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 第1章 婚约 滴！ 闹钟响过一声，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掉。 掀被起床，洗漱剃须。 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利落，丝毫没有初醒的慵懒。 梳发定型，显露光洁饱满的额头，为冷峻面容更添几分威严。 他抬眼，氤氲的镜面里，水汽渐退，映出紧抿的唇角及坚毅下颚。 敛了眸色，大步走进衣帽间。 虽然一个月回不了两次主宅，但佣人们一直有根据季节整理衣物。 挺括的浅色衬衫，搭配am高定西服，蓝宝石袖扣闪烁着低调光芒。 考虑到今晚有酒会，长指划过简约款，挑了一支卡地亚限量版机械表。 出了卧房，他拾级而下。 锃亮的皮鞋踏着大理石砖，回荡起清脆击响。 “少爷醒啦。”在聂家帮佣了二十多年的陈妈迎上前，笑眯眯道，“星期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公司有事。”平平板板四个字。 妇人习惯了他的淡漠，跟在后头，继续絮叨：“公事办不完的，您哪，得适当休息，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他沉默着来到餐厅，见到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及雍容华美的贵妇，各据餐桌一角。 他们上一次同时出现，还是五六个月前的慈善宴。 “爸，妈。” “嗯。” 对话结束，仅剩刀叉划过瓷盘的声音。 在一片沉寂中用完早餐，佣人端上茶具。 聂文博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想必你听说了，集团明年打算在海城开拓一条全新的百货产业链，会与当地房地产大亨梁总合作，这个项目对于聂氏来说，势在必得。” “梁家有名千金，现年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姜娴从包里取出张照片，涂着艳红蔻丹的手轻轻一推，“对方看中你的稳重，提出联姻，虽说梁金升起家迅速，是名暴发户，但资金确实雄厚，这姑娘从小读女校，瞧着还算乖巧，你要是娶了她，顺利拿下海城的案子，老爷子定然高兴，如此大的功绩，可比你守着子公司兢兢业业强多了。” 聂绍钧垂眸，盯着相片中的女孩。 一头齐肩黑发，长相只能算清秀，抱着一只橘猫，正笑得开怀。 整张脸唯一的亮点，大概是那双澄澈的眼睛。 黑白分明，乌亮乌亮的。 “我不同意。”他毫不犹豫道。 聂文博脸一沉：“你要明白，来历不明的女人，是进不了聂家门的。” 他皱眉：“这位梁小姐，除了家世，未来给不了我任何助力。” 并不抗拒商业联姻，事实上，早就做好拿婚姻当筹码的准备。 不过，筹码只有一枚，当然得选择最有利的。 一听不是由于私人情感，夫妻俩皆松了口气。 “绍钧，妈知道，以你的相貌和能力，梁夏的确高攀。”姜娴往伯爵茶里加了块方糖，侃侃分析，“现在捷径摆在面前，何必去挑战难度，万一因为你的拒绝，惹恼梁家，谈不成合约，如何向董事会和老爷子交代？别忘了，那群堂兄弟们，可都虎视眈眈着。” 他放下骨瓷杯，折起纸巾轻拭唇角，淡淡道：“集团的事，你们别操心了，钱不够用，再来找我。” 陈妈送至门口，柔声询问：“入秋啦，下次回来，给您煲个天麻竹荪煨乳鸽补一补，好吗？” 屋内，传来那对夫妻激烈的争执。 “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他什么态度！” “呵呵，你倒是想让外头的狐狸精生，敢吗？” 他朝陈妈略一点头，面无表情走向等候多时的黑色劳斯莱斯。 难怪这么多年来，爷爷从未将父亲视为继承人。 目光短浅狭隘，实为硬伤。 第2章 老牛吃嫩草 海城，观承别墅区。 一幢二层小洋房内，爆出冲破云霄的高呼。 “订婚？！” 梁夏满脸难以置信，一双眸子与沙发上受惊的橘猫一样，瞠得圆溜溜的。 “我刚毕业，没吃过公司食堂，没试过为了一份企划案加班加点的滋味，没享受过事业成功的喜悦，甚至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她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字字泣血的控诉，“你们……就要将我卖给一个陌生人当太太，过着暗无天日的囚笼生活！” “夏夏，你误会了。” 小女儿的激烈反应，令梁金升心慌，这发福的人一慌，额头立即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哪里还有半分生意场上的精明。 “什么买卖，什么囚笼，对方可是圈里少有的青年才俊，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没传过什么绯闻，相当洁身自好。”说到这里，不禁腆了腆肚子，洋洋得意道，“再抢手，还不是被你爸我趁机拿下？乖女儿，社会上那些歪瓜裂枣，不值得你去相处，人家二十八岁，相貌堂……” “二十八？！” 橘猫好不容易打起盹，又给吓醒。 尾巴尖炸着毛，喉头发出几声不满的咕噜，以示警告。 她伸手随意撸了两把，严肃道：“梁同志，这可是典型的老牛吃嫩草啊。” “喂喂，骂谁老牛呢！”织着毛衣的王蓓横眉冷对。 恍然想起，母亲大人要比父亲大上几岁，连忙扑过去安抚：“您就算是牛，也是牛群里最嫩的一头，而爸便是老得啃不动的那株草！” “对对。”梁父讪笑着附和。 “哼。”梁母掷下篾针，正色道，“梁小夏，别搁这儿演苦情戏，你哥一心扑在摄影上，无意继承家业，你又不是女强人的料，以后公司要交给谁打理？再说了，那种甜言蜜语的小年轻根本靠不住，你爸是怕你受骗走弯路，懂不懂……” “不懂不懂——” 她烦躁的一跺脚，搂着招财往二楼跑，呯！地关上了房门。 隔着门板，楼下响起梁母高亢的嗓音：“刘妈，去把小姐的护照锁进保险箱，省得她脑子一热，跑到津巴布韦陪梁秋喂鳄鱼，老梁，打电话给银行，把几张附卡都停了！” “老婆，这……不大好吧？”女儿奴小声劝道。 “不好？就你姑娘那倔脾气，不困着冷静冷静，明年开春的订婚宴，你亲自上吗……” 她想象着老爸身穿小礼服的模样，扑哧笑出了声。 大笑过后，愁绪渐涌，考虑要不要上网求个助。 比如“遭遇包办婚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叹了口气，倒向粉色大床，怀里的橘猫扭动着肥胖身躯，窜到枕边舔了舔爪子，表示不愿承受主人的烦恼。 颓废片刻，她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手指飞舞，对着长颈鹿头像的号，声泪俱下的哭诉一番。 然而，事实证明，没有发帖是明智的。 吃瓜群众的观点，通常清新脱俗。 【落花有意】：啊咧？天上掉下精英男？还有这等好事，二十一世纪，连国家都不发男人了，想想那些大龄剩女，宝贝儿你得珍惜啊！ 【夏日莫吉托】：请摸着那颗蕴藏了我们十年友情的心，再说话 【落花有意】：胸肌发达，摸不着^_^ 第3章 离家出走 【夏日莫吉托】：冷漠.jpg 【落花有意】：哎，说真的，对方似乎很优秀，试试呗，反正你无牵无挂，母胎solo 【夏日莫吉托】：有见过哪个卖瓜的说自家瓜不甜的吗，“优秀”这个词，在相亲环节，属于礼貌用语，再说了，我现阶段的理想，是成为你那样的事业女性，叱咤职场，寻找人生的价值 【落花有意】：打断一下妹妹，我怕你的cpu不支持这种理想 【夏日莫吉托】：你怎么跟我爸妈一样，都没开机，就直接否定 【落花有意】：俗话道，自己产的电脑，哭着也要供起来 【夏日莫吉托】：不管，你得帮我 【落花有意】：说吧宝贝儿，要怎么帮，给咱爸妈打电话求个情，缓一缓？ 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点出框框，改了备注名，然后截图，发送。 【夏日莫吉托】：金主爸爸.jpg 【落花有意】：问号脸 【夏日莫吉托】：落落，我和招财，求包养！ 于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梁家千金背起一只超大号的猫咪外出包，兜里揣着几百块现金，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离家出走了。 等夫妇俩发觉时，手机已无人接听，桌面摆着一封信，简洁明了： “请让我乘着风，独自飞一会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ps：给足自由，或许能还你们一个听话的女儿。” “这……什么意思？” 梁金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动用所有关系，将海城翻个底儿朝天。 王蓓拉开抽屉，冷笑：“银行卡一张没带，手机卡换了，还放这种狠话……” “梁、小、夏，长本事了你——！” 千里之外的动车上，梁夏挖了挖耳朵，似有所感，隐隐颤抖。 不过，脱离掌控的兴奋，很快盖过了其他一切忧虑。 列车到站，望着不远处两个大大的红字——宁市，她手舞足蹈，开心得像第一次出门远足的孩子。 “宝贝儿！” “金主爸爸！” 火车站前的广场，过路人群纷纷侧目。 两名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个清纯可人，一个美艳妖娆，热情拥抱。 “半年不见，你这胸肌，练得不错啊。”她狭促的挤挤眼。 好友身材高挑火辣，一套宝蓝色职业装，穿出了晚礼服的凹凸有致。 配上漂亮的脸蛋儿，可谓造物主的极致偏爱。 单论外表，追求者大概能从这儿排到巴黎。 可惜的是，恋情总不顺。 至于原因，估计只有那十几位前男友才知道。 女郎抬手拨了下蓬松卷发，风情万种的正欲开口，忽地感到手袋在震动。 一瞥来电姓名，干爸。 两人面面相觑。 关芮落竖指比划了个“嘘”，梁夏则指着时不时播放到站信息的大喇叭，拼命摇头。 