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丫鬟恃宠生娇》 第一章 旧人? “阿宁今日就要嫁人了,日后可要好好伺候相公孝敬公婆,乖乖听你姨母的话。” 云千宁垂眸乖巧的点头,看起来温顺极了。 藏在新衣之下的双手攥的紧紧,脑中想起了昨日偷听到的话。 ‘把她嫁给大表哥?万一跑了怎么办?’ ‘把她继续养在家里也是要花银子的,难不成我们看她一辈子?只要她嫁给你表哥,还怕她逃跑不成?’ ‘那我娶她也是成的,做什么给那傻子?’ ‘你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哪里能留祸患在家?’ 后来回来人了,她也没敢再听下去。总之她是可以肯定的,她以为的爹娘不是她亲生爹娘,而他们又要把自己嫁给姨母家的傻小子。 她两年前从悬崖上摔下来,之后醒来便毫无记忆。周氏说她是她的母亲,她信了。她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周氏对她很好。 所以无论后来她怎么苛待自己,她都会劝慰自己——母亲不过是有些重男轻女罢了。 可现在她明白了,因为她不是她们的亲女儿,所以她可以吃冷饭剩饭,可以睡在潮湿阴冷的仓房里。也明白为何周氏从不让自己踏出院子半步,她不是怕自己遇到坏人或者迷路,而是怕自己跑了。 至于为什么怕她跑,云千宁还不知道。 她当下只知道,稍后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逃跑,一定不能嫁到姨母家里去。 她既不是周家人,又做什么听周氏的话?平白嫁给傻子蹉跎一生?她才不要。 思绪辗转间,周母替她挽好头发,眉眼间止不住的开心,手轻轻抚在云千宁的肩膀上,暗想道——只要把她嫁到姐姐家里去,她这辈子注定只能是那个傻子的媳妇,那她也就可以安心了。 “好妹妹,新娘子可收拾好了?” 一黝黑的妇女带着看起来呆傻的男子架着驴车走进院子里,此妇女便是周氏嫁到朱家的姐姐,朱氏。 朱氏可谓是红光满面,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她儿子幼时高热烧坏脑子,长大后也是痴傻根本娶不到媳妇,即便是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一见他们家穷,便也不同意了。 周母闻声将云千宁拉起来,笑盈盈的出去:“收拾好了,这就迎去吧。” 云千宁迈着小步胆怯的看着朱氏,轻轻的福身,小声温和说道:“姨母好。” “好好好,这姑娘长得真俊俏。”朱氏笑的合不拢嘴,便是地主家里也没有这么漂亮小姑娘呀,把她娶过门妹妹还给她十两银子,真是赚翻了。等她将小媳妇迎回去,她定要同那些长舌妇好好炫耀! 她儿子不仅娶到媳妇,还是个漂亮媳妇,几个村里都没有她这般颜色端正的,回去嫉妒死她们。 周母放心的把云千宁推过去,拉着已然笑合不拢嘴的姐姐到一旁小声说道:“姐姐千万看住她了,莫要让她出门。阿宁长得好,万一被别人瞧上抢了去怎么办?” 朱氏连连点头,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放心放心,我又不傻,自是看住了她。”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的将云千宁带上驴车,这驴车还是她为了迎新妇进门特意租借的。朱氏儿子虽然傻,但是听话,回去的路上他就在前面赶驴车。 云千宁坐在后面,朱氏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的笑:“虽说你相公呆笨了些,但只要你安分守己,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眼睛却是四处瞟着。她在寻找最好的机会逃跑,一个妇女一个傻子,肯定要比在周家的时候好逃跑多了。 朱氏还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呢,云千宁应付之际发现一条小路。尽管不知道小路通向哪里,但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姨母,表哥这是怎么了?” 云千宁惊恐的看着前方,朱姨母担忧儿子连忙转头看过去,她趁机从后面跳下马车,从地上捡起石子大力的打向驴子。 驴子受惊抬脚将朱氏儿子踹倒,车子也被扯的乱晃。云千宁趁机钻进旁边杂草丛生的小路里,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云千宁跑着跑着发现这条路是个上坡,她毕竟被周家圈养两年,没多久便跑不动半弯着腰喘着粗气。 “小贱人,你别跑!” 朱氏在后面骂骂咧咧,听声音是追上来了。云千宁赶紧继续往上跑,可她的体力到底没有常年做粗活的朱氏强,朱氏经常上山挖野菜捡柴火,对她来说山坡已经是如履平地。 没多久她便追上云千宁,一把扯住她的衣裳。 “臭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云千宁奋力挣扎,嘴里还大声喊着救命,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带回去,她才不要嫁给那个不认识的傻子! “你看看这周围,除了晦气的死人墓还有什么呢?难不成你指望那死人从地下爬出来救你不成?再不闭嘴,我打死你!” 朱氏恶狠狠的威胁着,但还是不舍得动手打云千宁,这么漂亮的姑娘打坏了多可惜?她还想好好在村里炫耀呢。 云千宁哭着摇头,往日极少开口说话的她,哆哆嗦嗦的开口:“你,你放过我吧,我给银子,给你很,很多银子。” 朱氏笑出了声,“你哪来的银子?白日做梦去吧!” 云千宁被拖着往山下走,就在她以为要被朱姨母带回去的时候,她们的去路被挡住了。 面前站着穿着白衣的男子,浑身素净,眼神阴冷的可怕,他手中还握着长剑,虽然长得养眼,剑眉星眸十分俊朗,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云千宁可顾不上他吓不吓人了,顿时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救,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朱姨母一把将她藏到身后,对着男子笑道:“这是我家媳妇,是个疯子不懂事。” 云千宁哭着摇头,男子只是阴沉的盯着,朱姨母和她撕扯着,一下子偏了力道二人径直摔下去。 云千宁的衣裳勾到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一大片,顿时露出一片雪白。 男子盯着她的胸前,眸子一沉上前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朱姨母见此连忙大喊,她只以为男子是看中阿宁的美貌要抢人了。 江淮冷眼扫过去,话都不多说,扛起云千宁转身便大步离去。 朱姨母哪里会就这么让儿媳妇被旁人抢走,爬起身快速追过去一把拽住江淮:“你这是强抢民女,快放开她,不让我要衙门告你去。” 江淮不言语,只是胳膊轻轻一抬,朱姨母便被甩出好远。云千宁倒着脑袋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一路上江淮都没有说话,云千宁更不敢开口,她只是害怕的浑身颤抖。 这男子看起来十分凶悍,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云千宁脑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因为是倒挂在男子肩上,这会儿脑袋昏沉沉的。 不知走了多久,男子终于停下脚步把她放下。 云千宁坐在地上晕乎乎的,低头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连忙双手捂着胸前:“你,你要做什么?” “穿好。” 迎面一件外袍砸在脸上,云千宁像小兔子似的抱住衣裳,歪头疑惑的看着江淮。 江淮皱眉看着她,“叫什么名字?” 云千宁颤抖着手将宽大的外袍穿好,她甩甩手,这袖子唱的可以当戏服了。脚下袍子堆得好似九天娘娘的仙服。 江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好像还玩了起来,顿时冷声:“好玩?” 云千宁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不好玩。” “叫什么名字?”江淮不得已又问了一边,她小声回道:“云,云千宁。” 在周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唤她阿宁。她也曾以为自己姓周,但是弟弟周利说她才不姓周,于是她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那日正好满天卷云随风而动,她也想要那种自由,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江淮眉头又皱起来,指着她的胸前问道:“那朵花可是胎记?” 云千宁下意识的低头,随即乖巧的点头,她不敢再惹怒江淮,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招惹。 “是。” 江淮眸子沉了下去,忽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胳膊,把长长的袖子挽了上去。 云千宁害怕的下意识收回胳膊,可江淮力气很大,她使了好大劲也没有抽回半分,抬眼便撞进江淮深邃不见底的眸中。 “你若再这般不老实,我便把你送回去,我瞧那傻子倒是配你。”江淮凉丝丝的说着,云千宁闻言立刻不敢动了,她只能像只受惊的小鹿,不安的看着江淮。 江淮将她的胳膊拽到自己面前,手臂处有条细细的刀疤,若不是仔细看,压根就看不见。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江淮放下她的胳膊淡淡的问道,云千宁虽害怕但她是聪明的,江淮分明是认识她呀。 “你,你认识我?那,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家在哪儿?” 云千宁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她明明已经十几岁了,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片空白,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活像个傻子。 江淮沉默不语,只让她好好在屋子里待着,没再说旁的便离开了。 第二章 暖床丫鬟也是丫鬟 云千宁晚上饿的肚子咕噜噜叫,她不敢贸然出去找江淮。倒是江淮先找上她,给她丢下饭菜便又回自己的屋里了。 她吃饱喝足后因着白天受惊吓又折腾许久,累的直接倒在床上呼呼睡起来,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起来。 安然无恙的度过一夜,云千宁是有些意外的,倒是让她确定了江淮是个君子,虽然很凶。她壮着胆子跑出屋子去,发现江淮根本不在,整个院子除了一匹马,再也没有旁的活物。 那匹马浑身雪白,就是脾气不太好,看到她一直用蹄子踹围门。云千宁发现它没有被栓起来,连忙离它远远的,生怕它跑出来。 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云千宁一抬手,手中凭空变出一朵娇艳的鲜花来。 两年前她无意发现自己有随身空间,尽管她的空间只能种花,但已然很好了。这两年来她常与鲜花为伴,进空间里种花是她最大的乐趣。 原本光秃秃的空间,现在遍是花朵绚烂,好看极了。 云千宁把玩着手里的花,其实她是不大会种花的,只是因为空间里有一汪泉水很是奇特,只要是泉水浇灌,哪怕是快要枯萎死了的,也能再度生机勃勃。 这空间唯一的弊端就是她进空间的时候,是意识在空间游走,而身体却是呈昏迷状态的。只能晚上睡觉或者偷懒打盹的时候进去,不能想进便进的。 院子外乌泱泱的走来好些人,云千宁疑惑的观望片刻,便在人群中看见朱氏,她吓得连忙躲进屋子。 “臭丫头我瞧见你了,赶紧出来,否则我们砸门进去你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朱姨母站在院中大喊,掐着腰气势十足。 昨儿她被江淮震开以后,没敢再上前追,而是让儿子先架驴车回家,她自己偷偷跟上去。便是这样记住了路,她不敢确定江淮有没有对阿宁做什么。 但是哪怕是做了什么,这么好看的姑娘抢回家给他儿子做媳妇也是不亏的。毕竟她儿子痴傻,孩子他爹又爱喝酒发疯,没人愿意与她家做亲家。 所以她回去告知她男人儿媳妇在路上被人抢了,又召集家里身强体壮的男人势要把人抢回去。 云千宁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刚刚她可是看到一大群人,这要是闯进来…… 听着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她腿肚子都软了。 “我,我不是周家女,她,她也没资格做主我的婚事,你,你若识相赶紧离去,不然江淮回来定要将你们都打出去。” 云千宁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听着实在没气势。 朱氏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只一晚上这丫头就不认爹娘还同外人亲近起来,大骂道:“好你个小贱人,少不得你是看中那强盗的面皮,也是个淫荡的!” 云千宁咬着唇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屋外朱氏的相公粗声喊道:“砸,把门砸开!” 他可是听媳妇说了,这小娘子美貌不可多得,若是儿子无福享受,他收下也是可以的。 云千宁六神无主慌得不行,她跑到厨房手中握了一把菜刀。她站在门前举着菜刀死死的盯着门口,若是有人破门进来,她就豁出去同他们拼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云千宁害怕的往后退两步,就在感觉门要被推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哀嚎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凄惨,吓得云千宁手中的菜刀差点掉地下,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她想也没想举着刀就劈了过去。 手一下子被人握住,云千宁低声惊叫手中的刀直接丢出去,浑身哆哆嗦嗦的,她不敢抬头看闯进来的是谁,就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头顶传来凉丝丝的声音。 “拿不稳就别拿,是怕对方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 云千宁一愣,随即惊喜的抬头,入眼真的是江淮回来了,她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这是劫后重生的喜悦,让她冲昏头脑。 “你可算回来了,我,我要吓死了。”云千宁低声呜咽,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寻到靠山的感觉。 江淮身子一僵,看着怀中小人将自己的衣襟都哭湿了,顿时有几分嫌弃的将她拉扯开:“你真没用。” 云千宁伸手抹了把眼泪,外面那么多人,那她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她抽抽搭搭的看向院子里,发现院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吸吸鼻子:“他,他们人呢?” “打跑了。”江淮进屋将自己的外袍换下来,丢到云千宁的怀里:“不是你说的,等我回来会把他们打出去?” 云千宁脸色一红,她没想到自己胡乱说的话竟是被他听去了。 她低头看着抱着怀中的衣裳,不解:“这,这是?“ “洗了,你弄脏的。”江淮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丢下这句话便进屋子去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只能抱着衣裳去院子里打水洗衣。好在这种活在周家她做了两年,很是熟练。 江淮隔着窗子看外面小身板费力的洗比她还大的衣裳,嘴角轻轻勾起。 云千宁使劲搓着衣裳,她实在想不明白江淮怎么那么厉害?六七个人竟被他没费力的就赶出去了,而且他昨夜也没对自己做什么。 看样子他真的是认识自己的,否则实在没必要护着她,既如此那是不是说明江淮不会害她? 她下意识的望向江淮房间的方向,他这么厉害,要是跟着他是不是就不会受欺负了?反正她现在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就算自己跑出去生活,还是有可能会被骗。 当初她不就是信了周氏的鬼话才以为自己真是他们的女儿吗?要不是自己偷听知道真相,她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听周氏的话嫁给朱家表哥。 那她的一辈子不就毁了?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 江淮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至今还没有对她怎么样,甚至两次保护了她。 她心念一转,在周家的时候她听周利说,外面有钱人家都是有丫鬟伺候的,那她要是留下给江淮做丫鬟,至少不用为了吃饱穿暖费尽心思吧? 云千宁使劲点头打定主意,在自己有独立生活的本事之前,还是抱紧江淮大腿吧。 站在窗前看着她的江淮暗暗挑眉,这小姑娘想什么呢?一会苦大仇深一会又自己点头?还没等江淮想明白,小姑娘便起身沾着一手皂角粉跑向屋子。 “江,江淮。” 单是喊他的名字,云千宁都喊不利索。她其实是不喜欢说话的,也实在是没人同她说话。导致她不敢开口,很是怯懦自卑。 这两天是把她逼急了,才说了许多话,否则往日数日加起来也吐不出几个字。向来是周氏喊她做什么,她便直接做什么。 江淮一开门,他个子比她高出不少,自然垂眸看着她:“有事?” 云千宁使劲点头,她勾着手指,十分不安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她刚刚想得好,一个激动便跑过来了,可到跟前反而怯场了。 江淮静静的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就要关门。云千宁见此连忙扒住门,磕磕巴巴的开口:“我,你需,需不需要丫鬟?我,我可以……” 后面的话江淮实在没听清,怕是蚊子的声音都比她大。但是他大概也明白小姑娘跑过来的意图了,挑眉道:“不需要。” 云千宁嘴巴一瘪,委委屈屈:“那,那你缺什么?我,我可以学。”她现在只敢依靠江淮,而且她相信只要她踏出院子半步,朱姨母一定会带人把她抓走的。 江淮看着满是单纯的说出这话的小姑娘,忽然起了挑弄的心思,伸手勾着她的下巴笑了:“我的确需要丫鬟,不过不是做粗活的。” 云千宁愣愣,扑闪着大眼睛带着几分希望:“我,我可以的。” “你确定?”江淮别有深意的笑笑,云千宁可没想那么多,周利说了,丫鬟就是负责干活的,那不做粗活就做细活呗。 针线活她看着周氏做过几次,她应该也可以,瞧着没多难的! 云千宁信心十足,江淮却俯身侧耳淡淡的说道:“那好啊,晚上你就给我暖.床吧。” 还在回想针线活是怎么做的云千宁在听清江淮说什么后当场愣住了,即便她从没听人说过暖.床,可光是字面的意思她也明白了。 “暖,暖.床?”云千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淮,江淮轻挑眉:“如今天气凉爽,此处又无熏笼,的确缺个暖.床丫鬟。” “我,我不……” “不行?那你就走吧,我不养闲人。”江淮淡淡的呵一声,转身就把门关上了,大有不管云千宁的意思。 云千宁呆愣的站在门口,委屈的掉了眼泪。 江淮忙完自己的事,发现小姑娘不见了。暗暗皱起眉头,但院门一直是紧闭的,里面的门栓扣得紧,她才转不动呢,所以他没多担心。 铺好床后便出屋寻宵夜,本就是三四月又是在山中,白日里说的凉爽不是假的,若不先铺好被只怕要睡冷被窝了。 吃好饭江淮洗漱好便回屋脱衣上.床,刚进被窝就发现不对劲。 他伸手一拽,从被窝里捞出脸红的像煮熟的螃蟹,浑身又抖得像筛糠的云千宁。 第三章 怀疑 江淮没想到小姑娘真的会来暖.床,又见她羞赧和害怕的不敢睁眼,他抬手将油灯熄灭,侧身借着屋外月光淡淡的盯着她。 云千宁只能紧紧的揪住被角,大脑一片空白。 “不错,很暖和。” 江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欺负欺负她,看见她那副小兔子模样他就觉得好玩。 云千宁闻言咬着唇,轻吸一口气,小声的问道:“那,那你不会赶我走,走了吧。” “看你表现。”江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云千宁懵懵懂懂的,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自己既然把被窝暖的热乎了,那就可以离开了吧。 于是她起身就要出去,江淮一把按住她,淡淡的开口:“做什么去?” 云千宁欲哭无泪,她眨眨眼看着江淮,“暖,暖好了,回去睡觉。” “就在这睡吧,我怕冷。” 江淮躺在外面正身闭上眼睛,云千宁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撑了好一会儿没力气撑着身子,也不敢真的跨过江淮回另一间屋子,只能贴着墙壁尽量离江淮远远的躺下了。 江淮几不可见的勾唇一笑,没去再管她了。 云千宁瞪着大眼睛,生怕江淮贴过来。可是江淮好久都不动弹一下,甚至呼吸均匀起来。 “江,江淮?” 她小声的喊了一声,发现他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起身。反正他也睡着了,哪里知道身边有没有人?他身上像火炉似的,怎么可能怕冷?不如就先回屋,明日一早再偷偷回来。 “你在做什么?” 云千宁一只脚刚踩到床的边缘,江淮的声音幽幽响起,惊得她瞬间冒了冷汗。 “我,我要去茅,茅房。” 她嗓子颤抖的扯着谎,江淮伸手一把将她拽的跌坐在他的腿上,而后直起身和她对视:“是吗?” 云千宁惊慌的咽咽口水,也不顾当下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胡乱的点头:“是,是啊。” 只是她一点都不会说谎,脸上心虚的厉害。江淮勾着唇,作势就要起来,“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云千宁想要赶紧离开,江淮却按住她,淡淡道:“不用?” 声音里带着几分别有深意,云千宁实在是怕了,只能瑟瑟的说道:“我,我突然不想去了。” 江淮挑声问着,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真的?” “真,真的。” 云千宁老老实实的往里面躺,江淮挑眉躺着又闭了眼。 她甚至都不敢看着他的脸,只能面壁侧躺,床.上又只有一床被子,借她一百个老虎胆子她也不敢跟江淮抢被子啊,只能抱住自己取暖。 云千宁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后被子都盖在她身上,江淮已然不在床.上了。 她一回想昨夜的事,几乎是又怕又羞。 云千宁穿好鞋子将被子叠好,转身就要出去,却在书案前停留下来。 书案上摆放着写满字的纸,云千宁皱着小脸盯着看许久。 江淮一进屋便看到她盯着自己的书信心里冷了几分,但也不动声色。他走近后小姑娘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轻咳了一声。 云千宁吓得往后一退,她忘了身后还有把椅子,正好绊上往后摔去。江淮一把拉住她,小姑娘脸上仍旧挂着惊慌失措,她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般,另只手也拽着江淮。 江淮一使劲把她拉到跟前,淡淡问道:“看什么呢?” 云千宁摇摇头,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认识。江淮看着她的表情,伸手拿另本书盖在书信上,道:“你若想看,可以看这本。” “我,我不看的。”云千宁连连摆手,见江淮看着她,生怕他误会又道:“我,我不识字的,看,看不懂。” 江淮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让她出去吃饭。 云千宁坐在桌上实在好奇家里始终没有开灶,他的饭菜都是哪变出来的,还都是热乎的。但是她再好奇,也是不敢开口问的。 “吃完饭换衣裳跟我出去。” 江淮淡淡的说着,云千宁左看右看也没看见哪有衣裳,她要换什么?江淮伸手一指小屋,她哦的一声快速吃饭去了。 回到小屋,云千宁打开那件衣裳一看,是件裙子。料子摸上去比她现在穿的舒服多了,而且还厚厚的,一看就很暖和。 即便是云千宁,面对新衣裳也是抵挡不住的欣喜。她欢喜的换上,却也细心的发现这件裙子同江淮的一样,都是雪白没有一丝花纹图案的。 她不禁想到那日山上的那座墓。 云千宁跟着江淮出去,当离那座墓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几乎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江淮果然是来上坟的,她静静的站在一旁,发现墓前空空如也,她想起前世在墓地里看到的,好些墓碑前都有鲜花。 她心念一动,后退几步躲进草丛里,从空间里取出几朵白色的花。 江淮一回头就发现小姑娘没影了,刚皱起眉头,就发现草丛里有动静,他盯着看了两眼,紧接着草丛里钻出一只小脑袋,头上还顶着几片叶子。 “江,江淮,我,我摘了几朵花。” 云千宁从草丛里爬出来,将手中的花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这,这样就不孤单了。” 江淮盯着她手中品种不一样的白色花朵,心中虽有狐疑,但并没有多问,而是接过花放到石碑前。 笨姑娘是把他也当傻子了吗?这种花分明就不是山中能有的,只是她眼中目光澄明,让他怀疑她心怀不轨,也是很难。 所以不如把她留在身边,有什么秘密,慢慢发掘,总有一天都会知道的。 “走吧。” 江淮带着她往山下走,头顶的绿叶还在,他伸手将其拂去。 二人刚下山,就被一群拎着农具的人给拦住了。云千宁一眼便看到周氏,吓得直接躲到江淮的身后,揪着他的衣摆,不敢露头。 “阿宁,你见到我躲什么?是不想认我这个娘了?”周氏尖锐的声音让云千宁下意识一抖,她也不知道江淮打不打得过,所以躲着不敢露头。 江淮冷眼看着众人,周利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器宇轩昂的人,心中难免嫉妒,加上瞧着云千宁同他那么亲近,心中更加吃味:“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他是我姐姐,快把人放回来!” 江淮冷笑一声,微微侧头:“你去吗?” 云千宁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周利可是第一次承认她是姐姐,肯定没安好心。她抬眸小声的问着江淮:“打,打得过吗?” “嗯。” 江淮淡淡的应一句,云千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相信他说的话,当即松口气。 “别废话了,抢人。”周氏不耐烦的发号施令,一群人纷纷抄着家伙打向江淮。 江淮一把按住云千宁,道:“蹲下。” 云千宁捂着脑袋乖巧的蹲着,只听见头顶乒乓的声音,和阵阵哀嚎,似乎比上次听到的还要惨。 她轻轻抬头,眯着缝隙发现好些人倒在地上痛呼不起,有的甚至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饶,饶命啊。”周氏求饶的声音传来,江淮冷眸沉沉的盯着她:“她是你女儿?” 周氏连连点头,他二话不说长剑出鞘,一剑将周氏的头发削掉一半,瞬间披散着。 “再问一遍,她是你女儿?” 周氏害怕的不行,浑身冷汗直流,慌张的喊道:“不,不是,她是我捡回来的,瞧着好看便留在家里想着日后卖了换银子的。” 江淮不疑有她,云千宁也不知道她给朱氏十两银子的事,自然也没多怀疑。 “起来。” 江淮淡淡的说着,周氏以为是喊她,便要起身却被一记眼刀吓得又跪回去。 他瞧着小丫头还抱头四处偷看呢,拎着她的后领一把将人拎起来,转身便走了。 云千宁被提着走了好一会,江淮才把她松开。 “以前的事,半分都不记得?” 他忽然开口问道,脸上是正经是严肃。 云千宁把自己只记得坠崖的片段告知,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真的认识我?” “嗯。” 江淮年幼的时候出去游玩,结果走丢了,人又不在京城,算是人生地不熟。后来被一位女子带回去,收留他好几日,那女子独自带着一个女儿。 期间江淮还遇到了刺客,小姑娘替她挡了一剑,伤口就在胳膊上。也是那时候,他发现小姑娘胸前有一朵花形的胎记。 只是当时小姑娘年岁虽小,却是识文断字的。而眼下的她…… 记忆中那女子也是唤小姑娘宁宁,若是失忆什么都不记得应也正常,只是那些花又是从何而来?会与她的胎记有关吗? 江淮独自出神,云千宁偷偷看他,见他神色严肃不免暗暗揣测——难不成自己以前同他有仇?他是来报复的? 云千宁觉得有可能,不然他怎么会那般欺负自己? 云千宁一时走神忘记看脚下的路,一个不小心就绊在石头上,江淮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以为她是吓得腿软走路都走不好,骂了句笨蛋,便不由分说的将人扛在肩上。 云千宁再一次倒挂,心里就算有诸多不满,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第四章 进京 当天晚上江淮本以为小姑娘不敢再来了,看到被窝里鼓起一块,他都很意外,心里不免失笑——笨姑娘是多怕他把她丢出去? 只是念着第二天有事,江淮没再逗她,而是早早的睡了,感受着身边的热度,云千宁也撑不住眼皮子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江淮便把还在睡梦中的小姑娘揪了起来。 坐在马上的云千宁从迷糊劲中缓过来,还未等开口询问,江淮便纵马而奔起来。 江淮觉得那些村民实在是麻烦,索性早早离去。一路上云千宁什么都想不了,只觉得马上颠簸,她快要吐了。 偏偏路程还不远,几乎是赶了一天的路,江淮才在城中一条巷子里停下。 云千宁强撑着坐在马背上,江淮一把将她抱下来。 她落地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江淮看她要摔,立马扶住她,唤了声追云,白马自己溜溜达达进院。 云千宁脸色煞白难受得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淮无奈只能把人抱起,若是再扛着只怕她会吐自己一身。 江淮将人抱在怀里,便皱起了眉。扛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抱在怀里方才发觉小姑娘未免太瘦了些。 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跑。 “难受就睡会,别出院子,我很快就回来。”江淮把她放在床上,云千宁难受的皱着小脸,昏昏沉沉的点头,随即就闭眼睡了过去。 江淮扯床被子过来给她盖上,而后便出去了。 “宁姑娘长得真好看啊。” 耳边传来陌生女子说话的声音,云千宁从梦中瞬间惊醒,看着床上受惊的人,及春也吓到了。 “你,你是谁?” 云千宁几乎缩到了墙角里,及春笑笑,道:“我是少爷的丫鬟,姑娘唤我及春便好。” “少,少爷?什么少爷?”云千宁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江淮果然把她送人了吗? 送给什么样的人了?会不会比他还凶? 云千宁越想越害怕,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及春见情况不妙,赶紧出去喊人。 江淮进屋便看到小姑娘哭得很凶,被褥都湿了一片。他走至跟前,淡淡道:“哭什么?” 这声音虽然冷淡,但对云千宁来说却是安心,她忙抬眼惊喜的看着他,抽搭的鼻子,道:“我,我以为你把我卖,卖了。” 江淮冷哼一声,“我像是缺银子的人?” 云千宁摇着小脑袋,目光胆怯的看向及春。 “她是我的丫鬟,日后也住在这。你有不明白的就问她,想要什么也跟她说。”江淮觉得她毕竟是女子,很多方面还是需要女子来照顾,所以把他最信任的丫鬟带来了。 及春笑眯眯的看向云千宁,云千宁半个脑袋还缩在被褥里,糯糯的点头却也不说话。 “睡够了起来吃饭,换床被子。” 江淮命令式的开口,云千宁赶紧抱着被褥下床,跌跌撞撞的出屋,满院子找能挂被子的地方。 “少爷,宁姑娘似乎……笨了些。”及春觉得宁姑娘是少爷带回来的人,本不该她这个丫鬟多嘴,但她实在忍不住。 江淮淡淡挑眉:“那你还不快去帮她?” 及春笑着应了一声,忙出去柔声道:“宁姑娘,被子给我就行了,你先去吃饭吧。”少爷说过宁姑娘很是胆小,所以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柔和。 云千宁怀中瞬间空空如也,而后手足无措的看向江淮。 “进来,吃饭。” 江淮已经端着碗准备吃了,云千宁看一眼及春,而后小步跑进去。 她忽然想到晚上睡觉的问题,她没有被子要怎么睡啊? “我,我去哪拿,拿被子?” 江淮夹了一筷子菜,咽下后才慢慢说道:“屋里有被子,不需要拿。” 云千宁一愣,目光看向自己刚刚出来的屋子,有些疑惑:“还有吗?” 江淮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指着另一屋道:“我们晚上住这屋。” 我们……我……们…… 云千宁呆若木鸡,她刚刚没听错吗?及春正好从外面回来,她连忙问道:“她,她呢?不,不跟你一起睡吗?” 及春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就是粗使丫鬟,哪里敢近主子床铺?” 云千宁眼睛瞪得大大的,江淮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仍旧慢条斯理吃着菜。 及春吐了口气赶忙找借口又出去了,少爷竟然都跟宁姑娘睡在一起了吗?那倒也好,宁姑娘看起来虽然很笨,但是却很单纯,的确像是少爷会喜欢的。 云千宁不安的吃完饭,想着反正都已经离开村子了,江淮应该不会再把她丢出去了吧。她脚步刚往侧屋挪一步,江淮凉丝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可以随时把你送回去,我说过,我不养闲人。” 云千宁身子一僵,二话不说调头就去了主屋。不过就是暖个床,总比回去嫁给傻子的好。江淮看着发抖的身影,心情好的笑了笑。 正准备进屋收拾碗筷的及春见此暗暗吃惊,同时也很欣慰——少爷多少年没笑过了? 如今竟然有人能让少爷笑,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着实不一般呀。及春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宁姑娘照顾的特别好,顺便帮少爷把人留在身边! “及春,把她洗干净。” 江淮冲着外面喊了一句,云千宁身子一抖,“不,不用了吧?”然而她收到的只是沉沉的目光,当即闭嘴不再说话,有着及春把她带到另外的屋子。 “宁姑娘你歇歇,很快就好。”及春烧着水,云千宁实在不习惯别人这么称呼她,小声道:“我,我叫云千,千宁,唤我阿宁便好。” “奴婢怎么敢逾矩呢?主子就是主子的。”及春笑笑,手上的动作始终不停。 云千宁见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主子,我也是江,江淮的丫鬟。” “哪有丫鬟能上主子的床呢?姑娘不必妄自菲薄的。” 云千宁欲哭无泪,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好,只能如实的说道:“暖,暖.床丫鬟呀。” 及春噗嗤笑出了声,原来自家少爷是这么把人骗到身边的。 “那姑娘也是不一样的,少爷身边自始至终还没有女子能够靠近呢,姑娘可是头一位。” 云千宁侧着头很疑惑,眨眨眼问道:“你,你不是吗?” “我啊,是打小跟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不作数的。”及春将水倒好,笑着对云千宁招招手。 她害羞的踩进浴桶里,及春二话不说在她身后帮她洗头发。 “少爷虽然面凶,可是心地好得很。” 及春一直在云千宁面前说着江淮的好话,只想着让她别那么害怕他。 她的一通说,还真让云千宁对江淮改观了。沐浴后,云千宁甚至都觉得江淮没那么可怕了。 可是当及春把她送回江淮屋子的时候,看着坐在书案前不苟言笑的江淮时,云千宁还是忍不住腿肚子直哆嗦——及春的话都是骗人的,江淮一点都不和善! 温煦一词,离江淮十八万千里远! 江淮侧头见她站着好一会儿了,只扫一眼又继续看手中书信。 “先去睡。” 云千宁哪里敢有话说,蹑手蹑脚的上.床,生怕扰了江淮。 她习惯蜷缩在床里面靠着冰冷的墙壁了,只是头发还未干透,她怕弄湿了枕头,只能盘腿坐在床边,除了望着江淮的背影,也没有别的事能做。 江淮处理完手中的事准备熄灯睡觉时,一回头就看见抱着被直打瞌睡的小人。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倒是可爱。 他抬手一扫,屋内瞬间暗下来。 “笨蛋。”江淮弯下身子轻轻伸手在云千宁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小姑娘迷糊着揉着脑袋,睡意朦胧的看着江淮。 “你,你忙完了?” 还在迷糊的云千宁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并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江淮却听着这话笑笑,“嗯,忙完了。”语气里带着他都不知道的柔和。 云千宁听着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也不瞌睡了,她伸手摸摸脑袋,头发还没干呢。 “我,我去椅子里坐。” 说着便要起身,江淮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同时手中挑起一缕长发。 耳后传来丝丝热气,云千宁并不知道江淮正在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她只是茫然的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没有和江淮对视,也不知道目光放在哪里好。 没多久她头发全都干了,江淮把她放下,“躺下吧。” 云千宁摸摸头发有些惊讶,真的全都干了呀。她听话的躺进去,揪着一块被角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江淮。 “明日我有事,让及春带你去街上逛逛。” 云千宁两年没见过外人,她对热闹的地方是有些打怵,甚至是抵触的。江淮感受到她的不安,淡淡的又开口:“此处空置已久,许多东西都未置办,莫不是要指望我去买?” “我,我知道了。” 云千宁哪里敢反驳,真指着他未免太不像话了。不过缺什么还是要问及春,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既不知道家里缺什么,也不知道家里应该有什么。对于云千宁来说,家这个字很遥远。曾经以为周家是她的家,结果发现并不是。 两年来所有的期待和欣喜都是自欺欺人,云千宁忽然觉得有些心痛。 江淮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伸手像是不经意的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第五章 都包了 翌日一早,云千宁醒的时候江淮又不见了。她不知道江淮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自从来了这个院子,他变得好忙。 及春备好早膳,喊她用过后,主动带她出门。 “现在要去的是庆南街,尽是商铺摊贩,姑娘若是中意什么,只管同奴婢说便是了。” 云千宁连连慌张的摆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丫鬟而已。” 及春笑而不语,虽然置办家当是江淮随口找的理由,但她手中当真捏着一张清单,挨家铺子买东西。 云千宁两年未踏入如此热闹的地方,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只能跟紧及春,目光偷偷打量周围的繁荣。 及春似也瞧出她的胆怯,反手一挽亲热的圈住她的胳膊,笑道:“前面不远处有家上好的绸缎庄,公子的衣裳几乎都是出自她家之手,去瞧瞧吧?” “好。” 云千宁不知她要去绸缎庄做什么,只以为是要给江淮置办,便点头应着。她对一切都很陌生,更不知家中缺什么,及春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就是了。 及春一直挽着她,绸缎庄很大,里面人也不少。 四周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及春笑眯眯的看向云千宁:“姑娘觉得哪件好看?” 云千宁摇摇头,她只觉得件件都是好的。 “小二,这两匹布包起来,按照我们姑娘的身形请绣娘快些裁制几身衣裙出来。” 云千宁没想到这是给她的买的,刚要拒绝,及春便又看向别的料子去了。 绸缎庄的绣娘来为云千宁量身子,她也不敢开口拒绝,只能任人摆布。 绣娘量好身子,及春又拉着她上二楼。 “楼上都是成衣,少爷特意嘱咐,给姑娘多备几身衣裳。”及春搬出江淮,云千宁不敢再反驳了。 一楼挂着的成衣都是寻常花纹布料的,而二楼则是绣工更加精湛,花纹繁多样式也尽不相同。 及春看她的样子也没问她的意见,自己做主给挑了几件。云千宁像是木头人似的,及春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云千宁换上一套纯白色绣烟云襦裙,及春眨眨眼,笑道:“姑娘仿佛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说着她便要再让她试下一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子清甜的嗓音。 “这身衣服我要了,你快脱下来。” 女子的声音很是目中无人,云千宁不打算生事,转头便要去换回自己的衣裳。 “很抱歉,这件衣裳是我们先看中的,姑娘不如再瞧瞧旁的吧。”及春一把拉住云千宁,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女子不可一世的抬着下巴,她从小蛮横惯了,身边的丫鬟更是满脸嚣张:“放肆,我家小姐乃是御史之女,看你们装扮不过寻常丫鬟,竟也敢对我们小姐不敬?” 云千宁虽不知道御史是什么,但本能的觉得眼前人并不好招惹。她伸手轻拽及春的袖子,道:“算了,我去换下给她便是。” 及春自幼跟在江淮身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气。宁姑娘可是少爷亲自带回来安置在别院的人,又把她调过来伺候。 府上那么多丫鬟,若是个不打紧的何必让她来亲自照顾?这足以说明宁姑娘的重要,及春岂会让她吃半点亏?那不是打了少爷的脸面? “不过是御史之女,哪里能逼人强换衣裳的?这套衣裙已经是我们姑娘的了,决不让你们。” 及春说着便要掏银子,御史小姐眼神恶狠狠的,指尖指着云千宁怒道:“给我扒下来!” 及春护在云千宁的身前,御史小姐还带着下人,一群人纷纷上前,将及春推开直奔云千宁去。 “放,放开我。” 云千宁被人群拉扯着,及春还护在她身前,见情况不对劲,连忙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特制哨子使劲一吹。 哨音尖锐传出好远。 云千宁忽然觉得有只手伸到自己的肩膀上,紧接着还要往她身上摸,她惊恐的张嘴咬了下去,死死的不松口。 “啊!贱人,松口,松,松口!” 云千宁闻言又使劲几分,嘴里都冒着血腥味了。御史小姐见此,更是怒火添了三分,“给我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绸缎庄的人只看着?莫不是以为出了事,你们能将自己摘干净吧。” 凉丝丝的声音传来,云千宁顿时松了口,泪眼汪汪的看向楼梯口。 绸缎庄的人赶紧跑上二楼将御史小姐的人拉开,及春头发凌乱,云千宁也没好到哪儿,但好在二人都没吃亏。 江淮慢慢出现在楼梯口,旁边还跟着一位妇女,正做低伏小。 “受伤了?”江淮走到跟前将云千宁提起来,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嘴角。 云千宁见他误会,连忙摇头:“不,不是我的血。刚刚有人要扯,扯我的衣裳……” 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及春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心里暗暗为她鼓掌——这个状告得好! 江淮眸子一沉,绸缎庄的老板娘心里也跟着冒汗。 “手脚如此不干净,留着何用?” 那名家丁闻言身子都颤了,江淮身后跟着的一名男子当即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拖了出去。 “你敢动我……我的人。”御史小姐本想开口质问,奈何江淮冷眼一扫,她便吓得不敢开口了。 云千宁是个没脑子的,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只是看着御史小姐同她一样见到江淮冷眼就害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原来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害怕江淮啊,人人都是如此嘛。 江淮听着她的笑声垂眸,有几分无奈,及春趁机在一旁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他转身看向御史小姐:“喜欢这件衣裳?” 江淮长得很是潇洒倜傥,冷眸冷眼更添俊朗,惹得御史小姐忘了害怕,只一片脸红的娇羞点头。 “今天二楼所有的衣裳我都包了,包括她身上的。” 江淮说完转头便离去了,及春满脸欢喜的给战战兢兢的老板娘留地址,而后将云千宁的头发理了理,带着她跟着走了。 御史小姐眼睛瞪得大大,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他是什么人?京城里的富商家公子?” 御史小姐不忿的问着,老板娘摇着头叹气道:“他可不是什么富商之子,他是安远侯嫡子江淮。” “安远侯?不过是个侯爷,竟敢这么放肆!他侯府难不成私收贿赂?否则哪有这般多的钱财,说包下就包下。” 老板娘一副无奈的表情,苦口婆心的开口道:“您怕不是京城人士吧?” 御史小姐愣神,她的确不是当地的。她爹爹是外省调进京城的,她也刚到不久。 “江少爷可不似寻常侯府嫡子,他生母乃是皇帝亲妹永顺长公主。” 御史小姐满眼错愕,永顺长公主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家长公主出嫁,还是太子的皇帝亲自为她压轿。后来皇帝登基,因为朝事意见不合要怒杀言官,满朝文武连太后出面都未能劝动半分,最后还是长公主去刑场把人救下,又进宫相劝,不过半个时辰,皇帝便恕他们无罪。 长公主仙逝后,皇帝更是悲痛下旨国丧一年,那年凡是偷偷办宴玩乐的,无一不被严惩。 江淮是长公主的儿子……不是说长公主的儿子性格孤僻很少出现在人前吗?怎么会这么倒霉让她碰到了? 御史小姐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她到底是惹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而传闻中孤僻的江淮此刻正扯谎骗小孩呢。 “祖上留下财产不少,够我挥霍。那些衣裳你若穿不完,不是还有及春?” 云千宁拧着眉头,这祖上到底是多少家产才能让他这么败呀? 及春垂首忍不住抽抽嘴角:“少爷岂止是有钱能形容的?那是特别有钱!” “可,可那是御史小姐……”云千宁不安的揪着衣摆,江淮冷眼看她:“御史是做什么的你知道?” 小姑娘一愣,摇摇头,她只是瞧着那女子张扬,下意识觉得她不好招惹,她诺诺的问道:“很,很厉害吧?” “不过是些固执只会动嘴的人,皇帝都烦他们,你说能有多厉害?” 江淮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云千宁倒是信以为真,她还以为多厉害呢。 “以后不管是谁家的小姐少爷,你出去顶着是我的脸面,可懂?” 云千宁怯生生的点头,她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免得惹来麻烦。 及春正和江淮说着打首饰的事,云千宁一直低头跟着他们走,侧耳听他们说话有些分神,迎面撞到了一男子身上,往后跌了两步。 江淮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眸子冷扫过去。 “实在抱歉,姑娘可受……伤了?”男子连忙站稳赔礼,然而当他看清楚云千宁容貌的时候,却愣住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男子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惊讶被江淮收入眼底,他眯眯眼睛——这个人认识千宁? 云千宁揉着脑袋刚反应过来,摆手道:“没,没事。我,我也没看路。” 江淮一把将人拉在自己的身后,男子回过神来再次赔罪匆匆离开了。 云千宁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段小插曲。而江淮却谨慎的看着他的背影,垂眸问道:“你认识他吗?” “啊?不,不认识。” 江淮暗暗点头,却是自然的拉起云千宁的小手接着往前走。 云千宁感受他掌心的温暖,有些不解,她把头垂的低低,害怕的手心里都冒了汗。 第六章 随便摘 千锦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她家绸缎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因为难得所以一匹之价十分昂贵。谁家若是有一件她家的衣裳,那是很值得羡慕的。 更有不少贵女攒银子只为买上她家的一匹布一件成衣来炫耀,而现如今千锦坊二楼所有成衣被一人包下,掀起了不少轰动。 千锦坊老板娘不敢将江淮的身份说出去,而御史小姐自己还在提心吊胆,更不会对此事大肆宣扬。 是以京城内很多人都知道是位公子为一女子包下所有衣裳,至于这对男女是谁,无人知晓。 云千宁足不出户,什么都不知道。江淮从花市给她带了许多盆花,她这几日精心侍弄花草,无暇问及旁的事。 “换衣服出门。”江淮淡淡的吩咐,云千宁不敢多问,换好衣裳便跟着江淮出去了。 门口有套好的马车,那日在千锦坊出现的男子此刻正牵着马。 “他是千路,我的侍卫。” 江淮见她有些害怕,开口介绍千路的身份。一听是江淮的侍卫,云千宁便也没那么怕了。 二人上马车后,马车缓缓而行。 “千字文认得多少了?” 江淮闭着眼睛考校,云千宁咽咽口水,小心的伸手比量个‘八’。 “八句?”江淮暗暗点头,差不多了。她不识字,能认得八句已然很厉害了。 云千宁胆怯的摇摇头,“八,八个字。” 江淮皱着眉头,小姑娘都不敢正眼瞧他了,吓得攥紧衣袖。 “也不错了。” 又不是考状元,慢些就慢些吧。 江淮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多谢耐心总会教会的。小姑娘别过头偷偷叹口气,她才不敢告诉江淮,这几日她压根没怎么看书,净跟着及春偷玩了。 马车停在巷子里的一处园子外,两边已然停了好些辆的马车。 “跟上。” 江淮淡淡的说着,随即递给门口侍卫帖子,而后便进了园子。云千宁见这四周都有守卫,止不住的胆颤儿。 犹豫好久,小手轻轻揪住了江淮的衣摆。 江淮眸子扫向她,云千宁揪得更紧了,“我,我害怕。” “真没用。” 云千宁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忙要松开手却被江淮反手拉住:“不过你暖的床,极好。也不算一无是处。” 她胆子小脸皮又薄,闻言脸腾的一下红的像苹果。哪里还顾着害怕?脑子晕乎乎的早就不知想什么去了。 江淮见此轻笑,“这是京城里最大的牡丹园,牡丹开的都极好。前面有处戏台子,请了梨园来唱戏。” 云千宁点点头,两旁的牡丹开的确实好看。她喜欢花,被周家圈养的两年里,她只与花为伴。 “喜欢便摘下来。” 江淮见她眼中带着欢喜,放手让她去摘花。云千宁扭头,“可,可以吗?” “嗯。” 牡丹园中开的好的,早就被送到宫里去了。便是没有,他的人摘了便摘了,无人会说什么。 云千宁笑靥如花,跑到花丛边摘了朵捧在手里,“及春说花瓣可以做,做点心。” 之前及春提了一嘴,说现下牡丹开了,有空她要弄些花瓣回去做点心。 云千宁喜欢她做的点心,看到牡丹自然就想起及春说的话。 江淮眉头一挑,“那就多摘些。” 云千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江淮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道:“那地方开的似乎更好些。” 有江淮在身边,她胆子也大起来。真去了江淮指的花丛,精挑细选起来。 园子外又来几人,有几个和江淮熟悉的,到他跟前攀谈起来。 “你怎么提前回京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说话的是庆国公府三公子齐琰,他与江淮是发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齐琰对他这个时辰回来还是蛮意外的,往年他都要在庄子里住上月余。 江淮微微侧眸,余光一直关注云千宁,“有事便回来了。” 齐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奇道:“哪家小姐竟得你几分上心?“ “东平府收留我那户人家的女儿,似乎是失忆了,无意中撞见不知为何流落农家去了。” 齐琰同他是多年好友,所以这些事并不打算瞒着他。 “放肆,这些牡丹都是要送到宫里的,你是谁家的小姐?竟随意采摘!”因着云千宁身穿千锦坊的衣裳,那人也误以为她是官宦小姐。 云千宁被这道尖锐严肃的声音吓得手一抖,转身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怯懦的一溜烟跑到江淮身后去了。 齐琰转到身后去逗她,那女子一见齐琰,也猜到江淮的身份了,顿时收敛起嚣张的态度。江淮淡淡扫了一眼那女子,到底还是公主,他也没有当初折了她的面子。 “里头还有更好的,走,我带你去。” 齐琰笑着逗弄云千宁,云千宁不认识他,只能躲在江淮身后,小手紧拽着他的衣摆。 “江,江淮……” 小姑娘轻声求助,江淮淡淡的开口道:“胆子小。” “看出来了,像兔子似的。” 齐琰觉得有趣,但却也能理解江淮为什么对她用心了,这姑娘眼睛太纯净了,宛如一汪泉水,清澈见底。 到了戏台子附近,齐琰命人寻了个竹筐来。 “江淮最好看这出戏,你若觉得无趣,便去摘花玩吧。” 云千宁握着筐询问似的看向江淮,江淮点点头,在这园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知晓。 云千宁高兴的去采花,牡丹园的宫人是认识江淮的,对江淮带来的姑娘更是尊敬,笑眯眯的给她引着哪处的花开的好。 她是不缺花的,只是难得可以光明正大亲自采花,而不是在空间里靠意识,她自是喜不胜收。 “这好好的花,怎么就枯了呢。惠妃亲自送来的,若是这么送回去,我们可要如何交差啊。” 云千宁耳朵微动,听见旁边一群人正愁眉苦脸的说着话。旁边的宫人她觉得友善,便好奇的问道:“惠妃?” “惠妃是陛下的宠妃,前些日子送来两盆极少见的黄色牡丹。瞧着是枯了,牡丹原是要送给太后的,这几个宫人怕是……” 云千宁似懂非懂,只知道两株少有的花要死了。她心念一动,见到旁边有木勺子,趁着旁人不注意蹲在牡丹丛中,将木勺子灌满空间泉水。 她见那些人四处散去想办法,无人看管那两株花,便走近将泉水浇灌上去。 “你做什么!” 一个宫人连忙将云千宁扯开,看着盆中被浇了水,顿时怒道:“这是惠妃娘娘的花,你也敢乱动?” 云千宁跌坐在地上赶忙解释:“我,我是在救它。” “救?你懂花么?若是死了,此花出半点问题,十条命你都担不起!今日你就随我进宫,自己去跟娘娘解释去吧。” 这宫人见她举止唯唯诺诺,便断定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肯定是哪家小姐公子家不懂事的丫鬟。 一个丫鬟闯祸,又有谁会在意?他迫不及待的拽起云千宁,这是现成的替罪羔羊,拿她顶罪自己就不用受罚了。 云千宁使劲抽手,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帮忙,他为什么要带自己走。还说去见什么惠妃,她心里害怕,连忙喊道:“江,江淮,救命。” 正看戏的江淮闻声眉头一紧,目光扫一眼,发现云千宁正被一太监拖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而园子里其他看戏的人,也闻声望过去。戏台子上也渐渐安静下来,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他们还唱个什么劲儿?定是要重唱的了。 “放开。” 江淮冷声怒斥,太监抬头发现是江淮,吓得跪了下去:“小,小侯爷。” 云千宁可不知道侯爷是什么,只是在太监收手后立马躲回江淮的身后。她的手腕生疼,眼里泛了雾水。 “生事多嘴的奴才,拖下去。” 江淮发现小姑娘对那句小侯爷浑不在意,后也反应过来了——她连自己学的字都不记得,哪里还能知道侯爷是什么? 现在的云千宁就像是一张白纸,他怎么作画,她便是什么样。 想到此处,江淮眉眼带上几分笑意。 “疼?”他握起小姑娘的手腕,手指印清晰可见。云千宁含着泪水,委屈的点头:“嗯。” “小侯爷,奴才冤枉啊。是她先动了惠妃娘娘的牡丹,奴才这才……这才要带她请罪,并不知是小侯爷的人,饶了奴才吧。” 太监被拖着惊恐的高声求情,江淮看向她,云千宁使劲摇头:“不,不是。” “无妨,慢慢说,别着急。” 江淮知道她一着急一害怕的时候说话就结巴,所以轻声哄着她。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他神情仍旧如常。 云千宁深吸口气,看着江淮倒也心安下来,慢慢的说道:“他们说花枯了,我想救活它们。” “听清楚了?”江淮冷眼扫向其他的宫人,众人纷纷点头,忙把那名太监拖下去了。谁都知道那太监说的没错,就是云千宁先动了花。可太监的想法旁人也是清楚的,不过是抓顶事的却抓到铁板上了。 江淮是什么人?是宁顺长公主留下的唯一儿子。而宁顺长公主不仅受皇帝宠爱,更是太后的心尖肉。 这盆花本就是要送给太后的,若是太后得知他们因为一盆花惹恼了江淮,那他们才是小命不保呢。别说是一盆花,便是江淮一个不高兴命人铲了牡丹园所有的花,太后和陛下只会下旨让人快点去办。 云千宁见那太监走了,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跑到花丛把摘得花捡起来装进筐里。 “够了?”江淮轻声问着,云千宁点点头,“够了。” 她看向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顿时又吓得缩回江淮身后,心里也是不解——这些人为什么盯着她? 江淮沉眸看了一圈,那些人识趣的回到戏台子前继续看戏。云千宁发现在园子里真的不会有危险后,便敞开了玩,只是时不时的要看向江淮,确定他还在。 而在她的不远处,站着名青衫男子,正目光深邃的盯着她。 第七章 不怀好意姐妹花 安远侯府的小侯爷带回一名女子的事没几天就传遍京城,而云千宁对此一无所知。 云千宁正晃荡着小腿手里握着及春做的牡丹饼,笑眯眯的吃着。 “姑娘别贪嘴,一会儿还要去街上呢。今儿是正阳节,街上最是热闹,什么吃食都有,湖里还有划龙舟的别提多有趣了。” 及春拿着件海棠红绣金丝如意云纹千水裙递到她的手里,云千宁眼中满是好奇:“龙舟呀?” “是呀,姑娘快些去把衣裳换了,早些去定能赶上他们赛龙舟的。” 云千宁欢天喜地的去换衣裳,自从来了小院,她就特别喜欢出去玩。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江淮批评的危险,不去做功课而是成天和及春玩在一起。 江淮对此是知情的,及春毕竟是他的丫鬟,云千宁每日做了什么岂能瞒过他去?但他始终保持默许的态度,只要小姑娘高兴,识不识字他是无所谓的。 换好衣裳后,及春带着一篮子点心领着她上马车去京城最大的长微湖了。 今日是正阳节,是飞龙在天拜祭龙祖,祈福辟邪的吉日。历代皇帝自诩为龙,是以十分重视这个节日,便是国丧期间不准玩乐,祭拜也是不落下的。 而大楚现任景武帝在其妹仙逝的那年,只是简简单单祭拜龙祖,余下的一律禁止。 街道上张灯结彩瞧着十分喜庆,云千宁握着及春带来的点心,一边吃一边撩开帘子看。大楚民风开放,节日里互留花帖的人都有。 双方留下花帖,若是瞧对眼了,便会找长辈去谈婚论嫁。一般乞巧节和仲秋节留花帖的才多,但旁的节日也不是没有。 马车辘辘驶到长微湖外,马车已经停出好远。及春拉着云千宁到长微湖的亭中,等着江淮来。 “姑娘瞧那边,便是在准备赛龙舟的事宜了。” 云千宁瞧着好些人围在岸边,穿着不一样的队服,他们正如火如荼的讨论着什么。 忽然一身影闯进她的视线里,云千宁轻轻拽了拽及春的衣摆:“那个是不是上次的御史小姐?” 及春顺着视线望去,果然是上次千锦坊惹事的那位。 “哦?御史杨家的小姐,名曰杨珊,家中老三,听说在家中可得宠呢。她大哥杨昊从武,刚立战功,年纪轻轻就是七品校尉了。” 千路伸个脑袋出来接话,上次千锦坊的事他听千城提起过,后来调查杨珊的事也是千城丢给他的。 云千宁皱着眉头,她其实是没怎么听懂的,她不知道七品校尉是什么,只觉得很厉害罢了。 说话的功夫,杨珊和一位同她长得像的女子便走过来了,及春下意识挡在云千宁的身前,千路也默默换个身位。 “我是御史杨家次女杨兰,听说我妹妹上次不懂事得罪了姑娘,今日特来像姑娘道歉。”杨兰瞧着是温婉多了,云千宁躲在及春后面,她虽说在家里面胆子大起来了,可出门还是怕人。 对面笑脸迎人,饶是及春也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福身道:“我们家姑娘胆子小,既然事情过去了,便也过去了。” 杨兰微微一笑,她身后的杨珊拿着个盒子出来,“这是我准备的赔礼,还请姑娘收下。” 对面备下赔礼,这件事就不是及春好做主的了。她转头看向云千宁,云千宁没处理过这种事,更是六神无主。 “不,不用了吧。”云千宁心里没主意,只是本能的觉得收下旁人的东西不好。 杨兰杨珊二人还在劝她收下,态度诚恳的请求她的原谅。 这么一来倒是惊动了不少旁人过来,杨家姐妹长的出挑,家世清白又有个靠自己挣来光明前途的大哥,自然有许多家上赶着巴结的。 见到两姐妹对着不认识的女子放低姿态,多少起了些护花的心思。 可走到面前一看,亭中的三人都是他们不认识的。 江淮甚少出现在人前,况且他办事经常带着稳重的千城,是以他的侍卫千路旁人没见过也是情有可原。 “你们也别欺人太甚,杨家小姐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你们还咄咄逼人做什么?” 云千宁哪里见过这场面?躲在及春身后不肯露头,杨兰更是莞尔轻声对旁边说着:“不管她的事,是我妹妹先做错事。” “既然已经道歉了,她就不该抓着不放,如此给脸不要,真是……” “你给谁脸?” 如冰山一样刺骨的声音从云千宁身后传来,小姑娘一喜,转头看去。 果然是江淮正走过来,手里还提着龙舟模样的提灯。 江淮甚少出现在人前,除非是贵族功勋家的公子小姐能在入宫时见到他几次,旁的压根就没机会见到他。是以,在场巴结杨家姐妹的人,是不认识他的。 但见他气势非凡,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纷纷不说话了,可也有傻子,一脸不屑。 “你又是谁?跑出来多管什么闲事?” 江淮把提灯递给云千宁,压根就不理会这人,而是对着小姑娘说道:“拿着玩吧。” 云千宁接过提灯便乖巧的坐到一旁,小龙舟里面有盏不大的灯,她晃了晃,这灯固定的很结实,轻易掉不下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着小龙舟,杨兰却是对着江淮轻身行礼:“小侯爷安好。” 小侯爷三个字一出,叫嚣的人纷纷腿软了。京城贵胄很多,小侯爷可以说遍地都有,但无论是哪个小侯爷,都是他们寻常官宦人家惹不起的。 “我与妹妹是来向姑娘赔礼的,上次妹妹不懂事,恐惊吓到了姑娘,今日特备薄礼还请姑娘与小侯爷不要见怪,原谅我这不懂事的妹妹。” 杨兰仍旧温婉一片,江淮冷眼看着他们,转头道:“他们是向你赔罪。” 云千宁小手紧握龙舟提灯,她以为江淮来这件事就不用她做主的了。 可江淮一脸他不会管的模样,她也不敢说什么。 刚刚千路说杨家姐妹的家里很厉害,她要说什么才不会得罪人呢?云千宁皱着小脸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过倒也是在认真的想。 杨兰还想出声说什么,却被江淮寒如冰霜的眼神禁止了——难得小姑娘自己动脑子思考,这个时候打断她,她下次哪里还敢花时间动脑子了? 江淮往那一站,旁人都不敢说话,云千宁纠结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礼物我,我不能收,上次的事,我,我不在意了。” 云千宁磕磕巴巴的小声同江淮讲着,亭子外的人知道她说话了,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杨兰还想开口问,江淮先张嘴了。 “上次的事不必再提,千宁已经不在意了,至于东西你们也可以拿回去了。” 江淮不介意代为转达,毕竟有些事要循序渐进。 杨珊咬咬唇,杨兰莞尔道:“既如此,我想同宁姑娘交个朋友,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想跟她做朋友呢,云千宁显然有些动心。江淮眼眸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好,好啊。”云千宁瞧着杨兰温婉端庄,便觉得她很好接触,笑眯眯的答应了。 江淮坐在亭中另一边,杨兰杨珊坐在云千宁的身边,倒是杨兰一直在说话。 “我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个朋友,能认识姑娘真是我们的荣幸。” 云千宁摆着手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紧张就说不出来话,杨兰显然是不在意的,拉着她的手道:“不知姑娘住在何处?日后我们也好去找你。” 云千宁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便是把她丢出去了,她也找不回去。 而杨家姐妹却以为她是不想告知,“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经常去叨扰的。” 云千宁眨眨眼,一脸无辜天真:“我,真的不,不知道,你们可以问,问江淮,他知道。” 江淮冷若冰霜,沉着脸让人望而生畏。杨家姐妹对视一眼,还是算了。 “小侯爷,陛下今日在牡丹园设宴,太后也在,希望你过去呢。” 来人是宫里的内官,但打扮是普通人的打扮。云千宁端着龙舟提灯,不知道陛下太后都是什么,只听说又去牡丹园,她眼底有些欢喜的。 江淮自然注意到了,没去管那宫人,而是开口问她:“想去?” 云千宁点点头,生怕江淮不理解似的,还解释道:“我喜欢那里的花。” 同江淮他们说话,小姑娘已然不结巴了。她还记着上次欢喜摘花的事呢,那是不同于在空间里摘花的妙感。 “告诉陛下,我会去。” 内官瞧着高兴极了,眉眼都带着笑意,连忙应下就离开了。 杨家姐妹对视一眼,心道小侯爷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未免太上心了些,连这种陛下太后都在的大宴,去不去也都凭着她的一句话。 然而对于云千宁来说,她只记得牡丹园很好玩,对旁的她是一概不知的。 江淮自然清楚这点,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很快赛龙舟就开始了,云千宁还是头次见到呢,被热闹的氛围吸引的移不开眼睛,另一边大宴已经开始准备了,在长微湖游玩的公子小姐们纷纷移步过去。 他们还很好奇呢,往年大宴都在长微湖旁的河清园里,今日怎么挪到了牡丹园? 第八章 姐妹花有点蠢 在长微湖看完赛龙舟,江淮才不急不慢的带着云千宁去牡丹园。 “竟然都不会翻的,好厉害。”云千宁兴致勃勃的同及春讨论着刚刚看到的龙舟比赛,江淮看着是在闭目,实则一直注意着小姑娘说了什么。 今日她的确够兴奋,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热闹了。 云千宁不知道牡丹园这一宴的意义是什么,可旁人是清楚的。所以牡丹园前的巷子里早已停满马车。 “今日的戏很好看吗?”云千宁抬头疑惑的望向江淮,江淮摇摇头,却没深解释:“今日有人在此摆宴席。” 云千宁点点头,迈入园子发现这里好些人,顿时怕的往后躲躲,江淮也由着她扯自己的袖子。 外围站着的几乎都是各家的下人侍卫,及春和千路等人也是进不去的,只能停在外面。 “他们不进来呀。” 瞧着江淮点头,小姑娘还有些失落,以为能跟及春一起玩呢。 “一会儿会有很多长辈,我行礼你便行礼,及春教过你的吧。”江淮没跟她解释这些人身份是什么,只说是长辈。 这么一来云千宁也不怕,只是乖巧点头,一些礼数及春教过她的。因及春说这些她总会用上的,倒学的认真。 穿过戏台再往里走有处大大的空地,已经摆了数十张圆桌,不过还没有人落座,很多人都在园子里看景色的。 “哟,你居然来了,真是意外。”齐琰离老远便看到江淮了,便过来打招呼。 江淮微微点头,同时围过来的还有不少世家公子。 “把她也领来了,还以为你得藏得仔细呢。”齐琰绕过去逗云千宁,云千宁鼓着脸表达不满,转到江淮另一边躲着他。 江淮一把拉住他,同时侧头对云千宁说道:“别怕,你跟着他等我回来。” 云千宁眼里顿时委屈了,可江淮的话就是命令,她点点头松开手,眼睛偷瞄着齐琰。 “走走走,那边摆着点心,我带你尝尝去。” 齐琰可是江淮的发小,他甚至自己这位好友的脾性。能把人托付给他,也说明这小丫头对他来讲很重要了。 随便找了个空桌,齐琰往她面前放上几碟子精美的点心,哄着她吃。 云千宁捏着点心目光还在找江淮呢,齐琰笑呵呵的说道:“他去给一些人问安去了,那些人八卦的很,要是瞧见你了准拉着你问东问西。” 果不其然,云千宁目光找到江淮的时候,他正在作揖。 所以他不带着自己是担心她害怕吗?云千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眯眯的弯了眼。 齐琰瞧见这笑容也是暗暗咂嘴,京城里像花儿似的女子数不胜数,各有各的美。可像这般单纯天真的,却是头一份。 皇城脚下,哪里有真正单纯的?这可是处处吃骨头的地方啊。 很快江淮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堆人,云千宁从椅子里起身跑到他身边,刚要说什么便有内官高喊一声。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呼啦一声,周围人纷纷跪下去。就连江淮也是单膝跪地,云千宁虽然胆子小但是人挺聪明的,没用江淮说什么,便有样学样的跪下去。 皇上皇后扶着太后走进来,身后排场极大,还跟着不少妃嫔。今日是祭拜龙祖的日子,大楚习俗便是越热闹越好。 “平身吧。”皇上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帝王之势。 所有人起身都噤若寒蝉,太后目光扫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江淮。 “快过来,哀家是难得瞧见你几回,你也是,回来忙了这些日,偏不进宫瞧哀家。” 太后笑呵呵的对着江淮招手,皇帝让其他人随意观赏,不必拘礼。 这倒不是第一次举办大宴了,皇帝虽然性格杀伐果断,但并非暴君,反而是仁君,从不喜欢拘束恭维,像这样的日子,他认为就该普天同庆热热闹闹的都欢喜才好。 江淮沉眸想想,还是把云千宁托付给齐琰看着了。 “那是,是谁呀?”云千宁很是好奇,她知道刚刚来的那些人一定很不一般,连江淮都要行礼的。 齐琰眼睛瞪得大大,不是吧?江淮居然没告诉她? 云千宁无辜又胆怯的看着齐琰,齐琰皱着脸,他也不知道江淮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介绍该怎么介绍? 脑瓜一转,笑道:“待会你问江淮,他会告诉你的。” 云千宁哦一声,目光又追过去了。 江淮那头被太后叫走了,齐琰这边他母亲也在寻他,就算是好友嘱托,他也不能不顾着母亲:“你就站在这里别乱走,我去去就回来啊。” 云千宁点头,反正江淮还在她视线里,她也是没多怕的。 她继续坐在椅子里吃着眼前的点心,杨家姐妹瞧见她落单,寻了过来。 “那边的点心更好吃,你要不要过去尝尝?”杨兰莞尔说着,云千宁瞥了一眼,摇头——齐琰让她别乱走呢。 杨兰见她不动弹,和妹妹对视一眼,她上前拉着云千宁的胳膊笑道:“走吧,过去看看,没事的。” 云千宁仍旧是摇头,想把胳膊抽出来,她也没使劲,可不知怎的杨兰却像是被她用力推开一般倒在地上,眼里无辜又惊讶的看着她。 地上摔个人,杨珊还故意大声的喊了句姐姐,一时间周围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云千宁另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点心,看到这场景也懵了。 “这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这么没规矩?” “就是啊,帝后和太后娘娘还未说什么,她先吃起来了。” 议论的声音传进云千宁的耳朵里,她站在人群中央,很是慌乱无措。 “外祖母,我去去就来。” 江淮皱着眉头越过众人走过去,扫了一眼地上的杨兰,杨兰也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委屈。 “怎么回事?” 江淮挡在她身前,将所有目光都遮挡住,云千宁像是被他圈在怀中一般,顿时安心。 “我,我不知道。”云千宁是又惊又怕,她什么也没做呀。 江淮看她这样便知道是受惊了,但他若是就这么带着她走了,倒真显得是千宁做了些什么似的。 “没事,有我在,慢慢说。” 江淮的话像是定海神针,云千宁红着眼圈,道:“他让我别乱走,我就不走。她又拉着我让我走,我不想跟她走,她自己就摔了,我没推她。” 云千宁说完就哭了,她就是听话没乱走,不明白杨兰是怎么摔得,只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议论她,她怕给江淮惹了麻烦。 “我真没有推她。”小姑娘眼泪汪汪的仰头,江淮点点头,目光扫向杨兰:“杨小姐还真是弱不禁风。” 这周围都是大宅院里混起来的,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出来了,顿时对杨兰的手腕不屑起来,同时也好奇,那姑娘什么身份? “我,我也没说她推我了呀。”杨兰被杨珊扶起来,云千宁一愣,是啊,她也没说自己推她,自己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怎么样似的。 云千宁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好像给江淮惹麻烦了,顿时垂首不敢再说话了,江淮则是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我也只是说杨小姐弱不禁风而已。” 杨兰咬咬唇,脸上尽是无辜:“千宁……” “以后离她远些,记住了吗?”江淮早就看出她不怀好意,但当时小姑娘高兴他也懒得说什么。 没想到杨兰这么沉不住气,在这种场合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把京城的人都当傻子了吗? 云千宁使劲点头,江淮冷眼扫了一圈刚刚多话的人,拉着她就走了。 “小侯爷,太后说让你把这位姑娘带过去呢。” 江淮眉头一挑,带着云千宁就过去了。 云千宁脑袋空空,但也不是笨蛋。刚刚这位太后进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可是扶着她呢,虽说小丫头对皇上和皇后没什么概念,但经过刚刚一遭,也知道他们都是比江淮地位还高的人。 她小脑袋一转,弯身就要跪下去。 “倒不必跪,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摆摆手,笑呵呵的很是和蔼。 云千宁不安的看向江淮,手下意识的就抓上江淮的袖子。 “去吧,没事的。” 有江淮的一句话,云千宁的确没那么怕了,但还是缩手缩脚的走到太后面前,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里满是茫然。 “叫什么名字?” “云,云千宁。”声音小的可怜,江淮怕太后不高兴,补了一句:“她胆子小,而且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点点头,对云千宁出奇的和蔼。 “听说那两盆黄色牡丹便是你养好的?你很懂花吗?” 云千宁老实的摇头,她其实是不太懂的,只是靠着空间泉水才能把花救活。 “我宫里有株木棉,怎么也养不好,瞧你许是与花有缘,就送与你养吧。” 太后此话一出,不仅是皇后妃嫔,便是皇帝也都惊讶了。 太后宫中的木棉那是先皇所赏,她珍爱的很,如今就这么赏给一个不知身份的小姑娘了? 云千宁转头看向江淮有些不知所措,江淮轻笑道:“既是送你的,便收下吧。” “谢,谢谢……太后。”云千宁尝试的开口,发现没有异样也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话,心里暗暗松口气。 太后怜爱的拉起云千宁的手,伸手拍了拍。 而观望的众多功勋贵族,大部分都是惊讶于这位微不足道的小姑娘,竟能得此殊荣。而有少数人,脸色却是难看得很。 第九章 周家寻上门 杨兰的事算是小插曲,正阳节是与民同乐的日子,他们这头吃了大宴,稍后帝后还得去长微湖旁祭拜龙祖呢。 所以没有人去管杨兰,都是热热闹闹的吃着饭,云千宁跟着江淮则是坐到太后一桌,席间江淮一直照顾小姑娘。 “这就吃饱了?”江淮看着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小姑娘,倒也不意外,她胃口向来是小,比起饭菜她倒是更中意甜食。 云千宁轻轻点头,江淮看她这般拘束不自在,摆摆手让她自己去花圃里玩去了。 太后尚在席面,哪里有人敢先走?偏云千宁不懂规矩呀,她哪里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都是江淮说什么,她便听什么,闻言一笑离开席面当真去花圃里扑蝴蝶摘鲜花去了。 “小侯爷还真是对宁姑娘不一般呢。”文妃酸溜溜的开口,她儿子乃是皇子,都没这么放肆的。 她虽然没开口指责江淮不懂规矩,可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谁听不出来? 江淮最讨厌这些拐弯抹角笑里藏刀的人,皱着眉头刚要放下筷子,太后笑呵呵的开口了:“哀家倒是觉得那小姑娘不错,相貌端正,心思单纯。” 江淮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难得带着几分笑意:“她的确单纯。” 皇帝只注意到太后对云千宁不一般的态度了,却全然忽略了江淮。 江淮是个什么脾气?满京城,他不愿意做的事,谁也逼不了他。 当然,这也是他这个皇帝舅舅还有太后一起惯出来的。往日谁若在席间惹了江淮不悦,他可是直接撂筷子走人的。 皇帝的面子?太后的面子?他们二人哪想要面子啊,都想的是好不容易见到他一面,没看几眼呢,又有多嘴的给气走了。 可今儿江淮撂筷子的动作都出来了,偏又收住了,就因为太后夸赞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妾身瞧着宁姑娘与小侯爷很是般配呢。” 文妃此话一出,太后和皇帝暗暗对视一眼。淮儿有个可心儿的人在身边是好事,可这人地位若是太低又不见得是件好事了。 江淮眸子一沉,到底还是把筷子放下了:“外祖母,舅舅我吃好了,先告退了。” 江淮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想起什么转头又补了一句:“大皇子和太子妃也很是般配。” 话闭,江淮便走了,桌上的众人可谓是脸色缤纷。 大皇子便是文妃的儿子,此人很是木讷但又正直。对皇位十分不上心,文妃给她选了好几家贵女,他都看不上,最终选了一户六品文官的女儿当太子妃。 这事始终是文妃的心头刺,皇上和太后也都心知肚明。文妃试着拿捏过大皇子妃,可大皇子知道后,二话不说自请离京,头两年才肯回来。 江淮这话是诛心了,文妃气的脸色铁青又不能发作,皇帝和太后又对视一眼,都意识到问题了。 江淮这小子,可是第一次这么维护一个人。 “小侯爷又走了呢。”惠妃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文妃就算傻也没有太傻,立刻狠狠的剜了惠妃一眼——就你多嘴! 文妃哪能不心虚啊?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子夺位又十分激烈。先帝不喜文弱的他,把他立为目标激励其他皇子。 一碗毒酒,原本是应该皇帝喝下去的,却被长公主误喝了。也是那个时候,长公主身子不好起来,皇帝一改文弱姿态,以强硬的态度压制其他皇子,最后登基称帝。 可长公主却没撑几年,撒手人寰了。 皇帝自责是他连累妹妹早逝,太后更是因为失去女儿日夜伤心。所以两个人把对长公主的愧疚和疼惜都放在当时年纪还小的江淮身上了。 江淮可比皇子要受宠多,皇帝和太后都盼着多见见江淮,今天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国宴,结果还被她气走了。 文妃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和太后的脸色,顿时如坠冰窖。 “你自己在这做什么呢?” 云千宁正拿着水舀浇花呢,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声音,吓她一跳。 “浇,浇花。”她回头一看,是位女子,瞧着同她差不多大。 女子莞尔,笑眯眯的说道:“我叫荣宁,听说你名字中也有个宁字,看来我们很有缘分的。” 云千宁起身胆怯的笑笑,手足无措不知要说什么好。 “你住在哪里呀?有空我去找你玩。京城附近有很多可以玩的地方,想来小侯爷应是无空带你去吧。” 云千宁摆摆手,还是那句话:“我,我不知道。” 荣宁却没打算像杨兰那般继续追问,而是笑吟吟的说道:“没关系,那你可以去宣北伯爵府找我。” 云千宁轻点头,她也不知道宣北伯爵府是什么,只当是普通府邸的名字呢。 “玩够了?”江淮的声音悠悠传来,云千宁立刻看过去,今日牡丹园人实在太多,她放不开手脚,闻言欢喜的点头应答。 江淮扫了荣宁一眼,带着云千宁便走了。 荣宁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帕子都被拧的邹邹巴巴。 正阳节过去好几天,京城街上那种喜庆的氛围才渐渐消散,只不过热闹依旧。 江淮从不拘着云千宁出门,她想出去便出去。云千宁跟着及春出去几次之后,便喜欢出门了。 “宁姑娘,可喜欢乐器?”及春见她停留在一家乐器坊店前观望,便问了一句。 云千宁拧着眉头似乎有些纠结,及春见此拉着她便进去了。 乐器坊里的乐器琳琅满目,这里面摆着挂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店老板见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云千宁驻足在一把琵琶面前。 “老板,可以试试吗?”及春看穿了她的意图,开口问着。店老板点头,自然是同意的。 及春帮忙小心翼翼的将琵琶拿下来递到云千宁的手中,云千宁握着琵琶心中有些异样的波动。 “乡下来的姑娘还会弹琵琶?” 这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嘲讽,云千宁回头一看,来的是三个女子,其中一个她还见过。 云千宁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手轻轻抚在琵琶上,指尖微动便有轻灵的声音传出。 她握着琵琶只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很怪异,脑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只盯着琵琶发呆,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来的? “小侯爷看中的人,自是不会差的。”荣宁上前笑吟吟的打招呼,云千宁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 刚刚说话的女子是荣宁的二姐姐,荣妍。 荣妍鄙夷的看着她们二人,说话更是带着股冷嘲热讽的劲儿:“你们二人倒是一路人,都是上不台面的东西。” 荣妍其实对云千宁没多大恶意,只是她不喜欢这个三妹妹,误以为云千宁是她三妹妹的朋友,连带着一起讥讽了。 云千宁把琵琶放回去,她还迷糊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眼中疑惑的看着荣妍。 荣宁冷哼一声,抓着云千宁的手就往外走,及春连忙跟上。 “你别生气,我二姐就是那么样的一个人,被母亲娇惯的。”荣宁忙给她赔罪,云千宁摇摇头,她没生气,只是没搞清楚情况。 “前面有家味道不错的点心铺子,我带你去吧。”荣宁也不等她应话,便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 及春在后面跟着,这会儿街上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不巧巷子里又驶出一辆马车,她这么一让路的功夫,再抬头发现人没了。 她惊慌的往前走去找人,而云千宁却还茫然的被荣宁拉着。 “就是这了,我排队,你稍微等我一会。”荣宁笑眯眯的去队伍后面站着,一点伯爵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云千宁愣愣的站在原地,转头发现及春不见了。 但她也不敢贸然离开去找及春,只能站在原地,只是她目光一扫,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是周氏! 云千宁和周氏对上眼神,她下意识转头就跑。京城的街上想要飞快的跑起来还是有些难得,但她不敢停下脚步。 她慌不择路的跑着,手腕突然被抓住,紧接着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扯到旁边的巷子里。 “周,周利,你放开我。”云千宁使劲挣扎,周利阴沉着一张脸,怒道:“放开你让你接着跑?” 云千宁害怕的眼睛泛起红,一双杏眼本就显得她清纯娇憨,哭起来更是楚楚可怜招人疼惜。 “跟我回家。”周利握着她的手腕不松手,云千宁不肯多走一步,“那,那不是我家。” 周利气的咬牙切齿,在他看来云千宁就是他家的人,尽管之前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她敢离开。 “怎么?看上那野男人了?你倒是有本事,离家转眼就能勾搭上旁人。倒还真不能把你许给朱家,面得给家里丢人。”周利怒气冲冲,云千宁却只当他是因为自己跑了而生气,压根没听出来醋意。 “救……唔。”云千宁刚想喊救命,周利反应极快的捂住她的嘴,趁着没引起旁人注意,拖着她便往巷子里走。 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一看便是有备而来。 另一头及春只找到了荣宁,发现云千宁真的不见了,她也没犹豫,转身就回去搬救兵了。 第十章 身份有疑 巷子外有个男子回家,正巧撞见周利拖着云千宁,他一手圈着捂住云千宁的嘴,另一手将她的胳膊钳到背后,男子只当周利是人贩子上前大喝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周利皱眉,怒斥道:“滚开,老子的事你少管。” “再不放人我就喊人了,这街上可都是巡防营的。”男子气势不减,大有周利不放人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周利冷笑,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巡防营?那算什么东西?” 这次轮到男子皱眉了,能这么说话的,定是京城里身份不俗的世家公子。瞧着周利穿着,也的确不寒酸,难不成真是哪家的少爷? 男子正犹豫着,云千宁可是抓到时机,抬脚狠狠的踩下去,正好踩在了周利的脚趾上,那力道虽不大,但因为都落在脚趾上,也让周利疼的瞬间分神。 云千宁张嘴就咬在周利的胳膊上,使足了力气,周利瞬间脸色扭曲,云千宁一把推开他,抬脚就跑丝毫不犹豫。 那男子也不敢多管闲事了,转头也出了巷子。没想到他没出巷子多久,又遇到云千宁了。 云千宁也是倒霉,刚跑没多久迎面就被周氏逮个正着。 周氏当场拦住她,不过这次是在大街上,云千宁一喊,便引来无数人围观。 “这是我家的疯女儿,脑子不好使。”周氏抓着云千宁跟旁边人赔笑,众人看周氏平平无奇的样貌,再看云千宁惊为天人的美貌,总觉得这俩是母女也太违和了。 云千宁摇头喊着自己不认识她,还真有出来英雄救美的。 “人家姑娘说不认识你,还不快把人放了?” 周氏也横,扯着云千宁掐腰喊道:“快滚开,这是我的家事,你算哪根葱来多管闲事?” “你个老太太,走,我们到衙门去分辨分辨。” 这拦着周氏的人太多了,周氏一怒之下也没过脑子,当场喊道:“去衙门我也不怕,识相的都给我让开,我可是有贵人罩着的。” 周氏这气势还真不像诓人的,一时间路人们就有些犹豫了。天子脚下,指不定哪个人身份滔天,管闲事真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云千宁哭着挣扎,周氏扯着她见没人阻拦,赶紧要去跟儿子汇合。 “宁姑娘!” 及春远远的看到云千宁的身影连忙喊一句,她身后的人摆摆手,随即一众巡防营的将士便快速跑过去将周氏围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原本都要散去的路人再度驻足围观起来。 云千宁红着眼眶,扭头便看到及春,以及她身后的江淮和齐琰。 一将士上前便把云千宁从周氏手中抢了过来护在身后,其他人便将周氏团团围住。 “没事了。” 江淮快步上前,云千宁立刻扑到他怀里,他能感受到云千宁浑身的颤抖,一看便是吓得不轻。 “小侯爷,此人要如何处置?”把云千宁救下来的将士恭敬的等待请命,周氏惊恐的看着江淮,阿宁这个小贱人竟然勾搭上的竟是小侯爷? “送衙门,严办。” 江淮冷眼扫过去,周氏顿时慌乱的喊道:“她是我女儿,我要带我女儿回家,你凭什么把我送衙门?我,你就算是小侯爷也不能抢别人女儿啊!”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合着这位小侯爷才是抢人的主儿?可看这姑娘的架势,不像啊。 云千宁连忙扭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瞧着是楚楚可怜又动人:“你胡说,我才不是你女儿!” 这一声是喊出来的,让江淮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有结巴。 周氏见此坐地下便开始哭,边哭边嚎:“女儿巴结上权贵不认亲娘了啊,造孽啊,我老太婆辛辛苦苦生的女儿,这说不认我就不认了啊。” 虽说有江淮在,可还是有人小声议论对云千宁指指点点,云千宁心中又气又委屈,“你们那天说话我,我都听到了,你说我是祸,祸患不能留在家,周利还说他能娶我,我若真,真是你女儿,哪有亲弟弟扬言要娶姐姐的?” 云千宁只壮了一瞬间胆,这会儿又结巴起来了。 齐琰摸着下巴凑到江淮身边,小声道:“小姑娘挺聪明的啊。” 江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千宁只是胆小又不是傻,齐琰这是什么意思? 周氏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才恍然大悟,难怪那天这小贱人有些反常,刚出家门没多久就跑了,还以为她是不想嫁给傻子,合着是偷听到他们对话了。 “好啊你,为了不回家连亲弟弟都编排上了,你还有没有廉耻,那是你亲弟弟!”周氏可明白的很,这会儿谁想闭嘴谁就输了。 云千宁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无耻,一时间有些无措,周氏趁机继续说道:“怎么?心虚了?还不快过来跟娘回家?” “江,江淮……”云千宁扭头,她身后有江淮,她自是不怕周氏把她带回去,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可实在说不过她。 江淮对云千宁刚刚的表现依然很满意了,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算是鼓励。 “你女儿?当真?”江淮只冷冷的问了两句,周氏可没忘记上回这个男人下手有多狠,她心虚但仍旧强撑着点头:“当真!” 江淮冷笑,他原是不会理会这种人的,但旁观者那么多,若不解释清楚,小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她年幼时我曾在她家住过,她娘我是见过的。” 话音一落,周氏愣住了,云千宁也呆若木鸡。她怔怔的看着江淮——他真的认识自己,还见过她娘? “这,你肯定是瞎说,这怎么可能?”周氏慌了,她没想到云千宁真的找到了认识她的人。周氏也不知道这是巧还是不巧了,她费尽心思关云千宁两年,没想到一见人便见了个旧相识。 齐琰笑呵呵的开口道:“那位夫人是位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女子,你这市井泼妇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冒充别人娘亲,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生得出来这么倾城的姑娘吗?” 齐琰这话可是说到路人心坎里去了,这次轮到周氏浑身抖得不行,江淮也不多说,淡淡的说道:“送到衙门,查。” 巡防营的人一愣,弱弱的问道:“小侯爷,查什么?” “此人如此费尽心思冒充千宁生母,又胆大妄为敢当街抓人,查她的目的,还有她背后到底有什么人给她撑腰。” 将士有些犹豫,京城顺天府尹同他沾亲带故,他知道小侯爷行踪不好找,是以冒着封县索性一次性问个清楚。 “若背后之人……” “此事不管谁出来阻拦,没我的命令就一直查下去,直到查清楚为止。” “是!” 有江淮此话,他们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周氏吓得腿都软了,可一众巡防营的将士围着她,她是想跑也不能跑,只能被带着去了衙门。 追出来躲在暗处的周利见此没敢贸然出去,自己想想,赶紧跑了。 云千宁见到周氏被带走,这才彻底的松口气,忽然想起周利还在,连忙抬头:“周,周利也在京城。” “嗯,我会派人去抓他。” 江淮拉着她往回走,齐琰说要吃饭,便带着他们一起去了酒楼。 菜都上齐好一会了,江淮还在沉思什么,云千宁不敢多问只埋头吃着,不一会便吃饱开始发呆,可齐琰却忍不住开口:“想什么呢?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江淮垂眸,看了眼及春以及正无聊的云千宁,给及春递了个眼神。 “宁姑娘,隔壁是卖杂货的,里面有好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我们去看看吧?” 云千宁转头询问江淮的意思,江淮点点头默许了。 等到她们一走,江淮才沉眸。 “千宁的身份有问题。”江淮手里握着酒盏,齐琰一挑眉:“她不就是那个外室女的女儿吗?有什么不一般的?” “东平府离京城不近,更不在青阳附近,可我却是在那把她救出来的。周氏一家的态度也不正常,他们把千宁关在家中两年,不为银钱那是为什么?” 齐琰也跟着沉思起来,“这么一说确实反常。” “千宁说她两年前坠崖后失忆,东平府地势平坦,哪来的悬崖?我找到她的那一天就让人去东平府她家里,打听之后得知她娘五年前就去世了。” “也就是说,小姑娘两年前应该是守完孝离开东平府投靠亲戚,路上出了意外坠崖,然后被那家人捡到了?” 江淮摇摇头,抿了口酒,道:“没那么简单,若只是如此,他们既不帮千宁寻家人要银钱,也不是打算留下来给儿子日后当媳妇。还把她关在家里,这就说明周家是知道千宁的真正身份,并且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必须要隐瞒。” “齐琰,帮我个忙。”江淮垂眸,心中有了一丝想法。 齐琰点点头,笑道:“客气什么。” “帮我查查两年前东平府到青阳途中所有投靠亲戚的女子,小门小户就不用查了,最好是查那些在京城有权势的。”江淮一手握着酒盏一手轻点桌面,若非有权势,周氏一家又怎么会那么蛮横?竟敢在京城如此兴师动众的抓人。 齐琰挑眉,”成,交给我吧。“ 第十一章 想钓皇后的鱼 周氏被关进大牢,周父没多久也被抓住了,唯独跑了周利。 江淮见过周利,把人像画出来交给衙门去找,说来也怪,衙门的人寻了多日,这人既没有出城,也没有入住客栈,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查到了。” 齐琰一早跑到江淮的别院,云千宁正在院子里浇花。她最近大胆的很,把空间里好些花都移栽在院子中的花圃里。 及春没问过,江淮也没问过,她正好不用想借口了。 “你这长春花开的不错呀,哟,那朵橙色开的最是绚烂。”齐琰走到种满长春花的花圃前,伸手拨弄了一下,云千宁笑笑,这些都是她从空间里移出来的,每日浇灌空间泉水,自然开的好了。 “我母亲最是爱花,给我挖两盆带走呗?”齐琰是真心想要带回去两盆的,云千宁眨眨眼,笑道:“好啊,不过要等两天。” 齐琰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等两天,云千宁只是笑笑没多说。 她总不能告诉齐琰现在空间里还有混色长春花了吧?其实齐琰不说她都不知道这花是长春花。只是这种花是空间里最多的,而且颜色多姿多彩。 白的紫的橙的蓝的几乎什么颜色的都有,还有混色的,例如粉白色的等等。 所以云千宁偏爱这种花,移出来的也大多都是这种的。 “宁姑娘,桂花酥做好了,快来尝尝。”及春端着一碟子点心出来,见到齐琰来了,忙福身行礼:“齐小侯爷安好。” 齐琰摆摆手,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姑娘爱吃点心啊。 云千宁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吃点心,旁边还放着及春备着的甜水。齐琰目光始终落在院中的花上。 “你,你现在也可以拿走的。”云千宁细想想,好像现在让他挖走几株也不耽误她过两天再送他几株混色的。 齐琰总是来小院找江淮,江淮也经常同他说话,云千宁下意识的把齐琰划为自己人的行列。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齐琰还真喊着自己的小厮去挖花,扭头看向云千宁:“我母亲实是爱花,正为这寒天无花可开而郁郁寡欢呢。” 云千宁侧着头,眼中满是天真懵懂:“那多挖些回去吧。” “真的?”齐琰有些意外,这小姑娘这么大方啊?这些长春花应是江淮不知从何处弄来哄她开心的吧?她就这么给出来了? 云千宁点点头,却也没有说这种花她有的是。江淮他们没多问,可不代表别人不会好奇,这点防人心她还是有的。 齐琰显然很高兴,甚至都要亲自动手去帮忙了,正要去呢,江淮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这是做什么?”江淮皱着眉头看向正在花圃里的小厮,他可是记得小姑娘特别喜欢这些花,每日都是亲自浇水。 齐琰心情大好,脸上更是一片和煦:“你捡到宝了,便是宫中花匠都未必能将花都养的如此绚烂夺目,我问她要了一些,回去拿给我母亲。” 江淮和齐琰是发小,齐母爱花她也清楚,见小姑娘脸上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也就没说什么。 “对了,你让我查到的事,我查到了。” 齐琰神情严肃起来,目光看向正在专心吃点心的小姑娘,江淮思量片刻,带着他进屋去了。 二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齐琰才兴冲冲的出来看看花都装好没。 “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齐琰转头又看向云千宁:“下回给你带好吃的,我家有位厨娘,最会做点心了。 云千宁乖巧的点点头,转身正要去摆弄花草,江淮便把他喊进去了。 “怎,怎么了?” 江淮神情严肃,让云千宁以为他是生气了,顿时有些心虚——今天好像又没看书。 “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江淮招招手让她坐下,云千宁一愣,眼中有些茫然:“我的……身世?” 云千宁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江淮也说过他认识她,可他就是不开口提半个字,今日他突然开口,倒是让云千宁愣住了。 “你是东平府人士,你娘独自带着你生活,家境还算富裕,五年前你娘病逝,你的父亲要把你接过去。” 江淮说的言简意赅,云千宁却依旧茫然:“那我为什么会坠崖?” “还不清楚,我会让人慢慢查的。” 云千宁有些丧气,原来她的生母已经死了很多年吗?而她的父亲,想来也是不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么会她失踪两年,都不曾叫人去寻她? 云千宁扁着嘴坐在椅子里,江淮欲言又止。 “少爷,太后下旨请您带着宁姑娘一同入宫呢。公公说,太后特意命人做了些酿圆子。” 云千宁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江淮:“是那天牡丹园里很慈眉善目的长辈吗?” “嗯,你可以唤她一声外祖母。” 云千宁也不知道太后和外祖母的区别,只是听江淮的点点头,笑道:“我想把花送回去。” “怎么?不喜欢那花么?”那盆木棉花可是先帝赐给太后的,太后最是喜欢平日里金贵的很。 云千宁摇摇头,仍旧挂着笑脸,一片纯真:“不是啊,及春同我说外祖母特别喜欢那盆花。我把它养的开了花,特别好看,我们送回去外祖母应该会很开心吧。” 江淮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好,我们把它送回去。” 那株木棉已经很久未开花了,太后看到睹物思人,又见花不开难免难过。如今花又开了,想来她老人家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换身衣裳去。” 江淮使唤了一声,及春忙进来带着她去换了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月白色的长裙衬的云千宁格外惊为天人,宛若闯入人间不谙世事的精灵。 自从云千宁来到京城,江淮带她出门便不再骑马,而是做了架宽敞的马车。里面固定着方桌,桌子下的方格中存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蜜饯。 皇宫御花园内高山流水,池塘里的鱼结伴嬉闹,到处杨柳依依,无处不雅致令人赏心悦目。 云千宁被美景吸引的移不开眼睛,她只觉得这地方处处漂亮,心生欢喜。 江淮领着她一路走到太后的慈宁殿,殿内宫人纷纷垂首行礼,这恭敬的氛围让云千宁一下子便紧张起来。 “别怕。”江淮简短的两个字让云千宁的心定了定,她小心的跟在江淮身后,小手拽着他的衣摆。 慈宁殿中坐着好几个人,太后坐在正位上,见到江淮来了是满心欢喜。 “外祖母。”江淮拱手,云千宁跟着他一起行礼。身后千路和千城将木棉花盆给搬了进来。 “淮儿,你这是……”太后不明所以,江淮拉着云千宁让个位置,千城他们把花盆移到前面来。 “千宁听说您很喜欢这盆花,这些日她很认真的在照顾,现下花开的正好,她说拿回来让您开心开心。” 老太后有些激动的起身,她可是多年没见到江淮说这么多话了,而那盆木棉花,也的的确确开的娇艳。 她走到花盆旁,伸手抚摸着花枝,追忆起往事:“这盆花是先帝领哀家出巡时带回来的,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它开花了。” 太后眼圈泛红,脑中想起了先帝还在世时的时光。先帝对她宠爱有加,只因她说喜欢,这盆花偏被整株完好无损的从南方一路运送至京城。 自从先帝去世后,这花便也不开了。太后为此总是伤心,她当日将花送给云千宁也只是为了警醒旁人,这可是江淮看中的人,又有她护着,谁也别欺负了去。 没想到,这花在她手里还真的再度盛放了。 “江,江淮……我是不是做错了呀?”云千宁见太后有些要哭的架势,顿时害怕起来。 江淮摇摇头,低声道:“她老人家开心着呢。” 云千宁松口气,太后发觉自己失态,缓缓情绪笑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哀家也要送你一份礼物才行。” 太后对着云千宁招招手,笑着又问道:“你可喜欢什么?” 云千宁抬眼看向江淮,见江淮不做声,她便知道这是要让她自己思考了。 她拧眉沉思起来,当真在考虑要什么。太后也不急着催促,片刻,云千宁弯眼笑了。 “我,我想钓鱼。” 刚刚他们进来时路过一大片池塘,里面养了好些鱼。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漂亮极了,云千宁只瞥了一眼便想抓几条带回家里养着了。 太后不解,其他人也都疑惑,唯独江淮在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中,开口解释了一下。 “彩鲤池的鱼养得不错。” 太后闻言乐了,忙让宫人去准备钓鱼的工具,云千宁眯眼笑的开心,而其他来给太后请安的妃嫔可坐不住了。 那彩鲤池的鱼可都是皇后亲自养的,无论雨雪,皇后娘娘都要亲自去喂食,十分看重。 若江淮开口也就罢了,偏是这小姑娘开口,而太后又做主同意,只怕皇后要心生烦闷了。 皇后若不痛快,她们这些妃嫔恐怕也要跟着遭殃,她们自然坐立难安,有反应快的嫔妃连忙差自己的丫鬟去给皇后送信,只盼能讨个好不被迁怒。 第十二章 她离不开我 云千宁去彩鲤池钓鱼惊动了各宫嫔妃,好些个公主都跑去凑热闹。 “本宫那里做了不少点心,不若等宁姑娘玩累了,本宫差人送到慈宁殿去。” 皇后亲自来了,还带着各式精致的点心,看的各宫嫔妃瞠目结舌。 云千宁吃着点心蹲在池塘边等着小鱼上钩,那神情叫一个专注。 江淮甚少进宫,也从未在宫里待过这么久,如今他来了,连着不爱走动的太后都跑到御花园里来,皇后是个人精,这个时候哪有对云千宁动怒的理由? 江淮并没有拒绝。 “好啊,劳皇后费心了。”太后显然十分满意。 宁顺去世的早,这孩子自幼便不愿意与人亲近。当时她与皇帝把江淮接进宫里抚养一段时间,奈何皇子们年岁小不大喜欢江淮。 江淮后又回家,安远侯经常奔赴战场,家里都是交给他续弦的夫人来管。那夫人瞧着是对江淮好,却是不教导他的。 只一味的捧着,安远侯又是粗心的人,也没瞧出不对劲来,还是江淮的姑姑在他惹事后狠狠的教育了他一番,把江淮送去京城有名的夫子手里读书,这才没让人走上歪路。 江淮后来又跟着江湖高人习武,导致他更加的不愿意亲近王孙贵族。别说皇宫了,就连侯府一年都少回几次。 他独自在外面置办院子,可除了庆国公府三公子,谁也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宁顺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墓,但她临死前说自己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自由。所以死后想与山风为伴,于是江淮便给她选了一处静谧空灵的山。 每年四月清明墓祭,江淮都要去庄子里住上月余陪伴他母亲。 而今年,江淮提前回京了,还带回来一名身份不详的女子。 不仅将他带入自己从不准外人进入的别院,还毫不避讳的宠着,而江淮也因此再度走入众人视线。 太后自是高兴的,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外孙。 一个人无欲无求,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他才十七岁,本是一切刚刚开始应该恣意妄为的年纪。 太后望着玩的正开心的云千宁,心里忍不住思虑良多。 这姑娘失忆,身份不清不楚的。若家底清白倒也无妨,就怕牵扯旁的。而且她也摸不准江淮是动了真心,还是一时兴起…… “淮儿,你老实告诉外祖母,千宁这丫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太后知道,面对江淮不能拐弯抹角的试探,他最是厌倦。 江淮闻言,盯着云千宁的背影,怔愣好一会儿。 当初他只是认出云千宁曾是幼时替他挡了一剑的小姑娘,所以才会帮她一把。 可把她带回庄子后,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牵引着他,总是让他情不自禁。 这样干净的人,只怕再也遇不到了。所以江淮撩拨她逗弄她,把她带回京城,给她滔天宠爱。 江淮想此,轻轻一笑,那笑容澄净纯粹更是带着坚定。 “外祖母,她离不开我。” 江淮并不避讳,虽然他说是云千宁离不开他,但言外之意就是他会一直陪着云千宁。 太后怎么会不明白?顿时心领神会,望着外孙眉间少有的笑意,她也是笑了。 罢了罢了,身份不明又怎么样?只要她的外孙喜欢便可了。 皇后离得最近,侧耳听了一耳朵,心思微转。 对于江淮,她是很怜悯的。毕竟当初要不是长公主挡了那一劫,她现在不可能是宠冠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是个夫君被打压的可怜人罢了。 不过她也有嫡子在身,也怕皇帝对江淮太过宠爱,会将江淮过继到膝下成为皇子将皇位传与他。 这样的事,皇帝做得出来,而江淮也足够优秀,并且他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 历代皇帝中,不是没有公主所生最后登基称帝的。所以即便皇后心有感激愧疚,对江淮仍旧亲近不起来,甚至还是提防的。 如今江淮心有所属,又是个毫无规矩的姑娘,他既然想宠着,那便让他宠着。如此倒是能断了他的登基之路,毕竟大楚有规矩,皇帝是不可以专宠一人的。 想到此处,皇后看向云千宁的目光和善起来,这会儿哪怕她把彩鲤池的鱼都钓没了,她也是高兴的。 云千宁又拿钩子又拿渔网折腾好一会儿,只钓上来两条红白色的锦鲤。 “江淮,快来看。”云千宁端着铜盆笑着看向江淮,江淮走过去垂眸:“才两条,笨死了。” 云千宁如今在他面前是大胆起来了,轻轻哼了哼,抱着铜盆仍旧欢喜:“我可以把它们带回家吗?” 还未等江淮开口,皇后先笑着说话了:“自是可以的。” 云千宁闻言笑的眉眼弯弯,同皇后道谢。 膳食已经在慈宁殿摆好,好些精致的菜肴,云千宁没吃几口,眼睛便盯着碟子里精致的点心移不开目光了。 “再吃些。” 江淮沉着脸,因着是私宴,所以并没有分桌。云千宁虽然如今活泼起来了,但她还是怕江淮沉颜的,只能老老实实的拿起筷子,又接着吃饭了。 江淮瞥了一眼,小姑娘实在太瘦了,光吃点心只能填饱肚子哪里有营养? 云千宁这是在周家养成的习惯,不过周家可没有这么精致的点心,都是面勃勃或者馒头一类的。 在宫里用完膳,江淮便带着云千宁出宫了。皇帝忙完赶到慈宁殿的时候,只剩下太后和皇后说话。 “哀家啊,真是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老太后望着殿内摆放着开的正盛的木棉花,既想到了先帝,也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宁顺当年病逝,太后足足病了月余。若不是江淮进宫,她还未能好转呢。 皇帝最是孝顺,哪里能不心疼的?如今见到母亲如此开颜,又听闻云千宁去彩鲤池钓鱼的事,心中有了考量。 回去的路上云千宁坐在马车里,把装着鱼的铜盆放在方桌上。 “三公子。”马车忽然停下,牵着马车的千城千路恭敬的开口,片刻齐琰便撩开车帘钻了进来。 “喏,全得楼的烤鸡,味道一绝,尝尝。”齐琰笑呵呵的把纸包丢进云千宁的怀里,而后往江淮身边吊儿郎当的一坐。 云千宁抱着纸包揉着肚子,她是真的吃不下了呀。 江淮伸手从她怀里接过纸包放到一旁,转头看向齐琰:“有事?” “前两天你抓进去的那个周氏夫妇,嘴可够严的,什么都不肯说。” 衙门的人找不到江淮,只能把这消息递给齐琰。 江淮眉头一紧,齐琰拎起放到角落里的茶壶,倒了杯茶小嘬一口:“够反常吧?” 周氏夫妇咬紧牙关也不肯说,这说明他们的目的要是说出来,只怕要遭受的是要比这些刑罚还要狠厉的。所以她不敢。 “更有趣的是,周利到现在也没有抓到。” 天子脚下,要找一个人居然找不到,若是没有人把他藏起来,怎么可能? 而他们又不可能挨家挨户搜,京城这么大,哪里搜的过来? 云千宁眨眨眼,忽然开口道:“周利在京城应该认识个很有钱的人。” “此话何意?”齐琰侧头问道,江淮也将目光移过去。 云千宁小声道:“以前周利经常出门,回来就会带好些银子和衣物吃食。” 齐琰一皱眉,看向江淮:“要查查京城的商户吗?查他们还是容易的。” “不用,便是皇商也不敢在衙门搜查下藏人。告诉府尹,关住周氏夫妇。” 江淮眼睛眯了眯,问题的根源还是出现在云千宁身上。 “嗯……我失忆醒来后,周家搬过家,他们以前不住那个地方的。”云千宁戳着下巴忽然开口,见二人都看着她,她有些胆怯了。 江淮伸手拍拍她,安慰道:“继续说。” 云千宁这才点头,小声的又开口:“我醒来后一直躺在屋子里,直到能走动了,周家便带着我搬家了。” “你坠崖的地方不是青阳官道。”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查错了。他们顺着青阳到东平府的方向一路拿着云千宁的画像打听,结果一无所获。 云千宁摇摇头,她能记住的东西太少了。 “我只记得周家原先住的地方靠着河,好些人划船在河上似乎是在捕鱼。唔……还有一片树林,坐了足足一天的马车,从天不亮一直到天黑才到地方。” 江淮闭目沉思,良久才缓缓睁眼,语气幽幽。 “拿着他的画像查东平府到京城的各个驿站,再派些人沿着乌河寻找周家以前的住址。” 齐琰点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会是京城的吗?万一不是,岂不是又白费时间?” “否则周家为何要举家搬迁到离京城很近的青阳?” 齐琰点点头,那倒也是。 “两年前……宁宁……”齐琰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听到如此亲密的呼喊,云千宁都愣住了。 江淮冷眼扫过去,齐琰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什么?” 齐琰又嘬了口茶,道:“你不久住京城不知道这事,两年前宣北伯爵府从外面接回来一个姑娘,是荣伯爷的私生女,叫荣宁。” 第十三章 这辈子是我的就好 齐琰的这个消息可谓是平地惊雷,毕竟云千宁遭遇绑架的那天,她是见过荣宁的。 会是巧合吗? 江淮看向云千宁,显然小姑娘也想到此处了。 前脚跟着荣宁走,后脚及春就被甩开了,然后刚巧撞到周家三人搜寻的街上? “接着查,动作小点。”江淮沉眸,语气凉丝丝的。 齐琰点点头,荣宁毕竟是宣北伯爵府的小姐。 虽说荣家只是伯爵府,但她家里可是有实打实的兵权。宣北伯爷常年四处征战,功高劳苦,若这件事是个误会,可就不好解决了。 云千宁托着下巴,盯着铜盆里的锦鲤仍是一片茫然。她……要找到家人了吗? 回到家里后江淮便差人买了一只陶盆回来给小姑娘养鱼用,谁知道这姑娘隔天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朵莲花出来。 之前她再怎么弄出花儿来,院子里的人都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一朵开的正好的荷花赫然出现在眼前,众人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宁姑娘的花到底是从哪来的呀?” 及春不明所以,千城从暗处走出来,简短的开口:“妖术。” “什么妖术?为什么就不能是仙子下凡?你见过那么空灵的妖怪?”千路叼着根草反驳着。 千城怀中抱着剑,反问:“你见过仙子?” 江淮面不改色的看着三个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争论,直到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才瞬间安静。 云千宁手里还拿着一片荷叶呢,见到他们三人眉眼笑的弯弯。 “你们在谈事呀,那我一会再来。” 说着转身就要出去,一直沉默的江淮,忽然开口了:“站住。” 云千宁脚步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江淮目光扫向另外三个人让他们出去了。 “过来。” 江淮语气平静,但云千宁就是能感受出来,他生气了。脚步顿时变得踌躇,她捏着荷叶不敢上前。 “想让我说第二遍?” 这次语气里带了些怒意,云千宁瞬间就怂了,垂首上前:“怎,怎么了?” 她仔细想也想不到江淮为什么生气,她这几天甚至都有好好看书的。 虽然看的是千路带回来的话本。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淮直视着她的眼睛,那阴沉的目光盯着云千宁背后发毛:“我没,没有啊。”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江淮冷着脸,云千宁见他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是真慌了。 仔细回想着这几日做的事情,最后捏着衣袖小声道:“打,打碎了一个花瓶。” “还有呢?”江淮有些气结,他会差一个花瓶? 云千宁一愣,还有? “我,我最近没有好好看书,偷看话本了。” 江淮心里无奈的叹口气,面上仍旧板着脸:“继续。” “啊?我,我真的想不到了。”云千宁被吓的都要哭出来了,江淮抬手指了指她手中的荷叶:“哪来的?” 云千宁一愣,江淮眉头一挑:“满院子的花树都是哪来的?” “这……我……”云千宁当初只顾着好玩了,第一次拿出花来见无人询问便以为是正常的,之后便大着胆子又是移树又是栽花,全然没想过别人追问要怎么办。 眼下江淮冷声一问,她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江淮坐在椅子里冷眼看她,那架势大有她不交代清楚决不罢休的意思。 “你想回到周家?” 江淮见她迟迟不肯开口,索性再吓唬一次。 果不其然云千宁听到这话后,立马就怂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云千宁眼圈泛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江淮见她肯开口,收了冷脸,对着她招招手:“你若不跟我说清楚,日后我又怎么保护你?” 云千宁本来惊恐的心瞬间被安抚住,她抹了把眼泪吸吸气小声道:“我坠崖醒来后发现自己可以去另一个空间,那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花种树苗,院子里的那些花都是我在那个空间种的。” 纵使是江淮,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心中也已然惊涛骇浪。 “我,我说的是真的。” 江淮拧着眉头,指着她胸前有胎记的地方:“许是因为它的缘故,你说的空间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也想知道,那地方到底是不是百姓口中常提到的仙境。 云千宁摇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的。” “你怎么进去?” “想着我要进去,便能进去了。不过我进去后,身体是昏睡的。”这是她在周家发现的,她第一次进空间把周家人都吓到了。 江淮凝眸沉思,这件事太过玄幻,纵观历史上也没有这种情况。 “这件事不准再告诉别人了。” 云千宁点点头,她看江淮的表情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她扭头看向院子,眼中还有些遗憾:“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再把空间里的花拿出来种了?” 云千宁的眼里是小心翼翼还隐藏着失落,又极力想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看的人十分心疼。 江淮心下一紧,笑笑:“种吧,无论谁问起,就说花是我给你寻来的。” 云千宁闻言立刻又扬起了笑脸,仿佛春风融化冰雪,这笑容也落在了江淮心上。 无论那个空间是什么地方,小姑娘是属于他的就足够了,至少这辈子一定是。 “江淮,你真是太好了。”云千宁纵身扑了过去,江淮抬手把人接在怀里,脸上笑意不减。 他总觉得云千宁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母亲带给她的。 “哪怕是齐琰问起,你也要按照我教的说,知道吗?” 江淮难得有耐心,云千宁乖巧的点头。 “去玩吧。” 江淮松开她,云千宁笑着捡起地上的荷叶又出去了,浑然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找江淮的。 及春和千路都去陪云千宁玩了,千城是三人中最成熟稳重的一个,他们都是自幼跟着江淮,感情自然超过寻常主仆。 “少爷,您就这么相信宁姑娘?” 千城上前拎起茶壶给江淮倒茶,江淮再度收起表情,淡淡的说道:“我相信她,日后少不得有人要查她,你机灵点。” “是,少爷。” 千城不再多问,只要是少爷认定的人,那边也就是他的主子。 云千宁在院子里玩的开心,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同人分享了,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将空间里的花拿出来玩,一想到这她嘴角就忍不住的咧开。 “江淮,人呢?” 小院的门向来都是关着的,齐琰也没敲门,翻着墙头就进来了。 江淮从屋内出来,迎面抬手接住齐琰扔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是道圣旨。 “什么?”江淮挑眉询问,齐琰坐到石凳上翘着腿:“你自己看啊。”说完,还嘬了一口茶。 江淮打开圣旨快速的扫了一遍,那头齐琰笑呵呵的开口了。 “陛下够大方的呀,青月别院都赏给你了。” 青月别院本是皇家别院,外墙高三丈,内有池塘和温泉。如今皇帝下旨,把这个别院赏给了江淮,还准他自己修缮,一切花销宫中给拿。 “陛下和太后为着你留在京城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江淮自然也清楚齐琰这话的意思。 云千宁喜欢美的地方,牡丹园内她玩的就很开心,御花园中她也很高兴。青月别院内里花园的景色可不亚于御花园,只怕是小姑娘看到一次便移不开步子了。 “你说说,陛下知道你这院子不想让人知道,都没让公公来宣旨,一早把我喊进宫里,可困死我了。” 齐琰打着哈欠要进屋补觉,而后背着云千宁给他递了个眼神。 江淮跟着进去,齐琰一眼就看到养在铜盆里同荷花共存的锦鲤,笑笑:“你家小孩在宫里钓彩鲤池的鱼的事可都传开了啊,皇后不愧是皇后。” “有什么事要说。”江淮可没工夫听他扯皮,直接开口追问。 “周家老宅,我找到了。”齐琰邀功似的笑笑,江淮挑眉催促,他继续说道:“果然是在东平府到京城的路上,我的人沿着乌河寻下去,在牛头村打听到了周家人的消息。” “周家的确有一个女儿,今年是十六岁,据说那姑娘耳后有一颗痣。” “他们是两年前突然搬走的,还说周家带回去一个很是漂亮的姑娘,没多久又有书生打扮的人拜访周家。” 江淮沉眸,“李代桃僵,现下就找耳后有痣的女子就可以了。” “在找了,不过眼下问题最大的是那位书生打扮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齐琰也是纳闷,便是东平府内也没有提起过什么书生啊。 “先不急,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江淮有信心,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小姑娘在他身边,谁也伤不了她。 齐琰打着哈欠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困死了,借你床睡一觉。” 齐琰刚准备进主屋,江淮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书房门前:“书房里面有软塌。” “不是吧,你让我睡软塌?”齐琰一脸的不情愿,江淮却不再开口,他心里暗暗吐槽江淮小气,倒也老实的去书房软塌了。 江淮目光落到主屋,那床现下可不是他一个人睡,小姑娘夜夜睡在主屋,上面早已沾染她身上特有的花草香,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这样的床,怎么能让齐琰躺? 第十四章 不想麻烦你 月中,齐琰家设宴,特意邀请江淮和云千宁。 原本江淮是不准备去的,可齐夫人给齐琰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见一见云千宁这个小姑娘。 齐琰没办法,只能拿着各种精致点心直接去找云千宁。 小姑娘光顾着点心好吃,也没细听齐琰说什么,只是听他说家里还有更多好吃的,她便一口答应了。 云千宁想去,江淮自然也得跟着,齐琰为此偷笑好一阵,可算找到办法治江淮了。 一早,云千宁便起来往花盆里移栽两株黄白色和红白色的长春花,她记得齐琰的母亲特别喜欢花的。 江淮见她兴致这么好,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吃过早膳后便带着她去庆国公府了。 齐琰以前是武将出身,又尚过公主很是荣耀,到现在这任国公爷却是弃武从文了。然而齐琰自己是个好学武功的,又把齐家的看家功夫捡起来,却也没有急着去军里。 齐琰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江淮的马车连忙跑出来迎接。 千路和千城一人抱着一盆花,跟随他们入了花园。 齐夫人正在与别的贵夫人闲聊,齐琰笑着喊了一声,道:“母亲,云姑娘来了。” 云千宁如今在京城名声可不小,尤其是这位齐夫人,更是心心念念想见。 千路和千城把花盆递过去,齐夫人欢喜的移不开眼睛,直到齐琰再度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这位便是宁丫头吧,长得好生标致。” 云千宁害羞的笑笑,小声的道谢,齐夫人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你的花养得极好,可有什么方法?” 云千宁语塞,她总不能说是靠着空间泉水吧? 她小脑袋快速转着想借口应对,倒是齐琰笑呵呵的开口道:“这肯定是独门秘法,怎么能告诉您呢?您要是喜欢啊,以后让她多给你送点就是了。” 江淮也趁机接话:“伯母若是喜欢,日后便让千宁多给您养些。”而后对着伸手招招手,让他们赶紧把花拿到齐夫人面前。 齐夫人乐不思蜀,笑的十分开心:“如此最好了,那就麻烦你了。”等见到两盆长春花的时候,更是移不开眼睛了:“这花的颜色竟如此别致,快让我仔细瞧瞧。” 齐琰见母亲一心扑在花上,赶紧把江淮他们拉到安静的地方,又命丫鬟拿了几碟子点心水果给云千宁。 这点心做的十分有心,各式各样的形状小巧可爱。 云千宁拿起一个憨态可掬小兔子形状的点心,却是纠结该从何处下口。 “荣家姐妹来了。” 齐琰撞撞他的肩膀,江淮目光便一直落在她们的身上。 荣宁一眼撞过来,和江淮目光正对上,她瞬间有些害怕赶紧别开眼神,可还是忍不住去偷瞄。瞄来瞄去发现江淮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心里便忍不住打起鼓了。 “江淮,给你吃这个。”云千宁将小老虎的递到江淮面前,自己准备美滋滋的吃小兔子的。 还没等江淮接过手,荣宁便过来了。 “见过三公子,见过小侯爷。”荣宁福身行礼,江淮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淡淡道:“荣三姑娘看起来吃过苦。” 荣宁笑笑,“是,早些年同母亲一起是吃过不少苦。” 江淮不再言语,荣宁的手上有茧子,虽然很薄但那一看就是做农活磨出来的。 他递了个眼神给齐琰——十有八九他们的猜测是没错的。 齐琰眼珠微转,忽而开口笑道:“三姑娘,江淮脾气不好,我们去别处聊聊。” 齐琰顺势把荣宁带走,江淮坐到云千宁身边,冲着她招招手。 “什么?”云千宁手里的兔子咬了一半,见江淮招手,她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半块点心递过去。 江淮接过手也没嫌弃直接吃了。 云千宁美滋滋的继续拿点心吃,正准备咬却发现是小老虎的,她顿时一愣。 “江,江淮……”云千宁举着点心不知所措,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江淮挑挑眉,“那个荣宁你觉得熟悉吗?” 云千宁目光扫向同齐琰聊天的荣宁,盯着看好一会儿,摇摇头:“没印象。” 江淮手指轻点着石桌,提醒道:“你不觉得她跟周利有点相似?” 云千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又仔细看起来,又盯着许久,她才惊讶道:“是有些像,但又不太像。” “江淮,我不想找家人了。” 云千宁捏着手中的小老虎,垂眸轻声说着。 江淮一顿,反问道:“为什么?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小姑娘摇摇头,把手里的小老虎掰开,递给他一半:“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每天都很开心。” 为了找她的家人,江淮和齐琰费了多少心思?云千宁一一看在眼里,她觉得实在没必要了。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江淮拿着半块糕点,并没有吃,而是认真的看着云千宁。 云千宁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 “最初的时候是想知道的,可现在不想了。” 江淮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扫向荣宁,又看看眼前的小姑娘,最终点点头。他知道云千宁怕麻烦他,但无论如何他要清楚这其中来龙去脉,否则万一千宁遇到危险,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云千宁偷瞄了一眼江淮,很快就把头低下去。她是真的不想麻烦江淮了,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他的丫鬟呀。 江淮为她如此兴师动众,云千宁实在觉得心有不安。 这边二人各有心思,齐琰却是套一堆话回来了。 “这人果然有问题。” 齐琰一脸发现了不得事情的样子,江淮伸手给他推过去一盏茶。 他大口喝了茶,而后道:“我问她生母是谁,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大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她为什么不敢说?肯定有问题。” 她在心虚,齐琰可是老狐狸了,别看他一副无害的模样,实则他心思比谁都沉。 “不用去查荣宁了,我已经有办法了。” 江淮抿着茶,眼中是一片平静。这样温吞的办法还不知道要拖多久,不如一招制敌。 齐琰一愣,凑过去小声问道:“什么办法?” “周氏夫妇。” 江淮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云千宁没明白,可齐琰却是懂了的。 “玉芙公主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随即众多人便围簇拥到一位华服女子面前。 那女子身着上好的云锦,满头华贵朱钗步摇,脸上晕着淡淡的妆容,举手投足都是尊贵。 “她是谁呀?”云千宁有些好奇,这人的气场可真不一般啊。 江淮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玉芙公主。” “很厉害吧。”云千宁暗暗咂舌,看着所有人都围着她笑,这人一看就很厉害。 齐琰努努嘴,把玩着茶盏笑道:“这玉芙当初就是喜欢江淮,可太后不同意,硬是关了她一年她才断了这个想法。” “后来玉芙嫁给了一位状元,日子过得也不错。” 云千宁惊得张大嘴巴,更是好奇了:“为什么不同意呀?他们看起来很配啊。”云千宁到现在也不知道江淮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这个公主是什么,哪里知道二人的关系连三服都没出? 齐琰听见她这么说,吓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扔出去,这小姑娘看不出来江淮喜欢她?不是吧,这反应也太迟钝了。 而江淮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齐琰扔下茶杯就跑,他可不想参和进去。云千宁鼓着嘴皱着脸,仍是满脸疑惑,她说错话了呀? 江淮眼中尽是不满,板着一张脸问道:“我和她很配?” 云千宁见他这样子也是胆怵了,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摇起来:“不配,不配。” “千路,把点心撤走。”江淮淡淡的吩咐一声,千路只能满脸的歉意的上前把点心都端走。 云千宁眼巴巴的看着,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江淮。 “晚上再抄两篇诗。” 云千宁一听更是扁了嘴巴,小声的抗议着:“我,我不想抄。” “知道错了?”江淮面无表情的问着,实际上他是很喜欢看小姑娘被他欺负的委屈样子,着实有趣。 他倒也没真生气,就是想逗逗她。 云千宁哪里能看得出来,只当他是真生气了,忙不迭的点头:“知道错了,知道了。”那样子,狗腿极了。 “那你说说,错哪了?” 江淮气定神闲的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品茶,云千宁却呆若木鸡。 错哪了,错……哪……了? 她怎么知道呀? 就因为她说他和玉芙公主很配? 云千宁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我不该说你和玉芙公主配的。” 江淮满意的点点头,小姑娘实在是好奇,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她呀?” 他实在没想到云千宁这么迟钝,瞧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更是让他有无奈。 “笨死了。” 江淮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云千宁扁着嘴扭头气鼓鼓的轻哼了一声。 总说她笨,她哪里笨了?明明很聪明的好吧! 第十五章 陷阱与绑架 江淮命衙门判了周氏夫妇,他的话府尹不敢不听,连过堂都省了,直接定罪判刑。 强抢民女,游街示众再发配阑州充军。 “还是不肯说。”齐琰抿着茶,顺着窗子看向街上游行的囚车。 江淮仍旧云淡风轻,顺手把云千宁面前的点心端到一旁她够不到的位置,无视小姑娘眼巴巴的样子,慢悠悠的说道:“昨夜荣宁去过大牢。” “果然是她?那小宁宁才是宣北伯爵府的三小姐?” 江淮淡淡扫一眼齐琰,随即点头:“很有可能。” 齐琰眯着眼睛看向云千宁,小姑娘这会儿还盯着那碟子点心呢。 “小宁宁,你怎么对找家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云千宁扁扁嘴,可怜巴巴的收回目光:“江淮会替我找到的。” 这回答还真是让齐琰无言以对,他只能又看向江淮:“你怎么想的?” “自己的女儿都能认错,我还能怎么想?更何况她现在是云千宁,不是荣宁。” 齐琰咂咂嘴,看他这意思是要把小姑娘留在自己身边了,不过…… “你可得想仔细了,荣伯爷挺宠爱这位三姑娘的。亲自登门给她说亲,你猜猜定的是哪家?” 江淮沉眸看着他,齐琰也不卖关子,低声道:“丞相的小孙子,顾灵均。” “丞相那多高的眼界?皇帝要把女儿嫁过去他都婉拒了,竟然同意和他结亲,娶得还不是嫡女。” 江淮神情未变,丝毫不担心。 “她不会回去的。” 云千宁多依赖他,他是知道的。 云千宁跟着点头,眼中带着几分讨好:“不回去,不回去。” 她小手指着点心,江淮笑笑,给她拿了一块。 齐琰见此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云千宁转头冲着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眯眯的吃起点心来。 齐琰转头又和江淮谈起朝廷上别的事情,云千宁揉揉肚子满意的起身。 “我吃饱了,我要和及春去花鸟市。”云千宁小声说着,江淮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 云千宁接过钱袋子便出去了,齐琰笑笑:“放心让她自己出去?” “千路会跟着。” 江淮是有心让小姑娘多出去走动走动的,虽说他很享受她依赖着他。但江淮不想束缚她,让她与外面脱节。 他更喜欢小姑娘出去后,满脸欢喜的回来同他分享在外面遇到的趣事。 齐琰看他眼中不自觉的带着笑意,抬手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他这位兄弟,是真的遇到让他牵肠挂肚人了。 游街还在继续,不过已经过了花鸟市的街,这边已然没什么人,都去跟着囚车凑热闹去了。 及春和千路一左一右的将云千宁护在中间,小姑娘却是自己玩疯了,东跑跑瞧瞧,西跑跑看看。 “及春,你看这个手钏很适合你呀。” 云千宁在摊子上拿起一串白玉的手钏,照着及春的手腕比划了一下。 及春连连摆手,“我可不能要。” “为什么?你平时不是总给我买的吗?为什么我不能给你买?” 云千宁疑惑,及春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主仆有别吧?那宁姑娘又要说她也是丫鬟了。 “及春要干活,会把手钏弄坏的。” 千路及时露头补一句,云千宁扁着嘴眼中露出可惜的神情。 及春赶紧拉着她往花鸟市的游香巷里走去,这条巷子里是专门卖花草鱼一类的。 云千宁要买鱼虫回去喂鱼,可是鱼虫还没买,就蹲到卖鱼陶盆的铺子前了。 “好好看。”云千宁指着一个白瓷陶盆,外面画着几片绿荷叶,几只红色的小鱼,简洁又好看。 云千宁被吸引的移不开目光,一旁聊天的商贩见此忙走过来招呼:“姑娘,我这的陶盆又结识又好看,买一个?” “多少钱呀?”云千宁还是知道问价的,她这是跟及春学的。 云千宁抬头一笑,原本那摊贩还想要高价的,顿时话锋一转,笑呵呵的说道:“一两银子卖你。” “及春,可以买吗?”云千宁虽然会问价,但是她不懂价,还是要问及春的。 及春点点头,对着摊贩说道:“很便宜呀,谢谢老板了。” “瞧着姑娘有眼缘,我这还有花盆姑娘可看看喜不喜欢?” 云千宁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花盆的模样是同陶盆差不多的,干净的白色画上几笔彩墨,别提多好看了。 “我们多买几个花盆吧。”云千宁笑盈盈的过去挑花盆,那商贩笑道:“我家里还有好些呢,姑娘可要去看看?就在前面不远处。” 云千宁刚要应答,及春一把挡下话,道:“姑娘,我们不是还要去看鱼虫的吗?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怕是要拿不回去了。” “对哦,那就先这样吧。”云千宁起身,那老板连忙说道:“我们可以送到姑娘家里的。” 云千宁摇摇头,江淮别院的地址是不告诉外人的,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她付了银子,商贩把陶瓷盆和花瓶放到竹篓里,由千路背着。 前面不远处就有卖鱼的,自然也就有鱼虫。她买了几盒子鱼虫,而后便走了。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多了起来,想来应是游街结束了。 “你们在这等我一下。”云千宁丢下话便向前跑去,千路背着东西及春正在给卖蜜饯的老板银子,一眼没看住,云千宁就跑出去好远。 “千路,你快跟着。”及春忙把银子丢给老板,那老板还喊着她非要给她找银子,急的及春喊了一嗓子不要了,那老板才松手。 云千宁跑到一处卖纸鸢的摊子前,盯着最高的风筝对着旁边的摊贩小哥说道:“能把那只画着花的纸鸢的给我看看嘛?” 小哥笑着点头帮她取下纸鸢,云千宁盯着有些愣神。 这纸鸢上的图案同她胸前花纹一模一样,她转头疑惑的问道:“你知道这朵花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啊?我当然知道。”小哥笑笑,对着她招招手:“过来,我告诉你。” 云千宁走过去,只见小哥一抬手,她顿时觉得呛鼻子的挥挥手:“这是什么?” “是能让你睡个好觉的东西。” 小哥一笑,云千宁顿时便觉得头晕目眩,话都来不及说,小哥就扶着她挪到了摊子后面,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千路,那个纸鸢摊!”及春眼尖连忙喊了一句,千路望过去,便看到一个男子要把宁姑娘带走。 他将竹篓一扔,足尖一点便要蹿出去,然而刚起身,就被一个人直接拦了下来。 “京城街上,禁止使用轻功。” 千路脸色着急,伸手就要推开拦路的人,而拦路的人不依不饶:“你触犯京城律法,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闪开。”千路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他,那人被推倒在地,连忙喊一句:“弟兄们,有人抗法拒捕,给我拿下!” 千路和及春被几个巡抚营的将士给团团围住,及春大喊道:“放肆,我们乃是安远侯府小侯爷江淮的人,我们有要事要办,耽误了事你们负责的起?” 那人还在犹豫,及春却是当机立断:“千路,闯出去,不能让那人带走姑娘。” 千路点点头纵身一跃,巡防营的队长拔刀便喊道:“管你是什么小侯爷,京城律法岂能触之?给我拿下?” 及春不会武功,直接给抓住了,千路一心追着带走云千宁的人,没注意身后偷袭,被暗器给打了下来。 二人直接被巡防营的人带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千宁消失在人群中。 “小公爷,我刚刚看到巡防营的人把江小侯爷的人带走了。” 齐琰在京城很是吃得开,好友众多。他出门又一向高调,前脚及春他们被抓走,后脚就有人找上来报信了。 江淮闻言一皱眉,不等齐琰开口便问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那个侍卫在街上施展轻功被巡防营的人看下来了,丫鬟说什么耽误事,让侍卫冲出去,然后二人都被抓住了。” “只有两个人?”江淮眉头紧锁,已然坐不住起身了。 “是啊,只有两个人。” 江淮想也没想直接往外走,齐琰同报信的那人道声谢,连忙追出去。 “别着急,或许只是走散了。” 齐琰也相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此刻必须安抚住江淮,否则这京城里可别想安生了。 江淮一言不发,云千宁虽然有点呆笨,但实际上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若真是走丢了,她不会走太远,会站在原地等及春或者千路。 况且及春和千路更不会把人跟丢,即便是真的走散了,千路不会毛毛躁躁的用轻功,及春更不会那么冲动。 所以他们二人一定是看到什么,所以才会着急。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云千宁被人带走了,周利至今还在京城的某个角落没有被人抓住。京城里有人帮周家,那么背后的人一定会抓住云千宁。 “齐琰,你去一趟巡防营,把及春千路带出来,衙门汇合。” 江淮眼中满是晦暗,敢在京城把他的人当街带走,是让当他死了吗? 第十六章 抓个现行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连夜把她送出京城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杀了扔深林里喂野狗。” “这些银票你拿着,赶快追上押送流放犯人的衙役,这些钱让他们放两个人应该不是难题。” “你和爹娘再也别到京城来,这部分银票留着你们日后花,若是想我也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云千宁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巾布眼睛也被蒙上了,索性一动不动装作没醒的样子。 “姐,她……真的要杀了吗?万一那人知道后不肯再帮你怎么办?”周利隐隐有些担忧。 女子接着开口道:“无妨,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不敢的。” 云千宁忽而反应过来了,这声音……不就是荣宁吗? 难道江淮和齐琰真没想错,冒名顶替她身份的,真的是荣宁? “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个臭丫头吧?”荣宁斜眼看着弟弟,立刻狠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们没看住她,爹娘不会被流放,我也不会有此危险。” “周利,她的身份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全家都是要死的。算姐求你了,一定要杀了她。” 荣宁拉着弟弟的手,脸上满是苦苦哀求。周利权衡再三,一想到后果,咬咬牙点头道:“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吧,一出京城我就杀了她。”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全都靠你了。” 云千宁还想继续听,却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 她连忙压住气息,周利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抱着她往外走。 云千宁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心里暗暗祈求——江淮,你可一定要找到我啊。 周利抱着她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院外传来的噪杂声。 荣宁连忙从屋里出来,门口正有人砸门。 “我们是大理寺衙役,速速开门。” 周利闻言心下一慌:“姐,怎么办啊?” 荣宁深吸一口气,面上强装淡定道:“回去藏好。” 云千宁心里燃起希望,是不是江淮来救她了? 荣宁将院门打开,却没有让路,而是站在门中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大理寺的衙役。 “放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本小姐的门你们也敢砸?” 衙役头子一看也没想到院子里的会是宣北伯爵府的小千金,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宣北伯爷最宠爱疼爱的就是这位养在外面十几年的老幺? 他立即拱手赔笑,道:“三小姐,得罪了。我们上头有命令,找一位小姑娘,还请荣三小姐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查看查看。”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一众这么多的外男,我今儿要是让你们进去搜了,日后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荣宁毫不退让,衙役也没有办法,正在僵持的时候,一道凉丝丝的声音陡然响起。 “大理寺查案,谁敢不从?” 江淮冷脸走出来,声音活像催命的阎王。 齐琰跟着笑呵呵的说道:“荣三小姐,便是宣北伯爷在此,也不能阻拦大理寺查案。不过你放心,既然我在这,定不会让这群人胡乱编造污了你的名声。” 荣宁背后已经冒出一层冷汗,眼前的两位都不是她能得罪起的。尤其是江淮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一声令下,大理寺衙役便硬着头皮往里走。 荣宁见此也不得不拦着,双手一张,用身体拦着,喊道:“我看你们谁敢?” 大理寺众人是两头为难,江淮抬手一掌,掌风将她推出去好远,直接摔在了地上很是狼狈。荣宁见他这么没风度,衙役又冲了进去,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其他人见此便进院搜了起来,这院子一共也就这么大,又没有后院,很快就把周利等人抓住了。 只是他们却没有找到云千宁。 “江淮!他们都是我身边手下,我可是宣北伯爵府的千金,你敢打我?” 荣宁坐在地上好不狼狈,她并不知道江淮曾见过周利,周利把这件事给瞒住了。所以还在撒谎,齐琰凑过去伸手拉她:“三小姐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性子。” 齐琰也是个俊美的少年郎,一双星眸仿若春风划过,荣宁这个时候还能微微害羞,伸手由着齐琰扶起来。 齐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扫向荣宁的耳后,对着江淮微微点头。 “一寸一寸的给我找。” 江淮冷声吩咐,大理寺的那些人哪敢不听从?连忙都四下散去找人。 荣宁还想高声怒斥,试图把他们都吓走,江淮阴沉沉的盯着她。 “真把自己当成荣宁了?” 荣宁顿时心下一颤,手心里都是冷汗,齐琰从她身后走出笑笑:“耳后的痣很别致啊。” “你,你什么意思?” 江淮对着千路使了个眼神,千路一步上前拽起周利直接就是一拳。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齐琰仍旧笑呵呵的看着她:“你若真是荣宁,仅凭私院里藏着这么多男人,我们便能让你在京城永远翻不了身。手下人?我不相信伯爷不给你丫鬟会给你们这多小厮。” 荣宁紧张的咽口水,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齐琰便又开口了。 “可惜你不是,这招还真不能对你用。”因为她不是荣宁,所以不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这会污了真正荣宁的名声。 假荣宁宛如五雷轰顶站在原地浑身已经僵硬了,周利那头被千路打的鼻青脸肿,吐了好几口血。 “宁姑娘在哪?不说小爷我将你千刀万剐。” 千路作势还真拿出一支匕首在周利身上比划着,周利咬牙不肯说,千路又不能真的动用死刑,只能看向江淮。 江淮面无表情的从手边抄起一支木棍,千路给让位置,他抬手木棍便狠狠的落在周利的腿上。 周利瞬间哀嚎声冲出喉咙,直接疼的在地上打滚。 “另一条腿还想要吗?” 江淮抬腿踩上周利断了的那条腿上,木棍指着他的另一条腿。 周利疼的脸色惨白,连唇上都毫无血色,他哆哆嗦嗦的开口求饶:“在,在地窖。” 千路和及春立马奔后院去,江淮抬脚把他踹到一旁,对着齐琰交代一句,也大步的去后院了。 因为云千宁是装睡,所以在周利他们离开后她就求救了。 只是被堵着嘴,她也喊不大声。尤其还是在地窖下面,喊了没一会儿就脑袋晕晕。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头顶的地窖口忽然被打开,她仰头看去,及春和千路正趴在地窖口。 “宁姑娘别怕,我这就下来救你。” 千路直接跳了下去走到云千宁面前,将蒙眼和嘴里的布丢掉,利落的给她松绑。 千路怕用轻功吓到她,便将她背起来,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云千宁一落地便看到江淮,小姑娘直接哭着扑了上去。 “下面好黑,我害怕。”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江淮顺着她的后脑,轻声道:“不怕了,我不是来救你了么。” 云千宁哭了好一会儿才从江淮怀里出来,她抽搭着鼻子,问道:“周利呢?是不是都跑了?” “没跑,我把人抓住了,他们不会再来害你了。” 江淮握着她的手,掌心里满是冰凉,索性将调动内力聚于掌心,给小姑娘取暖。 云千宁闻言松口气,心里倒是安稳许多了。 齐琰在外面已经把周利他们都带走了,只剩下荣宁。 “江淮,她是周利的姐姐。”云千宁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荣宁轻声同将江淮说着,还把她刚刚听到的一一告知。 在听到荣宁让周利把云千宁杀了的时候,江淮眼神也如寒天一般让人觉得刺骨难耐。 “我,我不是,我是荣宁,我是荣宁!” 荣宁大声喊着,江淮冷扫一眼,看向齐琰:“把她带到你家关起来,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行,你先带小宁宁回去吧,看样子吓得不轻。” 齐琰见她没事倒也放心下来,让两个大理寺的衙役扯着荣宁往外走。 齐琰在前面坐着马车,马车后面拴着一条绳子绑着荣宁,荣宁一开始还能跟上,后来就是纯粹的被拖着走了。 大街上平头百姓可能不认识荣宁,但绝对认识庆国公府的马车,更别提一些世家公子小姐了,见到这一幕纷纷都惊讶不止。 庆国公得盛宠,宣北伯爵府也不差啊,齐琰就这么绑着荣宁像游街似的,这可是将宣北伯爵府的脸面狠狠的踩在地上了。 所有人都猜测荣三小姐到底怎么惹怒齐琰了,让他这么一个很少动怒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人出这么狠的手。 江淮这一头带着云千宁回了别院,及春在给她沐浴。 “及春,你眼睛都肿了。” 云千宁趴靠在木桶边,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及春。 及春揉揉眼睛,她把宁姑娘弄丢了自是吓得不轻,生怕姑娘出事偷摸哭了好久。见宁姑娘望着她,便打趣道:“姑娘还不是一样?” 云千宁笑呵呵的抬手扬了及春一身的水,及春也撩起一捧水扬回去,两个小姑娘就在浴房里玩闹起来。 江淮坐在院中沉着脸,听着里面嘻嘻嘻哈哈的声音,神情松缓了几分。 闹着闹着及春忽然停下手,神情有些落寞和不舍。 云千宁歪着脑袋看她:“怎么了?” “明日姑娘就要认祖归宗了,及春不能再陪姑娘玩了。” 此话一出,云千宁的表情也僵硬住了。 明日就要认祖归宗了吗?那她是不是就要搬离这个院子?云千宁的目光看向屋外,她要离开江淮的身边了吗? “宣北伯爵府不及咱们院里自由,但姑娘也不用委曲求全,有少爷在呢,没人敢欺负你的,姑娘可要记住了,千万别吃亏了。” 及春说着眼睛又泛红了,她是真的舍不得宁姑娘离开。 云千宁闻言目光落了下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第十七章 对峙公堂 次日一早宣北伯爵府就带人把庆国公府围住了,此事还闹到了皇帝面前。 早朝上,宣北伯爷将庆国公参了。参他教子无方,让陛下给他主持公道,只是那语气让人听着倒像更想亲自把庆国公府拆了似的。 皇帝听完来龙去脉见这里面还有江淮的事,而且庆国公也强势,直说齐琰拒不交人他也没办法,皇帝到底是皇帝,一猜便知道肯定是江淮让人齐三公子这么做的,一拍手——得,亲自走一趟吧。 前脚皇帝刚出皇宫,后脚齐琰就把荣宁带到了大理寺,宣北伯爵府有人庆国公府也不是孬子,两方纠缠的不可开交,可谁也没敢拦齐琰的路。好些百姓闻信都跑去围观,想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连皇帝都惊动出宫了。 荣宁被押着跪在殿前,云千宁跟着江淮站在旁边,齐琰眉眼含笑见到皇帝宣北伯爷还有自己亲爹,躬身行礼:“参加陛下,荣伯爷好,父亲大人。” “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此事没完。宁儿若是伤到半分,我定不饶你。”荣伯爷冷哼一声,抬脚就往里走,后面还跟着伯夫人和荣家两个姐姐一个大哥。 “宁儿起来。”荣伯爷走到荣宁面前将她拉起,抬头就看见江淮以及江淮旁边的云千宁,顿时愣住了。 齐琰轻轻一笑,摆手请皇帝上座,待到皇帝落座众人都安静的时候,他才开口。 “荣伯爷,你真的确定你身旁的这位就是荣宁吗?” 原本荣伯爷是坚定不移的,可在看到云千宁后,他动摇了。 荣伯爷久经沙场气势强悍,云千宁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揪着江淮的衣摆往他身后躲去。 “爹爹,我是荣宁,我真的是荣宁啊。你忘了我娘写的信吗?还有她让我带给你的信物。” 荣宁拽着荣伯爷哭着说道,荣伯爷脑子当下混沌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云千宁的面貌的确长的像他那个外室付柳,尤其是眉眼轮廓简直如出一辙。而荣宁当初进京,拿着的信是他付柳亲自所写,物件也是他赠与她的,不会有假。 “我曾见过千宁的娘,温婉贤淑端庄有礼。她眼下有颗朱砂痣,家里挂着一幅城墙楼塞大漠孤烟的画。” 江淮淡淡的开口,荣伯爷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你见过付柳?” “是,在我幼时我曾得夫人相助,那时候也见过她的女儿,她胳膊上有为我挡剑留下的疤。” 云千宁闻言下意识的摸着胳膊,她那里有块细长的疤痕,她自己当然知道,只是没想这疤痕是这么来的。 难怪那日江淮要先看她胳膊,她还以为是他轻薄…… “这么说她才是柳柳的女儿?”荣伯爷往前走了两步,云千宁吓得又江淮身后缩缩。 “她不是!他们两个人串通一气就是为了骗你,爹爹你千万不要上当啊,我才是荣宁。” 荣宁浑身怕的不行,齐琰拍拍手,笑道:“是么?” 衙役押着周利还有本该被流放的周氏夫妇出来,荣宁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了。 “父亲,付柳姨娘乃是名门之后,虽家道中落但涵养仍在,怎么会教出一个目不识丁毫无规矩的女子出来?我看江小侯爷身后那位才像是真的。” 说话的是伯爵府二小姐荣研,她最是讨厌现在这个荣宁了。不过是仗着爹的宠爱,竟敢压到她们嫡女的头上,简直找死。 对于荣研说的话,江淮还是很赞同的。尽管小姑娘被周家关了两年,但她偶尔的举手投足都是规规矩矩的,一看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过来让我看看,来。”荣伯爷耐着性子招收,云千宁摇摇头,揪着江淮的衣摆不松手。 她有些害怕,怕江淮弄错了,那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又担心若是真的,可能就要离开江淮,云千宁一时间不敢上前去。 尤其是那个荣研,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伯爷,千宁或许未必就是您的女儿,但你身后那位一定是假的。” 江淮淡淡的开口,由着小姑娘把她自己藏在身后。 荣伯爷听江淮这么一说,也自觉失态。直起身板转身看向荣宁,冷眼怒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坐在堂上眉头紧皱,齐琰拱手道:“陛下,这夫妇二人前段时间公然在街上绑架云千宁,昨日千宁姑娘又被掳走。” “我与江淮是在荣三小姐的别院中找到了她,并且发现这夫妇二人的儿子以及几个帮手。” 荣宁瘫坐在地上,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不能翻身了,咬咬牙心下一横,道:“我这是被逼的!是季元斌逼我和我的家人这么做的!” 云千宁有些好奇,伸个小脑袋出来扒着江淮的胳膊问道:“季元斌是谁呀?” “你不认识?”江淮问完也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太白痴,继而不等她回答便说道:“玉芙公主的驸马,同你一样是东平府的人。” 云千宁扁着嘴,晃了晃江淮的胳膊:“这个名字好熟悉的。” 江淮点点头,季元斌既然能被卷入到这件事中,那他一定和千宁有什么关系。周家女儿想要李代桃僵,也得有人把千宁的身份底子都告知才是。 “派人去找驸马来。” 皇帝开口,大理寺的衙役连忙奉旨前去,不多时玉芙和驸马季元斌都来了。 季元斌一身青衫俊朗,浑身散着书卷气息。 江淮忽然感觉胳膊上传来些许力道,他侧头一看,发现小姑娘正神情不自然的盯着季元斌。 “驸马,现已查明这位女子不是真正的伯爵府三小姐,而是周家女周荷,她说她假冒荣宁是你逼迫的。” 齐琰笑着问道,季元斌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周荷,“她确实不是荣宁,真正的荣家三小姐是江淮身后那位。” 云千宁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江淮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知驸马是否真的与此事有关?”大理寺卿开口问话,季元斌点点头。 一旁的玉芙面不改色,到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付夫人临终前托我将她的女儿带进京城,路上她却跳崖自尽了。我下山寻找她的尸骨想要给荣家一个交代,便遇到周家的几人。” “他们说亲眼看着荣宁姑娘被野狗分食,我当时心慌意乱,虽此事与我无关,但我怕说出来又无人相信。而此时周家人在我书童嘴里套话,得知荣宁身份不俗,便起了歹心。” 季元斌气定神闲的说着,眼里没有心虚,挺直腰板底气十足。 而周荷却是声嘶力竭大喊道:“你胡说八道!” “分明是你见我年岁正好,逼迫我假冒荣宁,否则就要杀了我全家,你……” “我送荣宁京城之时,我还只是个穷举子,无权无势又很拮据,我一文弱书生如何威胁的了你?”季元斌轻轻问着,周荷顿时语塞。 季元斌的确不曾胁迫她们一家,而是利诱。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说,否则这罪名一定会落到她头上的! “是你和我们说不想娶荣宁,也是你提议的李代桃僵,要是没有我女儿,你能顺利的解除婚约?”周夫人嚷嚷着开口,玉芙冷冷的扫了一眼。 “陛下,大人,这一家人蛇蝎心肠,我没有看护好荣宁是我的过错。但他们利欲熏心,将荣宁藏起来骗我,威胁我掩护他们的罪行。” “臣家中贫寒,走到如今实属不易,一朝行差踏错我自愿领罪。可他们所说句句是假,臣若真为了婚约,那荣宁一死婚约自当解除,我何必找个假的回来如此麻烦?” “整件事臣唯一的错处就是没有担当,不敢承认自己一时不慎没有看住荣宁,让她跳崖自尽。又不能强硬的拒绝贼子胁迫,还请陛下降罪!” 季元斌说完直接跪了下去,玉芙连忙扶着他,见扶不动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父皇,元斌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无可奈何,都是这帮贱民以下犯上拿捏了元斌,儿臣请求父皇重重惩治他们。”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周夫人见此害怕极了连连否认,嘴里还胡乱说着:“他是知道荣宁没死的,他是知道的。” “你们隐瞒我如何得知?”季元斌转头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周夫人大叫:“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啊!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还给我们银子,我……是你推她坠崖的,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呀!陛下,是他推得,是他推得!” “陛下,若臣真是知道荣宁还活着,若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为何不让人杀了他们?杀了荣宁?反而留着他们一直威胁我?”季元斌故意抓着前面的话不放,遮掩后面的话。 皇帝听得有些不耐烦,这当中来龙去脉谁真谁假是一两句话看不出来的,他转头看向江淮:“你说呢?” “此事千宁是受害者。”江淮淡淡的开口,云千宁早就躲在江淮身后不肯露头了。 她听江淮这么说,深吸口气,小声道:“我只记得是周氏一家人关着我,绑架我,旁的一概不知了。” 江淮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皇帝起身,道:“周氏夫妇为贪图富贵,囚禁绑架伯爵府三小姐两年之久,处绞刑。” “周荷冒充伯爵府小姐责贬为奴籍,充做军奴,周利发配北凉充军,三代为奴。” 江淮拉着云千宁行礼,谢恩。周氏夫妇闻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周荷还在哭喊着请皇帝求情,周利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季元斌胆小怕事,实不是君子所为,酿此祸端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谢陛下开恩。” 季元斌叩首谢恩,皇帝起身便往外走,众人纷纷行礼。 周家的人都被拖下去关进大牢等着行刑,而荣伯爷则是盯着云千宁。 “宁儿,随爹爹回家吧。”季元斌亲口认证了云千宁的身份,如此便不会有假了。更何况云千宁和付柳长得很像。 云千宁闻此摇摇头,往后缩了缩。 “宁儿?” “我不是荣宁,我是云千宁,我也答应了江淮不会走。” 云千宁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说出来,江淮闻言看着荣伯爷勾唇一笑。 第十八章 我不是荣宁 周荷李代桃僵一事尘埃落定,季元斌并没有被严惩,而周家却是再也翻不了身的。 只是江淮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发现这几天云千宁有些变了。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江淮面无表情的看向她,云千宁咬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她也知道瞒不过去,江淮那么聪明,知道真相是迟早的事。 “那天看到季元斌后?” 江淮没忘记那日云千宁一看到季元斌就变得有些不对劲,神情恍惚的很。 “是。”云千宁鼓着嘴垂首小声说着,江淮深吐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不是想瞒着你的,我只是……”云千宁揪着手里的帕子不好意思说出来,江淮一挑眉:“是什么?恢复记忆翅膀硬了?” “不是不是。”云千宁连忙解释,最后心下一横,捂着脸大声道:“我只是不想回荣家,想留在这。”只要她不让别人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就有足够的理由留在江淮身边。 江淮耳边如雷轰鸣,那张冰山似的脸再也绷不住了,笑容不自觉的蔓延。 “过来。”江淮对着小姑娘招招手,云千宁脸上像涂抹了胭脂一般,一直红到耳尖。 她小步慢吞吞的移过去,江淮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让小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真心话?” 云千宁捂着脸仍旧是不好意思抬手,从前她失忆除了惶恐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恢复记忆……江淮对她多好她哪里能不知道? “我,我……”云千宁又结巴起来,这次却是因为实在羞赧。 江淮也不逼着她,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和季元斌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云千宁闻言,忽然愣住了,随即眼中带着几分落寞和失望。 江淮命及春给她端碗甜水,让她慢慢说。云千宁就把自己和季元斌所有的事都一一说清楚了。 季元斌是东平府还算有名的书生,一身的才气年纪轻轻不过十四岁就考中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家境实在贫寒,上有孤寡的老母亲下有同样未成家的弟弟。 季元斌为此事而拖累,一直不得机会进京赶考。 他十六岁那年,云千宁十二岁。付柳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怕是没几年活头了,便去同季家说亲。季元斌是为数不多愿意同她女儿一起玩的,她觉得季元斌这孩子心性不错又善良,家里寡母也是明白事理的,把女儿托付给他她也放心。 季元斌也就这样和云千宁定下亲事,付柳担起季元斌进京赶考的一切花销,付柳并不是强迫,而是商议。季家满心欢喜,季元斌也是高高兴兴的,认真许过云千宁的未来。 云千宁十四岁那年,付柳病逝了。 付柳临终前见过季元斌,将她托付与她。云千宁进京的时候,带着两家的婚书,和付柳给她准备的嫁妆,以及给荣伯爷的信。 “所以堂前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站出来,因为大多都是真的。” 季元斌说的那些话,只是断章取义。但都是事实,这点她没有办法反驳。 “跳崖的事想起来了吗?”江淮揉着她的脑袋,对过去的事不是很在意。 云千宁点点头,喝了口甜水继续说起来。 那时候云千宁年纪小,在定亲之后她便一心一意的对季元斌好,将心托付给他。 