有人类,妖族,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修士,简直可恶。 他丢给尉迟隐一包钱袋子:“尉迟,这些拿过去。” 尉迟隐挠了挠头,好一会儿才明白苍亦初的意思,但他还是不理解:“师兄啊,这都是陷阱。你清醒一点,他们家香料还是从我们那里采购的!” 苍亦初稍显不耐烦:“让你去你就去。” 尉迟隐嘴角抽搐。不是,他师兄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你说,花钱给嫂子冲场面,但是这个钱回流不到自己手中,嫂子会高兴吗?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嫂子好像不在意有没有人给他刷火箭。 至少在意的人不是苍亦初。 是的,属于小花妖的单线任务来了。 这条任务,无关苍亦初,无关主线,纯粹只是小花妖自己本该有的孽缘,在祭月节悄然上场。 那是个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书生,背着书笈偶然路过义莱城,与在香料铺子前漫舞的上官辞邂逅。 印证了那句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记你容颜。” 按照系统标注的人物坐标,诗殃那双充满故事的瑞凤眼抬眸青睐,悠悠对上一双希冀的眼。 他师傅教过,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误以为整个舞蹈都是为他而跳的技巧。 但是诗殃从来没有实践过,而且…… 在小世界任务中,跟人发展感情线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此时还要扮演女方,去勾引男书生? 天啊,如果不是苍亦初突然出现,他都打算省略过这件事。 奈何舞台已经设好,观众已然到场,他不得不将小花妖的资料完善。 刚一起步,又看见那对添乱的师兄弟。长袖扫过从对面跑过来的尉迟隐下巴,暧昧的勾连:“你来干嘛?” 尉迟隐晃了晃手中苍亦初的钱袋子:“红颜一笑值千金。” “拿回去。” “那可不行。烽火戏诸侯不悔。”说着,尉迟隐便越过他,跑进了店里给他刷火箭。。。 哪有这样败家的? 他只是个打工仔,又不拿分成,还是替班。 诗殃忍不住往二楼怒瞪了一眼,可这表情在外人看来分明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像极了撒娇。 “小花妖,我也有钱袋子,你瞪我一眼看看?”乐子人看客上前搭腔。 诗殃不解,那人的确看起来是个有钱人,虽然不理解,但是照做。 那乐子人满意了,果然进店给他刷了几个“火箭”。 诗殃差点要拿腔作势发出怪声音喊“谢谢老铁”。 系统在意识海内传音:“你别光顾着金主们,也顾忌顾忌你的桃花劫。” 诗殃有苦说不出:“可是他没给我刷火箭。” 系统:“你眼里什么时候只有业绩了?不是说不用冲业绩吗?” 诗殃:“只要肯吃苦,老板开路虎,只要肯努力,老板法拉利。” “他过来了。” 青年一身文人打扮,发髻高束,纶巾随风飞扬,眉目清秀,误入妖族地盘而不自知。 他礼貌性冲上官辞拱了拱手,听着他人讲解的规则进店“氪金”。 看起来就是个老实人,希望他理智消费,别将自己上京的路费都挥霍。 轻歌曼妙,书生很快便错身离开,好像只是匆匆过客。 乐声响了一整日,小花妖终于翻身跃起像片叶般遛进[沁香斋]阁楼顶部,霓裳一挥,与另一名花妖换了班。 有尉迟隐暗中帮忙,他舞了一天居然都不觉得累,果然修仙是有好处的。 起码能无限续航。 回头给尉迟隐带点好吃的。 跟掌柜的交接完,从后门出了[沁香斋],果然见那枯槁的老树下,已经等了两个人。 “祭月节不去逛街,待在茶楼坐了一整天,实在是太亏了。”小花妖人未近,声先至。 “不亏。上官小姐的舞姿婀娜妩媚,看一整天都不腻。”尉迟隐见苍亦初不答,率先开口。 “嘿嘿,我的努力不白费吧?”说着,上官辞按照云慎的要求拧了一把腰,硬凹了个前凸后翘的造型等夸。 却迎来苍亦初大手一挥,在肩头盖上一件大氅,覆盖了全身。 第191章 你眼中 柔软温暖的触感,瞬间将诗殃包裹,枯树上悬挂的橙色灯笼忠诚地映照出男人精致面庞。 难以言喻的温柔从他暗色眼底暴露,连冷杉也温煦和暖。 绵柔的雪花纷纷飘摇,落在他银白发顶,融化于发冠之上。 “要不要去放河灯?” 上官辞笑着牵起苍亦初的手,“虽然已经入冬,但河面尚未结冰,水族还在水面上卖特产呢。” 苍亦初任他拉着自己走,顺着她问:“水族特产,是小鱼小虾?” 上官辞笑道:“对呀,他们贩卖自己的邻居。” 苍亦初:“……” “哈哈哈哈哈哈,二十三,你好单纯呀。”小花妖笑得前仰后瞻,“你都知道我是只花妖了,但是我兜售花料,是不是也残害同胞?” 苍亦初:“它们未开灵智。” “开了灵智也能卖呀,我们妖族,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束缚。”小花妖蹦蹦跳跳的,一派天真又暗含邪肆,“只要等级比自己低,不管是什么同类或是异类,都能捕食,贩卖,就算对象是你们人类也一样。” 她故意压低声音试图恐吓,莫名与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吃人肉的端木逝有几分相似。 越是亲近,她身上关于他的影子越是浓郁。 “哈哈哈哈,傻瓜二十三。” 苍亦初唇角勾了勾:“呵,傻瓜呲。” “好啊你,有这么对一家之主讲话的吗?”上官辞掐着腰,想再吓一吓这个人类,又怕吓过头,他到处乱跑,转而解释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嗯。” “还有,我也没有残害别人。” “我知道啊。”苍亦初耸耸肩,方才嚷嚷着别人单纯,实则自己才是单纯,一根筋。 上官辞看不出苍亦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脚底踩在雪地上,松雪发出咔嚓咔嚓脆响。此处街道虽然也挂着灯,但没有对面主干道那么人满为患,在那喧闹声中,此处稍显凄静。 逆着风,上官辞将额前细碎的刘海向后别在耳后,一脸向往:“听说水族内部也会举办活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只听说,却从未见过。” “你知道吗,祭月节不只有天上明月,还在水中。” 苍亦初悠悠道:“虚无的倒影也值得庆贺吗?” 上官辞啧啧两声,摇着食指老气横秋道:“镜中人也可是人,水中月怎么不算月呢。” 苍亦初:“算人吗?” “哼哼,当然算啊。”上官辞一本正经胡诌:“这个世上有三处月亮,一在天上,一在水里,一在——” 她故意将话音拖得很长,百转千回地转身,对着苍亦初眉眼,看他不解,自顾自笑得花枝招展。 “在苍亦初的眼睛里啊。” 凛冬的风,摇得树枝沙沙作响。 周围是不分昼夜无休止的靡靡之声。 眼前是明媚鲜活的上官辞。 身后薄雪地上,是两串并行的脚印。 义莱城有一条横穿整个城市的河道,刚好将这座城市分成两半。从高处俯瞰,甚至可以发现义莱城的形状像一颗被桥梁缝合的心。 他们要去放河灯的地方,在城口处,那里聚集了许多卖灯的商铺和放灯的人。 “这条河叫灵心川,据说可以连通阴阳两界,以灯为引,以水为索,可寄相思。” 上官辞穿行在一众琳琅满目的灯盏中,挑的眼花缭乱:“你也帮忙选一选。” “都一样。”不解风情的苍亦初道。 “怎么会都一样呢?尉迟你来选——”上官辞没等来回应,才往苍亦初身后望去,来往人群很多,已经看不见尉迟隐的身影。 “尉迟呢?”上官辞问。 “被木晗勾走了。”苍亦初漫不经心,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河灯中,瞥见了一盏画着竹影的灯笼,只停留了一瞬,很快若无其事挪开。 “喜欢这个?” 须弥,却还是被小花妖捕捉住。 小花妖拎起那盏画着竹影的河灯,抬到苍亦初跟前,“那我们就放这个吧。” 竹影。浅淡的绿色影影绰绰画在灯壁上,似是做了双层折叠,错位的竹枝翘着一簇簇细长的叶片。 恍惚间,透过灯光瞥见一只误入林间的鸟雀。 活泼跳跃,从这头飞向另一头,凝神追寻—— “怎么?” 鸟雀变成一双带笑的眼。 是上官辞。 “走吧。” 