当机立断，双双快步冲进隔壁商场。 滑开接听键，努力平缓气息：“喂，干爸。” “芮落啊，夏夏是不是去找你了？” 毫不迟疑的回：“没有啊。” 继而紧张追问：“出什么事了吗？” “呃，没……” 突然插进一道女声：“芮落在外头对吧，跟干妈讲实话，身边是谁？可别说一个人逛，你没那么闲。” 第4章 初见 她扶额，默默为母亲大人的机智点赞。 姜，还是老的辣，算准了时间，顺藤摸瓜。 关芮落不慌不忙的扫视，瞅准了一名单身男性，一个箭步上前，捂紧手机，小声道：“麻烦，江湖救急。” 美女求助，年轻男人自然无法拒绝，红着脸，根据口型提示，亲热高唤：“落落，谁啊？” 手机那头，瞬间鸦雀无声。 “咳，抱歉啊，干妈打扰你约会了，那先这样吧，如果夏夏找你，记得第一时间通个信儿。” 这一波骚操作，令她目瞪口呆。 看着好友客气拒绝了新晋“假男友”的加好友请求，恍恍惚惚回神。 “他们信了？” “百分之五十吧，所以，你不住我那儿是对的，他们老一辈肯定要通气。”关大小姐拉着她走进内衣店，微笑道，“好了，下面是金主买单时间，夏夏做好当小情人儿的准备了吗？” “……” 小情人儿真不好当。 这是她独守空房第五天的感想。 关家年初刚将加工工厂搬来宁市，关芮落作为驻地总监，必须事事亲力亲为。 一方面，她不愿打扰好友，另一方面，以防露馅，两人也确实需要保持些距离。 起初，一个人带着招财，在陌生的城市满大街晃荡，还挺有意思。 渐渐地，不免生出些空虚寂寞冷。 宅到第六天，戳着懒洋洋的橘猫，她觉得……休整完毕，是时候找份工作，证明实力了。 “梁小姐，这是你的位置。” 梁夏环顾周围，左侧为一大片落地窗，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 前方不远处，是宽敞的茶水间。 立柜里，从西湖龙井到锡兰高地红茶，琳琅满目。 现磨咖啡、奶茶果饮，应有尽有。 连整栋大楼的装修，都是她最喜欢的北欧简约风，与自家总部那种中老年古早味全然不同。 简洁自然，返璞归真中，带着一点家的温暖。 这便是万晟贸易，本市排名第一的知名企业。 她使出浑身解数，通过重重角逐，脱颖而出。 自认算得到社会的初步认可，没辜负老梁和学校的栽培。 “谢谢。” 她绽开笑靥，眼眸明亮，贝齿洁白，一派朝气蓬勃。 女主管微微一愣，心道年轻真好，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捧着文件夹欲往会议室走，一抬头，恭敬道：“聂总好。” 一听这称呼，她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迎向来人。 有些员工，可能在职十几年，也见不上决策者一面。 而秘书组就不同了，作为领导者们的左膀右臂，照三顿的碰面，是家常便饭。 要搁在古代，以她目前的职位，怎么着也算个掌事小太监。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觐见皇上了。 三五人逆光而来，为首的那位个子颇高，宽肩窄腰，剪裁合宜的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 她暗叹，此人完美演绎了，何为脖子以下全是腿。 待近了些，光圈退去，露出一张充满矛盾色彩的脸。 五官明明称得上俊美，无论是深邃的桃花眼，还是恰到好处的唇形，眉峰与挺直鼻梁连起优美弧度，堪比水墨画中隽秀的山峦。 偏偏一副严肃的老干部表情，眸子里没星辰，倒有两汪冰冷的潭水，嘴角呈直线状，像紧绷的弦，生生削减了大半男性魅力。 一眼可知，亲和力为零。 真是，白瞎了老天赏赐的好皮囊。 第5章 高冷男模 她正腹诽着公司怎么会雇这样一名高冷男模，只见他“嗯”了一声，接过女主管递上的文件夹，翻看起来。 耶？难道……公司是男模家开的？ “这次招聘，秘书组进了两人，张泽和梁夏……” “梁夏？”男人琢磨着这个名字，尾音稍稍上扬。 “梁小姐是圣青藤名校毕业的，主修经济管理，通过toeic，第一轮面试时论点新颖独特……” 女主管对新人的印象分不错，尽力向上司美言了几句。 她小步挪近，低眉顺眼的站在后方。 常用的恭维话，已经打好腹稿。 没吃过猪肉，猪跑可是经常见，职场上的套路，她还是懂一些的，大致分为两种。 “欢迎你，好好干”或者“三个月实习期，希望你能熬得住” 她猜，此人的喜好是后者。 男人合上简历册，投来打量的目光。 她面色肃然，双颊则不受控制的微微泛红。 别笑她花痴，任谁让一帅哥这样专注盯着，都会内心激荡的，纯属人类天性。 然而，下一刻，薄唇吐出的话语，令她转为一脸懵。 “梁小姐，你到我公司来，做什么？”口吻冷漠，隐着一点搵怒。 做什么？ 当然是大展身手、走向人生巅峰，抛弃白富男啊。 想了想，她换了个比较有深度的说辞，真诚道：“实不相瞒，贵公司有我一直追求的东西。” 聂绍钧简直叹为观止。 这女人凭什么以为，穿件成熟的套装，扎起头发，架一副黑框眼镜，就能叫旁人认不出？ 想必听说他有意回绝婚事，便坐不住了，千里迢迢赶来，扮成陌生人接近。 真可谓，居心叵测啊。 是他小瞧了她，上层圈子里，哪来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倒沉得住气，被当场揭穿，还能保持无辜的表情，说着那样意有所指的大胆言论，不愧为房产界黑马梁金升的女儿。 “李主管，秘书组强度高，为什么会招这种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他毫不留情的当面指出。 李庄雅忙道：“聂总放心，第二轮面试时，梁小姐处理文件的速度同样排在前几名，相信很快能够适应。” 她忐忑的拧着手指头，终于听到了那句“名言”：“三个月实习期，熬不住就主动离职。” 他收回眸光，迈着雷厉的步伐离开。 很好，既然爱装，不如顺势奉陪，让她早点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目送着那群人浩浩荡荡走远，她长吁了口气，坐回工位，有些发愣。 在大公司谋生，这么难吗？ 如果胆子稍微小点，刚才的情况，怕不是要吓哭。 “喂，新来的。”一只手越过玻璃隔板，敲了敲。 她偏头看去，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娃娃脸，发梢带着点自来卷，正漾着好奇的笑。 “贺小弟，你又作妖。” 前面的人斥了声，转椅一挪，三十出头的女人，剪着利落短发，爽朗道：“hi!我姓余。” 十分钟后，新同事们的热忱，赶走了她心头的那点低落。 “怎么样，咱们总裁颜值高吧？”贺方狭促的挤挤眼，“万晟的大部分女员工，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从心潮澎湃到心如死灰。” 第6章 冷血机器 她茫然：“呃……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与聂总相处得越久，你会越加觉得，连一楼大堂的石雕都透着那么……”拈着手指比划，“一丢丢柔情。” “去去，少胡言乱语！”余美娟摆手笑骂，继而凑近些低声道，“小梁别怕，总裁对待公事上，是比较严苛且……有点不近人情，但还不至于不讲理，相反的，只要你能力够强，升职加薪绝不含糊。” “没错。”贺方附和，“‘冷血机器’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嘘嘘，周特助来了！” 两人迅速归位，各自忙碌。 她还没来得及问周特助是谁，一道阴影遮住了大半阳光。 仰头望去，温和无害的长相，有种如沐春风的味道。 “梁小姐。”周柏把一叠资料轻轻搁在桌角，客气道，“拟一份通告，中英双版，然后根据要求修改，发到各部门组长以上级别员工的邮箱里，下班前完成。” “噢，好的。” 看着女孩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点头应诺，周特助不由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十二楼好不容易来了个萌妹子，又要被吓跑喽。 好比游戏初学者在新手村接到第一个任务，此刻的她斗志昂扬，充满干劲儿。 启动电脑，等待的过程中，整理起私人物品。 兔耳朵的笔筒、猫咪咖啡杯，一件一件摆放整齐。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贺方填完报表，伸长脖子瞥了一眼，瞧着她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儿，好心提醒道：“小梁，抓点紧啊，否则你今晚要以天花板为被，以桌面为床了。” 她疑惑不解，发一份通告而已，很困难吗？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资料为纯英文，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专业术语太多，晦涩难懂。 光是捋完一遍，就费了近两个小时。 接着，她绞尽脑汁，用简练的语言概括，列出条条框框。 期间，臀部几乎没离开过椅子，倒好的甘香红茶早成了凉茶。 匆忙中灌下一口，满嘴的涩味。 改改删删，一直忙到十二点，才勉强将初稿发送至周特助的邮箱，等待审核。 午休时间到，办公室的人们谈笑着，三三两两往外走。 余美娟刷了会儿微信群，扬臂一挥，招呼道：“走，吃饭去！” 公司食堂在三楼，整整一层，以弧形阶梯分为两部分。 南侧是一排排卡座，而北侧从进门开始，大理石台面自东向西，一眼望不到头。 几十名厨师待命，各地美食，煎炸炒焖。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 刹那间，双眼亮晶晶，她一扫疲惫，满血复活了。 艰难抉择后，捧着沉甸甸的餐盘，与贺方他们汇合。 “章鱼小丸子、鸡排饭……”余美娟瞪着她面前的食物，“梁妹子，你怎么净拿些没营养的啊，我不是说了，牛扒不错，松茸鸡汤好喝，还有那个海鲜烩……” 她叉了个小丸子丢进嘴巴，满足的眯起眼，随口道：“牛肉得吃神户的，松茸我看了，有点小，不够肥美，5a与普通级别，口感差别还是蛮大的，至于海鲜，冰鲜哪能和鲜活的比，不过我吃不惯蓝鳍金枪鱼刺身，更喜欢清蒸澳龙。” 第7章 与众不同 唔，柴鱼片真美味。 终于能随心所欲的享用这些父母认为的垃圾食品了。 在海城时，规规矩矩的三餐，与同学去逛街，下午茶永远是精致的马卡龙。 有一回，她提出买份炸鸡，千金们纷纷投来了震惊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异类，目光中写着“果然是暴发户的女儿”。 为保梁金升的脸面，她只得学会克制。 唉，明明顶级食材和平民小吃，各有所长。 人嘛，活得坦诚些不好么。 叉起第二只小丸子时，感受到四周不同寻常的安静，方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抬头一看，几张神情古怪的脸。 她尴尬的解释：“其实，我很喜欢看美食节目……” “年轻人有目标有追求，是好事。”余美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顶级澳龙和鱼子酱，迟早会实现的。” 她戳着鸡排，默默咕哝，超讨厌鱼子酱呢…… 贺方扒了口饭，插话道：“你啊，还是先做好抗压的准备吧。” “新人任务吗，没关系，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嘛，我扛得住。”她乐观的耸耸肩。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眼露同情。 其中一名叫黎玉的女孩弱弱道：“小梁，咱们不一样……应该说，你的待遇，与众不同。” 余美娟清了清嗓子：“一般来说，刚进秘书组的员工，有一周适应期，由副组长分配工作，慢慢加大难度，总裁会过一遍履历，但从不细问，像今早那种钦点的情况，你是头一个。” “另外，知道周特助是谁么？”贺方雪上加霜道，“特级助理，一言一行代表聂总亲临，这意味着……” “意味着你的优秀，引起了‘冷血机器’的高度关注。”黎玉认真总结，“是福是祸，端看命了。” 哐当！叉子掉进瓷盘。 嘴里酥脆的鸡排，突然间它就不香了。 周特助效率极高，半个小时不到，回复的信件到达邮箱。 不满意的地方统统用红线标出，严谨得令她哑口无言。 上司以身作则，小秘书岂敢懈怠，只得自发牺牲了午休时间，撸起袖子修改。 数个来回，终于收到了“批准”两字。 届时，已过两点半，距下班不足三个小时。 马不停蹄的赶到人事部，想调取人员名单，却被告知，需先打报告申请。 无奈返回，查模板、填写、打印。 随后，为盖个章，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 由于不熟悉，踩着六厘米的通勤鞋，走了不少冤枉路。 当抖着手输完所有邮箱地址，头昏眼花的校对完毕，按下发送键时，欢快的下班打卡机声正好响起。 当晚，是她近几年来睡得最快最沉的一夜。 然而，事实证明，贺方他们的预测，是准确的。 接下来，她过上了备受瞩目的日子。 脑力与苦力双重摧残，还要时不时饱受聂总裁的冷言攻击。 搭配衣服的小高跟，早换成了舒适平底鞋。 天天累得跟狗似得，哪顾得上白领丽人的形象问题。 不是没想过放弃。 每每仰躺在床上，连抬手撸猫的力气都没有时，暗暗发誓，明儿一早定将辞职信狠狠甩到那张冰山扑克脸上。 第8章 刁难 本小姐不干了！ 大不了，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嫁给白富男！ 可一踏进公司，又迟疑了。 除了无缘无故被特别针对外，万晟贸易，符合她尝试职场的一切想象。 友善的同事，花样轮番的午餐，心旷神怡的工作环境…… 重要的是，激起了她不服输的劲儿。 总有一天，要完美完成工作，挑不出半点差错，亲耳听见那刻薄的人称赞一句“干得好”。 到时候，再昂起下颚，摆出高傲姿态，头也不回的走开。 离不离职，她说了算。 但绝不是因为，不够优秀！ 凯登大酒店。 聂绍钧一推开包厢门，焦躁不安的中年男人立刻起身，局促笑道：“聂总来啦，快，请坐。” 继而扬声：“服务员，上菜！” “不用，上次会议说得很清楚，捷泰没有通过评估。”深咖色风衣半敞，卷着些许秋季凉意，他丝毫没有脱外套入座的意思，淡淡道，“今晚赴约，纯属个人对张总的尊重。” 言下之意，公司决策不会改变。 张郭诚慌了，急切道：“差一点而已，看在合作多年的份上，通融一下吧，聂总！” “评估显示的，是近三个月的数据，事实上，年初起，捷泰内部就出现问题，早已外强中干，新项目交给贵团队，风险系数较高。” 他不为所动，一针见血揭了对方的遮羞布。 说完，抬脚走向木门，指尖刚碰到铜质把手，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求你了……聂总。”张郭诚膝盖着地，双目赤红，“如果您不同意续约，如果万晟撤资，那……那捷泰唯有死路一条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 如今英雄落难，不得不弯下脊背，向小辈低头。 张郭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捷泰不能倒哇，几百名老员工跟了数十年，这一倒，他们何去何从，得影响多少家庭生计，哪怕……哪怕降百分点，只要您给次机会，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他平静的打断，语气并无起伏，却透着沁骨寒意，“抱歉，万晟的原则，从不讲情分，只看利益。” 电梯门合拢前，犹听见包间内传出的崩溃哭喊：“聂绍钧！我们合作五年了，五年啊！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哈哈哈……是不一样，你更加冷血无情，连丝余地都不留……” 他走出酒店大堂，迎面一阵萧瑟夜风，夹杂着点湿气。 望了眼天色，阴云密布，隐有几道白光。 胸口突地一跳，他抬手按住，隔着衬衫摸到了一枚水滴形的小小硬物。 定了定神，那股奇怪的感觉慢慢淡了。 这时，一辆香槟色迈巴赫驶近停稳，司机小康利落下车，撑起伞：“看样子今晚有雷雨呢，您是直接回公寓吗？” “嗯。” 他坐进后排，电动座椅包裹住修长身躯，自动调节至最舒适的角度。 小康并不意外。 自家总裁的夜生活，除了必要应酬，便是一周两次的健身，空闲下来，偶尔会去酒吧喝一杯。 第9章 捡到狗狗 其余时间，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家办公。 别说女朋友，连个不固定的女伴都没，枯燥乏味得很。 流线型极佳的轿车平稳前行，沿路的灯光交错着，透过茶色玻璃，投射出斑驳光影，快速滑过俊美清冷的侧脸。 他垂眸，手指跳跃，编辑好一条短信，发送。 没一会儿，那头回道：“好，没问题。” 车辆左拐，驶入一条商业街，小康瞥了眼后视镜：“老板，您还没吃晚饭吧？前面有间餐厅……” “不用。”目光掠过某简约的招牌，沉声道，“停一下。” 十分钟后，他一手拎纸袋，一手撑伞，盯着已有些积水的路面，微微皱眉。 没多犹豫，选择从旁边那条较为干爽的小巷绕道。 此处是几家店铺的后门，昏暗且空寂，靠墙一侧，堆放着七八只纸箱。 他经过时，原本垒得好好的箱子忽然明显的晃了下。 脚步不由顿住，他眯起眼，狐疑望去。 视线内，似乎有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在挣扎蠕动着。 没等看清，雨势骤急，哗啦啦击打起伞面。 同时，一道雷声在头顶炸响——轰隆！ 他只觉得胸口发紧，像有什么东西猛地脱离了骨血。 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纸袋落地，透明的塑料盒裂开，一颗果子从奶白色顶端滑下，滚啊滚，掉进一旁的沟渠。 雨水不断冲刷着，夜色中，红艳艳的愈发鲜亮了。 “黑森林，焦糖海盐……” 梁夏站在柜台前，一口气点了两块蛋糕，意犹未尽的舔舔唇，又道：“再加个草莓的吧。” 这世上，没什么苦闷是一块甜品不能解决的。 一块不够，那就两块，何况，她有三块。 足够驱赶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加班到七点，所产生的怨气。 沉闷的雷声阵阵，她加快了步伐，正考虑着是去等公交，还是打开叫车软件碰碰运气，一小团脏兮兮的东西直直奔来，咚地撞上了她的小腿，随即反弹仰躺。 紧接着，吠声由远及近，三四道黑影出现于路口，咧着锋利的犬齿。 她抡高包包，假意一掷。 那几条野狗倒是识趣，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远了。 笑了笑，她低头看向仍蜷缩在脚边的动物。 一只小狗，脑袋低垂着，冷风一吹，抖若筛糠。 “小家伙，你还好么？” 她蹲下，边自言自语，边细细打量起来。 毛发湿透了，一绺一绺的，混合着泥水和脏污，脖颈处秃了一块，还在不断渗血，后肢不自然的弯曲，不知受了伤还是折断。 听见说话声，小狗全身倏地僵硬，缓缓抬头，与她对视。 雨幕中，路灯散发着昏黄幽光，映出一对极其特别的眸子。 眼形很普通，比寻常的狗狗多了点英气而已，但眼瞳却流露出奇异的神色。 似未融化的雪山，孤傲冷冽。 然而，她又能从中窥得一丝震惊及颤抖，像个极力隐藏脆弱的孩子。 城市里，每天降生无数流浪狗，肉弱强食的生存法则，适用于所有物种。 其实她应该离开，最多买点吃食留下，可…… 默默叹息，放弃了赶回小窝追剧的念头。 歪过脖子夹着伞柄，脱下外套裹住小狗，单手抱进怀里，柔声安抚：“别怕哦，姐姐带你去看医生。” “皮肉伤，不要紧，腿的话，养几天就没事了。”兽医利落的上药包扎，笑道，“运气可真好，随手一捡，就能捡到这么漂亮的幼崽。” “它是幼崽？” 她看着躺在台子上的小狗，有些意外。 的确漂亮，毛发洗净吹蓬松后，为灰白相间的颜色，小脑袋圆乎乎，萌态可掬中不失威风凛凛。 