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生活》 (1) http://.biquxs.info/

雷小武刚刚推开有些厚重的玻璃门,一股冷风就直冲在了脸上,他下意识地呲着嘴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呼出来,那股白色的哈气在这样的冬天里,就像一团无色的火焰。雷小武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把手里的垃圾袋丢进旁边巷子里的垃圾房,两手交叉搓着手臂又跑了回来,快速拉开门一个转身就闪进了店里,嘴里不禁说着:“这几天怎么这么冷啊,怕不是要下雪了吧?” 这个时候他无意间望向外面的马路,看到了一个背着厚厚的黑色吉他包的瘦高女孩正站在店外向里面看。 是来买吉他的吗?看起来不像啊,背着一把呢不是?雷小武不解地在心中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量着这个女孩——过肩的黑发,齐刘海,鼻子以下的脸都挡在厚厚的大围巾后面,短款的羽绒服,细瘦的牛仔裤,马丁靴。看起来就是路上很常见的女孩子,唯独她肩上的这个厚实的吉他包,雷小武一眼就看出里面装着一把电吉他。 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几秒内小武的眼神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眼睛一直透过玻璃门望着店里。雷小武就这么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想看看她是不是要进来。 女孩看了一会儿,目光突然扫向雷小武,双眼中的神情似乎突然闪烁了一下,似乎刚刚才意识到雷小武在盯着自己一样,有一丝丝的慌张。 雷小武和女孩的目光相对,突然觉得心跳抽了一帧。 这个女孩的眼睛真好看,那眼神如同导弹跟踪目标一般牢牢地锁定了自己的双眼,雷小武一时有些出神。 片刻的对视之后,雷小武再次拉开门,寒气又冲了进来,打在他不算厚的羊毛衫上。这件羊毛衫是雷小武托朋友在ebay上下单抢到的,上面印着一个飘带,飘带上写着自己最喜欢的乐队的名字。 “你来买琴吗?”雷小武顾不得什么,主动开门迎客。 女孩站着没动,眼神还是往旁边看了看,然后把围巾往下拉一点,露出了白皙的一张小脸。 “我不是来买琴,我路过这里,看到……”女孩说。 雷小武不等女孩说完,打断女孩的话,说:“进来看吧,外面挺冷的。” 看到这张脸,雷小武不淡定了。自己绝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情种,但这个女孩柔中带刚又很漂亮的脸有着一种让自己有些着迷的感觉,跟其他所有女孩都不一样的感觉,甚至跟自己认识的其他弹吉他玩音乐的rock-girls也很不一样。 女孩微微一笑,说:“好,谢谢。”然后走了进来,抬着头四处看。 店里在播放着一首达达乐队的歌,叫做《不经意间》。 女孩似乎在看什么一样抬着头环视一圈,说:“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某家店里听到这首歌。” 雷小武这才注意到背景音乐是什么,呵呵一笑说:“你知道这首歌啊,我一直很喜欢达达乐队的,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他们了。” 女孩点着头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有很多感觉。 我在想念你,有很多感觉。 你是否能够看得见,我被你改变。 你是否能感觉得到,我对你依赖。 不能重复也无法再现, 不能重复也无法再现, 相遇总在不经意间,不经意间。 雷小武就站在旁边看着女孩的侧脸,跟着节奏一起点着头。这时候他才发现女孩背后这个吉他包上印着硕大的gibson。 女孩哼了几句停了下来,雷小武说:“你可是第一个我见到的能唱出来的,这歌得有十年了吧,老歌了。” 女孩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感觉,就像是一个月前才出的歌一样好。” 雷小武点点头表示同意,说:“还是那时候的东西更经典些。你这是把gibson吧?” 女孩动了动肩膀,眼神向身后扫了一下,转过来看着雷小武,点点头,说:“对,lpj。” 雷小武笑了一下,说:“也是,女孩子弹gibson,还是像lpj和studio这样的型号比较好,比较轻。” 女孩笑着说:“我的梦想是有一把r9,但是买不起,又喜欢大g,所以只能买lpj了。”说完,她回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把r9,标价38800。 “我也想要,我也买不起啊!”雷小武哈哈大笑起来,和女孩站在一起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把把美丽的吉他,说:“不过每天能这么看着,心里就舒坦。” 女孩问:“我昨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看到外面还写着招导购,今天就没了,是招到人了么?” “哦你说这个啊,我们老板觉得那个海报做的不好看,他让别人重新设计去做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做好重新贴出去。你是来应聘的?” “嗯,我想试试。”女孩看着雷小武,腼腆地地微笑了起来:“但是我从来没有乐器的销售经验。” 雷小武感觉自己突然打了个哆嗦,心里有了一丝惊慌,连忙说:“我们老板今天没在,没法面试,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老板明天上午会来,他有吉他课,就在店里。” 说着,雷小武跑去旁边的小办公室,在一张办公桌上一通找,然后拿来了一张非常简单的表格和一根笔。 女孩接过纸笔,说:“那就谢谢,麻烦你了。”然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趴在柜台上写。 雷小武在旁边偷偷地看着女孩,女孩把纸笔递回来以后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上午我再来。” 雷小武说:“好,明天上午十一点你来,那会儿老板下课就有空了。” 女孩点点头道谢,转身走了出去。 雷小武目送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低头看手里的资料,嘴角不经意地上扬起来。 哎呀我得赶紧给老板打电话,说人招到了,海报不用印了!这么想着,雷小武赶忙掏出了手机,他要告诉老板,有个美女来应聘了,留下她吧。 依依回到家后,坐在床上,看着摆在旁边的吉他。 她不知道能不能应聘上这个工作,今天去公司就是为了处理公司停业后最后的一点手续,包括拿走这把她录音用的吉他。 大学毕业后,依依真的按照自己的爱好进入了一家音乐公司,两年多以来,一边以制作助理的身份工作,一边兼着帮忙弹一点吉他。网络上挺多歌的吉他都是依依弹的,只不过歌手和歌都没红罢了。 依依还能想起她在录音棚一段solo弹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站起来对着自己的制作人老师发脾气的样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制作人说:“我们这小公司,帮这些歌手做做歌赚点钱维持就不错了,还挑?” 什么音乐梦想啊,在日复一日制作那些口水歌的环境里,根本没机会去实现。但即便公司什么活都接,却最终还是倒在了越来越严酷的音乐市场面前。 临行的时候制作人说:“依依,你要是想跟我走,我们去做演出公司去,比做音乐好点儿。” 依依说:“我还是想做音乐,我对搭台不感兴趣,也没力气做那个。” “好吧,如果什么时候想来了,可以随时找我。”制作人说:“这两年你很努力,也很不容易,希望你以后能顺利吧,继续善良下去,坚持下去,也坚强下去。” 依依回家路过那条街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之前看到这家琴行门口贴的海报,高薪招导购。这个是gibson授权专卖店,倒也对自己胃口。 依依倒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毕竟这儿的音乐公司都快死光了,没希望了。” 这年冬天真的很冷,那天依依站在街上的时候,觉得就算隔着厚厚的马丁靴和羊毛袜子,脚也快要冻僵了,还好那个男生主动让自己进去,才打消了依依心里要不要开口问应聘的犹豫——就是在店里呆的时间有点短,那些漂亮的琴看得自己眼花缭乱,没看够,填表的时候手还有些僵,字写得有点歪扭。 依依坐起来,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熟练地拉开抽屉拿出药盒,倒出几粒药吞了下去。 他要是问我要身份证怎么办?依依心想,要不就还说丢了吧。 第二天早上,依依洗完澡化好妆,突然在穿衣服上发了愁。 我是不是该穿的稍微摇滚一点儿?依依想起去年和音乐公司的同事一起去摇滚音乐节穿的露脐装,连同事都夸有范儿。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依依笑笑,老老实实穿上毛衣和羽绒服、加厚的打底袜和长靴——依旧一副丢在街上就找不出来的模样。 依依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而雷小武就如同在专门等待一样,远远地就朝着依依招手,然后帮她开门。 依依说了声谢谢,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听到了旁边房间传来的吉他声,弹得是一段blues的音阶,听得出会弹但不熟练。 雷小武让依依坐下后,倒了杯热水给她,说:“老板在教琴呢,我们这有好几个学生。” 依依问:“那这是琴行兼着开培训班吗?” 雷小武摇摇头:“哪儿算是个培训班啊,在这儿买琴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们老板都教,学生都是顾客。” “哦,这样啊。” 依依和雷小武坐在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琴声就停了,从旁边房间走出两个背着吉他包的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 雷小武领着依依走进了那个房间,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男人坐在一个木质的圆凳上,正扭着身子伸手摆弄身旁的marshall音箱,旁边也摆着两张圆凳,应该就是刚才那两个男生坐的位子。 男人扭头看到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依依,说:“你就是来应聘的那个女生吧?依依?” “度,就是我。”依依笑着说。 “小武跟我说是个大美女,过目不忘,我还以为他骗我呢,这年头儿喜欢弹吉他的女孩儿可不多见了。” 依依正不知道要怎么回话,雷小武说:“这是宇哥,这个琴行的老板,我们这个环宇琴行就是他的名字,李环宇。” “宇哥你好。”依依打招呼。 李环宇让依依和雷小武坐在身旁那两个凳子上,拿起一把studio问:“你平时都弹什么?” 这是乐手们初次见面经常问的一个问题。 依依说:“我之前在上家公司那会儿什么都弹。” 李环宇把吉他递给依依说:“弹个你上一次弹的来听一下,注意啊,不是你最拿手的,是你上一次弹的,无论是什么,弹来听听。” 依依脑海里想了一下,有些犹豫,然后问:“确定要上一段?” 李环宇点点头,等着。 依依抓抓头,抱起琴开了clean的音色,弹了起来。 不长,一个8小节的间奏solo。 李环宇听完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愣了几秒钟后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最后一个网络歌手弹的一首歌的间奏。”依依如实回答。 “这个歌手,不火吧?”李环宇问。 “他在我们公司做了三首歌,歌名儿我都没记住。”依依说:“我们公司做了很多这样的。” 李环宇站起来,说:“没关系,现在的世道嘛,音乐难出好东西,都不容易,理解。” 对于李环宇的态度,依依觉得很亲切,这个态度和自己的制作人老师是一样的。接下来李环宇带着依依在店里逛了逛,两个人对墙上那些琴如数家珍,越聊越投机。 最后李环宇和依依握了握手,说:“你合格了,欢迎加入琴行。”然后又说:“你弹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手很细长,确实是弹琴的好材料,不过一般男生的手这样的多,女生就很少见。” 依依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笑了一下,当做回应了。 琴行的每一把琴都有价签,李环宇在定价的时候已经比其他授权店要低一些,所以这里所有的琴都不打折不讲价,明码标价不需要背价目表。李环宇给依依的任务是尽可能多地了解每一把琴的背景知识,包括工艺,音色特点,以及在使用的明星都有谁,尤其是所有standard以上型号的吉他。 依依太懂这些了,但是却不想说出来,就是安静地听着小武滔滔不绝地讲述,然后点头。 雷小武打开电脑给依依看,里面全都是各种摇滚明星和乐队的照片和视频,还有许多演唱会的视频。有客人来的时候,雷小武都会做起导购,依依就在一旁听着;学生们来的时候,依依就帮李环宇打打下手,端端茶接接线迎送一下;没顾客的时候就打扫卫生,保养琴,看视频,或者和李环宇雷小武坐一起查琴聊天儿。 这就是依依在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琴行工作的上手内容。 快到年底的时候,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雷小武每天都会早中晚三次看店里的温度计和湿度计随时调整,生怕会有差池,毕竟吉他说贱了就是几块木头,说贵了那就是涂了漂亮的漆的娇气的木头。 李环宇从外面进来,抱着一个飞行箱,一边往里走一边弹着身上的雪。依依不等雷小武行动,赶紧找来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 李环宇把飞行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原声吉他。 “真好看。”依依蹲在旁边看着。 李环宇呵呵地笑,把吉他捧在手里仔细地看每一个细节,说:“我一个小兄弟,也是顾客,非得要许巍同款,我上哪儿给他找去?好不容易才在圈子里找到这么一把二手的,但是成色真棒。” “这是二手啊?”依依看着琴上的漆面和金属件,和新的几乎没差。 “能找到二手的就不错啦!”李环宇说:“还比一手便宜了不少呢,看照片我兄弟也很喜欢,明天我给送去。来,你试试?”说完就把琴塞给了依依。 依依找个凳子坐下,拨了一个和弦。 sj-200宽大的腔体和讲究的木料造就的独特宽厚的声音,确实挺有辨识度的。 雷小武在旁边问:“依依,你帮那么多歌手弹琴,你有没有写过歌啊?” 依依沉默了一会儿,说:“大学那会儿写过。” “要不你唱歌我们听听呗?”雷小武凑过来说:“刚好有这么好的琴。” 依依连忙摇头:“以后吧,这儿上班儿呢。” 雷小武说:“那行吧,不过我觉得听你说话声音有点偏中性,唱起来肯定好听。” 依依哈哈一笑,说:“你不觉得我是糙汉子就行啦!”说完,雷小武和依依就一起把琴拿去后面的工作间保养,雷小武动手,依依在旁边帮忙。 雷小武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轻抚自己爱人的身体一样。 “你就在给琴做保养的时候,特别认真,特别温柔。”依依看着小武说。 “我这是在给琴做大保健,她是不会说话,不然她肯定得舒服得直哼哼。”小武侧着头看了依依一眼,拿起琴颈抚摸起来,说:“你看这手法怎么样?” “很……没法儿看。”依依说。 “我以前也粗鲁过,那时候不太懂啊,调琴就调不好,去污能把漆都给擦坏了,换个品丝都能给装得高低不平,都是宇哥最后帮我兜的底。然后我就明白了,琴啊,就得像女朋友一样,时时刻刻好好照顾,细心呵护才能有最佳状态。” “说的跟你现在有女朋友一样。”依依撇撇嘴。 “我现在是没有,可是我那时候……” “那时候把人家女孩儿伤的够深的。”依依打断雷小武的话:“你都说多少回了,也该放放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老跟个小孩子一样。” 给琴做完保养后,李环宇说:“今儿下雪,心情好,晚上请你们吃饭去啊,吃火锅去。” 依依一听见火锅两个字,笑得特别可爱。 “我要吃羊肉吃到饱!”雷小武兴奋地说。 “吃那么多羊肉你明天嘴要烂掉!”李环宇点着雷小武的头说。 有客人进门,依依朝着门口迎了过去。 “欢迎光临环宇琴行!”依依一脸开心的笑,扭头看到那两个男人还在动手动脚地互相开玩笑。 这个画面突然在依依眼中就迷蒙了起来,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滤镜,伴着店里放的音乐,平静而美好,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多少个深夜里,当依依想要平静下来的时候,痛苦却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像有人在寂静的深夜里突然弹响了一根琴弦,那并不重的声音,却惊得依依睡意全无。 (2) http://.biquxs.info/

“方哥,你又弹错了,我说你能不能弹对一回啊?”凯华伸手把面前的手机录像停掉,歪着脑袋看着坐自己旁边的方弋。 “你别叫我方哥了行不行,我叫方弋,那个字是弋,不是戈!”方弋一脸愁容。 “咋地你还觉得别人管你叫哥你受委屈了呗?你爸妈给你起名儿是不是少写了一撇啊?那时候咋没想到这事儿呢?你瞅瞅整个系有几个能喊对你名儿的?”凯华看着方弋。 “要不歇会儿再录吧,这都录了好几遍了,不是你唱错就是我弹错,这不在状态啊。” “我是得歇会儿,我这一头汗哪,上镜儿都不帅了!”凯华伸手拿起一张纸巾擦汗,结果额头和脸颊上都留下了纸巾的碎屑。他一边用手从脸上揪着纸屑一边说:“这破纸,还没擦屁股纸好使呢,赶紧把风扇打开,录个视频在宿舍风都不敢吹。” 方弋放下吉他,起身到旁边把头顶的吊扇打开,风伴着有节奏的“吱呀”声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凯华打开网页点了几下,说:“哎?又多了200个粉丝哎!这是快出名儿了啊!” 方弋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上一部上传的翻唱《突然好想你》的视频有了2.3万点击播放,现在的粉丝数有4000多。 “玩儿玩儿得了,又不是音乐人,一共传了十几个视频了才这点儿粉丝,怕是已经过气了。”方弋撇撇嘴,端起水杯喝水。 凯华点开评论一条条看下去,嘴里念着:“不应该啊,我这么帅唱得这么好,小姑娘们应该喜欢才对的。反正肯定能行,你得相信自己,你也得相信我。” “你唱的好我承认,你长得帅这个事儿……我就说你把那海报撕了,天天看着他你会产生错觉。”方弋指着凯华桌前墙上贴着的王力宏的海报。 凯华打了一下方弋的手,说:“你别指啊,什么叫海报啊?”凯华站起来头凑近海报看着,伸出手摸了一下王力宏的脸,语气温柔地说:“这明明就是一面镜子啊!” 方弋打了个哆嗦,说:“东北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男人?” 凯华说:“你别搁这儿叭叭叭地啊,那几个和弦再按不好这周的视频就拖了!” “全是大横按,又不让用变调夹,我手累啊!这会儿疼的都伸不直了你看?”方弋把左手伸到凯华面前。 “哎呦真可怜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手了呦!你弹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跟我说不行了?”凯华一脸的不耐烦:“我要是会弹吉他,我要你?” 方弋说:“你要是想弹你早弹了,你还不是嫌我在寝室练琴吵你了?死皮赖脸非得跟我弄组合,不是看你唱的挺好鬼才理你。” “要不今天就停了吧,歇会儿吃个饭晚上还有节课呢,明儿周六,那几个人去自习了再弄。” 凯华说的“那几个人”指的就是其他四个室友,两个人每次都会选择没课其他人去自习或者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在寝室里排练录音。 “晚上你吃啥啊?”凯华问方弋。 “我不给你带啊!”方弋说:“吃完得去上课呢,不能带回来吃。” “我没让你带,我是说咱俩要不晚上去吃火锅吧?我突然想吃辣的,还想喝点儿酒。” “火锅?不去,月底了,没钱。”方弋说。 凯华说:“我请你!走着!” 凯华喝了三瓶啤酒,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 方弋坐在他身边说:“你说你晚上还有课喝什么酒?你这叫随便喝点儿漱漱口吗?有人拿三瓶啤酒漱口的吗?” 凯华看着方弋说:“小崽子你小瞧谁呢?我在东北,三瓶啤酒那就是去去嘴里的烟味儿。我跟你说你可别去东北,桌上随便有俩菜我都怕你能死那儿。” 上课的时候,凯华趴在桌上无精打采,方弋拿出自己用了两年的魅族m3,插上耳机听起了歌。凯华歪着头,伸手抢过一只耳机,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里面是枪花的《sweet childo''mine》。 凯华和方弋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晃动着身体打起了节拍,嘴里无声做着口型跟唱起来:“owsweetchildo''mine, owsweetloveofmine。” 旁边的女生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两人弄出了声响了。 方弋和凯华相视一笑,重新坐好,耳机里依然是一首又一首的音乐。 下课后两个人跑到教学楼外面抽烟,一边讨论着枪花有多棒,sh弹琴有多帅。 “我要是这辈子还能听一次枪花的演唱会就好了,像92东京那场那么爽的。”凯华叼着烟,抬头望着天说。 “我要是能有一把sh的r9就好了。”方弋也抬着头说。 凯华回头看着方弋,说:“然后呢?继续横按弹劈了?” “我有r9我能弹你找那些破歌?” “你有r9你也弹不了《教父》!拿什么solo啊?吉他之神?” 然后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凯华说:“没事儿,等我有钱了,我送你一把r9,别说r9了,r10我也能给你!” “哪儿有r10啊,你个不懂琴的。”方弋说。 “没有没关系啊,gibson在就行了,我让他做!等我有钱了什么没有啊?” “你可别在这儿哭穷了行不?富二代?”方弋说。 “我就不乐意了,那又不是我的钱,我现在要不是还小不能挣钱,我会要我爸的?我要自己挣!让他不拿我当人看,我说我不学经济管理,我要去学音乐,他不让啊!我真够够的了。” “你上传那些视频也是想让你爸妈看看你唱歌确实不错对吧?”方弋问。 “可惜了他们看不见,他俩不会上网,就会弄他们的工程。”凯华说:“我就混到毕业,然后在音乐上面混出点名堂给他们看看。” “你去参加比赛啊,快乐男声什么的。” “那些啊,其实我去了,第二轮就给淘汰了。”凯华说:“那帮评委,瞎!” 上课铃响,两人结束了聊天,灭了手里的烟,继续回教室最后一排坐着听歌。 第二天在宿舍录影前,凯华对着镜子反复整理发型,方弋因为没有洗头,所以找了一顶帽子带着,弹吉他的时候镜头里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过了几天,凯华又打开网页看点击量,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方哥你来看,看这个评论!笑死我了。”凯华招呼刚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方弋去看。 评论里有一条写着: “神仙眷侣一般的两人啊!” 凯华又点开视频看着说:“别说,你这猛一看,还挺像个女的,还挺好看。” 方弋顿时觉得脸颊一热,心跳加速了一下,赶紧起身往旁边走,佯装去倒水,说:“我长得好看呗。” 凯华依旧盯着屏幕,说:“对啊,我以前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是有点儿像个女人呢,肤白貌美大长腿。”然后凯华站了起来,朝着方弋走了过去,一脸坏笑地说:“要不,你变成个女人咱俩发展发展?” 方弋只感觉到呼吸紧迫,脸上发热,一把推开凯华说:“你给老子滚!”然后转身拿护肤品擦脸。 凯华凑过来看了看方弋桌上的护肤品,啧啧称奇,说:“你看看嘛,皮肤好那就是有原因的,这一堆堆的往脸上擦。不像我,大宝天天见,我就是天生丽质长得就帅,用不着这些。” 花式吐槽方弋的护肤品是凯华的常备节目,每一次的落点都在自己长得比较帅上,非常稳。而这也并不是凯华唯一吐槽的点,其他的还有方弋头发长,打耳洞,衣服太精致不够爷们儿,裤子太紧,性格太温柔等等。在他眼里,方弋就是个“北东”人,和他这个“东北”男人是反着的。不过凯华也没有看不顺眼,因为两个人喜欢的那些摇滚明星哪个都比方弋“北东”万倍不止。 在两个人组合发视频之前,方弋在系里的人气要比凯华高得多,因为会弹吉他的男孩子在这个年龄段中的女生眼中是有光环的,而在一次社团艺术节开幕式上,凯华邀请方弋为自己伴奏,两人配合默契,奉献了一次美好的演出,从此才开始做搭档,也让凯华以“情歌王子”的标签在女生中有了一点名气。这对于常年单身的凯华来讲非常珍贵,因此即便他和方弋一样深爱着枪花、ac/dc,血管里满是沸腾的摇滚之血,但视频里外都说,自己喜欢的是五月天张信哲。 方弋是比较鄙视这一点的,但是对凯华懂得“包装”十分佩服,毕竟大家这时候也才只是大二的学生而已。 心中有秘密,眼里有梦想的年纪。 (3) http://.biquxs.info/

琴行的工作时间是9点到晚上8点,每周休息一天,依依和小武轮流在周一和周二休息,周末人比较多,加上有人会在周末来上吉他课,包括李环宇在内的三个人经常都不能准点下班。 依依每周四五六三天,无论如何都会在晚上九点前下班,她要去max酒吧演出和唱歌。这个工作是在离职前自己录的一个歌手介绍的,据她说,乐队弹的不是那个味道,只有依依弹的才是那种感觉,所以依依会跟着这个歌手的小乐队在酒吧演出。歌手演完之后,依依也会唱几首歌,每次演出能拿到300——500的报酬,一个月一千多的收入,和琴行的薪水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一万块。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这点钱除去房租水电网费交通等成本也只是刚刚够而已。 这个收入水平让依依有点担心,自己的梦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攒够钱,毕竟时间是不等人的。期间之前的制作人老师打电话来,问依依是否改变主意去找他做演出,依依还是拒绝了。她感谢老师理解她,而且愿意帮助她,可她还是想要尽量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让自己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对依依来说至关重要。 依依有一次在酒吧一晚上就挣了一千多,是因为有个客人,在依依唱歌的间隙把依依喊下来要点歌。 “你声音有点儿特点,我想听你唱情歌。”对方坐在小舞台前的卡座上对站在身边的依依说。 “那你想听什么呢?”依依问面前的男人。 男人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几个朋友,说:“我想听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依依面无表情,说:“换首歌可以吗?” 男人说:“怎么,你不会?” 依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这是一张年轻、帅气,但又有着几分痞气的脸,说:“我不唱。” 男人咧着嘴笑了一声,说:“max的规矩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你不能拒绝。” 依依咬了下嘴唇,说:“这首歌……我唱不好,老板会不高兴的。” 男人又用鼻子出了口气,冷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叠钱放在桌上,说:“我觉得你们老板会高兴的,只有我不高兴了,你们老板才会不高兴。”说完,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依依。 依依抬眼看着男人,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这几秒里,男人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 没有办法,转身走回了台上。 “这妞儿有点儿意思啊,那眼神儿。”旁边的人对男人说。 “滚边儿去!”另一个人说:“你第一次见她啊?” 男人没说话,一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依依走回舞台上。 不像其他人点歌那样需要看一下谱子,依依只是深深滴呼了一口气,就弹响了吉他。 为了配合自己的声音,整首歌比原曲降了个调,依依缓缓的歌声反而让这首歌有了些特别的味道,台下的很多顾客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望向舞台。依依唱歌的时候,偶尔瞄向男人这边,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恍惚中,依依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炫目,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就有一个男人坐下台下,这样听着自己唱这首歌,这样凝望着自己。 但是依依赶忙调整了情绪,不可以让那样的回忆在这种时候蹦出来,否则伤口又会裂开。 “如果这天地, 最终会消失, 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 没有你。” 依依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这一句时心如刀绞一般,声音哽咽了起来。 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依依心里想,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唱过这首歌了?上一次唱这首歌时候,还是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和心爱的人一起,浸润在幸福的空气里,歌词虽然悲伤,但在那一刻的依依眼中,却是是对爱情最甜美的表达和憧憬。 可能是自己那时候经历太少,没有明白这首歌里的痛苦。而此刻,即便依依闭着眼睛,那每一句歌词里描述的残忍画面都清晰地朝着她冲击过来,结结实实地堵在胸口。时隔多年以后,依依还是绷不住,伤口依然没有愈合,在这时候,全面炸开。 本来也不是专业歌手,依依知道后面自己唱的有多差。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依依放下琴,站起来穿上外套,什么也不管,径直离开了酒吧。 酒吧老板没有拦着,看依依出了门之后,走到了点歌的男人身边,说:“潘帅,你这是在欺负我的人吗?依依是怎么回事儿我跟你说过了,你这么做是故意的吧?” 王潘垂着眼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过了一小会儿,他拿起桌上的钱塞给老板,微笑了一下说:“这是给依依的。”然后起身也离开了酒吧。 依依回到家,胸口依旧发堵。 “不可以,不可以想起他,不可以想起他的名字!”依依咬着牙,努力压抑着情绪。这一夜依依没有睡着,甚至不敢闭眼,怕睡着了又要梦到些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依依洗了个热水澡,化妆时候专门用遮瑕遮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 第二天到了琴行,依依情绪很低落,小武看到后关心地问怎么了。 依依省略了自己的回忆部分,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概告诉了小武。 “你这是让人欺负了啊!”小武生气地说:“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别的事情?” 依依摇头,只告诉小武自己虽然挺不开心的,但是回到家就好了,直接睡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疲惫没睡好的样子。”小武心疼地看着依依说:“依依,我就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在酒吧唱歌不安全,可你老不让我去看你,我能陪着你的,能保护你,可是你连酒吧名字都不告诉我。” 小武的语气里带着责备,依依说:“我不希望酒吧里其他人误会了,再说,一直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也不合适。” 小武说:“我不为难你,不过要是有什么事儿,你记得通知我,我肯定马上过去。” 依依点点头,对小武表示感谢。 晚上依依和平时一样下班后去了max,一进门,老板就走过来关心地问依依怎么样,依依说了句没事。 “昨天那个人叫王潘帅,是这边好多家酒吧的股东,在夜场里很多年了,可能年少轻狂了点儿,你走了以后我也跟他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在意。夜场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他还算是比较看场面的。以后遇到这种人也不用怕,你直接不要理,他要是有什么无理的要求,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老板和依依坐在酒吧的角落里说着昨天的事情。 依依说:“刚哥,谢谢你,我不会给酒吧添麻烦的,谢谢你接纳我这样的人。” 老板说:“不用谢,我是觉得没什么的,你很勇敢,而且努力,活成自己的样子很难,我能理解,而且我支持你。 “你和芊芊都是很好的人,能遇到你们已经是我的幸运了。”依依说。 “你给芊芊做的专辑她可喜欢了,不然她也不会介绍你来。”老板说:“她一开始跟我说你的事情,我也挺好奇的,没想到见了你本人,真是惊讶,真漂亮。” 说到这里,老板和依依都笑了起来。 老板接着说:“我这个妹妹认识的人杂,王潘帅就是她最早带来我们酒吧玩的,你可能没注意过他,他已经来过好几次,早就认识你了,结果没想到昨天第一次跟你说话就闹成这样。哦对了,这个……”说着,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这个你拿着,这是客人点歌的钱,按规矩也只能你拿着,昨天王潘帅亲手把这个钱给我,跟我说,这是给你的。” 依依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了钱放进包里。 果不其然,晚上依依看到了在下面卡座里的王潘帅,身边还有两三个朋友一起喝酒。不过今天他看起来非常老实,依依唱歌的时候只是在下面安安静静地听,什么也没做,依依尽量也不去看那边,就当那个角落不存在一样。 你想你的忽然之间,我唱我的五月天。 中间休息的时候,依依一个人套上外套从酒吧侧门出来,站在外面的巷子里抽烟。 远远地依依就看到王潘帅从旁边的巷口走了进来,这角落如此偏僻,除了倒垃圾的人几乎没人往这钻,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依依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丢掉手里的烟就想转身回酒吧。 “等一下!”王潘帅几步就走到了依依面前,说:“借个火呗,美女。” 依依说:“我没带出来。” 王潘帅歪了一下头,哦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说:“我带了,忘记了。” 依依看着他,心生厌恶,问:“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想干什么?” 王潘帅吐了一口烟,说:“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你,你叫依依,我知道你的事情。” 依依心里咯噔一下,问:“那又怎样?” 王潘帅说:“你别急,我是想说,一开始我觉得挺新鲜的,后来我来了挺多次了,一直在观察你,我觉得你吧……”王潘帅顿了一下,把脸凑近依依,上下打量了一下,说:“挺好看的,我挺喜欢的。” 依依觉得很恶心:“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依依低着头说完扭头便进了酒吧。 王潘帅在身后喊道:“考虑一下?” 依依没理他,回到台上接着演出。 王潘帅也从前门回到酒吧,坐在位置上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喝酒聊天。 十一点五十分,live结束,十二点酒吧要开始慢摇,依依下了台收拾吉他,穿上衣服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往外走。 一出门,依依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王潘帅和另外三个男人一起跟在自己后面。 依依拿出手机,想也没想,给小五打电话,告诉他今晚的大概情况和自己的位置,让小武来接自己回家。 她不给老板打电话,因为不想给酒吧带来麻烦。 走出巷口的时候,王潘帅四人追了上来。 “依依!”王潘帅大声叫着。 依依没理,接着往前走,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男人说:“这么没礼貌呢?喊你呢不会答应一声吗?” 依依说:“我不认识你们。”说完后想走,又被拦住。 “你怎么能说你不认识我呢?太伤心了!”王潘帅站在依依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都半夜了,饿了吧?穿的这么漂亮,就这么回家多没意思啊?