付好钱,上官辞顺其自然地牵起苍亦初的手,却被对方猛然弹开,触电一般,苍亦初的手躲进了披风里。 刚才不是牵得好好的? “相公~闹什么别扭呢?”上官辞故意矫揉造作地半依在苍亦初身上,势要让他脱敏。 惹得四周纷纷传来打量视线。 白发青年,在一众人类里的确挺稀奇的,但在妖族盛行的地方,毛色各种各样的人大有人在。 那鹦鹉妖,甚至会将头发化成七彩的。 苍亦初身上此时没有灵力,外人看来只是个普通凡人,又跟只小花妖走在一起。 明眼妖都看得出来,他是那只花妖养的面首。 霸道花妖上官辞挽着苍亦初胳膊,将他又拉近自己一分,道:“我看很多人类会在河灯上面写字,我们也写吧?” 苍亦初:“写什么?” 上官辞:“嗯……可以写相思之语,也可告白,那我们就写明天想吃什么吧。” 真是个朴实的好主意。 上官辞递给苍亦初一支笔,他便接了过来,笔杆还残留着上官辞的温度。 提笔时,又不自觉停顿。 “下游穿过整个义莱城,之后会流入大海。海族会为众人献上祝福,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上官辞一边专心写写画画,一边介绍。 苍亦初捏着纤细的笔杆,墨色笔身上烙着秀丽的字体。 端木酷爱竹子形状的东西,曾经听他无意间提过,说是竹子空心,就如他一般,挺拔坚韧,也无心。 他总是这样自嘲,不知道是真的在意或是逞能。 或是单纯觉得有趣。 见苍亦初停了笔,上官辞一脸自得笑道:“我也写完了。” 他挑眉,转过灯笼一看,上面画了个丢东西的小人。 苍亦初问:“什么意思?” “放下。” “放下?” 上官辞的身上,零零落落映着各色的光,双眸明亮认真道:“人生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需要放下的时候,丢掉就好了。” 第192章 什么花 苍亦初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没有反驳,也不与他争辩。 顺着上官辞的指引来到河岸边台阶处,一同将那画着竹影的河灯置于河面上,任由流水将其推远。 放下。 不管是师傅还是师兄都劝自己放下,连你也是。 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容易。 诗殃没有刻意去看,却在将河灯推入水时,瞥见了反转了一圈的另一面,落在竹影之上简短的几个字: “星尘作灯月作舟 遥载离人归” 小河灯顺流而下,渐渐与其他灯盏汇合,挨挨挤挤地,踉踉跄跄的跟着步调一路向前。 又有几艘灯盏来到它身后,将它簇拥着,逐渐远去,渐渐被波光迷了眼,分不清哪座是自己的。 “二十三,你要去追吗?”两岸上一群群小孩跟着自己的河灯顺流而下,笑声悦耳,步伐欢快。 好像追着“愿望”的过程也有趣起来。 苍亦初抿了抿唇:“不追。”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吧?这里的夜市也可好玩了。夜晚的灯火比白天还要繁华呢。” 人来人往间,上官辞又一次趁其不备将苍亦初的手牵起,带着他挤进汹涌的人流中,挤挤挨挨的,就如河面上那盏河灯。 只是他们双手紧握,掌心已染彼此温度。 “但是夜间要小心一点自己的钱袋子。日落了,修鬼道的那些家伙十分狡猾,稍有不慎就会被摸了腰包。”说着她往苍亦初腰间摸过去,却只摸到了腰带。 空空如也。 “你的钱袋呢?不是吧?这么快就遭殃了?”小花妖眉头一紧,准备发作。 苍亦初反手捞出她那双纤细的玉笋:“没有。” “那你……”说完才想起来,他的钱袋都给她冲业绩,刷火箭去了。 上官辞不满道:“尉迟那家伙也太过务实了,你将钱袋子给他,他就全砸进沁香斋了。你也是!我好不容易卖出去的原料,你又给买了回来,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小院子里不是随处可拿吗?难道看上了他们家香囊袋子?” 苍亦初故意道:“确实也挺别致。” “还有你觉得别致的东西?” 小花妖仰着头,脸上的笑意从未减淡,“沁香斋的香囊都是斋内小姐妹亲手缝制,听说对人类而言,香囊还可做定情信物呢。” 说着,她又挑眉问:“二十三,你收到过香囊吗?” 苍亦初摇了摇头,香囊没收到,但剑却收到了一把。 “真的?我还以为你肯定也收到过很多呢。”小花妖从自己腰带上扯下一只圆滚滚的香囊:“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吗?” 如此随意。 苍亦初顺手便接了过来,嗅了嗅。 “你自己拿着吧。” “不喜欢这个味道?”上官辞也嗅了嗅,“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气味,清甜茉莉。回去我重新给你配一个?” “不必。”虽然嘴上在说着拒绝,行人在小花妖肩上撞了一把,苍亦初还是会将她搂到身前,好好护着。 小花妖却执意要问:“你是不喜欢我呀?还是不喜欢味道?换一个味道行不行?” 苍亦初低眸注视着上官辞的眼睛,将都不喜欢咽了回去,老实应:“味道。”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我可会配香料了。保证给你配出独一无二的怎么样?” 苍亦初微微俯身,好似雪山崩塌,细长银丝倾泻而下落在上官辞肩头。冰凉的鼻尖蹭过她脖颈,留下一道清凉触感。 众目睽睽,街道中央。 “你的本体是什么花?” 差点想歪的诗殃,赶忙回过神来。 上官辞昂首挺胸气定神闲:“原来如此,回去给你做一个。” 她的原型,可太擅长令人上头了。 透过苍亦初发顶,小花妖忽然指着他脑勺后的上空道:“快看,看那有只鬼!” 空中,不知道谁家的鬼被放在了天上,若不是底下灯光璀璨,几乎难以察觉,“他们在放风筝吗?太惨了。” “诶,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待会儿还有表演呢。” 苍亦初收回视线:“一天了,还没演完?” “夜间有夜间的表演。还是合欢宗做的。”说着,小花妖又拉着苍亦初跑了起来,她总是这样,想要她乖顺点,除非耗空她的体力。 但贴心的尉迟隐白天护了她一天,导致她满身的活力无处发泄,揪着苍亦初这个唯一的同伴,可不跑东跑西。 明明是要去找高处,转眼间,小花妖手中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好几样东西。 自己拿不过来,还堆在了苍亦初满怀。 “哔——啪!” 两人闻声回头,天边已然炸开了一道烟花。 噼里啪啦,数道脆响。 头道烟花出现后,紧接着天幕之下又升起一簇一簇绚丽花火。很快将整片天空都妆点成彩色。 七彩烟尘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彩虹瀑布,细小的火花在“瀑布”稀疏处闪烁 ,梦幻得不似人间。 “哇!!这也太绝了!”小花妖站在人群中仰着头,扯住苍亦初的衣袖蹦蹦跳跳。 由远及近,很快,隐没在夜空之上的合欢宗修士带着花火四散开来,像是空中飞行表演与烟花的结合。 “爸爸——爸爸!我也要看我也要看!”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孩似乎因为身高太矮被挡住了视线,伸长手臂对着旁边的男人。 男人笑着弯腰:“好,爸爸给你举高高。” 说完果然将小孩扛在了肩上。 这一扛,正好挡住小花妖视线。 小花妖情绪来得飞快,一双眼睛含着热泪,可怜巴巴望着苍亦初。 苍亦初默了默:“后边也有。” 假哭小花妖:“四周都是大高个儿,就我,是个弱小可怜的小可爱。” “嘶——” 真不要脸啊。 苍亦初将小花妖买的那堆零零碎碎塞回小花妖怀里,长手一伸,圈过她纤细的腰肢,纵身一跃! 凌空飞踏,落在附近房屋顶端,这下没有人再能挡住她的视线了。 “二十三轻功真好。”小花妖果然很快哄好,冲苍亦初伸出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因着地势高了,上官辞果断坐在了房梁顶上,拉过苍亦初坐在旁边。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两团紧密相亲的雪人。 小花妖将手中冰糖红果咬得咔滋咔滋响,遥遥又望见天空中漂浮的那只鬼修:“你看,他已经飘到那边去了。怎么还不下来,不怕被炸吗?” 