它安静得出奇，刚刚洗澡时，一点也没闹腾，只睁着那双深褐色眼眸，严肃的直视前方，仿佛在沉思。 她对狗狗不太了解，只觉得如此沉稳，体型和常见的泰迪博美差不多，八成是只成犬。 第10章 招财进宝 “哈士奇，大概两个多月吧。” 兽医兼宠物店老板脱掉橡胶手套，习惯性想揉两下狗头，不料刚摸到，对上了一双冰冷冷的眸子。 “呃……小家伙挺有个性。”不自觉缩回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打算抱回去，还是寄售？” 她迟疑道：“这种狗，好养活吗？” “狗和人一样，性格各异，有喜静的，也有好斗的，哈士奇嘛，在情绪管理方面比较不受控制，加上是中型犬，等稍大一点，运动量肯定要给足，不然容易拆家，好在外表够帅气，能弥补缺点，总体来说，蛮受欢迎的。” 她被一句“容易拆家”给震住了。 要是在海城，随便怎么拆，可现在就一个窝，还是借的，实际情况不容许挥霍啊。 锁笼子里吧……每天孤零零的关着，又有些残忍。 考虑再三，只得惋惜道：“看来我没法养了，这样吧，请帮忙找户人家，只送不卖，中介费我出，就一个要求，必须是真心喜爱它的，找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嚯，这么大方有爱的年轻人不多了。”老板拍胸脯保证，“放心，包你满意。” 交谈期间，谁也没留意，那条小犬的眼神陡然变了。 从淡漠转为凌厉，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女孩。 等她付清费用，微笑着俯身道别时，它倏地划动四肢，拼尽全力般，以非常滑稽的狼狈姿态一跃而起，狠狠扑去——挂到对方身上。 利爪扒得死死的，甚至刺进衣服布料里。 深褐色眼眸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大字——别想丢下我。 半个小时后，梁夏一手抱着小二哈，另一手挎着一大串东西，吃力的走出宠物店。 “居然被只狗缠上了……” 她咕哝着看向怀里，刚刚还死皮赖脸的小犬，此刻又恢复成了高冷范儿。 身体坐着端正，脊背绷得很紧，跟玩杂技似的，也不怕摔下去，一副极为嫌弃她的样子。 情绪果然不受控制，简直判若两狗！ 算了，捡到是缘分，假如以后真的太闹腾，可以找一家靠谱的宠物会所，暂时半寄养。 这么一想，轻松许多，正巧雨停了，很快拦到一辆出租，赶回小公寓。 关门、开灯，踢掉鞋子。 迫不及待丢下沉甸甸的大包小包，将小狗放在沙发上，然后侧着身子大喇喇躺平，长长的吁了口气。 “呼……”累得不想动。 这时，猫叫声由远及近，带着浓浓的不满。 “喵——” 她懒懒道：“知道啦，过会儿就开鱼罐头。” 显然，迟到的承诺并不能安抚猫主子的小脾气，喵喵叫依旧不绝于耳，接着，身旁的位置塌陷了一块。 闭着眼，顺手撸了撸油光水亮的皮毛，她皱起眉：“招财，你怎么好像又胖……”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喵呜”，橘黄色胖影平地跳起，以饿虎下山之势扑向左边。 猛然想到新成员，她眼疾手快，一把截住了半空中的招财。 “不准欺负人家！”轻拍了下猫屁股，以示警告。 “喵——”四条小短腿狂蹬。 声声凄厉，似是在控诉铲屎官的负心。 晚归不说，竟然还有了别的狗！ “以后它也是梁家的一员了。”她捧着橘猫的圆脸，严肃认真道，“叫……进宝，招财进宝，你们呀，要好好相处，懂吗。” 第11章 屈辱 聂绍钧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之前浑浑噩噩被数只流浪犬狂追时，原以为是场荒谬的梦。 可受伤后的痛感，却那么真实。 直到听说要将他免费送养，才不得不接受附身一只狗的事实。 当机立断，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留下。 他这副鬼样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而梁夏到底是认识的，待在她身边更利于随机应变。 作为万晟总裁，堂堂聂氏未来接班人，自然做不来卑躬屈膝、撒娇卖萌。 紧抓着不放，已经是他示好的极限。 幸亏，那女人还算有眼力。 但心底的一点感谢，不足以让他接受“进宝”这种俗气的名字。 冷眼旁观着她把肥硕橘猫关进阳台，随即小跑过来，笑眯眯道：“进宝别怕，等我洗完澡，一起吃宵夜哦！” 他别开头，态度称得上抗拒。 小二哈的长相，本就有一种总在生气的错觉。 所以这一脸不耐，非但没令她心生怪异，反而托着腮，大呼“好萌”。 于是，他被胆大妄为的人，来回搓揉多次。 怒意濒临爆发之际，总算收了手。 浑然不知得罪了谁的她，愉快的哼着歌儿，往卧室走去。 四周陷入了寂静，独处使得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环顾一圈，六七十平小公寓，从装修到家具，为简约舒适风。 对于房地产大亨的女儿来说，哪怕只是暂居处，依然过于普通。 为了混到他身边来，还真是委曲求全。 不过……瞪着横七竖八的粉色兔头靠枕，以及铺满半桌的零碎小物，他有些无语。 这位梁小姐的生活习性，太过散漫。 十几分钟后，房门响动。 忽然想起什么，他谨慎的投去一瞥。 女人换了身睡衣，好在即将进入深秋，是套棉质的长袖长裤，除了白皙脖颈和一小段锁骨，没露出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自认还算正人君子，他无意占便宜，尤其是别有居心的她。 梁夏撩了下半干长发，跪坐到地板上，开始整理东西。 摘掉黑框眼镜，卸了淡妆，沐浴后的肌肤泛起淡粉，透着健康好气色。 他眯了眯眼。 这副样子，比照片上更显小，像个大一的新生，没半分干练，根本撑不了场面。 至于梁家长子，听说在国外玩摄影，常年不见人影，难怪梁金升急于找个有能力的女婿。 她熟练安好饮水机，把狗窝拍得蓬松放到一边，拿起折叠的铁笼正准备展开，回头看了眼连哼都没哼过一声的小犬，决定相信它一回。 懂事乖巧的狗狗，是不需要笼子的。 翻出新买的食盆，倒入适量幼犬粮，拌上半盒狗罐头，一股肉香很快弥漫在空气中。 “进宝，你肯定喜欢。” 她笑着自言自语，又开了盒鱼罐头。 招财守在自动喂食机旁吃了一整天的干粮，就盼着晚上这口呢。 忙完一切，把两位小祖宗请到位，她才洗净双手，也准备开动了。 茶几上，三块蛋糕一字排开，每块都十分美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先吃哪块呢……” 她咬着小叉犹豫不决，耳边响起吧唧吧唧的声音。 偏头望去，橘猫识食物者为俊杰，收起争宠的心思，吃得欢快。 而小哈就不对劲了，离食盆远远的。 她甚至依稀觉得，那张严肃狗脸浮起类似了屈辱的表情。 第12章 草莓蛋糕 “怎么回事？” 她凑近了蹲下，刚伸出手，小狗便警惕的往后连挪两步。 见它防备心这么重，猜测肯定吃过不少苦头，不由唏嘘，更加轻柔的哄道：“尝一口嘛，香喷喷哦，难道你不饿吗？” 小二哈宁死不屈的梗着脖子，此时，奇怪响动从肚腹处传出。 咕噜—— 聂绍钧狼狈垂下眼，掩在灰白色毛发下的脸布满恼意。 一番折腾，确实饿了。 想起滚进沟渠的那颗水果，心情越发恶劣，偏偏有人不识趣，一个劲儿把狗粮往他面前推。 “嘿，你明明很饿，进宝乖，快来吃……” 忍无可忍，他干脆抬“手”掀翻了碍眼的盆儿。 哐当——！洒了一地。 一旁的橘猫大惊，迅速弹跳开，拱起背左右查探。 梁夏双目微瞠，还没来得及生气，这“罪魁祸首”竟拖着伤腿，擅自走开了，完全没有干坏事后的心虚及悔过。 哪像条老实的犬类，简直比猫大爷还大爷。 深吸了口气，正欲立威，却发现小家伙在茶几旁停下，直勾勾的盯着……中间那块草莓蛋糕。 “你……想吃这个？”她试探着问。 深褐色眸子沉沉，意图明显。 “不行。”把蛋糕推远些，语气坚决道，“狗狗只能吃狗粮。” 宠物们的心智和小孩子差不多，作为一名合格的主人，必须狠下心，严格为它们把控。 如果进宝与其他小狗一般吵闹，她自有办法应对。 可它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呜咽乱叫，没有爬上桌子，沉默乖巧得不正常，毛茸茸的小背影透着肖似人类的孤傲，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翼…… 脑补完一整出“小二哈受虐记”的女人，一颗心顿时软成棉花糖，自动打脸道：“算了，少吃一点点，应该问题不大。” 不知为何，她没再用狗盆，而是拿出餐盘，想了想，刮去大部分奶油，又细心的把蛋糕分成小块，招呼道：“来吧。” 这回，它没有拒绝。 屋内的气氛总算祥和一片，橘猫心满意足玩起尾巴，她吃完黑森林，开心的举起叉子攻向焦糖海盐。 而小犬则慢条斯理的，吃相颇为优雅，只是总忍不住去碰餐盘，继而沾了一爪一脸的奶油，那既嫌弃又无奈的呆萌样，惹得她哈哈大笑。 十一点半，夜深了。 招财很自觉的钻进猫屋，没一会儿，就打起小呼噜。 没错，这是一只由早睡到晚，从不捉老鼠的猫。 梁夏简单收拾了下，将狗窝安置在床边的垫子上。 幼崽到陌生环境，通常会惊恐不安，她准备先陪睡几晚，再慢慢养成它独立自主的好习惯。 岂料，这位新成员对此照顾一点也不感恩，蹲在门口，死活不愿进入那间充满少女气息的粉色房间。 拉锯片刻，想到明天还得早起打卡，面对魔鬼上司的种种考验，索性强硬抱起，往窝里一放，甩门关灯一气呵成。 躺在床上，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床下没有传来任何异动。 暗暗赞叹这真是一条相当特别的狗狗，稍作训练，想必养起来非常容易。 打了个哈欠，安心的睡去了。 黑暗中，一对琉璃色眸子泛着幽光，透过窗帘缝隙，望向浩瀚夜空。 渐渐地，也抗不住疲惫，慢慢阖上了眼。 第13章 离奇的经历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聂绍钧对着纯色天花板，怔了几分钟。 