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依依说:“我不饿,不去,我要回家。” 王潘帅说:“回家?哦,那我就跟你回家吧?” “王潘帅你不要闹了!”依依愤怒地等着王潘帅的脸。 “哎呦生气了!”其他几个男人开始起哄:“生气还挺好看的呢!我说潘帅,我觉得我也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王潘帅推了一把说话的男人:“给我滚一边儿去,以后见依依,你们都得叫大嫂,知道没?” 依依心里非常生气,明明想大闹一场,发泄一下怒火,却发现自己甚至没办法大声喊出来,甚至身上的力气都变得弱小,面对着三个年轻男人,根本无法反抗。这难道就是吃了两年药的反应吗?依依的眼泪不争气流了出来,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干嘛?警察不让约朋友吃宵夜啊?”王潘帅说:“我们认识的,我们是朋友啊。” 几个人就这么开着玩笑,僵持不下了几分钟。 “依依!”小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依依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王潘帅这时才看到依依满是眼泪的脸,心里惊了一下。 小武看到依依被三个男人围着,顿觉不妙,赶紧冲上前来,一把推开几个人,拉住依依往自己身后藏,看着其他人说:“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男人说:“你谁啊?” 小武扭头看了一下依依,依依仍然含着眼泪的双眼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小武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是她男朋友!”小武扭头看着几个人说。 “你别乱说话啊小子!”王潘帅向前一步,面露凶恶:“男朋友?她怎么会有男朋友?” 小武也毫不示弱上前一步:“怎么不能有?干嘛?想打架啊?”说罢做势就向冲着王潘帅伸手。 依依赶紧在后面双手拉住小武的胳膊,说:“不要,小武,我们回家。” 小武盯着眼前的几个人,用手指了他们几下,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你们离依依远点儿。”说完,小武拉住依依的手,转身便走。 依依只觉得小武温暖的手让自己非常安心,自己不自觉地顺势将小武的胳膊抱在了怀里,此刻依依太需要离那种从指尖传来的安全感更近一点,让这种安全感更扎实一点。 王潘帅几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 一个男人说:“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王潘帅说:“快过年了,别找事儿。” 另一个男人说:“她不是一直单身吗?她这么吃香的吗?还有男朋友?” 从王潘帅的脸上,明显看得出压抑很久的愤怒。过了好一会儿,王潘帅说:“妈的!这口气不出,我这年怎么过?”王潘帅狠狠地盯着小武和依依离开的方向。 依依和小武牵着手走出去一百多步,依依想回头看一下,小武说:“别回头,继续走。” 等转过了街角,依依噗呲笑了出来,说:“谢谢你啊小武,你好勇敢,我真怕你们打起来呢。” 小武说:“就那几个人,打起来我也不怕啊,一打起来,警察就来了,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依依问:“你真的不怕?” 小武说:“不怕啊,你看我像怕的吗?” “可是……”依依攥了攥小武的手说:“可是你的手,一直在出汗。” 小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地握着依依的手,赶忙放开,有些慌乱地说:“这个汗,不是因为害怕。”小武一边说一边把手在衣服上蹭蹭,然后满脸的不好意思。 依依突然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什么?”依依突然觉得,小武太可爱了。 “因为……热。”小武说。 “二月份了,我脚都冻僵了,你热?”依依笑了起来,决定不逗这个男孩了,认真地注视着小武的眼睛,说:“真的谢谢你。” 小武飘忽的眼神和依依的目光不经意地对上,突然被锁定,再也移不开分毫。 这一刻小武觉得时间变慢了,耳朵里听到的一切声音都变小了,就真的像电影里面的场面一样,仿佛拥有了第三视角,像一个观众,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和依依面对面站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角。 小武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依依了。 其实你早就爱上依依了对吧?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起工作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时候;每一次偷看她的时候,每一次和她发信息聊天的时候,每一次偷偷对着手机里两个人的合影傻傻地笑的时候。那每一个时刻,分明都是爱她的。 所以看到依依情绪低落走进来的时候才会慌张,知道依依的遭遇才会生气,依依离开后才会担心,接到电话后才会慌乱,而牵住依依的手时,才会那样地勇敢。 依依,你知道吗? 但是小武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沉浸在依依的目光里,像是被这目光深深地,温柔地拥抱着,千万种情绪在这个时候翻涌起来,让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刻最应该捡起的是其中哪种情绪,这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小武强装镇定,压住了想要将依依拥入怀中的巨大冲动,让自己冷静了几秒,说:“不客气,你没事就好。酒吧那边,你再去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依依说:“没事的,我已经跟店长说过春节我不来,下周我跟他请假好了,有什么事情,年后再说。” “嗯,那就好。我送你回家。” “好。” 周一依依休息,小武一个人在店里守着,他突然觉得这一天过得好慢好无聊。下午的时候,小武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依依发了一条信息: “你在做什么?” “我在逛街。” “和朋友一起吗?”想了一下,小武删掉这几个字,重新发送。 “哦,那你注意安全。”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小武抱着手机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有什么事呢? “我想打扫一下,找不到簸箕了,你知道放在哪儿吗?” “你这个懒猪:)从来都不打扫卫生的,怎么会知道放在哪儿?在修理室的门背后挂着。” 小武拿着手机,嘿嘿地笑。确实在依依来以前,店里的卫生经常会有两三天才打扫一次的情况,自从依依来了,他们每天都要清理,拖地擦桌子,擦拭每一把琴每一个音箱。 其实不是小武变勤快了,而是依依每天都会主动打扫,而自己只是想和依依一起做些事情。 “你还是别打扫啦,我昨晚走之前仔细打扫过了,等我回来再弄吧,今天人肯定不多。” 小武喘了口气,打出了一个“嗯”。 “你在做什么?”=“我想你了。” 周二小武休息,轮到了依依一个人在店里守着,依旧没什么人。依依低头看着地面,很干净,但不像昨天打扫过的样子。 依依手机收到讯息,打开一看是小武发来的。 “你上班了吧?” “是啊,我在店里。” “那你记得打扫卫生。” “你昨天还真的不打扫啊?你好懒啊:)” “这不是给你留着点儿事儿做嘛,怕你闲着孤独。” “这什么理由?懒猪!)我下班前会打扫的。” “好,记得要打扫哦!” “知道啦!” 依依放下手机,看了会儿确实没什么人,便拿起了身边的吉他,坐了下来。 鬼使神差一般,非常非常下意识地,弹出了一个d大调分解和弦。 依依心中猛然一惊,一个小节还没弹完,双手便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首歌? 依依缓缓放下琴,呆呆地坐在了椅子里。 快下班前一个小时,依依开始擦拭每一把琴。扫完地后,她到修理室门后拿簸箕。 簸箕上挂着一个袋子,袋子上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四个手写的字: “生日快乐” 依依觉得后脑勺像被谁打了一下,“嗡”的一声。 拿起袋子一看,里面装着一条围巾,一双手套,还有两双羊毛线袜子,居然都是品牌的。 依依忍不住笑了出来,拿起了手机。 “你在做什么?” “刚吃完饭,在家懒着。” “真是懒猪,就知道懒着:)” “我在自己家嘛,懒着就懒着了,你打我呀x)” “谢谢你的礼物。” “收到啦?我还怕你偷懒,那就收不到了。你生日刚好是今年大年初一,不一定能帮你过了,只能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很喜欢。” 依依想了一下,又马上追加一条: “可是哪有男生送女生袜子的呀?” “你说你脚都冻僵了嘛,那个袜子很厚啊。怎么不喜欢吗?” “好丑。” “哦,那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样子的,下回买你喜欢的。” “很贴心,很感动。” “很感动。”=“我喜欢。”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依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帽子,围巾,棉衣,冬裙,打底连裤袜,羊毛袜子,短靴,看起来就很暖。 戴上手套,拿上前天准备的手提袋,依依出门。 小武看到依依进门后盯着看了半天,傻傻地笑。 依依走过小武身边,斜着眼看他,问:“我很丑吗?” 小武笑着说:“很漂亮,非常可爱。” 依依把手提袋塞给小武,说,我前天逛街的时候买的,送你。 小武一脸惊喜的感觉,慌忙地低头打开袋子,掏出来,是一件厚厚的卫衣,上面有一个枪花的logo。 “哇,合作款!”小武惊喜地叫了出来。 “我去逛街的时候顺便看到了这个,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谢谢你那天帮我。”依依边说边换衣服。 “这个……很贵吧?”小武看着依依说。 “不贵。”依依说:“你不是应该说谢谢吗?” “谢……谢!”小武一字一顿地说。 依依笑了一下,说:“干活吧,宇哥说这两天要发好多货,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春节我们放假!” 小武还拿着衣服,呆呆地站在原地。 “叫你干活呢,没听见啊?”依依喊小武。 “哦,干活!”小武慌忙把衣服叠好放回袋子里,然后小心心翼翼地和自己的背包摆在一起:“我今天要把所有的包裹都打好!” 依依看着打了鸡血一样的小武,笑着说:“今天的小武很有干劲呢,一点都不懒了。”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琴行最后一天营业。 很多人来看琴,都想在春节的时候买到自己心仪的宝贝。 间隙小武问依依春节怎么过,依依说明天就回家了,初五营业了就回来。 其实依依过年不回家,她只是怕假期,怕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孤单的。一家琴行春节居然放假,这是依依没想到的,以前的音乐公司,越是假期就越忙,歌手们都在赶着发歌抢假期的流量和演出的机会。 小武说:“好,那就等你回来,我给你补过生日。” 依依看着小武笑:“好呀。” 晚上回到住处,依依给妈妈发讯息: “家里过年准备得好吗?” “跟你没关系。” 依依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窗外。这座北方城市的寒冬啊,很少下雪,甚至还会有太阳。你虽然看不到它的冷,可这种冷却时时刻刻都在入侵到你的皮肉之中。 大年三十儿,依依被外面的炮声吵醒,一看表居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起来后,依依一个人吃去吃了午饭,下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物饮料,提着两个大塑料袋的东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依依今年的年夜饭是一个人煮火锅,倒也自在。 回到家掏钥匙的时候,突然一愣。 手机呢? 依依心慌了,她连忙放下所有东西,仔细翻找每一个口袋。 没有,手机丢了。 依依打开家门,把东西扔进去,反手关上门就往外跑,沿着原路返回,看看是不是掉在了地上。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人倒是越来越多。依依越走心越慌,越走心越慌,一直到超市前的路口,她才哭了出来。 她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在这里掏出手机看过时间。 这一刻依依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谁也联系不上,甚至无法用手机支付,还好买了一堆吃的,不然恐怕要沿街讨饭了。 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 依依回到家,但并未失去理智,她打开电脑上网,从网上营业厅挂失了手机卡,然后到手机的官网上锁死了手机账号,擦除一切数据,这样即便小偷拿到手机,即便有本事破解开机密码,数据也不会流失。 确定手机账号安全后,依依登陆了微博和qq,给自己几个生活中的好友发了私信,请他们帮自己发条朋友圈,尽可能告知一下自己丢手机的情况。 做完这些事情后,依依躺在床上,心里苦笑,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不会有什么人想起自己,也不会有人找自己的啊。 饿意袭来,依依起身,洗菜切菜,开了一瓶啤酒,煮起了火锅。 电脑里在播着春晚,但是依依完全没有兴趣。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依依关上所有的灯,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的地上,望着窗外,静静地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突然烟花四起,照亮了外面的夜空。 依依安安静静地看着,安安静静地流泪。在这一刻,依依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彻底的孤独吧。 孤独,就是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与自己无关的时候。 依依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啊,依依,你要坚强啊依依,希望明年,生活会对你好一点吧。”然后依依吹灭了地上摆着的一小块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整个房间随着外面的烟火,忽而多彩绚烂,忽而黑暗寂寥。 第二天上午,依依去了手机店买了手机,去营业厅补回了卡,她第一次觉得这些工作人员春节加班真的是为人民服务。 手机开机的时候,安安静静,连问候的短信都没有,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昨天依依是出了意外,这个世界上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关心。 依依给外婆打电话拜年,电话那头,年迈的外婆似乎有些意识不清醒了,对话起来有点艰难。这个时候,妈妈的声音传来: “你不要打电话回来,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你也什么都不用说。” “可是妈,你从来都不接我电话,我要是不给外婆打电话,你更不会跟我说话了。” “我现在就不想跟你说话,不用再打来了,死在外面吧!” 依依听了这样的话,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这样冰冷如刀一般的话,之前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妈……” “你看你现在的声音,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妈妈明显哭了出来,声音都已经颤抖了起来。 “新年快……”“嘟——” 依依一句新年快乐还没说完,妈妈已经怒不可遏地挂了电话。 依依站在街头,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发生着什么故事,都在与他人发生着什么联系,过年了,他们的家人或者开心,或者吵架,应该都在一起吧? 谁能给我勇气,继续走下去? 谁又能给我意义,继续活下去呢? 年初五,依依回琴行上班,却没见到小武。 宇哥说:“你还不知道啊?我以为小武会告诉你的,他大年三十儿那天被车撞了,一条腿骨折,一只手受伤,要在医院住院。” 依依一脸的惊慌。 宇哥看着依依一脸的担忧,说:“去吧,这有我。” 依依转头就往外跑,直奔医院。 小武一个人正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吊着,右胳膊上缠着绷带,放在胸前,头上也包扎了两个地方。 小武看到依依走进病房,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宇哥?” 依依点头,小武似乎舒了一口气,说:“我没事儿,腿上骨折也不严重,手这是撕裂伤骨头没事儿,头上就破了点儿皮缝了几针,就是整体包装有些浮夸,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 依依坐在病床边,严肃地数落着小武的种种不该,大过年的不该这么不小心。 小武就半躺着,微笑地看着依依。 “你笑?你笑什么笑?你还有脸笑?”依依生气地说、 “对不起啊依依。”小武说:“说帮你补过生日的,这也过不成了。” 依依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小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没说完,依依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流了出来。从一进门看到小武的样子就在强忍,忍到此刻还是前功尽弃。 依依背过脸去,擦擦眼泪,然后转过身,剥了一个香蕉塞进小武的左手里,说:“你吃根香蕉等会儿。”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小武一脸笑意,吃着香蕉转脸看着窗外,今天太阳不错呢。 过了半个小时,依依走进病房,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来,补过生日。”依依把蛋糕放在小武面前的小桌板上,然后插上蜡烛,点上。 小武嘿嘿地笑,然后略显吃力地坐得更直了一些说:“各位大哥大姐,今天是我这位朋友的生日,因为我住院错过了,今天给她补过,大家一起帮我过这个生日,好不好?” 依依扭头看四周,病房里除了小武只有另外一个小孩子和他的家人在。 “哪儿来的各位大哥大姐啊?”依依盯着小武问。 “哇~过生日,吃蛋糕!”小孩子颠颠地跑了过来。 “来,过生日,我们一起唱生日歌给这个姐姐好不好?”小武问小孩子。 小孩说:“好!”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依依闭上眼许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许的前两个愿望要说出来,最后一个留着。”小武说。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小武赶紧康复。” “你只有三个愿望,怎么能在我这浪费一个啊?你不许愿我也会康复的!”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依依假装生气地说。 “好好好,我肯定恢复得更快更好。第二个。”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身边的大家,身体健康。”依依说。 “嗯,很有爱。”小武点头:“最后一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但是可以说说是关于什么的?” “是关于……”依依说:“我自己的。” “很好,非常好!”小武做了一个左手拍右手的姿势:“我应该给你鼓掌,你应该为自己想一下。对了这几天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我整个年都在这躺着,什么都不知道。” 依依说:“你问我算问对人了,还真发生了些事情呢。” 然后依依向小武讲了自己丢手机的事情。 “你被车撞,我丢手机,这个年三十儿,我们俩同时遭遇了不幸。” “同病相怜啊。” 然后两人相视大笑。 因为小武的家人一直在照顾小武,所以依依并没有每天都去看他,而是用手机和他发信息,每隔几天才去看一次,但是小武的恢复情况非常好,元宵节的时候,小武就已经可以熟练地拄着拐杖到处跑了,过几天再做一个全身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年过完,依依回到酒吧准备恢复驻唱。 老板过来问依依:“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依依回答:“那个……其实不是我男朋友……”忽然她觉得不对,问:“你问他怎么样了?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怎么样了?” 老板说:“恢复得怎么样了啊,被打成那样,应该伤得不轻吧?” 依依头皮发麻,问:“什么被打?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板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啊?他没跟你说啊?” “他说是大年三十儿被车撞的啊。” 老板一脸的悔意:“看来是我多嘴了啊……要不你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不行!”依依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全都告诉我!” “行,我觉得也不该瞒你。年三十儿那天晚上,我这边儿营业呢,出门看见王潘帅和你男朋友在外面儿巷子里打架呢,王潘帅带了另外两个人,三个打一个,拿棍子打的,我看见的时候你男朋友已经倒在地上了,一头一脸的血。” 依依如坠冰窟一般,愣在当场。 “我刚准备报警呢,警察就来了,应该是一开始被谁看见就报警了吧,然后你男朋友就让送医院去了,王潘帅和另外几个就给抓了。” “然后呢?”依依问。 “没有然后了啊,就现在了,中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依依说:“老板,我又要向你请假了。”说完依依就跑出了酒吧直奔医院。 进了病房,小武正坐在床边摆弄着一件衣服,看到依依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明显慌张了一下,然后把衣服塞进了枕头下面。 依依看得清楚,那是依依送给小武的卫衣。 依依走过去,从枕头下抽出衣服,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泥土,很脏,可能因为抢救的关系,衣服也已经被剪烂了。 “这个是,我车祸那天穿着的……” “你去max干什么?”依依打断小武的解释,盯着小武的眼睛问。 “什么?”小武震惊地看着依依。 “我问你,你那天去max干什么?”依依仍旧盯着小武的眼睛,与之前不同,小武面对这样的目光,觉得十分强硬和冰冷。 “你怎么会知道……”小武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半,突然表情变的紧张起来:“难道王潘帅已经出来了?他又找你麻烦了?” “我今天去酒吧,老板跟我说的。”依依说。 小武叹了口气,说出了那天的事情。 因为之前依依曾经忘记过自己的东西在酒吧,酒吧老板借由此知道了乐器店的电话,王潘帅要到了这个电话,打电话给宇哥,说依依忘记了东西在酒吧,让他派人来拿。大年三十儿宇哥恰好联系不上依依,就只能让小武去。小武刚到酒吧就被王潘帅几个人围了起来一顿打。 当时王潘帅因为那天晚上依依牵的是小武的右手,所以就要打断小武的右手和右腿。本来也没想真的下狠手,小武认个怂,王潘帅面子上下得来,这个事儿估计也就算了,但是小武打架之前怕弄脏了身上依依送的衣服,所以先想脱衣服,被认为是要挑衅,加上喝了很多酒,下手就重了。 事后王潘帅的家人来赔礼道歉,并且进行了赔偿,而被拘留的王潘帅更是托人带话说了下情况,而且说这事儿过就过了,如果要真的深究,那乐器店,酒吧,小武,还有依依以后都没好果子吃。 “其实我确实也没什么大伤,就当休息了一段时间,王潘帅该担的后果他也担了,恶有恶报。拘留所里这年应该更难过吧?哈哈!”小武说完扶着床头稳稳地站了起来:“你看吧,我都没什么事儿了。” 依依低着头,紧紧地攥着那件衣服,眼泪向外奔涌:“对不起。” 小武嘻嘻哈哈的表情突然凝固,低头看着依依。 “都是因为我……”依依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你,王潘帅,我的家人,都是因为我,大家才变成这样的!” 眼泪顺着依依的脸颊流下,滴在了地上。 小武抬起左手,轻轻地将依依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上,说:“不要这样想,其实,我……们都是因为……爱你……”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小武的心跳都快停下了。 依依的抽泣更大了,短暂的沉默后,依依小声说:“对不起,我不值得!”然后依依扭头,跑出了病房。 小武站在床边,伸出左手摸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被依依的眼泪弄湿了一块。 (4) http://.biquxs.info/

方弋在像往常一样逛“chinaren”网站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子拉手风琴的视频,视频只拍到了完整的手风琴和女孩的手,没有露脸,但背景赫然就是学校的图书馆大门。视频中女孩儿拉的是《天使爱美丽》的主题曲,乐曲准确而流畅。方弋并不懂手风琴,他只是喜欢这首他叫不上名字的曲子和那部电影,但是看着跳跃又充满美感的指法,方弋还是沉醉在了整首曲子的灵动之中。 这个女孩子很有技术,而且在自己的学校拍的视频,方弋顺手就点了关注,然后将这个帖子分享了出去。 方弋在学校里还是有些小粉丝的,于是这个帖子就快速在同学之间传开了,经过大家的讨论,这个女孩也被找了出来,竟然是和方弋同级同系的同学,叫于生浩,而她录视频当天拍的照片也传到了方弋手里。照片中,一头长发的于生浩坐在凳子上,抱着手风琴正对着镜头灿烂微笑。 方弋在于生浩的主页下留言,问能不能加个qq。 很快,于生浩回复了私信,把qq号发了过来,方弋加上好友,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同系的同学都是认识方弋的,而于生浩因为这个视频的缘故,也并不让方弋觉得陌生,两个人很快就聊得像老友一样。于生浩是学校艺术团小乐队的成员,就邀请了方弋去看艺术团的日常周末的演出,方弋欣然应允。 演出那天方弋坐在学校小剧场的靠后的位置,看小乐队演奏《赛马》,这居然是一支中西乐器合编的乐队,让方弋有些意外。演出完后方弋给于生浩发信息祝贺演出成功,于生浩约方弋门口见,一起回宿舍区。 “刚才看演出什么感觉?”于生浩问方弋。 方弋想了一下,说:“离得有点儿远,但是我看见你了在那儿坐着拉手风琴,其他的其实看不清楚,但是演奏还是精彩的,你们都挺厉害的。来我帮你背着琴吧。”说着方弋就把于生浩肩上的风琴包卸下来自己背上,还是有点重量的。 于生浩给方弋的感觉很好,有点瘦高,一头长发,长相出众的一张脸,和方弋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始终带着笑意,一眨一眨的。 于生浩道谢后,说:“我原来考艺术团的时候是想去流行乐队的,想去弹键盘,结果人家不缺键盘手,后来老师就把我安排在小乐队了。” 方弋和于生浩并肩走在夜晚的校园里,方弋问:“怎么,你想组乐队吗?” “我想在乐队弹伴奏。”于生浩说:“我学钢琴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更喜欢的都是流行乐,其实对古典乐曲之类的兴趣没有很大。你和凯华那种组合感觉也挺有意思的,我看了挺多的。” “那能看多少啊,一共也没几个视频,下一个视频还拖着没录呢。”方弋哈哈一笑:“我们就是瞎搞的,上不了台面。” “过几天音乐社校园歌手比赛,你们去参加吗?”于生浩问。 “凯华会去,我不去。”方弋似乎知道于生浩接下来想问什么,就接着说:“独唱伴奏更完整更有氛围啊,我这光一把吉他的伴奏气场弱了点儿。” “气场弱怪伴奏?”于生浩微微一笑说:“人家自弹自唱一个人的歌手多了去了,怎么没感觉单调的?还是唱的不行。那你想参加吗?” “我倒是也想,不过我唱歌不行。你想参加?”方弋问。 “我更不会唱歌了,可是你唱歌应该还不错啊,我见你给凯华唱过和声,能唱和声的人唱歌都不差。” “谢谢你的吹捧。”方弋笑了一下。 “不过凯华确实唱歌不错的,跟他比唱歌估计没戏。”于生浩说:“不过可以参加一下体验一下啊,这比赛又没那么正规,每周一场,都是音乐社他们每周活动的附加环节而已,就是玩儿一下。” “嗯,然后呢?”方弋问。 于生浩停住脚步,看着方弋说:“我们俩组合参加吧?我弹键盘,你弹吉他唱歌,我们就演一场就行。” “别闹了,大后天就比赛了,两天时间排练都不够。” “没事儿啊我们找个简单的歌排,很快的,反正也不冲着名次去,就体验一下。” 方弋看着于生浩一脸的期待,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参加挺久了?你之前找过几个人一起?” 于生浩嘿嘿一笑:“也没几个,不过都没找到人而已。我觉得这也算个命运的安排吧?”她故意把“命运的安排”几个字说的重了很多。 经过简单的交流后,两人决定试试看,就选了都喜欢的一首歌,许巍的《旅行》,简单好听,配器也很适合吉他和键盘。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方弋和于生浩每天午休和晚上都在小乐队排练室排练,进展非常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太短了,方弋偶尔会忘记和弦或者歌词,老被于生浩责怪。 “间奏的人声怎么办?” “我用键盘弹吧。” “你键盘按那个鼓进的不对啊?慢了!” “你结尾扫弦要等我,咚~咚咚~咚之后才进,知道没?听我给你第一个音,鼓在我这儿呢,你得跟我,别自己就一直扫。” “你忘词就算了,跑调是什么意思啊?” “你还破音?” “意外~意外,累了而已。” 排练的间隙,于生浩会要方弋弹琴唱歌给自己听,方弋就给她唱《那些花儿》和《忽然之间》。方弋藏了一手绝活,他可以用女声唱歌,虽然技巧什么的谈不上,不过乍一听谁也想不到这是个男生。 于生浩听到的时候惊讶得合不上嘴,直夸神奇:“你应该去和凯华男女对唱啊,《纤夫的爱》,太合适了!哈哈哈哈!” “我还真跟他在ktv唱过《纤夫的爱》,我们还唱过《过河》,哥哥面前一条弯弯地河……但我还是喜欢莫文蔚跟王菲。” “但是你女声略有点儿中性,跟王菲不像。来,让莫文蔚走,许巍大哥,我们继续。” 比赛当天,方弋和凯华一起去会场,音乐社的每周活动场地是一个大概只有三百平方不到的小礼堂,四周都是镜子和把杆,礼堂中间有四根柱子,在一侧搭了一个小舞台,灯光音响都有。周末给社团办活动,平时这里是艺术团舞蹈队的排练房,据说是以前的教师食堂改建的。 “你俩排得咋样啊?”凯华和方弋看着舞台上在准备,站在下面的观众群里聊天:“你说你跟于生浩排练这事儿我咋不知道呢?要不我们一起演多好?” 方弋说:“你别跟我说话,我有点儿紧张。” “没事儿,一看你舞台经验就不行。”凯华拍拍方弋的肩膀,说:“你别看人挺多,你往台上一站,上面那灯光一打下来,晃得你啥也看不见,你就只管唱就行了。” 这时方弋向着门口招招手,远处于生浩也招了招手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凯华第一次见到于生浩,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打招呼。 来参加活动的人不少,礼堂快被站满了,比赛之前的活动是音乐社的节目,给音乐社招一下新,然后才到比赛。几个人搬来几张桌子放在周围,几个音乐社的学长坐下后,挨个叫人上去表演。 凯华上台后下面的女生们一片尖叫,他唱了首羽泉的《飞蛾》,唱到高潮张牙舞爪,气氛十分热烈,算是稳定发挥,然后就下了台,走到方弋身边说:“怎么样?有点儿明星的意思吧?” 方弋说:“你人气儿还挺高,不错的,不过你这个歌选的不够流行啊,听过的人估计不多。” “你没参加过比赛,你不懂。”凯华摇摇头说:“参加比赛啊,就得找炸的,然后小众一点的,上去就是飙高音,哇哇地嚎,就行了,比的其实是气氛。你说你们选那个歌,我才是真的……你咋不上去念诗呢?” 到了方弋和于生浩候场的时候,方弋的紧张感到达了极致。于生浩看出了方弋的紧张,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结果方弋更紧张了。 站在台上灯光打下来,确实看不见下面的人了,吉他响起,节奏没错,也没弹错,但是方弋忘词了,只能啦啦啦啦地糊弄。 这很尴尬,方弋甚至听到了于生浩在侧后方哈哈笑的声音,结果就更想不起来词了。 这个时候,台下传来了一个清晰的男声: “谁画出这天地, 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 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虽然下面很黑,看不到唱歌的人,但这声音一听就是凯华的,洪亮饱满,而且别说,跟自己一比,确实好太多了。于是方弋索性就不唱了,退后一步专心弹琴,就这样,凯华站在台下唱完了这首歌后面的部分。 最后一个音落下,方弋很不好意思地对着话筒说:“不好意思忘词了。”台下一阵哄笑,方弋接着指着凯华声音的方向,说:“谢谢啊哥们儿!” “我在这儿呢!你往哪儿指!”凯华已经走到了舞台侧面,指着自己大声说。 又是一阵哄笑。 下来后凯华跟方弋说:“你干啥呢?solo伴奏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忘词了。”方弋说着,扭头看看于生浩,一脸的不好意思。 于生浩是又好笑又生气,欲言又止。 “行了,你俩这组合的艺术生涯也就差不多到此结束了。”凯华说:“我宣布你们这个组合正式解散啊,别到处给我丢人去。” 三个人一起回宿舍区的路上,凯华对于生浩大为赞赏,肯定她的技术,欣赏她肯带方弋玩儿的勇气,以及惋惜她再厉害也带不动方弋这头猪。 “所以你知道我们拍视频的时候我的痛苦了吧?”凯华说。 “你们拍视频的时候方弋又不唱,你痛苦什么?”于生浩说:“方弋弹得挺不错,就是别开口,太省歌词了,啦啦啦就行了。” 方弋越听越觉得无地自容。 “要不我们组个乐队吧?然后去考学校艺术团?”凯华突然提议。 方弋一愣,刚想开口骂凯华想一出是一出,结果于生浩说:“对啊,你当主唱,我弹键盘,方弋弹吉他,就还差一个贝斯一个鼓就完事儿了!好主意!” “艺术团那是那么好考的吗?”方弋问。 “艺术团很难考,但是电声乐队那几个学长还有半年毕业了呀,到时候就空了一个乐队名额了,有机会的。”于生浩兴奋了起来。 那天三个人没直接回寝室,而是先去吃了宵夜,凯华喝了点啤酒越说越兴奋,和于生浩相见恨晚,相聊甚欢,组乐队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回到寝室凯华依旧在兴奋中没有平息下来,一直念叨着:“我也是乐队主唱了,等毕业那天,我们去工体开演唱会!” “先想办法招人吧。”方弋脱脱衣服洗澡去了。 于生浩回到寝室,被室友追问:“晚上你和方弋演出完,还跟凯华一起出去了啊?” 于生浩说:“对啊,怎么了?你们跟踪我啊?” “没跟踪你,就是看完你演出,就看见你们仨一起走的,到这会儿才回来。”室友接着问:“那俩可是红人儿啊!你们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吃了个宵夜。”于生浩把明天艺术团演出的衣服拿出来挂好,明天还得上小乐队的节目。 “你觉得他俩,怎么样?”室友走过来,直接坐在了于生浩的椅子上,抬着头问。 “什么怎么样?”于生浩被问得有点不自在。 “别装傻,都是成年人。”室友说:“他俩中间让你选一个,你会选谁?” 选人环节,是女生寝室常有的一个传统节目。 “选……方弋吧。” 室友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可是我觉得凯华更好一点?凯华不是更帅一点吗?而且今晚方弋演砸了呀。” 于生浩说:“这俩人非得选的话,我比较喜欢方弋这种看起来秀气干净的。” “也行,那你什么时候把凯华介绍给我?你不要就归我喽~”室友嘿嘿地笑。 于生浩嘴一撇:“想得美,各凭本事!” 于生浩的选择是发自内心的,这些天的相处,让她对方弋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心思细腻,性格也温柔,跟其他男生很不一样,两个人就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负担。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方弋在某些时刻,让于生浩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姐姐也是温柔地弹着吉他,和于生浩一起唱着《那些花儿》,希望自己在大学可以组个乐队,把音乐当成课余生活的爱好来投入。结果就在姐姐考上大学后的第二年,不幸地被一场急病带走,花一般的少女就此凋零。于生浩从那时便放弃了古典钢琴,把姐姐唱的那些歌放进了随身听。