苍亦初拇指轻轻从上官辞嘴角划过,带走一粒鲜红的糖碎。 少女脸颊柔软轻薄,稍稍用力就能掐红一片。 他声线悠悠,好似从冰山吹拂而来: “你方才一直说的鬼修,我看不见。” 第193章 何若之 小花妖哑口:“你们凡人,确实很难发现鬼修的。” 苍亦初神情平淡,却有不容忽视的冷傲:“是吗?我总以为你对于鬼修感知灵敏呢。” 上官辞也不怕他,瑞凤眼眯起,坏笑道:“毕竟我为妖族,天生比你们人族灵敏许多呢。” “就因为妖族?” “还因为我很厉害?” 上官辞一点也不带怕的。苍亦初还想再盘问,不远处倏地传来一声嗡鸣: “轰隆——” “啊!那里什么东西炸了!” 街上忽然喧闹起来,喊叫声四起。 “啊啊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砰!嗙——” “快跑啊,前面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 “是落枫阙和黑熊庄!” 耳聪目明的妖族们纷纷奔走相告,伴着爆炸声,街道都乱了起来,孩童哭喊夹杂其间,原本就拥堵的街道更加难以通行。 轻功了得的修士脚尖踏地跃上房梁,或离开,或赶去事件中心。 上官辞发现,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是由那飘在空中的鬼修所在方向发出。 原来他还是个坐标。 “呜呜——妈妈——妈妈——” 就在附近,苍亦初听见底下传来小孩哭喊声,起身对上官辞道:“呆在这儿。” 交代完便飞身而下,像只展翅的白鸽。 诗殃又看了眼苍亦初前去的方向,虽然驳杂的人繁多,但没什么危险。传信让尉迟隐苍亦初的坐标后,也飞跃而下,离开了原地。 黑熊庄一直因为被采花贼拐走自己女儿而怀恨在心,几番搜查,终于发现了花影盗与落枫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遂在祭月节当天,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刻潜入落枫阙高阁,查明花影盗所在,丢了个雷火球。 轰隆隆的爆破声不绝于耳。 黑熊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落枫阙是南溟中相对遵守秩序的强大妖族,面对蛮横不讲理的黑熊庄,反而应接不暇。 不过他们落枫阙出了个采花贼,也不全然冤枉。 “系统,坐标。”诗殃身手矫健,即使周围许多四散的修士踩着瓦房上蹿下跳,也不及诗殃半分诡谲。 “城中心距离炮火发生地不过一条街的距离。”系统如实在诗殃的意识海里点亮一枚图标,并且规划了一条最佳路线。 这里距离事发地点更近,街上受惊乱跑的人群更密集,神情也更加慌张。 透过坐标很容易就找到了青年所在。 此时他也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大婶,当心些。” “诶,小伙子你别再往里去了,那边都打起来了,可危险。”那大婶实为狸猫精,佝偻着身子好心提醒。 “我不上前,只是想去确认下情况。” 青年不顾劝阻,执意要逆着人流过去。狸猫大婶也没办法。 诗殃知道,那个方向是沁香斋,他…… 这就一见钟情了? …… 难说,总不可能是落下东西了回去拿吧? “他在哪里落脚?”诗殃问系统。 系统道:“穷书生标配——城外破庙。” 诗殃眼皮跳了跳:“他将路费都氪金给上官辞了?” 系统:“他本就囊中羞涩,你们沁香斋的香囊属于高奢,一包就将他一个月生活费都花光了。” 诗殃不认为都是自己责任,直言道:“冲动消费可耻。” 城外破庙与城中心的距离可想而知的遥远,定然不可能刚从破庙跑过来的,应当本来就在附近。 诗殃穿过人流,率先来到沁香斋方向,假装刚从里面出来。跌跌撞撞往街上走去。 “小心!”青年准确抓住上官辞的胳膊,将即将摔倒的少女扶起。 “谢谢。”少女声线如同黄鹂鸟一般清脆,恍然抬头,才发现面前人似的,笑道:“是你?” 她一笑,连不远处的轰鸣声仿佛都静止。 青年诧异:“你,你记得我?” 少女漂亮的瑞凤眼躲闪了一瞬,脸颊羞红。 “此处危险,我们还是寻个安全地方说话吧。”青年长手一伸便将小花妖护在怀里,人流拥挤,两人难免磕磕碰碰,每一次贴近,都能在青年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在下何若之,可否问姑娘芳名?” “我叫上官辞,你可以叫我小辞。” “尉迟,你见到上官辞了吗?”苍亦初刚将那走散的小孩送回父母手里,回来就不见人了。 他以为只有少儿才会走失,没成想那只花妖也能将自己弄丢。 “没呀,她不是一直跟师兄在一起吗?” “快找找。”苍亦初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按理说,妖族对于预知危险的本能会比人类更强些,但是谁知道这只花妖能有多蠢。 尉迟隐手中掐了几个诀,皆以失败告终:“师兄,此处妖气太过纷杂,干扰项太多了。花妖更是几乎每家商铺都有一只。” “商铺……她回沁香斋了!”苍亦初的脑子不知道什么构造,稍加思索便找到了答案。 “师兄!这里是城头,距离沁香斋那么长的距离,怎么可能去那儿呢?”虽然诗殃没有说,但是尉迟隐是能感应到诗殃所在的,但他同时也知道诗殃正在做任务,不便被打扰。 “那能去哪?” “回家,她肯定回家去了。你想,她院子里还放着好多晒干的香料呢,虽然有蓬遮住,又是漫天的烟花又是雷火弹的,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她花料的气味吧?” 尉迟隐说得也不无道理,苍亦初默了默:“你回家,我去沁香斋。” “不行,师尊交代我要保护好你的。城中正在火拼,你去那儿万一被流弹砸中怎么办?” “她万一出事怎么办?”苍亦初不顾尉迟隐的阻拦,果断往城中跑去。 不论如何,他要去确认一遍。 即使身上没有修为灵力,苍亦初的动作也不逊色,流云步法不依赖灵力修为,使他逆流而上时能准确避让行人。 此处房屋交错,苍亦初顺着一道墙沿便飞奔而上,借着冲劲将自己送上房顶。 斗篷被风鼓得猎猎作响,银色长发向后飞扬,倒真像是某种纯白的鸟类。 “师兄!” 尉迟隐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不离不弃地跟在他身后。 第194章 干骨裂 “妈的,一群不讲理的莽夫!”黑暗中,一个男人隐没在阴影里,铁锈味几乎将他整个身体沾染。 杂物堆砌的地面,血珠滴滴答答还在不断流淌,男人墨色夜行衣看不出伤痕,却已经粘稠得不像样子。 男人似乎听见动静,瞬间警铃大作,将自己塞进更深处的阴影里。 一双黄色瞳孔闪着寒芒。 “这里有条路,不知通不通?”一道男声由远及近响起。 轻灵的女声似有踌躇:“好黑呀。” “别怕,我护着你。” 话刚说完,从上方猛然扑下来一道身影! 啪地一声将少女扑倒在地! “啊——呜!” 喊叫声戛然而止,上官辞的嘴霎时被捂住! “新娘,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何若之也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要将男人掰开,可是那人就像那时一样,千斤笨重! 这黑衣男人,便是爬窗偷走新娘的采花贼——蜜獾花影盗! “你又是哪根葱?”花影盗凝眸不爽,“你可真能耐,才几天又勾搭了个男人?” “没有!你胡说!”上官辞挣脱开花影盗的钳制,张嘴叫道:“何若之,你快跑!”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伤她!”何若之文文弱弱一书生,竟也硬气。 花影盗见这种装束的文弱男人就头大,当初新郎就是伪装成那副模样,害他错估对方实力,被他好一顿打。 现在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我是何人关你屁事!”说着他出了狠劲儿一推,将何若之拍在了墙上近乎嵌里边! 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何若之瞬时口吐鲜血。受到重力拉扯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何若之!”