场景转换太快，饶是向来冷静睿智，一时间也难免混沌。 直到隔间的门被推开，他缓缓转动有些僵硬的颈部，看向来人。 “醒啦！”周特助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太好了老板，我最多再撑半小时，天一亮，就不得不通知主宅那边了，虽说聂氏比您大方比您体恤下属的大有人在，可我是一个念旧的……” “知道了。”他轻咳两声，沙哑道，“做得好。” 周柏微笑着，像是已经听到手机发出的奖金进帐提示音。 很快，护士们推着仪器，鱼贯而入。 经过详细检查，主任医师给出了与昏迷时同样的答案。 “聂先生，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各方面指标都正常，除了血压有点低，可能是高强度工作导致的，建议多休息。” “累到昏厥几个小时？”周柏皱眉，“dr.ray什么时候回国，请他……” “不用了。” “老板？” 聂绍钧没有回话，交叠起十指，双目微闭，表示决意已定。 如果他的经历非梦境，恐怕不是医生能够解决的。 等一大群人离开，周特助犹豫一阵，认真道：“dr.ray的收费是贵了点，可我觉得，这笔钱，您不能省，大不了走总公司的暗账报销……” “闭嘴。”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周柏这人左右逢源，办事能力强，只可惜年纪轻轻，是个钱串子。 跟了他五六年，拿着百万年薪，开几万的破车，活得不如个小白领。 “看您这脾气冰冷如常，我就放心了。”周柏揶揄了句，调高床靠，让他躺得舒服些，“小康吓得不轻，幸亏机灵，还知道先通知我。” 玩笑归玩笑，话里的关怀不假。 瞥了眼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若有所思道：“期间，谁打过电话？” “总共九通来电，六通是公事，我回拨处理过了，剩下的，一位是老董事长助理，叫您下周抽空回去一趟，另两位，您的大表哥和小叔。” “严茂勋？”他欠了欠身，“为了天鸿那案子。” “没错。”周柏一本正经回道，“严总经理拐着弯问候了您一家老小，显然忘了自己也属于近亲范围。” “……说人话。” “勒令万晟主动退出，否则要您好看。” “要我好看？”他冷笑，“让姑妈去主宅哭闹，还是直接开车来撞？” 周柏不语，这豪门世家表面风光，背地里斗起来，手段层次不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今天boss昏迷的事一旦泄露，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以此做文章。 毕竟目前大权还拿捏在老爷子手中，继承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叫企划部抓紧，这周五，我要看到合同。” “是。”取出公文包里的平板，周柏迅速添了条待办事项。 “小叔找我做什么？”提起这人，聂绍钧的语气稍微缓了些。 聂文德只比他大十二岁，算是家里为数不多，谈得来的长辈之一。 “倒不是要紧事，就问有没有空去酒吧喝一杯。”周柏道，“我说您忙碌一天，早在公司睡下了。” “嗯。” 谈话间，红灯闪烁，小护士敲门进入，拔了输液针。 他掀被下床，捞起沙发上的衣服。 周柏惊讶：“这就回公司了？按医嘱，还有两瓶葡萄糖没挂。” 第14章 识狗不清 “怕浪费，可以替我挂完。” 一句话，噎得周柏呛住。 穿上外套，指腹摩挲过深咖色布料，他神色复杂。 风衣当然干洗过了，可仿佛依然残留着雨水的泥泞。 这究竟是一场短暂奇遇，还是别有深意的开端？ 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沉沉道：“给你两个小时，先去帮我办件事。” 电梯门一开，梁夏立刻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到打卡机前，按下指纹。 滴一声，刚刚好，卡在八点五十九分。 “呼……”撑着膝盖喘气。 这扣全勤事小，引起上司的额外关注，就问题大条了，她实在不想频繁看到聂绍钧那张高深莫测的脸。 五组的小程经过，见状打趣道：“乖宝宝也会迟到唷。” 梁夏人缘不错，谈吐大方，脾气又好，骨子是透着点娇气，但从来不用在工作上，大部分同事都乐于亲近这个新人。 “别提了。”她疲惫的摆摆手，“识狗不请。” 一觉醒来，室内大变样。 落地灯歪靠着小圆几，差一点就砸在地板上。 长毛绒地毯刨成了破毛绒。 飘窗上的小玩偶扒拉得到处都是。 坐在床上万分震惊时，小家伙正忙着与窗帘搏斗，闻声回首，兴奋地朝她直“汪”。 所以说，并不是只哑巴狗？ 灾难远远没有结束，打开房门，进宝当即开心的奔向招财。 橘猫经过昨晚教育，拿出了宽容的气度，对其种种骚扰，未予理睬。 偏偏小二哈不知好歹，越发得寸进尺的挑衅。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当她端着热牛奶及一份烤得不算焦的土司走出厨房时，两枚“小炮弹”一前一后撞来。 咣当！猫飞狗跳，奶洒盘碎。 打扫完一切，已经八点半，她对进宝的信任度降得所剩无几，只能硬起心肠，将它关进了笼子。 小程听得目瞪口呆，拍了拍她的肩：“哈士奇啊，自求多福吧妹妹。” “怎么办呢。”梁夏双手一摊，怅然叹息，“养都养了，还能扔不成。” 蓦地，一道低沉的男中音在身后响起。 “你要把什么扔了？” “聂总早，周特助早。”小程打了个招呼，抱着文件夹忙不迭溜了。 她捏紧通勤包，迎向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有种学生时期面对教导处主任的压迫感。 “开玩笑而已，家里小狗太调皮。”瞄了眼两人来时的方向，脱口道，“你们也刚到哦。” 据说“冷血机器”除了出差和应酬，常年稳占全勤榜。 没想到，这难得的偷懒，竟被她撞见了。 然而，心底的小得意没持续多久，周特助微笑道：“总裁六点半主持了一场电话会议，待会儿李主管会让你们分组整理内容。” “呃，好。”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暗暗咋舌，六点半，他还真是以公司为家。 耷拉着脑袋，认命的准备听两句训，可对面意外的沉默着。 纳闷看去，那双深邃黑眸划过一抹难解的情绪。 “你养狗？”聂绍钧不动声色道，“我记得你简历里提过，原先就有只陪伴了好几年的猫，独自一人住，一猫一狗，顾得过来么。” 梁夏愣住，这人居然在心平气和与她聊宠物。 好像……哪里怪怪的。 第15章 默默吃瓜 “没问题。”谨慎回复，又补上一句，“不会影响工作的。” 他不置可否，偏头道：“周特助。” 周柏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递来：“这家宠物会所的老板与万晟有合作，提供了几个vip名额，享受全年寄养，公司拿来作为福利，梁小姐感兴趣的话，填好表交给我即可。” “实习期也有资格？”她受宠若惊。 “当然，一视同仁。”周柏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道，“会所离万晟很近，方便随时接送，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是全市数一数二的，让宠物享受最优质的服务。” 她接过，大致浏览了一遍，和在海城时，招财常去的那家差不多。 寄养环境为百平米院子自由玩耍外加24小时手机监控，要是长期，十几万费用跑不掉。 投向聂绍钧的目光顿时掺了点欣赏，这人待员工的确大方。 虽然相当于瞌睡送来枕头，可她认为宠物最需要的，还是主人的陪伴。 再看看吧，或许等进宝长大一些就好了。 客气道了谢，梁夏走向工位，把会员表随意搁到一旁，开始干活。 倒挺有模有样，真像一名积极进取的小职员。 聂绍钧默默评价着，不由对她的最终目的好奇起来。 如果打算近水楼台，妄图使他慢慢改变心意的话，恐怕要失望了。 不过，逼她离开的想法得暂时缓缓。 刚刚收到的照片表明，昨晚的一切真实发生过。 原本准备直接把那条狗弄回来以防万一，但考虑到诱因及触发契机不明，还是决定先维持现状。 梁夏这边，他不喜欢欠人情，作为回报，会帮梁金升教导一段时间。 至于以后能不能撑起梁家，端看她自己争不争气了。 就最近的项目稍作挑拣，他迈开长腿，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交代道：“叫李庄雅把耀润这块交给梁夏，让她跟进整个洽谈流程，做详细报表，给出三种以上精算方案。” “好的。”周柏神情不变。 作为一名优秀特助，假如老板给出摘星星的指令，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如何摘，而不是为什么摘。 所以，即使觉得聂总对新员工态度诡异，也绝对不显露分毫，只会在心中默默吃瓜。 短短两天，梁夏发现，恐怕熬不到进宝长大了。 “小姐哟，怎么可以把狗单独留家里。”门外，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叉腰撇嘴，“一整天鬼哭狼嚎的，别人家还过不过了？没能力就别养！” “不好意思，我尽快解决。”她微笑着，诚恳道歉。 关上门，瘫倒沙发。 唉，连续两晚，获得七八个投诉。 “呜。” 小二哈轻哼几声，摇着尾巴黏黏糊糊钻进她怀里，乖巧得让人舍不得责骂，哪来半点邻居们口中吵闹的样子。 然而，连橘猫都反常的在补眠，而不是跑过来争宠，可见白天被折磨得不轻。 她扶额叹息，下定决心明天就填表上交，如果批不到名额，便找好友借钱办卡。 反正，债多不压身。 第16章 她怂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梁夏体会到了中大奖的快乐。 毕竟相对于实习期的四千块月薪来说，也算省下一笔巨款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独居大半个月，她总算懂得了钱存在的具体形态——是会越用越少的。 