只是季元斌路遇出巡的玉芙公主,他对玉芙公主一见倾心,而玉芙也看中了他的样貌,被他花言巧语哄的欢喜至极。 所以在进京的路上,路过乌江附近的山崖,季元斌将他喜欢玉芙的事情告知,希望云千宁可以将婚书撕毁,两方就当做从来都没有定过亲事。 可当时她脑袋轴,觉得自己两年真心错付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质问他许过的承诺算什么,他却说那只是年少不懂事。在和季元斌争执的时候,被他不小心给推下山崖。 之后的事云千宁也不知道了,当时她昏迷着,躺了很多天才修养好。 “你喜欢季元斌?”江淮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小姑娘摇摇头,一脸讨好:“不喜欢。” 江淮轻声一笑,“谅你也不敢。” 其实江淮知道,她是喜欢过的而云千宁也知道,江淮猜得出来。可那又怎么样呢?眼下的的确确是不喜欢的了。 云千宁笑笑,外面及春的声音传来,她连忙从江淮身上跳了下来。 “少爷,宁姑娘。宫里来人接你们进宫。” 及春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江淮沉眸——看来不是太后要见他,否则一定会派她身边的人来的。 “去换身衣裳。” 江淮吩咐了一句,云千宁回屋挑衣裳去了。 云千宁的衣裳多的柜子里都放不下,几乎每一天穿的都是新衣裳,有时候一天会换好几套衣裳。就这么穿,还有很多新衣裳没动呢。 她回屋挑了件得体的云白色窄袖细腰水纹裙,及春帮她梳个简单的发髻,便跟着江淮一起进宫了。 江淮到乾元殿一看便知自己猜的果然不错。 乾元殿内好些人都在,太后皇帝还有荣伯爷以及江淮的父亲安远侯。 “舅舅,外祖母,父亲大人,伯爷。”江淮一一行礼,云千宁按照来前定好的,仍旧装作失忆的样子躲在江淮身后。 “陛下,宁儿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把她带回家。”荣伯爷气势很是强硬,可安远侯也是将军出身,不遑多让。 但安远侯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江淮。 陛下点点头,对着江淮说道:“淮儿,你若喜欢荣宁朕便为你们赐婚,你总要让她回到家里去。” “只要千宁同意,我自是不阻拦。” 江淮气势没被压下去半分,陛下闻言心里默默叹口气。 荣臻是个脾气犟的,他想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江淮又是冷淡的性子,他不想做的事,也没有人能勉强。 左边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右边是自己的胜似亲儿的外甥,皇帝抚着额头只觉得两头为难。 “千宁,你来外祖母这儿。”太后见自己的儿子为难,便开口替他解决。 先是和蔼的对着云千宁招手,小姑娘笑呵呵的便过去了。 “那位是你的亲生爹爹,你想不想跟他回家去?他会很宠爱疼爱你的,你若是想江淮还可以去看他的呀。过几天你皇舅舅就给你和江淮赐婚,等你们成了婚想在一起多久都可以的。” 太后现下对云千宁是一万个满意的。 之前她有那么点犹豫,只是因为云千宁身份不详,怕引起祸端麻烦。而如今得知她是朝廷忠臣的女儿,她自是一百个放心。云千宁性格好,虽说是失忆了,可她就那么闹腾着,都能哄得淮儿高高兴兴,她有什么理由挡着二人? 虽然出身外室,可那又如何?只要淮儿喜欢,那就是好的。 可她喜欢,淮儿喜欢,也不能让别人父女分离不是? 所以太后是很认真的在询问云千宁的意思,若他想回到家里,她会好好劝住江淮的。 荣伯爷看着云千宁,从不低头的硬汉此刻却带了几分愧疚。 “宁儿,爹会好好照顾,好好补偿你的。你想要的,爹都会给你,你跟爹回去吧。” 云千宁看着父亲几乎带着哀求的脸,忽然想起了母亲。 她娘经常望着一张手帕发呆,她说那是爹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帕子被洗的变了颜色,娘亲也不肯丢。 云千宁知道她娘很爱爹爹,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她也会问娘,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从来不看她们。 她娘总说爹爹是个英雄,很忙,没空来看她们。但爹爹是爱她们的,还告诉她总有一天会见到爹爹。 云千宁等啊等,一等便是十四年。从小萝卜头等到亭亭玉立,春去秋来往复循环,她娘直到死,也没有再见过他一面,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条帕子。 “我不能跟你走。” 云千宁轻声说着,眼底并没有胆怯。不过别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除了江淮。 “为什么?你是在恨爹爹吗?还是……” 云千宁摇摇头,对着太后行礼又走回江淮的身边。 “我不是荣宁,至少现在不是。我现在只是江淮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或许等到我恢复记忆的那天,我会选择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云千宁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悲伤,她不相信眼前这个自称是她爹爹的人说的话。 他若心中有娘亲半分,为何到她死都不肯来见她一面。若他真的喜欢她这个女儿,怎么会认错?怎么会……不早早的来见她。 直到他看见自己与娘那么相似的面容,他还在怀疑还在犹豫。 比起那个陌生的伯爵府,她更喜欢待在江淮的别院里。和及春千路一起种花养鱼,每天陪着江淮看书。 荣伯爷皱着眉头,却是没了耐心。 “你是我的女儿,跟着他做什么?跟爹回家。” 云千宁吓得往后躲,江淮挡在她身前,和荣伯爷四目相对。 “伯爷,千宁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江淮可不畏惧他,眼神仍旧微冷。即便是他未来的岳父,他也是不卑不亢同他对峙。 云千宁咬咬唇揪着江淮的衣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他惹麻烦了。 看着自己女儿那么习惯躲到江淮背后的动作,荣伯爷心下满是心酸,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女儿就拜托你了,不准欺负她,否则我绝不饶你。” 江淮淡淡的点头,将云千宁从身后拉了出来:“伯爷放心。” “你不愿意回伯爵府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能不能隔几天回去吃顿饭?”荣伯爷这算是退让了很多,云千宁点点头,并不想让他和江淮之间闹得很僵硬。 不过是回去吃顿饭,到时候带着江淮就好啦。 见到云千宁点头,荣伯爷这才有了几分欣慰,陛下见此笑了起来。 “朕要亲自下旨为你们二人赐婚。” 江淮并没有推辞,有了皇帝赐婚,便是伯爷再想反悔也是来不及了。 第十九章 从前现在皆是你 周荷冒名顶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整整半个月过去了,京城里还有人在茶余饭后讨论此事。 被谈及最多的就是跟在江淮身边不肯回去的云千宁。 “宣北伯爵府的三小姐就是赖上了小侯爷,跟着小侯爷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要?” “对对对,死皮赖脸的要给小侯爷做丫鬟,到底是外室所生,一样的手段。” 及春怒目瞪着这些人,他们就会胡说八道,宁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 云千宁一把拉住要去理论的及春,摇摇头:“由他们说去吧,没关系的。” 及春鼓着脸有些生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如此编排腹诽姑娘,我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我们还要去长微湖划船呢,不在这浪费时间了。” 云千宁自从恢复记忆后,更喜欢出来玩了。在东平府的时候,因为她娘是外室又独自带她,她便没有朋友,也很少出去玩。 那时候季元斌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也是她唯一的玩伴。季元斌会给她讲院子外面的世界,也会给她带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一想到季元斌,云千宁便忍不住的皱眉。她娘临终前那么信任他,她也曾将真心赋予他,可是他眨眼睛移情别恋。 云千宁摇摇头不想他了,现在她有江淮陪着,江淮对她那么好,她可没有理由不满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两个姑娘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长微湖,千路将马车停好,紧紧跟着。 如今天气渐热,云千宁的锦裙也换成了纱裙,清清凉凉的。大楚民风开放,衣裳也不似前朝那般繁琐复杂又包裹的严严实实。 到了这个季节,女孩子们更喜欢穿着微微漏出锁骨或者香肩的过膝纱裙。江淮自然不会让云千宁这么穿,但也怕她穿多了热的难受,给她准备的都是过膝的云丝纱裙。 足下一双透气的云锦缝制成的薄靴,绣什么图案的都有。 云千宁不喜欢金钗银饰,江淮便给她买丝带或者玉饰。不过小姑娘更喜欢用空间里的花编花环,这不当下就拿着两个清雅淡香的花环她和及春一人一个。 长微湖旁边的荷塘每年这个时候莲花都会开满整个湖,这时候就有在岸边做生意的。 好些人做了竹排拖到池塘边,划一次竹排二十文铜板。 云千宁高高兴兴的付了钱和及春一起划竹排,一人扯着一根荷叶顶在脑袋上遮着太阳。 “那不是荣三小姐吗?把她喊过来,我想同她说说话。”玉芙坐在长微湖旁的方亭里,旁边依旧拥簇着很多女子。 她身边的丫鬟忙去喊人,云千宁正好上岸,便过去了。 在外人面前,她仍旧装着没有恢复记忆的样子,面对玉芙公主假装胆怯的躲在及春身后。 “别怕,过来陪我说说话。” 玉芙招招手,那模样像是使唤一个丫鬟似的。 云千宁摇摇头,小声道:“江淮说了,不让我同不认识的人说话。” 及春行礼态度恭敬:“公主,宁姑娘不懂规矩,还请不要见怪。” “不会,江淮宠着的人,本宫哪里敢见怪?”玉芙呵呵笑着,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云千宁扯扯及春的袖子,道:“我们走吧。” 及春刚想行礼告退,玉芙便开口了:“急什么?本宫虽说不会见怪,可也没让你们走啊。” 云千宁小心翼翼的看向玉芙,她隐隐感觉此人来者不善。 “本宫听闻付柳在做姑娘的时候,才华冠绝京城。千宁姑娘虽然失忆了,想来这学过的本事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吧?不知可会什么?” 玉芙轻摆弄着茶杯,周围人此刻都听出端倪了。 如今玉芙的驸马季元斌曾和云千宁有过婚约,云千宁为何跳崖谁都不知道,但既然提到退婚众人都不免往这上头想去。 是不是云千宁不想退婚以死相逼? 玉芙对驸马的喜欢满京城人都看得出来,她算是公主中最尊贵的了,为了一个贫寒出身的状元低嫁。聘礼是玉芙自己出的,公主府也是靠她维持的。现下驸马在翰林院的那些俸禄,还不够养活半个公主府的。 如今凭空杀出一个和驸马有过婚约的女子,玉芙自然要试探敲打。 云千宁摇摇头,她娘除了琵琶什么都没有交给她。 而且琵琶她也只会一曲,又好久没有弹过了。 玉芙见此轻笑一声,悠悠的说道:“也是,学会了又怎么样呢?当初名满京城的小姐,最后还不是给人做外室。” “可怜啊,还不是养在附近,养在了离京城那么远的东平府。” “不过你可比你娘有本事多了。” 云千宁垂眸眼底起了几分怒意,她娘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不准任何人诋毁她!不过她们似乎都认识她娘亲? “就说是呢,啧啧啧,当初那么眼高于顶,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说明面上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可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云千宁的心上。 “我娘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云千宁红着眼眶喊了一声转头跑了,千路一闪身追了过去,及春也顾不得旁的转头也走了。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玉芙嗤笑一声,刚端起手中的茶,忽而一阵掌风过来,她手一抖热茶洒了满身。 “啊!”她本就穿的单薄,热又是刚煮好的,烫的她直接蹦起来尖叫。 旁边人手忙脚乱的帮忙,江淮和齐琰并肩走了过来。 “管好你们的嘴。” 江淮冷眼扫向众人,刚刚帮着玉芙数落付柳的人顿时不敢抬头,生怕江淮找她的麻烦。 玉芙气的胸脯上下浮动,一抬下巴满是怒意:“江淮,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 “与我而言,你才是外人。” 江淮凉丝丝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便走向云千宁跑开的地方。 齐琰轻摇着扇子,笑呵呵的说道:“公主息怒,还是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吧。” 玉芙气的转身就走,她还真不能拿江淮怎么样。玉芙一走,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千宁跑到湖边蹲着,湖面倒映着她的面容,满脸伤心。 “真没用。” 江淮从身后走出来,站到她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云千宁一听他都这么说,顿时哭了起来。 小姑娘埋头呜呜的哭着,江淮眼底有些慌张,伸手拎着她衣领就把人给揪起来了。 “哭什么哭?她们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 江淮冷着脸把手帕塞进云千宁的手里,嘴里还在傲娇的说着:“没出息。” 云千宁擦着眼泪,哭的更大声了。 “连你也欺负我。” 江淮看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也有些心疼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脑也不说她了。 “别哭了,我替你报仇了。” 云千宁闻言倒是哭的小声了,抽抽搭搭的问道:“你,你不会打她了吧?” “没有。”江淮一皱眉,小姑娘就是这么看他的? 云千宁还抽着鼻子,委屈的问道:“那你怎么替我报仇了?” “记住,以后不管谁欺负你,都欺负回去。”江淮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很严肃的让她记住他的话。 云千宁微微垂首,手里拧着帕子,小声道:“可,可我不敢。” “天捅破了我给你补,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江淮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着霸气的话,云千宁也顾不得哭了,心下怦怦直跳,脸红的厉害。 “真,真的?”云千宁仰起头看着江淮,江淮轻颔首,认真道:“真的。” 云千宁顿时扬起了笑脸,眼睛弯弯的像小鹿一般纯净。 江淮见到这个笑容,忽然想起了他在东平府的日子。 那时候云千宁喜欢拉着他到处玩,他曾给了她一块糖,她现在的笑容如那时一样。 江淮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胳膊,那里还有她曾为他挡剑留下来的伤疤。 “傻丫头,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江淮抵着她的脑袋轻声说着,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云千宁一愣,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没有朋友,别人看见她都只会骂她是野种,都不愿意跟她玩。就连街坊看见她,也会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跟她玩。 说她娘是偷汉子生的她,以后她也会这样。 她是从谩骂诋毁中长大的,她以为她会一直孤独下去。 直到她娘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那男孩长的漂亮极了,浑身透着贵气又很有礼貌。见到她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不会骂她。 云千宁鼓足勇气拉着他一起跟她玩,他也没有拒绝。 因为他的到来,她终于体会到有朋友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不孤独也不会无趣。 后来他们一起遇到了坏人,那把剑刺下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就挡了过去。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她不想他受伤。 云千宁看着感受着江淮的心跳,莞尔轻轻的笑了。 他从来都是她光,江淮一定是上天派来救赎她的。 江淮给了她一个完整的童年,也把她从深渊中拉出,甚至还要许给她璀璨未来。 小姑娘低眸无声的笑着,良久才缓缓小声糯糯的开口,“这可是你说的话,不能反悔了。” 声音里充满了害羞和喜悦。 江淮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一下,随即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不反悔。” 第二十章 不会表达的父爱 皇帝下旨正式赐婚将云千宁许给江淮,不过因着江淮没多问这件事,倒是让荣伯爷钻了空子。 圣旨上说的清楚,江淮必须到伯爵府迎娶云千宁过门,也就意味着云千宁想要出嫁,就要从从伯爵府走。而且两年内不能成婚,要等到云千宁十七岁的时候才能出嫁。 江淮看到圣旨暗暗说了一句老狐狸后就把圣旨收起来了,两年倒不是难熬,毕竟小姑娘就在他身边。 云千宁已经是江淮未婚妻了,他们又住在一起。身为江淮的爹,安远侯不可能不表示的,没隔多久便派人请江淮回府,并且要带着云千宁。 只是普通吃个饭,二人也没多准备,只是让云千宁备下礼物就来了。 现任安远侯的夫人是勇昌伯爵府出身的,今年不过三十三岁。娇容月貌,衣着打扮很是端庄。 “快,就等你们来了。沁沁,去请你父候来。”王大夫人笑呵呵的招呼江淮和云千宁进去,江沁闻言跑了出去。 江家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见到大哥回来了,均是大气都不敢吸一口。 “你这孩子也是的,也不早些把宁宁带回来让我们瞧瞧。” 王大夫人伸手拉住云千宁往里走,江淮对这个家并不算熟悉,她也是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回来。对于王夫人的话,他向来是置之不理的。 王大夫人早就习惯了江淮的性子,转头便跟云千宁说起话来。 “你的事我听说了,他们简直又贪又坏,亏得你没有遭罪哟,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云千宁眨眨眼睛,笑呵呵的应着。 江淮眯着眼睛,对着云千宁招招手:“坐过来。” 云千宁对着大夫人歉意的笑笑,起身坐到江淮身边去了。 “大哥,这就是那位荣三小姐呀,长得真好看。”江奇一脸怪笑的凑过来,在云千宁身边左看右看,这次是真把小姑娘吓到了,直往江淮身边躲。 江淮冷眼扫过去,还未开口,便听到院里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那是你以后的大嫂,放尊重些。” 江侯爷沉着一张脸入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奇儿还小,不过是想跟大哥亲近.亲近,你凶他做什么?” 江老太太是被扶着走进来,看到江淮面无表情,看到江奇却是高兴的笑了。 云千宁咬咬唇,看来这位老太太并不喜欢江淮呀。 江侯爷没有再说话,众人见他入座了,才纷纷坐下。 不多时,小厮丫鬟便端着刚做好的饭菜摆桌,席间安静的可怕。 云千宁觉得这氛围有些压抑,本来就吃不多的她,这会儿更没胃口多吃了。 “拿些点心上来。”江淮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云千宁感激的看向他。她眼下是真的吃不进去饭菜,并非是她贪嘴不肯吃。 江老太太刚要开口,江侯爷倒是先说话了。 “什么时候下聘?” 虽说当下二人有圣旨赐婚,日后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这下聘可不能省,尤其是他儿子现在并不打算把人家姑娘还回去。 为了姑娘好,他这个父亲的也得给足亲家面子。 不仅要下聘,还要重聘。订婚宴更是不能少,只有这样才能让外人知道安远侯府对云千宁这个儿媳的看重。 不过这些思量安远侯并不打算说出来。 “越快越好。”江淮淡淡的回应着,外界流言他都是知道的,他自是不可能跟百姓们计较,但也必须堵住悠悠众口。 江侯爷点点头,将嘴里的菜不急不慢的咽下去,而后又道:“你母亲给你留下一份聘礼,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江淮轻嗯了一声,似乎不是很在意聘礼有多少。 “这会不会太多了?饶是尚公主,也没有下这么多聘礼的,会不会不合规矩啊?”王大夫人一副担忧坏了规矩的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江老太太也跟着附和:“是啊,荣家不过是伯爵府,和我们侯府差着一些,用得着下这么多聘礼吗?” 江淮对二人的话恍若未闻,从丫鬟手中接下两碟子点心放到云千宁的面前。 小姑娘惴惴不安的,点心吃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的。 “别院收拾的怎么样了?” 父子俩心性倒是差不多,竟是谁也不理她们的话,自顾自的又谈起旁的事。 江淮面不改色,见小姑娘能吃下去东西了,用公筷又给夹了一些菜,让她配着点心吃。 “还需要些时候,七月末差不多能住进去。” 江淮翻修别院,不仅把工部的人都调去了,自己还私下寻了一些工匠,偌大的别院约莫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能竣工。 “你母亲身边的那些人,到时候都给你送过去。” 江淮并没拒绝,她母亲带来的那些下人个个都是忠心的,他的别院里正缺这样的人。 “大哥,别院修好了我可以去玩吗?听说青月别院里景色比起御花园都是不遑多让的。” 江沁一脸天真无邪,那模样任谁都不会拒绝。 “日后再说。”可惜江淮非寻常人,他在京城的小院至今可是除了齐琰旁人都不知道在何处的呢。 当然,即便有人能查出来,也都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不去打扰。 毕竟这位大少爷要是再换个地方,真躲起来不让人见到,太后和皇帝估计会活拆了把他地址暴露出来的人。 江淮直接拒绝江沁,让小姑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委屈的看向祖母,扁着嘴像是要哭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妹妹想去你家里看看你游玩一番,你还不乐意了?”江老太太最是心疼这对兄妹,狠狠的瞪了江淮一眼。 江淮淡淡的开口应道:“我喜欢安静。” “大哥,我不打扰你,我找小嫂子玩。”江沁笑的无邪,江淮却仍旧冷着脸:“她没空。” 云千宁不明白江淮为何这么抵触家里人,但她并没有多问,这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什么。 江沁把目光放到云千宁的身上,她鼓着脸很是可怜的说道:“小嫂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打扰你,挑你不忙的时候去。” “可我不做主呀。”云千宁无辜的说着,她眨眨眼,这可不是装腔作势,她真觉得自己做不了主。 江沁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觉得云千宁有些做作了。如今谁不知道她哥为了她阔绰出手,还把她领到太后跟前,如此宠爱她,她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 江奇面上虽带着笑意,但语气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哥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你还用得着生气?” “吃饭。” 江侯爷沉声开口,两个孩子瞬间不敢开口说话,都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了。 王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桌下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她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也是名门出身,为什么她生的孩子永远比不上那个女人生的? 活着的时候比不过,死后更是比不过。 江淮轻轻扫了一眼王大夫人,见小姑娘吃饱了,便放下碗起身作揖。 “父亲大人,若无事我便先带着千宁回去了,改日再回来看您。” 安远侯也放下碗,思量片刻道:“崔嬷嬷很想你。” 崔嬷嬷是跟着长公主的老人了,江淮便是她奶大的。如今已经四十多岁,长公主去世后,崔嬷嬷也没有走,一直在侯府替江淮守着长公主留下的嫁妆。 那是长公主留给江淮的,她怕要是没人守着,江淮什么都拿不到。 “是。” 江淮轻点头,带着云千宁出了正厅,小姑娘可算吐了口气:“你父亲……好严肃。” “习惯就好。”江淮笑笑,他父亲就是那么个性子的人。 奶娘曾对他说,他父亲以前是很温和的一人,直到长公主死后,他才变得不苟言笑。 “侯爷对夫人和老夫人似乎……”云千宁觉得有些话她说出来太乱礼教了,可又很好奇。 江淮并没有想瞒着她,日后还是要见面的,让她提前知道也好。 “夫人是老夫人做主迎进门的,在父亲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 江淮话一说完,云千宁就愣住了,还能这么做? “当时是老夫人下的聘礼,迎人过门是让我三叔去的。因为是继夫人,元妻又是长公主,他们并没有办宴席,只是把人接过门便算是礼成了。” 云千宁咂咂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眨眨眼又小声问道:“那大夫人的两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呀?”按照江淮所说,侯爷又怎么肯与旁人生子?不仅是夫人所生的两个孩子,更有好几个庶子女呢。 “她们用了些下作手段,后来那些姨娘也是父亲想通了,或许也有年少时的意气用事吧。”江淮语气有些沉重,这样侯府满是肮脏,而父亲又不能同他一样置之不理。 他要肩负着江家的荣辱,也不想辜负母亲,母亲是爱他的,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再娶妻生子也是母亲所愿。 只是老夫人太心急了,硬是逼得父亲与她生分,不愿亲近。 云千宁想不到下作的手段是什么,看江淮的样子似乎也不想告诉她,她扁扁嘴笑着贴了过去:“你不喜欢回来,我们就少回来好不好?我们可以请侯爷去别院呀,我觉得他是懂你的。” 江淮被她的亲近勾的心底雾霾尽散,轻笑一声,道:“好。” 他何尝不知父亲是懂他的,就因为懂他,所以由着他在外面自由闯荡。因为懂他,所以他会尊重千宁这个儿媳,尽可能的给她最大的保护。 只不过父亲孤独了这么多,早已不回将自己所想所思分享给别人就是了。 那个能同他共享心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第二十一章 娥皇女英 江淮带着云千宁去看了崔嬷嬷,崔嬷嬷很是高兴的拉着云千宁说好一会子的话才让他们回去。 江淮的小院已经被云千宁种的满园花香,从彩鲤池钓来的两条鱼长得肥美,云千宁每日生活都悠闲的很。 七月七乞巧节,又是京城里特别热闹的时候。 街上早就张灯结彩,挂起了喜庆的红绸红灯笼。这几日在京城内任何地方都可以摆摊,只为图个喜庆热闹,这是大楚的规矩——凡是喜庆的日子,统统与民同庆。 今儿卖花卖手帕的摊贩最多,求红绳纸笺的也不少。白天里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到了夜里游花灯,杂耍还有唱戏的统统都有。 这场热闹会持续三天之久,足够百姓们玩个痛快。 今儿云千宁穿着一身胭脂红水袖烟波裙,柔顺黑亮的长发轻垂,还有一部分青丝编成麻花辫挽成两个小包子似的顶在一左一右。 云千宁从空间里取了一些娇艳小巧的红色花朵,编成小小的花环当头绳带着。 红色的丝带编在头发里同青丝一起轻垂,清风吹过便微微荡起。 云千宁要晚上才能出去玩,头午要跟着江淮一起进宫。 乞巧节这天太后和皇后会邀请一部分朝廷官员的子女进宫游玩,实则是为了皇室里的人选亲。 太后趁着这个机会找借口说是让云千宁进宫玩玩,实际上是想念江淮了。 江淮等到小姑娘装扮好,这才带着她进宫。 他们来的算是晚的了,御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小姐三五结群的游玩,贵公子们也在一起谈论诗词。 太后知道江淮来了自然是要见他们的,云千宁陪着说了会儿话便有些坐不住了,太后便让她自己去玩了。 御花园里处处都是好景色,云千宁和及春四处闲逛。玉芙自从嫁出去也是难得回宫,自然要跟着其它未嫁出去的公主好好炫耀自己的生活,便让季元斌自己同他人说话去。 这皇子们大多都是看不上季元斌的,就是因为他出身贫寒,虽然中了状元,但仍旧入不了这些皇子清贵的眼。 季元斌曾经试着融入他们,但这帮人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也插不进去,他便一直都格格不入。 每年进宫的时候都是他最烦闷的时候,奈何玉芙最喜欢进宫炫耀,他不得不陪同。 正在他冷着脸躲到人少的地方时,忽然就遇到了正在假山里玩的云千宁。 云千宁和及春在假山耸立的地方玩着躲猫猫,季元斌心念一动,便走了过去。 正蒙着眼数数的云千宁突然感觉肩上被拍了一下,她鼓着脸便转身便说道:“及春,我还没数完呢,你不能……” “怎么是你?” 云千宁看清楚身后人顿时一愣,季元斌怎么会在这儿? 他听见云千宁这么问,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认识我?”难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云千宁猛地想起自己是在装失忆,连忙往后退两步,“见,见过。” 季元斌却还是不放心,又往前走两步,低声问道:“你真的想不起来我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要走了。”云千宁抬脚就要走,季元斌一把拉住她,“别走,看着我的眼睛。” 云千宁根本就不会撒谎,只能装作害怕无助的样子不与他对视。她知道,只要他看一眼,那一定能看出来她在骗人了。 季元斌见她闪躲更是不肯松手,及春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见到这个情形上去一把推开季元斌,将云千宁护在身后。 “驸马,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季元斌侧头轻声道:“我只是想问问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我想同她道个歉,当初若不是我胆小,她也不会在外受苦了。” 云千宁垂眸,她现在真的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以前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犹在耳边,断崖前的狠厉拒绝那无心一推更是难忘。 “我不记得的事,也请驸马忘了吧。”云千宁小声说着,她不想计较过去了,她现在只想在江淮身边每日无忧无虑的生活。 季元斌居高临下的盯着又看了一会儿,随即笑笑:“是我失礼了。” 云千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轻松的吐了一口气,及春转头看她没事,跟着松了口气:“姑娘,我们回去吧。” 少爷特意吩咐的,在宁姑娘面前不要过多的说起以前的事,及春自是记在心里。 云千宁点点头,这会儿也没心思玩了,便跟着及春往回走。 刚走近人群,云千宁便看着一位妙龄少女直接扑到了江淮的怀里。 “江淮!”少女清脆的喊了一声,满脸的笑容灿烂。 云千宁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转头问道:“及春,那是谁啊?” “是康王府的千金万俟鸢。”及春皱着眉头,见云千宁还是疑惑,便又说道:“康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弟,万俟鸢就是少爷的表妹。” 云千宁点点头,有些不太想往前去了。 “听说鸢小姐曾与江小侯爷定过亲,她可是一直自诩是江淮未婚妻,如今陛下赐婚旁人给江淮,万俟鸢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耳边传来小声的议论,云千宁咬咬唇鼓着脸蹬蹬蹬的跑过去了。 “江淮,我玩累了。” 云千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万俟鸢噘着嘴看向她:“你是谁啊?” 江淮看着小姑娘眼底的醋劲,笑笑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去陪外祖母说话吧。” 云千宁点点头,也不理会万俟鸢,便去太后身边了。 “江淮,她是谁啊?”万俟鸢伸手抓着江淮的胳膊摇着,江淮侧头道:“她就是云千宁,你不是一直问她吗?” 万俟鸢顿时脸色一变,她一直以为云千宁出身那么低,皇帝太后不会喜欢她的,万万没想到她能到太后跟前说话。也没想到她长得那么精致,她看了都觉得嫉妒。 太后瞥了一眼万俟鸢,心思又活动了起来。 圣旨只是说赐婚,若是淮儿愿意,这两个人大可以一个正妻一个平妻。 千宁这姑娘脾气好,鸢儿又对淮儿痴情…… 太后正想着,江淮忽然走到跟前,拉起云千宁:“外祖母,幼时长辈们谈笑提起的话,何必当真?” 云千宁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看着江淮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太后却是明白了,笑道:“是这么个理,玩笑话做不得数的。” 云千宁不懂,不远处的万俟鸢却是懂的,立马上前质问。 “怎么会是玩笑话呢?长公主分明说过要等我长大就上门提亲的!”万俟鸢不甘心她的亲事就这么被一句话带过,她喜欢江淮可是喜欢了那么多年。 云千宁咬咬唇,不知道这会儿应该说什么好。江淮轻扫了一眼万俟鸢,道:“可留信物?可有婚书?亦或聘礼?” 万俟鸢心虚,这些什么都没有,她有的只是长公主的一句话。 “江淮,长公主的话你难道不听了吗?她说过让你娶我的呀,你忘了吗?”万俟鸢知道江淮很听长公主的话,所以提及长公主希望他能顾念一丝丝情义。 毕竟她听说过的,江淮和云千宁认识也没多久,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忘了。” 江淮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的答复让万俟鸢一点面子都没有。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云千宁咬咬唇,伸手轻轻扯了下江淮的衣袖,对着他摇摇头。 江淮明白小姑娘的意思,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要给万俟鸢留些面子,于是思量片刻又道:“我想娶的仅她一人,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必把时间在我身上。” 云千宁本想着让他给万俟鸢一个台阶下,可眼下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呢,这是台阶吗? 万俟鸢压着眼底的泪水,抬手指着云千宁:“她有什么好的?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那只是她众多优点中的一个。”江淮有些不耐烦了,他对万俟鸢自诩是他未婚妻的事一无所知,他所知道的就是所谓定亲不过是他母亲同康王妃的一句玩笑话。 婚书,信物什么都没有,压根就做不得数。 她还在纠缠什么? 云千宁有什么好的?江淮陷入沉默,小姑娘长得的确不错,但他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喜欢的。因为空白单纯的性格?可现在她恢复记忆了,他只觉得似乎更喜欢她了。 云千宁人笨,还总闯祸,隔三差五就能把自己弄丢,这算是优点吗? 江淮沉默的在心里想着,云千宁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垂眸偷笑的模样倒是可爱极了。 万俟鸢见此握拳,根本就不服气。可是一看到江淮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心里更是难受。 她咬咬牙,扯着江淮新鼓足勇气道:“如果我同意我们之间像娥皇女英那样呢?” 云千宁是识字的,也看过不少书,但典故什么的她不喜欢看,所以也不知道娥皇女英是什么意思。 她只能抬头好奇的看向江淮,眼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太后也在一旁盘算着,娥皇女英正是她想的意思,万俟鸢毕竟出身高贵。 江淮沉眸并没有说话,万俟鸢眼眶都红了,又往前一步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哭道:“只要你点头,哪怕我为平妻我为妾室都可以。” 云千宁这下子是明白过来了,看着江淮沉默的样子,她忽然有些不安。 万俟鸢既是她母亲相中的,又如此深情,而她呢…… 她和江淮之间什么都没有。 第二十二章 厌食 万俟鸢把姿态放得很低,忽然让云千宁没了?。 她抬头看向江淮,心底虽紧张,但也是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她很能闹腾,我实在分不出心再应付其他人。你是康王府的千金,别把康王府的骨气丢了。”江淮淡淡的说着,云千宁鼓着脸咬唇皱眉满是疑惑——她很闹腾吗? 万俟鸢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了,她这么卑微也换不回江淮的一个眼神吗?她不明白,她到底差在哪里。 而江淮却是不打算再说了,让云千宁自己去彩鲤池钓鱼,他还有话要同太后说。 小姑娘欢喜的带着及春去彩鲤池,皇后宫里的人亲自拿着钓鱼的工具陪同。 “那条黑色的好看,及春快捞它!”云千宁手舞足蹈的挥着渔网,及春连忙去捞,两个人配合半天,已然捞出来三四条了。 不远处的文妃笑呵呵的摇着扇子,看一眼皇后,笑道:“皇后那么金贵的鱼,竟是被这般粗鲁的对待,便是公主也没有这般待遇了。” 惠妃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文妃,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皇后打的主意谁看不出来?也就文妃这个蠢蛋看不出来了。 皇帝太后都重视江淮,尤其是陛下,对江淮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江淮自己又是个有能耐的,若皇子里真就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江淮很有可能继承大统。 皇后担心的就是这个,江淮可是陛下亲妹妹所生的儿子,他的血脉和皇子是一样的。 而如今江淮专宠云千宁,只这一点便可以断了他登基的可能性。毕竟历代以来,没有一个皇帝敢违背祖制专宠一人。 先帝中也有和皇后伉俪情深的,可架不住御史台们的轮流劝诫。 祖制不可违,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惠妃自己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位早早的和亲去了,另一位嫁到封地上去,所以谁登基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与六宫都交好,无论在谁手下,都可以不用受气。 可文妃就不一样了,文妃膝下可是有一位皇子,还是皇长子,她的心思难免活络。 惠妃摇摇扇子遮住笑意——只可惜,大皇子没有野心,文妃自己还蠢笨,压根就成不了气候。 “这些够了吧,看来回去又要买陶盆了。”云千宁蹲在池塘边数着盆里的小鱼,她现在装失忆想怎么胡闹都没事,反正有江淮善后呢。 及春笑眯眯的说道:“等回去奴婢让千路给你挖个小池塘出来。” “好啊好啊。”云千宁很是欢喜,若是可以挖出个小池塘,那她可以养很多鱼了,而且还可以把空间里的泉水放进去,再移出些荷花,那样一年四季都有荷花赏,有莲藕可以吃了。 虽然恢复记忆,但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神奇的空间。江淮说这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她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这个空间也没有坏处,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神奇的泉水还可以养活花草,便是家里那两条鱼都被养的很是肥美,她实在喜欢的紧。 皇帝忙完后也过来了,毕竟是要为皇子公主选亲,大多的目光便都跟着皇帝去了。 云千宁却是不用去的,她已经许给江淮了,这次进宫就是单纯来玩的。 “及春,桥下鱼多。”云千宁握着鱼竿跑到桥上,万俟鸢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万俟鸢还红着眼睛,云千宁瞧着都有些不忍心了,点点头让及春去一旁等着她。 万俟鸢盯着她,心里渐渐的生出一种嫉妒。 “凭什么你可以江淮的宠爱,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他怎么就是看不到呢?你到底给他施了什么妖术,让他对你至此!” 万俟鸢越说越激动,云千宁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 她这话说的可不假,她喜欢江淮是因为他会陪着她,保护她。 虽然有的时候很流氓,趁着她失忆吓唬她让她做出暖床那么羞赧的事,但他始终没有对她做什么。 还帮她找回身世,她想做的事可以随便做,不想做的事不会勉强,当然除了暖床! 江淮是对她最好的人了,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可是她呢?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能够让江淮喜欢。 只是因为小时候自己曾帮他挡了一剑吗? 云千宁下意识的握住自己有疤痕的地方,心下有些失落——只是因为这个吗? “他以后迟早是要纳妾的,若你同意,我愿意让你当正室,你想想吧,换成旁人你难保她不会同你争抢正妻的位置。” 万俟鸢已经很低声下气了,云千宁叹口气也是心疼她,低声道:“鸢小姐,你是康王府的千金,身份尊贵着,没必要如此委曲求全的。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江淮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我也不想勉强。” “够了!你给我去死!” 这番话更是刺激的万俟鸢满是恨意,伸手便掐住了云千宁的脖子。 小姑娘手里的鱼竿直接落进了池塘,她被压在桥的扶手上,反抗不得。 “及,及春!” 云千宁两手扯着她的手,及春就在不远处,见到此变故立刻喊了一声千路,连忙冲过去。 “我要杀了你,就是你抢走了江淮,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万俟鸢像是疯了一般使劲掐住不撒手,及春上前扯都扯不开她。 “放开!” 忽然云千宁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消失了,睁眼便看见江淮将万俟鸢扯了出去。 “没事吧?”江淮低头看着小姑娘,云千宁委屈的摇头,伸手摸摸脖子,只是脖子有些疼。 江淮看着她脖子上的红印顿时恼火,扭头冷眼看向万俟鸢。 万俟鸢被扯开后就跌坐到了地上,此刻看见江淮怒意的眼神,心中顿时一酸,想也没想的起身就要跳下桥。 江淮压根就没想管她,还是云千宁反应快的跑过去直接拽住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呀?”云千宁两只手费力的抓着万俟鸢的一条胳膊,这桥并不算高,万俟鸢的脚都已经进了池塘。 “你松开我,我不用你假好心!”万俟鸢还在挣扎,云千宁哪里有多少力气,差点被她扯下去。 还是江淮一手抱住她的腰,她才没掉下去。 江淮一使劲,两个姑娘都被她扯到桥上。这时候皇帝太后他们都赶过来,看到这个场面不禁皱眉。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千宁捂着脖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江淮淡淡的开口道:“问她吧,千宁受伤了,我带她去太医院。” “去吧去吧,今儿凌家的小公子正好在。”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万俟鸢,这性子便是家世再好也是不中用的了。只能心里默默叹口气忙挥手让他去,江淮拱手行礼,带着云千宁走了。 万俟鸢看着二人并肩的背影,捂着脸呜呜的大哭起来。 她毕竟是康王家的女儿,太后也不好说什么,罚了半个月的禁足,让人给送回去了。 凌家小公子名叫凌禾,凌家世代御医,凌禾今年才十七岁,医术却是绝佳。又在小时候的送去名医手下潜心研究医术,年前刚回来,是太医院年级最小医术最好的一个。 凌禾和江淮也是熟悉的,江淮小时候经常跟别人打架,家里没人管他,那时候侯爷还在伤心置气中,也顾及不到他,都是小凌禾从家里给他偷药出来。 “哟,知道来看我了呀?早就听人说你回来了,一直不来看我,真是过分。”凌禾扔下手里的药材,鄙视的看向江淮。 江淮什么也没说,把云千宁拉到身侧,道:“拿些化瘀的药。” “果然不是有事才不会来找我,一盒十两,赶紧给银子。”凌禾从药架上拿了一盒药膏出来,他医术好,皇帝重视他,在太医院内单独赏了他一间屋子。 江淮没理会他,接过药膏让云千宁坐下,伸手把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小姑娘还好奇的斜眼看着凌禾呢,凌禾见此笑呵呵的凑近。 “这姑娘长得真好看,这就是你的小媳妇?有福气呀。”凌禾像个小话痨似的说不听,江淮难得给了反应:“嗯。” “不过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快让我瞧瞧。”凌禾没客气,伸手便拉起云千宁的手,作势就要给她把脉。 小姑娘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她连忙抽手求助似的看向江淮。 江淮仍旧认真给她抹药,动作轻柔语气还是那个语气:“没事。”虽然凌禾喜欢耍嘴皮子,但他的医术很靠谱,办事也很靠谱,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是认真的,让他看看也好。 听他这么说,云千宁也就不怕了,老老实实的把手递过去。 凌禾笑了笑,开始给云千宁把脉,心里却是想着旁的。 江淮是不爱讲话的,若不是谈及正事,他压根就不会开口。可他对朋友却是真心实意的,凌禾小时候是软包一个,总是挨欺负。 小孩子打架大人们是不管的,只要不是下死手,打就打了,谁家也不会仗势欺人。凌禾就是总打不过别人的那一个,而江淮和齐琰没少帮他打架。 尤其是江淮,有一次自己浑身都是伤,那也护在他前面。江淮过得苦,他们这些朋友都知道。 如今瞧着他身边有了个小姑娘,好似还有些人气,他们都是高兴的。 “脾胃不太好,是不是吃不下东西?”凌禾皱着眉头,没想到小姑娘身子这么弱。 云千宁刚点头,江淮就按住了她的脑袋:“别乱动。” “哦……”云千宁扁着嘴,不说话了。 江淮淡淡的开口道:“除了点心别的都不吃,是病?” “嗯,有些厌食不算严重,但也不好治。”凌禾松开云千宁的手,又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喝药了,只怕是越喝越严重。” “那怎么办?”江淮把药膏涂好,将盖子一口把整盒药膏塞进小姑娘怀里,转头看向凌禾。 云千宁觉得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已经不疼了,但不知道能不能动了,也不敢问,便一直抬着下巴斜眼看着他们二人。 “吃药膳吧,我给你写几位药材,做饭菜的时候放进去,只能这么调理了。她现在还能吃下去点心还算不错,先把药兑进点心里,慢慢来吧。” 凌禾坐下开始动笔,江淮沉眸盯着云千宁开始沉思,小姑娘只觉得脖子都要折了,小手轻轻拉着江淮的衣袖:“我可以动了吗?” 凌禾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 第二十三章 我的靠山不会倒也不会跑 自从得知云千宁有些厌食,江淮便每日去太医院从凌禾手里拿药,而后让御膳房的厨子做。 宫里舒妃是最讲究吃的,她宫里的厨子做点心膳食都做的特别好,便是皇帝没胃口的时候都会经常来她宫里坐坐。舒妃在得知江淮在找厨子的后她亲自送了个厨娘给他。 江淮本打算拒绝,可这厨娘手艺不错,而且花样繁多。 不仅是素点心,荤点心做的更是一绝,还真哄得云千宁每日多吃上一些。饭后的汤,瓜果蜜饯无有不会的。 这厨娘还懂得药性,把药材混进点心里,也是一点苦味道都吃不出来还不会损了药效,如此,江淮便把人留下了。 太后听闻此事,高兴的找由头重赏了舒妃。 “舒妃娘娘人真好。” 云千宁小口喝着桂圆糯米粥,手里还拿着一块豌豆黄。这些都是田大娘做的,云千宁格外喜欢她做的吃食。 江淮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块虾饺,淡淡道:“嗯,是很好。” 昨日舒妃的女儿定下亲事了,是朝中李太傅的孙子,人品皆优学识不浅,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在京城多少个高门贵女盯着,太后懿旨一下舒妃心里可是高兴坏了。 云千宁高高兴兴的吃着东西,浑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吃好了。” 云千宁面前的碗和碟子都空了,江淮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带着她出门了。 自从她找回身份,江淮一次也没有带她去过伯爵府。荣伯爷坐不住了,下了好几次请帖,江淮也不是存心不让他们见面,只是怕小姑娘没接受。如今见云千宁能适应恢复记忆的生活了,这才松口答应带她回去一趟。 荣伯爷在家里气的吐血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的女儿谁的话都不听就听那个冰山小子的?他急的把伯爵府拆了,江淮也只会淡淡的告诉他改日。 不过现下江淮终于松口,荣伯爷顿时高兴的让厨房专挑精致的菜肴做,全府上下都没有闲着。 “不过是个外室所生的丫头,至于这么大排场么。” 这消息传到别人耳朵里,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觉得云千宁实在不配。 云千宁跟着江淮来到伯爵府,荣臻特意告一天假回家里等着去了。 “这些都是你娘留给你的,没有任何人动过分毫。”荣臻带着她到库房里,里面的一个箱子里都是付柳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云千宁点点头,打开箱子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她曾经看着母亲亲手装进去的。 “是爹不好,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受了那么长时间的苦。”荣臻伸手将要抚摸云千宁的脑袋,小姑娘下意识的一躲。 荣臻的手尴尬的愣在原地,云千宁也有些尴尬,索性蹲在箱子前不回头了。 她手上轻看着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好这些周荷并没有挥霍掉。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丢失任何一件云千宁都会很心痛。 “我想把这些带走。”云千宁将箱子合上,起身看向荣臻,低声询问着。 女儿主动跟他说话,又是请求,荣臻哪里会拒绝?当即点头,道:“好,爹一会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江淮的小院还是无人知道的,云千宁想想补了一句:“送到青月别院。” 荣臻一愣,虽是应答了,但似乎欲言又止。 云千宁没理会,抬脚就要找江淮去。 “宁宁。”荣臻忽然开口,云千宁顿下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荣臻试探的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云千宁眼睛微微睁大,心都跟着停顿了片刻,随即坦然的点点头:“嗯,恢复了。” 既然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她再遮掩瞒着也无用了。本来装失忆是为了避免那天对峙的麻烦和不用回到伯爵府,如今圣旨以下,他知道也不会再逼她什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是不是江淮那小子欺负你不让你回来?”荣臻想不明白,既然她恢复记忆了,为何不肯回家。 云千宁握着门框,垂眸看着地面,其实她到现在为止没恨过什么人。 周家人算计她的身份,关她两年之久还处处苛待,她从没恨过。季元斌忘恩负义移情别恋害她落入那般田地,她也没恨过。 可唯独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生父,在她心里是有恨意在的。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爹,爹给你讨公道去。” 云千宁看着他,这话她本应该很感动的。她紧紧的握着门框,想到了母亲。 看着荣臻关心又小心翼翼的神色,她轻轻开口。 “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我娘和我?”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从小到大她曾无数次问过母亲,也曾无数次安慰自己,如今这个答案就在眼前,她真的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从来不去看母亲和她。 荣臻整个人愣住了,眉头微微皱起,几度张口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云千宁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眼中还带着几许小心翼翼的期待,她只想等一个答案。 “我……这些恩怨与你无关,都是过去的事了。宁宁,你只要知道,现在爹爹是在乎你的就足够了。” 云千宁轻轻垂眸,苦笑一声,松开门框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荣臻站在原地,看着女儿转身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和付柳在一起时的场景,顿时愣住了。 “江淮,我不喜欢这里。” 云千宁刚出院子就看到在院门口等着的江淮,一袭白衣胜雪身姿如松挺。 小姑娘没避讳的直接扑了上去,江淮一抬手接住她,摸摸脑袋,安抚道:“那以后我们少回来。” “嗯嗯。”云千宁在他怀里蹭蹭。 “胡闹,光天化日下成何体统?”苍老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云千宁从江淮怀里出来,转头一看是一位年老的奶奶。 云千宁并不认识她,江淮也是。 “她是你祖母。”荣臻刚从屋内出来,云千宁轻轻点头问了句好。 “不用向我行礼,我可不把你当成我们荣家的孩子。”荣老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云千宁,扭头一拐杖打向荣臻。 “我说过她既然不想回来就别让她回来,之前那个你说不忍她在外漂泊,我也就认下了,可如今她自己都不愿意回来,你还让她回来做什么?” 荣老太太语气不善,瞧着是十分厌恶云千宁了。 云千宁轻轻往江淮身后移着,荣臻无奈的开口道:“母亲,宁宁是我的女儿,我又欠她们母女的,不能不补偿。” 云千宁闻言揪着江淮衣摆的手又使劲了几分,听着荣臻的这番话,她低下头眼里满是委屈。 所以他现在对自己这么好,都是因为愧疚? 江淮感受到了身后小姑娘的情绪,眸子一沉,看向荣臻和老太太面无表情甚至还带几许盛气凌人。 “老夫人说的对,千宁现在有我照顾,伯爷不必担心,更不用心怀愧疚,她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更好,她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和施舍。” “伯爷能给的,我江淮能给。伯爷给不了的,我照样能给。千宁每日事情很多,既然她回来会让这么多人都觉得勉强,那大可不必回来。她不需要娘家做靠山,我就是他的靠山。言尽于此,今日便不多留了。” 江淮伸手拉着云千宁的手转头就走,边走边道:“走,此处的膳食定是没有宫里的好吃,我带你进宫,去看外祖母,她和善多了也喜欢你。” 江淮本不是多话的人,实在是看小姑娘受气这才冷言暗讽。 他宠着的人,岂能随便让其他人欺负?那他江淮在京城还真是不用待下去了。 云千宁鼓着脸使劲的点头:“嗯,去宫里。”这话说的大有出气的意思,荣臻上前还想解释一二,可荣老太太被江淮气的捂着心口,他也不能不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江淮,我娘给我留的嫁妆……”云千宁出了伯爵府的门才把这件事给想起来,江淮对着千城招招手,让他回去办。 云千宁鼓着脸回头看一眼伯爵府,随即哼的一声扭头不看。 “这么生气?”江淮觉得有意思,小姑娘这会儿像气鼓似的,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云千宁闷闷的应一声,道:“他对我只是补偿,可是补偿我有什么用呢?我娘她还是死了,忧郁而终不治身亡。” 小姑娘红着眼圈,江淮带她上马车,刚坐下她便忍不住的呜呜低哭起来。 “我娘说我的爹是英雄,可是他不是我的英雄,也不是娘亲的。” 云千宁对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抱有幻想,可从没有想过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说亏欠。没有宠爱,没有欢喜,只是补偿。 这让云千宁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她心中的爹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淮低头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曾不理解父亲的时候。 那时候母亲去世才一年,他便再娶她人。那时候他不知道父亲的苦衷,没少为这件事同他闹。 后来他父亲自暴自弃,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江淮便再也没有回过家。 直到他学完武艺回家取一样母亲的遗物,他才看到父亲深夜独自抱着母亲的牌位喃喃自语,他在那时候才知道,父亲是深爱母亲的。 只是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江淮伸手将小姑娘按到怀里,垂眸沉声道:“你的英雄是我,你娘的英雄是你。” “我才是你的靠山,记住了?” 云千宁抹了一把眼泪,眼含泪波的看着他,随即破涕为笑,“那,那你这个靠山会不会跑?” 江淮轻笑一声,拿着帕子扔在她脸上。 虽然是扔,但动作十分轻柔。 “你说呢?” 云千宁傻笑着把帕子拿下来擦了一把,而后扑到他怀里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个靠山不会跑也不会倒。” 江淮满意的挑挑眉,嘴角的笑意想藏都藏不住。 “还不算笨。” 第二十四章 淮宁府 七月末青月别院便竣工了,八月的第一天,江淮便带着云千宁入住别院。皇帝把这个别院赐给他,府邸的一切自然全都由江淮做主。 “淮宁府?” 云千宁望着别院上的匾额有些意外,江淮低头看着她,问道:“可喜欢?” 淮宁,云千宁如何能不懂这两个的意义?顿时低头偷偷的笑起来。 “圣旨到!” 公公手里举着圣旨翻身下马,江淮转头看他,并没有要跪的意思。 江淮见到皇帝本人都可以免跪,何况只是区区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即日起封安远侯公子江淮为淮宁郡王、云千宁为准郡王妃,婚期自定。另将永顺长公主府赐给二人,钦此。” 公公庄肃的念完圣旨一笑,将圣旨合起来双手恭敬的递到江淮面前。 “恭喜郡王爷恭喜郡王妃了,这可是大大的喜事。” 云千宁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江淮接过圣淡淡道:“多谢公公吉言。” 及春拿着满满一荷包的银子笑着过去:“多谢公公此番劳累,这点子心意是我们郡王和郡王妃请您喝茶的。” 那公公不胜惶恐,推脱一二便收下了,又道了几句吉祥话才往回走。 云千宁握着圣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这就是江淮的准夫人了吗? 江淮偷偷瞥了一眼,瞧见小姑娘脸上茫然不敢相信以及几分欢喜,他跟着轻轻一笑。 淮宁府占地面积十分大,比起正常的王府还要大出许多,江淮将这里全部修葺一边,如今内里是已经变了模样的。 青月别院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有大片的温泉,江淮把原本露天的温泉都盖到了屋子里,周围铺的砖都是防滑的,两侧还摆着数十个熏笼,既是到冬日里也不会觉得冷。 还留出很大的面积供云千宁种些花花草草。 亭台楼阁,池塘小榭样样都有。 尤其是池塘的水在整座府邸蜿蜒,江淮知道云千宁喜欢养鱼,特意引出一个小池塘,不深还清澈,养鱼刚刚好。 “好大啊。”云千宁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不动了,就这连前院都没逛完。 江淮轻笑一声,拉着她往后院住的地方走,前院到后院中间还要穿过一个花园,原本这个花园里好多假山流水,全都被江淮撤掉了。 “江淮,我走不动了。”云千宁扁着嘴,忽然觉得还是小院好,小院不用走这么远一点都不累。 小姑娘脸蛋皱在一起,那叫一个愁眉苦脸。江淮一挑眉,半蹲到她面前:“上来。” 云千宁嘿嘿一笑跳了下去,她不高还瘦,江淮稳稳的都没晃就把他接在背上,背着她往前走。 “这里为什么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啊?”云千宁有些疑惑,这么大片地方除了那个凉亭什么都不放吗? “你来添,不是喜欢种花花草草吗?”江淮背着她走的仍是很轻松,云千宁眼中一喜:“那我要种棵梨花,还可以吃果子。” “还有桃花,桃花也好看。” “啊,还有银杏,可好看了。” 云千宁兴奋的比比划划,可无论她怎么闹腾不老实,江淮始终背的很稳。 “这个地方很大,你想种什么都可以。后院还有很多地方,怕是你一两年也种不完。”这可是座别院,而且江淮只留了少部分的院子和楼阁。 一个院子是给他和小姑娘住的,邻边挨着的给及春她们几个贴心的,再有便是给下人们住的地方了。 云千宁闻言更加兴奋了,似乎迫不及待就要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他们住的小院就在花园后面,是一个完整独立的院落,便是这一个小院子就和江淮的小院差不多大了。 云千宁欢喜的从江淮背上跳下来,乐呵呵的跑进屋去看看自己的新住处了。 “及春,告诉崔嬷嬷这别院不是信得过的人,便不让她们来了。” 江淮并不打算让云千宁悄悄的移栽她空间里的那些花草树木,小姑娘喜欢那自然是让她敞开了玩。 但这件事又太过玄奇,及春这些个都是从小跟着他的,自然忠心耿耿嘴也严实。可这么大个院子,不能只靠她们几个来收拾。 就算要请粗使丫鬟婆子,也要等云千宁把这里都布置好了,旁人看不出端倪才能请。 及春点点头去办了,他们这几个人都知道宁姑娘有秘密,但是少爷不说他们便权当不知道。 云千宁还在屋子里呢,江淮交代完便进去找她了。 小姑娘正皱着脸呢,江淮走过去眉头一挑:“怎么?不喜欢?” 云千宁鼓着嘴,这屋内空间很大。左侧是卧床,不仅有一张十分宽大的木雕床,还有贵妃榻。贵妃榻对面放着书案,中间还摆着一张圆木桌。 单看那个书案云千宁便知道,这是江淮的屋子。 而另一间屋子里半张床都没有,整个就是间大衣橱。云千宁所有的衣服都挂在里面,临窗还放着一张大大的梳妆台,里面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钗环玉饰。 “不喜欢?”江淮是很认真在问的,哪有姑娘不爱美呢?云千宁看到满屋子的衣裳自是欢喜的,可是…… “我住哪里呀?”云千宁扁着嘴,江淮指了指主卧:“如今圣旨已下,你已经是准郡王妃了,反倒害怕了不成?” 江淮俯身在云千宁耳边轻声说着,小姑娘脸颊通红,鼓着嘴反驳:“那,那之前明明是你吓唬我,占我便宜。” “如今胆子愈发大了,都会顶嘴了。”江淮心情十分不错,比起唯唯诺诺怕他怕的要命的性子,还是当下更有趣。 他故作怒意吓唬小姑娘,云千宁却是不怕了,扯了个鬼脸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说的是事实。” “少爷,外面好些送礼的,还有宫里的。” 江淮沉眸思量片刻,让千城把没有交情的门户都给挡了回去。 余下的东西都被千城和千路拉进后院了,省得云千宁再走那么远的路去前院。 太后送了很多首饰珍玩,云千宁对这些没多大兴趣的,倒是对那一箱子古董花瓶爱不释手。 江淮垂眸一看,这些古董花瓶几乎都是宝贝,有前朝留下来的,也有其他国家朝岁送来的,还有很多是当代的珍品。 几乎每一样拿出去都能引起哄抢了。 “江淮,你看这个白瓷瓶上面的图案好好看,要是再放几枝红梅,肯定更好看。”云千宁举着一个前朝的古董笑眯眯的说着。 江淮点点头,道:“你喜欢就放吧。 云千宁笑着点头,把精致好看的各种大小瓷瓶都摆到一旁后,又开始拆封别的贺礼了。 虽然江淮很少出现在人前,但想巴结他的可不少。完全没交情的都被挡了回去,余下的便是多多少少有些交情的。 这些人都希望在江淮心里留个印象,所以转着玩的想法子讨他欢心。 有的送文房四宝,有的送刀剑匕首,也有聪明的从云千宁下手,什么名贵的布匹,精致的首饰的,还有琴棋书画样样不少。 礼物是一个比一个别出心裁,云千宁拆了几个,发现一把琵琶。 云千宁抱着琵琶轻轻拨动弦,按照记忆中母亲教她的乐谱弹奏起来。 这首曲子充满哀伤,曲调里满是压抑悲情。江淮没想到她还会弹琵琶,坐在一旁端着茶细细聆听。 云千宁弹了一会便停下来,深吸口气重重的叹了出去。 “怎么了?”江淮放下茶杯看她兴致突然低沉,应是与曲子有关。 云千宁将琵琶放到一旁,又沉沉的吐了口气。 “这首曲子是我娘教我的,她说希望有一天我能自己弹出不一样的曲子。” 她娘只教给她这么一首曲子,曲调如此悲情,云千宁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江淮心念一动,淡淡的开口:“嗯,再看看别的可有喜欢的?” 云千宁听话的又拆别的贺礼,齐琰送来的事一些女子用得上的玩意儿。什么冰骨玉扇,上好的胭脂水粉,各类金贵的丝线,蹴鞠毽子几乎什么好玩的实用的,想得到想不到的都打包送来了。 云千宁摆弄着个毽子顿时又喜笑颜开,江淮的神情也跟着缓和下来。 “这一箱是宣北伯爵府送来的。”收礼的时候千城一直在,所以哪一箱哪一件是谁家送来的他都一清二楚。 云千宁刚准备开箱子的手停顿片刻又缩了回来,转头去拿下一样东西了。 江淮对着千路使了个眼色,千路立刻抬着那箱东西出去了。 “好漂亮的匕首。”云千宁拆开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摆着一把精致的短匕首,匕首鞘上还雕刻着彩色的花纹。 江淮接过手比量一下,这匕首锋利削铁如泥,又不是特别沉,还小巧往靴子里一塞也看不出来,倒正好适合云千宁防身。 “这是谁家的?”江淮觉得这份礼物倒是不错,上次在宫里季元斌拦着云千宁的事他已经听及春说了,下次要再有这种事,就让小姑娘拿着匕首扎过去。 千路看着那包装盒子,回忆片刻道:“是康王府送来的。” 云千宁一顿,那岂不是万俟鸢家里送来的? 江淮把匕首扔在手里掂量掂量,而后把它递回云千宁的手里。 “应是康王送来的,这上面的花纹太过秀气,重量也轻,一看便知是送你的,想来既是贺礼也是赔礼,” 云千宁握着匕首轻哦了一声,她还以为是万俟鸢送的呢。 听见江淮这么说,对这把匕首便也没那么抵触了。 江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小姑娘的神情,心里暗笑——人不大,醋劲还不小,不过他喜欢。 第二十五章 只要你愿意 云千宁现在每日可有的忙了,她要从空间里选好看的花草树木移栽到院子里合适地方,这可不是个省力气的活儿。 及春他们几个对着忽然冒出来的大片梨树很是惊讶,不过都默契的没有追问。 一连十天,云千宁才把院子里种满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 后院的空地里她还特意圈出一块做了果林,里面什么样的果树都有。 淮宁府变化那大,肯定会有人调查,江淮早在入府之前就做了准备,几艘大船的花草陆陆续续从江南调来,是以即便日后有人好奇多嘴一问,他也自有应答。 “此处命人把守,无论是哪位客人要进,都拦下。” 江淮把花园一分为二,前半部分都是很普通的景色,越过长廊围墙才能看到另一半景色。 那里满是云千宁亲手移栽的花树,他当然不怕别人起疑心,只是那地方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是云千宁费心费力移栽的,岂能随随便便让人去? 搬新宅是要摆宴席的,尤其是他已经收下那么多礼,更没有躲着不摆。 于是江淮请了一批厨子到府上,在前厅设宴。 此处曾经可是皇家别院,饶是划分出来的半面花园,便已经不小了。 云千宁刚开始还能老老实实的在前厅招待客人,可是来的人她都不认识,又说不上话,江淮索性让她跟及春回后院玩了,留崔嬷嬷在前院。 “嬷嬷你受累了。”江淮对这位奶娘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他娘走得早,都是奶娘一心一意照顾他。 崔嬷嬷笑呵呵的摆手,看着宾客入座,笑道:“不累不累。” “宁儿心性好玩,只怕日后要辛苦嬷嬷了。” 江淮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崔嬷嬷接过手脸上带着笑意:“应该的,照顾郡王妃也是奴婢的职责。” “小淮,听齐家小子说他母亲的那几株多色长春花都是宁姑娘种出来的?”一人夫人走过来轻声问着。 江淮思绪一转,面不改色。 他安排那么多,竟是忘了齐琰那头。他母亲最是爱花,得了那几株罕见的花儿,定是要请众人一起观赏的。 当下来询问的人还是江淮的长辈,不能置之不理,他心念微动,点头应道:“是。” “不知那样的花可还有?我瞧着是实在好看,也想寻两盆放到屋子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白要的。” 江淮在心里盘算着,片刻便开口道:“这些花都是千宁一手打理,我倒是不懂,稍后我去问问她。” “行,那就麻烦你了。” 云千宁还在后院荡秋千呢,这是千路和千城做的,很是宽大结实的秋千,绳子上还让她缠了一些藤蔓和小花朵。此处让她造的宛如桃源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有人想要从你手里买花。” 江淮到花园来寻她,云千宁微微愣住,皱眉道:“可是……会不会被人发现啊?”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胎记位置,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其他人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 “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卖她,若是想便不用担心旁的。” 江淮淡淡的开口,他自然会安排的万无一失,即便她真是妖孽又如何?这辈子他也甘愿了。 他和云千宁相识的日子并算不久,而且她还不知道,他对她是一眼定情。 那时候他在山上祭拜母亲,占着地形的优势在驴车从拐到山下的时候他便看到了。 驴车上的小姑娘小巧可爱,眼神里单纯又懵懂却又带着很容易察觉的算计。他当时就好奇这个小姑娘要算计什么。 所以他提早下山,在看到云千宁逃跑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把她带回家。 只是在看到她面容的时候江淮也是意外的,尤其是在看到她的胎记和伤疤之后,他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云千宁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是独属于他的神赐。 只要她开心,江淮自是开心的。 云千宁闻言心思自然是活络起来了,她在周家的时候就一直幻想自己开个小铺子,专门卖些花花草草。 那时候她只是幻想,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周氏不会让她出门,更不会让她经营铺子。 可如今…… “真的可以吗?”云千宁眼底带着几分期盼,她可以把自己的花卖给别人吗?不会给江淮丢人,不会让人发现异常吗? 江淮点点头,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笑道:“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的。”云千宁激动的开口,江淮轻嗯一声,“你先把花准备出来,等宴席后就让陈夫人来拿。” 云千宁欢喜的应答,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吓得及春心都一颤:“姑娘,慢些跑,当心摔着。” 江淮看着她风风火火闹腾的模样,轻轻一乐。其实身边有这么个活泼的小人儿上蹿下跳也是件有趣的事。 宴席的时候江淮让及春去找陈夫人说起买花一事,这话让同桌的其它人都听到了,闻言都要去看看。 云千宁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倒也没说什么。 宴席过后已然有不少人听到信儿了,都找借口留下来去了花园。 云千宁特意此处留了两块面积不小的花圃,此刻已经种上了很多花。 多姿多彩绚丽的长春花,还有君子兰月季等等。 “这时节花还能开的如此艳丽,真是稀奇。”其中一位夫人笑呵呵的开口,云千宁心虚,闻言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江淮神色如常,及春恭敬的福身笑道:“这些花都是郡王从各地运回来的,郡王妃又是最会养花草的,经她手养出来的花,那是久开不败。” “有这么奇吗?”有人有些好奇,还没等及春递话,齐夫人就主动站了出来,“我家里那几株长春花到现在还开着呢,开的正好。” “这……这是为何?如此反常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云千宁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她实在紧张的说不出来话,伸手轻轻的拉住江淮寻求底气。 及春莞尔,笑道:“夫人们喜欢哪株花儿告诉奴婢,奴婢这就一一记下,等到明日去买好花盆移栽好再给各位夫人送到家里去。” 齐夫人最是爱花,她可不管这些花是哪来的,她只知道这些花好看又娇嫩。 于是又指着几株旁的颜色的长春花,道:“花盆我回去便差人给你送来。” 及春有条不紊的招待这些夫人,江淮却忽然拉着云千宁去了一旁。 “江淮还真是喜欢宁小姐,寸步不离的守着。” 有人满含羡慕的看过去,及春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郡王自是喜欢的,众位夫人不知道,宁姑娘可是道长所算出来命格十分好的人,与郡王那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还有这回事吗?”就连齐夫人都好奇的看过来,及春点点头,悄悄的说道:“我听说宁姑娘命格非凡,是九天神女下凡的命数。” 及春喋喋不休的说着,好一会儿才说完,手中的册子也将所有人要买的花都记下来了。 这花本就稀奇,又是江淮未婚妻种出来的,谁都知道一株花的价格不会便宜了,但她们都是掌家主母贵门夫人,谁也不会出不起这个银子。 等到下午各府的花盆都送来,云千宁便蹲在苗圃前对着册子一一移栽,耳里听着千路说外面的事。 次日一早,关于云千宁是神女下凡的传言便传满京城,就连皇宫里都知道了。 传得最多的便说云千宁是天上的花仙子下凡,她就是江淮的命定之人。二人在未遇到对方之前皆是命数苦楚堪忧,遇到之后便事事顺意,福禄双全。 甚至还有传言云千宁自带仙术,挥挥手就可以让枯树逢春,枯萎的花再度盛放。 虽说传言传得厉害,但几乎很少有人相信,只是京城里好多人都想一睹云千宁的真容,看看这位传言中的花仙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江淮却让她闭门不出几日,云千宁便安心的在家种花种树。 家里面她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前院里江淮派人做了不少花架子,又收购了不少花盆,云千宁便把花移栽到花盆里摆放着。 淮宁府地方广,单靠几个人收拾是收拾不过来的,好在如今云千宁已经布置好了,江淮便让崔嬷嬷去寻些嘴巴严实安分守己的奴仆回来。 这院子总是要收拾的,只要让他们不进内院离云千宁远些便好了。 “外面对此传言将信将疑的人有不少,只嚷嚷着要眼见为实。”及春小跑回来禀告,云千宁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这要怎么眼见为实?当着他们的面空手变出花来?”那她会被当成妖怪的吧…… 江淮笑笑,伸手捏捏她的脸:“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江淮故弄玄虚,让云千宁心里更加好奇了,她仰着头扁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告诉我嘛,总该让我有点准备呀。” “你只乖乖听话就好了。”江淮伸手弹她脑门,小姑娘委屈的捂着脑袋,气鼓鼓的道:“哼,小气鬼。” 说完转头便跑出去了,江淮就是乐意逗她,看着小姑娘被气跑了,他反而偷笑起来。 及春觉得少爷自从遇到宁姑娘,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以前那么不苟言笑没有人气的一个人,现在竟然笑意常挂在脸上,还会捉弄人。 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宁姑娘。 云千宁跑到院子里转头对着江淮扯了个鬼脸,而后又笑呵呵的跑走了。江淮满是宠溺的看着她,在看不到她后,笑容便渐渐收了起来。 在及春看来,她更希望少爷像现在这样有人气,而不是少年时便死气沉沉。能看到这样的少爷,及春是由衷的高兴。 第二十六章 床都暖了,还羞什么? 八月十五拜月娘,宫里依祖训是要设宴一同赏月的。 江淮往年从不参与这种宴会,而今年太后却是早早的下帖子,请云千宁进宫去玩。 如此一来江淮便不好拒绝,起早让小姑娘收拾好领着她进宫了。 云千宁穿着一身月白色绣梅花的长裙,头顶梳着垂鬓分肖髻,戴了几个简单的钗环玉饰,莞尔一笑的模样足以醉倒许多人。 “宁姑娘可真好看啊”及春看着她都忍不住发呆,尤其是姑娘眼里清澈动人,像是山涧里无拘无束的小鹿。 云千宁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抬眼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江淮。 江淮也在看着她,云千宁长得很像她母亲。 付柳,那个当初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却因为家道中落一朝从云端跌入泥里。当初付家只活下了她一人,她突然消失在京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没想到竟是给荣臻做了外室,还生下一个女儿。 “走吧,日后你若是想出门必须带着丫鬟小厮。” 江淮拉着她往前走,当初多少人求付柳求之不得,明招暗招无数,如今小姑娘比她娘更胜三分,他不得不提早防着,眼下郡王府里人不少,不仅是及春她们,还有一些家生子。 都是长公主留下来的,这些人他用着放心。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笑着跟在江淮身边。 宫里今日要热闹许多,不仅是京城里的宗亲要进宫,便是封地上的王爷也都携家眷回来,而后便可以住到年下再回去。 云千宁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宴会,还是皇室的宴会,她很是紧张。 “你就是郡王妃吧,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走来,脸上带着十分亲和的笑意。 云千宁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女子莞尔道:“我是舒妃的女儿,迎月。” “迎月公主。”云千宁轻轻点头示好,迎月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江淮难得进宫一次,那些皇子世子且要缠他一会儿呢,我母妃让人在备了些吃食,我带你去尝尝。” 云千宁还没等反应呢,就被迎月拉着走了,及春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迎月也不恼,仍旧笑呵呵的说着:“江淮很少进宫,皇兄弟们肯定要多跟他说话拉拢的,你留在那儿反而会被那些人盯上。” 云千宁有些听不太明白,疑惑的看向她:“盯着我做什么?” “江淮对你和对其他人可不一样,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太子之位还未定下,江淮本就是有才能的人,再加上在陛下太后心里的分量,谁若是能拉拢他,那几乎就比旁人多一半入住东宫的机会。” “这样啊。”云千宁抿着唇思量,迎月笑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江淮把你看的严实,不会有事的。” 云千宁嗯嗯的点着头,迎月轻声道:“我过几天就要出嫁了,我希望你能来。” “唔,好啊。” 云千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迎月公主想要请她去,但既然请了她也不好拒绝的。 迎月笑呵呵的带着她去了舒妃宫里,舒妃特意备下好些新奇的点心,云千宁倒是吃了个饱。 等到皇帝下朝,舒妃也是要去海晏殿的,便带着云千宁一起。 江淮看到她来,对着她招招手。云千宁转头看向舒妃,还没等她开口,舒妃便笑道:“去吧。” 云千宁欢喜的快步走过去,她光顾着看江淮了,没注意旁边,一个人迎面就撞在了她肩膀上。 云千宁本就瘦弱,那人似乎还带着力道,这么一被撞脚下不稳侧扭摔了出去。 “好疼。”云千宁跌坐在地上捂着脚腕,江淮忙走过来:“伤哪儿了?” “脚,脚踝。” 江淮伸手一碰,她小脸就疼的皱皱的,一旁的女子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走路不看路啊。” 江淮冷眼扫了她一眼,抬手抱起云千宁往外走。 “淮儿。” 太后低喊了一声,江淮脚步微顿,刚想说什么,怀里的小姑娘就扯了扯他的衣裳,对着她摇摇头。 江淮眉头一皱,道:“上完药就回来。” 太后这才松口气让他去,自从永顺走后,江淮便再没有来宫里过节了。今年好不容易来一次,要是就这么走了,只怕明年又不愿意来了。 玉磬公主这下可慌神了,她也没想到刚刚故意撞到的就是江淮的未婚妻啊。 她只是瞧着云千宁和迎月走得近,便有些恼怒罢了。 玉磬早就喜欢上李太傅的孙子李承舟,本想着等到今日去求父皇做主赐婚,没想到竟是被太后抢先一步将迎月赐婚给了他。 偏李承舟自己对懿旨毫无反对不满之意,这让她更恼火了,看迎月处处不顺眼,今天见她和一位不熟的女子走得近,还以为是舒妃娘家的女孩儿,这才故意撞上去。 可等江淮走到跟前了,她发现自己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她脑子一热只想把责任甩出去,等到她说完那句话,她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玉磬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她无助的看向文妃,试图向母妃求饶。 “还不去道歉?在这傻站着做什么?”大皇子万俟穆青冷声训斥,玉磬公主眼圈都红了,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一时间又怕又羞,一跺脚,不肯低头喊道:“不是我的错我什么要道歉?” 说完玉磬就跑了,太后和陛下纷纷看向文妃,文妃只觉得脑子一晕,气的说不出来话。 “我去瞧瞧吧,我手里正好有一副偏方,对扭伤十分有效。今日是好日子,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对玉磬小惩大诫吧,别坏了好兴致。” “想来郡王大度,应该不会为此事置气的。” 大皇子妃出声倒是缓解了尴尬的局面,太后摆摆手让她去了,目光不善的瞥了一眼文妃,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文妃在王府的时候就蠢笨,好在她生的儿子头脑聪明,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是娶了一位贤德的儿媳妇,和大皇子成亲这么多年,院里仍旧安安稳稳的,没闹出什么腌臜事。 江淮一路抱着云千宁直奔太医院,凌禾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呢。 “哟,怎么又来啦?”凌禾嬉皮笑脸的上前打趣,江淮把小姑娘放到桌子上,道:“找盒治扭伤的药来。” 凌禾转头去拿药,嘴里还笑道:“我瞧着小丫头这么笨,干脆我住到你府上算了,我收便宜点,一个月给个百八十两银子就够。” 江淮闻言还真认真的琢磨起来了,凌禾转头把药膏递过去,见他认真的表情,立刻说道:“我就随口一说啊,我可没兴趣去你家里看你们天天你侬我侬的,我可是会嫉妒的。” “嗯。” 江淮淡淡的嗯了一声,伸手将旁边的椅子扯过来坐下,而后抓着云千宁的脚。 云千宁顿时有些害羞不知所措,江淮抬头扫了一眼看热闹的凌禾:“还不走?” “得,给你们让地方,小爷我回家咯。”凌禾抓起包袱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喊着:“走的时候帮我门锁了。” 江淮坐着将云千宁的鞋袜都脱了,抓起她白皙小巧的脚握在手里,云千宁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了。 “我,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云千宁扁着嘴有些不安,江淮沾了些药膏轻轻在她脚踝处晕开,动作十分轻柔。 “没有,是她的问题。” 云千宁是侧面被撞的,玉磬当时不可能没看到前面有人,更何况还是那么大力,不用看便知道是故意的。 “真,真的吗?”云千宁揪着衣袖,这可是她一次参加宫宴,似乎就惹了麻烦。 江淮轻轻俯身给她吹了吹涂抹药膏的地方,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用怕,没人敢说你说什么的。” 云千宁闻此松了口气轻轻的笑了,看着江淮认真的帮她涂药,她顿时脸色绯红。 等到药膏干了,江淮又拿起鞋袜要给她穿上,云千宁连忙伸手阻止:“我,我自己来吧。” “害羞了?”江淮挑眉,不等云千宁应答又道:“床都给我暖了,还羞这个?” 云千宁咬着唇脸色更红了,她扭过头满是羞赧,鼓着嘴心里暗暗道——江淮愈发的爱欺负她了。 江淮给她穿好鞋袜还要抱她,云千宁忙拒绝了。 “别,别了吧,这毕竟是在皇宫。”她可不想让别人一直盯着,那多不好意思啊。 江淮也没勉强,只是将她从桌子上抱下来,而后扶着她往外走。 一出太医院就见到大皇子妃带着两个丫鬟站在太阳底下等着,见到他们二人便迎了上来。 “宁姑娘怎么样了?可严重?”大皇子妃满是关心,云千宁摇摇头,道:“没事了。” 大皇子妃松口气,道:“那便好,玉磬年纪小不懂事,回去定让人责罚她,你切莫生气,今儿可是好日子,不能扫了兴致。” 云千宁嗯嗯的点头,江淮无奈——小姑娘就是好脾气,一点都不生气的。 大皇子妃伸手递出一张纸,道:“这是治扭伤的偏方,十分管用的,你拿着。” 这纸上的字迹未干,一看便是才写的,江淮没有拒绝收下了。 云千宁还不好意思呢,小声道:“真是麻烦你了。” “是我们对不住你才对,你不生气便好了。”大皇子妃笑笑,云千宁摇摇头,也弯着一双眼睛:“不生气的,她也不是故意的。” 大皇子妃闻言偷偷看了一眼江淮,云千宁或许真看不出来玉磬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江淮一定能,只是见他没有什么太多的神情,她也就跟着松口气了。 第二十七章 见到她便心生欢喜 宴会上仍旧有好多人同江淮说话,云千宁听得云里雾里的,索性也就不听了,低头小口的吃东西。 凌禾的方子确实有效,如今云千宁已经能吃进去东西了。 “好撑。”云千宁揉着肚子,她刚刚在舒妃宫里便已经吃的很饱了,在这又吃了一些,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都觉得圆滚滚的。 江淮轻笑一声,看来改日还得多谢谢舒妃才是,他扭头问道:“今日你是不能随便出去玩了,脚还疼?“ 云千宁扁着嘴,低头嗯了一声:“还有点疼。” “及春,扶她去太后宫里休息吧。” 江淮吩咐了一声,太后和陛下好不容易见到他一次,宴后肯定要找他说说话,他不好就这么走了。 及春诶了一声便扶起云千宁,小姑娘瘸着脚蹦蹦跳跳的往后去。 太后坐的高,远远的看见了,侧头对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说了几句。 “宁姑娘,太后娘娘给你备下了步辇,请稍等些。” 云千宁有些惶恐,谢恩后那大宫女笑笑便站在一旁等着,直到侍卫抬着步辇来,看着云千宁上了步辇这才转头回去。 太后宫里养了一只雪白色的猫,肥呼呼的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云千宁在屋里无聊,正好那猫自己跳上窗子旁边晒太阳,她伸手一抱就把猫抱在怀里。 这猫也温顺,由着云千宁给顺毛。 云千宁在家里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一到时间了就有些犯困,没多久便抱着猫打瞌睡,然后就睡着了。 八月的天还是热的,及春只给她找了条薄薄的被子,盖好后便出去同太后宫里的宫女聊天去了。 云千宁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雪团还在她怀里睡的正香,连肚皮都露了出来。 “宁姑娘,少爷回来了。” 及春听到内屋有动静便进来看一眼,见她醒着轻声说道。 云千宁抱着雪团穿好鞋子去了正厅,她原本还睡眼惺忪的,看到正厅里好些人,还都是她不认识的,立刻清醒过来。 “你是谁?”一位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女子开口问道,云千宁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说自己是荣家三小姐?还是说自己的准郡王妃?好像哪个她都说不出口。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女子盯着她怀里的雪团,道:“雪团从不亲近人,她竟是让你抱。” 云千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也不知道雪团为什么让她抱。 而那女子却了然的看向她,道:“你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丫鬟吧,过来,把雪团给我。” 及春刚要开口解释,云千宁便已经笑呵呵的上前,她也不在乎别人把她当什么,只见她想要抱雪团便把雪团递过去了。 “啊!” 卫雅高兴的要接,刚碰到雪团,雪团便一爪子脑过去,而后嗖的就跳走了,卫雅的手背上被挠出了三道血痕,瞧着便挺骇人的。 “你没事吧?”云千宁连忙要去看,卫雅疼的心烦抬手一推:“滚开,都是你不好,来人,把她给我拖出打她二十大板!” 云千宁一只脚有伤根本站不住,直接摔了一下,及春见此赶忙上前扶,云千宁也没生气还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抱紧了它?定是你松手的时候故意惹毛了雪团,它才会跳走的!” 卫雅捂着手瞪着云千宁,瞧着是要把气都撒出来。 云千宁鼓着脸气鼓鼓的哼一声,道:“才不是我,你自己不小心凭什么要怪我?” “好你个丫鬟,也敢顶嘴了,快来人,还不把她拖下去掌嘴?”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喊得大,守在外面的宫女连忙进来,垂首道:“宁姑娘,卫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本小姐让你们把她拖下去掌嘴你们听不到吗?”卫雅很是生气,声音又拔高了三分。 云千宁扶着及春仰着头扭脸,又置气的哼了一声,江淮在外面隔好远便看到了,顿时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小姑娘,还是第一次不往人身后躲了。 太后就在他身边,自然是看到了江淮嘴角的笑意,眼里也跟着高兴许多。 江淮只看到那丫头便能笑出来,看来是动了真情的。 她也观察了许久,云千宁不是装出来的单纯,她是真的心性纯良。虽说是外室女所生,可她也打听了,那外室是当年才名相貌冠绝京城的付柳。 付柳是个好女子,也曾在太子妃的人选中。只是付柳她爹涉及贪赃枉法,祸及满门,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虽说付家犯了错,但太后对付柳的印象还是很好的。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说话知书达理端庄贤淑,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还真是能母仪天下的人。 太后想到此处微微叹口气,抬眼看着与付柳又六分相似的云千宁,没想到她与皇室还是有缘。 她的女儿兜兜转转就要嫁给她的外孙。 “你真的不准备纳妾?” 太后忽然开口,江淮想也没想的便点头,道:“您也瞧见了,宁儿很闹腾的,一眼看不住就会遇到很多事,我不看着她,她会受欺负。” 江淮的目光只在太后身上停留一眼便又盯着正厅里看了。 太后见此心里轻叹——也罢,不纳妾便不纳妾吧,总归是他开心就好,说不准日后就想纳妾了,现在逼他也没用。 她对云千宁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她是江淮的外祖母,自然希望他家里人丁兴旺,过得更好。 江淮深知这一点,所以心里从不恼怒,只是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在太后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不愿意的事,太后和陛下是不会勉强他的。 “哀家近些日子听到不少闲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虽然人在宫里,但外面的传闻谣言从瞒不过她。 江淮抿唇思量片刻,道:“她身上是有些秘密,不过不打紧,我都清楚,只是不好外说。” 太后是个人精,听到此处心里又不免嘀咕起来,只当云千宁真有什么问题呢,江淮继续道:“既然今日外祖母提起此事,淮儿便想求您一件事。” 江淮停下脚步侧身跪下去,太后连忙扶起他,道:“起来说,你这孩子真是的,你有什么要求我不硬的?” “宁儿自坠崖后便无端多了一处空间秘宝,这件事太过玄奇,我想请外祖母和皇舅舅永远不要追查,我相信宁儿,也相信自己。”江淮又三言两语把云千宁只能种花的空间说清楚,再三表示除了种花什么也做不了。 太后一愣,心下这口气叹的是愈发的重了,倒不是为着骇人听闻的事,而是因为江淮这孩子当初在宫里受欺负,也没见他跑来找他们告状,更不曾说起一个求字。 今日一跪低头说求只是为了那丫头…… “有朝一日若她出现什么变故,你该当如何?”太后问的认真,江淮答得也认真。 “有我在,她不会有任何变故。” 太后心下一颤,江淮此话的言下之意便是除非他死了,否则一定会拼命护云千宁周全。 此刻她老人家更是不解了,眉眼担忧的问道:“那丫头哪里好?值得你如此?” 江淮侧头望着正厅,瞧着小姑娘掐着腰鼓着脸的模样轻轻一笑:“外孙也不知道宁儿到底哪里好,只是看见她的一颦一笑,我心下都是欢喜的。”他想要的是一直守护云千宁的简单,他不想她沾染半分尘世烦忧苦恼。 太后听闻此话,沉默了。 ‘母后,我定是要嫁给他的。’ ‘儿臣也不知道他哪里好,可是儿臣见了他就是满心欢喜。’ ‘母后,儿臣终于嫁给他了,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母后,嫁给他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很幸福,我希望我的淮儿也能如我一般,哪怕光阴短暂,也是无悔了。’ ‘只可惜我看不到那那一天了,只求母后和皇兄帮我照顾好淮儿,我也能瞑目了。’ 太后的眼泪瞬间掉下来,看着江淮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外祖母,您……”江淮从未见过太后如实失态的时候,太后摆摆手,拿手帕轻轻擦掉泪珠,笑道:“没事,外祖母是想起你母亲了。” 江淮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太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好好对她吧,多珍惜当下的日子。” 江淮点点头,太后欣慰的笑了笑,同他继续往正厅里走。 “明日哀家会宣钦天监来,顺便把天清观的无生道长请来,余下的事你便不用操心了。今日你们便住在宫里吧,哀家命人把长生殿打扫出来。” 太后虽住在宫里,淮宁王府里的事她也并非不知道。 旁人或许不知江淮那几艘船都运了些什么,但她只要让皇帝一查问,便什么都清楚了。 如此自然就知道淮宁府好些东西都是来路不明的,太后一直不提起,是因为那些不知来路的东西并非是什么危险之物,只是些花花草草。 二来她也知道,这件事江淮是瞒不住的,最后还是要来找他们。既然早晚都会跟她说,何必主动去问?再让江淮误会她派人调查监视他,徒生麻烦。 江淮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当是自己刚刚告知太后才知道的。 “你不必担忧,此事并非是头一桩。大楚开国时,曾有一位女子身怀相似秘宝,据记载她可随时随地变出粮食,也因为她有此本领开祖皇帝才能平定乱世,开疆扩土为大楚打下繁荣的基础。” 江淮眉头一挑,想起太庙里是有两尊石像的。一尊是开国皇帝另一尊却是皇后石像。两个人的牌位石像并肩而立,整个太庙里只有她一位是女子,并且还是和太祖并肩一起受后嗣香火祭拜。 如此江淮倒是真的松口气,想来太后是真的有万全之法,能让云千宁既不用提心吊胆的藏着担心别人把她当成妖怪,也可以想种花便种花。 想到此处,江淮眉眼松缓了几分。 第二十八章 江淮就是大色狼 没等太后和江淮进去,及春便已经告诉她云千宁的身份,卫雅顿时不说话了。 太后一来她才委屈的带着伤口过去告状,故意颠倒黑白。 不过太后没理会,挥挥手传御医来让她回去医治了。 她这个侄孙女是什么脾气她太清楚了,云千宁又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这件事不用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按下不提这件事,江淮也不会因此发作什么。 及春觉得云千宁吃亏了,暗暗闷气,云千宁自己都不觉得什么。毕竟卫雅是受伤了,她不过摔了一下,又没摔疼,算不上吃亏。 长生殿是曾经永顺长公主的宫殿。 皇帝登基后赐她封号永顺,赏她长生殿都是希望她的身子能够好起来。 永顺是做到了,可惜长生并未如愿。 “怎么了?”云千宁见江淮盯着匾额出神,轻轻的问了一句。 江淮收回目光,带着她往里走。 “我幼时住过这。” 云千宁看着他,江淮并不打算隐瞒,慢悠悠的将往事三言两语带出。 安远侯江适在娶继妻后,太后和皇帝便把江淮接进宫里住,那时候他住的就是长生殿。 江淮在宫里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太后和皇帝越是宠爱他,那些皇子们便愈发吃醋妒忌,江淮就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也是那时候他在国子监里认识齐琰和凌禾。 后来他出宫后便没再去国子监了,但他和齐琰凌禾却一直都是朋友。 云千宁听到后鼓着脸叹了口气。 “唉,我小时候也没人跟我玩。”她娘是外室,街坊邻居很是瞧不起她,连带着云千宁也经常被人骂,遭人白眼。 付柳身为外室的时候,荣臻是经常给她送东西的,保证她吃穿用度尽是不缺。所以云千宁的物质生活还是不错的,这也引起了其它孩子的不满。 他们经常捉弄她,不仅抢她的东西还会弄脏她的衣服,所以云千宁便不大喜欢出门了。 江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在东平府那几天的事他也记得,自然清楚小姑娘那时候的处境。 “以后我陪你。”江淮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二人一起进了殿内。 长生殿内被打扫的很干净,云千宁一瘸一拐的刚蹦跶两步,江淮就将她抱起来进侧殿把她放到贵妃榻上。 “已,已经好多了。” 她本身扭得就不是很严重,加上凌禾的药膏又很好用,现下已经不是疼了,只是还有些不敢着力。 “及春,备水。” 江淮淡淡的吩咐一句,及春轻声应道,转身便出去烧水了。 云千宁睁着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及春备好水,江淮抱着她去浴房,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我自己可以洗的。” 云千宁揪着衣领,雪白的脸颊已经想红透了的苹果。 江淮一挑眉,道:“你自己能进去?” “能……”云千宁说的没有底气,江淮笑笑,道:“都是要嫁给我的人了,害羞什么?” “那不一样,现在不是还没嫁……”云千宁越说声音越小,江淮的目光实在是太尖锐了。 “难道你还想悔婚吗?”江淮捏着她的下巴弯身看着她。 云千宁看着江淮这张俊逸非凡的脸,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不,不是……” “既然不是还担心什么?快点洗完给你涂药。” 云千宁这会儿脑袋里已经满是浆糊了,江淮见她实在害怕,便收手转身去拿木盆。 舀了一盆热水后,蹲到了云千宁的面前。 “我自己来。”云千宁赶紧弯身,江淮转身出去了。 小姑娘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打鼓。 云千宁洗好脚便又往回蹦跶,刚刚热水泡过后,倒是能轻轻沾地了。 刚出浴房江淮就过来把她抱起来一言不发的放进主卧,随后转身就要走。 云千宁一把揪住江淮的衣角,眼里满是胆怯和疑惑:“你生气了?” 云千宁咬着唇就因为她不让他给沐浴?所以就生气了?可江淮……实在是不像这种人啊。 小姑娘扁着嘴脸上神情变化一清二楚,江淮就算不想搭理她也不成了。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想哪去了?” “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好色之徒?”江淮无奈的坐下来,伸手把赌气扔到一旁的药膏又给捡了回来。 “不,不是。”云千宁小声说着,江淮瞧着她一脸无辜,要是不跟她说清楚,她指不定要想到哪去了。 “你不想嫁我? 云千宁摇摇头,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那你在担心什么?” 江淮拧眉,他和她之间也就差了一道形式。她受伤行动不便,她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帮忙? 云千宁一愣,脸红的更厉害了,一转头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江淮,你就是大色狼!” 江淮一听,这次没生气而是笑了,伸手把她小脚拽出来,轻轻的给她上药。 小姑娘害羞起来还真是好看,江淮实在忍不住想多逗逗她。 “不逗你了,明儿还有事,睡吧。” 江淮一翻身把她挤了进去,云千宁裹着被头也不露的一骨碌,滚到了床里。 江淮轻笑,抬手熄灭了屋内的烛火。 次日一早,云千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到了江淮的怀里。 她微微抬手,江淮正闭着眼睛似乎还没醒,长到卷曲的睫毛很是茂密,薄唇微张看着十分诱人。 云千宁调皮心里作怪,伸出小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粉红的唇,刚碰上江淮便一张嘴亲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醒的?”云千宁羞的要缩回手,江淮一把抱住她,道:“在你醒之前。” 云千宁当场被抓包,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江淮满是笑意的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一口,道:“扯平了,起床。” 江淮一翻身下床出去洗漱,云千宁偷瞄着他的背影,最后又把被子蒙在了脸上——实在是太丢人了。 早膳的时候小姑娘磨磨蹭蹭,脸上还红的厉害呢,江淮好胃口的多吃了一些。 “脚怎么样?” 一会儿还有正事,江淮便也不再逗弄她了。 云千宁晃晃脚,笑道:“不疼了。”她刚刚都忘记自己脚还受伤了,下床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疼。 江淮点点头,看来凌禾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等到云千宁吃完饭沐浴更衣后,江淮带着她去了太后宫里。 太后宫里站着好些人,连皇帝也来了。 云千宁自己在院子里和雪团玩,屋子里一大堆的人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也没过多久,江淮便出来了,紧接着那群人也跟着出来了。 “宁儿,生辰八字告诉道长。” “乾曜六年九月十九亥时一刻。”云千宁小声的说着,无生道长掐指一算,随即便皱了眉头。 “淮儿,你们先回去吧,有道长在,你的事大可不必担心。” 太后面色如常,江淮点点头,虽然他能感觉出来似乎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不过当下并没多问,而是带着云千宁往外走了。 等到江淮和云千宁离开,太后又清退其他人,和皇帝一起把道长请了进去。 “道长,千宁的命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不是和淮儿八字相克?”太后有些担忧,若真是如此她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二人在一起的。 无生道长摇摇头,叹道:“云姑娘的命格百年难遇,是天女之数。大富大贵,后嗣兴旺的好命格。同江少爷八字相生,很是相配。” “既如此,道长何故叹气?” 不是太后太过迷信,而是这位无生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当初先帝还在世,朝廷皇子内斗十分凶狠,而这位道长那时便算出还是太子的皇帝有帝王之相,即便有千难万阻,最终也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只是会折损身边人。 那时候皇帝不信,她也不信。 直到永顺误喝毒酒,丽妃挡剑,跟着他多年的近侍遇害,他们才慢慢相信。 所以此番道长在听了云千宁命格之后皱眉,太后是十分担心的。 “云姑娘命格极佳,却命中注定有一生死劫。若能度过,往后便是福寿双全,若不能……只怕连江少爷的命数也会被波及。” 太后闻言心下一颤,皇帝闻言问道:“这丫头两年前曾坠崖一次,不知生死劫指的可是那次?” “不好说,她的命格过于特殊,贫道无法算出更多。” 太后皇帝面面相觑,最后好生送走了无生道长。 云千宁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和及春偷跑出去玩,才知道原来外面早已把她传得沸沸扬扬。 外界皆传,无生道长进宫为太后问卦求福,无意撞见在太后宫里玩耍的云千宁,见她面相不俗问起生辰八字,竟算出云千宁乃是天女下凡,要请回道观。 江淮并不同意,将云千宁藏在府里,无生道长多次登门皆是被拒。 云千宁听着众人津津乐道,满是疑惑——这些事她怎么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天女了? 小姑娘也没心思玩了,赶紧跑回家,江淮这才把他的打算一一告知。 原来江淮费尽周折,就是想让她种花栽树更加光明正。 云千宁满心都是感动,她知道,这辈子不会有人再比江淮对她更好了,激动的扑到江淮怀里亲了一口。 江淮本来如常的脸,忽然沾染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红晕。 第二十九章 杀机已起 就在外界众说纷云的时候,钦天监却悄悄透露出一丝消息。 他在与朋友喝酒的时候‘说漏’了嘴,把云千宁是福星高照命的格给说了出来。还说她和江淮注定是一对,这是天赐的姻缘,谁也拆不散的。 而在此时,无生道长又有动作了,他再度登门郡王府,这次江淮没有把他拒之门外,而是扫榻以待。 道长又连在郡王府住了三天,最后确认云千宁的确是天女转世,命中带福。 无生道长在大楚是十分有地位的人,信客无数。大楚人都十分相信神佛,信客更是将他们的话奉为神明。 道长说云千宁是天女转世,他们便都信了。 江淮趁机让人放出消息,称云千宁自有玄奇之处,可让枯木逢春,鲜花盛放。 百姓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当这件事大喜事,乐呵呵的接受了。有些人还一度将云千宁奉为花神,好些人还来凑热闹跑到淮宁郡王府前想要一睹真容。 可也有质疑的人,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神佛之说。他们觉得这就是在故弄玄虚,更有甚者还说云千宁是妖怪变得。 一时间淮宁郡王府门口什么样的人都有,直到有一日云千宁无意出去,和一些无聊的人撞了个照面,那些质疑的人也都闭嘴了。 实在是云千宁模样太过人畜无害了,长得又确实好看,一双清澈单纯毫无心机的眼睛,任谁也不会把她和妖怪联系在一起。 质疑的声音纷纷降下去,那些听说云千宁是神女之姿的人又跑来凑热闹。 最后江淮调了一队禁军守在门口,又把这事冷了三五日,这群人才渐渐散去,这事也就翻篇了。 云千宁得知门口没有人堵着了,她还是喜欢出去玩,一早就跟着及春去茶楼听说书了。 “荣宁,你也在这,真是好巧,怎么不去楼上?” 荣家兄妹几个往二楼走的时候正看见在一楼听得津津有味的荣宁,荣秀掉头走到她面前打声招呼。 云千宁点点头,对于荣家的人,她还不想太接近。 “这热闹。”她话回的简单,那副不太想理会的样子尽数体现在脸上。 荣研不喜欢周荷顶替的荣宁,也不见得就有多喜欢她这个真荣宁。眼下她只想好好听故事,这次的话本故事她可是心心念念好久。 好不容易才说服江淮带她来听书,她可不能错过。 “郡王爷不上去坐坐吗?我们在楼上订了雅间。”荣秀对着江淮福身,江淮淡淡的点头已然是很给面子了,冷声道:“不必。” 云千宁喜欢在楼下,他陪着就是了,无论在哪听得故事还不都是一样的? 荣秀见此眼珠一转,借着要和云千宁说话的理由也坐在一楼,就坐在她的身边。 云千宁一直听着耳边喋喋不休,连说书先生讲了什么都没有听到,顿时皱起脸。 “你有什么事吗?”云千宁侧头忍不住小声问一句,荣秀神情一僵,道:“只是想同你说说话,其实父候很想你的,只是碍于祖母的原因不能把你接回去,你别记恨他啊。” “嗯嗯,我知道。” 云千宁的注意力又被说书先生吸引走,对于她说了什么都不甚在意,只是嗯嗯点头的敷衍,荣秀见此目光看向江淮。 “祖母并非是针对郡王,只是……有些不大喜欢付姨娘而已。” 云千宁闻言眼神有些暗淡,江淮是陛下太后心尖儿上的肉,而她……这些时日以来,她也知道外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那是连纳进府里的妾地位都不如的。 “不喜欢?也是,付柳再怎么落魄,也是一身才气,她自然看不上了。” 江淮话里有话,荣秀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当初荣臻只是个小将,而付柳则是名动京城的大小姐,她们的娘虽然也是名门,但比起付家还是差一些。 有些事旁人不知道,荣秀却是清楚的。 当年他爹发誓要娶付柳,付家把他当成女婿来栽培铺路。只是没等到他娶付柳,付家先出事了。 一场祸事连累满门,只有付柳一人被保下性命。 而他爹并没有娶付柳,而是娶了她母亲。 付柳自此消失在京城,再也没有出现过。老太太在付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是很喜欢付柳的,可付家一倒,老太太第一个对付柳喊打喊杀。 江淮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他还有一位消息发达的兄弟。 “付柳?她已经是罪臣之女了,如何能与我们家相提并论?”荣研冷哼一声,浑不把付柳放在眼里。 云千宁鼓着嘴使劲哼了一声,转头对着江淮扁着嘴撒娇道:“江淮,我都没听到先生讲什么了。” 小姑娘这是第一次跟他撒娇,江淮心里受用的很,嘴角勾起笑意,冷眼扫向荣秀:“听到了?还不走?” 荣研一起身,还没等骂什么就被荣秀给拉走了,荣衡倒是有礼貌的对着江淮拱拱手。 “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云千宁失落的垂首,她记忆中的娘亲是很温柔的很好的一个人,会陪她玩,给她讲故事。 会教她读书识字,认谱弹琴。 江淮点点头,道:“付姨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他那时候赌气从京城离开,却是迷路走到了东平府附近,付柳见他一人流连在街上,便把他带回家。付柳,是他见过最像母亲的人了,都是那么的温柔。 “可我进京以来,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她心中圣洁如雪的娘亲,只是宣北伯爵府的外室。她心目中如大英雄一般存在的爹爹,只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她才对她好。 “等有机会我便把付姨的牌位请回京,安置在家里,不让她一人在外伶仃。”江淮轻声说着,他的眉眼间满是温柔。 走到二楼的荣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悦。 “这个丫头,比她娘更有手段。” 荣秀收回目光,脸上和善的表情已经尽数收起。 “你们俩别太过分了,之前我觉得那个周荷不像是荣宁,所以你们怎么欺负也就罢了我从不多言。可眼下这个是真的,总归是一家人,你们何必针对她?” 荣衡瞧着桌子像是在警告,荣研一跺脚气鼓鼓的问道:“大哥,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她,她可是爹爹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家里面庶出的还少?且不说荣宁并不打算回伯爵府,便是回了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有必要步步相逼?” 荣衡皱着眉头看向他这两个妹妹,荣秀坐过去,说道:“大哥,若我说我想嫁给江淮呢?” 荣衡目光一沉,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行。” “江淮性格孤僻固执,他若不喜欢的人,便是想尽办法也近不得他身。他连父候都不放在眼里,你惹恼他对家里有什么好处?” 荣秀握着拳头,有些不甘心:“荣宁能做到的,我也能。” 荣衡无奈的叹口气,这丫头好胜心未免太强了些。 楼下,云千宁听完一段故事后,肚子饿了,也是实在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江淮闻言却是一笑,看来凌禾的方子十分有效,加之田大娘做的膳食又特别附和云千宁的胃口。各种精致的早餐菜肴点心,甚至连蜜饯一类的小吃食也会,愣是把云千宁的胃口喂出来了。 小姑娘揉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江淮,小声道:“我想吃阳春面。” 江淮一笑,带着她在路边找了家面馆。 像这种吃食,越是路边的小摊做的越好,这一点江淮在跟着师父学习武艺的时候就知道了。 江淮没有半点架子的陪云千宁吃路边小摊,二人刚吃饱喝足准备走走,一拐角迎面就冲出来好些人。 这些人手上都拿着武器,吓得过路百姓纷纷四下逃散。 江淮第一反应便是抱住云千宁往无人的地方闪躲,可跑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少爷,你们先走。” 千路千城抽出兵器拦截,江淮抱着云千宁继续往附近安全的地方走。 只是没跑出去多远,一张大网就砸了下来,江淮此刻又没有带佩剑,只能一手揽着云千宁,另手抬起一掌将大网震裂。 “后面!”云千宁看着身后连忙提醒,江淮侧身一跃,躲过一支羽箭。 随即数十人挥刀砍向他们二人,江淮无奈,只能将云千宁挡在身后,和众人缠斗起来。 那些人似乎并不在意云千宁如何,只一味地攻击江淮。 云千宁在旁边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左右寻找救兵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人正偷偷的拉弓对准江淮。 “江淮,小心!” 云千宁一边喊一边扑过去,江淮刚转身身侧又一剑刺过来,他转身一躲踹开离他最近的那人,却只听身后扑哧一声,是羽箭穿透身体的声音。 “宁儿!” 江淮转身云千宁正好倒下来,他连忙接住。 一支长长的羽箭正射在她的心口处,云千宁此刻已经昏死了过去。 “宁姑娘!” 千路千城也被人纠缠,就在那群人还要进攻的时候,街上突然炸开一声响箭,这些人纷纷四下散去,钻入巷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爷。”千路千城急急忙忙赶回来,江淮一把抱起云千宁,纵身直奔凌家。 第三十章 因祸得福 云千宁受伤的那条街离凌家并不算远,江淮抱着她一路施展轻功,很快就到了凌家。 凌禾八月十五回家休沐几日,这会儿正在屋里小睡呢,房门就被踹开了。 “快点。” 江淮额头上滴着汗珠,凌禾刚眯眼睛看,原本还打算说笑,看到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云千宁,立刻从床上蹦起来,二话不说就抄起医箱。 “我动手了啊。” 凌禾神色严肃,江淮淡淡的嗯一声,此刻他已是心急如焚。 凌禾拿起剪子麻利的将云千宁受伤地方的衣服剪开,受伤的地方正好是胎记花心处,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瞧着那朵花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 江淮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只是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手心里布满汗水。 凌禾按住心口,动作的麻利嗖的一下将羽箭拔出,而后立刻止血。 他忙活好长时间,江淮只觉得度秒如年,良久之后他才擦擦额头的汗水,道:“听天由命吧。” 江淮心下一紧,立刻就要走到床边,凌禾赶紧拦住他:“虽说已经包扎好了,但尽量离她远些,免得让伤口恶化。” 凌禾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般。 “别担心。”凌禾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刚刚替她把脉,她的脉象很奇怪。” 江淮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挥挥手让他安静一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凌禾算着差不多改换药了,便进去换药。 “江淮,你快进来!” 凌禾高声喊道,语气十分着急。江淮还以为云千宁不行了,立马转身冲进去,一把扯开挡在窗前的凌禾。 “宁儿!” 江淮伸手握住云千宁的手,目光刚停在她的伤口上,忽然也愣住了。 凌禾揉着肩膀,道:“这是什么情况?” 江淮盯着伤口一点点自愈的地方,沉默了。 那花朵形状的胎记颜色淡了几分,原本正中央的血窟窿此刻正在一点点自我愈合。 凌禾不知道云千宁有空间的事,但江淮是知道的。 他在想会不会她的空间起作用了? “这事……辛亏你找的是我。”凌禾暗暗咂舌,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若换成旁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祸端来。 好在,是他。 江淮点点头,转身郑重严肃的说道:“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凌禾嗯了一声,眼看这里似乎用不到他了,想想出去了,把地方留给他们二人。 江淮就坐在床边,看着云千宁的伤口渐渐愈合,不过到最后并没有完全好,心口处还是有痕迹的。 “江淮……” 夜里,云千宁忽然就醒了,她转头便看到江淮守在床边,还没有睡。 “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江淮立刻看过去,云千宁摇摇头,捂着心口轻声道:“还有一点点疼,别的没什么了。” 江淮扶着她做起来,看着她还苍白无血色的脸,满是心疼,给她倒杯水,及春把做好的粥端了上来。 云千宁润润嗓子,江淮偏动作轻慢的给她喂粥,耐心的吹温,神情无比的认真。 小姑娘带着虚弱的笑意一口口喝粥,江淮把她刚刚伤口发生的变化告知。 “我知道的。” 云千宁听他说完后咽下嘴里的粥道:“刚刚我的意识就在空间里出不来。” “怎么回事?”江淮听闻此话竟是有一丝不安,那个空间还会困住她的意识吗? 云千宁瞥了一眼外面,小声道:“等回家再说吧。” 江淮点点头,把碗里的粥都喂光之后,便让她睡下了。 这次江淮没有再挤上床,而是在不远处的榻上对付了一晚。 云千宁毕竟是刚刚受过重伤,虽然痊愈的速度快的离奇,但那也只是伤口看似好了而已,实际上她内力还是虚弱的。 她躺下没多久便睡了,江淮却是一直在守着她,云千宁刚刚并没有说清楚空间的事,反而让他心底更加担忧了。 他怕自己睡下之后,再睁眼看不到她了。 江淮借着月光看着床上轻鼾熟睡的小姑娘,自己也很是不理解,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 次日一早云千宁醒的时候,江淮正在床边看着她。 “你……该不是一夜没睡吧?”云千宁半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淮立刻上前扶着她起来,道:“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事,养些日子就好啦,你不用担心。”云千宁捂着胸口,实际上她一动弹,伤口里头还是隐隐作痛。 江淮没再凌家待多久,吃过早膳之后,便抱着云千宁回府了。 田大娘听说云千宁受伤,立刻给做了好些清淡大补的汤,小姑娘此刻还挺想这一口的,乖巧的坐在软榻上小口的喝起来汤来。 “你的空间是怎么回事?”江淮追问一声,云千宁立刻哦一声,道:“蛮蛮说是前两年我养起来的空间灵气救了我一命,我受伤的时候空间里发生巨大的变化,我的意识就在里面,出不来。” 江淮一皱眉,道:“蛮蛮?” “嗯嗯,昨日我空间里所有的花都不见了,化成一只鸟,它说它叫蛮蛮,是空间里的灵兽。” 云千宁一开始也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后来一想,她连空间都有,里面多一只灵兽似乎也不奇怪了。 蛮蛮告诉她,空间名为花影重,只有与它有缘的人才能开启它。 一般情况下,只能开启普通的空间,就像云千宁之前的那样,除了种花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云千宁受伤,心头的精血被空间吸收,空间正式认主开启,花影重的灵兽也跟着一同被释放出来。 “它说空间里每一颗花种都是蕴含灵气的,我种了那么多,灵气很是充裕,正好替我愈合了伤口。” 云千宁笑眯眯的,她总觉得这次是因祸得福了,一提到这便止不下来继续说着。 “现在空间里不仅可以种花种树,蛮蛮说还可以养动物呢,而且我不用昏迷才能进去了,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进去,意识或者身体都可以。” 说着,云千宁瞬间消失在江淮面前。 江淮神情一变,喊道:“宁儿!” 他忙扑过去,只见云千宁又咻的变出来,正好落进他怀里。 “怎么了?”云千宁笑吟吟的抬头看他,却见江淮脸色并不是很好。 她被紧紧地抱在怀里,江淮轻声在她耳边道:“会不会……不回来了?” 云千宁心头一颤,莞尔一笑天真烂漫:“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嗯,先养身子要紧,那个空间暂时不要去了。”江淮伸手拉着她,云千宁笑着答应了。 蛮蛮是灵兽,是可以和人类沟通的。它让云千宁帮它在空间外找寄主,一开始是蝴蝶,它嫌太弱小。 云千宁又去找了金丝雀,鹦鹉各种的鸟类,蛮蛮都觉得不够帅气。 最后还是江淮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对小雕,让它寄在其中一只身上。那只雕本来要死的了,结果被蛮蛮俯身后,顿时精神抖擞。 云千宁安静在院子里养伤,蛮蛮告诉她,这院子里很多都是空间里的灵花灵树,即便是种在空间外,它的灵气也是很充裕要很久才能消散,她在这些灵物附近养伤,有利于恢复。 于是小姑娘哪也去不了,每日都被江淮抱着到院子里坐,天气渐凉便将亭子四周都挂上纱幔,里面放上炭盆熏笼。 花影重的开启让空间里焕然一新,但也一贫如洗。 除了零散的种子,什么都没有。 云千宁要不停的种花种树,才能把空间升级,才能种更多的花草树木,也可以收纳更多的灵兽。 所以江淮不在府上的时候,她都会偷偷溜进空间里,当然不是整个人都进去,只是意识进去。 好在空间里什么都没了,唯独那眼泉水还在,只要有它也不愁种花种草的。 “小宁主人,你可以先把存放成品的仓库升级,如此存放的越多,日后升级更方便。” 云千宁指挥着蛮蛮种花,闻言托着脸满是疑惑:“除了种花好像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吧?” “你可不要小看花影重,主屋级别越高,可以种的花草树木便越多。旁的不说,便是那花还有仙品呢。什么美容养颜都是小事,更好的还能救命呢。” 云千宁惊讶的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有毒花就有仙花,更何况你还以种一些很好的树,用木头来打家具,这里生产的木头,可要比之前未开启封印里的木头灵气更足,会延年益寿的。” 小姑娘顿时有些心动,她想把空间快快升级,然后给江淮打造一套灵木做的家具,这样他就可以延年益寿啦。 蛮蛮还告诉她,等到级别越高,花影重里还会有沙漠雪地冰山熔浆大海等,就是一个小天地。那时候花影重就是个小天地,她甚至还可以带人进去。 云千宁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她一定要把花影重的等级升起来,然后好带着江淮一起进去玩。 她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淮,她要把那里打造的像个仙境之后,然后再给江淮一个惊喜。 小姑娘暗暗窃喜,她甚至有些期待江淮进到花影重后的表情和心情了。 第三十一章 赏菊宴 两次热闹的场景云千宁都没赶上,就连重阳节赏花祭祖也都错了,为此她在家郁闷好长时间。江淮也答应她,年下再热闹的时候一定带她去街上玩。 在云千宁养伤的时候,荣臻派人送不少药材补品到郡王府,统统被江淮挡下了,一样也没能进府里。不止如此,后来荣臻想要来看她,也让他随便找理由敷衍过去了。 江淮不放心只有千路一个人保护她,索性去趟皇宫,又问皇帝借了四个御前高手。 说是借,其实就是给他了,街上遇刺一事皇帝和太后都十分震怒,巡防营统领耿雄因此被降职调到外省任职半年,统领一职由原先的副将接任。 相比被降职的耿雄,顺天府尹是更加的郁闷。 耿雄被降职也就降职了,半年不再京城虽说身份不如从前,可好歹是领过罚没有事了。而他就不一样了,皇上让他彻查此事,必须抓出刺客。 抓住倒还好,可问题那群人来去匆匆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怎么查?拿什么交差? 就云千宁养病的这一个月,府尹没少上门只求一见江淮,奈何江淮大门紧闭,谁也不见,急的他是嘴边的泡就没下去过。 九月末,齐夫人设赏菊宴,齐琰特意来邀请江淮和云千宁,江淮没等小姑娘求,便同意带她去了。 他也知道云千宁在府里待的太久,虽说这郡王府里什么都有,景色也不差,但就是没有人气,总要让小姑娘多接触接触人的,不然就待傻了。 齐夫人家里的菊.花开得个顶个的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颜色太单一了。 云千宁曾在空间里种过很多颜色的菊.花,五彩斑斓个个花团锦簇别提多绚丽了,只可惜眼下是什么都没有的了。 她轻轻叹口气,江淮目光便扫过来了,见她盯着满园子的花郁郁寡欢,淡淡的说道:“不是说日后还可以种?” 云千宁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随即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搓搓脸——她的表情那么明显吗?江淮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淮看她愣愣的觉得好笑,道:“若喜欢,带回去几株?” 云千宁摇摇头,经过她一个月偷偷去空间的成果,空间已经升过一级了。 只是还不能种花,依旧只能种苹果树。 花影重内和外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外面过一刻钟,里面都能收好几批果树了。 种子长得快,片刻就长成大树开花结果,果树和果子都可以作为升级空间的资源,果子还可以拿出空间呢。 现在还只是一级,等到二级的时候她就可以种花了,最先能种的就是菊.花。 蛮蛮告诉她,等到能种菊.花后,花影重就会开启随即模式,每一次种出来的菊.花不一定会是什么颜色,云千宁想想就觉得期待。 江淮看她走神,便知道她定是又想空间里的事了,为此他有些无奈,也不知道空间这次的变化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小姑娘就想着怎么往空间里钻了,好些时候他坐在面前她都没注意。 “郡王爷。”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江淮侧眸微微皱眉,眼前的女人他不认识,有些不大想理。 “莲儿是来向郡王爷和三小姐道歉的。” 耿莲轻轻福身,云千宁也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耿莲。 “都是我父亲失职安排不当才让三小姐受伤,莲儿再次替父亲道歉了。” 云千宁摆摆手,见她又行礼连忙扶着她:“这事不怪你父亲,更不是你的错呀,不用道歉了。” 小姑娘想的简单,她不知道刺客为什么会突然刺杀江淮,但害她受伤的是刺客,不是耿莲更不是耿雄,她没有理由怪他们的。 耿莲高兴笑笑,反手握住云千宁的手,柔声道:“三小姐不生气便好,前些日子我一直想登门拜访,但郡王说你在静养不见客,这才没过门请罪。” “我不生气的,这本就不是你们的错。”云千宁是真的不介意,她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虽说中了一箭听着很骇人,但她因祸得福开启花影重,空间比之前更有用了,她甚至还有些窃喜呢。 江淮无奈的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这小姑娘……就是好骗。 耿莲拉着云千宁说话,江淮想想转头去找齐琰了。 “就这么放心让她在那群虎狼窝里?在场的人,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比你家的多几十个心眼。”齐琰笑吟吟的抿茶,目光扫着云千宁和耿莲。 江淮不甚在意,抬手给自己倒茶,淡淡道:“那又怎么样?有我在,吃不了大亏。” “舍得啊?”齐琰满含笑意,江淮晃晃茶杯,道:“听说伯母给你寻了一门亲事。” 一提这事齐琰脸色都变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提了,是孟家五姑娘孟悠竹。”齐琰一提到这个名字,俊俏的脸都扭曲了。 江淮平日里并不关心京城里的人事,也不知道这位孟悠竹是谁,齐琰哪里不知道他?没等他问呢,自己就全说了。 孟悠竹的父亲是京城五品文官,前两年才从外省调来的。他一共有五个女儿三个儿子,孟悠竹就是老幺。 孟悠竹琴棋书画无有不精通的,性格看起来还活泼听话。 “五品文官,配你算是高嫁,伯母如此选也有她的用意。” 齐夫人是个聪明人,若是对方人品不好,也不会让齐琰娶一个和他身份相差那么多的。 齐琰撇撇嘴,道:“你知道什么?一开始我也没觉得這亲事有什么问题,母亲安排,她长得也算不错,娶便娶了。” 孟悠竹来过齐府几次,有一次齐琰陪她在园子里闲逛,正巧看见齐夫人指挥下人摆放园子陈设,她便说若她是当家主母,也不知能不能做得比他娘更好。 齐琰闻言也没多想,便回了一句——这是他未来大嫂该考虑的事。 当时孟悠竹的脸色就变了,虽然只是一瞬,但齐琰还是看到了。 齐琰可是京城公子哥里的老狐狸了,谁有什么心思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场就看出来孟悠竹的心思只怕不甘心嫁给他这位三公子,于是又补了几句。 “我告诉她大哥已经定亲了,瞧着她的脸色实在难看,便知道她是冲着当家主母位置来的,便是娶了只会闹得家宅不宁。” 江淮闻言微微皱眉,道:“齐夫人不像是看不出来的样子。” “那你是没见过孟悠竹,在长辈面前十分会装模作样,而且最要命的是,她懂花。”齐琰捂着心口,他娘什么都好,就是视花如命。 谁要是能跟她谈上两句关于花的事,立刻就把人当初知己对待了。 因此她对孟悠竹那叫一个喜欢啊,只恨不得明日就让她进家门了。 “你没跟伯母说不想娶?你不想做的事,她也不会勉强你。” 江淮正说着,云千宁跑过来了,坐在他旁边托着脸听他们说话,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 齐琰无奈的抽抽嘴角,道:“不好说啊,孟家是清流人家,我母亲一心让我娶贤妻,京城里那些世族她家的千金她都瞧个遍了,愣是一个看上的都没有,就喜欢这孟悠竹,只怕这次会勉强我咯。” 云千宁歪着头,满眼都是好奇,江淮侧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姑娘立刻恍然大悟。 “那你娘到底是喜欢花多一些还是孟悠竹多一些,还是你多一些呢?” 云千宁疑惑的看着齐琰,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江淮轻笑一声,刚要伸手揉一把她的小脑袋,齐琰忽然起身拍手,两手都伸出去高兴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行啊,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聪明。” 云千宁被搓的一愣一愣的,眼里更加茫然了。 江淮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双手,最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把他拍开。 齐琰还笑呵呵的,连忙对着身边小厮招招手:“去把厨房里的金丝酥云片糕拿出来些,让厨子做些甜水一并端过来。” 江淮淡淡的扫他一眼,云千宁还有些懵,转头看向江淮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不用理他。”江淮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想到什么损招了。 此刻他倒是有些同情那位姑娘了。 江淮凌禾还有齐琰,他们三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江淮从小的遭遇导致他不喜结交朋友,也不爱说话,永远都是生人勿扰,心情好时多看你一眼,心情不好时直接把你当空气。 凌禾是嬉皮笑脸没事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十分不正经,这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跟着师父学医,他的那些师兄师姐,个个都喜欢逗弄他,如此他的性格也就学成这样了,没正经,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而齐琰,大概是三个人里脾气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人了。 见到谁都是客客气气一脸笑意,然而接触多的人却是都知道,这三个人中,惹谁都不能惹齐琰。 招惹江淮,只要不是踩他底线,他很可能都懒得搭理你。 惹了凌禾,最多也是被损一顿,也可能是拉几天肚子放几天臭屁,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偏偏要是让齐琰盯上了,那可就不是能善了的了。 他要么就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是把人往死里整的,不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叫爷爷,他都不带罢手。 只是齐琰的笑面虎性子京城里土生土长的公子哥小姐们都是清楚的,哪个也不去招惹他,毕竟只要不惹他,不论你身份高低,都能跟他攀上几点交情的,齐国公府最得宠的三少爷?既然能攀上交情,又为什么要惹他? 这也就导致很多外省调进来的,真的以为齐琰是个没脾气好欺负的,这孟悠竹就是一个。 江淮轻轻挑眉,低声对云千宁说道:“他准备演一出好戏,你不是最喜欢看戏?” 云千宁只当是真的有戏可看,顿时高兴咧嘴笑起来:“嗯嗯,我还想要蜜饯和果子。”看戏怎么能没有吃食呢? 江淮一笑,道:“好,让人给你准备。” 第三十二章 你真损 齐琰左右寻摸,最终把目光落在之前云千宁送给他母亲的那盆双色长春花了。 齐夫人对这盆花那是喜欢的紧,每日都是精心侍弄,一滴水也不会多浇,带着挑最合适的时辰晒阳光,修剪花叶。 云千宁吃着蜜饯,江淮被齐琰喊走了,反正这是齐家,也不会真的有人不开眼找云千宁麻烦。 小姑娘单独坐着,面前桌上满是吃食,看着就诱人。 “三小姐,我可以坐在这吗?” 云千宁抬头,面前的女子她不是认识,想想点头同意了,毕竟这也不是她家呀,而且也没有理由不让人坐着。 “我爹是京城顺天府尹,我叫杭芝月,你叫我月儿便好。”杭芝月笑着自报家门,云千宁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云千宁见她欲言又止的,忍不住问道:“你找我是有事吗?” 杭芝月点点头,神情有些羞愧。 “是关于你受伤一事的。”杭芝月揪着手帕,云千宁更加茫然了,疑惑道:“什么事?” “就是……”杭芝月犹豫片刻,一想到她爹娘在家急的上火,心一横,道:“就是那些刺杀你和郡王爷的人,我父亲实在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但那群人似乎有备而来,根本无迹可寻。” 云千宁有些意外的眨眨眼,原来顺天府一直在查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云千宁挠挠头,这官府的事她也管不到啊。 杭芝月咬着唇,伸手一把拉住云千宁的手,神情恳切的说道:“三小姐你发发善心吧,去跟郡王爷求个情,这事实在不是我爹不尽力,真的毫无办法呀。” “我爹为这件事已经很上火了,哪怕是责罚也好,还请三姑娘去跟郡王爷求个情,让陛下松松口吧。” 云千宁听得云里雾里的,这跟江淮有什么关系?跟陛下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本没有弯绕的脑袋,此刻已经懵了。 “我,我帮不上忙呀。”云千宁晃晃脑袋,大概捋清楚了。 杭芝月摇头,握着云千宁满是祈求,道:“你可以的,只要你开口,郡王爷多多少少会听进去的。” 云千宁看她这幅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点点头,道:“那我问问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江淮会听我的。” “他肯定会听的。”杭芝月像是在给自己洗脑,顿时松口气,仿佛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云千宁鼓着嘴,脑袋一甩就把这些问题都抛到脑后了,她只需要转达给江淮,剩下的不用她操心了。 “啊!” 另一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一道女子的惊吓声。 云千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之间江淮和齐琰正在那边站着,齐琰脚下还有一盆摔在地上的花。 花盆都已经四分五裂,双色的花瓣也都散了一地。 不远处的齐夫人见到这副场景顿时脸色一变,“齐琰!好端端的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齐夫人怒气冲冲的过来,齐琰赶紧蹲下身子试图把花捧起来,被齐夫人一巴掌打开了。 “娘,我看最近这花有些蔫了,想着千宁丫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让她看看如何将养,免得此花早早凋零了。” “哪想到孟姑娘看到我端着此花很是不悦,抬手推了我一下,我一时不稳这才摔了。” “是我不好,没能端住,您别急啊,江淮别院里还有很多呢,我让再去给您挖两株回来。” 齐琰一副都是我的错的模样,瞬间让齐夫人撤了一半的火气,转头看向孟悠竹。 “可是这皮猴子惹你了?” 齐夫人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让人瞧不出息怒。 孟悠竹只当她是不生气了,眼珠一转摆手轻笑道:“没有,只是三公子同我说话,说这花并不好,我一时有些恼怒,这才推了一把。” 齐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不过到底旁边还有这么多客人,只一瞬间她就恢复如常,道:“原来如此。” “琰儿,把这花好生收拾了,我且看看还能不能活吧。” 齐夫人摆摆手,像是没事人一般,转头就要招呼客人去了。 江淮淡淡扫一眼,云千宁眨眨眼就,叼着块点心就小跑过去了。 “我来吧。” 云千宁笑嘻嘻的蹲下身,江淮伸手把她嘴里的点心拿出来。 “之前是不喜吃,如今是越发的贪嘴,就这么一口不知道吃了?”江淮随手把剩下的那口吃了,云千宁有些脸红,埋头捧着土。 齐琰让人又拿个新的陶瓷花盆来,云千宁不嫌脏的直接上手,先把旁边的都捧起来放进花盆里,而后将花根处小心翼翼的双手捧起来,轻轻栽进花盆。 双色花瓣落了满地,小姑娘耐心的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放进花盆里,而后端着花笑道:“我帮你送回去。” 说着转身抱着花盆就走了,齐琰跟在后面,拍拍手,道:“怎么样?” “损。” 江淮淡淡的丢下个字,快走几步去追云千宁了,留下齐琰翻了个白眼——切,榆木脑袋。 齐琰刚刚的举动,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盆他娘喜爱的花,而他娘又因为在场宾客众多没有发作。 实际上,齐夫人的确生气了,生的却是孟悠竹的气。 她是喜欢花不错,但齐琰可是她亲生儿子,又是家里最受宠的。不过是说了花几句,她倒好,直接上手去推。 如今这还没嫁过来就要压齐琰一头,日后嫁进来可还得了? 孟悠竹是既没有把齐琰放在眼里,也没有多爱护她的花儿,否则明知道齐琰端着花盆,她又怎会上手去推? 时候还毫无愧疚之意,理直气壮的态度让齐夫人顿时厌恶。 齐琰只用了一件很小的事,就摆平孟悠竹,而她还浑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刚刚齐琰的确是抱着花故意到她面前说讨厌这些花的,而孟悠竹也只是为了向旁人显摆她在齐家地位多高,连齐三公子都宠着她惯着她,这才伸手那么娇嗔一推。 齐琰只是顺势把手一松,就连孟悠竹自己都觉得是她力气大了,浑然没想到是齐琰搞鬼。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搞定一场麻烦,在江淮看来可不就是损么? 心机都拐到十八个弯了,只怕日后孟悠竹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齐琰计划好的。 江淮收回思绪,看着自己偷偷摸摸从空间里运灵泉水出来浇花的小姑娘,他嘴角边便忍不住勾起。 还是他家的小姑娘好呀,单纯善良又可爱。 云千宁帮忙送花只是为了偷偷摸摸浇灌灵泉水,她知道齐夫人喜欢这花,所以不忍心让她就这么凋零枯萎。 刚刚齐琰摔得小心,看着花盆裂的很,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花根。 其实就算是伤到花根,灵泉水也可以补救的。 云千宁放好花便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却是遇到了孟悠竹。 “郡王爷,三公子是不是生气了呀?” 孟悠竹一脸担心,江淮可不是齐琰,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就算眼下的人让他厌倦透顶都能笑脸迎人。 他就是直接一副冷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势。 云千宁隐隐觉得这个孟悠竹不像是好人,伸手拽着江淮的衣角,无声的宣示主权。 江淮勾唇一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绕开孟悠竹低头眼里满是温柔。 “想拉就拉,何必偷偷摸摸?” 云千宁低头不好意思的嘿笑,下意识的侧头想要看孟悠竹是什么表情,刚转头就见孟悠竹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江淮虽然脾气古怪,但并非是蠢笨的人,孟悠竹那点小九九他还能看不出来? 他只以为她喜欢的是国公府的地位,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大,还想跟他郡王府攀上关系。 江淮微微低头,看云千宁那样子,便知道小姑娘也没看出来什么,但她本能的宣示主权,这已经说明他在她心里地位还是很重要的。 想到此处,江淮笑了。 本就有不少人都关注着江淮和云千宁,他这一笑更是让众人都惊呆了。 自从宁顺长公主仙逝以后,江淮便再也没笑过,这是见过他和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的事。 而如今,他不仅笑了,还是单纯的看着一个人便笑了出来,没有任何缘由,只是因为看她一眼。 这能不让众人吃惊么? 所有人都好奇的打量云千宁,小姑娘刚刚抓过土,双手脏脏的就拽着江淮的衣角,给他衣服上拽出两个脏手印。 她正用手扑呢,却是越扑越脏,而江淮却不以为然,握起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别处洗手。 众人默默——这么一个笨丫头,江淮到底喜欢她什么? 小姑娘可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当下正笑嘻嘻的洗着手,小声对着江淮说道:“还是让齐琰再去小院挖两盆吧,我刚刚就看齐夫人一直关注我,似乎在找那盆花,她是真的很喜欢。” “你自己决定就好。”江淮从不在这方面上干预云千宁做决定。 他要的是一个陪伴他左右的夫人,而不是一只只知道乖巧听话的金丝雀。 云千宁只思量片刻,便笑着甩甩手上的水去找齐琰了。 第三十三章 我什么也没说呀 齐琰还没真客气的去江淮小院里又挖两株长春花回去,哄得齐夫人眉开眼笑不再烦闷了。 “这次多亏你们了,我娘不仅没生气,还高兴得很,孟悠竹也少来我家了。” 齐琰特意喊着凌禾带着各种吃食新鲜玩意儿登门道谢,其中还有两块上好赤玉打造而成的一套首饰。 “这玉才难得,触手生温,冬日里戴最适合不错了,颜色也正没有杂质,我瞧着不错,就给打成首饰了。你家小姑娘白,这玉倒也配她。” 江淮摇摇头并不打算收,“她好闹腾。” “跟我客气什么?坏就坏了,又不值几个钱。”齐琰一推,把盒子推他面前,随即转头看向满院子的景色,开始称赞起来。凌禾在一旁嬉皮笑脸的看着,也不多说什么。 江淮见他又转移话题,便也不多说,让千城把首饰收起来。 齐家随时国公府,但国公爷每个月的俸禄也就那些,加上夫人的诰命俸禄,养活一家子人还算可以,可是挥霍无度就做不到了。 但齐夫人娘家是鼎鼎有名的富商,她亲哥哥更是行商的一把好手,她娘家豪横,每个月都大笔的银子给妹妹。 齐夫人自己也不差,出嫁时娘家陪送的铺子也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 以至于贵人眼中都看不起商人,但却没有人敢看不起齐夫人。 而齐琰自己也并不是全吃家里的,他继承了黎家的优点,也做的一手好生意。京城内最大的茶馆,就是他开的。 只不过这件事只有江淮和凌禾知道罢了。 “我说,小姑娘这伤好的太快了吧,听说那一箭可是扎在心口上了。”齐琰有些担忧,转头道:“不再让她修养修养?虽说这面色看着的确还可以。” 齐琰心底的担忧可不是假的,他朋友不少,满京城里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几乎都能跟他攀谈两句,他在街上随便拉两个人都能称兄道弟的喝上一顿酒。 然而真正交心的只有这两位一起长大的发小。 齐琰自有就是天之骄子,他父亲正得盛宠,他又是家里最受宠的,无论谁见到他都要称一声齐三公子。 父亲位高权重,母亲财大气粗,两位哥哥都在军中说得上话,姐姐们嫁的又好,不是皇子就是世子,个个把他当成宝贝。 可以说齐琰长这么大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 而江淮和他正好相反,明明他的出身也不俗,却一路坎坷。 他是江淮的好兄弟,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够万事顺心顺意,如今能让他兄弟一笑的人出现了,若是因为照顾不当而出现什么意外,就以江淮这一根筋,只怕这辈子都要孤身至死了。 “宁儿与寻常人不一样。” 凌禾从刚刚齐琰开口寻问脸色就不大自然,毕竟他是亲眼目睹云千宁的异样之处。 而现下江淮是打算好好解释了吗? 江淮的确没有瞒着他们,将云千宁的特殊一处如数告知,又道:“我并不打算让她小心翼翼,告诉你们是想着日后在外若有什么破绽,你们二人记得帮忙兜一下。” 凌禾无奈的撇撇嘴,齐琰沉思片刻笑道:“那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他们二人才不管云千宁那个神秘的空间到底是哪来的,只要没有坏处就行了。他们只知道云千宁是兄弟的夫人,他们自然要护着的。 齐琰他们是一早来的,云千宁吃过早膳又去睡回笼觉了,在空间里玩一圈才出来,听说齐琰来了忙换好衣裳小跑出去了。 “姑娘,当心些。”崔嬷嬷每日都要在后面提醒叮嘱,云千宁笑呵呵的应着,脚步却也没有停下来。 小姑娘一路跑到花园,见到齐琰眼睛亮闪闪的。 “是不是又有新玩具了?” 云千宁眉眼弯弯,齐琰每次来不是给她带好吃的就是好玩的,她最先他来串门了。 江淮挑挑眉,道:“箱子里有串九连环。” 云千宁转身又跑了,凌禾喝着茶翘着腿吊儿郎当的说道:“哟,小姑娘这么喜欢齐琰来,江淮你就不吃味啊?” 齐琰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就这么会挑重点说?就江淮那小心眼,不吃醋才怪! “我对你家小姑娘可没有想法啊,兄弟妻不可欺我还是知道的。”齐琰连忙解释,江淮淡淡的点头,“就算你有想法,千宁也不会对你想法的。” 这一点江淮还是很自信的,小姑娘早就依赖他了,她就是觉得齐琰带来的东西好玩罢了。 齐琰默默,他魅力还是很大的好嘛! “我解不开呀。”过了一会儿云千宁气馁的走过来,江淮笑笑,让她慢慢来。 午膳的时候齐琰和凌禾留下来蹭饭,还在吃着,便有客人登门拜访了。 “今日不见客。”江淮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小厮立刻小声道:“是顺天府家的小姐,说是和宁姑娘约好了的。” 之前府上的下人都喊云千宁郡王妃的,可是小姑娘自己害羞,不让他们这么喊,便都跟着千路他们学喊宁姑娘了。 江淮转头看向云千宁,小姑娘正咬着筷子,鼓着脸,道:“嗯……” “那让她进来吧。” 小厮点头去办了,江淮和齐琰他们继续喝酒,云千宁噘着嘴还在疑惑——她们有约过吗? 只是她刚刚犹豫的功夫,江淮便以为她是在应答,就让人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云千宁也希望她有几个好朋友的,她觉得杭芝月这个人还不错。 正思量间,杭芝月便带着丫鬟进来了,瞧见江淮他们便是轻轻的打招呼。 云千宁笑眯眯的看着她,杭芝月拉着面前的一把椅子,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嗯嗯,随便坐吧。” 小姑娘还是很高兴的,这可是第一次有算是她的朋友来她家里找她玩的,高兴的弯起了眼睛。 杭芝月有些为难的看着云千宁,转头拧着眉头对江淮柔声道:“郡王,关于我父亲的事……” “什么事?”江淮淡淡的询问,他见小姑娘这么热情,还以为是她交到好朋友了,故而也没有太冷脸。 杭芝月心里暗喜,开口道:“前些日子在国公府三小姐曾说过的,会找你替我父亲说说情,难道三小姐没有跟你说吗?” 云千宁一拍脑袋,她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江淮眼睛淡淡的扫着杭芝月,垂眸端着酒盏慢慢的说道:“说了。” 云千宁一愣,她说过吗?她正想开口问,凌禾在旁边立刻端起手边的蟹肉糕笑道:“小宁宁,来尝尝这个。” “唔,大娘做的可好吃了,你也吃呀。”云千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转头和凌禾讨论哪个点心好吃去了。 杭芝月见此,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为什么……朝中毫无消息?” “杭小姐,宁丫头答应你那是她心善,更不知朝中规矩。你身为女眷私下找她参与朝廷的事,居心何在?” 齐琰还是那副温和轻笑的模样,可眼里却是带了几分寒意。 江淮直接就是一脸的懒得理你,话都不打算说了。 即便云千宁压根就没说过什么,但这两个人可都是人精。三言两语便能猜出杭芝月找云千宁说的是什么事,故而才都挺生气的。 云千宁不是京城人,又是养在外面,很多事她并不懂。 虽说刺杀一事她是受害者,但这已经是朝廷的事了。皇帝下令让顺天府尹彻查,便是江淮都不好开这个口求情,他要是求情日后所有官员不好好办事,都找几个理由去他面前卖个惨,皇帝还要不要做了? 江淮又如何在陛下面前自处? 更何况杭芝月是去找的云千宁,妇人女子本就不能干政,不只是后宫,便是女眷也不行。在家里关起门来你随便议论,只要不让人听了去,皇帝也没闲功夫管你。 可若是让一个女子掺和进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再说江淮宠着云千宁,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去摘,若她真的开口求情撒撒娇或者撒撒泼,江淮肯定会进宫找皇帝说情的。 到那时皇帝是听还不是听? 听,其它大臣御史台就会说他过于宠爱江淮,开始给江淮扣帽子,给云千宁扣帽子,一个都跑不了。 轻则骂几句打几下算是惩罚,重则那帮人要他处死云千宁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由一个小姑娘拿捏? 就算没这么严重,皇帝心里也会多想的。 这一点江淮看得透,齐琰更看得透,所以二人对杭芝月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件事若真按照她的想法走,顺天府尹会全身而退,大不了一句我不知情,就推脱过去了。谁让杭芝月可以找理由?到时候只要说她是为父亲慌不择路了,或者干脆死不承认,这种事没凭没据的,不承认又怎么样? 好事他们家占了,出事就是云千宁自己担着,这个杭芝月就是在欺负小姑娘单纯。 江淮和齐琰两个最护短的能同意?一人一个冷眼,就够杭芝月喝一壶的了。 杭芝月见此,伸手扯了扯旁边云千宁的衣角吗,满是无辜:“我……你到底说什么了,竟让郡王和齐三公子误会我至此。” 云千宁眼中更加茫然了,挠挠头无辜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杭芝月闻言,委屈的呜咽起来,小姑娘手忙脚乱的刚要起身安抚她,就被江淮招招手给喊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 兔子咬人了 云千宁虽然有时候很聪明,但那也只是有时候。大多数她都是处在一个懵懂茫然的状态,这当然和她的经历有关。 她虽坎坷,可说到底没遇到多少坏人,吃过多少亏,所以在她看来人还是善良的多,特意容易轻信别人。 杭芝月的目的云千宁没看出来,可是江淮从小见过人心黑暗,而齐琰又是皇城里长大的公子哥,这二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她的那点小把戏,这二人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云千宁乖巧的坐到江淮旁边,杭芝月略有些尴尬的用帕子擦拭着根本没掉下来的眼泪,啜泣道:“三小姐既不是诚心,又何苦答应我让我空欢喜一场?” “我……”云千宁挠挠头,想起来她那日也没答应什么吧? 小姑娘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猛地一拍手,转头对着江淮满是认真:“她让我找你求求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所以我要先问问,我那日是这么说的。” 云千宁可没有答应她一定会求情,只是说问问。虽然把这件事忘了是她的不对,但……让杭芝月空欢喜可跟她没有关系。 杭芝月垂眸,眼睛红了。 “三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日明明你是见我伤神主动问起,在得知我父亲的事后又拍着胸脯,说郡王爷最是听你的话,只要你去说他肯定会听的。” “如今一转眼,怎么都成我的不是了?” 云千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个人说话怎么能颠倒黑白呢? “我没有。”云千宁气鼓鼓的看向江淮,江淮见小姑娘急了,顿时轻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我知道。” 齐琰和凌禾也在一旁扯着笑呢。 要说这丫头在别人面前拍着胸脯说江淮最厉害,他们信。让江淮去求情这类的事,云千宁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云千宁最怕给江淮惹麻烦了。 “杭小姐,你有时间到我府上哭,不如赶紧回家去帮你父亲的忙吧。”江淮端着茶盏,悠悠道:“离陛下给的时限可不多了。” 杭芝月闻言,顿时泪眼婆娑,声音更加委屈了。 “郡王爷,求求你救救爹爹吧,那些刺客的确是有备而来,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啊,我爹爹便是有心也无力的呀。” 江淮冷眼看着她,云千宁瞧着她哭的厉害,倒是有些动容了。 她转头看向江淮想要求情,江淮伸手握住她的手,没等她开口便先说话了。 “那又怎么样?” 杭芝月一愣,看着江淮的眼里满是不解——什么叫那又怎么样? 她说的难道不明白吗?那些刺客早就做好充分的准备,这让她爹爹怎么查? 齐琰恨铁不成钢的叹叹气,摇头抿着茶道:“杭大人乃是京城顺天府尹,如今连刺杀郡王的刺客都抓不住,在皇城里准备刺杀的人,哪个不是准备充分?” “难道就因为他无能,就可以放任此事不查了吗?还是说日后顺天府,应天府乃至大理寺,一有查不出来的案子只要跑到江淮云千宁的面前哭一哭,那还设立这些衙门做什么?” “干脆都辞官吧,门口抓只狗还能问味追踪,朝廷养着他们是让他们吃闲饭的?” 齐琰一开口便是十足的嘲讽,半点不留情面的。 杭芝月闻言心里更加委屈,哭的也更凶了。不是都说齐三公子性格温和吗?怎么偏对她疾言厉色。 江淮被哭的心烦,对着门外抬手,道:“送出去。” “云千宁,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杭芝月起身满是愤怒,云千宁一开始被吓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瞧杭芝月可怜,本还想着帮她说说好话,可眼下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便是她也是不想忍了。 “我答应什么了?我告诉过你江淮不会听我的,我也说我只是问问,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你既是来求情的,那就姿态放低好好求,颠倒黑白哭哭啼啼装可怜,江淮才不会看呢,哼!” 云千宁气鼓鼓的说了一堆,轻哼一声转头就不看她了。 杭芝月此刻已经懵了,指着云千宁,道:“你才是装的一副无辜清纯。” “送客!” 江淮听得不耐烦,他宠着的心尖肉轮的她指手画脚? 千城见少爷有些不大高兴,连忙进厅也不管杭芝月什么反应,架着她就给带出去了。 云千宁对着她的背影扯鬼脸,江淮笑着让她继续吃饭。 “行啊,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兔子急了也咬人。”齐琰笑呵呵的打趣,凌禾挑眉附和,道:“可不是,就是威力太低。” “挺好的。”江淮心里很是高兴,他这么多天宠着惯着可算是没白费。 虽然云千宁性格强硬那么一点点,跟她恢复记忆有很大关系,但最重要的底气还是江淮给的。 云千宁笑着继续吃点心,她在接到皇帝赐婚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辈子只有除了江淮谁也不能欺负她,否则对不起江淮给她的宠爱。她日后是郡王妃,江淮也说过出门在外她代表着他。 云千宁觉得自己可以受欺负,但是绝对不能让别人踩在江淮的脸面上! 反正有江淮在,她就算闯祸了也没关系。 杭芝月是被‘请’出郡王府的,虽然别院附近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很快这件事就被传开了。 这件事还被有心人当成笑话说给了太后,太后又把这件事同皇帝说了。 皇帝一听顿时大怒,责怪顺天府尹无能,自己查不出案子竟然后院女眷插手,还试图求情闹到郡王府。 将他罢职三个月,好好在府中思过,顺天府的差事就交由其他人暂代。 江淮遇刺一案已经接连两位大人被责罚,其他人便查的更加卖力,巡防营也把郡王府附近作为重点巡逻地区,甚至还特意派人去记录云千宁常去的地方,只要她出门,不管去哪儿,巡逻的队伍都增加一倍。 云千宁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江淮便又忙起来。 实际上他忙得并不是朝廷上的事。 大楚以武定天下,满京城的勋贵中,有一半都是靠行军打仗建功立业,得以封侯拜相。便是现在大楚国力强盛,对军队的要求仍旧严苛。 要想打胜仗,人是必不可少的,兵器也要好,否则便是再多人,人手一把烧过棍,也打不过别人的真刀真枪。 炼器,向来都是大楚最重视的。 朝廷有自己的炼器营,但打造出来的武器只能当做消耗品,而且数量还有限。 江淮的师父是江湖中地位崇高的藏兵阁阁主,历代便以炼器造器为主,在锻造方面他们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第一。 朝廷和藏兵阁是合作关系,藏兵阁分出一部分的人专门补给行军打仗用的兵器,而江淮的差事就是负责统管这些事。 巡查,检验,对账几乎所有的事都要他过目。 他师父把分阁丢给他,皇帝也把这差事交给他,所有军队的武器一律都是将军或者军师找他订,两头都是他忙活,一个分阁供养所有军队,自然很忙。 云千宁有时候无聊,又不想出去,就会在空间里玩个昏天黑地,如此一来没多久空间便升级了。 空间里可以种菊.花,云千宁便菊.花和苹果树一起种,因为再升级不单单要树木,还要花了。 云千宁一连种七天,都没有种出其它颜色的菊.花。 直到小姑娘都不期待了,空间里忽然长成两朵粉色菊.花。 云千宁高兴极了,把其它的花和果树都收好丢进仓库,单把这两株菊.花移出空间,找花盆种上。 “江淮,你快看呀。” 小姑娘高兴跑到书房,江淮正在对账,闻此没多想便把手里的活放下,起身出去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江淮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小姑娘,云千宁在他怀里仰头笑嘻嘻的说道:“我终于种出来两朵粉色的菊.花,开得可好看了,你快去看看嘛。” “好。”江淮满是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抬脚便跟她走了。 这两株菊.花开得及其艳丽,花瓣拥簇别提多好看了。 “我想送给太后一盆,另一盆送给齐夫人。”云千宁笑嘻嘻的说着,江淮心里暗暗高兴,问道:“自己不留一盆吗?” 云千宁摇摇头,道:“我可以再种嘛,蛮蛮说花影重里种出来的花灵气更足,最是能滋养人。” 她自是不缺灵气养身体,可是太后不一样呀,那儿只有两株被灵水浇灌过的花,还不是长期浇的,没什么灵气的。 太后对她那么好,她也要回报呀。 “嗯,那明日我们进宫。”江淮欣慰的看着她,其实太后对她并不算太好,只是小姑娘感觉不出来罢了。 对她好的人太少,以至于谁给她一丝丝的温暖,都会让她牢记在心里。 这也导致她向来都是记好不记仇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好,也不好。 “嗯嗯,我去挑衣裳。” 云千宁转头跑进挂满衣裳的屋子,江淮轻笑一声,这么可爱真实的小姑娘,辛亏他没有错过。 第三十五章 转头就跑 云千宁穿着一身水碧色的窄腰绣荷花的长裙,挽着俏皮又规矩的百合髻,戴着一支镶玉并蒂海棠步摇,穿着一双白靴子在太后院子里跑来跑去。 太后看到云千宁带来的粉色菊花很是欢喜,把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怎么瞧也瞧不够。 看着在院里和雪团玩的高兴并不拘束的云千宁,太后欣慰的笑笑。 “这宫里啊死气沉沉的,千宁来一次便热闹一次。”太后现下是有些明白淮儿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一个孤寂太久的人,身边忽然多个生机勃勃的小人儿,任谁都忍不住想把她留在身边。 “是啊,府里也是如此。”江淮看向云千宁的目光总是温柔的,太后目光一转,道:“听说自从上次你们在宣北伯爵府闹了不愉快,你便再也没让荣臻见她?” “嗯。” 江淮垂眸,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她毕竟是荣臻的女儿,即便是父女俩有什么龃龉,也合该是他们自己解决,你不好插手。”太后忍不住开口劝着。 江淮自打母亲去世后,就很少与人接触了,有些事他并不懂。 不管荣臻和荣宁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他们都是父女,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荣宁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认祖归宗,更何况有个娘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淮心里盘算着,他当然知道有个娘家并不是坏事,但倘若娘家里并没有真心待她的人,那有没有似乎也无甚区别。 “且缓缓吧。”江淮低声应着,眼下并不着急。 太后知道他这是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云千宁抱着雪团玩一脑门子的汗,如今天气凉,风一吹少不得要受寒,及春赶紧上前拿帕子给擦了,强拉着她在屋里消消汗。 用午膳的时候舒妃求见,还带着几盒子的膳食,满宫里谁都知道舒妃宫里的膳食味道最是独特,太后便留她和迎月公主一同用膳。 “皇祖母,迎月吃好了。”迎月公主起身轻柔的说着,云千宁这边也放下筷子,学着说了一句。 太后笑呵呵的摆手让她们出去玩,江淮倒没有说什么。 迎月是少有真心将云千宁当朋友的,哪怕这其中有不少原因是舒妃想要讨好太后。 云千宁去御花园里玩,雪团翘着尾巴慢悠悠的跟着,迎月瞧见莞尔一笑:“雪团平时轻易不让人碰,也不喜欢旁人靠近,没想到竟是这么喜欢黏着你。” 之前云千宁也好奇是为什么,后来还是蛮蛮告诉她的,她身上有花影重的灵气,这灵气连活人都能滋养,何况是动物? 雪团虽然不知道灵气是什么,但它本能的清楚靠近云千宁会让它很舒服,所以便喜欢黏着她了。 御花园里盛开的花朵也不少,还有大片的青竹,假山环绕树木林立。 池塘里鱼儿欢快的游着,云千宁蹲在池塘边,便有不少鱼儿悠悠的靠近。 “下月初三我便要成婚了,那日你会来的吧?”迎月轻声问着,她在宫里相处好的姐妹根本就没有。 迎月性子柔和,和旁人玩不到一起去。现下她又得了好姻缘,其它公主更加嫉妒她,见到她要么装作没看到,要么就冷嘲热讽,也就云千宁来了,她能跟着说说话。 “嗯嗯,我要来宫里还是去李府呀?我没参见过亲事,对这些不是很清楚。”云千宁说的坦诚,迎月笑的开心,道:“如果你愿意就来宫里吧,那日怕是没有皇兄愿意为我压轿,不过若有你能送我,也不至于让我太冷落。” 云千宁不太明白,只是从话里能感受到迎月的落寞。她感同身受,立刻点头,道:“嗯,我送你。” 迎月握着她的手,此刻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二人逛累了便在亭子里歇息,有勤快的宫女跑到御膳房拿了些点心。 原本御膳房是不给做的,那宫女聪明,说是淮宁郡王妃要吃,那些御厨连忙就把点心给做出来了。 “这是你绣的呀?真好看。” 云千宁和迎月一起谈论着绣工,正说着热闹,不远处走来一群人,瞧见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顿时皱眉。 “迎月身边的女子是谁?怎的从未见过?李府的千金?” 说话的女人挽着宫髻,穿着华服,满头珠翠。她便是曾经得宠过的嘉贵妃,不过那也是曾经了,前些日子犯错被禁足,昨儿才准出来。 嘉贵妃在宫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舒妃母女,只因为舒妃怀迎月的时候,她才小产没多久,便从此记恨上了。 一听说迎月要嫁给李太傅的孙子李承舟,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李承舟,也是她给自己女儿挑选的驸马人选,只是因为禁足耽搁了,没想到竟是被舒妃抢先一步。嘉贵妃最是不甘,一直压着火想要找舒妃麻烦,没想到今日就撞见迎月了。 她见到云千宁也只是随口问一句,还不等身边人回答,便扭着腰肢走过去了。 “迎月,看来待嫁的物件是备好了,竟是有时间在此说笑。” 迎月起身轻轻行礼,云千宁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迎月眼中带着好奇。 迎月还来不及说话,嘉贵妃身边的宫女便先开口怒斥。 “放肆,见到贵妃还不行礼?” 云千宁眨眨眼,倒也没说什么,乖乖巧巧的行礼,便又坐下了。她面对皇帝和太后也都是如此的,从来没人说过她什么,一时间也就习惯了。 可嘉贵妃哪里知道?只当是云千宁目中无人,顿时带着几分怒气:“你好大的规矩啊,本宫还未让你坐,你便坐了?” “娘娘,她不懂宫里规矩,这……” “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迎月本想告知嘉贵妃云千宁的身份,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嘉贵妃便急着立威,打断了她的话。 “再不懂规矩也该知道尊卑,如此没有礼教,来人。”嘉贵妃想着好好灭一灭迎月的得意,这死丫头还能有朋友?她可是半点都瞧不得她好的。 嘉贵妃就是要让外人知道,跟迎月做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 “拖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云千宁闻言立刻站起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跑,嘉贵妃和她身边的丫鬟都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违背贵妃命令逃跑的,她不要命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迎月见她跑的方向是太后宫里,心下倒也放心了,看着嘉贵妃轻声道:“娘娘,千宁并没有得罪您,您何必同她过不去呢?” 啪! 嘉贵妃抬手便是一巴掌,她手上还带着护甲,打的时候故意使劲迎月的脸顿时冒了血丝。 “我们公主也是皇嗣,便是贵妃娘娘您也不能毫无缘由说打就打啊。”迎月的丫鬟心疼的护主,嘉贵妃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当下更有理由闹了。 “一个丫鬟也敢跟本宫顶嘴?拖下去,掌嘴!” 迎月连忙护在自己的丫鬟身前,捂着脸说道:“娘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若,若娘娘再蛮不讲理下去,我便去告诉太后。” “呵,如今你也学会搬出太后来压本宫?本宫可不怕。”嘉贵妃冷笑,抬手指着迎月说道:“以下犯下,目无尊长,既然舒妃没有好好教导你,那本宫便替她教教你这宫里的规矩。” 嘉贵妃的人将迎月她们围住,几个丫鬟婆子上手就打。 云千宁一路跑回太后殿里,迎头就撞到了要出去找她的江淮。 “快,快去救救迎月。”云千宁捂着心口大口喘气,江淮见她跑的小脸通红,有些心疼:“伤才没好多久,跑什么?不要命了?” 云千宁摇摇头,道:“有个贵妃把迎月拦住了,还要带人打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迎月还在那呢,我感觉那人好坏,我怕迎月受欺负。” 江淮闻言眸子一沉,要打她?在后宫里还有人敢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他的人?别说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知故意的,谁又能说什么? 他拉着云千宁的手转头就去太后跟前了,原本正和舒妃说话的太后,闻言也是不大高兴,亲自起身去御花园瞧瞧,到底是哪位贵妃如此嚣张。 等到他们赶去的时候,迎月和她的丫鬟已经被打的站不起来了,尤其是迎月,胳膊上腿上都是掐痕。 太后见此勃然大怒,嘉贵妃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能把太后找来,顿时软了腿。 “就是她还要让人把我拖出去,我都不知道我做什么了,那几个婆子可凶了。”云千宁指着嘉贵妃身后的几个婆子,太后冷哼一声,怒斥道:“才把你放出来,就做出这样的事。” “太后,不是这样的,是她们先以下犯上,妾身想不能乱了后宫的规矩,这才……妾身真不是故意的。” “月儿,你的脸怎么回事啊?”舒妃瞧见女儿脸上的伤痕顿时心疼的扑过去查看,几道血痕一下子让她红了眼睛:“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道:“来人,传哀家的话,晓瑜六宫,郝思怜身为贵妃不能克己复礼,欺辱皇嗣,横行霸道,既今日起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把这些个仗势欺人的恶奴都打一顿发卖了,警喻六宫,让她们都教好自己的奴才。” 嘉贵妃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了,连忙上前还在求情:“太后娘娘饶了妾身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带下去。” 太后摆摆手,派人去请御医过来给迎月看伤,又赏了不少东西给她们母女,算是安抚。 至于云千宁,此刻正在江淮面前被夸奖呢。 “做的不错,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这么做。”云千宁第一反应就是跑来找他,这让江淮又意外又欣喜。 这说明小姑娘真的很信赖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自卑了。 云千宁笑嘻嘻的吐舌头,太后一转头找江淮,就看到他正揉着小姑娘的脑袋,满眼都是笑意。 太后欣慰的同时又想到了宁顺,好在不一样的是,现在有人护着他们了。 第三十六章 送你间铺子 云千宁送出去两株粉色菊花,可羡煞不少贵妇人和小姐。后院日子多寂寥,装扮自己装扮屋子变是大多数后宅妇人的生活。 谁不想自己家里漂漂亮亮独一无二呢?虽说都不像齐夫人那般视花如命,但漂亮的花谁都喜欢。 淮宁郡王府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于是好些人便把心思放到齐琰和凌禾头上。 他们二人被长辈喊去应酬,别提多苦不堪言了,而且不少人都是希望他们二人能从云千宁手里弄到粉丝菊花。 凌禾不经常在家倒还好,说句分不出身便能敷衍开很多人,齐琰可不就不一样了。齐家好些长辈都来找他,有几个推辞不掉的,他实在没办法跑了一趟淮宁郡王府。 云千宁这些日子只种出来一株粉色的,还是送给皇后了,齐琰挠挠头,道:“要不我送你间铺子,你若有奇珍的花便送过去卖?也省得她们来闹我。” 云千宁把目光放到江淮身上,上次他是答应自己可以花店的,只是因为遇刺一事,耽搁下来。后来别说开花店了,便是出门都不能出了。 “想都别想。”江淮淡淡的开口,之前那是没有危险,她想做便也不拦着。 可如今那批刺客的幕后之人还没有查出来,他们能在皇城根下完成一场不留痕迹的刺杀,这足以说明他们的不简单,他怎么还会让她出去冒险? 云千宁气馁的扁着嘴,头垂的低低没精打采的坐到一旁,齐琰眉头一挑,对着她笑道:“你先出去玩会儿,我帮你劝他。” 齐琰眨眨眼,云千宁乖巧的点头,起身出去找及春去后花园了。 “还没有线索?” 江淮摇摇头,道:“藏得很深。” “和你小时候那次刺杀有没有关系?”齐琰眯着眼睛,江淮沉眸,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才来第二次刺杀吗? “不知道,再说吧。” 齐琰翘着腿端着茶盏,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慵懒:“你也不用把人看得这么严实,你没瞧见刚刚小姑娘失落的样子?你也舍得。” 江淮皱皱眉,冷声道:“那群人总会抓到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依我说你就该让她去,这可是京城,你还能怕他们不成?之前那是咱们没防备,如今好好防备就是了,哪有怕贼惦记的?” 齐琰苦口婆心,江淮沉眸似乎在考虑,他趁机继续开口道:“再说了,她身边有两个近侍,还有陛下赏的四大高手,巡防营最近又盯得仔细,你还担心什么?” “大不了那店铺少让她去,派两个下人来回运花就是了。” 江淮闻言觉得也有道理,怕贼惦记的确不是个事,宁儿也不会开心。在京城她也没什么朋友,也就喜欢侍弄花草了,若是能让她亲自经营铺子,也算是打发时间。 “嗯。” 江淮淡淡的嗯一声便是答应了,齐琰一乐,拍手道:“铺子的事你别跟我客气,我手底下正好有间乌柳巷的铺子,还没想到做什么买卖呢,离你这又近,便算是我送给你们二人的定亲贺礼了。” “不跟你客气。”江淮起身便往外走,齐琰笑笑起身过去勾肩道:“说起来自从你回来我们还没好好喝一顿吧?晚上御月楼,我请客。” 江淮点点头,他是不喜欢旁人的靠近,但齐琰和凌禾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虽说后来他外出学武,凌禾也去学医见面少了,但关系从来没有疏远过。 齐琰说好了铺子的时候便回去了,江淮则是到后花园找云千宁。 小姑娘正和及春一起摘桂花呢,俩人都挽着崔嬷嬷编的竹篮,摘了满满两篮子。 “晚上田大娘做桂花宴。”云千宁笑眯眯的转头看向江淮,江淮走过去伸手接过竹篮:“明日吧,晚上带你出去吃。” 云千宁扁着嘴,盯着那篮子清香的桂花,想想道:“那我现在给大娘送去,我想吃桂花糕。” “让及春去吧。” 江淮把手里的桂花递给及春,而后拉着她往回走,路上把准她开铺子卖花的事说了。 “真的可以吗?”云千宁满眼都是惊喜,江淮点点头,她立刻扑上去挂在江淮身上,笑的眉眼弯弯:“你对我真好。” 江淮揽着她的细腰,低声道:“虽说是准你开铺子,但出门……” “我知道我知道,出门要带上千城千路,还有暗影他们。”云千宁笑眯眯的接过话,江淮点点头,又叮嘱道:“不管你去哪儿都是。” “嗯嗯,记得的。”云千宁凑过去在江淮脸上亲一口,江淮的耳尖顿时红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江淮带着云千宁前往御月楼赴宴。小姑娘手里还拿着田大娘做的药膳点心,在路上少吃了几块。 御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只要开门便没有冷落的时候。齐琰早早订好雅间,江淮一来便有小二迎着上楼。 “郡王爷,三小姐好巧啊。” 杨兰和杨珊正要进一个雅间,忽然看到从楼梯上来的江淮和云千宁,便停下来打招呼。 江淮向来是不理人的,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问句好。 “可要一起?” 云千宁摇摇头,笑道:“不了,齐琰还在等我们。” 杨兰点点头,便进了雅间,江淮和云千宁继续跟着小二去了另外一间。 齐琰和凌禾已经到了,二人正说着话,等到他们来了之后,小二也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来。 他们三个好兄弟说话叙旧,云千宁不太感兴趣,自己坐在一旁也不无聊,悄悄的进空间种花去了。 三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镇远侯府二少爷便带着好几个人过来说要一起喝一杯,其中便有杨兰杨珊两姐妹。 齐琰看向江淮,见他没什么厌恶的神情,才没有拒绝。 镇远侯府二少爷柏升那是有名的浪子,他身边的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偏还有人喜欢他接近他。 镇远侯是新候,他亲妹妹又在后宫得宠,还有皇子傍身,如今太子位没定,除了自己不想当皇帝的大皇子,剩下哪个皇子都有入住东宫的机会。 而宸妃又得盛宠,五皇子万俟煜也是个争气的,外家势力不容小觑,少不得有人想要巴结。 这也就导致柏升虽然是浪荡子,花名在外,但他身边始终不缺女人。 齐琰对这类人谈不上厌恶,毕竟不是深交。 “早就听闻荣三小姐相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郡王真是好福气。”柏升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看向云千宁。 他阅女无数,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有装着无辜天真的,也有真单纯的,可都没什么滋味。唯独云千宁,那透亮的眼神里带着没有半分的世俗,宛如仙子闯入人间般的灵气十足。 饶是他这种喜欢熟女的,也不免多关注几分。 江淮淡淡的扫一眼,没什么语气的说道:“二公子身边女子环绕不绝,也是好福气。” “那倒也是。”柏升举着酒杯笑呵呵的应着,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好色的本质。 他抿着酒有些心里有些感叹,若他也能认识如云千宁这般相貌气质都是上乘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此生无憾呢。 只可惜这是陛下赐婚给江淮的,他可不打算同江淮抢人。 虽然他自诩身份尊贵,但还是分得清轻重,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便是云千宁再美好,他也只能叹叹气把心思掐死在摇篮里。 云千宁旁边有一小壶果酒,这是在杨兰她们来之后给她们准备的。她们要讨好柏升,也想融入这群人里,只能跟众人一起喝酒。 小姑娘还没喝过果酒,只是见杨兰她们喝的高兴,便也伸手给自己倒一杯。 刚准备常常,江淮便看过来了。 “我,我尝尝,还没喝过呢。”云千宁小声的开口,眼神里满是询问。 江淮抬眸看向凌禾,凌禾笑道:“没事,这些都是果子酿的,不碍事的。”他当然知道江淮看他是为了询问小姑娘喝药能不能喝酒的事。 听凌禾这么说,江淮才点头,云千宁高兴的捧着小酒盏尝试的轻抿一口。 “好甜。”云千宁笑眯眯的又喝一口,这果酒满是果香味道,又没有太多的酒味,大多数女子都喜欢喝。 “少喝点。”江淮叮嘱了一句,云千宁乖巧的点头。 杨兰有些吃味,倒了满盏的酒转头看向江淮,笑道:“郡王爷,我敬你一杯。” 她这满盏酒似乎有些炫耀的意味在,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瞥向云千宁。 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暗流涌动?正高兴的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的果酒。 江淮随手举起酒盏回敬,杨兰抬头一饮而下,他却是喝都没喝便把酒盏放回去,转头又看云千宁去了。 杨兰咬咬唇,眼神中及不可见的闪过一丝不甘心,她随即想起今日的目的是什么,赶紧回头看向柏升,好在他正跟妹妹喝酒呢,也没注意她的异样。 柏升瞧着杨珊喝酒,却怎么也不是滋味了。他总是安耐不住自己的目光飘向云千宁的方向,看她像好奇的小鹿探索新天地一般,他就觉得有趣。 但毕竟江淮在,他也知道掩饰自己。 云千宁自己左半杯又半杯,加起来一共就喝了三杯,脸上便红扑扑的了。没多久这酒的后劲上来,小姑娘傻呵呵的笑着而后往江淮怀里一倒,睡着了。 “我先走了。”江淮抱起小姑娘对着齐琰和凌禾说了一句,而后便往外走。 柏升心里那叫一个痒痒啊,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艳福。 第三十七章 仗我的势 齐琰是真够意思,送了铺子不说,还直接请匠人重新装修,上下两层楼,采光不仅好,都已经摆上各式各样的花架花圃。 现在花影重里只有菊.花,云千宁移栽了二十盆出来,送到铺子。她原本还想从自家的花园里移栽一些出来,不过被江淮制止了。 江淮说在花铺卖的花,还是以应季为主比较好,反正她也不靠铺子养活自己,云千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乖乖的听话了。 一盆菊.花卖的便宜,二十盆转眼就卖光了。 江淮让她一天控制量,就算卖的再快,最多也只能卖二十盆。 卖多了会让人产生怀疑的。 云千宁老老实实的听话,每天只卖二十盆花,以致于每天都有人早早的到花铺等着。 花铺开了三天,花影重内一下子长出三朵异色菊.花,两朵粉色的还有一朵是白色的。 白色的那盆依旧被云千宁送进宫里,好巧不巧的是,送花的时候文妃正在太后寝殿内请安。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送白花?荣三小姐你的居心实在可疑啊。” 文妃冷嘲热讽,云千宁连忙解释只是因为这颜色的菊.花少见,这才送进宫。 文妃一直喋喋不休,像是抓住天大般的把柄,最后还是太后打断她,她才安静下来。 云千宁的心情因此变的很糟糕,没精打采的就回去了,缩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宫了。 如此江淮进宫的次数也都少了,只有帮云千宁送花的时候才会去,有时候太忙甚至直接让侍卫去送。 太后为此很不高兴,找机会数落文妃一般,明里暗里的挑刺,把气都撒在她头上了。 云千宁倒是个不记仇的人,迎月出嫁这天,她还是进宫了。 好巧不巧的是花影重正开一株红色菊.花,那颜色叫一个端正,便被她拿来当贺礼了。 “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你别嫌弃才好。”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迎月是她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不希望因为贺礼的事起隔阂。 迎月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精致的凤冠霞帔衬的她十分高贵。 她闻言后莞尔柔和的笑笑,眼底满是高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新婚礼物了,谢谢你。” 云千宁见她不嫌弃,也跟着笑起来。 公主出嫁排场是极大的,一般都有皇子压轿。 而迎月没有自己的亲皇兄弟,别的皇兄同她也不熟悉,所以这压轿的只是舒妃娘家的一个表哥。 “你大概是公主里出嫁最寒酸的一个了,谁让你母妃平日里只知道吃,同六宫都不交好?如今连皇子压轿都没有人选,还要选个外人,咯咯咯。” 玉磬不甘心迎月嫁的这么好,把她的心上人抢走了,一早便借着道贺的由头过来冷嘲热讽。 她是有皇兄的,即便大皇子已经成婚搬出皇宫,也可以为出嫁的妹妹压轿。 所以便仗着这点讥讽迎月。 “还以为你出嫁父皇会重新赐封号,唉,父皇真是太偏心了呢。” 玉磬掩着嘴笑吟吟的向迎月的痛处戳去。 玉字是每一个受宠公主的象征,只有在皇帝面前得宠,才会被赐玉字开头的封号。 就像玉芙,之前的封号是悠芙。 而迎月,一直都没有被赐封号。 云千宁看着玉磬,有点不大喜欢她。上次也是她把自己撞倒,害得她单脚蹦跶好几天。 “不理她。”云千宁搬着椅子坐到迎月的另一个边,正好把玉磬给挡住了。 迎月见此轻轻一笑,让玉磬更恼火了。 “你起来。”玉磬伸手要推,云千宁扭头赶紧说道:“你还想被禁足?” 玉磬的手顿时停在空中,继续伸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尴尬在原地。 “我可是公主,你威胁我?我要到父皇面前告你去!”玉磬恼羞成怒。 云千宁扭头扯了个鬼脸,略了一声,道:“才不怕你呢。” 难道有江淮在,皇帝舅舅还能打她骂她不成? 更何况本来就是玉磬不对,大喜的日子跑来给新娘子添堵。 云千宁鼓着脸,一副从容不迫鬼灵精怪的样子,让玉磬心里很是窝火。 “臭丫头,你是仗谁的势,这么猖狂?本公主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玉磬再度抬手,然而这一次仍旧是没落下来。 “仗我的势,不行吗?” 江淮阴沉着脸从外面进来,玉磬闻声一哆嗦,他怎么进来了? “江淮,你来啦。”云千宁起身笑眯眯的看着她,江淮点点头,其实他一直都在门口。 太后知道江淮不放心千宁,又想着他来舒妃宫里热闹热闹,便早早的放他回来了。 只是他见屋里两个姑娘说的开心,便没进来打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歇息去了。 玉磬一来,他便提防着站在屋外,所以刚刚玉磬的话他是全听到了。 “一会我来压轿,送你到李府。”江淮淡淡的开口,迎月自是受宠若惊。 “可,可以吗?” 江淮轻点头,伸手揉了一把云千宁的脑袋,道:“都是要陪着她去的。” 迎月难掩高兴,虽然江淮不是皇子,但他的分量可要比皇子重多了。 能得他帮忙压轿送亲,那是天大的好远砸在头上了。 云千宁倒是不太懂这些,只是看着迎月高兴,她也跟着开心。 江淮瞧在眼里,也是暗暗发笑——宁儿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玉磬也不是傻的,江淮来了也就不自讨没趣了,转身悻悻的离开。 只是心里越发妒忌云千宁了,仗着江淮给她做靠山,连她这个公主都要受她的气! 然而不管玉磬有多嫉妒不甘心,迎月出嫁的时辰还是到了。 舒妃不舍的看着女儿,满眼都是高兴的泪光。 “你是最让母妃放心的,到了夫家不可端着架子知道吗?要孝敬公婆,夫妻和睦,互敬互重。” 舒妃这辈子就算计了一次,便是在女儿的亲事上。 迎月红着眼睛福身,哽咽道:“日后钟粹宫里只母妃一人了,母妃切要照顾好自己。” “好,好。”舒妃拉着女儿的手,始终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江淮已经换了身喜庆些的衣裳,云千宁可是第一次见他穿如此鲜艳的衣裳,顿时移不开眼睛。 “好看?”江淮挑眉问道。 云千宁小脑袋使劲点着,笑呵呵的说道:“嗯,好看。” “回去让你看个够。”江淮轻笑一声,云千宁立刻红着脸扭头看别处去了。 舒妃是后妃,即便是女儿出嫁,若没有皇帝恩赐,是不能亲自送的。 眼看着吉时已到,舒妃再不舍也得让迎月走了。 “常回宫看看母妃啊。”舒妃声音都忍不住的颤抖,伸手亲自给女儿戴上红盖头。 云千宁坐在马车里跟着送亲的队伍,有千路驾着马车,两边还有四大高手保护。 “姑娘怎么哭了?”云千宁在马车里忍不住哭起来,刚刚在外面她实在不想搅了这喜庆高兴的氛围。 及春连忙拿着帕子,云千宁自己抹了眼泪,道:“我想我娘了。” 舒妃和迎月分别的场景,瞬间让云千宁想起她娘离开她的时候,也是那般的不舍。 “夫人若是知道姑娘如今生活和美,定是高兴的。”及春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只能如此安慰了。 云千宁点点头,道:“娘亲一定会高兴的,也会放心了。” 她只是更加不想原谅爹爹了。 云千宁挑开轩窗的帘子,这会儿马车还没有出宫墙。 她伸出脑袋往前看,便看到江淮骑着白色系红花的大马,衣服又是红色的,她忍不住有些好奇,若他是新郎又该是什么模样? 云千宁托着脸,江淮回头的时候真好看到她伸个小脑袋,便停了马在原地等她。 “怎么了?”江淮低头询问,云千宁趴在轩窗上,托着脸笑道:“在想你娶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这么想嫁我,过两日我就派人去纳吉。” 江淮满眼都是笑意,云千宁扁着嘴道:“我还没做好回荣府的准备。” “没关系,便是不回去,我要娶你谁敢拦我?” 江淮入眼满是霸气,云千宁摇摇头,道:“我不想别人因此非议你。” 即便她再不懂,也知道若违背父母意愿成婚,是要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若其爹娘不闻不问那也就罢了。 反之哪怕是江淮,若真执意娶她,不让她从伯爵府出嫁,也是会让人诟病指点的。 这样不好的名声,她不想让江淮去承担。 她希望她和江淮是被人祝福的。 “那便听你的,你若一直不想回去也无妨,反正这辈子你是逃不开我的手掌心了。” 江淮笑笑,哪怕一辈子不能娶,只留她在身边陪伴,那也足够了。 云千宁心里有些动容,江淮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云千宁说完便害羞的坐回马车里,轩窗的帘子也被放下来。 江淮却是笑意更浓,满身喜庆衬得他更加的愉悦。 “我可记下了。” 江淮的语气里难掩高兴,云千宁闻言一害羞的捂住脸,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掩饰,她的确很想快些嫁给江淮的事实。 第三十八章 第一个朋友 迎月的亲事因为有江淮在,并不显寒酸,反而是让人啧啧称奇。 而且还有一株从没见过的红色菊花,更加夺目。 云千宁欢喜的吃了宴席,还在新房里陪迎月说好长时间的话,等到新郎快要回来,她才离开。 “今夜月亮好亮啊。” 这个时辰只有闹巷的人才多,云千宁和江淮便踏着月光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侍卫丫鬟都远远的跟在后面。 “走,带你赏月。”江淮伸手一揽将云千宁打横抱起,而后踏足而起。 千路千城飞身跟在身后,巡防营的人刚冒头要拦,四大高手之一的暗影便挡下了他们。 得知是江淮之后,纷纷当做没看见继续巡街去了。 他们可还记得,上次抓了江淮侍卫的那几个兄弟,丢了差事不说,暗地里还让齐三公子狠狠打压一番。 他们可不想重蹈覆辙再去触这个霉头。 江淮带着云千宁一路到京城最高的九华寺白煌塔上。 二人坐在塔顶,云千宁吓得花容失色,只敢揪着江淮的衣领缩在他怀里。 “这也太高了。”云千宁往下瞄了一眼,瞬间怂的手抓的更紧了。 江淮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抬头道:“看上面。”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伸手仿佛便能触摸到浩瀚星空,随时都能拥抱月亮。 “好美。” 皎洁明澈的月亮就悬在头顶,云千宁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妙的感觉,这一刻她仿佛置身星海。 “不及你半分。”江淮深沉的眸中满是她一人。 云千宁脸色微红,靠在江淮的肩上,轻声说道:“我希望一辈子都能靠在你怀里。” “你替我挡两次伤,我保护你一辈子。” 江淮一只手握着她的胳膊,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那我要是变得很能闯祸很能闯祸呢?”云千宁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 江淮淡淡一笑:“仍旧如此。” 云千宁的嘴角咧起弯弯的弧度,这大概是她听到最动听的情话了。 她靠在江淮肩上,眉眼间笑意浓浓。 江淮紧紧拥着她,放眼望去天高地阔,明月繁星,而他只想拥有怀中这一人。 二人静静的坐在塔顶,最后还是千城跃上去提醒,担心云千宁身子受寒,江淮这才带着她回家。 云千宁还有些不舍,奈何江淮态度强硬,她只能乖乖跟着离开了。 事实上她不跟着也不行,没有江淮,她都下不去这个塔。 花影重内后种出来的几株异色菊花,皆是让人订走了。 寻常的花云千宁卖的便宜,但这种不好出的花,价格是偏高的。 但还是挡不住夫人小姐们的喜爱,纷纷去花铺里预定。 好在如今有蛮蛮帮忙,云千宁不需要经常进空间,只是升级的时候进去挪动资源。 蛮蛮尽心尽力,偶尔附身小雕身上跑到外界抓些小动物回去帮它。 空间很快就又升级了,这次可以梨树和山椿。 梨树偶尔会长成观赏的梨花树,梨花飘香花瓣飞扬却不见枯萎。 云千宁只种出来过一次,被她栽进自家的后院了。 紧挨着满是温泉池的华清殿。 华清殿是江淮搬进来后命人盖的,实际上也就是将四周围起来,屋顶还是镂空的。 墙体也不搞,偶尔风起还会将梨花瓣吹进华清殿的温泉池内。 齐琰见过一次梨花树后便心心念念给他母亲移栽一颗回去。 他是知道云千宁空间的,得知梨花树不好出,倒也没急着催,只是偶尔会来问问。 虽然梨花树只出过一棵,但山椿却十分给面子。 粉白色的接二连三种出来,除了云千宁自己留着的,剩下的都被齐琰买走送他母亲了。 齐府里面人口不少,来往的客人也多,齐夫人把自己的院子收拾的花团锦簇,在萧瑟的秋季里,显得更外生机勃勃。 这可引起不少人的羡慕,一时间云千宁花铺的生意更好了。 也有人好奇云千宁的这些花到底是哪来的,流言蜚语再度来袭。 这次无生道长站出来,奉云千宁为他们道观的天女。 只这一个举动,就让所有流言都瞬间沉寂了。 上次道长不都说了云千宁是花神转世嘛,这次又奉她为道观天女,那肯定不能有假了。 于是很多还算小富的人都纷纷去花铺买花,都想着沾沾仙气也好啊。 对这些传闻,云千宁一概不知的,她只每日里种种花,在花园里跟及春还有其他下人们一起玩闹。 打理铺子的是齐琰的心腹,每日只负责派人来回接花送花。 “姑娘,迎月公主和李公子来了。” 云千宁正在跟丫鬟们玩游戏,门前小厮便来通报。 “迎月来啦。”云千宁欢喜的小跑去前院,丫鬟们纷纷感叹——果然像姑娘这么好看的人,跑起来都是养眼的。 迎月和李承舟坐在前厅喝茶,云千宁很快就跑到了,脑门上还有一层薄汗。 “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迎月挽着妇人的发髻,举止落落大方,起身上前拿着手帕轻轻给云千宁擦汗。 小姑娘咧嘴一笑,道:“我想快点见到你嘛,你还是第一个来我家的朋友呢,我高兴。” 云千宁说的坦诚,齐琰和凌禾那是江淮的朋友,而迎月却是她的朋友。 “我也是第一次拜访朋友家,都道淮宁府比皇宫还难进,我以为今日见不到你呢。” 迎月莞尔,云千宁拉着她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来的,走,我带你去花园,那里好看。” 二人挽着手便走了,李承舟无奈的摇头失笑,不过碍于礼数,并没有冒昧的跟着去。 江淮不喜接近人,李承舟却是除外的。 上次在李府他便发现,李承舟是个很坦荡的君子,礼教有加,留给他的印象不错。 小厮去通禀云千宁的时候自然也去书房禀告他来客人了,见到小姑娘只拉着迎月走,便大步走进前厅。 “宁儿甚少接待客人,一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江淮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李承舟笑着说道:“三小姐率真,不碍事的。” “不如移步花园?那处景色还算别致。” 江淮实际上也是没怎么招待过外人的,此刻也显得僵硬。 李承舟却拱拱手,仍旧带着笑意:“如此便叨扰了。” 迎月被云千宁拉着穿过月亮门后仿佛进入到仙境。 前半部分的花园是很正常的秋季景色,而后半部分则是别有洞天。 郁郁葱葱的翠树,花团锦簇的苗圃,置身此地,仿佛让人忘却四季。 “此处宛如仙境,看来外界传言所言不虚,唯有花神转世才能有此稀世美景。” 李承舟忍不住感叹,迎月已经在花丛中流连忘返了。 “这是什么花?好生漂亮。”迎月捧着一簇白色的花朵,爱不释手。 云千宁走过去解释道:“此花名为晚香玉,你若喜欢我便让人挖出来送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算了吧,我养不好的。”迎月摆摆手,这花看着便少有,怎么好意思要呢。 云千宁莞尔道:“没关系的,你喜欢就好了。” 虽说现在空间里种不出晚香玉,但云千宁还是不吝啬的。 不过是一株花,哪里能比朋友重要吗? 迎月有些心动,云千宁已经叫小厮去取花盆了。 “若是你觉得养不好,再给我送回来嘛,没关系的。” 云千宁笑吟吟的说着,迎月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十分感激:“那就谢谢你了。” 云千宁继续拉着迎月逛花园,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她家里做客,她显得很激动。 “对了,这几日你进宫当心点玉芙。”迎月可没忘记自己来的正事。 云千宁疑惑的看着她,就连江淮也驻足留神。 “我听说玉芙请了和尚要做法呢,似乎是针对你的。” 江淮眸子一沉,大楚崇盛道家,佛家反而不那么受重视。 佛道两家更是斗了不下百年,玉芙请和尚进宫,看来的确是别有用心。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针对千宁? 云千宁拧着眉头,她也没得罪过玉芙公主,她做什么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呀。 难道是因为季元斌? “你见过他?”江淮沉声问道,云千宁赶紧摇头,两条长辫子都甩了起来。 “没有呀。”云千宁躲他还来不及呢。 虽说她不计较两年前季元斌见异思迁,但不代表她是原谅他的。 云千宁只是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瓜葛而已,而且她到现在都觉得当年她坠崖另有隐情。 虽说她恢复记忆了,但跳崖那段仍旧模糊,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她是真的不想纠结过去了,所以对于这段模糊的记忆也不想追求真相。 只是玉芙又为何针对她?只是因为她曾与季元斌有过婚约?那她也太小心眼了。 “据我所知玉芙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迁怒你吧。” 云千宁和江淮对视一眼,小姑娘更加不懂了,玉芙是最受宠的公主,是所有皇女里唯一有公主府的。 驸马也是她自己挑的,怎么婚后还会过得不好?季家可没有能欺负她到头上的呀。 第三十九章 玉芙刁难,空间公之于众 云千宁不想招惹麻烦,索性就不去皇宫了。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十一月下了一场初雪,皇帝设宴宴请宗亲。 虽说江淮是不打算去的,但云千宁却是不好意思不去。 只因着他们这段时间没去皇宫,太后总是差人送东西来,顺便关心关心他们。 云千宁知道太后思念江淮,便求着他进宫了。 花影重虽然没有升级,但是它现在可以根据外面的季节,在空间播.种花种树苗后,随即刷出对应季节可以生长的花树。 这不前两天她空间里就刷出了兰花种子,云千宁便得了两株红色兰花。 一株足开了七八多花,鲜艳欲.滴在这雪白萧瑟里,别提有多光彩夺目了。 云千宁带着两盆兰花进宫,尽数都送给了太后。 太后自己留了一盆,另一盆赏给了皇后。 “宁宁,你在郡王府过得还好吗?” 开席前,云千宁坐不住的跑到御花园里玩,太后正拉着江淮说话。 季元斌趁机上前,眼中满是关心。 “很好啊。”云千宁不太想同他单独相处,转身便想往人多的地方去。 季元斌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道:“你恢复记忆了?” 云千宁心下一紧,最近都忘记装失忆了,季元斌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她这边一心虚,季元斌几乎都笃定她是恢复记忆了,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季元斌愧疚的低头,又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看住了你,你也不会跳崖自尽了。” 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他,她只是不明白季元斌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过去的事。 然而季元斌在看到她这个眼神后,却是眼神闪躲,有些心虚。 虽然只是一瞬,但因为云千宁一直看着他,所以这幅样子尽收眼底。 “我不恨你。”云千宁如实回答,见他有些不相信,便又补充一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恨你,也不想沉浸在过去出不来。” “虽然那两年我过得很不好,但是我遇到江淮了不是吗?” “往后余生我都会很快乐幸福,所以那两年与我也不是很重要了。” 云千宁是真的不在乎过去了,季元斌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抿唇。 “那我呢?” 云千宁疑惑,反问道:“你怎么了?” “你……真的放下我了?”季元斌眼神很是古怪。 云千宁想着反正恢复记忆的事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明说了。 “嗯,我还是很感激你当初对我照顾良多的。” “现在你是驸马,娶得佳人我也是恭喜你的,过去种种我们就当两不相欠啦。” 云千宁笑的纯真,季元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拳。 “江淮就那么好?好到你们认识不过几个月,一直住在一起?” 季元斌猛的双手抓住云千宁的胳膊,她吓了一跳,连忙要喊人。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有我的,只要你从郡王府离开,我即刻带你回公主府。”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云千宁使劲挣扎着,及春去帮她拿东西,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去喊人了。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季元斌眸子一沉,手忽然松开她,往后退一步。 云千宁气鼓鼓的看着他,刚一跺脚准备走,玉芙就从暗处走出来,一把抓住她。 “劳烦几位大师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妖孽。” 玉芙使劲攥着云千宁的手腕,几个和尚对视一眼,还未等开口说话,江淮还有皇帝太后等人便全都过来了。 “这是做什么?”皇帝沉声询问,江淮穿过和尚,走到云千宁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玉芙。 压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向玉芙,让她不得不选择松手。 “父皇,儿臣觉得云千宁所有的奇花异草很是古怪,什么花仙花神不过是骗人的!” “依儿臣愚见,她一定是乱世的妖孽,故意接近江淮,就想祸乱大楚。” 玉芙虽然胆怵江淮,但毕竟自幼得父皇宠爱,面上仍旧不改分毫,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此一番。 云千宁握着手腕觉得委屈,明明她的花还能滋补养人,怎么就是祸乱的妖孽了? 江淮冷冷的看向玉芙,皇帝不欲多说此事,摆摆手道:“行了,此等小事不必再说。” “父皇,这怎么是小事呢?您可知从云千宁手里出来的花,无论四季经久不谢。” “花香亦比寻常花朵香味扑鼻,便是寒冬腊月都能引来几只不要命的蝴蝶,此为常事?” “不管怎么说,这便是妖异之兆。若父皇不加以重视,日后酿出大祸如何向万民交代?” 玉芙一顶顶高帽砸下来,让江淮的脸色很难看。 他拉着云千宁就往外走,玉芙上前连忙拦住。 “江淮,皇姐是为你好,把这个妖孽交出来,你可别被她迷乱了心智。” 江淮护在云千宁的身前,冷声道:“让开。” “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吗?”玉芙毫不退让,季元斌抿唇犹豫片刻,上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臣听闻荣宁在京城置办一间铺子卖花,不仅卖与朝廷官员的女眷,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 “所卖之价十分低廉,若不是别有用心,又何须如此?” “这其中必定有阴谋。” 季元斌说的义正言辞,江淮眸子一沉,刚要抬手云千宁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们在说什么?”云千宁眼里一片疑惑,无辜的说道:“我卖花卖的廉价是因为我不缺钱呀。” “我要多少银子他没有,我又不靠卖花活着。” 云千宁指指江淮,用最单纯的语气说出让人难以反驳的话。 是啊,江淮会缺钱? 那可是满大楚最得宠的人了。 江淮要什么太后和皇帝会不给?便是当初永顺长公主的陪嫁铺子庄子,所挣的银钱便已经够许多人一辈子活了。 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朝廷兵器的供养。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江淮独宠云千宁?她会缺钱到要自己去挣吗?怎么可能。 玉芙不甘心,反驳道:“那你自己说,为何你送出去的花经久不谢?” “深秋初冬之际,齐夫人家里的长春可仍旧开的鲜艳,你送进宫里的菊.花仍旧锦簇。” “这你要如何解释?” 玉芙步步紧逼,云千宁抿着唇犹豫的看向江淮,似乎在询问该怎么回答。 玉芙只当她是心虚,顿时冷笑:“说不出来了吧,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妖孽?” 云千宁一鼓嘴,还未等说话,太后先开口了。 “够了。” 太后沉声打断所有人的议论,她看着玉芙再环视众人。 “大楚开国时,太.祖皇后因其身怀仙境空间,被奉为神女。” “当时便有道长说,她是上天派来帮助太.祖皇帝收复山河,建国安邦的神人。” 玉芙满是疑惑,拧着眉头问道:“这跟荣宁有什么关系?” “她也身怀此等仙境秘宝,只是与太.祖皇后不同,她只能种花而已。” “花,代表着繁荣昌盛,此乃神示,又怎么会是妖孽?” “淮儿与那么多她种出来的花同处一地,哀家只瞧见他愈发的精神神采奕奕。” “齐夫人也精气神足得很,便是哀家都觉得身子比之前精神多了。” “这足以证明云千宁不是妖孽,她种出来的花更是有益于身心健康。” 太后突然把云千宁空间的事说出来,让所有人都闻之一愣。 包括江淮和云千宁。 “依我看太后娘娘说的有理,若是妖孽,郡王爷早该身形枯瘦,萎靡消沉了。” “谁说不是呢,便是看荣三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妖孽啊,那眼神未免太干净了。” “就是就是,仙境秘宝开过便有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奇事。太.祖皇后还能召唤灵兽呢,荣三姑娘只是种花而已。” 议论声再度沸沸扬扬,云千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她不是先例,否则真是百口莫辩了。 “父皇!”玉芙不甘心的又喊了一遍,皇帝怒斥道:“难道你想说太.祖皇后也是妖孽不成?” 玉芙见父皇真的动怒了,顿时不敢再说话。 皇帝组织人把众和尚清散,而后便准备开宴席了。 不少人都跑来同云千宁要花,毕竟这可是仙境秘宝啊。 史书.记载,太.祖皇后的仙境秘宝里种出来的粮食皆有灵气,将士食之精神体力充沛,甚少生病,身体康健。 养出来的灵兽还能话人言,灵智堪比人类。 云千宁的也是仙境秘宝,虽说比起太.祖皇后的差上许多,但能让她们一睹仙境所出的花,沾沾灵气也好啊。 云千宁被围得晕头转向,最后还是江淮冷声把人都散了。 只告诉她们云千宁会长期在京城花铺花影重内卖花,若谁家想要花,便去花铺定购。 这边围着许多人好生热闹,玉芙和季元斌的身边便显得冷冷清清。 玉芙眼里满是嫉妒,扭头见季元斌目光紧盯着云千宁,顿时一巴掌甩了过去。 “怎么?你还想和那个贱蹄子旧情复燃不成?” 季元斌似乎是被打习惯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都不去抬手捂的,仿佛挨打的不是他一般。 “芙儿消消气,她今天惹了你不快,我只是在想该怎么除掉她好。” 季元斌说话的时候带着一抹宠溺,玉芙满意的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而后转头阴狠的看着云千宁,低声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第四十章 他不重要 云千宁空间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这一次百姓们聚集到淮宁府前都是想一睹真颜,也有的是想来求点灵花。 最后还是江淮派兵驻守三天,又放出告示表明云千宁所种出来的并没有其他神效,与寻常鲜花树木无差别,百姓们这才慢慢散去。 不过云千宁在京城内明显要受尊敬了,有的小孩子见到她甚至会直接喊花神姐姐,仙子姐姐。 云千宁对这此有些受宠若惊,平时最爱出去玩的她,自从出宫后,便一直在府上没有出去过。 “你们家还真是……雪景里赏花我可是头一回。”齐琰端着茶杯啧啧称奇,外面满京城银装素裹,偏这府上花红柳绿,与外面简直格格不入。 江淮淡淡的扫一眼,道:“此处本身就比别处更适合养花草。” 原本青月别院便是地处京城最特殊的地方,满京城只有这一处有温泉眼。周遭的温度也要比其他地方高上那么一点,加之花影重内的花草树木本就蕴含灵气,又每日以灵泉浇灌,自然四季不败。 齐琰吹了口寒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问道:“小姑娘跑哪去了?” “最近新得了两盆绿菊,正找人往宫里送呢。” 倒不是她只顾着宫里,而是皇后找她,给她送了几十条颜色花纹少见的锦鲤,让她前年务必送进宫里几株独一无二的花儿。 皇后也不是要垄断,只是说头一份一定要给她,过年的时候长长脸,顺便还能赏人。 云千宁实在喜欢那些小鱼,便都受下了,亲自在花影重里种了几次花,还真种出来两株绿菊。 这便忙不迭的喊人送花去了,交了差她也能松口气。 齐琰点点头,倒是没有多问,反而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可是有人在查当初付家谋反案。” “谁在查?” 江淮沉眸,他自从知道云千宁的娘亲是当年名动京城的付柳之后,便去大理寺调过案卷。 那场谋逆案,是在付家教书的一位先生揭发的。 他在付家找到了通敌卖国的信件以及经常联络的两个细作,事发后细作逃出京城,却死在京外小路上。 而付家因为信件,还有从细作家里搜出的异国衣物信件等证据无从狡辩,皇帝下令满门抄斩。 念在付家曾经也是功劳赫赫,倒是没迁怒付家旁系子孙,只是将他们贬为奴籍,发配边疆。 被处死的名单中,根本就没有付柳,就连流放名单中,也没有她的名字。这便说明付柳并没有被降罪。而付柳为何没有被牵连,案卷上并没有记载。 此事已经过去十余年,还有谁想要旧事重提? “你肯定猜不到这人是谁。”齐琰故意卖了个关子,见江淮挑眉看他,笑了一声,赶紧说道:“是那位状元驸马。” “季元斌?”江淮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分,齐琰点点头,道:“就是他,虽说是暗地里在查,不过对我来说跟明面上查没什么区别了。” 齐琰在京城中的人脉之广,怕是要连他老子都要自愧不如。 江淮沉眉,说话间云千宁便回来了,他转过看过去,问道:“那天季元斌跟你说什么了?” 云千宁一愣,鼓着嘴把当日季元斌对她说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齐琰听完嘴里的茶差点喷出去,连忙放下茶盏使劲捶胸口,咳嗽好几声才道:“他疯了吧?” “是找死。”江淮眼神冷冽几分,云千宁扁着嘴,道:“我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总问我两年前坠崖的事。”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齐琰啧啧嘴:“该不会是心虚吧?说起来坠崖的事到底什么情况?” 云千宁摇摇头,刚要坐下就被江淮拦住了,她也不急着坐,站着搓搓手哈了哈气道:“不记得了,那段记忆模糊得很,实在想不起来。” 及春听吩咐的拿来一块厚厚的坐垫,云千宁这才坐下,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暖炉。 “季元斌该不会是心虚吧?” 云千宁不以为然,耸耸肩道:“不重要啦。” “是,不重要。”江淮轻轻一笑。 齐琰撇撇嘴,拿起下人新换来的茶盏,慢悠悠的抿一口:“凌禾的医术愈发精进了,这才多久,便长了些肉,倒不似刚入京那会儿骨瘦如柴。” 云千宁伸手捏捏自己的脸,有些好奇——胖了吗? “也是舒妃送来的人手艺厉害,若不是她做的,宁宁仍是挑嘴的。” 江淮满眼都是高兴,他也觉得千宁有些肉更加好看了。之前实在是瘦的厉害,都有些病态了。 “是,听说了。”齐琰笑呵呵的说道:“听说小姑娘回回进宫,偏吃舒妃宫里小厨房做的膳食点心。” “御厨为此惶恐的哭诉好几日,私下里偷偷摸摸跟舒妃宫里的厨娘拜师学手艺呢。” 齐琰翘着腿,倒是明白了。难怪江淮这么一个不喜人群热闹的人,竟能替一位不熟悉的公主压轿送亲。 合着都是为了他家小姑娘啊。 云千宁托着脸看着满园落雪,倒是所有若思。 “想什么呢?”江淮见她出神,便开口问一句。 “我在想这院子里是不是栽一些梅花会好看些?”白雪红梅,想想便觉得别具风味。 江淮略微思量片刻,道:“宫里红梅甚好,要不要移过来几棵?” 花影重内暂时没有梅花,这一点江淮是知道的。而且最近也没听说花影重升级,或者产出旁的花草树木来。 “不用啦,等过些日子红梅开放,我多种些树木,肯定会刷出来红梅的。”冬天绽放的花儿那么少,不像别的季节说不好会刷出什么产物。 江淮淡淡的嗯一声,挑眉道:“进屋吧,起风了。” 云千宁乖巧的起身,她倒是没觉得冷。身上披着兔绒织锦斗篷,脚下穿的银丝镂花的白色锦靴,里头缝的都是兔绒鸭绒,踩在脚上萱萱软软还暖和。 她一身的行头都是江淮去千锦坊置办的,还交代下去,坊里无论有什么时新花纹,上好的绸缎,都要制成衣裳送到郡王府一份。 千锦坊的老板娘可谓是赚大了,江淮不仅是长期客户,甚至还能成为千锦坊的庇护,有他这位常年定制衣裳的人在,旁人若是想找她铺子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千锦坊的老板娘素盈是个很会做生意的,每回给淮宁府送衣裳,都会带一些旁的物件。 什么荷包丝帕,头绳腕饰,偶尔还会送几双精致的鞋子。 云千宁装衣裳的地方,从原先的侧屋变成了整间厢房,便是每日打扫收拾的,都足有近十人。 “郡王,宣北伯爷来了。” 小厮匆匆来报,江淮眸子一沉,道:“不见。” “是。” “等一下。”崔嬷嬷走过来拦住小厮,对着齐琰行礼,而后道:“郡王,宣北伯爷毕竟是郡王妃的父亲,断没有赶出去不见的道理。” “便是不为着你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得顾虑郡王妃不是。难道你想让外头的人都说咱郡王妃不孝顺?” “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郡王妃饶是有再多委屈,那都说不清了。” 崔嬷嬷苦口婆心,江淮似乎是听进去了,垂眸看向云千宁。 小姑娘鼓着嘴,她不怕旁人非议的,只是她不想连累江淮。 “我去就好了。” 云千宁莞尔,江淮也要跟着,她劝道:“没事的,这可是我家,我还能受欺负不成?” 小姑娘笑着往前厅去,江淮沉眸不悦的又坐回去了。 崔嬷嬷叹口气,走到他旁边给他添茶。 “知道郡王心疼她,可是她始终是荣家的女儿。” 齐琰端着茶盏笑笑,翘着腿撞了撞江淮的腿,道:“嬷嬷说得对,如今多少人都盯着你和小宁宁,这时候若是有半分错处,定会让人抓住不放的。” “虽然掀不起风不浪,可雨点落在身上还是会留污不是?” 两边劝着,江淮总算是能听进去些了,脸色也稍微缓和几分。 崔嬷嬷轻笑,把热茶往他手边一推,又道:“况且郡王妃若是有个娘家撑腰,那日后更没人敢对她如何了。” “即便有这郡王府,也总是要回侯府的,难道你还能不管侯爷了?” 崔嬷嬷是在侯府住过很长时间的,即便长公主走了,她在侯府里也仍旧受人尊重。 她在侯府里,亲眼见证侯爷是如何伤心欲绝,也见过他愤怒反抗,她也曾埋怨侯爷娶妻生子,子嗣满堂。 可后来她看到更多的是一个失去挚爱,被迫为家族扛起一切的侯爷。 那是背负很多无可奈何的安远侯,而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肆意潇洒的少年江适了。 他所有的朝气笑容,都随着那抹白衣一起离开了。 “嬷嬷的话,淮儿知道了。” 江淮端着茶杯压下心中苦涩,眼中及不可见的涌出几丝黯然。 齐琰这会儿也不出声了,当年长公主和侯爷可是京城中人人称赞的一对璧人。奈何造化弄人,长公主的身子用尽天下奇方都没有一丝好转。 若长公主还在…… 江淮只怕意气风发不输当年的江小将军。 第四十一章 攻心之战 荣臻并不是独自前来淮宁府,而是带着大儿子荣衡,二人此刻正坐在前厅喝茶。 云千宁只身去见他们,荣臻见到她显然很高兴,荣衡笑着打招呼。 “宁宁,你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荣衡开口关心,荣臻的目光也关切的追过来。 云千宁点点头,坐到他对面道:“已经好了。” “你秘宝的事情……”荣臻刚刚开口,便被打断了。 “父亲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云千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荣臻犹豫了片刻,开口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这次我来也有你祖母的意思,现下没有人会阻止你回家了。” 云千宁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是难以说明的情绪。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娘亲?” 荣臻神情一顿,眸中显然有种异样的情绪。 荣衡轻笑着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道:“这是父亲特意寻来的人参,年份奇佳,你之前受过伤,用来补气养身最合适不过了。” 云千宁伸手推开它,摇摇头,道:“谢谢,不过我并不缺药材,你知道的,皇宫里什么奇珍药材都有。” 荣衡仍旧不气恼,笑着说道:“这是父亲的心意,与宫里的自然不同。” 云千宁端起茶杯没再说话,她这是跟江淮学的,江淮只要遇到不想理的人,不想接的话,便都置之不理,以沉默对之。 “父亲,既然我们是来接回三妹妹的,还是同郡王爷说一声比较好。”荣衡开口,荣臻果然起身去往后院了。 云千宁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父亲看起来似乎很听荣衡的话?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云千宁抿着唇,荣家的人在她看来都很奇怪,她才不要回去。 荣衡伸手撤了把椅子,宽椅是实木做的,十分沉重,在他手里却仿佛轻飘飘似的,一扯便扯过来了。 “三妹妹年纪小,过往的好些事都不知道,我想付姨娘应该也没有同你说过。”荣衡一片和善,云千宁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 “付家谋逆,满门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唯有付姨娘一人身为付家嫡系却安然无恙,你可知是为什么?” 云千宁睁着眼睛,摇摇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父候用他无数军功换她一命,不然荣家又怎能只是小小伯爵府?”荣衡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但因为离云千宁离得近,给她造成不小的压迫感。 云千宁闻言一愣,是这样的吗? “若非是父候,付姨娘此刻便只是罪臣之女,身为奴籍便是生下你,你也是奴籍。即便靠着江淮,皇帝也不会下旨改回你的身份。” “只会让你改头换姓,以另一个身份留在江淮身边。” 云千宁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来他父亲是保护过母亲的,可…… “我娘,也是你的嫡母,关平伯爵府嫡女。明知父候为了另一个女人不管不顾,仍旧嫁过来了。” “她才是八抬大轿被父候迎娶进门的当家主母,新婚之夜父候只顾陪着付姨娘冷落她,如此大辱,母亲也从未计较,一直不曾为难付姨娘。” “送你娘离开京城的是祖母,不让父候和你娘相见的也是祖母,但她老人家也是为了伯爵府好,你娘毕竟是罪臣之女,留在京城也只会让人指指点点。” “送出去……” “你不用说了。”云千宁垂眸忽然开口,她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攥的变形,她深吸口气,道:“我的确没有恨他的理由。” “那你可以去收拾东西了。”荣衡笑的很是自信,云千宁却仍是摇头。 “即便如此,我也是不想回去的。” 云千宁轻轻开口,荣衡皱眉问道:“为何?” “还需要理由吗?我在这很开心啊。”云千宁不解的看向他,见他仍是疑惑,便慢悠悠的解释。 “我娘只是外室,我也没有入族谱,我回去只会让你们都不开心不是吗?” 云千宁眼里笑意真诚,莞尔又道:“既然都不开心,为什么要让我回去呢?” 荣衡抿唇打量着云千宁。 这姑娘看着笨傻,可这脑子转得并不慢啊。 “你在这,于情理世俗不容。我知道,你和江淮或许都不在乎名声。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可你想过你娘吗?” “难道你想日后别人提起来,都说是你娘教得不好,才会让你不成亲便住在夫家?” “他们自然不会说你什么,可你娘的名声,付家仅留的那丝许清白名声,你也要尽数毁去不成?” 荣衡字字珠玑,云千宁已然招架不住了。 “呵。” 江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荣臻齐琰都在。 “荣大少爷如此口才心机,不去鸿胪寺真是可惜。” 江淮大步走过来,站到荣衡面前,淡淡的看着他。荣衡一笑,挑眉起身把椅子放回去,换另一个地方坐了。 齐琰坐在角落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荣衡。 他原本是不想来插手家事的,但听说荣衡来了,他便也跟了过来。 荣衡是京城世家公子哥里最特殊的一个,齐琰与那么多人都交好,唯独同他不对付。 荣衡平日里瞧着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一旦有什么事让他上心了,那他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他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攻心。 江淮和云千宁这两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心计,俩人在这方面都白的像一张纸。 “去收拾东西吧。”荣臻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江淮冷笑一声,道:“你带的走?” 云千宁垂首坐在椅子里,脑中还满是荣臻所说的话。付家如今唯一能被人称赞的,就是家族礼教了。 “三妹妹,我说的话你好好思量。” 荣衡缓缓开口,江淮冷眼撇去,齐琰在角落里幽幽的开口了。 “小宁宁如今身份可不一样了,外面多少人把她当成花神降世?仙子下凡?付家的事既牵扯不到她,她又如何能牵扯付家的名声?” “况且这么多年,人人提起付柳,谁不是唏嘘感叹,骂名?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我还真没听到多少。” 付柳当初才华名动京城,即便后来沦为外室,大多数人只是感慨万千,真正会得意洋洋的,也就是那些曾经被她耀眼光环压下去的那些妒妇罢了。 “当年荣家如何起势的,需要我说出来吗?小宁宁单纯天真是好骗,可也别真当她无人可靠。” “有些话大可不必都说出来,都是要在京城混下去的,何必互相撕扯脸面给难堪呢?” 齐琰翘着腿,那姿态显然也没把荣臻放在眼里。 荣臻曾经功劳再多,也是比不上齐家的。 齐家的国公府,那是永不降位,世世代代都是国公。满京城里,也挑不出来第二户有此殊荣的了。 便是江家的安远侯位,三代以后也要降为伯爵府,更别提只是伯爵府的荣家了。 齐琰敢跟侯爷叫板,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荣臻沉眸看向齐琰,齐琰只是轻轻一笑,仍旧云淡风轻的喝着茶。 “我可以回去。” 云千宁忽然开口,江淮立刻看向她,便是齐琰都斜眼望了过去。 荣衡眉眼带笑,而荣臻的脸色显然是缓和不少。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云千宁又开口,看向荣臻,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江淮的婚期,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云千宁不是傻子,在这个时候荣家为什么会来人接她回去?不是荣老太太良心发现,也不是荣臻爱女心切,而是因为她的空间秘宝。 这是能带来家族荣耀的,只看外界的人如何尊重她便知道了。 云千宁知道自己早晚要回去的,她不能连累江淮的名声。与其等到她求着回去,不如趁他们来求,便回去了。 “住满两年,你随意。”云千宁今年已经十五,再住两年就已经十七,那时候成婚也不算晚,若是再久变成老姑娘了。 江淮冷声道:“一年。” 二人谁也不肯让步,云千宁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齐琰,齐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若是两年,那这两年内你们不能禁锢小宁宁的自由。” “要不然就你们关她一年,一年里她能去哪儿皆由你们决定,荣伯爷觉得哪个更好?” 齐琰似笑非笑的看着荣臻,荣臻说到底只是武夫,虽然气势强,但脑子不强。遇到齐琰这种一个心思十八个弯的,他也不好直接决定。 “我们自是希望三妹妹能够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的,我们带她回去,是为了家人团聚,自是不会禁锢她。” 荣衡思量片刻开口,齐琰勾唇,道:“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日一早,荣家来人大大方方的把她接回去,今日只怕是寒酸了些,恐委屈了我们的小宁宁。” 荣衡起身,自是答应。父子二人如此,便离去了。 “你……”江淮转头看向齐琰,齐琰连忙放下茶杯,赶紧开口解释。 “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 齐琰水都没喝一口,趁着江淮还没发怒一嘟噜的把自己的目的全说出来了。 第四十二章 齐琰的千层套路 齐琰之所以给他两个选择,只是为了钻空子。 次日一早,荣衡亲自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淮宁府门前来接人。江淮按照齐琰虽说,拿着两份契约拦在门前。 契约内容便是昨日他们商议好的,云千宁回荣府两年,两年之内不可限制她的自由。 荣衡知道这是被摆了一道,昨日定好之后不说签契约,偏今日他们来,外面好信围观的人又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面让他签。 不签,宣北伯爵府的脸面怕是要丢光了。 签了,以齐琰的心思定是有别的算计在里面。 然而荣衡骑虎难下,就算有什么算计,也来不及细细推敲,只能硬着头皮签了。 契约一份给他,一份江淮自己留着。 江淮把及春还有四个丫鬟让云千宁带在身边,侍卫给了千路以及皇帝赏的四大高手。 衣裳首饰一应的东西倒是没怎么装,因为江淮已经吩咐下去,做一些新的送到宣北伯爵府。 云千宁站在门口,身后便是融合,她转头看向江淮,眼中满是不舍。 “别怕,便是回去了,也不必让自己委屈求全。若他们待你不好,你便差人来告诉我。” 江淮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此刻二人的神情倒像是被拆散的鸳鸯。 围观好些人已经在议论了,都说宣北伯爵府棒打鸳鸯。 荣衡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齐琰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那些带头议论的,一看便不是普通的百姓,定是齐琰找来煽风点火的。 云千宁和江淮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云千宁才上马车。 荣衡见江淮没再做出别的事来,顿时松口气,心道——齐琰不愧是齐琰,能把他逼得这么狼狈。 云千宁坐在马车里,把怀里放着令牌拿了出来。 这是江淮连夜进宫去向陛下求来的,可以调动巡防营的令牌。 江淮给她令牌,只是让她自保,荣府不必淮宁府,他也不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身边,即便她身侧都是自己人,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皇帝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令牌又是给云千宁的,小姑娘的人品皇帝还是很相信的,便痛痛快快给了令牌。 “及春,我心里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云千宁握着令牌,在哪儿都不如让她在江淮身边安心。 及春伸手握着她,道:“姑娘不怕,我们都在呢。” 云千宁点点头,想到昨日齐琰说的话,心里的害怕稍稍退去一些了。 昨日齐琰将他所有打算尽数道出,他看似给了荣家父子两个选择,实际上能选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后者,两年自由身。 前者听起来像是云千宁吃亏,一年内去向皆听荣家的,可真正吃亏的是荣家。 因为江淮的身份够特殊。 皇帝诏令,太后懿旨对江淮来说,想求便求,想要便要。 总不可能这二位请云千宁进宫小住什么的,荣家敢有人站出来说不行。所以只要荣家选择留云千宁一年,那么江淮大可以进宫搬援兵。 到时候隔三差五把云千宁喊出来,上面有皇帝太后顶着,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荣衡那么聪明,肯定不会选择这条路,而另一个选择对荣家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好的。 两年内,荣家不能禁锢云千宁的自由。 也就是说,云千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便是回郡王府,荣家也不能阻拦。 这也是为什么齐琰当时没提起契约的事,而是在第二天荣家来人请的时候才让江淮把契约拿出来。 让荣家声势浩大的来请人,也是齐琰的算计。 如此兴师动众,肯定有好奇的百姓来围观,到时候他再安插一些人手,江淮契约一拿出来,荣衡不签,他的人立刻就会煽风点火。 将荣家贪图空间秘宝的事直接揭露出来。 若是签了,那也不会让他走的轻松,棒打鸳鸯这一类的话传一传,也够荣家喝一壶了。 而契约一旦签了,又是当着很多百姓面签的,日后荣家便不能为难云千宁,更不能强拦着她不让她做什么,否则百姓的唾沫都足以淹死他们了。 回到府上,荣衡已经将这些事的轻重捋清楚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齐琰狠狠的算计一番,这次迎人回府,他们荣家没讨到半分好处。 不过好在,迎人回府只是祖母的意思,云千宁在府上住多久,他都不在乎。 云千宁的院子在伯爵府的东北角,算是偏僻的地方了。理由则是她身边带着侍卫,府里还有未出嫁的小姐,若住的太近只怕不方便。 这理由便是说出去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云千宁倒是无所谓,毕竟在淮宁府住久了,这院落再偏僻,要走的路也没有在淮宁府多。 云千宁前脚刚到院里准备歇歇脚,后脚便有人来传让她去桐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云千宁撇着嘴不想去,但此刻毕竟身在荣家了,也不能太肆意妄为,便带着及春又随着嬷嬷去了桐寿堂。 大夫人罗慧仪还有几个姨娘,以及荣家的小辈们都在。 云千宁入了正厅,只是淡淡的行礼,惹得老夫人十分不满。 “半分礼数都没有,真是丢人。”老太太见到这张脸,便忍不住的想起那个让她自惭形秽的女子,语气自然不好。 “老夫人,我们姑娘在太后乃至陛下面前也是如此的。”及春福身开口,不过是荣家,难道还想给他们的郡王妃下马威不成? 及春很清楚,少爷把她送过来陪着,那就是为了护着云千宁的。 “哪里来的丫头,如此放肆?”大夫人沉声开口,云千宁扭头轻声道:“及春原是江淮身边的丫头,自幼同江淮一起长大的。” 大夫人闻言眯眯眼睛,冷声淡淡道:“原来如此。” 虽然态度上没有缓和,但惩罚的话最终也是没有说出口。打跟江淮一起长大的丫鬟?那她是疯了。 便是街边小童都知道,江淮这人不喜热闹,不喜旁人接近。能在他身边久留的,便是丫鬟小厮,那与他而言情分也是不同的。 “听说你前些日子送进宫里两盆绿菊。”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开口,云千宁看着她,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当然知道荣家接她回来是别有目的,可没想到她们竟是一刻都等不了。 “是,皇后娘娘以礼相换。” 云千宁思量片刻,她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便是皇后娘娘想要花,都得拿东西来换,你们还想白拿? 大夫人捏着帕子擦擦嘴,似乎在擦茶渍,不过那姿态分明是不想多说什么。 老夫人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荣秀荣研身上。 “祖母,三妹妹折腾半日想来也累了,今日见也见过了,不如让她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晚膳或者明日再说如何?” 荣秀莞尔开口,一副关心的模样。 老夫人点点头,道:“那就都散了吧。” 她原本是想给云千宁一个下马威的,之前见她胆子小,想着吓唬一下她肯定立刻就把秘宝里的奇珍异花都拿出来了。 没想到多日不见,她的胆子竟是比从前壮了几分,说话也是别有用意了。 云千宁轻轻福身,转头便往外走。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刚进京什么都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她被江淮宠惯这么久,在太后皇帝面前尚且不用顾虑担忧,在这儿又有什么好怕? 荣秀和荣研对视一眼,快走几步追了过去。 “母亲,若无其他事,儿媳也先回去了。”大夫人起身,老夫人点点头,她便带着荣衡出去了。 走出桐寿堂,她才慢慢开口。 “衡儿,这个荣宁你可有什么看法?” 荣衡摇摇头,道:“娘,您与她本就没有过节,付家和荣家的事,您又何必插手呢?” “一想到那个女人,我这心里便止不住的厌恶。”付柳,曾经便是她最恨的人。 荣衡低声劝道:“她已经死了,宣北伯爵府加上关平伯爵府,两府之力也抵不过一个江淮,江淮身边还有个齐琰。” “您若有气,我们自然可以使些手段对付云千宁,可后果您真的但得住?” 荣衡是个很理智的人,哪怕是他的母亲,他也会把利弊直言说出来。 “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会勾引人的狐媚。”大夫人甩袖言语中满是怒意,荣衡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他娘何尝不知该恨的不是付柳不是云千宁,而是她的夫君,她的婆婆? 只是她做不到罢了。 “你父候对她似乎不是那么上心了。”大夫人冷静片刻再度开口。 荣衡难得闪过一丝冷笑,随机道:“父候喜爱的,是记忆中的付柳,三妹妹毕竟不是付柳。” “更何况父候几次在她面前讨不到好,反而过往之事总被翻出来,他面上无光。” 大夫人闻言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儿子,疑惑问道:“衡儿,你这是什么话?” “昨日去淮宁府,别说江淮便是齐琰都没有给父候脸面,旧事重提他自是不高兴了。” 大夫人摆摆手,道:“我不是问这个,我听你的语气怎么觉得你还有些幸灾乐祸?” 荣衡可是她生的,一言一行有什么变化她哪里会看不出来? “母亲听错了,儿子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大夫人还是有些狐疑的收回目光,也不在多想,有些不大高兴的说道:“江淮也就罢了,那是连皇子宗亲都要退让的。” “可是那齐琰不过是国公府的三公子,连小公爷都不是,他也敢对你父候不敬?” 荣衡没有接话,齐琰有什么不敢的?放眼京城,或许你可以招惹江淮,但一定不能招惹齐琰,他才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儿。 第四十三章 给谁下马威? 当天晚上大一家子要在正厅用膳,不只是荣臻这一房的人,还有其它几房都来了。 云千宁有些不大习惯,饭菜也不是田大娘做的,吃喝了点茶,便没再吃旁的。 “三姑娘吃这么少,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三房媳妇关切的问道,云千宁莞尔也不找借口,直接点头应是了。 “哼,出去几日嘴还挑起来了。”老夫人不满的放下茶杯,云千宁扁扁嘴,也不生气。 她就是被江淮惯得挑嘴怎么了? “这空间秘宝……” “哎哟。”云千宁捂着心口,忽然皱眉,对及春招手道:“快,我伤口又疼了,扶我回去擦药。” 小姑娘装的不怎么像,老夫人看着她拙劣的表演手里的筷子都要握断了。 “各位夫人老爷,奴婢扶姑娘回去了。”及春上前连忙一手扶住云千宁,小姑娘直接依偎在她身上,移着步子走了。 “不过是能种种花,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竟如此托大拿乔,什么东西!” 老夫人气的破口大骂,荣臻低头吃饭不说话,大夫人轻轻扫一眼,擦擦嘴也不言语。 云千宁并没有走出多远,回头看一眼厅内,她觉得有些奇怪。 “及春,你有没有觉得荣家的人都怪怪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及春摇摇头,道:“没有啊姑娘,怎么了?” “没事。” 云千宁鼓着嘴和及春回了院子,刚回到自己的住处,田大娘便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进屋了。 “知道姑娘定是没吃什么东西的,大娘特意做了顿,要是不够吃再跟大娘说啊。” 田大娘笑呵呵的模样很是慈眉善目,云千宁自是亲近她,笑眯眯的点头,而后便低头追美食去了。 云千宁这边刚吃上,院子里便有些异样的动静。 她刚侧头去看,屋子的门便被打开,江淮穿着一袭黑衣走了进来。 “刚刚去御月楼带了些鱼子酥来,你尝尝。” 江淮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方几上,而后坐到她对面,问道:“如何?可欺负你了?” 云千宁嘴里正吃着一块鱼子酥,腾不出空回答,只摇摇头。 及春端着一碗蜜浆递过去,笑道:“江老夫人原是想给姑娘一个下马威,却反被姑娘先立威了。” 及春笑嘻嘻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江淮,江淮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合该如此,在外面不曾让人欺负,在这儿更不行。” 云千宁闻言点点头,喝口蜜浆后,清清嗓子道:“我娘的事你问过陛下了吗?” “嗯,的确是你父亲用战功换你娘不被牵连,不过……” 昨日江淮进宫也是要问的,只不过那时候皇帝在忙,便先给他令牌让他择日再来。 江淮的择日便是等到次日早朝之后才进宫。 皇帝便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江淮。 当年是付柳的叔叔被查出有通敌的那些罪证,付柳的父亲为人清廉,但当时的皇帝并没有细查,而是直接下旨抄家落狱、斩首流放。 荣臻那时便进宫去求,当时先帝正处于纠结赏赐他什么恩典好,毕竟荣臻当时战功显赫,便是封国公也是绰绰有余。 先帝见他为了一个女人自愿弃战功,正好合他心意,不怕他功高震主,便准许了。 荣臻的确把付柳留在京城一段时间,然而就在新帝登基四年后,付柳忽然从京城消失了,自此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付柳留在京城的时候,荣臻的确经常去她所在的院子。 便是大婚之夜,都没有回府。 云千宁叹口气,道:“荣衡说的都是真的。” “嗯,不过我仔细打听了一下,当年你娘在京城住的时候,身边是跟着一位丫鬟的。” 江淮记得他幼时去东平府的时候,她家里可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云千宁鼓着嘴,道:“我印象中娘身边没有其他人,你说……还能找到那个丫鬟吗?” “让齐琰去找吧,说不准能找到。” 江淮并不是逞英雄的人,有些事还是让能办好的人来办最合适不过了。 云千宁笑着点头,瞥了一眼窗外,小声道:“今天空间里又出了一盆绿菊,给齐夫人送去吧。” “好。” 江淮一应答,小姑娘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花盆拿出来,把空间里长的正盛的绿菊移栽出来,让他带走。 云千宁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倒在软榻上伸手揉着肚子。 及春利落的把方几收拾干净,而后换上了清甜解腻的茶水来。 只是刚换好,屋外便有丫鬟来报,说是荣秀和荣研来了。 云千宁看着江淮眨眨眼,江淮起身抱着花盆轻轻一跃,直接上了房梁将自己隐藏在暗处。 荣秀笑着进屋,荣研看着方几皱眉:“你一个人喝两杯茶?” 及春上前来把茶盏撤下去,云千宁低声道:“我在跟及春喝茶。” “一个丫鬟,也能跟小姐平起平坐?你在郡王府就没有教你规矩吗?”荣研皱着眉头,有些瞧不上云千宁。 云千宁鼓鼓嘴,道:“在郡王府里,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需要学规矩。” 荣秀一把按住荣研,笑道:“虽说郡王爷宠着你,可你也该懂事点。” “如此娇蛮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云千宁疑惑的看向她,反问道:“为什么?” 荣秀被问的一愣,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这不是每个女子分内之事吗? “你,付姨娘没让你看过书?女戒女则都没读过?”荣秀才是满心疑惑,父亲不是说她恢复记忆了吗? 云千宁摇头,道:“没有。” “难道郡王爷也没让你看过书?” 云千宁满是天真,道:“看过呀,他经常买书回来的。” “如此你怎么会不知道女子三从四德是本分?女子以夫为天,要守礼安分,不可蛮横跋扈,任性妄为。” 荣秀一板一眼的说着,云千宁撇撇嘴,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悠悠的开口。 “我看的都是话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云千宁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荣秀,荣秀心里一堵,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江淮买回去给你看的?” “是啊。” 一开始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云千宁便喜欢看话本,及春都是挑着有画的给她买,两个小姑娘偷偷摸摸的看。 后来恢复记忆,江淮也没说她得看书,连考校都不考了,还会主动给她带话本来看。 有时候她看话本看的两眼泪汪汪,江淮还会凑过来看看,看了几回实在不知道哪里感动,便不跟着看了,只在一旁给她递帕子。 荣研瞪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荣秀笑笑,道:“听闻郡王府冬日里也是百花齐放,不知三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能否带上我和二妹妹?” 云千宁点点头,道:“好啊,那就过两天吧。” 荣秀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顿时心花怒放,追问道:“是哪天?不若先定好,我还有几个闺房好友,不知……能不能一起喊去?” 云千宁想光明正大的回去见江淮,不过是带着几个人,应该也是无妨的,犹豫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你能不能做主?别到时候我们去了被拦在门外,那多丢人。”荣研冷哼一声,自从进屋就没正眼看过云千宁。 云千宁鼓着嘴,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只知道自己回去肯定没关系,但是她们嘛…… 小姑娘心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屋顶,只见江淮以一个荣秀荣研看不到的角度,给她打了个手势。 “不会的。”云千宁自信的笑起来,荣秀心下高兴,道:“那便好,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便去淮宁府吧?” 云千宁没想到荣秀比她还着急,当下点点头同意了,能大大方方回去才好呢。 荣秀和荣研没多坐便走了,及春亲自去送她们,确认人走远了后才回来。 江淮已经从房梁上跳下来了。 “以后家里的事你尽管做主就是。”江淮揉揉她的脑袋,眼里满是宠溺。 云千宁笑眯眯的点头,道:“明天就可以回去啦,我想吃胭脂鹅。” “好,那便吃胭脂鹅,正好今日舒妃娘娘又给送来几位厨子,等你回去尝尝他们的手艺。” 云千宁一听眼睛都亮了,“舒妃娘娘宫里的厨子,肯定不会差的!” 小姑娘兴奋的喊着,江淮眉眼带笑,道:“不如明日也邀请迎月过府?我想你见到她总比旁人亲近。” 云千宁一听更高兴了,她是想迎月了。 “今晚早些睡,明日我在家里等你。” 江淮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嘱咐。云千宁点头期待的对着他挥手,江淮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而后抱着绿菊走了。 小姑娘满脸的通红的站在原地,双手扶着脸,最后害羞的扑到床上。 及春一进来便看到姑娘弯着腿傻笑,把水盆放到一旁,喊她来洗漱。 云千宁轻笑着起身,她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睡过了,当下还有些不敢呢,洗漱后拉着及春跟她一起睡。 及春在她面前也是习惯没有规矩了,两个小姑娘挽着手还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直到门口守夜的丫鬟催了,她们才吹了烛台睡下。 第四十四章 白瓷红梅 翌日一早,荣秀便盛装打扮到微雨院找云千宁。 荣秀的朋友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好几个姑娘,个个打扮的靓丽。 云千宁坐上马车打着哈欠,她早饭还没吃呢。 伯爵府的马车并不算宽敞,所以姑娘们是分开坐的,一路上荣秀似乎在想事情,都没有开口说几句话。 云千宁难得落个清静,等到淮宁郡王府前,她欢欢喜喜的下了马车。 “郡王妃。” 门口把守的侍卫恭敬的行礼问好,云千宁笑嘻嘻的同他们打招呼,而后蹦蹦跳跳的进院子。 “嬷嬷,我肚子好饿,有没有点心吃呀?” 崔嬷嬷当真是喜欢云千宁,一早便到府门前抻脖子等了。这府里突然少个人闹腾,便是满园春.色都是死寂沉沉的。 “有有有,一早郡王就让厨房做了胭脂鹅和酥鸭,点心有鹿茸团,豌豆黄还有桂花糕呢。” 崔嬷嬷吩咐下人去端来,云千宁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身后,道:“她们说要来府上看看,我便带来了。” 崔嬷嬷毕竟是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便是这些小姐见到了,也是要对她有几分恭敬的,纷纷笑着同她说话。 “几位小姐可是折煞老奴了,快请厅里坐吧。” 厅内里满是暖烘烘的熏笼,云千宁烤着手左右看看自己养的花,个个都开的好看。 长桌上摆放着白色瓷瓶,里面插着含苞待放的红梅,和夏是曾经长公主身边下人的家生子,和及春是差不多的。 和夏端着膳食笑道:“这些红梅是郡王特意去宫里折回来的,每一枝都是他亲自动手摘的。” 云千宁闻言有些害羞的低头笑了,她说想赏红梅,他还真弄来了。 “宫里的红梅已经要开了呀。”云千宁伸手拨弄着,和夏点点头,“已然是开了的。” 如此云千宁更加明白了,这些还未绽放的花.苞,都是江淮精心挑选来的,想来一定是费很多心思了。 云千宁嘴角压不住的笑意,荣秀在一旁看着,脸上面无表情。 江淮穿着一身白衣锦绣踏步而来,本是严肃冷峻的面容在看到云千宁后顿时柔和几分。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千锦坊难道没有送衣服过去?”江淮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倒是不凉。 云千宁连连摇头,道:“送了,只是我觉得今日阳光正暖,便没穿那么厚重的。” “仔细你的身子。” 江淮伸手宠溺的在她脑门轻弹一下,云千宁莞尔,道:“知道啦。” “这些红梅可还喜欢?”江淮摆手,云千宁眉眼弯弯的点头,“嗯,喜欢。” 江淮和云千宁一说起话来便忽略旁人,荣秀使劲捏着帕子,随即上前一步笑道:“三妹妹,你把郡王府收拾的好生漂亮啊。” 云千宁扭头看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也不都是我收拾的。” “这白瓶红梅倒是雅致。”荣秀上前伸手轻碰,江淮轻扫一眼,并没有接话。 荣秀不死心,莞尔柔声问道:“不知郡王爷可否送臣女一瓶?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臣女倒是十分喜欢梅花。” 云千宁鼓着嘴,她是不喜欢听那些文皱皱的诗词的,这会儿已经转头伸手去偷拿豌豆黄吃了。 江淮看她松鼠藏食似的动作觉得有趣,伸手一扯椅子,道:“先吃饭。” “嗯嗯嗯,我想喝莲子粥。” 云千宁左手豌豆黄右手鹿茸团,和夏立刻笑道:“奴婢这就去厨房端来。” 荣秀被冷落在一旁有些尴尬,其它小姐纷纷落座,荣研在江淮面前也是收敛些了,没再摆脸色给云千宁。 用过膳后,云千宁带着荣秀她们去花园,花园里不似外面银装素裹,此处是花团锦簇,百花齐放。 “这花儿开的真好,冬日里竟然能看到如此景色,真是稀世罕见。”说话的是穿着一袭粉水色缎袄的孟家小姐孟丝婷。 荣研见到这满园景色也是愣住了,走到朵朵菊.花前移不开眼睛。 “三妹妹,你这花儿都是那个秘宝里的?”荣秀轻声开口问,云千宁点点头。 “那秘宝里是什么样子的?”孟丝婷好奇的询问,云千宁耸耸肩,笑道:“一两句说不清楚的。” 荣研轻哼一声,心里暗暗说道——又是这样子,故作神秘! “姑娘,迎月公主来了。” 和夏带着迎月走过来,云千宁立刻小跑过去,亲昵的拥抱在一起。 “在李府的日子可还舒心?” 迎月闻言害羞的点头笑笑,李承舟饱读诗书谦逊有礼,待她也很是温柔,从没有因为她的身份高看一眼,也没有因为她不得父皇宠爱而低看她。 二人相敬如宾,日子也是和和美美的。 “李家家教甚严,三十岁无子方能纳妾。”迎月心里是十分欢喜的,任多大度的女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不是? 云千宁更替她高兴了,挽着她胳膊往里走,道:“上次见过便觉得你们十分相配,郎才女貌,性格又都好。” 姐妹俩说着亲近的话,另一头荣秀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郡王爷,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家三妹妹。三妹妹顽劣,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荣秀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女子的娇羞,江淮淡淡的看她一眼,微微皱眉。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对你们说?” 江淮语气如常,仍旧是那般的不平易近人。 荣秀神情有些尴尬,荣研皱着眉头有些看不懂她姐了。 明明江淮就是对她没有意思,她还这么上赶着做什么? 江淮可不止邀请了迎月,还把齐琰李承舟都喊来了,凌禾是宫中御医,无休沐是不得空的。 迎月急着见云千宁,先下马车急匆匆先来的,李承舟则是跟齐琰寒酸片刻才往府内走。 这会儿他们二人也来了,孟丝婷一看到齐琰眼睛顿时一亮。 孟丝婷和孟悠竹是姐妹,只是孟丝婷只是家中庶女,比不得孟悠竹是嫡女。 “小宁宁,过来瞧瞧我给你带什么了。”齐琰每回来都不会是空手,云千宁闻言顿时扭头,好奇的盯着齐琰背在身后的手看。 齐琰对着她招招手,云千宁立刻跑过去转圈找。 “江淮,你看他……”齐琰故意把手里的东西举高高,转圈逗着小姑娘。 云千宁跑了一会儿,气的跺脚直告状。 齐琰笑呵呵的把东西给她,道:“不逗你了。” 云千宁抱着纸袋一看,里面都是些书籍,顿时扁了嘴:“我不喜欢看书。” 齐琰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仔细看看。” 小姑娘拿起一本翻开一看,里面竟都是话本。云千宁顿时高些的咧嘴笑起来,把书都递给及春让她收好。 “好些话本都是孤本了,寻来这些可是不易,打算怎么谢我?” 齐琰故意逗她玩,他哪里又真的缺什么? 云千宁鼓着脸想了一会儿,道:“我也要给你个惊喜,你且等着吧。” 齐琰笑着应答,云千宁转身对迎月说道:“对了,等晚些我让人给你送出几株山椿,粉白相间煞是好看。” “亏你记挂着我,我便不推辞了,谢谢。” 云千宁的大方让荣秀心里满是嫉妒,她眼神微转,低声道:“不知姐姐是否有幸开开眼呢?” “可以呀,那个院子里好多山椿的。”云千宁伸手指着一处院子,荣秀垂眸道:“不如一起过去瞧瞧吧?” 云千宁点点头,和迎月走在一起,荣秀见此便停下几步故意和江淮走的很近。 “郡王喜欢什么花?”荣秀轻声问着,江淮的表情比这寒天还要冷上几分,他实在懒得荣家的人。 “只要是小宁宁种出来的花,哪怕是狗尾巴草他都喜欢的紧。” 齐琰打趣的开口,荣秀心下一堵,面上仍旧笑吟吟的:“郡王和三妹妹的感情真是好。” 江淮仍旧是没理她,倒是李承舟忽然开口,道:“刚刚我瞧见那菊花甚多,近日来我母亲有些心火,月儿的红色菊花我们实在舍不得动。” “等下让宁宁备出几盆同山椿一起送去。”江淮语气缓和几分,菊.花本就下火,更何况是花影重里的产物? 李承舟连忙行礼,不胜感激:“多谢郡王爷。” “不必客气,宁宁和迎月本就是好友,你也无需见外。” 荣秀闻此心下微转,虽然她不喜荣宁,可眼下若想要接近江淮,怕是只能从荣宁入手了。 与迎月一样同荣宁亲近,想来能捞到不少好处,更能快速的接近江淮。 看来她之前的法子有些太心急了,这件事还得慢慢来才是。 荣秀眼珠轻轻转动,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 舍去靠近江淮的机会,快走几步上前追云千宁去了。 “三妹妹,你的头发有些乱了。”荣秀快走上前轻轻替她拢发,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谢。 荣秀莞尔一笑,那姿态倒真像是疼妹妹的姐姐。 “我们在外面少走一会儿也就罢了,你身上还有旧伤,不易在这天寒地冻的天里多走动的。” 云千宁眨眨眼睛,轻轻点头,算是应答了,而后有些疑惑的看向江淮。 她怎么感觉荣秀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是错觉吗? 第四十五章 让妒火烧的更猛烈些吧 荣秀的关心让云千宁有些不适应,荣研始终是冷哼着,这个荣宁她也喜欢不起来。 午膳府上仍旧做的精致,八宝鸭挂炉鸡,麻辣肚丝,鸡丝银耳莲子汤。 还有两碟子必不可少的点心,如意卷和奶黄角。 云千宁不大喜吃米饭,所以府上从来都不做。 孟丝婷看到满桌子精致的菜移不开眼睛,孟府只是小官,每个月的俸禄有限,哪里能顿顿吃这么好的? 她只以为早膳那么一顿丰盛的已经是充脸面了,没想到午膳菜品更多。 “你在荣府要吃什么便差下人去买,别苛待了自己。” 江淮仔细叮嘱,云千宁点点头。 “银子可还够花?” 荣研忍不住开口,道:“郡王爷,她才回家一日。” 齐琰闻声轻笑一声,敲敲茶盏,道:“如今小宁宁回府了,你呢?不回去看看?” “不急。” 江淮垂眸淡淡的开口,俩人转眼就唠别的去了。 云千宁满眼都是吃食,自从她厌食被治好后,反而对食物珍爱起来。 “三妹妹,仔细噎着,我给你盛碗汤吧。”荣秀端起一只小碗,云千宁把嘴里的肚丝咽下去,惶恐的接过汤。 “哎呀。” 荣秀不留痕迹的松手,就连云千宁都以为是她自己没拿住,汤一下子撒了出来,溅了二人一身。 云千宁拿起帕子就擦,江淮放下碗,道:“吃好了再换,不急。” “和夏,你带着荣大小姐的丫鬟去绸缎庄买身衣裳。” 云千宁扁着嘴老老实实的坐下吃饭,转头看向荣秀,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弄脏了你的衣裳。” “没事的,倒是劳烦郡王费心了。”荣秀莞尔一笑,云千宁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倒也没太在意。 毕竟只是一件衣裳而已,她在郡王府的时候,有时候一天下来能换三四套。 比起她种花栽树时弄脏的衣服来看,这都不算脏。 众人吃好后,和夏也带着丫鬟买好衣裳回来了。 云千宁要回自己的院子换衣裳,荣秀也轻声说要跟着去。 她自然没有拒绝,带着荣秀她们一起去了衣房。 “哇,这么多衣裳。”孟丝婷咽咽口水,这满屋子悬挂的衣裳,比成衣店里都要多。 件件手感上乘,布料奇佳,便是绣法针脚都与众不同。 荣秀握着刚买回来的衣裳,心下有些不服气,手上也不自觉地用力,衣裳都皱了一块。 “姑娘,我瞧着那件绣红梅金丝白袄裙就不错。” 及春指着一套新衣裳说道,云千宁走过去扁着嘴,拿起了另一件道:“我想穿这件。” 云千宁手里拿着的是一件正红色刺花袄裙,及春笑嘻嘻的跑到妆奁前,从盒子里拿出一套红玉的首饰。 “这些都是郡王给你买的?”荣研开口问了一句。 云千宁轻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些首饰不是。” 这些首饰大多都是玉饰,几乎全都是齐琰送来的玉石打造而成,对于云千宁而言,首饰都算是齐琰送的。 “这么多衣裳你怕是穿不完吧。”孟丝婷伸手轻轻摸了一件她极为喜欢的衣裳,爱不释手。 云千宁叹口气,道:“是啊。” “对了迎月,你带一些回去吧,我俩身形这么像,你穿肯定没问题的。” 云千宁转头眯眼弯笑,指着一片区域说道:“这些都是我没有穿过的,你自己挑嘛。” 迎月轻笑一声,道:“这可都是郡王爷送你的,我怎么好要呢?你呀,慢慢穿吧。” 云千宁鼓着嘴,叹口气,道:“哪里穿得完呀,正屋还有一屋子的衣裳呢。” 这话她说的无奈,可是停在荣秀她们耳朵里便是炫耀,顿时惹得三个姑娘不愉快。 迎月伸手挑起一件看看,笑道:“都是出自千锦坊,好些料子还是难得的云锦和水锦。” “郡王爷为你可真是一掷千金。” 云千宁害羞的笑笑,却也不避讳,直言道:“江淮对我还是很大方的。” 荣秀咬咬牙去一旁换衣裳,孟丝婷再喜欢这屋子的衣裳也不敢开口要。 她又不是迎月,而且刚刚郡王的意思很明显,这屋子里的衣裳是不打算送人的,否则这么多衣裳,为何不挑一件给荣秀,反而是出去买? 云千宁换好衣裳出去,荣研实在喜欢院子里的菊.花,又跑去欣赏。 “你很喜欢菊.花?” 荣研不自然的瞥了她一眼,轻哼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种气节你懂吗?” 云千宁抿唇不大好意思的笑笑,坦然道:“不懂,你给我说说嘛。” “哼,说了你也不懂。” 荣研扭头,只见云千宁鼓着嘴转头蹬蹬蹬跑到江淮旁边小声嘀咕好几句,她暗暗道——就知道告状。 没多久小姑娘就又跑回来了,笑的一脸得意。 “哼哼,我可是知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荣研一愣,她刚刚跑去江淮旁边只是为了问清楚她那句诗的意思? “回头我送你几株菊.花,不过花盆你要自己准备。” 云千宁倒不是想要巴结荣研,而是她发现荣研看花的神情,是真的很怜惜的。 想来她虽性格有些不好接触,但总归爱花之心不是假的。 更何况她跑去问江淮那句话的意思了。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份孤傲绝俗,清高坚毅,倒是有那么一点像荣研的性子。 荣研闻言顿时有些别扭,脸色不大自然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讨好我吗?” “我讨好你做什么?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云千宁不解的看向她,荣研轻咳两声,道:“我,我不是喜欢菊.花,只是看你送的诚心,我才……” “嗯嗯,你高兴就好。” 云千宁笑笑转身又扑江淮怀里去了,荣研眼神古怪的看着她,看了半天扭过头去,冷哼道:“一点女子的骄矜都没有。” “她真有那么大方?该不是有什么算计吧。”孟丝婷走过来轻声说着。 荣研瞥她一眼,有些不屑:“就她?能有什么算计,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她有些理解大哥为什么不愿意让姐姐欺负她了。 这样的笨蛋,欺负起来有什么意思?你骂她一句,她都不会理你的。 孟丝婷眼神古怪的看着荣研,心里默默——几盆菊.花都拉拢了? “你婆母病了?”云千宁也是听江淮说的,说是李承舟想要几株菊.花。 迎月点点头,叹气道:“是啊,为着他的大儿子。” “怎么回事呀?”云千宁随口好奇的一问,迎月拉着她往无人的地方走,压低了声音。 “李承畴不比我夫君,他几次落榜不得志,为此郁郁寡欢。” “前些日子突然迷上花柳巷中的女子,李家家规最是严谨,这不得沾染烟尘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公爹知道后狠狠的责罚了他,许是小厮下手有些狠了,那伤到现在也没有好。” “婆母急的直上火,宫里的御医请了几番,药开了一堆也是不见好,唉。” 云千宁拧着眉头,这她可帮不上什么忙,她也不会治病呀。 “那我多给你送些菊.花吧,花影重里的花儿都有灵气,泡茶喝对身子也好。” 云千宁挠挠头,迎月笑道:“真是谢谢你了,也就你记挂着我。” “你是我朋友嘛,改日得空我们一起进宫呀。” 迎月是出嫁的公主,想回宫是不易的。迎月知道要是跟着她一起回去,定是方便的,但她不想麻烦云千宁。 便也没有明说,而是笑着点头应下了。 “多谢郡王,不知这衣裳多少银子?阿秀差人还了郡王。”荣秀轻轻福身,语气温婉柔和。 江淮摆摆手的,冷声道:“不必。” 不过是一件衣裳,他未曾放在眼里。 荣秀闻言脸色一红,垂首道:“那改日阿秀做一套衣裳赠与郡王,权当感激了。” 江淮目光又飘到云千宁身上去了,这小姑娘似乎是不会针线活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穿上她做的衣裳。 荣秀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顿时笑道:“郡王喜欢白色?那阿秀便做身袍子如何?” 江淮拉回思绪,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变得冰冷。 “我不喜白色。” 江淮幼时只见过一次满院白色,便是他母亲去世。 当时家里布满白色绸缎,灵堂上,棺柩上。他身穿孝衣,那时候他年幼不懂,只知道穿着这衣裳母亲便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十分抗拒穿孝衣,后来他父亲告诉他,穿上孝衣他母亲才会走得安稳,奈何桥上不会被其他人欺负。 江淮知道他的母亲回不来了,他不想让母妃死后受欺负,所以自己主动穿上孝衣。 直到可以脱孝,他也仍旧穿一身白衣,时间久了他再穿其它颜色的衣裳都觉得别扭。 可他很喜欢鲜艳的颜色,他过往的一切都是沉寂的雪白,是那么的孤寒无趣。 云千宁不知和迎月说了什么高兴的嘻嘻哈哈,转头看到江淮望着她,便高兴的招招手。 江淮轻轻一笑,不过以后他不会再觉得孤寂了,他的生命里有一个很会闹腾的人。 荣秀见到这抹笑意眼底的妒忌更加深浓,她垂眸敛去神情,轻吸一口气,神情恢复如初,抬头便是满脸笑意。 “郡王对三妹妹,还真是喜欢的紧。” 第四十六章 遭人算计 云千宁回到伯爵府便开始移栽盆栽。 给迎月移了五株山椿,其中有两株是粉白色的,菊.花移了十盆,有三盆是异色菊.花。 花铺里每隔三天出售一盆稀有盆栽,以至于她空间存货还有很多。 荣研派人送来一些花盆,云千宁给她一株粉色的菊.花,余下都是普通颜色的。 即便如此荣研也是很高兴了,把这些花摆在屋子里,日日观赏爱不释手。 荣老太太也想要花,云千宁给了她两株兰花。 “那个……这是给你的。” 荣研可是很少来微雨院的,云千宁正在屋子里浇花,闻言望去便见她手里有一包东西。 云千宁接过手一看,都是些胭脂水粉。 “这是我自己做的。” 云千宁有些惊讶,凑到鼻子下闻闻,道:“好厉害,你是用什么做的呀?” 她闻着味道有些熟悉,荣研有些别扭,道:“你送给祖母的红色山椿,我摘了几朵。” 云千宁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会做胭脂,顿时咧嘴。 “山椿吗?要不要我送你几株?”云千宁把手里的水舀放下,转头笑嘻嘻的看着她。 荣研抿唇,犹豫道:“我,我想要一盆兰花。” “好啊。” 荣研没有带花盆来,她没想到云千宁回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忙让丫鬟回去取。 及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道:“姑娘,田大娘做了桂花卷和云片糕,快来洗洗手吃点心吧。” 云千宁嗯一声便去洗手,另有丫鬟把点心端上来放到贵妃中的方几上。 “一起吃吧,田大娘做饭很好吃的,尤其是点心。” 云千宁招呼着荣研,荣研想想坐了过去。 没多久丫鬟将花盆取过来,云千宁便把玉兰移栽进去,荣研道声谢没再多坐就走了。 “奴婢瞧着二姑娘性子率真,倒还算不错了。”及春将桌子上的空碟撤走,晚上得让田大娘准备些荤点心了。 云千宁抹抹嘴,道:“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荣研一直是这个性子,对待周荷是这样,对待她也是这样, 没因为江淮便高看她一眼,但也从来不主动欺负她。虽然有时候嘴巴有些坏,但云千宁并不在意,能够如此相安无事,她已经很满足了。 荣秀没事经常往微雨院跑,回回都是来关心的云千宁的,这让她很是受宠若惊。 “今日母亲宴请宾客,你总不好躲在后院里的,一起去吧。” 荣秀亲热的挽着云千宁的胳膊,拉着她往前院走。 “姑娘,披风。” 及春连忙从衣架上将兔绒斗篷拿下来追过去,外面这样冷,不穿厚点定是要受寒的。 云千宁挣脱不开荣秀,已经被拉至门口,荣秀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一般,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笑着。 “真是抱歉呀三妹妹,姐姐没仔细看,竟是忽略了。” 荣秀连忙伸手松开云千宁,从及春手里一把拿过披风,给云千宁穿上。 “外面比不得屋子里暖和,定要捂仔细了。” 云千宁点点头,带着及春跟她去了花园。 冬日里倒是还有红梅能赏,只不过伯爵府的红梅开的不够好看,还没有江淮从皇宫里折回来的花枝好看。 这赏花对云千宁来说便是有些无聊了。 她坐在亭子里,远远的看着府里的厨子在一处无人宽阔的地方摆着火炉架子做炙肉。 “咦?” 云千宁指着围墙下轻声道:“那有只兔子。” 及春望过去,还真是一只小白兔。 云千宁起身往那边赶,小兔子却像是找到食物一般,蹦蹦跳跳的就走远了。 她顺着小路一直追过去,兔子正在一间无人的院子里吃食呢。 云千宁笑着轻轻走过去,只是刚进院及春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云千宁转头只看见一个小混混般的男人,岁数也不小,脸上满是不怀好意。 男人坏笑的搓搓手,冲着云千宁就扑了过去。 小姑娘连忙一躲,倒也没被抓住。 “小妹妹,快过来让叔叔好好疼爱一番。” 云千宁心里害怕极了,一边往后退去,一边道:“放肆,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等爷要了你,你就是爷的人了,你还想怎么着?” 男人满是猥琐,云千宁从身侧随手抄起个棍子握在手里举在身前。 “你,你别过来啊!” 千路和暗影都是男子,平日里是不让他们在院子里闲逛的,毕竟荣府还有未出嫁的姑娘。 所以当下云千宁身边是没有人的。 她满是慌张,大声的喊人却无人问答。 “呵呵,你就死心吧,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男人往前一扑,云千宁慌乱的挥着手中棍子,倒是砸了男人好几下。 男人恼羞成怒,伸手一巴掌夺过木棍,刚要去扯云千宁,背后就被重物砸了一下,当场倒了下去。 云千宁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树干上。 她抬头望去,门口荣衡身边的书童正把及春扶起来,荣衡带着几分关心看着她。 “没事吧?” 云千宁摇摇头,她下意识有些害怕荣衡,抿抿唇却没有说话。 荣衡一笑,走过去命人将倒在地上的男人拖下去,刚要说话,院外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荣秀最先走进来,看着院子里,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荣衡轻扫了一眼,“我邀三妹妹来帮我相看院子,这人冲撞了我,还不拖下去?” “是吗?”荣秀眼里带着几分不满,荣衡伸手拉着云千宁,便往外走。 “自然是。” 荣衡的手很有力,桎梏着她让云千宁挣脱不开。 身后书童背着及春远远的跟着,荣衡一路把她带回微雨院。 刚走到微雨院的外围,千路和暗影便闪身出来。 千路没有多问,只是接过及春,暗影则是直接拦住了荣衡。 “有些事为了你自己,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荣衡也没有多说,转身笑笑离开了。 云千宁揉着手腕,暗影护送着她进院。 千路安顿好及春后,转头便去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云千宁如实相告。 “不告诉少爷么?此事定是有人存心。” 云千宁摇摇头,喝着暗影端来的苹果蜜水,轻声道:“人已经被荣衡带走了,便是江淮要查,也是不好查的。” 千路闻言点点头,荣衡若是不把人交出来,便是少爷去,也是无用的。 反而这件事闹大了,对云千宁也不是什么好事。 荣衡带走那人,不仅是为了维护幕后之人,也是为了维护云千宁的名声。 云千宁到底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此事也只能作罢了。 “日后属下还是悄悄的跟着吧。”千路一阵后怕,若是今日姑娘出了事,他们少爷会如何简直都不敢想。 云千宁连声应着,她也觉得好危险。 “不过到底是谁要害我?半点头绪都没有。” 云千宁扁着嘴,当夜江淮还是翻窗子来了,仍旧给她带的吃食。 小姑娘一边吃一边把今日的事告知,江淮眉头紧皱。 “离荣秀远点。” 云千宁不解,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她还是很关心我的,今日之事她也是最先赶过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淮沉眸,难道他要告诉小姑娘荣秀嫉妒她,想要取代她? 他伸手弹弹小姑娘的脑门,无奈的说道:“不能对你好点你就放下防备了,记住了吗?” 云千宁鼓着嘴,反驳道:“别人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她好了。” “那你说说,荣秀怎么对你好了?” 云千宁想都没想,直说道:“她会经常来关心我。” “话谁不会说?便是街上的乞丐讨饭还会说两句吉祥话呢。” 江淮轻笑一声,见小姑娘吃好了,便招手让及春把方几收拾了。 云千宁去沐浴,回来后江淮竟是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呀?”云千宁穿着一身舒适的长裙。 专门给她睡觉时穿的,小姑娘不喜欢穿里衣里裤,江淮便特意让千锦坊做几身长裙。 “过来。” 江淮招招手,云千宁乖巧的坐在他面前,江淮伸手轻轻挑起一缕青丝,用内力慢慢烘干。 “明日我让人送些银霜炭来,烧起来暖和灰尘也不大。” 云千宁点点头,等到头发被江淮全都烘干之后,转头看他:“不早了,还不回去吗?夜里冷,当心风寒。” 江淮却是起身,挥手灭了烛火,慢悠悠的褪下外衣。 “不回去,府上无人暖.床,睡不习惯。” 云千宁闻言脸色一红,一骨碌便钻到床里,蒙着脸不肯出来。 江淮笑笑,坐在床边伸手掀开她的被子。 “不过一日,便如此害羞了?” 云千宁红着脸偷瞄他,小声道:“这可是伯爵府。” “那又如何?你还能不嫁我了?” 江淮趟过去,一伸手便把她抱在怀里,如今小姑娘可是比之前稍稍长了些肉,抱在怀里也不硌人了。 云千宁连耳根都红透了,闭着眼睛开始装睡。 江淮嘴角带笑,只是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渐渐入睡。 第四十七章 你茶任你茶 江淮每夜都要翻窗而来,次日一早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云千宁一开始还是很害怕和害羞的,毕竟这里是宣北伯爵府,不是淮宁郡王府。 可是后来她发现微雨院周围看守的人都是江淮的人,便也没什么不安了。 况且她现在也不习惯一个人睡了,会害怕。 “及春,我们去街上吧。”云千宁每日在府上不是侍弄花草就是看话本,有些无聊了。 已经是年下了,街上很多摊贩都出来摆摊买年货,如此热闹的场景她可不想再错过了。 及春去侧屋抱了一件月白色银丝玉兰绒斗篷,笑道:“今儿还不算冷,这件正合适。” 云千宁换好衣裳便和及春出门了,她出去向来不用报备。 “三妹妹可是要出去?我们一起吧。” 荣秀正好在家里招待客人,都是些闺中蜜友,见到云千宁要出去,荣秀便也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云千宁点点头,虽然江淮说要离荣秀远点,可现下毕竟是住在一个府上,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孟丝婷和孟悠竹两姐妹都在,还有一些其他的贵女。 街道上果然是热闹,两边卖对联卖福字的,还有用红纸包着看起来喜庆极了的糖果蜜饯。 烟花爆竹红灯笼,摆满了街道的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别提多热闹了。 “还准郡王妃呢,竟是看得上路边小摊的东西,真是寒酸。”孟悠竹小声的在后面说着,眼中满是不屑。 荣秀轻笑一声,莞尔道:“三妹妹平易近人,有什么不好呢?” 她这话说的大声,云千宁听在耳里,心里暗暗点头——就是就是。 “这簪子倒是配你今日的衣裳。”云千宁拿起一支蝴蝶簪,在及春头上比划了一下。 及春照着铜镜,左右看看:“是挺好看的。” “老板,这个簪子给我包起来。”云千宁从来不揣银子在身上,银子都是在及春身上。 她又挑了几样钗环手钏,一起包起来,千路从暗处走出来默默的接过手。 这一路上云千宁可是买了不少东西,女子的首饰,男子用的丝绦等等。 总之千路和暗影他们手里几乎都拎满了东西。 “三妹妹,你买这么多东西是要给谁用啊?那些男子的物件不会是要送给郡王的吧?” 云千宁走累了便到御月楼吃午饭,这里的厨子做饭也是很对她胃口的。 荣秀把一路上的疑惑问了出来,云千宁却是笑笑并没有应答。 小二端着一杯梅花.蜜来,恭恭敬敬的放到云千宁的面前。 “小二,为什么只有一杯?”孟悠竹看着桌上仅有的茶壶,顿时不满起来。 小二忙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蜜是齐三公子送来特意嘱咐给云姑娘的,小的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小姐您见谅。” 云千宁小口嘬着梅花.蜜,略微皱皱眉。 “还是果蜜好喝一些。” 小二立刻转头道:“姑娘有所不知,如今天气寒冷,果子是及其少有的,若是有哪敢不给姑娘做?” 云千宁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的。 她轻笑着一掂手,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便出现在手中,她递给小二,笑道:“我要喝果蜜。” 小二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下巴都要惊掉了。 “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做。” 小二诚惶诚恐的接过苹果,连忙出去了。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面色吃惊,好半天荣秀才反应过来,问道:“三妹妹,那个苹果是……秘宝里的?” 云千宁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也不多。” 花影重毕竟是养花的空间,最初倒是可以种苹果树,可是能结果的实在太少了。 果子能兑换的升级材料可比寻常的花木要多的多,之前她着急升级,种出来的苹果都拿去升级用了。 后来便一直种花,很少种苹果树,以至于她的空间里也就几个苹果。 “好妹妹,你看今日我们陪你逛了这么久,姐姐是自己人倒没什么,不若拿出一些来请她们尝尝果蜜?” 云千宁想想好像是这样,便又从空间里拿了三个苹果出来,让及春送下去,吩咐多做一些果蜜。 苹果蜜酸甜可口,让姑娘们很是喜爱,满满一大壶,云千宁只喝到一杯,便是荣秀也没有喝到多少,几乎都被孟悠竹霸占了。 荣秀心下对孟悠竹不满,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丢人现眼! 用过膳食后,云千宁还打算去庆南街转一圈,肯定比这儿还热闹。 千路他们已经趁着她吃饭的功夫把东西送回去了,如今又是两手空空。 荣秀她们仍旧有耐心的陪着,毕竟跟在她身边简直好处多多。 御月楼的一顿饭是她们平日里吃不起的,别看都是贵族官员的女儿,她们其实手里没多少银子的。 一个月家里给的月钱就那么多,女孩子爱美胭脂水粉少不得,还要打点家里的丫鬟,日常开销,算下来银钱根本不够。 别说是御月楼这样大的酒楼,便是普通小酒馆,她们也要想想到底要不要在外面吃。 小姐们不如少爷能拿到的月钱多,若是家里子嗣多的,月钱只会更少。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不敢乱花半分。 她们看见云千宁这样的大手笔,心里难免妒忌。 云千宁是不缺银子花的,宣北伯爵府给她的,及春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江淮可是全权负责一区的兵器买卖,这可是是个肥差,挣多少银子都归他所有。 大楚本就好战,每年兵器的采买便是一笔巨银,江淮已经接管很多年,他自己又不怎么花银子,剩下的全存在钱庄。 逢年过节皇帝太后除去给银子,各种赏赐也不少,都堆在安远侯府的仓库里,被崔嬷嬷收着搬家的时候一并带到郡王府。 江家一些长辈也会给江淮银子,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索性都给银钱了。 如此一来江淮可是很有钱的,加之云千宁自己还开着花铺。 虽说一天售卖的盆栽有限,但每天都能卖空,还有些空间不易出的奇珍异色花朵,有时候一株就能卖上几十两。 便是她自己手里都十分宽裕,更别提齐琰动不动丢给她百十两当零花钱。 云千宁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母亲,齐夫人早已认她当干女儿,齐琰对她可比自己家里的庶妹妹还要好。 百十两的零花钱都不算什么,三天五头送的奇珍玩意儿才是贵重呢。 旁的不说,就是御月楼的蜜,那都是上好的蜂蜜,齐夫人的母家蜜场一年产出的蜜就那么多。 齐琰可是很大方的让云千宁随便吃,不够他随时给送。 如此待遇,除了皇帝,便是她,再无第三人了。 荣秀她们都嫉妒,可是也都清楚,只有跟着云千宁才能捞到好处。 就像那果蜜,那可是只有在宫宴上才能吃到的,还得分时候。而她们跟着云千宁,轻轻松松的就喝到了。 这说出去,足够炫耀了。 “千宁,听说你送给荣二小姐几盆菊花,不知道你那儿还有什么奇珍花朵?” 孟悠竹可是还惦记着嫁进庆国公府呢,若是能讨好了齐夫人,之前那些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云千宁轻声道:“你要买花啊?” “不能送我一盆吗?”孟悠竹神情有些尴尬,道:“我家是文官清流,我手上银子不多的。” 云千宁鼓着脸,道:“江淮说了,不能随便送,不然人人都问我要,我种花都要累死了。” 孟悠竹上前一步,挽着云千宁的胳膊晃了晃。 “好妹妹,你就送我一株便好,就一株。我不会告诉别人啦,你看我们关系这么好……” 云千宁无辜的眨一眨大眼睛,道:“我们好像不熟,今日是一次说话吧?” “以后不就熟悉了嘛,你说是不是?” 云千宁扁着嘴,说道:“我在花铺卖的花几十文一盆,贵的也不过几钱几两,便是寻常人都买得起的。” 孟悠竹抿着唇有些不大高兴了,她当然知道花铺卖的花便宜,可她并不想买那种普通的花。 她想要奇珍送给齐夫人讨好她,寻常花又怎么能入她的眼? 这云千宁未免太小气了,不过是一盆花竟也推三阻四的。 “你是不缺银子的,哪里懂得我们的苦恼?便是几两银子,也是要心疼好久的。” 云千宁皱着眉头看向她,疑惑问道:“难不成你平日里喜欢什么买不起的东西,都是问店家要的?” “当然不是了!”孟悠竹见其他人好奇的看过来,立刻高声反驳。 云千宁更是不解了,问道:“那为什么非要让我送你。” “你,你的花本就不需要成本呀。你秘宝里那么多,送几株又不会损失什么。” 孟悠竹说的理直气壮,有不少人暗暗点头,都觉得她是该白送的。 “那你这不是要,是抢。”云千宁皱着小脸闷闷的说道,她愿意给那是她的事,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那不就是明抢。 孟悠竹被说的哑口无言,云千宁轻哼一声,挽着及春就走了。 她又不是傻子,孟悠竹又想要奇珍又不想给银子,那她辛辛苦苦栽出来一朵,既挣不到钱,又没送到好友手里。 反而是给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说过一次话的人,这叫什么道理? 孟悠竹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这个云千宁就是故意跟她作对的! 第四十八章 库房起火 年前,云千宁和及春一帮人把微雨院收拾的十分喜庆。 树上挂满了红绸,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院子里还有云千宁他们一起堆得大雪人。 雪人的两个发髻团上也绑着红绳,像极了年画娃娃。 年三十要一起守岁吃年夜饭,荣衡还带了些烟花爆竹回来给府里的弟弟妹妹们玩乐。 云千宁不得不跟着一起去前院热闹,只是其他人在玩闹,她便坐在回廊处,只跟及春说话。 “怎么不一起去玩?”荣衡从后院过来便看见云千宁和丫鬟单独在一侧,随口关心一句。 云千宁摇摇头,低声道:“我不喜欢热闹。” 这话说的违心,京城里谁不知道云千宁最是个爱热闹能闹腾的主儿? 每每进皇宫不是追猫就是遛狗,闹得后宫鸡飞狗跳,这么个人居然说自己不喜欢热闹,谁信啊。 “焰竹司今年新制造些好看的焰火,你也去玩玩?” 云千宁有些犹豫的看着人堆,远处荣秀看到了,对着她招手。 “三妹妹,快过来,这个焰花十分好看。” 荣研也跟着点头,云千宁想想,还是起身过去了。 “这个给你。” 荣秀伸手拿个新的焰花,一手把火折子递给她。 云千宁小心翼翼的点燃,而后跑得远远地,身后的空中忽然乍起一抹绚烂多彩。 “好漂亮。” 这焰花的确漂亮,她幼时在东平府偶尔能看见,却也是没有离这么近看过的。 这漫天光亮绚烂,让云千宁嘴角忍不住翘起。 荣衡眉眼中带着几分高兴,荣秀却是微微挑眉,怂恿着云千宁继续放焰火。 云千宁玩的正高兴,焰火却是没了的。 “三妹妹,你陪我去库房再拿些来吧。” 云千宁闻言点点头,笑眯眯的跟着荣秀去了。 “三妹妹,你觉得姐姐对你好吗?” 路上荣秀忽然开口问这么一句,云千宁笑应道:“嗯,长姐对我很好。” “既如此,若姐姐看上什么,妹妹是否能让给我?” 荣秀略带深意的看向云千宁,小姑娘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了。”云千宁鼓着嘴,倒也没说客气恭维的话。 荣秀轻轻一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姐姐怎么会要你的东西呢?” 云千宁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倒也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库房很快就到了,荣秀却突然哎哟一声,栽倒在云千宁身上。 “没事吧?” 云千宁见她神情痛苦,忙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荣秀捂着脚腕拧眉痛苦的说道:“脚腕好疼,怕是站不起来了。” “我让人送你回去?” 荣秀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坐着歇息一会便好。你能进去帮我把焰花拿出来吗?”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便独自进了库房,荣秀轻轻一笑,开口道:“三妹妹,姐姐脚疼的厉害,先让丫鬟扶我回去歇息了。” “你拿好焰花在这儿等我,我派人来接。焰花重,还有火药,可别乱走啊。” 云千宁哦了一声便乖乖坐在库房里,托着下巴却闻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荣秀一瘸一拐的走出院子,跟着丫鬟走到暗处甩开她的手,独自往前走几步,脚压根就没事。 “安排的人到了?” 荣秀的丫鬟明月轻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早已经候着了,只待小姐出来便会动手。” “很好,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吧。” 荣秀面不改色的笑着,眼中是笑意纵横的狠厉。 没多久库房便起了火,里头装的都是焰花爆竹,噼里啪啦的炸响声惊动了很多人。 火势蔓延的很快,瞬间将整个库房吞噬。 荣秀脸上笑意难以压下去,直到听到脚步声匆匆靠近,她才一脸悲伤的一瘸一拐走出去。 “三妹妹!” 暗影和千路赶过来眼中满是惊骇。 他们被特意警告今日府上女眷会在院子里四处游走,勒令不准他们踏出微雨院一步,免得惊了女眷。 远远的便看到这边起火,他们实在不放心便过来了,想着能帮忙灭火也是好的。 没想到一过来便听到荣大小姐喊郡王妃。 “三妹妹还在里面!” 荣秀眼中满是眼泪,暗影和千路对视一眼,连忙往里跑。 只是火势实在太大,他们便是想冲进去都无从下手。 “快点灭火!”荣衡冷着脸组织下人灭火,这火势若是再蔓延下去,只怕会烧到别的院子。 千路跪在地上满是自责。 “江淮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千路你怎么还哭了?” 云千宁清脆的声音传来,千路满是不可思议的抬头望过去,只见院子的角落里,云千宁正毫发无伤的看着她。 “姑娘!” 及春匆匆跑过去,她刚刚不过是去端点心的功夫,回来姑娘人便不见了。 听说姑娘在着火的库房里,她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是不是我吓到你们啦?” 云千宁抱住及春,及春浑身还抖着呢,哽咽着喊道:“姑娘你要吓死我们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不哭了,我们回去吧。” 云千宁拿帕子给及春擦擦脸,这么冷的天哭成这样,脸都冻红了。 荣秀眼中满是不甘和难以置信,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上前。 “三妹妹,你……没事就好。” 云千宁点点头,道:“你还有伤,快回去休息吧。” “刚刚着实吓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云千宁看了一眼荣衡,道:“告诉父候守岁宴我就不吃了。” 荣衡关切的嗯了一声,道:“你回去休息吧,父候那边我会跟她说的。” 云千宁微微颔首,和及春他们一起出了院子。 荣衡瞥了一眼荣秀的脚,上前一把扶着她。 “我送你回去,你既然有伤,今日守岁宴也别去了。” 荣秀几乎是被荣衡拖着走的,明月心疼的喊了一句,被荣衡冷冷扫一眼吓得闭嘴了。 “荣衡,你放开我!” 荣秀挣扎一路,一直到无人的地方荣衡才松开她,冷眼看着她。 “荣衡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亲妹妹!” 荣衡淡淡的看着她,冷声道:“上次是下三滥的手段,这次竟然还敢纵火伤人,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什么下三滥?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荣秀眼里有些心虚,荣衡冷笑,道:“别装了,那人我拖回去打了一顿便什么都招了。” “废物!” 荣秀瞬间眼神狠厉,满脸都是嫌弃。 “我告诉过你,别去找荣宁的麻烦,你怎么就是不听?” 荣衡压低声音,但也能听出几分无奈。 荣秀淡淡一笑,摆弄着指甲,浑不在意:“怎么?哥哥是怕了江淮,还是心疼那个小贱人?” “江淮岂是你能惹得起的?” 荣衡眼中带着几分冷意,荣秀勾唇笑笑:“若我为淮宁郡王妃,不止宣北伯爵府会起势,便是关平伯爵府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江淮眼里可容得下你?你这么做只能连累两府,你别被鬼迷心窍了。” 荣衡伸手握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荣秀闻言却是更加的激动,一把推开他,怒道:“荣宁哪点比得上我?论出身,论才识,琴棋书画她到底哪点比得上我?” “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那般宠爱?她娘只是个罪臣之女,她凭什么可以踩在我的头上?” 荣秀眼中满是执念和恨意,荣衡微微皱眉,道:“江淮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什么都好,若是旁人我倒也认了,唯独不能是荣宁!她不配!” 荣秀脑中满是幼时那一抹保护在她身前的白衣,那么美好的人,荣宁出身那么低贱,她怎么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荣衡深叹了口气,拉着荣秀往回走。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次,你若不想两府陷入万劫不复,就别去招惹荣宁。” 荣秀停住脚步,眼里满是阴鹜。 “我一定会把她从江淮身边抹去。” 荣衡眸子微沉,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荣秀往回走。 云千宁带着千路和及春回到微雨院,入屋便有丫鬟端上来点心和甜饮。 “真的有人要对我不利啊。” 云千宁吸溜一口甜甜的茶奶,伸手又拿一块肉糜卷。 “难道是荣大小姐放的火?她活烧死姑娘吗?可是她怎么敢呀?”及春只是觉得把姑娘独自留在库房的荣秀很可疑。 “不知道,只是那火是有人故意放的。”那满屋子的硝烟味,像是有人故意撒的火药。 云千宁一进去便闻着有些不对劲,蛮蛮在空间里告诉她,这屋子里硝石的味道很浓,对花影重有所影响,让她赶紧出去。 但是她听到前门有动静,她也不敢确定发出声响的是什么人。 只是怕向上次一样遇到坏人,想想便从窗户出去了。 她前脚刚跳出窗户,后脚库房里便炸了。 她当时有些懵,但也知道刚刚闹出动静的一定是纵火之人。便躲在暗处没出去,怕遇到那个放火的人。 “会是荣秀吗?” 荣秀是有点奇怪,可是她来回的时间是差不多对得上的。 而且云千宁躲在暗处时,可是看着荣秀远远的便开始着急的哭喊。 “不想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肯定会严查的。” 云千宁挥挥手,大不了告诉江淮,他肯定会查的。 “勤快让田大娘做些膳食,今儿我们一起守岁。” 云千宁笑眯眯的浑然不把刚刚遭遇的生死劫放在眼里,及春叹口气出去,也不知道姑娘这性子是不是好事…… 未免太淡定了些。 第四十九章 威压伯爵府 宣北伯爵府大火,不仅烧了库房,连带着周边院子也都烧的精光。 “郡王要带走三姑娘?这不太合适吧。” 荣臻正忙着应付观水司的人,招待江淮的是大夫人。 江淮是听到信儿后直接从安远侯府赶过来的,路上得知云千宁没有出事,倒是松了口气,但也绝不放心小姑娘在此过年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合适的?” 江淮语气淡淡,气势更是压人一头。 荣秀和荣研偷偷跑过来,便是云千宁也从微雨院赶过来见江淮。 “荣宁到底还是我们伯爵府的小姐,守岁夜不在家里待着,反而要去外府,传出去我荣府其它姑娘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罗慧仪深吸一口气,江淮这小子还真是讨厌。 江淮闻言冷笑,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盏盖子,对着云千宁招招手。 “更何况郡王爷总要为荣宁着想,她一个姑娘家,难道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罗慧仪眯着眼睛看向云千宁,那目光中满是严厉。 江淮轻轻扫去自己衣袍上的灰尘,起身拉着云千宁,淡淡的说道:“我倒不知,这京城里有人敢说我江淮的闲话。” 罗慧仪气的脸上扭曲,江淮带着人便往外走。 “郡王,三妹妹受了不小的惊吓,此刻只怕是惊魂未定,换了去处只怕更加不安。” “若郡王担心三妹妹,不若留下来陪着她?既不怕外人说闲话,郡王也能好生陪着三妹妹。” 荣秀上前一步拦住江淮。 云千宁鼓着脸,江淮却是看都没看荣秀一眼,绕过她直接走了。 “江淮。” 门外荣臻和荣衡父子二人相继走到厅内,荣伯爷看了一眼云千宁,道:“郡王爷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自是没忘,约定上说宁儿想去哪儿伯爷都不得阻拦,白字黑字伯爷难道想毁约不成?” 面对荣臻的杀伐气势,江淮半点下风都不落。 荣臻看向云千宁,皱眉问道:“宁宁想去?” 云千宁点点头,伯爵府到底还是没有郡王府好玩。 在郡王府她可以跟千路他们满院子疯跑打闹,在这儿却是不行的,微雨院并不大,又没什么玩物,玩也玩不开心。 “伯爷,自从宁儿回到伯爵府,这已经是第二次遇险了。” 江淮目光沉沉,门外观水司的人正好前来回话。 “伯爷,郡王爷。”观水司主司大人有些惶恐不安,垂首行礼。 江淮挑眉问道:“今日伯爵府起火可有异样?” 主司犹豫片刻,躬身道:“是,火势蔓延的极快,非寻常失火燃烧的速度。” “属下还在地上寻找到一些硝石的痕迹,几处易燃的地方相隔不近,烧毁程度却不相上下。” “而且起火原因是这支火折子,属下断定是有人人为纵火。” 荣秀眼中带着几分慌张,罗慧仪眯着眼睛,悠悠的开口。 “大人,那库房本就放着成堆的焰花爆竹,来回搬运少不得有硝石粉洒出。” “若有下人不知道带了火折子进去,不小心点燃库房也是说不准。” 江淮转头扫向罗夫人,凉丝丝的开口:“所以主司说是人为纵火,但却没有说是故意还是意外,夫人何必着急辩解?” 罗慧仪扶着椅子把手的手一紧,深吸口道:“本夫人不过是先把可能性说出来而已。” “这……”主司大人显然还想说什么,江淮一抬手,道:“此事慢慢查,不急。” “观水司的职责是救援,这探查的事,还是交给大理寺或者顺天府来更合适。” 江淮淡淡转头,看向荣臻,道:“伯爷觉得呢?” “此事乃是我府上私事,便不惊动大理寺和顺天府了。” “私事?差点烧死我的郡王妃,这是私事?” 江淮眸子微动,脸上满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此事由观水司和顺天府联合查明,势必给宁儿一个交代,否则你们两处就自己担了这罪责吧。” 江淮拉着云千宁任由荣府一家脸色难看,直接抬脚就走。 观水司主司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立刻拱手道:“属下也告退。” 荣臻额头的青筋都已经突起,荣衡上前低声道:“父亲不必担忧。” “三妹妹毕竟是也是荣府的人,只要她在一日,江淮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对荣府如何。” 荣宁已经有个声名狼藉的亲生母亲,难道江淮还想让她彻底没有娘家可依吗? 荣臻哪里是在怕这个,他只是恼怒江淮不过一个小辈,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在他的头顶。 “祖母还在桐寿堂等着父亲,父亲早些过去陪着吧,莫让祖母等久了。” “刚才着火声响大,祖母难免会受到惊吓,余下的事儿子来善后便是。” 荣衡轻轻拱手,荣臻深吸一口气,拂袖而去。 等到荣臻一走,荣衡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将前厅的门关上了。 “哥哥,你可要救救我,若江淮真查出来是我……只怕,只怕我们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罗慧仪失望的叹气,她就知道这件事果然是她的女儿做的。 荣研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姐,你竟是要杀人?” “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罢了,哪里就想杀她了?” 荣衡转身抬手端起茶盏便砸了过去,惊得满屋安静。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荣衡坐到椅子里,深吸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 要不是荣秀做出这样的事来,江淮能有理由跑到府上耍这么一通威风? 荣秀吓得低声哭起来,罗慧仪当即皱眉。 “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你亲妹妹。” 荣衡冷笑,淡淡的看着荣秀:“如今江淮要彻查此事,他若铁了心抓幕后之人,便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又怎么样?” “纵火伤人,只这一条罪名便够她贬为庶人,流放边疆了。” 在大楚,纵火向来都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荣秀这回是害怕了,忙走到荣衡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哥哥,你可要救救我啊,我不想流放,你救救我。” 荣研见姐姐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了,上前轻声道:“哥,你总不能看着姐姐被流放吧。” “衡儿,你肯定有办法的吧?”罗慧仪担忧的看向儿子,她的儿子向来聪明,不会被此事难住的吧? 荣衡叹口气,自己倒杯茶,道:“此事查到什么程度,全看江淮的意思。” “他若不想追查,这件事自然好遮掩,他若一定追查到底……顺天府、观水司哪个敢欺瞒他?” 罗慧仪沉默了,是啊,若换成旁人,他们自然可以收买两处随便找个下人顶罪了。 可那人是江淮啊,他又不是傻子,瞒得住吗? 他若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两处又怎么敢欺瞒他?谁会拿自己的身价前程来替旁人遮掩?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罗慧仪看向儿子,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流放? 荣衡抿口茶,道:“有。” “什么?”娘三个齐刷刷的看向荣衡,荣衡叹口气目光有些无奈的看向母亲。 “只怕母亲会意难平。” 罗慧仪也是聪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抬手对着荣秀和荣研摆摆手,让她们二人出去,独留荣衡一人。 “阿秀的事一定会被查出来吗?” 荣衡点点头,道:“阿秀的手段并不高明,更何况江淮若铁了心查,把所有带有嫌疑的人都拉去严刑拷打,他们为了自保会不供出妹妹?” “即便我们连夜将人处置了,只怕以江淮的能耐,真请来大理寺也是有可能的。” “一旦大理寺介入,怕是连上次的事也瞒不住了。” 罗慧仪皱着眉头紧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淡淡的睁眼。 “明日你去淮宁郡王府一趟,平了此事吧。” 荣衡起身拱手问道:“那条件……” “按你说的办吧。” 荣衡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罗慧仪坐在主位上,一手握拳放在桌子上,良久狠狠的一扫,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瞬间满屋狼藉。 云千宁欢欢喜喜的在街上蹦蹦跳跳,仿佛是这冰天雪里的精灵。 “看样子是没被吓到。”江淮轻笑一声,他还以为凭小姑娘的胆子,要吓得魂不守舍呢。 云千宁转身便后退着走,便笑道:“不怕,你来了就不怕了。” “看来我还挺有用处的。”江淮对着她招招手,云千宁立刻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等着他。 “是啊,不过真能查到纵火之人吗?” 江淮拂去她肩上的雪,拉着她冰凉凉的小手往前走。 “纵火之人不难查,且看他们如何补偿你吧。你应有的,你娘应有的,我会一样一样帮你讨回来。” 云千宁微微侧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不解。 “我应有的,我娘应有的?” 江淮垂眸,满眼都是宠溺笑意。 “或许你不想要,但能讨回来还是要讨回来的,这才对得起你受的那些委屈。” 云千宁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她渐渐停下脚步,轻声开口。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五十章 当年的疑点 江淮带着云千宁回到淮宁府,对于她的疑问,他什么都没说。 回到处处花香的淮宁府,云千宁瞬间把那些不开心和疑惑都抛诸脑后。 在花园里四处仔细查看,把那些有些蔫了的,不太好的花儿都收进花影重兑换材料,换新的花儿移栽。 “姑娘,快来看。” 及春对着云千宁招招手,小姑娘立刻望过去。 在华清殿外,飘花梨树的对侧,不知合适移栽片片梅花。 寒风一吹,洁白的梨花和红艳的梅花相交映,别提有多好看了。 “这梅花是江淮移栽的?” 及春点点头,笑道:“我听和夏说,是少爷之前连夜从宫里运出来的。” 云千宁眉眼含笑,伸手折了两支梅花便往主屋去。 江淮正在书房,云千宁抱着红梅,满眼笑意。 “陪我去库房挑个花瓶吧。” 江淮放下手中笔,合上书起身陪着她去库房。 “外面好热闹啊。” 淮宁府不居在闹市,便是如此在院子里都能听到阵阵爆竹声,足以说明外面到底有多热闹了。 江淮往年很少在京城,这个时候不是在庄子就是在其它的别院,倒是第一次体会京城热闹。 云千宁在库房里东挑西拣,最后选了一个山水陶瓷瓶,刚一出库房身后的空中便炸开焰火。 浩瀚的星空之下满是炫彩斑斓,云千宁眼中亮闪闪的,江淮垂眸满眼都是她。 “齐三公子来了。” 千城远远的禀告,云千宁一愣,转头看向江淮:“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江淮摇摇头,拉着她去迎接齐琰。 齐琰倒没把自己当外人,直奔后院小厅。 “不在家等着守岁宴,到我这来做什么?” 江淮坐到他对面,云千宁正好将手中插着红梅的瓷瓶摆放在窗边。 “听说宣北伯爵府着火,你急匆匆从侯府赶过去,我便猜到你们二人会在此处等着守岁。” 齐琰刚端起茶盏,凌禾又跑过来了。 “喏,家里刚做好的莲藕糖酥。”凌禾把食盒放到桌上,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齐琰。 江淮甚少在京城过年,如今他既然在这儿,总不会让他这个年太过清冷了。 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下人们把精致的菜肴一一端上小厅。 江淮早就给阖府上下都准备菜肴,等到上好菜也都让他们去休息吃饭了。 “今儿我来还有消息要告诉你们。” 齐琰抿了口酒,正拿筷子左右挑选吃什么好呢。 江淮没往心里,只随口说道:“伯母又给你挑了哪家的姑娘?” “是关于小宁宁的。” 齐琰话音一落,云千宁和江淮纷纷看过去,就连凌禾都有些好奇了。 “她能有什么事?” 齐琰挑眉,端着酒盏往后一靠,悠悠道:“我找到当年揭发付家谋逆那位教书先生的一位好友。” “他也是当年同他一起入京赶考的书生,二人出身一处。” 江淮脸色微变,道:“你查到什么了?” 齐琰笑了笑,开始把他查到的都一一告知。 说来也巧,齐琰母家打算请个教书先生,这赶考的不长久,又都年轻。黎府未出嫁的姑娘多,挑个年轻的传出去也不好。 于是便挑到了当年落榜的赵之诚。 赵之诚和当年在付府的石洺是一乡同出,二人结伴进京赶考。 “当初付学士选中的先生本该是这赵之诚,据他所说当年他要去付府前一夜吃坏东西拉了肚子。” “石洺便拿着他的名帖前去付府。” 云千宁鼓着嘴,专注的看着齐琰,江淮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当年石洺在先帝面前揭发付府后,便被外调至西南宜阳府一带,十余年再未升迁。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云千宁眼中带着疑惑,听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齐琰手指轻点桌面,悠悠道:“别急,听我继续说。” 云千宁乖巧点头,齐琰便继续开口说下去。 当年科考石洺考中,赵之诚却是落榜。石洺又因为揭发有功,先帝是要把他留在京城玉堂署的。 从玉堂署出去的几乎都是前途无量,而石洺却自认能力不足,自请外调。 赵之诚家境贫寒,落榜后连回乡都成难事。他去求助石洺,却无意听到石洺同一个人说起当初之事。 他要去付府前忽然生病,是石洺人为造成的。 石洺在他的饭里掺了药,才导致他拉一夜的肚子。 而且那人还给石洺一大笔银子,让他永远都不要回京城来,还让他这那件事烂在肚子里。 “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云千宁仍是疑惑,江淮眯着眼睛,淡淡的开口:“付府谋逆果真另有隐情?” “什么?” 云千宁自己都不敢确信,不是说证据确凿吗? “你早觉得有隐情?” 江淮沉眸,听齐琰这么问,便应道:“嗯,我查过卷宗。” “卷宗记载,石洺无意在书房中找到通敌信件。” “他只是个教书先生,且不说后院去不去得,便是去得书房重地向来有人把守。” 齐琰微微勾唇,晃着酒盏,道:“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我都能看出问题,先帝又怎么看不出?” 江淮心下一震,齐琰的意思莫不是…… “付家一案还有查的余地,不过你要想清楚,付家曾是有名的书香世家。” “当年谋逆罪定下,百姓们有多愤恨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到。” “而如今你要重查旧事,翻案了,先帝将背负骂名。若没有,小宁宁会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 “你可想好了?” 凌禾闻言略微有些担忧的看向江海。 这道理在场的人有谁不懂? 云千宁此刻已经懵了,付家谋逆案难道还有翻案的机会?她愈发想知道当年真相究竟是什么。 可是她也怕,怕江淮再为她承受骂名。 “继续查。” 江淮毫不犹豫,这话说的也果断。 云千宁看向他,江淮浅笑。 “我说过,你们应有的,我会一样一样帮你们讨回来。” “付家不止你,还有其他活着的人。” 云千宁心里满是感激,但还是有几分犹豫。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能……有结果吗?” 若是没有结果,岂非白费力气? 江淮看向齐琰,齐琰翘着腿挑眉:“我自己单查或许还有点困难,但你既然在京城,就没有什么不好查的了。” 齐琰想查下去,最大的阻力便是皇室宗亲的人。 此事关乎皇室尊严,若当初先帝并未判错,付家的确有罪,那倒无妨。可万一先帝真的错了,百姓要如何看待皇室? 尤其付柳的父亲付翰文大学士更是受百姓爱戴,即便付家落罪,他这一脉骂名终究还是少上许多。 如此之下,难免会有人想阻止齐琰旧事重提。 “你说季元斌查这件事做什么?” 云千宁瞪大眼睛看向齐琰,季元斌也在查付家之事? 江淮沉眸眼珠微动,挑眉道:“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只有想查证的人才会继续追查,就像我们。” 齐琰一笑,翘着腿,道:“他还想帮小宁宁翻案不成?” “未必。” 云千宁的小脑袋随着他们的对话左右转动,听了一会儿,倒没听明白什么,脑子先转晕了。 “我听说季元斌在公主府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凌禾笑呵呵的开口,脸上仍旧是一股浪荡。 三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凌禾咽咽口水,道:“我之前给惠妃娘娘请脉的时候听她和玉慧公主说的。” “说玉芙公主如今是表面光鲜,实则府上早已入不敷出。” “季元斌虽说是状元,可连玉堂署都没有进,而是被安置在了翰林院。” “翰林院那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都是清流学士又个个带着文人傲骨,季元斌每个月的俸禄若只养活季家勉强糊口。” “可偌大的公主府,下人无数,玉芙又好奢华,之前靠着玉芙的嫁妆倒也潇洒两年。” “现下玉芙的公主俸禄也就那些,加上季元斌的如何能供养整座府邸?” “听说玉芙整日里同季元斌吵架,要不就是苛待他母亲弟弟,每日鸡犬不宁的。” 齐琰觉得好笑,伸手给自己添了杯酒,打趣道:“要不说宫中御医多危险,这能知道多少事呢。” “那天也是赶巧了。” 云千宁戳戳脸,看着凌禾问道:“那这跟季元斌打听我家的事有什么关系?” “若季元斌掌握了足以让付家翻案的证据,或消灭或……威胁。” “利用它大可以找江淮要什么便有什么,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凌禾轻笑着吃菜,云千宁吸溜一口汤,这件事好复杂啊。 本就让她有些转不动的脑袋,更加晕乎乎了。 江淮思路清晰,转头道:“不用管他,我们查我们的。季元斌这个人,我总觉得有问题。” 齐琰点头附和,“小宁宁当初为何坠崖还有待商榷,但瞧他那副心虚样子,只怕也同他脱不开关系。” 云千宁皱着眉头,又开始回想当初跳崖。 她只记得当时很伤心,可是为什么会跳崖呢? 季元斌总是说他很自责她没有看住她,又有什么深意吗? “子夜至!” 院子外更夫敲着铜锣大声喊着,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云千宁闻声立刻起身向江淮拜年。 江淮起身,拉着她便往回走,齐琰和凌禾相视一笑,随便找间屋子睡下了。 第五十一章 宫宴 次日,江淮仍是早早的起床,云千宁则还是睡到日上三竿。 及春千路等在门口拜年,云千宁拿起床头的红色荷包,眉眼含笑把里面的小物件一分。 这个荷包十分鼓囊,里面装的小物件都是江淮命人用金银打造的各式各样的花草动物。 今日是初一,要进宫吃家宴,而且江淮还说要带她回侯府一趟,少不得有人会说些吉祥话,她没打赏的东西可不行。 “江淮呢?”云千宁将荷包系好递给及春,她是向来不把银子揣在自己身上的。 及春收好荷包,从衣架上拿起斗篷轻声道:“少爷在前厅,一早容大公子来了。” 云千宁披上斗篷便往前厅走,她到的时候荣衡已经走了。 “他来有什么事吗?” 云千宁看向江淮他们三人,江淮起身,道:“他说荣家想把你的名字纳入族谱。” 云千宁对这个倒没有什么概念,齐琰在一旁解释了一下。 “嫡子庶子都是可以入族谱的,付姨之前只是外室,若你入了族谱,她便不再是个外室。” 云千宁隐约有些明白了,试探的问道:“是姨娘吗?” “嗯,虽说只是姨娘,总要比没名没分的外室好上许多。” 齐琰补充,江淮微微低头看向云千宁:“我并没有应答,是否同意全在你。” 云千宁叹口气,她对于自己是不是荣府小姐并不在意,反正也被人喊了十来年的野种,已经浑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 可是娘亲…… 云千宁是知道娘亲有多爱父亲的,即便是父亲把她独自一人丢在东平府,让她无依无靠,她的心意也从未改过。 外室?姨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娘亲已经死了,是姨娘还是外室,都不重要了。” 云千宁垂眸有些难过,是替自己也是替娘亲难过。 荣家从来不曾真心待她们,只是她还有些事想弄清楚。 “荣衡是不是来求情的?” 齐琰挑眉,伸手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不笨啊。” 云千宁鼓着嘴,她当然不笨了。 “着火之事,就算了吧。” 三人纷纷看向她,云千宁莞尔道:“就算是查也是费力的,江淮昨夜举动已然给他们很大的警告了。” “否则今日荣衡又怎么会来呢?既如此就这样算了吧,权当报答他当初救了我娘亲吧。” 江淮自然点头答应,道:“先不管他了,今日要去宫里,这些事等回来再说。” 齐琰和凌禾各回各家,江淮带着云千宁直接进宫。 宫宴一般都是设在海晏殿内,江淮二人来的算是晚的了,不过却也没开宴,不算迟了。 “听闻昨夜你家库房失火可是吓坏我了,幸好你没事。” 正月初一的宴席,这些出嫁的公主都是要回来的。迎月为了见母妃,是早早的进宫,刚同舒妃到海晏殿没多久。 云千宁笑笑道:“你婆母最近如何?” “心火难撤,但总归是比之前好上许多。” 迎月微微叹口气,江淮同凌禾打过招呼后,凌禾便到李府为李承畴医治。 虽说伤病是好了,可李承畴始终郁郁不得志。 他终日不苟言笑荒芜度日,李夫人瞧着自然是心疼,难免火大,如此是喝再多菊花茶也难以撤火。 “其实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才算光宗耀祖吧?” 云千宁挠挠头,她娘饱读诗书,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 可她却不爱读书,勉强识文断字,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虽说李承畴是男子,可谁也没规定男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不是? 迎月摇摇头,轻轻叹口气,道:“唉,若是能劝动,早就劝住了。” 云千宁扁着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拉着迎月到无人的角落里,从空间里拿出一支淡紫色还是花.苞的玉兰。 “这个送你,你寻个好看的花瓶,能放好久呢。” 迎月有些惊讶,这花她可从未见过,便是淮宁府也没有。 “这是花影重内刚出的浅紫色玉兰,就一株还未长开呢,我折了一支花.苞最多的,哄他们开心或许有用呢。” 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迎月。 “我懂得不多,帮不上什么忙。” 迎月握着这一支十分珍贵的花枝,满是感激:“你真心待我,便足够了。” “认识你我才知道书上说知己二三便足以是真的,谢谢你千宁。” 云千宁莞尔轻笑,拍拍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迎月在宴席未开始前亲自回了一趟舒妃宫里,寻个精致花瓶将这支玉兰放进去,命人好生照看。 “刚刚那花儿倒是挺好看的。” 江淮一直密切的关注云千宁,自然也瞧见她拿出那支花。 “这个花不易长成,得有两三日才能真正绽放,到那时候我把它移出来,就养在我们的院子里?” 江淮想想,道:“后花园那么多空地呢,院子里被你种了那么大一棵梨花树,哪里还有地方了?” 云千宁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蛮蛮说梨花树是极其难得的,四季飘花,十分好看。 原本有一棵被她栽在华清殿院内,可是华清殿太远,云千宁不是经常能看到,于是在出第二棵梨花树的时候,她便把它栽在住的院子内了。 打开窗户便能闻到梨花清香,尤其是下雪之后,梨花浅淡的清香交缠在清冷的雪风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唔,那我到花园里找地方。” 云千宁只想着江淮喜欢,想他每日不用走远都能看到,却忘了院子里已经没有地方的事了。 江淮笑笑,她这个小迷糊,真是可爱的紧。 一个时辰后宴会开始,帝后说了什么云千宁完全没听懂,不过她觉得那些女子跳的舞很好看。 “咦,我们怎么不一样呀?” 宫女们将每人的饭菜抬上来,云千宁发现自己和江淮还有其他人的饭菜都不一样。 “回三小姐的话,您这份是太后特意下旨让舒妃宫里做的。” 云千宁眼中带着几分受宠若惊抬头看向太后的位置。 太后正在看着他们,云千宁微微行礼谢恩。 “一个外室所生的下贱人,竟也能跟本宫平起平坐。” 玉芙手中的酒盏都要被握碎了,云千宁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得这么多人爱护,就因为江淮喜欢她? 她斜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季元斌,眼中闪过一丝及不可见的厌恶。 “驸马觉得荣宁如何?” 玉芙忽然开口,季元斌想都没想,便笑道:“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哪里是几株野花能比得过的?” 玉芙闻言倒是满意极了,握着酒盏的手松了力道。 云千宁和江淮吃得快,太后也以困倦为由早早的回自己的慈宁殿,主要是为了见江淮。 云千宁向来坐不住,抱着雪团就跑出去玩了。 “你昨日又下了荣伯爷的面子?”太后端着一盏茶,半靠在软榻里看着江淮。 江淮坐在她的对面,轻点头道:“是。” “怎么说他也是个伯爷,又是立过战功的,你合该给他些面子才是。” 江淮轻点头,并没有反驳而是乖巧应答。 “你也不用敷衍哀家,哀家说这番话不是怪你。只是荣伯爷是宁丫头的亲生父亲,你若把路堵得太死,日后不好回头。” 江淮起身给太后续茶,应道:“是,外孙明白。” “外祖母,当年付家和荣家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江淮趁机开口询问,太后闻言抿了口茶,轻叹气:“唉,此事也是造化弄人。” 云千宁抱着雪团到离慈宁殿最近的御花园玩。 太后不喜欢苍白萧瑟的景色,于是皇帝便将此处营造的郁郁葱葱。 不过大多都是绿竹寒梅一类耐寒的植物,比起淮宁府不值一提,但景色也算养眼了。 “姑娘,仔细着凉,你在这坐着等我,我去给你去蒲垫来。” 云千宁身边有暗影等人在暗处保护,及春这次放心的把她一个人丢在御花园。 更何况现下皇宫里又能有几个不开眼的敢主动招惹云千宁的呢? 云千宁抱着雪团只觉得怀里十分暖和,雪团也因为她周身灵气充沛喜欢粘着她。 “宁宁。” 一道男声传来,云千宁抬头望去竟是季元斌。 她微微皱眉,还记得上次季元斌对她手脚不老实来着,这次听他喊自己喊得这么亲密,顿时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反驳也不知道要反驳什么好,索性装作未听见,继续低头和雪团玩。 “你是生我的气了?” 云千宁不耐烦的叹口气,抬头看他:“驸马是有什么事吗?” “如今你竟是都称呼我为驸马了。”季元斌眼中满是落寞,加上他长得本就俊朗,如此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云千宁见他又不说什么事,起身抱着雪团就要走。 “你……没事吧?听闻伯爵府大火,我很担心你。” 季元斌还真是一副担忧的神情。 云千宁拉开距离,语气疏远:“驸马还是自重些好,我已经有人担心了,不需要你多余的担心。” 说完她便往回走,季元斌一把手拉住她,刚要说什么余光却是瞥见了玉芙正往此处走来,瞬间松开了她。 而松开的姿势也挺奇怪,远远看去倒像是云千宁拉着她被他甩开一般。 玉芙没往这边看,倒是她身边的丫鬟瞧见了,连忙转头告状。 “公主,那个小贱人正勾引驸马呢!” 第五十二章 幼稚的比拼 “站住!” 玉芙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把拽过季元斌,见他神情没有闪躲心虚,反而是有几分不悦,她转头怒视云千宁。 她觉得是云千宁在勾引季元斌,让季元斌心生厌恶,这才露出不悦的神情。 “贱人!” 玉芙抬手便要打过去,云千宁往后一躲,皱眉道:“好端端的你骂我做什么?” “本宫不止要骂你,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个不安分的浪蹄子!” 云千宁可不是真的受气包,更何况又有江淮撑腰,胆子早就大了不知道多少。 见玉芙身边的丫鬟围上来半点害怕都没有,反而是从衣襟里抽出一条细绳,绳子上挂着一个瓷哨。 云千宁使劲一吹,哨子的声响传出去好远,片刻四个人影便从暗处闪出,挡在她的面前。 “让开,你们敢拦本宫的路?都不认识本宫的吗?” 暗影拱手垂首道:“玉芙公主,郡王有令,要我们四人保护云姑娘安危,还请公主海涵。” 云千宁冲着玉芙扯了个鬼脸,道:“哼,你还骂我来着,我要告诉江淮去。” 说着云千宁转身就要走,季元斌赶紧开口道:“荣三小姐又何必把事情闹大呢?” “本宫还怕她不成?”玉芙瞪了一眼多嘴的季元斌,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江淮护着怎么样?难道父皇还会为了一个外甥不要她这个女儿? 云千宁可不管他们说什么,那是抬腿就往太后宫里跑。 告状这种事,宜快不宜不慢。 暗影他们四人见主子跑了,无奈的也跟着往回走。 玉芙可咽不下这口气,握着拳头转头也去告状了。 玉芙带着皇帝来到太后宫里的时候,云千宁正在院子里逗猫。 她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撩拨雪团,雪团蹦来蹦去,一人一猫别提玩的多开心了。 雪团是太后养着的,平时甚少理人,除了太后旁人是摸也摸不得,更别提被人拿掸子逗来逗去了。 便是太后也是第一回见到如此活泼好动的雪团,也精神头十足的站在院子里看热闹。 “皇帝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海晏殿的宴会刚结束不久,此刻也也不早了,按理说皇帝该去休息才是。 云千宁见到皇帝来还是有些拘束的,收了鸡毛掸子便站到江淮旁边去了。 她看见玉芙趾高气昂的看着她,小手轻轻拽了拽江淮的衣袖。 “她肯定也告状了。” 云千宁刚刚一跑回来就把御花园里的事告诉江淮和太后了。 太后本想喊玉芙过来问罪,云千宁想想还是算了,她告状也不是真的为了让玉芙受到惩罚。 只是她没想到玉芙会跑去跟皇帝告状。 “不怕。”江淮伸手握住她,她玩的小手冰凉。 皇帝给太后行礼后,便道:“听说淮儿和千宁还未走,便赶过来看看。” 太后由皇帝扶着进厅,江淮也拉着云千宁跟进去。 “听闻昨儿伯爵府放焰火的库房着火,差点伤了千宁?” 皇帝看向江淮,江淮点点头,道:“是,我已经让顺天府和观水司一起去查了。” “嗯,今日可在宫中住下?” 江淮看向云千宁,云千宁眨眨眼,心里正合计着是不是在宫里住下就不用回伯爵府了? 还未等想好呢,玉芙有些着急了。 “父皇。”玉芙撒娇似的喊了一声,皇帝咳嗽两声,道:“刚刚在御花园……” “此事哀家正要问呢,玉芙身为公主,张口闭口都是泼妇之言,都是谁教的?” 太后从皇帝带着玉芙来便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了,只是一直未说话罢了。 如今不等皇帝开口,她先问罪,便是皇帝也说不得什么。 皇帝闻言立刻看向玉芙,玉芙连忙开口道:“儿臣没有,这都是云千宁污蔑我!” “我污蔑你做什么?” 玉芙看向皇帝和太后,委屈的说道:“儿臣多次看到云千宁和驸马走的亲近,刚刚甚至还拉手。” “儿臣瞧的真切,驸马将她的手甩开,她还扑上去。” 云千宁小脸都皱在一起了,她躲季元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扑上去? 皇帝看向江淮,江淮满是厌恶的看向玉芙。 太后微眯着眼睛,冷声道:“你确定刚刚就是这么回事?” “玉芙亲眼所见,皇祖母若是不信,可以问我身边的丫鬟,她们都可以作证。” 云千宁扁着嘴,她身边的人还可以作证她没拉季元斌呢。 “暗影,你们进来。” 太后淡淡的喊一声,厅外暗影四人现身,对着众人行礼。 “你告诉皇帝,刚刚御花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影拱手应是,而后道:“启禀陛下,刚刚在御花园云姑娘正抱着太后的猫坐着,驸马便主动上前说话。” “云姑娘不曾理会,驸马锲而不舍,就在云姑娘要走的时候,驸马忽然拽住她。” “而后云姑娘甩开他,之后玉芙公主便来了。” 云千宁跟着点头,小声道:“来了就骂我还要打我。” 太后转头看向皇帝,问道:“皇帝可听清楚了?” “是。” 皇帝沉声看着玉芙,道:“朕是把你惯得愈发跋扈不知礼数,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公主府闭门思过。” “父皇!他们说不准,说不准是串通好的呀,您怎么能不相信儿臣呢?” 玉芙跪在地上更是委屈,暗影他们则是行礼又下去了。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暗影几人可是自幼培养出来的影卫,最是效忠皇室,怎么可能说谎? 更何况玉芙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千宁,你说禁足多久合适?” 皇帝不去理会,而是直接问云千宁。 云千宁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伸手比量了个三。 “那便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不得出府,好好反省。” 皇帝摆摆手,让玉芙回去。玉芙还想辩论,最后是被皇帝身边的公公给‘请’下去了。 云千宁举着手还有些愣呢,她本来是想说三天的…… “玉芙性子便是如此,你多担待。” 皇帝心里微微叹气,对着云千宁轻声说着。 云千宁抿唇轻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几分落寞。 她脸上藏不住事,这神情一变厅内的人都看出来了。 太后和皇帝只以为她是有些不满,只有江淮知道她是想到自己的父亲了。 “霜梅园此刻梅花开的正好,你去折些来一会儿我们带回长生殿。” 云千宁总是听说霜梅园的梅花最是好看,层层叠叠红梅白雪,是以一听到江淮这么说,乐呵呵的就去了。 “千宁丫头可是对玉芙一事心有不满?”太后怕皇帝心里有隔阂,这话还是当面问出来比较好。 江淮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她只是想到荣伯爷了。” 太后和皇帝了然,江淮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道:“两年前千宁坠崖一事尚有疑点。” “他毕竟是玉芙的驸马,既然两年前的是千宁丫头都不追究了,你也睁只眼闭只眼吧。” 皇帝哪里能不知道季元斌当日对峙的心虚? 就几个山野村夫,若无利益诱惑,和旁人出招,他们怎么敢李代桃僵的? 单单凭他们知道荣府无人见过荣宁这一点来看,便知道季元斌在那件事上根本脱不开关系。 只不过因着玉芙的原因,皇帝不愿意彻查罢了。 既然云千宁没打算深究,他自然也不会让玉芙为难。 可江淮性子倔强,他认准的事,可没人能改变,他想做的事,也是如此。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再打扰千宁,我自是不会旧事重提。” 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点头道:“我们自会敲打玉芙,当下天色暗了,霜梅园偏僻,你还是过去瞧瞧吧。” 江淮起身行礼道:“是,那我先告退了。” 等到江淮出去,太后让所有人都退下,单独留下皇帝。 “母后,淮儿如此看重千宁丫头,朕实在放心不下,这心里更是左右为难。” “既不愿意他为一人如此上心,也不愿意他为一人伤心。” 皇帝满心都是担忧,江淮如此看重一人,若真为他做出什么事来,或者伤了自己的性命,他百年之后哪有脸面见妹妹? “哀家不担心吗?可现下若强行拆散他们,只会让淮儿恨上我们,怕是这辈子都不愿再回京城了。” “宁丫头哀家瞧着倒是不错,虽说是贪玩了些,总归是让江淮也有几分人气了。” “活泼闹腾些也好,连哀家宫里都跟着热闹起来。” 太后对云千宁倒是一百个喜欢了。 “哀家知道你因为丽妃的事总是觉得亏欠玉芙,可玉芙的性子确实该好好管教了。” “玉慧一个嫁到封地上去的公主,都能听说玉芙府上的龌龊事,虽说季家是寒门驸马,可婆母终究是婆母。” “玉芙可倒好,仗着自己公主身份,欺辱婆母,这让百姓如何看待皇室?” 皇帝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当即便沉眉,道:“儿臣定会好好查这件事,若是属实,绝不心软。” “大楚皇室历来亲近百姓,断不能让和善名声就此毁了。” “你的皇位来之不易,更要好好对待臣民,当个仁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下,方能对得起我和你妹妹。” 