小花妖挣扎着就要往何若之的方向探,又被花影盗压住,卡在身下,脸颊贴着地面,细软的皮肤都被砂砾磨出一道道红痕。 花影盗可没有功夫欣赏自己的杰作,顶着伤痛将花妖一掌砸下,动作狠辣直将小花妖的腿给劈断! “啊——!” 诗殃敢保证,他小腿骨裂了! “再不安分点,我会让你这双腿永远作废。” 不愧是睚眦必报的蜜獾,“你究竟要干什么!!”小花妖眼含热泪,哭喊着张嘴就要咬花影盗的手掌。 “你同我去给黑熊庄那帮疯熊作证,你们新婚那天新娘早就已经跑了,跟我没半点关系。” “凭什么要给你作证!你自己惹祸与我何干!” “你敢不说实话,我就缴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让你痛不欲生!” “就算你抓了我也没用,他们根本不认识我!随便抓只花妖交差黑熊庄那些人只会将我们都杀死!” “那你说怎么办?!” “关键是新娘的贴身侍女啊!找不到新娘,她侍女是唯一知情人!” 花影盗不跟他废话,将人从地上粗暴揪起,小花妖反抗地凶,只得以压迫性的威压将人震慑住。 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因为方才的压制,已经将少女衣裙也染得触目惊心。 “那你也得跟我走!劝你识相点,否则我先掰折你这双玉手。”说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血。 该死的,明明知道这只花妖是个男的。 光看他被欺负狠了的模样,还是分外动人。 采花无数,从未沾过像他这样的男人。 不知道…… “你这胸是怎么回事?”他视线不老实地从小花妖身上扫视,抬手就要掐。 “呼——”凛冽的冷风夹杂着冰霜俯冲而下,直往花影盗天灵盖上砸! 铮鸣一声,长剑出鞘,挑起满城风雪打着卷儿冲向面门!花影盗猝不及防往侧边一翻!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杀气太强,他哪能不防备! 刺骨寒风与冰凉的话语交织而来,气势太强,使得花影盗不得不松开小花妖,就在这一刻,那朵花便跌进了另一张宽阔的胸膛前。 “你又是谁?!” 好不容易抓住了这只花妖,又来了个管闲事的。 银白长发被狂风撕扯,雪虐风饕,一双锋利的眉眼仿佛雕刻而成,鼻梁高挺英气非凡。手中长剑泛出淡淡寒气,与霜雪融为一体。 “滚!” 男人声线森冷,不容反驳。 花影盗拿不准对方实力,如今自己重伤在身,不宜与人多作纠缠。 剜了一眼小花妖转身跑了。 苍亦初才离开了一会儿,小花妖就被人欺负得不成样子,他赶忙俯下身要检查她身上伤势,仔细一看,才发现触目惊心的血迹全是从别处沾过来的。 关心则乱。 “你……” 小花妖脸上清晰的划痕不是作假,小腿骨裂,已经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尉迟。给她看看。” 尉迟隐只落后了他两步,上前掀开小花妖裙摆,光滑的小腿上已经青紫一片。 “妖族自愈能力很强,绑上几天就好了。” 相反,另一边趴在雪地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要更严重一些。 确认无事后,苍亦初才将少女大横抱起,她身形瘦弱,风一吹都能上天。见尉迟隐虽然嘴上不说,但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医修本就充满善心,苍亦初只道:“我先带她回去。” “嗯。” 尉迟隐点点头,“我很快过来。” 几乎一个眼神都没有在别人身上停留,苍亦初已经抱着上官辞快步离开了 。 包裹在宽厚的斗篷里,小花妖脸上的妆都被雪地和眼泪刮花。 看起来脏兮兮的。 像朵从泥潭里倔强生长的野雏菊。 直到诗殃再清醒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四面窗户合得严严实实。 揉着脸颊从床上坐起身,旁边悠悠传来苍亦初醇厚的声线:“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上官辞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匆忙道:“何若之呢!” “和弱智?”空耳达人苍亦初如是问。 “何若之,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书生!”上官辞满脸担忧:“他被那只蜜獾伤得好重,他怎么样了?” “你不问问你自己?”苍亦初神情越发冷了下来。 “我还能怎么,区区骨裂。”上官辞细长的小腿抻了抻,那里已经被苍亦初捆上木条,绑得严严实实。 “你该不会记恨这点痛吧?虽然也很痛啦,但是那个人类好像快死了诶。” “又如何?” 第195章 好尉迟 尉迟隐将何若之的面翻了过来,确认只是伤到了肺腑,撞击过强暂时晕过去了,其实没什么大碍。 那只蜜獾身受重伤,自己也知道轻重,没有在这个文弱的人类身上消耗太大精力。四处硝烟未熄,尉迟隐给何若之喂了一枚丹药,便将人带离此处。 义莱城的医馆已经人满为患,黑熊庄与落枫阙互搏伤及无辜,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整个义莱城都要被他们毁了。 尉迟隐将人放在墙角便不管了,反正死不了。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书生也没有多少怜悯心。 只要别死就行。 刚往回走几步,忽觉怪异,尉迟隐快走几步后猛然回头! 只见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人跟着自己。 “木晗?”他试着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在炮火刚打响时,对方便匆匆赶去前线查看情况,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除了木晗外,谁还要跟踪他一只猴子呀? * “又如何?”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主角该说的话吗? 如何? 人命呀。 动乱时,跳下去帮迷路的小女孩就ok,陌生男子快要死在自己面前,却如此冷漠。 你还是主角吗? 诗殃忍不住在意识海里刷新了好几遍。 虽然苍亦初跟他系统无关。但他忍不住想更新一下,再更新一下。 “二十三身为人类,却不喜欢人类?”上官辞问。 苍亦初被这个问题问住,没有回答。 他清楚上官辞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试想若是寻常时候,他遇见倒地不起的人定然会上前查看 ,但是…… 当时他心里眼里只有小花妖一个人。 好不容易找到,还受了伤,如此脆弱。 他哪里还有空关心别人? “尉迟在旁边。不会有事。”最终,苍亦初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上官辞将信将疑,“尉迟呢?” 苍亦初道:“在给你收花。” “啊!我的花!” 等上官辞终于跌跌撞撞冲出房门时,院子里晒的那些花瓣已经全被收了起来。 尉迟隐晃了晃手中储物袋:“这个袋子给你,以后再也不用背着那么大个筐子大街小巷地蹿了。” “尉迟~你也太好了吧?”小花妖一只腿骨裂被绑成“木乃伊”,但她单腿跳跃的本事也不容小觑。 跟只跳跳鼠似的蹦到尉迟隐跟前,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 这个傀儡真好用,丢下的任务目标他会帮忙照顾,自己落在家的花料会帮忙收拾,连主角放在他身边都安心无比。 尉迟隐一点也不客气,顺着力道将上官辞拥地很紧,“小辞,你好香好软啊。” “啪——” 一声轻响,两人便被无情分开了。 苍亦初一头黑线出现在两人中间,“尉迟,去做饭。” “啊?几点啊?做饭?”天还黑着呢?吃宵夜吗?你们逛了一个晚上还没吃饱? 噎了噎,苍亦初平静道:“那就去睡觉。” 尉迟隐眼睛微眯,随后酒窝才再次浮现:“好的师兄,遵命师兄,师兄晚安。” 跑回自己房间后,还不忘将门关得嗙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苍亦初回身,再次将小花妖拦腰抱起,送回房间去:“你还有什么事?” “我没事,你有事。” 