况且这家店确实如周特助所说，挑不出什么毛病。 揉了揉进宝的脑袋，她不舍道：“乖乖的，等休息了就来接你回家小住。” 小家伙调皮归调皮，却有着与招财不同的讨喜之处。 哈士奇天性热情，一看到草坪和新奇的玩具，立马满场地撒欢，压根没有任何离别的感伤或者不适应。 观察片刻，又下载好监控app，才放心的上班去了。 狗狗的问题得以解决，可天下到底没有白吃的午餐。 人生不易，社畜艰难。 她好不容易弄清楚秘书组的工作要领，学会使用各种软件，美滋滋想着下周小组会议上，终于不用再受批评，新的难题出现了。 “李主管，我、我一个人？” 梁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大家都会配合你，待会儿我拉个群，以后需要什么材料，有什么不懂的，群里问。”李庄雅微微倾身，语重心长道，“上面对你予以厚望啊，加油干。” 五分钟后，微信跳出提示“李主管邀请您加入群聊”。 点进去一看，各部门主管汇聚一堂，企划部xx，市场部xxx……而末尾有个简单的头像格外突出，单名一个“聂”字。 心猛地一沉，对此重任，不知该喜还是忧，真是搞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引得那位聂总另眼相待了？ 现实不容多想，相关资料陆续发到群里，起初她加班加点，磕磕绊绊的还算能勉强完成。 当进入精算这一轮时，彻底懵了。 大学时期的黑历史，幸好是门选修课程，混个及格就扔了，现在提起，满脑子只有浆糊。 其实数据方面，精算部给得很详细，她要做的是根据风险规划，作出具体分析及应对方案。 呆坐一上午，委婉向李主管表达了“超过工作范围”的意见，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万晟需要的，是综合型人才，不会就问。” 呜，她工作经验少，别骗她呀。 摸着手机，编辑了好几条求教的信息，发送前又一一撤回了。 原因无他，盯着那个“聂”字，她怂。 也不敢私下联系不熟悉的精算部主管，只得胡乱搜起百度，期望获得一些灵感。 迷迷糊糊的刷着手机，直到隔板被敲响，才惊醒回神。 “下班了，天气不好，早点回去吧。”贺方笑着打了个招呼，“先走啦。” 她看向落地窗，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阴沉下来，黑压压一片，风雨来袭前的征兆。 “好，再见。”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起身收拾东西。 晃到公司楼下，乌云间开始时不时划过几道白光，伴随着隐动的雷声，雨滴淅淅沥沥落下了。 “又下雨……” 她喃喃着，忽然想起进宝。 如果把捡到它时不寻常的反应归类于害怕，那么在同样的雷雨夜，会不会…… 心一拧，急忙翻出手机打开监控app。 镜头里，灰白色小身影失去了往日的活泼，独自缩在角落，对着面前丰盛的狗粮无动于衷，并且极度排斥工作人员安抚，褐色眸子闪动着熟悉的幽光。 冷淡、疏离，一如那晚般，有种特殊的神韵。 第17章 金主爸爸 较之第一次附身，这回，聂绍钧的意识清醒许多。 他曾想过，荒谬的事或许会再度发生，不料，来得如此之快。 幸好昏迷前是在休息间换衣服，当熟悉的感觉袭来，下意识挪到了床边。 办公室只有周柏能进，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 “小进宝，听话。”一名系着印有店招围裙的年轻人举高食盆凑近，半哄半逼道，“不好好吃饭，待会儿没有零食哦。” 他漠然以对，保持着拒绝的姿态。 在高档宠物会所醒来，的确比身处笼中，甚至露宿街头，要舒适得多。 条件预备了最好的，可显然漏估一件事，比起梁夏，尽职员工绝不会给他逃避进食的机会。 见小二哈始终没什么反应，年轻人转向一旁的同事：“怎么回事，生病了？” “送医务室做个检查吧，实在不行打电话给它主人。”另一人谨慎道。 他后退两步，眸色凌厉，对之前的顾虑，相当懊恼。 将这条狗圈养于住处，才是明智决定。 正烦躁之际，一道清脆嗓音传来：“打扰了，我来领进宝。” 梁夏把滴着水的雨伞搁在角落，解开指纹锁，推门而入。 客厅亮起，她看向怀里的小狗，笑道：“到家啦。” 灯光映出一双澄澈水眸，泛着浅浅暖色。 他对视一瞬，瞳孔紧缩了下，淡淡别开眼。 想起在公司时，每每相遇，她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不免好笑。 对着本人不知如何示好，心思全扑在养小动物上，这女人似乎忘记了原本的意图。 “进宝，你别这种眼神。”她皱起眉，“好像那位聂总哦。” 被放到沙发上的小犬闻言，悠悠抬头。 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那人真的讨厌死了，严苛到变态的地步！完成任务是理所当然，一旦出差错，便骂得狗血淋头，哦不，他很少发火，只会冷冷讽刺，一字一句跟冰渣子似的。” “我这么努力，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鼓励都没得到过。”她越说越激动，捏紧小拳头，“简直太打击人的自信心了！” 橘猫嚼着小鱼干，喵呜一声，算是对主人义愤填膺的附和。 小二哈则静静听着，面无表情，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求而不得的愤怒，他懂。 两家合作，势必争取，联姻的话，到目前为止，依然觉得彼此不适合。 至于她的工作表现，实在没什么值得表扬的地方。 顶多算个听话的好学生，离叱咤职场差得远。 “精算方案一个字还没写，明天怎么交差哦。”梁夏盘腿抱着粉色兔头，愁眉苦脸的托腮，“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这时，丢在旁边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响，她随意投去一瞥，双眸倏地一亮。 “对哦！怎么没想到，可以求助外援呢！” 连忙滑开微信页面，噼里啪啦一阵输入，乐得嘴角快翘上天。 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来到她身后的位置。 屏幕上，赫然挂着“金主爸爸”四个字。 【金主爸爸】宝贝儿，在干嘛呢(*￣︶￣) 直觉这是名异性朋友，莫名的，一丝不舒坦在心中荡开。 第18章 窥屏 【夏日莫吉托】：明天忙不忙(*?▽?*) 【金主爸爸】：咋，想爸爸了，出来喝一杯呗 梁夏不禁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说得跟猎艳似的，结果还不是去奶茶店。 【夏日莫吉托】：你要是不帮一把，我可能真要买醉解压了 【金主爸爸】：怎么，还没攻下那位恶魔 【夏日莫吉托】：高岭之花，无法亵玩 殊不知，两人玩笑式的对话，尽数落入窥屏者眼中。 亵玩……褐色眸子深幽了几分。 一五一十道出事由，梁夏开始卖萌哭诉。 【夏日莫吉托】：o(╥﹏╥)o评评理，是不是过分了，完全属于压榨行为啊 【金主爸爸】：怎么说呢，大公司这样挺正常，没三头六臂的本事，谁敢在老板眼皮子底下混，不然为什么总秘组工资普遍高？别看你现在四千底薪，一旦过了实习期…… 【夏日莫吉托】：喂喂，关大壮，你几个意思，站哪边 【金主爸爸】：抱歉，忘了梁小姐是去体验生活的，不用这么较真 她无奈，只得红着脸坦诚。 【夏日莫吉托】：实不相瞒，我只读过一本《精算学概论》，并且全部还给了老师，这烧脑玩意不是你在国外进修时的专业么，大佬，请施以援手，让我在恶魔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吧！ 他们这个圈子，学的大多与经济金融相关，她成绩是不错，可比起要肩负重任的关芮落来说，宛如小学生般卑微。 关键，按聂总的变态程度，普通方案根本通过不了，要是李主管把关，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举着手机等回复，那边却没了动静。 随手扯掉皮绳散开长发，她疑惑的打出一个“？”。 好半天，对话框重新显示输入中。 【金主爸爸】：明早把资料copy一份传给我，会尽量在你下班前完成 【夏日莫吉托】：爱死你了，么么哒 “太棒了！”一激动，不经意撞翻了某毛绒物体。 小犬打了个滚儿，笨拙的划动四肢，慢慢爬起来。 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她捧腹大笑。 “快为你的主人欢呼吧，问题解决了耶，金主爸爸出马，一个顶俩，定让‘冷血机器’心服口服！” 迈着轻快步伐走向厨房，中途翩然转身：“进宝饿了对不对，我知道，肯定不想吃狗粮，特殊日子特殊对待，冰箱里有草莓派，待会儿咱们分着吃。” 开心的挤挤眼，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去预热烤箱了，没注意小二哈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泄露内部资料给外人，还欲弄虚作假？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厉色。 行吧，看在草莓派的份上，明天会好好教导她的。 次日清晨，面对恢复活泼的小二哈，以及一室混乱，梁夏已经能够冷静面对了。 把不再听话的进宝塞进狗包背起，提早一小时出门，送去宠物会所。 踏进公司时，才八点四十五分。 启动电脑，拿出便利店买的三明治。 因为没有心理压力，她缩在透明隔板后，慢条斯理吃得十分享受。 一场秋雨一场凉，三明治显得有些冷硬，吃完砸了砸嘴巴，她又跑去茶水间泡了一杯香浓的热可可。 捧着杯子，满足的啜饮两口，掏出手机正打算联络一下好友，一道高大的阴影自后方罩下。 第19章 羞耻 仰头望去，棱角分明的冷硬面容。 