提到宁顺,皇帝便沉默了。 他登基路上鲜血无数,明明他是兄长,却被妹妹保护许久,等到他想保护她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儿臣晓得。” 太后微微叹口气,江淮的性子可是跟他娘一模一样,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偏又都痴情。 第五十三章 煮面 夜色已经暗了,霜梅园附近高挂灯笼,倒不算黑暗。 远远的便能闻到阵阵清香,云千宁笑着跑了进去。 此处梅花比起淮宁郡王府内移栽的那些,可要多的多。整个就是个梅花林,一眼望不到头。 一阵清风吹过,梅花飘落,云千宁伸手接住些许,眼中满是天真烂漫。 云千宁在园子里玩了好一会儿,江淮便过来了。 “我肚子饿了。” 云千宁揉着肚子,此刻再去舒妃宫里打扰,怕是已经不妥了。 江淮退散了及春和千路,带着云千宁往外走去。 云千宁走一半便走不动了,抱着江淮胳膊撒娇让他背着走。 江淮直接抬手将她打横抱起,路上宫人见此纷纷面壁不敢直视。 御膳房此刻是无人在的,御厨都已经休息了。 江淮带着她翻窗进去,点了一盏油灯。 “还有这么多吃的呀。” 云千宁伸手拿了块无人动过的点心,江淮点点头,道:“嗯,每日御膳房都要备些点心,虽说各宫都有小厨房,可总有万一。” 江淮走到一个灶台前,从面缸里倒些面粉出来。 云千宁意外的看着他,问道:“你该不是想自己做吧?” “嗯,面条怎么样?”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满是不信任:“你会做吗?” “不敢吃?” 江淮动作娴熟的和面,云千宁兴致勃勃搬把小凳子坐到他对面,托着脸看他和面。 云千宁看他擀面切面动作一气呵成,不像是不会的样子,心下更是好奇了。 “你为什么会做饭呀?” 江淮蹲下身子去烧火,便道:“我也不是一直在侯府的。” 云千宁这才想起来,江淮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而且他经常自己独自一人住在庄子里。 “对了,在庄子时,我们吃的饭菜也是你做的?” 云千宁鼓着脸,江淮摇摇头,道:“千城去买的。” 小姑娘了然,难怪那时候庄子里没有开火的痕迹。 锅里正烧着水,江淮又去菜篮附近寻了一些青菜过来,又切了些肉丝。 等到水烧开时一起下进去,云千宁看着他下作料,鲜香的味道扑来,她忍不住的多吸了两口气。 “好香呀。” 云千宁迫不及待的去端两个碗过来,片刻江淮便将青菜肉丝面煮好盛进碗里。 云千宁早早的拿好筷子,江淮又翻出来辣油和醋。 二人面对面坐着,一碗对他们来说极其朴素的汤面,却都吃的很开心。 云千宁是一点都没浪费,吃的小肚子圆滚滚的,捂着肚子直打嗝。 江淮将二人用过的饭碗都收拾好,便又同她翻窗出去了。 二人手拉手在月光下无言的走着,人影交叠很是和睦。 次日一早,江淮又带着云千宁去了太后宫里。 昨夜蛮蛮在空间里种花,还真的种出来梅花了,而且运气极好的出了黄梅种子。 不过这黄梅同紫色玉兰一样长成速度很慢,所以即便是花影重内时间比外界快,黄梅的花.苞也还没开呢。 云千宁折了几枝特意送到太后宫里,又送给皇后和舒妃各几枝,余下再问她要,她便称没有了。 紫色玉兰已经长成,云千宁照样是三宫各送一些花枝,而后便是给齐夫人留了一些。 云千宁给齐夫人留的不止如此,同这些花枝一起送到齐府的还有一盆玉粉色的山椿花。 这是花影重内第一次刷出来玉粉色山椿,云千宁自己都没有留着,而是送到了齐府。 如今齐府的花卉也是多种多样,羡煞许多夫人小姐。 她们也想买一些回来摆放,谁不想自己屋子里永远是清香芬芳的呢? 奈何花铺售卖的花有限,这类稀有花卉更是千金难买,于是又有人东求西求找到了齐夫人头上。 云千宁不知道她的一盆花引起不小的轰动,她从皇宫出来还没到家便又去了安远侯府。 安远侯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侯夫人见到江淮是很热情的。 “小嫂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奇珍的花儿?送我一盆好不好?” 江沁拉着云千宁的胳膊撒娇似的晃晃,云千宁想想而后送她一盆粉菊。 江沁拿到花有些不高兴,这粉菊已经有好几个人都有了,一点都不独特了。 云千宁眨眨眼睛,江沁抿唇道:“听说你给迎月公主送了几枝浅紫色的玉兰花?应该还有的吧,也送我几枝嘛。” 江沁继续撒娇,云千宁伸手爱怜的摸摸那株粉菊,又把它收回空间了。 “一早都分了,现下并没有了。” 玉兰树还有几枝,她打算在空间里养养移栽到郡王府的,江淮很喜欢的。 江沁见此,立刻瞪眼:“那你把粉菊收回去做什么?快给我呀。” “你不喜欢花儿,又为什么要呢?” 云千宁侧头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有几分不解。 江沁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些买花的人也不见得都喜欢花儿吧。” “我手里的花儿难买还很贵,若不喜欢又怎么会花心思来买呢?” 云千宁卖花是挑人的,这些来买花的人都知道。 而且一株奇珍的花儿甚至能卖到百金,这对一株花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能花重金来求购的,定然都是及其爱花之人,当然也不乏有纯粹钱多的富豪。 云千宁是不能管每一个人爱不爱花,但她既然知道眼前人不爱花,又怎么会卖给她? “你,我可是江淮的妹妹。” 江沁插着腰满是趾高气昂,云千宁撇撇嘴:“那你找江淮要去吧。” 小姑娘一扭头就走了,压根理都不理江沁的。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江沁的态度明显有问题,她才懒得跟她多说呢。 “喂,你日后是要嫁到江家来的。” 云千宁站着看她,道:“你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 江沁气的倒吸口气,她之前明明胆子小的要死,怎么几月不见,竟变得如此胆大?嘴还伶俐起来了。 云千宁见她不说话了,便往外走,正巧遇到和侯爷一起回来的江淮。 “哥,你看她也太小气了,问她要盆花都不给。” 江沁跑到江淮面前撒娇告状,云千宁轻哼一声。 “你若觉得合适,今日便留下来,明日送她回府时一起送过去。” 江淮点点头,动作自然的拉起云千宁,道:“明日还有劳父候前去。” “嗯。” 云千宁揪着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什么呀?” 江淮轻笑,道:“聘礼。” 虽说有皇帝下旨,可两年内他们是不能成亲的。而云千宁又经常不是住在郡王府,便是跟着他住在宫里。 这或多或少都会有损她的名声。 所以安远侯便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聘礼,不仅有他准备的,更有宁顺早早备下的。 太后和皇帝又给添了许多,这聘礼绝对是京城头一份了。 云千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江沁在旁边气的跺跺脚跑开了。 “老夫人说想见见荣三小姐。” 一个丫鬟走近福身低声说着,江淮挑眉有些不大想让她去。 “去见见吧。” 安远侯沉沉的开口,云千宁只能点头应答,独自带着丫鬟过去了。 江淮有些不放心,安远侯仍旧是面无表情:“你祖母……”话说一半,终究是没有说完。 江家欠长公主的,欠江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一句算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千宁跟着丫鬟来到老夫人的院子,屋内正摆着膳食。 上次她来这位老夫人就没有给过老脸色,所以云千宁心下防备还是挺重的。 “坐吧。” 老夫人开口,云千宁挨着门边坐了过去。 “你的秘宝都有什么涌出?真的像外界传言一般,可以延年益寿?” 云千宁垂眸,低声道:“那些不过是谣言。” “真的吗?” 云千宁垂眸,轻声问道:“老夫人找我来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老夫人闻言一顿,她怎么感觉这小姑娘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江家的府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你要知道这里规矩很多。” 云千宁天真的笑笑,眼里满是单纯。 “嗯,可我不进江家的门,我是要嫁到郡王府的。江淮说了,郡王府内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所以老夫人不用担心我会坏了规矩。” 云千宁说的一派天真,若江淮在这儿,只怕都要思量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白皮黑馅了。 老夫人皱着眉头,道:“说起这个,既然江淮已经是郡王,这小侯爷的位置不如让给他弟弟。” “日后兄弟二人也好互相有个帮衬。” 云千宁笑笑,道:“我做不了主呀,老夫人可以找侯爷或者江淮商量的嘛,我现在还是外人呢。” 云千宁是单纯了点,可也不是真傻。 老夫人连句客气话都不乐意说,她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还想抢江淮小侯爷的位置,这算什么道理啊。 “我让你走了吗?” 老夫人眼神不善的看着云千宁,云千宁微微福身,道:“我还未嫁给江淮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管不着我。 云千宁转头便走了,这江家的长辈也都怪里怪气的,她实在是应付不来,还是跑为上计。 老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即神情一变,竟是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算计。 “是啊,还未嫁给江淮呢。” 第五十四章 可怜的伯爵府 翌日,江淮送云千宁回宣北伯爵府,马车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抬着的箱子里面都是给云千宁的聘礼。 聘礼箱堆满了整个院子,安远侯亲自上门,这足以说明侯府对云千宁的重视。 荣秀看着那聘礼眼中满是妒火,荣研则是不以为然。 安远侯亲自到访,便是连老夫人都惊动了。老夫人看着成堆的聘礼,眼中的算计都藏不住。 “虽说是给千宁丫头的聘礼,但宁丫头是外室所生,无入族谱。” 说着安远侯从怀里掏出一张聘礼单,道:“这些是给伯爵府的。” “这是什么意思?”荣老夫人面色一变,单子上的礼单只有院中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安远侯面无表情,沉声道:“我们江家要娶的是暂住宣北伯爵府的云千宁,而不是荣三小姐荣宁。” 此番话直接落了荣家的颜面,云千宁闻言悄悄的看向江淮,心下竟是有些欢喜的。 “这话说的是见外了,云千宁也好,荣宁都好,都是我们家的孩子。” 安远侯侧头,疑惑仍是淡淡的语气:“付柳入族谱了?还是宁丫头入族谱了?” 荣衡闻言抬头看向江淮,眼中带着几分打量。 “听侯爷的意思是不想让三姑娘认祖归宗了?” 安远侯沉眸不语,江淮接过话,说道:“付家还是罪臣,宁儿认不认祖归宗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我听说之前周荷在府上,也没有认祖吧,否则这家谱上早该有宁儿的名字。” 这上家谱的事还是齐琰提醒的。 既然荣家那么看重宁丫头,为何之前周荷在时,没有入族谱? 现下又提族谱的事,到底是对云千宁看重,还是想享受花神之名带来的荣誉? 江淮问出此话,荣家的人瞬间沉默了。 “宣北伯爵府似乎并不大安全,所以我特意请旨调了一队玄阙司的人来,如此你们也不必再担心宁儿身边的侍卫,会乱了府上小姐们的名声。” 玄阙司内都是宦官,但又不像宫里的那些,他们是武功高强的暗探,只为皇帝效命。 从此处出来的人,不仅武功高强且手腕异常狠辣,内设酷刑司,凡是需要严刑拷打的一律交由他们。 从来就没有他们问不出来的话。 玄阙司大部分的人都有官职,是名副其实的宦官。即便有再多人对他们不满,见到他们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人。 云千宁心下了然,难怪昨日暗影四人被调回去三个,只留下漆鸣,原来是因为这个。 “郡王对小女还真是爱护。” 荣臻心里隐隐带着一股火气,这个江淮还是小辈,便一而再再而三不把他放在眼里。 “宁儿是我未婚妻,我理应如此。” 江淮语气还算客气,可荣家的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江家此次便是来警告他们的,云千宁可不是荣家的孩子,不是他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更有宣北伯爵府给她做靠山,让他们自己掂量些。 “送玄阙司的人过来,也不过是宁丫头不愿意彻查之前的事,可难保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宁丫头心善,本侯和江淮无法,只能如此,相信有玄阙司的人在,应不会再出意外了。” 安远侯算是给了个台阶下,荣衡闻言眼里倒是多了几分安心。 他丢了个眼神给他母亲,让她安心。 荣秀纵火一事,他们不会再追查了。 只是让荣衡意外的是,荣宁竟然不想认祖归宗。还是说江淮压根就没把此事告诉她? 护送聘礼的有十个人是玄阙司的,余下的是宣北侯府的侍卫。 他们把除去给荣府的聘礼留下,剩下的全都抬往微雨院。 江淮亲自送云千宁回去,安远侯则是坐在前厅气定神闲的喝茶。 “玄阙司的人你可以放心。” 云千宁点点头,江淮扫了一眼院子,道:“之前竟是忽略院子里没有下人了。” “用不上吧。” 云千宁鼓着脸,江淮伸手弹了她一下脑门,道:“眼下不是还有玄阙司的人?” “我安排,你不用管了。” 江淮不容拒绝的开口,云千宁也没想过拒绝,让她管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管呀。 “这几日怕是没时间过来了,若是想我便让千路传信给我。”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江淮又不放心的继续说道:“想要什么尽管去买,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我不会苛待我自己的,你放心吧。” 江淮又叮嘱及春几句,临走前又给玄阙司的十个人以及漆鸣每个人一些银票。 “姑娘,这些聘礼我让他们抬进库房了?” 云千宁点点头,吃着点心让及春忙去了。 “宁小姐,荣大少爷来了。” 漆鸣在门口低声传报,云千宁想想便让他进来了。 “库房着火你可吓到了?” 荣衡手里还拿着盒子,云千宁闻言摇摇头,“没有。” “那便好,之前见你胆子不大,还以为你会吓到。” 云千宁垂眸,目光一直盯着碟子里的点心,听他这么说,想也没想直接回道:“以前没人护着,现在有人护着,自然不怕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荣衡把手中盒子往前一推,道:“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让人打了首饰。” “不用了,我不缺首饰的。” 云千宁把盒子推回去,她妆奁里全是各种珍珠翡翠玉石金银打造的首饰,戴都戴不过来。 “这是当大哥的一点心意,你收下。”荣衡不容分说的把盒子往前一推,道:“为何不追查纵火之事了?” 云千宁眨眨眼,端起奶茶道:“大哥不是不想让江淮查下去吗?” 如此直白的话,反倒让荣衡不知道说什么了,犹豫片刻,试探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重要吗?”云千宁眼睛明澈,看着荣衡,继续道:“反正都已经不打算查了。” 荣衡沉默的看着她,他竟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装出来的…… “我曾与江淮提起过关于让你入族谱的事。” 云千宁莞尔,道:“我知道。” “江淮跟我说了,也是我拒绝的。” 荣衡又是一愣,更加疑惑了:“你知道?那你为何不愿意入族谱?” “入了族谱,你便是荣家名正言顺的小姐,你娘也不再是外室。” 云千宁慢悠悠的喝着奶茶,这奶是羊奶,却是用茶煮好的,香甜糯口,她最是喜欢喝了。 这是宫里来自赤木族的厨子特意教给田大娘的。 听着荣衡的话,云千宁微微抿着嘴,道:“我娘已经不在了,是姨娘是外室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再一次让荣衡无法反驳。 “那你呢?入了族谱,再也没有人会用你的身份说什么了。” 荣衡只能从她身上说起。 云千宁更是莞尔一笑,道:“不入族谱,现在也没人会说什么呀。” 她本身就是皇帝赐婚给江淮的未婚妻,又有空间秘宝在手,被称为花仙。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悄悄称她为是太.祖皇后转世,如此谁还会说起她的身份? 荣衡很快就整理好情绪,笑笑道:“也是。” “不过你是荣家的人,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云千宁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和我们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家若出事,你仍旧难逃干系。” 荣衡沉声说着,云千宁虽不懂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但表面意思还是听出来了。 “谁说我难逃干系的?” 云千宁笑笑,道:“有江淮在一日,就没有人能欺负我。” “若是他移情别恋呢?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也一样。”荣衡定睛看着她,继续道:“就像我们的父亲。” 云千宁的笑容渐渐地消失,荣衡抿着茶,淡淡的看着她。 “就像父亲和你娘一样。” “当年父亲为娶你娘,也是做出不少羡煞旁人的事。付家也的确把父亲当成女婿来培养,可结果呢?” 云千宁怔怔的看着他,荣衡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继续说着。 “结果便是付家一夕之间高楼崩塌,所有人都作惊鸟散去,其中也包括他。” 荣衡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戳在云千宁的心上,她是亲眼看着娘亲如何郁郁而终的。 “那么你呢?江淮为什么喜欢你,京城里那么多女子都仰慕他,你容貌的确在她们之上,可容颜弹指老。” “若他只是喜欢你的相貌,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云千宁的直勾勾的看着荣衡,仍是一言不发。 “安远侯和宁顺长公主那么恩爱,还不是在长公主死后没多久便续弦纳妾。你靠江淮,日后若没得靠时,又该怎么办?” 荣衡眸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笑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最容易瓦解的。 云千宁深吸口气,轻声道:“可他们……都不是江淮呀。” “江淮说过他永远都会是我的靠山。”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话我勉强能理解吧,但江淮不是乌鸦,男人也不都是一样的。” 云千宁忽然起身,道:“我有些累了。” 荣衡眯着眼睛,转身便识趣的出去了。拆不散倒也无妨,本来荣宁嫁给谁跟他都没有关系。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如此信任。 是信任还是不得不仰仗?总要试试才知道。 云千宁看着他离开,微微皱眉,没怎么听懂是她信口胡诌的。 她听过太多关于娘亲和父亲的事了,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云千宁重重叹口气,转头又让漆鸣送碗奶茶进来。 第五十五章 元宵佳节多热闹 正月十五元宵节,云千宁白天老老实实的在伯爵府待着,待到傍晚时,江淮前来接她去街上逛灯市。 京城里最是热闹,几乎每条街上都是人山人海。 舞狮子、踩高跷,还有搭台子猜灯谜的,路边摊还有煮元宵的。 远处还有焰花队,隔着几条街还有划旱船的。 总之是热闹非凡,而且大楚的皇室向来喜欢与民同乐。便是连皇帝,也都喜欢带着帝妃微服游玩。 云千宁手里举着几串豆干,迎面便看到猜灯谜的台子,欢欢喜喜的跑过去了。 “头筹,累丝镶红宝石点翠步摇一对。” 台上的人喊着,旁边小丫头端着托盘,喊话的人将盖着的红布掀开,托盘上便是一对步摇。 云千宁看见这对步摇眼前一亮,这支步摇十分精致大气,她倒是很喜欢。 江淮见她眼中亮闪闪的,想想便上台了。 一同上来的还有十几个男子,几乎都是想应得头筹送人。 这猜灯谜也是要给银子的,一人二十个铜板,猜中最多的前三人皆有奖励,且奖励不俗。 就像云千宁看中的那对步摇,便是出自华银楼的匠人之手。 华银楼的首饰都已精致著称,且独特甚少有花纹相同的,所以受人爱戴。 另外两个奖品也是不差的,一个是折扇,另一个则是外袍。 云千宁吃着豆干,仰头看着台上俊朗非凡的江淮,眼中满是欢喜的爱慕。 “第一盏灯,请诸位看清,若有答案写在纸上。” 三人纷纷走至灯笼前看上面的字谜,待到三人执笔,便有人将灯谜喊出来告知围观的人。 “第一盏,走在上边,坐在下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 云千宁鼓着脸,转头看向及春,小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及春摇摇头,她看过的书也不多呀。 台下人纷纷交头接耳,台上十几个人已经有好些写好了。 这猜灯谜是有时限的,时限一到未写答案的,便算是输了。 “解谜——土!” 这个谜底还算简单的,几乎都猜对了,紧接着便是下一盏灯。 猜灯谜每一轮都有十五盏灯,猜过一轮的不能再猜了,若是还想玩儿,只能寻别家的台子。 在京城里,元宵节搭台子猜灯谜的商铺并不少,这是能拉拢客人的最好机会,让百姓们一下子就能记住这个铺子。 灯谜一直在继续,陆陆续续有人失败下台,江淮始终站在台上,既是落笔最快的,也是答的最准的。 “荣三小姐,好巧啊。” 云千宁正仰头看着,身后便有人同她打招呼,她转头一看,竟是杨家姐妹。 云千宁轻轻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杨兰眯着眼睛上前,看到台上人,顿时眼睛一亮。 “郡……江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杨兰本想喊郡王,可是怕这人多耳杂惹起事端,便话锋一转,喊了少爷。 “猜灯谜呀。” 云千宁眨眨眼睛,周围人纷纷拍手叫好,江淮已经又是最先答完一题,且答对了。 杨兰望着台上丫头端着的托盘,那对步摇静静的躺在托盘里,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光彩夺目。 “你竟是让江少爷上台为你夺首饰。” 杨珊淡淡的撇嘴,那可是江淮,要什么要不到?不过是华银楼的步摇,只要他开口,隔天华银楼的人就得送来不能重样的。 还需要他去上台猜灯谜赢来吗? 云千宁侧头,眼中带着不解:“不可以吗?” “他可是……你明知道他的身份,你还让他去。”杨珊在替江淮打抱不平,不远处万俟鸢竟然也在。 她是远远地看到台子上的人影很熟悉,离近一看果然是江淮,再在人群里一找,果然看到云千宁,便上前来。 正好听到杨珊那番话,心里对云千宁更是不满。 “他那么孤傲的一个人,你居然让他做这样的事。”万俟鸢上前瞪着云千宁。 云千宁觉得她们几个人简直莫名其妙,撇撇嘴转头直接不理她们了。 “喂,我在跟你说话!”万俟鸢伸手就要拉云千宁,忽然两侧人群中侧身站着两个人,将她给挡了下来。 “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挡我?”万俟鸢在京城中也算是身份不低的了,毕竟是个郡主。 然而玄阙司的人确实不管这些个,他们的脑中只有皇帝的旨意。 皇帝让他们全都听江淮调遣,保护云千宁,那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不容有闪失。 “玄阙司办差。” 淡淡的五个字,让三个姑娘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万俟鸢,虽说是郡主,但玄阙司那是什么地方?只要违背他们接到的旨意和命令,可是连皇子乃至太子都敢抓起来的人。 万俟鸢没想到云千宁身边有玄阙司的人,然而一想到这些人是谁调来保护她的,她心里更是嫉妒了。 “恭喜这位公子赢得头筹,累丝镶红宝石点翠步摇一对。” 云千宁见胜出的是江淮,顿时高兴的鼓掌,在江淮下台后小跑着扑了过去。 “好厉害。” 简单的三个字夸奖,几乎围观的人都会这么夸奖,偏在江淮眼里,唯有小姑娘一人的夸奖受用。 他眼中带着几分少见的得意,步摇已经被装在盒子里,他把盒子献宝似的递给云千宁。 “少见你喜欢首饰,也是难得。” 云千宁几乎从未主动说她喜欢什么金银玉饰,她平时最喜欢的还是用各种花编花环戴在头上。 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收拾,江淮也是有些意外的。 “很好看呀。”云千宁莞尔又说道:“而且我听迎月说,好些正式场合还是要穿戴正式的。” 江淮伸手拉着她,道:“你高兴就好,不用在乎那些俗礼。” “我知道,可我也不想给你丢人。” 云千宁垂首,她知道自己进宫就代表着江淮,宫里的正式场合不多,打扮正式一下也没什么的。 “况且这对步摇真的很好看。” 云千宁抱着盒子笑的开心,一想到这是江淮连猜十五个灯谜赢来的,心下更是忍不住的偷乐。 “哎哟。” 一旁万俟鸢忽然喊一声,随即倒在江淮面前,旁边人群涌动,竟是差点踩了她。 江淮到底不能见死不救,伸手把她给拉起来了。 “多谢。”万俟鸢站着却是使不上劲,看着像是脚踝受伤了。 云千宁鼓着嘴,江淮却是把人一松,并没有同她说话,而是微微把她往旁边丫鬟怀里一送,低头继续拉着云千宁。 “江……淮。” 万俟鸢第一个喊得大声,见旁边人纷纷看过来,顿时小声的喊出另一个字。 江淮侧头,万俟鸢低头道:“我受伤了,这人这么多,你们能不能带着我出去到人少的地方?” “带上她。” 江淮淡淡的开口,玄阙司的人便出来左右护着她,万俟鸢跟在后面,面前便是江淮和云千宁手拉手。 “糖葫芦!” 对面走来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把使劲吆喝的小贩,云千宁指着兴高采烈的就要过去买。 及春最是有眼力见的,拿着银子便上前买了两串。 这糖葫芦圆润硕大,外面裹着一层金黄色的糖,当下天气还微寒,并不容易化掉。 云千宁接过及春买回来的糖葫芦,把另一串留给及春吃了。 江淮并不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我以为过年就是最热闹了,没想到元宵节更有趣。” 云千宁嘴里还嚼着半块山楂呢,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江淮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道:“嗯,二月二陛下要亲耕祭祀祈福,到时候我带去看看。” 云千宁从来不知道亲耕祭祀是什么,满是好奇。听闻可以去看热闹,更是欢喜的点头。 万俟鸢在后面眼神不善,她就不明白这个云千宁到底哪里好,值得江淮对她如此用心。 云千宁侧头看着江淮说话,忽然旁边的人群躁动起来,而后四处乱窜。 二人一下子就被冲开了,而及春他们也都没办法和云千宁汇合。 云千宁被几个人像是无意似的往后带着跑,一直到一条漆黑的巷子旁,她被一下子扯了进去。 “别喊!” 云千宁刚要喊救命,嘴就被捂上了.她慌乱看向面前的人影,这条巷子漆黑,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这双眼睛倒是难得干净,我还真不忍心下手。” 男人沉声开口,云千宁呜咽的想要开口,男人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 “可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也别怪我,自认倒霉吧。” 说着男人便把她往里头扯,云千宁故作无助的跟着,就在男人转身放松警惕的时候,云千宁抬脚就踹了过去。 男人冷不丁的被偷袭,一下没注意下意识的松手捂腿,云千宁趁机转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把挂着的瓷哨翻出来使劲吹着。 云千宁可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在跑,没几步便跑出箱子,一转头伸手指着巷子说道:“你要是追出来,我可就能看见你长什么样子了。” 她刚刚被一堆人拥挤着带到此处,慌乱之中压根就没看清楚是谁便被扯入黑暗的巷子。 这条巷子像是特意选过的,十分背光,任由外面多亮堂,那里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巷子里的人听到此话果然停住脚步不再上前,云千宁怕江淮担心,也怕他的同伙还会再来,便急着同江淮汇合,转头便往前头跑去。 等到她跑远一点,巷子里的男人这才走出来,但仍有半张身子埋在阴影里。 “有趣,小东西,看你下回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五十六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云千宁把刚刚差点绑走的事告诉江淮,玄阙司的的人第一时间便去拿个巷子抓人,却扑了个空。 顺天府的压力却是更大了,皇城根下佳节盛宴,竟是差点发生绑架的事件,而府尹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下旨让他们仔细查,江淮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次的人和上次刺杀他的人并不是一路人。 “你的意思有人想要对小宁宁下手?”齐琰翘着腿抿茶,当下正在伯爵府。 本来是给小姑娘送些下人过来,没想到江淮也在这儿,还听到云千宁差点被绑走的事,便坐下来多问了几句。 “嗯,宁儿到京城不算久,得罪过的人屈指可数。” 江淮头脑清晰,要说什么人会刺杀他,他的确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 或许是江湖上觊觎师父帮派产业的,亦或者是朝廷里担忧他权势过大的,总之并不好查。 可云千宁不一样,她在东平府所接触的人都并不多,在京城更是活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要查对付她的人,那可太容易了。 “也是府里的那位?”齐琰若有所指,云千宁扁着嘴,说的是荣秀吗? 江淮摇摇头,道:“不过是个高门女子,做些小手段还行,闹出那么大动静,很难。” 云千宁托着脸晃晃腿,若有所思。 “嗯……” 小姑娘刚出声,两个人便齐刷刷看过去,江淮更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云千宁抿着唇,思量道:“昨日我摸到那人穿的衣裳,我总觉得那料子……有点像我平日里穿的。”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云千宁平日穿的都是上好的织锦绸缎。 无一不是云锦水缎之类的华贵布料。 “确定吗?” 齐琰不确定的又问一句,云千宁点点头,道:“嗯,应该不会有错。” 面料和面料之间差距还是挺大的,尤其是摸起来,江淮给她买的都是质地柔软舒适的料子。 荣府给她的准备的料子也不差,可手感就是不一样。 江淮轻笑一声,“我知道是谁了。” 齐琰和云千宁不可思议的看过去,云千宁更是咽咽口水,满眼都是惊讶——这么快? “康王府的那位养子,陆傲。” 云千宁不认识这个人,可齐琰却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江淮嘴里听到这个人的人名,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竟然知道他。” 江淮垂眸,他能知道陆傲还是因为幼时母亲曾带着他去康王府拜访。 当时陆傲经常跟在万俟鸢身后保护她。 “谋逆这种大罪,一般都有皇亲国戚统管三司追查会审。当初负责付家谋逆案的人,是康王。” 云千宁瞪大眼睛认真听起来,心里不免有些好奇,怎么又扯到谋逆案上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初说付家有一支人连夜逃出京城,康王府身边的侍卫带人追捕。” 齐琰对过去的事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是听一听,并没有往心里去过,这会儿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江淮点头,他查案卷的时候,这些都记录在册。 “当时去追捕的侍卫叫陆敬,他在那次追捕中意外身亡,康王府念及他跟随多年忠心耿耿,便把他的儿子收为养子。” 齐琰翘着腿,道:“你怎么确定昨日之事就是他所为的?仅凭衣裳?” “昨日元宵灯节,街上那么多人乱哄哄的,陆傲怎么会让万俟鸢只带着个丫鬟就出门?” “水缎云锦一类的布料华贵,虽说达官贵族多少都会用得起,但能用此做夜行衣的人,定然非富即贵。” 云千宁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穿着的夜行衣?” “不是你说的,在巷子里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瞧着大概。” “水缎云锦这类的布料若不是定制,即便是暗色衣裳,也会在其中勾金丝银线。” “只有特别叮嘱要做夜行衣,才会没有这两种丝线。若是寻常的那种,昨日处处张灯结彩,便是月光打下来也会有丝许反光,你不会看不到的。” 云千宁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江淮,神情里满是崇拜。 “陆傲是打算替万俟鸢出头?”齐琰侧头淡淡的问了一句。 江淮垂眸,敛气眼中的算计思量。 “不止如此吧,宁儿可是付家后嗣。” 云千宁皱着眉头,回忆着昨日黑衣人说过的话。 “这么说的话,应该不是陆傲?那黑衣人说谁让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若是陆傲应该用不着这么说吧。” 齐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转头看向江淮。 江淮沉眸,道:“那便再查一查,总之陆傲不得不防。” 齐琰点头,江淮又问道:“赵之诚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我已经送赵之诚去宜阳府,到时候想办法让他见石洺一面,旧友重逢酒盏之下先诈诈他。” 齐琰最是会玩这种攻心的手段,此事交给他江淮是放心的。 江淮和齐琰愈发的忙起来,云千宁知道他们都是在为曾经的付家谋逆案而忙碌,所以也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距离元宵过去没多久,云千宁也怕那个人再对她不利,索性就不出府了。 伯爵府好歹也是有将士镇守的,她的院子还有玄阙司的人看守,自然是安全的。 云千宁整日里出入空间的次数更频繁了,及春是知道她空间的事,所以每回进入空间都由她看守房门。 “及春,让漆鸣带着几个人把这些花都送去铺子。” 花影重又升级了,她索性就把之前留的盆栽都移出来送到铺子卖掉。 这样等花影重升级好,也有地方存放新的盆栽。 屋内一侧放着数十盆寻常能见到的花儿,另一侧放着的则是稀有盆栽。 所有订花的人都在铺子内订购,所以云千宁只需要派人把花送到铺子便好。 数十盆花儿被轻轻搬到板车上,由漆鸣和两个玄阙司的人负责护送,云千宁则是美滋滋的等着空间升好级,看看会刷出什么花儿。 “三姑娘,夫人有请。” 门外远远的传来丫鬟的喊声,云千宁鼓着嘴和夏又进来传达。 和夏是前两天江淮送来的,他身边用不到那么多人伺候,想到小姑娘身份就一个及春怕是使唤不过来,便把她也送过来了。 云千宁扁着嘴有些不大想去,可当下毕竟是寄人篱下,就算有江淮撑腰,也不好太过放肆。 她披着斗篷带着及春往前院赶,在花园里就遇到了她们。 “这是你堂妹,荣紫。她之前同你堂叔他们一起回老家,昨儿才回到府上。” 罗慧仪再不喜欢云千宁,此刻不得不把她当成荣家的小姐了。 谁让她现在是几个姑娘里,婚事定的最好的那一个? 就像衡儿说的,日后他们兄弟姐妹总要有互相帮衬的,付柳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的女儿再得宠又能怎么样? 她是无论如何都爬不回京城,回不到伯爵府的。 为了自己的儿女,她忍耐点也无妨。 云千宁也是没见到过这么和善的夫人,还有些不自在呢,看着荣紫也是微微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老家便收到信说真正的宁姐姐找到了,我可是欢喜了一路呢。” 荣紫不见外的直接搂住云千宁的胳膊,云千宁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却也没有躲开。 “宁姐姐,这是我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倒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些吃食。” “我知道你不缺什么,都是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荣紫莞尔笑着,看起来十分的活泼开朗。 云千宁摇摇头,道:“不会,谢谢你啦。” “我让他们给你抬过去。” 荣紫轻声说着,云千宁想想,道:“不好劳累你的人了。” 及春喊了几个小厮来帮忙,荣紫转头又热络的和荣秀荣研两姐妹说话,还时不时的能跟荣衡开上几句玩笑。 云千宁远远地看着,她倒是羡慕荣紫的性格,竟是同谁都关系好的。 “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云千宁吓得回头一看,是荣府的庶出四小姐,荣水儿。 “嗯?什么意思呀?” 云千宁疑惑的看着他,荣水儿盯着荣紫,眼里倒是生生的厌恶。 只是她没有回答云千宁的话,而是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及春拧着眉头看过去,低声道:“我打听过,都说四小姐性情古怪,今日一见还真是。” “还打听到什么了?”云千宁盯着荣水儿的背影看看,又转头看向荣紫,眼中满是好奇。 及春扫了眼周围,小声在她耳边说着。 “我听说四小姐的生母因为得罪夫人被送到城外庄子,据说当时还怀着身孕呢。” 云千宁微微有些惊讶,道:“怎么得罪的?” “好像是摔了夫人的一个玉盏。” “就因为一个玉盏便把怀有身孕的小妾送到庄子上?伯爷就没有说什么?” 云千宁便是再不动内院里的那些事,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合理。 及春又将声音压低几分,道:“嗯,是老太太做主让送走的,好像其中也牵扯到二房。” 云千宁心里直好奇,还合计着荣水儿的话,想想道:“你无事多打听打听。” “是。” 及春也知道,姑娘要在伯爵府里住上两年,有些事还是应该打听清楚的。 第五十七章 皇子又怎么样 转眼便到二月二,陛下去城外亲封,江淮特意早起来宣北侯爵府接她。 皇庄就在长清观附近,往年皇帝祭祀亲耕都是入住长清观的。 长清观每年在一月底就会闭观,以防止有人在道观里浑水摸鱼刺杀皇室宗亲。 若不闭观,来此处拜神的人可是络绎不绝。 毕竟长清观很大,无论是想拜三清还是月老亦或者是其它神仙,此处都是都神像的。 无生道长还久住此处,偶尔会给人问卦看象。 便是冲着无生道长的名头,也有不少人千里迢迢前来求卦。 亲耕队伍浩浩荡荡,街上围满百姓。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皇帝为国家求雨求祖宗庇护,百姓们自然欢呼爱戴。 江淮的马车跟在后面,一来不用受百姓们的拥簇,二来也不会太过惹眼。 长清观在山上,要走长长的楼梯,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 历代大楚皇帝便都没有文弱的,一马当先的走在面前。 道观附近绿竹倒是不少,一眼望过去翠绿一片。 “道长。” 无生道长站在院内,云千宁离远远的就挥手问好。 当初道长可是在郡王府住过几日的,小姑娘自然熟悉。 各大文官纷纷看向云千宁,小姑娘咽咽口水,有些打怵的躲在江淮后面了。 云千宁无拘束惯了,一时间也没想太多,等到众人看向她,她才反应过来祭祀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皇帝和道长却是不以为然,皇帝对着二人招手。 江淮带着云千宁走过去,道长微微侧头,笑道:“多日不见,云小姐身上的灵气比之前更加浓郁了。” 云千宁笑眯眯的眨眨眼睛,很是俏皮可爱。 道长安置众人,虽说与往年无异,但还是要招待的。 江淮则是单独要了一间安静偏僻的地方,带着云千宁过去了。 “陪我去逛逛吧,这里好大呀。” 云千宁从来没有来过道观,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江淮自是乐意陪着她走,只是他也是第一来,两个人算是一起探知了。 道观里来来往往的还有道姑,云千宁是刚知道,原来道姑和道长是在一起的。 “似乎有些单调了。” 云千宁鼓着脸,总觉得缺些颜色。 “想送些花儿?” 江淮低头问着,云千宁思量片刻,道:“可是没有合适的呀,这青竹便已经很配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种别的花呀,万一有所忌讳,岂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吗?” 江淮点点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小姑娘最是会体贴旁人的。 二人正往前走着,便听到前面墙的另一边传来争吵声。 “滚开,别跟着我们。” “你能出宫跟着亲耕已经是荣耀了,难道还想见着父皇不成?” 云千宁闻言惊讶的看向江淮,好像是皇子们吵架了。 江淮眸子一沉,似乎是想到自己幼时的事了。 墙边正好有颗矮树,云千宁三两步跑过去顺着树杈爬到墙上,双手扶着墙,掂着脚踩在树干上。 她刚冒出来个小脑袋,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对比他稍矮一些的孩子拳打脚踢。 “你干什么呢?怎么可以打人呢?” 云千宁开口制止,几个孩子纷纷仰头,见到她都皱起眉头:“长清观的道士好生不懂规矩,亲耕期间竟然还放贱民进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云千宁鼓着脸,这小孩嘴巴太坏了。 那小子微抬着下巴,满是桀骜:“放肆,我乃是皇子,尔等贱民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云千宁孩子的哼一声,也装模作样的微抬起下巴,道:“皇子,我才不怕你呢。” “你打人就是不对,快道歉。” 云千宁掂着脚试图翻过去,奈何不够高,站着都是勉强。 江淮在下面看着轻笑一声,这小姑娘越来越可爱了。 “你敢使唤皇子?来人,把她抓起来狠狠打板子!” 云千宁扯了个鬼脸,看起来倒比下面的孩子还幼稚。 她正准备转头喊人的时候,江淮已经终身一跃,伸手搂着她的腰把她从墙上带下来了。 二人稳稳的落地,刚刚还嚣张至极的皇子在看到江淮后,顿时缩了脖子。 “你没事吧?” 云千宁走过去把抱头蹲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江淮扫了一眼,是七皇子万俟澄。 “你看看你们把人打的,身为皇子也不能随意打人啊,他们为什么打你?” 云千宁伸手派掉七皇子身上的灰,刚刚嚣张的是六皇子万俟骁。 “父皇说让我们多熟悉熟悉道观,我从未来过,想跟着皇兄们……” 万俟澄的声音越来越小,剩下的云千宁和江淮也听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还是兄弟呢,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云千宁看着七皇子脸上的淤青有些心疼,也想到自己小时候被欺负的日子了。 万俟骁害怕江淮,但又很想反驳云千宁,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稍微年长一些的人给打断了。 “表哥,今日之事是小六不懂事。”万俟弘推了他一把,道:“还不给表嫂和七皇弟道歉?” 万俟骁不服气的对着云千宁和万俟澄喊了一句:“对不起。”说完便转头跑了。 万俟弘对着江淮拱手,道:“小六不懂事,还望表哥海涵。” 江淮没说话,万俟弘微微点头,便快走几步去追万俟骁了。 “我带你逛,我也没来过呢。” 万俟澄虽然十二岁了,但是长得不算高,看起来像是八九岁的样子。 云千宁拉着他就像是拉着小孩,实际上她也就比万俟澄大了四岁而已。 江淮一直跟在后面,他对万俟弘实在和颜不起来,毕竟当初在宫里他可没少受他们的冷嘲热讽。 逛了没多久便开膳了,皇帝特意招江淮过去,云千宁顺带着把万俟澄也带了过去。 “澄儿也在,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万俟澄往常见到父皇的时间不多,如今得到关心更加的欣喜,神情十分激动。 他紧张的捏着袖子又不敢告状,反而是不多话的江淮开口了。 “是六皇子打的。” 皇帝眸子一沉,有些不大高兴:“来人,传朕的旨意让六皇子这几日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屋门一步。” 万俟澄连忙跪下,道:“六皇兄只是一时激动,还请父皇不要罚他了。” 云千宁看着他惶恐不安的表情,似乎猜到他为什么求情了。 她眼里满是心疼,抬眼巴巴的看向江淮。 “告诉他,是因为辱骂郡王妃才会被罚的。” 江淮淡淡的吩咐公公,公公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点头便下去了。 云千宁扶起万俟澄,小声道:“你也是皇子,你怎么这么怕他?他经常欺负你?” 万俟澄小心翼翼的看向父皇,抿着唇不敢说话。 皇帝虽说不经常看他这个孩子,但到底是他的儿子,他哪里会真的不管? 见到他被欺负到话都不敢说,更是不高兴了。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万俟澄垂首小声说道:“湘嫔娘娘不喜欢母嫔,来带着六皇兄也不喜欢儿臣。” “六皇兄说母嫔出身低微,儿臣是她的孩子,便是给他提鞋都不配,还让儿臣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刚刚是父皇让儿臣跟着皇兄们一起熟悉道观,刚走出去六皇兄便……” 皇帝沉眸,他整日忙于朝政,只以为孩子们都大了,懂事了不需要他操心,后妃们会教养好。 没想到竟把孩子都教成了这样。 皇帝看一眼面色冷淡的江淮,当初淮儿也是这般受欺负,他狠狠的罚过一次,没想到还是这样。 “父皇不会白让你受这些委屈的,等回宫父皇便给你主持公道。” 万俟澄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神情倒是触动了皇帝,把此事记在心里了。 “先用膳吧。” 皇帝本是想同江淮说说话,好在云千宁和万俟澄合得来,皇帝命人抬了一桌膳食专门给他俩。 旁边有两位内官伺候着布菜,有云千宁的地方必然少不了点心饮子,这一顿倒是把万俟澄吃的开心。 “长清观的后殿内,有你母亲为你请的长明灯。” 江淮垂眸,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朕刚刚吩咐下去,也为宁丫头请了一盏,与你的放在一处。” 江淮心下有些动容,“多谢舅舅。” “如今前朝已经在提立太子之事,淮儿以为几位皇子中,谁能担此大任?” 皇帝开口询问,江淮心下思量片刻:“大皇子材质双全,只可惜过于懒散。” “其他皇子呢?” 江淮仍旧面不改色,道:“各有千秋。” “若朕想把皇位传于你呢?” 江淮闻言眉头一皱,却还是不动如山道:“舅舅,我姓江。” “你姓什么不过是朕的一句话。” 皇帝悠悠的叹口气,道:“若无你母妃,朕也当不成这个皇帝。论才能你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身上流的也是皇室的血。” “大楚也不是没有过此等先例,你……” “舅舅,我不想像你一样那么累,现在这样挺好。” “若皇子之中真挑不出来好的,反正你还年轻,后宫之中嫔妃那么多,再生几个便是。” 江淮一副淡然的模样,让旁边的公公都忍不住手抖。 皇帝还真是疼爱郡王,论皇室现在小辈的当中,只怕唯有郡王一人敢这么同皇帝说话了。 皇上闻言无奈的笑笑,“你这孩子。” “朕是怕皇子登基,你……” “舅舅为我筹谋,我明白。若新帝登基容不下我,我便带着宁儿离开京城。” 皇帝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叹气道:“也罢,你不愿意的事我不勉强。” 江淮轻颔首,伸手用公筷给皇帝夹一筷子菜。 第五十八章 同病相怜 翌日一早,皇帝带着礼官去地里亲耕,云千宁抱着一堆吃食,带着七皇子远远的坐着围观。 万俟澄看着跟随父皇一起的皇兄们,眼中满是羡慕,云千宁见此递给他一块点心。 “你也想去呀?” 皇帝觉得七皇子身子弱小,亲耕乏累便把他留在这陪她玩。 只是云千宁觉得他似乎并不想留下来。 “能与父皇亲耕是件很荣耀的事,我……自是想的。” 七皇子很是坦诚,云千宁拧眉思量片刻,道:“那你要快快长得健壮一些,陛下也只是心疼你啦。” “真的吗?”七皇子期待的看向她,云千宁莞尔点头:“是呀,陛下不会骗你的。” 七皇子闻言高兴的笑起来,可是随即又低头叹气起来,见云千宁好奇,便小声的把自己和盛嫔的处境道出。 他生母只是嫔位,又不是一宫主位,算是寄人篱下。 主位娘娘偏是不好相与的嘉贵妃,原本她就经常欺压母嫔,在她被太后褫夺封号贬为妃的之后,更喜欢拿宫里的人撒气了。 月例银子经常被克扣,连带着万俟澄在皇子院也会被欺负。 盛嫔出身不高,母家只是没有实权还不在京城的地方文官。 她自己又不是争强好胜的,只是在刚进宫的时候得过宠。 后来生下皇子晋为嫔位,之后因为不争不抢,便被遗忘了。 嘉贵妃克扣用度,万俟澄便是身为皇子也吃不到什么好的,有好的东西内务府都尽数送给其它皇子了。 万俟澄眼神落寞,同样都是皇子,他过的日子连嘉贵妃身边的公公都不如。 “嘉贵妃被罚后经常欺负你和盛嫔娘娘吗?” 云千宁低声问着,万俟澄沉沉的叹口气,道:“我在皇子院倒还好,只是母嫔她……” “我听母嫔身边的画西姐姐说,嘉贵妃便降为郝妃后,经常找母嫔的麻烦。” “不是让母嫔寒天里去给她洗衣裳,便是让她去佛堂里抄经文。” “我想告诉父皇或者母后了,可是母嫔说让我忍耐。” 云千宁拧着眉头,那位郝妃的确是像能办出这样事来的人。 “宁姐姐,我该怎么样才能保护母嫔呢?我不想让她受欺负了。” 万俟澄眼中可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是一片坚定。 云千宁抿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难了。她幼时也是经常被人欺负的,都是娘亲在保护她。 后来跟在江淮身边,便是江淮保护她,如何去保护别人呢? “你是皇子呀,只要你够优秀,在陛下心里有些许分量,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你和你母嫔了。” 云千宁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个法子了,万俟澄却像是有了方向一般,重重的点头。 “嗯,我一定要变得优秀,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母嫔。” 云千宁笑眯眯伸手递给他一块点心,心里却是在想别的事。 皇帝亲耕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而后便在提前搭好的台子上祭祀祈福,而后便要回宫了。 回宫的路上云千宁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 江淮看她点心也不迟了,琢磨着这次小姑娘想的事应该还挺重要的,便开口问了。 云千宁把盛嫔受欺负的事告诉他,而后悠悠的叹口气。 “总感觉有点内疚。” 嘉贵妃被降位同她是有直接关系的,盛嫔也算是被殃及了。 江淮听完之后心里倒是松口气,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花影重升级后种花了吗?”江淮问道。 提及这件事,云千宁高兴的笑了。 花影重升二级,多了两种花种。 木槿花和长春花。 长春花之前在花影重未开启时,便是云千宁最喜欢种的花。 如今再度可以种植,她便高兴的让蛮蛮一直种。 只不过这几日种出来的都是常见的粉红色,比起小院里多彩的那些还是逊色了些。 “不若种些木槿在长生殿?此花淡雅,若是种满墙,定然是极好看的。” 云千宁期待的看向江淮,长生殿也是他们住的地方,自然也要装扮的漂亮。 “好,今日便回宫住一夜。” 对于云千宁的要求,江淮无有不答应的。 他们进宫,最高兴的便是太后。 太后整日多孤寂,云千宁来了,她既能看见江淮,宫里还能闹腾些,她看着高兴。 “湘嫔如今还没学会管教皇子,当初的万俟弘现在的万俟骁,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 亲耕队一回宫,万俟骁受罚的事便传到太后耳朵里了。 太后问了江淮,江淮便把观内发生的事说了。 当初万俟弘年幼的时候,便经常欺负江淮,为这事皇帝和太后将当时是妃为的湘妃狠狠的罚了。 不只是降为贵人,还禁足三个月。 湘妃母家是武将,大将军在边关立功,皇帝这才对湘妃缓和几分,又有了第二个皇子后,给晋升的嫔位。 “盛嫔娘娘人很好吗?” 云千宁在院子里拿着小铲子亲自种花,因为及春不在,旁边是太后的大宫女陪同。 大宫女流青闻言轻声道:“盛嫔娘娘是宫里最安分的人,也是最心善的人了。” “奴婢有一次不小心冲撞了盛嫔娘娘,娘娘非但未怪罪我,反而还柔声安抚我。” 云千宁鼓着脸,想想道:“当下时辰还早,你陪我去见见盛嫔娘娘吧?” 流青转头看向正厅,云千宁起身跑过去,问道:“我想去盛嫔娘娘宫里走走。” “去吧,让流青流丹跟着你。” 太后笑着挥挥手,云千宁转头便蹦蹦跳跳的带着两个宫女走了。 盛嫔住在麟趾宫内,对于云千宁的到访还是很意外的。 “她找盛嫔做什么?”郝妃皱着眉头,身边的宫女也是一头雾水。 云千宁走到盛嫔所在的侧殿,殿内实在是捡漏。 盛嫔模样精致,浑身透着一股子温柔端庄的劲儿,云千宁见到她便心生欢喜。 “冒昧来打扰,还请娘娘不要见谅。” 盛嫔轻声道:“荣小姐前来是我的荣幸,长清观内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多谢荣小姐仗义执言。” 云千宁摇摇头,道:“只是刚好撞见了。” “七皇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只是……江淮总跟我说,后宫是很复杂阴暗的地方。” “他幼时有陛下和太后庇佑尚且难安,盛嫔娘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怕会苦了七皇子。” 这些话她可是思量一路才想到的,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盛嫔闻言垂眸,眼中有些无奈。 “荣小姐所说我怎么不知?只是宫中女子甚多,或容颜姣好或出身高贵,我……只求和澄儿平安不敢奢求旁的。” 云千宁轻轻的叹口气,见屋内都没有什么好看的陈设,想想问她要了个花盆。 “这盆玉兰赠与娘娘,此番来也只是想见见娘娘,如今见过了,便回去啦。” 玉兰花她种的不多,如今花影重里也只剩下普通色的两盆。 她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可到此见过盛嫔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帮不了。 只能送盆花,稍稍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 “我送送荣小姐。”盛嫔起身,云千宁转头笑道:“不用啦,我说的话还望娘娘能三思。” 万俟澄自己还处在被保护的年纪中,心里便已经为保护母嫔费心了,云千宁看着有些心疼。 她幼时再不济,也有娘亲护着。 江淮再惨,也有一群人关心着。 可万俟澄……皇帝对他不是很重视,连生母都是不争不抢不为他筹谋的性子,着实有些可怜了。 盛嫔叹气的送云千宁出去,小姑娘走到正殿门口,有几分犹豫。 “宁姑娘,后宫的事太后自会做主的。”流青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能看出云千宁心中所想,便开口提了一嘴。 云千宁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说到底嫔妃之间都是后宫事,她可管不了。 “嘉贵妃早些年十分得宠,说是宠冠六宫都不为过。” 云千宁转头有些疑惑,问道:“现在不得宠了吗?” “是,嘉贵妃之前联络外臣让陛下发现了,陛下是最厌恶后宫前朝沆瀣一气的,所以便……” 流青说话点到即止,不过即便是云千宁也听懂了。 小姑娘抿着唇若有所思,流青左右看看见无人,又上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奴婢听在宫里久的嬷嬷说,嘉贵妃原本是要指给宣北伯爵府的,便是荣伯爷为正妻。” “那年为太子选秀的名单上都没有她的名字,不知为何又进宫了。” 云千宁不明所以,流丹耳尖微动,凑过去也跟着聊起来了。 “我知道,我听说是因为荣小姐的母亲退出选秀,正好空了一个名额。” “我娘曾经还参与过选秀呀?”云千宁对娘亲的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便问了一嘴。 流丹点点头,道:“我也是听说的,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云千宁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件事江淮怎么没同她说起过呢? 对于娘亲过去的一切她还是很好奇的,她想知道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想到这儿,云千宁便加快脚步,还是回去问问江淮吧,便是他不清楚,也会打听来的。 第五十九章 姐姐妹妹去看戏 云千宁去盛嫔宫里送盆花的事转眼便传遍后宫。 郝思怜本就恨云千宁,又不喜盛嫔,得知此事后明里暗里的针对盛嫔。 盛嫔隐忍惯了,向来是逆来顺受。郝思怜觉得无趣,竟是把手伸向了皇子院。 “郝妃又被禁足了?” 云千宁端着一盒蜜饯有些惊讶,她也太容易犯错了吧。 “是啊,奴婢昨儿去给迎月公主送花打听的真真的。” 和夏倒着一杯温水递给云千宁,又继续说道。 “据说是郝妃动手打了盛嫔,当天盛嫔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得知此事后很是生气。” 云千宁咂咂嘴,道:“郝妃还真是……” 小姑娘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了,和夏笑嘻嘻的接道。 “郝妃当年还是很得宠的,不然也不会是宫里唯一的贵妃了。” “这些事早些年她都常做,那时候依仗皇帝宠爱,便是皇后都要让三分。” “后来郝妃恃宠生娇,害文妃小产,又惹恼太后,这才渐渐失宠的。” 云千宁托着脸,思量片刻道:“恃宠生娇啊,前些天也有人这么说我呢。” 和夏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小姐和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云千宁垂眸深思,哪里不一样呢? 和夏觉得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说了小姐不高兴的话,给少爷惹麻烦就不好了。 “姑娘,荣秀几位小姐来了。” 及春从外面进来,云千宁撇撇嘴,她最不想见到她们了。 然而再不想见,那也是要见的。 “宁姐姐,今日阳光正好还暖和,不如我们去听戏吧。” 荣紫脸上满是笑意,一进屋便亲近的拉起云千宁的胳膊。 云千宁眨眨眼,看着荣紫便想到及春打听来的消息。 荣水儿的生母郑姨娘当初因为摔了玉盏,在还有身孕的时候就被赶到庄子去了。 而郑姨娘之所以会摔了玉盏,就是因为当时的荣紫没看路一头撞上去。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古怪,本就是一件小事,又不是郑姨娘故意所谓,何故要迁怒她? “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妹妹,喊上一起去吧。” 荣家一共五位姑娘,老幺荣灵今年十三岁,刚到议亲的年纪。 荣紫笑眯眯的说道:“喊那两个庶女做什么?平白拉低我们的身份。” 荣秀轻咳一声连忙提醒,荣紫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都是姐妹,哪里分什么庶女嫡女?三妹妹想喊着,那我便差人去喊。” 荣秀瞪一眼荣紫,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千宁抿口茶也看不出她生没生气,荣紫听着话也反应过来了。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荣紫干巴巴的解释。 云千宁莞尔,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她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荣水儿的提醒或许是有道理的。 等到人齐之后,几位姑娘便一同上马车。 一辆马车坐这么多人会拥挤,况且云千宁也不用坐荣府的马车。 她带着两个庶妹坐江淮给她准备的马车。 说来也巧,马车在路上的时候和刚回来的江淮正好打了个照面。 江淮得知马车上还有另外的姑娘,便没有上马车,而是骑马跟在旁边。 云千宁撩起帘子,旁边的及春帮忙举着。 她趴扶在轩窗上,侧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江淮。 “不是说要去几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淮前些日子要去锻兵坊,似乎是有笔不好处理的单子。 说是要去上些时日,云千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了。”江淮在她面前从不吝啬情话。 云千宁小脸一红,笑道:“这才几日就这么想我,那以后你是不是只能带着我出门了?” 江淮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她现在倒是愈发的贫嘴了。 “自是带着你,早膳可吃了?” 云千宁鼓着脸,点点头:“吃过了,田大娘给做的糯米圆子和蛋黄酥。” “荣秀她们邀我去看戏,你……” “我也去。” 云千宁本来想说你一路劳累,还是回去歇歇吧。 没想到江淮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她弯眼笑笑,也好。 谁让她也想他了呢。 丘园是京城里最大的梨园,而且非大官贵族不得入内。 台上人咿咿呀呀,江淮看了两眼,云千宁看一会心思便不在上面了。 “不喜欢?”江淮侧头问道,云千宁点点头。 “听不太懂,还说听书好玩儿。” 云千宁不觉得听不懂有什么丢人的,说的也坦诚。 荣秀轻瞥一眼,笑道:“这出戏名为拜月亭。” 云千宁眨眼,有些好奇:“神话故事吗?” 荣秀笑笑,还未等开口,江淮便接话了。 “拜月亭也称王瑞兰怨闺拜月亭,讲的是王瑞兰和蒋世隆在战乱世的离合。” 云千宁点头,了然又带着几分遗憾道:“可惜听不太懂。” “依我说这蒋世隆便是贪图美色的小人,瑞兰说称兄妹,他却要称夫妻。” 荣研冷声开口,紧接着荣紫又开口。 “倒也未必,蒋世隆不是说了,贼兵只掳掠未出嫁的女子,有儿夫的不掳,许是真心想帮瑞兰吧。” 二人争执不下,转头便问荣秀的想法。 荣秀笑笑,却是看向江淮:“郡王以为如何?” 江淮淡淡的开口道:“旁的便算了,倒是王瑞兰之父王镇,嫌贫爱富令人唾弃。” “不过当今世上,王镇之流并不少见。” 江淮若有所指,云千宁挠挠头问道:“王镇又做什么了?” “他看不起穷秀才蒋世隆,强行拆散他和王瑞兰。” “又在蒋世隆考得功名后招为女婿,如此嘴脸实在难看。” 云千宁跟着附和:“是难看。” “王镇本就是兵部尚书,嫁女方要门当户对何错之有?” 荣研不是很赞同江淮的看法。 江淮淡笑,道:“也是,比起高攀权贵小姐,得势之后将其一脚踹开的人来说,王镇确实算不上是恶人。” 荣研只是就戏论戏,倒也没听出什么。 倒是荣秀脸色忽然难看起来,江淮这是暗讽她的父亲? 云千宁吃着点心听不出深意,江淮则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三妹妹不喜欢听戏?” 荣秀转移话题,云千宁点头道:“是听不太懂,只觉得吵闹。” “那可真是糟糕了,听闻郡王是最喜欢听戏的。” “年年牡丹园中搭戏台子,他都要回京听上一两回的。” 云千宁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最初江淮刚带她回京的时候,的确带她听戏来着。 也是那会儿她才认识齐琰。 二人正说着话,江淮微微侧头正好歪脑袋倚在云千宁的肩上。 双目紧闭,似乎是睡了。 “昨儿少爷连夜赶路,一夜未睡。” 千城上前解释,云千宁点点头,“你肯定也没休息,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千路呢。” 云千宁身边不止有千路,千城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云千宁又催促两遍他才离开。 江淮枕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一旁的荣秀心里妒火烧的愈发旺盛。 `要是刚刚她在坐在那个位置……’ 这出戏唱到快结束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千路进来了。 “小姐,兵部的人想见少爷。” 云千宁微微皱眉,道:“去回他们,便说今日江淮劳累,待休息一日,有事明日商谈。” “是。” 千路转身出去,一旁荣紫担忧的开口:“万一耽误了是,岂不是惹麻烦了?” 云千宁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便是惹麻烦,江淮也不会怪她的,她现在只想让江淮好好休息。 在这出戏唱完之后,江淮便醒了。 实际上他刚刚也没有熟睡,只不过小憩一会儿,顺便光明正大的亲近小姑娘。 “我还想去街上走走。” 云千宁看向江淮,道:“你回去休息吧,有她们陪着呢。” 她伸手指了指荣水儿和荣灵。 “也好,那我先回府。” 云千宁点点头,让千路护送他回去,而后她们一行人往庆南街走去。 “郡王爷,刚刚兵部来人说有要事找你商议呢。” 荣紫一副天真的样子,像是单纯的转达。 江淮只是淡淡的点头,带着千路转身走了。 云千宁喜欢买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庆南街是她最喜欢逛的。 “这对流苏簪倒是配你。” 云千宁从摊子上拿起一对簪子在荣灵的头上比划着。 荣灵和荣水儿都不得宠,又是庶女,月钱有限根本买不起太多的首饰。 所以二人打扮便简洁许多。 “把这对簪子包起来,还有那支海棠钗。” 两个小庶女有些不大好意思收,云千宁把盒子往二人怀里一塞。 “拿着吧,很配你们的。” 荣紫见此,上前挽着云千宁,道:“三妹妹,那我是不是也有礼物呢?” 云千宁转头看向她,道:“你头上没有地方戴了哦。” 荣紫闻言笑嘻嘻的说道:“谁会嫌首饰多呢?是吧是吧。” “我呀,江淮和齐琰买的我都戴不完。” 云千宁单纯的回话让荣紫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 她这是在炫耀吗? 及春在后面闻言轻轻一笑,姑娘就像是白皮黑馅的汤圆。 谁说宁小姐什么都不懂的?明明聪明的很。 第六十章 是又怎么样? 自大云千宁送给荣灵一对步摇之后,她总能收到荣灵的各种小礼物。 什么手帕,荷包和璎珞。 几乎身上能带的各种配饰,荣灵都会做,还做的精细。 不止如此,荣灵还会古琴。 琴音袅袅,云千宁倒是很喜欢听她弹琴。 “这是怎么了?” 云千宁一早正在院子里种花,荣灵的生母玉姨娘便哭哭啼啼跑来。 小姑娘疑惑的问一句,玉姨娘摸了一把眼泪,道:“三小姐,求求你救救灵儿吧,她被夫人带去祠堂了。。” “别急,慢慢说。” 云千宁一边扶起玉姨娘,一边往外走,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及春看到,连忙放下手里活追了出来。 “我听灵儿身边的丫鬟说,她这几日正在练新曲子,结果不知怎的惹怒了夫人,砸了琴不说,还给拖去了祠堂。” 云千宁闻言眉头轻皱,前几日五妹妹是说要学新曲子给她弹。 不过是弹个琴,怎么就能被抓起来呢? 云千宁脚步加快几分,祠堂这会儿人还真不少。 “三妹妹还是不要过去了。” 荣秀站在外面一下子拦住了她,又道:“五妹妹正受罚呢,惊到三妹妹就不好了。” 云千宁闻言心里更焦急了,正想绕过荣秀,便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母亲正在管教五妹妹,三妹妹你……” “松开。” 云千宁伸手一甩,荣秀哪里肯松开?然而小姑娘话音一落,她未有动作之时,玄阙司的人出来了。 这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那儿便气势非凡,荣秀见此也是下意识的一松手,云千宁立刻跑进祠堂。 祠堂内荣灵正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两个婆子手里拎着宽薄的木板,正交替着打荣灵的手心。 娇嫩的手掌此刻已经红肿,荣灵疼的止不住的流泪还不敢哭出声来,看着委屈可怜极了。 “住手,你们都住手。” 云千宁上前一把推开婆子握着荣宁的手有些心疼。 大夫人脸色不好,沉声道:“你来做什么?这是荣家家祠,本夫人正在管教府中不懂事的庶女,三小姐也要来插一手么?” “夫人为着什么要罚五妹妹,她可做错什么了?” 云千宁护在荣灵身前,此刻不显半分胆怯。 “本夫人乃是当家主母,管教庶女理所应当,难道你要多管闲事吗?” 荣灵不安的看向云千宁,小声道:“三姐姐莫要管了,是我不对。” 小姑娘一看她那样子更觉得心疼,拉着她便起来,扭头道:“是又怎么样?” 她抬抬下巴,气鼓鼓的看向众人。 “既如此,三小姐也别怪我,既都是府中小姐,本夫人便都有权利问责。” 云千宁轻哼一声,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刚走两步,及春便冲了进来。 “荣夫人,小姐虽说是荣家小姐,可也是郡王府的准郡王妃。” 及春轻轻福身,罗慧仪深吸一口气,道:“怎么?便是郡王妃又如何?难道就可以以下犯上了么?” 云千宁挑眉,道:“今日我定是要带灵儿走的,日后你们也不许再打她了。” “好啊,这个家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一位外室女来做主了。” 及春转头有些怕云千宁打怵,可没想到一扭头便看到姑娘毫不退让。 “夫人若不喜,大可以让我回郡王府。” 云千宁知道他们才舍不得让自己回去呢,或者说老夫人不想让她回去。 这几日老夫人设宴,云千宁是多多少少拿些花出去的,让老夫人面子上十分有光。 她正享受着这份得意,哪里会舍得把云千宁赶回去? 更何况,江淮的未婚妻,在京城里可是要比皇子妃还有分量的。 如此光环之下,荣家其他小姐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谁不想同那么一位在御前十分说得上话的人有交情呢? 哪怕这个交情打着十八个弯,也总比没有的强。 云千宁这句话实打实的戳在了大夫人的痛楚上,赶不走云千宁是最让她恼火的。 “如此任性妄为,你,你……” “夫人既然不喜欢灵儿在院里,那便让灵儿搬到我的院子吧,微雨院地方大得很,安置她和她的丫鬟绰绰有余。” 云千宁拉着荣灵便往外走,大夫人气的牙根痒痒,却也奈何不了她。 玉姨娘远远的看着总算是松口气,好在三小姐是愿意帮忙的。 云千宁带着荣灵回到微雨院,让及春特意去拿些药膏来,给她擦药。 “三姐姐……” 荣灵开口欲言又止,云千宁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我,我,谢谢三姐姐。” 荣灵一片惶恐,云千宁莞尔笑道:“没事,你的手这样巧,可不能被打坏了。” 她是真心喜欢荣灵的,小妹妹年岁小,却每次给她做礼物都会给及春和夏带一份。 单凭这一点,云千宁就觉得她肯定不是装出来的好人。 就连江淮都说荣灵没什么坏心思,她自是更放心了。 “我是不是给三姐姐添麻烦了?其实我挨次打没事的。”荣灵垂首,她最是怕给旁人添麻烦了。 云千宁摇摇头,道:“不算麻烦,若你做错事被罚倒也罢了,此事明显是故意刁难,我又怎么能不管呢?” 荣灵闻言,眼中委屈的又泛红了。 她每次练琴都会找无人僻静的地方,还特意让丫鬟试验,确定不会吵到旁人才放心的练琴。 今日却不知道怎的,大夫人一来便让人砸了她的琴,还说她吵到了她。 不由分说的便把她拉去祠堂,荣灵心里自是满腔委屈的。 她只是个庶女,是不能养在姨娘院子里的,夫人又不喜欢她,从小到大没少排挤她。 荣灵为了不让姨娘担心,自是都忍下了,今日闹得厉害,想必是吓到姨娘了,才会让她六神无主来求三姐姐吧。 “三姐姐你人真好。”荣灵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云千宁很善良。 她是除了姨娘唯一一个愿意护着她,帮着她的人。 “你安心在我这儿住下,别怕。” 云千宁让及春拿了些点心来,让和夏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 并且还把玉姨娘请过来,让她们娘俩能够说说话,就在玉姨娘还未走的时候,荣臻回府并且过来了。 “伯爷。” “父亲。” 玉姨娘和荣灵是在云千宁的屋子里说话的,见到荣臻来,立刻起身问安。 “今日的事我听说了,你最是喜静,若放心不下灵儿,就让她回玉姨娘院子里住。” 云千宁眨眨眼睛,似乎有娘亲陪着会很开心吧? 她转头看向玉姨娘和荣灵,二人显然十分高兴。 “也好,那就听父亲的。” 云千宁说着敷衍的话,荣臻也不在意,摆摆手让玉姨娘和荣灵回去了。 “及春,你送送她们。” 荣臻看着其他人都离开,他才开口:“毕竟是在荣家,你母亲的面子……” “大夫人不是我的母亲。” 云千宁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荣臻连忙点头,道:“好,夫人的面子你总是要给的。” “荣灵也是你的女儿,父亲刚刚看到她的手了么?不大的手掌肿的很高,她那么巧的一双手,若是被打废了,她该绝望?” 云千宁抬眼看着荣臻,眼中有着几分疏远。 荣臻张张嘴,道:“你只要知道,父亲是只爱一个女儿的。” “这话父亲当年或许也同母亲说过吧,我只爱你一个人。” 云千宁眼神愈发的没有温度,她深吸口气,回身坐在了软榻里。 “我回来只是因为我不想江淮为我背上不好听的名声,可不代表我对过去的事不计较了。” 荣臻无声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你想计较什么?我把所有战功都交出去,只为换你娘一条命,这还不够吗?” 云千宁怔怔的看一会儿,忽而道:“所以你当初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便已经认定是母亲欠了你。” “难道不是吗?” 云千宁深吸口气,垂首道:“当年父亲还只是个伙头兵的时候,是谁在韩大将军面前举荐,又是谁一路出谋划策,铺路搭线。” “这些父亲竟是都忘了吗?” 荣臻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而后定神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经常进宫,有些事不用打听我也知道。” “你若真的心里有她,为何十几年不曾见她一面?” 云千宁闭上眼睛,侧身不再去看荣臻。 荣臻眼神里飘过一丝寒意,刚一抬手,屋门忽然被推开了。 “宁姑娘,田大娘让属下问你,今晚有没有想吃的吃食。” 玄阙司古砚推门问道,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一眼荣臻的手。 云千宁没察觉到这些小动作,只是挥挥手,道:“让大娘随便做些吧,再让她做些糖蒸酥酪给五妹妹送过去。” “是,伯爷辛苦劳累一日,不若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找姑娘谈也不迟。” 荣臻此刻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转身便出去了。 江淮仗着皇帝的势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好歹是沾着皇亲国戚的边儿。 这一个小小阉人竟然也在暗中警告他一个将军? 荣臻出门的时候冷眼看向古砚,古砚不卑不亢,往侧边一退,行礼恭送他离开。 云千宁不知道这些暗流涌动,她满脑子还在想母亲的事呢。 第六十一章 花神之名 二月中旬天气仍旧萧瑟,长清观的道士忽然到访。 小道长来的目的很简单,想在二月十五真元盛会的时候请云千宁前去走走。 最好是能拿出几盆灵花出来赠予善信。 云千宁觉得这不算是什么难事,便点头答应了。 是以,二月十五的这一天,道观的人一早便派人来伯爵府接她去长清观。 长清观内处处都是人,无论男女老少,求神的求签的求姻缘的络绎不绝。 云千宁被几位道长护在中间,引得众人纷纷侧头围观。 “是花神!”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紧接着人群便拥簇过来,都想一睹云千宁的容颜。 云千宁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只是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头一回。 在道观内的都是信教的,对于见到云千宁还是十分激动的。 “大家静一静,今日我们请云姑娘前来,是为盛会添喜。” “诸位请看,这十盆灵花是云姑娘特意备下,稍后会给每一位捐功德的人一支木签,从中挑选十人将灵花相赠。” 云千宁看着道观里人山人海的有些担忧,这么多人十盆花够用吗? 不过她也没有多嘴问,道观怎么安排她就配合好了。 道士们还是十分心疼云千宁的,盛会要举办整整一日,也不能让她一直跟他们站着。 所以给她寻了出安静的地方,让她休息去了。 “这院子倒是雅致。” 云千宁觉得这院子缺一抹清香,特意让及春去问无生道长此处可不可以栽花。 道长自是由着她的,告诉她想怎么栽都好,随意。 于是云千宁指挥着千路挖坑,在院子里栽了一颗梨花树。 这是同郡王府异样的梨花树。 只会飘花不会结果,四次花朵不谢。 “要是有个秋千就好了。” 云千宁鼓着嘴看着梨花缤纷,总觉得还缺个秋千。 “我去给姑娘做一个?”千路侧头询问,云千宁摇摇头,道:“不用啦,我们也不会经常来,家里有就够了。” 几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惊叹声,而后便看到一个小道童跑走的身影。 “道长快来看,花神显灵啦!” 小道童一边跑一边喊,让云千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的喊声引来了道长们和众多香客。 “这,这是……” 其中一位胖道长惊讶的看着凭空多出来的梨花树合不拢嘴。 云千宁挠挠头,解释道:“是梨花树。” “这也是姑娘栽的?” 云千宁点点头,一众香客进不来院子,只能隔门围观。 这梨花树很是壮硕,便是远远的都能看到,甚至清风吹过还能接住二三淡白色的花瓣。 “真是神奇,花神娘娘显灵了!” 香客们纷纷跪拜,这阵仗着实吓到云千宁了,小姑娘往千路身后一躲,有些不安。 “不,不用这样的。” 云千宁可是好久没结巴了,千路和及春对视一眼,看来姑娘是真的害怕了。 “道长,我们姑娘胆小。” 及春连忙开口,胖道士赶紧带着其他道士同香客解释疏散香客。 等到人都散去后,云千宁松口气,这才从千路身后跳出来。 “吓死我了。” 及春莞尔轻笑,道:“他们都崇拜姑娘呢。” “那也太……客气了。” 院子里没有椅子,云千宁索性坐到台阶上,华贵的料子沾染些许灰尘她也是不在意的。 不多时胖道士又回来了,连同无生道长一起回来的。 “云姑娘。” 无生道长轻声开口,他今天倒没有那么震撼,毕竟他见过郡王府满园春色。 云千宁轻点头,“道长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请姑娘每年三元时节来道观一坐,所做之事与今日相同。” 云千宁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及春轻咳一声,小声道:“正月十五上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十月十五下元节。” 云千宁恍然大悟,“就是这三天我都要来送花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无生道长一副和善,胖道士显得有些紧张。 云千宁笑道,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不过我容易忘。” “无碍,我们会提前派人通知姑娘的。” “那便好啦。” 云千宁笑笑,千路见两个道士要走,连忙说道:“我们姑娘想在此处放一架秋千。” “好说好说。” 胖道士笑呵呵的说着,别说要一架秋千,便是十架也会放啊。 刚刚香客们亲眼目睹梨花树出现在道观里,此刻对云千宁花神之名更加信奉。 而后几处的功德箱便都满满当当,只怕日后道观香火更加鼎盛。 所以只要云千宁在,道观便会一直昌盛下去,他们当然会尽可能的满足云千宁的一切要求。 下午便没有云千宁什么事了,她又露次面便离开了。 隔天道观之事便传遍满京城,一时间好些人都去伯爵府登门拜访。 荣老夫人高兴不已,请了好些京城里的太夫人带着家眷前来做客。 云千宁不得不陪同。 “三姑娘长得真是天人之姿,难怪外界会说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了。” 云千宁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是啊,我们三姑娘本就不俗。” 荣老夫人总喜欢在外人面前夸奖云千宁,过后又会翻脸不认人,这一点云千宁已经习惯了。 “幸好这亲事已经许给了江少爷,不然荣家的大门怕是都要被媒婆踩踏了。” 老夫人对着荣秀和荣研招招手,笑道:“我们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是不错的。” “荣家的姑娘各个出挑,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 云千宁托着脸对这些客套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眼睛盯着院子,想出去玩了。 “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老夫人有意炫耀,云千宁可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出去就好了。 她一出去就有好些同辈人跟她说话,问的大多是空间的事,云千宁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古砚出面挡走这些人才算作数。 “那是玄阙司的标志。” 到场的人中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到古砚随身佩戴的刀鞘上面的印记。 是玄阙司特有的符号。 “这江少爷对三姑娘还真是好,连玄阙司的大人都能调来给她当侍卫。” 玄阙司在京城甚至整个大楚,没有官员不怕不礼让三分的。 那可是皇帝亲信,在外办差可以先斩后奏,事急从权之特权。 身边带着这样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哪怕是在皇亲国戚面前,大可以不用低头。 江淮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们保护她,更多的还是让旁人不敢欺负她。 此等殊荣,可是当今头一份。 “哼,狐媚。” 不知道谁不屑的说了这一句,云千宁似乎是听到了,但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走到亭子里一坐,刚坐下便有人抬着熏笼和各色点心过来了。 “三小姐好大的排场,便是公主出行,怕也不会如此了。” 这声音便是刚刚说狐媚的那个人,云千宁抬头看去,是一位穿着白色绒裙的女子。 云千宁侧头问道:“这人是谁啊?是哪位公主吗?” “郝妃娘家侄女,郝雨。” 云千宁点点头,原来是郝家的千金,难怪看不惯她了。 嘉贵妃连连被罚,连带着她娘家也跟着处处被挑错,郝家的人自然把这笔账算在云千宁的头上。 郝雨明摆着挑衅,大家都等着看云千宁怎么应付的时候,云千宁却只是点点头,便低头吃点心去了。 “三小姐真是好心胸。” “只怕是心虚吧。” 郝雨瞪了一眼,云千宁这回倒是抬头看她了:“心虚什么?” “你出身不高得此殊荣不过是仗着郡王的势,你……” “你既然知道还要多说什么呀?”云千宁疑惑的打断她的话,满是不解。 郝雨一愣,反问道:“你是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说出这话的?”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江淮乐意宠着我,这是他的事,你跟着生什么气?” 云千宁慢悠悠的抿着茶,郝雨面色僵硬,她的确想不到反驳的话。 “你才是奇怪吧,明明跟你没有关系的事,偏要到我面前说个一二三。” 连古砚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在后面都跟着忍不住抿唇了。 这些小姐们的醋意心思寻常人哪里看不出来?偏云姑娘是藏不住话的人,顿时把她们的小心思晒在阳光之下。 如此场景,当真是有趣。 郝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见到旁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深吸口气,道:“你,你如此仗势欺人。” “我欺负谁了?你吗?我说的是实话呀,我既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你做什么要冤枉我?” 云千宁鼓着脸还真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顿时让郝雨无话可说。 “你没有仗势欺人?在宫里你没有管过后宫之事?嘉贵妃,湘嫔,你敢说你没管?听说前些日子在长清观,你还斥责皇子。” “难不成后宫是没有人了吗?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郝雨也是口齿伶俐的,一番思量之后,所问之话字字珠玑。 及春有些担忧的刚要开口,便听人后传来一道轻笑声,和一句凉丝丝的话。 第六十二章 奇奇怪怪的二人 “便是多管闲事又如何?” 江淮和齐琰并肩走过来,笑的自然是齐琰,说话的便是江淮。 云千宁一见到江淮来顿时莞尔。 江淮这几日忙得很,上次去道观他也没陪同,如今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又听闻荣家大摆宴席,自是前来看看小姑娘这几日有没有受欺负。 郝雨见到江淮垂首不敢说话了,这位是真不好招惹的。 江淮冷眼扫过去,手里还提着东西,递给笑眯眯看着他的小姑娘。 “今年进贡的枇杷不错,你尝尝喜不喜欢。” 云千宁接过小篮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满满登登的黄色枇杷,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齐琰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她。 “好沉,是什么?” 云千宁还以为只是个荷包,没想到接过手荷包竟是沉甸甸的。 齐琰笑呵呵的让她打开看看,云千宁好奇的打开一看,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珠子出来。 “听说最近流行玩弹珠,给你做些拿着玩。” 云千宁不识货,只当是普通的玉,看着珠子晶莹剔透的,有些担忧:“会不会碎啊?” “不会,是墨玉做的,十分结实,若是碎了我再让人给你做。” 云千宁闻言一笑,把荷包挂在腰间,这个珠子十分好看,她倒是喜欢的紧。 这二人送礼,旁边人又是一阵冒酸气。 如此晶莹剔透毫无杂色的墨玉,竟然只是给她做珠子玩,还随便玩,碎了还有。 能不让人心生妒忌吗? 江淮和齐琰来,云千宁被他们二人一左一右的护着,旁人想找麻烦的,都不敢上前了。 云千宁托着脸,道:“她们怎么总是找我的麻烦?” “你长得漂亮。” 齐琰抿着茶,江淮在旁边点头附和。 “回院子吧,有事同你说。” 江淮坐一会儿发现属实无聊,便拉着云千宁走了,他带着人走,旁人真是半句话都不敢说。 本来今天她们来就是想跟云千宁套近乎,没想到一开始郝雨找事,后来江淮来了,她们压根就没有寻到机会接近云千宁。 好些人看郝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都怨怼的很。 郝家在京城风评本就不好,郝思怜得势,郝家的人个个神气起来,耀武扬威。 没少欺压看不起她们,如今郝家倒台了,郝家的人竟然还这么张狂,她们自是瞧不上了。 “什么事呀?” 云千宁眨眨眼,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淮沉眸,道:“赵之诚已经到宜阳府,并且传信回来了。” 赵之诚去见石洺的事,云千宁知道。 石洺是付家谋逆案中很重要的人,她也知道。 当下她竟是有些紧张,搓搓手,道:“怎么样?” “赵之诚传信回来说,这个石洺似乎不是真的石洺,但样貌上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云千宁脸上带着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石洺不是石洺? “现在这个是假的?” 云千宁试着理解,齐琰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样貌无异,他也想办法试过,并非是易容。” 云千宁鼓着脸,绞尽脑汁的想着。 江淮轻笑一声,揉揉她的脑袋,道:“别想了,我已经让舅舅找理由调石洺进京了。” “虽然他自请不在京城任职,但皇帝有命他不敢不从。” 小姑娘点点头,看着江淮眼下的乌青,她开口问道:“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啊。” “他这几日忙着赚钱养你,自是没休息好的。” 齐琰欠兮兮的接话,云千宁捂着荷包,小声道:“那我少花一点好了。” “别听他胡说,最近边关要打仗,有批兵器急用,你想怎么花都行,没事。” 江淮凉丝丝的扫一眼齐琰,就会吓唬小姑娘。 齐琰偷笑,云千宁大眼睛滴溜溜的说道:“我打算这两天去琴坊。” “你要买琴?” 二人好奇的齐刷刷看过去,云千宁点点头,把荣灵的事说了。 齐琰听完连连咂嘴,摸着下巴看她,道:“这还是刚进京那个只会躲江淮身后,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吗?” 云千宁扯了个鬼脸看向江淮,江淮笑道:“你开心就好,不是多大的事。” 齐琰撇撇嘴,这小子也太能惯着人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小姑娘受欺负了。 云千宁垂首嘿嘿笑了两声,又道:“我想给荣灵买把琴。” “银子不够花便跟我说,我不在就找千城或者嬷嬷知道吗?” “嗯嗯,知道的。”云千宁点头,齐琰在一旁有些羡慕江淮了。 养着这么个可爱听话的小姑娘,看起来着实是件趣事啊。 江淮问了道观的事,云千宁便把在长清观内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对于每年要去三天道观,江淮也没有很反对。 在大楚,人们是很相信神仙之说,让百姓们接受云千宁是花神,总好比他们把她当妖怪。 江淮和齐琰留在微雨院用膳,荣秀和荣紫几个丫头过来,美名其曰是来送点心。 “这是我和荣紫亲手做的,三妹妹你尝尝可还喜欢?” 荣秀从食盒里端出两碟子精致的点心,云千宁拿起一块小口咬一口,随即抿着唇又给默默的放回去了。 “三妹妹看来是不太喜欢呢。” 云千宁点点头,轻声道:“是有些不对口味。” 她说的委婉,这点心着实不太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挑嘴的原因。 齐琰把面前的莲藕糕递到小姑娘的面前,笑道:“吃这个。” 这是田大娘亲手做的,云千宁自然欢喜,拿起来便开始吃。 “闻着好香呀,宁姐姐让我尝尝好不好?” 荣紫拉着云千宁胳膊开始撒娇,声音可爱至极。 云千宁也没多想,点头便让她自己拿,二人顺势坐下来,荣紫扭头自然的吩咐道:“再添两双碗筷来。” 云千宁和江淮他们吃饭向来不分桌,这会儿一下子这么多,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分桌了。 正犹豫着呢,荣秀开口道:“反正也没有外人,就不拘那些礼了。” 齐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道:“想不到荣大小姐竟是这般忘俗之人,我还以为只有小姑娘这样不懂规矩的会如此呢。” 云千宁不懂规矩,是因为她养在外面,后来又被江淮宠在手心里,从前没人教她规矩,现在没人敢教她规矩。 可荣秀是伯爵府大小姐,竟然也能说出不拘礼的话,齐琰这是在嘲讽她呢。 荣秀闻言脸上有些尴尬,素来听闻齐三公子脾气秉性最是温和,怎么今日接触倒不是如此? “阿秀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我们同宁姐姐关系都很亲近,便不弄得那么见外了。” 荣紫笑着开口,看向云千宁道:“宁姐姐这里的饭菜真好吃,我日后能不能常来呀?” 云千宁真想着怎么回答,江淮忽然开口,道:“我让人把东平府你家的宅子收拾出来了。” “不是被娘亲卖掉了吗?”云千宁有些意外,当初娘亲病逝前,便找了一户买家,何其签订契约,等到她死后,宅子就归他所有。 这还是经过官府的,那人也是提前就把银票给了的,被娘亲留给她当进京的盘缠了。 “我让人买回来了,你幼时住过的地方,我不想让别人再住进去。” “所幸原买家是商人,一直在外经商,便没有住进去。你搬走的时候是什么,现下还是什么样子。” 江淮买回那宅子是多花一倍的价钱,不过他觉得并不亏。 云千宁心下是有些感动的,她也不想那宅子卖掉。 那里有她和娘亲的回忆。 荣紫被接话仍旧是不甘心的,见此情形又插话道:“宁姐姐,东平府好玩吗?有空你带着我去逛逛好不好?我还没有去过东平府呢。” 云千宁思量片刻,道:“等日后再说吧,眼下我也是回不去的。” 荣紫没有得到准确的回话还有些不甘心,倒是荣秀拉了她一把,道:“好了,让三妹妹先吃饭。” 荣秀训斥,她只好悻悻的低头吃东西。 云千宁难得清静,齐琰笑而不语,这两位都是各怀鬼胎,也不知道小姑娘看出来了没有。 “宁姐姐,难怪你会觉得我和阿秀姐做的点心不好吃了,你这儿的点心实在是太可口了。” 荣紫吃的高兴,江淮和齐琰起身去一旁喝茶消食,只剩下三个姑娘坐在饭桌上。 荣秀暗暗偷看江淮,江淮举手投足间满是淡泊的贵气,让荣秀舍不得移开目光。 “宁姐姐,你知道不知道之前京城内有传闻是关于江淮郡王和齐三公子的?” 荣紫小声的说着,云千宁摇摇头,问道:“是什么?” “有人说郡王有龙阳之好,喜欢三公子,除了他谁都不见的。” 云千宁闻言撇撇嘴,小口喝着汤,而后道:“骗人,要不是凌禾忙,也会见凌禾的呀。” “是呀,不过现在郡王爷只宠着你一个人了呢。” 这话说的云千宁觉得怪怪的,好像江淮以前宠着很多人一样。 “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云千宁起身去找江淮,荣紫连忙拉住她,道:“宁姐姐再吃点吧。” 云千宁摇头,荣秀见此起身端着一碗汤走过去:“三妹妹,喝点甜汤吧。” 就在荣秀过来的时候,荣紫忽然松手,让正在抽手的云千宁一下失了平衡,正好撞到荣秀身上。 “啊!” 热汤瞬间撒了荣秀一身,云千宁连忙拿起帕子给她擦拭。 第六十三章 玉芙的较量 荣秀望着云千宁满是委屈,捂着被烫红的手欲言又止。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江淮微微扬眉。 “木叶,去铺子里取些上好的烫伤药给荣大小姐。” 云千宁一边给荣秀擦拭身上的汤渍,一边还道歉。 “我去给你拿件新衣裳吧。” 云千宁看着荣秀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荣秀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你也是无心的。” 云千宁又抱歉的道歉,江淮忽然起身,道:“我们先走了。” “哦,好。”云千宁往外走去送他们,江淮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荣秀,低头对小姑娘说道:“你素日毛躁惯了,荣大小姐不比你顽皮。” “下次再冒冒失失的伤了她怎么办?且远些吧。” 荣秀和荣紫对视一眼,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数落云千宁,难道江淮也不喜欢她冒失? 云千宁却是没想太多,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江淮轻颔首和齐琰出去了。 “你不怕小宁宁误会啊?”齐琰笑着问了一句,江淮摇头,淡淡的说道:“她不会。” 云千宁虽然从小被孤立,没什么朋友,后来又吃过不少苦,但她性格纯真。 从来都不是多疑猜忌的人,也不会绞尽脑汁的想旁人的一句话到底有没有深意。 同她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二人并肩离开,云千宁转身便回屋子里了,荣秀眼珠微转也跟过去了。 “三妹妹,郡王并非是嫌你活泼,只是怕你冲撞旁人罢了。” 云千宁笑着点头,一边从书架子上找书,一边应道:“嗯嗯,我知道的。” “不过宁姐姐你也该稳重点了,瞧着郡王爷似乎不喜闹呢。” 云千宁手里拿着话本,敷衍道:“嗯嗯,你们还有事吗?” 逐客令下的直白,荣秀和荣紫也不好再打扰,况且当下的确不早了。 江淮的两句话让荣秀想入非非,甚至觉得自己取代云千宁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云千宁打算隔日就带荣灵去琴坊,只不过运气不好,下了场大雪,当天打雪仗玩的有些忘乎所以,染了风寒。 于是江淮勒令她天气寒冷的这几日不准出门了,一直到三月初,云千宁才挑了个阳光正暖的日子带着荣灵出去。 云千宁特意打听过了,荣灵平日里的月钱不是很多,那把琴是她攒了许久才买下来的。 如此她更想着给她买把琴弥补她了,所以二人一出府直奔琴坊。 “三姐,我们去别家吧。” 云千宁正带着她到一家琴坊前,荣灵便把她拉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仰头看着匾额——韵斋,是这里没错呀。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玉芙公主带着下人刚从马车上下来,瞧见云千宁便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不屑。 云千宁不喜欢玉芙,看到她更是理都不理,拉着荣灵便进去了。 江淮说这里的琴是最好的,要买就来这个地方。 “三姐,这里的琴……很贵。” 荣灵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旁边的店小二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云千宁拍拍荷包,笑道:“没事,我有银子。” 玉芙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憋气。 最近她的公主府开销越来越大,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偏家里养的闲人又多,季家都是好吃懒做的人,要养着季元斌的母亲不说,还要供养他弟弟。 若非季元斌实在会讨她欢心,她才懒得管这些废人。 只是看着云千宁,心里不免嫉妒,凭什么她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有人养着还真是好,未成亲呢就可以随意接济娘家了。” 玉芙扶着脸冷嘲热讽,荣灵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不想让别人说三姐的坏话,伸手扯扯她的袖子。 “三姐,算了吧,我真的不用买琴了。” 云千宁看着玉芙轻哼一眼,随即鼓着脸对荣灵说道:“买,我花的我自己的银子给我妹妹买东西,旁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就凭你?买得起这里的琴吗?” 玉芙冷笑,云千宁扬眉,见荣灵畏手畏脚,便道:“我也不懂琴,若随意挑了你不趁手的,这银子倒也白花了。” 荣灵咬着唇犹豫片刻,挑了一把她觉得很便宜的。 “选好了?” 云千宁眨眨眼,这么快呀。 荣灵轻点头,她看了一圈,也就这把制作的木材和琴弦看起来能便宜些。 不过即便是韵斋里最便宜的琴,也抵得上别家中高等的琴了。 “这把琴名曰翠寒,售价七百两。” 荣灵顿时惊讶,七百两……她要攒好久的。 云千宁出门向来不会揣这么多银子,她扭脸对着及春说道:“取些来。” 钱庄离这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及春点点头快跑着出去了。 “该不会是拿不出来吧,那刚刚的大话可都白说了。” 玉芙轻笑一声,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奇怪,你来这不办自己的事吗?做什么总盯着我?” 玉芙不善的瞥她一眼,指着刚刚荣灵相中的那把琴,道:“这把琴本公主要了,让人送到公主府上去。” 云千宁瞥她一眼,玉芙掐腰道:“当然了,你若是想买,求一求本公主,本公主自会让给你。” 玉芙觉得云千宁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其他琴的,就算江淮给她银子花,难道还能让她如此胡乱花不成? 所以云千宁肯定会为了面子向她低头,如此一来她既不用买这把这么贵的琴,也可以好好压一压她的威风。 “既然公主想要,我们又怎么好横刀夺爱?灵儿,再选一把。” 云千宁托着脸坐到琴坊为客人提供休息的桌子旁,荣灵咽咽口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选那一把好了。 玉芙心下一紧,有些慌张道:“只怕别的琴你承受不起。” 云千宁觉得她有些奇怪,她的花那么值钱,怎么会承受不起呢? “去挑吧,买好后我还想去鱼市逛逛。” 荣灵不安的看向店小二,小二也是机灵人,走至一把古琴前,笑道:“这把琴名曰乘鸳,售价九百两。琴面是用杉木所致,漆胎里掺着金粉,琴音温和温婉,十分适合小姐呢。” 云千宁不太懂,但瞧着小二知道不少,又问道:“那还有其他的吗?” 小二刚要介绍,荣灵连忙开口道:“三姐,就这把吧。” 刚刚小二很明白是看懂她的意思了,所以挑选的肯定是当下店里最便宜的,若是再说价格只会更高。 荣灵知道三姐买得起,可她实在愧不敢受。 “你喜欢呀?那就这把吧。”云千宁不知道她想那么多,只当是她喜欢,便点头让小二装到琴匣里。 琴匣要到二楼去取,加之及春还没有回来,所以她们还得再等一会。 “公主的琴要什么材质的琴匣?” 小二多嘴问一句,云千宁动动耳朵听到了,连忙道:“我们的琴匣要好些的。” 云千宁问完还转头荣灵琴匣有什么用呢。 玉芙心里有气,云千宁都说要好的了,她也不能说随便一个就行,只能咬着牙,道:“本公主要用的,自然是最好的。” 她就是要处处压云千宁一头,她可是公主,怎么可能比不过这么个臭丫头? 及春取好银票回来,她怕姑娘买其他的东西不够,一次取了两千两出来。 把乘鸳的钱付了之后,转头又问云千宁:“姑娘,您不是会弹琵琶吗?” “郡王府里不是有一把么?”那还是他们搬进郡王府时旁人送的,她当时看着琵琶有些想娘亲了,后来江淮便把它藏了起来。 及春刚想说话,小二便带着一个抱着琴匣的人走过来了。 “宁小姐,我们掌柜的说想见你。” 云千宁一愣,转头看向及春,及春想想道:“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掌柜的也是爱花之人,奈何多番去花铺也未能订下一盆。” 云千宁了然,瞥向及春:“那见见?” 及春点点头,只要掌柜的还想在京城内开铺子,就不会对她们姑娘做什么不利的事。 云千宁跟着小二去了二楼,掌柜的是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约莫二十七八的女人。 “劳烦宁小姐上来,刚刚听小二说小姐会弹琵琶,妾身这里正好有一把材质不错的琵琶,想赠与您。” 云千宁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快收回去。” “姑娘别着忙拒绝,我还有事相求呢。” 云千宁眨眨眼,笑道:“掌柜的想要花吗?” “是,听闻姑娘手里有各种奇珍花木,经久不败。妾身也是爱花之人,想求得一盆,不知可否有缘?” 云千宁点头,道:“好啊,你喜欢什么花呀?我现在有……” 云千宁顿一下用意念和空间里的蛮蛮交流,随即道:“有几盆异色菊,一株红色兰花,粉白色山椿,还有蔷薇。” “如果可以,我想都收了。”习岚也有些不好意思。 云千宁鼓着脸,皱眉道:“好像不行,我记得有人问我要过的,有一些要送花铺的。” “那姑娘决定便好。” 云千宁最后想想把山椿和玉兰给了她,习岚将琵琶赠给她,并且当即承诺只要云千宁来韵斋买乐器,必定便宜。 云千宁还是挺高兴的,欢天喜地的带着荣灵走了,琵琶和古琴习岚会派人送到伯爵府。 第六十四章 踏青遇旧识 京城的三月已然暖和些许了,草地上冒出渐渐青绿,连吹起的风都不再那么刺骨。 初春时节,高门的小姐公子们总是喜欢三五结群的去郊外,云千宁跟着去过一次,便喜欢上踏青了。 各家小姐们也都喜欢带着她踏青,回回云千宁都带很多可口的吃食,只会多不会少。 而且她还喜欢编花环,自己戴不完就送人。 昨儿云千宁接到请帖,一早田大娘便帮她准备好了踏青野游的吃食,各种点心蜜饯甜果甜水,样样精致可口。 “姑娘,奴婢特意备着钓竿,秋水湖里养着不少肥鱼,若是能钓上来一条,便让千路给你烤了吃。” 自打到伯爵府,及春的称呼便改过来了,云千宁说了几次见无用也就不说了,反正她不把她们当下人就好了。 “好啊,千路还会烤鱼呀。” 云千宁有些惊讶,及春一笑,道:“千路会的可多呢,别说烤鱼了,烤鸡烤鸭烤兔子,不过没田大娘做的好吃罢了。” “唔,对了,快到四月了。” 云千宁忽然想起来,长公主的忌日就在四月,江淮年年都要去庄子里住上一个月日日去祭拜的。 “是,不过姑娘若不想去也无妨,山间湿冷庄子里不必京城。” 云千宁摆摆手,道:“我又不娇贵,到时候你给我备两身素些的衣裳。” 及春点点头,说话间马车已经辘辘使到郊外秋水湖附近。 “好多人啊。” 云千宁跳下马车,发现湖边已经有好多人摆着炭盆架子做炙肉了。 及春跟着走,笑道:“今日难得好天气,自然都出来踏青了。” 云千宁点头,今儿阳光确实不错,清风和煦着实舒服的很。 她穿着披风走这么几步路,便已经觉得有些热了。 “宁姐姐,你到啦。” 荣紫她们还约着别家女子一同前厅,来的稍微早些,看到云千宁立刻招招手。 云千宁走过去,荣紫笑道:“我们正说起公主府里的趣事呢,姐姐可要听听?” 满京城只有玉芙一人有公主府,所以云千宁还是很好奇的,问道:“什么趣事?” “听说公主府里闹贼了,为此玉芙公主将大批的下人赶出去,连同着她养的那些面首也散去一半。” 云千宁疑惑问道:“面首是什么?” “面首啊……” “姑娘,千路架好鱼竿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及春轻笑着不留痕迹打断荣紫的话,云千宁转头看过去,见他们已经将吃食什么都备好了,立刻欢喜的过去了。 及春故意落了两步,见云千宁走远了,这才对着荣紫和几位小姐轻轻福身。 “几位小姐都是高门宅院里的大家闺秀,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想必各自心里都清楚,奴婢便不明说了。” 及春说完又福身便走了,心里对荣家二房的教养有些看不上了。 玉芙公主养面首,本就不是什么光明事,皇室有意遮掩,少有人议论,如今竟是被一群小姐们拿到面上来说,她们竟也不觉得羞愧。 她们自己好意思议论,总不好让姑娘也跟着听这些肮脏事。 好在云千宁向来是不想那么多的,她不是那么好奇的,从来不追问。 “郡王府里让侍卫多盯着些,府上值钱的东西多,可不能遭贼了。” 云千宁还惦记着那贼呢,连公主府都敢偷,万一来偷郡王府怎么办? “姑娘不用担心,且说未必有贼,便是有既然公主会选择把府中人赶走,那定然是家贼了。” 及春笑笑,云千宁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安心的接着盯湖面了。 千路将矮方几拿过来摆好,和怀午把食盒里的各样精美点心蜜饯摆好,便到不远处守着了。 “宁宁。” 一道男声传来,云千宁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看着来人心情有些复杂。 及春则是皱眉,这人是谁啊? “季元浩?你怎么在这。” 季元浩是季元斌的弟弟,不过云千宁也只见过他几次,若不是和季元斌长得很像,她也不敢认的。 季元浩轻轻一笑,道:“今日家里乱糟糟的,听说这儿有踏青,便来瞧瞧。” “哦。” 云千宁点点头又坐回去,季元浩却凑到跟前,道:“宁宁,你现在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更好看了。” 及春听着他这句话对着千路一挑眉,千路摇摇头并没有动作。 “嗯,谢谢夸奖。” 云千宁语气学着江淮有几分疏远,季元浩像是没听出来一般,又道:“我还想你能当我嫂子呢,唉,现在的嫂子太凶了。” “她可是公主,也是你嫂子,这么背后议论她不好吧。” 云千宁扁扁嘴,这小子的嘴巴还跟以前一样坏。 她还在东平府的时候,经常跟着季元斌去玩,自然见过季元浩。 那时候季元浩经常说她蔫蔫的,又长得狐媚,日后嫁到季家肯定会惹事,所以云千宁特别不喜欢他,季元斌便也少让他们见面了。 没想到这才几年,他竟然说想让自己当他嫂子?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呢。 “你和我哥还真是造化弄人,一个娶了公主,一个要嫁给郡王,都了不起啊。” 云千宁微微皱眉,季元浩伸手便拿了一块点心,吃完后笑眯眯的接着拿。 便吃便笑道:“你这点心不错,比家里的还好。” “千路。” 云千宁被吵得有些烦了,千路立马走过来,挡在季元浩的面前。 “把那碟子点心倒掉喂狗。” 她心里也难得有气,小时候季元浩就是这么抢她东西的,如今还敢来抢。 真当她现在还跟从前一样好欺负? “这什么意思?荣宁,你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连旧时伙伴都不认了?” “也是,你现在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哪看得起我们小老百姓?” 季元浩扯着脖子像是无赖一般的大喊,引来不少人走近驻足围观。 云千宁看着他,道:“谁跟你是旧时伙伴?” “对,不能叫旧时伙伴,毕竟那会儿小爷我懒得搭理你。都是你眼巴巴的跟在我哥身后,上赶着来找我们的。” 季元浩咧嘴笑着,云千宁最讨厌他这副无赖的样子,伸手一指,道:“千路,把他打到说不出来话为止。”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放手!混账,我哥可是当朝驸马!” 季元浩还在挑衅,千路便已经扯着他的衣领给他拽到一旁,一拳打在脸上随即又补了一脚。 云千宁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转身坐下接着钓鱼,听着身后鬼哭狼嚎的声音,望着湖里惊散的鱼儿,把杆子一扔。 “荣宁,你,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云千宁忽然脑子一震,随即沉着脸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踹到在地无力反抗的季元浩,伸手让千路停手。 “杀了我?你哥不是动过手吗?” 刚刚季元浩喊出那话的时候,云千宁脑中瞬间记起来坠崖当日的情形。 季元斌向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位女子,让她进京后不要再提两家婚约的事。 云千宁当时质问他,那他答应娘亲的又算什么? 季元斌却说那只是看在她娘有钱的份上,才会答应。 不仅如此,季元斌也是瞧不上她娘的,话里还说她娘的钱不干净,二人也因此吵起来。 云千宁便说要见那位女子,要将他的嘴脸一一告知。 季元斌拖着她到悬崖边的场景清晰的浮现在脑中,连同他说过的话,那面目可憎的样子,都挥之不去。 ‘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一厢情愿。’ ‘你和你娘来路不明,若非是手上有银子,我进京需要钱,谁会答应娶你?’ ‘今日你既不识好歹,那就下去陪你娘吧。’ ‘对了,你肯定不知道,你娘的死我也推了一把。’ 云千宁深吸一口气,她当时极力反抗,嘴里喊得便是,我要杀了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千宁咬着唇,指着季元浩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千路,使劲打!” 她转过身去平复神情,怀午见此也跑来插一手,二人就对季元浩拳打脚踢,他身边的小厮也是不敢说话的。 周围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三妹妹,怎么说也是驸马的弟弟,若是打坏了……”荣秀拧眉,荣宁也太不懂事了。 云千宁一边让及春收拾东西,一边道:“打坏就打坏,我担着就是了。” 荣秀扭头轻撇嘴,还不是要郡王爷给你收拾残局? “你这不是给郡王添麻烦么?听姐姐的话,快住手。”荣秀拉扯着她,云千宁一把甩开她,道:“既不用你来管,何必来多管闲事?” 荣秀被拂下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暗暗握拳心里压着一股气。 及春拎着东西有些惊讶,今日姑娘的脾气好大,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云千宁气鼓鼓的往马车里走,千路和怀午下手都不轻,没一会儿季元浩便没声了。 “找人给他送回去,我们回府,回……郡王府。” 云千宁转身便上了马车,千路让怀午去保护她,他留下善后。 第六十五章 婆媳上门闹隔阂 江淮本在忙,千城接到千路的飞鸽说宁姑娘情绪不太对,江淮便立刻快马赶回郡王府。 他回到府上的时候,云千宁正跪在祠堂里,抱着付柳的牌位黯然。 “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江淮走到云千宁的身边,小姑娘抬头看向他,眼圈红红的。 “我想起来坠崖那日发生的事情了。” 江淮闻言心情竟是有些复杂,他伸手去拉她,抿唇问道:“因为季元斌?” 云千宁点点头,江淮竟是有些不大高兴。 她是因为季元斌才伤心? “是季元斌把我推下去的,他还说季家答应与我的婚约是因为娘亲的钱。” “他们打从心底里和巷子里那些欺负我的人一样,看不起娘亲看不起我。” “只是因为银钱,不得不装出来和善和亲近。” 江淮闻言眉头一挑,随即松口气,原来是他误会了。 “我让千路把季元浩打了。” 云千宁起身把牌位放回去,她刚刚只是有些慌乱无主,所以便来祠堂看着娘亲牌位才能安心。 如今江淮回来了,她觉得没那么慌乱了。 “打便打了,季元斌你打算怎么办?” 云千宁咬着唇,她要报复回去吗?如今她身侧有江淮,便是驸马若想让他掉层皮也不是不可能。 “娘亲去世时,季元斌也帮过我。恩怨相抵,过往之事我可以两不相欠。” “但季元斌当日曾说,娘亲之死他也有份参与,我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千宁咬着唇,还是查清楚比较好,可少不得要耽误些功夫。江淮拉着她往外走,“若是心有不甘,不必压着。” “没有不甘心,只是觉得他好可怕。” “明明曾用那么可怖的样子说出决绝的话,如今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跑到我面前来,谈笑风生。” 江淮眸子微沉,这个季元斌的确不是善茬,这件事他会查清楚的。 云千宁这几日不想回到伯爵府,坠崖的情景不断出现在脑中,她有些不安。 入夜她也一直睡不安稳,连着几天都被噩梦惊醒,江淮便把凌禾请过来看看。 凌禾给她开几副宁心安神的药,倒是缓和一些。 这几日玉芙在家里也是没个安宁,季元浩被打个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季母天天在家里哭,话里话外指责玉芙没用,连小叔子被打成这样都不能去讨个公道。 玉芙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被讥讽几次后直接拍桌破口大骂,还要扬言把季家的人都赶出去。 当时季元斌安抚好久才哄好玉芙。 玉芙被季元斌哄高兴了,还真带着季母去淮宁府找人,只不过是趁着江淮不在的时候。 云千宁喝上几天的药,惊悸的毛病倒是好了不少,江淮原不打算这么快去办事的,但云千宁怕误了大事,便让他去了。 江淮临走前也去派人到伯爵府说了,云千宁病没有好之前,只能在郡王府。 江淮霸道,伯爵府也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听之任之了。 “姑娘不想见便不见,眼瞧着要到下旬了,少爷快回来了。” 临近四月,江淮就算再忙也会推出一个月的时间来回到庄子里的。 更何况今年他还要带着云千宁一起去,势必会早早回来。 云千宁握着药茶垂眸凝思。 “见,公主亲自到访,怎么能不见呢?” 云千宁放下茶盏,穿好鞋子便去了前厅。 玉芙和季母正坐在前厅喝茶,季母在厅内四下走动查看,这郡王府比起公主府不知道精致大气多少倍。 这屋内的陈设无处不彰显权贵,更有少见不知名的花立于各处,或窗边或主桌或小几上。 云千宁从厅外进来,季母一回头,果然是同她家有过婚约的荣宁。 “公主登门可是有事?” 云千宁无视了季母恼怒的眼神,越过她走到正位坐着去了。 “婆母,你不是要见她么?如今见到了,有话便说吧。” 玉芙把事情甩到了季母头上,季母深吸口气,道:“荣宁,怎么说你和我家斌哥儿也是有过婚约的。” “如今没结成夫妻,倒也不必翻脸不认人吧?你怎么能让人打浩哥儿呢?” 云千宁握着茶盏,轻声道:“打便打了,又如何?” “你,你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季母顿时气结,云千宁眨眨眼,一片纯真的看着她:“我就是在仗势欺人啊。” “你这是不把公主府放在眼里了。” 季母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公主府压人。 云千宁轻轻抬眉,却是不言语。 “浩哥儿的伤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打回来?还是准备如何?” 云千宁问的淡然,季母扭头便看向玉芙,这是还得她出来拿主意。 玉芙不耐烦的看过去,道:“无辜打人,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定要到父皇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云千宁不善言辞,及春见此福身开口。 “想来公主应该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吧。” 玉芙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及春没给她机会接着说下去了。 “当日季元浩先是放荡无礼,直呼我们郡王妃的闺名,又不知礼节动了我们郡王妃的点心。” “话里话外都是对郡王妃的不尊重。” “如今挑衅皇室,郡王妃不过是让人打他一顿小惩大诫,若闹到陛下面前,只怕不只是挨顿打那么简单的事了。” 季母闻言有些心虚,她二儿子从小就喜欢欺负荣宁她是知道的。 她想着左右不过是个没有爹的孩子,她娘的身子骨又不好,撑不了几年。 不过是个孤女,嫁过来也是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他们家,欺负便欺负了。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当日那个不起眼的孤女如今一跃成为伯爵府的小姐,还攀上高枝,他儿子却不识好歹又去招惹。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们理亏了。 玉芙心里觉得烦躁,若是云千宁主动欺人,她自是乐意找一找她的麻烦。 可现下明显是季元浩那个混账惹是生非,江淮没借故打死他,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却还要上门理论。 她自己都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公主应是受人蒙蔽,既来了,便好好吃盏茶再走吧。” 及春适当的给了台阶下,玉芙虽然厌恶云千宁,但此刻也只能顺着台阶下去。 “本宫听闻府上请过凌小公子,可是因为那日之事气病了?合该好好将养才是。” 玉芙脾气再不好也是宫里面长大的,面上功夫自然不会太差,只是从不屑去做罢了。 云千宁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点点头顺着话说道:“是,公主府上事多,公主也该好生休养。” 这二人一来二去的倒是谈和了,季母心里不大是滋味了。 她瞧着云千宁,怎么看都觉得比玉芙顺眼。 “你和浩哥儿本是旧相识,那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你赔罪,你们可别因此生间隙伤了多年情分。” 季母话锋一转,云千宁抬眼看向她,低声道:“我与你们家倒也没有多少情分。” 云千宁说的清楚,不是与季元浩而是与整个季家,这话听到玉芙耳朵里,多多少少有些顺耳。 还算她识趣。 “这,这怎么能没有情分呢?不说你和斌哥儿……” “夫人,令公子已经是当朝驸马了,我们姑娘没两年也要嫁入郡王府,如今公主还在这,你总提过去意欲何为?” 及春伶俐,直接把问题挑起来丢给她们一家处理。 玉芙果然脸色不佳,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之前季元斌说云千宁总勾引他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目光在季母和云千宁身上瞥了几个来回,心中心思更是百转千回。 云千宁喝口茶,道:“婚约已解,各自婚嫁,往事只不过是我娘亲临终托孤,你们拿钱办事仅此而已,何来情分?” 季母神情尴尬,云千宁想着季元斌和季元浩,想着他们季家的嘴脸,心中有气。 及春瞧见她眼底的不高兴,上前给玉芙倒茶。 “季家寒门出身能尚到公主已经是几辈子的福气了,夫人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季母闻言眼中一闪过几分不屑,玉芙尽收眼底,心下微微冒火。 不过是个寒门举子,便是状元也是因为她去向父皇说要嫁给季元斌,皇帝不想辱骂自己的女儿,便抬举他。 他们季家还真当自己有天大的本事? 而季母则是觉得他儿是宰相之才,不过是因为娶了公主才不能有实权,所以对玉芙心有不满。 二人本是来找麻烦的,麻烦找不成便各怀心思的往回走。 回到公主府季母看到被大儿子照顾的二儿子,心里又来火气了,忍不住对玉芙出言讥讽。 “一个公主会怕一个郡王,还真是怪事。” 玉芙冷笑,看着他们娘仨鄙夷道:“无知,江淮乃是父皇亲妹我亲姑姑所生,大楚规矩,若皇子无有贤德,可立公主之嗣继承大统。” 季元斌闻言看过去,轻声道:“娘,陛下因为长公主之事对江淮多有宠惯。” “那又怎么了?玉芙的娘不也是因为救皇帝而死?” 玉芙闻言沉着脸转身出去了,季母冲着她的背影冷啐一口:“端什么架子!” 季元斌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玉芙的背影,耳边满是母亲念叨云千宁的好。 第六十六章 回京、游湖遇险 云千宁在郡王府期间,迎月来过几次,担忧她身子不好,特意前来看看,发现也没有什么事,便也放心了。 四月初江淮带着云千宁去庄子里,一场雨下完山路崎岖,江淮便也不让她跟着上山。 不过也没有单独把她留在院子里,及春和千路一直陪她。 千路闲来无事上山砍几棵树回来,竟是在庄子里搭了架秋千。 云千宁取些花出来装点,庄子也雅致起来。 “江淮,今日天气不错,山路也不泥泞了,你带我上山吧?” 云千宁也想去祭拜,江淮想想便由着她了。 长公主的墓仍在山中孤寂,只有几朵枯萎的花儿陪伴。 云千宁来的时候特意背着小竹筐,等和江淮一起把纸钱烧了,才翻出自己的小锄头。 她这些日子存了很多花,各色的山椿、异菊和玉兰以及她最喜欢的长春花。 “这样就不孤单了。” 云千宁忙活一天,她执意不让江淮帮忙。原本立于山中孤寂的墓,此刻周围花团锦簇,瞧着是有几分生机了。 江淮忽然想起刚救回她的时候,她也是捧着一簇白花说着此番话。 “嗯,不会孤单了,我们回去吧。” 江淮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云千宁手掌上全是泥,脏兮兮的,躲着江淮怕把他身上也弄脏了。 “明日还带我来吗?” 云千宁跟着他往山下走,江淮摇摇头,道:“山中湿冷,你身子还未将养好,不易久住,今年早些回去。” “我没关系的。” 云千宁摆摆手,江淮回头看着山上的绚烂,轻笑:“从前我觉得身如浮萍,唯有来此才能心安。” “如今我找到归宿了,自是以你为重。” 云千宁听懂了,低头害羞的试图掩盖脸上的红晕。 “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如今京城里都知道你是最宠我的了。” 江淮低眸,道:“那你开心吗?” “嗯,很开心。”云千宁轻笑,江淮也满眼都是笑意,有她在身旁的日子很简单,但也很快乐。 两个人并肩走着,走到一半小姑娘走累了,江淮便背着她,身后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拉的很长,映在余辉下显得格外温馨。 “姑娘,千路捡了一窝小兔子回来。” 及春站在院门口,看到二人回来连忙招手喊着。 云千宁有些惊讶,连忙从江淮背上跳下来。 “我看看,从哪儿捡的呀?” 她一边问一边跑到放着兔子窝的地方,小草窝里挤着七八只小幼崽,各色的都有,其中颜色最多的还是白色。 “属下在捕猎夹中发现一只大兔子,已经死了多日,又往前走不远便捡到了这一窝小兔子。” 云千宁爱怜的看着小兔子们,用手指轻轻摸着它们的小脑袋。 “真可怜,我们带回去养着吧。” 江淮自是没意见,云千宁想想决定先带回伯爵府。 他们二人在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刚回到京城,齐琰便上门做客了。 “你们不在这半个月,京城里可是有不少热闹。” 云千宁好奇的看过去,问道:“什么热闹?” 江淮也看过去,齐琰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淡淡一笑。 这热闹还是关于公主府的,玉芙之前出门在外多有维护季元斌,而头几天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都变得沉郁起来,和季元斌在一起时,反而是季元斌主导的多了。 齐琰家有个妹妹最是好事,求着他让他打听打听,这么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不少事来。 最近公主府内一直都是驸马季元斌管事,就连玉芙身边的丫鬟都被遣散一批。 包括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生面孔。 不仅如此连玉芙所养的那些面首,也都尽数被清散。 “面首是什么?” 云千宁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就是要问这个还没有问到就去做别的事了。 齐琰无奈的扶额,道:“重要的不是面首,而是府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否则玉芙的转变也太反常了。” 云千宁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江淮沉眸道:“盯着点。” “嗯,已经让人盯着了,既然他当初想杀小宁宁,现在也未必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齐琰查公主府的事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好事的妹妹,更是因为云千宁。 之前江淮曾把小姑娘记起的事说了,季元斌当日已有杀机,他现在的杀机只会比之前更甚。 云千宁晃着腿,也是毫无惧色。 她身边那么多厉害的人,自然安心了。 云千宁在郡王府住两日便回到伯爵府了,荣老夫人想让她多在家中住着,她也只是敷衍的应承着。 “好可爱啊。” 荣灵蹲在兔子窝前,不敢伸手去摸小兔子,怕它们收到惊吓。 荣秀和荣研对兔子自然是不屑一顾,坐在树下闻着满院清香,抿着茶道:“我约了孟家小姐去游湖,你可前去?” 云千宁摇摇头,她和孟家的小姐们也不熟,不是很想去。 荣水儿闻言有些心动,她从来没有去过,于是起身拉着云千宁的袖子道:“三姐,我们去看看吧。” “听说长微湖旁的美人圃开的极好,三姐带我和灵儿去看看吧。” 荣灵正在看小兔子,闻言回头道:“我不去也行的。” 荣水儿暗暗瞪荣灵一眼,三姐那么喜欢她,她若说想去三姐肯定去的,荣灵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美人圃是什么?”云千宁侧头看向及春,及春解释道:“长微湖旁新挪了些花圃,种的虞美人,所以便叫美人圃了。” 云千宁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虞美人是什么花,反正是空间里现在没有的,既然京城有种的,那便去见识见识也好。 荣秀无所谓她跟不跟着去的,只不过她跟着能见到江淮的几率大一些。 实际上荣秀约的不只是孟家的姑娘,还有杨家姐妹。 杨家大哥杨昊今年二十岁,岁数不小但还未娶妻,罗慧仪有意把荣秀许给他。 荣秀今年已经十八岁,在京城里年纪算是不小的了,她若不议亲也不好直接给荣研挑。 杨昊比她大两岁,又是常见在军营里的,后院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加之杨家近两年来在朝中颇得圣宠,荣秀嫁过去既不能吃苦也不会吃亏。 也就这么着两家走的算是近些。 杨珊瞧见云千宁还有些不大自然,荣秀也不喜欢杨兰。 云千宁是个蠢笨的她又不是,怎么会看不出来杨兰也想进淮宁郡王府? 凭她个外省入京的文官女,也想跟她伯爵府大小姐争?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荣衡今日也难得无事,知道母亲有意撮合杨昊和大妹妹,便跟着一起来了。 他租了一艘大船,船上让人备好各式各样的吃食和果酒,云千宁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也觉得新奇。 只不过船开走几步,云千宁便新奇不起来了,只觉得胃里翻涌,恶心的厉害。 “姑娘,没事吧?” 云千宁脸色煞白,倚着栏杆摆手:“没,没事。” “姑娘竟是做不得这船的,我去找船夫说让他们靠岸。” “算了,我忍忍就好了,别搅大家的兴致。 云千宁深吸口气,扶着栏杆失重感倒也没那么强了。 荣衡远远的看见,走至关心,云千宁摇摇头连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趴伏在栏杆上,随着船一起晃晃悠悠。 “及春。” 她正盯着湖面泛恶心呢,便看到水下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 “及春,千路你们快看水里是不是有人啊?” 云千宁指着水面,她也看不大清楚,担心是有人坠湖了,连忙喊人过来一起看。 就在千路和及春伸脖子去看的时候,水中忽然乍起水花,惊得云千宁往后一倒。 几个穿着水服的人纷纷跃至船上,目光都盯着云千宁。 “保护小姐。” 及春护在云千宁面前喊了一声,荣秀连忙道:“去船舱里。” 说着便扶起云千宁往船舱里走,千路和玄阙司的人一起挡住甲板上的人。 云千宁正跑着,忽然有人从拐角处出来打晕了及春和荣秀,扯着云千宁便进舱内。 “千……” 云千宁刚要呼救就被打晕了过去,甲板上那些人很是滑头,似乎并不打算缠斗,没一会儿便又跳回湖里去了。 “去找小姐。” 千路总觉得不对劲,古砚带着人去舱下,发现倒在地上的荣秀,顿时皱眉。 片刻上到甲板上,道:“小姐不见了。” 千路立刻望向湖里,只见湖水涟漪,不见半分人影。 长微湖上有着很多船只画舫,千路沉眸道:“立刻调兵封锁长微湖,我去找少爷。” 古砚他们毕竟是玄阙司的人,想要封锁一个湖泊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这调兵…… 千路知道他们的担忧,把他随身的令牌丢给他们。 “动作快些,这群人随时都能跑。要是小姐出事,十个玄阙司也担不起这责任。” 古砚点头,他们当然知道云千宁的重要,不等船调头便纵身从湖上跃至岸上,一人调兵,余下的盯着湖中船只的动向。 因为荣秀晕倒,荣衡需得先照看她。 他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次也是她做的? 第六十七章 出乎意料的认出 云千宁醒来的时候正在一艘小船上,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面前坐着一位她不认识的男子,但是云千宁看他的料子脑中想起元宵灯节那天。 “陆傲?” 云千宁轻声试探的喊了一句,对面原本气定神闲喝茶的男子脸色有些古怪。 他扭脸看着坐在小船前的二人,那二人连忙摇头。 男子回头,发觉云千宁惊讶的表情,也知自己的神情露馅,索性也就不装了。 “你认识我?” 云千宁摇摇头,目光瞥向船外:“我的丫鬟呢?” “还在你们的那艘船上,不过眼下宁姑娘还是先担忧自己为妙。” 陆傲握着茶杯,眼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云千宁微微侧头,道:“你们跑不掉吧。” 她只是感觉自己应该被抓到小船上有一会儿了,可这艘船只是在打转,并没有靠岸的意思。 只能说明千路让人把岸边围了。 “还挺聪明的,你不怕我杀人灭口?在这杀了你往湖里一丢,任谁也猜不到是我做的吧。” 云千宁心下一慌,下意识的往后挪挪,被绑在背后的手心里微微冒出细汗。 他既然承认他是陆傲,那也就说明,上次元宵灯节绑架她的还是他。 陆傲的父亲因付家之人而死,陆傲找她是为了报仇,那么杀她也不是不可能。 云千宁垂眸也挡不住脸上透出的不安,陆傲端着茶盏勾唇——兔子就是兔子,再聪明也变不成狐狸。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 云千宁忽然睁眼,脸上的不安被面无表情取代着,若是及春看到,定然会发现她这副神情是有几分像江淮的。 陆傲单挑眉头,云千宁不动声色的吐口气,道:“杀我很容易,可是你和康王府要为之付出的代价,承受得住吗?” “你在威胁我?”陆傲手指轻点小矮桌,云千宁沉默不语,还真为难住了陆傲。 良久,陆傲才笑道:“你再得宠,康王府老王爷还在世,皇帝见到他也要称一声皇叔。” “江淮要是想拼命,只怕是皇帝的亲儿子也没用吧。” 云千宁的大眼睛看向陆傲,陆傲低头抿茶,虽然面上不动神色,实际上心里已经在想退路了。 江淮的确发起狠来六亲不认,皇叔又怎么样?又不是他江淮的皇叔。 陆傲忽然抽出匕首逼近,云千宁咽咽口水往后挪,这种船不是两头都空的,云千宁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宁姑娘还真是让我意外,外界皆传你单纯,依我看是她们愚蠢。” 陆傲的匕首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云千宁拧眉头,咬唇道:“你,你要是杀了我,江淮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淮的确是我招惹不起的,可若我一直关着你,我就不信他还敢把我怎么着。” 陆傲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危险,他手中的匕首就抵在云千宁的脖子上,来回擦拭。 云千宁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陆傲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忽而手腕一转,一缕青丝被割断落在他的手掌之中。 “付家欠我的,我肯定会讨回来,这次就先这样吧。” 说罢,陆傲匕首一转握着刀柄微微使劲,云千宁又被打晕了过去。 陆傲看着晕倒的小姑娘,忍不住皱眉。 让她认出身份并且自己表情漏出端倪是他的问题,但最大的失误还是没想到玄阙司的人会跟着上船。 这次的失败,实在致命。 “不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我!” 荣秀瞪着眼前的荣衡,指着外面,道:“那么多熟悉水性的人,我怎么找的来?” 荣衡眼中还带着几分怀疑,荣秀生气的坐回去:“我有必要连你都瞒?” “不是你最好,今日你也见过杨昊了,觉得如何?” 荣衡语气缓和几分,荣秀不耐烦的转头:“一般般吧,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你心情也不要太高,虽然杨家是小门户,但杨昊还是很有前途的。” “你又是低嫁,到了杨家公婆自是不敢为难你,日子定然舒心。” 荣秀扭脸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荣宁就能嫁的那么好?我却要比她差那么多?” “你……” “杨大哥,你怎么不进去?” 荣研的声音传来,屋内二人顿时噤声。 “我刚到,还不知荣大小姐有没有醒,不敢贸然打扰。既然二小姐来了,想来是不需要我了,在下先告辞了。” 接着便传来紧促的脚步声,荣秀冷哼一声,显然也没把他当回事。 江淮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找到云千宁了。 “空船?” “是,属下当时觉得那艘船不太对,一直在湖中打转,又始终没有看到人,便让人过去查看。” “当时姑娘双手被绑着,晕倒在船内,应是被人打晕的,属下在接姑娘上岸时,发现她脖颈处有淤青。” 江淮沉着眸子,千路继续说道:“另属下还在附近看到了陆傲的画舫,确定陆公子就在画舫上。” “去庆国公府请齐琰过来。” 江淮淡淡的吩咐下去,外面千城已经差人去办了。 云千宁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了,侧头便看到了江淮。 “好疼。” 云千宁正要起身,脖子上传来疼痛感,她捂着脖子有些委屈的看着江淮。 “江淮,今日绑我的人是陆傲。” 云千宁可怜巴巴的告状,江淮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化瘀膏,伸手给她后劲处揉药。 “我知道,这笔账我会跟他们讨的。” 云千宁使劲点头,伸手摸着耳边的碎发,道:“你看,他把我头发都弄成这样了。” 江淮眼神微沉,小姑娘还在继续说道:“他说他的仇一定会讨的。” “想要报仇,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江淮眼神阴冷,云千宁鼓着嘴正说话的功夫齐琰来了。 “什么事啊催的这么厉害,小爷我正谈生意呢。” 齐琰悠悠的从外面进来,一进屋便看到江淮冷着脸,顿时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了。 及春回去养伤了,和夏端着茶进来,把她从及春处听来的事告知齐琰。 “真是陆傲?他也是够蠢的了,连小宁宁都能认出来他。” 齐琰闻言笑笑,江淮目光一撇,他立刻正色。 “我听说陆傲的堂叔在兴水附近做漕运,康王府也略涉及一二。” 江淮立刻吩咐道:“派人去光明正大的查。” “这件事还是我去办吧,你的人怕是没有经验,不过你得给我交个底,打算查到什么程度?” 江淮眼珠微转,道:“查到康王府带着人亲自来赔罪为止。” “行,交给我吧,我说这玄阙司的人警惕也太差了。” 江淮起身去给云千宁倒水,一边同齐琰道:“嗯,让他们自己回玄阙司领罚去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谁能想到水底有人呢?而且当时我跑向船舱,没人会想到那里也有埋伏的。” 齐琰最先反应过来,道:“那艘船是临时定的?还是早就定好的?” 云千宁摇摇头,江淮立刻派人去问,索性眼下他们是在伯爵府,去问个话也方便。 “别罚他们了吧。” 云千宁伸手扯着江淮的衣摆,小心翼翼的求情。 江淮叹口气,道:“千路,你去一趟吧。” “是。” 千路起身出屋,云千宁抿着唇偷偷扬起了笑意。 “少爷,属下差人问过了,荣少爷说那艘船是提前两天定好的,原本也不知道宁姑娘会去。” 齐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云千宁点头道:“荣秀是今天才提起游湖的事,我当时也没想去的。” “后来四妹妹说她没有坐过大船,我见灵儿也没有坐过船,便答应带她们一起去了。”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云千宁也不是笨蛋,这个眼神太意味深长,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你们该不会怀疑四妹妹和五妹妹是……”云千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此,顿时语塞。 齐琰点点头,小酌口茶,道:“船是两天前定好的,陆傲既然能提前设伏,就说明他能确定你今日是会登船的,否则做这一切都是徒劳。” “会不会只是巧合?”云千宁试探的问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只是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荣水儿和荣灵之间会有要害她的人。 “是不是巧合查查就知道了,伯爵府中别有心思的人不少,我还是带你回郡王府吧。” 江淮沉声,似乎是心意已定。 “没事,我不怕,眼下也不到两年时间了,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连累你的名声。” 云千宁可不是刚进京城那个胆小的她了,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保护呢,她没理由再缩在江淮身后了。 郡王府内是安全,可她还能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吗? 江淮已经给铺好路,若她连这点走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以站在他身边呢? “放心吧,这次是不够谨慎,有了这次教训玄阙司那帮人自会堤防起来。” 齐琰在旁边劝和,江淮叹口气,道:“那便由着你这一回,凌禾亲自配制的化瘀膏,多涂几日。” “嗯嗯,我知道的,我自己也会小心的。” 云千宁莞尔,等到晚膳后,江淮才和齐琰离开。 玄阙司的人也都安然无恙的回来,若非是千路及时赶到,只怕这次惩罚是逃不开了。 第六十八章 责打陆傲 云千宁在伯爵府修养,期间荣臻来看过她一次,父女俩的关系仍是紧张,没说几句话便不欢而散了。 “姑娘,康王妃来了,要见您,大夫人正在前厅。” 及春进来低声禀告,云千宁正在看话本,闻言思量片刻,道:“那就去看看吧。” 正厅内康王妃带着陆傲和万俟鸢到访,原本康王妃是不想女儿跟着来的,奈何她闹得太凶拦不住这才一并带来。 罗慧仪在招待他们,云千宁到的时候她们正聊的开心。 “夫人。” 云千宁轻轻点头福身,万俟鸢看到云千宁眼中的神情便变了。 陆傲穿着一袭灰衣,盯着云千宁意味不明。 “康王妃要见你,还不去行礼?” 罗慧仪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是以对康王妃还是很客气的。 云千宁仍是轻淡的福身,随即便坐在康王妃的对面。 “王妃找我是有事吗?” 云千宁眨着大眼睛一片纯良,万俟鸢最看不惯她这个样子,暗暗的瞪她一眼。 “听说小儿前些日子不懂事,惹得宁姑娘不愉快,今日特带他前来赔罪。” 康王妃端着架子,斜眼瞥了一眼陆傲,陆傲起身,道:“在下莽撞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是打是骂在下都认。” 云千宁拨动着茶盖,瞧着像是深沉的思考。 “左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无妨的,王妃不必太往心里去。” 罗慧仪当然不知道齐琰在背后做了什么,只当康王妃也碍于江淮不得不来道歉。 云千宁不是个好争的性子,往日吃亏也不会多计较,所以她才开口想卖康王妃一个人情。 “既如此,有错当罚,康王妃没有意见吧?” 江淮大步流星的从进来,云千宁眼前一亮,在场变脸的可不止她一个人,万俟鸢也隐隐带着几分欣喜。 “郡王爷的意思是……”康王妃微微侧头,江淮扫了一眼陆傲,冷笑。 罗慧仪神情有些尴尬,这个江淮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动了我的人,王妃觉得如何惩罚为好?”江淮目光淡淡的撇过去,康王妃心下深吸口气压着情绪。 万俟鸢咬咬唇,倒杯茶走到江淮的身边:“江淮,他不经常在京城,对京城里的规矩并不熟悉……” “那便是王爷王妃教子无方了,虽说养子,但总不能什么也不教吧。” 江淮冷声打断万俟鸢的话,连她递过来的茶也没有看一眼,而是自然的伸手去拿云千宁的那一盏。 “郡王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康王妃也不想兜兜绕绕了,左右打的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江淮闻言从腰间卸下一条软鞭,扔到院外,而后轻轻垂眸不语。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郡王爷何必欺人太甚呢?”康王妃微皱眉头,江淮抬头,道:“我自是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罗慧仪听不出来,不代表康王妃听不出来。 陆傲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往外院中走了。 玄阙司最是会惩人的地方,这行刑自然也是他们来。 陆傲站在院中间,江淮轻扣茶盏,道:“跪下。” “你别太过分。” 江淮这么做打的不是陆傲的脸,而是康王府的脸,康王妃自然坐不住,就连万俟鸢也都伸手扯着他的袖子想要求情。 “过分么?宁儿当日回来卧床那么久,只是小惩大诫我尚且还觉得不够,还是说康王妃觉得玄阙司是个好去处?” 江淮威胁的直白,康王妃便是再有怒意也都尽数压下去了。 玄阙司那种地方,基本上是有来无回,若真让陆傲进去了,只怕她只能给他收拾了。 康王妃别过去不忍心去看,江淮云淡风轻的抬手,陆傲沉着眉头跪了下去。 明知伯爵府大门是开的,他也不愿意背过身面对厅内跪下去,由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抻脖子围观。 门外一鞭一鞭的落下,陆傲应是一声不吭,江淮冷笑,倒是有二两重的骨气。 他宁愿让外人看他的笑话,也不愿意转过来跪着,不过是因为宁儿乃付家之后,陆傲宁可失脸面也不跪拜仇人之后。 还算当得起他的名字。 “可,可以了吧。”康王妃拧着眉头开口,万俟鸢盯着院中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江淮手指轻点着桌面,盯着院中迟迟不开口,不多时陆傲背后便已经布满血痕了。 “背面无处下手,那就换一边。” 在一片死寂之后,江淮终于开口,说的话却令众人胆战心惊。 云千宁望着院中身上衣裳已经被染成血衣的人,终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江淮,我瞧着有些骇人,就这样吧。” 云千宁小手轻轻拉扯他的袖子,江淮望向她之后脸色瞬间柔和几分。 “那便这样吧。”江淮话音落下,门外挥动鞭子的人也同时停手,陆傲仍挺直脊梁,只是跪着的身形有些摇晃。 康王妃有几分不安的看向江淮,抿抿唇,开口道:“那……” “只要他日后再不来招惹宁儿,一切如旧。” 江淮是个聪明人,自然不用康王妃把话说完就知道她犹犹豫豫想要说什么。 康王妃心下松口气,起身道:“如此便多谢郡王爷手下留情了,既然已经罚过,人我便带回去了。” 江淮起身还是拱手,道:“王妃慢走。” “江淮,陆傲的事与我无关,你……不会迁怒我吧?” 万俟鸢这话说的声音极小,但江淮余光还是看到院中跪着的人,身形摇晃的幅度比刚刚稍微大上那么一点。 江淮若有所思的扬眉,对着万俟鸢道:“自是不会。” “如此便好,那我先跟母妃走了。” 万俟鸢不舍的看向江淮,云千宁坐在一旁气鼓鼓的看着他们离开。 “大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和宁儿先走了。” 罗慧仪沉着脸点头,今日之事她总觉得奇怪,康王妃像是话里有话,而且…… 难道上次云千宁在船上被人掳走,是陆傲所为? 让江淮他们查出来了,所以他们对康王府动手?康王府不得已才让陆傲出面认罪。 江淮…… “未必是江淮的手段,当日从长微湖回来,他请齐琰过来了。” 荣衡从偏厅出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在偏厅听得一清二楚。 “齐琰不愧是齐琰,能把康王府逼到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主动来认罪,够狠。” 荣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几分不服气。 罗慧仪眼里还是有疑惑,拧眉沉思道:“陆傲常年不在京城,好端端的他掳荣宁做什么?” “我记得陆傲的父亲叫陆……敬,当初在抓捕付家出逃的人死了。” “呵,这付家的仇人还真不少。”罗慧仪眼中带着几分算计,荣衡看过去,拱手提醒。 “母亲,就算荣宁死了,江淮也不会娶阿秀。您与其想着怎么对付荣宁,不如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让阿秀死了这条心吧。” 罗慧仪惊讶的看着儿子,良久才开口:“她是亲妹妹,你怎么……” “阿秀是我的妹妹,可我也肩负着荣府的未来,至少他不能衰败在我的手里。” 罗慧仪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有些看不懂他了。 云千宁手里晃着刚刚江淮给她折的柳枝,有些疑惑。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对陆傲?你往日不会如此的。” 江淮的目光立刻看过去,“你害怕了?” “没有啊,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你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但是我想不到。” 云千宁挠挠头,江淮会不会觉得她笨啊?她总说自己聪明来着。 江淮闻言心下松口气,弹一下她的小脑瓜,道:“能想到这些已经很聪明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转身抬眸看着他,惊喜的说道:“所以真的还有别的想法是么?” 江淮点点头,准确的说是还有别的算计。 云千宁连忙追问,江淮却是笑而不语,小姑娘拉着他的手使劲撒娇,也没有问出半分。 直到回到微雨院,云千宁鼓着脸扭头不理江淮了,江淮才笑着开口。 “我们不是一直怀疑府中有陆傲的卧底么?” 云千宁点点头,不解:“这和鞭打他有什么关系?” “这府上与他有关系的人自然会做贼心虚,知道我责打陆傲,有很大的可能会派人来探查情况。” 说着千城便进来了,一脸严肃。 “刚刚府中两位小姐的人都过来了,荣大小姐和荣四小姐,以及老夫人的人。” 江淮挥挥手,转头看向云千宁:“知道是谁了,就可以小心点了。” 云千宁还是一脸茫然,江淮宠溺的笑笑。 “不是荣秀便是荣水儿。” 云千宁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会是老夫人?她很不喜欢我来着。” “陆傲是小辈,又是王府养子怎么可能会与老夫人有交集?” 小姑娘颇为赞同的点头,摸着下巴沉思,自己喃喃自语:“那是荣秀还是荣水儿呢?” “慢慢想吧,我还是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江淮捏捏她的小脸蛋,有些不舍的出门,如今边关战事多,兵器十分吃紧,他需得仔细盯着。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待到他走后,扔噘着嘴绞尽脑汁。 到底是谁呢? 第六十九章 长大了 康王府此番属实失了脸面,奈何他们也无计可施,齐琰直接捏住漕运使劲查,他们不低头,只怕康王府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迎月公主送来两个白瓷戏鱼缸,奴婢瞧着不错,便摆放在院里了。” 及春从屋外进来,虽说当下还不到六月,但天气已然炎热起来。 院里放两缸井水,也能缓缓暑热。 “好巧,昨儿花影重又升一级,正出个小池塘,蛮蛮种了不少荷花,现下挪出来刚好。” 云千宁莞尔笑着,踩着一双绣鞋便跑出屋子了。 两个水缸里都被放上水,云千宁把空间里正含苞待放的荷花移出来,青青荷叶旁淡淡粉色埖苞,坐落在白瓷缸里,别提多好看了。 云千宁在院里赏荷,缸里还被她养着长不大的小鱼,旁边便是绿树成荫,十分惬意。 “五姑娘来了。” 及春端着一碟子杏酪放到院中石桌上,云千宁闻言望去,荣灵正带着抱琴的丫鬟走过来。 “三姐,最近灵儿学了首新曲子。” 荣灵眼中带着笑意,云千宁最喜欢听她弹琴,空灵又婉转。 丫鬟负责摆琴,摆好后荣灵便坐下弹琴,仍是云千宁喜欢的缓慢轻快的曲子。 “三妹妹这里清香四溢,琴音悠扬当真像个仙境。” 荣衡带着三个妹妹走过来,还有孟家杨家的姑娘。 云千宁已经习惯她们擅自往自己院子里带人了,对着荣灵招手。 “歇会儿吧,桌上的杏酪味道不错的。” 荣灵点头,杨珊看着云千宁身上的白裙有些心虚。 她身上穿的那件,便是去年她们在千锦坊争抢的那件,杨珊拧眉——云千宁是故意的? 云千宁今天穿的衣裳不过是随手拿的,还真不是故意选这件,她也不知道杨珊要来。 只是在看到杨珊的时候,脑中自然也想起那日的不愉快。 “坐吧。” 云千宁招待他们,孟家姐们盯着院中莲缸欢喜的不行。 “这缸莲好生雅致。” 孟悠竹此番倒是真心赞叹,云千宁笑笑,也没有说什么。 “三姐姐好偏心,只让灵儿妹妹吃点心,不让我们吃。” 荣水儿带着笑意像是撒娇,吓得荣灵不敢再吃,伸出的手默默的收回去。 云千宁看过去,道:“你吃你的,点心厨房里有的是。” 说着便让及春再去取一些来,荣水儿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三姐姐最好了。” 自从云千宁送花之后,荣研便不再冷眼看她了,只是也亲近不起来。 云千宁也是能理解的,毕竟站在她们的角度上,当年大夫人的确因为自己娘的存在而受辱。 所以她也不勉强,本来她也没想着跟她们亲近。 云千宁一直很清楚,自己回到伯爵府,是为了自己和江淮的名声。 “姑娘,郡王送了些新的话本来,据说都是请人现写现画的。” 及春接过小厮送来的大木盒,里面装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话本。 云千宁喜欢看话本,她现在都有自己的书房了,书架子上摆着的都是江淮和齐琰弄来的话本。 那也都看的差不多了,江淮便雇人去写去画。 荣秀见此心下妒忌,压着心底的不愉快,笑道:“三妹妹,郡王爷日夜操劳,你该让他省心才是,如此小事怎么还能让他去做?” 云千宁一边嘱咐及春小心收好,一边,道:“长姐不用担心,江淮只出银子,不用他写他画的。” 荣秀勉强的扯个笑意,道:“也是。” “上次游船三妹妹受惊了,兄长特意包下梵音阁,请三妹妹前去听曲儿。” “梵音阁内女子多才多艺,一曲难得,不如喊上郡王爷和齐三公子同去?” 荣秀试探的询问,云千宁鼓着脸,有些许犹豫道:“听曲儿啊。” 比起听曲儿,她倒是更喜欢听先生说书。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讲故事讲得特别好。 “当然此番也有我自己的小心思在,前些日子禄王府家的小姐找我说想见见你,大抵是为了买花。” 云千宁有些惊讶,荣秀可是第一次同她这么坦诚。 “毕竟是王府,我也不好拒绝,便让兄长安排了这次听曲儿,一则是想带你出去走走,二来便是为此了。” “那就去呗,我也确实很久没有出去了。” 自从江淮责打陆傲之后,云千宁便一直没有出过府,她也担心康王府会报复。 而且也不想再出什么事惊动江淮,她听说此番边关战事吃紧,兵器耗损极大,少不得他要专心忙一阵。 如今听千城说那批兵器渐渐收尾,公子只要把账目对好,便能清闲一阵,她也乐得多出去逛逛。 更何况荣秀毕竟还是她名义上的长姐,无论她再不想承认,外人只会喊她荣三小姐,荣姑娘,只要还在伯爵府,她就要顾忌着姐妹情深。 总不会让她们在外面真的没脸面,说到底父辈恩怨,又关她们什么事呢? 眼下还不确定那个联合外人害她的人是谁,既然不确定,她也不想闹得太僵硬。 荣秀有些意外,此番话是大哥教她这么说的,大哥说荣宁听完这些话跟他们一起去的可能性会很大。 她一开始没想照说照做,只是她自己的说辞被拒绝的痛快,她无可奈何只能按照大哥教的又说一遍。 没想到,她还真答应了。 荣秀眼神复杂的看着云千宁,她是当真看不出来自己的心思吗? “灵儿,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云千宁转头喊荣灵,荣灵显然有些高兴,激动道:“真的吗?谢谢三姐。” 梵音阁不是寻欢的地方,里面的女子大多都是孤儿被阁主收留培养琴棋书画。 去到梵音阁听曲儿便是听曲儿,放肆无理的事是不能做的。 否则会被清出去,再也不能进梵音阁。 梵音阁里的女子虽卖艺,但人品都还不错,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做她们分内的事。 也有不少遇到知音嫁出去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男人也不会因为娶到梵音阁的女子而被嘲笑,反而还会被赞一句才子风流。 云千宁跟着她们一起到梵音阁,一共上下两层,因着今日是被荣衡包场,所以并没有外人。 但也有不少云千宁并不认识的人。 “那位紫衣女子便是禄王府二小姐万俟烟。” 云千宁点点头,荣秀先走过去一步给万俟烟介绍,紧接着一楼的人便都围了过来。 “早就听闻荣宁姑娘容貌倾城是九天仙子下凡,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万俟烟轻声说着,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道:“烟小姐谬赞了。” “叫我烟儿便好,不用那么生疏的。” 云千宁轻点头,众人纷纷找地方落座,万俟烟便挨着她坐下去。 “我喜欢花草,得知你这里的花儿都是仙品,想求购一二。” 台上琴女已经开始抚琴,万俟烟侧头小声的说着。 “想要什么花儿呢?” 万俟烟想想,道:“眼下我也还不知道,想着不知是否有机会能够进郡王府一览群芳?我多见识见识,或许便清楚了。” 云千宁闻言鼓着嘴,坐在她另一边的荣秀低声道:“说来你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回去看看那些花草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反正上次都带人回去过,江淮也说她开心就好,想来再带人去应该也无妨。 “那也好,不过郡王府中有很多花是我现在种不出来的。” 云千宁坦诚的说着,万俟鸢摇摇头,笑道:“没关系的,能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荣秀接话,道:“你看她们,也很想去见识一番的。” 云千宁顺着荣秀的目光望去,身后的小姐们也都纷纷期待着看向她。 “那便都去吧,日子就后天吧。” 云千宁抿着茶,这件事还是要跟江淮提前说一声,她带这么多人去家里,万一他不高兴,这事儿还有缓和的余地。 荣秀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好说话,转头看向兄长。 荣衡挑眉轻笑,荣宁的性格他已经摸透了。 只要不让她觉得提出的要求会带来麻烦,她是不会去多思考的。 云千宁托着脸看着台子上的女子弹琴,那琴音还真是要比荣灵弹得还好。 想到此处她扭脸看过去,果然荣灵正从崇拜的看向台子上。 云千宁想想忽然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上二楼去找阁主了。 “荣小姐想请我们阁里的姑娘到府上教琴?” 阁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是,我家五妹最是喜欢这些,我不大懂乐器的,只是看她眼中崇拜,便想着问问可不可以。” 及春听完不免感叹,看来姑娘是真的喜欢荣五小姐。 阁主想想,道:“能去伯爵府教琴是她们的福气,只是不知道姑娘想要谁去?” “灵儿腼腆,无论是谁好,务必请找一位温柔些的。” 阁主点点头,云千宁走至身后一处花盆旁,从空间里拿出几枝红色和黄色的梅花。 “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我听人跟我说过一首诗,我觉得很配你们。” 阁主有些惊讶,早就听闻荣宁有空间秘宝,没想到竟如此神奇。 “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的荣幸。” 一楼的万俟烟抬头看过去,眼神微微沉下去了。 第七十章 背后的手 虽说曲子好听,但是云千宁可坐不住,把手边点心吃完后,她便又起身去别处闲逛。 “听说梵音阁被人包场,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荣大公子。” 正门被推开,一道仍有稚嫩但是极其嚣张的声音传来。 云千宁正在欣赏画作呢,被这声音吸引回头一看,这人也算认识。 当朝六皇子,万俟骁。 “六皇子。”荣衡起身行礼,即便万俟骁比他年龄小,可皇子就是皇子。 显然,万俟骁很喜欢这种感觉,见到荣衡行礼嘴角扬着得意的笑。 就在他笑的时候扭头便看到云千宁正无动于衷的看着,顿时抿唇收敛笑意。 上次去长清观他被禁足,全都是因为这个臭丫头。 之前她还能仗着江淮在耀武扬威,现在呢? “你见到本皇子为何不行礼?”万俟骁故意找事,其他人也只有荣灵一人是担心的。 云千宁没有说话,及春福身开口道:“六皇子,我们家姑娘身子弱,陛下特许不用行礼。” “我又没让她跪下。” 万俟骁咄咄逼人,云千宁挠挠耳朵,问道:“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么?” 云千宁还记得上次在长清观他受罚一事,是她担的责任。 不过皇子可以随便出来么? 她心下好奇,也真的就这么问出来了,万俟骁被冷落在那,顿时有些尴尬。 “皇子们每个月都可以出宫几日。” 云千宁点点头,万俟骁满是愤怒的瞪过去。 “这么幼稚的事你也要做呀?你忘了上次你怎么被罚的?小心我去告状还罚你呀。” 云千宁扭脸就看到万俟骁不善的眼神,她轻哼一声,想吓唬她呀?门都没有。 “你!你个臭丫头,狂什么狂?” 万俟骁指着云千宁,抬脚便踹翻身侧的琴台,然而还不等他身后侍卫有所动作,古砚便从外面进来了。 “殿下。” 玄阙司的腰佩一亮,万俟骁嚣张的气势瞬间被熄灭。 “有事?” 万俟骁不是不知道云千宁身边有玄阙司护卫,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出面连自己的事都敢管。 古砚拱手行礼道:“殿下难得出来一次,何必为此等小事浪费时间?” 这番话给了万俟骁台阶下,他心中虽愤恨,但面子上不至于太难堪。 “哼,本皇子便不跟计较。” 万俟骁本来还想找找荣家的晦气,此刻也是不想了,转身便出去了。 云千宁眨眨眼,转头又看画去了,也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 万俟烟抿着茶低笑,轻声道:“你家这位三姑娘,倒不是个好招惹的。” “郡王爷护得紧,皇子嫔妃们见到她都要退让几分。” 荣秀眼底还是暴露出淡淡的嫉妒,万俟烟收回目光,低眉敛笑。 午膳自是不能在梵音阁吃的,此处飘香清雅,若是沾染饭食之味,实在不雅。 这附近便有家不错的酒馆,众人商议后决定走着去,也没有多远。 云千宁是最没有架子的那一个,和荣灵走在一起,谈起为她请人教琴的事。 “三姐,麻烦你了。” 荣灵很是不好意思,原来刚刚三姐上楼便是说这件事去了。她坐的远,自然瞧见三姐送梅花枝的一幕。 她并不觉得三姐有空间秘宝,拿出几枝花来是轻而易举理所应当的事。 荣灵只觉得受之有愧。 三姐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没事,瞧你喜欢的紧,正好我也喜欢听。” 云千宁莞尔笑眯眯的看着她,荣灵感动的红了眼眶,家里面除了娘亲,也就三姐对她这么好了。 “让开!都让开!” 不知道街上谁喊了一句,众人好奇的回头看过去,发现远处的人们正在像两边慌乱的退让。 众人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也本能的避开道路。 只见一只黑马正发狂的奔跑,眼看着就要跑到面前了。 云千宁正看着,身后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顿时把她推到街上,迎面就要和黑马相撞。 这马瞧着不正常,云千宁想躲也来不及,千路和古砚反应极快的飞奔出去。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黑马突然一声嘶吼,无力的倒地。 云千宁吓了一跳,连往后退去,却蓦然撞在一个人身上。 “抱歉,我不是……” 小姑娘抬头便看到江淮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云千宁顿时高兴的咧嘴。 “你回来了呀。” 云千宁可不顾这是大街上直接扑到江淮的怀里。 江淮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道:“嗯,这些日子都不必再忙。” “如此最好了。” 云千宁转头看向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并没有可疑的人。 “江淮,好久不见。” 万俟烟上前轻声打招呼,云千宁抬头,原来他们认识啊。 想想也是,既和皇室沾边,又怎么会不认识江淮呢? “嗯。” 江淮淡淡的点头,对待万俟烟并不像对待云千宁一样有耐心。 随意的敷衍万俟烟也不在意,依然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道:“我们正打算去用膳,一起去吧。” 江淮轻点头,云千宁跟在他身侧,小声道:“刚刚有人推我。” “我知道。” 江淮沉眸,他在那匹马冲过来之前就看到云千宁了。 正过来找她,就见她被推了出来。 推他的人正好被挡住了,他只能确定不会是她右边的荣灵。 “当时你左边是谁?” 江淮压着声音问道,云千宁仔细回想一下,最终摇摇头,“光顾着和灵儿说话,没注意看。” “我记得……” 荣灵怯懦的声音引起二人的注意,她见江淮目光看向她,顿时有些不敢开口了。 江淮的气势实在太过严肃。 “你说便是。”江淮放缓几分,看来宁儿这个妹妹胆子也不怎么大。 她怎么就喜欢跟胆小的一起玩? “当时走在我们前面的是四姐姐。” 江淮沉眸,按理说,看到有突发事件发生,定然会选择就近避难。 荣灵的意思他明白,当时走在她们前面的荣水儿,是最有可能站在宁儿另一侧的人。 不是她,也会是她身边的下人。 “这件事没有证据,倒算了。之后我会小心注意的。” 云千宁拉拉江淮的袖子,江淮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没有人亲眼看见是荣水儿或者她身边的丫鬟动手。 “你多注意荣水儿。” 云千宁轻点头,目光放在了荣秀身上。 “我答应后天要带她们去郡王府,你若是嫌烦吵,我便推了。” 江淮摇摇头,“不必。” 若换成之前,他定然是嫌烦闹的,可现下只要能看见宁儿,旁人他也不觉得碍眼了。 云千宁莞尔,荣灵在一旁看着,倒是有几分羡慕。 这大概就是佳偶天成吧。 “少爷,打听清楚了,那匹马是六皇子的。沿路冲撞几个小摊,撞伤七人,其中有两人是重伤。” “巡防营的人已经将六皇子扣下了。” 众人刚到酒楼,千城便赶过来禀告。 云千宁闻言轻轻皱眉。 “怎么了?” 江淮细心一眼就看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 云千宁小声道:“刚刚在梵音阁六皇子是负气离开的,会不会是因为……”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有些自责。 若真是如此,那七人受伤岂不是跟她还有关系? “她找你麻烦了?”江淮轻声询问,随即目光看向及春。 及春便把刚刚在梵音阁内发生的事都说了,江淮顿时知道云千宁在想什么了。 “不用愧疚,此事责任并不在于你。” “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万俟骁身为皇子不能克制脾性,纵马伤人,不管有意无意,错都在于他。” 