多日不见,苍亦初竟然如此幼稚。 “花影盗是落枫阙的人,虽然不清楚他们关系怎么样,但是落枫阙可能会保他。若是他告诉别人,颠倒黑白,说我们设计拐跑了新娘怎么办?”上官辞道。 苍亦初垂眸对上上官辞视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怎么会想到这种问题。” 上官辞瞪了他一眼,“怎么?我说得没有道理吗?” “不,按照先前的印象,你应当会哭诉自己多么委屈,受了多么重的伤,然后再诅咒谩骂那只蜜獾。但是你没有……” 诗殃:“……” 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说来就来,这个眼泪不值钱,一直被系统诟病的演技问题,终于被苍亦初抓住了。 “太迟了。”从几天前苍亦初就发现了,上官辞在故意胡闹,其实没多少真心。 太容易看穿了。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喜欢我大吵大闹一点,还是喜欢我懂事一点?人是会成长的,跟外界接触的多,见识宽阔之后呢,就算是花妖也已经不是普通的花妖了。” “有多不普通。” “上官辞进化成钮祜禄辞。” “扭……呼噜?” “嘤嘤嘤,其实我在故作坚强~”上官辞抹了把眼泪,不小心将脸上的药膏拨到眼睛里又止不住哭起来。 抽抽噎噎,把戏做全套:“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嫌弃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很不开心……呜呜呜。我这么贴心的小花妖,难得跟人结婚……呜呜呜……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呜呜呜” 变脸比翻书还快,苍亦初半个字也不信,将人放到床上,压好被子道:“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这是苍亦初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如果她再顾左右而言它,苍亦初还会问第三次。 诗殃眼珠子滴溜溜转:“我……迷路了。。。” 苍亦初一脸不信:“迷路?” 诗殃:“对呀,就是迷路,我看你走了,我本来想追上去,但是越走,越偏僻。” 苍亦初:“城中与城头的距离那么远。” 诗殃:“我没找到你,我就准备回来沁香斋,你不知道义莱城有多大,我在这儿一年了才记住了家附近几条路,城头我几乎不认识。我是往城郊方向去,兴许你想起时会回来,你也看见了我住在城郊的。” 苍亦初依旧冷漠:“那你跑得也太快了。” 上官辞带着泪花笑道:“是吧?我脚程很厉害的。成天在城中和城郊来回跑,我腿脚不好谁腿脚好。” 苍亦初:“何弱智是什么人?” “人家叫若之,他白天在沁香斋买了香囊,可能是路过?” 苍亦初神情宁静,眼眸深沉,看不出其中暗含的思绪。起身要走时淡淡道: “你继续哭吧。我不奉陪了。” 诗殃接茬,抽噎道:“那你慢走。呜呜呜——” “呵。”不知是傲娇还是冷笑。 苍亦初果然转身走了。 他一走,上官辞就收住了哭腔。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收放自如。 这个苍亦初,越来越不好搪塞了。 第196章 辛羹复 明明是深冬,却有不符合这个季节的蜜蜂翩翩飞向房屋。 钻进窗棱,落在一名女子指尖。 “小姐,那几人果然还待在义莱城内。” 光线昏暗处,只有月光如实折射出银白辉光。 虽然朦胧,却不难看出这名女子身形魁梧,不是黑熊庄婉婉的贴身侍女小柔是谁。 婉婉压低声线,显得狠辣又无情,“留着终究是祸患,当初就应该将他们都杀了。” “是小柔办事不力。”小柔低声道。 “不过他们胆子也太肥了,居然还待在城里,还有那个男人。”婉婉咬了咬唇。“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本事。” 小柔:“人心狡诈,那人类表面好欺负,实则背后不知什么来头,还是小心为妙。” 婉婉:“都是你,说好用偏房那丫头代替我,偏偏找了个花妖,现在人也没杀得,还在外面抛头露脸活得不知道多潇洒。” 小柔垂着头,低声应是。 婉婉这个做小姐的无所谓,她这个做侍女的,虽然从小伺候小姐长大,但那丫头她认识,人也挺好的,实在没忍心。 不过她打不过新郎是必然,若不是这只花妖太过招摇,否则还不知道这三个家伙这么嚣张。 即使易了容,但她透过蜜蜂听见了谈话,确实是他们仨没错。 “小姐,您相信那个人类吗?”小柔不自觉问。 “呵,连手臂都保不住的人类,也就家族能做点事,他有何惧?” 婉婉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耳饰卸下。 “不过还是得看着点,虽然这个人类本身没什么本事,但是他的那些器材却做得独道。提防着点也是好的。” 婉婉默了默,招手:“附耳过来。” * 【叮咚】 【您有新的订单请查收】 诗殃:“什么鬼,给我好好说话。” 系统:“有人要登报。” 诗殃:“登就登呗。你核实一下就行。” 系统:“还是你感兴趣的话题哦。” 诗殃从梦中爬起…… 没有爬起。 诗殃将自己塞进被子更深处。 “讲。” 系统在诗殃的意识海里铺张了一纸诉状书,里面绘声绘色地讲了个故事。 大概内容为: 一对新人成婚当天,新郎不满新娘家族的强势。 在新婚当天将新娘杀害并潜逃。又在现场留下信息,将矛头指向采花贼,从此隐退。 易了容与家中新欢恩爱的故事。 诗殃挠了挠头:“这有啥好看的?故事不新颖,节奏乱七八糟,还一堆错别字。” 系统:“能写就已经很不错啦,这可是黑熊妖小姐婉婉和侍女小柔的手笔。” “啊?”闻言,诗殃才又重新从头看了一遍那个简短的故事。 诗殃:“她想做什么?该不会试图通过舆论教唆黑熊庄庄主杀苍亦初吧?” 系统:“极有可能哦。” “可惜她找错‘报社’了。”诗殃直接在页面戳了个“拒”,就将它关闭。 造谣造到主人家来了,也算一种能耐。 婉婉收到拒绝的回复并没有很意外,虽然两人为了研究人类的文字煞费苦心,但她们还有方案二。 便是借用城中大妈的口舌,街头小孩的童谣,如当初自己办喜事时那般口口相传。 这才是符合他们妖族的手段。 很快,被诗殃拒掉的那则故事,依旧在义莱城传得沸沸扬扬。 祭月节夜晚的暴动,近期较为轰动的婚礼,将二者联系起来不是难事。 很快,原本是黑熊庄追杀花影盗的轰炸,被粉饰成了追杀新郎。 婉婉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父亲,自然知道他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急性子。她离开了,身边更没有一位新的军师替他分析局势。 听到什么传闻,便将那个传闻当真。 冲动莽撞,容易成为他人手里的刀。 但也正因为他雷厉风行的性子,做事果断干脆,效率极高,时常被人利用。 “轰隆——” 深夜,巨大的爆炸声仿佛就在耳边,吓得诗殃从床里弹射而起,又因为左脚被绑没能顺利站起身。 “怎么了!”长发如有生命般盘踞而起,自顾自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发型,还贴心的坠了几朵细小的鲜花做装饰。 原来她的头发一直是由植物系法器整理的。 上官辞胡乱往身上披了件外套,便扶着床沿要往外探,窗外尉迟隐早已静立小院中央。 因着先前铺在那里的花圃全都收起来的关系,如今小院空空荡荡,倒显得少年身姿挺拔,修长干脆。 尉迟隐设下的守护结界正在发挥作用,雷紫色闪电几乎将整个口字型校园笼罩。 上空盘踞着一层隐形的保护壳,远看就像一盘巨大的西餐圆盖笼罩在地面上。 在保护壳外的上空,一男子站在一只圆形物品上,身姿几乎隐没在夜色最黑暗中。 “里面的人听着,即使你们布下了防护结界,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趁我心情好主动受降还能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让你们再多活几天,若不然—— 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阴鸷的嗓音带着笑意口吐狂言。 