热饮顿时卡在喉咙口，她一边剧烈呛咳，一边手忙脚乱的把食物包装袋扔进纸篓，抽出纸巾胡乱擦着嘴。 “聂、聂总……”局促起身。 关于上班时间吃东西这件事，只要不过分，组长和主管通常没意见，甚至还请过他们下午茶。 而“冷血机器”有没有意见，她就拿不准了，以他不近人情的性格，应该相当反对。 况且……想到仍然空白的文档，愈发紧张。 聂绍钧居高而下睨着她，不知为何，心中难得涌起些戏谑的笑意。 表面故作镇定，一双黑白分明的乌眸却总朝电脑屏幕瞄，心虚之意昭然若揭。 这副样子，与她家里那只偷了小鱼干藏窝里，又忍不住翻出来看个七八十回的蠢猫，倒挺像的。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 “收拾耀润的材料，跟我来。” 她疑惑“啊”了声，对上他淡漠的眸色，立马点头：“好的，聂总。” 抱着文件夹亦步亦趋，一路上收获不少同情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裁办公室，她忐忑着准备关门，男人倏地转身，皱起眉头：“门开着。” 手臂一顿，闷闷应道：“喔。” 大魔王这是要当众“处刑”，给她难堪？ 默默腹诽之际，他指着一旁稍小的桌子道：“今天你用那台笔电办公，方便我随时把控进度，省得来回修改浪费时间。” 晴天霹雳。 没理由拒绝，她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打开网页输入员工密码，调出部分电子文档。 存在后台的都是重要资料，用公司内网才能查看。 装模作样敲了几段文字，偷偷望去。 那人正全神贯注的翻阅着文件，铃声响起，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接起走向落地窗。 “你好，嗯……收到了……” 竖起耳朵听了会儿，估摸着这场交谈不会短于十分钟，她赶紧掏出手机，发了个“在不在”给关芮落。 好友秒回，看来是特地等着的。 感动得热泪盈眶，忙不迭输入“情况有变，我现在真搬到老板眼皮子底下了，要不……” 蓦地，说话声自头顶上方传来：“还有空闲聊？” 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但对此刻的她而言，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缠上脖子，后颈凉飕飕。 全身僵硬，手指维持着打字的姿势，心底不断咆哮，他走路没声的吗！ 聂绍钧的视线落在微信页面上，大大方方，一点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尴尬。 作为手机的主人，反而噌地红了脸。 昨晚的记录顶上去了，内容方面她并不太慌，不过给关大小姐的备注，有点……羞耻。 “其实，这是我、我朋友，很单纯的朋友。”磕磕巴巴道，“发个消息告诉她，今晚可能……要加班。” 不能让对方误会自己作风有问题，这事关老梁家的声誉。 “不用向我解释。” 他一脸意味深长，没继续这个话题，微微倾身，长指轻点着屏幕。 “梁秘书，我只想知道，这就是你忙碌了一天的成果？” 第20章 矛盾升级 接着，他平静的提出几个问题，她绞尽脑汁，奈何无能为力。 羞愧的同时，不免升起了一丝解脱。 难当重任，总算可以放过她了吧？ 然而，希望落了空，这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一对一指导起来。 说是指导，实际上约等于单方面虐菜。 “打开auditassurancemodel……” “哦……” “梁小姐，你的toeic是代考的？” “当然不是！” “听不懂，就说。” “呃……不懂。” “审计确信度模型……怎么，连中文都听不懂了？” “……”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一种畏惧与厌恶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压得喘不上气。 虽然打小就不属于佼佼者，但家世好，性格又软糯开朗，一直挺受老师和同学欢迎的。 来到万晟后，同事之间相处融洽，直属上司也大多照顾。 唯独这位聂总，冷冰冰，说话不留情面，揪着一点小错误不放，吹毛求疵…… 关键是，他还莫名其妙的针对她！ 当天果然加了班，回到小公寓时，已经快十点，又饿又累。 大魔王倒没苛刻晚饭，六点半左右，厨师打扮的人送来两份一模一样的餐盒，菜色精致丰盛，估计是哪家酒店特供。 可惜，身处窒息压抑的环境，她根本毫无食欲，随意扒拉了两口。 匆匆洗过澡，翻出桶泡面，摸了摸小肚子，恨恨加入了一根最肥的火腿肠，等水开的时候，拨通关芮落的电话。 “落落……他真可恶！故意敞着门，让整整一层楼的同事听见我挨训……明明直说就能解决的，偏要我自己去查，等给出错误答案了，再冷嘲热讽！” “你是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一条蛇，还是有毒的那种……” “宝贝儿。”关大小姐不得不出声打断，“宁市我没来多久，对聂总只略知一二，据说手段确实雷厉，而且背景极其雄厚，这万晟不过是人家练手的分公司，既然讨厌，干脆辞职，或许你俩命里不对盘，换一家呗，正好最近和百铭有合作，也是个不小的企业，我跟他们老总打个招呼……” “不用！”她捏紧手中的叉子，严肃道，“我凭一己之力走到现在，如果就这样离开，那么之前努的力，今天吃的苦，岂不是统统白费了，要走，也要等那人在我的实习报告后盖上红章，再说，是人都会有不擅长的，他那么了不起，有本事别让我发现弱点，否则……哼哼！” 关芮落表示无语，真是小孩子脾气呀，居然能和老板杠上，这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兄妹俩还真是像。 思及另一个人，美艳脸庞滑过一抹落寞。 可惜，她永远学不会示弱。 梁夏挂了电话，吃完泡面，想想依然不解气。 考虑到离实习期结束还有近两个月，果断登录某宝，找到家定制抱枕的店，发过去一张高清人像图。 照片中的男人直视前方，一贯的淡然神情，拉近的镜头下，五官比例完美，皮肤几无瑕疵。 这是公司私群里有人分享的珍品，平时用来纯yy舔颜的。 而她的目的，显然与欣赏无关。 【夏日莫吉托】：按最大尺寸做，充绒量得足 【幸福美满定制】：好的，请问需要加急吗？ 【夏日莫吉托】：要！十万火急！ 【幸福美满定制】：没问题，包您满意o(*￣︶￣*)o 付完款，心头稍微舒服了些。 最大尺寸，比较有真人感，充绒量足，摔揍起来才过瘾。 打人犯法，解压无罪。 她搓了搓小拳头，已经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21章 爱心抱枕 加急件，就是快，仅仅间隔一天，包裹抵达。 梁夏拆开纸箱，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只压缩袋。 迫不及待拖拽出来，拍打着使其蓬松。 “很大，过瘾。” 她一边动作，一边乐呵呵的称赞着。 “喵呜。” 招财蹲在一旁，好奇的上下打量。 “这可不是你的玩具。”揉了揉猫脑袋，认真交代道，“不许刨破，我的心理健康，可全指望它了。” 没一会儿，物体完全展开，足足有一米五左右。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那张冰山脸印得够不够清晰。” 她做好心理准备，将人形枕猛地一翻转。 “哼哼——妈呀，什么鬼！” 【夏日莫吉托】：（发送jpg）客服出来！这烈焰红唇，这粉红爱心，怎么回事！？ 【幸福美满定制】：在的，亲不用太感动哦，咱们小店额外赠送的服务，不另外收费呢，您男朋友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她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得以忿忿打字。 【夏日莫吉托】：谁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的！ 【幸福美满定制】：那是刚出道的小明星？抱歉，小的孤陋寡闻，不过明星也没差啊，您定制个这么大的，不就是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抱抱它，亲亲它？再说了，追星要有梦想，现在不是男朋友，坚持加努力，早晚有一天，能成真的，干巴爹！ 什么跟什么啊！梁夏气得头晕。 【夏日莫吉托】：（冷漠.jpg）这是我老板，单纯用来解恨的 【幸福美满定制】：(⊙o⊙)…抱歉，万分抱歉，请不要给差评，这样，那个不用退了，本店再做一个不加挂件的寄过去，您意下如何？ 她坐在地板上，认真的思考，手边这个摆在客厅已经很占地方了。 扔掉，太显眼，万一惹出闲言闲语来，说不清。 烧掉……整张皮烧一下，消防喷头八成要开。 留着的话，加上另外一只同等大小的，彼时…… 想象了下那画面，她欲哭无泪，深深觉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日莫吉托】：不用了，我将就将就o(╥﹏╥)o 【幸福美满定制】：亲，听小的一句劝，“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老板帅炸天”，散发着亲和力的抱枕，时时伴您左右，看着看着，或许可以化仇人为男朋友呢(#^.^#) 她丢开手机，无语扶额。 这年头，客服的口才，堪比那帮金牌业务员，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垂眼瞪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印刷质量是不错，图像高清不失真，把聂总的高冷气质完美体现，让人很自然的联想到他平日所作所为，发泄之意蠢蠢欲动。 可当视线移至坚毅脸庞四周的可爱挂件…… “苍天哪！”