江淮沉声劝慰,云千宁轻点头,想想扭头道:“让人送些银子到受伤的人手里吧。” “千路,你去吧。” 江淮捏捏她的手,不过是送些银子,只要她不会为此太过自责就好。 “从前还以为你会娶鸢儿,世事无常,宁姑娘倒是更配你。” 万俟烟轻声开口,云千宁转头,所以江淮和万俟鸢真的有婚约在身? 江淮握着茶盏,幽幽道:“长辈们之间的玩笑,我从未当真。” “也是,鸢儿好动闹腾个没完,你是喜静的。” “瞧着宁姑娘温婉可人,的确宜室宜家。” 万俟烟的夸赞让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荣秀放在桌底的双手使劲攥着帕子。 荣衡轻扫一眼,这在坐的好些人都是各怀鬼胎啊。 用完膳江淮便要送云千宁回去,路上千路回来,顺便还带回点消息。 湘嫔的娘家已经去巡防营闹开了。 湘嫔娘家是老将军,大楚历来喜欢四处征战,横扫周围小国不是打的他们臣服就是直接将他们的地盘据为己有。 大楚因此凶名在外,地广又富有。尽管战国之名已经打响,奈何有人就是想瓜分一口。 所以年年战争不断,大楚武将也格外的多。 湘嫔的娘家就是其中之一,湘嫔也是因为其兄长在皇帝登基时平定过战事,这才被选做功臣之女进宫。 湘嫔被娘家娇惯但样貌的确是好,又会哄人,所以她在宫里虽然位份不高,但仍旧能横行。 这也导致她根本教养不好儿子,两个皇子性子都随她蛮横目中无人。 万俟弘当年也是如此顽劣不懂事,如今万俟骁也这样。 “据说六皇子在巡防营里还提了姑娘。” 云千宁抿抿唇,江淮眸子一沉,淡淡道:“知道了。 第七十一章 隐秘的墙洞,妹妹苦劝 一早万俟烟便过来了,打扮的甚至温婉动人。 她们到郡王府的时候,齐琰也刚到没多久。 云千宁隐约觉得是有事情,不过他们没说,她便也不追问。 “很漂亮啊,只是会不会有些太花俏了?” 万俟烟轻声说着,声音正好能让江淮听到。 “江淮是郡王爷,又是常年混迹江湖,如此鸟语花香倒未必适合他。” 云千宁眨眨眼,当初她种花还真没想那么多,她侧头轻看江淮,忽而一笑。 “没关系的,他喜欢。” 万俟烟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身后齐琰轻笑一声,用肩膀撞撞江淮,眼神不言而喻。 江淮沉眸没有说话,而旁边的孟悠竹盯着他们若有所思。 自从上次在齐府无意摔了齐夫人的花,原本八九不离十的婚事也吹了。 齐夫人不仅不再提婚事,甚至也不再邀她过府,后来几次宴会孟家便是请帖都没有收到一个。 齐夫人还给齐大公子定了一家比她家门户还小的人家,她自是不甘心的。 孟悠竹把目光锁在齐琰身上,她后来已经打听清楚了,齐家最受宠的还是这位三公子。 齐家不同于其他高门,兄弟隔阂互争互斗。 他们向来是兄友弟恭,齐家老大在朝堂上很是受用,老二则是去了军中,一直在外镇守。 这个老三,却偏爱从商。 手中不仅握着齐家的商铺,还有黎家的资产。 虽然他不会承袭国公府,但……若她能嫁进去,到时候哄得他高兴耳边风吹一吹,便是兄弟又能如何? 她可不信利益之下,还能有人顾忌什么兄弟情的。 孟悠竹眼神微动之间算计的清清楚楚,齐琰淡淡一笑,面上看仍是温润少年的模样。 “这梨花飘香真是不错,倒是让我想起来和你初见的场景了。” 万俟烟走在梨花树之下,转头对着江淮轻笑。 云千宁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身上,她盯着墙角的花丛,总感觉那里面有东西呢。 “嘘。” 云千宁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扒开草丛,里面倒着一只小猫。 “好小啊,这是怎么进来的?” 云千宁伸手将它抱起来,小猫本还炸开的毛瞬间柔软下来,它闻到独属于花影重的灵气,下意识便乖顺了。 郡王府的墙不是一般的高,外面还没有借力攀爬的地方,若是大猫或许还能爬进来,巴掌大的小猫…… “去看看。” 江淮吩咐下去,一众下人立刻去看,接过在不起眼的墙角,发现一个洞。 云千宁有些意外,这府上是刚修葺过没多久的,外墙更是依着皇太后的吩咐整体加高,重新围建。 怎么可能有个洞呢? “府外尽是侍卫,看来是祸起萧墙了。” 江淮伸手摸了一把墙洞,微微沉眸:“有些日子了。” 云千宁心疼的揉揉小猫,旁边千城看到,道:“姑娘,我瞧着这只猫身上似是有伤,属下带它去上些药。” “小心点哦。” 云千宁小声嘱咐,千城点头接过小猫便下去了。 江淮起身也没有命人将这个洞堵上,而是转头和齐琰去别的地方了。 云千宁接着四处逛逛,遇到开的不好的花儿便给挖出来换上新的。 “宁姑娘不担心么?” 万俟烟忽然开口,云千宁转头看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是,有江淮在,你自是什么都不用操心。” 云千宁点点头,万俟烟莞尔继续说道:“他自幼便给人这种安全感。” “原来烟小姐也和江淮自幼相识呀。” 孟丝婷惊讶的开口,万俟烟笑笑,道:“是,不过比不得鸢儿能经常见到他。” “我和江淮第一次相遇便是在宫里的梨花树下,当时五皇子顽劣欺负我,便是他仗义出手的。” 云千宁跟着点头,心道那位五皇子也太过分了,连女孩子都欺负。 “青梅竹马又是英雄救美,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么?” 孟丝婷有些激动,万俟烟摇摇头,轻声道:“这话还是不要说了,容易让人误会。” “宁姑娘,你不会介意吧?” 云千宁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本能的说道:“不介意呀,江淮本来就很正义的。” “我听闻江淮与你更是有缘,小时候你娘亲曾收留过他?” 万俟烟像是随意一问,云千宁点头并不隐瞒:“是啊,他在东平府走丢了。” 说到这儿小姑娘忍不住笑笑,这大概是江淮做过最笨的事了。 “这才是缘分,若无往日恩情,又何来今日呢?” 云千宁闻言神情有些异样,她和江淮……好像的确如此。 若江淮没有认出来自己,那他还会救她吗? 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他是不是也在报恩? 云千宁陷入自己的沉思,万俟烟垂眸,一旁的及春看不下去,千路连忙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恩情恩情,若只有恩没有情,只怕遇到也会是有缘无分,姑娘说是吧?” 云千宁闻言反应过来了,笑着点头同时用很直白古怪的眼神看着万俟烟。 她是不是在挑拨啊? 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让万俟烟一下子尴尬起来。 “姑娘,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千城将包扎好的猫又递回云千宁的手里,小姑娘没多想便去寻他们了。 “各位小姐,今日府上多有不便,实在抱歉。” 千城淡淡的说着,万俟烟率先开口,道:“既如此,我们改日再来叨扰,今日便先告辞了。” 千城喊了两个人送送她们,她们出府后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研儿,你有没有觉得万俟烟怪怪的?” 荣研托着脸,不屑的说道:“有也是荣宁自己的事,长姐何必操心。” “未必就一定是她自己的事吧。” 荣秀不死心,她还是不甘随便嫁个人家。 “万俟烟少不得是喜欢江淮的,可你看江淮多看她一眼么?” “长姐,你到底是喜欢江淮,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荣研通透,姐姐未必对江淮有多少真心,或许只是单纯的不甘心荣宁能嫁的那么好。 “你也要说教我?”荣秀瞪着她,怎么大哥如此,妹妹也如此? 荣研叹口气,道:“不是要说教,只是心疼姐姐而已。” “万俟鸢与江淮可是自幼的情分,又有长公主曾经说亲,结果如何?” “江淮连长公主的话都不顾,执意要娶云千宁,若无他去向陛下去说,赐婚圣旨哪能这么痛快的就下了?” 荣秀捏着帕子,咬着唇,心中就是不太甘心。 “母亲和付柳之间的恩怨,与荣宁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父亲待我们很好,母亲也是伯爵府的当家夫人,我们又何必去为难她?” 荣秀抬眼看她,道:“研儿,那个周荷假冒荣宁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我厌恶周荷,纯粹是因为她小人得志。眼下的荣宁……” 后面的话荣研没有说,她是怕荣秀不高兴。 荣秀叹口气,荣研又道:“纵火之事,江淮肯定都知道了。大哥以付柳入宗祠族谱为由,想换此事平安,荣宁并没有答应。” “这事你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答应?” 荣研揉着脑袋有几分无奈,道:“长姐你每日都在想着怎么对付她,哪里关心过旁事了?” “荣宁和父亲之间关系有多僵硬你都不知道,一心想着嫁进郡王府,实在是鬼迷心窍了。” 荣秀微微皱眉,握着帕子的手始终不肯松开,难道真是她错了? 可是付柳当初给母亲那么多耻辱,这件事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呢? “姐,荣宁没有不安分的心,我们又何必去刁难人家?算了吧。” 荣研苦口婆心,荣秀抿唇不语。 或许妹妹说得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江淮,只是和荣宁别着一股气。 从前江淮身边没有任何女子,荣秀知道他一定会娶个优秀的人,万俟鸢出身皇室,又得长公主喜爱,那时候她知道自己比不过。 所以也没想过用尽手段去争什么抢什么。 反正江淮也不经常在京城。 可是他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一名不知来路的女子,受尽宠爱。 她自是嫉妒,可仍旧接触不到江淮,自然也无妨。 然而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她们最讨厌的那个人生的孩子,付柳的女儿攀上高枝,又是她心中不敢肖想之人。 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无论她做什么,江淮眼里容不得她半分。 他真的把所有宠爱温柔,都给了她,连丝许都吝啬的不分旁人一点。 荣研侧头看着长姐,心中暗暗叹气,她也不指望一次就把她劝好。 长姐对付柳有着固执的恨意,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长辈恩怨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马车还在行驶,两姐妹心里都是各有心事。 郡王府内,云千宁抱着小猫去找江淮,到的时候厅内还有另外两个人,是她不认识的,此人瞧着年岁不小,一副沧桑。 “宁儿,他便是赵之诚,当年和石洺同乡而出进京赶考。” 云千宁一愣,赵之诚都在此,那是不是说明石洺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并蒂莲 石洺的确回来了,就在路上没两天就会抵达京城。 临近京城石洺遭遇三次刺杀,均被江淮的人拦下。 石洺一家顺利进京,云千宁心里自是有几分急切,但她并没有插手,她相信江淮和齐琰会查清楚的。 花影重现下面积不小,能种的地方也很多,加之蛮蛮又抓了不少山兽进去一起种花,以致花影重升级越来越快。 “及春,让人套马我要进宫。” 云千宁欣喜的吩咐着,及春连忙让人套马,这是云千宁第一次主动进宫。 云千宁自是要去太后宫里的,她去的时候有几个后妃正在慈宁殿陪太后说话呢。 “宁儿怎么自己来了?可是受欺负了?” 太后对着云千宁招招手,小姑娘笑眯眯的跑过去,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是宁儿想给外祖母一个惊喜。” 云千宁有时候也会下意识的随着江淮的称呼,太后早就习惯了。 “哦?什么惊喜?”太后让人去端些点心甜水来,云千宁故作神秘笑道:“有没有水缸呀,这个惊喜要有水缸才好看呢。” 这个时候屋里的人已经差不多猜出来,定是她又有什么奇花异草拿来献宝了。 太后又让人搬水缸到院内,一众人都跟着云千宁一起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云千宁站在缸边,手一挥,缸内顿时出现一朵并蒂莲花。 一茎两花,两朵淡粉色的荷花各自绽放,别提多好看了。 “这,这竟然是并蒂莲。” 皇后忍住惊讶,这可是祥瑞之兆,乃世间少有啊。 云千宁莞尔笑着,对着太后说道:“外祖母可还喜欢这份惊喜?” 饶是太后也有些惊讶,走至花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花瓣。 “真是世所罕见,这份惊喜哀家很喜欢。” 并蒂莲不是没有,只是太过稀有,前朝最鼎盛时,曾有人找到过一株并蒂莲将其献给皇帝。 后来新帝即位,对这朵花并不在意,使其渐渐凋零,没多久前朝便没落再之后便成了乱世。 前朝的衰败与并蒂莲并无关系,只是人人都这么说,并蒂莲变成了祥瑞之花。 故此也有不少人称其为瑞莲。 如今大楚又出并蒂莲,这无疑是件喜事,太后忙让人去请皇帝,派人好生保护这朵并蒂莲。 皇帝虽不信一朵花能与国运有什么关系,但仍决定普天同庆,凡无大罪者,皆恩赦。 百姓三个月的赋税减半,另今年增加一次科考。 科考本是三年一次,距离上一次科考刚过去两年,也就是今年和明年都有科考。 这对寒门学子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今年可以一试若失败明年还有机会,不用再等三年。 此番告示一下,百姓们纷纷雀跃,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云千宁种出并蒂莲后,对她的支持更多了。 然而就在此时,外界忽然传出其他的声音。 指责云千宁是罪臣之女,是逆党之后。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是交由你父亲或者兄长上报皇帝,如此也不会有人再提及付家谋逆之事。” 荣老夫人特意喊云千宁来桐寿堂问话,开口敷衍几句之后便说了此番话。 云千宁抿着茶,垂眸道:“旁人说什么便由他说去,我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可你也要想想荣家。当年你父亲为救你母亲,搭上那么多战功最后只落得一个伯爵的身份。” “同样战功还没他多的,如今不是一等将军便也是个侯爷。” “你合该好好补偿你父亲补偿荣家才是。” 老夫人心中有气,云千宁此番得赏,据说光银子就得了万两。 还不提那些稀少的贡品,和皇帝的嘉奖。 如今将军是越来越多,小辈也是人才辈出,老一代的将军渐渐退居幕后。 荣家便是最先沉寂的那一个。 他们本想让云千宁回到荣家,以此来增加荣家在京城的地位,可没想到云千宁这丫头虽胆小,但格外的记仇。 又有江淮护着,恃宠生娇,全然不把荣家放在眼里,和她父亲的关系也是剑拔弩张,毫无孺慕之情。 他们当初只想借云千宁‘花神’之名来助涨荣家,一朵并蒂莲能让皇帝赐下如此恩赏,还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这对他们来说是意外的。 若早知如此,当初献花让荣臻或者荣衡去,少不得会混到一两样好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徒有身外之物的恩典。 “我知道了。” 云千宁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齐琰提点过她,没必要同荣家人争论不休。 在家里敷衍两年,只为博个好名声,待到出嫁便也无事了,如此任由荣家的人有什么心机算计,都是枉然。 对于云千宁此番回答有些出乎老夫人的意料。 老夫人也没想太多,只当她是想开了,笑着拉起她的手,道:“好孩子。”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云千宁起身,老夫人心里高兴着呢,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三小姐在便好了,余家来人了,正在前院等小姐。” 一位丫鬟匆匆跑来,在路上将云千宁拦下。 云千宁闻言一愣,疑惑的问道:“什么余家?我不认识呀。” “便是湘嫔的娘家。” 及春在一旁小声提醒,云千宁点点头。 “八成是因为六皇子的事而来,余家的人十分难缠,要不然还是别见了。” 及春在京城待的久,知道的自然也多。 云千宁垂眸思量片刻,抬脚道:“既然人家都来了,也不好躲着不见,就去看看他们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说着便往前院走出,余家来的人还不算少,好几个人还是男子居多,加之身后的丫鬟小厮,顿时显得屋内院中乌泱泱的全是人。 云千宁走进去,夫人没有出来招待,而是荣衡在厅内。 “三妹妹来了,你们有话便同她说吧。” 余家的人云千宁一个都不认识,她找了个地方坐过去,下意识离荣衡近一些。 荣衡见她这个举动,微微扯了一抹淡笑。 云千宁平日里向来是不挨着旁人坐的,如今竟是主动挨过来,看来是在寻求安全感了。 “三姑娘,劳烦你去同皇帝或者太后求求情,饶了湘嫔娘娘和六皇子这一次吧。” 云千宁一愣,他们怎么了? “六皇子纵马在元街伤人,陛下责问湘嫔教子无方将其禁足,六皇子鞭责二十,在元街行刑。” 荣衡开口替她解答,云千宁对此也是意外的。 前两天她还进宫,压根不知道这个消息呀,也没人同她说过。 “三姑娘发发慈悲,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 余家老夫人也就是湘嫔的母亲亲自求情,云千宁疑惑:“我怎么救?” “只求姑娘去陛下面前说那日是……是姑娘你先惹怒了六皇子,他一是恼怒这才犯下大错。” “陛下向来疼爱江郡王,郡王又素来宠爱姑娘,姑娘又献花有功,此番定然不会受到责罚的。” 荣衡皱眉,目光瞥向云千宁,想看她怎么解决。 “怎么就是我先惹怒他了?分明是他先来找我麻烦的。” 云千宁拧眉,显然对面前这位老夫人的话显得不满。 “是,这件事是六皇子做的不对,此番也只是说辞,六皇子年纪小,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 云千宁侧头,道:“陛下的旨意,我们怎么敢违抗呢?” “我看你是推辞不想帮吧,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狂悖才会让六皇子受罚,你……” ”这话我就不知从何听起了,六皇子纵马伤人与我何干,难不成还要过错推到我身上呀?” 云千宁轻哼一声打断他们的话,一男子拍案而起,怒道:“你这是仗谁的势?” “你们不是心知肚明吗?否则也不会来我找求情了呀。” 这番话气的余家人说不出话来,余老夫人闻言顿时坐地上就开始哭起来。 “如今的后生愈发的没规矩啊,以下犯上狂妄无礼……” 旁边人都在附和指责云千宁,荣衡眯着眼睛刚要开口,云千宁便起身了。 “你别走!” 余家几个妇人一把就拉住云千宁,小姑娘见此故意哎呦一声。 “保护小姐!” 及春配合的大喊,千路和古砚立刻冲进来。 “把他们拿下。” 千路一声令下,云千宁深吸口气,捂着脑袋委屈道:“好可怕。” 荣衡见此一笑,心道小姑娘还会演戏呢,只可惜演的太假,不傻的人一眼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我身有诰命,你们谁敢动我?” 余老夫人坐在地方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云千宁回身挑眉道:“那也拖出去。” “你敢?” 余家男子们挡在面前,云千宁轻瞥一眼,难怪会有湘嫔那么跋扈不讲理的女子,合着这一家子都会胡搅蛮缠。 千路见云千宁话也没说就走了,当即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府上还有其他玄阙司的人,余家几个就算再蛮横,也都被赶了出去。 余家仅仅以为他们只是这条计策失败了,没想到的是,云千宁直接花坊停售,谢绝见客。 对外一律称是受到惊吓,一病不起,京城里指责余家的声音顿时多了起来,直到六皇子被带到元街,喊好的人是格外的多。 第七十三章 尔之纯善,吾之心好 余家因为云千宁闭门不出而胆战心惊,皇帝借故挑了余家两名官员的错处,革职的革职,小姑娘这才重开花铺。 五月二十九,是荣臻的生辰。 伯爵府设小宴,宴请好友来吃席。 荣臻和荣衡父子俩接待男子,大夫人她的两个女儿则是招待女眷。 荣水儿和荣灵在一侧帮忙,阖府上下唯有云千宁坐在角落里显得寥寥无事。 “喵~” 眼前忽然传来猫叫,云千宁一抬头,便见江淮举着小黄猫眼中带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云千宁伸手接过小黄猫,这是在郡王府发现的那只受伤的小猫,如今看起来应是被照养痊愈了。 江淮倚着她身侧的廊柱,笑道:“岳父寿诞,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这是给荣家面子,更是给云千宁面上长光。 小姑娘莞尔,齐琰和凌禾并肩走过来,嘴里还在争吵什么。 “他们吵什么呢?”云千宁好奇的看过去,江淮挑眉,道:“齐夫人又给齐琰挑了门亲事,凌禾笑话他一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云千宁眨眨眼,一只手抱猫一只手抬起来扯扯江淮的袖子:“又挑了哪户人家的小姐?” “盛嫔娘家的嫡女,盛思妤。” 盛嫔娘家原在南疆任职,虽说是托了盛嫔的福进到府衙里,但并没有实权。 之前七皇子饱受委屈的事让皇帝知晓了,皇帝便下旨调盛嫔娘家进京。 给的仍是闲职,但官位上升迁许多,又成了京官。 不是皇帝不喜盛嫔娘家,实在是她长辈同辈里没有一个能拿出的手的,便是皇帝有心给实权,也不知道从何给起。 盛思妤是盛嫔弟弟所生,她还有位嫡亲兄长盛翰逸。 “据说盛翰逸倒是个读书好料子,盛家虽无才能但十分安分,这也是舅舅不犹豫便把他们召进京城的原因。” 云千宁点点头,齐琰和凌禾已经走至跟前了。 “盛家姑娘看着温婉贤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凌禾撇嘴,他的亲事只怕还不好找呢。 “你喜欢就让你母亲上门提亲去。”齐琰淡淡的应答,显然是不想娶盛思妤的。 云千宁有些意外,看着齐琰开口问道:“之前的孟悠竹你都没有反对,怎么当下反而不喜欢起来了?” 江淮既然都说盛家好,那盛家姑娘想来也是好的吧。 齐琰皱眉,道:“你们知道什么?那姑娘我见过一次,瞧着是温婉,可心思太多,还比不得她家的小庶女呢。” 云千宁鼓鼓嘴,齐琰看人向来不会看错,凌禾本也是开玩笑,闻言又道:“论心思满京城加起来谁能有你多?” “凌小禾,你找打是不是?” 二人没两句又吵起来了,江淮转头看向云千宁:“余家可有再找你麻烦?” “有古砚他们在,谁敢呢?”云千宁莞尔,京城里可没有人想得罪玄阙司。 尤其是被太后和皇帝都下令嘱咐过的玄阙司。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证云千宁的安全。 这是太后和皇帝下达的旨意,也就意味着,谁若是招惹云千宁,可不管你什么身份,玄阙司会优先考虑她的安全。 凡是威胁到她安全者,他们一律不会手下留情。 “账目快要核查结束了,过几日带你回东平府看看。” 云千宁闻言有些惊喜,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 “我也去。” 齐琰抽空插了一嘴,凌禾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合着就他不能去呗。 “别难过,到时候给你带当地特产。”齐琰撞撞他的肩,凌禾一脚踹开他:“眼气老子是不是?” 云千宁看着二人转眼又打起来,抬手小声道:“那我可不可以带上灵儿?” “想带谁便都带着吧,难得出去游玩。” 云千宁欢喜的点头,伸手摸摸怀中的小猫,道:“那它和小兔子们怎么办?” “交给玄阙司的人照顾,千路和千城都会跟着,玄阙司的人带一个就好。” 江淮揉揉她的脑袋,小姑娘笑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收拾行李了。 花厅已经开席,众人纷纷移步过去,云千宁他们几个人是单独放在一桌的。 “伯爷好福气,嫡子有本事,女儿们又各个出挑,只怕来求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有人恭维一句,大夫人刚笑笑要说话,就被男桌的一道冷哼声打断了。 “荣府旁的不说,大小姐是眼高于顶,非王孙贵胄不嫁,以至于这么大年纪还待字闺中。” 杨昊脸色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他说话声音有不小,一众人顿时看他的也有,看荣秀的也有。 荣秀脸蛋涨红,开口道:“杨公子怕是喝醉了。” “怎么?你自己说的话敢说不敢认?是谁嫉妒自家妹妹嫁得好,心有不甘瞧不上我杨家小门户的?” 杨昊一想到那日船上所听到的话,心中便有气,酒盏一甩起身怒不可遏。 “我杨家并非是要攀着你们家,既然不想嫁当面直说便是,何必两面三刀?” 那日游船之后,大夫人又见过杨家几次,仍是说亲,但又没有说破,显然是想拖着杨家不要谈别家的亲事。 “难不成是打算你的算计落空了,再让我接手不成?荣府究竟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 杨昊醉言醉语,这次不只是荣秀,连带着荣家其他人都觉得丢脸。 荣衡起身道:“杨公子喝多了,与令公子结亲自然是我家的意愿,公子何必听那些风言风语便误会了妹妹?” “风言风语?那些话是我亲耳听到,你还想把我当傻子不成?” 杨昊一把推开他,冷笑道:“长姐嫉妒妹妹,传出去只怕让人笑掉大牙了。” 杨昊口中的妹妹自然是云千宁,在场可没有傻子,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荣秀这是嫉妒云千宁得江淮的眼,不愿下嫁杨昊,说些难听的话让他听见了,这才有这么一出。 一众女眷的目光来回扫着,一会儿看向荣秀一会儿看向云千宁,似乎想从她们的反应上看出些什么来。 江淮面无表情,云千宁十分惊讶,一副还没有缓过来的表情。 荣秀则是无辜的看着众人,嘴里只喃喃说不是这样的,反驳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够了,杨公子醉了,请他下去休息。” 大夫人起身满是冷意,杨昊推开过来扶着的下人,刚要伸手掀桌,云千宁伸手,还没等她起来,江淮用筷子挑起一粒花生米,隔空点住杨昊的穴道。 “杨公子累了,请他去休息。” 江淮淡淡的开口,伸手把云千宁的小手拉回来,低眉道:“如今是愈发的爱多管闲事了。” “刚刚杨昊说的你没听懂?” 云千宁摇摇头,道:“我听懂了,可他要是掀桌今天的事怕不能善了。” “你倒是心善。” 江淮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语气里只有几分宠溺,并无不满。 云千宁俏皮的吐吐舌头,荣秀看着她,手中不自觉的用力。 “三妹妹,你别听他胡说。” 荣秀深吸口气,这个时候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可她也知道,以云千宁的性子,定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她向来不会委婉遮掩。 “我知道的,杨公子喝醉了么。” 云千宁笑笑,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让荣秀十分意外。 “你……” 荣秀把目光移到江淮身上,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在看向云千宁时才会眼带笑意。 “长姐,用膳吧。” 云千宁莞尔,转头像个没事人一般真的去吃东西了,荣秀看不透她,当下满是狐疑。 “小宁宁,你不会真的没听懂吧?”齐琰握着酒盏,这丫头这么笨,只怕是真的没听明白哦。 云千宁转眼,道:“怎么会?我听懂了,杨昊说长姐嫉妒我嫁得好。”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凌禾也是好奇,哪有女子听到别人嫉妒自己半点情绪都没有的? 云千宁眨眨眼,带着疑惑看向他们二人:“我有反应呀,我笑来着,你们都没看到呀?” 齐琰和凌禾只觉得一口老血噎在嗓子里,这也能叫反应?这哪儿是正常人的反应了。 云千宁想的比较简单,她自己嫁的的确是好呀。 江淮面若冠玉,又武功高强。 既高权在手,又富贵无极。 对她还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这样的人在京城里简直是凤毛麟角。 而她呢,出身都不能用低微来形容。眼下她母亲还是罪臣之女,她名义上也是罪臣之后。 便是伯爵府的小姐,那也是外室所生。不学无术,除了看话本几乎什么书都看不进去。 又经常惹麻烦,她这样的人能有江淮在侧,实在是不可思议。 其实云千宁不止一次想过,江淮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喜欢她呢?她什么都不好。 所以她能明白别人为什么嫉妒她,若她身处旁人之位,未必就会没有此样情绪。 云千宁想到此处侧头看向江淮,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江淮侧眸与她四目相对,对她的疑惑一目了然。 “尔之纯善,吾之心好。” 齐琰和凌禾闻言对视一眼,他们有些明白江淮为何对云千宁如此执着了。 这丫头的心思,出奇的干净。 云千宁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淮眼中的深情,小脸却慢慢皱起来。 什么之? 荔枝? “江淮,我想吃荔枝了。” 凌禾一口酒喷出去,幸好及时转头他们坐的又偏,只吐在地上。 江淮笑笑,点头道:“知道了。” 齐琰握着酒盏,眼中有几分羡慕,像他们这种自幼看惯家族争斗,阴谋诡计的人,自是希望身边人单纯无邪。 江淮运气好,找到了。 可他呢?只怕是这辈子无望了。 第七十四章 画中藏字 六月初一行人坐马车前往东平府。 原本云千宁是打算带着荣灵的,但是玉姨娘说近些日子要给灵儿挑夫家,这个时候离家不太合适,所以便没让荣灵来。 而齐琰也因为旁的事留在京城,最后只是云千宁和江淮二人前去的。 东平府街上很是热闹,与京城的繁华昌盛的感觉不一样,此处处处洋溢热情。 马车缓缓驶入小巷,停到老旧的门前,云千宁跳下马车随着江淮推门而入。 小院不大,始终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院中的方井,角落里已经不再枝繁叶茂的枯树,一间主屋,一间仓房。 晾晒的架子,还有已经被重新修葺过的台阶。 记忆中娘亲总是陪着她坐在台阶上说话。 云千宁走到墙边让人把枯树铲了,种上她从来没有在外面种过的苹果树。 “娘亲说过想给我种棵苹果树,可惜东平府并不适合。” 云千宁坐在台阶上看着千路他们忙活,扭头看向屋外的灶台。 “今天我来做饭吧。” 自从跟在江淮身边,她便再也没有做过粗活,更别提做饭,往日里连厨房都不让她进的。 田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江淮却是摆摆手,由着小姑娘高兴。 及春和夏出去买菜,千城千路正好把挖出来的枯树劈劈当柴用。 江淮坐在井边,也能想起不少在这里的记忆。 他转身将水桶扔下去,云千宁笑盈盈的看着他,二人一起将大锅刷个干净。 及春和夏买了不少菜回来,足够吃好几天了,千路千城也把灶火点燃。 田大娘用屋内的锅蒸糕点,及春和夏帮忙洗菜切菜,云千宁站在灶前烧饭炒菜。 一众人没用多长时间便做好一桌子的饭菜,因着是在外面,又都是自己人,便没有那么多规矩,都在一个桌上吃的。 云千宁只吃了少半碗,江淮倒是没少吃,小丫头做的饭菜比不得田大娘,也不比得府中其他厨子。 偏他就是能吃下去。 “你们慢慢吃,我进屋待一会。” 云千宁起身回到屋内,江淮想想也放下碗筷跟着她过去。 “姑娘自从回到这来,似乎心事很多的样子。”和夏轻声开口。 及春叹口气,道:“姑娘怕是想夫人了。” 屋内墙上还挂着付柳自己的画,云千宁伸手触摸,轻声低喃道:“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江淮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以作安慰。 小姑娘掂着脚要把画摘下来,江淮一抬手帮忙。云千宁卷着画轴,道:“我要把这幅画带走。” “嗯。” 江淮帮她举着另一侧,忽而微微皱眉,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千宁见他脸色一变,也停手,问道:“怎么了?” 江淮晃晃手中的画轴,轴头的位置隐约有些声响。 “有东西?”云千宁也有些惊讶,她也听到了,尽管这声音很细微。 江淮点头,看着云千宁做询问的样子,这个画轴若是打开看,只能把它拆掉。 云千宁抿唇犹豫一会儿,道:“拆开看看吧,到时候再重新裱一次就是了。” 江淮笑笑,伸手咔哒一声,便把画轴拆开,一张卷着的小纸条从里面掉出来。 云千宁连忙捡起来,打开一看,确实皱眉——这上面的字,她看不懂呀。 江淮接过手,看了片刻,道:“是戏文。” “戏文?可上面的字……” 江淮轻点头,走到窗边借着光亮仔细看了一遍,神情十分严肃。 “先帝刚刚即位的时候,觉得戏子误人子弟,下旨将全国梨园及各种草台班子查封,所有戏文一律焚烧。” “不仅如此,琴坊乐楼茶馆说书统统禁止。” “其中不少人对戏文是真心喜爱,不忍名曲绝响,便自创这种文字传于自己的后人,希望能把戏曲传下去。” 云千宁恍然大悟,她鼓着嘴道:“先帝……好坏啊。” “这话可是大不敬。”江淮轻笑一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坏?” 云千宁跳着坐上高床,晃晃腿道:“他册封舅舅为太子,又不想他当皇帝,让他们兄弟手足相残,这还不坏吗?” “我看过一个话本,里面讲的就是爹娘因偏心导致后人凄惨,既同为自己骨肉,又分什么高低?” 若不是先帝如此,江淮的娘亲又怎么会命丧黄泉? “而且唱戏的有什么错?不也是讨生活么,做什么要赶尽杀绝。百姓安居乐业,日日夜夜笙歌消遣,不也是民富国强的表现么?” 云千宁歪着头,这些道理她看话本都能看明白,先帝为什么不懂呢? 江淮轻笑一声,虽然小姑娘表达的意思有些许不对,但他能明白。 “夜夜笙歌这词从哪看来的?“ 江淮倚着窗边轻笑一声,云千宁无辜的眨眨眼,道:“齐琰给的话本里……” “看来得空我得给你请个夫子了。” 江淮心里无奈,这个齐琰都给她找些什么话本看?连夜夜笙歌这种词都能教她学去。 云千宁扁着嘴,眼珠微动看到他手中的字条,连忙转移话题:“那上面写的什么呀?好端端的藏戏文做什么?” “不是戏文,是用戏文字写的旁事。” 江淮神情又严肃起来,云千宁跳下床,道:“什么事呀?” “事关……当年谋逆案。” 云千宁闻言愣住了,过一会儿才犹豫的问道:“所以,这是娘亲留下来的?” “嗯。这不是完整的,我想你娘亲是把整个事件都写下来,而后将它们分开存放在不同的物件里。” 江淮沉眸,将字条上的字原封不动的表达出来。 ‘石先生行为怪异,常在教书之余亲近讨好府上女子,从姑娘到丫鬟,逢人便能谈上几句。’ ‘我曾告与父亲,父亲却怜他寒门出身,许是不懂规矩,只叫到面前委婉叮嘱一二。’ ‘后来他不再惊扰姑娘们,只是同丫鬟们走的更近了。’ ‘还总是在后院书房重地来回徘徊,原以为他只是想要父亲在科考方面提点一二,谁成想后来他竟带着莫须有的罪名和凭空而来的信件诬告。’ 字条不大,上面只用娟秀的字写下这些。 无头无尾,这也是江淮为什么断定还有其它字条的原因。 云千宁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江淮将字条收好,道:“若我猜得不错,当年石洺接近府中丫鬟姑娘,在书房前来回徘徊,只是为了找时机藏入所谓的谋逆信件。” “那是不是说,娘亲一家真的是被冤枉的?” 江淮走到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付老先生也就是你外祖父,是个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公正的人。” “他学识渊博,一心为国,我相信他不会谋逆。” 江淮自从决定要查清付家谋逆案时,便暗中看过不少案卷。 对付家老先生的为人,已经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是什么人要陷害外祖父一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云千宁咬咬唇,若真是被冤枉的,那是否可以平反? 之前她不太敢相信如此大事还会有冤狱,可现下母亲的字迹她是认得的,江淮也不会骗她,那往日之事一定有冤情。 “你娘不是给你留了几箱子的嫁妆?或许那里还有字条。我们这两日先在这里查找一番。” 江淮又去晃晃另侧画轴,最后又不放心的拆开看一眼,里面确实没有字条了。 这个字条藏得隐蔽,是用蜡油固定在画轴长的,只是因为年久才会脱落。 而他们又把画轴拿下来,这才被发现。 云千宁和江淮又喊来及春几人一起帮忙寻找,这屋子里本也没剩多少东西,但几个人生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以至于都入夜了,他才停下来。 折腾一天,他们也没有再找到别的字条。 云千宁坐在小凳上烫脚,江淮拿着那张字条皱眉沉思。 “还在看什么?”云千宁疑惑,字条上的内容他不是都出来了么。 江淮思量片刻,道:“你娘是大家闺秀,京城第一才女,刺绣作画弹琴下棋样样精通。” “可付家落罪的时候舅舅还未登基,戏曲仍是禁止的,她深闺才女是怎么接触到戏文,并且学的如此精通?” 云千宁鼓鼓嘴,道:“你不是也会么?还能看懂,也很厉害吧。” “不一样,我在外走江湖的时候戏曲禁令已解,而且跟着师父什么三教九流都能遇到。” 云千宁明白他的意思了,顿时也好奇起来。 只不过在她印象里,娘亲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她问什么,娘亲都知道。 娘亲还什么都会,会给她弹琴教她弹琵琶,她的衣裳鞋子都是娘亲做的。 云千宁的思绪已经随着字条跑远了,江淮则是继续盯着字条深思。 付柳所处的环境里,是不可能接触到会戏文的。更别提这种并不普及的字,他是因为喜欢听戏又曾在江湖所以研究过。 那付柳究竟为什么会的? 而且看宁儿的样子,是一点这种字都不认识,那她写下来藏匿其中又有什么意义? 或者这些字条原本也不是给宁儿留的? 第七十五章 给谁的信札 原本江淮只是要带云千宁回来安静的休息几日,没想到会发现字条的事,而就在他们商议要不要提前回京的时候,齐琰来信。 信中内容十分简洁——石洺出事了。 江淮带着云千宁匆匆回京,齐琰是直接在郡王府等他们的。 “石洺出什么事了?” 云千宁一路风尘仆仆,齐琰让她先去换身衣裳休息一会儿。 对于齐琰打发小姑娘离开的举动,江淮虽疑惑但并没有多问,而是和他并肩进了正厅。 看着小姑娘离开,齐琰才放下茶盏神情严肃。 “石洺三天前和同僚喝酒,回去的路上让人当街劫走,昨天被巡防营的人在四榆巷发现。” “发现的时候石洺手脚被打断,舌头被人割了,眼睛也瞎一只。” “这事压得紧,若非是凌禾告知,我都未必能知道这消息。” 齐琰说完才又端起茶盏,道:“石洺才到京城多久?便是得罪人也断没有被报复的这么狠的,看来有人做贼心虚了。” 江淮眯着眼睛,难怪他要先打发走小姑娘,原来是怕她吓到。 “说来我们这次去东平府也有很大的收获。” 江淮把字条拿出来递给他,齐琰扫一眼,挑眉:“这是什么?” “戏文的字。” 齐琰恍然大悟,道:“那种类似与暗号的字,还用着呢?” “嗯,也是为了防止再有皇帝来此清查吧,不过用戏文字写字条的人,是付柳。” 江淮在齐琰吃惊中把字条上的内容简短的说一遍。 齐琰听完陷入沉思。 “少爷,齐三公子,宁姑娘请你们二人去库房。” 和夏急急忙忙跑来,二人对视一眼起身过去,到的时候云千宁正坐在一堆古玩字画里,周遭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江淮你看,字条。” 云千宁刚刚准备换衣裳,想着那日江淮说娘亲给她准备的嫁妆里说不定还有这种字条,于是她便直接过来翻找了。 果不其然,在很多隐蔽的地方她都找到了字条。 江淮把杂物堆里的小姑娘拎出来,让及春和夏把库房收拾了,他们带着字条回了主屋的小厅。 字条他一一看过,越看表情越冷冽。 这个齐琰好奇的不行。 “都写什么了?快说说。” 江淮叹口气,拧着眉头看向云千宁,“宁儿,印象中你娘曾跟你说过你的全名吗?” 云千宁一愣,戳着下巴仰头细细回想,良久摇摇头,道:“没有,娘亲都是喊我宁宁的。” 齐琰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小声道:“不是吧,难道小宁宁不是荣伯爷的女儿?” “我觉得应该不是。” 江淮推出一张字条,将上面所写的内容一字一句的翻译过来。 ‘我知道你一路走来不容易,皇帝忌惮付家,此番灭顶之灾我早已预料到。我只恨自己无力回转,也庆幸并没有连累你。’ ‘荣臻说你为我能活着,自请去敌国当细作,这一切我都知道。’ ‘新帝登基第四年,你回来了。却没有告诉我,我一直以为孩子是荣臻的,我恨了他那么久,可当我看到孩子的时候,我隐隐觉得我错了。’ ‘孩子越来越像你,我给她起名,云千宁。’ ‘愿君一切安好。’ ‘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宁宁总是问我为何不见她爹爹,我只能告诉她,你很忙。’ 云千宁心中已经翻江倒海,她的父亲另有其人?并不是荣臻。 “旁的不重要,宁儿,这还有一句话,是给你的。” 云千宁望过去,江淮低声翻译。 ‘宁宁,娘亲是最爱你的,可娘亲却不能一直陪伴你,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娘心中是摇摆不定的,既想你能知道所有事的真相,又不愿你看到这世上烦乱。娘只想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凡凡的过完这一辈子。’ ‘一切尽看天意吧。’ 云千宁握着字条眼圈蓦得便红了。眼泪如山河决堤,连绵而下。 “你娘还曾提过,若是那人看到字条,他若有能力,还是希望他可以帮助付家平反。” “宁儿。” 江淮低唤一句,云千宁伸手把眼泪抹掉。 “我想查清楚当年的事,也想知道我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江淮……帮帮我。” 这件事原本查与不查都在她一念之间,江淮见她开口求,眉头一挑。 “别哭了,付家的公道我替你讨,你亲生父亲我也会帮你找到的。” 江淮眼神坚定,只要是宁儿开口要的,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竭尽全力为她寻来。 齐琰双手环胸抿嘴,良久才轻咳一声。 “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睛,齐琰笑笑总结。 “所以大概就是当年付柳爱的是一位看得懂戏文又认识荣臻最后去敌国当细作的人。” 云千宁勉强没被绕晕,江淮则是点头。 齐琰摸着下巴,良久道:“倒不难找,只怕……” 云千宁眼神闪动,齐琰连忙继续说道:“当年荣臻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兵,托付家的门路才一点点到伯爵的位置。” “看字条的意思,付柳喜欢的应该是和荣臻相熟,且身份并不高的人。不过这个人应该是很低调,或者说他的功劳旁人不知道,但皇帝知道。” 江淮皱着眉头,思量片刻,开口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去查石洺的事。” “也行,不过你可得跟上头知会一声,这事压得这么死,明显是你那位舅舅不想声张。” 江淮点头,云千宁呆愣,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淮把石洺出事的告知,却没有告诉她石洺的惨状。 云千宁听闻后,有些疑惑:“不是说现在这个石洺不是以前的石洺吗?”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看来这件事背后牵扯的人不少。 当年那些事的真相,现在他们也很好奇了。 付家、那位无名的细作,荣臻他们之间到底都有什么关系? 齐琰知道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累了,没多打扰便走了。 江淮把字条都收好,道:“这些都是你娘生前随笔而写,死前怕被有心人发现连累你,又不忍将寄托思念的它们烧毁,这才剪成字条藏在各个地方。” “关于你的身世,我一定会查清楚。无论你是荣宁还是云千宁,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云千宁低头轻笑,双手合起捂着心口,道:“我想娘亲若是有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现在过得顺遂喜乐,当年若不是娘亲心善收留江淮,在明知他会带来危险也没有将他赶出去,今日也不会有他们之间的缘分吧。 二人将字条放好,云千宁去浴房沐浴换衣,江淮则是在院外喊来千城。 “去宣北伯爵府知会一声,明日我会带着宁儿亲自拜访荣伯爷。” 千城颔首领命。 江淮犹豫一会儿,又道:“把漆鸣和怀午调来,我有事交代他们。” “是。” 千城匆匆出去,江淮则是盯着浴房的方向若有所思。 付柳会误以为孩子是荣臻的,为什么? 荣伯爷新婚当日的确去了付柳所在的外宅,那位无人知晓的付柳心上人到底是什么人? “及春,陪好宁儿,若我没有回来,晚膳便不必等我了。” 江淮交代一句便离开了,及春点点头,拎着热水进去帮和夏一起给云千宁沐浴。 “姑娘,别不开心了。” 及春舀起兑好的热水浇在云千宁的背上,小姑娘趴在桶边,喃喃道:“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一时难以接受是很正常的,姑娘莫要想那么多了。” 云千宁叹口气,一只手搅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不是很不好啊,好像从来都没有承担过什么。” 及春和夏二人对视一眼,及春想想笑道:“姑娘胳膊的伤是帮少爷挡剑留下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消失。” “还有那一箭,若非姑娘有神明庇佑,焉有命在?” “少爷对你的好,实在不及这两次的救命之恩。夫人希望姑娘平安喜乐,我想少爷也是如此的。” 云千宁拨弄着水中的花瓣,轻轻戳着上面小小的水珠。 “姑娘可听过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小姑娘眨眨眼,笑了。 “是啊,我何必庸人自扰呢。” 云千宁笑盈盈的转身,付家的事父亲的事江淮都会帮她的,江淮做这些是不想让她承受太多,若她自己还要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是添乱了。 小姑娘想通后莞尔一笑,两个丫鬟悄悄对视一眼,倒也能理解。 换成谁身边有少爷这样只一味宠爱的,自然是心里不安。 云千宁拨弄着水上漂浮的花瓣,仰着头眼中是一片高兴,也有几分期待和忐忑。 她期待着江淮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害怕找到后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的事娘亲写的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娘亲会以荣伯爷外室名义生下她? 这其中的恩怨,她现在是非常想知道的。 云千宁此刻也不觉得荣伯爷就一定是好人,他当日所说的亏欠,原以为只是不管她们母女二人他才亏欠。 现下看来,恐怕情况并非如此。 第七十六章 淮宁联手试探 当天夜里江淮的确没有赶回来,次日一早才赶回,只洗把脸换身衣裳,便带着云千宁前往伯爵府。 荣伯爷特意留在府中哪儿也没去,三人去了有玄阙司看守的微雨院。 “郡王匆匆到访可是有急事?莫不是想毁约?” 江淮眯着眼睛,侧头冷笑。 “算是吧。” 荣臻眸子一沉,多年在战场上练出的杀伐气势陡然放出,江淮捏着茶盏笑笑。 “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江淮抬眼轻挑眉头,就连云千宁也有些看不懂了。 虽说荣臻不是自己的父亲,但他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仇视。 难道昨夜江淮出去是查到什么了吗? “南安府曾经有个非常有名的戏班子,我若记得没错,是叫荣家班吧?” 荣臻闻言瞳孔微缩,显然是有几分吃惊。 江淮冷笑,继续道:“当时荣家班最有名的是一位是叫云起容,是戏班子的副班主对吧。” 荣臻沉默不语,江淮便继续说着。 云起容虽是男身,但颇受人们喜爱,去荣家班是必点他的戏,可以说整个戏班子有一半都是靠他撑起来的。 后来先帝登基下禁令,多少戏班子梨园的人纷纷死在里面。 其中就有荣班主和云起容。 荣臻当时年幼,又不曾学戏,荣班主倾尽家财保住他和夫人的姓名。 而云起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是闻名的角儿,他的夫人又是写戏文的,自然难逃干系。 就连他们的儿子也被发配充军。 云起容的儿子云轻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军营里屡立战功,皇帝恩赐免去奴籍。 后来先帝征兵,荣臻就被征到军营,成为最低等的兵将,在军中只能做最累的活。 一次行军打仗,两军合并他们兄弟二人才又相见。 “彼时云轻已经是军中一队之长,而伯爷您连站在他身后的资格都没有,我说的可对?” 云千宁咬唇,云轻……云轻…… 难道这个人才是自己的父亲么? 娘亲字条上写着,云千宁是她给起的名字,却从来不敢这么叫她。 她以为是突然心有感悟自己起的名字,实际上不过是娘亲偷偷摸摸的叫被她潜意识记住了而已。 “风水轮流转,伯爷自是不甘心吧。” 荣臻眸子微闪,冷眼看向江淮:“小郡王多年不在京城,知道的倒是不少。” “谁让我身份特殊,不过是查些卷宗罢了。” 江淮昨夜进宫特意去了一趟翰林院,翰林院有一处专门放着所有案卷的卷宗。 先帝当年下旨关押打杀所有梨园戏子,死的每一个人都记录在案。 云起容又是那么有名气的人,甚至不用打听,卷宗上便记载一清二楚。 而荣臻身份又特殊,想要找到他的卷宗,太容易了。 “不过我还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事。” 江淮将把玩的茶盏放正,伸手给自己倒杯茶,轻抿两口缓缓道来。 当年云轻无意间和付家嫡女付柳相识,他们二人像是知己一般,谈诗词歌赋。 二人渐生情愫,毕竟云轻是云起容的儿子,二人还在私下里偷偷论戏曲戏文。 这在当时可杀头的死罪。 付家长辈阻拦,云轻也不想连累付柳,自是不再打扰。 而荣臻却因为云轻的关系,也见到了当时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 “荣伯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云轻这个人的名字就此消失,满京城里无人提及。” “对云轻倾心的付柳,又为何成了你的外室,宁儿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江淮侧眸,眼里布满咄咄逼人。 荣臻深吸口气,道:“宁儿自然是我的女儿。” “是么?那为何宁儿在外流落多年,伯爷却从未找过。” “我一直好奇,付姨临死前都记挂着心中所爱,她分明是郁郁而终。可伯爷就在京城,也是一副痴心模样,仅凭老夫人,就能阻挡二人见面?” “昨儿我也是突然想明白了,若付姨心中所爱并非是伯爷,而另有他人的话……” “这么多年只怕伯爷不是绝情不见付姨母女二人,而是被拦着不让进门吧。” 荣臻轻握住拳头,江淮将空茶杯轻轻放到桌上。 “过去之事,孰是孰非岂是我这个小辈能知晓的?今日旧事重提,不过是想接回宁儿。” “她既不是荣家之后,自没道理留在荣家。” 江淮眼神愈发冷冽,荣臻凝神默默不语,他索性拉着云千宁起身,吩咐下去。 “把小姐的东西收拾好,回府。” 荣臻仍是一言不发,云千宁跟着走到门口将要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 转头看向荣臻,轻声开口:“伯爷,您……害过我爹娘吗?” 荣臻眸子下意识的闪躲,江淮尽收眼底,云千宁看了一会儿,跟着他出去了。 “他刚刚是不是心虚了?” 云千宁揪着江淮的衣袖,轻声问着。 江淮轻点头,这件事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哎呀。” 云千宁一拍脑门,江淮侧头问道:“怎么了?” “现在我是走了,灵儿怎么办?肯定会被欺负的更厉害。” 云千宁扁着嘴,早知道还不如不帮她了,眼下她都不能给她当靠山了。 “这么喜欢她?” 江淮可不是第一次听见灵儿这个名字了,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如此反复提起的一个人。 “嗯,我以前就想有个兄弟姐妹陪我一起玩,灵儿乖巧懂事,我喜欢她。” 比起云千宁,荣灵要更加的乖巧文静。 小姑娘以前是胆小,却也是闹腾的,只不过是被周家养的不敢闹而已。 后来跟着江淮,可从来没老实过。 “一会儿进宫去看外祖母,你身份之事重大,更何况别人或许不知云轻,但舅舅一定清楚的。” 云千宁轻点着,二人坐着马车进宫,恰巧皇帝就在太后宫里请安,江淮便把事情说了,省得再说两遍。 太后对这些事倒是不知情,只是瞧着皇帝的表情,应是知道一二的。 “舅舅可知道些什么?那云轻……到底去哪了?” 皇帝轻叹口气,显然不是很想提及这件往事。 “当时朕在东宫腹背受敌,母后曾想把付柳迎进东宫,想她才女之名并非是浪得虚名,愿她能辅佐一二。” “加之付家名声好,世代书香,立为太子妃不算辱没。” “朕当时也并没有反对,而是派人去打探,看她可有中意之人。朕和母后虽欣赏她才华,却不想强人所难。” “付柳坦言不愿进东宫,也无意太子妃之位,当时这件事便作罢了。” 云千宁忽然想起那日听到的话,母亲当年是有在选秀名单上出现过的,后来不知为何没有了,这才又补的嘉贵妃。 “后来付家谋逆,原本付柳也是要被斩首的。云轻当时在边外已经立下战功无数,只等回京便可以封侯拜相。” “只是不知道他从何得知付家的消息,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皇宫。书信上写道,愿以所有战功换付柳一命。” “当时父皇同意了,又下密旨,让他扎死潜入敌国当探子。” “云轻照做,冒险潜入敌国,这一去便是数年。” “后来靠着他的传信,很快就把那个小国打下来了。朕还记得云轻请求想要回京,他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荣臻大婚之日。” ”他在京城待了一年,朕要给他奖赏,他拒绝了。一年他突然离去,自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云千宁听得迷迷糊糊,江淮拧眉头,道:“可荣臻似乎对自己的子女说当初是他用战功换付柳性命。” 经他这么一说,云千宁也想起来了,这件事荣衡是说过的。 就连老太太,大夫人荣家的姨娘们都是这么以为的。 “云轻还在的时候,荣臻也算有些功劳,后来他屡次带兵出错,朕顾及他过去之劳苦,这才册封伯爷。” 云千宁握着小拳头,难怪江淮会那么仇视荣臻了。 这个荣臻旁的不说,就说分明是他自己没本事,只能做个伯爷,还非要给自己抬面子,用的还是云轻所做之事,实在可恶。 “我要把宁儿接回府中。” 江淮轻轻开口,太后点点头,拉着云千宁的手轻拍,道:“也好,在你跟前也省的你担心。” “只是我常不在府中,也无人伴她,外孙瞧着荣家的四姑娘倒是合宁儿的性子,只怕要麻烦外祖母和舅舅了。” 太后笑着摇头,道:“你可倒好,还要再从他家带一个姑娘出来不成?” 江淮理直气壮,云千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淮儿想的也对,宁丫头在京城举目无亲,宫里又拘束,若那位四姑娘真合她性子,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皇帝对这个外甥可谓是疼到骨子里了。 “多谢救救体恤。” 江淮起身拱手,皇帝摆摆手,道:“那便传旨下去,称荣家四姑娘与你投缘,故而收为义妹,让她多到郡王府走动即可。” 江淮想想觉得如此甚好,既算是个荣灵撑腰,又不会太过唐突。 云千宁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放下去了,脸上扬起几分笑意。 “对了,有件事你替舅舅去看一看。” 江淮拱手,道:“舅舅吩咐便是。” “玉芙那孩子虽是娇纵,但朕也心疼她。最近听闻公主府上有些变故,传闻含糊其辞,可这几日玉芙进宫也的确有些郁郁寡欢,十分反常。” “淮儿明白了,明日便去趟公主府。” 皇帝点头,他还有朝事要处理,便先走了。云千宁和江淮则是在宫里陪太后说话,一直到晚膳后才回府。 第七十七章 伶牙俐齿 江淮收荣灵为义妹,这事还有太后懿旨,一时间荣灵成了京城女子谈论的中心。 云千宁怕她这几日被有心人找麻烦,直接派人接她过府一叙,难得的是荣家并没有人阻拦。 而关于云千宁身份的事,江淮没有戳破,荣家那头也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外界少不得议论,这荣三姑娘才回府住多久,又回郡王府了。 江淮本想去一趟公主府,只是转念一想,若公主府内真有变动,他这一去便是打草惊蛇。 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嬷嬷做主发些帖子请众人过府。 崔嬷嬷以赏花为由给京城里高门贵府下了帖子,郡王府向来是一帖难求,得了帖子的便都在琢磨带什么贺礼去合适。 府上办宴,云千宁不需要操心什么,她在院子里和荣灵一起荡秋千,怀中还抱着那只小黄猫。 “蒸糕长大了些,抱起来也比之前舒服了。” 云千宁揉揉怀中猫咪的脑袋,那天准备给它起名的时候,田大娘正好做了蒸糕,小姑娘便以此来唤它了。 蒸糕享受的用小脑袋蹭着云千宁的手,荣灵轻声道:“吃得好自然长得就快了。” “好像过来人了。” 荣灵转头看见一行三五人走过来,云千宁点点头,道:“今日府中设宴,这个时辰也该来人了。” “三姐姐不去招待吗?” 荣灵还是习惯这么喊,云千宁也不纠正,笑眯眯的说道:“不用,左右也不是来找我的。” “我好想看见迎月公主了。” 云千宁跟迎月关系好,几乎无人不知。 果不其然,荣灵话音刚落云千宁的目光便四下寻找,还真看到迎月了。 迎月也见到她,匆匆走过来。 “难得有空出来,瞧你是圆润一些。” 云千宁莞尔笑着,迎月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在她身边悄悄的开口。 “我有了身子,自是要胖些的。” 云千宁惊讶,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真的呀,那可是件喜事,只是怎么看不出来呢。” “不过两个月,哪里就能明显了?只是一个月前就知道了,驸马心疼我,整日里让人备下各种吃食,硬是给我喂胖了。” 迎月脸上带着幸福,云千宁也高兴,连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又让及春给备下软垫。 “驸马待你真好。” 迎月低头轻笑:“那也不及郡王一半呢。” 云千宁害羞的搓搓脸,不远处玉芙和季元斌正并肩走过来。 只是往日一向嚣张的玉芙,此刻却是低眉顺眼的站在季元斌身侧,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 而季元斌的另一侧,竟是他母亲。 季母笑着上前和众位夫人打招呼,玉芙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一坐,季元斌则是扎堆到男人里,四处谈天说地。 “我瞧着玉芙有些不对劲。” 迎月皱着眉头,这玉芙的性格转变也太大了。 云千宁拿起一块芙蓉酥,道:“嗯,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千宁,你有没有觉得她看向季元斌的眼神里,有几分憎恶。” 云千宁望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看不出来。” 迎月收回目光,云千宁把芙蓉酥推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迎月连忙用帕子捂嘴,眉宇之间很是抱歉。 “我害喜,闻不得这些油腻的味道。” 云千宁见此赶紧把芙蓉酥拿回来,转头吩咐道:“让田大娘做些清淡的来。” 丫鬟忙去吩咐,这田大娘本就是舒妃宫里出来的,如今旧主有孕,她得信自是用心。 “宁丫头瞧着愈发水灵了,你身边这位是……” 季母笑呵呵的走过来,盯着荣灵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我家四妹妹荣灵。” 云千宁语气很是客气,季母闻言眼睛一亮,坐到荣灵身边。 “就是江淮刚收的义妹吧,长得真是好,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季母亲热的拉起荣灵的手,荣灵一时间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及春端着茶过来,云千宁眼珠一转,笑道:“灵儿才十三岁,不急的。” “十三岁正好哟,可不能再拖,再拖就成老姑娘了。” 云千宁端起茶盏,及春刚要说话,小姑娘便摆摆手,把她拦下了。 “不劳夫人操心,灵儿的亲事自有我和江淮做主。” 云千宁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事都要靠及春,她可是有赐婚圣旨的准郡王妃,有什么可怕的? 再畏畏缩缩可就给江淮丢脸了。 “宁丫头,你看我们两家原也是有亲的,只不过你和斌儿有缘无分。我瞧你妹妹乖巧,正好浩儿年纪正好,不如……” “季家的高门我们可不敢轻攀。” 云千宁轻抿着茶,这茶水真不好喝,还是甜水饮子更好。 “换杯奶茶来吧。” 云千宁喜欢吃甜的,这奶茶更是她的心头好。 季母盯着荣灵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这姑娘一看就老实,又是高门小姐,虽说是个庶女,有些不大配,但样貌不错也算能补些差距了。 “玉芙,我瞧着荣家四姑娘不错,你去跟陛下说,让他下旨赐婚。” 季母把玉芙拉到无人的地方颐指气使,玉芙深吸口气,压着心底怒意。 “你当我父皇是什么?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荣灵是有太后懿旨给江淮当义妹的,明摆着就是云千宁要给她撑腰,季元浩想娶就能娶?你又把江淮当什么了?” 啪! 季母抬手就是一巴掌,玉芙捂着脸满是怒意。 “什么东西敢跟婆母大呼小叫的?让你去你就去,难道你是想我把丑事都宣扬出去?” 玉芙咬着牙,眼中的恨意遮盖不住,此刻她竟是起了杀心。 “怎么?你还想反了天不成?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你……” “她不是公主是什么?” 江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墙边,怀中抱着折扇,淡淡的看着季母。 玉芙眼中带着几分惊恐,江淮冷声道:“殴打当朝公主,依我看你才是活腻了。” “郡王难道要多管闲事不成?玉芙是我们家的儿媳,我这个当婆母的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季母抬着下巴,浑然不把江淮放在眼里。 云千宁左右看不到江淮便问了千路,千路指了指,却说只能她单独去。 她让荣灵照看好迎月,又把及春和夏留下,而后自己独自找过去。 郡王府的宴席向来是嬷嬷丫鬟操持,这一点来过的人早已习惯。 他们也并没有觉得是江淮和云千宁看不起人,而是他们性格如此罢了,都看的通透,能进郡王府已然不易,谁还在乎是谁招待的呢? “玉芙就算出嫁也是皇室公主,住的也是公主府不是季府。” 江淮冷眼看过去,扇子轻点肩膀,“今日之事若不给个交代,你们便都去陛下面前好好说道吧。” “好啊,那正好到陛下面前说说玉芙是如何不知廉耻勾引外男的。” 江淮眉头一皱,玉芙脸上带着几分绝望,嘶吼道:“我没有!分明是你们,是你们联合起来对我使下作的手段!” 云千宁寻过来还未走近便听到这话,顿时停住脚步没敢再往前走了。 “胡说八道,是你自己下贱养了那么多面首不说,连斌儿身边的下人都不放过。” 季母满是鄙夷,玉芙咬着唇无可分辨。 “宁宁。” 身后忽然传来轻唤,云千宁回头竟是季元斌站在身后。 “你都听到了?”季元斌脸上带着几分伤痛,仿佛像是一个受到伤害的人。 云千宁轻点头,季元斌捂着心口,道:“让你笑话了。” “从前玉芙只是养面首,如今竟连我身边人也不放过,我……唉。” 云千宁当下便是再想装不知道面首是什么都难了,这要是再没懂就是笨蛋了。 “男人做到我这个份上,很失败吧。” 季元斌眼中落寞,瞧着便让人生出几分心疼。 云千宁垂眸,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站在这。 季元斌看着她,低声道:“宁宁,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云千宁刚要开口,便听墙的另一侧传来打骂声。 “下贱的东西,真是辱没我季家门楣。” 季母突然又是一巴掌,江淮都没有反应过来,玉芙一侧脸已经红的像是苹果,巴掌印清晰可见。 “江淮,算了吧……” 江淮喊人要将季母拿下,玉芙上前阻拦,道:“此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我……” 云千宁闻言也顾不得季元斌,连忙跑进去,道:“你是陛下的亲女儿,绕是你做错什么,只要无大过,陛下又怎么会责怪?” “反倒是夫人,玉芙可是皇帝的女儿,身份尊贵,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是何道理?” 季母闻言仍是梗着脖子,道:“我可是她婆母。” “是她婆母就可以同后妃同陛下平起平坐了?公主犯错自有陛下决断,你私下动刑,怕是不要命了吧。” 季元斌追过来实在没想到这番话会从云千宁的嘴里说出来。 “宁宁,你……” “驸马,你如此称呼是否不妥?” 云千宁目光看过去,站在江淮身边,她可什么都不怕。 江淮目光如刀,看的季元斌背后一寒,连忙说道:“是我失言,还请郡王不要责怪,只是玉芙是我的夫人,这些事本是家事。” “走。” 云千宁上前一把抓住玉芙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 季母和季元斌还要阻拦,江淮抬手拦下:“二位还是好好想想后路吧。” 第七十八章 玉芙的选择 云千宁坐在秋千上看着玉芙坐在树下哭。 此处是她平日玩乐的地方,远远的就有侍卫把守,根本不会有外人闯进来。 玉芙哭了好久,才一抹眼泪抬头看着还能怡然自得荡秋千的云千宁。 “为什么帮我?” 玉芙心中好奇,她曾经多次刁难,按理说云千宁便是落井下石也不足为奇。 云千宁轻轻晃晃腿,道:“陛下很记挂你的。” “父皇……父皇眼中除了江淮,还能有我们这些子女么?” 玉芙鼓着脸,云千宁皱皱眉,道:“陛下对江淮好,对你就不好了吗?” “哪里对我好了?” 玉芙扭脸,云千宁从秋千上跳下来,走过去气鼓鼓的看着她。 “你看看迎月,出嫁没有皇子压轿,也不是想进宫便能进宫的。你有自己的府邸,想进宫随时都可以去。有什么不知足的?” “谁不知道公主里就属你最得宠?你还这么不知足。” 云千宁坐到她面前,迎月还没有说委屈呢,她倒先不记得陛下的好了。 玉芙斜眼看她,深吸口气,道:“这件事只怕是……” “怕什么?” 江淮从院外进来,眼中仍旧没有太多情绪的看着玉芙。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我……” 玉芙欲言又止,江淮眯着眼睛,开口也是毫不留情。 “原来公主还会在乎皇家颜面,那圈养面首之时公主又在想什么?” 江淮坐到云千宁的身边,伸手给自己倒杯茶。 玉芙抿着唇无法反驳,江淮饮口茶,道:“季元斌身边的人我已经派人去缉拿,至于他和他母亲要如何处置,我不插手。” “府上的人被她们换的差不多了。” 玉芙叹口气,江淮冷笑一声:“还当你多厉害,这么多年在宫里竟是什么也没学到。” 玉芙曾经对云千宁并不友好,江淮自是不会有太多的好话相说。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真相,只觉得自己对不起驸马,便由着他们母子在府上折腾。” 云千宁看向玉芙,她有些看不明白她。 若说她喜欢季元斌,可她偏偏也养过多位面首。若说她不喜欢,在外玉芙向来给足季元斌的面子。 “你府上的事我不插手,这件事怎么解决你自己看着办。” 江淮转着空茶杯,继续道:“稍后他们把人押来,你就带着人进宫吧。” 玉芙点点头,江淮已经知道此事,就算她还想隐瞒,也是瞒不住了。 外面还有客人,云千宁心里惦记着迎月,便出去了。 江淮看着还有些发愣的玉芙,眯着眼睛淡淡道:“公主遇人不淑,回不回头什么时候回头可想清楚了?” 玉芙眼神闪动,即便如此她也是不忍心对季元斌如何的。 “我会考虑清楚的。” 江淮见她神情便知今日一番话也是白说,转身也走了。 他只觉得和玉芙境遇相仿,想提醒一二,至于她听不听得进去,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花园里有好些人正跃跃欲试想要折花,云千宁想想也就由着她们了。 反正她空间里不缺花,想要折便折吧。 “你倒是心大,也不怕她们把你的花园折的光秃秃。” 迎月掩嘴轻笑,云千宁托着脸,道:“不怕,再种就是了。” “我来晚了,小宁宁不会见怪吧?” 齐琰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云千宁面前,笑呵呵的就坐江淮旁边去了。 云千宁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齐琰这边可是刚坐下就引来不少人。 “是什么啊?” 云千宁轻轻打开盒子,入眼竟是一摞书。 小脸顿时委屈起来,云千宁把盒子一扣,推得老远。 “不喜欢。” 齐琰翘着腿一笑,抿着茶道:“如今是愈发的挑剔了,上回江淮怪我只给你寻话本,找我好一顿说道。” 云千宁扁着嘴看向江淮,江淮轻挑眉,瞧着她委屈的样觉得有趣,心底起了几分打趣的念头。 “正愁府上没有几本给你看,如今有人给你送来了,合该一天看一本才是。” 云千宁随便拿一本出来,里面绕口的诗词句子,让她觉得一天看一页都是极难的。 “我不想看这个嘛。” 云千宁揪着书楚楚可怜的看向江淮。 “日后你可是郡王妃了,若胸无点墨岂不是给郡王爷丢人?更何况女子要德才兼备才行呢。” 说话的人是万俟烟,仍是温柔的语调让人挑不出错误来。 周围好些人点头附和,云千宁托着脸,德才兼备?像她娘亲一样吗? 云千宁盯着手中的书若有所思,万俟烟莞尔道:“不过你有花神之名,这书读与不读倒是无碍的。” “读呀,那你教我好不好?” 云千宁笑眯眯看着江淮,说不定江淮教她,她便有兴致了呢。 失忆那会不也学了一段时间嘛。 “好啊。”江淮宠溺的看着她,他本也没想强求只是想逗一逗她罢了。 万俟鸢目光来回扫着,垂眸心思百转千回。 “刚刚我瞧过了,那树梨花实在不错,我喜欢的紧。” 云千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梨花树暂时没有。” 江淮扫一眼那群跃跃欲试的妇人,端着茶盏开口道:“若是想买什么花,便去花铺吧。” 云千宁跟着点头,道:“嗯嗯,以后我会把花都运去花铺的,至于大一点的树木,我会提前让花铺的立牌子,到时候在花铺订下就好。” 江淮对小姑娘反应这么快是有些意外的,这件事他们并没有提前商量过。 万俟鸢轻轻点头,倒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悦,而另一处玉芙则是和季元斌一起出来的。 江淮见此皱眉,玉芙径直走过来,道:“江淮,我有事同你说。” 云千宁眨眨眼,迎月在一旁低声道:“也是奇怪,刚刚还眼有厌恶,怎么一转眼反而……亲密了?” “是挺奇怪的。” 虽然她之前没有看出来玉芙对季元斌有多厌恶,可是季母所作所为云千宁都是听到的了。 季元斌也不见得真心喜欢玉芙。 而且玉芙和季元斌之间明显是发生过什么事,二人竟然能像毫无嫌隙一般仍以恩爱示人。 她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真是假了。 “为什么看不懂他们到底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呢?” 齐琰轻笑一声,挥挥手散了众人。 “若是你能看出来,你也不是云千宁了。高门大院里少不得是龌龊,有时候你看到的大多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云千宁听不大明白,转头看向他:“你是在说我笨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 齐琰笑笑,小姑娘的单纯坦率是少有的。江淮喜欢,他也欣赏。 云千宁鼓着脸又看向江淮,玉芙正在向他福身行礼。 “请郡王爷高抬贵手,对今日之事权当没看见吧。” 玉芙垂眸,江淮眯着眼睛看她,问道:“季家之事你就打算这么善了?” “是,我不想追究了。驸马毕竟是驸马,这件事传出去丢人的仍是我,他已经向我赔罪,并且保证日后会听我的话。” “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婆母和季元浩也会迁出公主府。” 江淮沉眸看她,道:“这件事我本不想管,无论你如何打算,我都要告知舅舅。” “郡王若是同父皇说明此事,以父皇的脾性定会降罪驸马,还请郡王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此事就当不知道吧,莫要告诉父皇。” 玉芙求得认真,江淮看了她一会,道:“那你好自为之。” “多谢郡王爷。” 玉芙再度行礼,她本是公主,却接连两次向江淮足以说明她是认真的。 “你与季家之事我不会插手,但你日后若再为难宁儿,别怪我翻脸无情。” 江淮语气淡淡的,玉芙点头,道:“我不会再为难她。” “那便好。” 江淮转身离去,玉芙不是小孩子,她有明断是非的能力。 既然她愿意踩在季家的泥潭里,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 宴席很快散去,不过齐琰并没有离开。 “石洺一案我查出些端倪,眼前这个石洺还真是假的。” 江淮和云千宁纷纷拧眉,小姑娘更是一脸疑惑:“假的?为什么会有个假石洺啊。” “据石夫人所说,石洺当年在离京路上就死了。” 江淮紧锁眉头,问道:“石夫人知道此事?” “嗯,知道。当时石夫人见到假石洺的时候便知他是假的了,只不过为了自己和孩子活命,她一直装作没有认出来。” “我将她一家接到我的庄子里派人保护,许她富贵和无性命之忧,保她此事后安然无恙,她才将这件事告诉我。” 齐琰为了从她嘴里挖出些消息可没少费力气。 “她说当年石洺在京城的时候一直与一位侍卫装扮的人走得极近,她亲眼看见那个侍卫给石洺一些信件。想来应该就是构陷付家的信件。” “那个侍卫有个很明显的特征,眼角有痣,穿着富贵。” 江淮思量片刻,道:“从这个侍卫下手,继续查。” 云千宁还有些怔愣,良久才反应过来,道:“如此是否能确定我外祖家中并没有谋逆?” “当下证据不足,真假石洺又都死了,还得查找出证据才行,别急。” 江淮开口劝道,云千宁轻点头,咬咬唇,道:“我不急,我可以等的。” 第七十九章 揭开过往云烟 当年石洺在离京的时候就死了,又有人派去一个假石洺,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又不让外人起疑心。 毕竟虽然付家倒台,可付家门生还有不少。 云千宁抱着本昏昏欲睡,江淮合卷轻瞥一眼,嘴角抿起笑意。 “看完了?”江淮伸手轻弹小姑娘的脑门,惊得小姑娘连忙捂着额头抬头看他。 “看,看完了。”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正巧这个时候蒸糕从窗子跳进来,喵喵的蹭到云千宁的身边。 “我们出去玩吧。” 云千宁伸手拉住江淮,仰头眼里满是讨好。 江淮无奈的摇摇头,笑道:“走吧,听说庆南街新开一家铺子,里面糖果蜜饯做的极好。” 云千宁乐得连忙丢开书放下蒸糕就往外跑,江淮笑呵呵的跟着。 “巡街的将士似乎多了些。” 云千宁从食果斋里出来,手中拿着一袋子蜜饯,看着刚跑过去的巡防营将士随口说一句。 “南隋使臣即将入京,还带着和亲公主,为防止出现意外,他们自是要加强巡逻。” 云千宁点点头,这些事她倒是并不关心。 “郡王爷,三妹妹。” 荣衡从马车下来便看到他们二人站在果铺前,便上前打招呼。 江淮轻点头,云千宁回了一句。 “大公子也是来买果脯的?” 荣衡听到称呼的时候眼皮一跳,心思微动,笑道:“是,在下听说丘园又有出新戏,闻得郡王最是好戏,不知可否赏脸一同观戏?” “没空。” 江淮冷颜拒绝,荣衡也不恼,只拱手笑道:“这出戏可有些年头了,讲得是才女与戏子的故事,我觉得郡王一定会感兴趣的。” 云千宁拧着眉头,江淮是喜欢这种戏嘛? 上回看什么拜月娘,似乎也是情情爱爱的,他看起来并不感兴趣呢。 江淮眸子淡淡的看过去,荣衡若有所指,话里有话,他思量片刻,道:“那便去看看荣大公子这出戏是否得我心意。” “定不会让郡王觉得徒然而回就是了。” 云千宁咬着蜜饯,也不多问,乖乖的跟着去了丘园。 到了丘园,荣衡却不带他们去观戏的地方,而是径直去往后园。 “不是要看戏么?来这做什么?”云千宁伸手弹弹低垂的树枝,好巧不巧从树上掉下来一只虫子吓得她直接蹦到江淮的身后。 荣衡轻笑,道:“是听戏,只不过这出戏不是他们唱出来,而是说出来。” “说出来?”云千宁有些疑惑,江淮则是淡淡的看着他,道:“既然要我们来,又何必卖关子?” 荣衡笑笑,道:“还请郡王爷稍安勿躁,说戏的人马上就来,只是……我还想跟郡王爷谈些旁的事。” “说吧。” 江淮沉眸,看来荣衡是真的知道些什么,找自己谈筹码来了。 “无论当初谋逆案查出多少与我父亲有关系的事情,都还请郡王爷对我们这些无辜之人高抬贵手。” 江淮冷眼看过去,云千宁愣住了,难道谋逆案真的与荣臻有关系? “那就要看你提供给我的信息值多少了。” 荣衡仍是带着浅笑,道:“定不会让郡王失望。” 江淮侧眸看向云千宁,此事如何抉择还是要看她的意思。 云千宁还有戏没反应过来,这件事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做主,只能扁着嘴伸手扯扯江淮的衣袖,让他拿主意。 “只要你们不牵扯其中,我自然不会株连。” 荣衡拱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我记下了。” 江淮沉眸,远处一位老者由人扶着走过来,荣衡转身去帮忙。 “这位便是丘园的班主。” 老者颤颤巍巍的走近,在看到云千宁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像,真是像啊。” 云千宁不明所以,疑惑问道:“像什么?” “姑娘的相貌与老朽的一位旧交有几分相似。” 云千宁还一脑子浆糊呢,江淮直接问道:“是付柳还是云轻?” 老班主闻言看向荣衡,荣衡低声在他耳边说几句,老班主顿时有些神情激动。 “我们去亭子里说。” 老班主带着几人去亭中,等到众人落座,便缓缓开口。 老班主名叫李渡,曾经是荣家班的一位杂役,只做些粗活。 先帝下旨查封丘园,荣老班主和名角儿云起容锒铛入狱,荣少班主和夫人侥幸脱险,而云起容的儿子云轻却没那么好运,年纪轻轻就被发配充军了。 而李渡因为只是个做粗活的,并没有被牵连。 后来新帝登基,李渡自己靠手艺挣了些银子,又联系到曾经荣家班里的一些人,他便带着这些人再度开起了戏班子。 最初他并没有来京城,而是带着戏班子四处唱戏赚钱。 那会敢唱戏的人还是少数,就这样倒是让他挣了不少银子,后来在京城置办了丘园。 丘园名气越来越大,来听戏的人也越来越多,云轻偶然一次来听戏,便听到自己父亲生前作的曲,自然心中满是惊讶。 “云轻公子上门寻来,一眼便认出了我,他像找到家人一般将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我。” “他还跟我说,他喜欢上一位姑娘。” 云千宁咬咬唇,轻声开口问道:“可是我娘?” “正是,当时付柳姑娘之名在京城中无人不知。” 李渡点点头,继续说道。 云轻喜欢付柳,为了她将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劳尽数换她性命。 “这些我都知道。”云千宁拧着眉头,深吸口气,问道:“我想知道云轻到底去哪了?” 李渡叹口气,咳嗽几声,言语里满是无奈。 付柳感激云轻,可自己身负重孝,而云轻此刻又要去敌国当细作。 云轻说三年之内他一定会回来娶她,他也做到了。 在这三年里他一直传递消息,几度差点身死异乡都拼着口气活下来了。 乾曜四年,云轻回来了。 李渡望着荣衡忽然沉默了,荣衡轻笑一声,道:“既然老先生说不出口,那便我来说。” “乾曜四年,云轻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付柳。” “那天晚上云轻和付柳成为真正的夫妻,可笑的是他们二人谁都不记得了。” 云千宁满是惊讶,问道:“怎么会这样?” 李渡脸上愈发的愧疚,江淮始终沉眸没有说话。 “都是老朽的错啊。” 李渡连连摇头,眼中似乎还有几分泪光。 “荣伯爷那天来找我,跟我说了很多当年在荣家班的事。我承班主厚爱才能苟活,少班主求我帮他一个忙,我又怎么能拒绝?” 荣衡翘着腿,接着说道:“我父亲让他去寻一种药,常人喝下之后所做的事在沉睡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而那天夜里,他在云轻和付柳见面时,特意送了两杯酒,美名其曰是合卺。” “他们二人双双饮下酒,所有的海誓山盟情深义重在醒来时忘得彻底。” 付柳只记得云轻来过,而云轻也只记得他去找付柳。 之后的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轻询问那天到底发生什么,荣臻却没有告诉他,只是告诉他一个住处,正是付柳的住处。 付柳问他,他则是告诉付柳,云轻说他已经有心爱之人,此次回京是来诀别的。 付柳闻言伤心欲绝,正巧云轻此刻来到小院,正好看到付柳和荣臻同处一屋,而那个角度又刚好像是她依偎在荣臻怀里。 云轻为此伤心决绝的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我的亲生父亲真的是云轻。” 云千宁垂眸,江淮则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二人。 “当年之时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尚是稚子,一个又是外人,可这其中细节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何不叫人起疑?” 荣衡轻挑眉头,道:“当年父亲身边有个侍卫是他的心腹,当年很多事都是他帮着办的。” “后来付柳有孕,祖母大怒将她赶去东平府,父候还担心云轻又回来悄悄找上她,便让这个侍卫跟着去监视。” “侍卫却心生愧疚,对付柳很是照顾。父亲得知后,便调回侍卫杀之,侍卫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将这些事详细写下,藏于府中,被年幼淘气的我翻了出来。” 江淮仍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荣衡耸耸肩,道:“这封信我留到至今,稍后回府亲自送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云千宁此刻心乱如麻,荣臻做这些为了什么? “他喜欢付柳,或者说他自以为喜欢她。” 荣臻不屑的开口,江淮静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当年我父亲冒名顶替,让付家的人以为付柳喜欢的是他,以此来借助付家之势。或许是那出戏演的太过逼真,让他这个少班主投入其中,难以自拔了吧。” 云千宁还是难以置信,这件事听起来太过荒诞了,就连话本里都没有这样的故事。 “荣臻还想杀我灭口,一场大火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而我整顿丘园,修改丘园规矩,让外人以为丘园真的易主,这才苟活至今。” “老朽一生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云轻,将解药给他,让他忆起过往之事。” 说着李渡便吩咐身边他的儿子去将解药拿来,而后递给了云千宁。 “我老了,只怕是等不到了。姑娘,我李渡欠你的,欠你娘的只怕是还不清了。这解药赠与你,若你寻到他,务必让他喝下解药。” “当年制作毒药和解药的人已经离世,药方也未曾留下,解药仅此一份,还请姑娘妥善保管。” 云千宁握着药瓶,皱眉眉头,问道:“那,那还能用药效吗?” 荣衡神情古怪的看着云千宁,江淮摇摇头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揣进怀中。 “今日之事多谢告知。” 江淮拉着云千宁往外走,李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小姑娘三步一回头的,似乎还有疑惑,眼里泛光缓缓的跪了下去。 “江淮,他……” “由他去吧,心有愧疚,理该如此。” 江淮拉着云千宁并未回头,荣衡起身看着二人的背影,伸手将李渡扶了起来。 “老朽是为愧疚,大公子又是为何?” 荣衡眯着眼睛,并没有说话。 第八十章 康王妃上门哭求 如今已经确定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云轻,而害得她母亲郁郁而终,和父亲有情人不能眷属的罪魁祸首就是荣臻。 如今云千宁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顶着荣家的名字了。 尤其是旁人总喜欢称呼她为荣三小姐,更让她心生烦闷。 江淮见她不高兴想进宫求旨,却被云千宁给拦下来了。 这件事并不好处理,付柳在外人眼里就是荣臻的外室。 若说云千宁不是荣臻的孩子,就势必要牵扯出云轻和付柳的往事。 付柳已经死了,云轻又销声匿迹,这道告示一旦发出,荣家很可能为了自保诬陷他们二人的名声。 毕竟无论如何,付柳与云轻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江淮有些意外,小姑娘向来不喜欢多动脑,这件事的利弊却分析的条条是道。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云千宁垂眸,如今知道的事多了,她也不能再没心没肺了。 母亲和父亲之间的遗憾,付家被诬陷的罪名,以及付家还活着的人,这些她都要承担起来。 看着神情不再无忧的云千宁,江淮抿唇有些心疼。 “我知道你疼我宠我,也知道只要我想,摘掉荣家身份不过是陛下一道旨意的事。” “可我不愿为一己之身让陛下为难,也不愿让你被人诟病。” 江淮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良久才感叹一句:“我的宁儿长大了。” “过去我并不在意付家如何,我在意的只是荣臻辜负了娘亲。” “现如今知道了真相,我要为付家平冤,也要找回父亲,无论他现在过得如何,是否娶妻生子,我都不想让他一直误会母亲下去。” “母亲深爱他,也因此郁郁而终,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云千宁揪着江淮的衣摆,抬眼看向他,抿唇道:“你会帮我吧。” “你在担心什么?” 江淮感受到她的不安,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云千宁轻叹口气,道:“齐琰说你最喜欢的就是我不谙世事,可如今……” 如今她也开始算计谋划,他还会喜欢她吗? “齐琰说错了。” 云千宁一愣,江淮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的是你那份纯真率直。” 江淮并不介意她会算计,便是学的心机深沉那又怎么样?只要她还一如既往的纯善,所有心机那都不过是自保的手段。 云千宁莞尔,靠在江淮的怀里。 “你身后有我,无论是付家还是云轻,都有我替你担着,难不成还真当你想扛起来这些事,我就不插手了?” 江淮轻弹她的额头,云千宁伸手捂着,眼里是璀璨笑意。 次日江淮带着云千宁前往刑部,刑部何尚书正好在,见到二人忙来接待。 “郡王到访刑部不知所为何事?” 刑部后院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何尚书便把二人请到后院,命人奉茶上点心。 “把付家谋逆案的卷宗拿来。” 江淮抿茶,何尚书闻言愣了片刻,随后道:“这……谋逆案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只怕案卷不好找。” “我有的是时间,你们尽管找就是了。千城千路,你们也去帮帮刑部的人。” 何尚书连忙赔笑,道:“哪里敢用郡王的人?来人,去调案卷。” 江淮沉眸并不说话,千路千城自然跟着一同去,何尚书坐在旁边,倒看不出什么端倪。 说是费功夫,不过半个时辰千城千路便带着案卷回来。 他们俩可是把所有有关付家谋逆案的卷宗带回来了,一人捧着几卷。 江淮起身,何尚书跟着起身道:“郡王,此案件颇为重要,不如……” “尚书大人尽管放心,案卷若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陛下请罪,绝不让尚书大人为难。” 何尚书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拱手拱手二人。 出刑部上马车,江淮盯着桌上的案卷若有所思。 云千宁托着脸,疑惑道:“不过是一件案子,怎么这么多卷宗?” “谋逆案是大案,这里面不仅记录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更有付家上至家主下至奴仆的所有处置结果。” 云千宁伸手轻轻拿起一卷,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付家还有多少活着的人。” 江淮心下也不是很好受,付家本是名门,世代书香。付老先生更是受人敬重,桃李天下。 一朝被奸佞小人诬陷,付家轰然倒塌,结局惨淡。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付老先生一家在斩首台上时,内心是何其的悲凉。 “不管有多少,只要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能找回来。” 云千宁轻笑点头,江淮说的话,她相信。 马车在回府的路上,正好路过花铺,云千宁索性就去把空间里种好的花都移到花铺。 花铺的后院全是花圃,也不用临时找花盆。 只是若是要卖树,地方可就不太够了。云千宁合计着,想换一处宽敞些的地方。 回到郡王府,江淮没有停留而是又去别的地方,而云千宁可有的忙呢。 她要先看看蒸糕,蒸糕应是刚吃完东西,小肚子鼓鼓的,躺在软榻里四仰八叉的晾着肚皮。 而后还要去看看小兔子们,如今兔子们已经长大不少,似乎是在花影重灵气的影响下,它们要比寻常的兔子更通人性。 每天及春都会把它们放出来透透气,一开始及春还总要盯着怕它们把姑娘栽的花都给糟蹋吃了。 可是盯了几天发现它们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只吃草,丝毫没有弄乱花圃之后,及春便放心的让它们自己在院子里乱蹦了。 这些兔子也着实省心,及春发现它们特别聪明之后,就和千路一起在院中挖了个方方正正的坑,里面放上木板,再铺些干土。 然后告诉教它们在这地方方便,及春只教过一次,兔子们便自发的只在这个地方方便了。 收拾起来十分轻松,只需要把木板里的干土倒掉,再换新土就好了。 一点都不用担心兔子们在院子里乱撒乱拉。 院中养荷花的水缸里还养着各种小鱼。 有皇后赏的,有嫔妃们送的,也有江淮带着她去钓回来的。 只不过钓回来的鱼总是没养几天就被田大娘抓去炖汤了。 云千宁从空间里拿些干草出来喂兔子,又抓把鱼食挨个缸喂鱼。 “姑娘,康王府来人了。” 云千宁挑眉,想想道:“告诉他们江淮不在,若是找他改日再来吧。” 和夏福身去传话,隔一会儿又回来了。 “康王妃说想见姑娘,只为说说话。” 云千宁拧着眉头,她和康王府是最不对付的,万俟鸢心里嫉妒她,陆傲更是记恨她。 康王妃能有什么话是要同她说的? “不过是个康王府,姑娘若不想见,奴婢去打发了便是。” 及春毕竟更得江淮心意,跟着他久了,自然也比和夏傲了几分。 云千宁摆摆手,道:“怎么说也是亲王的王妃,就这么冷落不好,走吧,去看看。” 及春将鱼食递给旁边伺候的小丫鬟,跟着云千宁一起前往前院。 她瞧着云千宁心底有几分笑意,如今姑娘可愈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前院康王妃带着陆傲上门,云千宁轻轻点头便算是问好了。 云千宁不主动开口,康王妃也显得有些尴尬,陆傲则是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她。 “今日本宫来是为了我的鸢儿。” 云千宁不解的看着她,问道:“王妃所言何意?” “鸢儿钟情江淮多年,更是把当初长公主的话放在心上,一心要嫁给江淮。” 云千宁垂眸,眨眨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康王妃见此,只能继续说道:“如今她为着江淮不肯娶她,郁郁寡欢。本宫偶然听闻令慈便是因此逝世,所以本宫特来求姑娘,救救我儿吧。” 云千宁眼底藏着几分不高兴,低声道:“康王妃这话说的,我又不是郎中大夫,如何救得?” “此事本是心病,我儿也不求正妻之位,是侧妃也好侍妾也罢,总归能让她嫁进来也算是了她心事。” 云千宁抬眸,淡淡的看着康王妃,道:“喜欢江淮的女子很多,多到比府里的花儿还要多。” “若个个都以此为由,难不成江淮都要收入府中?” “我是养花的不错,可也不是什么花都养的。” 陆傲闻言眼神冷冽,云千宁更是抬着下巴一副不悦的样子。 这可是在郡王府,她要还能让人欺负了去,丢的可是江淮的人。 “我知道姑娘为难,可姑娘真忍心见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就此萎靡吗?想来姑娘也不愿令慈之事再重蹈覆辙吧。” 云千宁端起茶盏,轻笑一声。 “我到底还没有嫁入郡王府呢,自然也做不得江淮的主。此事还请康王妃找江淮说吧,若他同意我还能说什么呢?” 康王妃微微皱眉,深吸一口气起身直接跪到云千宁的面前。 “还请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儿吧。” 云千宁被吓了一跳,陆傲也没想到王妃会如此,连忙起身去扶。 “姑娘不是对王府心有怨恨吗?今日我特意把陆傲带来,是打是骂任由姑娘处置,还请姑娘救救我的鸢儿吧。” 云千宁想要去扶的手忽然顿住了,连陆傲身形都一晃,想来康王妃的这个决定他是不知道的吧。 “你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就不是了?今日,我绝不受你胁迫,王妃愿意跪就跪着吧。” 云千宁沉着脸出去,康王妃还想拉扯被及春及时的给拦住。 “王妃,为了康王府的颜面,您还是起来吧。” 康王妃跌坐在地上眼中泛泪,扭头看着陆傲又是愤怒又是哀求。 第八十一章 直言拒绝 “小姐,陆公子在前院跪着呢。” 小丫鬟前来禀告,云千宁握着饮盏抿唇,道:“让他跪着去,用一个陆傲就想胁迫我不成?” 及春跟着点头,对着小丫鬟挥挥手,道:“就说是呢,若是这次低头了,往后什么人都有样学样,姑娘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云千宁吃着点心,不多时又有个丫鬟来了。 “小姐,灵小姐来了。” 云千宁没想到这个时候荣灵会来,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对于灵儿府上人都知道如何招待。 “去迎迎她。” 小姑娘思量一会儿,还是起身了。 路上正遇到往后院走的荣灵,荣灵一脸为难,道:“三姐姐,陆公子和康王妃……” “康王妃想让我做主将万俟鸢迎进门。” 云千宁拧眉,一提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荣灵隐隐皱眉,道:“可这跟陆公子有什么关系?我来时正看见康王妃责骂陆公子无能。” “由得他们闹去,总归是康王府家里的事,无非来我这借个场子。” 云千宁轻哼一声,康王妃还当她是刚入京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吗?是真心想求也好,是吓唬胁迫也罢,想往郡王府里塞人,是万不可能的。 “灵儿瞧着陆公子实在可怜。” 荣灵游戏于心不忍,云千宁索性拉着她去凉亭里歇息。 “他也并不无辜。” 云千宁可没忘记当初在长微湖上,他派出一干人手绑架自己。 若非他失策不知道她身边有玄阙司的人,她都不敢想那日是否还能活着下那艘船。 不管付家是否冤枉,陆傲的父亲的确是死在追捕付家人的途中,无论付家有没有平反,陆傲与付家的仇都不会消失。 对他心软,他要杀自己的时候可没有心软。 云千宁是纯善,可又不是傻子,明知道陆傲对自己有威胁,还要管他可怜不可怜。 江淮此刻正在城外齐家的庄子上。 庄子里住着一对母女和一个男人,母女是石洺的妻女,而男人则是石洺女儿的相公。 “此人对我夫君甚是了解,族中事包括夫君往来好友都一清二楚。” 江淮听她说完有关假石洺的事,心中有几分猜测。 “若非石洺是我枕边人,我是断然不会认出他是假的。我深知此事定有蹊跷,为了我和我的孩子能够活命,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妇人闻言拉着女儿跪下去,道:“我知道当年石洺一定做过什么错事,虽她不肯同我说,可若非有大事,又岂会遭此横祸?” “我只求大人饶我女儿一家,当年她尚在襁褓,她是无辜的呀。” 江淮沉眸,忽而抬手一送,手中的剑离鞘半分,露出的半截剑刃正好架在石洺女儿石璐的脖子上。 “石夫人,当年石洺所做之事,你当真不知?” 石夫人满是哀求,连连磕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石洺是同他的好友进京,我在老家照顾老人和孩子。” “后来县衙只说石洺高中,让家眷进京,我这才带着女儿进京的。” 江淮眯着眼睛,带着几分狠厉,道:“他的双亲没有跟着去?” “是传信之人说石洺要外放,路途遥远恐二老受不了舟车劳顿,这才没有带着。” “更何况二老膝下还有其他子嗣,我夫君给他们一大笔银子,足够二老安享晚年了。” 江淮见她神情里没有漏出破绽,便收回剑坐回去。 “石洺还有兄弟?” “有的,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 江淮眸子微转,又问道:“这些年你们可曾回过老家见过他们?有无往来书信?” “这些年一直未曾回过老家,也并没有见过,书信有的,只不过都在京城的府上,并没有带出来。” 江淮起身往外走,石夫人欲言又止却不敢多话。 江淮顿顿脚步,道:“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她的命我自然留着。” “我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半句妄言。”石夫人连忙开口,江淮点点头出去了。 庄子里外都有人在暗中把守,既不会惹人注意也不会让她们二人见到外人。 “你亲自去一趟石府,切莫打草惊蛇,看看能否找到那些书信。” 江淮转头吩咐千城,千城点头在进城之后就独自前去石府了。 江淮回到府上,一进院绕过影壁便看到跪着的陆傲和坐在正厅的康王妃。 “怎么?又惹了我家宁儿?” 江淮冷言冷语,陆傲心下满是耻辱,去也只能磕头,道:“请郡王爷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救救鸢小姐。” 江淮眉头一挑,康王妃手捏帕子轻擦眼角,哽咽道:“鸢儿对郡王太过爱慕,如今是茶饭不思,更是心郁气结,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没多久活头了。” “淮儿,长公主当初多喜欢鸢儿你是知道的,你忍心让她就这么撒手人寰吗?” “她还年轻,我知道你与宁姑娘情深义重。可我也不求鸢儿是正妃之位,侧妃也好侍妾也罢,只要圆了鸢儿的念想,就当是救她一命了。” 江淮听康王妃说了一堆,也明白她的意思。 “来人,请康王妃和陆公子出去。” 江淮懒得理会他们,万俟鸢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康王妃没想到江淮会如此绝情,还想拦着再说什么,府中侍卫已经上前请人了。 陆傲被架起来,康王妃眯着眼睛,深吸口气,眼中带着几分决绝转身走了。 荣灵正在弹琴,这是她新学的曲子,迫不及待的就来弹给云千宁听。 见到江淮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到旁边行礼问安,她对江淮和云千宁都是感激的。 如今她和姨娘在府中无人欺负,都是因为江淮的原因。 而江淮肯帮她,也一定是因为三姐姐说了什么,她心中感恩,一心想要报答却又不知道如何报答,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把康王妃和陆傲打发走了,下回他们再来不见便是。” 云千宁轻点头,晚膳的时候她特意把荣灵留在府上,让她住一日再回去。 三人正在用膳,千城回来了,千路正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少爷,东西找到了。” 千城将一个盒子递到江淮手边,江淮点点头,道:“休息去吧。” “是。” 千城转身要出去,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转头又低声道:“属下回来时看到康王进宫了。” 江淮眯着眼睛,云千宁侧头看向他,问道:“是为了万俟鸢?” “应该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想娶的人,没人敢逼着我娶。” 江淮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不过刚用完膳,宫里便来信请他进宫。 云千宁原有些不放心想跟着去的,江淮见天色已晚,便没让她折腾,让荣灵好好陪着她。 康王正在殿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江淮轻扫一眼,便行礼问安。 “这么晚让你进宫实则是为了康王府家的千金。” 皇帝故意停顿一下,江淮拱手道:“这件事我已知晓,今日康王妃带着养子陆傲,找过宁儿。” “煽情不成又胁迫,如今竟是找到御前,康王府还真是……难不成万俟鸢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塞进我府上吗?” 江淮冷言相对,康王满是怒意,道:“放肆,鸢儿怎么会嫁不出去?若非她一心爱慕你,非你不嫁,难道我看得上你小小郡王府不成?” “如此便是了,康王瞧不上我的郡王府,又何必非让女儿嫁过来?” 康王沉声道:“我说了,是鸢儿一心爱慕你你。” “笑话,京城爱慕我的人那么多,我要一一纳进府门?那我郡王府成什么了?花街巷子吗?” 这话着实打了康王的脸面,万俟鸢再不济也不至于和风尘女相提并论,此话一说,康王倒是被气得不轻。 “陛下,你看看他,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都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惯出来的,需得好好教养才是。” 江淮冷笑,道:“康王好大的势,连陛下和太后的私事也要干预,我竟不知康王还能做得此主。” 皇帝面无表情,康王闻言却是吓得不轻,连忙跪下,道:“臣并无此意,还请陛下明断。” 皇帝和康王本是堂兄弟的关系,老康王是先帝的亲弟弟,颇受先帝宠爱,是以康王府在京城颇有权势。 “你先起来。” 皇帝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江淮拱手道:“舅舅,我不会纳万俟鸢,我的府上只有宁儿一人足矣。” 皇帝点点头,对康王说道:“你也看到了,淮儿执拗,朕也无法。” “朕知道你爱女心切,这样吧,朕让凌禾给鸢儿医治,他医术高超,定然有办法的。” 康王还想再说什么,皇帝摆摆手,道:“太晚了,都回去吧。” 江淮行礼告退,康王的话被堵了回去,心底有气,却也只能跪安。 “江淮,那罪臣之后哪能比得上我们家鸢儿?你莫要被鬼迷心窍了。” 江淮面不改色,道:“谁说宁儿是罪臣之后了?” 这话江淮本是随口一说,然而康王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这抹神情正好被江淮捕捉到。 “当年先帝亲判,难道还能有假吗?” 江淮不动声色,淡淡道:“我说她不是,她便不是,谁敢擅提当年之事?” 康王顿时松口气,只当江淮是以势压人,倒也没再说什么,冷哼一声便先行一步。 江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几番思量。 第八十二章 齐府做客 云千宁有什么稀奇的花,一般都是太后宫里庆国公府各一份。 齐夫人将府上打理的十分雅致,精心养着云千宁送过去的花,隔三差五就要宴请好友过府。 除去郡王府和太后宫里,也就庆国公府的‘仙花’多,所以很多人还是乐意赴宴的。 云千宁偶尔也会去,这不今日闲来无事,江淮又去锻造坊了,她便去齐府坐坐。 齐琰的堂妹齐暖是第一次见到云千宁,之前她对她可是好奇的不行,如今见到本人了,恨不得整个人黏上去。 “你那些花都是哪来的呀?” “她们说你是从天上来的仙子,真的假的?” “你会不会飞呀,我看话本里都说天上的仙子是会飞的。” 齐暖是个小话痨,一连串的问题让云千宁都不知道从何答起。 “齐暖,你安静一会,再吵我就把你送回去。” 齐琰端着一碟子点心递到云千宁面前,笑道:“不用理她,家里养的八哥都被她吵死好几只了。” “我哪有!” 齐暖撇嘴,堂哥就会污蔑她。 云千宁轻笑着,转头却看见一对兄妹缩手缩脚的看着他们,齐琰顺着目光看过去,神情冷了几分。 “堂哥,那是盛家兄妹吧?” 齐暖手中握着点心,显然也是个爱吃的主儿。 云千宁也反应过来了,低声道:“盛思妤和盛……” 另一个名字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齐琰点点头,道:“盛翰逸,他们后面跟着的就是盛家小庶女,盛轻禾。” 云千宁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那是个丫鬟呢。 便是荣水儿和荣灵,再不受宠也是有丫鬟跟着的,这盛家倒是奇怪。 盛翰逸远远的对齐琰拱手,似乎并没有上前攀谈的意思,倒是盛思妤犹犹豫豫似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怎么不喊她过来?” 云千宁疑惑,齐夫人不是有意和盛家结亲么?按理说应该是让盛思妤和齐琰多走动走动才是。 齐琰坐下来给云千宁倒茶,满京城里能让他亲自倒茶的,也屈指可数了。 云千宁倒是习以为常,只听齐琰在一旁说道。 “你还记得我说她心思太多吧,你且看着吧,一会儿母亲就该过来了。” 云千宁不明所以,这跟齐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盛思妤看了一会儿便转头离开了,云千宁也没往心里去,低头就要拿点心,却发现碟子已经空了。 齐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她,齐琰摇摇头,又吩咐人再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今日这点心倒比往日里更精致几分,我一时馋嘴,还请三小姐不要介意呀。” 齐暖挠挠头,云千宁轻笑道:“没事的。” 齐琰是知道云千宁身世的,抬脚轻轻点了一下齐暖的脚,道:“叫什么三小姐,叫宁姑娘。” “哦,宁姑娘。” 齐暖咧嘴笑着,也不在乎是叫什么。齐琰无奈地叹口气,转头,道:“齐暖就是话多人傻了些,心性还是好的。” 云千宁莞尔,笑道:“看得出来。” “听说之间康王妃带着陆傲上门,又让他跪府了?” 齐琰在齐暖要反驳前连忙转移话题,云千宁闻言点头,道:“是康王妃让他跪的,不是我。” “为了万俟鸢?” “嗯,说是万俟鸢郁郁寡欢得了相思病,让我救命呢。” 一提起这件事云千宁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 齐琰微微皱眉,云千宁托着脸拨弄着茶盏盖子,道:“康王妃还说什么我娘亲也是这般死的,这跟我娘亲能一样么?” “我娘亲和……好歹也是两情相悦,是吧?” 云千宁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糯糯的又反问一句。 齐琰点头,却是发现一个问题。 “当年你娘被送出京城,满京城里除了荣府的人,其他人可不知道你娘的去处。” “康王府和荣府又没有什么关系,往日宴席都坐不到一起去,她是怎么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云千宁经他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娘亲的死她进京后并没有多提起过。 便是季元斌,也只会以为娘亲是重病…… “对了,季元斌曾提起过娘亲的死与他有关,他曾推了一把,上回我和江淮回去却是什么也没查到。” 齐琰垂眸思量,道:“季元斌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这种人是不会留下太多把柄的。” “推了一把……得看是从哪方面下手。” “或是下毒,或是……” 云千宁不解,下毒她和江淮都想过,为此还找到当年给娘亲看诊的郎中,结果郎中表示母亲就是心思郁结导致的。 所以她很好奇这第二个原因是什么,于是追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季元斌知道你的身世。” 云千宁细想之下觉得并没有这种可能。 “我娘和……他的事,就连娘亲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看到我的长相,猜出我不是荣家的孩子。” “季元斌是在东平府长大,我娘是怀有我之后才离京,若是他会知道,也太玄幻了。” 齐琰点点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也可能他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只是在诛心,想逼你断情分罢了。” 云千宁也觉得这个是比较合理的猜测了。 或许季元斌只是想让她不要纠缠,这才口出恶言甚至说出是他间接害死娘亲的话。 “最近的事实在是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元斌,付家还有云轻,这些事像是一团乱麻缠住了云千宁。 “你不用操心太多,这些事有我和江淮,总不会让你去担着的。” 齐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云千宁垂眸自责的开口:“可这本应该就是我自己承担的。” “若你孤身一人,自然是你的责任。可你不是,你有江淮有我,凌禾那小子虽无能但也仗义,我们三个大男人,还能站在你身后不成?” 云千宁轻笑,道:“若是凌禾听到你这么说他,又该跳脚了。” 齐琰笑笑,云千宁心里也好受许多。 齐暖正喝茶,抬头就看到齐夫人来了,连忙道:“姑母来了。” 齐琰和云千宁纷纷抬头看过去,齐夫人原本严肃的脸见到她顿时一笑。 “我还当齐琰又招惹谁家小姐了,原来是宁儿,你何时来的?这帮下人也不知道通知我。” 云千宁起身行礼,莞尔道:“刚来没多久。” “小宁宁和我正说事呢,原是打算谈完再去找母亲的,没想到母亲竟是先过来了。” 齐夫人摆摆手,道:“既然有事你们便先谈,一会儿带上思妤一起。” 盛思妤一脸无辜,云千宁还是云里雾里的,齐琰却是拱手道:“已经谈完了,盛小姐愿意坐,便一起坐吧。” 齐夫人笑着点头,转身便去忙,盛思妤犹豫片刻,坐在齐暖身边,另一侧便是齐琰。 “不知刚刚你们在聊些什么?思妤也有些好奇。” 盛思妤轻轻开口,她的庶妹就在她身后站着当丫鬟。 齐琰和云千宁并没有开口,齐暖虽然是个小话痨,人又呆呆的,但也不傻。 刚刚堂哥和宁姑娘的对话并没有特意避开她,所谈的内容她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很重要,自是不能随便说出去。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朋友间的玩笑话。” 下人将瓜果点心递过来,齐暖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小手刚伸到点心碟子前,齐琰率先伸手打开她的小爪子。 “小宁宁一块都没吃到,你收敛点,瞧瞧你最近都胖成什么样了。” 齐琰将点心端到云千宁的面前,齐暖闻言惊恐的搓着脸,看向云千宁:“宁宁姐,我很胖吗?” 这称呼显然云千宁有些不适应,但看着齐暖委屈巴巴的眼神,有些忍不住想笑。 “不胖,现下正合适。” 齐暖轻吐一口气,拍拍胸脯,道:“那还好,那还好。” “现在是正好,再吃下去可不一定咯。” 齐琰笑笑,齐暖一脚踹过去,“你就知道吓唬我。” 盛思妤可没见过齐琰跟谁这么亲近过,齐暖倒还好说,是他的堂妹。 她一直都知道齐琰宠惯自家弟妹,可那位宁宁姑娘…… 小宁宁?这称呼倒是够亲近的。 “思妤眼拙,不知这位小姐是……” 齐暖惊讶的看向盛思妤,满是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连她都不知道啊?” 盛思妤一惊,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云千宁生怕齐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说辞来,怕她下一秒就跟人说她会飞,那可就误会大了。 她连忙拉住齐暖,对着盛思妤点头,道:“我叫云千宁。” 盛思妤仔细搜索了一下入京以来打探到的消息,顿时有些惊讶。 “你就是江郡王的未婚妻?” 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盛思妤却是想歪了。 这人啊,一般打听事都是紧自己想打听的问。 就像盛思妤入京后打听的是关于齐府的事。 那么给他消息的人,自然也就从齐家来说,齐琰的性格一般人摸不透,只道他是脾气好,朋友多的。 所以盛思妤也就不知道江淮和齐琰的关系非同一般。 眼下她瞧着云千宁,明明是江淮的未婚妻,却跟齐琰走的这么近,顿时把她当成想要左右逢源的女人,眼底没有什么好颜色了。 云千宁还不自觉呢,因着那一句未婚妻有些不好意思,齐琰挑眉见此笑笑,看来这个麻烦也可以很快的解决了。 第八十三章 玉芙之死 “走,带你出去逛逛,这宴席向来是叽叽喳喳好生无趣的。” 齐琰见云千宁有些无聊了,便起身让人备马车。 云千宁莞尔,齐暖跟着拍手,道:“我也去,听说城东新建一个茶馆,里面的点心十分精致,每日说的书也甚是有趣。” 齐琰一听倒也笑了,正好小姑娘最是喜欢点心和听书。 “那便过去瞧瞧吧。” 盛思妤起身也想跟着去,齐琰思量片刻,道:“便喊上你兄长一同前去。” 齐琰虽不喜欢盛思妤,但也没打算冷落盛家。 一行人坐着马车辘辘而行,云千宁觉得路途无趣,便动手编了一个花环。 她虽然也戴钗环首饰,但花环还是她最喜欢的。 “真好看,宁宁姐给我也做一个好不好,求你了。” 齐暖抱着云千宁的胳膊撒娇,云千宁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黏人的人,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可爱。 “嗯,你喜欢什么颜色?” 齐暖想了一会,道:“我瞧着宁宁姐头上那朵浅紫色的花就很好看。” “这是玉兰,你若喜欢等回府我让人给你送一株过去。” 云千宁从空间里又拿出几枝不一样的花,她已经习惯了不掩饰自己的空间。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身怀空间,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谢谢宁宁姐。” 齐暖高兴的不得了,盛思妤看在眼里,微微垂眸。 齐琰和盛翰逸与姑娘们并没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这二人另坐一起,倒是相聊甚欢。 云千宁很快就把花环编好递给齐暖,齐暖喜欢的爱不释手,连连道谢。 “你们要不要?都喜欢什么颜色?” 云千宁看向盛家姐妹,既然动手做了,也不好不理会盛家姐妹。 “粉色的便好。” 盛思妤没客气,开口直接回道,倒是盛轻禾抿着唇低头,不敢开口。 云千宁先把盛思妤的做好,抬头又问了一遍。 “轻禾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盛思妤微微皱眉,转头有些疑惑:“宁姑娘是如何知晓她名字的?”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云千宁轻声应着,盛思妤深吸口气,道:“宁姑娘不必理会她,不过是家中庶女,出来见见世面罢了。” 盛轻禾沉默不语,云千宁想想拿了些淡黄色的花朵。 云千宁并没有接盛思妤的话,倒是齐暖眼神古怪的看着她,让盛思妤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马车悠悠停下,云千宁下马车后,将手中编好的花环递给了盛轻禾。 “我……多谢宁小姐。” 盛轻禾连忙福身道谢,云千宁摆摆手,笑笑。 盛思妤眼中带着几分不悦,齐琰从后面走过来,挑眉道:“不错,很好看。” 齐暖转过去问道:“哥,你说我们几个谁的花环最好看?” 齐琰摸着下巴来回打量,随即道:“四个都不相同,倒是各有各的美。” 齐暖是个好糊弄的,如此回答便心满意足的拉着云千宁往茶馆里走了。 这会儿茶馆人还不少,二楼还有单独吃饭的地方,众人商议决定先用膳。 云千宁靠在窗边,齐暖看着站着不落座的盛轻禾招手,道:“坐呀。” 盛轻禾有些无措,盛思妤更是几不可见的皱眉。 齐暖可没那么多,拉着盛轻禾就坐下了,齐琰托着脸带着几分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这茶馆的后厨倒是麻利,不多时就将饭菜端上来。 云千宁的口味是被养刁了的,只吃几口便作罢,齐琰吩咐小二端些点心上来。 “之前是吃不下去,如今是不爱吃,江淮也真是的,治病哪有这么个治法?” 齐琰忍不住开口吐槽,云千宁抿唇笑道:“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矫情了。” 云千宁吃了几口点心,如今胃口也不大。 “不过说来也是,珍馐美味既然能日日吃,也难免嘴刁一些。” 舒妃不就是如此吗? 齐暖跟着点头,随即侧头道:“宁宁姐,我可以不可以有空的时候去府上拜访呀?” “你是想拜访还是想蹭饭?” 齐琰挑眉戳穿自己这个堂妹贪吃的嘴脸,齐暖一撇嘴,这个堂哥就会揭她短。 “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云千宁还是很喜欢齐暖的性格,虽然有时候的确吵闹了些。 “真的啊,你太好了宁宁姐。” 齐暖恨不得扑过去给云千宁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扭头过去,笑容却戛然而止。 “那个方向……是不是公主府啊?” 齐暖伸手指着窗外,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公主府的亭台上,似乎悬挂着一个人。 齐琰起身吩咐人过去查看,不多时人便回来了。 “公子,是……玉芙公主。属下没能进去,只远远瞧见一眼,人,怕是已经不行了。” 云千宁一惊,盛思妤她们更是吓到了,玉芙公主死了? “宫里只怕是已经知道信了。”齐琰沉眸,玉芙死的蹊跷,她那脾气别说不会自寻短见,就算会,也不会让自己挂在外面如此不体面。 这似乎更像是故意为之。 云千宁目光看向公主府,她心底隐隐觉得,玉芙的死跟季元斌脱不开关系。 “我要进宫去看看。” 云千宁起身往外走,齐琰,道:“我送你。” “不用,古砚在。” 云千宁今日出门看似没有带人,实则玄阙司的人寸步不离。 齐琰点点头,道:“那你注意安全。” 云千宁轻颔首,齐暖呆呆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小声道:“宁宁姐进宫做什么?这会儿宫里必然一团乱吧。” “还不至于。” 云千宁是去宫里探消息的,看来小姑娘也觉得玉芙的死并不简单。 盛思妤刚到京城没多久,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只是瞧着齐琰十分关心云千宁,心里有些吃味。 “琰哥哥对宁小姐还真是上心,江郡王得知不会误会吗?” 盛翰逸皱着眉头,低声训斥,齐琰轻笑道:“小宁宁身边尽是居心叵测之人,我自然要关心她。” 盛思妤紧握拳头,齐暖看着她暗暗惊讶,她是不知道堂哥和江淮的关系匪浅吗?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误会? 云千宁坐马车往宫里去,路上竟是又遇到陆傲。 “陆公子拦我的马车所为何事?” 云千宁撩起轩窗帘子,陆傲在旁边拱手,道:“自是为了鸢儿一事。” “陆公子还真是……执着。这件事江淮不是在御前回绝过了,康王府还不死心?” 云千宁眼底升起几分不悦,这康王府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陆傲双手紧握,瞧着像是有几分不甘心似的,咬着牙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 倒是他身旁的丫鬟,上前福身,道:“我们王妃说了,只要姑娘同意鸢小姐进府,陆家和付家的往事一笔勾销。” 云千宁微微挑眉,陆傲更是隐忍的青筋暴起,她忽然就笑了。 “陆傲啊陆傲,如今你到当不起这一个傲字了。” 陆傲深吸口气压着心底怒意,云千宁放下帘子,悠悠道:“要来寻仇只管来寻,我等着。” 古砚继续驾驶马车上路,陆傲站在原地,眼下他是真的受尽耻辱了。 “陆公子,你怕是忘了这些年王爷王妃的养育之恩了,刚刚何故一言不发?” 陆傲抬头看一眼丫鬟,眼神中带着几分冷意,却也没有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这康王府还真是执着,难不成万俟鸢真的要死了不成?” 云千宁轻轻低喃,随即思量片刻,道:“古砚,你们当中谁轻功最好?” “轻功当属怀午是上乘。” 云千宁眼珠微转,又问道:“那康王府他能悄无声息的进去吗?” “康王府守卫并不森严,若趁夜色,应是可以的。” 云千宁心中有数,随即道:“那便让他去看看,万俟鸢是否如他们所说病入膏肓了。” 之前皇帝要派凌禾去诊治,他们拒绝了。 若真重病,又岂会拒绝凌禾医治?可若不是重病,康王府所做的事她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几次三番刁难的都是陆傲,明知自己对陆傲心有芥蒂…… 刚开始让他跪府,她尚且能理解。 今日竟是让陆傲放下杀父之恨,这不符合常理啊。 云千宁越想脑子越乱,抬手轻轻拍拍脑袋,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江淮来想,给她十个脑子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在得知是云千宁后,只象征性的检查一下便放行了。 她到后宫的时候,太后并不在自己的宫殿内,而是去了乾元殿。 她寻至过去,还未等入殿,便听到殿内季元斌的哭声。 “是臣无能,竟是没发觉公主异样,自从她从淮宁郡王府回来,她便一直精神恍惚,嘴里总说些什么臣听不懂的话。” “听她身边的丫鬟说,那些话都是郡王妃同她说的。” 云千宁紧皱眉头,身后公公突然开口,道:“宁……” “嘘。” 云千宁连忙回头制止,幸好没有引起殿内人的注意。 “劳烦公公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我,我先回慈宁殿等着,公公应是知道怎么做吧。” 公公可是宫里的老人了,最是会看眼色。 “宁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云千宁自是放心他,点点头便转身回慈宁殿了。 第八十四章 离开京城 云千宁在太后宫里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太后才回来,脸上尽是疲倦。 她在宫里也没闲着,用晾晒好的菊花泡了一壶菊花茶,太后一回来她便乖巧的端着茶过去了。 “你今日怎么独自来了?可是受欺负了?” 几乎每次来,太后都要这么关心一下,云千宁摇头,道:“我听闻玉芙公主的事了。” 太后有些惊讶,这消息可是压住了的,宁丫头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也听到季元斌说的话了。” 云千宁抬手给太后续茶,将那日在府上,玉芙和季家之间闹出来的矛盾尽数告知。 “玉芙求着江淮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我们原以为不会出事的。” 太后拧眉,宁丫头所说和季元斌所说大相径庭。 而玉芙向来又对宁丫头不满,几次三番当众找她麻烦,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哀家今日烦心忧思,你便留在宫里陪陪哀家吧。” 云千宁没有想太多,只当太后是真的因为玉芙的死而伤心,所以乖巧的点头应下。 太后娘娘要休息,云千宁便到御花园里逛逛。 身后是流丹陪同,这小丫鬟也是话多的,一路上喋喋不休。 “咦?” 云千宁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流丹不明所以,片刻后只见云千宁轻笑。 “空间里有百合了,正好拿去给太后娘娘静心宁神。” 小姑娘欢笑不已,让流丹带着她去找几个花瓶,她要亲自送花去。 在库房里挑了几件好看的花瓶,云千宁把蛮蛮刚种好的百合都拿出来插进花瓶里。 花影重内的花拿出空间存活期都很长,即便不养在土里,只要精心照顾,也可以久久不谢的。 云千宁抱着花瓶从侧门兴高采烈的去找太后,却发现一干下人都被撤走了。 她刚要绕进正门进去便听到屋内传来对话,其中一人竟是江淮。 “你切莫因为宁丫头的缘故便瞒着哀家和皇帝,你仔细说说,当日在你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淮将那日之事如实转述,皇帝沉声道:“如此说来,玉芙和云千宁是单独在一起过的,她们之间说过什么,连你都不知道。” “皇帝和太后是怀疑宁儿吗?” 江淮微微皱眉,道:“宁儿性情纯善,我相信她是从未记恨过玉芙的。” “哀家不能不怀疑,季元斌前脚带着玉芙尸骨进宫,后脚她便来了,还主动把当日之事告知,这……” 江淮看向二人,拱手道:“宁儿绝对不会是直接或间接害死玉芙的人。” “这件事朕自会查明,来人,传古砚来见朕。” 云千宁悄悄离开窗下,又从侧门离开,流丹有些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不进去了?” “没什么,流丹姑娘,帮我去取把剪子来好么?我总觉得这花不够精致。” 流丹不疑有他,转身去找剪子了,云千宁转身便往外走,招来了暗处跟着的古砚和夜溪。 小姑娘也不说话,只在御花园里默默的等着,不多时陛下身边的公公便过来了。 公公只叫走了古砚,云千宁抱着偷偷跟出来的雪团,轻声道:“你也过去瞧瞧吧,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省得让公公再走一趟了。” 夜溪自是寸步不离,云千宁拍拍心口,忽然一只小雕凭空出现。 云千宁装作吃惊的样子让夜溪将其抓回来,夜溪犹豫片刻还是追着去了。 今日出门她就带了古砚和夜溪,如今都不在身侧,云千宁径直往宫门口走。 进宫的次数多了,也知道如何避着人。 “小主人,我已经甩开他了,快上来我带你出去。” 蛮蛮挥动着翅膀,雕身陡然变大,云千宁爬上去便抱住它的脖子不松手。 “小主人,我们去哪儿?” 云千宁想想,道:“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去,所有能够落脚的地方,都是江淮的地方。 回东平府吗? “先去钱庄,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把我放下来,你太引人注目了。” 好在自己是有铺子的,有钱自然到哪都不怕。 云千宁从钱庄里取了千两银子,随后独自出城去了。 “只是这些话?” 古砚将那日云千宁和玉芙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告知,太后和陛下听完,倒是有些意外了。 “是,一字不差。” 太后闻言叹口气,道:“若是玉芙听进去了,倒也不会自尽了。” “陛下,太后娘娘,夜溪求见。” 江淮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宁姑娘不见了。” 江淮眸子一沉,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刚刚公公叫走古砚,随即宁姑娘便让属下也跟过来,属下未动,紧接着宫内便出现一只雕,宁姑娘让属下抓来。” “接着……接着等属下寻回来的时候,姑娘便不见了。” 雕…… 江淮抬脚便往外走,那只雕定然是蛮蛮,可是她为什么要支开夜溪而后消失? 院子里流丹正拿着剪子和一盆花,见到江淮出来,连忙说道:“郡王爷,宁姑娘让奴婢去找剪子,奴婢回来便找不到她了。” “侧院窗台上,只留下这束百合。” “刚刚宁儿来过?” 流丹点点头,道:“奴婢陪着姑娘去御花园,走到一半的时候,姑娘忽然说空间升级了。” “而后便带着奴婢去库房里找花瓶,紧接着姑娘便回来要亲自给太后娘娘送花。” “姑娘就在窗边站一会儿,便同奴婢说要剪子修剪花枝。” “奴婢再回来的时候姑娘就不见了。” 江淮已经明白了,宁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离开的。 “古砚,今日宁儿为何要进宫?” 宁儿不会无缘无故进宫,空间是在宫内升级的,也就是说她进宫另有目的。 古砚拱手,道:“属下只知今日宁姑娘同齐三公子一起,正吃饭的时候,宁姑娘忽然要进宫。” “陛下,皇外祖母,我先告辞了。” 江淮转身出去,皇帝沉眸,道:“玉芙的死既然同她没关系,何故要跑?” 太后心里不是滋味,思量良久,道:“淮儿对宁丫头用情至深,这可不是件好事。” “母后的意思是……” “若至此不见,或许淮儿会忘了她。” 陛下思量片刻,道:“传暗影来。” 江淮从宫里出来直奔庆国公府,索性齐琰是回来了。 “小宁宁跑了?” 江淮点头,道:“今日她为何进宫?” “我们几个吃饭看到了玉芙在亭台自尽,她是想进宫看看的吧。” “估计她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江淮挑眉,追问道:“不对劲?” “嗯,玉芙实在外面自尽的,还特意选了个高台。我们看见的时候她的身子还在晃荡,等到我派人过去的时候,玉芙已经死了。” “我们吃饭的地方和公主府离得不算远,也就两条街,以玉芙的性子,就算委屈自尽,也不会选择在外面让人都看到吧。” 江淮眯眼深思,齐琰拉回他的思绪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小宁宁,她为什么跑?” “应该是听到太后和陛下对她有疑心,一时委屈就跑了。” 齐琰惊讶的看着他,道:“不会吧?太后和陛下怀疑小宁宁害死了玉芙?” “嗯,季元斌去殿前说自从玉芙从郡王府回去后便郁郁寡欢。太后和陛下便怀疑宁儿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玉芙如此。” 江淮把太后宫里发生的事和云千宁逃跑时间过程详细告知,而后便要离开。 齐琰一把拦住他道:“既然太后娘娘如此怀疑,那必是对小宁宁一直不放心。” “如今她自己消失,你猜太后和陛下会不会让你找到她?” 江淮微微皱眉,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太后和陛下对宁儿一向宠溺。” “那不都是因为你,可如今玉芙刚死,小宁宁是他们怀疑的人,这个时候小宁宁跑了,你又不管不顾的追出去。” “玉芙,可是陛下的亲女儿。” “长公主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江淮忽然沉眸,突然想起之间在道观里,陛下对他说的那些话。 “陛下曾说要把皇位传与我。” 齐琰闻言更是冷笑不止,道:“皇位传于你?这么多年你可学过治国之道?” “当初在国子监,你受皇子欺负,最后的结果呢?如今看来大肆给你和小宁宁宠爱,倒显得别有用心了。” “恕我直言,太后对小宁宁的态度一直很模糊,关心是有猜忌更多。” “眼下若是想寻人,最好避开朝廷的人。” 齐琰一语点明,江淮点头径直回府去了。 当天江淮一直在郡王府里并没有任何动作,这个消息传回宫里,令太后和陛下都甚为吃惊。 然而次日再派人去寻的时候,府内竟是寻不到江淮的身影,就连千路千城都消失不见。 皇帝和太后只能暗暗去寻,生怕惊动人,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江淮不在京中。 江淮连夜悄无声息的离开郡王府,第一件事便是用自己的江湖势力去寻人,宁儿样貌出众,又孤身一人,说不定还会带着一只雕,要想找到她实在很容易。 第八十五章 山上遭堵 云千宁一早带着鲜花香烛去长公主坟前祭拜。 “明知道有人要杀你,你还敢独自出京城,都不知道该说你是胆大还是愚蠢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千宁神情微变,随即深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陆傲手握长剑,云千宁看着他有些想江淮了。 那天,他也是手持长剑就在此地把自己救下的。 “别想了,江淮悄悄离京前往东平府,怕是以为你往那去了吧。” 陆傲冷笑,能寻到云千宁的踪迹本就是凑巧。 他的人就在城外徘徊,正巧看到了刚出城的云千宁,随即便传信给他,他派一部分人继续驻扎城门口,直到确认江淮离京,他才现身。 云千宁垂眸,江淮果然找她去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好端端的你为何独自离京。” 云千宁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蹲下身子继续烧纸钱。 “死到临头,不想说什么吗?” 云千宁微微侧头,轻声开口,道:“说什么?” “我是应该向你求饶,还是痛快求死?我觉得我都做不到,你想杀便杀吧。” 云千宁心里默默吸口气,小手已经触到了空间的位置。 陆傲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瘦小的声影,他竟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说到底,当年父亲之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时候她都还没有出生,可当年付家之流能活下来的,要么着实无辜要么就是年幼稚子,他满心仇恨又能找谁去报? “你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 云千宁见他还攀谈起来,便移开手,道:“入京这么久,自然能查到的都查到了。” “你接触江淮就是为了这个?” 云千宁摇摇头,手中继续烧着纸钱。 “江淮救我是偶然。” 她起身抬手指着山下远远的一片村庄,道:“三年前我进京路坠崖失忆,被人困在此处两年之久。” 陆傲有些意外,云千宁疑惑道:“这些难道没人告诉你?” “重要么?” 云千宁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的人把我从船上掳走时,你似乎不知道我身边有玄阙司的人。可江淮派玄阙司来保护我,几乎也是无人不知。” 陆傲轻皱起眉头,云千宁眨眨眼,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可她就是想不出来。 小姑娘脸皱起来,陆傲眯着眼睛,他知道她想什么。 有关云千宁的事,他的情报一直都有问题。 可…… 让他回京的是养父康王。 康王写信告知有付家后人回京,并且在京城内作威作福。 陆傲一想到自己死去的父亲,和殉情自杀的母亲,他自是愤怒。 第一次在将她抓到巷子里纯属偶然,只是因为跟着万俟鸢碰巧知道她就是付家后人,便立即调集人手。 只是没想到让她跑了。 第二次游湖倒是他精心策划,可并没有告诉他,云千宁身边有玄阙司的人。 陆傲想到此处,抽剑架在云千宁的下巴上,剑夹直抵她的咽喉。 “旁人皆道你天真无邪单纯善良,可我怎么觉得你满腹心机,巧言善辩啊。” 云千宁轻咽口水,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陆傲。 倒不是她故作无辜,而是云千宁的眼睛本就清澈动人,很难让人把这双眼睛和心计想到一起。 “入京以后我身边都是聪明人,我跟着学聪明点应该不足为奇。” “只不过,你真觉得我刚刚的话是巧言善辩吗?莫不是你让人利用却又不敢面对吧。” 云千宁反应不算慢,她一开始是没猜出陆傲几次失算的原因是什么。 可当看到他做出的反应时,她倒是反应过来了。 江淮同她说过,陆傲之前是负责保护万俟鸢的。后来万俟鸢渐渐长大,不愿意他跟着,康王便让他去兴水附近做漕运。 康王府就是通过他和他堂叔,从漕运上获利。 当时陆傲刚刚进京,所知的消息怕是八九不离十都是从康王府内得知的,既然关于她的事,康王府并没有详说,那一定就是有意瞒着了。 云千宁再联想到康王妃对他的态度,她这会儿到时真的不明白了。 “我倒是奇怪,明知你我有仇,康王妃还把羊送虎口,目的真的是为了万俟鸢吗?” “她应该没有生病吧,否则康王怎么会婉拒凌禾上门医治?” 这几句话显然是触动到陆傲了,他抬头用剑逼着云千宁,眼神凌冽。 “我应该现在就送你下黄泉,正好让你与长公主做个伴。” 云千宁的脖子上传来轻微疼痛,丝丝血迹渗出,小姑娘的手不受控抖起来。 她生怕陆傲发现自己在害怕,连忙把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 云千宁眼珠微动,心底默默吸气。 “杀我很简单,现在你往前走一步,你的夙愿就达成了。” 陆傲阴沉的脸色,显然也是很想迈出这一步的。 “可你呢,逃得掉吗?” 云千宁直视着陆傲,他可是看过齐琰和荣衡交锋的,虽做不到像齐琰那样谈笑风生,但攻心首要就是不能退缩。 “我不是杀害你父母的人,你想报仇找上付家后人我也理解。” “可你要想清楚了,若是江淮找不到我,会不会迁怒与你。” “就算你有办法把所有痕迹都抹掉,让江淮查无可查。但以他的脾性,想要杀你似乎不需要证据。” “更何况如今想杀我的,至少明面上就你一个,你要是死了,陆家就断后了吧。” 陆傲再度使劲,云千宁心里咯噔一声,还是忍不住闭眼了。 “哼,你的胆量不过如此。” 陆傲收回长剑,倒是会装模作样,只可惜说话都有颤音了,还想忽悠人。 真把他当成傻子了? 云千宁见他收剑,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抬手摸摸脖子,沾了几许血迹。 “别撑着了,今天不杀你。” 陆傲转身看向山下,云千宁闻言倒是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其实她早就站不住了,只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还以为跟在江淮身边那么久,自己也能有他三分胆量,现在看来……她是高估自己了。 “二十一年前,我娘还怀着我,我父亲为了追捕付家逃犯,死在路上。我娘因此整日以泪洗面,生我时更是因此差点丢了半条命。” “在我五岁那年,我娘只留下一封遗书,便服毒自尽了。”陆傲抿唇停顿,似乎回忆起了幼时尘封已久的记忆。 尚还年幼的他,亲眼看着母亲在他面前眼含泪水,不舍的断气。 母亲所写的遗书上,表示她思念父亲,如今见他长大了,便也能放心的去寻找父亲了。 母亲还让他谨记父亲之死,万事听从王爷的吩咐,以后若有付家后人,当杀尽以报父仇。 也是因为这封遗书,陆傲开始拼命习武。只是他一直未曾遇到过付家后人,直到康王传信,再直到他亲眼见过云千宁。 那时候他的确满心杀意。 “在康王府我的身份十分尴尬,说是义子,可到底还是个侍卫。康王府的少爷们看不起我,下人们也觉得我是异类。” “也只有鸢儿愿意同我说说话了。” 外人都道康王仁善,收留手下侍卫的儿子当养子。可其中苦楚,谁又能知道? 鸢儿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因为江淮而疯魔。 陆傲甚至都想不明白,江淮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鸢儿日思夜想。 那个人的眼里,明明只有他眼前的这个笨蛋。 陆傲放下剑席地而坐,看着天边云彩有些愣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放松的时候了,在康王府他要谨言慎行,做漕运更是要时刻铆足精神。 云千宁看向他,总觉得现在这个陆傲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我恨付家,若不是他们杀害我的父亲,我又何至如此?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 陆傲嘴角带着几分自嘲,云千宁抿唇犹豫的开口问出她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当年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爹的兄弟,原本他也是康王府的侍卫,后来举家离开京城,在临走前同我说的。” 云千宁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陆傲回过头看她,“又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你父亲去追捕的是付家那一支的人?” “据我所知,我外祖父一脉并没有逃,而其他在京城的付家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陆傲鄙夷的翻个白眼,道:“江淮没同你说过各个府上几乎都会养死士么?” “大概就像江淮身边那两个侍卫一样。” 云千宁咬着唇,陆傲看着长公主坟前的花,道:“都是你种的?” 他好像是听说过什么花神转世之类的话,他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 云千宁点点头,陆傲若有所思的盯着片刻,随即起身道:“起来,跟我走。” “干,干什么?” 云千宁起身不解的看着他,陆傲眉头一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傲阴晴不定,云千宁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默默的跟着他下山。 陆傲驾着云千宁来时做的马车带着她离开,小姑娘坐在马车里,从空间里取出来数朵花,顺着窗子丢了一路。 第八十六章 以祭断怨 马车忽然颠簸起来,云千宁挑起帘子,周围已经是荒无人烟的山路了。 不多时陆傲将马车停下来。 云千宁见他要进林子,顿时有些心慌,这会儿可是要天黑了。 “跟上。” 陆傲扬眉,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云千宁无奈只能咬牙跟上,其实刚刚她大可以躲进空间,可凭空消失过于玄幻,而且这也是她的底牌。 不到危急关头,她并不想示人。 至于之前在山上为什么不用,那会儿她是真的被吓得有些呆滞,早把空间忘脑后了。 夕阳西沉,林子里偶尔还会传来野兽的叫声,云千宁实在害怕,只是眼前的人并不是江淮,她再害怕也都是强忍着。 陆傲回头看她一眼,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 “抓着。” 陆傲把剑鞘递过去,自己也握住剑身,云千宁此刻才终于有些踏实感。 山路崎岖,云千宁一路气喘吁吁,又穿过一片矮林,陆傲带着他停在一处空地上。 不大的空地中间,并排立着两座坟。 云千宁看了一眼墓碑,这是陆傲双亲的墓。 这地方被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丝丝杂草,显然经常有人来收拾。 “跪下。” 陆傲忽然开口,云千宁不解,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陆傲压低剑身,剑头正敲在她的膝弯处。 “唔。” 膝弯一疼,云千宁被迫跪在地上。 陆傲倒是严肃,也跪下来拿出一把香点燃。 “爹,娘,孩儿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当年害死爹的人早已骨枯黄土,孩儿心中有恨却不想泄在无辜之人的头上。” “今日孩儿带来付家之后,以祭断怨。” 陆傲说完便将手中的香插在坟前,随即看向云千宁,道:“磕头。” 云千宁半懂不懂的,陆傲说她便做。 足磕了三个头之后,陆傲才起身。 “你不是可以种花么?” 陆傲反问,云千宁点点头,有些明白了。 “你想让我在这里种上花?就不怕猎户来叨扰吗?” 云千宁倒不是吝啬,只是看此处隐蔽,想来应该是陆傲不愿有人打扰他爹娘吧。 否则又怎么会将坟墓立于如此荒芜之地? 陆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他娘的坟墓,有些惆怅,道:“我只隐约记得,我娘似乎总说爹爹要带她看桃花,却失言了。” 云千宁闻言抿唇沉默片刻,良久才有些抱歉的开口:“我现在还不能种桃花。” 陆傲眼神多了几分冷冽,云千宁正在想他是不是反悔的时候,林外忽然鸟群惊起四处乱飞。 陆傲神情一变,上前捂着云千宁的嘴拉着她藏到旁边的灌木林里。 不多时从矮林中蹿出一群人,各个身形健壮,一看便是练家子。 “主子,这香还没点完,要不要在附近搜?” 众人身后走来一位身穿白袍外衫的男子,此人手握折扇,身边跟着两个人手提灯笼。 “不用。” 被迫躲在灌木林里的云千宁闻言眼睛一亮,来的人竟是齐琰。 齐琰掂着手中折扇,走至坟前,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陆傲,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也能听到我说的话。” “三个数,你若不出来,我便派人掘墓挖坟。” 陆傲神情一寒,还未等齐琰数,他便将云千宁推出去,却也没有脱离自己的控制。 齐琰轻笑,见云千宁无事,心底也是默默松一口气。 “把人放了,我饶你一条生路。” 陆傲眼神阴沉的看着他,他没想到齐琰能寻到此处,他侧眸看着还被他桎梏的云千宁,心道一定是她在路上做了手脚。 “齐三公子的话,我可不敢信。” 齐琰表面仁善好脾气,可实际上从他刚刚几乎眨眼间就能想到逼自己现身的法子来看,此人心思深沉,且心狠手辣。 齐琰摇着折扇,挑眉道:“你没得选。” “今日小宁宁若有分毫因你而伤,别说你自身难保,就连康王府,还有你在兴水的堂叔一家,你陆家所有活着的人,都难逃干系。” 陆傲阴沉着脸色,此刻他倒是非常想掐死云千宁。 齐琰用折扇指了指地上还未点燃的长香,身旁立刻有人弯腰去捡,在灯笼出点燃递给了他。 齐琰一手接过香,挥挥手让身边人都撤下去。 他蹲在地上,将长香插进土里,盯着墓碑上的人名,轻轻一笑。 “陆敬,当年康王爷身边的近侍。” “你可知道当年你爹奉旨追捕的人是谁?” 齐琰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也不等陆傲回答,又自言,道:“是当朝翰林院大学士,也是被陷害谋逆的付文。” 云千宁皱着眉头,这名字她是见过的。 是她外祖父的弟弟,也是当年被揭发谋逆的人。 当年外逃的人竟然是他们一家吗? “你想说什么?”陆傲提防的看着齐琰,齐琰抬手,指着云千宁挑眉。 陆傲思量片刻,将云千宁推了过去,他本来也没打算杀她。 “可有哪受伤了?” 云千宁摇摇头,陆傲追问道:“你不继续说了?” “说啊,好不容易查到的消息,自然要说。” 齐琰让云千宁站到身后,继续道:“付文一家可是文人,虽说付家是书香世家,可府上的那些家丁也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陆敬可是功夫甚好的护卫,竟然被一群读书人杀了,真是有趣又荒唐。” 陆傲眯着眼睛,还没等开口倒是云千宁先疑惑了。 “不是说有死士么?就像千路千城一样。” 齐琰也不知道她是听谁说的,笑笑,道:“千路和千城那是自幼跟在江淮身边的,吃穿同住,情比兄弟,死士怎么能同他们相提并论?” “更何况,大楚有规矩,不准官员擅自豢养死士。能有死士的,都是王孙贵族和皇室沾边的,便是我们家都不准养死士的。” 云千宁恍然大悟,陆傲冷笑,道:“齐三公子带着这么多人来,说自己府上没有死士,谁信?” “我要记得没错,康王府不也结交了一群漕帮的人?” “而且我带来的可不是死士。” 齐琰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带着云千宁便要往外走。 “陆公子,我原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现下看来并不是,那有些话我也不妨说的直白点。” “陆公子难道真觉得付文一家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当年付文拒不认罪,的确是送出去一批人,可那些人都是家里老弱稚子。先帝下旨抄家,却也念在付家功劳一不株连老弱稚子,二不株连旁系子孙,只贬为奴籍,或流放边疆或进入军营亦或者发卖。” 陆傲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皱眉反驳,道:“当年圣旨上并没有这些,齐三公子莫不是在信口开河?” “是啊,这些内容要是写在圣旨上该多好?少爷我也不用查的那么麻烦了。” 齐琰并没有就此继续深说下去,而是对陆傲说道:“自从你回京之后,康王府几乎是把你往悬崖边上推。” “这段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康王府不得不杀你却又必须借刀杀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齐琰便带着云千宁走了,陆傲站在原地,看着双亲的墓碑发愣,脑中一直想着齐琰所说的话。 齐琰带着她上马车,云千宁揪着帕子,有些话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江淮去安延了,他告诉我城外有陆傲的人,怕你被陆傲劫持,所以让我调查。” “我的人看到这条路上全是奇珍异花,便猜想是你,所以我们便循着踪迹来了。” 云千宁咬着唇,心里面挣扎半天,才小声开口问道:“他去安延做什么?” “刚刚对陆傲说的并不是诓他的,昨日你消失江淮便要寻你,我让他避开朝廷的人,找到你后最好待着你暂时隐匿一段时间。” “所以他便回府收拾东西,你还记得你们从刑部拿回来的案卷吗?” 云千宁点点头,自从拿回来还一直没来得及看。 “那案卷之间江淮粗略的看过一遍,昨日他收拾的时候想把它也带走,却因为着急碰倒烛火。” 云千宁大吃一惊,齐琰挑眉继续道:“结果那案卷是用特殊材料封层的,被火那么一烧就露出一角,里面是详细记录当年付家谋逆的真正来龙去脉。” “真正来龙去脉?”云千宁疑惑,齐琰点头,道:“当年先帝的确下旨抄家,但也留了付家大部分的人口。” “只是先帝要刑部对外说的严重一些,不能让百姓们觉得谋逆案就如此轻判。” 云千宁隐隐有些懂了,只是还有些疑惑,“这跟江淮去安延有什么关系?” “先帝这道密旨是给了当初刑部的楼尚书,只要能找到这份密旨,就可以证明我刚刚对陆傲说的那一切。” “只要把密旨给他,相信以后就会少一个追杀你。陆傲身后毕竟有漕帮势力,虽说我和江淮护得住你,可难保游湖之事不会再发生。” 云千宁闻言有些动容,齐琰叹口气,道:“我原以为江淮会去找你,但是他说若真有性命之忧,你不会出事,他给你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 云千宁轻轻扬眉,笑笑只是指了指自己的空间。 “陆傲不会杀我了。” 她把刚刚在坟前陆傲所说的那一番话告诉齐琰,挠挠头,道:“虽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但大致意思应是没错的。” 齐琰眉头一挑,看着云千宁的膝盖,道:“以祭断怨?他让你跪了?” 云千宁点点头,齐琰脸色一变,有几分怒意。 “早晚把他腿砍了。” 云千宁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也挺同情他的,更何况祭拜逝者,应该的。” 齐琰长吐一口气,敢欺负小宁宁?这笔账迟早算回来。 第八十七章 爱恨难明 云千宁以为会被齐琰带回京城,却没想到马车一路赶至离京城不算远但也很偏僻的一处山庄。 “这是我自己的避暑山庄,便是我府上的人也鲜有人知。如今眼看要炎热起来,你住这儿倒是正好。” 这山庄十分雅致,云千宁点点头,乖乖的住下了。 当天晚上,又来了一辆马车,是及春她们,其中还有田大娘和千路。 “少爷说了,姑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就把我留在京城了。” 千路挠挠头,云千宁闻言心中倒是满心感动。 “姑娘,你为什么要走呀?”及春和云千宁关系最好,这种问题也适合她来问。 云千宁闻言想起那日在太后寝殿外听到的话,眼中瞬间落寞。 那日她进宫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告诉太后玉芙的死很蹊跷。 季元斌无情,当日能因为一己私利将她推下山崖,今日也有杀害玉芙的理由。 只可惜太后并不相信她,反而将她留在宫内。 目的…… 当然是为了等江淮进宫,确保她不曾对江淮说过什么。 她进宫只是想提醒,却无端遭猜忌,她心里委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所以只能先躲了。 “及春,你说当初付家被冤枉的人,被牵连的人,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满心委屈?” 及春抿唇思量,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 云千宁苦笑一声,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娘亲郁郁而终,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云轻,可能更多的是明知家族无辜,却无能为力。 “我有江淮,可付家呢?他们申辩无门只能等死,内心该有多绝望啊。” 及春望着眉眼间尽是哀愁的云千宁,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少爷那么拼命想要守护的笑颜,如今也是布满忧愁。 云千宁心里想着付家,惦记着江淮。齐琰说过,江淮若是回来,会第一时间到这个山庄来,所以她日日坐在门口等着。 云千宁无心装点山庄,以至于空间升级很快,越来越多的花草树木可以种,可她是半分喜悦都没有。 眼看都要七月中了,江淮还是毫无音信。 七月中旬,急的可不仅仅是云千宁,京城里好多人都已经急疯了。 比如,太后和皇帝。 那天云千宁悄无声息的离开之后,江淮也相继消失。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连齐琰除去中途谈生意,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京城。 太后传过齐琰多次,齐琰均已他的人也毫无消息为由应答。 太后为此上火,齐琰多聪明啊,把荣家四小姐荣灵带进宫里。 荣灵温顺乖巧,又不多话,伺候人又是入微细致,太后倒是好些了。 只是不免还为着江淮失踪而着急。 “今日这茶倒是清香。” 太后喝着荣灵端上来的茶有几分满意。 荣灵莞尔,轻声道:“这是在郡王府发现的,听府上的下人说,是宁姐姐特意备下要送人的。” 太后闻言沉默了,云千宁要送的茶都没有送出去,可见她走是临时起意。 她看着满屋鲜花芬芳,那束百合没有灵水浇灌已经渐渐开始枯萎了。 不只是百合,这宫里云千宁凡是云千宁栽种的花,都开始凋零。 速度虽慢,但也能看出来。 就连那株并蒂荷花,在属于它的季节,都在慢慢零落。 荣灵倒是有些眼力见,见此开口道:“郡王府上有处池塘,里面都是灵泉水,等再进宫臣女带些来。” 太后摆摆手,花儿活了又能怎么样?人还是一样不回来。 “这丫头怎的说走就走,哀家真是白疼她了。” 荣灵闻言有些替云千宁委屈,想起齐琰对她说过的话,她咬唇犹豫良久,缓缓开口。 “宁姐姐那日进宫是为了提醒太后娘娘和陛下的。” 太后眉头一挑,荣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宁姐姐曾说过,季元斌心思深沉,当初她坠崖也是他亲手推下去的。” “目的就是为了和玉芙公主在一起。” 太后脸色稍沉,淡淡道:“说下去。” “宁姐姐不是记仇的人,在荣家她没少受委屈,可也从来没有刁难过谁。便是我家的庶姐联合外人害的她差点没命,她也并没有追究。” “对待庶姐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玉芙公主?” 荣灵心里深吸口气,继续说道:“玉芙公主并没有对宁姐姐如何,她就算有气也都是当场就报了,又怎么会过后落井下石?” “而,而且……” 太后见她开始结巴,追问道:“而且什么?” 荣灵咬咬牙,吐口气又道:“而且能让公主自尽,若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太后闻言笑了,看着荣灵胆怯的模样,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一个小小庶女,哪有本事和勇气想到这些话并且在她面前说出来,这定是有人指使的吧。 荣灵想着齐琰的话,糯糯的开口,道:“是齐三公子。” “话虽是齐三公子所说,只是他并没有教臣女,只是在和臣女说起宁姐姐的事时,让臣女记住罢了。” 太后摇头轻笑,摆摆手让荣灵回去了。 这个小姑娘和云千宁一样,都是笨笨的。 齐琰那是什么人?虽然她久居深宫,却也知晓齐家那位公子,心思深沉非常人能比。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意为之,至少在外人面前都是如此。 他笃定荣灵一定有胆子对她说这些话,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耀阿谀奉承,甚至落井下石。 齐琰借荣灵的口告诉她这些话,倒是更加事半功倍。 难怪云千宁会喜欢这个小庶女,也难怪江淮会同意照拂她,并且认她为义妹。 谁让这荣家四姑娘的某些性格,倒是和云千宁有些相似。 都是那么胆量不足,却又勇气可嘉。 太后揉揉眉心,流丹连忙上前给她按摩。 “太后娘娘,切莫想那么多了,该好生歇息才是。” 太后沉沉的叹口气,“哀家想让淮儿心想事成,却又总忍不住猜忌宁丫头,唉。” “这不怪您,哪个长辈不为小辈劳心忧思的呢?” 流丹动作轻柔,想想又继续说道:“只是娘娘您久居深宫,看多了勾心斗角两面三刀,遇到宁姑娘这样的,反而总是想复杂了呢。” 这话说的无意,却把太后提醒了。 是啊,她总是用很复杂的心思去揣测云千宁,说到底还是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心思干净的人吧。 “宁姑娘纯粹,只在那儿站着郡王爷看着便心生欢喜,若是长公主知道了,定然是很欣慰的吧。” 提到宁顺,太后眼神便又软了几分。 “去,叫皇帝过来。” 太后挥挥手,流丹忙差人去办了。 皇帝这会儿正在忙着,三清观的无生道长亲自入宫,为的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之前道观早就把云千宁会在三元节坐镇道观的事散播出去了。 加之道观凭空长出梨花树,云千宁又临赠献花,坐实花神之名,当下已经有不少善信入住道观了。 此刻京城客栈爆满,就连好些寻常人家都有人借宿。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找不到云千宁了,这让一向沉稳的无生道长都坐不住亲自入宫面圣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太后宫里的人便请陛下过去,道长索性便一起跟着去了,或许太后那儿有什么消息也未可知。 太后见道长来很是意外,道长将来龙去脉告知,这会儿就连太后都跟着一起皱眉了。 “若此番不能请云姑娘出面,只怕善信们会心生怨恨。” 太后闻言道:“道长请放心,哀家与皇帝会加派人手去寻,这几日道长不妨先在宫里住下?” 道长摇摇头,道:“既如此贫道就先回去了,入月以来道观善信增多,只怕师兄弟们应付不来。” 太后和陛下没有强留,等到道长离开,皇帝才开口问道:“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事?” “皇帝把阻拦的人撤回来吧。” 太后轻叹一口气,皇帝不解,道:“这是为何?” “由他们去吧,淮儿不就是专情么?无碍的。” 皇帝眸子微沉,“那玉芙的事……” “玉芙一事尚有诸多不确定,且慢慢查就是了。”太后看着皇帝,这可是她的亲儿子,心中想什么她能不知道? “哀家知道你怕江淮对你有恨意,心生夺位之心,这么多年几乎是推波助澜的让他在外不要回京。” 皇帝心下一惊,刚要说什么太后抬手压住,继续说道:“哀家也很支持你,可他毕竟是你亲妹妹的唯一骨血,哀家老了,不想再算计了。” 这么多年来太后和皇帝对江淮是又爱又怕,爱他是因为血缘关系,怕他是因为江淮对母亲的死执念甚深。 他们心有有愧,自然有怕。 所以放纵他,捧着他,他们几乎是毁了江淮的童年,如今却还在阻拦他的幸福,只为了自己心中的虚妄。 “母后说的什么话?朕对江淮还不够好吗?为了他处罚朕的皇子公主,小小年纪无功无劳便得封郡王,朕对他怎么会有恨意?” 太后定睛看着皇帝,伸手拉住他的手,道:“皇帝可是真心?” “自是真心。” 皇帝抽回手,起身行礼道:“母后累了便好生歇息吧,儿臣告退。” 太后看着皇帝的背影,竟是良久喘不上来气,她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血咳了出来。 慈宁殿顿时一片混乱,而皇帝却并没有回头。 第八十八章 负伤而归 七月初六,江淮回来了。 只不过是让千城背回来的,千城身后还跟着一对兄妹。 “江淮他……”云千宁站在门口上前伸手去帮忙,千城摇摇头,把人给了千路。 “少爷中毒了,他昏迷前说要回来,我便带他回来了。” 云千宁咬着唇满是担忧,连忙追问道:“什么毒?可解了?” 千城叹口气,道:“回来的路上已经让人暗中去找齐三公子了,现下只能请凌禾少爷过来了。” 云千宁看向屋内,她发现自己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江淮怎么会中毒呢?” 千城喝口水,缓口气这才把他们一路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云千宁。 江淮和千城一路赶往安延,寻到前刑部的楼尚书,拿到密旨后便折返京城。 然而在回程的路上却遭遇杀手不断,这毒是在一次和杀手对战中不慎被带毒的利器划伤这才中毒。 云千宁心底不安,千城劝慰道:“这毒不算厉害,属下已经封住少爷的经脉,只要凌禾少爷赶到,便也就无事了。” 路上少爷说回京但是不见云姑娘,千城觉得少爷是怕云姑娘见他受伤中毒担忧,所以不敢见。 千城瞥了一眼屋内,又看看跟着来的兄妹,对云千宁说道:“这二位是前刑部楼尚书的儿女,楼之安和他的妹妹楼诗柔。” 云千宁对着二人轻点头,楼之安拱手回礼,楼诗柔则是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看向云千宁。 “千城大哥,这位是……?” 楼诗柔轻轻开口,千城应道:“是我们家的夫人。” “云千宁。” 云千宁接了一句,楼诗柔脸色有些尴尬,道:“江大哥已经成婚了呀。” “还没有成婚呢。” 云千宁小声说道,千城咳嗽一声,捂着胸口好似有些不舒服。 “你也受伤了?快去休息吧。” 云千宁连忙把他赶进屋子,千城似乎还有要说,云千宁却一心担忧他的伤,催促着他去休息。 千城想想,把一旁的及春喊过来了。 “那位楼小姐对少爷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你去帮姑娘盯着些。” 及春扶着他往屋里走,闻言笑道:“放心吧,咱们姑娘又不是傻。” 千城挑挑眉,虽没说话,可表情想表达的内容不言而喻。 云千宁坐在院门口,楼家兄妹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和夏,收拾出两间屋子来给楼公子和楼小姐住。” 和夏远远的应一声,云千宁轻声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先去休息吧。” “我想去看看江大哥,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我不看看他我心里难安。” 楼诗柔轻轻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内疚。 云千宁闻言咬咬唇,想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江淮,道:“眼下他还没醒,你去看了也是无用。先去休息吧,等凌禾来把他医治好了,再看不迟。” 楼之安在旁边附和,楼诗柔只能点头,跟着和夏往厢房去了。 云千宁揪着帕子,看向江淮所在的屋子,气鼓鼓的把头扭开了。 “姑娘可为着少爷救其他人生气了?”及春带着一碟子田大娘刚做好的软鹿饼来,云千宁伸手拿起一块,却没有急着吃。 “我是气他没有照顾好自己,若是此番有什么不测,我……” 她怕是这辈子都要活在自责内疚之中了。 及春轻声劝道:“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千宁点点头,她相信凌禾。 齐琰接到信便进宫拽着凌禾出来了,这会儿也顾不得隐秘不隐秘的了。 见到凌禾来,云千宁眼里带着几分光亮,跟着他一起进去看江淮了。 得知有大夫来,楼家兄妹也赶过来,顿时屋子里站着好些人。 齐琰坐在圆桌前,看似把玩着玉盏,实则也是心不在焉的。云千宁拧着眉头看向床里,凌禾正在把脉。 “情况不是很好,这毒是十分罕见的毒,倒不是不能接,只是……此事恐怕要请我二师兄出山了。” 凌禾在医术方面天资卓越,可也有涉及不到的地方。 他所说的二师兄如今年岁可不小了,是当年有名的毒医,早已归隐多年。 “那江淮怎么办?”云千宁小声问道,凌禾从药箱里拿出银针,道:“我先把毒素封住,人是可以醒过来,只不过在没有解毒前,不能动用内力。” “他若是调运内力,只会把封住的毒素冲开。” 云千宁点点头,站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的江淮,心里已经是自责不已。 凌禾把毒素封好之后又给喂了一颗药丸,不多时江淮便悠悠转醒。 楼诗柔激动的上前,像是不经意似的挤开云千宁,齐琰瞥了一眼,手中的玉盏也松开了。 “宁儿。” 江淮睁眼便看到人后的云千宁,最先喊得自然也是她。 楼诗柔眼底带着几分失落,却没有善罢甘休,而是上前就要抓起江淮的手。 凌禾一把拦住她,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呀?” 凌禾不动声色的把楼诗柔带走,云千宁上前坐在脚踏出,揉揉他皱起的眉心。 “我回来了。” “嗯,疼不疼啊?”云千宁轻轻触碰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江淮摇摇头,道:“不疼。” 云千宁红着眼眶,低声道:“骗人,怎么可能不疼?” 江淮想起云千宁胳膊上也曾受过伤,是同样的位置,他垂眸,道:“没事,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凌禾去找他师兄给你解毒,这几日你不要动用内力了。“ 云千宁温柔的嘱咐着,江淮自是点头答应。 凌禾闻言连忙松开楼诗柔的胳膊,道:“我二师兄性格古怪,也不是确定一定能请出山。” “尤其是他还惧内,若是师嫂不同意,只怕他想下山也难。” 云千宁闻言心里一颤,转头问道:“你二师兄在哪儿?我亲自去求。” “倒是离这不远,只是他的住处外有片毒林,进不去啊。” 云千宁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空间里蛮蛮忽然用意念同她交流。 云千宁看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江淮,伸手把他的被角掖好。 “不准去。” 江淮虚弱的语气让云千宁心里更是一揪,她笑笑道:“没关系的。” 云千宁点了点自己空间的位置,江淮眸子一沉,伸手就要拽住她。 云千宁咬着唇往后退一步,道:“及春,这几日照顾好他,别让他动内力。” 及春点点头,江淮沉颜,道:“你如今是愈发胆大了。” “是呀,都是你教的好。” 云千宁莞尔,齐琰伸腿踹了一脚凌禾,凌禾神情有些为难,最后在齐琰威逼的眼神下,迫不得已走近江淮。 “那个……你要报仇就找齐琰啊,他让的。” 江淮又哪里不知道凌禾要做什么,只是他现在根本无力阻拦,只能看着凌禾把针刺进他的穴道,他顿时意识模糊起来。 “宁儿……” 江淮昏迷前又喊了一声,云千宁更加不忍心看着他这样。 “给我指个路吧。” 云千宁看着凌禾,凌禾只能看向齐琰。 “你想好了?凌禾尚且未必能请动,你去又能有什么用?” 齐琰开口,云千宁深吸口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不过也得劳烦凌禾写封信让我带着。” “这是自然,只是那毒林……” “我有办法,不用担心。” 云千宁此刻倒像是成熟许多,凌禾坐到一旁开始写信,齐琰翘着腿道:“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去。” “我师兄不喜欢多人打扰,你少派几个啊。” 凌禾及时开口,云千宁想想道:“我带着千路就好。” “那也行,我让人把你们送到林外,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你们。” 云千宁点头,凌禾很快就把信写完递给她,她把信收好,转头又看向床上的江淮。 “放心吧,你回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守着。” 齐琰手指轻点桌面,此番他带着凌禾出宫并没有隐蔽行踪,而他能急匆匆的带凌禾出宫,目的是什么,那些人定然也清楚。 不久前太后忽然生病,皇帝没有派医术高超的凌禾去医治,而是让另一位年老的御医去诊治。 并且还下旨说太后需要静养,让人不要去打扰她,如此一来荣灵是进不去宫里了。 