如此标准的反派发言,诗殃忍不住在心里抄起小本本记一下,说不定可以用上。 尉迟隐:“不知阁下何人?为何忽然袭击我们?” 偏僻小院,倏地天降横祸,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往下砸雷火球,若不是尉迟隐起初为了防止花影盗过来偷袭做了准备,否则这片小院估计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竟然还有脸来问我是何人,你们自己干下什么祸事自己不知道吗?难不成是因为作恶太多,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仇家了?哈哈哈哈。” 诗殃越听,这声音越是熟悉。 透过不断闪烁的雷电火光,那人的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多少记忆点。 大概只是在哪里匆匆一瞥,但是莫名又有些印象。 应当曾在何处落下深刻的烙印。 “我们闯了什么祸?不妨说来听听。”尉迟隐是个懂礼数的好孩子,虽然对方无礼在先,却仍想讲一讲道理。 “懒得跟你们浪费口舌,缩头乌龟,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说着双手向上一挥,漆夜高空中又落下一道光,灿如白昼几乎将人眼睛闪瞎! 借着光,诗殃终于记起这人,不正是逆练宗——辛羹嘛! 第197章 守护好 当初,此人因为咸猪手乱摸尉迟隐,结果被盛怒之下的苍亦初愤然砍断双手。 从此,玄岚宗和逆练宗结下了难以纾解的梁子。 并且也因为他们的这一壮举,仙门大比暂时取消。 辩论是非之时,现场更是引发骚动。 逆练宗在一片混乱中,暴露了自己暗自操控兵器的丑闻。 往后便被各大仙门排挤,颜面扫地,直逼得这座大宗门差点退出历史舞台。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少爷”并没有因为犯下错事而受到惩罚。 原先他被砍断的手臂,虽然已经不能重新“安装”回去,但他现在身上却装上了更加酷炫的机械臂! 逆练宗不愧是炼器闻名的大宗门,炼金术超前了不是一个档次。 空气中弥漫的焦味,也不单单是由雷火灵力灼烧而成,还泛着淡淡火药的硝烟味。 只不过含量较少,更多还是依赖灵能力。 “咔——” 几不可闻的碎裂声,终于将对峙的两人界限打破。 尉迟隐手中掐诀,长剑出鞘,直往辛羹脚底圆盘挑去! 霎时一股强烈的青色剑意刺破夜空,挡下一记闪电。 水系灵力裹挟着接轨的闪电不但没能阻挡尉迟隐的前进,反而在他周围环绕上了一层雷电紫光,他居然吸取了对方的能量! 长剑“铛”地一声打在圆盘上,向边上一撇,圆盘失衡一瞬,即使做好了准备,辛羹还是不可避免地错位,身体倾斜几乎摔落! 剑意靠近,辛羹忽然看清楚面前“伪妖”的面容! 这张清丽圆滑的脸,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是你?!” 倏地,暴烈的愤怒将他所有理智击溃!机械臂衔接的位置发出一阵刺痛,血脉喷张灵力暴走! “是你!!!” 辛羹在空中翻了一圈,一双机械手臂猛然折叠,露出藏在内部的两把利剑。 漆黑夜空传来阵阵滚雷声,那滚雷不是天气,而是上方淹没在黑暗中一艘巨大的飞梭! 他不是一个人来! “霹雳——” 狂风大作,辛羹身上黑色斗篷也随风鼓动,阴影遮盖下,尉迟隐玉米黄的劲装显得格外突兀。 “铛——”两人剑尖再次交织,没工夫考虑那么多,尉迟隐手中剑身流转出淡淡蓝光,像是封印着一道清泉在其中。 少年杏眼下压,难得一见的坚定锐利。 “当初没能杀了你,既然又落到我手里,你tm就别想好过!”辛羹咬牙,如今他脸型瘦削,侧边咬合肌分外显眼。 比从前更加阴鸷,眸光里也满是仇恨。 双臂一长一短,实为雷火双剑,闪电一般直刺向尉迟隐,招招狠戾直逼要害! 在逆练宗中,雷火灵根实为锻造功法最受用的灵力,拥有这种灵根的人将来必定成为逆练宗高层。 偏偏因为一个小小尉迟隐,让他后半生都必须带着机械臂残疾度日。 恨! 尉迟隐身形一晃,在半空也犹如水中游鱼一般轻盈,躲闪时飘然若仙,好似轻巧的舞姿。 对比之下,更强烈直观地显露出辛羹一双双手剑笨拙狼狈。 错身时,辛羹断肢底部化出两道鎏光,夹带着滚滚雷火球,散布成数道光点往尉迟隐面门砸去! 长剑气势如虹,剑身一旋,蓝光在空中化出一道水幕,瞬间将雷火球包裹,居然轻轻松松将之化解于无形! 水与雷火的碰撞,竟奇迹般的没有激起丝毫反应。 空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一般的灵力波动,直至消散。 “你!” 辛羹怒极! 这区区尉迟隐,再平凡不过的水灵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化解了他一道又一道攻势! 尉迟隐似看出他眼中怀疑,唇角一勾,脸颊边的酒窝便更加明显。 悠悠道:“不好意思,专业对口了。” 汲芮芮就是雷火双灵根,云兴言更是极阳之火,虽然切磋的时间不多,但尉迟隐摸清楚他们灵力运转模式,也不是难事。 再加上苍亦初成日的调教,想像个普通弟子一般懈怠都不行。 他辛羹,宗主少爷,指望他含恨奋进吗? 不借酒消愁成日买醉就已经很不错了。 练手? 谁不让着他?吹捧他? “啊啊啊啊啊——”辛羹可不管那么多,青筋暴起再一次冲尉迟隐而来,滔天怒意凶狠无比。 “去死去死去死!”细碎的诅咒从他嘴里不断泄露。 每次剑尖冲刺而来,都带着雷霆之力,可尉迟隐剑招更是变化莫测,时而如涓涓溪流,绕指柔中带着刚,时而如滔滔江洪,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辛羹的雷火双剑仿佛狂风暴雨,掀得起波澜,却无法动其根本。 “呛呛——!”细流一般的攻势令辛羹应接不暇,直面输出已经难以招架,就在辛羹后退一瞬,倏地脚底一绊差点跌个跟斗! 再定睛,才发现一片黑暗中,自己四周已经深陷数道隐形蚕丝编织的网结中,犹如进入盘丝洞。 “咿呀啊啊啊”辛羹怒发冲冠,整个人几乎沸腾起来,但那天蚕丝既无形又细小,像拥有生命一般缠上他双臂,无论他如何挥砍也无法断其分毫。 “咔哒” 一道细小的零件脱落声掩盖在男人自身的“滋滋”雷响内。 辛羹越是挣扎,“咔哒”声越是密集。 很快,他双手连接处居然悄然脱落! 露出内部狰狞的伤疤。 无袖竖褐本是为不妨碍机械臂的运转,竟也在它脱落时露出难堪一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似乎极度无法适应自己身上的缺陷,几乎处在崩溃边缘。 “啪嗒!” 碎裂只在一瞬间,就算是雷灵力也没能将那断臂捡起,狼狈得看着它坠落。 尉迟隐本只是想卸下他的输出,不料却让对方更加破防。 辛羹:“渥聿!你死哪去了!” 还是没变,巨婴辛羹打不过就摇人。 底下,苍亦初也认出了来人,很快来到上官辞房间将人打横抱走。 “他们是谁?干什么要在人家房顶下雷?”小花妖不明所以,但看那架势好像有深仇大恨,怪吓人的。 “坏人。” 苍亦初言简意赅。 第198章 太过分 幸好他们这间小院子西边还有个后门,苍亦初一身墨色斗篷遮盖起身,带着上官辞悄然遛走。 虽然外形与之前不同,但诗殃看出来了,这身黑斗篷,其实是由秘境中带出来的斗笠重新编制而成。 这枚法器在苍亦初手里又发生了质的飞跃。 法器无形,也万形。 “竟然想要破坏我的房子,人类中居然有如此坏人。我要给他个教训,二十三放我下来!”上官辞挣扎着就要下地。 苍亦初依旧平静淡定,安抚道:“尉迟会替你守护好的。” 言毕,“轰隆”一声巨响! 身后,原本属于小花妖的房子瞬间发生爆炸! 震耳轰鸣带起一道磅礴的冲击波汹涌而来,气流直将苍亦初推远了数米! 幸亏护身法阵及时发动,像颗蛋壳似的将二人笼罩。否则他们二人耳道恐怕早已爆裂出血。 “啊!” 事发突然,诗殃匆忙中第一反应居然是捂住了苍亦初双耳。 直到冲击波缓缓结束,诗殃都没有反应过来,窝在苍亦初怀里抱着苍亦初的脑袋不放开。 耳鸣声比夏日蝉鸣还要喧闹,仿佛电子产品故障一般,诗殃意识海里都被填满。 “真牛啊,原子弹?”系统悠悠道。 “要是原子弹,我们早就没命了。”诗殃倒是还算理智。 