十指挠发，她仰天长啸。 把它随意往沙发角一扔，趿着拖鞋去洗漱了。 眼不见心不烦，等最愤怒的时候再使用吧。 总裁办公室。 周特助汇报完行程，询问：“老板，今晚让谁跟着，小刘还是小贾？” “望京的李总？”批着文件的男人头也不抬道，“你去。” “今天八号。” 聂绍钧皱了皱眉：“不能破例一次？” 周柏微笑道：“抱歉，八号这天，给多少钱，都不加班的。” 第22章 饭局 他不再勉强，略一点头：“嗯。” 周柏明白，这是人选自挑的意思，便收拾好东西，掩门离开了。 秋冬的傍晚来得格外早，等他批完一摞文件，窗外已黑了大半，天边隐隐透着点晚霞的红光。 瞥了眼腕表，六点一刻，时间有些晚了。 起身走到门口，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纵览整个秘书组。 本欲叫上用过几次的刘珂，却在掠过一抹纤细身影时，改了主意。 “聂总。” 梁夏拎着通勤包，迎向西装革履的男人，万分懊恼下班时的拖沓。 这下可好，被抓了壮丁。 对她的打扮稍作审视，聂绍钧微抬下颌：“走了。” 香槟色迈巴赫滑入川流不息的马路，小康打开导航，避开高峰路段，驶向城南。 后方舒适的真皮座椅上，两人并排而坐，一个于昏黄的顶灯下继续办公，另一个规规矩矩、目不斜视。 空气中弥漫着深潭似的静谧，唯有电子音在时不时播报路况。 梁夏悄悄挪动小腿，往空调暖风口移。 早上见天气难得放晴，换了套ol裙装，仗着年轻没穿丝袜，结果刚刚一出公司，晚风袭来，顿觉刺骨的凉。 倏地，余光中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按下调节钮，挡片随即转至左边时停下了。 她微微瞠目，看向手的主人。 男人交叠着长腿，眼睑半垂，依然专注于摊在膝头的合同，像是压根没动过。 察觉到注视，淡淡道：“冷，不会说？” 一如既往的聂总专用口吻，可到底是体贴员工的举止。 她愣了愣，扯起一抹客气淡笑：“呃，谢谢。” 对面没了回应，气氛再度陷入沉寂。 小康打着方向盘，开进一条新建不久的宽道，四周车流量渐少。 其实，梁夏是个非常爱讲话的人，憋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达到极限。 寻思着既然老板释放善意，决定暂时不记前仇，好奇的搭话道：“我们这是去哪？” “新开的餐厅。” 简单一句，显然没有细聊的打算，她“喔”了声，悻悻闭上嘴巴。 合上文件夹，聂绍钧看向满脸写着“无聊”两字的女人。 “怀石料理吃吗？” “吃的。”她猛地抬头，压抑不住的开心表情。 自从来到宁市，还不曾得空吃过，真有些想了呢。 “那待会儿控制下。” “啊？” 感受到语气里浓浓的失望，他微微挑眉：“与合作方吃饭，你当去享受美食的？” 不然咧？梁夏不解的眨眨眼。 餐会和酒局，自然参加过多次，每回流程都一样，跟在老爸后面乖乖叫完人，然后独自打发时间，反正谈论的内容，她也插不上话，通常从开始吃到结束。 说实话，他后悔了。 秘书组数十人，能带出去应酬的，约三四人，一般这种单独私聚，大多是周特助作陪。 这么多年，周柏习惯周旋于各类商界人士中，具备很好的控场能力。 今天之所以用梁夏，一方面是借以教导，另一方面认为耳濡目染的她，应该比普通秘书更懂得进退。 第23章 公司秘书而已 这时，车身拐进一片竹林似的入口，在挂着灯笼的店门前停稳。 “老板，到了。”小康提醒道。 他支着额，捏了捏眉心：“李总是万晟的新客户，今晚会就合同的补充条款稍加讨论，后天正式签单，你要做的，是记录重点，时刻注意动向，提醒我遗漏的地方，以及适时调节气氛。” 没等她回答，又冷冷道：“说话做事前过过脑子，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导致合作生变，后果自负。” 澄澈水眸猛然瞪圆，感到沉重的压力扛上了肩头。 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急忙翻出气垫和口红，匆匆补了妆容。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恍恍惚惚想，这就是之前心心念念要体会的感觉吗？ 小职员的工作，可真不容易啊。 “里边请。” 一身樱色和服的服务员踩着小碎步带路，他们穿过木质长廊，来到一间挂着“吉”字木牌的包厢前。 包厢正对着一处小庭院，夜色里升起缭缭白雾，精致的小桥，潺潺的流水，四个角落高挂着绘有繁花的灯笼，将美景映得恍如仙境。 开在僻静的城南，又装修得如此奢华，她明白此顿定然不菲，这里应该是那种只接待预约贵宾的高级料理店。 海城也有一两家，可惜老梁不喜欢，嫌弃分量小太矫情，她也就懒得办卡，想吃了，就去普通日料店解解馋。 整了整衣领，梁夏准备拿出最饱满的状态。 往日都是站在父亲身后，罩着梁氏千金的光环，如今有机会独当一面，参与商业会谈，这么一想，兴奋之情油然而生，盖过了被叫来加班的郁闷。 服务员跪着拉开移门，包厢内的人闻声招呼道：“来啦，快请进。” 她探头打量了一眼，那是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身材保养得还不错，和酒会上大多数叔叔伯伯们相似，脸上一直挂着亲切的笑意。 两人客套的握了手，聂绍钧点头道：“你好，李总。” “久仰大名，想不到聂总这么年轻，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李弘新看向一旁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的女人，“这位是？” “公司秘书。”他淡淡道。 她有些尴尬的微笑致意，默默在大魔头的劣迹表上添了一笔——不尊重他人。 怎么，作为小职员，对外连个公开姓氏的机会，都不配拥有？ “幸会，万晟真是人才济济，秘书小姐一看就出自名校，洋溢着浓郁的书香气。”李弘新并未因此轻视，依然十分客气。 她忙微微躬身：“您谬赞了。” 明知饱含极大的吹捧成分，心底仍忍不住开心，没人会讨厌笑容和夸奖。 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她很想叫自家老板好好学学。 人家这样的，才能鼓励员工卖力干活，一天到晚冷着张脸，有现在的成就，也是种奇迹。 屋内是榻榻米，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随意些，席地而坐了。 梁夏则很自然的先跪坐在垫子一侧，然后膝行至上，双手交叠。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弘新，目露惊奇：“秘书小姐这姿仪，堪比店里最优秀的员工唷。” 她不好意思道：“大学时修过相关课程。” 礼仪课是名媛必学的，遇到这种场合，已成为习惯。 中年男人还想说些什么，被清冷的声音打断：“李总，可以点菜了。” 李弘新一拍脑门，大笑道：“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聊天。” 第24章 事态不对劲 用完开胃小菜，一道道精致佳肴陆续端上。 起初，两人聊一些商界时事，等吃完冷钵，服务生及厨师退出了包厢，他们开始讨论起生意。 这种场合不适合使用录音笔，梁夏只得尽力速记。 幸亏大魔头还算有良心，会在适当的时候提点一下，否则她肯定抓不住要点，应付不及。 谈得差不多时，李弘新按铃，额外点了瓶清酒。 “来聂总，为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聂绍钧没有推拒，虽不像对方那样豪饮，但很给面子的陪着，时不时抿一口。 “秘书小姐也来一杯？”李总热情道，“这酒口感不错，反正待会儿回家，少喝点，放松放松。” 品酒的杯子晶莹剔透，是渐变图案，盛着琥铂色液体，仿佛璀璨星空。 梁夏刚好奇的瞥了眼，一只文件夹突然挡住视线。 “收起来。”交代了句，聂绍钧倾身，为双方斟满，“她今晚还要整理资料，必须保持清醒。” 李弘新一愣，随即笑叹：“聂总啊聂总，你对员工，也太苛刻了吧。” 他勾了勾唇：“三倍的加班费，可没少过一分。” 借着侧身放文件夹，她偷偷扮了个鬼脸，内心疯狂吐槽，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为钱卖命么！ 酒过三巡，李总已然微醺，脸庞泛着红，脱掉了外套，丢在一旁。 而她身边这位，仅解开两粒西装纽扣，面色没多大变化，举杯的速度倒是没缓。 “痛快！” 李总干脆挪坐到他们这边，搭上聂绍钧的肩，用力拍了拍。 “年轻人办事喝酒都很果断，我最讨厌那种磨磨唧唧、推三阻四的，年底望京还有两个大项目，到时候，一并交给聂总！” 他并未喜形于色，不紧不慢道：“希望能一直愉快合作。” 吃着肉质嫩滑的金吉鱼，梁夏不禁暗暗咋舌，难怪每年举办那么多商务酒会，这酒桌上谈交易就是容易。 喝得正酣，中规中矩的铃声响起，他取出手机看了眼。 李总摆摆手，表示请便。 “抱歉。” 移门开合，颀长身影走向庭院，通话声渐渐隐去。 老板不在，她趁机埋头多吃了几口。 忽地，一股夹杂着酒气的热意靠近，伴随着沙哑嗓音：“不够的话，再点一些。” 梁夏连忙搁下筷子，恭敬道：“够了，谢谢李总。” 男人炽热的视线，从她白嫩的小脸慢慢往下，经过优美脖颈，来到纤细的腰肢，最后停留在因为坐姿而微翘的饱满臀部上。 李弘新不动声色的又往前挪了挪，一手撑在她后方榻榻米上，呈一种亲近谈话的姿势。 “秘书小姐吃这么少，在减肥？” 她本能的感到些不舒服，不过介于对这位李总的良好印象，仍礼貌回道：“没有，这家日料口味很好，我每道都吃完了，挺饱的。” “对啦，这么年轻，哪里需要节食。”似慈爱的长辈般，男人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背，“太瘦的话，脊背线条就不漂亮了。” 双眸无措的眨了眨，她尴尬赔笑，觉得事态越发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