和方弋相处时的打闹说笑,那种亲切感似乎能让自己完全放下对男生的防备心,很多时候也给于生浩一种在和姐姐相处的感觉。 方弋和于生浩在qq上天南海北地聊了几天,越来越熟,偶尔会带上凯华一起约着在食堂吃饭或者上自习,发展成了很好的朋友。 周五晚上的时候,于生浩约方弋周末陪自己去逛街买衣服。 发出信息后,于生浩躺在床上,手机放在胸前,自己似乎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方弋回信: “好。” 于生浩高兴得在床上打了一套军体拳。 两个人在初秋的街上边走边聊,路过一家乐器店的时候,于生浩停下了脚步,望着玻璃橱窗里摆着的一台钢琴出神。 方弋站在旁边看着,等了一会儿,说:“想你姐姐了,还是想起你未尽的钢琴事业了?” 于生浩微微一笑:“我一个学管理的,哪儿还有什么钢琴事业啊。” 于生浩想起有一次,姐姐牵着自己走在街上,也看到这样一家琴行。那时候姐姐跟于生浩说说:“等你长大了,就给你买一架钢琴,好不好啊?”于生浩还能回想起那时候自己有多高兴。 “如果以后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买一架钢琴,好不好啊?”方弋说。 听了这几乎一样的话从方弋嘴里说出来,于生浩脑袋“嗡”的一下,转头看着方弋,瞬间眼睛就湿润了。 “不用这么感动吧?”方弋一脸诧异,然后凑近钢琴看了看价格:“这也不算特别贵,我要有钱了这都不是事儿。” 于生浩赶紧眨眨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不是被你感动,就是想起姐姐来有点感触罢了,你别自恋。” 方弋赶紧“哦,哦”地应着。 逛了一下午,走进了一个人挤人的服装市场,两人几次差点走散。于生浩伸手挽住方弋的胳膊,说:“你别走那么急啊,跟要干嘛去一样,我们要逛逛的。”说完就拉着方弋进了一家店。 店里已经开始上冬装了,于生浩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问方弋怎么样。店老板说:“你女朋友穿这个很好看啊!” 方弋尴尬地陪上一个笑脸,于生浩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试了几件衣服,然后买了第一次试的那件。 “真的好看吗?”出来以后,于生浩挽着方弋的胳膊边走边问。 “嗯,确实好看。”方弋回答。 两个人买了烤肠站着等,旁边是一个卖袜子的摊位,方弋下意识地伸手捏了一下挂在面前的一排丝袜。 “喜欢?”于生浩问。 方弋瞬间有些慌乱,但很快便压住了,说:“天气要凉了呀,我看你今天穿这个丝袜太薄了,该买厚一点的了。” “你要是喜欢,我就多买几条好了。”说完于生浩便走上前来伸手翻看。 方弋想起之前他在网上买丝袜的经历,要加店家qq下单,然后去银行转账,要多转几分钱,店家根据这个小尾巴核对是自己这笔,然后发快递,邮政要一个星期后才能送到,非常麻烦。 因为自己一个男生实在是不好意思跑来店里买。 方弋想了一下,对于生浩说:“我买给你吧,正好我也得买一双。” 于生浩哈哈地笑,说:“你买来干嘛?” 方弋说:“吉他上有一个东西叫制音带,在亲头上卡主琴弦,不让空弦音发出杂音。但是专门的制音带太贵了,所以很多人就用丝袜来代替,绑在琴头上。” “还有这种东西啊?学到了。”于生浩说:“我还以为你要自己穿呢” 方弋一笑,反问道:“怎么,我不能穿吗?” “能啊,怎么不能?你有胆子穿我没意见。”于生浩哈哈地笑:“你腿挺细挺长的,穿丝袜应该比很多女生都好看吧?那你就选一下吧,也帮我选一下。” 最后买了两双黑色,一双藏蓝色和一双肤色,其中一条黑色是方弋的。 “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的?”于生浩咬着烤肠问。 “我喜欢的女生吗?”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突然想到凯华跟自己说的话:“女孩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就得留心了,你就说喜欢你这样的,女生最爱听了;如果你真喜欢对方,那就正好顺手猛夸一下对方,从长相到身材,从发型到穿着,全夸一遍,准没错。”方弋脑海中还能浮现出凯华教导自己时的表情,于是就随口说到:“我觉得你这样的女生就很好。” 于生浩果然非常高兴,又拉着方弋去买了两条裙子,说之前自己裙子太少了,丝袜都没得搭配。两个人嬉笑着挽着胳膊走在街上,怎么看都是一对小情侣的模样。 方弋回到寝室,发现没有人,才想起来今天是唱歌比赛的复赛,凯华应该在比赛,其他人应该是结伴儿去自习了。 方弋洗了个澡,然后爬上上铺的床位,把蚊帐放下来挡好,拿出了丝袜。 方弋熟练地把丝袜穿在了腿上。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方弋拿出手机,对着腿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盖上被子,把并不算清晰的照片上传了经常看的论坛,写上几句话一句话:“和女同学一起去买的。” 后面不久就有了跟帖: “楼主腿也太美了!” “性感哦!” “楼主也太幸福了吧!有女生陪着去买!” …… 方弋脑子一热,把照片发给了于生浩。 “这是谁的腿?你的?” “是啊,你不是说我又细又长,穿起来比女生还好看吗?” “好变态呀哈哈哈!不过是挺好看的。” 方弋看了一会儿回复,觉得此刻真的很幸福,不自觉地在被窝里弓起了身子,仔细地感受着腿上的束缚感,手也开始向下探去。 这就是方弋的秘密,如果打开方弋的衣柜,还会看到折在角落里的裙子,和一双网购来的高跟鞋。这个秘密除了方弋,世界上没有人知道。 做女人?不可能吧,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晚上睡觉时,方弋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个场景,自己变成了于生浩,穿着漂亮的衣服,自在地挑选着那些漂亮的衣裙。 凯华为了找乐队的成员四处打听,还在校园bbs上发帖招乐手,结果被认为是广告秒删。 三个人一起走在校外,几个人迎面走来起来,一看竟然是艺术团的人。 “这不是那演出一直啦啦啦那哥们儿吗?”一个人指着方弋说:“听说你们招乐手呢?你看我们行不行?” 方弋和凯华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于生浩突然说:“你们不要开玩笑。” “没开玩笑!”那个人说:“我们加入你们乐队,乐队名字都想好了,叫一群垃圾。” 凯华一脸的不服:“你什么意思啊?” 那个人哼了一声,说:“你们录点儿视频丢在网上就以为自己是玩儿音乐的了?你们那都是垃圾懂吗?那人……”他指着方弋说:“做准备了吗就上台?你就这态度还玩儿音乐?你要脸吗?” “你们够了!”于生浩吼了起来:“你们别在这欺负学弟!” “哎呦喂我们是欺负学弟啊?”那人说:“别说得学弟跟个娘炮似的,还被人欺负,我们这叫探讨,懂么?音乐上,好就是好,垃圾就是垃圾。听说你们还想组乐队考艺术团啊?别来给艺术团丢人行吗?” 方弋这个时候说:“那回,是我的问题,确实演砸了。” 那人说:“当然是你的问题!音乐社办了那么多次比赛,头一次遇见你这样的,比赛的的脸都让你给丢出名了。” 说完,几个人斜眼瞟了几个人一眼,径直走了。 凯华怒不可遏地转身就想出手,被方弋一把拉住。 “算了,我觉得他们说的也对。”方弋说。 凯华看着方弋:“你别听他们胡说,不就一个破比赛吗?搞得跟青歌赛一样?还专业?不就忘词了吗?前几天复赛还有人忘词呢,我还忘词呢,怎么了?” 方弋说:“你冷静一点,别让我难受的时候还得安慰你。” (5) http://.biquxs.info/

从上一次依依跑出病房,到小武回到琴行上班这天已经过了一周时间。这期间小武无论怎么联系依依,依依都不回复,如果不是宇哥说依依每天还都会好好地来琴行上班,小武真的会以为依依已经消失了。 小武一只手拄着拐杖走进琴行,依依就在远处的凳子上坐着,看到小武进来,依依马上起身跑了过来,伸手掺住小武的胳膊。 “你怎么就来上班了?你腿没问题了?”依依问。 宇哥这时候说:“我让他至少一个月以后看恢复情况再回来,结果他还是说等不了。” 依依转头看着小武,小武嘿嘿一笑,说:“我早点儿来,好安心。” 依依问:“你安什么心?” 小武没说话,宇哥说:“既然都回来了,那就找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干吧,可千万别勉强,别给我东西摔了。” 小武哈哈一笑:“你放心吧,我利索着呢!” 有顾客来和发货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依依在做,小武在柜台后面坐着收钱,偶尔去修理间给琴做保养。 依依给修理间的小武送水,小武说:“依依,我觉得,你似乎心里有事,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什么,不过如果需要的话,别自己承担,我可以帮你的。” 依依看着小武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晚上依依扶着小武出门,虽然还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但是小武明显已经非常适应,走的和正常人不相上下。 “这什么事儿啊?我还得送你回家?”依依跟在小武身旁边走边说。 “那我摔了怎么办?爬不起来怎么办?”小武说。 依依看着小武十分有节奏的步伐,说:“你拉倒吧,你走的比两条腿儿的都顺,你会摔?” “哎我给你说啊,这个拐习惯了以后吧,我觉得这么走路还挺省劲儿的。”小武说完走得步伐更快了一些,却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依依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小武,一边问有没有事一边责备他闹腾。小武就嘿嘿地说:“没发挥好,意外。” 依依伸手挽着小武没有拄拐的一侧胳膊,强行把速度压下来,不急不慢地一路走着,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正在散步的小情侣一样。 小武家不远,走路也就半个小时。到了楼下,小武说:“谢谢送我回来,你要不要……” “我回家了。”依依赶忙说完转身走了。 小五站在楼下看着依依远去,直到转过了街角才转身进去。 依依站在转过的街角,胸口起伏着,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小武对自己的好,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受得到;而自己对小武,却一直都在挣扎。上帝曾经想对自己关上门,是自己硬生生地砸开了一个洞爬了出来,但面对着外面的世界,依依前所未有地迷茫了。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交织着不断出现,依依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选择的权利,更不敢去谈爱情。小武是个多好的男孩子啊,可是依依却仍旧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情感,一次次将小武推开。 这样的我,可以恋爱吗? 下班后,依依没有送小武回家,她去了max。依依在小武出事以后就辞掉了酒吧驻唱的工作,现在到了一个月,老板让依依来领之前的工资。 依依在酒吧领完钱,和大家告了别,表示了感谢,就要离开,刚一出门,却看见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门口。 王潘帅。 依依瞬间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出了门,直接左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依依!”王潘帅在身后喊道。 依依不回头,加快脚步向前走。 “依依!等等!”王潘帅又喊了一声,然后径直追了上来,转眼就挡在了依依身前。 王潘帅剃了个平头,比之前的发型看起来多了几分男人味,穿着打扮也不再那么张扬,很普通的衣服。 依依盯着王潘帅,眼里都是恨。 “依依你别怕,我不是想怎么样。”王潘帅说:“我是……我是想跟你道歉,我以前不该那样。” 依依仍旧没有改变表情,冷冷地说:“说完了吗?” 王潘帅表情显得有些着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一样,晃了几下,说:“依依,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以前其实也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就是,那回上头了。” 依依冷笑一声,说:“喜欢我?你知道我的吧?” 王潘帅说:“知道,全都知道,清楚地知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好奇。我跟酒吧老板聊了很多次,了解你越多,我喜欢你就越深。” 依依静静地听着,依旧双眼盯着王潘帅,像看一个小丑在表演。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王潘帅语气和表情变得卑微:“你一直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机会,对吗?” “王潘帅……”依依一脸嫌弃地看着王潘帅说:“就你做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给你什么机会?再说了,我怎么样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依依……”王潘帅想继续说,却突然被依依打断:“你放过我吧!你放过小武放过大家吧!”依依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眼泪流了下来:“求你了,行吗?” 王潘帅沉默了,许久之后,说:“小武,他也喜欢你吧?” 依依沉默没有回答。 “你喜欢他吗?” “这跟你没关系。”依依说。 “你的身份,小武不一定能接受,你接受他,却必须有所隐瞒,对他是一种打击。”王潘帅一字一句地说。 从王潘帅口中说出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针刺在依依的心里,扎得依依呼吸都困难。 依依抬起头看着王潘帅问:“你告诉他了?” 王潘帅回答说:“没有,但是你不要骗他,这不是两个人交往的前提吗?” “滚开。”依依浑身发抖,低声吼着,向前走去,却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倒了下去。 依依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小武坐在病床边关心地望着自己。 “你醒了!”小武连忙起身,拄着拐出去找医生。 依依愣了几秒钟,突然紧张地掀开被子看自己,还好,还是自己晚上那套衣服。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距离自己在酒吧见到王潘帅才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自己昏倒了,不过时间并不长。 依依舒了一口气,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武带着医生进来,医生给依依做了一些检查,然后说,这瓶点滴打完就可以走了,低血糖而已,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之外身体也没什么事儿。 依依问小武发生了什么,小武说自己大概半个小时以前接到了王潘帅的电话,说你晕倒了,他把你送到这儿来了,自己就赶紧过来看依依,结果没多久依依就醒了。 “那你和王潘帅……”依依问。 “见到了。”小武说:“他跟我说了今天的事儿,然后跟我道歉,我原谅他了。男人嘛,打了一架而已,平常事儿。他让我好好照顾你,然后就走了。” “你们没打架就好。”依依说。 “怎么可能呢?”小武哈哈地笑:“你太不了解男人啦!”说完,小武一脸笑意地看着依依。 针水打完后,依依立刻起身下床,跟小武说呆着别动,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刚才给自己诊断的医生要病历和化验单之类的单据。拿到后,依依问医生,都有谁看过这几张单子。 医生说:“送你来的那个男的看了,他给你办的手续,之后就一直在这,只有我看到。” 依依长舒了一口气。 医生看着依依,伸出手在化验单上的一项上指了一下,平静地说:“药物在你体内打架,你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如果你做了决定的话,最好能赶快手术。” 依依低头看了一下单子,笑着说:“谢谢,谢谢你医生。” 说完,依依收到好单据,转身回到病房,喊上小武回家。 路上依依情绪很低落,小武说了很多话逗依依开心,依依只是笑着看着眼前身残志坚却依然在此刻表现得像个小孩子的大男孩小武。 每一次自己需要的时候,都是小武出现,每一次看到小武,依依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很想,真的很想说,我爱你。 我真的也很想听你说,可又怕你说出口,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才能不伤害到你。 回到家后依依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里的化验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拉开抽屉,拿出药吃。 这天店里事情很多,几个同城的琴行要调货,宇哥不在,打电话让依依把东西都盘点好了,叫个车送一下,到地方会有人搬,依依负责押一下车就行。 合起来十几万的东西,依依不敢怠慢,大件小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好,看着工人搬上车,然后随车走了。 小武在店里守着,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小武才发现依依没带手机,凑过去一看,来电名称:妈妈。 依依回来后慌忙找手机,一边笑自己居然能忘记带手机,如果不是早就定好了单子,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联系,还好没误事。 小武微笑着回应道:“嗯。” “你怎么了?没事吧?”依依似乎觉得小武情绪不太对劲。 “没事,差不多该下班了,走吧。” “嗯,那今天先不打扫了,我先送你回去。”依依说着就去拿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小武愣愣地说,然后转变了一下语气:“你看我现在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不用担心,每天多走那么多路,你也挺辛苦的。” “嘁~”依依面露嫌弃:“谁惜得送你一样的。” 两人就各回各家。 第二天上班,小武没来,宇哥说小武要请两天假。 “小武可是从来不请假的。”依依嘀咕道。 “他是你来了以后才没请过假,以前可没少喝多了第二天来不了。”宇哥说:“这两天就我们俩,辛苦点儿。” 依依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 闲下来的时候依依给小武发信息: “你还好吗?” 没有回复。 依依收起手机,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下班后依依去了小武家楼下,站在下面抬头看这栋高楼,依依很想大声喊小武的名字,然后小武探出个脑袋看到自己,就会下来见自己了。 但是依依没喊出来,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苦笑道:“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回到家,依依电话响起,接起来却是推销,于是依依挂上了电话,顺手就把通话记录向上翻了一下,看到了一通电话: 妈妈,通话时长15分钟。 看了一下通话时间,就是自己去送货那天下午。 妈妈给自己打了电话,被人接了起来?是谁接的呢?还能是谁呢。 依依瞬间如坠冰窟一般,全身都抖了起来,一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感觉胸口似乎被重重地锤了一下,难以呼吸。 依依抱着头,扭头看着这个手机,回想起那天见到小武时他的表现,回想起这几天小武的失踪,依依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发生了什么事,很明白了,不是吗? 崩溃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依依,她想嘶吼,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来。几年了,自己已经连发泄的能力都失去了。依依只能痛哭,用手抓着自己的双臂、头发、脖子、胸口,就像是想要抓烂自己的这幅身体,让压抑的灵魂冲出来一般。 依依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只是在逃避,或者是内心残存的那一丝对爱的渴望,让她选择了逃避。是的,这一回,她自私了,可她也就自私了这么一回,却让整个局面都崩了。依依的世界开始坍塌了。 依依拿起电话,回拨。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传来: “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妈,你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妈妈的声音明显激动,似乎还在强忍着巨大的悲伤一般: “之前有,现在没了。你,现在挺逍遥啊,都会勾男人了?” “妈,那不是……” “你不需要解释,你让我觉得恶心!” 电话挂断了。 脸上的泪痕干了,身上被抓出的血印却清晰可见,依依呆坐在床边的地上,抬头看着窗外,和春节时孤独的自己一模一样。依依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孤独之中,她终于在此刻觉得,那些曾经自以为支撑着自己走下去,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没有了。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呢?依依心里想着,这条路,真的好难走,我走的好累,走的浑身伤痕累累,我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不争,不辩,就像个小透明一样生活就好,可为什么这看似最简单的愿望,都会这么难以满足?自己小心翼翼地活着,艰难地自己守护着自己,打闹这一路,就像光着脚踩在布满荆棘的路上,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痛,这一整条来路,满满当当,都布满了斑斑的血迹。 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我不想走了,想放弃了。 依依爬上床,不知道哭了多久睡着了。 这一夜,已经流了足够多的眼泪,依依在梦里梦到了小武对着自己笑,跟自己说,我爱你呀。 第二天是依依的休息日,但她依然起来后收拾了一下房间,美美地打理妆扮自己,好好地吃了一顿晚餐,然后在乐器店关门前出门。依依要去乐器店辞职。 一进门,小武就站在屋里。 依依和小武就这么保持五六米的距离,面对面地站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小武把依依从王潘帅手中救出来的那晚。 依依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勇气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可她就是不愿意把目光移开。 长久的沉默后,依依开口了:“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学习。” “学什么?” “学什么是爱。” “爱需要学吗?你也曾经爱过的。” “我要学的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的。” 依依哽咽了一下,停了一会儿,问:“结果呢?” “很痛苦,我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 小武说话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泪光在小武的眼中闪烁着。 依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吐了出来:“所以,结束这种痛苦吧。” “是啊……”小武说:“要结束……这种痛苦。” 依依泪如雨下,低下了头,强压着情绪,说:“对不起。” 说完,依依转身快步走出了乐器店。 在路上,依依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在一座没有人的天桥上,依依扶着栏杆蹲了下来。 “啊~~~”依依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终于让自己的情绪肆意地释放了出来,寂静昏暗的天桥上,依依哭的全身瘫软,坐在地上撕心裂肺。 需要等过了今晚吗?还有必要等吗?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依依望着高高的天桥下,隐藏在黑暗中的地面,那是硬邦邦的柏油马路,在此刻的寒风里,它像是一座躺在地上向前延伸的墓碑。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也不会压到花花草草。 “好吧。”依依拉着栏杆,缓缓起身,小声说:“就这样吧,挺好的。” 说着,依依抬腿,攀上了护栏。依依自然知道穿着裙子做这样的动作很丑,但哪里还能管什么形象呢?过一会儿自己只怕会更加面目可怖。 依依坐在护栏上,风真的很冷,自己的脸,脖子,双手,双腿,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都在被刀割一般的痛,这让依依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快点结束这种痛苦的愿望。 “对不起,妈妈。” 说完这一句,依依向前倾去。 大概只要三秒,不,一秒吧,就结束了。依依,对不起,你这一生,辛苦了。 忽然自己的腰被紧紧钳住,一股力量往后一拉,依依整个人又被向后甩了过来。这个力量有多大呢?依依的鞋子都甩飞到桥下了。 还没等落地,依依的全身已都被紧紧地控制住,大概只有一秒,依依便狠狠地撞在了小武的胸口。 小武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依依,将她箍在自己的胸前。 依依抬眼看着小武,愣了几秒,然后用力地挣扎起来,大声哭喊着:“你放手!” 小武还是紧紧地勒着依依不放。 依依挣扎了一会儿挣脱不开,于是只能渐渐放松了一点,轻声地说:“我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小武才意识到自己太用力,快把依依勒死了,慌忙松了一点力量,依依趁机用力地摆脱开小武,用力向后一推,小武趔趄着摔在了地上。 “啊!”小武发出了一声短暂的痛苦的叫喊,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右腿。 依依愣了一下,赶忙扑倒在小武身边,大哭着说:“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怎么了啊!你说话啊!你赶紧说话啊!” 小武坐正了身子,一把将依依拉进怀里抱着,说:“我腿不好,你走那么快,我追不上你,我差点就追不上你了!” 小武也大哭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你要吓死我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在空无一人的昏暗的天桥上,哭成一团。 这是别人口中那美好的爱情吗?先将两颗心撕裂,再把伤口拼在一起,让这两颗心深深地相嵌,才能得到爱情吗? 过了很久很久,依依才抬起头,迎上了注视自己的小武的目光。 小武的吻,落了下来。 小武,你是我的天使,对吗?依依在此刻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伸手揽住小武的脖颈,深深地迎接着小武,忘掉了一切。 依依浑身瘫软,似乎已经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就这么依偎在小武的怀里过了很久,才小声说:“我冷。” 小武这时也才清醒了一点地意识到,他们这样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天桥的地上坐了很久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小武弯腰帮依依拍去身上的灰尘,看到了依依的脚,问:“你鞋呢?” 依依看着小武,反问:“你拐杖呢?” 小武四处看了看,说:“刚才看你坐上去,我着急就跑起来了,应该让我甩丢了,可能掉桥下面了。” 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小武说:“我的鞋子也在桥下面呢,它们正好能做个伴儿。”说完依依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弯腰摸了一下小武的右腿:“你的腿,疼吗?” “疼。”小武说:“刚才被你撞的那一下,很疼。” 依依突然慌了起来:“那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吧,不会又断了吧?” “没断,没断,就是扯了一下。”小武扶住依依,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刚才已经把我治愈了。” 依依埋下了头,似乎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里是你回家的路吧?”小武问。 “嗯,离我家不远。走吧,去我家。”依依把小武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搀着小武慢慢向家的方向走。 脚上只有薄薄的一双丝袜,走在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很硬很凉,但是依依还是一步一步扎实地踩下去。她此刻觉得,这路上的荆棘似乎变得少了一些,软了一些,踩上去没有那么痛了。 在路上,小武告诉依依,她妈妈跟他说了一切。一开始小武很难接受,回到家后就开始疯狂地了解这方面的内容,看到了很多和依依一样的人,和依依一样美好,都是那样在努力地生活着。 只是性别装错了身体而已,小武说的结束痛苦,就是放下了那些传统的看法。他知道,自己爱的是眼前这个人,爱,其实和她的性别没有关系。况且,依依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样子,完全让自己可以不在乎性别问题。 “你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美好的人,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其他的。”小武说。 小武希望依依接纳自己,接受自己的爱,也能够向自己敞开封闭了很久的心门。 到家后,依依放热水让小武洗澡驱散寒意,等小武洗完后躺在床上了,自己才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依依用大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虽然胸部已经在前两年就完成了手术,可以说十分完美,但最重要的下体还没有做——因为依依还没有攒够钱,也没有能够得到母亲的允许。她害怕这样一个“畸形”的身体会吓到小武。 小武把依依拉到身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解下了浴巾。 这最后一丝秘密被揭开时,依依闭着眼睛,眼泪流了下来,尽管灯光昏暗到暧昧,她也不敢看小武是什么表情。 小武温柔地把依依拉入怀里,躺在床上,抚着依依脸颊上的细发,在依依耳边轻声说:“依依,我爱你。” 依依此刻每一寸肌肤都在贪婪地感受着小武的体温,她抬眼看着小武,幸福地笑了起来,说:“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小武想起身,却扯到了腿,疼的又“哎呦”了一声。 依依笑了一下,翻起身来,手放在小武胸口把小武按下,凑到小武耳边轻声地说:“你躺着吧。” 宇哥非常奇怪,小武居然和依依一起来上班,而且还是依依搀着小武进的门。 “依依你今天不太一样哦。”宇哥盯着依依说。 “哪里不一样?”依依问。 “感觉好像风格很……淑女。” “不好看是吗?”依依接着问。 “不是不好看,好看!就是感觉不太像你的风格,今天特别女人。”宇哥说完就进屋了。 依依扭头看着小武,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谁让你喜欢淑女风的啊?你喜欢个别的不行吗?” 小武叫着“哎呦”躲了一下,说:“可是我觉得你很美啊,真的。” 依依俏皮地说:“好吧,原谅你了。我去拿你拐杖,你坐好。” 放在店里的备用拐杖拿出来,依依去修理间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大堆各个品牌吉他logo的贴纸,把拐杖贴得满满当当,花里胡哨,密不透风。 小武都看呆了,问:“这……不丑吗?” “丑吗?”依依拿着拐杖端详了一下:“我喜欢。” “漂亮!我也喜欢。”小武接过拐杖,试了一下:“你弄的果然不一样,扎实多了,我觉得我能跑得比昨晚还快,肯定能追上你!” 依依掩着嘴笑了起来。 小武站在依依身边,牵起他的手,说:“你昨晚可是答应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能再做傻事,好好地活着,你有我呢,什么事都不用怕。” 依依一脸装傻:“昨晚?什么?我忘了。” “没什么,我昨晚腿很疼。”小武一脸不屑。 “哈哈哈哈,坏人!” (6) http://.biquxs.info/