说白了,还是雷系灵力与火系灵力搓出来的巨大的雷火球,杀伤力比之寻常肯定大,闪光特效都够吓退一大批人。 冲击力如此强劲,他的房子恐怕已经…… “我的……我的房子——”小花妖手里抱着苍亦初的脑袋,身体却开始蛄蛹,即使绑着支架依旧不老实。 苍亦初银白发丝缠绕着小花妖指尖,蹙着眉头神情肃穆,试图跟上官辞分析利弊:“那坏人太危险了,以我们的修为,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哇呜呜呜呜我的房子——他们谁啊凭什么要毁了我的房子呜呜呜……” “也许是黑熊庄的人,前些天祭月节见到你了。” “黑熊庄?我一个无辜受牵连的小花妖,干嘛这么对我?!” “兴许冲着我来?抱歉。”苍亦初主动认错:“他们或许打算灭了我的口。所以雇了个人来?” “啊?” 苍亦初:“近日你都待在房子里养伤,不知外面形势。” “啊?” 苍亦初耐心将那些传闻复述了一遍给她听,果然又将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太过分了!这群坏人怎么恶人先告状呢!”小花妖义愤填膺,双手顺势落在苍亦初肩头将他环绕得更加牢固。 却因为靠近,又看见他们身后越来越远的自己家,“但他们也不能这么冲动,将我的房子给砸了啊!!太过分了!!” “那可是我花了大半年才整理出来的,呜呜,我的大房子……”说着说着,这双瑞凤眼眼眶蓄满热泪,摇摇欲坠又要开始发作。 “不行!我要跟他们拼了!” 小花妖气不过,又一次蛄蛹着就要下地。 “嘶——” 苍亦初眉头一皱! 小花妖霎时停下蛄蛹,“你咋啦?哪里受伤啦?快放我下来我给你看看。” 苍亦初摇摇头,嘴上不说,但是脸色已经变了几番,好像在极力忍痛。 小花妖又担心又害怕:“你怎么了嘛哪里受伤倒是说啊!别当个哑巴让我猜啊!” 见他不说,自顾自抽噎道:“二十三变成傻瓜了,呜呜呜太可怕了,世道太可怕了呜呜呜。” 如此轻易又转移了小花妖注意力。 苍亦初忽觉总是哄骗这只小花妖不好,轻轻叹了一声道:“等他们走了,再赔你一个大房子。” 小花妖泪眼婆娑看了苍亦初一眼,声音轻飘飘的:“得了吧,打个架还给自己整一身伤。还能指望你啥?” 闻言,苍亦初却不由唇角微勾。 笑容浅显又含蓄。 说到这儿,上官辞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白瞎担心对方了,因为他们俩身体共感,如果白廿三身体不适,他自己不见得有反应,第一个先有感应的是自己啊! “你骗我!”小花妖嗔怒。 苍亦初大言不惭:“没呀,嘶了一声罢了。” 上官辞:“……” “我也骨裂。” 上官辞:“……” “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这个时候痛。你有延迟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时,尉迟隐已经和古渥聿胶着了好一会儿了。 一身暗海水绿与长石灰交织的弟子服包裹其身,在夜色下依旧不太显眼,两人逐渐飞离原地,剑身相触的声音此起彼伏。 尉迟隐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古渥聿,多年前便跟师兄苍亦初交过手,按理说,不应该这么—— 被动。 却也没有拆穿,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两人正在互相试探时,夜空忽然传出一道箫音,曲声婉转,却带着不俗灵力。 “啊——” 尉迟隐还不带如何,却听见底下传来一道惨叫声,再低头一看,竟然是已经退出战圈的辛羹。 因为方才他从飞梭上发射的一道强力雷弹,砸塌了整片房梁,剩下的残垣断壁也被烧焦得不成样子。 自以为摆脱了天蚕丝的束缚,落在凸起的残垣上,不料那地方根本不平衡,直接崩坏将他摔翻在地。 被箫声“牵制”住的古渥聿并没有下去帮忙的意思,反而节节后退,好似招架不住。 木晗翩然而至,红蓝交织的弟子服好似壁画人物,大冬天也穿着一身开胸衣物,完全不畏惧严寒似的。 风度倒是有,但看的尉迟隐哇凉哇凉的,替他感到冷。 不只是木晗,云慎已经来到了小院废墟之外,见那残垣怒火中起,暴喝一声:“*你*****,哪个神经干的好事!” 尉迟隐:“……” 云慎手中八角琴摇得叮当响,灵力从鼓中散开,蟒皮鼓面传来阵阵轰鸣。 搜查之术未发现上官辞的存在,才转眸眼露凶光面向辛羹。 辛羹也不怀好意,虽然自身稍显狼狈,但他一身黑色披风倒看不出多脏,率先开口:“你谁啊?该不会就是那勾搭人的狐狸精小三吧?” 第199章 悄悄话 “狐狸精?”云慎对辛羹的话题不屑一顾,转而道:“原来是你这个神经,将上官的房子搞成这样。” 肉眼可见的,云慎的长发向上无风自动,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鬼魅又邪肆,像是从阿鼻地狱攀爬而出的厉鬼。 此刻就要向人索命。 辛羹眼皮抽动,失去了双手只得口中默念口诀,迅速在自己周围布下了个结界。 其次便是—— “渥聿!” 比“索命鬼”云慎更恐怖的是巨婴的呼喊。 “渥聿!” 又唤了一声,不见回应,他终于向斜方望去,却已经不见了缠斗的两人。 残留的战斗痕迹仍在,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总是靠不住!” “呛啷——” 云慎可不管他在等谁,跃然而上,一道灵力从手中八角琴中发出。 她手上那柄八角琴,琴面蟒皮制成,抻成八角图样,边上有海棠镂空洞,八个侧面镂空处都嵌着一双桐镲。 轻轻一摇便能发出脆响。 琴身底下挂着一道手臂粗的红穗子,晃动时犹如游龙摆尾。 辛羹哪里是她的对手,好在方才及时给自己布了个防御结界,适时将云慎的攻击反弹了回去。 云慎轻巧错开,气势没有半分衰竭,脚尖点地,身姿一旋,飘摇的合欢宗服饰轻薄飘扬,似仙人舞步。 即使再怒,打起架来还是过分美丽。 劲风起,也荡开辛羹空洞洞的袖摆,露出狰狞伤疤,云慎眸色一凛,讥讽道:“你们逆练宗是黑熊庄派来的吧?” 辛羹:“是又如何?” “巧了,我们合欢宗今天站的是落枫阙。上次在南古坝没能瞧上惹祸精长什么模样,如今倒是让我开了眼。” 说着上下扫了一眼,啐了一声:“真丑。” “呀————” 辛羹恼羞成怒,恨不得撕破对方的脸皮! 两位“法师”相遇,灵力光圈简直不要钱似地往外砸,不等云慎消耗辛羹的防御结界,逆练宗又来了数个人。 云慎身后合欢宗修士亦陆陆续续赶到。 双方迅速交战开来!一场浩大的混战,以小花妖的院子处为中心,向四方蔓延。 “你听,还有人在奏乐。”苍亦初已经将上官辞端到了西边更偏僻处,周围都是树林,极容易隐藏。 “……大概不是奏乐。” 话音刚落,树叶猛然晃动起来,莎莎声四起,本就枯黄的枝叶纷纷飘落,枝叶清脆断裂咔咔作响。 在飘雪的季节里,好像一张纯白画布,上面妆点着鳞次栉比的鲜黄。 连诗殃和苍亦初两人,都像活在画作之中,出自艺术家的手笔。 断枝插入雪地,尉迟隐出现在他们二人前方,挡住了一道灵力冲击。 “尉迟!”上官辞惊喜道。 越过尉迟隐,很快又看见了木晗和古渥聿,二人正在上方交手。 “师兄,小辞。” 上官辞废话不多说,愁容惨淡直接下结论:“我们要卷铺盖逃跑了。” 尉迟隐:“逃跑?” 苍亦初摘了黑色斗篷收回乾坤袋中,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们那边怎么样?” “那辛羹纯粹是带着私人恩怨来的,这种人就是个祸端,一认出我,连话都不愿说了提刀就是杀,不过他那双机械手倒是值得玩味。”说着尉迟隐竟然伸长手臂从身后一扯! 重物拖地生从远处飞奔而来! “噌”地一声,少年手中握住一柄墨绿长条机械。 “我给他卸下来了。” 诗殃:“……” 好家伙,他不杀你杀谁? 原生双臂被苍亦初卸了,新安装的机械臂又被尉迟隐卸了,你们这对亲兄弟可着他一头羊薅啊? 尉迟隐说着,将那只机械臂递给苍亦初:“其实也不是很厉害,看起来机关灵巧,手臂里藏着刀,但细看五指是依靠灵力抓握的。若是没有灵力,就是个废铁。” 苍亦初没有接,洁癖症犯了,勿近身。 古渥聿在与木晗交手之余,瞥见底下苍亦初,纵身而下,周身激起一圈灵力,带动着雪地被吹散许多,露出底部枯槁的泥土地。 一见他来,小花妖又噌得一声,躲在了苍亦初身后,连瘸腿都妨碍不住她的迅速。 “古兄。”