之前外放追踪云千宁和江淮的人手也没有调回来,齐琰只需要稍微动脑,便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那些杀手能追到安延,就说明此番江淮的行踪已经暴露。 那么江淮带回来的楼家兄妹也是重点,接下来这个庄子怕是会来不少人。 至于是那波人先来,那就要看哪些人更忌惮了。 云千宁对这些事一概不知,凌禾也是从不多问从不插手的人,此刻能在这坐镇的只有齐琰一人。 所以他即便也很担忧云千宁,却也不能亲自陪同。 就像江淮说的,云千宁一定有她自保的方法,所以他才敢冒险。 而江淮,京城里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只怕数都数不清,他现在又是虚弱时期,更有不少人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眼下这个当口他还真不能走。 云千宁带着信和齐琰的人手上路,齐琰翘着腿直接下令命人在暗中将庄子团团保护起来,来的人但凡是冲着江淮来的,一律有来无回。 第八十九章 玄霜赤莲 陵山城外,千路扶着云千宁从马车里出来,小姑娘与齐琰手下交代几句,便和千路进了林子。 此处便是凌禾所提到的二师兄闻仲归隐的山林。 二人结伴往里走,走至深处远远的便能看到一片充满白色烟雾的林子。 “想必那就是凌禾说的毒林。” 云千宁拍拍自己的空间,片刻一朵三色莲花便现于掌心。 “这是……”千路惊讶的看着这朵花瓣竟是黑白相间,花中蕊又是红色的,世上哪有这种莲花? 云千宁双手捧着莲花往前走,边走边解释道:“蛮蛮说这是玄霜赤莲,是独属于花影重的灵花,有驱万毒之能。” 千路啧啧称奇,皱眉又道:“既是这么厉害的花,为何不把它给凌禾少爷,说不定能做出解毒药,姑娘也不必冒此险了。” “不行的,蛮蛮说此花虽是仙品灵极,却只能驱毒不能解毒。” “说来也是巧,这花儿也是刚刚种出来没多久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花影重可以种出世间没有的花儿。” 云千宁望着手里的玄霜赤莲,幸而是有它,否则她只能让蛮蛮带着她穿越毒林了。虽然瞩目招摇,但也没得选。 千路握着剑一路警惕,二人在毒林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出,入眼是豁然开朗的景象。 此处是一片隐秘的村子,看上去不过十余户人家。 农户们看到有外人从毒林里出来,纷纷抄起家中的各式趁手的农具便冲了出来。 千路连忙抽剑挡在云千宁身前,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来此处并无恶意,只是来求医。” “求什么医?我们这没有大夫,你们速速离开。” 云千宁手里还捧着莲花,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一出凭空消失,她侧身露个脑袋,扬声道:“我们是来寻毒医闻仲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是知道闻仲这个人,却又不清楚毒医的情况。 云千宁从千路后面走出来,看着众人满是真诚。 “此番我是来求毒医出山救人的,我手中有他师弟的手信,还请毒医能够见我一面。” 说完话,似乎有人是跑回村子里了,云千宁咬着唇,并没有贸然妄动。 不多时村子里走出一对夫妻,男人瞧着有四十多了,而女人则是风韵犹存。 二人并肩过来,走至面前,问道:“你说的师弟是哪个?” 云千宁连忙掏出书信要上前递过去,千路挡了一下,接过递给闻仲。 闻仲笑而不语,打开信一看,片刻竟是笑了出来。 “原来是小师弟的朋友,跟我来吧。” 闻仲守好信,云千宁眼中一喜,和千路跟了过去。 二人跟着到一户小院,院里四周种着鲜艳的花,把院子装点的十分雅致悠闲。 “姑娘手里的花好生别致,莫非是靠着它穿过我的毒林?”闻仲扫了一眼,刚刚他便注意到了,只是没有开口询问罢了。 云千宁没有隐瞒,如实点头应答。 “此花还从未见过,是什么花竟有如此神效?”闻仲只有些许惊讶,倒是闻夫人对此是颇有兴趣,似乎还想伸手摸摸。 云千宁把花递给闻夫人,轻声道:“此花名曰玄霜赤莲,专有驱万毒之效,此番擅闯并非有意冒犯,实则是有人命关天的事想请毒医出山。” “凌禾在信中已经写明,只是我已近十余年未曾下山,我也不愿入世。” 闻仲满眼都是自己的夫人,云千宁瞧着闻夫人似乎脸色不好。 她不敢开口询问,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求,以往都是江淮安排好所有的事,如今到她自己面对了,她竟全无办法。 “毒医不想出山定是有自己的缘由,我也不愿强迫。只是……性命攸关,只要您肯出山,无论要什么东西,我定然会为你寻来。” 云千宁不想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江淮说过这种话是极其无用的。 闻夫人轻轻摸着手中的三色莲花,笑道:“此花倒是极合我心意,只是太过贵重,不知姑娘可愿意割舍?” “我愿意。” 云千宁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脱口而出,千路站在门外,心里也不免一颤。 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灵花,刚刚姑娘也说过,日后未必再有这运气能种出来…… 闻夫人低眸垂笑,眼中满是爱怜:“如此倒显得是我趁人之危了。” 云千宁赶紧摇头,道:“夫人能看上此花,是它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你这丫头说话倒是好听。”闻夫人笑笑,转头看向闻仲,柔声道:“已经十多年没有出去了,我也想再看看人世间的热闹。” 闻仲有几分担忧的看着她,闻夫人继续说道:“我闻着此花清香,竟是觉得心下好受不少,没事的。” “既然夫人开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闻仲起身便进了内屋,云千宁松口气,没想到会如此轻松。 闻夫人捧着玄霜赤莲爱不释手,她看向云千宁,又问道:“此花是从何处寻来?” 云千宁思量片刻,便把空间之事如实告知,反正他们下山入世也是会听到传闻的,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坦诚。 闻夫人听完连连称奇,拉着云千宁坐下,道:“上一次听说空间秘宝还是在书里,没想到今而有幸能见真人。” 说着便又伸手摸摸手中的赤莲,仍是温和的笑,道:“真是神奇。” 云千宁看着闻夫人的脸色心下好奇,但她也知道开口询问是很不礼貌的,便没有多嘴。 闻仲很快就收拾好二人的行李,还拿了两颗药丸递给云千宁。 “这是毒林的解药,服好后我们便上路。” 云千宁自是比他们还要迫不及待,忙吞下药丸便又递给千路。 “小丫头,你怎么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旁人给你什么你便吃什么?” 闻夫人开口,云千宁大眼睛里氤氲着天真,道:“毒医是凌禾的师兄,我相信你们。” 闻夫人爱怜的看着云千宁,小姑娘倒是脚步匆匆,归心似箭。 “怎么跑出来这么多蛇。” 千路走在前面,他也知道姑娘特别容易招小动物,可这爬过来的蛇着实有些骇人,尤其姑娘还怕蛇。 眼下林子里的蛇群似乎都在围过来,云千宁已经脸色煞白了。 蛮蛮在空间里告诉云千宁,这里面的蛇本身就是毒蛇,加之长期生活在毒林里,早已经成毒物。 而云千宁身上的花影重灵气会吸引有灵智的动物,进林子的时候因着拿着玄霜赤莲,它们不敢靠近,而现下玄霜赤莲不在她手里,这些毒物自然就靠过来了。 不过它们并不会有恶意,只是本能的想要靠近灵气多吸收灵气罢了。 “别伤了它们,它们不会伤害我的。” 云千宁只是有些怕,但知道它们不会伤害自己的时候,心底的恐惧稍微散了些。 这些蛇跟着云千宁一路,一直到出林子,它们还没打算走。 云千宁可不想一路上都带着蛇群,想想从空间里拿了两株不是很起眼的灵花,栽到了林子里。 这花没有灵泉浇灌,灵气是会慢慢消失的,但眼下足以让蛇群止步。 只是走着走着,云千宁忽然感觉到腿上有些痒,一低头,发现腿上缠着一条细细的小黑蛇。 “千,千路。” 云千宁吓得顿时不敢动了,千路连忙捏着七寸给它抓起来。 小蛇还晃荡着小尾巴要靠近云千宁呢。 “这是乌松蛇,没有毒的。只是被它咬上一口,定要神志不清昏睡一日的。”闻仲在后面缓缓开口。 千路闻言拎着已经没有力气的小黑蛇,举到眼前细细打量。 “说起来倒是适合姑娘,带在身上也算是件暗器。” 在空间里的蛮蛮这个时候也开口了。 “小主人,蛮蛮也觉得你可以带着它,若实在害怕可以先放在空间里养一阵的。等到开了灵智,会很听话的。” 云千宁咬咬唇,虽然她是有些害怕,但这条蛇对她来说的确可以起到防身的作用。 “先,先给蛮蛮养着吧。” 云千宁深吸口气,伸手触摸着小黑蛇,眨眼间黑蛇便进了空间。 千路拍拍手继续往外走,闻夫人不得不惊奇,这世上当真什么玄奇的事都能有。 齐琰的人一直在林外守着,云千宁等人刚出去林子准备上马车,忽然冒出来数十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云千宁一愣,闻仲更是护在夫人面前。 “我等无意与毒医为敌,倘若毒医肯回去,在下必不为难。” 黑衣头领开口,云千宁皱眉,这帮人……是冲着江淮来的。 只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来此处寻毒医,莫非是庄子出事了? “千路,几分把握?” 云千宁小声询问,千路压低声音道:“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不好说。” 云千宁咬唇想办法,闻夫人偷偷递给她一包药粉,悄悄的说道:“一包下去,保证再厉害的高手都要倒下。” “多谢夫人。” 云千宁连忙把药粉递给千路,千路握在手里,抬手将剑凌空扔起,单手抽剑冲了过去。 云千宁慌里慌张的接住下落的剑鞘,闻夫人轻笑一声,这个小丫头倒是着实可爱。 “姑娘,带毒医先走。” 千路的声音传来,云千宁知道他这是交上手知道虚实,便心下有?,扶着闻夫人上马车,一行人匆匆往回赶了。 黑衣人们还欲再追,千路凌空一跃将手中药包丢起来捂鼻挥剑一扫,而后踏空而去,黑衣人们吸入药粉,纷纷倒地。 第九十章 威胁我是没有用的 云千宁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不止一波杀手,好在有千路和齐琰的人在,最终是安然无恙的到庄子上。 凌禾毕竟是御医,不好一直在外,在见到师兄来寒暄几句,确认师兄可以医治之后,便匆匆回京了。 江淮中的毒对毒医来说是小事一桩,只是寻药费些劲。 不过有齐琰在,再奇珍的药材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们路上遇到杀手了?”齐琰也是听属下提起的,云千宁点点头,既然他问了,那定是都知道了,她也不必再多说一遍。 齐琰眯着眼睛,道:“庄子外倒是也有几波人蠢蠢欲动,只不过看到我在这儿,不敢贸然出现罢了。” 云千宁捧着茶杯,思量道:“江淮得罪什么人了吗?” “他的身份本就是原罪。” 云千宁一愣,有些不大明白。江淮身份尊贵,怎么还有罪了? 齐琰单手抿茶,在思量有些话到底要不要同小姑娘说。 小姑娘的心底还是一片干净的,那些污糟事,也不知江淮愿不愿意让她知晓。 “你回去休息休息。”齐琰默默叹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云千宁摇头,看着床铺的方向,道:“我想看着江淮醒。” “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 闻仲施好针起身,看着云千宁道:“休息去吧,药找不回来,且得让他睡着。” 云千宁咬咬唇,起身老老实实的回去休息了。 原本众人都以为有齐琰在,那帮杀手不会再动手了,却没想到夜里庄子四周都受到了袭击。 这帮人并没有缠斗鏖战,在尝试攻进庄子失败后,便撤退了。 齐琰闻此,皱着眉头隐约觉得不妙。 “少爷,我们的药被人劫走了。” 一早,齐琰便得到这个消息,云千宁更是着急。 “别急,他们手里的药不是真药。” 齐琰见云千宁焦急不安,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着。 “怎么回事?” 云千宁疑惑,她现在脑子有些懵,不是真药?那江淮的药跑到哪去了? 齐琰没有多解释,而是加派人手将庄子保护起来,云千宁见这个阵仗,也意识到这次的问题似乎很严重。 她忽然想起来江淮幼时和她初入京城遇到的两次刺杀。 是那帮人又有动作了? 七月初九,江淮的药材被送到庄子上,毒医当天就把解药配好给江淮服下。 自从中毒江淮就没怎么醒过,回到庄子上又被凌禾扎晕了,用药物迷了几日。 以至于他体内的毒素一直安安稳稳的被封住,如今解药一副下,不出片刻便起了效果。 江淮再次醒过来,云千宁坐在床边,这回他一睁眼不用再找小姑娘就在他眼前。 江淮扫了一眼屋内的人,又盯着云千宁,脸色有些难看。 “我错了,别生气了。” 云千宁哪里不知道江淮在想什么,伸手揪着他的衣袖,态度诚恳。 江淮的火气被这轻柔软糯的声音卸了七八分,见她没出事,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心底觉得亏欠,到底又让她为自己涉险了。 “如今人已经没事了,老夫就走了。” 毒医一心想着他夫人还要去街市走走呢,可不能整日缩在山庄里。 云千宁转身行礼道谢,闻仲摆摆手,他总觉得小丫头给的那株花能治好夫人的旧疾。 “听丫头说二人是多年未入世,此番定是要好好游玩一番的。在下已经备好马车人手,只做领路打点,不会打扰您和夫人的。” 齐琰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思虑更是周全。 这安排的倒是正符合闻仲心意,多年未下山,若想游玩还是需要有人指引的,否则都不知道哪里热闹。 闻夫人拉着云千宁到一旁说话,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和一个大盒子,小盒子里面装的是玄霜赤莲。 “这些给你,你不会武功,拿着这些东西好自保。” 闻夫人将大盒子递给她,云千宁轻轻晃荡,里面传来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都是些毒药,里面有张单子,每一瓶药的名字和名字以及解药都在里面。”闻夫人伸手给云千宁理了理碎发,动作间满是温柔。 “好孩子,若是闲暇无事多去山上看看我。” 云千宁点点头,闻仲看着夫人满眼都是关心和泛滥的母爱,顿时心下有些难受。 闻家夫妇坐着马车离开,齐琰和云千宁则是回到江淮的屋子里,此刻楼家兄妹已经过来,正在关心江淮的病况。 “江大哥,你没事就好了,都是柔儿不好,才害得……” “宁儿,过来。” 江淮一见云千宁进来便招手,楼诗柔顿时尴尬在哪儿,楼之安连忙把她拉开。 “渴了。” 江淮挑眉,云千宁便去倒水,齐琰笑着坐在椅子里,心里则是盘算别的事去了。 及春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云千宁接过手,瞧着是打算喂江淮。 江淮轻轻一笑,伸手自己接过粥碗。 “我瞧着你是瘦了些,定是齐琰没好好照顾你。” 江淮睡了几日,肚子空空,这会儿是真饿的不行,三两口便将碗里的粥喝得干净。 “胡扯,小宁宁那是整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明明是你的错。”齐琰默默翻个白眼。 江淮冷哼一声,把空碗递给了云千宁,那意思还想再来一碗。 云千宁也不敢让他一下子吃得太撑,便只让及春盛半碗,好在是肉丝粥,又做的黏稠,倒也饱腹。 “你估量估量大概多久能好?” 齐琰神情严肃起来,江淮隐约觉得似乎是出事了,问道:“怎么了?” “这几日庄子外的杀手越来越多,看来有人是决意不想让你活了。夜里被突袭过一次,估计是试探人手的。” 江淮深吸口气,道:“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你身子行么?虽说是有些不好对付,但也能震慑他们。” 云千宁跟着点头,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江淮的身子。 “没事,暂时不用内力便好。毒医说两日便能痊愈。” 齐琰点头,道:“那我去安排,你们先收拾吧。” 及春等人去收拾东西,楼之安也要拉着楼诗柔走,楼诗柔咬着唇,站在原地不肯走。 云千宁回过头看他们,楼之安深吸口道:“柔柔,先去收拾东西。” “江大哥,兄长手中的密信于你而言应该很重要吧。” 楼诗柔忽然开口,江淮看过去,并没有应答。 他之所以会带着楼家兄妹一起回来,都是因为密信。 楼益开出条件,密信可以给,只要江淮能将他的儿女带到京城,或者京城周围,助他们从商,事情彻底结束前保他们平安,他便将密信奉上。 密信的真伪他也确认过,的确是真的。 江淮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密信还在二人手里,若楼诗柔出事,只怕拿不到密信。 “柔柔,跟我回去。” 楼之安伸手拽住妹妹,楼诗柔一把甩开他,看着江淮说道:“江大哥,你想要密信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你只要答应我,等到入京后你会娶我。” 云千宁忽然瞪大眼睛,还没等江淮说话,便起身道:“才不会娶你,那密信你想留就留着吧,我们不要了。” 江淮见小姑娘反应这么大,心里偷笑,伸手拉住她,道:“我辛辛苦苦寻来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云千宁皱着脸回头,指着楼诗柔看起来委屈极了:“难道你还真要娶她呀?” 楼诗柔是不知道密信里到底是什么内容的,只当是对江淮很重要,闻言得意一笑。 这一路上江淮保护她,让她产生爱慕之心,楼诗柔知道这个密信是自己唯一的筹码。 “我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个,决不食言。” 江淮语气温柔,哄得云千宁笑意盈盈,倒是楼诗柔脸色一变。 “江大哥,难道这密信你不想要了吗?它对你不是很重要么?” 江淮从床上起身,云千宁忙去给他找身新袍子,顺手还把屋内的屏风推到床前。 江淮是她的,她才不要给别人看他换衣服呢。 楼诗柔不善的等着云千宁,云千宁抬着下巴也气鼓鼓的瞪着她,楼之安尴尬的站在原地,这会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片刻江淮便穿戴好从屏风后出来,脸色仍旧虚弱苍白。 “楼小姐可能不太了解我。” 江淮坐到桌前给自己倒杯茶,楼诗柔有些不明白,江淮轻笑一声,道:“这密信只要我想要,你们二位拦得住吗?” “你!” 楼诗柔没想到江淮会如此直白的威胁,深吸口气,道:“可,可是……” “可是什么?”江淮冷眼看过去,晃晃茶杯,冷傲姿态此刻让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楼诗柔转身冲出屋子,江淮淡淡道:“若此刻你毁掉密信,三天后我就让安延楼家从此消失。” “诗柔!” 楼之安呵斥一声,楼诗柔顿时停住脚步,眼中满是委屈。 “小妹不懂事,冲撞了郡王,还请郡王爷大人有大量,我这就回去取密信,以成君子之约。” 楼之安拱手行礼,江淮挑挑眉,他起身赶紧回去拿密信,瞧这个架势,若诗柔真把密信毁了,那楼家的灭顶之灾也就到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现在看起来江淮一身麻烦,可要捏死一个早已告老的尚书家,仍是轻松的如踩死一只蚂蚁。 楼之安只想经营好买卖而后把爹娘从安延那个偏僻的地方接出来,一家人岁月静好足以。 他匆匆把密信拿来一刻不耽误的交到江淮手里,江淮再次确认真假,确定是真的后,将密信收好。 “楼公子识时务,我与令尊的约定也自会达成。只不过你可要管好令妹了,若惹得我家小姑娘不开心,到时候只怕君子也会变成小人了。” 楼之安拱手,道:“一定,请郡王爷放心。” 云千宁因为那句我家小姑娘偷偷笑,抬手给江淮倒了杯茶。 第九十一章 回宫闻中毒 “你回去吧。” 路上江淮忽然开口,赶得却是齐琰。 齐琰挑眉,笑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忘了告诉你,太后娘娘病了,皇帝还不准人探望。” 江淮脸色一变,齐琰继续道:“太后病前最后见得是皇帝,我猜多半是因为你的事。” “因为我?” “当初小宁宁独自离开,有人故意把寻人的视线往别处引。若不是你让我盯着陆傲,只怕还真容易被混淆了。” 齐琰并没有说透,江淮便已经听懂了。 当日除了太后和皇帝,没有外人知道云千宁离开的事。 能做这件事的必然是他们,只是江淮不明白,外祖母和舅舅…… “我要进宫。” 江淮沉声,齐琰扬扬眉,道:“小宁宁我替你照顾着。” “我也去。” 云千宁刚刚可是思考半天,齐琰的意思是太后和皇帝并不想让江淮找到她,如今若是陛下和太后真有分歧,那多半也是因为她的事。 “你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齐琰叹口气,云千宁疑惑的看着他,她忘了什么? “最近三清观的道士出动好些,为了寻你都要疯魔了。” 云千宁更加不解了,问道:“找我做什么?有急事呀?” 齐琰扶额,道:“小姑奶奶啊,眼看就要到中元节了,如今京城里满是慕名而来的善信就为了见你一面,你这个时候失踪音信全无,你说他们能不着急?” 云千宁哎呀一声轻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我先去道观见道长,你……自己可以吗?” 云千宁有些不放心江淮,江淮点头,对齐琰,道:“楼家兄妹你帮我安排一下,找个适合经商的地方,别放在京城。” 江淮不把他们放在京城,不仅仅是因为楼诗柔不知天高地厚,更多的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虽说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既然答应楼益护他儿女周全,自是不会食言。 临到京城,一行人分道扬镳。 云千宁由千路陪同前往长清观,江淮则是进宫去见太后。 江淮还没见到太后,就先被皇帝的人拦住了。 “陛下请郡王爷到乾元殿去一趟。” 江淮冷眼看着公公,直言道:“我见过外祖母后便去。” “陛下的意思是让郡王即刻就去。” 公公不肯让路,江淮此刻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我若执意要去呢?” 江淮眼神冷冽,丝毫不管公公继续往前走,今日这慈宁殿他是一定要进去的。 公公立刻喊来侍卫,双方僵持不下,就在江淮要动手的时候,皇帝来了。 “这里是皇宫,怎的在这就要动起手来?” 皇帝过来,江淮垂眸——舅舅似乎从不曾这么对他说话过。 想到此处,江淮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陛下,臣听说太后娘娘病了,一时忧思不安莽撞了,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垂首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的江淮,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这样子像极了他母亲。 “罢了,你起来吧。”皇帝心里默默叹口气,带着他往慈宁殿走。 路上竟是屏退了所有人。 “听说你路上遇刺,朕瞧着你的脸色到现在还是不大好,若是没有药便与朕说。” 江淮看着皇帝,仍是客气万分:“谢陛下关心。” “你……偏要与朕这么生分?” 皇帝皱起眉头,江淮脚步一顿,沉声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所做一切不过顺势而为,怎的反倒成他的不是了? “宁丫头怎么不进宫?往日太后最是心疼她了。” 皇帝不欲多说直接转移话题,江淮仍是直言道:“臣以为陛下不想看见她,故而便没让她进宫。” “你这是什么话?” 江淮沉默不语,慈宁殿外戒备森严,连侍卫都是往常的两倍。 院中那缸并蒂莲已经不在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水缸,里面的鱼儿都懒得游动了。 太后在寝殿内睡着,瞧着精神头不是很好,江淮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随即便退出来了。 “你也瞧见了,并非是朕故意阻拦,实则是你外祖母的身子确实不宜旁人来叨扰。” 江淮抬眸,看着皇帝面无表情。 “我可以带着宁儿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恳请陛下请凌禾为太后娘娘医治。” 江淮拱手,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抬手轻柔着的额边。 “你是在威胁朕吗?” 江淮沉眸,低声道:“陛下多心了,我怎么敢?” 皇帝眉头紧锁,江淮拱手便要往外走,思量片刻又停下脚步。 “玉芙的死,我有责任。舅舅怨我恨我也是应该,可太后做错了什么呢?难道舅舅想失去女儿再失去母亲?” 江淮说完抬脚便走了,独留皇帝一人在厅内,心中五味陈杂。 皇帝是怨恨江淮的,恨他当日明知玉芙受欺负却不帮她,也没有告诉他。 更是怨恨云千宁,为什么不早早把季元斌的面目说出来,若她早些说出来,玉芙何至于惨死啊。 如今季元斌对外将玉芙抹黑,百姓们不少同情他的,这个当口便是想暗中处置他也是不行的,会引起民愤。 皇帝心中有气,把气都推到云千宁和江淮的头上,连太后他都记恨上了。 只是今日亲眼看见太后如此,又有江淮一番话,皇帝心里更难受了。 江淮离开慈宁殿,先去了太医院。 凌禾见到他先抓着他手把脉,发现无事后这才松口气,道:“你怎么进宫了?” 凌禾把江淮拉到一旁,小声道:“你见过皇帝没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最近太医院丢了一批药材,看似是普通的药材,不过这些药加起来能配两副药。” 江淮轻皱起眉头,凌禾小声继续说道:“一副是可以让人昏睡不醒的药。” 江淮眯着眼睛,这可能就是太后一直昏沉的原因。 “另一幅就有趣了,看起来是平平无常提神醒脑的补药,实则是一味毒药。” 江淮想到皇帝那不是很正常的状态,追问道:“什么毒药?” “倒也不能说是毒药,只是药毒本就一体,所有药材的药性相生相克……” “说重点。” 江淮冷声打断,凌禾笑笑,道:“丢失的这副药名为安露,不过若是遇到气味浓烈的夜兰香,久闻之后若无解药,就会影响人的情绪心神。” “若是受到刺激之后,更会让人头脑混乱。” “我怀疑陛下就是被下这种毒了,且不说你这件事他做的有多荒唐,我回来可是听说陛下这几日在朝堂上没少动怒。” “言官御史都赶走好几个了,你若见到他的话,应该就能确认是不是中毒了。” 凌禾伸手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道:“一般中此毒者头疼欲裂,会下意识的揉按此处减缓疼痛。” 江淮想起刚刚陛下的确有这个动作,眉头一紧:“解药呢?” “解药倒是不难配,只是……马蹄莲难寻,尤其是要盛开的马蹄莲,宁丫头那儿会不会有?” “我去问问。” 凌禾点头,又道:“若一时寻不得解药也无妨,只是且不能再让陛下接触这种毒了。一旦真的毒入脑髓,无论是多么温和的人,都会变得狂暴嗜血。” 江淮应一声,从凌禾手里要太后的解药之后,转身便出去了。 后宫中竟然有人敢给皇帝下毒,真是活腻歪了。 “千城,去长清观找宁儿,问她有没有马蹄莲,速去速回。” 千城立刻出宫,江淮眯着眼睛,又悄悄的回到慈宁殿外。 慈宁殿守卫森严,江淮虽说功夫不错,但也没到可以在皇宫来去自如的境界。 就在江淮想办法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来自背后的一缕视线,他转过头,淡淡的笑了。 云千宁来到长清观,可把观内的道士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姑奶奶哟,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们了。” 胖胖的空古道长手里还拿着一碟点心呢,云千宁见此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这次是我不好,让道长们担心了。” 云千宁害羞的低头,这件事的确是她忘记了。 “无妨无妨,好在是来了,这几日有不少善信想见你。” 来道观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道观的人可比往日多了不少。 云千宁自是惊讶的,小声道:“离中元节不是还有几日么?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赠仙花灵草一事已经人尽皆知,几乎都是来一睹仙人姿态的。” 云千宁揪着小脸嘀咕道:“可我不是什么仙人啊,这下可解释不清楚了。” “倒也无妨,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来的善信如此之多,这赠花一事……” 空古道长有些不好意思憨笑,云千宁哦了一声,连忙道:“道长放心,需要多少将数量告诉我便好。” 如今花影重等级高了,花草树木的种类也多,加上蛮蛮又抓了不少动物养在空间里帮它一起种花栽树的,空间里的屯货可是不少。 空古闻言咧嘴笑的开心,云千宁望着皇宫的方向,隐隐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江淮现在怎么样了,太后的病严不严重。 第九十二章 大闹皇宫 云千宁正在道观休息,千城赶至求花。 她已经很久没能顾得上空间了,此番正好进去查看,空间里多了不少花,其中还真的有马蹄莲。 只是只有种子却没有种植,千城再着急也只能等云千宁种好。 而皇宫内,冒出的蒙面人引走大批侍卫,江淮趁机翻了进去。 “郡王爷,您怎么回来了?门外的侍卫……”流丹满是惊讶,江淮却是来不及解释那么多。 把解药递给流丹,道:“去把这个给太后服下,动作快些。” 流丹接过手,点点头连忙去了。 最近太后的状态很不好,流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她知道江淮是不会害太后娘娘的。 江淮将解药留下后又悄悄的出去了,在皇宫内避开人群,最后来到长生殿。 长生殿内已经站着一人,正是刚刚帮他引开侍卫的怀午。 “郡王。” 怀午拱手行礼,江淮淡淡的看着他,道:“是谁让你来帮我的?” “怀午奉命看守慈宁殿。” 怀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让江淮意外了。 皇帝让他去看守慈宁殿,也就是说是有意防着他了。 “那你怎么还帮我?” 江淮看着外面,又道:“慈宁殿一事必会上报,皇帝不用想都知道引开他们的是谁。” “劳烦郡王转告给宁姑娘一句话,万俟鸢的确没有无病。” 江淮眯着眼睛,宁儿查万俟鸢?为什么? 江淮刚要追问,门外已经有大批侍卫涌入,怀午也知这是来抓他的,倒也没有犹豫惧色,抬脚便要往外走。 江淮抬手用剑鞘拦住怀午,反手点他的穴道。 随即江淮独自出去,侍卫队已经将门口围住。 “郡王。”侍卫队长先行礼问好,而后继续道:“刚刚宫中有一贼人意欲擅闯慈宁殿,据说是跑到长生殿来了,不知郡王可看见了?” “刚刚的那个人是我。” 江淮沉眸冷声,侍卫长皱眉道:“郡王可瞧见玄阙司怀午了?” “在里面。” 侍卫长一愣,似乎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陛下有旨,擅闯慈宁殿的人一律……” “既是陛下旨意,那便带我去见陛下,也省得你左右为难。” 太后的解药已经给了,眼下只看宁儿的了。 侍卫长只好带江淮去见皇帝,顺便将屋内被点住穴道的怀午给‘救’了出来。 云千宁这边倒是很快就把马蹄莲种出来了,千城拿着急需回宫,云千宁思量片刻,让千城把她也带进皇宫了。 千城拿着马蹄莲去太医院找凌禾,云千宁则是去乾元殿见陛下。 她可是一进宫就听说皇帝把江淮抓了。 云千宁刚到乾元殿外,便听到鞭子抽动的声音,她心下一急,抬脚便要进去。 “站住,来者何人?” 云千宁拿出令牌,门口的侍卫又不认识她,见令牌的确是真的,便放她进去了。 这块令牌还是皇帝赐给她的,为的就是方便她进宫陪太后。 乾元殿的院内,江淮正跪在中间,身上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鞭子了。 云千宁只觉得心下一疼,来不及多想便跑过去了。 “江淮。” 云千宁冲过去直接护住江淮,旁人都来不及反应,一鞭子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脸上,江淮连忙把她往怀里护,抬手抓住了鞭子。 “你怎么来了?” 江淮脸色仍旧苍白,他旧伤暗毒本就没好,又生生挨了这么多下鞭子,唇上半点血色都看不见了。 云千宁满眼都是担忧,小声道:“我担心你。” “我没事。”江淮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道:“陛下中毒了,那马蹄莲就是解药之一,你可带来了?” 云千宁红着眼眶,摸着他背后已经破烂的衣衫,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心疼的不行。 强忍着泪水点头,道:“带来了,千城拿去给凌禾了。” “那便好。” 江淮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但他还在撑着。 “我带你离开。” 云千宁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虚弱,虽说眼下侍卫众多,可有蛮蛮在,带着江淮离开皇宫并不是难事。 “还得想办法让舅舅吃下解药,凌禾定是做不到的。” 下毒之人定是防着凌禾,否则不会不让他去给陛下请脉,也不至于凌禾到现在都未能见过陛下一面。 云千宁听着他越来越有气无力的声音,自是六神无主,她看眼周围,若是此刻她带着江淮跑了,凌禾和千城要怎么办? 皇帝定然恼怒牵连他们,可若是不走…… “蛮蛮,带江淮离开,去找闻先生。” 闻仲手里有一株玄霜赤莲,蛮蛮可以根据它的灵气寻找到它。 “小主人,你会有危险的。” “若真有急事,我会直接进空间的,放心吧。” 蛮蛮闻言,这才放心,陡然从空中现身,趁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起江淮便往升到空中。 众侍卫见此纷纷跑去追蛮蛮,还留有几个人看守云千宁。 云千宁担忧的看着蛮蛮,直到那个白影越来越远,她才渐渐的松口气。 两个侍卫靠过来,云千宁从荷包里抓住一包药粉,抬手便扬过去。 趁着几人躲挡的时候,云千宁直接跑向殿内。 大殿的门被急促的推开,皇帝不悦的抬头,却发现进来的是云千宁。 云千宁反手把关紧,她本来想落下门栓的,结果发现这破门压根就没有门栓,只能转头把蛮蛮带出来的小黑蛇放下去。 这小黑蛇本就有些灵智,在空间浸润后更是聪慧几分,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也能听懂简短对面命令了。 皇帝见此连忙喊人,云千宁跑过去,道:“陛下,这条蛇有剧毒,你越跑它追的越紧。” 云千宁从荷包又掏出一个瓷瓶,走到台上,到陛下面前,道:“这条蛇的解药我没有,但这颗毒药的解药,我有。” 皇帝沉脸,堂堂大楚皇帝,竟然在自己宫里被逼着二选一。 公公带着侍卫闯进来,小黑蛇已经顺着云千宁的身子爬到胳膊上,一直都是攻击的状态,吓得侍卫们不敢再往前走。 “陛下,快选吧,不然我为了自保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说着云千宁胳膊上的黑蛇吐吐信子,皇帝阴沉着脸拿过药丸,吃了下去。 云千宁松口气,接下来可就好办多了。 “陛下,凌御医求见。” 云千宁一挑眉,脑中走神片刻,忽然手臂被打开,小黑蛇顺势飞出去,云千宁见此不妙,赶紧把它收回空间。 “拿下。” 皇帝一声令下,云千宁却也没想跑。 “把解药交出来。” 云千宁扭头不理会,皇帝怒意迸发,喊道:“把她带下去,斩了!” 凌禾在殿外听到这句话可是吓得魂都飞了,立刻冲进来,云千宁连忙对他使眼色。 “陛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冷脸坐下,道:“你来的正好,刚刚朕被奸人下毒,你来替朕看看,可有解药?” 凌禾余光配向云千宁,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这也太拼了,命都不要了? 云千宁被押着带出去,凌禾硬着头皮上前把脉,顺势道:“此毒并不难解,臣手中刚好有解药。” 侍卫押着云千宁往坤南门的刑台走去,走至途中一只大雕忽然飞下,江淮一袭白衣伸手直接拉住了云千宁,蛮蛮顺势再度高飞。 “这,还不快追!” 侍卫们可是慌了神,刚刚放跑一个江淮,这又放跑一个云千宁,皇帝非得杀了他们不可。 云千宁坐在蛮蛮的身上,江淮在她身后抱着她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蛮蛮带你去找闻仲么?” 江淮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闭眼,道:“它能拦得住我?” 蛮蛮委屈的哭诉,刚刚江淮直接用匕首威胁它,不带他回来就杀了它的肉身。 云千宁没再追问,只是松口气,道:“好在陛下是一定会服下解药的。” “你做了什么?” 江淮疑惑,云千宁把她刚刚疯狂的举动一一告知。 “宁儿愈发厉害了。” 江淮心里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玩的是又惊又险。 “逼到绝路罢了,我只想着他是你舅舅,一定要让他喝下解药,那颗药丸也不是毒药,是闻夫人给我的滋补丹。” 云千宁也没有想到,闻夫人给的药,竟是这么快就派上大用场了。 江淮抱着她,心里是说不清的感动。 他太知道宁儿的胆子有多小,也知道她最不擅长动脑。 而如今为他竟是被逼到此处,威胁皇帝,她怎么敢的呀? 蛮蛮将二人带到庄子里,此刻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皇帝服下解药后就昏迷不醒,宫内群龙无首,就在皇后准备派人将云千宁抓回来的时候,太后赶到。 太后下旨封口,出面将那些闻风而来的官员们打发回去,让后宫嫔妃都待在自己的宫内不得来回走动。 稳定前朝安抚后宫后,太后这才有机会见凌禾问清楚来龙去脉。 江淮进慈宁殿是为了给她解药,宁丫头肯定不会因为皇帝打江淮几鞭子就要下毒,这其中知晓到底怎么回事的,恐怕只有凌禾了。 第九十三章 也要算计了 江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庄子里又没有伤药,索性千城千路赶过来的时候带不少药来。 “去哪儿?” 江淮趴在软塌上,侧眸便看到云千宁交代完自己就想溜,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云千宁转头看他,道:“我去做饭呀。” “给我上药。” 江淮对着拿着药粉的千城使了个眼色,千城默默往外走,走到云千宁的面前把药粉塞进她的手里。 云千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江淮便又催促道:“饭菜他们会做,你过来给我上药。” “哦。” 小姑娘应一声便到软塌旁边坐下,江淮的外袍早就扔出去了,这会儿也把里衣脱好就等着上药呢。 云千宁看着他后背上满是凝血的伤口,一时间手有些抖。 “姑娘,上药前最好浸湿帕子擦一擦。” 千城的声音从窗户传来,云千宁点点头,将金疮药放到小几上,起身去打水。 江淮趴着闭目养神,云千宁用湿帕子动作轻慢的一点一点擦掉他背后上的血。 不多时一盆清水便被染得鲜红,但后背上仍旧血迹可寻,云千宁只能让千路再去换盆水来。 “别怕。” 江淮感受到小姑娘轻微颤抖的手,低声劝慰。 云千宁深吸口气,低应了一句,手脚麻利的擦拭好后,仔细的给涂抹药粉。 “那些侍卫到底也没敢下重手,否则几鞭子下去早就皮开肉绽了。” 云千宁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只是把他的左手拉过来,轻轻上药。 “宁儿,你是不是吓到了?” 江淮见她情绪一直不太好,言语轻柔。 云千宁摇头,红着眼眶哽咽道:“我是……心疼你。” “千里迢迢奔波一路,又是中毒回来,还没修养就又……” 江淮反手拉住她,坐起身笑道:“我早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事要比这危险多了,这些伤不过三五日就好了,没事的。” 听这话云千宁心又是蓦然一疼,江淮可是从小就遭遇刺杀的呀,他不过比她大上一岁,就已经经历这么多了。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分别这么久,难得有如此安宁的时候。” 云千宁凑过去坐好,她看着窗外的山上,将自己刚离开京城的事一点一点说给江淮听。 江淮听到以祭断怨的时候眉头一紧,云千宁接着说道:“我也理解陆傲。” 江淮点点头,仍旧若有所思的模样,云千宁凑过去问道:“你不会也要找他麻烦吧?” “我在想康王在这件事中到底参与了多少。” 云千宁疑惑的思量片刻,抿唇道:“齐琰说康王府在把陆傲往死路上推。” 江淮眸子微动,康王府要依靠陆傲的关系把漕帮势力捏在手中。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惜放弃这块肥肉,也要杀死陆傲? “别想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帮他们做饭。” 江淮这次没再阻拦,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云千宁见他老实的趴下了,端起水盆便出去了。 “姑娘,我去倒吧。” 千路立刻接过水盆,云千宁便去厨房做饭。 饭菜做好的时候江淮还在睡着,三个人都没有打扰他。 千城千路吃完饭轮流站哨,云千宁则是东收拾一下西收一下。 江淮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千宁没在身边赶紧起来找。 发现她睡在另一屋后,这才松口气。 “少爷,姑娘晨起做了粥,特意嘱咐要你多喝些的。” 千路在屋外发现少爷醒了连忙进来,江淮点点头,厨房锅里果然有不少粥。 江淮坐在院子里喝粥,这休息一晚精神头已经好多了。 身后的那些伤也不多严重,只是中毒留下的虚弱没养好罢了。 如今将养一夜,自是已无大碍了。 他没什么形象的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不远处正辘辘驶来一辆马车。 “属下去探查探查。” 千城说着便要往外走,江淮摆手,道:“不必。” 千城望过去,只见马车后面还跟着侍卫队,显然来的不是普通人。二人戒备的挡在面前,马车驶到庄子前缓缓停下。 从马车里出来的,竟是微服出宫的太后和皇帝。 江淮快速的将碗里的粥喝完,把空碗递给千路,用帕子擦擦嘴后迎了过去。 “陛下,太后娘娘。” 江淮恭敬的行礼,言语行动之间再无曾经的亲昵。 太后眼中有些伤感,皇帝则更多的是自责。 “山间风大,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在门口用膳?快进屋去。” 太后心疼的要拉住他,江淮倒也没躲闪,低声道:“我常年住在此处,习惯了的。” “这能一样?你现在是有伤在身,合该自己多注意才是。” 江淮点头应是,带着二人去了屋内。 云千宁闻声起来,悄悄穿好衣裳洗漱完溜到院子里,她不敢见皇帝,想想只能躲山上去了。 一屋三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 江淮给二人倒好茶后,率先开口了。 “山路难行,太后和陛下怎么寻过来了?” 皇帝仍是不好意思开口,太后叹口气,道:“你舅舅让玄阙司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的踪迹,猜着你会来此处。” 江淮并没有说话,凌禾说过那种毒药会把人已有的情绪无限放大。 皇帝恨他恨宁儿,这种情绪本就隐埋在深处,不是没有只是不够深而已。 他倒无妨,于情于理皇帝都不敢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就算是不受控的情况下,也只是让人打几鞭子。 可宁儿不一样。 对皇帝来说,宁儿身份本就尴尬。而且玉芙的死一日没查清楚,没有证据确凿,皇帝对她的怀疑就一日不会消散。 加上此番又公然威胁…… 江淮聪明,皇帝又怎么会不了解他?这无声的转变称呼,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淮儿,这次你和宁丫头受委屈了,你放心,昨日之事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去。知情人士已经被关起来,定然不会闹大的。” 太后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江淮眉头一挑,却仍旧没有说什么。 “宁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太后四处看看,门口的千路给江淮递了个眼神。 “宁儿去给母亲上坟了。” 江淮顺着窗户看过去,远远的只能瞧见一个白点。 太后和皇帝闻言对视一眼,眼中有些动容。 “此番我和太后来是接你们回去的。”皇帝终于开口,江淮看向他,点头道:“本来我们也打算回去的。” “我知道,你是在等朕的情况好转。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宁丫头,在那个时候冒死想办法让朕喝下解药。” 江淮仍是以沉默对之,皇帝想想起身道:“带朕去看看宁顺吧。” 江淮起身,太后也打算跟着去,江淮劝说无果,只能都带着去了。 山上云千宁正在除草,这地方她前些天来过,只是没来得及收拾打理就被陆傲给带走了。 这会儿她正好有功夫,将墓周围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她种的花旁的杂草一根没有。 此番她还把空间里新出的花种了几种,跪在墓碑前烧纸。 “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些花,若是不喜可千万要托梦给江淮呀。” 云千宁低声嘀咕,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警惕的回头,发现竟是江淮以及她不想面对的太后和皇帝。 那一瞬间的慌乱三人都没有错过,江淮走过去把她拉到身后,道:“是来看母亲的。”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躲在江淮身后,江淮握着她的手,挡在她身前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宁丫头可是怕朕了?” 皇帝尽量语气柔和,云千宁摇摇头,但并没有开口。 太后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女儿的墓碑,转头看向江淮和云千宁,道:“你们受苦了,这次的事是哀家和皇帝不好,你们莫要往心里去。” 云千宁咬唇,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话都不说才好。 江淮垂眸眼珠微动,道:“事出有因,既然已经过去了,日后也不必再提起。” “只是昨日之事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都知晓,若无有责罚也是不合理。” 太后闻言摆手,道:“此事你不用管,即便是有再多人知道那都是宫里人,处死一批以儆效尤,旁人自是不敢多说话。” 云千宁闻言心底默默倒抽一口气,她下意识的抓着江淮的袖子,说到底最该被封口的应该是她这个曾经威胁过皇帝的人吧…… 江淮看出来小姑娘害怕了,反手握住她,道:“如此太后和皇帝决定就好。” “淮儿,你不需这么生分的。” 江淮看向皇帝,又道:“回京以后我会把玉芙的死因查清楚。” 皇帝思量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需要人手吗?” 江淮想起那日帮他的怀午,应道:“我会选几个玄阙司的帮忙方便查案。” “这些事让淮儿自己拿主意就好,这儿风大,淮儿同哀家与皇帝一起回去吧。” 云千宁眨眨眼睛,真的要回去吗? 江淮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山下走,当然要回去。 不回去又怎么能继续查当年付家的事?付家还没有平反,他们当然不可以就这么离开。 他是特意顺势把皇帝和太后带到山上来的,望着他母亲的墓,他们心底多少也会柔软几分吧。 江淮余光瞥向山间,如今他也是会算计的人了。 他紧握云千宁的手,心里还算有些慰藉。 好在,她还不是。 第九十四章 七冥散 皇帝中毒的事压得严,至于江淮和云千宁的事,更是半个敢议论的人都没有。 因为当天所有参与者,都被诛杀了。 江淮心里明白这件事传出去,只会影响皇室尊严。这是皇室在保全自己的颜面,不是为他更不是因为宁儿。 与此同时,下毒的人也已经找到。 “真是郝妃下得毒?” 云千宁给江淮涂药,齐琰坐在桌边端着茶,挑眉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感觉不太像呢。” 云千宁虽然对郝妃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这件事一旦被发现,正如现在郝妃的下场,抄家落狱很是惨淡。 而她竟然会把夜兰香种到自己的院子,还让自己的人去御医院抓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齐琰笑笑,放下茶杯道:“你都能看出来,宫里那二位自然也不会轻易被诓骗。” “那为什么还……” 云千宁不解,既然明知此事有蹊跷,为何还匆匆判了,郝家上下除却老小,几乎都发配边疆。 “皇帝不过是借此事打压郝家罢了,郝家本是他一手提携,可却因为郝思怜受宠而仗势欺人,目无王法。” “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整治,皇帝自然不会放过。” 齐琰看向江淮,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搬回郡王府了。” 云千宁转头,他们回京之后江淮并没有带她回郡王府,而是回到最初住过的私宅。 “郡王府不见得是安全的,之前围墙边曾被人开过一个洞,至今没有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淮看着院内的人忙活,低声继续道:“郡王府内肯定有奸细,此番回来我不会让宁儿涉半分险境,院子小些,留下的人也干净。” 齐琰当然知道他用心良苦是为何,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如今江淮也有步步为营步步筹谋的时候。 “我查到些消息,想来你定然是感兴趣的。” 齐琰翘着腿,还在卖关子。 江淮和云千宁齐齐看过去,都以为是关于付家的事。 然而齐琰下一秒的话,却让江淮怔住了。 “前些日子康王府死了个下人,虽说是个下人,死就死了,偏这人是中奇毒死的。毒曰七冥散。” 云千宁不明所以,只是看江淮反应有些不正常,小声问道:“七冥散是什么?” “是一种奇毒,服此毒者若无诱因,最多也就活七年。若是遇到与它相克的天兰草,会即刻毙命。” “当年宁顺长公主种的就是此毒,皇帝寻尽天下奇药,也不过是多吊了几年命。” 云千宁意外的看着他,皱眉道:“一个下人……怎么会种这种毒?” “我特意问过闻仲先生,七冥散这种毒早已失传,即便还有人能配出来,但因为其所用药材特殊,可能几十年才能配出一份。” “而且若是只误食丁点,活得久些也不是不可能。若中毒者本身就身强体健,那活得可能会更久。” 齐琰把闻仲和齐夫人招待的很好,他派人去打听消息,闻仲也是事无巨细的都说了。 闻仲可是当今毒医,事关毒药,他自是让人信服。 江淮冷下眸子,也就是说…… 康王府肯定与母亲中毒一事有关,或许本就是他为夺位想先杀掉舅舅,结果毒药被母亲误食。 “可是康王不是陛下的皇叔吗?他夺什么位呀?” 齐琰眯着眼睛,冷笑:“杀掉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一时间新太子肯定选不出来,要是其他几位皇子也都……” 云千宁眼睛瞪大,这种事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只是假设,康王府死去的那个下人和当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总归是知道康王府是不干净的。” 云千宁拧着眉头,这里面的事越来越复杂了。 江淮坐起身冷着一张脸,思量片刻后低沉道:“康王府……付家的事与他有关,我母亲的事也与他有关。” “说不定这二者并不是巧合。” 齐琰似乎想到了什么,江淮跟着点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或许查清楚付家的事,也就能明白康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皇帝并没有对季元斌如何,这小子还真是低估他了。” 齐琰颇有些意外,按理说即便没有证据,皇帝想杀一个人不管明里暗里都是非常轻松的。 而到现在为止,季元斌仍旧好好的。 季元斌趁着陛下中毒这段期间,对外将自己这些年对玉芙多么好,以及玉芙养面首他也忍气吞声之类的事一并宣扬出去。 还以他寒门状元至今无实职为由哭惨,以至很多百姓都心生怜悯。 皇帝一时间还不能把他怎么样,民意是一定要遵循的。 “他就不怕等风声过去,皇帝第一个就杀了他。” 若季元斌不做出这些事,或许皇帝根本不会想要杀他。 但他明着引诱百姓,逼皇帝不能对他动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皇帝爱屋及乌呢?”云千宁觉得陛下是会做处这种事的。 江淮摇头,道:“是会爱屋及乌,但也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皇权。” “季元斌敢这么做,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齐声道:“有后手。” “季元斌肯定没这么简单,单凭他能把当初宁儿的时候都扣到周家头上,以及能拿捏得住玉芙就可以看出来。” 齐琰摸着下巴,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以前从未关注过他,如今看来这才是京城里难对付的人。 云千宁起身去添茶,齐琰见她离开,这才问道:“你与陛下和太后……” “日后我定会陪着云千宁离开京城的,早些冷着也好。” 齐琰眉头轻挑,问道:“离开京城?打算去哪儿?” “还没想好,或许回师门或许安居在庄子里。”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离开吧?” 江淮看着屋外,点点头:“的确,但这江山早晚会易主的。” 齐琰瞬间就明白了,江淮哪里是想躲着太后和陛下,分明是不留给未来新帝能够对他下手的机会。 现下对皇位有心思的几位皇子,几乎都把江淮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也不知道陛下是真心疼你,还是有意拿你当磨刀石啊。” 齐琰笑笑,过分又高调的宠爱在皇室可是会杀人的。 江淮眯着眼睛,云千宁拎着茶壶进来,轻声道:“你和盛家的婚事如何了?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 一提到这个齐琰就头大,原本是想借着云千宁的关系,学之前孟悠竹的事再打发一次盛思妤。 可没想到云千宁离家出走,导致这件事也搁置下来了。 “这些女子一个两个惯会装腔作势,哄得我母亲那叫一个高兴,眼瞧着就要定下婚事了。” 齐琰把玩着腰间玉佩,云千宁有些担忧的问道:“要不同齐夫人说清楚吧?你既然不想娶,她也不会勉强。” “不用管他。”江淮忽然开口,将桌边的空茶杯递过去,云千宁接过疑惑问道:“为什么?” 齐琰眼中闪过几分狠厉,抬眸仍是温润笑容:“不用管我,一个盛思妤我都对付不了,也就不配让旁人叫一声齐三公子了。” 云千宁似懂非懂,把倒好茶的茶盏递给江淮,齐琰翘着腿,云千宁这样性子的可不多见了。 跟她很像的荣灵,不想她一样有人罩着就有胆气。 盛家那个小庶女,更是唯唯诺诺。 云千宁…… 瞧着胆小,可该发狠的时候半点也不让人。 单说敢威胁皇帝,这事换成旁人怕是都要犹豫再三。 外人都道江淮对云千宁情有独钟,可谁又知道小宁宁为江淮也足够豁得出去呢? “羡慕?” 江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齐琰,脸上还带着些许隐隐得意的笑意,齐琰起身冷啐一口。 “呸,小爷会羡慕你?” 齐琰起身走了,江淮轻笑起来,云千宁望着他,道:“咦?这就走啦?不再坐坐?” “不坐了,最近事多,给你们扫扫障碍。” 云千宁闻言从空间那株几株花来,道:“这些是给夫人的。” “你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可让我娘想坏了,有空过去瞧瞧。” 云千宁点头,送走齐琰后坐到江淮对面吃点心。 “少爷,侯府来信让你择日回去一趟。” 门外千城恭敬的说道,江淮低应一声,也是该回去了。 有些事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父亲一定清楚。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江淮问道,云千宁摇摇头,道:“这几日恐怕不行,道长催着让我去道观呢。” 江淮这才想起来马上中元节了,云千宁是无论如何也要去道观露脸的。 “那行,我让千路和……你跟怀午很熟吗?” 江淮话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云千宁一愣,皱着眉头摇头道:“没有吧,往日大多是古砚跟着我,或者是夜溪。” “怀午甚少单独跟着我的。” 江淮点点头,云千宁不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随口问问。” 云千宁不疑有他,抿口茶轻声道:“让千路跟着就好了,不用旁人了。” 玄阙司到底是听命皇帝的,云千宁就算再大度,玉芙的事在她心里也是个疙瘩,不是说不计较,心底就半分委屈都没有的。 “也好。” 江淮如今倒是放心了,蛮蛮可比侍卫有用多了,更何况真有危险的时候宁儿也可以进花影重保命。 云千宁拨动着茶盏,她有些怀念刚进京城时的无忧无虑了。 第九十五章 云雾初开 七月十五中元节,京城里早早的就热闹起来,而当天长清观更是人山人海。 云千宁简单的露面,拿出一些花来交给道士,余下的便不用她费心费力了。 原本给云千宁安置休息的地方被她种上梨花树后,便也成了道观一景。 于是道长又在观内新建个小院,专供云千宁休息的。 小院是用篱笆围出来的,内里桌椅板凳软塌一应俱全,中间的亭台周围还特意用纱幔遮挡,若是足以给她小憩使用。 院中还有个秋千,云千宁这会儿正在秋千上轻轻晃荡呢。 不远处传来哭闹声,云千宁侧眸望过去,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小院虽是有意与善信们所走之路隔开,但一墙之隔仍旧可以听到另一侧的声音。 千路去打听,不多时便回来了。 “前头有个小姑娘,似乎是被家里丢在这了。” 云千宁闻言抿唇似乎在沉思什么,千路见此又道:“属下再去确认一下。” “去吧。” 云千宁心不在焉的倚在秋千上,但愿那个小姑娘只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吧。 千路出去没多会,另侧靠山的墙头上便翻进来一人,云千宁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装满毒药的荷包,那人转头过来,竟然是陆傲。 “你来做什么?” 云千宁没有收回手,仍是警惕的看着他。 陆傲沉眸走到她面前,一手抓住了秋千绳子,还未等开口身侧长剑破空,若非他躲得及时,只怕要当场被人抹脖了。 “江淮。” 云千宁侧头眼前一亮,那不自觉流露的笑意让江淮心下高兴。 江淮大步走过来,盯着陆傲道:“陆公子年岁不小了,合该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 陆傲伸手擦了一下脖子上渗出的丝丝血迹,咧嘴道:“郡王好功夫。” 江淮沉眸,若非是不想当着宁儿的面杀人,他可断不会只让他脖子上留道小伤口那么简单。 “不是回侯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云千宁欢喜的跳下秋千,江淮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父亲找我商议和你的亲事。” 云千宁闻言有些害羞,没好意思再问下去了,江淮笑笑抬眸瞬间冷眼看着陆傲。 陆傲转身要走,却不想千城正手持长剑挡住去路。 “我是来送消息的。” 陆傲见走不了索性就不走了,倚在亭旁,反而气定神闲下来。 江淮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云千宁有些疑惑:“送消息?给我?” “嗯。” 陆傲淡淡的应一声,侧头道:“关于当年付家之事。” 云千宁抬头看向江淮,江淮眸子微转,此处可不是能说这件事的地方。 难怪刚刚他离宁儿这么近,不过江淮转念一想,即便是传消息离得近也不行。 江淮问道长借了出隐蔽无人的地方,陆傲怎么也没想过,能跟付家的后嗣以及江淮心平气和的坐在同处。 只是三人刚坐下,齐琰竟是也过来了。 齐琰一进屋看到陆傲坐在这也是有些意外,见江淮和云千宁疑惑的看向他,笑道: “听说陆公子出城直奔长清观的方向,我心下好奇想特来问问陆公子什么时候对求神问仙感兴趣了。” 陆傲心下冷笑,分明是怕他对云千宁做什么急急忙忙赶过来,当他不知道吗?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二位人中龙凤的人物如此上心。 江淮把陆傲来送信的告诉齐琰,齐琰摸摸下巴,低头沉思忽而眼中精光一闪。 “陆公子说来送消息,又与付家有关,让我猜猜……莫不是康王与当年付家谋逆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齐琰笑眯眯的盯着他,陆傲沉默半晌,忽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云千宁还没反应过来,忙问道:“要走啦?你还没说是什么呢?” 陆傲带着几分无语的看着云千宁,随即看向齐琰道:“齐三公子聪慧过人,既然已经猜到,我又何必多说。” 云千宁感觉有些意外,齐琰抬手用折扇挡住他的去路,仍是满脸温和笑意。 “不忙,我这总归是猜测,具体的还要问陆公子到底知道些什么不是?” 陆傲眉头一挑,也不再拐弯抹角。 “前些天康王府死了个下人,奇怪的是这个下人是中毒死的。我觉得有蹊跷,私下打探发现这个下人当初是康王身前的心腹。” “我悄悄去过他的住处,发现一封埋在土里的书信。” 陆傲将书信拿出来,江淮起身接过一看,而后便和同样看完书信的齐琰对视一眼。 云千宁疑惑问道:“是什么?” 江淮把信递给她。 这封信是假石洺所写,上述自己已经安全抵达,其家眷并没有起疑。 “也就是说,指使现在这个假石洺的人是康王?” 江淮点头,沉声道:“更说明当初陷害付家谋逆,很有可能是康王主使。” “她一个王爷,陷害付家有何用?” 齐琰和江淮沉默,陆傲瞥一眼,啧了两声。 “当年付文认为皇位继承有糟粕,公主外嫁所生之子也是外姓,此不该继承皇位。” 云千宁摸着下巴想不明白:“这跟康王有什么关系?” “付文还说过,兄弟相承也是不可,易造成皇室斗争。付文提出此事后三个月,付家便被以谋逆案论处。” 江淮打量着他,堤防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付大学士上奏过这样的大事他和齐琰都没有查到,也就说明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是在朝上说的。 应是私下里付大学士同陛下提议的,既是私下提议,康王明知现在他和齐琰都在查付家一事,甚至把假石洺都弄到京城来了,那他更会三缄其口才对。 陆傲怎么会知道的?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 “是鸢儿对我说的,鸢儿曾幼时无意提起过,只是当时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看见石洺的信,才想起此事。” 江淮沉眸,果然是早就知道。 “我猜这件事一定还有知情者。” 齐琰忽然开口,云千宁拧着眉头,问道:“还有知情者康王为何不灭口?” “或许是因为这个知情者不好对付吧。” 齐琰抿了口茶,道:“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石洺出事多半是因为背后之人想灭口。” “可灭口合该杀了才是,偏留他一命。虽说现在石洺或者不如死了,可到底还是隐患。” “陷害文臣忠良这样大的事,一旦被证实就是重罪,除非他想借石洺的下场,警告什么人。” 陆傲看向齐琰,此刻他才有些理解,京城里上至皇子下至官员家的公子,为何都对齐琰态度出奇的好了。 齐琰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当初参与这场谋逆案中的人,有什么人是康王动不了的。 江淮却忽然开口,说出的名字让众人都心生意外。 “荣臻。” 云千宁满是不可置信,江淮沉眸满是笃定。 齐琰挑眉笑问道:“这么确定?” “荣臻是武将,从未入过仕途。外人包括荣家的人也都认为荣臻是靠着付家才平步青云。” “可付家只有文官且清流正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所谓的女婿,便替他在军中铺路?” “更何况荣臻还不是付家的女婿。” 云千宁忽然想起来了,道:“对,母亲是一直喜欢云轻的,误以为怀了荣臻孩子的时候,付家已经没了。” 江淮点头,一直以来他们拿到的线索消息都太杂了,以至于他们都没有仔细的思考串联。 “荣臻真的参与当年陷害的事了吗?一定会有证据吧。” 云千宁还有些不大相信,她虽然不觉得荣臻是好人,可他不是深爱母亲吗?否则也做不出当年那些事了吧,既如此又怎么会陷害付家? 江淮眉头一拧,眼中带着几分阴沉,似乎是想到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云千宁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江淮迟疑,随即摇头道:“还没有。” 云千宁有些失落,齐琰淡淡瞥他一眼,开口要说什么,被江淮眼神制止了。 陆傲瞧着二人眼神沟通,垂眸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我可以走了?” “自然可以,我想陆公子今日会来说这些,想必关于你父母仇人的问题也想清楚了。” 齐琰轻敲手中折扇,对着门口摆了个请的姿势。 陆傲眼中冷冽,云千宁看着他们二人出去,还有些不放心齐琰。 “我去看看。” 江淮让千路进来陪着她,自己则是跟着齐琰陆傲一同出去。 云千宁坐在椅子上,心里是乱糟糟的。 一下子知道太多事了,反而有些茫然的感觉。 “我的事不劳二位操心,只是这人心本就可怖,真相早晚会被揭开的,不知二位能遮掩多久?” 陆傲说完便笑着离开了,齐琰收起脸上笑意,淡淡的瞥一眼。 江淮不以为然,转身就要回去,被齐琰一把给拉住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若真相就是我们想的那样,宁儿……” “无妨,她承受得住。更何况这件事对她也没有打击,最多会感慨几日。” 江淮一笑,宁儿是单纯,她也更愿意世间美好。 可是旁人都忘了,她自己本身就是从黑暗的世界里走出来的。 第九十六章 回侯府 道观这边几乎没有云千宁什么事了,是以他们谈完事之后,便一起回城。 “父亲的是让我择日就把你娶进门,我并没有答复,总要看你的意思。” 江淮坐在马车里,如今二人住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就是有实无名。 尽管有一道赐婚圣旨,可亲事未办,便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云千宁有些害羞的低头,咬着唇微微鼓起来脸,江淮这么直白的问她,反而让她不好意思了。 齐琰托着脸倚在轩窗旁,笑道:“这倒是件大喜事,不过我觉得还是拖一拖为妙。” “为何?” 江淮转头看过去,齐琰挑眉道:“知道你求娶心切,但如今外人可还称呼小宁宁为荣三姑娘呢。” 这么一提醒,江淮瞬间就明白了。 外人还当宁儿是荣府三小姐,她不是荣臻女儿一事也尚未澄清,这亲事若是要办,不请荣家坐堂,定会引来骂名。 可若是请了,一旦他们的猜想是真,那宁儿可真真就是认贼作父了。 “不若先摆下酒席算是定下亲事,正好这几日南隋和亲公主马上就要进京了,你去顺便混两个差事,便说腾不开时间,等和亲之后再举办亲事,也能安抚住荣臻。” 江淮点头,荣臻在知道宁儿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后,到现在一点作为都没有,这让他是意外也是忌惮的。 还是说荣臻根本就不在乎当年的真相被揭穿? 马车缓缓停在齐府门前,齐琰下马车便回府了。 江淮则是在次日带着云千宁回到侯府。 侯府内还有别的客人,王静淑正在给自己儿子说亲。 “那不是杭夫人吗?”云千宁有些好奇,江淮轻点头,府上的管家过来迎接二人。 “公子,荣……” “宁小姐。” 江淮冷眼看向管家,管家忙改口,道:“宁小姐,夫人正在接待客人,让老奴先带你们回院子里休息,夫人稍后就过来。” 江淮点头,见云千宁还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厅内,索性开口问道:“杭夫人怎么过来了?侯府什么时候和顺天府关系这么近了?” 管家赔笑,道:“杭夫人是来说亲事的。” “杭家还有未娶亲的嫡子?” 云千宁也有些疑惑,管家摇摇头低声道:“不是给杭家少爷说亲,是杭芝月杭大小姐。” “杭芝月?” 管家也不卖关子,低声一口气全说了。 “说到底也是二少爷惹出来的事,昨儿中元节二少爷去游湖,画舫上有许多章台女子来歌舞给公子哥们助兴。” “结果不知怎的二少爷把戴着面纱的杭小姐也当做是……” 江淮已经听明白了,江奇把杭芝月当做成风尘女子少不得搂抱,结果知道是杭家小姐后不认账了。 而杭家此番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 杭夫人私下来,若是侯府肯认下这门亲事,那么低调点不对女儿造成任何名誉损害是最好的选择。 无非就是上门时少不得没些脸面,总比女儿遭人指指点点的强。 若侯府不肯认,这件事可有的闹了,杭芝月毕竟是顺天府尹的嫡小姐,顺天府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江淮让管家命人送些点心甜饮来,而后便带着云千宁到后院他多年未住过的院子休息了。 这院子里外收拾的都很干净,一应陈设都很齐全,只是云千宁瞧着光秃秃的院子,想要种花栽树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侯府东南角挨着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空地,那地方原是母亲留出来想要建林子的,只可惜……” 江淮语气停顿,想到母亲他少不得有些几分伤感。 云千宁冲着他笑笑,江淮一扫阴霾,道:“等你嫁过来,我便让父亲把那边的院子给我,到时候我们搬过去,连同那片空地,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云千宁闻言眨眨眼,问道:“我们成亲后要住在侯府呀?” “嗯,你若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别处而居。” 云千宁正想着,外面便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 “成亲后若是别处而居,你不怕惹人非议?这么多年不回家也就算了,到底是未成家,浪荡些也好。” “可成亲后若还这般放肆,传出去都道是我这个继母教的不好了。” 王静淑缓缓走来,云千宁听着她说这番话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席话听着是在管教,可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淮瞬间冷眼,冷笑:“怎么会呢,我还活着便足以说明夫人手下留情了不是么?” 王静淑一副委屈的模样,拧眉道:“你这孩子真是……我不管教你,江家的长辈容得不得,我管教你,你还这般冤枉我。” “若无事找我,夫人请回吧。” 江淮淡淡的转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王静淑叹口气,又道:“过几天你弟弟就要成亲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淮冷声反问,脸上尽是事不关己。 王静淑手上轻拧着帕子,深吸口气,道:“你也知道你父候清廉,又很少理会朝事,旁人送礼是一概不收……” 江淮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静淑,道:“夫人是来讨银子的?” 王静淑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江淮的表情讥讽的太过明显,她又怎么看不出来? 可奇儿的亲事迫在眉睫,这件事若是闹到皇帝面前,怕也不会善了,所以不管奇儿愿不愿意娶那位杭小姐,这门亲事都必须成。 杭家要的聘礼多,可侯爷准备的聘礼都是有数的。 之前侯爷替江淮相了一门亲事,这聘礼也是按照那家门第定下的。江侯爷一旦决定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江侯爷一不贪墨二不收礼,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便拿多少。当初江家是靠宁顺才跻身贵族高门,侯府名下的铺子也都是宁顺的。 按照侯爷的意思,那是一个铜板都不能动,日后要给江淮的。 侯府不是没钱,只是钱都被侯爷控在手里罢了。 王静淑这些年倒也置办一些田产地产,可比起杭家要的,实在是太少了。 而江淮,他不用依靠家里自己本身就很有钱。 那一座锻造坊,足以让他一辈子锦衣玉食。 “算是我问你借的,日后还你便是。” 王静淑可从来不敢自称是江淮的母亲,尤其是有求于他的时候。 江淮冷笑一声,道:“夫人往家里拿回那么多银子,怎么如今要用的时候,你娘家竟是不管不顾吗?” 云千宁好奇的瞪大眼睛,王静淑心下一沉,江淮连这件事都知道? 江淮笑而不语,王静淑眯着眼睛看他,心道——他还知道多少? “不知道你哪听来的胡话竟也当真了,我娘家再不济也是伯爵府,又怎么会缺银子?” 江淮挑挑眉,道:“也是,或许是外人胡言乱语也未可知啊。” “就是,旁人的话可信不得。” 王静淑点头,江淮托着脸,道:“若是差聘礼,我自然可以向父候请示,夫人又何必问我借呢?” “不麻烦你了,我会亲自跟他说的。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王静淑转身就走了,云千宁看向江淮,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她为什么要找你借银子呀?侯府很穷吗?” 江淮摇头,从她面前拿起一块点心,道:“侯府不缺钱,只是她缺罢了。” 云千宁鼓着脸还是不明白,江淮低声道:“江奇常年狎伎浪荡不务正业,父候本就厌烦。此番又是因为狎伎误扰杭家小姐,杭家定会借此狠敲一笔聘礼。” “父候不会为因为他胡闹而买账,就算会,江奇也免不了一顿责罚。所以王静淑只能私下凑钱,只是她脑子蠢了会来问我借银子。” 江淮冷笑,刺杀的杀手有多少是王静淑派来的,她真当自己这一年没有查出来? “明知道你不会借她还来说,真是奇怪。” 云千宁戳戳自己的脸,这话倒是让江淮陷入沉思了。 就算王静淑不知道自己查出来些许线索,那她也该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厌恶才是。 上赶着跑来借银子…… “千城,去查查近些日子勇昌伯爵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江淮吩咐一声,千城立刻去办。 云千宁眨眨眼,问道:“你是怀疑她娘家出事了,所以不得不向你低头借银子?” “怕是如此。” 江淮沉眸,王静淑这个女人心思沉诡计多的很,需得小心提防。 云千宁幽幽叹口气,晃荡着腿,道:“难怪你不喜欢待在家里了,若是换成我也要每日小心,句句思量,也是不喜的。” 江淮轻笑一声,给她盏子里倒满甜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住在哪里?” 云千宁倒是认真想起来了,不多时笑道:“我喜欢住在庄子上,每天可以带着小兔们出去吃草,回来还可以抱着蒸糕晒太阳,天热就去河边摸鱼,天冷就缩在家里赏雪。” “京城里不好吗?” 云千宁摇摇头,道:“好啊,热闹又繁华。所以我才想住在庄子上的嘛,离京城又近,偶尔还可以坐马车进程听书看戏,逢年过节来热闹热闹。” 江淮伸手轻轻弹一下她的脑袋,这丫头净想着玩了。 第九十七章 神秘包袱 云千宁吃饱后就睡着了,没多久江侯爷便回来了。 江淮被喊去前厅说话,云千宁还在睡着,院里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小姐,我们姑娘正睡着,您晚些再来吧。” 及春挡在门口,江沁一脸无所谓,推开她道:“我知道,我不吵她,我进屋等她醒。” 云千宁心里面默默叹口气,不过还在装睡,实在是懒得起来应付。 江沁进屋后试探的喊了几声小嫂子,云千宁恍若未闻,仍旧闭眼。 她心道江沁若是觉得无趣了,也就自己走了,可没想到不多说屋内便响起翻动的声音。 云千宁倒是没敢自己睁眼看,而是让空间的蛮蛮注意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沁便出去了。 云千宁等到她出院子之后,这才慢慢坐起来。 “就是这个柜子?” 云千宁疑惑,蛮蛮的声音从空间里传来。 “是的,小主人。只是我没有看清楚她放的是什么。” 云千宁小心走过去,轻轻打开柜子,里面只有一个突兀的包袱。 “这是什么?”云千宁好奇的将包袱拿出来,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顿时错愕。 里面放着一些首饰和几封信件。 首饰看起来就华贵,且不像是少女所佩戴的。 云千宁坐下来拆开一封信,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及春,江淮呢?” 云千宁将信收好,把包袱系上,及春从外面进来柔声问道:“姑娘醒了?” “少爷去前厅见老爷了。” 云千宁点点头,及春见她不说话,又问道:“奴婢差人把少爷喊回来?” “不用,就当我没起来过,切记不要对别人提起我醒过的事。” 及春点点头,云千宁又把千路喊进来了。 前厅,江淮和江侯爷正在说话,院外忽然有侍卫前来禀告。 “大理寺卿李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侯爷。” 江淮端起茶没有说什么,大理寺办案,江侯爷自然没有什么拒之门外的理由。 李大人带着一众衙役进门,见到江侯爷微微行礼道:“侯爷,本官接到密报,称玉芙公主生前曾与云千宁姑娘有过书信往来。” “不知姑娘可在府上?可否让我们探查一二?” 江淮眸子一沉,放下茶盏起身道:“可有圣谕?” “这……事从权宜,本官还来不及向陛下请旨,只怕犯人会销毁证据。” 江淮眼神更冷,斜眸淡淡瞥他一眼,开口凉丝丝的问道:“你说谁是犯人?” 李大人见此,也有些心虚,忙说道:“下关一时口误,只是若郡王爷问心无愧,大可放我们的人进去一搜便是。” 江淮眯着眼睛,心中在思量。 李茂来势汹汹,瞧着便是有恃无恐。只怕此番是有阴谋诡计在内,若是放进去…… 还未想完,千路忽然出现在隐蔽的角落,冲着江淮轻微点头。 “大理寺办案,我自是不会阻拦。” 江淮沉沉开口,李大人闻言一笑,只是笑容刚扬起来,便又听道:“只是若线报有误,大人又该如何?” “这……郡王想要怎么样?”李茂开口倒不是怕,甚至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江淮笑笑,抬脚便往后院走,冲着门边打了手势,随即幽幽说道:“无论怎么样,只希望大人受得住便好。” 李大人压根就没把这句话往心里去,江淮领他们到院门口。 云千宁睡眼惺忪的从屋内走出来,看着江淮满是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李大人非要搜一搜住处,毕竟是大理寺,也不好半分面子都不给。” 江淮淡淡的开口,云千宁眨眨眼,无辜的说道:“可是我们今天才回来,这屋子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搜什么?” “他们说你曾与玉芙公主有书信往来。” 江淮可是太了解小姑娘了,她这无辜中带着几分阻拦的心虚,分明是摆了一出迷魂阵。 “我与玉芙公主?怎么可能?我俩向来不对付,见面更是分外眼红,怎么可能写信呢?” 云千宁连忙解释,李大人更加胸有成竹,道:“是与不是,姑娘让我们进去一搜便知。” “可是我们今日才回来,这里又能搜出什么呢?”云千宁并没有让路,李大人则是皱眉,道:“姑娘莫不是在变相阻拦?” 云千宁挑挑眉,无奈的让开位置,大理寺衙役进去搜查。 就在李大人正自信的等结果的时候,屋内的衙役却都空手而归。 “回大人,屋内一切正常,并没有书信一类的东西。” 李大人的表情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兄弟几个仔仔细细的找过了,包括房梁,以及有无暗格统统搜查过了,的确没有书信类的东西。” 李大人明显不敢相信,云千宁还是那副无辜的样子,道:“我都说了,我们今日才回来,便是有什么书信又怎么可能在侯府?” “是……是吗?”李大人心不在焉,江淮眯着眼睛,云千宁这话实际上是一直在提醒他。 李茂来的奇怪,又胸有成竹。 莫不是宁儿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有恃无恐的让他们进去搜查? 要陷害她吗?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下官就先告辞了。”李大人着急要走,江淮抬手用剑拦住他,眼中神情别有深意。 “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刚刚的话吧。” 江淮冷笑,李大人擦擦额头冷汗,道:“下官只是依法办事,郡王还想为难不成?” “自是不会。” 李大人松口气,然而这口气却只松到一半。 “此处是安远侯府,陛下曾下令,无诏不可随意带官兵将士擅闯,哪怕是玄阙司也不行。” “今日你们搜查侯府,一无证据证人,二无陛下圣谕,李大人贸然搜府,罪该如何?” 江淮轻挑眉头,李大人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宁顺长公主死太久,而安远侯又十分低调,以至于京城里大部分人都要忘记安远侯这座侯府到底有多么特殊了。 李大人也是能伸能屈的,扑通跪在地上,道:“下官无意冒犯,还请郡王爷高抬贵手。” “好说。” 李大人没想到江淮这么好说话,正在意外的时候,江淮一抬手,瞬间进来一队侍卫。 而且看这些人的装扮,分明就是玄阙司的人。 “事关玉芙公主,又如此蹊跷,只能请李大人去玄阙司做做客了。放心,若李大人当真清白,我已经登门赔罪。” 李大人一颗心瞬间犹坠冰窖,玄阙司那是什么地方?大楚第一酷刑司。 进去的人,但凡吐不出点真东西来,那就别想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一人便上前捂住其嘴,余下大理寺的衙役都愣住了,纷纷不知所措。 “这些人一并带走。” 江淮摆摆手,玄阙司的人便一起把人带走了。 云千宁冲着江淮眨眨眼睛,江沁正躲在暗处观察此处的形势呢。 江淮瞬间了然,对着父候说道:“父亲,宴席一事便拜托您了,我先带宁儿回去了。” “去吧。” 江侯爷思量片刻,忽然又喊住他,低声道:“你也别怪陛下。” “玉芙是他的女儿,当父母的自是都偏心自己的儿女。” 江淮点点头,这个道理他知道。 “宁丫头也是,陛下不是不信你,只是玉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喜欢宠爱的孩子,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一时悲愤乱了思绪,你多体谅体谅。” 云千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江淮再次行礼后,带着小姑娘出府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云千宁还在江侯爷的话,江淮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别想了。” 云千宁鼓着嘴,道:“其实想想也是我的不对,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我也不知怎的头脑一热就走了。” “我当初要是不走,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还害得你受伤。” 云千宁垂眸满眼都是歉意,这件事是她任性妄为了。 “无妨,你在府上可是发现什么事了?” 江淮怕她多想连忙转移话题,云千宁恍然哦了一声,道:“江沁来过我房间里。” “她也没有避讳,直接从正门进来的,当时她以为我在睡觉,就把一个包袱扔到我屋里了。” “里面是一些首饰和莫名其妙的书信,是伪造出来我和玉芙对话的。我觉得不太对,就让千路把包袱送出去了。” 江淮眸子一沉,连忙对外问道:“千路,你把包袱放哪了?” “哦,半路上遇到齐三公子,他把拦下询问几句,便把包袱要走了。” 江淮松口气,云千宁不明就里,试探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沁不过是个幌子,李茂也是个幌子,设这个局的人真正目的就是要你想办法把包袱送出去。” 云千宁瞪大眼睛,“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能发现并且让人把包袱送走呢?” “你若没发现,李茂带人搜出来便可以冤死你。你若发现必定会想办法将包袱藏起来,也会想着顺藤摸瓜,那势必会把包袱留在身边。” “无论是在哪找到的,哪怕是当街截住千路,他们也会说是你派人销毁证据。” 云千宁咽咽口水,还有些不太相信,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江淮沉眸,是不是一会儿便知道了。 第九十八章 必须进去 江淮和云千宁回到家里的时候,现刑部的刑部司主事宋迟正带几人站在门口。 “郡王,宁小姐。” 宋迟毕恭毕敬的行礼,开口对云千宁的称呼竟是误打误撞让江淮挺满意的。 那一句宁小姐让江淮本是冷着的脸缓和几分,道:“宋大人到此可有事?” 宋迟拿出一份纸卷,递过去解释道:“尚书有令,命我带人调查玉芙公主一案。” 云千宁有些意外,还真让江淮给说对了。 刑部大理寺齐出动,只是这个包袱为什么是江沁送来的? 江淮打开纸卷,上面果然是刑部尚书印,他将纸卷还回去,道:“进吧。” “任你们搜多久都可以,只有一点……” “郡王放心,我带的人都是有分寸的,定然是现在什么样子,搜完仍是什么样子。” 宋迟身后还有两名女子,他解释道:“这二位是我特从衙门调来的女差,凡是宁小姐所在之处,皆由她们二位来查看。” 江淮点头,对云千宁轻声道:“只能委屈你在院子里稍歇片刻了。” 云千宁摇头,坐在秋千上也不管其他人搜不搜的。 只是没多久,门口又有自称是宋迟手下的人来,江淮也是让进来了。 此人手中拿着一份食盒,宋迟接过手,把食盒拎到江淮的面前。 “这是我府上之人所做的点心,定是比不得府上厨子一二,今日之事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一听到有点心云千宁的目光便被吸引过去了,她总觉得这位宋大人,和她遇到的很多官员都不一样。 及春从里面挑出一碟子估摸着云千宁喜欢的,端到她身边。、 小姑娘拿起一块尝尝,随即有些惊喜的眯起眼睛。 “看来此人手艺不错,宋大人有福了。” 宋迟轻点头,仍是和煦有礼道:“宁小姐喜欢便是她的福气了。” 江淮没再说话,宋迟这人他只是早些年听齐琰提起过。 此人出身名门,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凭借自己的本事留在官场,那年他不过是个少年。 据齐琰说,宋迟性格温柔,办起事来分寸有礼,京城里无论是谁看到他都会平白生出几分笑容。 今日得见,齐琰说的还真不假。 他奉令前来调查,能做到不扰乱屋内陈设已是不易,还特意带来宁儿喜欢的点心。 从那一句宁小姐便可得知,此人确实不简单。 云千宁吃下几块点心便不再吃了,江淮走至面前低声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没有。”云千宁摇摇头,仰头小声道:“心里有事,吃不下。” 江淮揉揉她的脑袋,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事想不通的告诉我。” “你说为什么送包袱的是江沁?” 云千宁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江淮也是仔细听才听到,他眯着眼睛陷入思考。 江奇江沁这兄妹俩,出事倒是都赶到一起去了。 想到这江淮忽然眼神一沉,江奇要娶的可是顺天府尹之女啊。 京城里几个管案件的地方,大理寺,刑部还有顺天府倒是都搅和进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铁了心要把宁儿送进大牢? 江淮心中默默冷笑,看来幕后黑手对宁儿恨之入骨啊。 云千宁见他不说话又低头自己沉思去了,忽而又抬头轻轻扯动江淮的衣摆。 江淮低头,便听小姑娘又疑惑问道:“江沁肯定不是主谋,这个主谋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回侯府的?” 江侯爷办事向来低调,他让人来传话,那肯定不是在家里大声喊,传话的人也不会走一路嚷嚷一路。 背后主谋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回侯府的? 亦或者是怎么确定云千宁能跟着回去的? 要知道即便是江淮会回去,她也不一定会跟着回去的。 江淮把目光看向小院,那天也就只有父亲的侍卫,以及自己府上的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 而且也只是知道自己要回去,并不知道宁儿会跟着一起去。 江淮皱着眉头,难道背后的人不在乎这个包袱是被宁儿发现还是自己发现的? 即便是自己单独回去,江沁也会准备好放包袱? 可是若换成是他,那这个包袱一旦被他发现,他肯定是会销毁的。难道大理寺乃至刑部的人,还敢搜他的身不成? 只有是宁儿,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江淮忽然一愣,似乎是想到什么了。他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理解,云千宁小声问道:“想到什么了?” 江淮停顿片刻摇摇头,可整个人还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云千宁抿着唇,耸耸肩便没再追问了。 两个时辰后宋迟手下也将小院搜查完毕了,云千宁坐的腰酸背痛,见此连忙起身伸个懒腰要进去休息。 这一搜竟是搜到天黑,云千宁撇撇嘴要进屋,宋迟也要带着人离开,院外忽然灯火通明,被人团团围住。 “刑部查案,请速速开门。” 门口的门仆将小院门打开,云千宁不明所以,不多时刑部侍卫一手握刀一手举着火把便冲了进来。 “我已经在此处搜查过,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件。”来的人是刑部侍郎,宋迟是他的手下,上前率先禀告自己的任务。 “刑部找到证人举证玉芙公主到郡王府当天,云千宁曾对玉芙冷言相对,现下请她跟我们去刑部一趟。”刑部侍郎看着云千宁,瞧着就是要捉拿。 云千宁下意识的躲到江淮身后,江淮沉眸挡在她面前,那意思很明确。 “还请郡王爷不要为难我们。” 一众侍卫纷纷抽刀,千路连忙挡在二人面前,一时间刀剑相向。 “下官有圣旨在手,郡王若再阻拦便是抗旨不遵,可格杀勿论。” 云千宁一愣,皇帝这是要……杀江淮? 以皇帝对江淮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会为了自己拼命? 江淮仍是一言不发,却是慢慢拔出手中剑,身姿绰约挺拔。 云千宁站在他的身后,再看着对面人数之多,她握住江淮执剑的手臂,莞尔对他笑道:“不过是配合调查,那便去嘛,没事的。” 江淮低头看她,“不准。” “我相信陛下是疼爱你的,你还记得你父亲说的话吗?” 云千宁眨眨眼睛,侯爷那番话说的很奇怪。 江淮昨天就来过,那时候他为什么不说这番话?他和江淮单独相处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说? 他是在李茂来了之后,他们要回来的时候才说了那番话。 云千宁觉得那是在提醒什么,只是她想不出来,所以她现在选择相信侯爷相信陛下。 就算皇帝再恨她,厌恶她,也觉得不会以这个强硬的姿态要自己下狱。 “没事的。” 云千宁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那是在告诉江淮,自己还有保命的手段。 江淮仍是未退半步,云千宁叹口气自己主动出去。 “宁儿。” 江淮一把拉住她,眼里满是阻拦之意。 “千路,照顾好少爷。” 云千宁抽出手,毅然决然的走向刑部的侍卫队。 她不能再让江淮因为自己和天子作对,和自己的舅舅作对了。 她不曾进京的时候,他们相亲相爱。而如今……一切皆因她起,这件事太过错综复杂。 不过她知道,既然策划之人就是要她进大牢,那她就进去看看。 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她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江淮抬脚抽剑就要把云千宁带回来,小姑娘立刻回头,道:“这次你就听我的吧,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云千宁鼓着脸,江淮骤然停住脚步,侍卫下意识的就要给云千宁带上镣铐。 江淮冷眼看过去,宋迟连忙道:“大人,宁小姐一介弱女子,又是被宠惯了的,这镣铐如此沉重,怕是会耽误回刑部的时间呢。” 刑部侍郎哪里不知道宋迟这是在提醒他,连忙道:“镣铐就不必了,就这么回去吧。” 云千宁跟着刑部的人离开了,江淮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深吸一口气,道:“齐琰在哪?” “属下见到三公子的时候是在御月楼。” 江淮沉着脸出去,可转念还是先回侯府去了。 云千宁发现在去刑部的时候,刑部的人似乎有意避开人群,选了无人的街道走。 而且走的速度极慢,她和及春逛花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慢的速度,走没多久她就累了。 “宁小姐既然累了,那就先休息休息吧。” 刑部侍郎蔡元开口,云千宁呆愣的坐在街边的木桶上,她怎么觉得这帮人一点都不着急把自己带回刑部呢? 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一想到这云千宁瞬间睁大眼睛,这个刑部侍郎该不会是也被人收买,在此处等着刺客来吧? 到时候她死在路上,刑部只需要认下失职之罪,路上有贼人巡防营还要担下大部分的责任。 他们又有陛下圣谕,就算江淮有怒意也没有任何办法呀。 云千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瞬间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道:“我,我不累,还是赶快走吧。” 蔡元古怪的看了一眼云千宁,宋迟在后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在思量。 第九十九章 圈套 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重犯,犯人不多。 云千宁一路被押送到最里处的牢房,拐了好几道弯。 “呀。” 脚下忽然蹿出一只老鼠,惊得云千宁跳脚,随即蛮蛮就把小黑蛇给放出来了。 云千宁给小黑蛇起名叫黑曜,黑曜在牢房内转悠一圈,眼瞧见老鼠虫子纷纷逃命似的往别的地方跑。 “真厉害。” 云千宁抓起黑曜,放在自己的胳膊上,门口宋迟正好走过来。 宋迟对于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颇为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 “此事我会去问尚书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只能先委屈宁小姐了。” 云千宁摇摇头,轻轻摸着黑曜的脑袋,小声道:“这件事宋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了,明哲保身,我不会有事的。” 宋迟抿唇不语,云千宁笑道:“多谢宋大人的好意。” “宁小姐可有什么需求尽管同在下说,在下去为你寻来。” 云千宁想想倒也没有什么需要的,便道谢拒绝了。 宋迟点头没再多说,再三叮嘱置办的狱卒多加照看云千宁这才离去。 云千宁坐在干草铺着的地上,身后正好有出高高的铁窗,零星的月光洒进,倒也没有让牢里那么的黑暗。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只不过她想不明白而已,索性就进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好了。 入夜,云千宁渐渐的打起瞌睡,倚在墙角昏昏沉沉的要睡。 黑曜反而在转动自己的绿眸警惕的看着周围,不停的吐着信子感知周围的变化。 四更天的锣声响起,将正迷糊的云千宁吓醒。 她揉揉眼睛,这刑部大牢离街道这么近吗?锣声都这么清楚的。 就在云千宁准备接着睡时,牢里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是刻意隐藏的,云千宁有些警惕,伸手把藏在靴里的匕首掏出来握在手中。 黑曜从云千宁的胳膊上跳下去,将自己藏在角落之中的干草下,云千宁眼睛死死盯着拐角处。 紧接着噗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云千宁提起一口气,紧张的不敢喘息。 脚步声渐渐逼近,只是这次的脚步声比起刚刚却是清晰很多。 就在云千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的时候,拐角处人影浮现走至跟前,抬手一刀将牢门的锁劈开。 “快走。” 此人故意压低着声音,云千宁却也觉得熟悉,只是来不及多想,就被此人拽着往外跑。 云千宁刚跑几步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停下脚步挣开桎梏道:“我不能走。” “傻了?” 黑衣人拍拍她的脑袋,云千宁伸手拍开他,道:“我听出来你是谁了,你自己走吧,我不走。” 云千宁转身又回到自己的牢房顺手把门关上了,黑衣人眯着眼睛看她。 “你不怕死?” 云千宁挑眉看着他,应道:“怕啊,可我在这不会死的。反倒是你,为什么会来?” “不用你管。” 云千宁拧起眉头,道:“你该不会是又让人利用了吧,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快去找江淮和齐琰。” “你确定不走?” “不走。” 云千宁很是坚决,黑衣人转身消失在拐角,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牢房内再归于安静。 小姑娘坐回地上,她有些想不明白陆傲为什么会来救她。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否则逃狱一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云千宁老老实实的坐着,次日一个女狱卒带她离开了大牢。 而今日的刑部格外热闹,刚下早朝被放回去的大理寺李茂便到访要提审犯人。 二话不说身边的衙役便冲进去寻人,却在牢里并没有看到云千宁的身影。 “蔡大人,人犯呢?” 李茂冷眼看着蔡元,蔡元拱手问道:“不知李大人要找哪位犯人?” “当然是昨天下狱的云千宁,难不成你们把她放走了?” 蔡元轻笑一声,道:“怎么会呢?只是宁小姐并不是犯人,所以……” “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茂故意停顿,身后小跑出来一个人小声嘀咕几句,随即李茂便扬起笑容。 “本官接到密报,你们刑部串通外人放走人犯,此刻犯人已经不在府中,本官要上报陛下……”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涌进来一批穿着黑色同一特制官服的人,他们手中佩戴各式武器,腰间挂着一样的令牌。 “玄阙司的人。” 李茂手心里全是汗,玄阙司的人怎么又来了? 紧接着后面又走进来一人,手持折扇,玉树临风。 “齐三公子?怎么是你?” 李茂微微皱眉,怎么会是齐琰带着玄阙司的人来? 既然是他,那总不可能是来帮他给刑部以及云千宁定罪的吧。 “关门。” 齐琰笑着吩咐,刑部大门顿时合上,他慢悠悠的往堂内走,路过李茂的时候,笑道:“陛下圣旨,此案由本公子全权负责。” “李大人要说什么,要告什么,皆与本公子说清便是。” 李茂瞪大眼睛,转身就要出去:“不可能,我要见陛下!” “陛下你是见不到了,甚至连明天的太阳都未必能看到了。” 齐琰笑的温柔,语气也和煦,然而说的话却让李茂差点腿软。 “什,什么意思?” 蔡元拱手道:“李大人既无话可说,下官倒是有话说。” “大理寺卿李茂越权调人,带兵擅闯刑部,污蔑刑部结党营私放走罪犯,桩桩件件都是大罪,还请齐三公子禀明陛下,还刑部公道。” 李茂转头大声道:“难道不是吗?那你说此刻疑犯云千宁又在何处?” “大人是在找我吗?” 云千宁轻柔婉转的声音传来,李茂顺势看过去,瞬间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云千宁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身边还跟着江淮,江淮身后还有两名侍卫,同时他们正押着什么人。 千路将手中押着的人推出去,正是早上将云千宁从大牢里带走的女狱卒。 女狱卒的双手都被折断,只能勉强撑起身子,脸色煞白。 李茂转头看向外面,却发现此刻刑部大堂上,除了玄阙司的人,便就是他的人了。刑部的衙役,竟然都不在。 “李大人,还有何话说?” 齐琰笑着问道,李茂还强撑着说道:“即便荣宁还在,难道刑部就没有与外人勾结了吗?” “看来李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齐琰笑笑,对着外面摆摆手,随即又轻飘飘的说道:“你猜猜,你是如何完好无损的从玄阙司走出来的?” 李茂闻言错愕,玄阙司主司说此事已经查明与他无关,遂,放他离去。 难道不是这样? “把他们蒙住带走,带去玄阙司好好审问。” 齐琰冷声吩咐,刚刚被招进来的玄阙司的人倒是下手痛快,直接将二人打晕,拖了下去。 云千宁眨眨眼,还有些懵。 早上她被带走,刚出大牢没多久,女狱卒就要刺杀她,辛亏江淮来得及时。 只是她还是有些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琰对蔡元客套几句,随即便冲着江淮使眼色,三人从后门一起坐马车离开了。 “怎么回事呀?” 云千宁看向江淮,她就这么走没有问题吗? “这件事是一个局,想要引出幕后的人。调动大理寺的人并没有查出来,不过调动刑部的人是皇帝。” 云千宁脑子晕晕,拧着眉头问道:“陛下要抓我?” “不是。”齐琰一笑,替江淮开口解释道:“陛下生病期间发现朝中多个要职被调动过,然而这些人却查不出来是谁的人。” “正巧安远侯发现最近府中有些异样,调查之后便进宫和陛下一起商议出这个圈套。” “只是那个包袱是意外,并不是陛下和侯爷的主意。只是侯爷见大理寺有动作了,便派人去通知陛下,这才有了后来刑部的蔡元的强行抓人。” 云千宁挠挠头,她还是没懂这出戏的意义是什么。 江淮沉声道:“原本放出李茂是想抓出更多的人,没想到昨夜有人劫狱,误打误撞抓住刺客还把刺客给带走了,应是打草惊蛇,再无刺客前来。” “那个狱卒应该就是他们的后手,如今抓住三人,全都送进玄阙司了,总比只抓到一个能逼问的消息多些。” “只是委屈你了。” 江淮揉揉她的脑袋,云千宁摇摇头,笑道:“不委屈呀,我说蔡大人怎么特意带我走无人的巷子,还动作极慢就差雇个马车给我了,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蔡元是坏人,勾结刺客要杀她呢,原来是真的在替她着想。 “对了,还有宋迟,他看起来似乎很抱歉。” 江淮点头,道:“蔡元已经跟他解释了,此人倒是正直。” 云千宁点头附和,抬头忽然道:“陆傲找过你们了?” “没有啊,他找我们做什么?”江淮摇头,云千宁不解,问道:“你们不是说昨夜有人劫狱吗?那是陆傲,他是来救我的。” “只是我觉得奇怪,并没有跟他走,哦,那个扑通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击倒刺客的声音。” 云千宁一拍手,可算知道自己昨天听到的那些声音是什么了。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陆傲去劫狱? 那也未免太巧了。 第一百章 云千宁病重 云千宁回去的那天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好巧不巧就把她给淋病了。 本来皇帝和太后还想宣她进宫坐坐,如今也是不能了,只能差御医来看看,顺便赏些好药材。 云千宁这一病可是有不少人来看她,毕竟要砍头也好,还是下狱也罢,这两件事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有透出去。 就因为这件事,云千宁看着来看望她的人便能想到那些无辜被灭口的人,一连做好几天噩梦,病的反而更重了。 江淮每日在家陪着,能劝的能安慰的话几乎都说尽了,云千宁仍不见好。 小姑娘风寒是好了,可睡觉再不安稳。夜夜都被会噩梦惊醒,整日里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御医来了好几拨,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说云千宁是忧思过虑才导致的夜不能寐。 来的几次御医都这么说,江淮一开始还能勉强信一信御医的话,然而后来云千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呈现几乎是病态的模样,御医还这么说。 开的药也都是毫无作用的安神汤药,气的江淮等到御医再来的时候,直接给了个闭门羹。 当下凌禾并不在京城,他师父百来岁的人了,年年寿诞徒弟们都是要回去的,凌禾也不例外。 所以几天前凌禾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小姑娘还只是风寒,都以为是普通风寒便没当回事,如今再想让他回来,来来回回少不得月余,也是来不及了。 云千宁这一病,江淮也跟着消瘦几分,手下的人日日夜夜出门去寻名医,来的却都没有办法。 “查查宋迟,还有那个狱卒,接着拷问。玄阙司如今是无能人了吗?这么久了,连个话都问不出来。” 江淮揉着眉心,云千宁脸色苍白,这一年多养出来的肉也都尽数耗没了,甚至比之前在周家的时候还要瘦。 迎月从她母妃宫里又借出来几个厨子,天天变着花样的做些精致可口的菜肴,却也哄不进去半分。 齐琰更是将人手都散下去,有名的没名的大夫统统拉过来,依旧是半个能看出端倪的都没有。 云千宁重病在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佯装来慰问的人很多,实则这里面可都不少人都幸灾乐祸的盼着云千宁赶紧去死。 别有用心的人来多了,还都是趁江淮不在的时候来,江淮一气直接调了一队禁军驻守,再有人来烦宁儿,统统拒之门外。 “小宁宁,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喏,江南一带有名的小吃。” 齐琰身后还跟着他堂妹齐暖,齐暖手里也拎着一些东西,无非也是些药材。 “谢谢。” 云千宁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如今她能清醒着,全靠着花影重灵气吊着。 这也是为什么江淮不肯带云千宁去其它安静的地方养病,而是带她回了郡王府。 此处花影重内的花最多,灵气充沛,对她身子十分有好处。 花影重内因为灵气被云千宁抽走大半,蛮蛮种花很是不易,但即便再难也得种出来,以此来换掉外面灵气不那么充足的花。 “这是……”齐暖看见及春端起来的药,及春应道:“少爷讨来的雪莲,嘱咐我们熬进药中,一日三顿不能少了。” 雪莲难求,即便是皇宫也没有多少,江淮直接把所有的都讨了来,更是万把金子散出去,只因为这雪莲对她的确有用。 齐暖见此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包袱藏在身后,她带来的这些药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不是给我的吗?怎么还藏起来了,舍不得啊?”云千宁端着药喝了几口,便把药碗放下了,如今她连这点子力气都没有了。 齐暖摇摇头,见此坐过去端起碗,及春连忙就要接过手,齐琰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一碗药尽数入肚,云千宁又开始泛起瞌睡来了,齐琰和齐暖又陪着说说话,等到她睡着二人才离开。 刚出屋,齐暖就抹了一把眼中还未流出来的眼泪。 “哥,你可一定要把凶手抓出来,太不是人了。” 齐暖和云千宁只见过一次,可她就是很喜欢宁宁姐,笑起来可爱又温柔,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到底是谁这么可恶,要这么害她呢? 齐琰点头,他正好打算亲自走一趟玄阙司。 江淮从外面回来遇到刚出来的齐琰,江淮则是把他喊回了郡王府。 “下毒的人不在那三人之中?” 齐琰有些意外,可是当天小宁宁没再接触其他人吧? “宁儿说那天陆傲接触过她。” 江淮沉声说着,齐琰摸着下巴,道:“那天守株待兔的计划也因为陆傲的出现被迫中止。” “陆傲不会下毒,他也不知道我们在暗中蹲守。” 江淮眯着眼睛,齐琰挑眉,道:“所以他真是去劫狱的?奇怪,好端端的他帮小宁宁做什么?” “因为我那天晚膳吃多了。” 陆傲从窗户翻进来,悠哉的找个地方一坐,齐琰挑眉眼里可是不善。 “我怀疑我府上有奸细。” 江淮知道二人不对付,不过眼下可不是调解他们关系的时候。 齐琰闻言果然不再盯着陆傲,而是转头问道:“何出此言?” “之前郡王府的外墙曾被人开过一个隐蔽的窟窿,在里面有宁儿的花挡着看不见,在外面也是摆放着杂物,禁军侍卫都是一起站岗,即便是有心也着实无力。” “你的意思府内人摸准侍卫换班的实际一点一点做的?” 齐琰拧着眉头,会不会太麻烦了? “既是府中奸细,为何非得挖个洞不可?” 江淮闻言顿时一愣,是啊,他之前倒是把这点给忘记了。 “这个人出不去郡王府。” 陆傲也反应过来了,适当的接一句,齐琰翻个白眼,脸上讨厌两个字实在是太明白了。 “或许这毒并非是当日所下,而是……下在药里。” 云千宁染上风寒后喝了几日的药,江淮点头,觉得极有可能。 “再演一出戏吧。” 江淮眼眸微动,齐琰问道:“你想引蛇出洞?只怕不容易吧。这个人藏在府中这么多年,只怕小心谨慎的很。” “不急,我总要先查查知道范围,才能确定这出戏到底要怎么唱。” 齐琰翘着腿,抬抬下巴,道:“那你喊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要他做了。” 江淮理所当然的说着,陆傲立刻看过去,道:“我可不是你江府的下人。” “让你办事那是看得起你,没敲断你的腿已经是本少爷仁慈了。” 齐琰斜眸瞪过去,他可还对当初陆傲让小宁宁下跪一事怀恨在心呢。 陆傲冷笑,侧头不予理会。 江淮摆手,道:“康王府最近如何?” “你们总算想到康王府了。” 陆傲有几分无奈,尤其是看着齐琰,更加讥讽:“还齐三公子呢,不过如此。” 二人针锋相对,江淮揉着眉心,陆傲转过头开始说正事。 “我知道她下狱的消息是康王府侍卫告诉我的,我以为很多人都知道。”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齐琰笑道:“看来康王是玩了一招投石问路,还真是谨慎。” “看来某人也就是个当石子的命了。” 齐琰嘲讽,被当做石子的陆傲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二人又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 “康王,是时候动一动他了。” 江淮起身拿出一摞纸,上面都是玄阙司拷问出来的内容,一共三份。 以往都是一样两份的,送到陛下面前一份,玄阙司单独留一份,而这次的第三份便是特意给江淮准备的。 齐琰接过手看一眼,翻了几页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季元浩?” “嗯,李茂供认是季元浩曾看见玉芙将那些东西交给云千宁的,他并没有受人指使,一切都是因为轻信旁人。” 齐琰冷笑,“这个李茂倒是聪明。” 轻信与人和要冤枉一人,这两者之间的概念截然不同。 “季元浩已经抓起来了,陛下虽说还承认季元斌驸马的身份,可却将公主府收回,还将玉芙原本出嫁带出去的宫人尽数散去。” “这是明摆着要打季元斌的脸了。” 齐琰有几分幸灾乐祸,江淮沉眸,道:“这件事季元斌定然牵扯其中,只不过是让季元浩顶罪了而已。” 说完,江淮转头看向陆傲。 “我有一点不明,康王如何确保你能去劫狱?” 就连他们对陆傲劫狱一事颇感意外,康王是怎么知道的? “他并不知道我劫走过云千宁,也不知道我多次见过你们。” 齐琰拧着眉头,道:“他就这么确信,你会因为父母之仇去杀小宁宁?” 陆傲挑眉,托着脸,道:“当然不会,前几天康王妃曾找我说过话,她有意无意的把母亲当年自尽的事扯出来。” “还有那封遗书,母亲在上面写过,一定要我为他们报仇。” 齐琰和江淮明白了,这封信陆傲也带着,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会猜疑这一点? 二人接过信一看,内容果然是让陆傲仇恨付家的。 “我怎么感觉这纸摸着不对呢。” 齐琰皱着眉头,这纸未免有些厚了。 江淮顿时接过手细细用拇指擦拭,随即抬头看向二人——这纸果然有问题。 第一百零一章 南隋使团进京 陆傲皱眉收回信,江淮和齐琰也没有说什么,那毕竟是他母亲的遗书,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他们这两个外人要插手的。 江淮让陆傲注意康王府是否有善用毒的高手,毕竟当初的七冥散,也是从康王府出来的。 凌禾说过,七冥散不易制作,能做出来的人定不是寻常人。 齐琰和江淮找到的奇珍药材也是有些许用处的,竟然误打误撞压制住了这莫名的毒性。 云千宁精神状态好些了,不在噩梦缠身,也不再整日里昏昏沉沉。 除了有些弱不禁风之外,倒和寻常差不多。 云千宁偶尔会出来晒太阳,蛮蛮在这段时间勤勉种花,让花影重灵气更加充沛起来,日日夜夜给她煮饭做菜泡茶的水都用空间灵泉。 一时间隐隐有些要痊愈的架势。 太医还是什么什么脉象都把不出来,只单看云千宁脸色比之前好上许多,便认定她已经痊愈。 江淮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帮御医的话,他可是不敢再信。 雪莲还是一日三顿的不落,那些个补药也不准停下。 云千宁喝药喝的小脸直皱皱,奈何江淮铁了心要做的事,她也拦不住。 “如今瞧见你气色好些,我这心里也算松口气。”迎月前来探望,云千宁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拍。 迎月原本是有孕的,却意外流产了。 罪魁祸首是太后的那个侄女孙卫雅。 卫家仗着太后有恃无恐,只是让卫雅敷衍的道歉了事,舒妃和迎月原本想隐忍,可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李太傅忽然称病不上朝了。 李太傅在朝中威望高,皇帝命人去探望,尽数都被挡了回来。 问,就是孙儿遭奸人故意谋害,李太傅伤心过度起不来了。 李太傅在文官文人中的地位,不亚于当年的付家。李家的儿媳妇,还是位公主,被人害的流产,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便过了,未免让人心寒。 于是一时间议论纷纷,这件事太后是被瞒在鼓里的,后来又一直在‘病’中,卫家也没有同她说。 陛下当时本来情绪不好,闻得此事之后,连削卫家几名大官,将卫雅一家打发出京城,到个偏僻的地方当父母官去了。 李太傅心满意足,又接着上朝去了,迎月养了一段时间,原本是要做双月子的,但她太过担忧云千宁,便让李承舟偷偷带她出来了。 “我这都好,倒是你……还应该多养养才是。之前病重昏沉,现下你也看到了,精神着呢,快回去吧,免得受风。” 迎月也不逞强,见到她好便放心的回去了。 云千宁整日在府上也不出门,她现在也觉得在灵花附近舒服许多。 她没事就拿着钓竿坐在池边钓鱼,钓完再给放回去,乐此不疲的钓着。 时间久了,就连池塘里的鱼都知道,她这钩子上是软钩,不伤鱼不说,还有吃的。 所以每回她拎着钓竿来钓鱼,池塘边都游满鱼,争前恐后的要抢钓竿上的鱼饵。 “外面这样热闹,可是南隋使团进京了?” 云千宁在墙边听着外面吵吵嚷嚷,此处原是最安静的,只怕有大事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是啊,公子也被调去帮忙了。” 及春给她举着伞,今日的太阳实在太过炙热。 云千宁听着墙外的声音,有些心动。 “千路呢?我们出去看看吧。” 及春闻言有些纠结,云千宁笑笑,道:“没事的,我就远远的看着。” “蛮蛮刚种出来的花,我们带个花篮去,足够维持了。”云千宁撒着娇,及春也无法,只能喊上千路带着姑娘去凑热闹。 好在南隋使团进宫是要路过御月楼的,及春忙让小二腾出一间挨着街边的雅间,如此云千宁不用出去也能看热闹了。 小二伶俐的按照云千宁的喜好准备了一些甜饮点心,为此得一笔不菲的赏银。 云千宁吃着点心,不多时使团队便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两侧都有巡防营的人拦着,前后又都有南隋的将士护卫,江淮和几个官员骑着马在前领路,云千宁瞧着他骑在白马上,一身白衣胜雪,顿时移不开眼睛。 或许是目光太过认真,引得江淮侧头瞩目,二人四目相对。 “郡王,可是有事?” 江淮忽然停住马,旁边的官员也不傻顺着目光一看,便能看到坐在窗边的云千宁,立刻递了话。 “既是有事,郡王不妨先去忙吧,微臣引使团入宫即可。” 这位大人是个极有眼力见的,江淮当即点头,道:“劳烦大人了,以防万一,我让侍卫一路保护。” 大人点头,江淮立刻将马交给千城,自己则是进了御月楼。 坐在后面马车里的公主见此有些好奇,看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索性就不再看了。 坐在雅间里的云千宁是瞧见江淮上来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会儿想跑也是来不及了。 “你怎么出府了?” 江淮一进来便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篮花,倒也没有责怪,只是担心她。 云千宁笑笑,道:“在府中甚是憋闷,听说今日南隋使团进京,我还从未见过其它国家的人,有些好奇。” 江淮挑眉,问道:“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云千宁摇摇头,江淮思量片刻,道:“那我带你进宫去瞧,好在御花园里也有你养的花。” 江淮拉着她往外走,云千宁莞尔,这世上能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恐只有江淮一人了。 二人绕路从其他门进入皇宫,他们到的时候,皇帝正在乾清殿接待使臣。 “陛下,淮宁郡王带着宁姑娘来了。” 如今陛下身边已经换了公公,也是跟着他多年忠心的了。 皇帝一听,忙道:“快去加两桌就摆在皇后下首,宁丫头那份清淡些。” 公公立刻去办,宫女已经按照吩咐,摆好桌子奉上好茶。 不多时江淮便带着云千宁进殿,二人刚要行礼,皇帝便先开口道:“快坐吧,宁丫头的起色看起来还不错。” “是,宁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江淮一时间还是习惯用以前和皇帝说话的方式应答,如此没规矩反而让皇帝心下有几分开心。 席间无非是说些两国交好的客套话,让南隋公主洛水在京城随便玩,还让禄王府的三公子万俟璘负责招待。 “看来陛下是想让万俟璘娶了这位南隋公主。” 云千宁小声的说着,江淮点头,大楚自然不会让皇子娶外邦之女。 向来和亲都是从宗亲里挑合适的,万俟璘年岁正好,又不是要接管王府的长子,皇亲里也是排的上名头的,选他自然不错。 娶和亲公主一般来说都不件坏事,迎娶之人最低也是个郡王,若是得皇帝眼的,封个亲王也不是没有。 一府两位尊贵之人,而且和亲公主嫁过来便是相当于远无亲近无邻,又不是对家里有什么损害,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了。 江淮低声给她说道这些,云千宁听后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我想逃离这片地方。” 江淮望着殿内坐着的,无一不是为了家族前程。 就连他父亲和母亲当初爱的那么深沉,母亲死后,父亲也不得不肩负起江家的未来。 迫不得已的再娶妻生子,终日责怪自己连母亲坟前都没有脸面去见一次。 他给自己的惩罚,就是再无喜怒哀乐。 江淮伸手握住云千宁,京城看起来繁华热闹,实际上处处都是吃人的地方。 “你只问过我想去哪儿?那你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云千宁侧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江淮当真是认真想过之后才慢慢回答。 “江湖之大,有你既是家,无论在哪,你在我便心安。” 云千宁原本苍白的脸咻的一下红起来,别过去害羞的不敢再去看江淮。 江淮轻笑一声,他曾经想过去江南小镇,体验温柔水乡。 也想过去西北感受大漠黄沙,他想过无处的地方,幻想过身边会是一位安静温柔的夫人。 却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既不安静也不温柔,闹腾的时候鸡飞狗跳。 如今倒是安静下来了,可他却不愿意看到她这样。 “江淮,你有没有觉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呀?” 云千宁挠挠头,她总觉得有股探究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 江淮冷眼扫过去,倒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除了…… 洛水公主身边的侍卫。 “你认识他吗?” 江淮请问,云千宁按照江淮的指引找过去,那个侍卫看起来岁数不小,她哪里见过? 还是南隋的人,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踏出过大楚呢。 在江淮冷冽的眼神下,那个侍卫终于带着几分抱歉的神情移开目光,这让云千宁有很意外。 “他……好奇怪啊。” 云千宁喝口甜饮,却是被腻的直咳嗽。江淮忙吩咐下人去换杯清水来,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云千宁捂着胸口抬头之时,那个侍卫的目光又看过来了,这次不再是探究,反而多了几分担忧。 他在担忧她? 这个人是认识自己吗? 第一百零二章 无常蛊 宴席结束,江淮带着云千宁前去慈宁宫。 自从上次太后一病,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醒后又没好好修养,忙着帮皇帝善后,实是勉强。 他不进宫倒也罢了,如今带着宁儿,不能不去。 太后一听说他们来了,眉眼间眼瞧见的高兴。 又是吩咐下人拿点心,又是让端茶的。 云千宁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整个人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显得十分瘦小。 太后见此心里跟着心疼,这孩子说到底也没享过什么福。 幼时娘亲在旁尚能安乐,之后在周家也好,在皇城内也好,似乎都不得安宁。 太后和江淮说着话,时不时看向云千宁,小姑娘的目光一直看向御花园,显然是想去玩了。 “哀家也累了,你带着宁丫头去御花园走走吧。今儿阳光好,彩鲤池的鱼儿也分外活泼。” 太后摆摆手,江淮也不推辞,行礼便带着云千宁出去了。 看着二人出去,太后沉沉的叹口气。 “娘娘既然想念郡王,合该让他多坐会才是。”流丹端着滋补茶进来,太后摆摆手,道:“他心不在这,也是徒留。” 流丹笑笑,道:“郡王爷最是孝顺太后,之前那般种种,郡王爷可是拼了命的。” 太后想及此事,倒是笑了。 “就是难为宁姑娘了。” 流丹放下茶轻轻给太后捏肩,太后闻言问道:“何出此言?” “奴婢依稀记得宁姑娘刚进宫那会儿,身子骨瘦弱的很。还是舒妃娘娘的私厨和凌御医的药一起慢慢调理,才好些。” “不过刚好没多久,宁姑娘就为着郡王爷大伤一次,足养了几个月呢。” 流丹轻声说着,太后听在心里却是别有思量。 “好不容易养好伤,又遭遇湖匪,如今刚摆脱被陷害的风波,又……唉。” 太后心念一动,倒是没有仔细想过这些。 她也是老了,只记得当下未曾看过从前。 “别捏了。” 流丹赶紧收手,太后端着茶杯,思量片刻,道:“请齐夫人进宫一趟。” 流丹应声出去,太后心里暗叹,他们欠云千宁的还真不少。 彩鲤池此刻风景的确不错,阳光错落洒在池水上,映得湖面熠熠生辉。 云千宁可没有太多力气去看了,只能坐在亭子里,远远的观望。 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江淮轻轻递个眼神,千路便过去将这些人拦住了。 “璘少爷,我们姑娘正在前处歇息。” 万俟璘点头,道:“那我们便不去打扰了,就在此处赏赏景便是。” 千路拱手行礼退下,身后的洛水公主有些不解。 “那位……是什么人?” 洛水一开始只当他是京中小官,可刚刚宴会上,皇帝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就连万俟璘也要对他毕恭毕敬,难道是皇子吗? “是皇帝妹妹的儿子,江淮。” 万俟璘简单直接的说明,洛水看向亭中一直目光专注的江淮,有些出神。 “他旁边的女子是谁?” 洛水心下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另一个人如此深情专注。 “是他的准夫人云千宁。” 万俟璘只当她是好奇,便一一作答。 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洛水身后的侍卫明显有丝异样。 “她似乎病了?我去看看。” 洛水上前走过去,万俟璘赶紧拉住她,道:“江淮性子不好,这个时候千万别去惹他。” “我在南隋学过医术,或许帮得上忙。” 万俟璘犹豫片刻,差了身旁随从去递话。 只见千路同江淮说了几句,他便目光触及此处,稍看片刻,便让他们过去了。 “郡王爷。” 万俟璘拱手行礼,江淮摆摆手,此刻云千宁已经有些昏沉了。 “你会医术?”江淮淡淡的询问,洛水点头,道:“在南隋曾学过。” 江淮垂眸,南隋医术和大楚不一样,他想想便道:“那你便试试吧。” 洛水点头,仍是先把脉。 云千宁的脉象是看不出来任何问题的,洛水思量片刻,轻声道:“得罪了。” 说毕,她便轻轻转动云千宁的头,挑起她耳后的头发,只见耳后有三个不太明显的棕色圆形鼓起来的点。 “这是什么?” 江淮眯着眼睛,洛水轻轻放下头发,道:“这是蛊虫。” “蛊虫?” 洛水点点头,抿着唇问道:“我有一侍卫对蛊虫了解甚多,不知……” 江淮看向亭外的人,就是在乾清殿一直盯着宁儿看到侍卫。 难道他是看出来宁儿是中了蛊毒,所以才一直盯着看么? “此处不便说话,既然万俟璘奉命带你游赏京城,那景色最为别致的淮宁府,自是要去。” 江淮在给万俟璘递话,他也不是傻子,连忙道:“能去王府,实在我之幸。” 洛水听不懂弯弯绕绕,万俟璘说要去,那她便要去了。 路上万俟璘还在给洛水讲京城趣事,第一个讲得便是江淮那座郡王府。 光是听人说,也体现不出来什么。 直到洛水踏足郡王府,才被眼前的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给惊住了眼。 “好像仙境啊。” 洛水有种恍然的感觉,万俟璘也是第一次进郡王府,往日里都是听说,如今瞧见了,只觉外人编撰的景色,还不足这里的万分之一。 江淮抱着云千宁走至屋内,随即在院子里问道:“不知公主可看得出来这究竟是什么蛊?” 洛水看向旁边的侍卫,那个侍卫缓缓开口。 “耳后三点,是西疆蛊毒,无常蛊。” 江淮一皱眉,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研制这个蛊毒的人曾是大楚人,后一家获罪流放,流放途中他逃走只身前往西疆,学习当地蛊术,又研制许多新蛊。” “这无常蛊便是其中之一。” “此蛊名为无常,便是因为其一旦被下到人体内,会无声无息的夺走寄主的命。若非是钻研蛊术之人,是瞧不出来蹊跷的。” 江淮闻言看向二人,道:“公主和你不仅看出来了,似乎还很了解。” “郡王有所不知,西疆之人曾用蛊术迫害过我国。所以我国专研这解蛊之术,恰巧我这个侍卫也曾在西疆待过。” 江淮轻点头,早些年间西疆和南隋的确不停的争夺城池来着。 “可有解法?” “有,无常蛊不难解,只是解蛊需要的药很稀少贵重的。” 洛水轻声道,江淮摆手,应道:“无妨,需要什么药你尽管写出来便是。” 既然有希望,他便会全力以赴。 只是江淮瞧着这个侍卫,发现越看越熟悉。 尤其是眉眼……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云千宁睡上半个时辰就醒了,她醒的时候还来不及问洛水公主他们怎么在自己家里,齐琰就来了。 “太后有意要让你们二人快些成亲了。” 这种事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齐琰也就没避讳着万俟璘和洛水一干人等。 江淮看向他,问道:“怎么回事?” “太后怕是猜出咱们的顾忌,刚刚差人火急火燎的请我母亲进宫,想让齐家认下小宁宁当养女。” 江淮瞬间明白,看来外祖母的意思是想让宁儿以齐家女的名分,从齐家出嫁。 “齐家确实不错。” 还未等江淮开口夸赞,齐琰倒是自己称赞上了。 江淮一笑,道:“有什么好的?” “哪里不好?我爹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威名响彻三军。还有我娘,多有钱的一个人啊,还有我……” “打住。” 江淮赶紧制止他,生怕他夸赞自己的话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云千宁噗嗤笑了出来,齐琰看向她,也是笑呵呵的,问道:“我娘应下了,可认不认齐家,到底还是你说的算,我们不能勉强,太后娘娘也不能。” 云千宁抿着唇思量一会儿,道:“认下吧,也让旁人有些警觉。” 此话倒是江淮和齐琰没有想到的,他们都只想到有齐家做后盾,云千宁的靠山只会更牢固。 这一句话反而是提醒他们二人了。 如今宁丫头还顶着荣家女的名头,如今太后下旨,把她变成齐家女,外人定会思量。 虽然开始不明就里,少不得觉得宁丫头是攀龙附凤,可日后揭开真相的时候,大多也都理解,不会觉得突兀了。 “聪明了啊。”齐琰伸手要揉揉她的脑袋,被江淮一巴掌拍开,他撇撇嘴,骂了句小气,转头又笑着看向云千宁。 “放心,出嫁礼我一定让齐家办的风风光光,虽说我爹娘承养父母之名,但那日我想把付姨的牌位请过去。” 云千宁还未答话,只听旁边普通一声,那个侍卫手中的长刀落地,他满眼不可置信。 众人都好奇的看过去,齐琰眯着眼睛打量他,低声问道:“这人谁啊?” 江淮把他的身份简短告知,齐琰抬手摸起了下巴。 “柳叔,没事吧?”洛水似乎同他很亲近,蹲下身子替他捡起刀递还回去。 侍卫猛然回神,接过刀连忙行礼,道:“无事。” 齐琰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他,忽而笑起来,轻飘飘的开口道:“柳叔?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云轻应邀 江淮听着齐琰这句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过去,齐琰冲着他点点头,怕是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云千宁反应慢,可细想之下竟也想明白了,盯着侍卫一言不发。 “公主,这蛊可有什么要仔细的?” 洛水云里雾里的,听到江淮说话,思绪就被拉过来了。 “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只是无常蛊畏热喜寒。” 江淮点头,难怪发病之日会是雨天。既是蛊,那便说明下蛊之人,许是之前接触过宁儿。 云千宁的目光一直落在侍卫身上,洛水意外,抿唇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云千宁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瞧着有些像一位故人,一时思念,忍不住多看两眼。” “原来是这样。”洛水毫不起疑,齐琰笑笑,所谓老实人骗人一骗一个准。 “郡王,天色不早了……” 万俟璘适当出声,江淮点头,道:“那便先送公主回驿站吧,等药材集好,我派人去接公主。” “好,不过你们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江淮原以为是中毒,如今得知是蛊,自然不敢怠慢。 西疆的蛊毒闻名天下,他们曾用千余人依靠蛊毒之术,杀退过万人兵马。 为此逼得南隋不得不专研解蛊之术,后来南隋解蛊术大有所成,他们联合大楚一起将西疆这个祸患铲除,两国也是从那个时候交好的。 南隋虽然不大,但是物质优渥,只可惜战将太少,都是文弱之人。 所以他们寻求大楚的庇护,十年和亲一次,岁贡不断。 大楚要做的就是派兵镇守南隋城外,一旦有其他外邦攻打南隋,驻兵立刻支援。 “那个侍卫就是云轻吧。” 送走外人之后,三人才关起门来说话。 江淮点头,觉得差不多,云千宁还有些不敢置信。 “应该没这么巧吧,除了眼睛旁的是一点都不像。” 齐琰笑笑,道:“既然是细作,少不得要伪装。其实要知道是不是云轻,只需要江淮进宫一趟。” 云千宁一愣,他进宫就能知道那个侍卫是不是云轻了? “南隋和大楚联手覆灭西疆,说起来也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我记得云轻曾在敌国当细作,回来的时候也差不是新帝要登基的时候。” “那几年,大楚也没有打过其他的地方。若是未有战事,平白无故的细作怎会安然回国?” 齐琰细细分析,云千宁也觉得有道理,她抿着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从大殿内他一直盯着你看,到他听说你娘姓付的反应,八九不离十就是云轻。” 江淮淡淡的开口,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云千宁垂眸思量片刻,道:“晚上请他过来一趟吧,一问便知。” 江淮点头,齐琰原本不好意思留下的,这件事本来就是小宁宁自己的事,但江淮还是把他留下了。 傍晚时分,云千宁刚吃完东西,趁着这会儿精神头足,便在院子里闲逛。 江淮和齐琰在商谈事,她便带着及春逛。 “呜呜……” 呜咽声从墙角处传来,还是女孩的声音,云千宁看一眼及春,二人壮着胆子准备走过去瞧瞧。 千路从后面跑出去,先于二人去看,墙角只有一个小女孩。 “府上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小的孩子了?” 云千宁看这个小姑娘做不过十二岁的模样,又瘦瘦小小的,府上似乎从不曾在外买下人呀。 “这是中元节那天被爹娘遗弃在道观的那个小姑娘,小姐吩咐我去查,后来有事把她给忘了,我便做主给带回来,在后院安排些杂事。” 千路这么一说,云千宁倒是想起来了。 那天她的确让千路去打探情况,后来陆傲来了,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云千宁轻轻招手,这小姑娘有点让她想起她在周家的模样了。 “我,奴婢……” 小姑娘哭的不知所措,云千宁把她交给及春,对着千路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后院的下人仗势欺人了。” “不,不是。” 小姑娘磕磕绊绊的开口,深吸口气,哽咽道:“前几日有位姑娘丢了些点心出来,我瞧着那点心还没坏,做的又精致,丢了可惜,就把捡些回来准备自己吃。” “正巧后门有只狗,它盯着我手里的点心很是可怜,我就把点心给它了。” “谁成想那狗后来死了,今日狗主人找上门,说我毒害她的狗,要我赔银子……不然就要打死我。” 小姑娘显然是害怕了,云千宁看一眼及春,及春轻轻安抚她,道:“没事的,这件事你不用害怕,小姐会做主的。” “千路,明日把狗主人带来,悄悄的。” 云千宁吩咐一声,千路点点头。 “这丫头……” 云千宁欲言又止,千路立刻了然,道:“属下去查过她的家世,没有问题。” “既如此,她年岁还小,后院的活都不适合她,把她安置到我院子里吧。” 及春应一声,云千宁摆手,道:“等等,今夜还是让她先住在后院。” “是。” 云千宁若有所思,转身就要去找江淮和齐琰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还未来得及说,那位柳侍卫便来了。 “宁儿,我们就在外面。” 江淮叮嘱一句,云千宁点点头,放心的让他们出去了。 “你……” “你是云轻吧?” 云千宁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先问出来了。 侍卫一愣,随即沉重的点头。 云千宁此刻有些恍惚,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娘留下了你的画卷,那副画很久了,藏在很隐蔽的地方,我也是费许多力气才找到。” 云轻脸上有些动容,良久才颤抖的开口:“你娘她……还好吗?” “她死了,六年前就死了。” 云千宁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么平淡的说出母亲的死,这分明是她心底最痛苦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现在有依仗,所以释怀了吗? 云轻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云千宁坐在椅子里,轻声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娘就没怎么开心过。” “最后郁郁而亡,把我匆匆托付给荣臻。” 云轻眯着眼睛,轻喃道:“荣臻……” “你看我的长相,你觉得我像谁?” 云千宁开口问道,江淮和齐琰都说过,她和付柳很像,但不像的部分,像极了画卷中的男子。 难怪,娘亲仅凭她年幼的长相就能认定自己不是荣臻的女儿。 可这个人……他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云千宁轻笑一声,从荷包里,拿出李渡给她的解药。 “当年所有的真相都在这里,喝了它,什么都能想起来了。但我不勉强,我娘已经死了,她的遗愿我会帮她完成。” “你愿不愿意想起来,都无关紧要,一切随心。” 云千宁并不想逼迫他,如今瞧见他了,知道自己的来处,也就这样了。 娘亲的遗愿,江淮会帮她完成,所有的一切,若他愿意知道,她很高兴全都告诉他。 若他不愿意,那便继续当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吧。 云轻看着她手边的药,有些犹豫。 “我……” “你已经成婚了。” 云千宁莞尔轻声说道,这些事江淮当然知道,他可是去迎接使团的人啊,使团里有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逼着他喝下解药的原因。 云轻已经娶妻生子,而且他的儿子没比自己小几岁。 也就是说,当年云轻离开母亲后,没几年便又娶亲了。 或许他有苦衷,但现在他过得很幸福。 “既然知道,又何必请我来?”云轻不明白,她既然这么不在乎,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相见,陌路不相识不好吗? 云千宁一笑,道:“我曾经失忆过,失忆后我忘了自己是谁,最先模糊记起的是我的名字,云千宁。”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我娘曾在我面前提及多少次,但的确从我记事开始,她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我娘很纠结,一边思念,一边又压着思念。” “直到她死去,仍是如此。明明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却还是把记载这些事的东西以十分隐蔽的方式交给我。” “她把这一些,都交给了天意。” “也是从信中,我才知道我的父亲姓云。今日请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云千宁说了如此多的话,忍不住咳嗽起来,终究是体力难支,她以为她还可以撑住的。 江淮在外闻声赶紧闯进来,见到小姑娘已经没有力气,连忙抱起她。 “让他……去祠堂。” 云千宁沉沉睡过去,只来得及交代这一句。 江淮把她放到屋内休息,随即出来看着云轻道:“宁儿的意思,是想让您给付姨烧柱香。” 云轻盯着桌上的解药,手,不自觉的握拳。 “丫头她……这些年吃过很多苦吗?” 云轻看向主卧的方向,江淮淡淡道:“苦与不苦,都已经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 云轻深叹口气,上前拿起解药,道:“这是交代,该给的。” 江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云轻喝下那瓶解药。 第一百零四章 府中奸细 云轻喝下解药,当天就回去了。 对此江淮明白,齐琰明白,就连云千宁也明白。 他和付柳的阴差阳错已经造成,他总不能再把无辜的人牵扯其内。 云轻没有认下云千宁,云千宁便也当做一切都不知情的样子。 洛水还是比较给力的,江淮和齐琰凑齐药材,这蛊解得倒也容易。 解蛊之后,花影重的灵气便不再涌出,云千宁知道,她没事了。 洛水叮嘱让她再修养两日,这两日避免受风,江淮便让人守在门口两日,什么人都不见,以避免有人带进来凉风,就连及春等人,也是进屋后要在外厅站上一会儿,才能靠近她。 齐家认云千宁为义女,甚至还极为重视的设宴,齐夫人狠狠砸一笔银子,有皇帝旨意,他们自然要大办一场,给足云千宁的面子。 这场宴席十分隆重豪华,只是少不得有不少人议论,荣臻尚在,怎的就要给云千宁认养家了? 只是再好奇都没用,无论怎么打探,知道内情的都三缄其口。 头顶有圣旨压着,他们不想活了,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 齐府大办,荣家着实不好受。 云千宁早些时候公然从荣府搬出去,之后再不登门。现在又认养家,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要么是父辈关系极好,双方商议如此,要么就是这个人是孤儿,父母都不在了。 齐府宴席都没有请荣家的人,显然并不是前者。 后者…… 这不是摆明齐府和云千宁不把荣家算在内么? 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但如此有违纲常的事,礼部和御史台的人竟然半句话都没有。 甚至还给齐家出认亲的规矩和主意,这些人少不得就要思量圣意了。 荣臻在家里气的砸了好些瓶瓶罐罐,荣衡见此也只是冷笑。 之前云千宁病弱,足不出户。好多高门未出嫁的小姐们都心思活络起来,可齐家宴席上,云千宁面色红润,哪里还有之前的病气? 不少女子气馁,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跟云千宁抢?算了,抢不过。 云千宁成了齐家的义女,最高兴的莫过于是齐暖了。 当天就抱着一堆京城新开店铺的吃食,跑到郡王府蹭住了。 “现下叫你宁宁姐可是理直气壮了,没想到还真成我姐姐了。”齐暖说起话来那是没完没了,远处江淮和齐琰坐在一起,难得露出笑颜。 “没想到南隋公主还挺厉害的。”齐琰有些意外,他们束手无策那么久,被洛水公主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江淮轻点头,晃着酒盏,道:“我派人打听过,万俟璘是个老实的,自己有本事,在王府的时候也本分。” “洛水嫁过去不算吃亏,我私下找过他,已经同陛下商量好了,许他亲王之位。只要善待洛水一天,他亲王之位不变。” 齐琰笑笑,掂着扇子,道:“倒是让万俟璘捡个便宜。” 江淮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宁儿,洛水如今得到的是她该得的。 “小姐,那个妇人你可要见?” 及春小声问着,这事拖了两日,怕再不说小姐又给忘了。 云千宁一拍脑袋,这两日江淮不让她见人,她还真把这事忘了。 “人在哪?我去见她。” 云千宁忽然起身,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就连齐暖都懵懵的。 “就在后院。” 及春轻声又道:“奴婢差人将她带进来?” “不用,我过去。” 云千宁往外走,江淮起身跟过去,齐琰倒是坐在原地没动,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齐暖有些呆愣,最后找齐琰说话去了。 江淮追上云千宁,小姑娘把之前听阿月说的事告诉江淮。 “你怀疑有人在点心里下毒?” 江淮皱起眉头,云千宁点头,道:“嗯,不然我从不接触外人,怎么会中蛊呢?” “洛水说过,我体内的无常蛊被种下没多久,只是因为受寒才让它们异常活跃。也就是说,我中蛊是回京之后的事。” 云千宁回京后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哪有什么人有机会给她下蛊? 只能是身边人了。 那妇人就在后院的厢房里,见到江淮和云千宁扑通跪下了。 “两位大人,我不是有意胡搅蛮缠的,只是那丫头害死我家的狗,我……” “我知道,银子我会赔给你,我有些话让问你,你起来说话。” 云千宁让江淮出去,他神情太过冷冽,容易吓到人。 江淮一言不发的到门口关上门听着,云千宁轻笑着扶她起来。 “夫人,我,我……” “你别怕,叫你来也没有什么大事的。只是想问问,你家的狗是哪日死的?有什么症状?” 云千宁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反而平和,让妇人心下没那么害怕了。 妇人思量道:“是七月十八死的,十六那日它跑出去,有人见到府上的丫鬟给它喂些点心,那天回去后大黑就有些不对劲。” “浑身无力蔫蔫的,偶尔还能吐出些点心渣,十七那天极为严重,撑到第二天就没了。” “原本我们也没当回事,只当它是正常病死的,还想着给它找块地方给埋了。哪成想等到雨停后,我们再去仓房找它的尸体,那叫一个可怕啊。” “大黑身上长满虫子,别提多骇人了。然后我就听人说,可能是中毒,就想到那日喂它点心的丫鬟了。” 云千宁点点头,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转头看着及春,道:“给她些银子,多给些。” “是。” 妇人一喜,没想到这家夫人这么好说话,及春掏了几十两银子,乐得她合不拢嘴,再三保证今日之事不会说回去,便乐颠颠的回去了。 云千宁让人把阿月带来,阿月就是那个被遗弃在道观的小姑娘。 “你喂狗是哪天?” 云千宁小声问着,阿月回想之后,道:“十六那日,我记得清楚,那日府上好像还出事了。” 云千宁默默,十六那天正是刑部带她去大牢那日。 “你捡起来的点心,长什么样?” 阿月仔细回想,良久犹豫道:“是粉色的,像花朵似的,特别好看。” 云千宁一愣,看向江淮,阿月形容的点心,不就是宋迟带来的那碟子吗? 江淮显然也记起了,云千宁就是因为点心好看,才吃了几块。 那狗也是吃了点心,遇雨天次日而亡。 二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将此事同齐琰说清楚,这件事有些乱,还把宋迟这个本来跟他们没有瓜葛的人给卷进来了。 而且云千宁不觉得宋迟会有害人之心。 这也未免太胆大了。 齐琰听完之后,垂眸道:“宋迟那边你跟玄阙司通口气,先问清楚那点心是谁做的,到时候人一抓,让玄阙司用点心,自然能问出来东西。” “至于你府上,看来真有内奸。” 江淮沉眸,转身道:“我现在去玄阙司,至于府上……” “我来吧。” 云千宁莞尔一笑,江淮和齐琰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过去,那意思像是在问——你可以吗? “相信我呀,不过这法子还有些不完善,我让齐琰帮我想想。” 江淮点点头,齐琰笑笑,这小丫头还真会使唤人。 齐暖不明所以,不过也听明白一些,是有人要害宁宁姐,还就是府上的人,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云千宁小声把自己的想法和齐琰一说,齐琰一笑,又给她说了几句。 齐琰说完就走了,毕竟有他在,府上的内奸只怕会忌惮。 云千宁看向阿月,道:“这件事只怕还要麻烦你了。” “是小姐给我遮风挡雨的地方,免去让我流落街头,无论小姐让奴婢做什么事,奴婢都愿意。” 云千宁扶她起来,把她安置在旁边院里住下,而后喊来府上所有下人。 “去把阿月喊来,让她认一认人。” 云千宁坐在院中,下人们面面相觑,和夏更是不明所以。 “发生什么事了?” 及春应道,“我们院里出了奸细,小姐正准备让阿月认认呢。” “阿月?” 及春点点头,道:“是啊,府上新来的一个丫鬟,看到了些东西。” “这几日都不见你,可是家里又出事了?” 和夏和她不一样,虽然她们是同批被买进府里伺候少爷的,但及春是孤儿,和夏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这么多年和夏挣的钱,都搭在家里了。 “嗯。” 和夏不愿意多说,及春也理解没有多问,道:“我去喊人了,一会儿小姐该等久了。” “我去吧,你陪着小姐。” 和夏说着便要过去,及春一把拉住她,笑道:“你都不认识阿月,还是我去吧。” 及春去找人,和夏一直盯着,脸色有些难看。 云千宁淡淡的看着她,果然是祸起萧墙啊。 不多时及春便回来了,和夏却没有看到阿月。 “阿月病了,奴婢刚刚去看过,卧在床上起不来,嗓子都哑的说不出来话,已经去找郎中了,小姐只能等明日再问了。” 云千宁深吸口气,道:“行,让人好生守着阿月房间,告诉郎中务必要她明天能开口说话。” “是,小姐放心吧。” 云千宁点点头,对着下人们,说道:“那便明日这个时候再过来吧。” 下人们纷纷回去,云千宁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抓内奸 阿月单独住在隔壁院子,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轻轻咳嗽。 嘎吱—— 门被轻轻推开,一抹身影被月色拉的很长,笼罩在床铺之上。 “你,是你?” 阿月半撑起身子,嘴里还咳嗽个不停。 “你果然记得我,看来是不能留你了。” 和夏面沉如水,手中攥着不知什么东西慢慢逼近床铺。 “我,我可以不拆穿你的,你放过我吧。” 阿月害怕的往后缩去,和夏一阵冷笑,看不出往日半分柔婉的样子。 “留着你,我寝食难安。怪就怪你自己时运不济吧。” 阿月瑟瑟发抖,紧张的开口道:“这里是可是郡王府,你要是杀我一定会被查出来的。” “我自幼跟着少爷,只要你死了,任旁人如何绞尽脑汁的想,也不会想到我身上。” 和夏十分自信,然而下一面门外却突兀的传来拍手的声音。 那声音缓慢的像是鼓励,可在这夜深人静里,却格外让人心慌。 关上的门再度被打开,及春和千路一左一右护在两旁,云千宁和江淮随后走近屋内。 “想不到真是你。” 云千宁皱着眉头,她想不明白,和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夏大惊失色,张张口哑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看少爷的表情,想必她刚刚说的话,他们已经全听到了。 想到此处,她顿时瞪向云千宁,道:“你算计我?” “府上的墙洞也是你做的吧,但应该有人帮你,是谁?目的是什么?还有,指使你给我下毒的人,又是谁?” 云千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和夏,和夏咬唇一言不发。 “送去玄阙司。” 江淮沉声开口,和夏闻言瞬间一惊,连忙跪下去,道:“少爷饶命啊,少爷,看在我自幼服侍你的份上……” “我并不在京城多住,你也不是及春。” 江淮往日回到侯府,都是及春侍奉在侧。及春的忠心他不怀疑,可和夏与她不一样。 及春可以为护住他的东西生生挨一顿打,也可以因为宁儿是他心爱之人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细心照顾,毫无怨言。 而和夏,他向来就不亲近。 “少爷……” 和夏满是不可置信,江淮沉声道:“念在你自幼跟在我身边的份上,只要你交代,我可以免去你去玄阙司遭罪。” 江淮沉眸眼底平静如水,和夏浑身抖得却像筛糠,再无刚才的神气。 阿月这会儿也不咳嗽了,乖巧的站在一旁,云千宁交代的任务,她完成了。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你若还不想开口,我自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云千宁看了一眼和夏,又看一眼阿月,抬手让及春把阿月喊着。 千路千城压着和夏出去,他们二人肯定会把她关押好,他们自是不担心。 回去的路上云千宁有些失神,江淮轻挽着她,道:“习惯就好。” “她毕竟跟你那么久,你不难过吗?” 江淮轻笑一声,低眸道:“笨蛋,你是想让我为别的女人伤心?” 云千宁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江淮知道她想说什么,调戏过后还是正经的回答她。 “若是及春,我或许会难过。” 及春是他从没有顾忌去相信的,母亲刚去世他在京城最艰难的那段时日里,也是千路千城和及春三人一直陪着他。 他在江湖飘荡,并不安稳,所以他把及春留在侯府,让崔嬷嬷好生照顾。 及春在后面听到这句话,本为和夏而伤心的她,心中颇为感触。 云千宁叹口气,道:“也不知道和夏到底是为什么要背叛你。” “回去好好睡一天,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江淮揉揉她的脑袋,云千宁挑眉道:“她会说吗?” “会的。” 虽然和夏的地位不如及春,但这并不代表江淮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和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骨子里的自卑懦弱是改变不了的。 “你们回去吧,及春,把阿月安排一下,日后让她也跟在我身边吧。” 云千宁觉得这丫头也机灵,看起来是个知恩的,留在身边应该不会养成祸患。 阿月感激的跪下谢恩,云千宁赶紧让她起来,对着二人摆摆手,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及春姐,我们晚上不用守夜吗?” 阿月之前没被弃养前,也出去做过丫鬟,有些规矩她是知道的。 及春笑笑,道:“不用的,若是姑娘自己睡,我们有一个去陪着就好。” 阿月瞬间就明白了,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及春这会让也觉得她有些机灵了。 二人回到主院,江淮还有些事情要忙,云千宁便自己先洗漱准备睡觉了。 现下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害羞了,坦然自若的躺在床上,侧身看着坐在案前的江淮有些出神。 “可是灯太亮?我熄灭两盏?” 说着江淮就要伸手去灭灯盏,云千宁摇头,道:“不用,我有心事,睡不着。” “你在想宋迟的事?” 云千宁点头,低声道:“我觉得宋迟不像是坏人。” “那点心未必就是指向他的罪证,还要看是出自谁人之手。” 云千宁轻应一声,江淮怕她一直想这件事,索性开始转移话题。 “你父亲并没有来找你,会不会难过?”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云千宁的思绪果不其然的拉走。 “最近的事太多了,我分不出一丝多余的感情出来,这是不是说明我不是很在乎?” 云千宁也不知道,那天从云轻的反应来看,她已经猜到他放下过去了。 可是他后来又喝下解药,云千宁也想过他会心怀愧疚的来找她,但都没有。 云轻就像是这一切都不知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仍旧在驿站好好做他的柳侍卫。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他做回云轻。” 江淮认真的看向她,这一瞬间云千宁有些愣住。 让他做回云轻吗?然后昭告天下自己是云轻的孩子…… “那又能怎么样呢?娘亲和他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仍旧是无名无分的私生子。是荣家的也好,云家的也罢,都是多余的。” 云千宁说到此处自己都忍不住一笑,道:“说起来我应该叫付千宁,只有娘亲是真正爱我的。” 江淮一挑眉,走到床边俯身笑道:“付千宁?不如嫁给我日后叫江千宁,似乎更好听一些。” 云千宁脸色绯红,一伸手扯起被子将自己蒙起来,江淮轻轻一笑,道:“不早了,快些睡吧。”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嗯,江淮轻笑,转身又回到书案前,还是伸手灭了两盏油灯。 次日一早云千宁是在江淮怀里醒过来的,入眼便是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不过如此。 云千宁看的有些失神,正发呆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别有深意的轻笑。 “娘子对我的相貌可还满意?” 江淮调笑一句,云千宁脸色涨红,连忙翻身下床,道:“你,我,我们还没有成亲,你怎么……” “原来娘子是想成亲了,不急,过些日子父亲便会去齐府提亲,由齐府做主应下亲事。” 云千宁脸色更红,跺脚道:“我不是……” “哦?原来宁儿不想嫁我。” 云千宁鼓着脸看向他,今天的江淮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害羞的转头往外跑,跑出去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书案上一本眼熟的书册,顿时脚步更快了。 那本书册是她养病期间最喜欢看的,经常看的悲喜交加,话本里的人物和刚刚江淮那模样也不差几分了。 所以他是看过了?还故意学里面的话来故意逗她? 江淮实在是……太坏了! 云千宁越想越害羞,迎面刚跑出去屋子准备去侧殿换衣服,就和及春撞个满怀。 “哎哟姑娘,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二人各自揉着脑袋,云千宁脸色红的离谱,及春看清后偷笑,道:“奴婢去准备水,姑娘洗漱换好衣裳就去用膳吧,刚刚千城来禀告说,和夏已经松口了。” “哦,那你去喊江淮吧,我先洗漱。” 云千宁往外走,及春偷笑连忙喊道:“奴婢去倒水,姑娘还是在屋里等我会吧。” 云千宁拧着眉头,脸上是大写的尴尬,不甘不愿的挪着脚步又回去了。 江淮仍旧躺在床上笑着看她,云千宁只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 “你,你看过了?” 云千宁靠着书案,背着手把那书册抓在手里,江淮笑道:“看了一些,原不知你竟是喜欢这模样的。” “不不不,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云千宁连忙摆手,江淮挑眉道:“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小姑娘低下头,脚尖来回的摩擦,踌躇半天犹豫道:“喜欢你。” “什么?我没听清。” 江淮心里早就心花怒放了,却仍旧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脸上云淡风轻。 “我说,我喜欢你!” 云千宁大喊一声,江淮这次直接咧嘴笑了,门口及春端着水抿唇直乐,过好一会她才在门外喊道。 “姑娘,水来了。” 及春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偷笑,云千宁哪里会不知道她是听见了?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一百零六章 早早埋下的祸患 云千宁和江淮坐在厅里用膳,门口及春和阿月在守着,千城千路把和夏给押来了。 “说吧。” 江淮淡淡的开口,时不时的给云千宁夹菜,和夏跪在地上,深吸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老实交代了。 她自己早在侯府的时候就被夫人收买了,原因无他,只是缺钱。 和夏本姓万,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爹娘溺爱弟弟,把当时还年幼的和夏卖出去来养活儿子。 和夏长得乖巧运气又好,被长公主买近府中,与及春千路等人一起算是陪江淮的玩伴。 后来长公主死了,江淮在京城中又难以立足,安远侯自己被家里乱世逼得心烦意乱更是没空管江淮,他便带着千路两兄弟离开京城了。 和夏和及春一样都有崔嬷嬷护着,就算长公主不在了,江淮也常年不回来,崔嬷嬷的地位在侯府却不会被动摇半分。 在崔嬷嬷看来,她们两个都是跟小主子亲近的人,自是要关照,又是打小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所以二人在侯爷都是衣食无忧。 然而和夏的爹娘却找来,向她诉苦,表明自己多么多么爱她,思念她等等。 反正最终的目的还是要钱。 和夏的弟弟从小被溺爱长大,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游手好闲只会靠爹娘。 闲来无事便约着去赌博,然后把家里挣得钱全都输光了,和夏爹娘没办法,只能又贴女儿身上。 谁让她在高门贵府里当下人呢,而且和夏还虚荣,时不时的就会送家里些银钱。 这一靠就像是吸血蚂蟥一般,渐渐地弟弟越赌越大,越输越多,反正在他心里爹娘和姐姐都会为自己还清钱。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和夏换不起了,私下里竟是去偷长公主给江淮留下的遗物。 那是长公主当年的嫁妆,侯爷一颗珠子都未动过,都是要给江淮日后娶媳妇用的。 这一偷正好被崔嬷嬷看见了,崔嬷嬷一气之下打了她,却也没有真的罚她,只是让她把东西还回去。 和夏被逼的走投无路,在后院独自哭泣,就被夫人身边的丫鬟看见了。 王静淑派人给帮她给弟弟换上赌债,自此和夏便和王夫人有了关系。 和夏弟弟经过此事仍旧不知收敛,甚至越过和夏直接从王夫人手里拿银子,等到和夏知道的时候,她弟弟已经从夫人手里拿下万余两银子了。 夫人从来提过要她换银子,和夏从一开始惴惴不安到后来的心安理得,甚至也希望夫人就这么养着她家里。 直到一年多前,江淮进京甚至还安定下来,王夫人才找到她,让她想尽一切办法混到江淮身边,把江淮的消息都告诉她。 谁曾想和夏到郡王府的时候,云千宁住进荣府,江淮都不住在郡王府,而她反倒像是被禁锢在王府里了。 只有少数时候云千宁回到郡王府的时候,她才能见到江淮,然而二人也着实没有什么消息可传递的。 墙洞的确是她挖的,外院还有个做粗活的人,和夏负责把外面的侍卫调走,他则是负责凿墙。 因为外院的人不得进入内院,而墙洞的位置偏在靠近内院的地方,是他平时根本没资格去的地方,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凿墙洞的目的是什么?”云千宁忽然开口打断和夏的回忆。 和夏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去,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为了,陷害。” “夫人说等时机一到会让人从墙洞送些证据进来,到时候奴婢只管接应,把东西藏在少爷的房间里即可。” 云千宁一愣,这不是和付家被陷害时是一样的吗? 她转头看向江淮,试图想问询二者之间的联系。 江淮暗暗摆手,挑眉对着和夏到:“具体的她可透露了?” “奴婢不敢多问,只是照吩咐行事。” 江淮沉眸,道:“你接着说。” 和夏继续缓缓说起来,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后来那墙洞阴差阳错被云千宁发现了,虽然没有堵回去,但和夏也不敢冒险,便将此事传信给夫人。 夫人只让她按兵不动,就当没有那个墙洞,让她别暴露自己。 之后和夏也只是传传消息回去,直到前几日江淮和云千宁离京又回京,七月十五那天和夏收到夫人的信。 让她那日在府上不要跟着去侯府,后续若是在府上见到粉色六瓣花朵形状的点心,一定要尽数销毁。 “奴婢并不知道那点心有奇毒,奴婢都是被逼的啊。” 和夏磕头请罪,江淮看了一眼千城,后者立刻明白的把和夏拖出去,再度关起来。 云千宁听完有些惊讶,和夏这颗棋子竟然被埋了那么久。 “夫人为什么要害你啊?” 江淮沉眸,端着粥碗喝了一口,随即缓缓说道:“因为候位。” “候位?”云千宁不解,这跟候位有什么关系? 江淮转头看向她,耐心的解释道:“安远侯府的候位永不削爵,也就是说只要后代不做什么错事,候位永远都在。” 云千宁有些明白了,她忽然想起江淮幼年遭到的刺杀,犹豫的看向他。 “想得没错,幼年那次刺杀的确是她派出来的人,包括我们刚回京那会儿,都是她做的。” 云千宁皱起眉头,道:“侯爷……不知道吗?” “知道能怎么样?你还没见过我祖母吧,她被王静淑拿捏的很死,父候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孝顺。” “他想让我祖母活着,想让她活着就要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江淮握紧手中的瓷碗,所以他理解父候。 若是他母亲在世,即便是她做错事情,他也不愿意间接害死她。 云千宁想问他祖母到底被拿捏什么把柄了,但是她不敢,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甚至江淮根本不想让她知道。 “吃饭吧,既然知道是谁动的手,就好防备了。” 云千宁笑笑,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江淮看向她,似乎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王静淑也好,江沁也罢,在这个局里都是棋子。” “真正重要的不是她们,而是要知道点心究竟从何而来。” 江淮沉眸,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好。 说她的宁儿长大了,如今分析起局势来竟也清楚有序,还是说她善解人意,被人害的差点没命还要替他着想…… “我不介意的。”云千宁拖着小凳子坐到他身边,轻声道:“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让你祖母不再受她的钳制。” 江淮心念一动,云千宁给他夹了一块蛋黄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得我也等得。” “宁儿……”江淮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添了一碗粥:“知我者,莫若你。” 云千宁轻笑着,齐琰正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眼底有些冒酸气。 “啧啧啧,一大早就浓情蜜意的,真让人眼睛疼。” 齐琰随便找把椅子一坐,伸手不客气的拿了块点心,半分架子都没有。 及春赶紧吩咐阿月去小厨房再取双碗筷来,齐琰拍拍手道:“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齐探子,又查到什么惊人的消息了?”江淮挑眉,齐琰斜眼道:“去,你才探子呢。” 云千宁抿唇偷笑,齐琰看着她顿时一副受伤的表情。 “小宁宁,连你都学坏了,我调集人手调查这些事容易么?我都为了谁啊?”齐琰捂着心口,一副你们不夸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正好阿月拿着碗筷回来,云千宁起身接过手,亲自给齐琰盛了碗粥。 “又查出什么了?” 齐琰端着粥心满意足,只怕江淮都甚少有这待遇。 “两件事,其中一个还算比较重要吧。宋迟去年在外院养了个女子,据说用心的很。” “月月锦衣玉食的供着,宋迟每个月至少有半月要去那里,这事他夫人好像还知道,但似乎并不在意。” “那女子身份我查了一下,还真是……不一般。” 江淮和云千宁齐齐看过去,齐琰继续道:“那女子你们也认识,是孟悠竹。” “谁?”云千宁大吃一惊,又问道:“去年差点许给你的那个孟悠竹?” 齐琰点点头,道:“就是她,不知道她怎么就被宋迟养在外院了,而且更让人惊讶的你们猜是什么?” 江淮和云千宁又同时疑惑的看向他,齐琰又喝口粥,道:“当年害宋家落没的就是孟家,也是因此孟家才能一步步爬到京城来。” “这是……什么爱恨情仇啊。” 云千宁咽咽口水,这比她看的话本可要有意思多了。 “对了,这点心很有可能就是孟悠竹做的,那天我以为是他夫人做的,还夸赞一番,当时宋迟的神情有些迟疑。” 江淮点头,对着千城使了个颜色,随即又问道:“还有个消息呢?” “荣臻病重,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出府了。” 