凯华为了找乐手的事情,每天都在和同学打听,还加进了一些群里,看看有没有附近可以找得到的学生。要求附近的人是因为希望排练可以频繁一些,太远了不好见面;要学生是因为多数玩乐器的学生基本上不太会在经济上很困难,组乐队纯当个爱好即使不赚钱也不会影响生活,主业还是学业,没有压力。而且同龄人在一起玩儿,背景和层次相近,也会更融洽。 “周到吧?这大局观。”凯华对这个条件是相当满意的,然后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 在群里方弋得到一条消息,某个音乐培训机构马上要做一年一度的学员汇报演出,是完全公开和免费的。 方弋询问了凯华和于生浩的意见,三人决定去看一看,也顺便看看民间非机构培训的非专业乐手水平大概是什么样的。到了日子,三人转了两趟公交车才找到地方,这个机构是一个独立的,但看起来规模不算大的三层楼,二三层是很多独立的音乐教室,一楼是一个小剧场和接待展示区域。 如果从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来看,这家机构分量很重,各种著名的音乐家和明星的合影、大大小小的几十场演出的照片,还有获得的各种奖项,满满地占了一整面墙。 音乐的展示是不同日子进行的,民乐、西洋乐器和声乐等被分在不同的时间,甚至最后一天还有电子乐进修班的演出。三人来的时候是西洋乐器,里面有爵士鼓。 “感觉很厉害。”三个人在小剧场里找了连着的位置坐下,于生浩说。 “有点儿意思了,说不定真能找到很厉害的人。”凯华十分期待地坐直了身体。 结果一上来,就让三人十分无语。 一连五六个,都是小孩子在打鼓,跟着播放的音乐动次打次,最高的小孩儿站起来也才将将比吊镲高一点儿。 “儿童比赛啊?搞毛啊?”方弋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于生浩也很失落:“咱要不要走了?方弋,一会儿跟我逛街去?” “你们逛街去?那我呢?”凯华赶忙问。 “回学校啊,你拉我们跑那么远来看小孩儿打鼓,这帐今天先不跟你算了。”于生浩扭头看着方弋:“反正这儿离国贸挺近的,去转转呗来都来了。” 方弋没回答,觉得不太好,正在想该怎么拒绝,这时候凯华说:“一会儿再说呗,我跟方弋出去抽根儿烟去,一会儿回来商量。”说完拉着方弋起身出去了。 站在机构大门口的马路上,凯华和方弋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凯华说:“方弋,我看于生浩对你有意思。” 方弋说:“不会吧,别瞎说,没有的事儿。” 凯华看着方弋,吸了口气,说:“不对,你想想,于生浩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都不怎么理我,感觉对特别热情,你感觉不到吗?” “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怪我?” “不是,咱俩这关系我就不拐弯儿抹角得了,我要很正经地问你,你对于生浩是啥态度,喜欢她不?”凯华凑过来,很正经地看着方弋。 方弋也很正经地看着凯华,说:“不喜欢,我跟于生浩绝对绝对没戏,你放一百个心。” 凯华将信将疑地打量了方弋几眼。 “不对啊?”方弋说:“你是不是对于生浩有意思啊?” 凯华甩了甩头,说:“自己兄弟,你既然说和她没戏,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很喜欢于生浩的。但是君子不强人所难,要是于生浩选的是你,我绝对祝福你们,不过她要是没啥态度,你帮兄弟做做局,撮合撮合,咋样?” “感情这事儿,是能撮合的吗?那也得互相有意思啊。”方弋说:“她要是对你有意思,你放心,我帮你。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你一直这么执着组乐队安的什么心。” “知我者,方哥也!”凯华拍拍方弋的肩膀,微笑:“但是你也知道啊,如果我和于生浩成了,那朋友妻不可欺,你可得心里有数……” “方弋凯华!你们快回来!”身后于生浩站在大厅里朝着门口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方弋和凯华回到小礼堂,看到一个人正在跟着打鼓,音乐用的音乐是一首没听过的日语歌,很燃的日式摇滚。 可能之前看到的有点折磨耳朵,方弋一开始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到了副歌时候,音乐节奏骤然强烈了起来,方弋愣住了。 “双踩啊?”方弋还没太看够,表演就结束了——于生浩喊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演了差不多一半。 表演者起身致谢,方弋这才看到了鼓手的样子:一个和自己年纪看起来相仿的胖子。 于文浩指着他说:“这个人,我们学校的!” 方弋和凯华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赶忙转身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这个鼓手背着一个包,正在喝水。“你好!”凯华走过去打招呼。 鼓手看了一下凯华,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方弋:“哎?你们不是我们学校那个…拍了视频的人吗?” “啊,对,我叫凯华。”凯华指指旁边的方弋:“这是方哥。” “我知道你们,你们的视频我看过。我叫林文萱,大家叫我林胖。” 方弋说:“我们要组乐队,在找乐手,最好是一个学校的,我们刚才看你打鼓了,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组个乐队玩儿?” “组乐队啊?”林文萱挠挠头:“我之前是想组乐队的,去考了艺术团那个电声乐队,人家没要我,水平不行。” “你别听那帮人的,他们就会装。”经过上次的事情,凯华对艺术团的人印象非常差。 “你水平不差的,要是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方弋说:“我是吉他手,凯华是主唱,她叫于生浩,是键盘手,你来了以后我们再找一个贝斯就成了。” 林文萱看看于生浩,说:“乐队里还有个美女呢?这可少见。” 凯华赶忙挡在于生浩前面,说:“你少看两眼啊,进来了再看。” “行,我加入。”林文萱立刻点头,这就同意了。 几个人一起回学校的路上,林文萱跟大家聊了聊自己打鼓的事儿。其实林文萱不是这家机构的学员,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是了。自己小时候,表哥在这里当老师,就被带进来学架子鼓,早就毕业了很多年了,但每年还是会被拉来凑数,当做优秀学员做表演。 “你这年龄和体型,咋看都不像这儿的学员啊?其他都是小孩子。”凯华问。 “我也这么说啊,我都连续六年登台了,从初中到现在,跟他们一样那么大点儿打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人家该以为我留了多少级啊?要不是我哥让我来帮忙我才不来,我也觉得丢人。” 这时候于生浩看了下手机,回复了一下信息,然后激动地叫了起来:“我跟你们说个好消息,我游说了快半个月的学长答应加入乐队了!” “谭杰?他答应了?”凯华一脸的惊讶。 “对啊!想不到吧?”于生浩一脸的骄傲:“我厉害吧!” “你是怎么游说他的?我之前去问过他了,他说要考研,不来。你做了什么?你一个女孩子,没吃亏吧?”凯华关心地问。 “你想什么呢?”于生浩白了凯华一眼:“他现在说不考了,他爸身体不好,再过完这两个学期毕业了就回家照顾家里生意去。” 林文萱凑过来问:“你们说哦这位大哥,是谁啊?” “他是我们系的学霸,大四学长,之前就是艺术团电声乐队的吉他手,后来两年一轮换就退团了。”凯华说:“学习又厉害,吉他又厉害,怎么会有这种人。” 跟大家见面后,谭杰了解了一下乐队的成员构成,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行,整体水平很差,跟艺术团乐队比差太远,想考进艺术团基本没戏。” “你们还需要个真的厉害的人。”谭杰说:“我去外校给你们找个人吧,我一兄弟,弹贝斯的,正好。” 第二天,大家在谭杰这位兄弟的酒吧里聚了起来。 贝斯手叫徐龙,去年大学毕业后跟朋友合开了这个酒吧,弄了个二人组合晚上在酒吧演出。方弋几个人坐在下面看表演,徐龙弹贝斯的技术给方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稳,太稳了!像节拍器一样稳,真是高手!”方弋评价道。 “你还挺能看出门道的。”徐龙笑笑,说:“贝斯手在乐队里一般都是最不受重视那个,挺少人会关注的。” “他们唱那些歌的改编,都是老徐弄的。”谭杰说:“低调,但是音乐素养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跟我们不同校,估计艺术团怎么也得找他加入。” “我们不是说要找校友吗?”林文萱呆呆地问。 “他都没上学了,更不会耽误排练了啊,还管什么校友不校友的?”方弋说:“更何况我们还能在这酒吧排练。” “咱们可说好了,可以在这练,但是乐队每周也得在这演出至少两晚,没工资,往后看演出情况再说,成交了,我就加入。”徐龙说。 “成交啊!我们本来也不图钱!”凯华站起来大声宣布:“我们现在乐队就成立了!” “我们乐队叫什么啊?”于生浩问。 凯华指指徐龙,说:“来,龙哥是队长,队长说了算。” 徐龙想了一下,说:“我这酒吧名字叫‘无极限’酒吧,那我们乐队干脆就叫‘无极限乐队’怎么样?” “‘无极限乐队’?我看行!”谭杰说。 “同意!”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好,那从今天起,我们‘无极限乐队’就成立了!大家喝一个!”凯华喊着大家举杯:“我们的目标是……” “加入艺术团!”林文萱大喊道。 大家都扭头盯着林文萱:“什么艺术团啊!”凯华伸手打了林文萱的头一下,说:“我们的目标是,三年后,我们要在工体开演唱会!” 大家举杯起哄,一饮而尽。 于是乐队的第一次合练很快就在周末的下午开始了,徐龙告诉大家,作为新乐队,要经过磨合期,过程一般是翻唱——改编——原创,最后找到自己的风格和定位,然后乐队就定下了磨合期的第一阶段翻唱目标,所有乐队都要拜的山门——beyond。 因为都熟,所以大家找了找《不再犹豫》的谱子,也没怎么商量,就直接开始了合练。令人意外的是,只是第一遍居然就有模有样地弹下来了。这其中,谭杰和徐龙过硬的技术自然是最重要的。 于生浩很兴奋,叹道:“我噻,我们是不是天才啊?我觉得挺好的呀!” 凯华也很兴奋:“没想到没想到,大家一点儿都不像第一次合作。” 徐龙说:“看得出来该有的技术都是有的,就一点问题。” 方弋问:“什么问题?” “主唱。”徐龙看着凯华说:“粤语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烧烤味儿粤语。”林文萱敲了一下军鼓:“我头一回听差点儿笑得打错了。” “我有啥办法啊,我一东北人,我觉得已经是最标准的了。”凯华很无奈地说:“别着急各位大哥,我再练练啊,指定能行。” “大家回去以后每个人写一个歌单,我们投票,先选个七八首出来练一下,练好了就能在这演出了。”徐龙说:“是骡子是马,拉上台溜溜。” 然后过了几天,大家坐在一起看歌单。 “你这啥玩意儿?《灌篮高手》?”凯华拿着纸敲了一下林文萱的头:“死胖子你还想让我唱日语啊?” “你试试呗?”林文萱躲着凯华说:“又不难,万一呢?” “万一你个鬼!”凯华说:“我这几天学唱粤语,东北话都不地道了知道不?” “在酒吧唱歌啊,讲究个氛围。”徐龙说:“我们要稍微多选轻一点的歌,重摇滚那种除非特别有名特别有现场感的之外,尽量不演,你在这场合唱ad/dc怕是也不太合适。要是实在有喜欢的,我们就改编,你看《加州旅馆》,人家老鹰的改编多棒。像beyond的歌,我们就不改编,一个音都不要动。像生浩写这个《忽然之间》……哎?生浩,这个《忽然之间》是你要唱吗?” “不是啊。”于生浩说:“其实是想让方弋唱的。” “方弋唱?”凯华看看方弋说:“对啊,我都忘记了,方弋会唱女声,绝活啊!来方弋,我们给大家唱个最拿手的《纤夫的爱》!” “你给我滚!”方弋哈哈大笑,说:“唱女声那是玩儿的,上不了台。” “不是玩儿的。”于生浩说:“我听他唱过,唱的可好了,要不是他就在我面前,我真以为是个女生唱的。” “真的?哎这个稀奇啊,方弋你给唱一首,让大伙听听嘛。”谭杰说:“我帮你弹,来!” 方弋就被拱上台去了。 那就唱吧,要唱就好好唱。方弋在心里对自己说。 “要降调吗?”谭杰问。 “不用,原调就行。” 方弋和谭杰两个人在台上双吉他伴奏,也没有排练过,但配合默契,一个前奏就惊艳了大家。 但是当方弋一开口,大家直接震惊了。 一个略显中性,温柔迷人的女声出现了。 台下的几个人不自觉地在闭上眼睛听和睁开眼睛看台上之间来回切换,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连谭杰这样有经验的乐手,在听到方弋的歌声后也不住地挑眉,拨弦也明显地乱了一下。 唱完半遍方弋就停了下来,台下的几个人拍手叫好。 “我们这‘无极限乐队’名字真不白叫,你根本不知道极限在哪儿,动不动给你整出个幺蛾子吓你一跳,哈哈哈哈。”凯华兴奋地说。 乐队用了几天时间,排出了五首歌,撑撑场面是足够了。徐龙敲定下周六晚上就是乐队第一次亮相公演的时间,为此专门制作了手写的海报挂在酒吧外面预热宣传。 五首歌其中就有《忽然之间》。 “我在想,怎么让第一次亮相效果更炸一些,给人印象更深一点。”一天排练完,徐龙坐在那里看着歌单说。 “酒吧驻唱的乐队太多了,什么样的都有,很难给人留下印象的。”谭杰说。 “我之前去过一个酒吧,印象就很深。”徐龙说:“那个酒吧的乐队走的是日本的视觉系风格,唱的都是日式摇滚乐,整个酒吧的布置就很像个小型的演唱会场地,效果特别棒。” 林文萱一下就来了兴趣:“哪个酒吧啊?” 凯华伸手拍了下林文萱的头:“你给我坐下,跟你没关系。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那风格不合适在这儿演。”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噱头,让人惊讶的那种。”徐龙低头看着歌单,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抬眼盯着方弋,上下扫视打量,若有所思。 “干嘛?”方弋一脸的惊恐。 “方弋。”徐龙指指方弋:“男扮女装。” “啊?”方弋一脸的难以置信,其他人也一脸懵逼。 “你不是要唱《忽然之间》吗?”徐龙说:“我觉得你就这么唱,没人能发现你是男的,然后大家知道真相以后,那种惊讶,我跟你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我们乐队了。你们想想,是不是?” 大家全都若有所思,突然于生浩说:“对啊!这太吓人了啊!” 林文萱更是夸张地摇着手嬉皮笑脸地说:“我都要吓哭了啊。” “你们别拿我开心了好不?”方弋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凯华拍拍方弋的肩膀,说:“作为这里最了解你的人,我跟你说,没问题,你就试试吧!” 林文萱凑过来说:“你就试试吧!我跟你说,我连你应该穿什么衣服我都想好了,就那种华丽的,视觉系的,效果肯定特棒!” 方弋反对无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于生浩联系了一下学校的动漫社一个化妆的学姐,还带着林文萱一起去动漫社和社员们聊了聊,大家表示在cos圈里男扮女装太正常了,没什么难度,可以帮忙提供化妆和衣服,条件是酒吧向动漫社开放一天让他们做活动场地用。 林文萱与动漫社的同学相谈甚欢,直后悔自己太宅,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如此合自己口味的宝藏社团,当场交了会费入了社团。 “我们是来要人的,结果你进去了?”于生浩不屑地看着林文萱。 “不碍事。”林文萱说:“动漫之魂,让我打鼓更有激情!” 往后的几天,林文萱除了上课和排练之外,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动漫社里,还开始追了社团里的一个女生。 经过社团里专业人士的论证后,大家否定了cos的形象,决定还是参考视觉系摇滚乐队的风格,给方弋设计了尽量不夸张的偏lolita风格的形象。 方怡被带到社团定妆的时候,乐队的其他人也都来了,想要在第一时间观摩效果。 “你们别跟看猴儿戏一样的眼神儿行吗?”方弋看着大家期待的表情就害怕。 凯华说:“你的衣服,丝袜,还有大码的鞋子,可都是龙哥赞助的,你争点儿气。” “还自己买啊?”方弋问。 “这是玩儿cos的基本原则啊。”林文萱说:“自己准备装备,不然你穿过的裙子,谁要啊?。”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先换衣服,你们在这他紧张的不行。”于生浩说着就把其他人往外间撵,然后自己也出去关上了门。 方弋站在屋里,看着桌上摆着的裙子,心脏砰砰地跳。 这一刻,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明明等了很久,却又不敢相信。他拿起裙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是一件浅色的lolita风格的连衣裙,可能更偏向于洋装,尺码似乎看起来非常合适。桌上还摆着假发,一双长袜和一个鞋盒。鞋盒打开,是一双黑色的学院风格的小皮鞋。 方弋回想了下以前在网上论坛里看到的这些东西的价格,大概估算了一下。 “真是让龙哥破费了啊。”方弋自言自语。 “你赶紧换衣服啊,学姐来了!”门外于生浩的声音响起。 方弋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摆在旁边的桌上,想了一下不妥,又拿起来摆在了更远更隐蔽处的凳子上。 看了一下落地镜子里此刻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自己的身体,方弋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烦。 方弋拿起裙子套上,穿上丝袜和鞋子,居然是如此的合身。镜子里的自己要是不看头,已经是一个女生了。 方弋突然对化完妆后的“完全体”的自己非常期待。 “你好了没啊?”于生浩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弋这才响起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于是朝着外边喊道:“我好了!” 门被打开,人们涌了进来。 方弋站在那里有些慌乱,手误无措地面对每一个人脸上的惊讶表情。 “哎呀我去!你身材也太好了吧!这小细腰,这小细腿儿……”凯华围着方弋不停转圈,上下打量。 大家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徐龙站在旁边稍微镇定那么一丁点儿,说:“我觉得行,能成。” 于生浩和化妆学姐两个人走过来,拉着方弋转了两圈,学姐笑着说:“你还挺会穿的,刚才在外面我还在跟生浩讲,有的男孩儿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拉链儿都不会拉。” 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换上这身衣裙,自己似乎也变得腼腆起来了。 于生浩说:“你们男人们都出去,我们女孩子要化妆了,不能看,出去!”说完把人就往外赶。 方弋听到“我们女孩子”几个字后,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非常放松的感觉,紧张感一下就减轻了。 方弋洗完脸,坐在凳子上,学姐开始给方弋化妆。 “你不要紧张,你眼皮都在抖。”学姐的手非常非常软,方弋能感受到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的移动。但是方弋这确实是第一次正经地化妆,之前还有一次是在小学的时候班级表演,老师把每一个男孩子的脸三两下涂白,然后画上两个红脸蛋儿。 “你的底子很好啊,很秀气,其实我觉得只戴上假发应该就有点像个女孩子了。”学姐一边化妆一边聊天,让气氛放松下来。 “我也这么觉得。”于生浩说:“有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忘记他是个男生,有点儿像姐妹。” “挺好啊,好朋友在一起嘛,就是无压力。”学姐说:“这样的异性朋友挺难得的,男女之间的纯友谊。” “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于生浩问。 “有吧,在我看来,就是那种缘分没到的感觉。”学姐说。 于生浩看着方弋的脸,涂好了底之后,方弋的皮肤也变得很细腻白皙。 “嗯……不错。”学姐托着方弋的脸看了看,似乎挺满意,然后继续拿起眼睛盘,说:“你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你回想起来的时候会发现,你能记得住的异性,基本都是你有好感的人,那些平平淡淡的人,你可能很快就连他们的脸啊,名字啊,全都忘记了。” 于生浩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脑海中能最先蹦出来的那些人,基本都是这样的。 方弋就安静地坐着,偶尔配合学姐的要求抬下眼睛或者闭上眼睛,内心十分平静。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两个女孩儿在一个房间里,做着女孩子做着女孩子做的事情,听女孩子们聊女孩子们的话题。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自己与这种氛围完完全全地融合了。 舒服,放松,惬意。 戴好假发以后,于生浩转到面前看着方弋,说了一句:“我靠!” 方弋站在镜子前,第一次看到了女性外表的自己,但他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那就是自己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自己的样子:柔美的脸庞,纤细的身材,温柔的眼神。 “第一次这样,真的很美了。”学姐在旁边也不禁发出赞叹。 “他不是第一次穿女装,上次还偷偷穿了黑丝袜拍照给我看。”于生浩说。 似乎没有察觉到方弋已经满脸通红,学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真可爱,和我男朋友一样呢。”说完看着方弋说:“但是你女装比他漂亮太多了,他就是个糙汉子,你现在就是个萌妹子啊。” 于生浩开门放大家进来后,场面就有点失控了。 本来方弋觉得大家顶多是嘲笑一下自己,没想到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居然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 “我完全没认出你来!”凯华惊讶地看着方弋:“你也太好看了吧!你现在的颜值都快能赶上我了!” 林文萱冲上来激动地拉住方弋的手,说:“太美了!我太喜欢了!” 于生浩打开林文萱的手,说:“别动手啊,女孩子的手是随便牵的吗?耍流氓吗?” 方弋刚想说自己不是女孩子,没想到林文萱居然挠挠头说:“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大家在此刻,把方弋彻底当女生了,而方弋似乎觉得一种东西从远处飞了过来,在此刻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东西,是灵魂吧?镜子里这张脸,就是这个灵魂的模样吧?这会不会才是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张脸呢? 凯华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跟方弋说:“要不你以后就这样吧?我也没女朋友,咱俩凑合过,住一起又方便是吧?” 于生浩看着凯华说:“你这个臭流氓!”说完冲着凯华的屁股就是一脚。 “哈哈哈哈!”大家哄笑了起来。 这次的定妆大家非常满意,漂亮,还有点儿华丽摇滚的感觉,任何地方都不用改,完全可以这样上台。在乐队演出的时候,前期学姐会跟妆,所以不用担心化妆的问题,后期于生浩会跟着学姐学习怎么把男生化成女生,承担起这个任务。 乐队演出当晚,徐龙喊来了很多朋友,一个酒吧坐得满满当当,大家祝贺徐龙再次拥有了自己的乐队,走出了阴影。 方弋和其他人在酒吧后面的办公室候着,学姐在给方弋化妆。 “他们说的阴影是什么啊?”方弋问。 “你别说话,嘴巴撅起来。”学姐拿着口红,左手两根手指捏着方弋的下巴。 “这事儿你们自己去问他啊。”谭杰点上一支烟说:“老徐啊,那也是有故事的人。” 化好妆戴好假发,徐龙进来看了一下,连连点头称赞:“这种暗环境下方哥更好看了。” “我都看呆了。”林文萱看着方弋说:“我觉得比菁菁还好看。” 学姐一边收拾化妆品一边说:“林胖,你可得好好对菁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加入动漫社,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对人家有意思了。” “那是,那是。”林文萱嘿嘿地笑说:“菁菁晚上也会来的。” “是吗?那菁菁来了你再说一遍他比菁菁好看?”于生浩挤了一下林文萱:“你这个就是假公济私追女生的家伙。” 林文萱说:“别,我是要用才华,去彻底征服菁菁的,方哥虽然好看,但菁菁在我心里无可替代!” “人没在这儿你对谁表忠心呢?”于生浩说:“你这两百斤的才华今晚可要努力哦。” 方弋反复照着镜子,他自己是非常满意的,可是内心还是非常忐忑,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这个形象堂而皇之地摆在众人面前过,虽然偶尔也会想象自己能够像yohio这样的艺人一样以华丽的妆容和衣着登台表演,被大家喜欢,但他也明白,这些终究就是一场梦而已。 而今晚,这个梦居然要实现了,自己的身边,就站着最好的朋友们,给自己创造了这样的机会,而且让一切看起来那样的顺理成章。 “紧张吗?”徐龙递给方弋一支烟。 方弋推辞了一下,他从来不会推辞别人让的烟,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女生,穿成这样抽烟似乎有些不好。 “我想上厕所。”方弋说。 “你要是现在出去那可就曝光了,不行,憋着。”徐龙说。 “那你还能让人家憋死啊?憋着怎么上台?”于生浩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件屋里摆着的大斗篷给方弋披上:“走我陪你去,我们从旁边黑的地方绕,人少。” 方弋点点头,跟着于生浩走了出去,从人少的地方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方弋刚要进去,突然听到男厕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吓得他又退了出来。 “有人,还是会看见我,我等会儿吧。”方弋对于生浩说。 于生浩想了一下,扭头进了女厕,然后又出来说:“你进女厕,现在里面没人,我在门口帮你看着。” “不好吧?男人怎么能进女厕?”方弋面露难色。 “徐龙打扫女厕的时候,怎么就能进去?”于生浩说:“没人的厕所,分什么男女啊?赶紧的别磨叽,等会儿有人上厕所你就不能去了。”说完于生浩就拉着方弋进了一个隔间,把门关上了。 “我就在门口,让你出来你才能出来。”于生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穿着裙子,方弋很自然地就蹲着方便,小心翼翼地收拢着裙摆,解决后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冲厕所。 于生浩说:“出来吧,赶紧走,没人。”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徐龙说:“准备下,要上台了。” 于生浩四处看看,问:“林胖呢?” 徐龙朝外面努努嘴,说:“外面儿哄女朋友呢。” 几个人从侧面走上舞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中间是凯华,右边是徐龙,左边是谭杰,方弋和于生浩往后一排分列左右,最中间是林文萱。徐龙拿着话筒先感谢了一圈今晚来捧场的朋友,大家跟着起哄,气氛很热烈。演出开始,一连唱了三首引发全场大合唱的歌之后,就到了方弋唱《忽然之间》。 舞台稍微变换了一下,林文萱很利索地拿了两个高脚凳放在舞台的正中间——这是方弋和谭杰的位置——然后坐在了后面的箱鼓上。凯华站在方弋身边靠后的位置唱和声,于生浩位置没动,徐龙不弹贝斯,直接跳下舞台坐在了他的朋友中招呼着喝起了酒。 方弋坐在正中间,抱着吉他看下面,灯光打下来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出客人们很多都在交头接耳小声交谈。 紧张,很紧张,紧张到方弋觉得都有点耳鸣了。 “漂亮!”一个人突然在台下喊了起来,吓了方弋一跳,定睛寻找,是徐龙那桌他的朋友们在喊,接着还鼓掌吹起了口哨。 接着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鼓掌。 方弋看见徐龙坐在台下,面带微笑对自己比大拇指。方弋深吸一口气,仿佛收到了巨大的鼓励,紧张感逐渐消失了。 吉他声响起,酒吧安静了下来,方弋开口的时候,他看到下面很多人的嘴型:“哇~”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互相看着。 方弋知道自己唱的挺好的,稳定发挥了排练的水平,甚至可能有了这个外形的加持,比排练时候还好。这一刻方弋放开了自己,也征服了大家。 一曲唱罢,酒吧掌声口哨声四起。 徐龙跳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向大家介绍乐队的成员。 “这是我们的吉他手……”介绍到方弋的时候,他顿了一秒钟,说:“小弋!” 方弋微微鞠躬向大家致意。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徐龙一脸兴奋:“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有人在下面喊:“小弋有没有男朋友啊?” 方弋不好意思得满脸通红,伸手低头捂着额头笑。 剩下几首歌唱完,就快到了午夜寝室关门的时候,所以几个人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酒吧。 “我还没卸妆换衣服呢!”方弋被于生浩拉着往外走。 “哎呀来不及了,走回去得二十多分钟呢!”于生浩说:“凯华帮你拿着衣服你回去再卸妆。” 方弋看了看凯华,他正和菁菁带来的几个动漫社的女孩儿一路有说有笑,手里帮她们提着包。 “算了我还是自己拿着吧。”方弋拎起装自己男装的提兜,跟着于生浩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十一点多了,但是这条临近多所学校的街上人还是很多,多数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跟自己一样的学生,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方弋有点紧张,想扭头看看其他人,却发现其他几个人似乎一出酒吧门就走散了。 于生浩看出了方弋的紧张,对方弋说:“别紧张,你很漂亮的,根本看不出破绽。”说完,靠近了方弋一些,伸手牵起了方弋的手。 除去在音乐社上台之前那一次短暂地接触,这是方弋第二次触碰到于生浩的手,而上一次只是一个鼓励,跟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方弋此刻才感觉到于生浩的手很小,非常柔软,而且有些凉凉的。 “我们今晚就是这条街上最美的姐妹花!”于生浩伸手,在自己面前画了一个大圈。 方弋哈哈地笑了起来,突然意识到似乎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于是小声地问:“今晚表现怎么样?” “非常棒啊!”于生浩有些兴奋:“还有人给我献花呢,没看见?” “我看见了。”方弋说。 “怎么,你不吃醋啊?”于生浩斜瞟着方弋。 “我怎么会吃醋呢。”方弋说:“我觉得,好像挺多人看出我是男生了。” “这个你放心,大家不是看出来的。”于生浩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你不知道吧?老徐对外说,我们乐队有个超级漂亮的反串乐手,所以大家都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哦!”方弋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自己上台的时候感觉被大家的目光重点关照,而且自己唱歌的时候大家又这么惊讶——本来方弋还以为是自己的穿着打扮太夸张了。 “还好你没给咱乐队丢人。”于生浩捏捏方弋的手,哈哈地笑。 两个人一直到寝室门口才分手,这时候的住宿区快到熄灯时分,已经没什么人了,方弋赶紧跑上了楼冲进寝室,生怕被人看到。 从寝室的二楼阳台看下去,于生浩站在女生寝室楼前面冲自己招了招手。方弋也招了招手示意没事儿了,于生浩才转身进了楼里。 卸完妆换完衣服,凯华走进了寝室,看到了方弋,然后一笑:“我看到你和于生浩了。” 方弋当然知道凯华指的是看到了自己和于生浩牵手的事情,刚想干脆和盘托出吧,正要开口,凯华补了一句:“你俩还真像一对儿姐妹,要是你是女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选了。” 方弋笑了一声,说:“你放一百颗心,我今晚可是女生,于生浩不只是今晚,她这辈子都是我姐妹。” 凯华看着方弋笑了起来。 第二天是休息日,方弋把那一套衣裙洗了一下,然后拿去给于生浩拜托她帮着晾一下——方弋想了很久,还是没胆子直接晾在男生寝室的阳台上。 徐龙给方弋打电话,让他下午到酒吧去一趟,帮着收拾一下昨晚的舞台,顺便有事情和方弋说。 两个人一边聊着昨晚的演出,一边把舞台收拾干净,然后徐龙开了两瓶啤酒,在空荡荡的酒吧里坐了下来。 “我说说我们乐队的情况,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徐龙看着方弋说。 方弋点点头。“凯华喜欢于生浩,但于生浩喜欢你,而你却并不喜欢于生浩。”说完,徐龙侧着身子,喝了一口酒,看着方弋。 “如果你说的喜欢指的是爱情的话,是这样的。”方弋点点头。 徐龙盯着方弋看,良久,把身体向前凑过来,一字一句地说:“你喜欢男生,对吗?” 方弋突然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个寒颤从头打到脚,他突然有点不太敢面对徐龙直勾勾盯着自己双眼的目光。 见方弋的表现如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方哥,你相信我吗?不用隐瞒我,我没意见。”徐龙说。 方弋呆呆地坐了挺久,说:“龙哥,你是我哥,我绝对相信你。”方弋抬眼看了一下徐龙,然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承认了。 这是方弋人生中第一次向别人承认自己的性取向——这个令他几年来备受折磨,痛苦不堪,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一刻,方弋居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理解的。”徐龙语气轻松:“这很正常,你别有什么负担,你不想公开,我一定帮你保密。” 方弋说:“谢谢龙哥,我现在感觉挺轻松的。” “你有喜欢的人吗?”徐龙问。 “现在没有。”方弋说:“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但始终不敢说,毕业就散了。” 方弋还能清楚地记起那个阳光爱笑的男孩子俊俏的脸,只是他很明白,对方喜欢的是女生,所以自己也就只能默默地在身边陪伴了这个“好哥们儿”三年。 只有他知道,这三年里自己心里的酸楚和痛苦。 “这种和自己爱的人不得不分开的痛苦啊,我很理解的。”徐龙喝了口酒,给方弋讲了自己的故事。 徐龙在大学有一个女朋友,是个云南姑娘,温柔可爱。徐龙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了她,追了两年,经历了很多波折才在一起。女孩喜欢唱歌,所以徐龙干脆拉上几个朋友和她一起组了个乐队,女孩是主唱,竟然在学校里还打出了一些名堂。那个时候,徐龙跟女孩说,自己毕业了就开一个酒吧,这样每天晚上大家都可以在酒吧唱歌,女孩就开心地笑。没想到毕业的时候,女孩跟徐龙说,自己要回云南,问徐龙跟不跟自己走。 两个人产生了分歧,徐龙不知道为什么女孩非要回云南,而女孩也表示不愿意留下来支持徐龙继续自己的音乐梦想。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痛苦地分手了。 “《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方弋说。 “对,就是跟那本书的名字一样啊。”徐龙说:“毕业就分手这种事儿太多了,知道为什么酒吧叫‘无极限酒吧’吗?因为那时候,她最爱的一首歌,也是我们乐队排得第一首歌,叫《极限》。我筹备酒吧弄了很久,到快开业了我发现还是很爱她,可她却不在了,所以酒吧名字就叫‘无极限’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方弋听着。 “她走了以后,我们乐队其他人来找我,说想一起去北京闯一闯,但是我拒绝了,我觉得如果没有她,我不想玩乐队,和他们在一起我老能想起她来,所以我算是能理解黑豹乐队那种心情了。” “结局算不上很美好,但还是很动人的故事。”方弋问:“那为什么现在你同意组‘无极限乐队’了?” 徐龙说:“因为小半年前,她给我发信息,说她要结婚了。”说到这里,徐龙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我也该干点儿什么,让自己走出来才行,这时候老谭正好找我,说了你们的事儿,我想了想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玩儿玩儿,说不定能对我有好处。” “你也不老啊,你才24吧?”方弋问。 “那我也大你们好几岁呢。”徐龙说:“我认识老谭的时候他也跟你们差不多大,那时候老屁颠颠儿跟着我们乐队后面儿玩儿。” “学长也要毕业了。”方弋喝了口酒:“大家能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了。” “所以我们得快一点了。”徐龙坐直了说:“你不是会写歌吗?试试写点歌,我们乐队配合没问题,我觉得现在可以出原创了。我的梦想其中一个,就是有一张自己乐队的原创专辑。” 方弋想了一下,说:“我没把握,只能试试。” 徐龙指指方弋,又指指自己:“痛苦,是创作的源泉,你和我都是失去过爱情的人,那种痛苦,用音乐表达出来。你写词写曲都行,先写,其他的我来补,然后再碰撞,就能出作品。” “好。”方弋点头。 “其实我看得出来……”徐龙说:“你昨晚应该还是很享受很开心的吧?” 方弋笑了笑,点点头。 “想当女孩子吗?”徐龙问。 方弋一愣,低下了眼,两只手在桌子下面摩挲着啤酒瓶:“不可能的吧,变态吗?” 徐龙哈哈地笑了起来:“无论是身为男生的你,还是女生的你,都是你,外表并不重要,你自己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所以不用有压力;你喜欢的那个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你,‘无极限’的舞台帮你实现。所以啊,你得加油啊,我们乐队可得好好地发展才行。” 方弋微笑着说:“谢谢你龙哥,我觉得我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回去的路上,方弋回想着徐龙说的话,回想着昨晚演出时大家对自己喊漂亮,回想着回去时于生浩牵着自己的手走在这条街上,说:“我们今晚就是这条街上最美的姐妹花!”。 方弋心中充满了感激,尽管生命对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曾经的自己背负了太多痛苦,可这些小小的温暖,却让方弋无比感谢此刻的生活。 高三毕业的聚会上,和那个男孩分开的时候,方弋哭得肆无忌惮。男孩拍着他的肩膀说:“不能喝你就少喝点儿!像个爷们儿!你看你醉的像什么样子?怎么能哭成这样?” 看着男孩和他的女朋友相依离开的背影,方弋的心都扭在了一起,痛到无法呼吸。他好想大声喊出男孩的名字,大声告诉他自己的爱,可是男孩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却像一根荆绳牢牢扎住了自己的心:“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些同性恋,娘们儿唧唧的,恶心。” 所以方弋只能借着酒劲哭,哭到瘫软在地,抽泣到嘴唇发麻,却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每次这些回忆突然蹦出来的时候,方弋都仍然会突然痛到猛抽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一次宏观经济学课上,那些回忆再次汹涌而来,方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首歌。 “每当看见雁南飞,带走秋天的落叶, 风吹白云总是泛起了泪光。 你的家乡在天涯,那个温暖的地方, 花香如水轻抚伴你看夕阳。 我又回到这地方,闭上双眼闻花香, 只有雁儿从头顶轻轻飞过。 风吹动你的衣角,还有淡淡的微笑, 好像那时的风也变得温柔。 我们走啊走,走到不能再回头,就让风轻轻从指尖吹过, 我们的脚步,总是太匆匆,错过风景却来不及回头。 我们走啊走,走到一切不再有,等雁儿回来我们再重头, 等候的坚守,年华似水流,双眼朦胧就让风带走。” 方弋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唱完这首歌,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台下坐着的其他成员。 在其他人的一片赞赏中,他看到徐龙此刻泪流满面。 