苍亦初拱了拱手。 古渥聿只浅浅打量了一眼苍亦初的银发,便行云流水地回了一礼。“借一步说话。” “尉迟,照顾好上官辞。”苍亦初将粘在自己身后的小花妖扒拉下来,交给尉迟隐。 随后才跟着古渥聿到一边私聊去。 “尉迟,没受伤吧?”木晗一脸懵,打着打着,对手跑了,还拉着自己“大舅哥”讲悄悄话?! 尉迟隐说得轻松:“没啊,他跟我师兄认识的,在南古坝交过手。” 木晗上下好好检查了遍尉迟隐,确认对方的确没受伤后才道:“交过手又不是朋友。” “他们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苍亦初从认识古渥聿之后,两人的联系其实并没有中断,在诗殃原定剧本里,古渥聿会成为苍亦初的跟随者,主角的小弟。 上一次仙门大比,两人的相识发生了改变,但好在,还是顺利建立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信任。 如此说来,上次逆练宗提前被戳穿的武器事件,中间就透露着古怪。 “系统,能探听他们在聊什么吗?”诗殃一边问系统,一边调出了好感度条查看二人阈值。 果然不出他所料,苍亦初对古渥聿是抱有“+15”好感的。 根据平均值计算,他已经是个不错的伙伴了。 “系统无法直接监听小世界主角的隐私哦。” “可是这不算隐私吧,顶多算是‘商业机密’。” “那也不行呀。” “那我能做什么?”上官辞这个身份,就是个妥妥的拖油瓶,啥也不会,添乱还差不多。 当然上官辞本身就不是辅助npc。 一边给自己刷恶感,一边勾引苍亦初,就是她的任务。 “看热闹就好啦。宿主要实在觉得无聊,就去跟何若之刷刷好感度。他还在医馆躺着呢。” “医馆?他都住破庙了,还有钱在医馆给自己买药吗?” “这个想法不错,现在你的房子没了,他又受伤‘住院’,正好,咱们去医馆照顾他,嘘寒问暖,投怀送抱!” 第200章 快死了 前世自然不会在南溟见到辛羹,但是按照如今的逆练宗情况,他们做什么苍亦初已经不会惊讶了。 再加上还有古渥聿在其中捣乱。 虽然当初只在南古坝有过一面之缘,但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时不时,苍亦初都能给古渥聿出个主意,很快两人关系变熟络起来。 从前的人脉,苍亦初又重新拿捏在手。 这次辛羹出现在此,主要的目的是想拉拢妖族。 这黑熊庄在南溟有一道海湾,那里在做捕鱼生意,靠着这项业务发家致富,之后才在义莱城外的山头画地为王。 他的发家史且不谈,辛羹看上的也不是对方的财力。 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传闻中鲛人有两种,一种是普通鲛人,与人族、妖族无异的红色血脉。 红色血脉的鲛人没有什么特别。 但世界尚有另一种特殊鲛人,拥有罕见的蓝色血液,在深海中生存,并且数量极少,极难遇见。 据普通鲛人说,蓝色血液的鲛人都为深海贵族,拥有皇室血脉。 他们的血液不同寻常,不单是因为颜色,更是其中蕴含的灵力强大到能使残肢复生,就连断头捥心都能给你长回来,从而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饮其血者,可保凡人青春永驻,食其肉者,可保生命亘古绵长。 当然传闻只是传闻,因为罕见,并没有人能切实证明这件事。 但是不久之前,黑熊庄内部泄露出了风声。说庄主捕捞上来了一名拥有蓝色血液的鲛人,双方达成了某种交易,鲛人留给了黑熊庄庄主一管蓝色血液以作报酬。 辛羹便是看上了这一点。 认为这瓶血液,就当是自己的囊中物。 苍亦初闻言只觉得荒诞,如果真有这种功效,他能不知道吗? 古渥聿看苍亦初平淡的神情,便知道他是不信的。 遂继续道:“辛羹自作主张前来示好,还带出了宗门一艘小型兵器库,只是为了跟一瓶不知真假的液体交换。” “他怎么还没把自己作死。”苍亦初跟尉迟隐和小花妖待久了,连说话方式都学了七八分。 古渥聿眉头挑了挑,没有放在心上:“快死了。” 可不就是快死了,宗中势力分崩离析,对于武器事件各有各的应对方式,有激进派试图趁仙门兵器颓败大手揽权的,也有保守派认为与众仙门对立无异于自戕的。 还有试图在内部纷争中,给自己谋得高差的。 其中代表人物就是古渥聿,如今少爷辛羹已经架空,他的权限已然比从前更高了不少,辛羹如今只能口头逞能命令古渥聿几句,却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就连从前将辛羹宠上天的宗主,也几乎放弃了培养辛羹,只求从小养在身边的古渥聿能尽心辅佐,保他一二。 若以古渥聿原本的性子,有多年情分在,还真会被拿捏住一段时日。 直到遇见苍亦初,跟他有过一番探讨,点燃了心中火苗。 从此古渥聿如同深埋在地底的嫩芽,钻出了土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次,连诗殃也不知道,苍亦初是怎么做到在短时间内,便打开了古渥聿的心门,将他拉拢收编的。 “这次他冲动过头,极力想在黑熊庄庄主面前表现自己的实力,替他来杀落跑新郎,没成想,遇见你们。”古渥聿还不知道,他口中的落跑新郎就是面前这位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银发青年。 “观尉迟隐的攻击招式,差点以为辛羹又要栽在你们手里,本身就与逆练宗结下了梁子,若还死在他手中,恐怕会逼得逆练宗与玄岚宗不死不休了。” 说完,他既是遗憾又是庆幸。 “尉迟不会下杀手。”苍亦初对尉迟隐太过了解了,他只会救人,从不主动杀人。 就算是仇家,顶多废了他灵力功法,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 倒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仁慈。 “但合欢宗就不定然了。”古渥聿悠悠道。 苍亦初:“你要救他?” 古渥聿没有回答,或许,可以交给辛羹自己的命数。 苍亦初没有戳穿对方的心思,亲手揭开逆练宗阴暗的面纱,已经是古渥聿能做到的最背离原则的事了,还指望他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辛羹身处危险,完全袖手旁观吗? “尉迟,我的腿好像好了。”区区骨裂,对于她这朵花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已经休息了三天,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尉迟隐双手搓了道灵力往小花妖身上探去,果然裂痕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便将她腿上捆绑的木条摘下。 苍亦初为了防止小花妖睡觉不老实,捆松了肯定会被蹬脱落,索性给他锁得死紧。 尉迟隐解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弯弯绕绕中将她拆出来。 显而易见,小花妖不借助外力暴力拆卸,是完全无法自主拆除的。 “就算拆了支架,也不能蹦蹦跳跳哦,暂时小心点走路。”尉迟隐刚说完,小花妖就原地蹦了两下。 吓得尉迟隐就要抓,她躲得飞快,闪到一边兴奋道:“活过来啦!” 尉迟隐:“你再跳,我就要向师兄告状了。” 小花妖吐了吐舌头,转而对木晗正色道:“诶,你,是不是跟落枫阙的人有瓜葛?” 虽然她说话很没礼貌,但看在对方是“小嫂子”的情分上,木晗不与她计较,笑道:“确有渊源。若何?” 上官辞道:“你知道他们落枫阙中,有一门秘法叫……同生诀,对,你知道他们的同生诀吗?” 木晗:“是那个能使两人身体共感的秘法?在下的确略有耳闻。不过听闻此秘法很难在人身上实施。” 上官辞:“怎么说?” 木晗:“除却受诀的两人同时吸入秘药,还需得两人心意相通才行。一般同生诀用在紧密相连的情人之间,可使双方同生同死,做一对比翼双飞的璧人。” 说着,不忘记深深看向尉迟隐。 而尉迟隐满脸好奇,等着听故事。 木晗欣慰一笑:“同生诀除却同生共死,若使两人心跳同频共振,甚至能达到无需开口,单在内心呼喊,对方便能听见呢。神不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