这消息倒是出乎江淮和云千宁的意料,当初他们离京前,还是见过荣臻的,当时他看起来非常好啊,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不仅如此,荣秀荣研都许了人家,我私下里见过荣灵,他说荣府现在氛围很奇怪,大哥还让她们没事不要多动作,就在自己院子里待好。” 云千宁微微皱眉,她想见荣灵了。 江淮眼珠微转,道:“千路,去给伯爵府递信,便说宁儿思念荣灵,让她过府一叙。” “是。” 第一百零七章 荣衡提交易、柳夫人找上门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不仅仅是荣灵,还有荣家大少爷荣衡。 荣衡不请自来,只是在看见齐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似乎每次他有要事时,这只狐狸都会在。 荣衡不禁有些好奇,齐琰是住在江淮家里了么? “不知荣大公子前来所谓何事啊?”齐琰可是没错过那眼皮一跳,顿时打开折扇笑吟吟的看着他。 江淮坐在主位上,一双深沉如海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盯着他。 荣衡失笑,却还是表明来意。 “我来此是想讨一笔交易。” 江淮眉头轻轻一挑,带着几分打量,道:“什么交易?” “我想接管伯爵府,我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只是不知道郡王可满意?” 荣衡嘴边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云千宁鼓着嘴,他的诚意?是什么? 难不成是…… “诚意?未必吧。”江淮淡淡的开口,荣衡既然想要伯爵府,那么正值壮年的荣臻就是他必须要越过去的山巅。 看来荣臻重病还真与他有关,只是荣衡真够心狠手辣的,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 “我说自然不是他。”荣衡笑笑,挑眉看向一旁无措的荣灵,道:“还有她呢。” 荣灵见自己莫名被点名身子一颤,云千宁忽然起身,道:“听你们绕来绕去实在无趣,我带灵儿出去玩了。” 说着云千宁便对荣灵招招手,剩下的事让他们三个心眼多的慢慢博弈吧。 反正江淮聪慧,齐琰更是整颗心都长在眼上了,那都不是心眼多的事,二对一肯定不能吃亏就是了。 “三姐姐……” 荣灵喊得犹豫,显然这么久也知道些什么了。 “最近在荣府过得可好?”云千宁莞尔笑问,模样与亲姐姐倒并无几分差异。 荣灵点点头,道:“大哥对我格外的照顾,你与父亲的事我多多少少也听到了,还听说三姐姐之前重病,我担心的很,可是出不来。” 云千宁轻点头,倒不甚在意她没有来看自己的事。 “我的确不是荣家的孩子。” 云千宁说的坦荡,荣灵有些犹豫,小声道:“那我……还能喊你姐姐吗?” “可以啊,不过不要喊三姐姐了。” 云千宁笑笑,她是真的把灵儿当成妹妹,那么乖巧懂事,的确很招人疼爱。 荣灵高兴的抿唇低笑,和过去一样,她并没有因为成为江淮的义妹而张扬起来,还是那么的内敛。 “玉姨娘最近怎么样?” 云千宁仍旧关心的问道,荣灵小声道:“之前夫人是找过几回麻烦,不过都被大哥拦住了,后来再也没有找过麻烦。” “宁姐姐,大哥是不是想……” 荣灵没有问出口,云千宁一笑,道:“别想那么多,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如今府上只有你和荣水儿,也算舒心。” “嗯。” 荣灵轻轻应一声,二人便在院子里闲逛说着闲话。 “小姐,门口有位夫人自称是柳夫人,想要见您。” 云千宁一愣,柳夫人…… “让她在前厅等着,我这就过去。” 荣灵想想并没有跟着去,云千宁把阿月留给她,让她自己随便逛。 在前厅并不是只有柳夫人一人在等着,她旁边还坐着一位年岁看起来比她小些的女子,以及一个不大的小男孩。 “这位夫人,找我有何事?” 云千宁轻声问道,柳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有些不知要如何开口。 “及春,找个人领他们去花园里转转。” 及春福身带着两个孩子下去了,孩子们似乎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显得很是兴奋,但举止中还是透露着几分乖巧。 “我冒昧前来打扰了,只是我心有疑惑,若不知晓答案,怕是终日寝食难安。” 柳夫人开门见山,云千宁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既有疑问,何不问他?来此问我,倒有些舍近求远了。” 云千宁跟在江淮身边耳濡目染,又有齐琰这么个无论何时说什么话都让人找不出把柄的人,自然是学会不少。 “我只怕有些话问出来,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柳夫人眼中透露出无奈和祈求,云千宁抿起几分笑,可脸上是毫无笑意。 “夫人既然能寻到此处,又说了这番话,想必这几日已经查到不少事情了,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云千宁问心无愧,也不怕她来问。 她坦坦荡荡,反而让柳夫人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是他的孩子?” 柳夫人搓着手,云千宁点头,道:“是。” 柳夫人顿时心乱如麻,云千宁见此心里默默叹口气,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打扰云轻的安稳生活。 江淮已经问过,云轻一开始的确是以细作的身份安插在南隋,只是这些年南隋一直本分,那批细作大多都在南隋安家。 便是想用,皇帝也是信不过他们了,不会再启用他们。 他们的人生,就此平稳。 云轻和他的夫人还有两个孩子,大的看模样已经十二三,到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小的五六岁,怎么看二人感情也该很好。 她的母亲再爱云轻那又怎么样?她人都已经不在了,把云轻绑着日日守在她的牌位前?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冒出个私生女,夫人心里定是不能接受的。” 柳夫人一摆手,重重的叹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娶我之前心有所挂,只是没想到还有个女儿。” 云千宁只能客气的笑笑,柳夫人犹豫一会,开口道:“你娘……还好吗?” “她已经不在了,在我十三岁那年因病而逝。” 那句郁郁而终,云千宁并没有说出口。 “那你……” 柳夫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大女儿也才十三岁,若是她这个时候没有了娘亲,爹也不在身旁,那该有多可怜。 “我运气好,遇到了江淮。也是这府上的主人,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也有个很不错的养家,总之我的生活很惬意。” 柳夫人连连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此番公主和亲,我们身份陪亲自是也要留在大楚,日后你若……” 云千宁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便轻声笑道:“我不会去打扰他的,夫人心善,好意我心领了。” “那日让他来是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生父,人活一世难免好奇自己的来处。如今知晓了,也就这样了。”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除了各自知道尘封已久的事实,对往后人生并没有太多的改变。还望夫人想得开,切莫执念往日之事。” 云千宁言尽于此,她只是相劝柳夫人不要执着于云轻的过去,那些过去与他,与他们一家来说,都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往事罢了。 柳夫人是意外的,她没想到云千宁会这么决绝的不与她亲生父亲相认,更没想到她会劝慰自己。 “没想到你是如此想的,此番到来是我居心叵测了。” 柳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两个小孩仿佛很喜欢这里,有些依依不舍的不想离开,看到云千宁还知道说话告辞,有礼貌的谢谢。 云千宁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用尽数年功劳只为救她一命,为此还不惜孤身涉险,潜入敌国当细作,最后落得雪虐风饕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啊。” 齐琰掂着扇子摇头走来,江淮红着耳朵斜眸瞪他一眼,道:“云轻的夫人?” “嗯,荣衡呢?” 齐琰咂咂嘴,对着云千宁摆手后便离开了,他不过是来送个信,如今信送到了,还听了一早上的热闹,着实有些累了。 云千宁没跟他客气,挥挥手算是送他了。 “走了,带着荣灵一起走的。”江淮没有追问柳夫人的事,刚刚她们的对话他和齐琰听到一些。 云千宁的态度和所说的话是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尤其是听到那句很快成亲让他难得也会有羞赧神色。 云轻认与不认本身就是要让她自己决定的,江淮从来没有想过替她选择人生。 从带她进京开始,江淮有意识的锻炼让她形成自己思考做主,如今虽然在一般的事上,宁儿还是依赖他,但严肃认真的正事上,宁儿还是可以独立思考并且去做的。 江淮很欣慰,宁儿从来不是豢养的宠物,她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如今看到更加鲜活的她,他欣慰之余还有些惊喜。 这样的宁儿,更加动人了。 “你们跟荣衡说什么了?” 江淮不太好奇柳夫人的事,可不代表云千宁不好奇他们与荣臻的对话,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江淮,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思。 “路上说,我们出去一趟,进宫。” 云千宁哦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装扮,一袭鹅黄色长裙十分家常,进宫似乎有些不合规矩,皱眉道:“就这样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这样很好看。” 江淮拉着她往外走,云千宁鼓嘴道:“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呀,有些不合规矩吧?” “谁敢说你?” 江淮轻笑,云千宁扬眉偷笑——好像的确如此。 第一百零八章 前去冷宫 太后见到江淮和云千宁来还是很高兴的,二人在慈宁殿略坐坐,皇帝便过来了。 江淮有事找陛下,舅甥二人便单独去偏殿,云千宁坐在正厅里陪着太后说话,怀里还抱着雪团。 “下毒的人可抓到了?” 云千宁摇摇头,轻声道:“江淮还在查。” “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皇城脚下也敢做出这等杀头的事。” 太后微微愤怒,云千宁抿嘴笑笑,没有接话。 皇城脚下又如何,在这森严的后宫里,不也有人敢毒害太后和陛下吗? 郝思怜未必是真凶,郝家却沦为这场阴谋下最无辜的人,不管郝家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在她看来,郝家都十分可怜。 “太后娘娘,我想出去走走。” 云千宁轻揉着雪团,太后笑笑道:“去吧去吧,我让流丹陪着你。” “是。” 云千宁起身轻福身,转身跟着流丹出去了。 待到她离开后,太后轻轻叹口气,看着身旁伺候的流青,道:“这两个孩子如今与哀家竟是生分了。” “娘娘想多了,江郡王回回进宫不都是先来慈宁殿?许是二人只是怕……” 流青停顿片刻,太后看向她笑道:“你这丫头,如今还跟哀家卖起关子了?” “奴婢不敢。”流青跪下,太后扶她起来,道:“哀家何尝不知之前一事让他们二人心有余悸?” “哀家处处提防,皇帝更是下重手,淮儿那孩子看重宁丫头,宁丫头心底不安,他自然要护她周全。” 太后又沉沉叹口气,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无奈。 做过的事不可回转,如今宁丫头心里也有提防,江淮则更是划分君臣界限,浅淡亲情关系。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何尝不是看清皇帝别有用心了? 旁的不说,单说江淮……那可不就是他逼出去的吗? 云千宁在御花园里转着,眼珠轻转,道:“流丹姑娘,请问冷宫在何处?” “姑娘想去冷宫?奴婢带你过去。” 云千宁轻点头,在路上流丹开口道:“姑娘好些时日不进宫,太后娘娘思念得紧。” “一直关心你的身子,如今见姑娘痊愈了,想来娘娘心里也高兴的很。” “劳烦太后娘娘记挂了。” 云千宁十分客套的应答,流丹有些意外,此番再见到云姑娘,总感觉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流丹没再说话,云千宁也静静地跟着,二人默默的走路,除去脚步声便是清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前面就到了。” 流丹指着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大门,云千宁点点头,道:“此处破败荒凉,若不看别处,的确很难让人想象得到此处竟也是宫内。” “此处关押的多半是德行有失犯下重罪的后妃,墙倒众人推,自是无人会来看望,时间久了,此处除却宫人,再也没有其他人来。” “便是有那么几个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过是来讥讽往日仇敌的,自然便荒凉了。” 云千宁轻应一声,道:“既是皇家,无论何地都不该有此凄凉的感觉,去帮我寻些工具来吧。” “及春,你跟着一起去。” 流丹一愣,云千宁笑道:“流丹姑娘不必担忧,千路在此,我不会出事的。“ “是。” 毕竟是主子吩咐,流丹只能照做。 等到二人离开后,云千宁便千路在门外等着她,她独自进了冷宫。 冷宫里的人很多,而且也没有人看管,因为她们不会跑,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冲撞贵人只会自取其辱。 而她们也会觉得没有脸面,索性就蜷缩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 “郝妃。” 云千宁在一堆人的注视中找到了郝思怜,她正站在树下不知在看着什么。 听到有人喊,她便回过头,只当做是往日哪个结仇的嫔妃又来落井下石,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竟是云千宁。 “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郝思怜冷笑,自己的仇人还真是多啊。 “不是。”云千宁摇摇头,走过去看着她,她是这冷宫里唯一干净的人了。 郝思怜轻哼一声,又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夜兰香真是你的吗?皇帝的毒也是你下的?” 云千宁直接表明自己来此的目的,郝思怜深吐口气,道:“圣旨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我郝家更是因此跌入深渊,怎么?难道你觉得皇帝会骗人吗?” “我不觉得你可以做出来如此缜密的下毒,也不会真的蠢到把夜兰香放在自己身边。” 虽然郝思怜飞扬跋扈、手段狠辣可她都是仗着皇帝恩典才会恃宠生娇。 郝思怜如此,郝家更是如此。 他们心底并不善良,也绝非好人,但云千宁总觉得在七冥散这件事上,他们是被冤枉的。 郝思怜闻言有些苦笑,望着远处的天宫的,怔怔道:“那又怎么样?有谁会在乎真相?” “我以为皇帝爱我,可最后连这种满门抄斩的大罪都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是,卫家做下种种错事,仗着我得宠便罔顾国法。我也曾经仗势欺压皇妃,可若不是他的纵容默许,我们又怎么会行差踏错?” 云千宁看着她,郝思怜的眼底氤氲着无限悲伤。 “我死有余辜,可卫家也有无辜的人啊。还有我的洙儿和玉乐……他们可是陛下的孩子!” “他那么狠心,把洙儿赶到边陲永不得回京。玉乐没被处罚,可我也想得到,南隋此番回去,少不要带走一位公主。” 云千宁听到这些还是意外的,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自己的儿女都未曾放过。 她正想着,郝思怜转身猛地跪下,抓着云千宁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乐儿吧,南隋路远山高,乐儿……不能嫁啊。” “如此大事,我又怎么做得了主?” 云千宁皱着眉头,郝思怜死命的磕着头,全无形象尊严。 “我知道此事是为难,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除了你所有来的人都是想辱我欺我,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可乐儿还小,她真的还小啊。” “我不求她仍旧富贵,只求她能安稳平安度过一生……” 郝思怜还是不断的磕头,头上鲜血染红一片地,云千宁承认,她心软了。 “我尽量想办法,既然那盆夜兰香不是你的,那是谁给你的?” 郝思怜眼中带着希望,再也不吞吞吐吐,道:“是盛嫔。” “可我太知道她了,盛嫔根本做不出来那种事。只怕有人要容不得她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盛嫔和郝思怜毕竟同在一屋檐下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 云千宁轻点头,看着她沾满灰尘的血额头,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包止血药,道:“玉乐公主的事我会尽力为之,但我也不保证一定可以做到你的期愿。” “我明白,听天由命吧。” 郝思怜在冷宫这些日子早已想清楚了很多,云千宁是现在唯一肯帮她的人,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做过太多错事,落得如此下场罪有应得,可她的乐儿不该如此,但她现在也能做这些了。 云千宁告别郝思怜出了冷宫,千路护送她离开,走至一半流丹和及春带着几样工具回来,云千宁只以难受为借口,往回走了。 她其实还想去盛嫔处问上一二,但她觉得这些消息还是先跟江淮说一下比较好。 况且玉乐的事她既然答应下来了,那也要做才是。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问清楚玉乐的情况。 云千宁回到慈宁殿,江淮已经和陛下谈完事了。她本来就被无常蛊拖累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因病而虚弱的身子在走了这么远的路之后,脸色的确苍白,脚步漂浮。 “不舒服?那我们先回去。” 江淮信以为真,着急的想要带她回去。皇帝也准备派御医前去,江淮并没有拒绝。 二人上马车出宫之后,云千宁才把去冷宫的事告诉他。 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我是不是不该答应她?” “没有什么该不该,你想应那便应,无妨。只是这玉乐……” 云千宁疑惑,江淮解释道:“郝家全门落罪,就连万俟洙都未能幸免,直接发配边陲了。” “万俟洙还是皇子,虽不学无术,好吃喝玩乐,但也未作出过格之事,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连他都被牵连,何况是一位公主?” “陛下没处置她,恐怕是打算留下和亲的。而且还未必是给南隋,若是去南隋倒也不算太差。” 南隋依附大楚,对待和亲而来的公主更是会奉若上宾,自然不会太差。 云千宁一愣,反问道:“不是南隋?那是……” “近期有打量兵器要送往西边,自西疆灭后,西戎迅速壮大起来,接连蚕食西边数个小国。如今势力可不比西戎差,这也是为什么南隋又送一位和亲公主来的原因。” 云千宁似乎有些懂了,江淮继续详细解释道:“目前大楚可用的武将少之又少,过去有荣臻、我父亲还有不少将军。” “而现下他们被打压的打压,避世的避世,都不敢让自家羽翼太过丰满,所以……军中青黄不接。从别处调将而去,只怕是拆东补西。” 皇帝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几个皇子博弈,哪个皇子手里不是有几个军中势力?所以他登基后,十分忌惮武将,一直打压。导致如今想要攻打野心勃勃的西戎,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陛下暂时应该没有攻打西戎的打算,除非有合适的武将。” 云千宁明白了,既然不想打,那么和亲便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能拖上个三五年。 她叹口气,这件事看来真的不太好做。 第一百零九章 万俟鸢疯了? 玉乐的事江淮让她先不要担心,当下南隋使团还没有离开,一时半会顾及不到西戎。 回到郡王府,已经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 江淮便在饭桌上,将白日里和荣衡的话告诉云千宁。 荣臻是荣衡下慢性毒给毒倒的,毒药不致死,只是会让荣臻躺在床上起不来而已。 荣衡想要伯爵府,但也不想真的杀父,所以来找江淮做交易。 只要江淮能帮他讨来圣旨顺利接管伯爵府,日后无论云千宁想不想要公开自己的身世,伯爵府都会配合。 而且他会善待荣灵和玉姨娘,日后荣灵出嫁他也会备上不输给荣秀和荣研的嫁妆。 “听起来他还是很赚的,便是你不帮他,他也不敢对荣灵和玉姨娘做什么吧。” 云千宁边挑鱼刺边说道,江淮应声答道:“的确,但荣灵毕竟是荣家的女儿。” “荣家可还有位不喜你的老夫人呢,虽说有我和你给荣灵做靠山,但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只要荣老夫人和罗夫人做主,把荣灵随便嫁出去,你我又能怎么干预?” 云千宁轻点头,似乎是这么回事。 “当然我们给荣灵挑个好夫家也不难,但是荣衡给了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云千宁一顿,有什么是江淮不能拒绝的? 她好奇的看着他,江淮淡笑道:“荣衡还说,他手上有些证据可以证明当年付家谋逆,荣臻是参与过的。” “什么?” 云千宁皱起眉头,荣臻是陷害者? “具体是什么证据他还没有给我,只要我把赐封圣旨求下来,保证付家之事查清后,不会牵连荣臻和荣老夫人以外的人,他会把手里的证据如数给我。” 江淮端着碗,道:“这笔交易不算亏,当家付家出事,荣臻还没有娶妻,自然牵连不到他们,关平伯爵府势力也不大,还没到陛下要牵连打压的地步。” 云千宁握着筷子,有些不太懂,问道:“荣衡为什么如此执着伯爵府?” “毕竟他姓荣,荣臻若倒台,皇帝盛怒之下牵连削爵的大有人在,这种事道理上与他和罗夫人还有几个孩子无关,但这是一场豪赌。” “荣衡不想赌皇帝知道真相后会不会迁怒,未雨绸缪才能高枕无忧。” 江淮说的仔细,云千宁也明白了。 荣衡想要护家里母亲和妹妹们衣食无忧,不会因为日后荣衡的事发而遭人落井下石。 荣家只要爵位还在,就万事无忧。 云千宁忽然明白了,她看向江淮,欲言又止。 江淮一笑,道:“我父候也是如此,江家压在他的肩上,为了还活着的人,他没得选。” “你父候……很痛苦吧。” 云千宁看着眼前精致菜肴有些难以下咽,心里莫名堵得慌。 江淮叹口气,道:“很快就不会了。” 云千宁疑惑的看向他,脑子倒也灵光片刻,问道:“你打算回到侯府?” “嗯,王静淑最怕的就是我继承候位。侯府是属于我母亲和父候的,我不要和他们抢那是两回事。” 云千宁点头,道:“明白了。” 经历过这些变故,尤其是中毒昏沉良久,云千宁明白一个道理。 要害你的人,不会因为心善而放过你。 她不能畏畏缩缩躲在江淮身后,永远都被动出击,偶尔主动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千宁小口用膳,眼底满是思量。 南隋使团对万俟璘很是满意,洛水本人也很喜欢他。 禄王府也是欢天喜地,对和亲自然是一万个满意。 这幢亲事便就这么定下来了,皇帝赐封万俟璘为悦王,洛水为悦王妃,赐府邸定婚期。 南隋使团想要快些回去,皇帝便把婚期定在七月二十七,也就是两天后。 万俟璘大婚,江淮和云千宁前去却是给洛水撑场子的。 “好久不见,不知宁姑娘身子如何了?” 喜宴上,万俟烟带着几个小姐妹走到云千宁面前打招呼。 江淮和齐琰正说着话,对来的人压根就毫不在意。 这一桌的客人很是特殊,按理说不管是什么宴,都是男女不同桌。 但只有江淮这一桌例外,且也没人敢说什么。 “已经好多了,谢烟小姐挂念了。” 云千宁轻微点头示意,万俟烟坐在江淮对面的空位上,笑道:“不知宁姑娘和郡王打算何时成婚?” 云千宁刚要作答,江淮倒是先开口了。 “八月初六。” 眼下已经二十七,离八月初六已经没几天了。万俟烟惊讶于速度之快,而云千宁显然也是意外的。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淮,江淮一笑,倒引得旁边不经常见到她的人,反吸口凉气。 因为在她们的印象里,江淮就是冷面冷心的。 “我和齐琰商议的,还特意找无生道长算过,他说我们二人的八字,很合。八月初六那天虽不是大吉,但适合我们。” 云千宁鼓着脸有些害羞的点点头,桌上无人看到,万俟烟手里的帕子已经要被她攥烂了。 “今日之后你便跟我回齐府,初六那日你从齐府出嫁,这些日子让齐暖陪着你。” 齐琰笑着开口,云千宁是不懂什么成婚规矩的,但他相信齐琰,所以点点头。 齐暖高兴的抱住云千宁,笑道:“太好了,这几日我要跟宁宁姐住在一起,然后我们……” 齐暖聒噪起来让所有人都头疼,偏就云千宁好性子听得进去。 万俟烟看到江淮眼里满是别人的身影,心中很是不甘。 “陆傲和万俟鸢怎么也来了?” 齐琰翘着腿淡淡瞥一眼,恰巧此时陆傲看过来,二人目光碰撞在一起,一个不屑一个冷傲。 “那我们先不打扰郡王和三公子了。” 万俟烟忽然起身,江淮和齐琰轻轻点头,等到她离开后,齐琰轻笑。 “这位烟小姐对你的心思也不小啊,我瞧你也不常在京城,怎么就招惹这么桃花?” 云千宁闻言偷偷把耳朵侧过去,江淮直接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一下,满眼宠溺。 “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也会如此的。况且,你齐三公子的桃花就少了?” 齐琰轻挑眉,原来江淮心知肚明啊。 万俟烟离开之后,拐弯抹角的找到了万俟鸢。 “听说鸢儿病了,如今瞧着可是好些了?” 万俟鸢点点头,眼底倒是多了几分幽怨。 “下个月江郡王要成亲了,你可知道?宴席你会去吗?若是去我们倒是顺路。” 万俟烟轻声说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而万俟鸢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瞪大,脸上很是狰狞:“成婚?什么时候?跟谁成婚?” “你还不知道吗?不知道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好了。”万俟烟连忙摆手,一副我不说是为你好的模样,更加刺激到了万俟鸢。 万俟鸢见问不出来,转头便回去找陆傲。 “陆傲,江淮是不是要成亲了?” 陆傲一愣,与他同桌的人都一愣,其中一位少爷笑道:“是啊,这不满京城都知道的事么?” 万俟鸢眼底愤恨乍然而起,转身就离开了。 陆傲眯着眼睛,思来想去还是起身跟着去了。 只是陆傲没有找到万俟鸢,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去找了江淮。 而云千宁,则是刚刚离开。 “她去哪了?” 陆傲追问,江淮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万俟鸢知道了你们亲事,她被关在家里多日,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 江淮闻言腾地起身就往后院走,刚刚宁儿说要上茅房,便带着及春跟府上丫鬟走了。 一行人往后院追着,此时云千宁如厕出来,正好撞见万俟鸢。 “云千宁,我要杀了你!” 万俟鸢从头上拔下簪子向云千宁挥去,及春赶紧把她往后拉,将云千宁护在身后。 “你个贱人,你凭什么嫁给江淮?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嫁给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旁边府上的丫鬟见此吓坏了,连忙去前院喊人,江淮和齐琰追过来的时候,万俟鸢正跌坐在地上,还是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只不过是被及春按住了。 及春毕竟是下人,力气要比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大多了。 云千宁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那根簪子也被及春打掉,让她踢到一边去了。 “放肆,你这是在做什么?竟敢对郡主无礼!” 康王妃走过来就要派人将及春抓起来,还不等江淮说话,千路千城闪身挡在及春面前。 “康王妃,江府上的下人若是有什么错处,自有江府主子来管。” 千城不卑不亢,康王妃一口气憋在心里,千路接着说道:“更何况是鸢小姐对我们家小姐挥簪行凶,身为奴仆自是要保护自家主子安全。” “你们!” 康王妃刚要发怒,江淮走过去,淡淡的开口道:“怎么?康王妃难道想纵女行凶?” 万俟鸢仍旧恶狠狠的盯着云千宁,目光实在是不友善。 云千宁低头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竟然这么可怜。 只不过虽然觉得她可怜,可云千宁心底也没有半分怜悯,因为太不值得了。 “谁知道是不是云千宁挑事在先?凭什么就说是我女儿的错?” 云千宁看向报信的丫鬟,道:“有人证,王妃不必着急,自然没人会冤枉你的女儿。” 那丫鬟普通跪在地上,把自己看到的如实所说,康王妃顿时一股凉气窜到头顶。 云千宁往旁边侧一步,脚上稳稳踩住被她踢到草丛边上并不引人注目的簪子上,道:“王妃,若你真的心疼女儿,不如就请御医看看吧,你觉得她现在的情况没有问题吗?” 万俟鸢的不正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那眼底的疯狂执拗,根本就异于常人。 “本宫自会管好女儿,不劳宁姑娘费心,带上小姐,我们走。” 几个丫鬟上前扶起万俟鸢,她突然使劲挣扎,道:“我才是要嫁给江淮的人!我才是!” 万俟鸢高声大喊,康王妃转头狠狠瞪一眼陆傲,陆傲便上前抬手打晕了万俟鸢。 云千宁趁着众人目光都在康王妃和万俟鸢的身上,把簪子捡起来,藏到了腰封里。 第一百一十章 外出遇刺 当天从悦王府出来,云千宁便跟着齐琰回到庆国公府。 齐夫人见到她来可是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又说话又逛园子的,倒像是真母女。 而江淮则是在布置郡王府,以及安远侯府。 “淮儿成亲后不住在郡王府吗?” 夫人王氏温和的笑着,江淮淡淡点头,道:“住几日还是要回来的。” “这,这……” “如今我已经成亲,不日便要接管侯府,自然要回来。” 江淮淡淡的看向他,江奇在一旁正好听见了,调笑着便跑过来,道:“大哥,你都已经是郡王爷了,还要这侯府做什么?不如把侯府给我呗?” “二弟与其想着侯府,不如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在朝中谋个差事吧。” “我成亲后二弟不是也要迎杭小姐进门?” 江淮这话可谓是一箭扎江奇心窝上了,他不想娶杭芝月,总觉得她还没有章台柳里的女子好看。 奈何他母亲非要让他娶,他也没有办法。 “奇儿,你胡说什么呢?快回去。”王氏拽了一把江奇,江奇撇撇嘴走了。 王氏转头对江淮柔和一笑,道:“奇儿这孩子口无遮拦不懂事,你别同他一般见识。” “自是不会,我该同谁见识,我心中有数。” 江淮话里有话,王氏眼底一沉,仍旧笑容满面。只是这阴鹜的目光让整张笑颜,都变得扭曲起来。 “夫人合该高兴才是,我既出银子装点府上,不日二弟成婚,这些倒也不必拆了,还能剩下一笔钱不是?” 江淮笑着开口,王氏深吸口气,压着怒意道:“是,淮儿有心了。” “无妨,夫人不必谢我。” 王氏咬牙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江淮坐在院子里,轻轻转动手里的茶盏,待到王氏走后,目光也沉了下来。 王氏心里怒火滔天,江淮如今怎么这般能言善道了? 想成亲?那便跟鬼成去吧。 王氏怒极反笑,计上心来。 南隋使团在洛水成亲后第二天便离京了,万俟璘把她带来的那些人成家的安置在悦王府旁边的巷子里,未成家的便留在府上。 江淮广发喜帖,皇帝知道后,派内务府的人去帮忙。 崔嬷嬷在郡王府里带着内务府中人把偌大的别院都装点一遍,江淮则是经常去侯府。 云千宁在庆国公府,不是陪着齐夫人,就是和齐暖一起说话逛街去听书。 八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微凉起来。 因为临近仲秋,街上的摊贩开始多起来,上次仲秋云千宁因为养伤而错过热闹,这次她迫不及待的拉着齐暖出门,提前感受热闹。 “今日菊园有诗会,我娘让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的诗集,要不宁宁姐先陪我去诗会吧?” 云千宁眨眨眼,她还没有去过诗会呢,顿时也来了兴致。 “好啊。” 菊园里菊花含苞待放,一般诗会都在西北方向的荟萃亭中。 齐暖带着云千宁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内了,其中就有万俟烟。 “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云小姐,你也喜欢诗词?” 目光一时间聚集在此,云千宁坦然摇头笑道:“我是来陪暖暖的,我平日来书都看不上……” 云千宁还未说完,齐暖便伸手捂她嘴,拉着她转到另一侧,小声道:“嘘,这里面的人都傲气的很。” 云千宁点点头,万俟烟莞尔,道:“既然来了,不如去里面坐坐,今日诗集怕是有一会儿才能出来呢。” 齐暖看向云千宁,云千宁耸耸肩,她倒是无妨,既如此那就等一会儿呗。 二人入座,旁边几人正在对诗。 另一侧还有人对对子,几人成堆个个出口成章,云千宁一手扶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 “听闻云小姐蕙质兰心,深得江郡王喜爱,想必诗词歌赋也是精通,不如一同来对诗?” 说话的人云千宁不认识,她把头靠向齐暖,问道:“此人是谁?” “御史台罗大人的女儿罗箐。” 云千宁想想自己好像不认识,应声道:“不了。” 罗箐没想到她连客套都不客套直接拒绝,顿时有些憋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上我们这小小诗会?” 此话一出,倒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这些人都带着文人傲气,甚至过分自傲,看向云千宁的眼神并不和善。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云千宁开口,罗箐笑道:“那你何不同我们一起?” 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她,道:“我又不认识你,做什么要同你们一起对诗?” “云姑娘该不会是不懂诗词吧?”另一人出口笑道,齐暖在她旁边小声道:“光禄寺胡大人之女胡倩。” 云千宁托着脸,还是不认识。 “就是,该不会是不懂吧?” 阴阳怪气的讥笑声传来,又有一人开口道:“不过也是,能和齐暖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一起,也就如此了。” 齐暖闻言一拍桌子,气的小脸鼓鼓,道:“康婉琳,你说谁不学无术呢?我,我……” “就说你怎么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你齐小姐连首诗都背不下来,琴棋书画你会几个?怕是样样不会吧。” 康婉琳说完便轻笑起来,引得旁边一众人都跟着嘲笑。 齐暖气得撸袖子就要过去,云千宁一把拉住她,道:“看来康小姐自负才华,竟是半分容不得旁人呢。” “这里是诗会,自是永容不下不懂诗词的人。” 云千宁点点头,笑道:“可这里也是皇家别院,只要我想,你们的诗会恐怕只能到别处去了。” “我们无意打扰诗会,只不过是受爱诗人之托,来此等各位佳作。” “一无出声打扰,二无乱走乱动扰各位思绪,各位既然都是文人雅士,却连让我们安静坐在此处的容人肚量都没有,还要无端遭受讥讽嘲笑,这是何道理?” 云千宁轻飘飘的几句话,让不少人都有些羞愧。 康婉琳见旁人不说话了,有些落面子,抬着下巴反驳道:“云小姐好大的势力啊,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你当你自己是谁?” 云千宁见她不论理非要抓着这句话不放,反而优哉游哉的坐回去,慢条斯理的笑道:“你说呢?” “要我说,不过就是仗着旁人宠爱耀武扬威的人罢了。你娘是个不要脸的外室女,付家更是叛国的奸细,你……” 啪! 云千宁忽然动手砸了自己手中的杯子,她眯着眼睛,眼中带着几分不悦。 “我就是仗势欺人怎么样?我娘也是你配提的?” 康婉琳被吓一跳,还要咬牙开口呢,齐暖在后面一个劲的给眼神打手势,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是康婉琳是个没眼力见的,继续道:“难道不是吗?要没有江淮,你还在山沟子里呢,哪有你在此飞扬跋扈横行霸道的道理?” 云千宁冷笑一声,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说的对啊,可那又怎么样?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有江淮,我可以飞扬跋扈横行霸道,不服气吗?” “你可以去找江淮让他不要娶我啊,去啊。” 康婉琳气的不行,云千宁眯着眼睛轻笑,道:“你除了在此生气,说些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又能做什么呢?” “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本不如你的飞上枝头,踩在你头上,见了面还得向我行礼,尊一声郡王妃。” 云千宁的话可是刺到这几个挑事的女子心里了。 云千宁轻哼一声,转身就要喊齐暖走,诗集的事她再去别处讨一本赔给夫人好了。 刚转身,余光就瞥见墙头有个身影,手持弓箭,羽箭在弦。 咻的一下,云千宁第一反应是扑到离她最近的康婉琳,那羽箭斜斜刺入地上,入土三分。 “千路,别让他跑了。” 羽箭射出的那一刻千路便已经飞起去追刺客了,齐暖被吓得愣住片刻,随即赶忙跑过去和及春一起将云千宁扶起来了。 康婉琳被扑到在地,一开始怒气攻心,直到看见羽箭是擦着云千宁的头发穿过去的时候,她吓呆了。 云千宁的头发被羽箭带的凌乱,本来盘起来的头发此刻已经尽数披散在肩。 这样的云千宁看呆一众人,头发垂散的那一刻,仿佛精灵降世。 “宁宁姐,没事吧?” 齐暖吓得不行,云千宁摇摇头,面不改色的看向墙边,问道:“翻墙出去是哪?” “是……长行街。” 云千宁皱着眉头,长行街上几乎都是官员府邸,连巷子都少有。 就在此事,墙边又翻进来一人,云千宁定睛一看,却是千路。 “抓住了?” 千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道:“抓是抓住了,不过不是我抓的,是怀午。” 云千宁并不知道当初怀午帮江淮的事,她对怀午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奉命保护自己的时候,她记得怀午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人呢?” “我在这。” 墙头忽然又冒出一人,一身玄衣,坐在墙头看着她。 云千宁一笑,对他招招手,让人闻风丧胆的玄阙司大人,就立刻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刺客呢?” 怀午轻声道:“让人带去玄阙司了,审问这种事还是我们擅长。” 云千宁点点头,道:“确实。” 怀午看着她,又道:“既然又有刺客行凶,今日姑娘不宜再出行,我……送你回去吧。” 千路在一旁看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前,道:“不麻烦怀午大人了,我自会保护好小姐。” 怀午挑眉,云千宁也不想麻烦他,笑道:“嗯,你还穿着玄阙司的衣裳,想来不是私事出门,便不麻烦你了。” 云千宁对着他轻点头,带着齐暖先回去了,怀午看着她的背影,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翻墙又走了。 走的时候齐暖还捂着心口,不停的说着自己刚刚被吓到了。 云千宁莞尔,她有些好奇,这次的刺客又是谁派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龙门阵 听说云千宁在菊园遇刺,齐琰本来在外面商铺对账,此刻也是匆匆赶回来。 “我没事,有千路保护呢。” 云千宁看起来倒没有受太多惊讶,齐琰松口气,道:“刺客抓住了?” “嗯,抓住了,怀午带去玄阙司了。” 云千宁给她倒杯茶,齐琰微微皱眉,问道:“这么巧?” “是啊,千路出去追刺客,正巧遇到怀午迎面办案,顺手就把刺客抓住了。” 齐琰还是拧着眉头,云千宁笑笑,道:“这刺客还是挺笨的。” “何出此言?” 云千宁耸耸肩,道:“能让我发现他要行刺的人,能有多聪明?” 齐琰一愣,随即也笑出来了,同时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出现在哪了。 “三公子,江郡王来了。” 齐琰轻轻一笑,云千宁眼前一亮,不多时江淮便进来了。 “听说你遇刺了,没受伤吧?” 江淮的关心让齐琰一愣,他连忙摆手,道:“这事你不知道?” “嗯?” 江淮挑眉,他应该知道吗? 齐琰一句话让二人都懵了,江淮问道:“有疑点?” “今天齐暖会带小宁宁去诗会纯属偶然,我以为这个刺客是你安排的,所以才……” 云千宁挠挠头,江淮无奈的看着他,道:“我是在激怒王氏,但她不知道宁儿行踪,最近一直在对我出手。” 齐琰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笑道:“有意思,看来有人是拿小宁宁做局,你让人去玄阙司问问,今天怀午有什么任务。” 一听到怀午的名字,江淮脸色微变,皱眉道:“有他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就是怀午帮忙抓到的刺客,我觉得太巧合了。” 菊园附近只有一条街,住的都是朝廷官员,除非是去拿人,否则什么任务能那么巧会帮千路抓到刺客? 云千宁听得满脑子的线都系在一起,她晃晃脑袋,道:“为什么要那么绕,直接问怀午就好了。” “你和他很熟?”江淮侧头看过去,云千宁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道:“他以前不是保护过我么?你忘了?” “忘了。”江淮扭头,云千宁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齐琰目光来来回回的扫着,忽然一笑:“不是吧?” “闭嘴。” 江淮转身出去,云千宁满是疑惑,起身追出去,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去一趟玄阙司。” 江淮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跟云千宁生气,就是心里有些冒酸气。 云千宁哦一声,道:“那你去吧。” 江淮应声离去,齐琰摇着扇子跟出来,幽幽笑道:“想不到啊,这辈子还能看到江淮小心眼的时候,有趣。” 云千宁仰头看他,道:“小心眼?”她忽然灵光一闪,拍手道:“江淮吃醋了?” “是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怀午,但的确是吃醋了。” 云千宁抬眉眼珠微动,眼底满是碎碎笑意,嘴角的弧度扬起,没想到江淮还会吃醋。 江淮很快又回来,怀午的确是有任务在身,要捉拿一位礼部贪官,刚好是回去的路上遇到的刺客。 的确没有人利用玄阙司,那个刺客又是怀午亲自审问,他反反复复说自己根本不认识雇主,只是有一位黑衣人,遮着面给他大笔金银,让他今日来此处杀人。 这位刺客本就是附近的猎户,第一次杀人难免心慌,所以才会被云千宁发现。 怀午派人按照他所说的内容一一核查,发现几乎都能对得上。 那批金银他也看过了,是市面上流通的金银,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哥,宁宁姐,我刚刚去问我娘今日是谁通知她有诗会的,我娘说诗会是每个月初一都有会的。” 齐琰手中掂着扇子,眼底带着几分难以说明的兴奋。 “看来是有人要跟本公子斗斗法了。” 虽然这个刺杀是失败了,但这滴水不漏的预判,让齐琰有些佩服起来。 “会不会……康王府?” 云千宁小声开口,毕竟前两天万俟鸢还要杀了她呢。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当天中午,陆傲就满是无奈的出现在齐琰别院里了。 “找我什么事?” 陆傲倚在墙边树下,江淮开门见山,道:“最近康王府有什么动作?” “江大少爷,我现怎么说还是康王府义子呢。”陆傲淡淡开口,江淮挑眉道:“怎么,决定继续认贼作父了?”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不可谓是不强,直戳陆傲心窝。 “最近没见到有什么动作,只是万俟鸢每日都发疯,嚷嚷着要杀了云千宁。” 陆傲垂眸,齐琰笑笑,道:“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呗,既然同仇敌忾,又何必有所隐瞒?” “谁跟你们同仇敌忾?”陆傲挑眉,他可不想跟这二位有什么瓜葛。 齐琰托着脸,幽幽道:“难道陆大公子觉得凭自己和漕帮那些小鱼小虾,就能扳倒一位王爷?还是宗亲王爷?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陆傲咬牙,虽然齐琰这人说话不中听,可偏偏说的还都是实话。 “我跟康王府有深仇,你们可没有,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江淮沉眸,道:“谁说没有?” “就凭当年付家的事?你们现在也只能证明我爹的死与付家无关,仅此而已吧。” 陆傲双手抱胸,齐琰笑笑——这小子想激话,可这激将法还是太简单了。 “你不用试探,付家之事康王到底是不是主谋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参与其中,天道轮回自有报应。” 陆傲挺直身子,走过去坐在三人面前,缓缓开口。 “这是我娘留下的那封信,真正的信。” 当初齐琰和陆傲就发现他娘留下的信有问题,摸着要比寻常纸张厚一些。 他们二人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点,也是因为当初从刑部拿出来的卷宗,那一份也是比寻常厚些。 果不其然,这封信也暗藏玄机。 信中内容不再是仇恨付家的话,而是将往事隐晦的写了出来。 ‘吾儿陆傲,我不知道你堂叔会不会把这种漕帮专用的秘法告诉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 娘也很纠结,若你看不到此信内容,或许你也会被他们利用,若你见到,我又怕你飞蛾扑火。 你是我的儿子,尽管我只陪伴你几年,也不知道你会被他们养成什么样的人,但你身上流着的是你父亲的血,想来也会有他的几分正直。 当年你父亲奉旨灭口那些被流放的付家人,他去的时候就知道此番怕是不能善终,所以他并没有对付家的那几人动手,只是从乱葬岗找了几具尸体烧之来混淆视听。 康王果然留不得你父亲,只怕不久之后,娘也会被灭口。 这几日我伺候王妃,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我知道这或许是你能为爹娘报仇最有利的东西,但我并不希望你来报仇。 我将此物交给被你爹藏起来的那些付家手里,期盼有朝一日他们能沉冤得雪,顺便将康王府之恶行公布于众。 儿啊,娘只希望你能平安一生,若你发现这封信,便带着信远走高飞吧,爹娘的仇会有人来报,你不必心怀愧疚。 娘多希望能够陪伴你长大,可惜娘做不到。 还记得当初很照顾你的那位李叔叔吗?当年你父亲与他一起发现什么事,这件事也是导致你父亲被灭口的原因。若他还活着,你去找他,或许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儿啊,娘想让你知道真相,却不想让你去报仇,希望你能听娘的话。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总觉得这封信有些不对劲。 “你去找过那个人了?” 陆傲摇头,道:“没有,信上所提到的那位李叔,当初在离京的时候告诉我父亲就是被付家人所杀。” “这封信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一直没有动作,就当做没有看见过。” 齐琰摸着下巴,又拿过信细细研究,云千宁一个头两个大,到底孰真孰假啊? 江淮也觉得这些弯绕实在是麻烦,却也在细细琢磨其中问题所在。 “信上几句都是让陆傲不要报仇,却又告诉他,你爹死的原因在那位姓李的人身上,暗示你去找他。你娘死的原因在被藏起来的付家人身上,也让你去找。” 齐琰一笑,咂嘴又笑话起来,道:“看来某人又被当做石子了,要我说你干脆改名要陆石子算了。” 陆傲翻个白眼,江淮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两拨人或许都存在,康王府找不到他们,所以把信给陆傲,让他发现让他找?可这封信存在这么多年,他们没想过按时他?” “不,这封信应该是伪造的。具体的还得看当年陆夫人究竟处于什么状态之下,若她真被逼无奈而留书灭口,那么从当初康王决定要借刀杀人灭掉陆敬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住陆傲。” “那种情况之下,陆夫人自身难保,接近夫人查夫人?只怕她已经是在自己的屋中寸步难行。若陆敬甘愿赴死,那他们再杀掉陆夫人也不迟。” “若陆敬想要做别的手脚,妻儿就是最好的人质。” “不过我更倾向于这封信是半真半假,如果都是假的,那么陆傲查完一件事,发现不对劲,他们就打草惊蛇了。” 齐琰说的轻松,云千宁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不会吧?这都能看出来?” “你们脑子笨而已。” 齐琰一句话,三个眼刀飞过去,他耸耸肩,聪明人总要遭受妒忌。 “现在该怎么办?”云千宁听得云里雾里,说了这么多,总要做些什么吧。 齐琰挑眉思量,江淮沉眸淡淡开口,道:“找到这个侍卫,既然别人把龙门阵摆好,我们自然要前去会一会。” 陆傲看向他,问道:“有办法了?” “先不急着对付他们,且听我的消息吧,眼下我可没空搭理他们。” 江淮看向云千宁,那意思很明显——本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事,成亲以后再说! 云千宁被这直白的目光弄的害羞,满脸绯红的低下头。 陆傲看了片刻,默默起身拿着信离开了。齐琰抬头望天,他也觉得自己在这很多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婚 王氏的刺客被江淮抓住两批,直接送到玄阙司,吓得王氏一直不敢再有所动作,而云千宁则是在庆国公府被保护起来。 齐公爷可是身负战功的,有一日他出门差点被刺杀,以至于公爷两天没去早朝,皇帝知道后派两队禁军将国公府保护起来。 于是庆国公府像是铁桶一般安全,云千宁便一直在齐府内待嫁。 八月初六很快就到了,崔嬷嬷亲自来当喜婆,天还没亮就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沐浴更衣。 云千宁从开始的困倦,到后来反应过来自己马上要嫁给江淮,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妻子,顿时又兴奋又害羞。 “姑娘与当年长公主出嫁时的模样,颇为相似。”崔嬷嬷动作轻柔的给她顺发,眼中满是怀念。 云千宁有些意外,崔嬷嬷笑道:“长公主当年便是如此,满怀期待的等着侯爷来迎亲。那眼底的高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云千宁害羞的低下头,崔嬷嬷手法老练的给她挽好发髻,将华钗插上,拿起定制的头冠给她戴上。 “好重。” 云千宁连忙用手扶着,这头冠也太重了。 头冠上满是珠翠,其中最为瞩目的还当是那一排夜明珠,镶嵌正中的是一颗通透圆润的血玉。 嬷嬷笑道,“姑娘需得习惯习惯,左不过就这一日,忍忍便是了。” 云千宁点头,自是要忍耐的,总不能把头冠摘了。 她让自己的脖子适应一会,好在嬷嬷时间算的很准,没多久江淮的迎亲队伍便过来了。 前院齐琰和刚赶回来未来得及休息片刻便过来的凌禾挡在门前,有文有武的刁难江淮。 江淮大笔银子撒出去,文武皆没有难住他。 齐琰顺水推舟把他放进去,转身又去接云千宁出屋了。 “宁丫头,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嫁礼,我知道你娘给你备下不少嫁妆,这些是我们的心意,虽说郡王爷对你十分用心,可江家还有不少人呢。” 齐夫人拿着一个宽大的盒子,云千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下意识的推辞,道:“这我不能收。”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见外呢?我和公爷既然担着半个父母名头,自不会平白受着,以后齐府就是你的娘家,这压轿的嫁礼你一定要拿着。” 云千宁对风俗并不了解,她也没有成过亲,不知道压轿嫁礼是什么意思。 齐琰笑笑,道:“拿着吧,也叫外人知道,你不是没有娘家的人,你是我齐家嫁出去的,日后若有不顺心的,自有齐家护着。” 云千宁眼圈红红的接过盒子,对着齐夫人和齐国公深深福身行礼。 “若二老不嫌,宁儿便唤一声爹娘。” 齐夫人和齐国公对视一眼,满眼笑意,赶忙扶起她,道:“我们求之不得呢,好孩子快别哭,让琰儿送你上轿,莫哭花了妆。” 云千宁轻点头,齐琰扶着她往外走。 “以后齐府便是你的娘家,江淮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齐琰笑道,云千宁莞尔,应道:“只怕是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没想到江淮是我们三个当中成亲最早的,我们都以为他那个性子要孤独终老呢。” 云千宁想起她被江淮所救的时候,那会儿他还总是一副凛若冰霜的样子。 还总是调戏她,坏得很。 可是他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啊,江淮会保护她,宠着她。 会因为杨珊的一句话,而包下店内所有的衣裳。 她的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他会给自己撑腰,无论在哪,跟谁从来没有让她吃过亏。 “他已经把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 云千宁忽然开口说这么一句,齐琰一挑眉,的确如此。 前院江淮穿着一身喜服满面春风,眼底的笑意像是璀璨星辰,千年寒冰在此刻尽数融化。 “宁宁,我来接你了。” 云千宁莞尔一笑,红盖头遮住她满面笑容,齐琰扶着她的胳膊把手放在江淮的手心里,道:“祝贺,终于得偿所愿了。” 江淮点头,齐家还是要跟着去郡王府的,此刻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话。 江淮扶着云千宁一路走至花轿上,而后伴随着喜娘的吉庆话,江淮一跃上马,身后敲锣打鼓,别提多热闹了。 花轿绕了几条街,郡王府的丫鬟们撒着用红纸包着的碎银子,一直撒到郡王府前。 抢到银子的嘴里不断说着恭喜的吉祥话,抢不到的只是暗暗着急,眼睛盯着撒银子的丫鬟们等待下一波蓄势待发。 江侯爷早就坐在高位上等着新人拜堂,江淮牵着云千宁踏过火盆,一路走至厅内。 高位之上,江侯爷的旁边不是现任侯夫人王氏,而是宁顺长公主的牌位。 王氏脸色难看,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就在二人要拜堂的时候,帝后亲临,就连皇太后都跟着出宫,带着几箱子布匹珠宝,古玩字画。 “陛下,今日郡王和宁姑娘喜结良缘,臣也有一件喜事要祝贺宁姑娘。” 说话的是禄王,也就是万俟烟的父亲。 “有什么事不妨等二人拜完堂再说。”皇帝摆摆手,似乎无心听,禄王又躬身,道:“是,只是这拜堂若无生父在场又有什么趣儿呢?” 江侯爷脸色一沉,开口道:“禄王此话是何意?” “我指的不是侯爷,而是……云千宁的生父。” 云千宁脸色一变,江淮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家父近日身子有恙,自是来不了。”荣衡开口,他已经同江淮等人达成共识,荣府还是顶着云千宁母家的名分。 禄王侧头一笑,道:“荣伯爷真的是云千宁的生父吗?只怕未必吧。” 说罢,禄王摆摆手,随即身后便出现一人,正是云轻。 云千宁转身隔着红盖头,目光淡淡的瞥向他。 云轻似乎有难言之隐,皇帝紧皱眉头,并不想让此事闹大。 “无论什么事,都等他们拜堂后再说,不要耽误了吉时。” 皇太后开口,禄王没想到他们会一点都不追究下去,忙开口说道:“如此大事……” “够了,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皇帝强势打断禄王的话,一旁的万俟烟紧紧握着手中帕子,齐琰闻得此事后,立刻转身出去了。 众人看着二人三拜礼成,江淮带着云千宁往新房走,此处也被置办的焕然一新。 无处不是鲜艳喜庆,就连床幔都换成红色的了。 床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寓意早生贵子。 喜娘把二人喜服绑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 合卺酒饮下,寓意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江淮还要去前厅招待客人,云千宁便坐在屋里等着他再回来掀盖头,只是等了一会,她便觉得肚子咕咕叫了。 “宁妹妹。” 门外一声轻唤,进来的是迎月公主。 “我给你带些点心,肯定饿坏了吧。”迎月把食盒放到一旁,端着盘子坐到她旁边的小几上。 云千宁笑笑,道:“江淮肯定会让厨司备下点心的,不过我可等不及了。” 说着云千宁便拿起一块,迎月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担忧的问道:“禄王……” “不用理会他,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在,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迎月低声道:“难道荣伯爷真不是你的生父?” “不是,我的生父叫云轻,原是我国细作,后来在南隋成家了,也就是洛水公主身边的那个柳侍卫。” 云千宁并不想隐瞒迎月,索性便都说了。 迎月皱着眉头,道:“那禄王此番定会伙同礼部和翰林院的学士,以不孝的罪名为难那你,你可想好对策了?” “没事的,闹不起来的。” 云千宁笑笑,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丫鬟来报,道:“郡王妃不好了,前院闹起来了。” “及春,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能喊她郡王妃的,定不是府中下人,既是外府下人费尽心思混进来报信,肯定是别有用心。 及春应声出去,片刻后就回来了。 “少夫人,是康王府在逼婚。” 迎月脸色有些不好看,转头道:“不是说万俟鸢疯了?怎的还要逼婚? 云千宁眯着眼睛一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云千宁便要起身,迎月赶忙拉住她,道:“这不合规矩,你快坐回去。” “无妨的,规矩……我和江淮之间不差这些规矩。” “既然都逼上门了,若再缩着不出声,反而让他们觉得我是真懦弱无能了。” 云千宁盖好盖头,这盖头并不厚,隐隐约约的还是能看到外面的。 她起身出屋,及春劝几句也劝不住,只能陪着她折回前院。 这会儿康王妃正声泪俱下的对帝后以及皇太后哭诉。 “鸢儿痴心,只求陛下和太后娘娘能够理解她,我们不求正妻妾室的位置,哪怕只是个侍妾……” “哪怕只是个侍妾,江淮也不会要的。” 云千宁清脆的声音从后年传来,随即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她走至康王妃身前,又一字一顿的说道:“江淮身边只会有我一人,即便是我死了,也轮不到你的女儿。” 康王妃脸色一变,转头又要哭诉,云千宁轻笑一声,道:“王妃若想哭丧,大可哭个够。” “你!” 江淮默默把母亲的牌位放到康王妃面前,脸上神情仿佛在说——哭吧,随意哭。 云千宁江淮对视一眼,齐琰刚巧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禄王府覆灭 “千宁,今日是你成婚的好日子,回去等着,这头的事有我和江淮。” 齐琰一来便要把云千宁劝回去,云千宁看了一眼云轻,垂眸似乎不太想走。 “宁儿,乖。” 江淮握起她的手,替她整理好有些歪的盖头,压低声音说道:“此刻若让人发现端倪,恐会打草惊蛇。” 云千宁眉头一紧,这次一句话都没有,转身便回去了。 齐琰见她离开,这才笑道:“陛下,南隋使团刚走不久,禄王府便对洛水公主身边的侍卫下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平白让人挑拨两国关系?” “齐琰,你空口白牙就想栽赃吗?”禄王转头看他,齐琰仍是泰然处之。 “我可不像禄王如此胆大,私下抓住洛水公主身边侍卫的亲人,以此来要挟。” 说着齐琰便拍拍手,柳夫人和她的儿女被带上来,云轻顿时紧张的看过去。 江淮面若寒霜,荣臻于宁儿来说是认贼作父,可云轻也未必就能担得起这一句父亲。 “你胡说八道!你,你!” 禄王有些结巴,他没想到齐琰能把人从他的王府里带出来。 就在他要辩驳的时候,齐琰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供认书。 “我让人去救人时,把看守柳夫人的那几人抓住,我思来想去觉得其中利害还是应该交由玄阙司审问清楚,毕竟事关两国友好。” “好在,禄王的目的倒也不是要挑拨两国,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只是想在此特殊的日子里,让江淮娶不成心仪之人罢了。” 齐琰把供认书交给皇帝,皇帝面沉如水,看了片刻便冷哼一声。 “你好大的胆子!” 禄王见此扑通跪过去,眼珠子一转,道:“陛下,这都是齐琰的计谋!我没有抓什么柳夫人,是他为了让他改口!” 禄王着急的指着云轻,江淮眉头一挑——禄王并没有提起云轻的真实姓名,是云轻隐瞒了? “敢问禄王,凭什么就认定他是宁儿的生父?二人除却眉眼相似,可再无相似之处。” 云轻这些年因为要伪装,面容早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江淮相信,仅凭容貌禄王也好,其他人也罢,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禄王顿时说不出话开,万俟烟见此慢步走至厅前,跪到皇帝面前,道:“此事是烟儿告诉父王的。” “几天前烟儿曾见到柳夫人从郡王府内出来,烟儿觉得奇怪,郡王府和南隋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细细探查之下才得知,这位柳侍卫正是云千宁的生父。” 齐琰闻言一笑,道:“是细细探查还是以妻儿之性命威逼,只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 江淮单膝下跪,道:“陛下,禄王一家私下绑架,以此来污蔑宁儿,此番行为属实可恶,还请陛下做主。” “陛下,臣并没有绑架他的妻儿,是他自己找上门,对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禄王已经慌不择路,江淮冷笑,问道:“那便是巧了,京城这么多高门贵族,那么多王府不进,怎的偏偏进了你禄王府?” “再说,就算要认女儿,不来我郡王府,去你们府上有何用?” 万俟烟闭眼,心道父王实在是不靠谱,处处帮倒忙,简直是无可救药。 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辩解之法,随即睁眼,道:“臣女不明白,云千宁若是荣臻之女,为何不改回荣姓偏要用云姓?” “若是他之女,又为何不从荣府出嫁?” “够了!”太后一拍桌子,怒声而道:“你们还要闹多久?” “太后娘娘恕罪,若云千宁身份有异,又怎么能嫁给郡王?” 太后深吸口气,此刻已经怒不可遏,皇帝更是阴沉着脸看着禄王。 “烟小姐有所不知,家父近些日子重病缠身,连朝都不能上。御医说,家父需要静养,丝许吵闹声都不能有。” “所以我早就把父亲移到庄子里静养,至于我母亲,想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断不会肯参加宁儿亲事的,更别提要在府上设宴结彩。” 荣衡所说听起来跟真的一样,毕竟罗淑仪和付柳那可是有大仇的。 外人皆知罗淑仪新婚之夜,荣臻跑到府外去见付柳,将她冷落。为此罗家可是被嘲笑好久,罗淑仪没生吃了云千宁已经是和善,又怎么会愿意替她张罗亲事? “是么?可我听说云千宁在玉芙公主死后偷跑出京城,后来再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荣府拿回嫁妆和聘礼,此事又当如何解释?” 江淮冷声道:“宁儿出京是给我母亲上坟烧香,之后便是我与她决定要成亲,宁儿说不想从荣府出嫁,我便带着她搬出来,这种事也要经过你的首肯?” “你……” “朕只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陛下转头看向云轻,齐琰和江淮纷纷看过去,眼中各有千秋。 云轻握着拳头,片刻后跪下道:“我是南隋派来保护公主的侍卫,姓柳名义。” 禄王和万俟烟顿时脸色一白,皇帝冷哼道:“来人,将禄王府的人统统送回去,命人看守,无朕的旨意,全府上下任何人都不得出府。” 万俟烟瘫坐在地上,她转头看向江淮,眼中已经含了泪水。 而康王妃此刻仍不死心,看向江淮问道:“郡王,你和鸢儿青梅竹马,你难道忍心看她为爱而死吗?” 江淮转头看向她,道:“刚刚宁儿说的看来康王妃是没有听清楚,那我今日便趁着人多,再说一次。” “我、江淮这辈子都不会纳妾,无论有任何原因,我都不会纳妾。此生只有宁儿会是我的妻,至于旁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康王妃脸色难看,起身盯着她,眼中满是阴鹜。 “哪怕云千宁生不出孩子,亦或者她突然死了,你也不纳妾不续弦吗?” “新婚之日,王妃如此诅咒是为何意?” 江淮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顿时扭头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宁顺长公主的牌位上。而这一幕落在太后眼里,便是江淮想起母亲了。 “来人,把康王妃也请出去。” 太后开口,自然有人把康王妃带出去。 江淮起身面色仍是不佳,但也继续敬酒,仿佛刚刚的事都不存在。 皇帝又略坐一会儿便回宫了,回去的路上皇太后大发雷霆。 “禄王好大的胆子!淮儿就成这么一次亲,还要被搅和成这样,简直可恶。” “就是啊陛下,他们竟然还敢绑架南隋的人,这若是传出去,我们泱泱大国的脸面可都丢尽了。” 皇帝此刻有些为难,禄王一家也是皇亲,且又没有实权,这事虽说是不好看,可到底也是要顾忌颜面的。 若是罚的太过,难免不会有人以此来抹黑皇家脸面。 若是罚的太轻,别说他觉得对不起江淮,就是母后这边都难以交代,皇帝是两头为难。 太后看陛下犹豫不决,出声道:“禄王府那群人,莫不是以为又封个亲王便无法无天了?今日帝后在场,都敢如此拆台,日后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闻言心中一紧,同时也豁然开朗,道:“母后息怒,这件事朕一定会妥善处理。” 如今太子之位尚未定夺,若不严惩禄王府,只怕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登天了。 更何况此刻若是将此事轻拿轻放,只怕以后有些拎不清的会到江淮面前惹是生非。 他欠江淮的已经太多了,此刻更不能寒了他的心。 “传朕的命令,禄亲王降为禄郡王,迁出京城挪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万俟烟封为郡主,暂留京城。至于万俟璘……” “毕竟是娶了南隋公主的,此刻若降位怕是不妥,洛水又于江淮有恩,就让他们留在京城,若万俟璘心怀不轨,再做打算。” 太后及时插话,皇帝点头让人去传信连夜处置了。 皇后闻言勾唇一笑,禄王府本就不支持她的儿子。没想到此番还能借江淮的手,打击禄王府,当真是喜事一桩。 原本定下和亲的是母家犯错的郝思怜之女玉乐,可那毕竟是皇帝的女儿,皇帝自己怕是也不愿意让真公主去和亲。 只不过当时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郝家又犯错,这才定下玉乐。 此刻万俟烟被封为郡主,只怕这场和亲之路是在所难免的。那可是西戎,基本上去了便是有去无回。 郡王府内的宾客陆陆续续散去,江淮把应付宾客的事交给齐琰,自己回后院去了。 云千宁坐在榻上,盖头已经被她掀了,脸上气鼓鼓的。 江淮进屋挥挥手让及春和阿月出去,二人对视一笑,从屋中退出去,把门关好而后直接回院了。 “还生气呢?”江淮坐过去捏捏她的脸,云千宁轻哼道:“禄康两家不怀好意,扰了我的喜事,我能不生气嘛。” 江淮满是宠溺,凑过去小声道:“那些不过是场面的礼数,倒也算不得什么,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喜事呢。” “今日之事日后我们慢慢找他们算,当下还是莫要辜负此番花前月下才是。” 云千宁脸色绯红,来之前嬷嬷可是教过她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的,此刻她脸红的比胭脂更胜几分。 红幔落下,尽是一片旖旎春色。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间再无云轻 翌日,云千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江淮则是坐在书案似乎在研究什么,云千宁起身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走到他身后准备吓唬他一下,江淮反手一捞将小姑娘抱进怀里。 “不怕凉?” 江淮见她光着脚,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脚踩在鞋子上。 “不凉,在看什么?” 云千宁侧头看过去,发现是关于付家的事,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派人查过,当年无罪流放的人尽数是一些年幼的孩子和岁数十分大的妇人。” 江淮把一份名单抽出来放到最上面,指着其中几个名字,道:“这些人并没有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说明在路上要么是逃了,要么是死了。” “那封信不是假的么?”云千宁疑惑,上次不是说这封信是伪造的么?那怎么就能确认内容也不是胡编的? 江淮耐心解释道:“未必是假的,我和齐琰商议过,这封信虽然是伪造的,但内容很有可能是真的。” “何以见得?” 外面及春喊用膳,云千宁便起身换衣裳,江淮早就洗漱好了,所以仍旧坐在案前。 “若陆敬和陆夫人的死与康王府无关,那也不必找什么李侍卫和被藏起来的付家之人。” 江淮说完,云千宁点头附和——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既然伪造这封信,就说明很想让陆傲去找到这两拨人,那为什么不早些让陆傲发现端倪?” 云千宁追问,江淮摸着下巴,思量片刻。 “问题所在应该在陆傲那位堂叔身上,他是肯定知道这双层信的玄机,但他一直没有明说,我若猜的不错,这位堂叔怕是早就被康王收买了。” 云千宁穿好衣裳,看向他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合起伙来算计陆傲?” “应该是这样的,康王应该在等一个时机,在等一个他认为可以将全部知情人都灭口的最好时机。” “只是他没等到,反而等到我带你回京,还说要娶你。” 江淮话音一落,云千宁脑中灵光一闪,她拍手有些激动的说道:“我明白了。” “康王要等万俟鸢嫁给你,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东窗事发,康王府也有你这个靠山。” 云千宁满眼都是求夸奖,江淮笑着起身揉揉她的脑袋,宁儿这个想法未必不是真的。 康王府如此竭心尽力的要把万俟鸢嫁给他,真的是因为万俟鸢非他不嫁? 江淮眸子微沉,若他身边没有宁儿,他自是不会在乎付家谋逆案的真相到底如何。 若真娶了万俟鸢,就算他们灭付家口,杀侍卫,大不了去陛下面前哭一哭,认个错。 陛下碍于他,也不会计较。 “康王把陆傲喊回京,目的就是想借他的手杀了你,到时候所有罪名都在陆傲头上。能为付家平冤你的已经死了,可能会把真相翻出来的陆傲也死了。” “可是既然如此,康王应该把这封信销毁才是,为什么还要留着?” 云千宁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因为他们一直不知道我把信带着。” 陆傲忽然从一个小院里翻出来,将背着的包袱拿下来扔给千路,道:“在我初次去到我堂叔家接触漕运的时候,堂叔就说这封信是母亲遗物,怕我弄丢了,他替我保管。” “当时我把信给他了,此次回到京城我才把信偷出来。” 云千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或许陆傲堂叔最开始警戒过,可是十几年过去,他未必还会时不时的盯着那封信去看。 “那你……” 云千宁欲言又止,陆傲一笑,道:“在发现这双层信时,我就命人又伪造一封,故意做的泛黄送回去了。” 江淮挑眉,陆傲反应还是很快的。 云千宁看着千路拿着的包袱,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陆傲转身翻墙走了,他本就是来东西的,不过刚巧听到这番话便出来解答,眼下没他的事了,自然就走了。 “这是陆傲的衣衫。” “李侍卫和付家的人还是要找的,我们不确定这到底是康王府布下的陷阱,还是我们走运发现线索。” “所以只能以此来迷惑,先让人伪装成陆傲的样子带人出城,再让陆傲自己乔装去寻人。” 云千宁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花厅膳食已经摆好,云千宁起来的晚,这膳食也不是纯粹的早膳,还配些精致的菜肴。 江淮和云千宁正在用膳,便有下人来报,柳夫人和云轻带着孩子在后院求见。 江淮看向云千宁,她想了片刻,还是让人把他们带进来了。 两个孩子看见桌子上精致的菜肴偷偷的流口水,云千宁对着二人招招手,笑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吃吧。” 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云轻则是愧疚的看着她。 “我们是来道歉的。” 稍微大点的女孩,也福身道:“昨日爹爹将事情都告诉我们了。” 云千宁看向云轻,转头又看着柳棠笑道:“告诉你们什么了?” “爹爹说你是他的女儿,还告诉我们,日后无论谁问起都不要对外人说。” 云千宁动作温柔的给两个孩子夹菜,抬眼便是冷笑。 “我现在竟是分不清你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想保护他们了。” “明知现在有人在用这个身份做文章,你还冒险将此事告诉两个孩子,你将他们至于何地?” 云轻眼中愧疚更深,云千宁继续说道:“你是觉得我会为着你一句你姓柳名义而伤心?” 云轻沉默,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厅内一片安静,柳棠和弟弟看着云千宁不敢说话,江淮则是坦然吃饭。 柳夫人见此赶忙说道:“是我劝他将此事告诉棠儿他们的,你们毕竟也是手足。” 云千宁收回目光,面对柳夫人语气终究是放软几分。 “可现在我身在旋涡之中,昨日有个禄王就难保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人出来指证,到时候有心人抓了他们去严刑拷打,你们又该如何?” 柳夫人初来京城,确实不知道其中弯绕。 “那不如……便认下吧?” 柳夫人试探问道,云千宁撇头道:“昨日他已经当着陛下的面否认自己的身份,现在跳出来再承认自己是云轻?” “如此把南隋置于何地,又把陛下置于何地?” 云千宁深吸口气,端起碗喝口粥,又道:“以后就当云轻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会让江淮找个地方立座空坟,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都是柳家人,与云轻没有半分关系,就足够了。” 柳棠大眼睛看着云千宁,她知道她是为他们一家人好。 云轻看着云千宁,满眼都是愧疚,他张张嘴,却只喊出了一句宁儿。 “你没有对不起谁,当日之事是荣臻的错。既然路已经走远,又何必追怀过去?让你记起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会补偿你,或者你们,日后就当我们不相识吧。” 云千宁看着云轻,此番话决绝又无情。 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她面对自己心心念念幻想无数次的亲生父亲,会说出此番话来。 “宁儿,我……我对不起你。若你有需要,我会尽量去办。” 江淮忽然放下空碗,起身看着云轻,淡淡的开口。 “不必,我的夫人若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自有当夫君的来满足。你若真觉得愧疚,便忘记自己是云轻,与你们与我们都好。” 云千宁点头,看着云轻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若你再如此摇摆不定,才是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柳夫人以及你的两个孩子。” 云轻微微皱眉,她把自己和他的孩子划分开了,如此便说明她是真的不想认回自己。 “我知道了,日后世上只有柳义,再无云轻。” 云千宁点头,道:“如此最好。” 云轻和柳夫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多打扰,拉着两个孩子便走了。 云千宁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离去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娘亲重病她弱小的身影费力照顾娘亲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爹爹快些回来。 可是直到娘亲病逝,她独守灵堂。 直到她进京被季元斌推下山崖,被周家关在家里。 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 云千宁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江淮——这才是她的光,是她的依靠。 “你爱吃的醉鹅。” 江淮夹起一片鹅肉放到她的碗里,云千宁莞尔,道:“再吃点?” “好。” 江淮没有提起刚才的事,似乎刚刚并没有人来过。 云千宁端着碗吃了两口,眼泪忽然就滑落。 从今以后,她不用再幻想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了,也不用再想见到他要诉说这些年的委屈了。 因为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江淮看着默默流泪的云千宁,无声的起身坐到她身边抱住她。 “宁儿,你有我。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千宁放下碗扑到江淮怀里,终于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我已经嫁给你了,你定是要保护我,陪着我的。” 她终于,不再是飘零的浮萍。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万俟烟的不甘 八月中旬,西戎使团进京。 同时也是禄王府一家被迫离京的日子。 万俟璘和洛水乔装打扮来送他们,却遭到爹娘的谩骂。 禄王夫妻责怪二儿子不尽责,没有在江淮亲宴上帮他们说话。 也怪他如今是家中地位最高的,骂他贪恋权势等等。 万俟璘伤心带着洛水回府,万俟烟则是压根就没来送他们。 禄王一家丢了亲王位,又被赶出京城,走的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八月十五团圆日,花影重内有了桂花种子。 云千宁也不吝啬,一早就派人给齐府送去一颗桂花树。 桂花香气飘满长街,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齐府有的长清观自然也不会落下,就在众人疑惑为什么皇宫没有的时候,江淮带着云千宁进宫了。 “种一片桂花树?”太后有些惊讶,云千宁点点头,笑道:“还是要看御花园内有没有地方的。” 太后乐得合不拢嘴,道:“有有有,传御花园侍监来。” “这点事直接吩咐奴才去做就是了,哀家瞧你面色不错,想来之前的病已经全好了?” 云千宁轻点头,道:“已然痊愈了。” “那便好,哀家也放心了。” 云千宁抿唇笑着,将桂花树都移给侍监,而后便在慈宁殿休息。 晚上宫内还有家宴,就连江侯爷也到场,毕竟也是驸马爷。 只是云千宁没想到,还能看到季元斌。 “上次陷害你只抓住一个季元浩,他身上倒是干净。” 江淮沉眸,他当然知道设计那一切的是季元斌,只不过是顶着季元浩的名头罢了。 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拿季元斌怎么样。 更何况季元斌巧言善辩,让皇帝将对玉芙的愧疚都转移到他身上。 如今季元斌已经不在翰林院了,而是在户部任四品侍郎。 倒是一副春光满面。 “户部……” 江淮喃喃自语,云千宁望着他,见他神情有些异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户部是管天下赋税的,其中还包括督漕运。” 说到漕运云千宁也想起来了,康王府就和漕运有关系。 之前陷害的案件最后只抓住一个顶包的季元浩,虽然没有实证,但季元斌一定参与其中。 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焉知背后无人帮忙? “该不会是……” 云千宁捂着嘴有些惊讶,江淮眉头一挑,这事还真不好说。 “公主府的丫鬟被换了一批,之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京城了。” 江淮低声又语,云千宁拧眉:“那岂不是找不到玉芙之死的真相了?” “已经派人去寻了,就算有康王帮忙,季元斌也不敢杀那么多人灭口,若真是灭口……” 江淮眯着眼睛,若真是灭口,那季元斌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家宴在晚上,这会儿皇帝还在招待西戎使臣。 众人在御花园内走动,迎面便和季元斌相遇了。 “还未祝贺郡王和郡王妃喜结连理。” 季元斌客气的行礼,脸上带着笑容,只是一看便知虚伪。 江淮淡淡应声,季元斌又笑道:“当初付姨把宁儿托付给我,只是没想到你我与皇室都有缘分。” “宁儿也是你能叫的?”江淮冷眼看他,季元斌顿时满面歉意。 “一时习惯了,看她与幼时无别,还当她未嫁人呢。” 江淮冷笑一声,道:“驸马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以免自己这张管不住的嘴,招来杀身之祸。” “多谢郡王提醒,只是天下脚下,想要行凶又怎会容易?” 季元斌轻轻的笑着,江淮拉起云千宁的手,慢悠悠的开口。 “想要行凶是不容易,想要活着也不简单。” “有些人为自己前途将身边人一个一个推到幽森地狱,只是不知何时轮到自己啊?” 江淮意有所指,季元斌自然听出来了,脸色稍显僵硬,此番倒是笑得勉强。 “郡王还真是杞人忧天,我还有事,便不打扰郡王和郡王妃的雅兴了,告辞。” 季元斌匆匆离去,云千宁皱着眉头,道:“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江淮垂眸看着她,片刻开口道:“你居然还看他了。” 云千宁一愣,见他脸上难得有几分不悦,顿时偷笑。 “这是吃醋了?” 江淮撇过头去,嘴里轻哼两声。 云千宁嘿嘿一笑,道:“他的醋有什么好吃的?我是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江淮点头也不闹了,他也觉得季元斌有问题。 那句话似乎触动他不愿意提起的事了,只是能有什么事是他豁不出去的? 二人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但是江淮还是让千城去查了。 千城最近有些忙,要查的事有不少,好在都不是急事。 “郡王妃,舒妃娘娘请你过去一叙。” 云千宁和迎月是好友,和舒妃关系自然也近,便跟着去了。 江淮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坐等着,倒是先等来了万俟烟。 “江淮,不日我就要离开大楚前去西戎了。” 江淮心道,果然要去和亲的是她,如此一来倒是没用他们费心思就把玉乐保住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万俟烟看着江淮,见他没有一丝情绪,心里难受。 “祝郡主一路平安。” 江淮淡淡开口,万俟烟瞬间红了眼眶。 “你心里就没有我半分吗?” 万俟烟哽咽着开口,江淮摇头,道:“我与郡主并不想熟。” “难道你忘了,幼时你曾救过我,还帮我解围。” 江淮拧着眉头,似乎是不记得了。 万俟烟颤抖着开口,道:“那年御花园内,我被三皇子欺负从望月阁跌下,是你救了我。” 江淮闻此倒是想起来了。 十岁那年他回京,也是中秋佳节宫内设宴,好多人都去望月阁赏月。 当时三皇子顽劣,见到万俟烟闭眼祈福,就故意推了她一把。 当时万俟烟站的高,直接从围栏处翻下去,他在下面正好看到,便跃起接住了她。 “当时你胳膊受伤,我去给你送药,你还记得吗?” 万俟烟一字一句,江淮垂眸,道:“记得。” “后来我的帕子被人挂在树上,也是你替我拿下来的,你若半分不喜欢我,又为什么次次帮我?” 江淮抬头看她,神情十分认真。 “那日无论掉下来的是谁,哪怕是三皇子我也会救。” “帮你亦是同理。” 江淮救过很多人,帮过很多人,大事小事数不胜数。 万俟烟闻言,有些崩溃,道:“我不相信!”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我救人无数,不过都是举手之劳。” “那云千宁也是如此吗?”万俟烟不甘心的看着她,试图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江淮沉默片刻,忽而开口。 “当然不是。” 江淮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救她是因为那一袭红衣太过夺目。 那天下山他远远的就看到穿着红衣的云千宁,是那么的光彩夺目。 所以他飞奔下山落于她眼前,看到她身上胎记更加欢喜。 这番话他从未对人说过,就连云千宁也不曾知道他对她是一见便倾心。 江淮承认,那次的出手相救,的确别有用心。 万俟烟看着他眼底可见的欢愉,心,蓦然的很疼。 她捂着心口,不甘心的问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连旁人看都不看一眼。” “宁儿之姿宛若天仙,单纯活泼又聪明,又会种花,她处处都好。” 万俟烟深吸口气,忽而冷笑:“在你眼里她不学无术,不讲规矩也都是好的。” 江淮淡淡道:“那倒不能怪她,我惯的。” 这句话仿若是在万俟烟心口上插上一刀,她咬着唇满是不甘心。 她宁愿自己是给万俟鸢也不愿自己输给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云千宁,那个人,不配! “既然你觉得她哪都好,那我就毁了她。” 江淮脸色一变,惊觉不好,皱眉往外走,道:“若宁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加倍奉还。” “我马上就要到西戎和亲,此刻你若杀了我,无疑是要大楚和西戎开战,江淮,你敢么?” 江淮冷眼瞥过去,语气犹如寒霜:“那就试试。” 江淮匆匆往后宫走去,而此刻,云千宁正被领着在御花园里绕圈。 “不是说要去舒妃宫里,似乎走错路了吧。” 云千宁疑惑开口,宫女勾起一抹邪笑,道:“没有错,正是这条路。” 云千宁可是经常进宫的,她环顾左右,却发现这条路她没来过。 她新生警惕,悄悄把黑曜放出来藏在怀里。 就在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忽然有个侍卫打扮的人冲出来。 以及几个丫鬟,婆子。 这些人一窝蜂的扑向云千宁,及春把她挡在身后,就在这些天要冲过来的时候,云千宁一抬手,药粉撒他们一脸。 这些药粉可都是毒医亲手研制的,吸入药粉的人瞬间瘫软在地。 同时黑曜还冒出来吐着信子警惕的盯着,大有一副谁敢动就扑过去咬死他的意思。 云千宁和及春往后退了几步,她让及春赶紧找江淮过来。 及春也知道有黑曜在应该没什么事,转头就去找江淮。 这些人倒在地上,云千宁盯着他们,心中在想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搬回侯府 皇宫里出现贼人,还是在家宴这一天,皇帝得知后大发雷霆,细查之下,这些人竟是康王府带进来的。 皇帝气愤不已,但也左右为难。 这事若是狠狠地罚,难免有人非议宫内戒备不严,失了皇家颜面。 可要是不罚,云千宁前脚刚送一片桂林,不投桃报李就算了,反而要砸个石子回去,着实没道理。 就在皇帝左右为难的时候,江淮说话了。 江淮把这几人都带走了,至于关到哪里没人知道。 至于当天家宴,也以不舒服为由,提前回府了。 这件事云千宁没有计较,江淮也没有计较。 当天毕竟是家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二人为大局着想算是忍气吞声了。 皇帝心中无不感叹愧疚,索性趁着佳节,赏赐大批金银珠宝下去,算是补偿。 八月十七这天,由郡王府内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江淮带着云千宁回侯府了。 江淮这一回府,倒引起旁人注意了。 大家都忘了,他还是侯府的世子啊。 按理说他得封郡王,这世子位置也该有个交代。 侯府没有说要换人,此番江淮又大摇大摆的回府,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回来接管侯府的。 外人怎么猜都是个乐呵,王氏脸色是真的难看。 她安排的刺杀都被江淮躲了,想对云千宁下手,结果她缩在齐府不出门让她无从下手。 如今他们又堂而皇之的回府,那架势俨然一副未来家主和主母的架势,王氏心里的火都要压不住了。 江淮成亲前就说要回府,侯爷便早早派人修葺。 将整个东南角连着大面积后院都划分到他们院子里。 云千宁抱着蒸糕坐在院里看着下人来回收拾。 江淮则是被叫去了前院书房。 “嫂嫂。” 江沁远远喊了一声,身边还有几个同她差不多的千金小姐。 江沁那点虚荣心云千宁看得清楚,也懒得计较。 “好漂亮的小猫啊。” 江沁笑嘻嘻的伸手要抱,蒸糕瞬间就跑走了。 “它不喜生人。”云千宁笑笑,江沁不好意思的缩回手。 云千宁的衣裳多得穿不完,还得用整个屋子来装。 及春指挥着下人小心仔细的挪衣裳,阿月则是负责云千宁收集的各种话本。 “嫂嫂,听说你院里有位厨娘做点心最是精致,不知今日我们可有口福?” 江沁笑眯眯的,云千宁还未开口,江淮回来了。 “看不到院中忙着吗?若想吃点心,改日见你嫂子得空再来。” 江淮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云千宁接过手,疑惑道:“这是什么?” “我母亲留给我的田产店铺,你迟早要管家的。” 云千宁接过手,她自己没有管过事呀,就连花坊都是齐琰的人在帮忙。 “学学就会了。” 江淮指着装花瓶的箱子又道:“这些都是少夫人喜欢的,仔细些别磕着碰着了。” 云千宁莞尔,仰头道:“若是赔钱了怎么办?” “没事,赔得起。” 江淮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这话还真不是托大。 长公主留下的田地商铺庄子可是多得数不清,都是她当年的陪嫁。 公主出嫁,又是皇帝亲妹,岂会寒酸?田地都是肥田沃土,商铺都是闹市地段,庄子个个带山林。 光是收粮收租就足够养活一家子了,赔又能赔哪去? 更何况齐家也是大方的,认下干女儿给云千宁添妆,送出去的东西可不比亲女儿少。 还有付柳留下的,都是未充公的,虽说比不得前面丰厚,但也比一般人家要好了。 自己花坊的花又是稳赚的买卖,可以说是真的不缺钱。 这番话让旁人眼馋的不行,就连江沁都满心嫉妒。 都是江家子女,怎么差别怎么打? 江淮和云千宁回府,王氏就在着手安排江奇和杭芝月的亲事。 杭家认准了亲事,王氏也觉得娶顺天府府尹的嫡女不亏,两方敲定,只有江奇一人不高兴。 然而就算他再不高兴,这个亲也是要结的。 只不过比起江淮,江奇的亲事就平淡了许多。 没有帝后驾临,也没有人来闹事。 “少爷,关于勇昌伯爵府的事查清楚了。” 这事本不难查,只是有人故意压消息,这才给千城增添不少难度。 王静淑有个弟弟,平日里他就贪杯好色,教的儿子也是不学无术,成天泡在美人巷里。 这倒也无妨,毕竟伯爵府几个女儿嫁的都还可以,也都往家里掏银子。 尤其是王静淑,手握长公主的陪嫁,着急的时候也挪过不少银子出来。 只是他们向来有借无还,老伯爷和夫人都惯着儿子孙子,仍旧逼着几家拿钱给他们父子二人。 有人帮着兜底,这父子二人是越来越胡闹,从一开始的养外室,到为花魁赎身,身边女人不计其数。 然而七月初的时候,王晟给宸妃侄子镇远侯府二少爷柏升的未婚妻给…… “柏升?我倒是记得他。”江淮眯着眼睛,这人也是有名的浪荡子。 云千宁鼓着嘴,这名字好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第一喝酒,遇到杨家姐妹和一个男子,那人就是柏升。” 江淮记得是因为当初他觉得柏升看向宁儿的眼神不对劲,找人盯着他好几天。 发现他确实没有多余的动作之后,才把人撤回来。 经过江淮这么一提醒,云千宁想起来了。 “柏二少要娶的就是杨家长女杨兰,王晟要娶的是二小姐杨珊。” 千城说完二人均是一愣。 这两个有名的浪荡子娶得竟是杨家姐妹。 柏升定亲后收敛不少,也不再去烟花之地喝花酒了。 专心等着新妇进门,反正他娇妾也不少,日后再享受也不是不可以。 这点脸面,他还是要给未来夫人留着的。 不过王晟呢,却不这么想。 他追求刺激,非要在成亲前一尝禁果。 据打探的消息称,王晟和杨珊早已经有夫妻之实,二人经常幽会。 出事那天杨家姐妹因为兄长娶亲多喝了些酒,她们替哥哥委屈,最后还是要娶荣秀那个自命不凡的女人。 杨珊根本不知道王晟会在今天来找她,当夜具体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第二天早上下人进屋,便看到三人一起糜乱的场景。 当时江淮和云千宁还没有回京,齐琰也在因为他们的事忙前忙后,这事与他们而言倒不是惊天大事,并没有多理会。 可这事瞒不住镇远侯府,镇远侯府觉得杨兰没有清白,不适合迎娶进门,要毁亲。 杨兰杨珊一口咬定当日不知道王晟为什么会来,姐妹二人因为兄长喜事贪杯多喝几杯都醉了,根本不知道当夜发生什么。 杨家又是御史台谏,吵着要参勇昌伯爵府一本。 那会皇帝又因为中毒暴怒异常,王家怕闹大引火烧身,便说两姐妹一起娶。 杨家也不敢真闹大,狠狠敲诈伯爵府两笔聘礼,又把柏家聘礼原封不动还给去,这件事才算作罢。 杨家要了两份让人瞠目结舌的聘礼单,王家其他人怕此事闹大,牵连自家孩子的名声,只能咬牙给王晟出钱。 被要最多银子的就是嫁最好的王静淑。 为了贴补伯爵府,她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去了,还挪用不少给江奇准备的聘礼。 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攒,结果江奇又和杭芝月搂搂抱抱,被杭家逼亲。 “真够乱的。”江淮沉眸,这些人里可没有一个好人。 云千宁点头附议,又道:“所以王氏走投无路才问你借银子?” “看她这几日又是雇刺客又是操办江奇亲事,想来已经富裕起来了。” 云千宁鼓着嘴,好奇道:“她银子从哪里来?伯爵府应该不会帮她忙吧。” 江淮看向之前给她的盒子,道:“这几日查查账目,不急着快查。” 云千宁一拍手,笑道:“你想逼逼她?” “她既然不想让我成亲,那她也别想让他儿子好过。” “住着因为我母亲才有的侯府,居着我母亲的位置,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也该跟她算算了。” 江淮一直没动王静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接管侯府。 可是近几年他才发现,他的父亲在侯府不快乐,而王静淑越来越得意。 她何德何能? 几次三番对他暗下毒手,又联合外人陷害宁儿,桩桩件件他要是再忍耐下去,那他就是佛陀了。 如今他回侯府,势必要接管侯府和王氏必定是正面冲突。 他和宁儿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不能再被动的接招了。 江淮眼神坚定,云千宁摆弄着桌上的花枝,这次她要帮江淮。 她要站在江淮的身边,而不是他的身后。 她想要的,江淮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次江淮想好的,她也要帮他拿到手。 更何况侯府本该是他的,王静淑人心不足,连还未长大的孩子都能下死手,可想而知若是让她登高…… 云千宁摇摇头,她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次她要守护江淮,守护江淮的一切。 那些凡是害过他们,要害他们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狠起来了 云千宁没学过管账,齐夫人便把娘家管账的老先生送到侯府,教她管账。 这个消息让王氏脸色难看起来,黎家的管账先生那个个都是厉害的。 账房先生待了七天,王氏就忐忑七天。 “千路。” 云千宁喊一声,等到千路进来,起身道:“送先生回黎府。” 千路应声,及春这边给包了几个塞满银锭的荷包,笑着把人送出去了。 云千宁看着账本,这里面所有问题先生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有几家账假的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阿月,派人去把这几家店铺掌柜的请过来,招摇些。” 阿月虽然年岁还小,但人机灵办事麻利,又跟在及春旁边,办事很稳当。 等到阿月离开后,云千宁托着下巴,又让及春去玄阙司借人。 先回来的是千路,而后便是及春。 带过来的人竟是怀午。 “麻烦你啦。”云千宁莞尔笑着,怀午轻点头,端着几样刑具站到一旁。 之后阿月带着六个掌柜的前来,这几天都是跟着长公主的老人,倒是都端着架子。 “铺子里生意忙不过来,不知道少夫人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我们几个过来。” 李掌柜眼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及春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训斥,云千宁抬手示意她没事。 “铺子生意很好吗?想来钱掌柜这么说,应该是铺子里忙的不可开交吧。” 云千宁说话轻轻柔柔的,让几个掌柜的都不以为然。 “那是当然。” “既如此,各位掌柜的便是欺负我看不懂账本了?” 云千宁脸色一沉,把几个账本丢过去,道:“我竟不知这忙得不可开交的铺子,会有月月亏空的道理。” “少夫人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生意虽好,可也不是日日都好,这……难免有赔的时候啊。“ 旁边田掌柜接话,云千宁挑眉,道:“是么?那就请田掌柜教教我,一个布匹铺子,是怎么做到月月亏损近千两的?” “这……铺子里经常闹耗子。” 云千宁恍然大悟,道:“所以田掌柜不想办法抓耗子,而是仍每个月都进些名贵布匹喂耗子。” 云千宁拍拍手,道:“妙,实在是妙。” “少夫人又何必拐弯抹角,你又不懂做生意,若是看我们不满,大可以自己来试试,这生意是不是好不好做的。” 云千宁笑笑,坐回椅子里,对着怀午招招手。 “的确,我也不喜拐弯抹角。我怀疑你们私吞铺子利益,所以我请了玄阙司的大人来,你们所说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李掌柜顿时脸色一变,高喊道:“你敢动用私刑?我们可都是长公主的人!” 云千宁拖着脸,满是无辜的看着他们。 “这些账本我是请黎家老账房赵先生看过的,有没有问题,哪里有问题,我一清二楚。” “如今你们六家商铺,这几年来亏损竟然高达二十万两。” “若你们解释的清楚,我自然不会滥用私刑,可若你们解释不清楚……” 云千宁指着怀午手里的刑具,莞尔道:“这些少不得要让各位掌柜的尝一尝了。” 六个掌柜的问声惊讶不安,赵先生那是谁?黎家资历最深的老账房,账本有没有问题,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 云千宁竟是请他来看账本,那他们…… “你,你如此对待长公主身边老人,就不怕少爷震怒吗?” 云千宁一拍桌子,起身,道:“你们可以看看。” “怀午,用刑。” 云千宁话音一落,怀午便拿起一把小刀,缓缓开口。 “此物名为剔骨刀,这把刀上可是剥过不知多少官员的皮,挑过多少筋,刮过多少骨了。” 怀午一笑,道:“各位有福气,向来是嘴严的罪臣才能用的到此物。” 一把小小的剔骨刀在怀午手里翻飞,看的几位掌柜的冷汗直流。 “我也不为难你们,凡是能交代清楚银钱去处的,核实后没有问题的,我便放你们一马。” 云千宁挑着眉,继续道:“若是交代不清楚,那你们今日少不得要留下一只手了。” 怀午阴森森的看着六人,云千宁抿唇沉默良久,见六人还是死鸭子嘴硬,便对怀午打了个手势。 钱掌柜转头就要跑,怀午一手抓起桌上的折扇挡在云千宁的面前,一手将手中的剔骨刀扔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让其他五人都颤抖不止,千路把钱掌柜手掌和门板钉在一起的剔骨刀拿下来,转身拦住了出口。 “此处交给我吧。”怀午仍旧用扇子挡住她的视线,云千宁闻到一股血腥味,也是下意识想躲。 可一想到王氏,她便又勉强自己坐了回去。 “无事,不知你们几位可想跑?” 云千宁看向其他人,掌柜们的见怀午手段利落,也怕了。 “少夫人,我一共就贪了三千两,我,我给你补上。” 有一个开头,余下动摇的人也都纷纷跪下来。 嘴里喊着要补,云千宁挥挥手,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她及春写几份欠条,命六个头签字画押,若一个月内还不清银子,便告上衙门。 六个掌柜的纷纷画押,云千宁让人给钱掌柜包扎,之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今日多谢你了。” 事情办完后,云千宁像怀午道谢。 怀午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着东西往外走。 出去的时候,正遇到刚回来的江淮,二人四目相对,各有心思。 “怀午怎么来了?哪来的血腥味?宁儿受伤了?” 江淮的脚步明显焦急起来,云千宁整理着账本,笑道:“不是我的,别担心。” “有点事需要他帮忙,便请他过来了。” 云千宁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江淮,江淮听后点点头。 “过十天让人把这六间铺子收回来,再逼一逼他们。” 江淮早就查清楚这六人已经被王氏收买,账目上大部分的亏空都是给了王氏。 此番出事他们肯定会去找王氏要银子,算是变相逼着王氏拿银子。 而勇昌伯爵府那边,最近也真正热闹。 王晟一下子娶了两位夫人,正房夫人是当妹妹的杨珊。 原本杨珊就和王晟订了亲事,而且他自己也比较喜欢放的开的杨珊。 杨兰相当于是后娶的,虽也是平妻,但比正房夫人就是矮一头。 杨家在成亲前狠狠敲了王家一笔,这笔账王晟的母亲记恨在心里。 杨珊有王晟护着,又因为的正房夫人,王夫人便还能给她留几分脸面。 只是哭了杨兰,虽然是平妻,但和妾室差不多。 没有实权,又不得宠爱,地位尴尬。 “晟郎,我专为你做了一锅甜汤,你尝尝可还合胃口?” 杨兰端着食盒走进书房,入目却是自己妹妹和相公香艳的场面。 “你,你们……白日之下,成何体统?” 杨兰脸色绯红,王晟笑道:“你装什么装?你哥成亲那夜,你不还主动扑上来吗?” 杨珊大吃一惊,杨兰面色不改,道:“那夜我喝醉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晟也不在乎,冷笑道:“既然你不记得,那就算了,出去。” 杨兰咬唇瞥了一眼眼神复杂看着她的妹妹,转身就离开了,食盒并没有拿走。 云千宁最近在家里不只是学管账,还忙着打点自己的院子。 后院光秃秃的她觉得无趣,种了两棵梨树,栽了几颗苹果树。 用蔷薇搭的篱落,里面种满各式各样的花。 里面养着几窝兔子,和几莲缸的小鱼。 回回江沁看到繁花似锦的园子都想去逛逛,奈何江淮不同意,还派人看守起来。 “明日就是江奇的亲事,老夫人要回来了。” 江淮沉眸,老夫人也就是他的祖母,十分偏心。 其中原因只是因为她当年身为婆母,却要向他母亲行礼。 因为母亲是长公主,老夫人端不起婆母的架势,府中大小事都听母亲的。 老夫人觉得自己失了婆母该有的样子,心里一直厌恶他母亲。 “老夫人很喜欢王氏?”云千宁有些疑惑,也不尽然吧。 “她们二人之间相互牵制,当初没有老夫人,王氏嫁不进来。” “但没有王氏,老夫人也不可能在京城待这么多年。” 云千宁疑惑,江淮却并没有打算解释。 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可以说是老夫人的耻辱。 当年她给自己的儿子下了药,才让王氏嫁进来。 之后便一直端着婆母架子,让王氏晨昏定省,还得处处伺候她。 时间久了,王氏也受不了了,又把老夫人当年留着的药给她用了。 当时王氏用的那点药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然而老夫人那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又寡居多年。 之后便安耐不住,抓了外院一个男丁天雷地火不能自已。 王氏见她如此不克制,就连提前安排的人都没有用上,心下更是高兴,便装作无意撞见,还假意帮她遮掩。 老夫人便十分相信她,却也害怕她,毕竟她知道自己当年这桩丑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氏仍旧装作孝贤媳妇,老夫人便也没在意过了。 对江奇江沁处处爱护,反之,对江淮则是冷漠。 江淮不愿意把这种脏事告诉云千宁,索性点到即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顾灵均 王氏最近几日被逼的有些焦头烂额。 儿子的亲事迫在眉睫,而六个掌柜的在这时候齐刷刷让她补还银子。 掌柜们的被云千宁逼的走投无路,大有豁出去也要拿回银子的架势,不然就破罐子破摔,把王氏挪动长公主商铺银钱的事公之于众。 到时候别说王氏自己都自身难保,就是江奇江沁乃至勇昌伯爵府都会因此受牵连。 王氏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凑钱。 原本江奇要重新张灯结彩,现在用的都是江淮当初布置的。 不仅如此,菜品上也被她动了手脚。 把名贵的菜撤掉几道换成普通菜品,从宴席上抠出不少银子来。 又暗地里剥削下人的月例。 这些自然补不上二十万两,王氏私下里将自己这些年攒的庄子铺子往外卖。 甚至还动用了给江沁准备的嫁妆,以及自己的名贵首饰。 总之王氏是补上这些银子了,可也人心尽失。 就连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因为此事,对她冷漠起来。 江沁知道自己嫁妆被挪用后大哭大闹,气的王氏打了她两巴掌。 江奇更惨,成亲后往日的一些朋友都开始嘲笑他,说他席面寒酸。 下人们更是哀声载道,本来月例银子就不多,还要被克扣。 有的甚至直接被打发出府,几家掌柜的也把各自贪进去都吐出来。 云千宁还没来得及再次施压,银子便已经凑齐了。 她握着二十万两,第一件事就是把六间铺子关门,掌柜们的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是长公主身边老人不错,可长公主毕竟仙逝多年,他的儿子又恨不得把所有都给捧给云千宁。 他们能全身而退,已经是走运了。 江淮重新找了六个掌柜的把铺子再次开业,云千宁则开始了消遣生活。 不是去齐府喝喝茶,就是到李府和迎月说说话。 八月末,李太傅过寿,江淮没时间去,云千宁自是要去的。 她新栽几盆异色牡丹,又从库房里挑几样拿得出手的贺礼,便去了李府。 “诶,顾家公子回来了。” 迎月悄悄地跟她说,云千宁疑惑,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荣伯爷为你和他订过亲的事?” 云千宁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哦,我忘了,那会你还没有进京,顾家应下的是和假荣宁的亲事。” 迎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云千宁点头,不以为然道:“那就更跟我没有关系了。” 李太傅在朝中很有威望,来拜寿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他家里又不止两个孩子,还有不少人想和他家结亲呢。 迎月虽然身为儿媳,但也是公主,招待客人的事自然轮不上她。 她便一直陪着云千宁,直到齐琰过来,迎月才离开。 “齐夫人让你来的?” 云千宁笑眯眯的看着他,齐琰撇撇嘴,道:“江淮让我来的。” “咦?” 云千宁疑惑,江淮这几日很忙,玄阙司那边似乎有什么进展,还要配合陆傲引蛇出洞。 又因为要备战打西戎的关系,兵器坊忙的不可开交。 江淮为应付这些事已经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云千宁没想到他还知道自己每日的行程,又让齐琰过来…… “他让你来做什么?” 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他,齐琰拖着下巴,道:“刚刚瞧见那几株牡丹不错,有空给我府上送些?” “好啊。” 齐琰见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走了,心下也是松口气。 江淮让他来能做什么?还不是他的醋缸子倒了。 这几日顾灵均回京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 当初荣臻可是为二人说过亲的,尽管顾家应下的是假容宁,但江淮就是不放心,生怕顾家小公子别有用心。 齐琰自己都觉得无语,不过江淮既然让他来了,左不过是顺道的事。 他也觉得当初顾灵均能答应亲事很奇怪。 丞相向来是深受皇上信赖,顾家眼光又高,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不算得宠的伯爵府? “齐三公子。” 齐琰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润声音,他挑眉看过去,正是顾灵均。 他下意识就是去看小宁宁,发现她正盯着桌上的点心出神呢。 “这位是……?”顾灵均看着云千宁问道。 齐琰笑道:“江淮的夫人。” 这几个字他说的很重,顾灵均一笑,道:“原来是宁姑娘。” 云千宁听到有人喊她便转头看过去,入目眨眨眼,忽而皱起了眉头。 齐琰暗道不对劲,小宁儿见到第一次见的人,可不是这个表情。 “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云千宁挠挠头,总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看见过。 顾灵均点头,低声道:“当年令堂仙逝,我曾随母亲去烧过一炷香。” 齐琰听到此处心里一咯噔,顾家早就知道付柳在哪,甚至连她死讯都清楚。 “原来是你和顾夫人啊。” 云千宁垂眸,那会离她娘亲去世已经有段时间了,她像往常一样跪在牌位前,一位华贵的夫人忽然找上门 当时她身边就带着顾灵均,似乎还说过要带她走,但是她拒绝了。 “是,本想把你带回顾府,没想到你已经订了亲事。” 齐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顾灵均。 顾家为什么会知道付柳的住所,以及付柳去世的消息? 若是付柳告诉顾夫人的,那为什么不把女儿托付给靠谱顾家,由他们把小宁儿带到荣府? 齐琰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云千宁点点头,目光被一道新点心给拉走了。 “顾夫人与付夫人是旧相识?” 齐琰笑眯眯的开口,顾灵均点点头,道:“母亲与付夫人曾是手帕交。” “难怪顾夫人会知道付夫人的住处了。” 齐琰打量着顾灵均,他更觉得有问题了。 “顾夫人真是重情重义,在下佩服。” 云千宁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听不懂,索性接着低头吃东西。 齐琰这个人要是想试探别人,一句话能拐八百个弯。 她就算认真听,也是跟着瞎凑闹。 “齐三公子这话,似乎别有所指?” 顾灵均温吞开口,齐琰笑笑:“没有啊,付家犯得可是谋逆死罪,即便付柳免除一死,不用流放,可她的女儿若是被你们带回去,难免惹人非议。” “甚至说不准就有人以此来参顾相一本,顾夫人冒着被连坐的风险要把小宁宁带回去,这不是重情重义是什么?” 云千宁点头附和,顾夫人还真是好人。 顾灵均莞尔道:“齐家不也是如此?” “齐家本就有皇帝暗示才敢如此,若不是江淮,自然也没有这个胆子。” “倒是顾家……情义更重。” 顾灵均笑笑没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云千宁。 “之前一直在外养身子,如今回来了,我娘与你娘本是闺中挚友,你我二人自当也是兄妹。” 齐琰摸着下巴打量,云千宁嘴里还嚼着点心,她眨眨眼,喝了口茶。 清清嗓子,云千宁小声开口:“不敢与顾公子称兄道妹,实在是抬举我了。” 顾灵均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他,随后把小脑袋凑到齐琰旁边,低声开口。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齐琰饶有兴趣的挑挑眉,道:“哪儿不对劲?说来听听。” “顾灵均是不是要跟我套近乎啊?” 云千宁也反应过来了,顾灵均过来不就是为了让她想起来他是谁么。 “你都看出来了,说明他意图很明显。” 齐琰抿口茶,云千宁捏着点心,皱眉道:“我觉得顾夫人很奇怪。” “怎么说?”齐琰好奇,她只见到了顾灵均,怎么会觉得顾夫人好奇? 云千宁咬着点心,思量一会。 “当年她来我家,想带我走,甚至还让人把我娘给我留下的东西装起来。” “是季元斌的娘把她给赶走的,说我与她儿子已经定下亲事,她这才离去。” “她既然见过我,就算荣臻提起亲事时,顾灵均不在,可她总会在的吧,她为什么没有发现周荷是假冒的?” 齐琰一拍折扇,这次是他大意了。 小宁宁说到问题关键了,顾夫人和顾灵均见过本人,为什么还会与假的容宁定下亲事? “你娘留下的嫁妆里,有什么问题?” 云千宁抿着唇,娘亲留下的字条她已经发现了。 上面可没有提到顾家半个字。 而且娘若真的一直和顾家有联系,那么为什么不把自己托付给可以相信的顾家,而是之前从不相识的寒门季家? “周荷那么虚荣的人竟然没有动我娘留下的东西。” 云千宁拧着眉头,这问题把齐琰也困住了,他也沉着脸想不通其中关键。 不过他隐约记得,顾家以前好像不是丞相? “回头我让人查查顾家,这个顾灵均你小心点。” 齐琰嘱咐道,这个顾灵均给他一种虚伪的感觉。 他和荣衡看起来像是一样的人,但比荣衡更加令人看不透。 荣衡脸上好歹还有野心两个字,且不是时时都笑呵呵的样子。 而这个顾灵均,那伪善的笑意,实令他浑身不舒服。 云千宁点头,这事还得跟江淮说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痴情的宋迟 江淮听到云千宁和顾灵均早就见过后,眉头微皱起来但也没有说什么。 次日江淮原本打算留在家里一日,奈何锻造坊来人说有一批宽刀出了问题,他只能匆匆赶过去。 云千宁独自坐在院子里翻着花坊账本,门口便有人来报。 “姑娘,有人递了一封信。” 云千宁拆开一看,内容是邀她到千客茶楼一见,署名留下的是宋字。 “宋迟?”云千宁在脑中过了一遍,有些疑惑。 及春小声问道:“姑娘可要前去?是否通知少爷回来?” “千客茶楼,我要是记得没错,那是齐琰的茶楼。”云千宁捏着纸条,起身道:“通知吧,我们先过去。” 云千宁进屋换了身衣裳从后门离开。 “夫人,那位悄悄的从后门离开了。” 有个婆子急匆匆的来报,王氏勾唇一笑,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媳杭芝月,二人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千客茶楼的雅间里,宋迟紧皱着眉头,直到云千宁来,他才稍微松开几分。 “郡王妃。” 宋迟满是客气,云千宁坐到他的对面,问道:“不知宋大人约我至此,所谓何事?” 云千宁还记得他曾经帮过自己,尽管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那份好意她是记下了的。 宋迟犹豫片刻,开口道:“是为了一个人。” “嗯?”云千宁看着他,宋迟吸口气,道:“郡王妃应该认识孟悠竹吧。” 云千宁点点头,道:“有缘见过几次。” “之前带给郡王妃的点心便是她做的,上个月她被玄阙司的人带走了。” 云千宁一愣,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 看着她眼里的茫然,宋迟抿唇——原来她不知道这件事吗? 云千宁只知道孟悠竹是宋迟的外室,也知道那点心可能是她做的,她轻挑眉反应过来了。 那日在齐琰带来这个消息后,的确给千城使了个眼神。 看来就是让千城去玄阙司命他们拿人的。 “宋大人是想让我求情?” 云千宁看着他,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想来有什么消息都是能够问出来的。 宋迟点点头,恳求道:“她一定是被人利用了的,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以玄阙司的手段,定然能问的都会问出来了,既如此……就放了她吧。” 云千宁好奇的看着他,忽然想起齐琰说的话。 “宋家落没与孟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宋大人却能如此一心一意,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怨恨吗?” 云千宁着实想知道,宋迟为什么会对孟悠竹情有独钟。 按理说两家人应该是世仇才对。 宋迟抿着唇,犹豫良久把自己过去的事都说了。 当年还年幼的宋迟回老家的时候遇到风雪天气,他的马车和家里的马车走散了。 他辗转到破庙里,靠着马夫费力升起的些许火苗来取暖。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冻死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被风雪困住只能来庙里的孟悠竹和她身边的下人。 之后二人便熟络起来,孟悠竹帮他找到去宋家的路,后来他也经常去找她玩。 “原来如此。” 云千宁见他还要说,便及时开口打断了,原来二人是青梅竹马,她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我只想抓住要杀我的人,那点心里被下蛊毒,点心又是孟悠竹亲手做的,除非玄阙司能顺着她交代的事情找到可疑的人,否则……他们应该是不会放人的。” 云千宁感激宋迟,可不代表她不想追查想要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的确,让玄阙司放人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可若是因为她的心软,导致要害她的人逃脱,那日后此人又想卷土从来,是孟悠竹能替她挡灾,还是宋迟可以替她去死? 最后承担风险的还是她自己,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做呢。 宋迟皱着眉头,目光瞥向窗外,眼眸一沉。 “若郡王妃不答应,也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云千宁莞尔一笑,晃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我听说过宋大人的经历,我觉得你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人,手段也狠。” “只是你可想好了,你辛辛苦苦拼来的前程,是否要就此断送?” 云千宁抬眼看着他,眼中的确带着几分惋惜之情。 “只要能救出悠竹,我不在乎。” 宋迟眼中再无澄明和磊落,云千宁叹口气,雅间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好你个云千宁,这才成亲不过几日,就与外男厮……混。” 王氏在看到云千宁面前坐着的人时,话顿时没了语气。 江淮一笑,举着茶杯,道:“夫人气势冲冲,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云千宁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王氏左看看右看看,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是你?” 江淮挑眉,问道:“不然应该是谁?” “没,没谁。” 王氏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千宁,云千宁托着脸,眼睛里满是茫然。 “夫人可要喝杯茶?” 江淮抬抬下巴,王氏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个笑容:“不必了,我和月儿还有事,先走了。” “既如此,便不送了。” 江淮收回目光,王氏隐藏眼中的不甘,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从窗户看到王氏和杭芝月上马车离开,江淮才把桌下的宋迟给拎出来。 “你不是想见孟悠竹么?我带你去。” 江淮给千城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拿来一块黑布将被点了穴的宋迟整个人都盖住,而后悄悄的从茶楼后门离开。 云千宁坐在马车上,看着被控制住的宋迟,心中五味陈杂。 在此之前,就连江淮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以一己之力将落没的家族撑起来,靠自己打拼到刑部,这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他的夫人还是文官清流人家的女儿,端庄贤淑。 而他为了孟悠竹,就要将这些都弃之不顾。 云千宁叹口气,也不好评价什么。 玄阙司在京城最隐蔽的地方,前门森严有多人把守。 江淮带着云千宁以及宋迟等人进去,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古砚。 古砚是按照掌司培养的,几乎大小事现在都归他管。尤其是应付江淮这样难搞的角色,现任掌司早就躲起来不露头了。 古砚带着几人去关押孟悠竹的地方,宋迟仍是被点着穴,只能从一个小口看到被铁链锁住,十分狼狈的孟悠竹。 “这可真冷。” 齐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江淮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挑挑眉,由古砚领着进到关押孟悠竹的地方。 “齐琰?怎么会是你?” 孟悠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齐琰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事关小宁宁,我当然会来了。” 古砚给齐琰拿了把银子,他顺势一坐。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孟悠竹神情有些激动,齐琰接过她的招供书,粗略扫了几眼。 “季元浩?” 齐琰掂量着手中的供书,孟悠竹应道:“是,就是他给我的毒药。” “你亲眼所见?” 孟悠竹皱眉,摇头。 “是他说自己叫季元浩的,当时他带着斗篷,看不清脸。齐少爷,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没有隐瞒,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齐琰翘着腿,笑道:“放了你?你以为下毒之事就此可以揭过?” 孟悠竹心下一颤,起身往齐琰身边靠近。 “若是你开口,江淮和云千宁肯定不会再计较了。” 齐琰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倒是聪明,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孟悠竹见他这么说,以为有希望,连忙开口道:“就看在我们两家曾有过婚约的份上,齐夫人不是很喜欢我吗?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可以嫁给你,当妾当通房都可以,这个鬼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宋迟听到这些话身形一颤,齐琰反而是一笑,道:“可我怎么听说,玄阙司拿人时,你正在宋迟的别院啊。” “早就听闻宋迟养了个美娇娘在外室,只是没想到竟是你。” 孟悠竹眼中带着几分慌张,迫切的开口想要撇清关系。 “不,不是的。是他把我抓来的,我们两家有仇,他把我关到那里是为了报复我们家。” 齐琰笑呵呵的起身,眼中满是轻蔑。 “孟姑娘的谎话还是张口就来,本少爷拜服。” 当初孟悠竹就是靠着伶牙俐齿博得了他母亲的欢心,自己差点就要娶她了。 孟悠竹还在身后大喊解释,齐琰嗤之以鼻。 宋迟心里满是震惊意外和复杂,甚至还是有些不相信。 “她……曾与齐家有过婚约?” 江淮松了他的穴道,宋迟喃喃开口,齐琰走过来应答。 “是,只不过当时孟小姐看不上我这个只喜欢做生意的三公子,一心要嫁给能够继承国公位的大哥。” 宋迟身形一晃,他眼神复杂的看向孟悠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么单纯善良的人,会是如此模样。 “她现在已经承认,蛊毒就是她下的,等到此案查的差不多了,玄阙司就会把她移交刑部,宋大人自己便是刑部的人,如何抉择自己决定吧。” 江淮拉着云千宁往外走,齐琰跟着离开,留下宋迟一人站在原地出神。 反正玄阙司里外三层守卫,还能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带着人犯逃跑了不成? 第一百二十章 西戎威风 “英雄难过美人关,唏嘘啊。” 齐琰坐在马车上感叹,云千宁若有所思。 “孟家可曾出什么事?”江淮忽然开口问道,齐琰一挑眉,他细细回想,似乎出过什么事。 “隐约记得孟悠竹有个弟弟,去年好像惹过什么事。” 能入齐琰耳朵里的消息,必定不会是没有用的消息,只是他当初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现下要回想起来自然费劲。 “可怜了宋夫人。” 云千宁蓦然开口,江淮侧头见她眼底有几分恻隐之心,伸手握住她的手。 “王氏既然能和宋迟联手要算计你,就说明之前她们做的事并不无辜。” 云千宁点点头,她现在有一种感觉,所遇到的所有事都像是被无形之中串连起来。 “季元浩被关在哪?” 以她对季元浩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个有脑子的。有些事未必是他做的,只不过他被人当做弃子舍掉了。 “在刑部,判了秋后处斩。” 孟悠竹和李茂的口供是人证,玉芙公主的遗物算是物证,他自己对构陷毒害宁儿的罪名并没有反驳,宁儿又是道教善信奉若神明的人,就算不顾及江淮,皇帝也不能不重判他。 秋后处斩是皇帝给善信们的交代,也是给江淮的交代。 “有些奇怪,季元浩不像是给轻易认罪的人,就算是他做的,他肯定也要狡辩一二。如此轻松的认罪,反倒像是……” 早已经决定好的。 “这些事应该是季元斌做的,他因为玉芙的死混进朝堂,自然比季元浩有用的多。” 云千宁点点头,齐琰一拍手,吓她一跳。 “我想起来了。”齐琰笑笑,继续道:“之前孟悠竹的弟弟在街上因为一只鸟儿跟人吵嘴,最后大打出手。” “他指使家丁把那人打得不轻,结果挨打的礼部侍郎的儿子。“ “礼部侍郎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让顺天府去抓人,这事开始闹得挺大,后来渐渐的就没消息了。” 江淮眉头一挑,让顺天府去抓人。 难怪王氏能够和宋迟搭上线,想来当初替孟家解围的就是宋迟,这其中顺天府肯定也帮了一把。 宋迟因为孟悠竹的关系欠杭家一个人情,这杭芝月嫁给江奇,王氏能利用这个人情也合理。 “如此说来我倒不觉得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江淮淡淡挑眉,慢悠悠的又说道:“只怕宋迟是阴沟翻船,让人算计了。” 宋迟这么多年靠自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说不经营那定是假话。 以他的心计,还能着了道,只能说是孟家手段深。 靠着一段年幼记忆就情根深种?哪怕他孟家害的宋家在京城落没,也毫不在乎,宋迟可不是没脑子的人。 “宋迟有事隐瞒,他和孟家绝不简单。” 齐琰摸着下巴,他也不太相信宋迟这样的人,会真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博来的前程。 “我派人盯着他。” 江淮点点头,的确是该盯着他些。 保不准宋迟痴心之下想要掩盖的就是那份野心。 马车在街上缓缓而行,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 “少爷,是悦王府的人。” 悦王府出事了,万俟烟被西戎前来求亲的王子看上,王子对她千娇万宠,导致她这几日有些跋扈。 禄王府余下的人都被赶出京城,偏偏万俟璘还是亲王,又与洛水恩爱。 被江淮拒绝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极端,往日温和的面孔不在,取而代之的像是恶意报复。 遇到让她不开心的人动辄打骂,云千宁在皇宫里做过的事,她也要做一遍。 皇后的彩鲤池被破坏,里面的鱼被万俟烟喂养的撑死一多半。 训诫后妃,欺负公主。 这些事云千宁都做过,但不同的是,万俟烟是主动找事,云千宁是被动反击。 西戎王子觉得如此十分有面子,更加的宠惯万俟烟,帝后却三番四次的退让。 这让万俟烟更加的得意,这次直接跑到悦王府闹事。 把洛水公主打了不说,还把万俟璘重伤了。 洛水无奈只能想办法求助,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只能想到一定会帮他们的江淮和云千宁。 所以她身边的人跑出来求救,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他们。 江淮让千城改道直奔悦王府,让千路拿着牌子去御医院把凌禾请出来。 万俟烟带着西戎武士去悦王府,非要找万俟璘比试功夫。万俟璘会什么功夫?刚比试一场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洛水叫停,结果被万俟烟训斥一顿,不由分说抬手就打。 万俟璘心疼洛水,咬着牙说继续比试,上来的人越来越狠厉,最后把万俟璘给打成重伤了。 凌禾和比江淮他们到的稍微晚一些,这会儿正在给万俟璘治伤。 万俟烟看着江淮来此,眼神复杂,而西戎王子在看到云千宁的时候,明显眼前一愣。 “这位美丽的姑娘,你……” “她是我夫人,乌克王子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 江淮挡在云千宁的面前,气势凌人。 乌克眼中带着几分失落,齐琰一笑,如今小宁宁出落的愈发精致动人,有江淮要操心的了。 “都说大楚人骁勇善战,今日一见,不过如此。比不上我们荒漠勇士,真是令人遗憾。” 乌克这话是盯着云千宁说的,江淮一挑眉,道:“是吗?看来王子对你们的勇士很有信心。” “自然,来自荒漠的勇士,自是勇猛非凡。” 江淮点点头,余光瞥了齐琰一眼。 齐琰顿时一笑,上前道:“我看未必,万俟璘一介文人,你们与他比试不过是欺负弱小。” 乌克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立刻不服输的说道:“那你们也找几个勇士来比试一场。” “何须去找,当下不就有一位。”齐琰点点江淮,又笑:“只不过他身份贵重,你们的那些勇士,还够不上与他比试。” 云千宁自是不担心江淮,他武功高强,不会有问题的。 洛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们,脸上也有个红红的巴掌印,显然是被万俟烟打的。 云千宁没去管他们比试的事,而是拉着洛水到廊下抹药。 她身上这类的药特别多,自然也就不用去向凌禾讨。 洛水把最近万俟烟做的事一一告知,云千宁听完皱了眉头。 万俟烟在大楚横行霸道,仗的是西戎的事。 传出去百姓们怎么想皇室? 南隋公主在此地受欺负,传到南隋他们又该怎么想? 云千宁当然知道皇室不作为,是因为暂时还不想与西戎闹得太僵硬,可这么下去万俟烟不仅会变本加厉,西戎更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江淮是大楚的郡王,又是陛下的亲外甥,若是要比试,也该是王子来才是。” 云千宁给洛水抹完药便起身过去了,声音清脆一瞬间就吸引了乌克。 乌克满眼都是云千宁的天人之姿,听闻内容,更是被激出好胜心。 “比就比,本王子自是不怕。” 云千宁莞尔一笑,乌克被迷得晕头转向。 “在大楚,比试是要有彩头的,否则便失去了比试的意义。” 乌克点头,道:“你想要什么彩头?” “若你输了,让她向洛水道歉,你也得向悦王赔罪。” 万俟烟瞪着眼睛要开口,乌克没给她机会,直接应道:“好,我答应了。” “可若是你们输了呢?”乌克转头看向看起来并不强壮的江淮,胸有成竹。 云千宁扬扬眉,道:“你想要什么?” “本王子想要……你。” 江淮脸色一沉,云千宁莞尔,道:“都行。” 她转头看向江淮,眼里满是信任。 反正乌克也赢不了,他要什么重要吗? 乌克眼底满带着喜悦,众人在前厅围出个宽敞的地方,就算是场地。 “点到即止。” 云千宁强调了一遍,乌克以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顿时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把他打死的。” 话音刚落,江淮便准备出招,二人开始对起招来。 齐琰抿唇压着笑意,低头跟云千宁小声说话。 “你说他哪来的这么大自信?” 云千宁鼓鼓嘴,笑道:“我听江淮西戎地处荒漠,资源匮乏,就连曾经的西狄都比不上。” “是,所以他们的将士的确都骁勇。这几年大楚并没有新将,之前倒是有意培养杨家的杨昊。只可惜杨昊并不擅长兵法,只适合做小将。” 当初先帝在时,文官武官他都忌惮。 真正有带兵能力的云轻他害怕,给打发到敌国当探子去了,反而是留着荣臻这个在运兵造诣上不如云轻的人在京城。 他一边压着武将的后起之秀,一边又对朝中重臣进行打压,当今皇帝登基之时,可以说大楚内部是千疮百孔。 皇帝用这么多年都没有培养出新将,以至于现在要受西戎这个小游牧部落的掣肘,着实有些憋气。 云千宁抿着唇,和齐琰正说着话的功夫,江淮已经将乌克打出圈外。 江淮这一掌拍的可不轻,乌克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不服,再来!” 乌克捂着胸口,好不容易缓过劲了,目光瞥到云千宁,发现她正笑着,顿时不服气的耍赖。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子选亲、齐暖定亲 江淮眼神冷冽的看着他,语气更是疏离。 “再来多少次,输的还是你。” 乌克脸上有些挂不住,身边两个武士见此立刻起手攻了过去。 云千宁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齐琰就把她给拦住了。 “正好。” 齐琰只说两个字,云千宁还未反应过来呢,只见江淮抬手隔空一掌,二人直接飞出去撞到墙上,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你好大的胆子!” 乌克怒喊一声,江淮冷声道:“这里是大楚,你要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可是西戎的王子,便是你们皇帝也要对我礼让三分。” 江淮冷笑一声,近乎蔑视的看着他:“陛下那是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你还真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江淮抬手又是一掌,齐琰默契的扶着云千宁的肩膀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余下的人几乎都被他掌风震开。 乌克连连退好几步,这一掌他算是看明白了,合着刚才他跟自己动手,压根就没有动真格的。 他也才知道大楚原来不止是些文弱人,就连他刚刚不放在眼里的齐琰,看起来也非比寻常。 “重伤悦王,这二人如此下场算是惩处了。” 江淮转身去找云千宁,乌克当时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被万俟烟拉着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回到驿站,那两个武士筋脉全废,可能这辈子只能躺着了,乌克才发现江淮的狠厉。 万俟烟知道后也害怕不已,江淮可从来没有动怒过,此番却是不留情面…… 皇帝知道这件事后,心里高兴,赐下几箱子珠宝作为赏赐。 经过江淮的警告,乌克老实很多,没多久就带着万俟烟离开了。 因为万俟烟这些日子的胡作为非,皇后得陛下默许,在和亲的礼单上,克扣不少。 与平常人家嫁姑娘没什么两样,当天也没有德高望重的皇亲去送,军队出城几里便匆匆赶回,别提落冷寂了。 乌克在见到云千宁之后,对万俟烟便冷淡几分,没有最初的几分宠爱了,甚至觉得被他惯出来的骄阳跋扈都很是碍眼。 九月初云千宁的空间里出现了白芙蓉,她特意进宫栽种,没想到宫里正忙着。 几位皇子年岁都不小了,大皇子二皇子早就娶妻,三皇子被流放,四皇子万俟弘却一直没有婚配。 湘嫔相中了顾家的嫡女,皇帝一直忙于别的事,也没有顾上,如今得空了,便请了京城内五品以上的官员女儿进宫,由太后和皇后商量着相看。 顾家嫡女容貌不错,今年十五岁,正当妙龄。 湘嫔喜欢的紧,毕竟是丞相家嫡女,若是哪个皇子娶了,便是得到了顾家的支持。 五皇子万俟煜也对顾芷兰十分上心,今日来的众多贵女,只有她一人独秀。 云千宁来的时候太后正因着什么事不高兴呢,见到她来了,脸上也是有几分笑容。 “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昨儿刚下过雨,你穿的未免太单薄些了。” 经过悦王府一事,太后对云千宁再没有猜疑,只有欢喜。 平日瞧着千娇万弱的,关键时刻的气势还真不给大楚丢人。 “不冷的,公公体谅一路让马车进来,车上早早被江淮放了炭盆,现下只觉得有些热呢。” 云千宁莞尔笑着,把此行目的告知,太后招来了花房的花匠,让他们去商议了。 把芙蓉树留下不过须臾间的事,云千宁从花房出来后,弯弯绕绕的竟是遇到了玉乐。 “表嫂。” 玉乐倒是聪明,先喊了一声表嫂,让二人的距离近些。 云千宁对她印象倒是不深,点点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玉乐要谢谢表嫂。” 云千宁疑惑,有些不解,她谢什么? 玉乐低声道:“我曾偷偷去过冷宫,母妃说你曾答应她,尽量保我不用西行。” 云千宁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道:“你不用谢我,这件事并非是我插手,是陛下自己决定的。” “有因才有果,若无表嫂,万俟烟也不会孤注一掷。” 云千宁抿着唇,心里有些负担。 “你真的不用谢我。” 玉乐笑笑,没再说什么了,远处俊男玉女热闹的声音传来,她眼中带着几分落寞。 “我真的很羡慕表嫂,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云千宁看向她,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眷恋。 “你可有喜欢的人了?”云千宁也是随口一问,玉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顾灵均,叹了口气。 “你喜欢顾灵均?” 云千宁颇感意外,玉乐收回目光,轻声道:“可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他了。” 若母妃还得宠时,她或许可以求上一求,盼上一盼,可现下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云千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顾灵均未必就是看重身份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一些嫁妆就要娶外室女出身的荣宁。 可这话她是没有办法跟玉乐说的,云千宁怕引来麻烦。 “公主,郡王妃,何不去前方游玩?” 云千宁往后退了两步,她可不想和顾灵均有什么瓜葛。 顾灵均见到她这个动作微微眯着眼睛,玉乐眼中带着几分小心的雀跃。 “今日是给皇兄们选亲,实不好去热闹。” 顾灵均轻轻点头,云千宁见他目光还锁在自己身上,淡淡皱眉转身就走了。 “少夫人,我看那位顾公子的眼神有问题。” 及春撇撇嘴,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少夫人,居心叵测。 云千宁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先回府吧,改日再来像太后娘娘请安。” 她擅自离去,想来太后也不会说她什么。 若是再待下去,她都怕顾灵均的眼神在她身上盯个洞出来。 二人正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着,身后顾灵均竟是三两步的追上来了。 “郡王妃,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灵均快步走到云千宁的面前,拦住了她和及春的去处。 千路身为随身护卫,自然挡在前面。 “顾公子,请自重。” 云千宁并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去避嫌。 这来来往往的宫人虽说少但也不是没有。 “郡王妃就不想知道当年你娘都跟我母亲说了些什么吗?” 顾灵均往后退了一步,轻轻一笑。 云千宁眉头一皱,她——的确好奇。 “请郡王妃移步,有些话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顾灵均脸上还是带着几许笑意,只是眼中那几分笃定,让云千宁心下不大开心。 这是吃定她一定会跟他过去吗? “既如此这些话顾公子还是留着自己说与自己听吧,我已嫁为人妇,自是要名声的。” 顾灵均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云千宁却没有搭理他,抬脚绕过他接着往前走。 千路微微点头,护着云千宁离开,顾灵均斜睨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沉了下去。 云千宁上了马车之后及春还在说着顾灵均的坏话,听得她忍不住直乐。 云千宁刚回到府上,齐暖就来了。 “我要嫁人了。” 齐暖趴在小几上,有些无精打采。 云千宁看着她,问道:“是谁家的公子?” “盛家那个书呆子。” 齐暖扁着嘴,云千宁愣了一会,有些惊讶:“盛翰逸?” “嗯,就是他。” 云千宁喝口茶压压惊,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齐琰不是要娶盛思妤吗?” 齐暖重重的叹了口气,闷声道:“他不娶了。” 盛思妤不像孟悠竹,心里惦记着国公府,她就是想嫁给齐琰的,但是齐琰不喜欢她,觉得她心思太重。 但是齐夫人觉得盛家家风好,她家的嫡女也定然不会差,也没有想着多观察观察。 齐琰那几日跑前跑后忙着云千宁的事,盛思妤便天天往齐府跑,哄得齐夫人十分高兴,就在齐琰住在外面的那几日里,竟然给盛家下了聘礼。 不过这事也没有为难住齐琰,盛思妤不喜欢她的庶妹,把她当成丫鬟对待,私下里经常打骂。 齐琰回府后,在盛家都来府上做客的时,当着盛思妤的面送给盛轻禾一盒膏药。 盛思妤怒不可遏,加之齐琰有意拱火,她一一下子没压住自己往日的脾气,对盛轻禾又打又骂。 这一幕刚好被齐夫人看见了。 齐夫人是商家出身,高门宅院里的事见得本就少,在家里做姑娘时又得宠,在夫家上至公婆,下至儿女对她都好。 以至于齐夫人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几分童真和纯善。 她一看到盛思妤面目狰狞的动手,嘴里更是说出难听的话,顿时起了悔婚的想法。 盛家也觉得丢人,很是不好意思,也没有为难只说好聚好散。 这个时候齐琰开口,觉得盛翰逸不错,配他妹妹虽说有些勉强,但胜在老实…… 盛家当即又欢天喜地的准备聘礼。 齐琰在整个齐家都很有话语权,齐暖父亲一听这亲事是他亲自给女儿挑的,更是一百八十个满意,还扬言要出银子给小夫妻单独买个院子。 齐暖说完之后又狠狠的叹口气,托着脸道:“你说他不想娶盛思妤,把我推出去做什么?太坑人了。” 云千宁却不这么想,想起今日在宫里看到的那些女子,低声道:“最近宫里在给皇子选亲你知道吗?” 齐暖一愣,摇头满是茫然:“不知道啊。” “你看看你,齐家的千金。父亲又是在兵部,是朝廷重臣。堂哥又是齐琰,多少人想要拉拢他当谋士,他全都拒绝了。” 云千宁这么一点拨,齐暖瞬间明白了。 齐家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只她一个了。 “宁宁姐,你今日……怎么这么聪明啊?”齐暖狐疑的看向她,云千宁伸手就去捏她的脸:“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聪明咯?” “没有没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两个人在软榻上闹了起来,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逼出损招 事实证明云千宁猜测的并没错,齐琰的确是为了避免齐暖嫁入皇室,而挑选盛家这个品行不错,人又老实的盛翰逸来结亲。 对于盛家来说,这门亲事仍是高攀。 因为齐暖是下嫁,盛家对她定然不会刁难。 齐暖马上要出嫁,齐家还真给她单独买个院子,内力修葺的差不多了。 云千宁特意跟齐府通过气,园子里需要的花草树木,她全都包下了。 九月中旬,云千宁去齐暖的院子里,留下满满一院子的花苗。 齐家为了感谢云千宁,特意设宴请她和江淮,他们二人一早就到了齐府。 “陆傲还没有消息吗?” 云千宁忽然想起来陆傲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江淮摇摇头,道:“那侍卫藏得深,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康王府那便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吧?”云千宁问道。 江淮轻轻一笑,道:“没有,他们的人一直在追我派出去的人。” 云千宁心里稍微松口气。 齐琰和齐暖脸色有些难看的过来,身后竟还跟了一群不认识的人。 江淮眉头一挑,不说今日没有外人吗? “是盛家的人。” 齐琰有些无奈,毕竟两家算是准亲家了,总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江淮轻点头,表示理解,云千宁也无所谓,继续慢悠悠的喝着她的茶。 只是…… 盛思妤看她的目光实在是冷冽,仿佛要在她身上冻个窟窿出来。 “她怎么一直盯着我?” 云千宁小声问道,江淮目光淡淡瞥过去,只见盛思妤脸色有些僵硬。 “不知今日府上有客人,实在是唐突了。” 盛夫人很是不好意思,齐二夫人笑着说不碍事。 几个长辈在一旁说话,小辈们聚在一起,只是盛家人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盛翰逸老实,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旁人说什么若是目光触及到他,他便点头附和,若是无人关注他,他就一直安静的当旁观者。 “齐琰,我有话想跟你说。” 盛思妤轻轻开口,那意思是想让齐琰到一旁去,二人单独说话。 齐琰挑眉,道:“在这说吧。” 盛思妤咬着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齐琰可不管那些,如今他们之间也没有婚事牵绊了。 云千宁和齐暖探讨着今日厨司那道点心做的不错,江淮和齐琰分析着边关局势,甚至偶尔还能拉盛翰逸说几句话。 盛思妤反而像是被冷落一般,她扭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被当做丫鬟的盛轻禾。 “咦?下雨了?” 云千宁用指尖抹去脸上的一滴雨水,她下意识的仰头去看。 齐暖也觉得自己被雨砸了,连忙道:“快快快,先把点心挪进去。” 齐琰无语起身,招呼众人移步前厅,云千宁是半点架子都没有,桌上的点心太多,丫鬟忙不过来,她还帮着端了两盘。 江淮伸手要去接,还没等他手伸到呢,盛轻禾先过来了。 “我来拿吧。” 盛轻禾的声音很小,语气里透露着一丝胆怯。 云千宁对她友好的笑笑,她记得盛轻禾也是小姐,这种事哪里好让客人动手?直接把盘子递到江淮手里。 盛思妤一把拽着她往后,这力道来的突兀,吓得盛轻禾轻声尖叫,几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云千宁回过去头,她在前面走自然是没有看到盛思妤动手的,还以为她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把手里另一盘点心也递给江淮,自己转身去扶她。 “没事吧?” 云千宁把她拉起来,也没什么顾忌的拍掉她手掌上的灰土和细碎石子。 “划伤了,一会儿进去洗洗吧,正好我有药。” 云千宁拉着她进前厅,让丫鬟去打盆清水来,等着盛轻禾清理完伤口,便给她擦药。 “不敢麻烦郡王妃,我自己来就好。” 盛轻禾拿着药膏的双手都显得十分不安,云千宁耸耸肩,也没有勉强,把药膏给她留下了。 江淮一直看着云千宁,齐琰的目光自然也跟着过去。 这引得盛思妤心里火气更旺。 “齐琰,我们之前可能有些误会。” 盛思妤强势的挡住视线,让江淮都厌恶的皱起眉头。 齐琰往后一靠,双手环胸,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什么误会?” “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不知道,我这个庶妹多会演戏。” 齐琰勾唇轻蔑的笑笑,道:“你是说刚刚我看到你把她扯倒在地,也是她先招惹的你咯?” 盛思妤心下一颤,她刚刚可是在最后面,齐琰怎么会看到的? 齐琰心里冷笑,这可是齐府,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事,还能瞒住他不成? “她,她在家里经常欺负我的。” 盛思妤揪着帕子有些慌乱,齐琰托着下巴,他让人去查过盛府,盛府情况他不敢说全然了解,但也略知一二。 盛轻禾的母亲出身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出身,因为救过盛老爷,在她家里出现意外之后,盛老爷见她孤苦伶仃十分可怜,就收了当小妾。 后来盛轻禾母亲难产而死,盛老爷忙于公事,渐渐地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小女儿了。 盛夫人对盛轻禾母女可谓是厌恶至极,毕竟当初盛轻禾母亲入府之后,便是专宠。 所以在盛轻禾生母死后,她便苛待盛轻禾。 盛思妤闯出来的祸事,统统被推到盛轻禾身上,以至于连盛老爷对她也不待见了。 后来盛老爷也知道有些事不是盛轻禾做了,但他为了嫡女名誉,也全都默认甚至忙着隐瞒。 盛夫人和盛思妤故意糟践盛轻禾他也不闻不问,以至于盛家进京这么久,外人都不知道盛家是有两位小姐的。 虽说都是小道消息,但并不假。 因为盛家还有个极为特殊的人,也就是盛翰逸。 他自幼饱读诗书,自然分得清对与错。 有时候他会护着盛轻禾,只可惜也是力所不能及。 盛翰逸曾坦言一家人最对不起的就是盛轻禾,他也从来不屑与家人为伍,他无力改变盛家的情况,只能常常在外读书,甚少回家。 也是因为如此,齐琰才决定把妹妹嫁给他的。 虽然齐暖只是他堂妹,但的确跟他很亲,与亲妹妹并无区别。 盛翰逸刚正不阿,身处污泥却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这点是难得的。 他也理解盛翰逸的无能为力,毕竟这种小家族,无权无势人多口杂,一个孝字足以压倒很多人。 把齐暖嫁给这样的人,他放心。 至少不用担心以后他会像他父亲一样拎不清是非。 “你自己说,在府上你都是怎么欺负我的?” 盛思妤把还在抹药的盛轻禾一把给拽了过来,都不顾她还坐在椅子上。 盛轻禾被这么扯起来,绊在椅子上,手里的药膏顿时跌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 盛轻禾连忙去捡药膏,盛思妤本就对云千宁心生反感,见此更是一脚踢开她的药膏,道:“你别在这装好人。” 盛轻禾见此眼底带着几分恐惧,连连点头,道:“是我……欺负她。” “你看,我没有撒谎。” 盛思妤欲盖弥彰似的又补一句,齐琰冷笑,道:“真好。” 盛思妤眼底有几分开心,以为齐琰是信了这话,顿时笑道:“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们的亲事……” “盛家的确不用退还聘礼了。” 齐琰这句话故意抬高声音,让不远处的齐二夫人和盛夫人都能听到。 盛思妤闻言心里欢呼雀跃,眼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几乎都要蹦起来了,张口道:“太好了,那我们的亲事……” “本公子决定求娶盛家二姑娘,盛轻禾。” 云千宁正笑眯眯喝甜饮的眼睛顿时瞪大,齐暖一口点心卡在嗓子里,呛的她直拍胸口,下人们赶紧围上来帮忙。 江淮也颇意外的看向他,齐琰挑挑眉,递给他一个眼神。 “既如此,那便恭喜了。” 江淮了然瞬间接话,盛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再三问道:“你说娶谁?” “盛轻禾。” 齐琰又慢悠悠的重复了一次。 盛思妤的脸色铁青,笑容戛然而止,满是不可置信。 盛轻禾也不例外,她茫然的看着齐琰,甚至还能看出几分抗拒。 “这,这……她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齐公子呢。” 齐琰轻笑一声,端着茶杯目光大咧咧的瞥一眼云千宁,只这一个眼神就把盛夫人堵得说不出来。 盛轻禾身份低微?云千宁还是罪臣之后呢,不照样嫁给了京城最具盛名的江淮? “婚期本公子再让人好好挑一挑,这次希望盛府不要再惹出什么意外了。” 齐琰威胁的直白,盛夫人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笑着。 盛轻禾颤抖的手握紧拳头,咬着唇似乎并不甘心,她挣扎许久,最后无力的送开口。 她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齐家是国公府,这么些日子她也知道齐琰在齐家的地位,说是说一不二也不为过。 他开口要的,哪有要不到的道理? 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齐琰默默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他一点都不在乎盛轻禾的抗拒,对他而言娶谁不重要。 况且婚事又没有定死,不过是找个理由堵住盛家的小心思罢了。 若日后他不想娶,大不了再给盛轻禾找个她满意的亲事就罢了,京城世家公子这么多,要找个良人补偿她还能是难事? 早已看透一切的江淮气定神闲的喝茶,看来这盛家是真把齐琰逼烦了,连这种损招都用上了。 只有云千宁还在状况外,她一脸茫然,左看看又瞧瞧,最后在心里一拍手——原来齐琰喜欢盛轻禾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达成合作 齐琰要娶盛家不知名的庶女,这一消息可谓是轰动京城。 盛思妤哭着求母亲去找齐夫人,盛夫人去了。 她在齐夫人面前把盛轻禾贬的一文不值,齐夫人闻言只淡淡道:“既然是琰儿亲自开口提的,便就随了他吧。” 齐夫人也说,若盛家实在觉得为难,那这门亲事也可作罢。 同时话里话外也表明,盛思妤是不可能进齐家门的。 这话传到盛老爷的耳朵里,连忙将盛轻禾的八字送上,生怕齐家再次悔婚。 盛轻禾的名字成了京城里常被人提起的名字。 “盛二姑娘。” 云千宁在院子里荡秋千,盛轻禾早早说要拜访,她自然在家里等她的。 盛轻禾穿着比之前好上许多,不再是一副丫鬟打扮,也梳起小姐发髻。 容貌是上乘的,只是还习惯低着头。 听见云千宁喊她,也是扭捏的笑笑,十分拘谨。 “去拿些点心来。” 云千宁柔声吩咐着阿月,而后从秋千上跳下来,坐到椅子里。 “可是有什么事?”云千宁笑笑,脸上尽是柔和。 盛轻禾在她面前倒不那么胆颤,抿着唇犹豫良久,道:“我想见齐三公子,但不想在齐府见他。” 云千宁恍然,对着千路吩咐让他派人把齐琰请来,而后便拉着盛轻禾说别的。 “听闻嫂嫂这里有客人,我来不算打扰吧?” 杭芝月的声音从院口传来,云千宁挑眉望向她,道:“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来的是盛家姑娘,想来见见是什么国色美人罢了。” 杭芝月捂着嘴上下打量着盛轻禾。 盛轻禾浑身透露着一股子谨小慎微,杭芝月眼里的轻蔑毫不隐藏,云千宁见此轻轻一笑。 “什么绝色美人在弟妹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毕竟任由各家小姐怎么装扮,也不会让二弟误认成章台女子不是吗?” 杭芝月脸色铁青,深吸口气压着心底怒火,扯了一抹勉强的笑容,道:“嫂嫂如今也是伶牙俐齿的,只是不知道大哥可否知道?” “我惯的,我当然知道。” 江淮冷着脸从后面回来,看都没有看杭芝月一眼,走近院子。 她瞧见盛轻禾在此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 “听千路说你要找齐琰?” 江淮问云千宁,反倒是盛轻禾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目光看向云千宁,紧张她的回话。 “是啊,他人呢?” 云千宁并没有提及盛轻禾,而是顺势问下去。 江淮挑眉,道:“我去换身衣裳,然后带你去。” 云千宁点点头,瞥向杭芝月,笑道:“我们还有事,就不留弟妹说话了。” 杭芝月恶狠狠的瞪一眼,转身就走了。 盛轻禾抿着唇看向云千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云千宁小声问道,盛轻禾思量再三,低声道:“不解释一下没关系的吗?” 云千宁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顿时笑笑。 “不碍事的,他肯定猜到了。” 盛轻禾有些意外,江淮就那么相信云千宁吗? 云千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江淮相信的不只是她,还有齐琰。 很快,江淮就换好衣裳出来,带着二人出府直奔茶楼。 齐琰正在茶楼自己的雅间里喝茶听书,瞧见江淮他们带着盛轻禾来也有些意外。 这丫头竟然找上了云千宁,果然还是小宁宁看起来平易近人吗? 很快江淮就上来了,云千宁照例点了好些个点心,便安静的坐到一旁去了。 齐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盛轻禾,单手捏着茶杯,似笑非笑。 盛轻禾被他盯得很是紧张,低着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齐琰算是人数了,这丫头实在是太闷。 “如今满京城都在传你我二人的婚事,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齐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云千宁此刻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心等着自己的点心。 盛轻禾抬眼看着齐琰,抿着唇也不说话。 齐琰轻挑眉,道:“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的,你从来都没得选。” “难道盛家二老还能给你挑门更好的亲事不成?” 盛轻禾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情况的确如此。 父亲和嫡母不会让她嫁的这么好,为盛家牺牲是迟早的事。 可是…… “当然,你若真不想入齐家,等此事风波一过,本公子亲自给你挑门亲事,定是让你满意便是。” 齐琰翘着腿,云千宁瞪着眼睛左右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江淮一把拉过她,让她专心的看外面风景,云千宁抬头,他这是早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齐琰这么说,盛轻禾反而愣住了。 她疑惑的看过去,犹豫半天,小声道:“为什么?” “什么?”齐琰一时摸不住她说的是什么,见她又不开口了,倒也有耐心。 “说要娶你不过是觉得盛思妤太烦了,像一张撕不掉的膏药。” “也是为了避免我娘再给我挑媳妇。” 齐琰说的是实话,盛轻禾低头,心里有些失落。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还在期待着,有人是为了她这个人而娶她。 所以她抗拒齐琰,抗拒齐府。 “为你安排亲事自然是补偿你,怎么说都是利用你来解决我的麻烦,断人后路这件事我可做不出来。” 江淮云千宁齐齐扭头看过去,他做不出来这事吗? 齐琰打趣似的瞪了二人一眼,而后看向盛轻禾,道:“总之你顶着我未婚妻的名头,在京城里在盛家总会好过一些,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不,我同意。” 盛轻禾这次反而斩钉截铁,就连云千宁都是惊讶的。 她一直都怯懦的很,这会儿反而坚定了。 “你说得对,现下我的处境的确好很多。既然你已经答应日后会为我安排婚事,我自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这算不上利用,我们……互赢罢了。” 盛轻禾越说越小声,齐琰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这丫头,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木讷。 齐琰和盛轻禾达成合作,云千宁先瘪了嘴。 她还以为齐琰是真遇到喜欢的人了呢,没想到…… “唉。” 云千宁重重叹口气,江淮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你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 “你不觉得……他俩还挺般配吗?” 云千宁拿着点心,眼底有些失落。 江淮笑笑,这俩人未必成不了。 他是齐琰挚友,甚至可以不夸张的说,他要比齐夫人齐国公更了解齐琰。 齐琰就算要拒婚,至少有百种方法,偏偏选了个最麻烦的,保不齐就是他心底真对人姑娘有意思,只是自己还没察觉罢了。 盛轻禾脸上有些红,她忙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琰对外吩咐一声,让人送她回去,盛轻禾也没拒绝,慌慌张张的就离开了。 江淮和云千宁都没有追问,这种事齐琰自己有主意,他们多问一嘴毫无意义。 “陆傲要回来了。” 江淮等盛轻禾走之后才开口说正事,云千宁侧头看过去,难怪他要带着她出府见齐琰,原来是有事。 “我也有个消息,保证惊掉你们的下巴。” 齐琰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给自己添杯茶,悠悠道:“三年前会试的主考官,你们猜猜是谁?” 云千宁一脸茫然,江淮却是微微皱眉,道:“顾丞相?” “就是他。” 云千宁一愣,顾灵均的父亲是三年前的主考官,那能说明什么? 见云千宁有些茫然,江淮提醒道:“三年的科举状元是季元斌。” “这……” 齐琰抿口茶,继续说道:“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想。” 江淮和他对视一眼,显然这个猜想,他也有。 云千宁还在状况之外,他们二人倒是默契的没有继续说了。 “你们是怀疑顾家和季元斌早就联系?” 云千宁反应好一会儿自己想明白了,齐琰轻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是顾家图什么啊?若是图我的嫁妆,那利用季元斌岂不是更方便?”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 “这顾家……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齐琰摸着下巴,江淮沉眸凝思,二人都想不出来顾家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哦,对了……” 云千宁把那日进宫遇到顾灵均的事说了。 她之前就想告诉江淮,结果回府后齐暖就来了,云千宁惊讶于她的亲事,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刚刚才想起来。 江淮听完之后眼底带着几分窃喜和欢愉,齐琰摸着下巴,道:“你说会不会是付夫人留下什么东西,是季元斌都不知道的,只有小宁宁一个人知道?” “或者是他们以为小宁宁知道?” 齐琰的一番话让江淮不免沉思起来。 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起身拉着云千宁就往外走。 齐琰一愣,忙跟上去。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云千宁边走边问,齐琰也好奇,他这么急匆匆的莫不是真想到什么了? 茶馆人多口杂,江淮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三人上了马车,江淮才说话。 “还记得你娘留下的字条吗?” 云千宁点头。 江淮继续说道:“其中有一句话是——如果他有能力,就让他替付家平反。” “我刚刚突然想到,付家落罪之时,云轻并不在京城,就算想平反,有本事,他要怎么平反?” “去皇帝面前大喊付家无辜吗?” 齐琰和云千宁顿时反应过来,齐声道:“所以那批嫁妆里有证据?” “未必就在嫁妆里,或者说……不在这批嫁妆里。” 云千宁一愣,摇头否认道:“我娘只给我留下这些东西,没有旁的了。” “先回东平府,有没有一去便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陆傲带回过去真相 江淮和云千宁回府收拾东西当天就离开了京城,齐琰则是继续留在京城坐镇,以防止有什么意外,顺便去接应陆傲。 然而二人在东平府连住七天,甚至都要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江淮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想错了? 