这首温柔的歌,写进了徐龙对那个云南姑娘的爱情,也写进了方弋和徐龙在感情上共同的不甘与遗憾。 第一首歌就这么定了,徐龙要走了谱子,开始做编曲;乐队照旧日常演出,方弋越来越喜欢演出的时光,裙子不再让自己觉得紧张,他也越来越喜欢“小弋”这个女孩子。 不过也不是一直风平浪静地没有经历什么风波。 一天演出后,一桌客人要方弋去坐一下,方弋一开始不肯,那桌客人就借着酒劲开始嚷嚷。酒后撒泼的人徐龙见多了,就像把他们轰出去,被方弋拦了下来。 方弋说并因为自己让酒吧得罪客人,于是就自己坐了过去。刚开始,他们只是要方弋陪酒,方弋喝了,没想到接下来几个男生就开始对方弋进行骚扰,甚至要当场验一验方弋是男是女,伸手就要扯方弋的裙子。 徐龙忍无可忍,带着乐队的其他人冲上来把这几个直接按倒扇了几巴掌,然后赶出了酒吧。 这期间方弋想拦着,结果谁都没拦住,于生浩拉住方弋站在一边,大喊着活该。 “没事,别怕!”徐龙说:“在我这地盘上,没人能欺负你。” “我这天天住一起的还没动过手呢,这帮小崽子想动你?门儿都没有!”凯华说。 于生浩看着凯华问:“你想动什么手?” 凯华尴尬地笑了一笑,这时候于文萱插上来说:“动手的时候我能围观一下吗?” “你给我滚!”于生浩作势就要踢于生浩。 这件事情让方弋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他知道,乐队的大家是完完全全地愿意保护他这个“异类”的。 在一个演出日的下午大家聚在一起排练,徐龙高兴地跟大家说:“我有两个消息!” 凯华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徐龙神秘地说:“一个好消息,和另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林文萱说:“都是好消息,那就一起说啊!同时听!” “白痴啊你!”于生浩打了一下林文萱的头:“你一张嘴同时出两个音来听听?” “可以啊~”凯华说:“呼麦嘛。” “呼你个头!”于生浩推了凯华一下。 谭杰制止大家胡闹,让徐龙赶紧说什么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方哥的歌编曲做完了,马上可以开始合练了!” “哦,我还以为是捡到钱了呢。”凯华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钱的事儿。”徐龙说:“根据统计,我们乐队演出日的营业额上涨了150%,这两个月来,算算我们乐队的提成,有七千块了!” “真的啊!”凯华高兴地瞪大了眼睛:“我们有钱拿了?” “对!”徐龙说:“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这些钱我们就分了,劳动报酬。” “每个人能分到一千多块钱,我能给菁菁买好几个礼物呢!”林文萱一边算一边说。而凯华兴奋地直搓手。 “那第二个选择呢?”方弋问。 “第二个选择,跟乐队有关系。”徐龙说:“这些钱我们拿去找个棚,录歌。”说完,徐龙看着方弋,又扫视了一下大家。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短暂的沉默后,凯华说:“当然是拿去录歌了!一千多块钱算什么?一首歌那可以牛逼一辈子的!我同意录歌!” “我也同意录歌。”于生浩说:“我觉得那么美的歌,一定要好好做出来。” “礼物嘛,哄女孩子开心的。”林文萱说:“我们把歌录出来,也能拿去哄女孩子开心啊,我同意!” 谭杰只是歪了一下头,使了个眼色。 方弋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那就全体通过!录歌!”徐杰说:“今晚演出以后,我做东,我们去ktv唱歌吧,我们玩儿个通宵!” “为什么要去ktv唱歌?我们在这儿也可以啊?”林文萱问。 “未经排练,不准上台,忘记了?”谭杰对着林文萱教导道。 那晚的演出大家非常兴奋,状态异常的好,弹到高兴的地方方弋甚至和大家一起蹦蹦跳跳,弄得唱完后于生浩走过来提醒方弋:“你穿的裙子,注意点儿,要不是穿着袜子你就被看光了知道吗?” 方弋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极限乐队”甚至收获了几个粉丝,演出结束后跑来和大家合影,“小弋”自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个。 照片里的“小弋”笑容灿烂,面若桃花。 结束后,徐龙交代好店长,大家一起出了门。 “我要换衣服啊!”方弋说。 “换什么衣服啊每次都不换的!”于生浩说拉着方弋的手就走:“我喜欢你这个姐妹!” “我怎么老觉得我要被绿了?”凯华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于生浩和方弋的背影。“你想啥呢?”徐龙走在旁边,伸手搂住凯华的脖子,说:“你相信哥,你女朋友,跟你那位小兄弟,成不了,放心!” 凯华扭头看着徐龙:“你咋这么确定啊?不过,不管对不对,哥我可愿意相信你了,真的。” “对喽!”徐龙哈哈一笑,说:“那俩是姐妹儿,没看见都穿着裙子的吗?你就放心吧。” 在ktv里,大家高兴地玩闹喝酒,凯华和方弋也终于上演了大家期待很久的《纤夫的爱》,把众人乐的前仰后合。 有点醉意的时候,方弋彻底地放松了下来,模糊中他看见徐龙和谭杰两人搭着肩膀互诉衷肠,凯华和于生浩打打闹闹,林文萱啃了一半的鸡腿掉在了地上赶紧弯腰去捡,而自己呢,抽离了此刻的身体,像一个第三者站在身边,看着眼前的“小弋”。 长发飘飘,媚眼如丝,唇红齿白,身姿纤美。 “小弋”是活的,她不是方弋的一个替身,更不是他的影子,她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无极限乐队”的吉他手,一个有温度,有感情,真实的女孩子。此刻这种真实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玩儿的正高兴的时候,门被打开,徐龙迎进来一个人,昏暗暧昧的灯光中,方弋看到这是一个年龄大概在三十岁上下,面目清秀,身材高瘦的男人。 徐龙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电视台的一个音乐制作人,特别厉害,赵晓敏,敏哥!录歌的事儿,他来,靠谱!” “你再喊我敏哥我揍你啊,叫我晓敏,多好听!”赵晓敏笑着看着大家。 “晓敏哥哥!”于生浩撒娇一样地叫了一声。 “也行!”赵晓敏看着于生浩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声哥哥叫的甜啊,听口音妹子你东北人?” “啊?完了!”于生浩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伸手就打身边的凯华:“我都让你带的有东北口音了!” 凯华一边躲一边说:“那你怕啥啊,那就顺道当东北媳妇儿了呗!” 不管他俩的打闹,徐龙向赵晓敏介绍了乐队的成员。 赵晓敏微笑着看着方弋,伸出了手:“你就是‘小弋’,久仰了啊!那首歌写的很好!” 方弋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和赵晓敏握了一下。 赵晓敏的手非常温暖有力,而他的眼睛却像夜晚的天空,安静深邃得让方弋感觉自己如坠星海。 在你生命中的某一刻,一定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一个能够在一瞬间,让你的时间短暂地停止流动,表情突然凝固的人。 方弋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笑了笑,和赵晓敏寒暄了几句,喝起了酒。从此刻开始,一整晚方弋都特别在意几件事情:自己的发型乱不乱,妆容是否漂亮,裙子是否整洁得体,会不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变态”。 赵晓敏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也挽了起来,坐着和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快速地融入了这个群体之中。突然,就像看出了什么,赵晓敏起身走过来,坐到方弋的身边,说:“你非常非常漂亮,不用担心。”说完,伸手握了一下方弋抓着裙边的手。 这双手一接触自己,方弋就如过电一般。 玩儿了个通宵,第二天天亮后大家各自醉醺醺地散去。方弋和凯华回到寝室的时候,整个寝室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 方弋撑着精神洗了脸换了衣服才爬上床,倒头便睡。闭上眼后,他迷迷糊糊地见到了高中那个男孩子,自己和他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走着,突然男孩拉住自己,亲吻了自己。 (7) http://.biquxs.info/

“真的假的?”李环宇看着眼前的依依,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我没有骗你。”依依说:“宇哥,其实我一直也没有想过要骗你,只是你也从来没问过我。” “那还用问啊?这谁能想得到啊?”李环宇说:“我还是很难相信。” “不信的话,我给你看身份证。”依依说着就在包里拿东西。 “不用了。”李环宇说:“我信,我仔细想想就信了。其实这也不重要,我看中工作态度和能力,和性别没关系。” 依依感激地点点头。 “那你俩……”李环宇看看依依和他身边站着的雷小武:“在一起了?” 雷小武点点头,说:“我们在一起了,我喜欢依依,她也好不容易才接受我的。”旁边的依依一脸潮红,一只手蜷着放在嘴巴上。 “你们自己开心就好,啊。”李环宇说:“干活儿吧,小武去送货去。” “好嘞!”小武高兴地拿着单子出门了。 天气转暖,有阳光的日子多了起来,依依觉得自己的笑容也更多了,小武已经康复,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这些日子除了上班和回家睡觉之外,依依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和小五粘在一起,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吃饭逛街,一起弹琴唱歌,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彼此也会深情地拥抱和亲吻,过着和万千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的生活。 偶尔小武会对着依依撒娇,埋怨她撩完就不管了,憋得自己难受得要死。 依依会很认真地对小武说:“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用这样的身体来面对你,我会很自卑,很有负担。” “我不在意的,你是知道的啊,我们之前那次……” “之前那次情况特殊……”依依赶紧岔开话题:“那是……死而后生,庆祝一下重获新生,特殊,很特殊……” 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小武一直把依依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单纯的女孩子来看待和照顾,丝毫不愿意让依依难为情或者提出会令她觉得有负担的要求,压在依依心头上的东西有多么沉重和痛苦,小武明白。 一个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依依和小武在店里拿着手机看搞笑视频,两个人靠坐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大笑。 店门打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依依和小武连忙起身微微鞠躬。 男人看了看店里的环境,然后目光聚集在了依依身上,面带笑容。依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就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男人走过来,站在依依面前,说:“你是依依吧?我见过你的照片。” 依依有些惊讶,这些年她过得极其低调,甚至远离了原来的朋友圈,几乎没有怎么在网络上发过自己的照片,这个人是怎么看到的?他是谁? “请问你是?”依依问。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坐一下可以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男人依旧微笑。 “对不起我们上班时间……”小武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出来解围。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男人打断小武的话对依依说。 依依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有五十岁左右,但是穿着得体,笑容和蔼。 “我妈妈的朋友?”依依疑惑地问。 “是的。”男人说:“我叫郑建合,你可以叫我郑叔叔,我知道你在上班,这会儿不方便,等你下班后我再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有些关于你妈妈的事情,想和你聊。” “我妈妈怎么了?”依依突然变得很紧张。 “别误会,你妈妈没事,别担心,具体的我们晚上再聊吧。”郑建合说。 “我们晚上下班晚……”依依刚想说,就被郑建合打断:“我知道,晚上九点,到时候我再来。” 说罢,郑建合对着小武微笑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这个人怎么对我们下班时间这么清楚的?”小武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转头看了看依依:“你要去吗?” 依依微微皱着眉头,点点头:“要去。” “我陪你去吧?” “没事的。”依依说:“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既然说是我妈妈的朋友,我想知道他来干什么。”听依依这么说,小武便不在强求什么。 晚上下班的时候,郑建合果然准时到来,依依换了衣服,跟着郑建合出门上了出租车,然后在距离琴行不算很远的商业街下了车。 依依跟着郑建合走进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意式餐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很适合聊天。两人点了餐,依依用手机给小五发了个定位。 “郑叔叔,您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依依开口问。 郑建合说:“实不相瞒,我是你妈妈的男朋友,两年多前你应该听说过我,只是我们从来没见过。” 依依这才想起了这件事,说:“哦,是您啊,那时候,谢谢您帮我说话。” 郑建合笑了笑摆摆手,说:“我那时候没能说服你妈妈,可能她也一直在气头上,所以什么也听不进去,但是心情你也应该能理解,她确实很难接受你的变化。” “我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她其实不了解我。我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后,她觉得我变了,可其实我只不过一直是在压抑而已。”依依说。 “这个我能理解,两代人之间的交流问题嘛,代沟总是存在的。不过你妈妈也很不容易,一个女人支撑着这个家庭,这个你倒是挺懂事,看得出一直都是明白的。”郑建合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做父母的其实不太应该过分干涉儿女的生活,不过你是独生子,要接受起来确实会比较难。” 郑建合能够理解依依,这让依依很感激,但他也非常能够体谅依依妈妈的心情,不仅仅是因为同为父母这一点,他也曾经面临过和依依妈妈一样的挣扎。 郑建合有一双儿女,兄妹两人,女儿在高三的时候,向郑建合出柜了,这件事就曾经让郑建合崩溃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没有在我女儿这件事上想太久,因为孩子的幸福归根结底只有孩子自己能够把握。我女儿比你大一些,她和她‘老公’在一起快十年了,两个都是好孩子,过得也挺好。逢年过节,她们和其他孩子没有区别,还是会回家来看我们。我跟你妈妈不同的地方,就是我还有个大儿子,他和一般人一样,结婚生子,工作生活。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妈妈都听不进我说的话,是因为她觉得我们虽然经历有些相似的地方,但她失去的是全部,这是有本质区别的。”郑建合说。 “我对不起妈妈,我很愧疚。”依依低着头。 “你确实很深地伤害了她,但是也谈不上需要道歉。”郑建和说:“我和你妈妈说过,倘若有一天,她在生命的最终时刻,看到因为她的坚持,让你也将并不快乐地走完你的一生,那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坚持而觉得愧疚呢?” 郑建合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当时他说完这些话后,明显地从依依妈妈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她心里明白,她就是接受不了唯一的儿子想要变成女儿这个现实。”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又为什么来找我?”依依问郑建合。 “当然是你妈妈告诉我的,我也自己查了查。”郑建合说:“你妈妈给我看你发给她的现在的照片的时候,我完全认不出你来,和两年前刚毕业那会儿变化太大了,现在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原来妈妈存了我的照片啊。”依依伸手摸了一下头发:“郑叔叔,我不瞒你,这两年我做了一些整形,而且医生给我开的药也一直在吃,身体上确实有变化。” “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也很辛苦。”郑建合看着依依说。 依依听了之后,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 “我来找你主要是想告诉一件事情:你的外婆不在了。”郑建合平静地说。 依依猛然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噙着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过了几秒才问:“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吧,你妈妈给你打过电话,当时应该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男孩子接的,叫小武,对吧?” 依依愣在当场,回忆一下子翻滚上来,她终于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来,而自己回过去的时候,妈妈的情绪会那样激动。一定是因为和小武的摊牌,导致妈妈在那一刻决定彻底放弃了自己。在那个差一点就结束自己的夜晚,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依依控制不住自己,抽泣了起来。 “她甚至不愿意让我回去奔丧。”依依啜泣着说。 “在那之后,你妈妈病了一场,住院了两个星期,但是你不用担心,不算是大毛病,现在已经康复了。”郑容和接着说道。 “我都不知道……居然没有人告诉我……”依依内心崩溃了:“外婆去世……妈妈住院,居然我都不知道……”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也是刚刚得知,你妈妈完全没有告诉过你,也并不打算告诉你,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些事情,拖得越久,伤害会越大,最后会变得无法弥补。” “我该怎么弥补呢?”依依哭的双眼红肿,鼻涕直流。 “她不来见你,你就去见她。”郑建合看着依依,一字一句地说。 依依想了很久,似乎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擦擦眼泪,看着郑建合说:“我知道了,谢谢郑叔叔你来告诉我这些。” 依依走出餐厅,谢绝了郑建合送自己回家的建议,等他离开后,小武便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你哭了?”小武抚着依依的脸庞,看到了依依有些红肿的眼睛,然后心疼地把依依拥在怀里。 依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紧紧抓着小武的衣服,而全身却越来越瘫软。小武什么也没说,就是抱着依依,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 待依依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小武才说:“有什么事儿别自己扛着,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 小武送依依回家路上,依依把自己外婆去世的事情告诉了小武,其他的没有提。 “我要回趟家去看看外婆。”依依被小武牵着缓缓而行:“这周就去。” “我陪你回去吧?”小武说。 “不行。”依依说:“你不能出现,不然我妈会崩溃的。” 看到小武若有所思,依依说:“小武,不是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我妈妈到现在都没法接受我,更不会接受我们在一起。这个需要时间。”依依吸了一下鼻涕:“所以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什么的,真的。”小武赶忙笑了笑,说:“我会努力的,去证明我们在一起可以很幸福,父母其实不都是想孩子过得幸福吗?” “你怎么说服你爸妈呢?”依依问小武。 “你是女生,有什么可说服我爸妈的?”小武一脸的不以为意、 “可是我没有完成手术,而且,即使完成了,我也不能生育。” “没有完成手术,那就等完成手术。不能生育,就不要小孩。所以,有什么问题?” 依依看着小武笑了一下:“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小武扭头看着依依,说:“别的女孩子都问男朋友你爱不爱我,你一直问我我会不会嫌弃你?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嫌弃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你只是身体有些特殊罢了,就像是一个在生病的女孩子,我会好好地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度过所有的难关,我会让你幸福的。” 依依听完后,从发梢一直暖到了脚尖。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想:小武,是不是外婆派来拯救自己的呢? 两天后依依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铁,因为要过安检,依依曾经担心过自己是否能顺利通过,还问过小武能不能借给自己一套男装。小武看着穿着自己衣裤的依依说:“我很喜欢看你穿我的衣服,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没这必要,因为你这还是个穿了男装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所以依依最终还是决定不改变了,是什么就是什么,穿着裙子回家去。过安检的时候意外地顺利,高铁飞驰在路上的时候,依依的心中倒是充满了忐忑。 自己已经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了,之前给妈妈打电话不接,只能发了信息告诉她大概自己什么时候会到家。 这座小城市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甚至弥散在空气中那种依依十分熟悉的味道都没有变。越靠近家,依依的脚步反而越沉重了起来。 上了楼,站在家门前,依依敲门。 没反应。 依依敲着门大声喊着:“妈,我回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 依依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锁已经被换掉,打电话给妈妈,关机。 依依站在门前愣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依依跑下楼去确认门牌,然后又跑上来站在门前。 “没错,这就是我家啊。” 依依只能在坐在家门口等,一直等到了深夜时分,她想起很早以前,一家人住在筒子楼里,小朋友们放学后家长还没有下班回来,自己就会这样坐在家门口等着妈妈下班回家。 可是妈妈现在在哪里呢?依依抱着膝盖,扭头看着上来的楼梯。 一个住在楼上的大妈经过,看到了坐在门口的依依,问:“姑娘,你来找人吗?” 依依抬头看着对方点点头。 “老妹儿没在家?不能啊。”大妈看看大门:“都这时候了,她一般都不出去的。” “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再等等吧。”依依笑了笑。 “你是她亲戚吗?要不要去我家等啊?” “没事儿张姨,不用了,我再等会儿就行。”依依说。 “你知道我姓张啊?”张姨有些意外。 我当然知道你姓张,我还知道你儿子叫什么,我们起一长大的,张姨。依依看着张姨心里想着,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嗯,我见过你们一起跳广场舞的照片。”依依笑着说。 这样类似的对话,从依依坐在这里,到此刻,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相同的是,那些依依很熟悉的,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中,没有一个认出过自己,也没有人叫出过自己的名字。 看来自己的变化真的很大,但是谁又能想得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呢。 夜深了,依依头靠在膝盖上,有些困倦。她想如果还等不到,那就只能先去找个宾馆休息一晚明天继续来守着了,只是担心很有可能会等不到自己的妈妈回家。 这时候有人上楼,脚步声居然有些熟悉的感觉。依依盯着楼梯口,一个人转了上来。 郑建合。 郑建合看到依依坐在门口,马上大跨步地上了最后几级台阶,看着依依说:“我猜对了,果然是你回来了。” “郑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她报了个团,要出去旅游几天,让我没事儿不要打电话找她。”郑建合把依依拉起来,帮她拍拍身上:“她这个人,从来不爱旅游,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所以她肯定是有什么理由要离开家,我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你回来了,所以我才来看看。” “是这样啊,她因为知道我要回来,急匆匆地离开家躲着我。”依依自言自语道。 “对,应该就是这样。”郑建合伸手在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拿着开门:“但是她嘴上肯定不会承认的。” 依依站在郑建合身后,看着他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来吧,回家了。”郑建合把依依让进了屋。 房间里的摆设也和几年前一样,全是熟悉的感觉,但是很明显,妈妈走得比较急,茶杯没有洗,电视机的插头也没有拔下来,饮水机甚至还开着。 唯一的一点不同,是电视机旁边摆着一张照片,是妈妈某次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她曾经发在朋友圈过。这是依依环视了一周,唯一发现的多出的一个小东西。 郑建合看依依盯着照片出神,便说:“这个是一年前,你妈妈和我们一起去玩儿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还有一张我们的合影。”说着,郑建合掏出了手机,给依依看照片。 照片里,妈妈和郑建合两个人略显拘束地站在正中,身后的石头上站着的明显就是郑建合的女儿和她“老公”,只是站在了靠郑建合的身后的一边,并没有前后对齐。 “觉不觉得少了个人?”郑建合指了指照片中,依依妈妈身后空出来的位置。 “少了您儿子吗?”依依问。 郑建合摇摇头,说:“不,少了你。这是给你留出来的位置。” 依依望着郑建合,有些迷惑。 “反正我那边儿几个人,都很接受你,很希望你能够回归这个家。” 依依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你回你房间看看吧。”郑建合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杯子接了两杯水。 依依走回自己房间,打开灯,突然发现和自己以前的房间大不一样。 床上的四件套是粉色的,连椅子套都有蕾丝边,一眼看上去这就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依依还在想是不是有谁住在这里过,郑建合对她说:“看看衣柜里。” 依依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挂着的居然是几件女性的衣裙和内衣。依依拿出来看了一下,基本就是自己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的衣服。 “这些衣服,是我女儿看过你的照片后买的,放在你的房间里。”郑建合走过来。 “为什么?”依依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条裙子。 “因为想要告诉你妈妈,家里有个女儿。”郑建合看着依依说:“我们是想让她能够习惯,能快一点接受这个现实。” 郑建合走之前,把钥匙留给了依依。晚上依依洗完澡,换上了衣柜里的一套新睡裙,和小武发信息聊了一会儿,在这个充满了女孩儿气息的,曾经自己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依依睡到了中午才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是郑建合打来的——昨晚和他加上了联系方式,这样方便一点。依依给郑建合回电话,对方邀请依依晚上到家里来吃饭,下午四点会来接她。 中间电话被郑建合的女儿接走了一下,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问依依喜不喜欢那些衣服,并且说希望看到依依穿着来家里,毕竟买来后只是挂在那,只有依依本人穿过后,才能真的算是依依的衣服了。 依依仔细翻看了一下那些衣服,几乎都是淑女风的。“小武应该会很喜欢吧?”依依心想。 最后依依挑了一条白色的到及踝长裙,外搭一件军绿色的长风衣,一双白色的打底袜,搭配自己穿来的白鞋子,大小非常合适,就像是对自己的尺码很熟悉的人买的一样。然后依依坐在镜子前,拿出随身的化妆品,化了一个淡妆。 依依,第一次如此美丽地出现在这个家里。依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只敢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拿出妈妈的漂亮裙子穿在身上,虽然不会化妆,但是镜子里已经有了几分短发女孩的模样,就和很多普通的小女孩一样,身上充满了女人味的裙子,脚上的高跟鞋,是依依内心最深处对未来的向往,只是意义自己明白,这也只会是一个梦想罢了。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抚平痕迹,重新挂在衣柜里这个过程中,依依总是有着太多的不舍。 因此在依依获得了独立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买来了大量的衣服和化妆品,几乎着魔般在网络上寻找着各种教程和同好,完完全全把自己从外形到气质打造成了能够令自己满意的样子。 生活上,工作上,因为自己的不同,依依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要克服着巨大的心理障碍,直到逐渐习惯这一切。 郑建合的女儿叫郑安然,一见到依依就惊呼:“我的天啊,好漂亮啊!你比照片里还漂亮太多!”说罢就拉着依依的手,给她介绍自己的爱人:“这是我老公,多多!” 多多是和安然身高差不多,一头利落的短发,面目清秀,帅气逼人。 安然和依依就像很久未见的姐妹一样,坐在卧室的床上,手牵在一起就没一秒钟放开过,聊得非常亲热。郑建合在厨房做饭,多多去帮忙。 依依给安然看自己和小武的照片,多多手都没洗从厨房跑过来一起看:“这是你男朋友啊?很帅啊!”多多兴奋地评论道。 “他要是知道有人夸他帅,尾巴都能翘上天去!”依依呵呵地笑。 “翘什么尾巴?和你这样的美女在一起,他怕是要翘那啥哦!”多多说。 “喂!”安然打了多多一下:“乱开车!滚去做饭去!” 依依捂着嘴笑着说:“你老公说的倒是没错,他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 “那你们有没有……”安然挑着眉毛问依依。 依依知道安然想问什么,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 “哎呀~好甜啊你们!”安然头靠在依依肩上撒娇地说。 吃饭的时候,大家和依依聊起了一些往事。 安然和多多是高中同学,两个人偷偷在一起两年,考进了同一所大学。高考后安然向父亲出柜,父亲同意后,两个人便公开了关系,一直在一起相伴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年了。多多说,她想过做变性手术,后来考虑技术不是很成熟,也没什么太大用处,而且社会对于男性化的女性接受和包容程度比较高,生活工作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就放弃了。再过两年,两个人准备到泰国结婚,并且向依依发出了邀请。 “希望那个时候,可以看到一个完全体的依依。”安然凑近了对着依依说。 至于郑建合和依依的妈妈,则比较普通,是媒人牵线认识的。男方丧偶,女方离异,年龄又相仿,就处下来了。 依依的事情,安然和多多也跟依依的妈妈谈过,一样没什么改变。 吃完饭,大家坐在客厅看电视闲聊。 “依依,你的声音是怎么弄的?为什么现在说话是女声?”安然问。 “这个是可以练的。”依依说:“我练了几个月时间,差不多就这样了”。 “这说明你有天赋,你本来就该是个女人。”多多说:“我也练过很久的,但是不太行。” 郑建国对多多说:“你这样挺好,不用再变了,我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多多就笑。 “我真的喜欢你们家的氛围,很开放,很有爱,很温馨的家。”依依说。 安然握着依依的手,说:“别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依依点点头。 和安然多多告别后,郑建国开车送依依回去,路上郑建国说:“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情况不太理想。” “她说了什么?”依依问。 “她说……”郑建国吸了口气,顿了一下:“你妈妈说,你要是一直在这,她就一直不回来。你要是不走了,她就永远不回来了。” 依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说:“是彻底不想见我了。” 郑建国说:“你妈妈那边的思想工作,我们会继续做的。你喜欢我们家的氛围,你妈妈肯定也能感受到,她这个人就是脾气大,执拗,嘴上不说罢了。况且……”郑建国想了一下,转而问:“你对我和你妈妈的事情,怎么想?” “我觉得郑叔叔你是好人,你的家庭也很好,我很喜欢大家,所以我支持你和我妈妈。”依依表明态度。 “那就好,谢谢你啊依依。”郑建国开心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聊过,也没见过,所以也不知道你的态度,毕竟父母如果再婚,儿女的态度很重要,将来又是一家人。” “应该我谢谢您才对,我妈一个人,是很辛苦,有个男人愿意和她相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况且父母的幸福,父母自己做主,儿女们都想父母好,不是吗?能够和郑叔叔的家里人变成一家人,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依依停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郑叔叔,我明天就回去,我妈妈一个人在外面时间长了我不放心,麻烦您替我告诉她我回去了,让她早点回来。” “好,放心。”郑建合一口答应。 回琴行上班时,小武问依依怎么样,依依把这次的事情跟小武说了一下。小武摸摸依依的头,怜惜地说:“没事,可能时机不到吧,总会解决的。” 依依点点头,然后给小五看自己和安然多多的合影,给小武讲了她们的故事。 “你看,人家都可以这么幸福,我们当然也可以,要有信心,我觉得虽然道路有些曲折,但前途是光明的!” “安然和多多看了你的照片,夸你好帅。”依依看着小武。 “是吗?”小武哈哈地笑:“那必须的啊,她们也不是第一个夸我帅的了。” “哎呀你还真的翘尾巴了啊!”依依伸手在小武的腰上掐了一把。 一个月后的一天,依依接到了安然发来的信息,说她爸爸生病住院了。 依依很担心地询问病情,安然告诉依依抢救过来了没问题,只是要观察一下,并且告诉依依,这段时间依依的妈妈一直守着自己的爸爸。郑建合在抢救过来之后见到大家的时候,居然拉着依依的妈妈流下了眼泪。郑建合告诉她,人生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如果是带着遗憾走的,这对自己交代不过去,更是让身边的家人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才是一种巨大的伤害。看看现在自己身边,无论是的安然和多多,还是跟妻儿一起来的大儿子,无不是明白这一点,在努力地过好自己的人生。郑建合是失去过妻子的,他太明白生命的可贵,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而自己醒来后看到依依的妈妈,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依依和她的关系。 “你可以和依依见见面吗?”郑建合问依依的妈妈。 “依依?”妈妈说:“我儿子不叫什么依依。”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你儿子,这一点不会改变的。”郑建合说:“姗姗啊,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们为什么要用自己余下不多的人生和孩子赌气呢?放下这些,我们往后余生也会过得更好,孩子的人生也会过得更幸福啊。你不会想真的毁掉你们两个人的人生吧?退一步讲,都说养儿防老,无论是儿子还会女儿,都是一样的啊。” 妈妈看着郑建合,好一会儿,才说:“看来你跟他见这一面,被他洗脑了。” 郑建合摇摇头:“依依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看人的眼光你是知道的。也许你又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从来没有任何一秒钟当她是男孩子,她就是一个女孩子啊!我们站在她的角度上,替她想想好不好?” “他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从没有让我操过心,长大后又懂得为我分担的孩子。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妈妈说着,哽咽了起来:“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郑建合看着依依妈妈,轻叹了口气:“可是,为什么不能是他呢?这就像是癌症,多少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谁又能评得来这个理呢?” 郑建合在住院期间,几乎没有间断过说服依依的妈妈,而安然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依依的妈妈似乎逐渐有了变化,起码在郑建合说起跟依依见面之后好好谈一下这样的话时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 郑建合出院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大家就在郑健合家里简单做了桌菜庆祝。 在生日宴上,郑建合吹完蜡烛,突然对依依的妈妈说:“姗姗,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我这回其实是有危险的,能平安度过也是幸运。但是这让我觉得,人生真不能浪费了,不然好多事情不知道哪一天就来不及了,所以我想……我们结婚吧。” 依依的妈妈呆住了。 “爸……”安然也一脸的惊讶:“怎么这么突然……这是求婚吗?” 郑建合的大儿子小声告诉妹妹,爸爸早就想好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姗姗,我不想留遗憾了。”郑建合说:“人生苦短,我不想再失去你。”说完他示意大儿子去房间。 片刻,大儿子从房间出来,递给郑建合一个小盒子。郑建合打开,在桌上推到依依妈妈面前。 “钻戒都买好了?”安然盯着盒子里的戒指。 “我去买的。”大儿子站在旁边一脸骄傲。 “我身体这样,就不跪了。”郑建合坐在椅子上,伸手握住坐在旁边的依依妈妈的手,说:“你答应嫁给我吗?” 依依妈妈低着头,此刻,这个郑建合眼中平时骄傲、自强的女人,变得温婉而害羞。 “有什么条件吗?”依依妈妈问。 “我知道你会这么问的。”郑建合笑笑说:“和你结婚,没有任何条件,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们办婚礼的时候,是你第一次的婚礼,太重要了,我希望在我们的婚礼上,我们的全部儿女,都能在场见证。” 依依妈妈当然知道郑建合指的是什么。自己和丈夫结婚的时候,条件不允许,就没有办婚礼,这也是依依妈妈心里一直的不甘。所以,如果有这一场婚礼,那就会是自己几十年来的梦想成真。这样的场合,大家当然应该共同见证,也包括自己的“儿子”。 依依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答应嫁给你,但是具体的,我们再说。” 郑建合给依依妈妈戴上戒指,大家高兴得欢呼在一起,依依妈妈一晚上的眼神都反复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之后,安然和多多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替二老操办起婚礼的事情,经常拉着依依妈妈逛婚庆市场,婚纱都试了。在此期间大家聊起依依的时候,依依妈妈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忧:“我担心他以后过不好,他会不幸福的,而我不能照顾他陪伴他一生。选了这条路,人生得多难啊?” 聊到这里,依依看着手机,眼睛湿润了,她从内心深深地感受到了妈妈的爱——虽然她还是不说,虽然她也许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我觉得是时候了。”安然继续发来信息:“你和小武回来一次吧,证明给你妈妈看,你会幸福的。” 依依抬眼看了看正蹲在地上打包发货的小武,想了想,回:“我觉得,小武不该卷进我的家事,他不该承担这些。” “小武爱你,如果现在是他需要你,你会怎么做?”安然回复:“告诉他,试一试,如果他为难,我们就不强求。” 依依放下手机,看着小武,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是小武需要自己,那自己肯定会奋不顾身的,因为她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失去小武,或者说没有做什么努力的情况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小武。 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是自己现在全部的灵魂寄托,是他,又让自己对幸福有了幻想,对未来有了期待,让自己开始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在冷漠和麻木中度日。 “亲爱的,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依依对小武说。 小武蹲在地上,扭头,说:“好啊,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依依说。 “那又该我说吃什么你都不想吃了,你们女孩子啊……”小武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说:“那就火锅吧,你最喜欢了。” “好呀!”依依笑嘻嘻地看着小武说。 “前两天刚吃过,你也不怕上火……”小武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蹲下打包。 吃饭的时候,依依拿出手机,给小武看自己和安然的聊天记录。 小武看完后,抬眼注视着依依的眼睛,依依心中非常忐忑,她总觉得这是拖着小武来帮自己分担了他不该承担的压力,嘴巴刚张开,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小武突然就说:“我去!”小武的眼神坚定而温暖:“这不单单是你的事情,为了我们,我去。” “小武……”依依看着小武。 “反正早晚我都要见你妈妈,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要努力地证明,我能给你幸福。”接着小武想了一下,说:“不过我需要你先为我做一些事情。” 依依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小武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让你见见我父母。” “见你父母?”依依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小武说:“只有你见了我父母,我这边打通了,才能给你妈妈信心,不是吗?” “可是我……怎么跟你父母说啊?”依依双手抓着裙角:“他们恐怕不会接受我。” “没关系的,你忘记之前我跟你说过了,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罢了,他们有什么不接受的?”小武倒是看起来十分轻松:“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你了,给他们看过照片,他们喜欢得很,也很多次跟我说带你回家吃饭,只不过我考虑你的感受,一直在拖。” “你的意思是,瞒着你父母我的真实情况吗?”依依问。 “你要这么说也行。”小武说:“我们先过这一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以吗?” 依依犹豫了:“我觉得这对你的父母来说不公平。” “宝贝,看着我。”小武盯着依依的双眼:“你只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孩子而已,至于传宗接代的事儿,我哥已经替我们家干了,不会有那么大压力的。” “你还有个哥哥?”依依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你非要知道?”小武说:“现在你要去见家长了,自然不就知道了吗?” 去见家长的前一晚,依依实在慌乱的不得了,她打电话给小武让他来家里陪着自己,反复和小武确认见家长的细节,和自己应该穿什么,应该说什么,直到深夜才在小武的怀里睡去。 小武在黑暗中,静静地感受着依依在自己臂弯里的鼻息,他从来没有见过依依如此慌张过,也帮不上什么忙,反正这一步是早晚要迈出去的,只能够尽可能地给予支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坚定。 早上,小武起床后就看到穿着睡衣在厨房给自己做早点的依依,便悄悄地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依依的腰。 “给哪个帅哥做饭呢?”小武问。 “你讨厌。”依依撒娇地哼了一下,手停了下来,任由小武深深地在自己的脖颈上嗅着,隔着长发落在皮肤上的热烈的呼吸,让依依瞬间有些瘫软。 “我昨晚做了个梦。”小武轻轻地说:“梦到你穿上了婚纱。” 依依转身,抬手揽住小武的脖子,问:“那我穿婚纱的样子好看吗?” “非常美。”小武笑着说完,便探头吻上了依依的唇。 过了几秒后依依才推开小武,娇嗔地说:“哎呀你没刷牙吧?嘴巴臭~” 小武放开依依:“我们以后结婚了,我天天臭你!”一边说一边去了卫生间洗漱。 依依转过身继续切培根,一脸幸福的笑。 “这是给我的牙刷吗?还有剃须刀?”小武在卫生间里喊:“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啊?” 依依笑着没回答,自从那一晚小武来过之后,依依第二天就自己跑去超市买来了牙刷和剃须刀摆着,虽然后来自己没有再让小武来过,但自己的心意小武应该是明白的。 见家长的过程很顺利,小武的家人对依依非常满意,父母甚至在饭后讨论起了结婚的黄道吉日是什么时候。 “来,我们拍个照吧,纪念下依依第一次来我们家。”小武拿出相机支好脚架,招呼大家做好拍照。 “我们没什么要求,只要小武过得幸福,我俩就觉得满足了。”小武父亲拍照时说。 小武和依依站在后排,握着依依的手,留下了这张全家福。 “你俩一起请假?”李环宇看着小武和依依:“干什么?度蜜月啊?” 小武笑着说:“很重要,要是办成了,就离度蜜月不远了。” “那还能是啥事儿呢?”李环宇说:“就是去见家长呗!” 依依点点头。 “你俩这两天把货发了,盘完了就可以走了。”李环宇说:“提前祝你们好运!” “借你吉言!”小武赶忙做了个揖。 回家的高铁上,小武一直把依依搂在怀里。 “谢谢你,小武。”依依说。 “谢我什么。”小武说:“我觉得,这是上天给了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谢谢老天爷吧。” 本来依依以为自己会非常紧张,没想到当他们真的站在了家门口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异常地平静,可能这就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到临头”的那种无畏的心态吧。 依依敲门,开门的竟然是安然。 进门后,依依发现不仅仅是安然,郑建合和和多多也在。依依的妈妈和郑建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依依和小武。 妈妈没什么变化,实际上也确实感受不到什么变化,毕竟依依总能从朋友圈看到妈妈发照片,只是这真的是将近三年以来,第一次和妈妈面对面。 “妈~”依依轻声喊道。 妈妈没有什么表情,她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从别的地方也见过这个穿着裙子的“儿子”的照片,所以并没有那么意外。妈妈向旁边使了个眼神,示意依依在一边坐下。 “阿姨,我是雷小武,我是依依的朋友。”小武往前站了一点,望着依依的妈妈——这个被依依的事情深深地打击了的女人。 雷小武并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他和自己的妈妈甚至都不太深谈,因此,即便他反复想过能体谅依依妈妈额感受,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开这个女人的心结, “我知道你,我见过你的照片。”依依妈妈说。 依依有点诧异,奇怪妈妈怎么看过小武的照片的,抬眼却正好见到郑建合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说:我都铺垫好啦! 小武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阿姨,我和依依在交往,我很爱她,我会给她幸福。可能您现在还不能相信我,可是我是真心的,我会尽全力,用余生证明给您看的!” 在一边的安然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脸前面,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小武,眼睛里分明在发出着感叹。 “大家都坐吧。”依依妈妈让大家都坐下,然后看着小武,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你们俩以后会很不容易?” 坐在依依身边的小武点点头,回答道:“想过,我们都想过很多次了,但是我们愿意互相支撑着走下去。依依很坚强,她一个人走到现在已经克服了太多的困难了,以后的路,我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困难。” 小武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依依妈妈——那是依依在小武家拍的全家福。 “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依依。”小武说。 依依妈妈看着照片,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而依依自始至终一直在看着妈妈的脸。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你妈妈知道的。”郑建合对着依依说。 “郑叔叔,你身体好些了吗?”依依问。 “我好着呢!”郑建合说着,用手指了指依依妈妈:“往后会越来越好。” 依依这才看到了妈妈手指上戴着的钻戒,闪闪发亮。 时间不长,对话也不多,大家多数时间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大概二十几分钟,依依妈妈说:“你们都走吧,我有话跟他说。” 郑建合于是招呼大家出门,然后低声对依依妈妈说:“好好说,啊,别发脾气。”说完看了看依依,才起身出门。 “你先回酒店,明天我打给你。”依依对小武说,然后送走了小武。 关上门后,就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和站在她面前的,她的“儿子”,依依。 依依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妈……对不起……”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是依依这一生第一次对妈妈下跪。在两年前向妈妈说明之前的人生中,依依的性格一直都和妈妈一样,骄傲而执拗。从小到大,尽管还算懂事,也能够尽可能地体谅妈妈的不容易,但她却无论面对任何情况,从来都没有和妈妈说过哪怕一句软话。 而妈妈看着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依依,也终于低着头,抽泣了起来,这几年来压抑在内心的痛苦,终于第一次在有另一个人在场的情况下爆发了出来。 她也试过接受,也坐在依依的房间里,幻想过这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儿,甚至曾经问过郑建合,有没有可能用催眠之类的技术,把自己的记忆修改成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个女儿。 但她所做的所有这些努力,都在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里,反复被突然涌来的巨大的悲伤所击碎。这个坚强的女人,在那些数不清的静谧的夜晚,在现实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儿子”对于这个独身妈妈来讲,几乎就意味着一切;而他的变化,无异于击碎了自己的人生。 那些夜晚,也是依依在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痛苦泪流的夜晚,两个有着最紧密血缘的人,却因为彼此而承受着相同的痛苦,天各一方,独自难过。 妈妈的抽泣越来越重,逐渐变成了压抑的嚎啕大哭。 依依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爬到了妈妈的膝旁,眼泪像撒了的水一般滴在地上,一声声地哭喊着妈妈,手扶着沙发的垫子,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瘫倒。 “对不起,妈……对不起。”依依抽泣到觉得牙根都麻木了。 而妈妈一直没有回应依依,只是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这个人,一直流泪。 这种沉默保持了近半个小时——能够在别人面前这样痛快地哭出来,对两人而言都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发泄。最后两个人都哭累了,泪水渐渐止住,陷入了长时间的对视和沉默。 “你起来,地上凉。”妈妈对依依说。 依依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了妈妈身边。 “你想好了吗?”妈妈问依依。 依依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妈妈说:“我老了,管不了你。” “妈,不用管我,我会好好对待你的。”依依说:“作为女儿,好好地服侍你。” “服侍我?”妈妈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服侍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我不奢望你可以完全接受现在我。”依依说:“我知道,我太自私了,可是妈妈,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以前,我每一天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好多次我都想结束我自己,可是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依依已经哭到嘴唇发麻,话有些说得不是很利索。 “你郑叔叔说得对,你们自己的事情,即便我再怎么干涉,也最多会闹到不欢而散,我改变不了你任何东西。”妈妈说:“你清楚后果就好。” 依依再次沉默,抿着嘴唇轻轻地啜泣。她知道,妈妈虽然没有原谅自己,但她已经努力地在接受这个现实,在身边人不断地创造宽松的氛围和不厌其烦的劝导下,努力地说服自己。 妈妈依然是那个坚强而骄傲的女人。 “你跟我去卧室。”妈妈站起身来走向了大卧室。 依依跟在后面,进了妈妈的卧室,按妈妈的要求关上了门。 “让我看看,你到了什么地步了。”妈妈看着依依说:“脱掉衣服。” 依依愣了一下,被这个突然的要求弄得不知所措,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害怕地抖了起来。可是她只是片刻地犹豫之后,就明白了妈妈想干什么。 妈妈想突破她自己的心理底线,她想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依依的身体有了哪些变化,妈妈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只有亲眼见到,妈妈才会真的认清现实。 依依一件一件,脱掉外套、打底衫、裙子、丝袜,最后,解掉了文胸,全部丢在了脚边的地上,只穿着一件内裤,站在了妈妈面前。自从自己记事开始,依依就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穿得这样少过,甚至即便在夏天也是背心短裤。 妈妈看着依依凹凸有致的身材,眼中的难以置信汹涌地迸发着。 好一会儿,妈妈脸上的惊恐表情才褪去了,她让依依回自己房间去找个衣服穿上。 “既然回来了,明天,你跟我去看看外婆。”妈妈说:“今晚就到这儿吧,明天只有你和我去。” 依依点头,和妈妈道晚安。 回到房间,依依躺在床上,过了很久内心才逐渐平静下来。她打电话给小武,小武焦急地问怎么样了。依依省去了全部细节,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小武,并且告诉他明天自己要和妈妈去看外婆,不用一起。 第二天出门前,妈妈对依依说:“你的外套不合适去那样的地方,穿我这件。”说完,递给依依一件朴素的黑色风衣外套。 依依接过来套在身上,有点小,但还能穿。 在公墓,依依对着外婆的照片说:“外婆,我来看您了,我来晚了……” 照片里的外婆依旧像以前一样慈爱地看着自己。 妈妈站在旁边,看着依依把花放在墓碑前,一言不发。 “你说,你外婆能认出你吗?”回去时,妈妈在路上问。 “外婆一定能认出我。”依依说:“曾经有那么几次,我觉得我是被外婆救回来的。” 妈妈扭头看着依依,好一会儿,说:“别做傻事儿,死了只是你自己解脱了而已。” 晚上,大家在郑建合家里吃饭,气氛并不算轻松,妈妈依旧有些冷淡。 郑建合端起一杯酒:“我觉得,对于我们这些父母来说,儿女能好好地,能在身边,自己身体能健康,这已经是圆满的人生了,对吧?” 如此简单而朴素的幸福啊,对于依依的家庭来说,却是如此难以获得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郑建合向大家正式宣布了向依依妈妈求婚成功的消息,并且说婚礼安排在四个月以后。 “恭喜您,阿姨!”小武举起杯,敬依依妈妈:“您一定会很幸福的!” 依依妈妈举起杯子和小武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饮料:“小武,你是个好孩子,其实,我看到你的时候,会有一种我‘儿子’又回来了的感觉。” “您要是不嫌弃,我就是您儿子!”小武站起来说着,将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可以啊小子!”郑建合笑着看着小武,又给他倒上一杯:“这多好啊,这叫‘儿女双全’,幸福美满!哈哈哈!我就说这些孩子们真好,我和姗姗的结婚这事儿,大家都支持,很感动,很感谢!” 依依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 安然凑到依依耳边轻声说:“小武很有担当,很帅哦!” 依依看着安然微笑,在桌子下把手放在了旁边小武的手上握了一下。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依依妈妈说:“我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接受。你的手续,和同意书,我会签字。” 小武脸上充满了惊喜,看着依依。 “但是你们明天就回去吧,还要工作。”依依妈妈看着依依说。 “妈……我想多陪陪你。”依依说。 妈妈摇摇头,对依依说:“你们还是回去吧,我需要一点时间。” 郑建合赶忙说:“对,依依,你们就先回去工作,你妈妈这边不用担心,我来照顾,没事儿,放心啊!” 依依看着郑建合说:“谢谢您,郑叔叔,劳您费心了。” 晚上依依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拖着行李跟小武回了酒店,是依依妈妈不让依依在家的,她说暂时还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到她。依依心里明白,妈妈会松口,和郑建合提出结婚有重大关系——这让依依的妈妈也重拾了对她自己未来生活的期待;也和小武的表现分不开,看得出来,妈妈还是喜欢小武的,看着小武的眼神感觉并不是将他作为了“‘女儿’的老公”,而是“这是不错的儿子”。 晚上依依在卫生间洗澡,冲着淋浴,突然放声大哭。 小武急急忙忙冲进来,拉开门,看见依依手捂着脸,哭得停不下来,这是一种发泄的哭声。 小武走到依依身边,伸手环着双肩抱住了她。依依转过身,把脸埋在小武胸口,紧紧抱着小武的腰,也不管小武还穿着衣服,就站在淋浴下面哭到身体抽搐。 “小武……我可以做女人了。” (8) http://.biquxs.info/

乐队按照徐龙的编曲合练了几天时间,这是一首并不复杂的歌,因此徐龙也不太想用复杂的形式去呈现,有了这个雏形后,他们和赵晓敏约在了赵小敏家里的录音棚见一面听一下。 “你们进去吧。”赵晓敏招呼大家换上鞋套,把东西搬到录音室里去。 方弋这是第一次看到开在自己家里的录音棚,一脸的好奇。赵晓敏把自己家的三室两厅其中一间卧室装修成了录音室,隔壁的卧室作为制作室,摆着电脑音箱和一个硕大的录音台,还有midi键盘和几样乐器。中间的墙上打了一个洞装上了隔音玻璃,因为里面全是隔音板的关系,一走进来就觉得非常安静,似乎任何杂音都听不到。 赵晓敏站在隔着玻璃看着徐龙在里面招呼大家布置,突然对站在自己身边到处张望的方弋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穿男装呢。” 方弋稍微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自己,其实自己今天穿的卫衣,牛仔裤,袜子和鞋子,都不是男装,方弋从挺早以前就开始购买一些适合自己尺码的女装了,只不过都比较中性,尽量避免花纹装饰等明显的女装元素罢了,一般人都会觉得只是整体版型和颜色女性化了一些而已。当然也有人说过自己牛仔裤太紧了像女式的,可是方弋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而且自己一尺九的腰和细细的腿,女裤才是正合适的尺码。 “你男生的样子也挺好看,很乖巧哦。”赵晓敏看着方弋笑着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女装的你,更可爱。” 方弋的脸一下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整顿完毕,大家各就各位,赵晓敏也搬了一张凳子坐进录音室,让大家过一遍给自己听一下。 这首歌的意境,方弋已经反复和凯华讲过很多次,在排练中,凯华对这首歌的表达也逐渐完整。赵晓敏听的时候,会时不时地闭上眼睛,跟着节奏晃着脑袋。 “很好听,很动人的一首歌。”赵晓敏听完后鼓了鼓掌,说:“我们分轨录吧,方弋吉他先录,然后林胖的鼓,之后别分是徐杰的贝斯,生浩的键盘,最后是凯华的人声和和音。” 安排好后,其他人先出去,方弋在录音室录自己的音轨,耳机里传来了一个节拍器的声音。 “方弋,跟着节拍器,从哪儿开始都行,你脑海中要把整首歌都默念着弹一遍,一个小节都不能错,明白了么?”隔着镜子,方弋看到赵晓敏拿着话筒对自己说。 方弋点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赵晓敏说:“开始。” 录音比演出难太多了,任何一点小小的瑕疵都容不得,一开始赵晓敏会在每一个失误的地方喊停让方弋重来,后来直接就不喊了。即便方弋自己觉得有些瑕疵,赵晓敏也还是喊了ok,让方弋出来。 后面几个人也一样,除非有大的问题,不然赵晓敏不会喊停,就这样录了五六个小时,把全部音轨都录完。 赵晓敏做了简单的剪辑,把音轨对齐,然后播放,其他人站着听完,林文萱说:“还不错啊,我觉得挺好的。” 赵晓敏微微皱眉不说话,只是反复地听着其中的某些段落。 “是不是有问题?失误的问题?”徐龙问。 “不是失误的问题。”赵晓敏说:“老徐我老觉得这个编曲虽然挺美的,但是差点儿意思,就是,是不是有点儿太美好了?” “怎么说?”徐龙问。 “我刚才在里面第一次听,觉得这首歌想表达的似乎是那种失去的遗憾的感觉。”赵晓敏说着看了看方弋。 “是啊。”凯华说:“我们在一起聊的时候,就是这感觉。” “但是啊……”赵晓敏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听你们录音这几遍,越来越感觉这歌里面还有另一层感情,就是放弃。” 方弋抬眼,注视着赵晓敏的目光。 “面对离去的爱情,不光只有美好而回忆和感慨,还有种‘没了就没了吧,我也不想去做什么努力去挽回了’那种放弃的感觉,你们别听,就想歌词就行。”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回忆起了一句句的歌词。 “别说,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儿那意思,走到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就没了吧。”于生浩说。 “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细了啊?”凯华问:“感受这种东西是很主观的吧?也许作者本人没想那么多呢?” “不。”方弋说:“晓敏老师说得对,是有这种感觉在的。”方弋看了看大家:“无论是龙哥的故事,还是我的经历,都是一种面对失去的绝望,但是也只能绝望,因为无论做设么都不能挽回。或者说,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去挽回,那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因此只有放弃。” “感情出问题,挽回的动作还是可以做的嘛!”林文萱不解地说。 方弋笑了笑,没说话。无论是徐龙还是自己,面对失去的感情,彻底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他的那个姑娘已经结婚了,而自己高中同学,根本就很讨厌自己这种类型的男生。 “你们给我点时间,过两天我给你们结论。”赵晓敏说。 大家在赵晓敏家里闲聊了一会儿,就散了,临走时赵晓敏问方弋:“我觉得你的吉他部分编曲可能要大改,但是我还没具体想好,吉他我又不是很擅长,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可能需要多来几次,我们探讨一下。” 方弋点点头,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随时可以过来。” 两天后的下午接近六点,赵晓敏就给方弋打了电话,说自己想到怎么改了,让方弋去他家里见面。 方弋进屋之前刚要在鞋柜上拿鞋套,赵晓敏突然从旁边递来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你穿这个,喜欢吗?” 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点点头:“喜欢。” “个你今天的粉色袜子居然很配。”赵晓敏看了看大小挺合适,就转身进了屋。 方弋今天出门前,仔仔细细地搭配了一下衣服,故意偏女性化了一些。他还记得上次赵晓敏跟自己说的话,甚至觉得自己今天就算直接穿演出的女装来他也不会感到吃惊。 “还没吃饭吧?”赵晓敏招呼方弋坐下,自己转身进了厨房:“我买了点儿半成品,热一下我们俩将就着吃点儿吧。” “好,不用那么麻烦的晓敏老师。”方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视四周,觉得房间似乎比上次来更干净整洁了一点儿,应该是赵晓敏这两天有好好地收拾过。 大约二十分钟后,赵晓敏端出两个大盘子,居然是两份牛排和意大利面。 “我们电视台今天录节目,所以我下班就随便在超市买了点儿东西,应该不难吃的。”赵晓敏解下围裙,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半瓶没喝完的红酒,倒了两杯。 两人在餐桌上吃饭,方弋发现赵晓敏今天可能是因为录节目的原因,弄过发型,衬衫和牛仔裤也很搭,给人的感觉很好。 赵晓敏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发现方弋在看自己,就问:“怎么了你?” “哦,没什么。”方弋赶紧说:“我觉得,晓敏老师今天很帅哦。” “是吗?”赵晓敏抬起手弄了一下头发:“有演出嘛,还是得收拾一下,不过我平常就在台里呆着,也不这么弄。” 方弋笑着说:“平常就已经挺帅了,晓敏老师这样的人,应该很多女生会追你吧?” “一般般嘛。”赵晓敏一边切牛排一边说,脸上挂着略微显摆的表情:“你呢?你这样的男孩子,学校里应该也有不少女生会喜欢?” “没有。”方弋回道。 “我看生浩好像对你就挺有意思的。” “她啊……不可能的。”方弋说:“我跟她就绝不可能,另外,凯华喜欢她,我们都在帮凯华追她呢。” “哦~”赵晓敏摇摇头:“你们这帮小孩儿真有意思,还好我没当着大家面儿乱说话,不然就尴尬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方弋不太敢让赵晓敏看出自己的内心,而他每次有意无意间望向赵小敏的时候,都能和他的目光对上,就像他一直在看自己一样,那种热烈的眼神让方弋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面红潮热。这顿饭吃的方弋一点儿味道也没尝出来。 吃完饭,赵晓敏和方弋进了录音室,开始研究编曲。 方弋彻底为赵晓敏的音乐素养折服了,他也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音乐人”。赵晓敏向方弋描述的感觉,方弋瞬间就能懂;而方弋给出的反馈也让赵晓敏赞叹不已。 “你懂我啊!”赵晓敏拍着手说:“我这还是头一会回跟别人说改编的时候这么顺的。” “是你懂我,晓敏老师。”方弋说:“你也是唯一听进去这首歌的人。” “那行,就这个感觉,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和弦再精简一点千万别复杂,清清爽爽的恋爱的那种感觉。弄好了你再来我们研究下,就差不多可以定版开录了。” 方弋问赵晓敏:“我的改了,那谭杰的吉他不是也应该跟着改一下吗?不然合不上。” 赵晓敏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他的技术,不用提前说,录音的时候当场改就行。” “哦。”方弋撅了噘嘴:“就还是我技术太差了,得单独开小灶。” 赵晓敏挑了挑眉毛:“不单是这个原因,也是想单独见见你。来,庆祝我们编曲定下来了,祝录音顺利!”说完,赵晓敏又递了杯酒给方弋。 方弋接过来说:“我已经有点儿醉了,我酒量不行。” 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和赵晓敏一见如故聊得太开心,放松下来后的方弋心情好得不得了,走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躺在床上,方弋入睡前一直在想的事情是:自己对赵晓敏的感觉,似乎是有点喜欢?而赵晓敏对自己也好像是同样的态度?还是说,那真是自己的错觉? 接下来的一周乐队照常排练演出,方弋在一次演出回到后台后,弹了新的版本给大家听,并且转述了赵晓敏的思路。 “我觉得行。”谭杰说:“他这个改法确实更有味道一些。” “我喜欢这个版本。”于生浩说:“没想到晓敏老师看起来这么稳重的一个人,心思这么细腻啊?” 回去的时候,于生浩还是挽着方弋,凯华走在旁边说:“你这越来越不把他当男人了啊?” “关你屁事?我乐意。”于生浩噘着嘴说。 “不行,我不同意。”凯华拉住方弋的另一只胳膊:“就算要选,他也只能是我的女人,你没戏!” 方弋在中间被扯来扯去,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脚崴了。 于生浩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方弋回答没事儿之后,于生浩对着凯华说:“你在那儿扯啥啊?没看见人家穿着高跟鞋呢?” 凯华刚想说点什么,方弋打断:“你们别吵,我没事儿,可能也是新鞋,有点不太习惯。” “可是一点儿看不出你居然这么会穿高跟鞋啊?”于生浩搀着方弋的胳膊:“一晚上你都正常得很。” “天赋。”方弋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对于新的女装扮相非常满意,温柔的连衣裙,黑色丝袜配上这双高跟鞋,方弋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妩媚了起来,穿上这双跟鞋,才让方弋觉得“小弋”这个女孩子完整了。 到了住宿区,于生浩先回了女生宿舍,凯华和方弋继续往里走。 “方哥,对生浩你是怎么想的啊?”凯华问:“我觉得你跟生浩怎么越走越近了?” 方弋说:“跟你说了别多想,我跟她不可能。你没发现就是演出我女装的时候她才会比较接近我吗?可能就当我是姐妹吧。” 见凯华看着自己似乎还不相信,方弋伸手打了一下凯华的手臂:“我平时给你们俩创造那么多机会,怎么了?忘了?不认了?” 凯华嘻嘻哈哈地说:“认啊,我当然是知道的,我这不也努力把握机会呢嘛。” “所以还是你的问题,你得自己努力。” 凯华和方弋在路上走着,看起来就像一对小情侣一样。经过宿管门前时,方弋点着脚尖,不敢让高跟鞋发出声响,凯华扶着方弋,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快速跑回寝室。 第二天下午,乐队在酒吧做日常演出前的排练时,赵晓敏来到了酒吧。方弋一周都没有联系自己,于是赵晓敏就干脆亲自跑来看看什么情况,一进门就看到了完妆后的方弋正坐在吧台和徐龙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突然愣住了。 方弋这一身打扮,让赵晓敏的心砰砰地猛跳了几下。 “咦?敏哥?”徐龙看到赵晓敏站起来打招呼,方弋也连忙从高脚登上站起来,差点儿没站稳。 “你这一个星期都不找我,我以为你把歌的事儿忘了呢。”赵晓敏看着方弋说:“还得我亲自来啊?” 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晓敏老师,我们现在在修改了,想弄得差不多了再给你听的。” 赵晓敏看到方弋的模样,居然十分可爱,于是便起了兴致逗逗他:“那你不用跑了,我来了,但是不能大老远白跑一趟,你得补偿我。” 徐龙在旁边啧了一声:“敏哥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别欺负我们团宠啊,这我妹子!” 几个人哈哈地笑了起来,赵晓敏凑到方弋耳边说:“你这样打扮,太美了!” 方弋也凑到赵晓敏耳边笑着说:“谢谢!” 晚上演出的时候,赵晓敏就在下面前排位置上坐着,一整晚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方弋身上。演出的最后,大家直接在台上把改编完的歌唱了一遍。 下来后,方弋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抚了一下裙摆,坐在赵晓敏身边问:“你看这么改行吗?” “什么行吗?”赵晓敏看着方弋的脸庞,恍惚了一下:“哦,行,挺好的,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这么来吧。” 于生浩在远处看着聊得十分开心的方弋和赵晓敏,一言不发。晚上回去的时候,于生浩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跟方弋走在一起,而是和凯华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方弋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凯华高兴地不时冲自己使个眼色,也就释然了,跟在他们俩后面哒哒哒地走着。 因为酒吧门口的路上这一周都会拦起来铺管道,于是徐龙索性就发了个通知,酒吧暂停营业一周,趁机和赵晓敏商量了一下,把录音时间放在了周末晚上。 “为什么方哥有拖鞋?还是这么可爱的?”在赵晓敏家换鞋的时候,凯华发现方弋居然穿着一双粉色的拖鞋。 方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原地,穿着黑丝袜的脚趾在拖鞋里一扣一扣的。 “也不违和,毕竟今天很漂亮呀!”徐龙换好鞋套先进了屋。 赵晓敏要方弋女装来,因为录完音以后大家可以在一起合个影,将来也许还能做成这首歌的封面,所以不止方弋,每个人都穿得和演出时一样。 还是那个顺序,方弋先进去。赵晓敏在外面比了个ok的手势,方弋回应了一下,就听到了节拍器的声音。 这次的录音非常顺利,每个人都只是两三遍就过了,赵晓敏把音轨对好,大家聚在一起听效果。 虽然并没有做后期,但这首歌的感觉已经完整地表达了出来。听着音乐,方弋的眼睛有点湿润。 这首歌不仅仅代表了自己某段时间的情愫,也代表了一个梦想照进现实的过程。在自己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完成了考进年级前十的条件后,妈妈给自己买了第一把吉他。这把吉他是方弋最宝贵的东西,也是他最好的伙伴,除了功课之外,方弋几乎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练琴上。那个时候,对于未来,梦想这些词并没有多加思考过的方弋,悄悄在心中埋下了一颗音乐梦。但是,现实告诉方弋,想要从大学开始专业走音乐这条路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天分也确实没有到“老天赏饭吃”的程度,因此这就只是一个梦想而已。可是即便不能够成为专业的音乐人或者歌手,只要能从事和音乐相关的工作也是好的,方弋都会知足。 而这一年来的因缘际会,让自己有了乐队,有了演出,有了一起弹琴唱歌的伙伴,还有了自己的作品,这一切都是方弋梦寐以求的东西时刻冲击和方弋的心。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方弋才从绵长的回忆里拔了出来,发现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了。 于生浩拉着方弋往外走:“哎呀你的妆都要哭花了!赶紧过来补妆!”说完就把方弋按在沙发上,拿出了化妆包。 方弋坐的比较低,抬眼看着于生浩。说:“生浩,谢谢你。” 于生浩手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补妆:“谢我什么?” “你弹得好呀。”方弋笑了一下。 “别笑,脸皱起来了。”于生浩轻轻拍了方弋的脸一下:“我是乐队成员,做该做的事儿,再说也不难,谢什么。” “谢谢……我们认识,真的很幸运,很感谢。”方弋深情地看着于生浩,可能是流过泪,眼睛水汪汪的。 于生浩正在给方弋补口红,看着他嘴唇一动一动说出“谢谢我们认识”,看到方弋的眼神,于生浩腿都软了,心中万分慌乱,这一秒钟就觉得一股劲直冲头顶,恨不得此刻直接吻上方弋的嘴唇。 镇定,镇定,要吻,也应该是他吻我。于生浩心里想着,压住了这股冲动。 方弋啊,你这个撩人的小妖精,可是你怎么没有接下来的行动了呢?方弋补完妆站起来拽拽裙子就走回了录音室,于生浩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想。 赵晓敏脚踢着一箱啤酒,一下一下地从厨房出来,说:“哎呀你说你们也没个有眼色的,没人帮帮我啊?我累呢!” 方弋赶忙走上去弯腰想搬,赵晓敏按住他的肩膀往旁边一让:“女孩子走开,我看有没有男生。” 凯华从录音室探出个头,看到了啤酒:“我就讨厌那让女孩子干活的,女生怎么能做这种累活呢?”一边说一边跑出来把酒搬了起来,放在餐桌上。 大家开了啤酒,庆祝顺利完成录音。 “后期我大概用个几天时间吧,弄好了我发给你们。”大家喝着酒,赵晓敏对大家说:“一个完整的,还有个纯伴奏的。” “卡拉ok吗?”林文萱问:“那我可以唱给菁菁听啊。” “这首歌是大家的,大家看情况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方弋说。 谭杰跟赵晓敏说:“你再给我一个没有solo吉他的版本。” 赵晓敏挺快地答应了,于是他还需要另外弄没有鼓的,没有贝斯的版本。 “刻个碟给我呗。”徐龙说:“我请你喝酒,来我们酒吧喝个够!” “对啊,拍照!等会儿喝酒脸红了拍出来不好看了!”于生浩惊叫起来。 大家赶紧把录音室七手八脚地收拾了一下,然后按照演出队形站好,赵晓敏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拍的真好。”徐龙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说:“把这个照片印在碟上当封面给我。” “包死包埋呗?”赵晓敏敲了一下徐龙:“你别太过分啊,我这没印刷机。” “算了算了,是有点过分啊。”徐龙赶紧给赵晓敏敬酒:“那我就拿这个照片当宣传海报,回头有粉丝要签名啥的就给他们这个照片,有牌面。” 方弋看着照片中站在最边上、面带微笑、身姿曼妙的自己,也十分满意。 大家在房间里聊着天,方弋拿着酒走到了阳台,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就是像一个梦,方弋太怕醒来了,呆呆地望着夜空出神。赵晓敏走到方弋身边,问:“你刚才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方弋现在的眼睛又有点湿润,赶紧拿出纸巾在眼角沾了一下,然后告诉赵晓敏,自己有种儿时的梦想成真了的感觉。 赵晓敏伸手摸了摸方弋的头,说:“我懂你的感觉的。我曾经也是一个有着这样梦想的年轻人,所以我拼了命地往这个专业上走,虽然没能力成为唱片行业的制作人,但还是做了相关的工作,算是没有背离初心。” “你把家都装修成录音棚了。”方弋抬头看着赵晓敏,笑着说。 “兼职做录音师,接点活赚外快。”赵晓敏说:“你们不也花了钱找我来的吗?” “那可是我们辛苦演出才赚来的血汗钱……”方弋噘着嘴,撒娇一样地嘟囔。 “干嘛?想吃白食啊?嗯?”赵晓敏的手一直放在方弋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不想给的话,我现在可以去把母带删了,就当我们没见过。”说完作势就要回屋去。 “别……”方弋伸手拽住了赵小敏的衣角:“给,我们给……”方弋小声说。 “其实我也可以不收钱。”赵晓敏说。 “为什么?”方弋问。 赵晓敏伸手将方弋的头拉向自己,靠在了自己腰上:“因为你。” 此时此刻的两人,彻底明白了对方的心。可能因为这该死的夜色,因为这该死的酒精作用,温柔的感情就像无处依附的水一般,关也关不住,静静地,自然地流淌出来,把两个人包裹了起来。 方弋头轻轻地靠在了赵晓敏身上,感受着他略带急促的呼吸,赵晓敏则轻抚着方弋的耳朵,感受着这个此刻已经变得通红的小东西炽热的温度。 两个人似乎完全忘记了屋里还有其他人,而且没有注意到屋里已经变得安静了。 大家看着阳台上两个人的背影,目瞪口呆。 于生浩差一点就要喊出方弋的名字的时候,徐龙赶紧推了推大家:“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回去吧!”说完使劲给凯华使眼色。 凯华震惊之余看了看徐龙,这才反应过来:“啊,对!很晚了,走走走,我们走了。” 谭杰和林文萱互相看了眼,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背上包就去开门。凯华拉着死死盯着阳台的于生浩,说:“走,先走,有什么回头再说,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几乎是拖着于生浩离开了赵晓敏家。 方弋和赵晓敏几乎是同时被短信铃声拉回了现实,各自掏出了手机。 “我们走了,你好好照顾方弋。”——徐龙。 “我们走了,有什么以后再说,你注意安全,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一定得给我打电话。”——凯华。 方弋和赵晓敏这才醒过神儿来,刚才两人居然把一屋子的人完全忘掉了。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两人相视而笑。 “冷吗?”赵晓敏蹲下来,一只手摸了摸方弋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方弋腿上。 方弋摇摇头,伸手握住了赵晓敏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女装的我?”方弋垂着眼帘,望着赵晓敏。 赵晓敏温柔地笑着:“现在的你,才是内心那个真正的你,不是吗?” 方弋看着赵晓敏,一脸的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的。 “你不是单纯为了演出穿女装的,你是想变成女孩儿。”赵晓敏看着方弋的有些惊慌的眼神说:“我会读心术。” 方弋突然想到,这很明显是徐龙和赵晓敏说过这件事了,而且赵晓敏也许也把他对自己的感觉告诉过徐龙,所以在酒吧的时候,在上一次来录音的时候,在今晚,徐龙才会有意无意地为他们两个创造着机会。 方弋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的身体……”方弋欲言又止:“你会不会嫌弃?” “嫌弃?”赵晓敏说:“你的男装我也见过啊,我喜欢的。但是,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灵肉合一’的你,觉得魅力最大化了。” 方弋被讲得难为情了起来:“就会说好听的。” 那一晚让方弋终身难忘,他第一次情难自已地将自己交了出去,交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那是痛并快乐着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方弋在赵晓敏怀里突然惊叫了起来:“我卸了妆,我怎么回去啊!” 赵晓敏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虽然慌张,但仍旧面容清秀的的男孩子,微微一笑,伸手把方弋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是傻瓜吗?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个问题?” “我昨晚……”方弋有些窘迫地红了脸。 “不用担心,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啊。”赵晓敏说。 “对哦,我太笨了。”方弋嘟囔着,往赵晓敏的怀里拱了拱,又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段爱是禁忌,但就是谁也不想离开。 这一整天,赵晓敏开车带着方弋逛街吃饭看电影,两个人走在一起,像普通朋友一样,只是在电影院和街上人少的地方才会牵一下手。 方弋从内到外穿着全套赵晓敏的衣服,认认真真地感受着赵晓敏的气息。虽然洗过的衣服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但方弋就是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赵晓敏身上特别的味道。 到了深夜,方弋要回宿舍,赵晓敏送他到了宿舍区门口,分别时他们在车里长吻。 方弋很想问赵晓敏,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如此美好的一天,方弋不肯冒哪怕任何一点点的险,让这段时光蒙上阴影。 回到寝室,凯华看到方弋穿着一套男装回来,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也没说什么,爬上了自己的床。 晚上熄灯后躺在床上,凯华隔着一个过道给方弋发信息:“你喜欢男生,是吗?” 方弋回:“所以我跟你说过,我和生浩不可能的。”然后又发了一条:“对不起,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觉得怕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性取向这东西我觉得正常,还是好兄弟。” “谢谢你。” “我算知道为什么我老觉得你娘娘的了,不白嫌弃你,你也不冤枉,哈哈哈!你得想想怎么跟生浩说,她生气呢,那天回来一路上一句话没说。你跟她说明白了,也让她死心,哥们儿这等着出手呢!” “嗯,知道了。” 两人的秘密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过了一会儿方弋又拿起手机,给赵晓敏发信息:“衣服我会洗好了给你送去,你哪天方便?” 赵晓敏回信:“每个周末你没课了都可以来找我,衣服不用洗了。” 方弋放下手机,沉沉睡去,一夜无梦。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睡得如此安心和幸福。 第二天,于生浩罕见地约凯华出来见面,至于为什么,凯华心里清楚得很。 “方弋和赵晓敏,是什么关系?”于生浩问凯华。 凯华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沉默了一下。 “难不成方弋真的和赵晓敏……在一起?”于生浩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俩在没在一起,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凯华说:“但是,生浩,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喜欢方弋,其实不只是我,大家都看得出来……” “然后呢?”于生浩见凯华停下了,就问他。 “你们俩……不可能……”凯华实在是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语言才能对于生浩的伤害减到最小的同时,又能够不至于让方弋和于生浩闹僵。 “不可能?”于生浩盯着凯华,眼泪流了下来:“果然,方弋其实是同性恋对吗?他喜欢的是男人对吗?” 凯华沉默。 “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是不是?”于生浩问。 “我之前不知道。”凯华说:“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方弋回来以后什么都告诉我了。” “你们俩快两年的室友,他为什么现在突然肯告诉你了?” “不然怎么办呢?”凯华皱着眉头:“事情都已经那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还瞒得住吗?” “那样……”于生浩几乎是颤抖的声音说:“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方弋这样亲近一个人,我离得那么远,我都能闻出那股味道来。” “生浩,其实方弋这个事情不是个什么大事儿,他爱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于生浩说:“是跟你没有关系!” 凯华咬了下嘴唇:“你喜欢方弋,是吗?” “是!”于生浩斩钉截铁地说:“从我在艺术团剧院门口第一次和他见面,就喜欢上了。”于生浩声音逐渐转小:“我喜欢了他一年……” 于生浩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可笑……真可笑啊……” 凯华也冷笑了一声:“我们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凯华注视着于生浩的双眼,看着她的古怪的神情:“你喜欢了他一年,却没有发现他对你其实没有兴趣吗?” “是啊……”于生浩情绪逐渐平复:“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那对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会感觉不到的。”凯华说:“明明就在眼前,明明朝夕相处,可对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感受不到你对她的好,感受不到你的心意。” 于生浩看着凯华:“他还真是无情呢。” “无情?”凯华情绪逐渐有些激动起来:“无情的人,何止是他?” “什么意思?”于生浩愣了一下。 “你!于生浩!”凯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像木头一样无情的人呢?你不一样是一个感受不到别人的喜欢的人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方弋无情?” 于生浩望着凯华炽烈的目光,低下头哭泣了起来。 “你喜欢方弋一年了,我也喜欢你一年了……”凯华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 “凯华……”低着头的于生浩打断凯华的话,然后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别说……不要说……” “可是你一点也感受不到,是吗?”凯华语气变得落寞。 过了好一会儿,于生浩才喃喃地说:“怎么可能……”于生浩抬手擦了下眼睛:“我不是木头人,我能感受得到,我只是怕我们不能做朋友……” 凯华觉得自己的心逐渐冷了下来,这次见面他和于生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方弋又何尝不是呢?” 大家到酒吧准备演出之前,徐龙告诉大家,于生浩突然宣布,退出“无极限”乐队,并且态度非常坚定。 方弋并没有很震惊,实际上这个最坏的后果他早已经想过了,他甚至想过今天于生浩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和自己大闹一场。 演出马上开始了,徐龙给大家打气,无论如何,演完今天这场。 没有了键盘,整个演出都有些单调——这是“无极限”乐队成立以来第一次在少人的情况下演出。演出完后,大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聚在了办公室。 “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第一,重新找个键盘手,或者直接不要键盘了;第二……” “没有了于生浩的‘无极限’,就不是‘无极限’了。”凯华说:“所以没有第一种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的。”林文萱说:“生浩是我们太重要的一员了。” “我们试着把生浩劝回来吧,我去试试。”方弋说:“这是因我而起的,对不起大家。” “你们既然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说什么。‘无极限’的演出暂停吧,到于生浩归队为止。”徐龙说。 “那要是她一直不肯回来呢?”林文萱问。 大家沉默了,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方弋的身边换成了凯华,方弋穿着高跟鞋比凯华还要稍微高一点点。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凯华跟方弋说了于生浩约见自己的事情,并且说了自己向于生浩表白了。 “这个时候表白,她不会接受吧?”方弋说。 “是。”凯华说:“她说其实她能感受到我对她的感情,只不过她怕我们会连朋友都做不了。” “如果是我和生浩在一起,那我们三个的关系就很难维持啊。”方弋说:“凯华,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你不用这么想,追求自己的爱情,有什么错?”凯华说:“即便很难,就像你和赵晓敏,我和于生浩,很难说结果会是什么,可还不是一样的,奋不顾身。” 赵晓敏把歌做好,刻了很多张cd送到了酒吧,徐龙告诉了他“无极限”暂停演出的消息和原因。 “不是你的原因,你不用这么自责。”徐龙看到赵晓敏难过的样子就安慰道:“问题出在于生浩和方弋本就是一段错位的感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方弋拿着cd,在于生浩宿舍门口堵到了她。 “你躲了我好多天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方弋看着于生浩说。 没想到于生浩出奇地冷静,似乎和方弋根本不熟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我比较忙,学习上想努努力,小乐队又要排新节目,没时间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于生浩说:“这种场面有点好笑了,干嘛搞得跟言情剧一样呢?”于生浩还是没有什么情绪。 “歌做出来了,这是给你的。”方弋把cd递过去,于生浩低头看到cd上印着那张合影。 “不必了,我已经忘记了。”于生浩没有接:“这是你的作品,唱的是你的爱情,跟我没有关系。”说完,于生浩绕过方弋身边,径直向宿舍楼里走。 “大家都很担心你,也很想你!”方弋在身后大声说。 于生浩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仍然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方弋站在门口,看着于生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看不到于生浩已经满是泪水的脸。 方弋回到宿舍,凯华跑过来问:“谈得怎么样?” 方弋摇摇头,把cd递给凯华。 凯华说:“方弋,我觉得,这个事情虽然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你不在一开始就跟于生浩说明白,也知道你承担的心理压力,但这事儿确实让于生浩受了不小的打击,所以她不是不在乎,恰恰相反,她是太在乎了,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是因为不想见到你,所以才会退出乐队额。” 方弋叹了口气:“是啊,不然还能是为什么呢?” “那后面的事情,就我来吧!”凯华说:“我来治愈于生浩的心。”方弋看着凯华,凯华接着说:“我始终觉得,对你而言,这都是命,不能强求。但对生浩而言,早晚也都是能走出来的,而我,愿意陪着她,走出来。” “你要怎么做?”方弋问。 “我和生浩一起,退出乐队,和她共进退,陪在她身边。”凯华坚定地说:“反正她不在,我们乐队也是名存实亡。” “因为我,乐队要散了……”方弋低着头,声音颤抖。凯华拍了拍方弋的肩膀:“一开始你肯定会这么想,我也不开导你安慰你了,毕竟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人不是你。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你说是吗?” “对不起……”方弋对凯华说。 “这句道歉你留着吧,如果我和于生浩能够个好结果,再回来找你要这句道歉。”凯华笑了笑,转身爬上了床。 凯华在酒吧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同意,这结果不奇怪。”林文萱说:“反正乐队也停了,我以后就专心陪菁菁在动漫社呆着了。” 谭杰则表示自己马上就毕业,眼瞅着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没什么意见。 “你呢?美女?”徐龙看着方弋。 “别这么叫我,我今天又不是女装。”方弋说:“事情因我而起,乐队,我肯定呆不了了。” 赵晓敏在一旁扶了一下方弋的肩膀。 “好,那么就全票通过……”徐龙宣布:“从现在开始,‘无极限’乐队,解散!”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大家听到就“解散”这个词说出来,还是难过得说不出话。 “挺可惜的,不过这都是命啊!”徐龙说:“祝各位以后的发展能够如愿,虽然‘无极限’乐队不在了,但是‘无极限’酒吧还是随时欢迎大家来玩。” “队长,这话太官方了吧?”林文萱说。 从酒吧出来,赵晓敏揽着方弋微微抖动的肩膀,一直回到自己的车里关上门后,才听到方弋哭出了声音。 “我觉得,青春结束了……”方弋说:“梦醒了……” “什么事儿都有结束的那天,坦然地接受,潇洒地放手,有时候是必须的,至少有了那段美好的回忆不是吗?”赵晓敏给方弋递纸巾:“对了,送你样东西。”说着,赵晓敏从后座上拿出一个提兜放在方弋怀里,方弋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的品牌化妆品。 “你还有我呢,你还有你自己的路。”赵晓敏伸手摸了摸方弋的头发。 送方弋到了宿舍区门口,赵晓敏说:“我们出去玩几天吧?散散心,把方弋的身份彻底抛开,你的化妆技术也已经挺好了,看你什么时候课少,请个假。” 方弋“嗯”了一声,伸头照例和赵晓敏吻别后下了车。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珍惜的呢?就只有赵晓敏了……方弋提着化妆品回了寝室。 凯华现在一下课就去找于生浩,陪她吃饭,陪她自习,陪她排练演出,甚至没课的时候坐在她旁边陪她上课。 “你怎么老是跟个鬼一样的跟着我啊?”于生浩一开始是非常不习惯的,但也就过了一周左右,也就慢慢不赶凯华走了。现在两个人朝夕相处,认识的人都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凯华也十分乐于承认并且散播这一观点。至于于生浩,已经明确表示,大学期间不会再谈恋爱了,所以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也懒得一个一个去澄清。 转眼就到了和赵晓敏约好出发的日子,方弋在赵晓敏家里收拾着自己的一箱衣服,几乎都是赵晓敏送给他的。 “这两条裙子可以带”、“丝袜多带一些,每天都要换”、“内衣也多带一些”、“鞋子再多带一双高跟鞋吧?和你站在一起会比较般配,只是我穿久了脚会痛。”方弋一边收拾一边跟赵晓敏说。赵晓敏坐在旁边看方弋忙来忙去的,一脸笑意:“你脚痛了我就背你走,你只管带你喜欢的衣服就行了。” 下午,方弋仔仔细细给自己化了个妆,换上一套连衣裙,和赵晓敏出发了。选的地方不算很远,开车四个多小时就能到的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市,这里没有人认识方弋和赵晓敏,两个人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做自己。 接下来的四天,方弋每天早晨起来后都要仔仔细细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和赵晓敏牵着手流连于每一个景点,吃每一种美食,用和赵晓敏同步的步伐走在街上,尽情地拥抱和亲吻,数着日子甜蜜地过着每一秒钟。在这些日子里,方弋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他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浸泡在爱情里的美丽的女人,贪婪地给与和索求,彻底释放出了内心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欲望。 “你以后喊我老公嘛。”赵晓敏说。 “老……有点喊不出口。”方弋有些羞涩。 “老婆?”赵晓敏叫了一声。 方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应了一声:“哎,老公~”然后歪头靠进了赵晓敏怀里。 人生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有多么的美好。这完全就是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尽管在许多恋爱中的女人的生活中,这些小幸福和小浪漫,不过就是些日常罢了。 在一个酒吧里,有个抱着吉他的弹唱歌手在表演。赵晓敏点了那首《忽然之间》,让方弋唱给自己听。 方弋鼓起勇气,上去唱了这首歌,台下一片鼓掌和欢呼;在众人的目光中,方弋走下台,走到赵晓敏身边,和他深深地拥吻在一起。 你会爱我多久?你会不会害怕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幻想我们的未来? 每个晚上,方弋都会侧着身,看着赵晓敏熟睡的侧脸,在心里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发问。 对于方弋而言,这可能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浓烈和炽热的初恋吧。 回到学校后,方弋过了几天平静日子,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都会挂着微微的笑意。 “哎呦,恋爱的人真是像傻子一样。”凯华坐在旁边嘲笑方弋一脸痴相。 “闭嘴!上课。”方弋瞬间表情转为严肃。 “上什么课啊。”凯华趴在桌子上:“这本书我早就学完了,我天天跟生浩去上自习,她天天都逼我看书。” “哦?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厉害?”方弋拿起凯华的书翻看了一下,课后那些习题还真的都做了。 “实不相瞒,我已经被生浩打通了奇经八脉,甚至在考虑我这么厉害是不是应该考个研。等着期末考试,我罩你。”凯华一脸的臭屁:“谈什么恋爱啊,还是学习好玩。” “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别介意。”凯华停了一会儿,对方弋说。 “有什么就问。” “你觉得我怎么样?”凯华趴在桌上,把脸凑过来问。 方弋一脸疑惑地盯着凯华,凯华反而更凑近了一些。 “你离远点儿。”方弋嫌弃地往后躲了一下:“我看得清。” “在你们同志的眼里,我算帅的不?”凯华问。 方弋点点头:“算,很帅,行了吧?” “能得到同志的认可,就真的说明我是帅的了吧?”凯华说:“那你……” “你给我滚一点儿去啊。”方弋说:“我对你可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怎么,我这么帅不招同志喜欢吗?”凯华歪着头饶有兴致。 “招啊!”方弋看着黑板说:“艺术团舞蹈队的小凯,动漫社的那个老出女装的王铮,都喜欢你,没告诉你罢了。” “哎呀……”凯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怪不得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觉得他们对我特别热情,原来惦记着我呢?” “你别说得那么龌龊行不?上课!”方弋白了凯华一眼。 又到了周末,方弋收到了一条信息,是赵晓敏发来的:“你能来我家吗?有事和你说。” 方弋觉得有些奇怪,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一般赵晓敏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约他的。但是没再多想,方弋拿出了化妆品化了个妆,换上裙子戴好假发就准备出门。 “你这么晚要出去约会啊?”室友打着游戏,歪头看到方弋全副打扮,有点惊讶:“小心路上遇到坏人哦。” 方弋已经没有了什么负担,自己的事情在寝室已经公开了,而室友们适应了一小段时间后基本也都接受了方弋这个男女切换的设定。 “哪儿有那么多坏人啊。我走啦,不用给我留门了!”方弋说完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溜出了门。 路上打了车,给赵晓敏发信息:“我已经在车上了,十几分钟就到。” 赵晓敏回复:“好。” 到了赵晓敏家门口,方弋掏出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没什么问题,就轻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居然开着。 “老公?”方弋一边转身关上门一边喊赵晓敏。一般这个时候,他不管在哪个角落都会回答一声“老婆!” 可是今天赵晓敏没有回答。 “老……”方弋走进屋里,正看见赵晓敏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成熟的女人,女人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方弋这一声“老公”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方弋一时没有弄清这是什么情况,愣在当场,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却扑面而来。 “喊啊?”女人先开口说话了:“喊得多亲热啊?你再他喊一声我听听?” 女人的眼光里射出了愤怒,这种利剑一般的目光离着老远都让方弋感到恐惧。赵晓敏坐在旁边,双手捂着脸没有说话。 “果然是个小骚蹄子啊……”女人上上打量着方弋:“你看看这裙子要是再往上三寸,怕就要露出你那恶心人的东西了吧?” 方弋看着女人,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赵晓敏的头发,恶狠狠地对赵晓敏说:“你告诉他,我是谁!” 赵晓敏被抓得一抬头,方弋才看到他满脸都是血。 “晓敏!”方弋惊惶地向前走了几步。“你给我站住!”女人伸手指着方弋,厉声喝止了方弋的移动。 “赵晓敏啊赵晓敏,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好这口?”女人看着赵晓敏,阴阳怪气地说:“你他妈的搞女人也就算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也下得去嘴?你太恶心了!”说完,一个巴掌重重地抽在了赵晓敏的脸上,赵晓敏闷哼一声瘫倒在沙发上,这样的状态明显已经被打了很久了。 “你住手!”方弋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女人,想要查看一下赵晓敏的伤势。 “你个死人妖还敢推我?”女人躺倒在沙发上,抬起双脚就狠狠地踹在了方弋的腰上,方弋直接被踢倒在地,捂着腰疼的一口气没转上来,他甚至感觉女人的高跟鞋似乎在自己的腰上钻出了两个口子,疼痛难忍。 女人站起来快步走到方弋身旁,抬脚就踢:“你这变态!恶心的变态!人妖!你去死!恶心!”尖头的高跟鞋一下一下钻进方弋的肉里,方弋抬着手臂护着头,手臂上不知道被踢了多少下,每一下都钻心的疼。方弋突然用力一甩手,正好打中女人的小腿,女人一个没站稳也摔倒在地。 “姐!”坐在女人旁边的中年男人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就扶起了女人。方弋的高跟鞋被踢掉,他刚想爬起来,那个男人一步就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抓掉了方弋的假发,然后顺手将方弋提着头发就向后拎了起来。 方弋简直疼的要昏过去,双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不断地坐在地上挣扎。男人的巴掌一个又一个猛烈地抽在了方弋的脸上,打的方弋头脑发昏,眼冒金星。 男人就这么揪着方弋打了十多下才放手,方弋的鼻子和嘴巴都已经被打出了血,耳朵也有些听不到声音。忍着剧痛,方弋还是想挣扎着爬起来。 女人拿来一把剪刀,让男人把方弋按倒在地,恶狠狠地说:“装女人是吧?喜欢穿是吧?”一边说一边一剪刀一剪刀地剪碎了方弋的连衣裙,剪碎了方弋的内衣,接着伸手撕下方弋的丝袜,又剪碎了内裤,全部摔在了方弋的脸上。 方弋全身剧痛,又被死死按住,期间男人还在不停地击打着方弋的脸,方弋只能垂死挣扎着大哭不止。 剪衣服时,剪刀划过了方弋的身体,划破了方弋的皮肤,赤身裸体的方弋,满身是血地躺倒在地,被打得没了挣扎的力气。 女人走过来,蹲在方弋的头顶,举起剪刀:“扮女人是吧?我干脆把你那恶心的东西一起剪断了怎么样?帮帮你?嗯?”女人伸手扯住了方弋的头发,方弋全身疼痛难忍,视力模糊,被身后的男人死死钳住,呼吸困难,根本无法挣开,只能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发出微微的呻吟。 “小婊子,我查过你了,我知道你叫方弋,我知道你的学校和专业!你听好了,这个教训,就是在教你,勾引别人老公就是这下场!偷人的贱货就是这下场!”说完,女人拽着方弋的头发,剪了下去,方弋全身上下最喜欢的一头乌黑中长发,应声而断。 方弋痛苦地哭喊着,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只在几分钟之内,就让方弋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 方弋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地上躺着,赤身裸体,但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人已经不在了。方弋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来,看到了身上多处被划伤的地方,血都已经干了。看向窗外,天已大亮,再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方弋当时甚至还没来得急细想来龙去脉就被打倒在地,暴风骤雨般的暴力根本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更不要说解释了。 但是事实很清楚,不是吗?那个女人是赵晓敏的老婆,赵晓敏是有老婆的…… 方弋踉跄地爬起来,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想洗脸,一抬头却看到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镜中人,头发像杂乱的鸟窝一样长短不一地胡乱散着,鼻子和嘴巴上还全都是血迹。 方弋浑身又痛又没力气,靠着洗手间的墙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痛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赵晓敏突然有了个老婆?还是说,赵晓敏一直在骗自己? 过了很久,方弋才意识到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自己要怎么离开。他走到卧室,看到房间里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连床单都没有了,而自己身上除了脚上还有点没有被撕烂扒掉的丝袜外,已经没有任何衣服了。 还好,方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给凯华打了电话,向凯华说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就要哭起来。他让凯华带上套衣服,来赵晓敏家里接自己。 凯华火速赶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赤身露体的方弋。 “方弋!”凯华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方弋身上,说:“你身上很多血,我们去医院,走!” 说完从提兜里掏衣服出来帮方弋穿:“赵晓敏这个王八蛋,出手这么重!报警!马上报警!” 方弋拦住凯华:“不能报警,如果报警的话,学校会知道这件事的,我妈也会知道的。” 凯华想了一下,说:“好,我们想别的办法,我帮你报仇!先去医院!” 在医院检查了一下,万幸除了脸上和身上几处软组织挫伤有些严重之外,没有伤筋动骨,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大碍,个别地方缝了几针,包扎完,方弋和凯华就回了寝室。 凯华去食堂买了饭回来在寝室吃,一边吃一边骂赵晓敏和他老婆是刽子手,流氓,暴徒,恐怖分子。方弋面无表情,就慢慢地一口一口吃着。各种角度骂了一个遍之后,凯华看着方弋说:“你这个头发……” 方弋摸了摸一头乱发,笑了一下,说:“被那个女人剪的。” “真够狠的!”凯华咬牙切齿:“我们那边儿都知道,打人不打脸!” “帮我把头剃了吧。”方弋平淡地说。 凯华当然知道,方弋有多爱护自己的头发,而且小心翼翼地留着略长的发型。他看了看思科面如死灰一般的方弋,咬了咬牙,起身去隔壁寝室借来了推子。 方弋坐在阳台上,凯华一下一下,帮方弋把头发全部剃掉了。 方弋面无表情,只是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一缕缕的发丝落下,方弋知道,这段关系结束了——以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 还是很像一场梦,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从天堂到地狱,方弋一步跨了过来。在接下来的时间,方弋请了假,在寝室躺着,除了上厕所之外根本不下床。凯华除了上课之外,也不陪于生浩了,全部时间都留在寝室里照顾方弋。 方弋一夜一夜地失眠,他不敢睡觉,一闭上眼,那晚的情景就会再次出现在眼前,身体上的伤痛还不算什么,他总是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个女人恶狠狠地唾骂着自己:“人妖,变态,恶心,婊子,贱人……”那些恶毒的语言,比划过自己身体的刀,比砸向自己脸上的那些拳头,更加令方弋痛苦。即便能够稍微入睡一下,也会噩梦连连。 但是方弋一直都保持了很麻木的状态,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凯华甚至怀疑方弋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直到五天后的一个中午,方弋入睡了一会儿,他梦到了在那个城市里,赵晓敏在牵着自己的手漫步,在轻声地叫自己:“老婆~” 方弋瞬间惊醒,浑身冰凉。 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寝室里,方弋把头埋在被子里,咬着被子的角,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窗外不知道哪里在放歌,歌声传了进来。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 我为什么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 怀念你。” 凯华和于生浩晚上在徐龙的酒吧等着方弋,今天是凯华的生日,说好了要为他庆祝,这是自从解散以来,‘无极限’乐队除了两年前已经毕业回家的谭杰之外首次到齐,除了生日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面临毕业,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了。 酒吧门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长发披肩,一袭修身的连衣裙,黑色丝袜加高跟鞋,看到大家,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就是这样!这才是完整的‘无极限’乐队!”徐龙站起来迎上去,方弋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徐龙的手,微笑着曼步而来。 “你这身材,这腿,也没谁了”徐龙笑呵呵地说。 大家已经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方弋了,那件事情之后,方弋变得低调而稳定,情绪也比较少,不参加任何活动,只是一心扎进了学习里。当凯华偶尔再提起“无极限”乐队的时光,提起想念方弋的女装时,方弋也只是笑笑不回应。 一切看似都过去了。 但是今晚,那个大家记忆中的方弋,又回来了。 许愿的时候,凯华说:“我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好工作;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我爸妈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啊,说出来就不灵了。”于生浩说。 凯华嬉皮笑脸地看着于生浩说:“第三个愿望,我不说你也知道的嘛~” “没个正型你这人。”于生浩笑着说。 “你毕业后去哪儿?”凯华和方弋喝着酒,问。 方弋想了想,说:“去北方。” “哦,想好做什么了吗?”凯华问。 “做什么都行。”方弋歪了歪头:“只要能和音乐有关系就行。” “这很像你的选择。”凯华举起酒:“那就祝你成功!” “谢谢!”方弋看着大家,举起酒杯。 林文萱凑过来说:“那以后还想看见这样的你,岂不是难上加难?” 方弋哈哈地笑,说:“想看我干什么?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菁菁要吃醋的!” 大家笑作一团。 出了酒吧,方弋走在路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想着,是时候了吧?我所忍受的痛苦,可以结束了吗?在我终于熬到现在,可以脱离这个牢笼的时候,可不可以允许我,自私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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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和小武离开的时候,郑建合开车送他们到高铁站。“你们在那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妈妈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其实最近发生的事情基本都可以说是好事,她的心情会渐渐好起来的。”郑建和说。 “谢谢你郑叔叔,为了妈妈和我的事情,您付出太多了。”依依拉着郑建合的手。 “你别这么想,其实我们这些老人呐,心里喜欢,可是也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天天腻歪在一起。”郑建和说:“因为你的事情,让我和你妈妈反而多了很多话题和交流的机会,事情都是有好有坏的吧。” 依依和小武进了站,转身向郑建合挥挥手。 郑建合看着他们远去以后,转身出了站,走到了站在外面的依依妈妈和安然身边。 “我觉得其实你就是和我一起来送他们也没什么的。”郑建和说。 依依妈妈摇摇头,说:“我想来,但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他小时候出门去上学,我每一次也都是这样送到火车站外的。” 回去的车上,郑建合问:“你觉得依依现在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依依妈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听说如果做手术,人的寿命会减少,是这样吗?活不过五十岁?” “阿姨,这个事儿到现在其实还不确定呢。”安然说:“并没有案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开的。” 郑建合不置可否,说:“姗姗,你我都活到这个年纪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更知道人生得意义在哪里。如果找不动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那每一天不过就是行尸走肉罢了,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依依妈妈望着窗外,没说话:“即便只能活五十年,你是希望依依能够快乐地过上三十年,还是让她在痛苦中浪费掉唯一一次的青春年华,煎熬地活到七十岁?” 依依妈妈说:“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郑建合笑了笑,说:“安然以前和我说过,站在依依的角度上想,如果他痛苦地生活,也许根本活不到七十岁。快乐的三十年也许感觉会很短暂的,但如果是每天都很痛苦的三十年呢?难道不是度日如年?谁能保证可以坚强地熬得了那么久?” 依依妈妈看了看安然,握了握安然的手:“听起来有道理。” “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郑建合说:“在之前依依外婆去世的那段时间,她经历了很大的打击,那个时候寻了短见,被小武给救下来了。” 依依妈妈略显震惊:“他没有提过,也没什么机会和我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对他太冷淡,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上,我完全能够理解你。” “我爸太能理解了……”安然说:“我和多多高中那会儿,也是让我爸骂得不行,好长时间都不想看到我。” “我是想通了。”郑建和说:“我们虽然都有家庭,父母、儿女,但是最终决定我们人生体验如何的,还是自己的感受。其实这一点,我是在遇到你之后才有了更深刻的感觉的。这么大岁数了,我们能求什么呢?就求个安享晚年呗,这个晚年该如何安享,也只有我们自己来安排,指望别人给我们创造环境,那是不对的,大家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依依妈妈说:“好了,就你会讲大道理,都跟我讲了几年了。” 郑建合嘿嘿地笑:“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多多买了螃蟹。” “要不你们去我那吧。”依依妈妈说:“我家也还有些螃蟹,我自己一个人不想弄,正好混一起我做给你们吃。” “好呀!”安然说:“那我要吃个够喽。” 晚上,安然给依依发了一张大家在一起吃螃蟹的自拍照,依依妈妈捏着一只螃蟹歪着脑袋对着镜头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是在干嘛啊?”依依拿照片给小武看:“我一走,他们庆祝起来了?” 小武看了看,说:“螃蟹啊,好吃!” “你搞错重点了吧?”依依说:“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 “我们等一下到了也去吃,庆祝一下。”小武说。 “庆祝什么?” “庆祝我第一次见家长啊!虽然其实不知道结果,但我觉得你妈对我印象还行。” 依依拽了拽小武说:“你知道吗,那晚上你在我家噼里啪啦说那一堆,安然直夸你帅。” “我表现还行吧?”小武嘻嘻哈哈地说:“我其实练了很久的。” “嗯,表现不错!”依依说:“那晚上你就请我吃小龙虾吧!” 到站的时间有点晚,晚饭变成了宵夜。依依拍了小龙虾的照片,发给安然。 “不人道啊?这会儿我又饿了!”安然回复道。 “那谁让我刚一走你们就庆祝刺激我了?” “不是庆祝你走,是因为回来的路上,你妈表现得很动摇,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大有进展了,所以大家高兴。” “是吗?她怎么说?” “你还是自己去和她聊比较好,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不跟你细说了,吃小龙虾还玩手机,你有几只手?” “我玩手机,小武剥给我吃。” “发小龙虾照还撒狗粮,过分了啊!” 依依收起手机,张开嘴,小武把剥好的一只小龙虾肉送到依依嘴里。 晚上睡前,依依拿起手机,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晚安。” 过了一会儿,收到了妈妈的回复:“赶紧睡觉,睡前不要玩手机。” 依依回复:“好的妈妈。” 这种感觉上的东西,就是很微妙的。 max酒吧老板打电话给依依,问她还愿不愿回酒吧唱歌,这段时间酒吧缺歌手,能不能来帮帮忙。 “我还是离不开你啊!”老板在电话里说。 “我看是找不到我这样便宜好使的人吧?”依依回应道。 依依想了一下,最后答应了。一来自己其实是喜欢酒吧的工作的,二来驻唱虽然钱不多,可对于目前的生活而言也是一种补贴。以前依依都是一个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但是现在谈恋爱是要花钱的,虽然小武努力工作,加上提成也够用,但依依还是希望能多一点是一点,毕竟自己还没攒够手术的钱。 每次依依去唱歌,小武就时刻跟在身边,生怕再遇到什么事情。 一天依依站在台上向下看时,无意间瞟到了坐在远一点卡座里的一对男女,虽然那里灯光昏暗,可是依依还是看到了男生向自己挥了挥手。 依依心跳骤然加速,歌都差点唱不下去,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坚持着唱完几首歌,依依走下台,跟小武说自己来了两个朋友。小武把外套披在依依肩上,跟着依依走到了那个卡座坐了下来。 “你唱得比以前好多了呀!”凯华笑嘻嘻地说。 “也比以前美了好多,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于生浩微笑着看着依依。 依依望着眼前的两人,赶紧低头轻轻地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凯华说:“是啊,我们也曾经以为你消失了,这些年谁也联系不上你。” 于生浩一直盯着依依的脸,带着笑意,然后又看了看小武。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武,我男朋友。”依依扭头对小武说:“这是凯华,生浩,他们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 “你好!我是方哥的室友!”凯华伸手和小武握手。 “什么方哥?现在叫依依,不是说了吗?”于生浩锤了凯华一下。 “哦,对不起,忘记了,依依!”凯华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是我老婆,于生浩。当年我们在大学里一起玩乐队的。” “我听依依提过,她在大学有过一个乐队,叫‘极限乐队’是吧?”凯华看了看依依。 “无极限。”依依说:“那时候酒吧叫‘无极限’,乐队也叫这个名字。” “你说多奇妙……”凯华伸着手指四处指指:“这个酒吧叫‘max’。” 依依笑了笑:“还真是。你们俩怎么来这里了?” “这就要说我们真是有缘了。”凯华说:“当时我们毕业以后,徐龙就真的加入了一个乐队,去了北京,然后他们乐队前段时间刚签了个公司,那个公司就在这儿。” “所以龙哥在这?”依依惊讶地问。 “对啊!”凯华说:“他们乐队之前做小型巡演,这边儿有个叫什么的酒吧来着,想不起来了,就是其中一站。你这酒吧就是有点儿小,不然万一选在这里了,你们突然见到,多吓人?” “那他现在在哪儿?”依依问。 “见不着了。”凯华摆摆手:“几个月前也许能见到,现在他们又去北京了。” 依依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这些熟悉的人如果出现了,那种种记忆就又会冲进脑海。这会儿依依就又想起了那个令自己永生难忘的痛苦夜晚。 “那这跟你们俩有什么关系?”依依问。 “我毕业后就跟着师傅做舞台工程,龙哥这不是熟人吗,就把这边的巡演工程交给我们做了,这里我这半年都来了好几次了。这回是来收一下尾款,另外,和生浩来度蜜月,看看海。”凯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度蜜月?”依依惊讶地看着两人:“哦!恭喜啊!太棒了!”依依高兴地坐直了身子,伸出双手放在了于生浩的手背上,猛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妥,想把手收回来。 结果于生浩直接把手翻过来,紧紧握住了依依的手。依依注视着于生浩的目光,里面充满了温柔。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换了号码了。”依依问。 “龙哥说的。”于生浩说:“他们做演出,和很多酒吧都挺熟的。他一直都知道你在这里,只是选择不来打扰你。”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凯华接唱了起来:“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本来真的也不想打扰你,但还是没忍住,我和生浩都很想念你。” 依依听了这话,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眼泪:“我也很想念大家……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大家。” 那一千多个孤独的夜里,依依都是靠着手捧那些回忆取暖度过的,在每一次遭到了打击挫折,或者受委屈的时候,依依都会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告诉自己:“已经够了啊,还能要求什么呢?” “你还是那个爱哭鬼啊!”凯华笑着递给依依一张纸巾。 “你住口!不准说我!”依依擦着鼻涕,指着凯华说。 临走前,于生浩问依依过年的时候是否会回家,依依回答会的。郑建合和妈妈会在春节前夕领证,所以自己应该也会回去,而且多年没回家,依依的内心真的很渴望在一家人在一起过春节的感觉。 “如果回家的话,挑个时间,我们回‘无极限’看看吧。”凯华说。 依依点点头:“好呀!” 看着凯华和于生浩牵手远去的背影,依依内心充满了幸福的感觉,不仅仅是看到别人的幸福,还有一种自己和过去的和解。依依换了手机号,也给自己改了称呼,下定了决心拥抱变化,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不会改变,无论怎么想要忘掉,或者强行割裂都是无效的。唯一的一条路,其实还是和自己和解。 “你们感情真好。”小武搂着依依的肩膀:“肯定发生过不少好玩儿的事情吧?” 依依说:“是啊,很多故事啊!” “那你要讲给我听啊。”小武说。 依依转过身,俏皮地笑着说:“好啊,一百顿小龙虾!”说完扭头跑进了酒吧。 “我们俩一辈子都吃不了一百顿小龙虾!吃死你哦!”小武也跟着跑了进去。 这次回来后不久,在小武的要求下,依依把自己租的房子退了,和小武住在了一起。 “这样能省一笔钱,我还能每晚都抱着你睡觉,一举两得啊!”小武搂着依依说。 “那你老实说,你实际上是冲着哪个?”依依头靠在小武的胸口,抬着眼看着小武问。 小武想也没想地就回答道:“当然是后者啊,那点儿钱算什么啊?” “流氓啊你!”依依伸手在小武胸上掐了一把。 “哎呦!”小武疼的扭了一下:“我胸啊,疼!” “男人哪来的胸?”依依表情搞怪地扬着下巴。 “男人不可以有吗?”小武看着依依,阴阳怪气地说:“那公平起见,我也得掐你,我不会对你这个死女人手下留情的!”说完把被子掀起来盖在了两人头上。 “不要啊!”依依笑着大叫:“耍流氓啊!” 洗完澡后,依依又仔细穿好一条很小很紧的内裤,下体看起来平平的。 小武盘着腿坐在床上,认真地问依依:“宝贝,你真的要做手术吗?我听说那个会折寿的。” 依依套上睡裙,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啊。”小武说:“你要是先不在了,那我怎么办?我想跟你说,我觉得你这样也没什么的,挺好看的,其实不用变。” 依依看着小武,没说话。 “你是不是又想问我嫌弃不嫌弃你了?我跟你说我不会的!我真的越来越爱你,我看街上那些女人我都没感觉……”下午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依依看着小武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在你眼里,不是女人,对吗?”然后轻叹口气:“是啊,我不是女人。” 小武抿了抿嘴唇:“为什么非得是女人呢?这个世界为什么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呢?”小武伸手把依依拉到床上,坐在自己面前:“事业、爱情、生活,这不就是人活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吗?有了这些,性别还重要吗?” “那我就是不男不女。”依依噘着嘴。 “不……”小武说:“是超越了男女。” 依依拿起小武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两年前,我一个人去做胸,躺在手术床上,我害怕极了,我怕做出来会不好看,我怕伤口会很痛,我怕恢复期会很长,我怕会留疤我怕假体会烂在里面……可是我从来没有怕过死在手术台上。”依依说:“那是我最深的渴望,是超越了生死的。也许你说得对,是男是女,做不做最后的手术都不重要,可是我不想再过这种无法直视自己身体的日子,无法再过这种讨厌自己的日子,亲爱的,你能明白吗?” 小武把依依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我明白了,宝贝,以前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害怕,以后你就更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依依揽着小武的脖子,凝望着小武,深情地注视着小武的眼睛,轻轻地问:“我们会结婚吗?” 小武说:“会!那就在你手术完成那天,我向你求婚,说到做到,所以你一定会顺利的。” “你干嘛说出来啊!”依依娇嗔地说:“没有惊喜了!” “但是能让你有期待呀……”小武吻了一下依依的额头,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春节临近,琴行再次放假。小武跟自己父母说,今年春节跟依依回家过,明年再在这边过,然后就结婚。 依依大年三十回到家后发现没人在,屋里也没怎么收拾,感觉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一样。依依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让他们放下行李收拾一下去郑建合家里过年。 “对哦,他们都领证了,是一家人了。”依依放下行李,补了个妆,就和小武拎着礼物打车去了郑建合家。 “郑叔叔,结婚证给我看看呗。”在郑建合家里,依依和大家拜过年后,从郑建合手中接过了两个红本本。 里面,郑建合和妈妈并肩坐在一起,笑得喜庆又灿烂。 “妈你化了妆还真漂亮啊!”依依看着照片说。依依妈妈笑了起来,郑建合说:“你妈不漂亮,怎么能入我的眼?” 依依妈妈看着郑建合说:“你正经点儿啊,当着一堆孩子面儿说什么呢?做饭去!” 郑建合嘿嘿地笑,回厨房做饭。 安然问依依:“你的全名叫什么啊?一直都只叫你依依。” “我?”依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妈妈:“我叫方弋,游弋的弋,别人会叫错,叫成方戈。我以前同学好多人都叫我方哥。” “方哥……哈哈哈。”安然笑了起来:“天天占人家便宜。那你就是把‘弋’改成了‘依’是吗?” “对。” “那你身份证名字改了吗?” “没有,改名太麻烦了,而且……”依依说:“我想手术后再改。” “那改就改成‘方依’了是吗?挺好听的,也跟原来的名字像。”安然点点头说。 依依一笑,看了看安然,又看了看妈妈:“可能要改成……郑方依吧。” “郑方依?”安然念了几遍:“好啊,和我一家!可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了?”依依问。 “郑方依……我还三角依嘞!”安然和依依哈哈哈地笑起来。 “郑方依,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这个了!”妈妈突然说。 依依充满感激地看着妈妈,妈妈正望着自己笑。 年夜饭很丰盛,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家的感觉久违了。 依依问妈妈,自己家怎么是那种样子,妈妈说那房子从自己和郑建合领证之后就没怎么回去住过,太远了不方便。等过完年,自己和郑建合再搬过去住。 “哦~是你们要出去啊?”安然说:“我一直以为我爸嫌我们碍事,要把我和多多撵出家门呢!” “你这傻女人,说什么呢?”多多说:“这话怎么能当面说出来啊?” “哈哈哈哈……”大家全都被惹笑了。 过了午夜十二点之后吃了饺子,依依和小武告辞回家。 “明天初一,你们俩再来,初二开始你郑叔叔就走亲戚,你们俩就自己出去玩儿吧,咱们初四再见。”妈妈在楼下对依依说。 依依和小武牵着手在路上走,不时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不断炸开的烟花,心里非常高兴。 这个春节,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这是依依最幸福的一个春节。 依依掏出手机,给凯华发信息拜年,然后问“无极限”酒吧春节期间是否营业。 凯华回复:“当然营业了,这人们最有钱聚会的时候啊,要赚钱的!” “那,初三我想回去看看,你们有时间来吗?” “ok,我安排!” 依依拿着手机对着小武晃了晃:“看看,春节要赚钱!人家的店都开门营业的。你再瞧瞧咱老板,店关得比谁都早,开得比谁都晚。” “给你放假你还不乐意了?”小武挑着眉毛说着就要掏手机:“那我要跟宇哥说你在背后说他呢。” “哎不嘛~”依依噘着嘴,双手按住小武的手撒娇道。 烟花的光芒落在依依嘟着嘴的脸上,可爱得样子让小武心跳加速。 这能忍住不狠狠地吻下去还是个人? 凯华定好了一个卡座,刚坐下,依依就牵着小武准时到来。 不久,于生浩,林文萱也来了。 “我的天,方……不对,依依,你变化好大啊!”林文萱看着依依一脸惊讶:“你现在更美了!我以前觉得你那时候就很好看,结果跟现在一比,那会儿根本就不够格啊?” “林胖,会不会夸人?这嘴巴巴儿地。”凯华塞给林文萱一瓶酒。 几个人坐在一起叙旧,看舞台上新的年轻乐队在表演。 依依靠在小武怀里,指指舞台上靠边的位子:“那里就是我们乐队演出时候我当时站的位置,在这看的好清楚啊,我一直以为别人看不到我呢。” 往事历历在目,当年的乐队成员,现在坐在台下看着自己的青春。 大家喝着酒,聊着那时的趣事,聊着各自的发展。 “来我们拍张照吧!”凯华掏出手机:“几年后,再聚首!” “可惜谭杰和徐龙没来,不然我真的都想跳上去演出了!”林文萱说。 “谭杰跟着家里做生意,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赚钱呢。龙哥嘛,更厉害,据说他们乐队要发专辑了。”凯华说。 “那这个酒吧和龙哥还有关系吗?”依依问。 “龙哥变成股东了,不管这儿了,哪儿有时间啊。”凯华喝了口酒:“他一直没放弃这个地方,是因为他说,万一有一天,他那个云南姑娘回来了呢?” “哇~好感动呀……”依依和于生浩同时发出了感慨。 乐队演出间隙,酒吧开始放音乐,第一首歌就是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依依愣住了,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前奏。 “小武,很久以前,你不是问我写不写歌吗?这首歌就是我写的。”依依对小武说。 “是我唱的。”凯华凑过来:“也是我们‘无极限’乐队唯一的一首原创单曲。” 小武静静地听。 “我们走啊走,走到不能再回头,就让风轻轻从指尖吹过, 我们的脚步,总是太匆匆,错过风景却来不及回头。 我们走啊走,走到一切不再有,等雁儿回来我们再重头, 等候的坚守,年华似水流,双眼朦胧就让风带走。” 依依、凯华、于生浩、林文萱,全都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好听,我果然唱得很好。”凯华一脸自恋,带着醉意地说。 “你滚啊,那是依依写得好。”于生浩反驳凯华。 “不是歌写的好……”依依说:“是那段时光太美。” “听听,这话说的水平……”凯华竖起一个大拇指:“赞!你一定还能写出这么好的歌,到时候我再给你唱!” “真想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你。”小武一脸羡慕地说。 “不……”依依说:“那时候我们认识的话,你可能不会喜欢我了。”说着依依指指自己:“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出了酒吧,几个人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于生浩很自然地走过来挽住了依依,像很久以前那样,两个人开心地聊着。 “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了。”依依说。 “是啊,这感觉还跟以前一样好呢!”于生浩指指两个人的脚:“你看,我们走路频率还都是一样的。” “物是人非,可是大家变得越来越好了。”依依说:“你和凯华这么相爱,我真替你们高兴。” “这个人,那时候跟癞皮糖一样粘了我几年,他照顾你那会儿,我就发现还真有点离不开他了。”于生浩说。 “那时候谢谢你们照顾我。”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们会和解吗?”于生浩问。 “会的,我相信一定会的。”依依伸手握住于生浩的手:“我们那时候可是如此相爱的‘姐妹’啊。” 于生浩说:“怎么叫那时候呢?现在我也爱你啊,无论你是方弋还是依依,我都依然爱你这个‘姐妹’啊。” 依依扭头看了眼后面的人:“你这么一说,凯华又该要吃醋啦!” “我管他呢,又不是第一回了,帮他回忆回忆青春的苦涩滋味,哈哈哈哈!” 凯华,小武和林文萱走在后面,看着她们亲密的背影。 “我跟你说小武,那个时候,她俩就这样走,一模一样的!”凯华说:“那时候依依虽然穿女装了,可他还是男生嘛,你说他们就在我面前这样,我那时候那颗心啊……” 凯华呵呵地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你们还真是经历丰富啊,太想知道你们以前的故事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惨的,难为你了。” “但是呢,如果不是依依的话,我跟生浩也走不到一起,说不定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得感谢她。”凯华说:“所以缘分这东西啊,妙不可言呐!” “要是说起来的话,我和菁菁认识其实也跟依依有关系。”林文萱说。 “所以她当了这么多人的红娘啊?”小武问。 “在我们的那段生活中,依依是大家的心头好,大家都喜欢她,都爱她。”凯华伸手搭着小武的肩膀:“可是呢,我见过依依最伤心,最低潮的样子,也见到了她的坚强,换成一般人,那种情况早崩溃了。所以啊,小武,你要好好对依依,她这样一个人在外面那些年,肯定又吃了很多苦,你要让她幸福。” “放心吧!”小武对凯华说:“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我们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我会好好珍惜的。” 第二年夏天,小武陪着依依去了一趟上海的医院——依依几年来一直都在这里定期地检查接受激素治疗。 医生看了看依依拿来的各种手续,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约手术了。” 依依看了看身边的小武,说:“我准备好了。” 做手术那天,小武,妈妈和安然多多都赶到了医院来给依依打气。 “怎么弄这么大阵仗,跟遗体告别似的……”依依躺在病床上说。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妈妈责怪道。 “呸!”依依笑着呸了一下:“郑叔叔,谢谢你帮我补齐的手术费。” “不用谢!一家人。”郑建合说:“你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攒钱,差得也不多了。” 安然握着依依的手,夸她勇敢,给她打气。 “谢谢你们大家了。”依依眼睛湿润了。吃了很多苦,煎熬了很多年,依依一直在等这一天。 看着依依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小武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 他想着进手术室前,依依握着自己的手说的话。 “亲爱的,我怕。” “宝贝,不怕的,医生都说了,没问题,打了麻药不会疼的。” “我不是怕疼……我现在很怕死,我好怕我进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傻瓜,别这么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老天一定也会让我们一起走下去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出来后……” “别说,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但是,能让你有期待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