正巧这个时候齐琰来信,说陆傲已经回到京城,还是带伤回去的,江淮决定先回去再说。 陆傲回来了,还把李侍卫一起带回来了。 “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齐琰把江淮安置在了淮宁郡王府,二人一回来,先回的侯府,而后才偷偷的绕回郡王府。 陆傲伤的不轻,凌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给救回来,给江淮送信的时候陆傲才醒过来。 “被漕帮的人认出来了。” 陆傲倚着床铺,脸色苍白的很。 云千宁坐在一旁,心道——漕帮不是他堂叔的地方吗? “不会吧?难道是你堂叔……” 云千宁欲言又止,陆傲轻点头,道:“嗯,他应该也发现信被我调换过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暴露了。” 江淮皱着眉头,看样子陆傲是回不去康王府了。 陆傲用胳膊捂着受伤的腹部,另一手压住被子,深吸口气,道:“他们应该猜到我回京城了。” “既然你回来了,便把李叔请过来吧,他知道很多事。” 陆傲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齐琰挥挥手派人去请,不多时李方便被带过来了。 “李叔,把你知道的都跟他们说了吧。” 陆傲说完便倚着脑袋沉默修养了,李叔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慢慢说出来。 当年他和陆敬都是康王身边的近侍,付家谋逆罪落定,陆敬负责押送付家被流放的老幼,那时候李方夫人正好产子,他一直都在休息。 李方本是要出城去亲戚家里询问些下奶的方子,正遇到也出城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陆敬,他和陆敬相当于是拜把子的兄弟,便追过去询问,陆敬告诉他,康王下令让他灭口这些老幼。 陆敬不愿动手,李方更是动了恻隐之心,当时还有孩子尚在襁褓,因为没有娘亲在,饿的嚎哭不止,勉强喂了些米汤才没有让他们饿死。 当时李方自己也觉得付家这些人很可怜,即便付家有罪,可稚子无辜。 于是他和陆敬决定将这些人藏起来,把自己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夫人一并接出京城,回去赴命便说已经杀了。 李方带着这些人往南走,把他们安置在了一个少人的村落,让他们隐姓埋名,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回到京城。 而陆敬则是先行一步回去,称人已经被他们杀了。 康王因为不知道李方曾见过陆敬,自然也想不到他们是两个人合力把人藏起来了,所以倒是糊弄过去了。 然而当天夜里,陆敬突然死了。 甚至对外还说是付家流放的人把他杀死的。 李方深知如果自己再不离开,只怕也会死在康王府,所以他便想能离开的理由。 然而还没等他先走,陆夫人便找上门来,留给他几句口信。 紧接着第二天陆夫人自尽,可李方知道,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他又担心年幼的陆傲独自在府中命丧黄泉,所以便一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留在康王府。 知道陆傲三岁,康王正是把他收为义子,他才决定离开。于是他花钱买了副药,能让他一直咳嗽不止。 他告诉康王自己得了痨疾,怕是时日无多,想要回老家落叶归根,康王当时醉心与付家善后的事,便也没怎么在意他,就让他离开了。 虽然让他走,但康王还是派人盯着他离开京城,所以他看到陆傲的时候,才会告诉他,他爹娘就是被付家害死的。 这样会让康王相信陆傲和他都是不知情的,都是相信他的。 如此才能确保自己和陆傲都活下来。 果不其然,康王的确信了,跟踪他的人出城没几里就撤走了,而陆傲也一直安然无恙。 “嫂子那天跟我说了一件惊天秘密,事关长公主。” 江淮和云千宁顿时愣住,李方继续说道:“给长公主下毒的人,正是康王妃。” “是她?” 李方点点头,把更多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傲以为的娘亲,根本不是他的亲娘。 当年陆傲刚出生没多久,陆夫人便中毒而死。那个一直待在陆傲身边,自称是她娘亲的人,其实是陆夫人身边的婢子。 她是被陆夫人救下留在身边的,陆夫人所中之毒和长公主所中的毒一模一样。 这名婢子便找上康王,说如果这个时候陆夫人被人发现和长公主所中的毒一样,一定会牵连康王府的,所以她自愿假冒陆夫人。还可以不露痕迹的解决尸体。 康王同意了,毕竟如果陆夫人的尸体被发现,他也可以推到这个婢子身上。 于是她便假冒陆夫人五年,后来新帝即位,康王忽然把她也给杀了。 陆傲眼中恨意浓烈,康王杀了他爹娘,杀了他养娘,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爹娘,这种恨怎能说清。 云千宁一方面觉得陆傲可怜,另一方面又有些迷惑。 “那康王又是怎么知道你清楚当年真相,又怎么知道付家的人被藏起来了?” 李方叹口气,幽幽道:“因为我夫人。” “当年夫人刚刚产子因得没奶,导致我儿自幼羸弱不堪。她怨我没有及时拿回下奶方子,所以心中又恨。” “在我找到村落之后,她更是不愿日日待在荒山之中,她想过回之前的生活,所以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我自知对不起她,去也怕她把付家落脚的地方透露出来,所以我把那些人转移后便去追她。” “哪成想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康王,我被迫躲起来,而康王则是用我的妻儿威胁我出现。” 说到此处,李方不禁眼眶泛红。 “我,当年我为躲起来进了深山,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妻儿就……” 云千宁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甚至也跟着揪心。 “后来康王实在找不到我,便把自己的人撤回去了,我改名换姓以旁人的名义又卖下当初我在老家的院子,我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陆傲回来找我,也不至于让他找不到。” “而我,没敢再去找付家的人,我怕康王其实早就知道我位置,我引狼入室。” 云千宁咬着唇,康王竟然这么残忍,杀害陆傲父母和养娘,又杀害李方的妻儿,甚至毒害当朝太子,最后害死长公主。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付家人,那地方偏僻难行,若无人领路,只怕是找不到的。” 江淮点头,思量道:“眼下先等等吧,陆傲带着你回到京城,康王府一定会派人紧盯着出城的人。” 齐琰跟着点头,“他们住在郡王府里也不安全,你我的落脚点,只怕早就被人摸得一清二楚了。” 屋内陷入沉默,云千宁一拍手,笑道:“我有办法。” 众人纷纷看过去,云千宁挠挠头,被盯得底气不足。 “宁儿有什么法子,不如先说说看?” 云千宁小声道:“先把人秘密送到齐府,过几日齐暖成亲,便以此为借口请长清观的道长们进府合字,然后把陆傲和李叔送到长清观。” “马上就要十分月了,正是下元节热闹的时候,到时候派兵去看守也是理所应当,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中元节的时候因为人多,所以皇帝下旨调巡防营去维持秩序,如今上元节派兵自然也不会突兀。 长清观道士众多,分出去几个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且最重要的事,他们都把云千宁当做仙子,无不尊重敬仰的。 她请求帮忙,道长们会格外重视。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这倒是个好主意。 “就这么办吧,只是怎么把人送出府?以康王的心计,不可能不在三府看守。” 齐琰拧着眉头,继续道:“尤其是凌禾出宫,康王定然是知道人在郡王府的,现在不管什么人来他们一定都会起疑。” 江淮眯着眼睛,淡笑:“有一家来他们不会起疑。” “你是说……”齐琰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江淮所想。 云千宁小脸皱起,他俩这是又打什么哑谜呢? 很快,云千宁就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 荣衡来到府上,云千宁是很意外的。 “你们不会想让他把人带出去吧?康王怎么会不起疑呢?” 云千宁见他就这么大咧咧的来了,很难想象他要怎么把人带出去。 “宁妹妹未免对我太不自信了。” 荣衡轻轻一笑,身后抬上来一个人,云千宁定睛一看,竟然是荣臻。 荣臻旁边还绑着老管家,云千宁有些看不明白了。 “小侯爷的手段当真不一般啊。” 江淮此话一出,荣衡便一笑,道:“父候常对我说,要想登高,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我深以为然,如今我要登高,自然也要舍弃。” 云千宁破是意外,这句话她倒是听懂了。 荣衡这是拿荣臻换取信任了。 “你不怕……”云千宁话未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而是刚开口她便觉得不合适了。 荣衡却是笑笑,他知道她要问什么。 “我娘是个很善良的人,只是她被硬生生逼成这样。宁妹妹,你娘因为他早逝,而我娘看起来还活着,早已心如死灰,千疮百孔了。” “外人都说我荣衡睚眦必报,的确如此。” 云千宁怔怔的看着他,荣衡把陆傲放到他抬来的架子上,让人蒙着脸,瞧着与来时无二异样。至于李叔,荣衡早就做好了人皮面具。 “荣衡这人可不好惹。” 齐琰难得夸奖一句,江淮听明白了,云千宁亦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令人意外的真相 当天江淮等人决定不把荣臻送走,而是留在淮宁郡王府,派兵将郡王府保护起来。 对外说的是江淮和云千宁住在此处。 当夜二人也的确没有离开,只是在郡王府的还有荣臻以及那位老管家。 夜半子时,郡王府外传来沙沙声音,不多时外面便有兵戈血染的声音。 江淮坐镇,这间屋子自然安全。云千宁坐在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荣臻,一时间竟然还觉得他有些可怜。 荣衡比谁都清楚,今日这一出李代桃僵留下的人自然危险。 这帮刺客是会把荣臻当成重伤的陆傲灭口的,而他还是没有犹豫的把荣衡送来了。 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竟把荣臻给吵醒了,他缓缓睁眼看见眼前这些场景,自是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荣臻虽然醒了,可身子虚弱并不难起身。 云千宁不知道如何作答,江淮先开口,把事情大致说一下,却没有提及付家和李方的事。 荣衡只知今夜郡王府有危险,而荣衡以利益作为交换,把他送到这危险之地来了。 “这个逆子!逆子!” 荣臻气的破口大骂,只骂两句便咳咳不止,江淮挑眉看着他,冷笑。 “侯爷真觉得荣衡是你自己的儿子?” 话音一落,云千宁都不敢置信的扭过头,这种话不好乱说的吧? 荣臻却是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事他是知情的。 “看来侯爷对此事一清二楚,那晚辈便不多言语了。” 江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荣臻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哇的吐口血,又晕过去了。 “喊府医来看看。” 江淮吩咐一句,云千宁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我何时说假话?” 江淮垂眸看她,低声道:“是荣衡亲口说的。” 罗慧仪是关平伯爵府的三小姐,在还没有嫁给荣家之前,她其实有过一门亲事。 然而这件事京城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只因当年罗慧仪嫁的是位寂寂无名书生。 罗慧仪对那人是真心相爱,也不愿成为家族追逐名利的工具,便自愿断绝与府中的所有关系。 方书生无父无母又因赶考捉襟见肘,就连他娶罗慧仪的小院,还是罗慧仪的生母偷偷攒出来给她的。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很贫穷,但是他们每一天过得都十分开心。 书生在附近的学堂里教书,罗慧仪做些女红玩意贴补家用。 然而二人这逍遥日子没过多久,罗伯爷找上门,强迫要带罗慧仪回家。 当时因为立储一事朝廷上纷乱不止,罗家不慎被牵连其中。罗伯爷为了不让家族没落,只能想到和当朝武将联姻。 然而家中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姑娘了,只有罗慧仪这么一个旁人都要遗忘了的人。 恰巧罗慧仪长得有几分像付柳,荣家也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两家人一拍即合,给二人定下亲事。 而方书生得知此事跑去关平伯爵府大闹,最后被赶出京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罗慧仪当时已经有身孕,罗家知道荣臻更是知道。 而荣家为了在京城有所根基,竟也容下此事,还把荣衡当成自己的孩子。 “你觉得荣衡有没有说谎?” 云千宁听完后皱皱眉,总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江淮一笑,道:“未必全是真的,但也不都是假的。” 他伸手指向晕倒的荣臻,又道:“伯爷气成这副模样,至少能说明他认为荣衡不是自己的儿子。” 云千宁鼓着脸,思量片刻,道:“我觉得荣衡肯定是荣家的儿子没有错,长相是不会骗人的吧?” 江淮摸着下巴,这事也不好说。 “不管怎么样,荣家父子的关系确实恶劣到一定地步了。” 云千宁闻言叹口气,外面的打斗渐渐停止,她扭头看过去,千路正好进来。 “少爷,少夫人,抓住两个活口。” “这批人不是死士便是江湖里下三门的刺客,一旦被制服便咬碎药包饮毒自尽。” “若非千城手快卸了两个人的下巴,怕是抓不到活口。” 江淮看向外面,眯着眼睛笑道:“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送去玄阙司。” “是。” 千路转身出去,云千宁深吸口气,有些骇然道:“康王竟然能找来这么多不要命的杀手。” “给出无法拒绝的价码,自然有不要命的前仆后继。只是……” 江淮坐在椅子里,凝眸沉思。 “有什么问题吗?” 云千宁扭着脸看他,江淮摇摇头,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索性便不说了。 这些人都被送去玄阙司,只是令二人意外的是齐琰当天夜里也都受到了刺杀。 好在荣衡并没有把人按照计划当天送到齐府,而是留在伯爵府,这才没让人翻出来。 后来京城内寂静几日,荣衡找个时机把陆傲和李方一起送到齐府,而后便等着道长上门。 “那不是宋迟么?” 云千宁陪着齐暖出门选布料,隔着不远的地方便看到宋迟在酒馆里买醉。 齐暖对孟悠竹的事也有所听说,对此不免有些感叹。 “宋公子倒是痴心,只可惜眼光不好。” 云千宁眯着眼睛,神色竟是有几分像江淮。 “我要是记得没错,孟悠竹被关刑部了吧?” 齐暖点点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听爹爹说是被判了处斩。似乎没几日就要行刑了。” “说来孟家也是可怜,这件事本是孟悠竹自己做的,孟家其他人却要跟着倒霉。” 云千宁一愣,追问道:“跟着倒霉?” “是啊,孟悠竹毒害你,因着江淮这一层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的,更何况如今你在道教中威望颇高。” “我记得孟家全家都被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三代之内永不能入仕。” 齐暖正说着,宋迟忽然侧头望过来,与云千宁四目相对。 那目光中竟满是复杂,却看不见一丝伤感之情,反而还有些歉意。 云千宁就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宋迟盯着看了片刻,淡淡一笑,继续低头喝酒,紧接着一个动作,让她瞬间浑身汗毛直立。 只见宋迟端着手中酒,抬手缓缓洒向地上,这是敬给死人的酒。 齐暖也看待了,愣住好一会儿,才磕巴的开口:“他,他这是给……孟悠竹的?” 孟悠竹还没有被行刑,但这件事板上钉钉的,不可能再改了,提前敬酒也不是不可能。 云千宁深吸口气,拉着齐暖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什么一片痴心,什么痛恨不已,都是装的。 宋迟怕是早就想过要为自己家报仇了吧。 云千宁心里有些复杂,她抿抿唇,停住脚步,道:“你先去吧,我……” “知道了宁宁姐,你先忙吧。” 齐暖挥挥手,她猜到云千宁想回去见宋迟了,毕竟她是受害者,想要弄清楚真相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云千宁点点头,回去的时候宋迟已经不在酒馆了。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酒馆小二出现领着她去楼上雅间见宋迟。 “你猜到我会回来找你?”云千宁站在门口,看着宋迟。 宋迟给她倒杯茶,一如当初那副温和笑容,笑道:“不止如此,我也猜到今日你会路过这条街。” “你在等我?” 云千宁不解,宋迟点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里面是我近些年攒的所有积蓄,很抱歉。” 宋迟将盒子推过去,云千宁打开一看,里面有田产地契钱庄的票子等等。 “你……你知道孟悠竹要下毒给我?” 云千宁看向他,宋迟抿唇,道:“毒药是我给他带去的,给我毒药的人,是季元斌。” “所以你一箭双雕,让孟悠竹毒害我,既能扳倒孟家,又能杀了我。” “我没想杀你。” 宋迟此刻眼里坦诚,继续道:“我早就把解毒的法子准备好,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送进去。只是……” 云千宁挑眉,似乎在等宋迟接着解释,可他却停下来,话锋一转:“此事是我之过,任凭处置。” “为什么要答应季元斌?” 云千宁还是不解,宋迟却低头,道:“只是因为想要对孟家一网打尽而已。” “若受伤的不是你,孟家又怎么会被连根拔起?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做到。” 宋迟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云千宁长长的吐口气。 “果然,齐琰和江淮都佩服过的人非比寻常。” 云千宁转身就要走,宋迟连忙喊道:“你打算放了我?” “不可以吗?” 云千宁笑笑,看向错愕的宋迟,眼底闪过几分意味不明。 片刻之后云千宁离开酒馆,走出去没几步,她才悠悠的开口。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江淮和齐琰。” 及春和千路对视一眼,二人思量片刻,默默点头。 这件事说与不说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江淮和齐琰都知道策划无常蛊的背后真凶是季元斌。 既然少夫人想要留他一命,他们自然不好多嘴的。 云千宁慢慢的往前走,她环顾四周,最后闭眼。 这京城,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叫方韫 眼瞧着到下元节,齐家以纳吉为名请道长过府,他们暗中把陆傲转移到道观,而李方则是跟着江淮的人混出京城。 下元节那天云千宁照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花赠与有缘的善信,因着自己成婚,灵花则是翻倍的送。 当天所有的香油钱七成会拿给云千宁,只是因为云千宁一直没要,道长便把这笔银子存进钱庄,这事云千宁也是在查过自己钱庄票号里的数额才知晓的。 所以现在云千宁是非常的有钱,只这一天的钱便够她几年的花销,更何况一年有三次。 陆傲在道观里安静的养伤,一直没被发现格外的安全,伤口也养好不少。 他是想早些出来帮忙,毕竟康王也是他的仇人,若只等着江淮他们动手,那他便也没脸面对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只不过云千宁没松口,道长们便不让他离开,这让陆傲无比抓狂。 “你看,我真的已经痊愈了。” 云千宁可就只有这么一天会来道观,陆傲当然抓住机会表示自己已经痊愈。 还没等云千宁说什么呢,齐琰一扇子打在他的伤口上,疼的陆傲顿时咧嘴。 “眼下外面还没有什么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云千宁莞尔笑笑,齐琰跟着点头附和:“你现在出来只会扯我们后腿。” 齐琰用扇子轻轻戳着他的伤口,陆傲一脚踹开他,闷声坐在软榻里。 “万俟鸢要成亲了。” 江淮淡淡开口,陆傲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他在不知道实情之前,一直都很喜欢万俟鸢。所以他愿意守在她身边,哪怕知道她不可能嫁给自己。 这份爱意他不知道在自己心里存在多久,可当年的真相被揭开,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后,他心中早已五味陈杂。 “是……哪家的公子?” 陆傲难得安静下来,沉沉开口询问。 “镇远侯二公子,柏升。” 陆傲深吸口气,只是厌恶的皱起眉头,良久才缓缓开口:“康王还是把她当成棋子了。” 齐琰挑挑眉,这话说的可不错。 宸妃如今在后宫十分得宠,万俟煜在朝堂之上也颇有才能,保不齐就是日后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这个时候抱紧宸妃的娘家准没错。 只可惜柏升是个浪荡子,流连花丛。他后院的莺莺燕燕多不胜数,每月光是给她们准备脂粉钱都要千余两银子。 而康王府之前是如何替万俟鸢求亲的,这件事京城里的人必然都知道。 “也不是正妻的位置,只是……” 江淮没有把话说完,陆傲却已经明白了。 柏家不愿意要万俟鸢这样的人为正妻,但他们也不想放弃宸妃这条船,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万俟鸢以妾室身份嫁入。 其实康王府也明白,之前为着让万俟鸢嫁进郡王府而做出的种种事,势必会让其他王孙贵族对万俟鸢退避三舍。 不过他们也不在乎,只要康王府能稳就够了。 “还有,万俟昇要回来了。” 齐琰托着下巴悠悠开口,陆傲冷笑一声:“难怪这么着急把鸢儿嫁出去,原来是要给他铺路了。” 万俟昇是康王的嫡子,一直体弱多病在外养病。 “先是回来一个顾灵均,如今又来一个万俟昇,看来康王手中可用的人不多了。” 齐琰目光瞥向陆傲,陆傲翻个白眼,这会是真不想理他。 齐琰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无非是想说之前因为有他在康王身边,所以康王把事情都交给他去做。 如今他知道真相逃离康王府,康王无人可用,才把亲儿子找回来,摆明了他是认贼作父的工具人。 陆傲自己不大开心,也懒得再说话,云千宁给屋里换上了宁心精神的百合花,而后便和江淮他们离开了。 陆傲盯着桌上和窗边的百合,眼底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云千宁这个人,似乎没有自己的仇恨。 自己绑过他三次,她一直都没有认真的计较过。要是没有江淮和齐琰两只狐狸在身边,只怕她不知道要被人骗成什么样子了。 云千宁捧着花离开,迎面便遇到了无生道长。 “道长好。” 云千宁作揖,道长也还礼,道:“姑娘可是要走了?” “嗯,不知可还有事?” 长清观里的道长们一直都称呼她为姑娘,即便她嫁入之后也是如此。 云千宁也没去计较他们的称呼,他们怎么喊,她便怎么应。 “贫道今日替姑娘算了一卦,还请姑娘小心带水的地方。” 云千宁眨眨眼睛,问道:“会有危险吗?” 无生道长点点头,云千宁连忙道谢,江淮也满是感激。 回去的路上,云千宁还在想带水的地方都有哪些呢。 “宫中带水的地方很多,彩鲤池,莲花湖等等。” “郡王府有池塘也有汤池更不能回去了。” “侯府的园子里,别院中都有池塘。” 江淮喃喃的嘀咕,齐琰一笑,道:“得了,这么数下来只怕你们要自己去山里盖间房子了。” “那倒也不用,我记得东平府的小院里就没有池塘。” 云千宁挠挠头,道:“可是有口井呀。” 江淮闻言沉默下来,云千宁和齐琰对视一眼,都带着几分无奈。 “那就去陵邑的山下庄子。” 江淮想想,替母亲守墓的那个庄子附近是没有水的。 云千宁鼓着嘴,轻笑道:“那走不远处不也有小河吗?” 江淮更纠结了,似乎在考虑齐琰所说的事情,云千宁拉着他的手,笑道:“我自己小心些就是了,你不要那么紧张了,我平日里还要喝水用水呢,难道因为卦象还不活了吗?” 齐琰跟着附和,道:“对啊,你就是太紧张了。既然道长都说了要注意有水的地方,那就小心提防就是了。” 江淮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云千宁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安置好陆傲,等到风头一过,云千宁和江淮自然要把荣臻送回去。 二人来到伯爵府,荣衡让人悄悄的把荣臻送回自己的屋子,而后请二人到前厅说话。 “水儿和灵丫头都很想你,你不见见她们?” 荣衡开口问道,云千宁也有些想灵儿了,顿时点头。 “等等。” 江淮忽然开口,荣衡看过去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让荣灵过来了,荣水儿就不必了。” 荣衡不明所以,只当是荣水儿曾经惹着江淮不开心,所以才会如此,便挥挥手,让下人照办。 云千宁又无奈又觉得暖心,江淮竟是能心细到这个程度,却又太矫枉过正了。 “我给灵丫头选了一门亲事,既然你们都在,不妨过过眼?” 荣衡等着荣灵来之后,才开口提这件事,她自己都很意外。 云千宁看过去,问道:“谁呀?” “新任巡防营统领之子,裴洛。” 云千宁看向江淮,江淮思量片刻点点头。 裴统领原本只是副统领,正统领是耿雄。后来因为江淮当街遭遇刺客,云千宁身受重伤,皇帝震怒将耿雄降职打发到外省去了,副统领才任职正统领。 可以说机遇是老天爷给的,裴正元把握的也很好,这两年京城里的巡防比之前更加森严了,街边的斗殴事件都少了不少。 而且裴洛自己也算是挺有本事,年方十七便已经是校尉了。 “灵儿妹妹若觉得没有问题,我们自然也不会干涉的。” 云千宁莞尔一笑,荣灵脸色红红,她的婚事本该是父候和嫡母做主。但是父候重病,嫡母对她向来不闻不问。 裴家家门不低,荣灵只是个庶女,嫁过去有些高攀了。 但大哥既然说出来了,想必双方私下已经说好,她自然觉得庆幸。 “郡王,我的诚意如今已经摆出,那么我便等我的好消息了。” 荣衡淡淡一笑,荣灵这门亲事可以说比杨家的还好,此番做派他当然是为向江淮证明自己的诚意。 荣灵瞬间就听懂了,抿着唇低头,感觉有些亏欠宁姐姐的。 “放心吧。” 江淮此话一出,荣衡自是放下心来。 满京城谁人不知道,只要是江淮所说的话,向来是一诺千金,定然不会反悔的了。 “他日灵丫头出嫁,荣秀荣研是何嫁妆,她也一样。” 荣衡不在乎花这些银子,也不在乎给荣灵选的亲事如何压过自己的妹妹,他要的就是把侯府攥在自己的手中。 只要自己是侯爷,无论是母亲回娘家也好,还是妹妹在夫家也罢,谁敢欺负她们? “你若出嫁,我定会给你添妆。” 云千宁小声和荣灵说着,荣灵莞尔一笑,道:“谢谢宁宁姐。” 她们二人在一旁说着亲近的话,江淮和荣衡则是相视无言。、 “你明知道把人送到我府上,他可能会死。” 江淮淡淡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当年云轻和付柳相爱,荣臻曾借光见到过付柳。” “云轻在军中步步高升,荣臻心怀嫉妒,觉得是付家在帮他们未来的女婿。所以他接近付柳,讨好付家。” “可向来一身傲气的付老怎么会看得上荣臻这样的势利小人?荣臻气急败坏,却又喜欢上才华潋滟的付柳,他亮相为难,正在无奈之际,康王找上门来。” 荣衡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包,递给江淮。 “康王与荣臻联手,构陷付家。荣臻转头便给云轻支招,让他用尽数功名换取付柳一名,可当年先皇本就没想杀付柳,因为她毕竟对大楚有功。” “不过云轻并不知道当年外邦使臣冒犯,付柳以巧言反击之事,所以他按照荣臻所教上奏。” “结果你都知道了,付家覆灭,付柳从京城第一才女便成罪人之女,往日光鲜不再。” “荣臻终于可以靠近付柳,然而付柳却一心想着云轻,不愿嫁给荣臻。” “而荣老夫人想要在京城立足,于是和虽然现在无权势,但底蕴仍在的关平伯爵府联姻。” 荣衡深吸口气,像是压制住心底怒意,良久才咬牙切齿的说下去。 “夫人被迫离开我爹,而我爹被荣府和关平伯爵府联手做成假死,然后被逼着去荣臻的妹妹。” 听到此处江淮已经愣住了,荣衡眼底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偏执。 “我四岁那年,我亲娘厌恶我爹,把我们父子二人抛下,自己借宣北伯爵府的势外嫁给一个偏远地区的县令。” “她怕我和爹爹的存在被人发现,所以她把我爹迷晕,放火烧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葬身火海。” “同样是我四岁那年,荣府大少爷荣衡因贪玩走失。” 荣衡看着江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叫方韫。”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荣秀的嫉妒 荣衡的事让江淮意外,更让云千宁和齐琰意外。 “我去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荣衡……不,方韫还真是厉害。” 齐琰咂咂嘴,这件事可查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只是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过荣衡的身份? 云千宁咧着嘴,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荣衡的背后也有这么多曲折。” 齐琰摸着下巴还在震惊于荣衡的事,而江淮闻言则是侧眸,道:“宁宁你为什么要说也?最近可是还听说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云千宁心下一颤,忙说道:“没,没什么呀。''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宁宁这是有心事了。 不过二人也都没追问,宁宁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事,若是大事她定然第一时间与他们说的。 荣灵的亲事一直在筹办中,荣衡颇为大方按照嫡女的架势给她置办,这可气坏了荣老夫人。 然而荣臻一直病重,府中大小事宜皆有荣衡来打理,即便是老夫人不高兴,她也无可奈何。 比裴家迎亲队伍更早到荣府的则是一道圣旨。 圣旨大意是荣臻久病不起,伯爵府不能无人支撑,故而既今日起,由荣家嫡长子荣衡接任伯爵府以及荣臻往日在朝时的职位。 此消息一出,却也没有引起惊涛骇浪。荣臻久未上朝且又重病缠身,荣家急忙给未出嫁的姑娘定亲成亲,荣研荣秀两位嫡女下嫁,这件事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早就有人猜测荣伯爷是快要不行了,所以荣家才怕姑娘们因为守孝而要等三年,到时候就是老姑娘嫁不出去了,所以才匆忙出嫁。 如今圣旨一下,众人更加肯定他们当初猜的没有错。 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荣衡既然能给自己的庶妹高嫁,又为何要自己的亲妹低嫁呢? 不少人猜想可能因为荣灵还有江淮义妹这一层关系在,所以裴家才愿意结这门亲事。 荣灵成亲前,云千宁倒是经常往伯爵府跑。 “这是镇远侯府二少爷娶亲?” 云千宁正坐在伯爵府的园子里同荣灵说话,外面就响起来零星几下锣鼓声。 “是。” 云千宁侧耳稍听片刻,不由得唏嘘。 万俟鸢可是亲王府嫡女,嫁给镇远侯二少爷,已经是低嫁了。却又没有正妻之位,只是妾室,着实有些没脸面。 可康王府也没得选,如今局势纷乱,要么早早站队要么就不站队。 康王府就是站队站晚的,想走结亲这条路,镇远侯府中适婚的人只有柏升一人至今尚未娶妻。 万俟鸢虽是妾室,但是先入门,比起已有正妻后入门的要好上几分。 至于镇远侯府也是有意借康王府势力,让五皇子万俟煜在朝中站稳脚跟。 宸妃就算再得宠,镇远侯府也是新贵,比不得其他府邸底蕴深,想要立足也要借旁人的势。 他们若是有的选,也不愿意选康王府家的疯子。 万俟鸢因为嫁不得江淮而疯癫的事谁都知道,镇远侯府也是没得选。 好在不是正妻的位置,对柏家来说算不上吃大亏。 荣灵捏着拍着更是感叹,低声道:“辛亏有宁姐姐,否则我……” “五妹你会如何?” 荣秀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尽是挑衅。 荣灵慌忙起身问好,荣秀冷笑一声,道:“五妹妹难不成是想说母亲会亏待你不成?” “妹妹不敢。” 荣灵低头怯懦,云千宁一把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侧,看着荣秀笑笑:“今日怎的有空回娘家了?” “三妹妹不也是?早早就搬出伯爵府,如今怎的又回来了?” 荣秀和荣研包括荣水都是不知道云千宁真实身份的,只有荣灵隐约知道些。 云千宁也不打算解释,只是莞尔道:“灵儿妹妹快要成亲,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回来帮忙盯着些。” “攀上高枝的人就是不一样,如今说话都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荣秀冷嘲热讽,坐到二人的对面,眼底满是妒忌。 荣秀觉得就算自己不能嫁给江淮,也不会嫁给杨家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大哥还是毅然决然的把她许给杨家。 她曾经在宴会上当着众人面诋毁杨昊,杨家人早就对她心生厌恶。 然而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同杨家说的,亦或者又许给杨家什么,让杨家不仅娶她,在外还一直给她脸面。 可背后的心酸和苦楚,是谁也不知道的。 杨昊从新婚当夜就没有和她同房过,在新婚没几日后便纳妾,整日里和妾室恩恩爱爱。 府中大小事宜明面上是她这位正房夫人做主,实则下人们都是看妾室脸色。 那个妾室也算老实,从来不逾矩。每日还到她面前来晨昏定省,礼数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杨家人都喜欢那个妾室,而她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正房的夫人。 荣研嫁的也一般,杨家好歹还有个年轻小岁数的武将,可她嫁的只是普通翰林院的小文官,说不准日后就要调到外省去,连京城都待不了。 荣秀不明白,荣衡明明是她们的大哥,为何给她们安排的亲事都如此一般。 她一开始以为母亲和大哥有难处,直到前几日荣灵的亲事被传出来。 荣灵一个庶女,竟然会嫁给京城巡防营统领家的儿子。 巡防营统领可是二品京官,还是有实权的武官。 甩出杨家不知道多少条街出去。 荣秀心里不平衡,这才回来打算找大哥一问,没想到回来便看到荣灵和云千宁说话。 荣灵的话更像是一把火,把她心里的气给点着了。 “自然,既然攀上高枝,便不是凤凰也要假扮凤凰。”云千宁毫不在意的一笑,转头便对荣灵说道:“你也要记住,日后出嫁成为人妇,在外的言行举止要时刻记得夫家脸面。” 荣灵轻点头,这话可谓是化作无形巴掌狠狠打在了荣秀的脸上。 荣秀牙齿都要咬碎了,这个云千宁,许久未见竟是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性格似乎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我从韵斋给你定做一把琴,你知道我不懂这些,是让老板娘做的。这两日就会送过来你掌掌眼,若是有何处不得心意的,便让她重新做。” 荣灵一听心下一紧,道:“那怕是要不少银子吧,太贵重了。” “没关系,你就出嫁这一次,我自然要选趁你心意的嫁礼。” 云千宁轻轻拍拍她的手,荣灵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荣秀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大哥,你为什么如此偏心?” 荣秀在书房找到荣衡,满眼都是不高兴。 荣衡温和一笑,道:“妹妹回来了,快坐。” “哥,我和阿妍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荣秀不耐烦的拍桌子,荣衡垂眸敛起眼中所有情绪,只是勾唇,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明知道杨家不喜我,对我有意见,为什么非让我嫁不可?” “还有阿妍,你就把她许给在翰林院打杂的穷举子,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亲哥哥啊。” 荣衡慢悠悠的抬头,眼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让人难以看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你年纪不小,放眼京城,适合你成婚的除了因为军务繁忙又入京不久的杨家,哪家愿意娶你?” “还有阿妍,她那般性子瞧不上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除了书生人家,她看得上谁?” 荣秀闻言一股气憋在心里,怒道:“我们家可是伯爵府,自然百家来求娶,怎么……怎么也轮不到杨家啊!” 荣衡叹口气,道:“看来你一直都不清楚伯爵府的现状啊。” 荣秀一愣,满是疑惑。 荣衡把家中账本拿出来,递给她,道:“我们家是伯爵府不错,可根基不深。母亲娘家又都是无所事事的人,整日里游手好闲。” “母亲又没有多少嫁妆,伯爵府这么大一座府邸,每日花销,月月下人们的例银,无处不用银钱?” “而伯爵府又没有多少产业,只有一些薄田和生意一般的铺子。如此情况下,家里又没有丰厚的嫁妆,如何要你和荣研都高嫁?” “至于荣灵,裴家愿意娶她看的可是江淮面子。她是江淮义妹,而裴家能接管巡防营和江淮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的嫁妆又有云千宁操办,连我也是插不上什么手的。” 荣秀闻言抿唇,她从来都不知道家中竟是这般艰难。 “你和阿妍在家时还要请先生,经常宴客,京城里有什么时新玩意你们更是一样不落,唉……” 荣衡悠悠叹口气,荣秀咬着唇,怒火已经熄了一半。 “大哥,我……”荣秀甚至还有些愧疚,荣衡扶着额头烦心的挥挥手,荣秀思量片刻放下账本无声的出去了。 荣秀关上门的那一刻,荣衡忽然抬头,眼底尽是意味不明。 他把账本拿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着,看着上面崭新的字迹,他勾勾唇抬手把账本扔进了香鼎中。 宣北伯爵府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接下来便是这一切起因的关平伯爵府。 火苗蹿动,将整个账本吞噬殆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俟煜 齐琰仔细查过,当年荣家四女儿的确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 后来没多久书生死了,便再次改嫁,任当今柳河县县令。 而荣衡,的确在幼年丢过几年,是荣府下人在一个善堂里将他找回来的。 如此一来江淮和齐琰倒是有些相信现在的荣衡是方韫了。 “听说最近关平伯爵府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齐琰翘着腿,眯着眼睛似乎饶有兴致。 江淮则是有些漫不经心。 “不用理会他,他要做的事碍不到我们。” 荣衡摆明是想报仇的,而且要借他的势,否则也不会把这些事跟他说了。 只要不耽误他们的事,他是荣衡也好是方韫也罢,都不重要。 十月底,荣灵出嫁。 眼看临到日子,荣灵有些紧张起来。 云千宁特意去陪她,还看到了玉姨娘。 “三小姐。” 玉姨娘俯身行礼,云千宁莞尔笑笑,见荣灵正在绣嫁衣,道:“可是她们嫁衣做的不好?” “不是不是,千锦坊的手艺自然是绝佳的,只是姨娘说,女子出嫁,总要自己动手绣上几笔。” 荣灵害羞的笑笑,玉姨娘盯着云千宁欲言又止。 “三姑娘,你是最疼灵儿的,这……” 玉姨娘话说一半便顿住,荣灵紧拉着她,不让她开口。 云千宁侧眸却没有追问的意思,玉姨娘无法只能咬咬牙,继续开口:“这灵儿出嫁,若是有亲娘相送,想来她能高兴几分。” “姨娘,这话莫要再说了。” 荣灵继续劝阻,玉姨娘反而变本加厉:“有何说不得的?难道你不想我送你出嫁?” “这不合规矩的。”荣灵说的焦急。 云千宁想想附和,道:“是啊,不合规矩的。” 玉姨娘不甘的看向她,道:“若是你开口做主,旁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若灵儿由姨娘,往后她要怎么在这个圈子里与人相处?” 云千宁挑眉反问,细细劝阻。 “姨娘送嫁,裴家会觉得这是宋家踩他们脸面,未等灵妹妹进门,便会被低看一眼。” 玉姨娘握着帕子,良久才咬唇点点头,没再提及此事。 云千宁拉着荣灵到外面走走,迎面没走多远便遇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荣水儿。 “三姐姐,大哥好生偏心啊。” 荣水儿呜咽哭着,向云千宁诉说不平。 无非就是荣水儿嫌大哥给她挑的亲事门第不高,还比不上荣秀荣研。 她拐着弯的希望云千宁能给她做主,选个高门。 “三姐姐,若是你开口,定是有很多高门贵家愿意娶我的,我不想嫁给徐家!” 云千宁抿着唇低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如今荣家是荣衡做主。” “三姐姐是不是不疼水儿了?” 荣水儿低眸轻哭,云千宁挑眉,想到之前被害的事了。 陆傲绑架她那次,就是荣水儿里应外合。 还有在街上那次…… 她不知道荣水儿对她恶意为什么如此大,但既然有恶意,她自是要离远点。 “便是灵儿的亲事,也不是我做主的。” 云千宁轻点头,拉着荣灵离开了。 荣水儿咬唇,转头眼里带着几许恨意。 云千宁在府上没坐多久便离开了,她总觉得今日伯爵府的事有点多。 临近十月底的天气是有些凉爽的,云千宁走在街上,想着有日子没去花坊了。 只是没等到花坊,便遇到一堆人推搡着盛轻禾进戏园子。 “这是在做什么?好生热闹。” 云千宁莞尔走过去,一把拉住盛轻禾,道:“总不见你出门,今儿倒是好兴致。” 盛轻禾轻轻福身,眼中带着几分感激。 “郡王妃,姐姐盛情邀约,我不敢不来。” 盛轻禾瞥了一眼旁边的盛思妤,尽是为难。 盛思妤冷笑,问道:“难道郡王妃也要管我自家闲事不成?” “怎么会?只是这园子里的戏恰巧我也愿意听,盛小姐不会嫌我碍事吧?” 云千宁轻轻笑着,还没等盛思妤拒绝,旁边的男子开口了。 “表嫂能来,实则是我们的荣幸。” 云千宁看着面前的华服男子,只觉得眼熟。 “宸妃的儿子,万俟煜。” 及春在后边小声提醒,云千宁了然,拉着盛轻禾进戏楼了。 “多谢郡王妃为我解围。”盛轻禾感激的又说一遍。 云千宁摇摇头,小声道:“你现在是齐琰的未婚妻,有时候也不必太过软弱了。” 盛轻禾苦涩的笑笑,道:“我与郡王妃不同。” 云千宁抿唇想想,倒也没有再说旁的事。 “没想到表嫂与盛二姑娘关系这么好。” 万俟煜上前说话,云千宁瞥了一眼盛思妤,这次没再压低声音。 “我与轻禾一见如故,自是关系近些。” 万俟煜颔首笑笑,心思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戏园子里的戏很快就唱响,没多久柏升带着万俟鸢过来了。 柏升在看到云千宁的时候明显愣一下,随即走到面前拱手。 “郡王妃安好。” 云千宁轻颔首,万俟鸢正死死的盯着她。 “原来郡王妃喜欢听戏,这京城之中丘园的戏最好,改日我让他们去侯府一唱?” 柏升温润说道,云千宁垂眸,道:“我若想听戏,自有人为我寻来,倒不必麻烦柏二公子。” 柏升笑笑,目光一直锁在云千宁身上。 比起初见她时,如今云千宁身上更是多几分稳重的性子。 仍是那般安静,却又不再怯懦。 盛思妤目光带着几分算计,最后和万俟鸢四目相对。 “姑娘,府上还有事呢。” 及春可是把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云千宁自然也感受到恶意。 上次万俟鸢敢在悦王府刺杀她,指不定这次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送送郡王妃。” 盛轻禾跟着起身,云千宁也不放心她独自在这里,自是要把她带走的。 “表嫂怎的这就要走?” 万俟煜连忙出来,云千宁莞尔道:“府上有些事要处理。” “我派人送送表嫂。” 说着万俟煜就要喊人,云千宁摆手,道:“不麻烦五皇子了,我身边有人护送。” 云千宁轻颔首转身拉着盛轻禾出去,柏升也走到围栏处一直目送她们离开。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万俟鸢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许恶毒。 柏升冷哼甩手,若不是宸妃姑姑要他多亲近这个疯子,他才不会带她出门。 云千宁坐上马车,盛轻禾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下雨了。” 盛轻禾撩起帘子,发现天空里淅淅沥沥的飘起小雨。 马车辘辘前行,街上的人因为下雨四处找躲雨的地方,渐渐的路上行人越来越少。 忽然咻的一声,一支厂箭瞬间插进车壁,惊了云千宁和盛轻禾一跳。 “少夫人,有埋伏。” 千路喊一声,而后外面便是打架的声音。 盛轻禾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云千宁则是气定神闲,从怀中卸下挂着的响箭,伸手出去将响箭放出。 咚一声天空炸响,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周遭黑衣人见此,更是前仆后继奔向马车。 “表嫂莫怕!” 最先赶过来的便是万俟煜,还带着一众公子小姐。 柏升也站在云千宁的面前。 不多时,巡防营赶过来,这些黑衣人很快就都被抓捕。 云千宁站在原地,透过面前许多人,从缝隙中看到巡防营的人抓捕。 “表嫂可受伤了?” 万俟煜满是关心,云千宁若有所思,摇摇头,道:“五皇子来的及时,我并未受伤。” 万俟煜轻轻一笑,松口气,般:“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云千宁抿着唇扯起一抹笑意,柏升也上前关心。 “郡王妃没事吧?” “无妨,怎的未看见万俟鸢?” 柏升满不在意,道:“谁知道她乱跑到哪里去了,郡王妃不必再记挂着她了,当心自己的安全才是。” 云千宁轻点头,捂着心口道:“我有些惊魂未定,先回府休息去了,告辞。” 万俟煜还想再说话,柏升也有些失落,云千宁半点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拉着盛轻禾离开了。 “少夫人,我总觉得刚刚的刺杀有些奇怪。” 千路皱眉,这批刺客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千宁微点头,她也感受到了。 更让她奇怪的是,五皇子来的似乎有些快。 虽然戏园子很近,但他们是在楼里听戏,并非是外院。 且当时又热热闹闹的唱戏,怎的听到响箭声音便过来了? 而且五皇子脸上半点惊讶都看不见,仿佛早就知道遇刺客的人是她一样。 难不成这人是五皇子安排的? “近期五皇子似乎有意拉拢少爷。”千路也想到这一层了,连忙开口。 云千宁眯着眼睛,眼珠低转,道:“派人送信给江淮,告诉他我受伤了。” 是不是五皇子的人,一试便知。 五皇子既然要做戏,那必定是怕她真受到伤害,否则弄巧成拙可就拉拢不了了。 若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想来最害怕的就是他了。 若不是五皇子,那他也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这赶过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说他是无意,她都不信。 盛轻禾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很难把眼前的云千宁和别人口中维诺胆小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么大的变化,都是因为江淮吗? 她…… 算了,她们不一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证 江淮得知刺杀后,配合云千宁演戏,让巡防营彻查此事。 万俟煜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裴统领生怕江淮怪罪,真是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母妃救救我,若是江淮查出这件事是我一手谋划,更加不会帮我了。” 万俟煜跪在宸妃的华阳宫内,满是恳求。 宸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伸手点点万俟煜的额头,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万俟煜闻言心中火气也腾的蹿上来,起身反驳喊道:“还不是因为听了母妃的话?不是你让我去拉拢江淮的么?” “江淮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云千宁更是不接无关拜帖,今日突然得见,我当然要抓住机会。” “若不是时间匆忙计划粗陋,哪里会担心被抓到把柄?” 万俟煜高声反驳,宸妃无奈摆摆手,道:“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想着该怎么办吧。” 万俟煜顿时小心翼翼的看着母妃,宸妃倚在软椅里,眯着眼睛忽然有了主意。 当天巡防营在巡街的时候无意发现一名重伤的女子。 原本他们想把人移交给顺天府,可那女子昏迷时嘴里一直念叨什么公主殿下,小将觉得不太对劲,就把这件事上报给统领。 裴正元私下对女子审问,却发现一件大事。 裴正元连夜带着这名丫鬟去侯府,江淮见的他。 次日一早,江淮云千宁进宫。 “你所言可是真的?” 皇帝眼中带着几许怒意,女子连连磕头,惶恐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所言句句是真。” 皇帝当即大怒,派人将季元斌母子带进宫中。 这女子自称是玉芙公主身边丫鬟,名叫小巧。 她说玉芙被害当天,她亲耳听到玉芙和驸马有争执。 后来季老夫人为儿子抱不平,大骂公主。 玉芙气急和季老夫人动起手来。 小巧壮着胆子去看,正好看到季老夫人用被子捂住公主殿下的头。 她刚要闯进去护驾,却发现季老夫人松手,公主已经断气了。 小巧害怕的不行,转身要跑出去,却被人发现。 她慌忙与人推搡,但最后并没有逃出公主府,而是被季老夫人关起来每日打骂折磨。 季元斌和他母亲听到这番说辞连忙反驳。 “陛下明鉴,我母亲平日里对公主非常好,怎么敢与她推搡?” 云千宁眯着眼睛,想起那日玉芙在她府上受委屈的事。 “是吗?可在郡王府时,不止我一人看到季老夫人不分皂白掌掴公主。” 季元斌忽然垂眸并不再辩解,季母见此害怕的高声喊道:“你胡说!你分明分明是胡言乱语!” “当日不仅我身边的丫鬟与我一起看到你如何不敬公主,还有负责保护我的玄阙司大人。” 云千宁转头对陛下福身道:“他们是不会欺骗陛下的。” 皇帝沉着脸色,道:“朕相信郡王妃,你们好有什么话说?” 季母不安的看向季元斌,季元斌拧着眉头抬头作出一副悲愤的样子。 “陛下,我真的难以相信我娘会做出这种事来,或许,或许是有人买通这名女子构陷她啊。” 季元斌像是不能接受真相一样,小巧也不敢示弱,边磕头边回话。 “陛下,您可以请内务府对册,当日殿下出嫁陪嫁宫女有多少名,分别叫什么,如今可还在公主府上?” 小巧抬手恶狠狠的瞪着季母说道:“这个妇人心肠歹毒,瞒着驸马欺辱公主。” “公主心爱驸马,对她一再忍让。她竟然设局让驸马的亲弟弟对公主做出……那种事来。” “以此来要挟公主,遣散公主身边所有心腹,若非当日奴婢偷偷回府想要找公主帮她报信,恐怕公主遇害真相就此石沉大海了。” 云千宁皱起眉头看向江淮,江淮眯着眼睛盯着季元斌。 季元斌满是震惊,仿佛听到惊天消息一般。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娘,季母张张嘴摇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皇帝听到此处已经满是怒火,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江淮早就同他说过,只是他说玉芙自愿回府隐瞒此事,他不好擅自做主将此事告知。 “你们好大的胆子!” 皇帝抬手砸了一众奏折下去,季元斌瞥了一眼。 “不是我,这都不是我做的啊。” 季元斌捂着脑袋跪在她面前,掩面痛哭道:“娘,你可知公主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公主是我此生挚爱,你却这般对待她,还杀了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季母伸出去的手忽然停住了,她浑身颤抖着,哑着嗓子看向季元斌。 云千宁忽然觉得胸闷,抿着唇悄悄退出去了。 之前或许她看不懂,可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如今季元斌所做种种,不过是把罪责推到季母一人身上。 如此一来,或许还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呵。 死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赐予他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公主。 而即将被赐死的是他生他养他的母亲,赋予他生命的人。 而他,季元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抛弃二人。 杀妻,陷母。 这人真的可怕。 云千宁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她能预见结局。 皇帝会因为玉芙公主对与她‘情深义重’的驸马网开一面。 而季母,下场凄惨。 江淮也想陪她出去,可那个丫鬟明显就是别人派来的,他担心事有变故,所以要留下盯着。 云千宁带着及春在御花园里走着,及春也不免感叹。 “他居然毫无愧疚。”及春又不傻,仅凭一个老妇人能欺负玉芙公主? 还不是季元斌出谋划策甚至动手参与? 而他现在把自己的事推的一干二净,却不想他亲娘下场如何。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云千宁心中五味陈杂,既觉得玉芙公主可怜,又觉得季母悲哀。 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当初被推下悬崖,侥幸逃过一劫。 皇后迎面匆匆走来,看见云千宁有些意外。 “郡王妃怎的在外闲逛?那里面……” 皇后有意瞥一眼尚书房,云千宁低声道:“我觉得有些闷,便先出来了,皇后这是要做什么去?” 皇后犹豫片刻,拉着她往无人处稍微走两步,低声道:“听说查出玉芙公主死因真相了?可是季元斌?” 云千宁摇摇头,思量片刻道:“这消息皇后是如何得知的?” 皇后顿时沉默,云千宁见此也不追问,又道:“若皇后是想管这件事的,不如就先回去吧。” “为何?”皇后心里已经动摇,但她还是想听听云千宁的意思。 云千宁小声道:“玉芙这件事该怎么处置陛下心中有数,此刻他正在气头上,皇后不如就当不知道,免得……引火烧身。” 怎么说也是经常钓皇后的鱼,云千宁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皇后思量片刻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便打算往回走。 云千宁则是和及春继续在御花园里逛。 “喵呜~” “喵呜~” 假山里忽然穿出阵阵猫叫,叫声中带着几分刺耳的痛苦。 “是不是雪团遇到危险了?” 云千宁担忧的往假山走,及春忙道:“让千路去看吧,少夫人在此处等着便是。” 千路走进假山,云千宁在外等着,可半天也没有见千路出来。 云千宁更加不放心了,也要进去看看。 “奴婢去看看,少夫人莫要去了。” 及春让云千宁单独在此等着,她又进假山去找千路。 云千宁站在原地,半天两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她担心二人出事,转身就要去找人帮忙,还没等走两步,背后忽然冒出一双手,把她扯进假山。 “唔!唔唔!” 云千宁拼命挣扎,然后这双手十分使劲。 她伸手要去按空间印记,背后的人却把她往假山下一推。 云千宁顿时反应不过来,顺着假山便骨碌下去。 身子滚到假山下的池塘边,云千宁只觉得浑身疼的像是散架一般。 她咬牙想要聚精会神的躲进空间,然而头发一把被人抓起,拖着她直接按到水里。 云千宁使劲扑腾,她双手胡乱抓着,一把抓到背后人的手上。 殿内,皇帝正继续审问,江淮却闻到花香异常。 他目光四处打量,最后落到桌上的一瓶兰花。 “那瓶兰花可是郡王妃送来的?” 内监笑道:“可不是么,这宫里大部分的花都是郡王妃送来的。” “陛下格外喜欢那一株兰花,说是味道清香可宁神,批阅奏折的时候最好用了。” “哟,今儿的花怎的如此之香?” 江淮眉头一沉,来不及多说转身便往外跑。 皇帝见此也无心审问,命人将季母关进刑部,季元斌暂押大理寺,择日再判,便匆匆去找江淮了。 御花园的花都香气四溢,皇帝也发现不对劲了,派侍卫跟着。 江淮让侍卫赶紧去找云千宁的下落,他也到处去寻。 “去有水的地方找!” 江淮眼底尽是不安和慌乱,他强迫自己定下心来,而后发现宫内的动物都往一处跑。 他连忙跑过去,顺着假山往下一看,正好看到泡在池塘里的云千宁。 “宁儿!” 第一百三十章 禁足皇后 云千宁再宫内遇袭,连千路这样的高手也受伤,没等江淮开口,皇帝和太后率先震怒。 皇帝下令宫门禁严,准进不准出。 而有宫人说,在云千宁遇害前不久,曾看到皇后与她一起说话。 皇后连忙辩解,称自己只是路过御花园,遇到云千宁才同她说话而已。 云千宁未醒,并没有人证可以证明皇后说的话,皇帝只能暂时让她禁足。 “陛下,郡王妃摔伤的有些重,不过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只需要静养些时日,很快就能醒来。” “及春和千路都是因中迷烟而晕倒,此种迷烟像是特质而成,想来不是宫中可以有的。” 凌禾拱手禀告,江淮守在床边,沉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点头,目前除了将皇后禁足,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宁儿的指甲里有些许血丝,说不定就是挣扎时所造成的。” 江淮蓦然开口,皇帝当即吩咐道:“挨宫挨院的查,凡是有抓伤的,通通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皇帝还下旨调玄阙的人进宫查案,当天宫里无处不是萧肃。 晨露明稀,宫里一片寂静,只有御膳房养的活鸡正在打鸣。 长生殿内,江淮和凌禾一夜未睡此刻正在说话。 “她体质特殊,千万别让其他人给她把脉。” 凌禾满是担忧,江淮点头。 他当然知道宁儿体质特殊,花影重似乎有护主的作用,每一次宁儿受伤,凡是花影重内的花草,都会绽放灵气。 “咳咳咳!” 内屋的人忽然咳嗽起来,江淮赶紧起身进去,发现是宁儿醒了。 他去桌边倒杯水,坐在床边将云千宁扶起。 “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凌禾就在外厅。” 云千宁咕咚两口水,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仍旧心有余悸。 “我没事,及春和千路呢?”云千宁担忧的问道。 江淮摇摇头,安抚道:“只是中了迷烟,昏睡的时间要久些。” “你可看清袭击你的人是谁了吗?” 江淮询问,云千宁眯着眼睛回想,道:“我隐约看见是个高壮的太监。” 她从假山翻滚下来时,隐约看见一些。 江淮派人将消息递给玄阙司。 云千宁浑身青紫的地方不少,都是滚下来时磕的。 索性那假山不是很高,又是翻滚下来的,否则就是摔也摔死她了。 “我感觉那人差不多比矮这些。” 云千宁伸手比划着,江淮挑眉,比他矮半个头左右?那在宫里也算高的了。 “今天你遇到皇后了?” 云千宁点点头,把遇到皇后和她说话的事尽数告诉江淮。 “会不会是皇后身边的人?”江淮皱眉问道。 云千宁思量片刻,摇头。 “皇后今日身边未带太监呀。” 江淮眯着眼睛,宁儿在街上遇到的刺客,和这次会是一波人吗? 皇帝得知云千宁醒了可谓是松口气,命内务府把补品送过去,特意从舒妃宫里调出两个厨子专门给她做膳食。 因为有云千宁的证词,得知应该不是皇后做的事,于是皇帝便派人给她解了禁足。 而玄阙司顺着线索,竟是查到宸妃头上。 “当日宸妃也去尚书房了?” 云千宁有些意外,可是她在外面并没有看到宸妃啊。 那条路不是尚书房必经之路吗? “嗯,算着时辰就在你落水前后,所以玄阙司怀疑是她宫里人下的手。” 江淮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裴正元找过我,说那日雇刺客的是万俟煜,为的就是演一出英雄救美好跟我搭上关系。” 云千宁闻言倒没有太多惊讶,指数了然——难怪那日遇刺她觉得那么违和。 “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 云千宁疑惑,看向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万俟煜想要拉拢我,可柏升新妾却是万俟鸢。” “刺杀一事后,莫名其妙冒出个玉芙公主一案的人证。” “是想转移视线还是别有目的?” 说到此处,云千宁忽然想起来了。 “这案子怎么判的?” 江淮摇摇头,道:“还未判决呢。” 江淮话音刚落,他自己愣住了。 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救季元斌,所以才用这一招? “对了,我挣扎的时候曾抹一把花粉在那人的身上。” 云千宁一拍手,刚刚醒来脑子里全是浆糊,竟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江淮一愣,立刻派人再去传信。 怀午将各宫符合条件的太监都带到长生殿,尝试让云千宁自己辨认。 云千宁由江淮扶着,靠近这些人。 表面上是云千宁在辨认,实则是空间里的蛮蛮在嗅灵气。 处在有灵气地方的人和自身沾染有灵气的东西,这两者身上散发的灵气是不一样的。 云千宁挨个人面前都停留一会,最终停在一个面上有疤的太监面前。 “就是他。” 空间里的蛮蛮提醒,云千宁立刻指认。 刀疤太监转身就要跑,怀午一闪身便断他后路,反手将其制住。 “我带下去审问。” 怀午看着江淮,江淮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仍是点头。 整个玄阙司中,或许怀午是最能相信的人。 云千宁被江淮扶着回去,当天下午皇帝便让他们前往皇后宫中。 二人是坐着轿撵去的,皇后宫外还有不少侍卫,以及玄阙司的人。 “陛下。”江淮和云千宁刚要行礼,就被皇帝制止。 “快扶着宁丫头去坐着。”皇帝摆手,江淮点点头,二人坐在一旁。 皇后正跪在殿中央,太后坐在一旁怒目而对。 “你来说。”皇帝指了指怀午。 怀午拱手开口,道:“这名太监是负责在御花园内修剪的。” “据他供认,是皇后让他去假山处仿猫叫吸引云千宁注意力。” 怀午停顿,那太监脸上早已没了硬气。 “是皇后娘娘指指使我这么做的,迷烟也是她交给奴才的,说要迷晕三人再一起杀了。” “只是当时郡王妃并没有进假山内,奴才这才……这才……” 皇帝冷眼看向皇后,怒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妾身贵为皇后,有何理由要害郡王妃?” 皇后脸上并无慌张,甚至还有几分气定神闲。 “皇后娘娘想要理由吗?” 江淮看向皇后,蓦然开口,让云千宁都颇感意外。 “陛下,这是臣查到的消息。” 江淮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起身递给皇帝。 “七日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曾跟随内务府出门采买,这一点可以向内务府总管确认。” 江淮悠悠开口,皇后不由自主的攥紧手心。 “而采买的确是一些药材,按理说宫内是不缺药材的,为何要出宫采买?” “因为大宫女面生且有小心翼翼还带着几分傲气,是以掌柜的对她记得清楚。” “臣像掌柜的询问药方,发现是一些零散药材,而凌禾看后发现,这些药材正好可以配出一副足够三个人昏睡两日的迷烟。” 江淮目光冷冽,皇后深吸口气,道:“本宫并不知道郡王所说的这些事。” “是吗?既如此,那我们再说说别的事。” 江淮冷笑拍拍手,随后千城便压进来一人。 “此人是来往各国的行商,他曾受人之托带回一些夜来香的枝条。” “有趣的是,花钱买夜来香的是一个人,他却把花送到另外一家人的手里。” 那行商哆哆嗦嗦的跪下去,看见皇后大宫女顿时一惊,忙激动的指着她。 “就,就是她让我买夜来香的枝条回来卖给郝家。” 宫女跪在地上哭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常年在宫内,怎知道去找行商这种事啊。” 江淮冷哼一声,瞥眼看着她,道:“你常年在宫内,此人若没有见过你,又是如何指认你的?” 此事关乎皇帝遇害,就连太后也坐不住了。 “此事事关重大,还需细细查探,免得被小人利用。” 江淮拱手,道:“是,宁儿受伤事小,陛下中毒事大。若不将此事查清,只怕……” 江淮欲言又止,皇后心中却早已慌乱。 这番话看似是为皇帝着想,实则是在提醒皇帝——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郡王只言片语搅乱后宫,好生厉害。” 江淮淡定看向皇后,悠悠道:“娘娘这话说的奇怪,事关陛下和宁儿,我自然要查。” “臣不过是查清真相,怎的就成搅乱后宫了?” 皇后深吸口气,手中已经满是汗水。 “郡王如此莫不是觊觎帝位?” 江淮挑眉,笑道:“是我还是另有旁人觊觎,我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决断。” “皇后又何必想要挑拨离间呢?” 江淮起身拱手道:“陛下,害宁儿的凶手已经抓到,还请陛下圣裁。” “至于旁的事,臣不便多管,今日便带着宁儿回府修养了,住在宫中还是有多不便。” “尤其是这长生殿,臣更是不敢多住,毕竟臣只是外臣,母亲的住所我怎敢多染?” 江淮扶着云千宁起身,云千宁也行礼一言不发的跟着出去。 皇帝心里早已明了,此番宁儿遇害,分明是有人在警告江淮。 “来人!将这些人通通押下去严加审问,至于皇后,暂时不得见人。” 皇帝下旨封宫,江淮对此并不意外,等确凿证据摆在陛下面前,可就不止封宫禁足这么简单的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俟毅的身世 皇后一事牵扯众多,玄阙司负责审问宫人,结果问出来的事远不止这一次,再有便是后宫之间的事了。 而毒害皇帝陷害郝家意图谋杀云千宁,这些事都是证据确凿。 江淮每日仍旧做自己分内的事,云千宁则是在府中养伤。 朝臣因为废不废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就在这个重要当口,万俟毅擅自回京。 万俟毅早就被调出京城驻守边关,此番回京的时辰属实不对劲,皇帝闻言当即决定废后。 收回万俟毅兵权,从亲王贬为郡王。 万俟毅想要进宫去见皇后一面,被皇帝阻拦在宫外。 他一直跪在宫门口,不吃不喝连跪三天。 “我有个问题想问郡王。” 云千宁站在宫门前,由及春扶着。 今日是太后请她进宫,路过此处才知此人是皇后的儿子,当今二皇子。 “若郡王肯如实回答,我便带你进宫。” 云千宁垂眸,万俟毅抬头看过去,因为跪的时间太久满脸是疲倦,嘴唇都已经干裂。 “你说。” 万俟毅嘶哑的吐出两个字,云千宁让及春去马车上倒杯茶来,而后问道:“你远在边陲,是谁让你回京的?” 万俟毅闻言沉默,及春端着茶水走过来,他接过一饮而尽随即才开口:“是母后。” 他拿出一封信,上面的确是皇后字迹,甚至还有皇后独有的凤印。 云千宁微眯着眼睛,皇后为何要提前让万俟毅回京? 擅自离开封地回京可是死罪。 “说话算话,我带你进宫。” 云千宁请他上马车,宫门口的侍卫见此有些为难。 “淮宁郡王妃,陛下有旨……” “我知道,你们去禀报吧。” 云千宁挥挥手,转身却是没有上马车,而是和及春一起悠悠在下面等着。 侍卫一路跑着去禀报,不多时便回来了,这次他们并没有阻拦万俟毅。 云千宁依旧没有上马车,毕竟万俟毅是外男,她也没有指望这个人跪了三天还能下来走路。 万俟毅坐在马车上,顺着轩帘缝隙看到步行的云千宁,心中五味陈杂。 回来的路上他自然听说母后因为谋害江淮夫人而被禁足严查,之后更是牵扯出她给父皇下毒陷害郝家的事。 暂不提旁的事,便是毒害父皇这一件事,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而她对江淮夫人动手,更是让父皇和皇祖母动怒。眼下这一切事情的起因人就在眼前,万俟毅心中五味陈杂。 皇后已经从中宫迁出被关在普通的宫殿里,万俟毅如愿的见到她。 云千宁并没有走,而是以走累修养为由,溜进宫殿偷听去了。 “母后,你为何要毒害父皇?又为什么要杀无关的人?” 万俟毅满是不解,皇后此刻已经憔悴许多,她看见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恨意。 “儿啊,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才是大楚的嫡子,却早早被封王留在边关不得回京。” “你父皇要立太子,却只字不提你,你让母后怎能甘心?” 万俟毅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才哑然道:“可是母后若一心为我,又为何让我冒死罪回京?” 他也不是傻子,母后给他写信的时候,算着时辰父皇已经是痊愈。 而且不论父皇在于不在,私自回京便是重罪。 “母后你真是为了我吗?” 万俟毅握着拳头,深吸口气,眼中一扫坚定反而是一抹狠厉。 “你在胡说什么话?我当然是为了你!你可是我的儿子!” 皇后歇斯底里,万俟毅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她。 “是吗?二十年前后宫皇后和两名后妃都有身孕,皇帝大喜下令减税一年。然而三子只活其二,死的是郝妃的孩子。” 万俟毅阴沉着脸,盯着皇后一字一句。 皇后眼中已经带上惶恐,云千宁在外有些惊讶。 难道当年死的不是郝妃的孩子?看万俟毅这个样子,似乎是知道当年的事。 “你想说什么?” 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颤抖,万俟毅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跪在外面三日也要进宫见你一面吗?” 皇后恐慌的连连摇头,万俟毅笑道:“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当年郝妃位至贵妃,又有皇子你担忧皇后地位不保,用自己产下的死胎换我,让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郝妃的孩子。” “你暗中灭口所有相关的人,却漏了一人。” 万俟毅眯着眼看她,皇后拼命摇头,道:“不,不是的,我不是!” “你害怕父皇在我脸上看出郝妃的影子,所以你总是要我惹父皇生气,成年之后更是唆使我犯下大错,被贬到边关。” 皇后咽咽口水,连往后退几步,道:”我没有,你都是胡说!“ “胡说?其实我早就知道真相,可一个人证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一直隐忍,在边关恪尽职守。而你……” “用阴毒手段陷害郝妃,让万俟洙的下场同我一样,你好狠的手段啊。” 万俟毅从袖里掏出一包粉末,又拿出一个茶杯。 云千宁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她马车上的茶杯吗?难不成…… “今日我便送你一程。” 万俟毅把粉末倒进茶杯,又拿起桌上的水倒进去,皇后害怕的直跑,却被他抄起桌上的摆件直接砸在腿上,狼狈跌倒在地。 “你,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你母后!” “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万俟毅抬手掐住皇后的下巴,低声道:“想见你的儿子,就去阴曹地府里见吧!” 说着他便要把茶水灌进皇后嘴中,云千宁来不及多想,跑到正门推门而进。 “住手!” 万俟毅手上动作一顿,皇后趁机使劲推开打翻了这杯茶水。 云千宁松口气,看着万俟毅,道:“即便是废后,你若杀她也自身难保。” 她走过去把茶杯捡起来,目光复杂的看向万俟毅,没有再说旁的话了。 皇后早已魂不守舍,万俟毅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已经起了一抹杀意。 “你想杀了我然后嫁祸给皇后吗?” 云千宁抬眸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一只手已经抚上空间印记的地方。 “的确想过。” 万俟毅转身出去,开口道:“今日之事……” “与我无关。” 云千宁接道,万俟毅眉头一挑,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云千宁扫一眼地上的皇后,心情复杂的叹口气,转身也出去了。 又命侍卫看守严一些,她怕万俟毅再次回来。 谁知道他身上是否还藏着马车上的东西。 云千宁还要去见太后,只是让千路去盯着万俟毅,让及春先出宫传信给江淮。 反正在太后宫里,她安全的很。 “听说你求情把万俟毅带进来了?”太后摇着扇子,慢悠悠的开口。 云千宁轻点头,道:“是,妾身瞧他跪在宫门口有些可怜。” “你倒是心软的,可在这皇城之下,最不该有的便是心软。” 太后看向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哀家知道你最是心善,可如今局势纷杂,多少人都盯着郡王府,大多都是想拉拢江淮的。” 云千宁颔首乖巧应道:“妾身知道。” “而今谁人不知江淮最是在意你?皇后为何要杀你?那天你在街上又为何遇刺?今日你心软帮了万俟毅,谁知他会利用你的善心做出什么事来?” 云千宁垂眸,太后果然就是太后,说话一针见血。 “妾身一定小心。” 太后点头,端起茶盏轻声道:“陛下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又因为那毒素关系,早不如从前英明。哀家能信的只有江淮,你替哀家传个话给他。” 云千宁一愣,顿时起身一副严肃的模样。 太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云千宁脸上尽是意外。 “这些话你可记住了?” 太后不放心的问询,云千宁抿着唇点头,道:“记下了。” “那便好。”太后忍不住咳嗽两声,道:“哀家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从前做过太多对不起你的事,还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你既和始皇后都有空间秘宝,那大楚也便交给你了。” 云千宁连忙福身,道:“太后娘娘言重了,我实不敢当。” “这风雨你们一定要挺过去啊。” 太后拉起她,顺势拍拍她的手。云千宁咬唇点点头,眼底还带着几分慎重。 江淮从及春口中得知今日宫内发生的事,二话没说便跑到万俟毅的住处把人给打了一顿。 不仅如此,还把他府上搜了?掉,确认没有自家东西之后,这才放心离开。 万俟毅一个壮汉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别提有多滑稽了。 而对此,万俟毅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只是向皇帝请奏,辩解自己回京之事,表达自己并没有谋逆造反之心,只是母后急召,他当儿子的心里挂念,这才无诏回京。 皇帝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却也知道他的脾性,又斥责几句这件事便是过了。 而皇后这边不仅被废后,娘家更是无一幸免。 她自己都落个凌迟下场,行刑当天,万俟毅特意伪装前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老太太回府、交易 皇后倒台,六宫无主,嫔妃们都在卯着劲想要争个皇后出来。 云千宁则是在府中算账,她现在手中不仅握着长公主留下的产业,还有安远侯府的。 如今她才是府中的当家主母,尽管王静淑表示各种不服气,奈何侯爷开口,她也没有办法。 “祖母回来了!” 众人正在前厅用膳的时候,江沁高兴的喊了一句,王静淑连忙起身去迎接,云千宁也放下碗筷端站在一旁。 “母亲。” 王静淑行礼问好,江老太太爱怜的抚着江沁,对她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放在江奇夫妻身上。 “奇儿成婚祖母都没有来得及赶回来,这是祖母给你备下的贺礼。” 说着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便端着一个盒子过来,江奇高兴的接下,嘴里笑呵呵的说道:“谢谢祖母,还是祖母疼孙儿。” 云千宁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江老太太看她一眼,随即板起脸道:“听说现在府中是你在管事?” “老夫人安好。” 云千宁轻声福身,江老太太闻言冷哼一声,由人扶着径直落座。 “大嫂,祖母只给我们二人准备贺礼,你不会介意吧?”杭芝月莞尔笑着,眼底满是挑衅。 云千宁在老夫人坐下之后也跟着入座,闻言笑笑,道:“弟妹说笑了,我像是会缺一两样贺礼的人吗?” 杭芝月撇头轻哼一声,尽管有些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云千宁说的是真的。 “一会儿就把库房钥匙和家中账簿叫出来吧,你年岁还小,有不是什么官家千金,想来也没有人教过你管家。” “偌大的侯府可出不得岔子,让你母亲或者月儿来管都行,亦或者老太太我亲自来管。” 江老夫人的语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命令。 云千宁端着粥碗轻抿,江沁笑呵呵的说道:“是啊嫂子,你不懂管家,还是让母亲来吧。” “沁妹如今多大了?也该婚嫁了吧。” 云千宁开口并不搭话,反而是问起江沁的年龄和婚事。 江沁一愣,道:“我的婚事暂时不急。” “怎能不急呢?你的两位哥哥都已经成亲,若还把你拘在家中,便是耽误你了。” 云千宁不急不缓的说着,王静淑皱眉道:“沁儿的婚事不用你来操心。” “听夫人这话便是沁妹的婚事已经有着落了,那我这就去父候面前回话,也该早早备下沁妹的嫁妆才是。” 云千宁抬头看向王静淑莞尔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王静淑一颤,就连老夫人都为之一愣。 这还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胆小怯懦的丫头吗? 云千宁慢悠悠的夹着菜,这才转头看向老夫人,仍旧带着温和笑意。 “老夫人才回来,还需要多多休息才是。管家一事,不如等父候回来,您与他说。” 江淮同她说过,父候是最孝顺的。与其她和老夫人为着掌家一事冲突,不如把问题扔给他们母子。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云千宁起身轻轻行礼,老夫人脸色一沉,怒道:“放肆,我让你走了吗?目无尊长的东西,还不跪下?” “今日要进宫给太后送花,若是耽误了老夫人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吗?” 说着云千宁就要跪,王静淑脸色一变,抬手就扶住她,笑道:“那你快些进宫去吧,太后娘娘的差事,切莫耽误了。” 云千宁笑着点头,转身潇洒的出正厅了。 “母亲,如今宁丫头身后有太后照拂,我们……” 王静淑一脸为难的看着老太太,江老太太抬手便摔了一个茶盏,怒道:“我还在呢,这府上还轮不到她来放肆。” 云千宁说要进宫并不是应付她们的托词,而是真要进宫。 如今太后娘娘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所以她要经常去宫里换些灵气充沛的花,虽然没有长命百岁的奇效,但也能延年益寿的。 她刚坐上马车,没多久路就被拦住了。 “郡王妃,我们小姐想要见您。” 及春撩开帘子,问道:“你们小姐是谁?无名无姓的邀约,我们少夫人可不去。” “我们小姐是刑部尚书之女。” 云千宁微微皱眉——何晴? “小姐已经在千客茶楼订好雅间,诚邀郡王妃前去。” 千客茶楼是齐琰的地盘,云千宁想想派一辆马车将准备好的花送进宫去,自己则是让千路调头去茶楼。 茶楼永远都是客满为患的,尤其是这千客茶楼,因为所用茶叶都是上好的茶,来此处品茶听曲的人更是不少。 云千宁到的时候何晴就在雅间里等着,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云千宁也不陌生,正是还未出京的万俟毅。 云千宁淡然落座,看到万俟毅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找她来的或许就是这位二皇子。 “晴儿,你先出去。” 万俟毅淡淡开口,何晴抿唇转身出去了。 云千宁挑眉,问道:“找我有什么事?还想灭口?” “上次一事是在下鲁莽,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想要和郡王妃商量。”万俟毅这次倒是诚意十足,云千宁并没有接话,而是在等着他说下去。 “我不想离京,或许能帮我留下的,只有郡王了。” 云千宁一笑,抿着茶说道:“江淮做不到。” “父皇对郡王心怀愧疚,对郡王妃更是,只要你们二人开口,我定然能留下来。” 万俟毅看着她,云千宁托着脸悠悠,道:“郡王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当下京城是什么情况吧?” “当然。” 云千宁举着茶杯晃晃,垂眸道:“那就更应该知道多少人想要拉拢江淮,江淮若是开口把你留下,旁人会怎么认为?” 万俟毅垂首,敛起眼中情绪。 何晴不是告诉他这个云千宁就是个蠢货吗?那日在宫中见她,她也的确不机灵,今日怎么…… “郡王若是只为说这件事,那我先告辞了。” 云千宁将茶杯放下,起身就要往外走。 “慢着。” 万俟毅忽然开口,然而下一秒茶楼雅间的门就被推开,江淮径直走入。 “有什么事不如直接跟我说。” 江淮挡在云千宁的面前,眯着眼睛看向万俟毅。 万俟毅低头一笑,倒也不遮掩。 “若我能帮你们平反当年付家冤案呢?” 江淮眼中带着怀疑:“就凭你一个常年在外并不得宠的皇子?废后犯下这么大的错事,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吧?” 万俟毅闻言有些意外的看向云千宁——她到底有没有告诉江淮他的身世? “难道郡王不知道……” “你是谁的儿子重要吗?重要的是陛下觉得你是谁的儿子。除非你有证据把当年的事揭开,否则你自己知道,我们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江淮伸手拉着云千宁,万俟毅沉眸道:“那付家的事呢?你们如此舟车劳顿,真的有证据能证明当面付家无罪?” 江淮脚步一顿,他们现在手中的证据的确不能证明什么。 他们可以证明康王当年对付家还活着的下过死手,可以证明康王害过长公主,他们当然可以用这些证据扳倒康王府,可……付家呢? 构陷付家的人要么死要么残,证据更是宛如大海捞针。 “眼下这群皇子中,哪个登基会容得下你?老四万俟弘还是老五万俟煜,亦或者是万俟骁和万俟澄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无论谁登基那都是陛下的决断,我们外人无权干涉。至于郡王,你想留下来自有的事办法,何必非让江淮帮你不可?” 云千宁紧紧握住江淮的手,像是在传递什么。 “看来郡王不愿意帮忙,那我只能换个条件来交换了。” 万俟毅抬眸眼中带着星星碎碎的笑意,他望向云千宁,莞尔道:“如果郡王有办法救我母妃出冷宫,把我留下在京城,将我的身份正位,我可以……留下付家几十条人命。” 江淮和云千宁脸色纷纷一沉,万俟毅坐回去,笑道:“在边陲,我就是王。” 江淮这才想到,付家流放的地方和万俟毅掌管的正好是同一地方。 他能遇到付家的人并不奇怪,只是…… “看来你对京城情况了解很多。” 江淮眯着眼睛,万俟毅一挑眉,道:“连那个女人做出的事我都能查出来,更何况是别的?既是在边陲,也早就听说你身边有位女子,是付家之后,我便早早把付家的罪犯找到留在我营内。” “这笔买卖郡王做与不做,我静候佳音。” 云千宁此刻心中是五味陈杂,万俟毅提出的条件又岂是那么好做到的? 把郝思怜救出冷宫就意味着让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她没有审判清楚就降罪郝家,让万俟毅认回自己的母亲,更是让众人都知道后宫之乱,皇帝怎么肯? “只要你能向我证明付家的人就在你手中,我可以答应你。” 江淮略微思量片刻便答应下来,云千宁惊讶的看向他,江淮捏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好,这几日我便传信回去让他们送回来一位付家子嗣,不过……” “陛下那边我自有办法。” 江淮沉眸,眼中带着几分警告:“可你若没有办法证明,后果你可就要担住了。” “敢威胁皇子的,郡王想来定是第一人了。” 江淮没有理会,转身便带着云千宁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势的江淮 当天晚上江老太太喊江侯爷去她院子里吃饭,结果没吃几句便气的江老太太摔筷子扔碗。 江淮派人去打探一下,还是为着侯府当家的事。 江淮和云千宁商议一下,把侯府库房钥匙以及账本给送还,二人只留下长公主的东西。 江老太太没一会便带着人来到二人院子,进门就开始骂起来。 “好你个云千宁,竟敢私吞侯府的财产!” 云千宁只是站在一旁并不说话,江淮则是淡淡的作揖。 “祖母,不知您此话从何说起?” 老太太把账簿甩过去,喊道:“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全然没有东街和庆南街那几个铺子的进出账,还说不是私吞?” “我想祖母是误会了,那些铺子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把它们都给宁儿,有何不妥?” 江老太太闻言一愣,随即翻脸道:“胡说八道,难道你母亲的就不是侯府的?” “当然不是,长公主的便是长公主的,父候的便是父候的。如今这侯府当家的不是母亲,这些东西自然只有我有权分配。” 江淮不卑不亢,江老太太指着他气的手抖。 江适本是驸马,驸马在公主在世时不得入朝为官。所以江适官位一直不高,只有闲职。 而长公主死后,江适也不愿入朝为官,仍是挂着闲职。 侯府靠长公主的陪嫁养起几处庄子几间铺子,可比起长公主自己的嫁妆,那可是小巫见大巫。 这么多年以来,侯府吃穿用度花的皆是长公主名下铺子田产所产生的收益,如今江淮要把这些收为己用,那江老太太拿到的钥匙和账簿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因为侯府众人要想生活好,还得听云千宁和江淮的。 “你,你们这是忤逆!” 江淮一笑,缓缓道:“祖母若心有不服,大可以去陛下太后乃至全天下百姓面前控诉我。” 大楚本就有规矩,女子出嫁的嫁妆婆家不得私用。 除非征求本人同意,若本人不在嫁妆便送还娘家,亦或者是留给她的子嗣。 婆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擅动的权利。 所以无论江老太太从哪儿告,都不会有人帮着她说话的。 “掌家权利已经交还给您了,至于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祖母又何必惦记。” 江淮眼中带着几分冷冽,惊得江老太太下意识往后一退。 王静淑赶忙扶着,江淮阴沉着脸看向她们:“你们躺在我母亲身上坐享其成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侯府,还有勇昌伯爵府,难道非要我把所有事都扯出来你们才能善罢甘休?” 王静淑心下一颤,江老太太指着他抖着怒道:“你这个畜生!我们江家没有你,你这样的人!” “祖母,您年纪大了,还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江淮意有所指,王静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紧接着他悠悠说道:“在您离开庄子后,有批山匪闯进庄子,而后当地县令便在里面发现多名尸体,都是……” “住口!”江老太太歇斯底里,眼底已经红起来,江淮勾唇作揖,道:“还请祖母保重身体。” 老太太抚着王静淑大口大口的喘气,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云千宁眯着眼睛,她原以为江淮说的都是夸大其词的话,没想到老夫人真…… 看她这副模样,想来也是自愿受王静淑的这种胁迫吧。 “听说前两天勇昌伯爵府的二公子在那章台地界和柏家公子动手打起来,眼下人还在刑部大牢关着呢。” 王静淑握着拳头,最近她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呢。 王晟原本就是风流公子哥,因为闹剧将杨家姐妹花都娶回家,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杨家姐妹也是有本事的,还真把他缠住让他没再外面胡混。 本来王家人都还挺高兴的,可没想到王晟带着杨家姐妹出去玩的时候,碰巧遇到柏升。 柏升在临婚期前被王晟撬墙角,这事尽管没有闹太大,可私下早就传遍了。 柏升为这事可没少丢脸,加上纳妾纳的又是当初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江淮的万俟鸢,这京城里不少看不上柏升的人,便悄悄笑话他是捡剩的。 柏升因为这些流言憋一肚子气,和一对狐朋狗友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春风得意的王晟。 王晟当时搂着杨兰夸赞杨兰身姿曼妙令人血脉喷张的话,还阴阳怪气的和柏升道歉,说什么这福气让他享了。 柏升下不来台,又觉得没有面子,抬手就打向王晟。 王晟和柏升还不一样,二人虽然都是风流公子哥,但王晟平日里也是锻炼的,力气比柏升不少,回手就把他给打了。 柏升带伤回家,柏家顿时不干了,去刑部哭着闹着要他们抓人。 比权势,勇昌伯爵府自然比不过风头正盛背靠宸妃的柏家,于是刑部老老实实抓人,伯爵府想办法救人,路子却都被柏家堵死了。 于是这难事又落到王静淑的头上,毕竟真要攀关系,王静淑嫁的可是安远侯府。 在王家看来,王静淑是江淮的嫡母,只要她去求江淮,把王晟从刑部放出来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们都求着逼着王静淑去帮忙,可王静淑和江淮的关系可以说是剑拔弩张,别说求他了,就算她跪在江淮面前磕的头破血流,江淮也只会淡淡一笑。 原本这件事她一直压着,就是不想让江淮知道。 然而没想到江淮还是知道了,而且果不其然把这件事拎出来嘲讽她。 “你也不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昨儿你们王家有人堵着我,求我帮忙。还说只要我能把王晟救出来,我要什么都行。” 江淮淡淡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盯着王静淑。 王静淑咬着唇,道:“你死心吧,我不会求你的!” “听说柏家私下动关系,让人在牢里把王晟好顿打,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确没有必要再求。” 江淮挑挑眉,看着她们说道:“你们若能本本分分,念在父候的份上,我会留你们一口饭吃。” “无论当初你们之间做过什么,都与我无关,与我母亲无关。” “你们再闹再不安分都是你们之间的事,只要父候不开口,我自然不会多插手。” “可你们若再来扰宁儿清净,肖想你们不该肖想的东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江淮眼中威胁之意明了,这也是他跟父候通过气的。 云千宁有些担忧的拉住他,江淮温和的看她一眼,随即,道:“来人,送老夫人和夫人回去。” 江老太太是被抬回去的,王静淑则是自己愤恨回去的。 待到她们走后,云千宁犹豫的看着他。 “这样好吗?毕竟是你祖母,若是传出去……” 江淮让她坐在贵妃榻上,伸手给她剥栗子。 “无妨,父候说若眼下放任她们不管,迟早会生出事端来。” 云千宁闻言鼓着嘴,有些不解。 “既然父候都清楚,又为何放任夫人对你暗下杀手?” 江淮叹口气,道:“当初父候的确不知,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有自保能力。” “刚刚你说有山匪将庄子里的人都杀了,不会是你派去的吧?” 云千宁皱起眉头,江淮摇头如实道:“不是我,是父候。” “父候?” 江淮淡淡点头,云千宁抿唇不打算再问了。 这件事正如江淮刚刚所说的,他们之间的恩怨没有牵扯长公主,也没有牵扯他们。 王静淑是对江淮多次下杀手,为的也是这侯府。 眼下侯府不可能是她的,江淮也掣肘住了她,想来不会再出事端了。 “过些日子父候会带着祖母和夫人离开京城,大概是在江沁出嫁之后。” 云千宁颇为意外,问道:“为什么?” “父候想把侯府交给我,这么多年他终于想开了,不愿意再沉沦在侯府。他打算去庄子里守着母亲的坟墓,至于祖母和夫人……她们留在京城只会给我们添麻烦,说不定也会把江家扯下水。” 云千宁一下子就明白了,父候是怕王静淑重蹈覆辙。 上次她就和江沁联合外人毒害她,京城很快就要动荡起来,若是她再拎不清的吃里扒外,就算是有是个江淮,也难保侯府周全。 “太后娘娘说的话……你可有抉择了?” 云千宁小声问道,江淮重重叹口气,只能无奈地摇头。 太后让云千宁转达的话,是告诉江淮——让他挑选一位有才能有仁心的皇子,辅佐其登基为帝。 其实江淮和太后都看得出来,自从皇帝中过凝露之后,身子大不如从前,加之最近边关事多,又有西戎虎视眈眈,朝事繁杂,他每日都是劳心劳力。 谁也不知道皇帝还能撑多久,如今太子之位还无人选,太后给他传话,就是想告诉他,若有朝一日皇帝忽然出事,让他能稳住朝纲。 “且再看看吧,有你的灵花在,舅舅暂时不会有问题的。” 云千宁点点头,凌禾也在用各种滋补方子来补陛下的身子,双管齐下,也是会有效果的。 江淮再次悠悠叹气,他还是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该立太子,来替他分担朝政,这样皇帝也能轻松点。 如今中宫无人,后宫争乱不休,若是此时前朝出事,那大楚才是真的动荡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刺杀暴露 王静淑自然是对江淮和云千宁不服气,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对付他们。 然而还没等她想到主意,勇昌伯爵府的人便找上门来。 “姐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静淑的弟妹王张氏一见到她便开始哭哭啼啼,瞬间就满眼噙泪委屈的看着她。 “此番晟儿的事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王静淑心里烦闷,她这个弟弟和弟妹整日里就知道惯儿子,平日里不多加管教,出事只会依靠她。 不过这也不怨他们夫妻二人,说到底最能惯着王晟的还数王老夫人。 “如今你是翅膀硬了,儿子娶门好亲事,继子又得皇帝太后宠爱,儿媳又是受人尊敬的,你自是瞧不上我们这贫穷娘家了。” 王老夫人唉声叹气,这让本就在侯府受委屈的王静淑,心中更加怒火滔天。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王静淑一拍茶盏,冷声道:“母亲和弟妹说的好生轻巧,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想让奇儿坐上世子位置,派人去刺杀江淮了?” “你们真当江淮是傻子半点都没有查出来吗?” “如今他不愿意计较,那是看在侯爷的份上,你们此刻去求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王老夫人和王张氏闻言惊骇的对视一眼——江淮都知道了? 王张氏心虚的瞥眼,却无意看见厅外来人,她顿时捂嘴惊讶,道:“什么刺杀江淮?难道姐姐你为了侯府世子的位置去刺杀江淮?” “侯府本就因长公主才有如此繁荣,你居然去害她的儿子,这若是让侯爷知道了,你该如何交代?” 王静淑闻言怒不可遏,因着坐在主位上的是她母亲,是以她坐在侧面并没有看到来人。 她见王张氏拒不承认当初做的事,怒火冲昏头脑,当即喊道:“你少装蒜,即便这事闹到侯爷面前,难道侯爷还能为了你们责罚我不成?” “什么事竟然还把勇昌伯爵府牵扯进来了?” 低沉的声音从厅门口传来,王静淑错愕片刻,王张氏早有准备趁机立刻起身道:“我们竟也是才知道姐姐为了侯府世子的位置对江淮……” 王张氏借着掩面的动作给王老夫人使眼色,王老夫人当即反应过来,起身叹气道:“唉,是老身教女无方,侯爷若有气,便拿老身出出气吧,静淑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在你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江侯爷阴沉着脸,王静淑没想到这个时候母亲和弟妹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她连忙跪到侯爷面前。 “侯爷,你听妾身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分明是……” “够了,去佛堂里跪着思过去。” 江侯爷打断王静淑的哭泣声,王静淑心下一紧,此刻却是不敢反驳,只能含着泪默默起身转身出去了。 “老身对不起侯爷啊,教出个这么不成器的女儿!” 江侯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王张氏眼珠微转,道:“姐夫啊,我家晟儿被人陷害入狱,这事还得求求您帮忙呢。” “我在朝中向来说不上话,此事怕是不能帮你了。” 江侯爷淡淡拒绝,随即看向江老夫人,毫无感情的开口:“她的错事我自然会处罚,旁人也未必就逃得掉。” 王老夫人心中一颤,面对不苟言笑的侯爷,明明是她的小辈,她还是不自觉的胆颤起来。 “府上还有事,便不留二位用膳了,来人,送客。” 江侯爷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下完命令便离开厅内。 “娘,这可怎么办是好?晟儿,再不救晟儿出来,只怕他要死在牢里了。” 王张氏再次哭哭啼啼起来,王老夫人听得心烦,挥挥手,道:“回去再想想办法!” 二人灰溜溜的离开,王静淑则是一直跪在佛堂里,侯爷没下令让人给她送饭,下人们自然不知道要去佛堂送饭。 而王静淑自己也不敢擅自离开佛堂,她身边的嬷嬷见此心疼的不行,先去求老夫人。 可老夫人似乎被庄子灭口一事吓到了,整日魂不守舍的,听说这事后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嬷嬷没办法,只能去找江奇和江沁,让他们两个去求侯爷。 “庄子里并没有死人?” 云千宁有些意外,不是说已经伪装成山匪抢劫的模样全都灭口了吗? 江淮点点头,把点心推到她面前,道:“我对此事也有些担忧,毕竟牵扯那么多无辜之人,所以我派人去打听,庄子里并没有屠戮的痕迹,也找到过曾经庄子里的人,他们都拿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 “原来如此。”云千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是松口气,许是她也不太相信父候是会大肆屠戮的人吧。 二人正在屋里说话,门外便传来对话的声音。 “少爷,少夫人,是二公子带着夫人以及小姐过来了,要见您。” 阿月进来禀告,江淮和云千宁对视一眼,便让他们进来了。 江奇向来是能不来江淮院里就不来院里,今日主动来,着实有些奇怪。 “大哥,求求你救救母亲吧。” 江沁竟是和王张氏出奇一致的哭哭啼啼,云千宁疑惑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父候罚母亲跪祠堂,这都有两三个时辰了。” 江沁抹着眼泪,云千宁看向江淮,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江淮垂眸,今日上午王家来人的事他是知道,看来父候是知道王氏曾经刺杀过自己的事了。 不过……就仅仅是跪祠堂么? 江淮瞥眼看向云千宁,她的胳膊上还有多年未消失的疤痕,上次更是差点要了宁儿的命。 若非宁儿有空间秘宝,只怕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宁儿,你在这等我。” 江淮面无表情,只是眼底藏着从未有过的情绪。 云千宁轻点头,看着江淮他们出去,只是杭芝月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云千宁侧头开口,杭芝月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明明你和江淮就有皇帝宠爱,已经有爵位在身,为何非要抢侯府不可?” 云千宁眼神古怪的看着她,道:“什么叫抢?侯府本来就是江淮的,与王氏与江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杭芝月握着拳头,江奇懒散又贪玩,在朝中只能混到个无关紧要的小差事,别说捞油水,就是寻常俸禄都少的可怜。 而江淮和云千宁明明都已经是郡王郡王妃,又有自己的生意买卖,每个月挣得银子花都花不完。 别人见到他们二人也都会称呼一句郡王郡王妃,压根就不会提及世子和世子妃。 明明都已经如此了,他们为何不肯把侯府让给江奇? 非要自己都霸占着,如今更是要掌控整个侯府。 她可是顺天府嫡女,凭什么要处处矮这个罪臣之女又是外室所生的贱种一头?杭芝月不甘心,看着云千宁更是满眼仇恨。 “来人,送二夫人回去。” 云千宁懒得与她争辩,这些人真奇怪,东西本就不是他们的,为何这么理直气壮? 她撇嘴坐在软榻上,伸手拿一颗蜜饯嚼着,嚼着嚼着她隐约感觉出不对劲了。 “阿月,今日府上可有客人?” 阿月戳着下巴仔细想想,片刻道:“哦,夫人娘家来人了。” 云千宁微微疑惑,王家来人随即王静淑被父候罚跪,难不成是王静淑又偷偷拿侯府银子去接济娘家了? 可若是如此,江淮又怎么会出去呢? 难不成…… 云千宁一拍脑袋,张口把蜜饯里的果核吐了,连忙起身道:“阿月,把我的袍子拿来,快跟我一起去佛堂。”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天气寒冷的很。 虽说云千宁是养尊处优,可这几年吃得苦身上受的伤,早把她底子折腾垮了。 按照凌禾的话来说,就得慢慢仔细的养着。 所以即便还未下雪,云千宁的袍子也是早早就穿上的了。毕竟若是忽然来阵冷风,说不准就能把她吹得伤寒了。 “少夫人慢些,当心脚下的路。”阿月抱着袍子一路小跑跟着,云千宁从她手里接过袍子匆匆穿上。 “去晚些怕是要出事,千路呢?你快去找千路,让他先去佛堂,若是江淮有什么恼怒的地方,让他挡一挡。” 云千宁匆匆往佛堂走着,王家人之间的事,江淮向来是懒得理会。 别说今日父候是罚跪,就是杖责王静淑,他也是不会理会的。 而他情绪不太对的出去,分明就是找她算账去了。 江淮毕竟被王静淑多次刺杀,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江淮是查到真相的了,手中也有证据。只是因为付家和陆傲这些事太过复杂,又赶上要备战西戎,兵器坊忙上加忙,他这才一直没顾忌上。 他这几日本就打算在父候带着老太太和王静淑离开前把证据给他,而如今他这般找上门去,只怕是要自己动手了。 云千宁当然不是劝他不要计较,而是不管怎么王静淑都是江淮名义上的继母,现在的嫡母,而且王静淑还有诰命。 若他当真不管不顾把王静淑杀了,王家人此刻已经被柏家逼得狗急跳墙,定会以此事咬住江淮不放。 这件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她着实是担心江淮意气用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恃宠行凶 小佛堂外已经站不少人了,丫鬟小厮们抻脖子往里看,云千宁心下一惊,连忙小跑过去。 “江……淮。” 云千宁高声呼喊,还以为佛堂里已经出事,然而当她闯进去一看,发现王静淑没事,甚至江淮还离她很远,她默默的松口气。 只是云千宁有些疑惑,王氏一家不是走了么?怎么此刻又在佛堂了? “跑的一额头汗,去歇息歇息。”江淮让人搬把椅子进来,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过去了。 她坐稳之后才来得及看看其他人,发现父候和王静淑似乎正在对峙。 王静淑正哭的厉害,江侯爷闭眼沉声,道:“拿纸笔来。” “江适!我为你生儿育女,你竟然偏听外人之言要休妻!你还有没有良心!” 江淮抬手让千路和千城带着下人们都出去,顺便把门口看热闹的也都轰走,让他们把守好周围。 “父候,娘若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就看在我和哥哥的份上饶了他吧,不能休妻啊。” 江沁跪在地上抱着母亲求情,江适看她一眼,道:“不管你的事,你也出去。” “我不!父候难道想让沁儿也没有娘亲吗?” 这话仿佛是插在江适心口上的刀,他下意识看向江淮,江淮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并未说话。 “父候,母亲就算是有千般错万般错,看在她为侯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原谅她吧。” 江适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心底早已有不忍心。 江淮垂眸轻轻的叹口气,这一声叹息里夹杂太多无奈。 他何尝不知父候心软?否则他岂会纵容老夫人在外胡混?又怎会对王氏接济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算……” “父候,您在觉得江奇江沁兄妹两个可怜的时候,可想过江淮?” 云千宁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心疼,她心疼江淮从小背负这么多,却没有一人站在他身前护着他。 “放肆!你是怎么跟父候说话的?不愧是没教养的东西,礼仪尊卑都不懂!” 王老夫人厉声训斥,她们去而复返目的是为了保住女儿。 刚刚她与儿媳还未到府上,便遇到儿子。 他儿子说,若王静淑倒台,那整个勇昌伯爵府怕是都要被镇远侯欺负死了。 眼下柏家未有大动作,那是还忌惮着江淮。 若让他们知道王家和江淮水火不容,柏家第一个要出手对付的,就是王家。 所以王老夫人和王张氏知道自己闯祸,连忙赶紧回来了。 “这里是安远侯府,不是你们勇昌伯爵府,别说不是你们的地界,就算是也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云千宁冷着脸,心里早已经被替江淮抱不平的情绪氤氲着。 王老夫人张口还要说话,江淮眸子一扫,惊得她立刻哽住。 “父候,你不只有江奇江沁这两个孩子,你还有江淮呢。”说着云千宁摘下斗篷,撸起袖子露出自己胳膊上的剑伤。 “当年江淮走丢时不过是孩童,王静淑竟然就忍心派杀手刺杀江淮,这道疤就是我替江淮挡下来的,还有我初入京城那一次,她也差点要了江淮的命。” “原谅她?一次次被害的人是江淮,他不说原谅,你们谁有什么资格替他原谅?” 云千宁很是激动,她把所有的不忿都表达出来。 江淮到底做错了什么?过去那么多年里,他甚至没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除了齐琰和凌禾,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多讽刺啊。 此番话听到江淮耳朵里,他心里暖洋洋的,看着小姑娘护在他身前一往无前的模样,他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嫂嫂,你何必这么激动?”杭芝月轻声一笑,道:“你质问的是你公爹,管的是你嫡母,你不敬公爹,不孝嫡母,此事若传出去,只怕付家最后那点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云千宁冷眼看过去,道:“亏你还是顺天府大小姐出身,王静淑雇凶伤人这么大的事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跟我说什么敬不敬,孝不孝。” “杭大人连女儿都教不好,还谈什么做父母官?” 杭芝月闻言心下一惊,顿时有些慌张,道:“我,你,你敢议论朝廷命官?” “我有什么不敢的?” 云千宁抬抬下巴,她有江淮在身后,有什么好怕她的。 江淮笑容愈发控制不住,杭芝月气的冷哼一声扭头不再说话了,她也看出来了,这会儿再惹云千宁只怕要引火烧身。 王静淑倒台就倒台了,本来在侯府也指望不上她什么。 反正只要江奇还是侯府的二公子,只要江淮没有接管候位,他们就有机会。 “宁丫头啊,你消消气。” 王老夫人一扫刚刚恶狠的嘴脸,此刻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拉着云千宁轻声说道。 云千宁甩开她的胳膊,转头看向她。 王张氏见此连忙上前笑呵呵的说道:“郡王妃消消气,一家人的事就关起门来慢慢说。你嫡母之前是做过些许对不起江淮的事,但如今她不是洗心革面了?” “你们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云千宁轻生一笑,王张氏顿时心里窃喜——看来有戏! 然而云千宁只是笑靥如花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若是过不去呢?” 王张氏被她这句话问愣住了,云千宁又转头看向始终不说话的江侯爷。 “您觉得为难的事,我来做。” 云千宁抬手就抓住跪在地上的王静淑的胳膊,王静淑使劲挣脱。 “放开我娘!” 江沁上前使劲要推开云千宁,众人只听到一道风声,随即在场不安分的几人便一动不能动了。 江淮起身挑眉看着众人——这些人是当他不在吗? “千路千城。” 云千宁深吸口气喊人,等到二人进来后,道:“压着江王氏进宫,今日这公道我非要讨回来不可。” “宁丫头。” 江适忽然开口,佛堂内顿时寂静一片,就连江淮都侧眸看过去,他也期待着父候会帮他说话。 只是没等江适开口,云千宁率先说话了。 “父候,您可还记得长公主?” 云千宁淡淡的一问,让江适彻底无话可说,他望向江淮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他对不起永顺,也对不起江淮。 云千宁深吸口气,拉着江淮出去,千路和千城就压着不能动弹的王静淑出去了。 “女婿啊,你可得救救静淑。她嫁给你这么多年,养育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王老夫人在儿媳的暗示下赶紧上前哭诉,只可惜江适沉浸在愧疚中,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江奇江沁兄妹两个面面相觑,江奇更是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夫人身上。 “若云千宁手里有确凿证据,便是我父亲又能做什么呢?”杭芝月赶紧解释好明哲保身,这件事若是再把她娘家牵扯进去,那便是真的完了。 云千宁坐上马车还是气鼓鼓的,她一直觉得江侯爷是爱江淮的,只是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今看来,这全是她和江淮的自欺欺人。 江适爱的是他母亲,是他江家荣耀。 他心中记挂着江奇,惦记着江沁,在京城要动荡的时候会把他们都带走,却没有想过对江淮说一句小心。 他心中有江家所有人,就是没有江淮。 “宁儿,不生气了,乖。”江淮捏捏她的脸,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云千宁还在生气,重重的哼一声,道:“什么破侯府,咱不要了,回郡王府去。” “好好好,都依你。” 江淮失笑,云千宁看他还能笑出来,更是心疼了。她扑过去抱住江淮,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淮怔愣片刻,眼中竟是有酸涩的感觉。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委曲求全。 从母亲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那个桀骜不驯的江淮,就不能再存在了。 他住进皇宫,受皇子欺负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他知道,就算舅舅如何惩罚,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他在侯府,父候被迫又娶一位夫人,和她有两个孩子。 他们享受天伦之乐,而他只是外人。 侯府再热闹,也不是他的家。 所以他小小年纪便逃离,江淮曾经很羡慕宁儿,她有个对她那么好的母亲,他曾经也有个对他很好的母亲。 可惜她们都不在了。 江淮宁愿在江湖中吃苦受罪,宁可住在无人的庄子里,守着孤零零的墓碑,他也不愿意回侯府,回京城。 因为他知道,只有母亲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属。 江淮抬手紧紧回抱住云千宁,如今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侯爷也好,郡王府也罢,亦或者是山庄还是东平府的小院,无论在哪,只要有云千宁的地方,才是他江淮的归属。 这辈子能不管不顾为他生气,为他愤怒,为他表不平的,只有她了。 那个曾经很胆小,怯懦要时刻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现在会站在她的面前,替他诉一切不平。 那个害羞温善的人,现在也会抱着他,怒斥旁人了。 江淮觉得这世上他就是最幸运的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疑点重重 云千宁和江淮带着证据,将王静淑押到宫内。 证据确凿,皇帝勃然大怒,本来要下旨将王静淑斩首,但江淮开口求情,最后只判了流放。 虽然王家嘴上把教唆王静淑谋害江淮的事甩的干干净净,但皇帝并不傻。 削勇昌伯爵位,贬为庶人,全家赶出京城,三世不得回京。 云千宁和江淮回府,却发现这段时间内,侯府里已经没有人了。 “少爷。”崔嬷嬷拿着一把钥匙,眼底带着愤怒和心疼。 云千宁抿着唇,不用想也知道,江侯爷带着他母亲和孩子们已经离开了。 江适未留下一字一句,就这么消失了。 此事传到太后耳里,把她老人家气的不行,当即就要派人追查江适的下落。 不过江淮并没有让她这么做,而是当天进宫和皇帝聊了许久。 次日皇帝便下旨,将安远侯府收回,江适因病还乡,将侯位传与长子江淮。 但因江淮有爵位在身,故而封江淮为淮宁王,收回侯位。 不少人是怀疑,江适是被王静淑连累了。 不过江淮从郡王变成亲王,这倒是喜事一桩,不少人借此去王府恭贺。 云千宁站在王府里,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此处,有些感慨。 “夫人,今儿寒气重,不如去泡泡汤池?” 及春原本是改口叫王妃的,但云千宁听不习惯,所以府中人还是称呼她为夫人。 “也好。” 云千宁靠在贵妃榻上,伸手摆弄着小几上的花瓶,里面是她刚刚插进去的花枝。 “那奴婢去院子里摘些花瓣。”及春笑呵呵的出去了。 云千宁拨弄着花枝,心里在惦记旁的事。 无论江淮表现得再漫不经心,他心中也肯定是被伤到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是很相信他父候的。 而如今他父候选择带着母亲和儿女离开,又几度想包庇王静淑,他如何能够不心寒? 江淮从没把王静淑的伎俩发在眼里过,更不在乎她到底有多执拗和恶毒。 江适却不一样,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阿月。” 云千宁喊了一声,阿月忙进来轻声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陪我摘些梨花吧。” 阿月去拿个篮子,二人便到华清殿外摘梨花。 华清殿内及春也把花瓣都准备好了,云千宁在摘好梨花之后,便换身泡汤池的薄纱进殿了。 殿内不止有汤池,也有炉子。 云千宁一边泡汤池一边蒸点心,索性这殿内是露顶的,也不算太闷。 江淮中午回来,得知云千宁还在华清殿里,有些意外,她平日里是不会在里面待太久的。 “你回来了。” 云千宁正蹲在炉子前,回首见到江淮莞尔一笑。 “在做什么?”江淮过去也蹲下身,看着云千宁曼妙的身姿,心中带着几分荡漾。 云千宁笑嘻嘻的打开盖子,道:“我做了一些梨花酥,还酿了两坛梨花酿就埋在树下,等明年我们就挖出来喝。” “好。” 江淮满是宠溺,云千宁伸手去拿一块点心,却被烫的直甩手。 “慢些。”江淮拿起旁边的巾布将盘子端出来,云千宁鼓着脸使劲吹吹,然后举起一块点心,递到江淮嘴边。 “尝尝?” 江淮侧头咬一口,随即道:“好吃,比田大娘做的还好吃。” “我知道你这是在哄我。”云千宁低头轻笑,随后微微起身,凑过去在江淮脸上亲了一口,道:“不过我很高兴。” 江淮心里说不出的温暖,他知道这几天小姑娘变着法的哄他是怕他伤心。 “宁儿,李方回来了。” 之前李方在出府之后便带着江淮和齐琰的人去接付家的人,一路上都有高手保护,又走的隐蔽,倒是相安无事。 云千宁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所以……” “当初年岁大的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幼子长大不过也不敢离开山里,好在他们自给自足,虽然穷些,但也过得自在。” “李方只带回来一个人,是平日里他们负责跟外界买卖的人,现下栖身长清观,你可要去一趟?” 江淮揉着她的脑袋,云千宁抿着唇,道:“当然要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付家剩下来为数不多的人,她现在有钱有能力,自然想多帮帮他们。 云千宁把点心递给江淮自己去换衣裳,田大娘早就把午膳做好,不过她也没有胃口吃,江淮便带着些点心给她在路上吃的。 “万俟毅的人回来了吗?” 云千宁吃着点心,李方藏起来的那些人本就是无罪的,只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杀,才会一直隐居避世。 而万俟毅手里的那些人可不一样,他们本就是戴罪之身,即便万俟毅找理由把他们杀了,她也讨不回公道来。 “还没有,毕竟路程有些远。” 云千宁点点头,她理解,只是有些担忧万俟毅变脸。 “万俟毅喜怒无常,我怕他……” 江淮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他有求于我,必然不会轻易舍弃他的筹码。” 万俟毅想要留在京城,想要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些可不是单凭他一个不受宠的郡王就能办到的。 就算他消息灵通又怎么样?还不是想留在京城都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一直都被当做皇后的儿子,因着他是皇子,皇后的事才没有太牵连他,可皇帝心底能没有芥蒂吗? 所以万俟毅想要留在京城,甚至想站稳脚跟,就要依靠江淮。 比起在京城的势力,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江淮来的有权威。 毕竟江淮可是长公主所生,当初朝中多少人敬佩长公主又有多少人受长公主恩惠? 就说皇帝刚登基那些文官谏臣,要是没有长公主去法场救人,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所以这些皇子们很清楚,拉拢江淮就等于拉拢半个朝廷。只要他点头支持,会有不少文武官员都跟风的。 这也是万俟毅所打的算盘,江淮在京城根基甚稳,而云千宁又有万千善信拥护,有这二位的支持,登基那是必然的。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让郝家重回朝野。 他更想要的是东宫之位,是天子之位。 “太后让你辅佐皇子,你可选好人选了?” 眼下皇子一共就这么多,大皇子万俟穆青根本就无心东宫之位,就是皇帝让他当太子他也不当。 二皇子万俟毅野心勃勃同时也老谋深算,辅佐他有些危险。 三皇子万俟洙是郝思怜所生,因为凝露毒的事被赶到封地,且他本人又不学无术,继承大统也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湘嫔所生,湘嫔娘嫁和云千宁有过节,而且这两位皇子都是心狠手辣又自我的人,当皇帝定会残害苍生。 五皇子万俟煜为了拉拢他,不惜自导自演一处英雄救美,而且他和宸妃以及季元斌甚至于康王府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七皇子万俟澄年级小性格懦弱,母妃盛嫔也是个忍气吞声的,盛嫔娘家还有个学识人品不错的盛翰逸。 “眼下能选的不过只有三位,万俟毅万俟煜和万俟澄。” “小澄?他年岁尚小,且性格软弱,不适合当皇帝吧?”云千宁挠挠头,那孩子平时受欺负都一直隐忍着,若是他被立为东宫太子,岂不是活靶子了? 那和……那和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子有何区别? “如今后宫尚不稳定,先等后宫局势稳下来,再考虑太子一事,我相信舅舅自有决断,皇祖母要我做的,不过是应急。” 江淮抿口茶,皇祖母是怕皇帝身子突然不行,来不及立诏书到时候朝廷大乱。 现在能镇住朝堂的,只有他而已。 云千宁点点头,她觉得江淮有些难。这能选的三位皇子里,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选哪个都很难选。 马车行驶到长清观,云千宁此番特意准备一车的花草掩人耳目。 “你有没有觉得皇后一案有些蹊跷?”云千宁和江淮正在道观走着,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江淮转头看向她,云千宁抿着唇指着不远处的两个人,道:“你看他们的位置够隐蔽吗?” “若不仔细注意,的确没有会盯着那个方向看。” “不过越是如此,越能让人记住。” 云千宁点头,道:“就是啊,所以当日皇后带着那么多人,即便是与我走到偏僻点的地方说话,可只要有人路过,难免都会看上两眼。” “既然还是会有人看到,皇后又怎么敢如此做?” 江淮微微皱眉,宁儿这话的确不无道理。 皇后既然要害人,又为何如此大摇大摆?她不可能明知推云千宁入水,还会这么做的。 “整件案子的受益者都有谁?” 云千宁眯着眼睛,江淮沉眸思量片刻,道:“万俟毅以及……季元斌。” “皇帝重判皇后之后,对季元斌却是从轻发落了。只是降一级,连罢职都没有。只是季元斌的母亲担了全部罪责,等着流放。” 江淮眉头一沉,似乎想到些什么,她转头看向宁儿,道:“你是说季元斌身后有人在保他?” “可是能将皇后拉下水,应该也不可能吧。” 云千宁抿着唇,反而有些难以置信了。 江淮脑中不停的在思量,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线索、盛嫔出事 李方带回来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不算高大,身形消瘦。 “他叫付南,是那些孩子里最大的。” 李方回去的时候简单了解一下,平日里都是付南和另几个年纪稍大的负责把村子里的东西拿出去卖。 这么多年这些人倒是活的安安稳稳,原本荒芜的山里,现下已经有村落的模样了。 “你,你就是付姨的女儿?”付南小心询问,云千宁点点头,然后就和付南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对谋逆案没有太深的执念,一个当时还是襁褓的婴儿,一个尚未出生。 只不过他们都背着罪臣之后的污点,若云千宁没有遇到江淮,她或许和付南一样,也在偷偷摸摸的活着。 “当年的事可有长辈告诉你?” 江淮率先开口,付南点头,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告知。 当时付家很多老妇和婴孩都免去一死,原本他们也是要流放的。 然而路上负责押送他们的侍卫忽然把他们给藏起来,并且让他们尽量躲起来。 “你们当年可带着什么从付家拿出来的东西?” 江淮皱眉,他还是觉得付柳当初肯定留下能翻案的证据的。 付南摇摇头,思量片刻,道:“没有,当初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查抄了。” 江淮眼里有些失落,云千宁拍拍他的手,道:“没关系,我们肯定还有旁的办法。” 查到现在,付出水面的证据寥寥无几。 他们可以证明康王有罪,证明康王府有问题,证明石洺是假的,可他们没办法证据当年付家是被陷害的。 石洺是假的又怎么样?他现在说不了话,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指证不了任何人。 “不过祖母曾说,要不是付家出了个叛徒,也不会沦落至此。至于那个人是谁,祖母却从没有说过。” 云千宁和江淮对视一眼,说不定这个叛徒会是关键人物。 “村子里的人都还好吗?”云千宁有些关心,付南点点头,道:“我们都很好,定云镇的县令曾是堂祖父的学生,他得知我们是付家的后人,怕我们被发现,还给我们伪造了身份文牒。” “正如此我们才能和外界进行采买,否则想活下来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江淮一沉眸,道:“你们确定那个县令信得过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很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当时祖母她们也都在世,还担心好几日。后来县令送来一些东西,让我们能挺过冬天,又给我们几个大些的孩子伪造身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祖母说,大人若频繁来山里,一定会引起注意的。所以他不来,才是对我们的保护。” 江淮点点头,如此他倒是放心了。 云千宁抿着唇,现在他们都是罪臣之后,本是要流放边疆的,这若是被抓住可是大罪。无论当初他们是不是主动逃离,只要他们没有到边疆,那便是有罪。 可他还是不明白,康王为何要对这批人赶尽杀绝。 “当初被流放的人,不是一起走的?” 万俟毅手中有一批,陆敬和李方藏起来一批,而康王只对老幼动手,就因为他们好欺负? 不见得吧,康王手中怎么会没有高手死士? 难道江淮的猜测是对的? “你再仔细想想,你祖母她们当初可有给你们留下什么?” 付南皱着脸思量片刻,再次摇头。 云千宁心下叹一口气,难道康王真是单纯觉得老妇她们好欺负?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付南一拍脑袋,看着云千宁有些激动,道:“祖母她们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把当初抱我们这些孩子的被留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扔。” 云千宁和江淮再次四目相对——这些被会不会有问题? “李叔,看来还得麻烦你们再去一趟。” 江淮客气的开口,李方点点头,道:“交给我吧。” “你不要跟着去了,你的身份是伪造的,若是有人查,一定会查到的。” 付南点点头,老实的留下了。 说起来李方现在出入的身份也不是真的,但他的身份不算是伪造,可是顶替了旁人的身份。 这是齐琰安排的,就算有人想查他,只会查到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查不到什么纰漏。 付南的伪造可不一样,他没有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空捏造的,一查便知是假的。 到时候查到定远县,还平白给县令他们惹麻烦。 李方准备当天就走,但江淮让他休息两日再出发,康王府不可能不在城门口安插人手,若是他频繁出入,只会引起注意。 陆傲的伤已经差不多要痊愈了,不过他现在还是留在长清观,对他来说长清观是最安全的。 江淮和云千宁回府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二人舟车劳顿半日,回去之后匆匆吃些宵夜便睡下。 次日一早云千宁是被吵醒的,齐琰正在院子里,和凌禾吵吵嚷嚷,似乎在争辩什么。 江淮坐在二人中间轻淡抿茶,院中还有另一个人,则是盛轻禾。 云千宁揉着眼睛,裹好斗篷,虽然她院子里百花齐放,可这天气还是很凉爽的啊。 “你们……不冷吗?” 云千宁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坐在院子里,去厅里热乎乎的地方不好吗? 凌禾指了指桌下的熏笼,笑道:“这不是为了赏景么,满大楚能在萧瑟季节还能看到百花齐放的地方,也就仅有此处了。” 云千宁耸耸肩,裹好斗篷坐过去,道:“你们刚刚吵什么呢?” “刚刚我说要等着喝齐琰的喜酒,他却告诉我暂时没这想法,啧啧啧。”凌禾瞥了一眼齐琰和盛轻禾,盛轻禾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而齐琰则是抬着下巴又踹了凌禾一脚:“少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那你说说今日你为何来此啊?” 凌禾笑眯眯的看着他,云千宁跟着点头,道:“对啊,大清早过来不是为了蹭饭吧?” 齐琰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头,凌禾一笑,道:“还是我来说吧。” “我来吧。”盛轻禾忽然开口,她抬头眼底满是忧心忡忡,看着云千宁轻声道:“是我求齐公子带我来见王妃的。” 云千宁眨眨眼有些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是盛嫔娘娘出事了,宫里只传来些许消息,说盛嫔娘娘惹恼圣颜,将娘娘禁足,还把七皇子也关在起来了。” 云千宁一愣,盛嫔会惹恼皇帝? 盛嫔大概是宫里最没有脾气的人了,惹恼……能怎么惹恼?她实在想不清楚。 “父亲托人在宫里打探消息,只隐约传出来一些,说是因为什么夜兰香。” 云千宁一愣,忽然想起之前郝妃同她说的话。 她说夜兰香是盛嫔给她的,还说她知道不可能是盛嫔,是有人想把她卷进来。 只是云千宁当时以为这件事会因为郝家落罪而宣告结束,却没想到皇后因此被废,如今又牵扯盛嫔…… “安露本是安神的药,遇到夜兰香后会变成有毒的凝露,昨日皇帝请我去给他把平安脉,我发现陛下体内仍有凝露毒。” “之前刚解毒后的几天里一直都有,只是我以为余毒未清,后来一直都是太医院院首给陛下请脉。直到昨日我才知道,原来陛下不是余毒未清,而是有人还在下毒。” 云千宁沉眸,道:“可是宫中不是已经没有夜兰香了吗?” “但有夜来香所制的香料仍有此效,昨日我已经给陛下调配解药,当时陛下命人搜宫,那香料便是在盛嫔娘娘宫里查出来的。” 凌禾是齐琰刚找过来的,所以这件事齐琰和盛轻禾都不知道,他们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云千宁。 只有江淮云淡风轻的喝茶,这件事要么是盛嫔野心勃勃,要么就是有人想铲除障碍了。 “如今能够进宫打探消息,请求彻查这件事的只有你们二人了。” 齐琰缓缓开口,就算他在外再厉害,宫里的事也轮不到他来插手。 所以他想帮盛轻禾,还是心有余力不足。 而凌禾,只是个御医。医术再好,也只是御医而已。想要插手后宫的事,实在是太难。 只有江淮最方便,虽然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很为难。 “我去吧。” 云千宁思量片刻后开口,江淮如今在朝中身份特殊。如果他贸然帮盛嫔,那么无疑是给盛嫔和七皇子招麻烦。 但她不一样,她本就和万俟澄关系亲近,而且也甚少有人把她当回事。 所有人都觉得她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只是靠江淮。 所以她进宫,查清这件事,并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小宁宁,你……行吗?”齐琰摸着下巴有些怀疑,云千宁一笑,道:“江淮只是明面上不表态而已,不代表他真的不管这件事呀。” 悄悄进宫还能难住江淮不成? “那我在宫外接应,若有什么需要我查的,派人找我就行。” 盛轻禾心下有些感动,她知道云千宁和江淮会二话不说的帮忙,都是看在齐琰的面子上。 否则今日,她怕是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 她心里感激云千宁和江淮以及凌禾的帮忙,同时更感激齐琰。 他们明明就是假定亲,但他还是选择帮自己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冠绝后宫 云千宁以得枫树为由进宫,在太后院里栽了棵枫树。 “听说最近宫里出事了?” 云千宁一边看着宫人们移栽枫树,一边轻声问着流丹。 流丹左右顾盼,发现没有外人之后才低声道:“是盛嫔娘娘。” “昨儿凌御医给陛下请平安脉,发现陛下体内仍有毒素,于是下令搜宫。而后就在盛嫔住处搜到由夜兰香制作的香料,她身边的宫人还承认当初夜兰香实则是盛嫔娘娘给冷宫那位的。” 宫里出这么大事,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流丹又是跟在她身边照顾的,自然知道的详细。 云千宁像是随意聊聊,问道:“太后可有说什么?” “陛下当时就要处死盛嫔,太后劝阻良久,才只是将盛嫔禁足,准备再细查一番。” 云千宁抿着唇,太后能这么做就说明她也不相信盛嫔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妃,太后娘娘传您过去呢。” 流青轻轻福身,云千宁没多想转身回殿内,太后正喝着汤药。 “盛嫔的事想必你是听说了。” 云千宁扯着一抹笑意,太后摆摆手,道:“齐家和盛家两门亲事,盛家出这么大的事,齐家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你们啊,也别想瞒着哀家。” 云千宁闻言,笑嘻嘻的坐到太后面前,小声道:“哪里敢瞒着娘娘,只是……” “盛嫔入宫大半辈子,要想争早就争了,何苦选这么个时候?哀家看得清楚,可惜皇帝被蒙了双眼。” 太后悠悠的叹口气,大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云千宁轻点头,端起茶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盛嫔实在没有理由对陛下动手。” 若想要自己在宫中过得安稳,想要得宠那合该是讨好陛下才是。 若想要皇位,想要东宫之位,就算盛嫔借刀杀人,万俟澄上面可还有六位皇子,他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母妃娘家势力最差的。 陛下若出事,除非前面六个皇子都不在了,否则谁会想起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万俟澄? “哀家就等着你们来,这件事旁人都不好处理,也只能靠你了。” 太后拍拍她的手,叹口气,道:“如今后宫只有宸妃一人得宠,眼瞧着皇帝是想封她为贵妃。可宸妃瞧着实不像是安分的。” 云千宁皱着眉头,道:“想要说服陛下,还得拿出证据才行。” 太后也知道证据是最难拿出的,购买夜兰香的人咬死是郝家买的,早已经死了。 “太后娘娘,我想去内务府看看。” 云千宁若有所思,太后点点头,派流青跟着她去。 流青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在这后宫之中,谁敢不卖她几分面子? 云千宁带着流青去内务府,说来也巧,正遇两个宫女在吵吵嚷嚷。 “那是宸妃宫里的宫女。”流青瞥了一眼便认出来,云千宁看向被骂的那一人,这人她倒是认识。 是舒妃身边的宫女,云千宁去舒妃宫里的时候,见过几次。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此处是内务府,岂容你们如此放肆无规矩?”流青气势十足,原本吵嚷的人都安静下来,内务府的宫人们赶紧来问好。 “黄总管,你这内务府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 黄总管闻言哎呦一声,道:“姑娘可莫要告状,这宸妃和舒妃娘娘的宫人谁也不让谁,咱家一个做奴才的,左右为难哟。” 云千宁看着桌上摆放着一篓银丝炭,她问道:“可是为了抢炭?” 宸妃宫女一抬下巴,冷哼道:“不过是一篓子炭,我们娘娘看得上是她们的福气。” 舒妃的宫女委屈的低下头,如今皇帝是愈发记不住舒妃的存在了,专宠宸妃。 这一年头就这么些炭,宸妃宫里还要克扣去,这个年可要怎么过啊。 云千宁摸着一篓银丝炭无奈地摇头,转身问及春要钱袋子。 “宫外的东西想送进来到也不容易,这些银子就劳烦总管给舒妃宫里多置办些炭火。” “王妃莫不是要坏了宫里的规矩?”宸妃宫女琉璃桀骜开口,云千宁莞尔一笑,道:“不敢,只是我与迎月公主是好友,舒妃也曾有恩于我。” 流青始终没有说话,及春把钱袋子递给黄总管,笑盈盈的说道:“很快就要年下了,内务府事务繁忙一时间忙的昏头本宫也能理解。” “这篓炭火既然宸妃宫里需要那便送过去的,只是大人莫要忘了给舒妃宫里置办的齐全些。” 云千宁说着,及春配合的把钱袋子塞进总管手里,还不忘拍一拍警告一番。 琉璃眯着眼睛,福身开口带着几分不服气。 “便是王妃也不能随意使唤后宫的人吧?如此下去后宫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流青沉眸刚要说话,云千宁便笑着开口了。 “原来如此,那本宫只能去麻烦太后娘娘对此事上心了。” 黄总管一听连忙把银子收下,将钱袋子还回去,赔笑道:“这么点子事哪里就惊动太后娘娘了?王妃放心,舒妃宫里的东西定然不会短缺了就是。” “如此甚好,就劳烦黄大人了。” 云千宁轻轻点头,眯着眼睛却没有说明来意,只是看着舒妃的宫女笑道:“娘娘可在休息了?” “还没有呢。”宫女福身满是感激,云千宁莞尔道:“那正好,我去瞧瞧舒妃娘娘,有日子没去了,倒是想娘娘宫里的那口吃食。” 流青虽心下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 “舒妃娘娘也是妃位,内务府怎么敢克扣你们宫里的东西?” 云千宁刚刚也是看出来了,黄总管开始有意偏袒琉璃,才导致本该是舒妃宫里的炭要被宸妃宫里的宫女抢去。 只是不管宸妃再得宠,舒妃也是个妃位,他们这么做未免太胆大了。 “王妃有所不知,不止是我们宫里,就连文妃惠妃她们宫里也不见得就好到哪去。”合意瞥了一眼流青。 流青随即开口,道:“如今后宫宸妃娘娘一宫独大,陛下又因西戎的事根本没时间理会理会后宫的事。” 舒妃宫里偏远,三人还没到走到舒妃宫里呢,迎面宸妃的轿撵就过来了。 “哟,这不是淮宁王妃么?今儿怎么得空进宫了?” 云千宁莞尔看着她,宸妃果然在提防着她。 她刚刚本来想去内务府看一眼陛下的寝簿,就是因为当时有宸妃的宫女她才没有直说。 可现下宸妃还是找来了,她总不会为一篓子炭或者自己让舒妃过得好些就找她麻烦。 毕竟舒妃又没有儿子,不存在江淮战队的问题。 她这么匆匆赶来,是在怕她做什么? “刚得了一棵枫树,枫叶鲜艳如火,想着太后宫里正缺一抹鲜艳,便来了。”云千宁淡淡的应着,宸妃也不让人放下轿撵,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睥睨。 “原来如此,本宫的院里也缺一抹颜色,不知王妃可有什么花卉?不如先移步去本宫那儿坐坐?” 云千宁垂眸,万俟煜为了接近江淮,博取好感不惜雇人当街行凶,意图演一出英雄救美。 而巡防营刚查出些眉头,玉芙一案竟然就有了人证。 这件事成功转移注意力,并且皇后一族因为此事再无出头可能。 这件事从各个角度看得益的人都是宸妃母子。 “改日得空的吧。”云千宁也不找什么借口,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此刻她若踏足宸妃宫里,要是明日就传出江淮支持万俟煜的消息怎么办? 她现在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云千宁,她早于江淮绑在一起了。 宸妃脸色有些难看,可从未有人拒绝她拒绝的如此痛快,甚至连借口托词客套的话都没有。 云千宁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点点头便继续往舒妃宫里走了。 宸妃微微侧头冷眼看着她。 这个云千宁不就是仗着有江淮宠爱么?要是没有江淮,就凭她母亲姓付,她能走进这紫禁城? 要是没有江淮,云千宁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柏晴那丫头也该回来了吧?” 宸妃淡淡的开口询问身边的宫女,那是她的陪嫁丫鬟,是从娘家带来的心腹。 “是,前些日子四夫人还来信说想请娘娘您给晴姑娘指一门好亲事呢。” 宸妃眉头一扬,勾唇笑道:“去告诉四嫂,过几日宫宴务必让晴儿打扮的素净些。” 江淮向来一身白衣,想来他是喜欢素净的。 一个外室所生的女子,又怎么能比得过高门千金? 云千宁还在往舒妃宫里走,满脑子还在想宸妃和康王他们的关系。 若说没有关系,那她怎么会知道玉芙的事,甚至还能把这件事推出来转移视线?并且江淮告诉她,是宸妃拐弯抹角的求情,皇帝才没有追究季元斌的责任,只是重罚了季母。 宸妃利用这件事转移视线,却又保下季元斌,若说二人没关系,她是不信的。 云千宁总觉得进京之后好多事里都有季元斌的影子,可却又找不到什么真正的证据,平日里也没见他同谁走得近。 季元斌…… 她记得季元斌的母亲是判了流放,那应该还没有离开刑部,云千宁眯着眼睛,等盛嫔一事结束后,她便让江淮带她去看看,说不定能从老太太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盛家的小心思 江淮悄悄在内务府查过寝簿,皇帝这一年来都甚少去盛嫔宫里,尤其在郝思怜关进冷宫后,皇帝更加不愿踏足麟趾宫。 所以就算含有夜兰香的香料是盛嫔所制,她也没有机会当着皇帝面点香。 江淮又把这一段时间宫女出宫采买的出入册子仔细翻阅,其中也并没有盛嫔的宫女,就连七皇子都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子院。 “我刚刚去瞧过盛嫔和七皇子,两个人都瘦的不行,看着是吃不少苦头的。” 云千宁叹口气,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帝宠爱,实在是难熬。 江淮沉声道:“此番证据不难查出,只可惜没人敢这么做罢了。” “过两日便是宫宴,皇祖母想留你我在宫中住下。” 云千宁轻声询问他的意思,江淮摇摇头,拉起她的手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回过话,等到宫宴那日我们再来,就不留在宫里住了。” 如今局势紧张,他实在不适合留在宫里徒增麻烦。 二人刚出宫,齐琰就找上来,邀他们二人去盛家接盛轻禾。 “我在长微湖租了画舫,请的可是有名的厨子,这几日辛苦你们在宫里周旋,此番算是犒劳你们的。” 齐琰笑眯眯的蹭上马车,云千宁拖着下巴,道:“画舫给我们请的,还是……另有其人?” 云千宁打趣的看着他,齐琰笑吟吟的并没有反驳什么,江淮见此抬眸看他:“好事将近?” “算是吧。” 齐琰和盛轻禾的亲事本就是应付齐夫人以及让盛轻禾在家里好过而合作配合的一出戏。 只不过盛家一直有意攀上齐府这根高枝,娶进去一个齐暖自然不满足,说什么也要把姑娘再嫁进去。 更何况他们觉得齐暖不过是四房所出,等到新国公继承位置,她和齐国公府的关系自然也就远了。 不如再嫁个女儿进去,即便齐琰不能接手国公府,那也是能搭上话的。 再说就凭齐琰自己的本事,也足以让盛家跟着喝汤吃肉了。 所以就算盛家的人曾经欺压盛轻禾,并不把她当做盛府小姐来对待,此番齐琰亲口说要娶她,他们纵使再不高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讨好盛轻禾。 而盛轻禾被架到这个位置,若她不能嫁给齐琰,日后的生活只怕还不比从前。 除非她选择远嫁,离盛家的人都远远的。 “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这个注意吧?”江淮扬起眉头看他。 齐琰啧了一声,翘起腿道:“我是那么心机深沉的人吗?” “你是。”江淮云千宁异口同声,齐琰轻哼一声,道:“肤浅。” “一开始的确只是把借她来应付我娘,只不过现在我改变心意了。”齐琰笑眯眯的开口,如今盛轻禾的去留不过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盛家不会真让盛轻禾一直不嫁,肯定会想尽办法逼二人早早成亲。 而他若是不开口,盛轻禾也不会贸然问出什么时候给她挑选夫婿这种话出来。 “老狐狸。”云千宁扁扁嘴,齐琰转头看向江淮,道:“他不也是这样?” 云千宁闻言抿着唇轻笑,笑容里还藏着几分害羞。 当初江淮是认出她来了,却又把她留在身边当小丫鬟,一点点宠的她娇惯起来,让她想离开都很难。 “你们二人不会是好友。” 江淮侧头,眼底有些无辜:“我跟他可不一样。” “一样一样。” 三人说说笑笑的功夫,马车已经停在盛府门口了。 盛家官位并不高,所以在京城的府邸也很简单。 得知齐琰他们来,盛家自是高兴得不得了。盛夫人连忙让人去请自己的女儿盛思妤,而后才不情愿的通知盛轻禾。 盛轻禾和齐暖是一起来的,虽然齐家在齐暖出嫁的时候给她置办了院子,但也不能经常住在外院。 所以在盛家,齐暖无聊的时候就会找盛轻禾说话,她是真把她当成堂嫂来看待的。 “哥,宁宁姐,姐夫你们怎么都来了?” 齐暖见到云千宁很激动,上前亲昵的抱着她。 “要去长微湖游玩,特意来接你和轻禾。”云千宁轻声说着,一听说能出去玩,可把齐暖给乐坏了。 齐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垂眸眼珠子微转,道:“妹夫呢?” “哦,在书房呢,马上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盛翰逸便过来了。 众人寒暄几句,齐琰温和的笑道:“我说妹夫,我家这位妹妹最好玩,平日你若无事便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若是忙就让她带着下人自己出去。” “若把她拘在家里面,只怕都要鸡犬不宁了。” 盛翰逸没有多想,连忙颔首道:“是。” 齐暖心里暖暖的,知道这是堂哥帮自己立威呢。 她这个婆母最是多事,总喜欢给她立规矩。盛翰逸在的时候她反而不说什么,而且还总不让她出门,说嫁为人妇就要少抛头露面。 旁的事盛翰逸都是护着她,唯独不让她出门这件事,他自己忙也注意不到,她也不想麻烦他,所以就一直忍下了。 如今堂哥敲山震虎,这下她这个婆母也该掂量掂量了。 盛夫人听到这话果不其然脸色有些难看,当下院里人听不出第二层意思的,只怕只有一根筋的盛翰逸以及是外人不明就里的云千宁了。 “娘亲唤我何事?” 盛思妤缓缓走来明知故问,盛夫人顿时将不高兴抛到脑后,拉着她胳膊笑道:“齐公子他们要出去游玩,我想着你也同去好了,和你妹妹互相有个照应。” “这……不太好吧?”盛思妤若有所指的看向齐琰,齐琰笑而不语,眼底氤氲着似笑非笑。 盛夫人不等他们开口,自己接下话茬道:“无妨,你们出去也没有外人,旁人也是不敢说闲话的。” “如此便打扰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没给人开口拒绝的机会,齐琰一笑,带着她又何妨?还能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什么风浪不成? “对了,盛嫔已经没有事了。” 齐琰这句话是看着盛轻禾说的,盛轻禾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欠齐琰的太多了。 “走吧。” 齐琰走在她身边,齐暖也靠过去,一时间盛思妤想挤到前面去都没有地方。 因为人并较多,索性男女分开坐,江淮因为要和云千宁分开有些不大高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云千宁还是坐在王府的马车上,毕竟这辆车上果子蜜饯之类的备的齐。 “宁宁姐,你听说了吗?杨兰死了。” 云千宁一愣,这事她还真没听说过。 齐暖见她不知道,抓了一把蜜饯放在手里,低声说道:“就在圣上下旨削爵当晚,据说是死在床上的。” “她和王晟正……然后突然就吐血死了,给王晟吓得疯癫,据看到他们离开京城的人说,王晟真的疯了。” 云千宁皱着脸,这件事也太过诡异了。 “还有一个消息。”齐暖虽然不能常出府,但盛翰逸得空的时候还是会带她出去的。 她人缘又好,这些消息反而比云千宁知道的还多。 “原本的勇昌伯爵府似乎要改成郡王府,好像匾额都在做了,匠人们已经在修葺伯爵府了。” 云千宁微微皱眉——郡王府。 最近朝中并无有功的人,也轮不到封郡王。 那么能封郡王的也只有……皇子。 难道皇帝是打算封哪个皇子?可把刚出事的勇昌伯爵府当做府邸赏赐出去,未免有些……太没脸面了。 除非这个人很不得皇帝喜爱。 难不成……是万俟毅?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要住进去,那可是刚死过的人,这不得请道长们好好做场法事?” 齐暖一边吃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云千宁叹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 “青月别院死过人吗?” 齐暖噗嗤一笑,合着自己说的话吓到宁宁姐了。 “没有没有,青月别院向来都是皇帝带着受宠妃子出宫游玩,或者是安置有封地暂时回宫的皇亲,怎么可能死人嘛。” 云千宁松口气,看来皇帝还是很偏爱江淮的。 她总感觉现在的皇帝很纠结,又想对江淮好,又对江淮有忌惮。整个人像是被拉扯的风筝,连做出的事都很拧巴。 盛思妤一直垂眸听着,她心里满是盘算。 她可不想低嫁,凭什么盛思妤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要她以后要永远低她一头?她才不甘心。 齐琰不要她,那也休想娶盛轻禾! 云千宁正抬眸的时候就看到盛思妤神情有些不对劲,她又看向盛轻禾,发现她也若有所思的。 云千宁伸手轻轻点点齐暖,用眼神暗示她看看盛家姐妹。 齐暖摇摇头,转过去别有深意的瞥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当众说的。 云千宁挠挠头,盛家姐妹有些奇怪,齐暖也有些奇怪。 难不成盛思妤还想着嫁给齐琰的事? 马车缓缓停下,齐暖率先坐不住先下去了。 盛家姐妹推让,云千宁也就随后下去了。 然而就在她刚撩起帘子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云千宁整个人重心不稳的直接摔出去落在两匹马的中间。 第一百四十章 盛轻禾的勇气 索性云千宁身有花影重的灵气,跌下去的时候马还是下意识的被吓一跳,但随即就被灵气安抚住,低头蹭蹭用脑袋蹭蹭她的脸。 齐暖下马车后都跑出去一段距离了,回头发现云千宁跌下来瞬间怔愣。千路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云千宁扶起来,及春也吓得脸色都白了,和阿月两个人忙问道:“夫人可伤到了?” 云千宁摇摇头,道:“没事。” 她眯着眼睛看向马车,马车里面的两个人也都出来了。 盛轻禾脸上带着惊讶和难以置信以及担忧,盛思妤则还处于震惊当中。 “宁儿。” 江淮快步走过来,他扶着问道:“没事吧?” “没事。”云千宁落下来的时候花影重内的灵气瞬间聚集挡了她一下,这才没让她受伤,也是因此马儿才乖乖的没有乱跑。 江淮冷眼望过去,下意识就看向盛思妤,云千宁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道:“我想先去亭子里坐坐,有些吓到了。” “好。”江淮小心翼翼的搀着她胳膊,齐琰抿着唇看着盛家姐妹并没有说话。 盛翰逸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哥,是她推了王妃!”盛思妤像是刚反应过来的一样,忙指着盛轻禾说道。 盛翰逸皱着眉头,训斥道:“轻禾为什么要推王妃?你说,是不是你?” 盛思妤本来就和云千宁不对付,盛翰逸本能的觉得就是自己的妹妹推得。 盛思妤一把扯过盛轻禾,说道:“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推得?” “姐姐,我推王妃做什么呀?我与她无冤无仇,甚至她还是我们盛家的恩人,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盛轻禾委屈的低头,盛思妤气的抬手就要打她,这一幕正好落入刚坐下的云千宁眼里。 “宁儿刚刚为什么拦着我?”江淮侧头看过去,云千宁抿着唇把目光又移到始终观望的齐琰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推我的是盛思妤?” 云千宁反问道,江淮点头疑惑:“难不成是盛轻禾?”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有一点很奇怪。” 江淮挑眉让她说下去,云千宁继续道:“轻禾坐在右边挨着暖暖,盛思妤坐在左边挨着我,因为暖暖要先马车,轻禾给她让路坐到了门口。” 王府的马车很是宽敞,中间更是摆放着固定的小桌子,所以齐暖要出去势必要经过一个人。 盛轻禾若不让路,就得两个人挤着腿,所以当时盛轻禾坐到马车门口的边上,给她腾出地方。 而因为她已经让路,云千宁在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让盛思妤动弹,也走的盛轻禾那边。 她走到马车门口的时候盛思妤都没有动,其实能推她的……也只有一人。 “以马车的大小来说,若你确定在走到帘子的时候盛思妤都没有动,那她的确不可能瞬间推你下来。” 江淮皱着眉头,这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就是盛轻禾动的手了。 这辆马车是他特意为宁儿改造的,两侧有桌子的地方宽度是比较窄的,过一人倒是轻松,但需得先起身站稳再转身后方能轻松通过。 盛思妤要想快速推宁儿,桌子的存在是个很大的阻力。 “你在顾忌齐琰?”江淮能想到宁儿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大的唯一理由就是齐琰了。 云千宁点头,叹口气道:“毕竟齐琰是想娶她的,或许她只是无心。” 若是云千宁笃定是盛轻禾推了她,那以齐琰的性子,是会立刻取消定亲的。 “而且我也不觉得轻禾会故意做这样的事。” 云千宁莞尔,轻禾的性子那么柔,又很软弱,怎么可能会故意害她呢? 江淮眯着眼睛,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我也没有受伤,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吧。”云千宁挽着江淮的胳膊撒娇,江淮带着几分无奈的叹口气,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谁让他江淮就是吃软不吃硬呢。 齐琰是跟齐暖一起过来的,刚刚齐暖就要过来关心关心云千宁,一下子就被齐琰给拽住了。 “宁宁姐,你没事吧?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齐暖没心没肺惯了,上手就摸摸云千宁的胳膊,看她有没有受伤。 江淮的目光一直盯着,云千宁失笑道:“我没事。” “那就好,你怎么会从马车上跌下来啊?是不是盛思妤……”齐暖小声的开口,云千宁摇摇头轻声道:“刚刚被斗篷绊住了。” “唉,一到秋寒天就要穿好多件衣裳,很是不方便。前两天我在家里,也是踩斗篷上,差点被带带子类似。” 齐暖揉揉脖子,云千宁轻轻一笑,道:“下次就知道小心些了,我家里正有几款不太长的斗篷,我都未穿过,回去便差人给你送去。” 云千宁的衣裳都是千锦坊制作的,踩斗篷的事之前云千宁也干过,后来千锦坊就制成稍微短些的,又给鞋子的筒靴部分加高,这才让她方便起来。 “好啊好啊,那真是谢谢宁宁姐了。”齐暖挽着云千宁的胳膊撒娇,盛家姐妹还在争论,盛翰逸满是愧疚的看着云千宁,而齐琰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画舫就停在岸边,一众人上去后,云千宁先去下面换衣裳,齐琰则是把盛轻禾单独喊走了。 “刚刚马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轻禾垂眸,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是我推得。” “为什么?” 齐琰眯着眼睛,果然是她。只是他想不明白,盛轻禾推小宁宁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若伤害了她,你还会想要娶我吗?” 盛轻禾怎么会感觉不出来齐琰对她的感情?她当然知道齐琰对她有好感,否则满京城那么多人,愿意配合他的肯定也有不少,而他偏偏选了自己。 “不会。” 齐琰冷声开口,转身就要出去,盛轻禾立马拉住他,咬着唇问道:“那我们之前的约定?” “本公子说到做到,择日就把画像一应东西送到盛府。” 盛轻禾鼓足勇气开口,齐琰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既然已经有心上人,合该告诉我,我自会成全。何必对小宁宁动手?难道你觉得本公子还会强人所难不成?” 齐琰是有些生气的,她既生气盛轻禾有眼不识泰山,也生气她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 “我,我想嫁给顾灵均。” 盛轻禾有些羞愧的低头,之前她曾有机会见过顾灵均一面,被他卓越风姿所吸引。 只是她知道顾灵均乃是丞相之子,她配不上,所以才想到这种方法。 “顾灵均可知道他被佳人记在心上?” 齐琰忍不住冷笑,盛轻禾捏着帕子,低声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不想再有人左右我的人生了。” “你若不是齐琰,我……”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不是想嫁顾灵均么?机会我给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齐琰深吸口气,盛轻禾连连点头,她也知道顾灵均不会听任齐琰的话,能有机会接近,已经很不错了。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推千宁,她对你不薄,你真当她傻会误以为这件事是盛思妤做的吗?” 齐琰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盛轻禾低着头,紧紧握住手中的帕子。 顾灵均和齐琰不一样,齐琰的心思她看不透,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但顾灵均的温柔是真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她的心。 盛轻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错了吗?她不喜欢齐琰,从来都不喜欢。 齐琰倚在围栏处,静静的看着湖上涟漪。 云千宁也换好衣裳和江淮走出来,刚到甲板上就看他紧锁眉头。 “想什么呢?”云千宁走过去,齐琰转头看着他们二人,叹口气道:“对不起啊。” 云千宁和江淮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而后对视一眼。 “你都知道了啊。” 云千宁抿着唇,她本想是瞒着他的。 齐琰轻轻一笑,道:“一问齐暖就知道了,你都能猜到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刚刚他就是拉住齐暖问了下当时她们在马车里是怎么坐的,结果也很明显。 盛轻禾以为他们都会信任她,会盲目的责怪盛思妤。 却不想宁儿最是心细,也从来都对事不对人,不会带着偏见去看待一件事和一个人。 所以她会在江淮要问责的时候拦住江淮,也怕会伤害到自己选择隐忍。 “你没受伤吧?” 云千宁失笑,抬着胳膊转了个圈,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齐琰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就好。” 云千宁没有去问盛轻禾到底为什么推她,因为看齐琰的表情她能感受出来,这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她只能看一眼江淮,让江淮安慰他。 毕竟他们是发小,又都是男人,总比她来安慰强得多,更何况她也不会安慰人。 云千宁去找齐暖一起吃东西,这画舫上的吃食真的还不错。 江淮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去拿了坛酒两个人靠着围栏喝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个顾夫人? 原本很愉快的出行最后草草收场,齐琰回去后再一次提起退亲的事。 他扔给盛轻禾留着体面,对外只说是自己伤了她的心,以后仍是好友,甚至还祝福她得嫁良人。 外面人听说这消息后云里雾里,而当天只顾着吃的齐暖却隐隐嗅出一丝不对劲来。 随后她便义无反顾的搬出盛家,盛夫人一开始还闹着不同意,后来盛翰逸做主,二人倒是痛痛快快的搬出去了。 没几日,淮宁王府云千宁竟然设宴请京城各家小姐夫人以及公子哥们过府赏花。 平日里这淮宁府的门都难以靠近,如今有此机会,自然不少人都欢喜前来。 王府地方大,江淮怕出现意外,特意向陛下借用部分玄阙司的人来看守。 一来玄阙司里的都是宦官可以避免小姐夫人们的不安,二来就是他们武功高强,出现意外的情况会少很多。 “宁姑娘。” 古砚几人仍旧习惯这么称呼云千宁,云千宁闻言只是笑笑,让及春把提前备好的点心茶水都递给他们。 “今日辛苦你们了。” 怀午站得远,他一直安静的看着云千宁,目光温和却又深邃。 “宁姑娘见外了。” 古砚等人带着东西离开了,云千宁也去前厅准备迎接客人。 云千宁看着人来人往的客人,有些遗憾迎月不能前来。迎月又有身孕了,这次李承舟特意带她去郊外庄子养胎,以防止再出现什么‘意外’。 “王妃。” 云千宁正在同客人说话,一道男子的唤声传来,她侧头看过去,喊她的是顾灵均。 顾灵均身后还站着一位妇人,看起来很是年轻,顾灵均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位是我母亲。” 顾灵均伸手介绍着,云千宁一愣——她是顾夫人? 云千宁盯着顾夫人出神,倒把顾夫人看得疑惑了。 “有什么问题吗?” 顾夫人微微皱眉,云千宁连忙摇头,道:“没,没有。” 顾灵均轻轻一笑,扶着母亲笑道:“许是王妃见母亲太过年轻,一时看呆了。” “是,我还以为是顾灵均的姐姐,没想到竟是顾夫人,是我失礼了。”云千宁微微点头,神情已经正过来了。 此番话说的顾夫人是心花怒放,顿时扬起笑脸:“还是王妃容貌绝佳,跟个仙子似的。” “夫人谬赞了。” 云千宁差人将他们领进去,顾灵均跟着丫鬟走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 此刻云千宁也没有心思去迎接客人了,她转头便匆匆去找江淮和齐琰。 “什么顾夫人不是顾夫人?你说慢点,我怎么没听懂啊。” 齐琰被绕晕了,捂着脑袋试图捋清楚。 江淮抬手制止要再说一遍的云千宁,而后自己替她重复道:“宁儿的意思是,她当初见到的顾家母子,实则是顾灵均和另外一位夫人,而不是她今天见到的顾夫人。” 云千宁连连点头,齐琰啧了一声,疑惑道:“是不是时间隔太久了你记错了?” “还是因为今天顾夫人装扮过的缘故?” 云千宁摆手,道:“我能确定我当初见到的夫人不是她。” 齐琰和江淮对视一眼,摸着下巴道:“那就奇怪了,顾灵均不是说去祭奠付姨的是他和他母亲吗?怎么会不是今日的顾夫人?” 云千宁也是因为摸不着头脑才来问他们两个的,江淮沉眸思量片刻,道:“或许这就是顾灵均一直想跟宁儿说的事。” “说来也奇怪,顾灵均这几年一直在外称自己是在养病,会不会……其实和付姨是手帕交的是旁人,只是他骗宁儿说那是他母亲?” 齐琰觉得这一点还是有可能的,在那个时候付柳还能联络的人,必然是十分亲近的人。 “不无可能,眼下还是先把宴会做好,这些事等宴会之后一问便知。” 江淮淡淡开口,云千宁跟着点头。 她总觉得顾灵均是故意在暗示她什么,亦或者是想提醒什么。 与其三个人绞尽脑汁的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算了。 也许顾灵均并非是敌人也说不定呢。 三人移步去花园,夫人小姐们被这寒天里的百花齐放吸引的走不动路,纷纷停在花儿前欣赏。 阿月带着丫鬟们来回上点心换茶水,园子里很是和谐。 “那个……是不是盛轻禾啊?”云千宁本来是在找顾灵均,没想到顾灵均找到了,还在他身旁看见了盛轻禾。 她有些尴尬的看向齐琰,发现齐琰若无其事的坐过去了。 “喂。”云千宁想喊一声,他这么贸然过去真的不会出事吗? 江淮一把拉住她,带着她也走了过去。 “齐三公子,王爷王妃。”顾灵均仍是那副温吞的模样,举止有礼。 齐琰笑着还礼,瞥了一眼盛轻禾,而后看着顾灵均笑道:“顾兄也该成亲了。” “我的婚事自有父亲和母亲做主,我还不急。” 顾灵均轻轻一笑,道:“倒是齐三公子的亲事退了一桩又一桩,也不知何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倒也不难,若我有江淮这福气,自然也就成亲了。” 顾灵均闻言眉头一挑,缓缓道:“我亦是羡慕王爷。” 江淮眸子沉沉,这话齐琰说他不当回事,可从这顾灵均嘴里说出来,他却不得不谨慎了。 顾灵均是想娶宁儿的,无论处于何种目的,他的确说过要把宁儿带走以及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就答应亲事。 比起是宦官的怀午,他觉得顾灵均的威胁更大。 盛轻禾愣了又愣,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看来顾兄与本少爷兴趣相投,不如等宴会结束,一同去御月楼喝几杯?” 齐琰递了话出去,只等顾灵均给回应了。 顾灵均眼珠微动,莞尔道:“好啊,齐公子相邀,在下必不会推辞。” 云千宁思量片刻转头去同客人们说话去了。 齐琰说想请她设宴,说是想给盛轻禾撮合一桩亲事。 当时她和江淮都不明白为何要她来设宴,更不知道要撮合的是谁。 而刚刚她全然都知道了。 满京城能请来顾灵均的怕是不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云千宁清楚自己算一个。 只是没想到盛轻禾喜欢的竟然是顾灵均。 “想什么呢?”江淮看她一直出神,便开口询问,“还在想顾夫人的事?” 云千宁摇摇头,道:“我是在想顾灵均还挺有魅力的。” 盛轻禾应该没见过他几次,都被他吸引的迫不及待要和齐琰断关系,甚至还剑走偏锋。 这魅力,可要比江淮大多了。 而这话听到江淮耳朵里可就变了味,他的小娘子是在夸别的男人? “不准你想别的男人。” 江淮伸手捏住她的脸,云千宁连忙伸手捂着,道:“你想哪去了?放开我啦。” 江淮老实的松手,云千宁故作疼痛的捂着脸,实际上江淮压根就没使劲。 “哼。” 江淮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云千宁低头轻笑,而后道:“我只是觉得盛轻禾见他应该没几次,顾灵均出门游玩的次数少之又少,她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恐怕早有心思了。” 江淮沉眸,宁儿至今都觉得盛轻禾单纯,实际上那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盛轻禾为什么会放着齐琰这位能护她周全,保她一世无忧的人不要,选择顾灵均这件事可以暂且不提。 单说她为了和齐琰划清关系,不惜铤而走险去害宁儿。 她是算准了齐琰会因为她故意露出的马脚而猜到是她动的手,更是觉得齐琰不会因此对她怎么样。 这也是心机不浅的人了。 但她心机也真的不深。 盛轻禾觉得这件事只有齐琰一个人能看出来,她还妄想同宁儿和齐暖走的亲近。 可她不知道,她露出的马脚,足以让宁儿也发现真相了。 宁儿性子柔和,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生气恼怒,更不会去找她发作,只不过心里会疏远她。 这应该是盛轻禾没有算到的。 “顾灵均有什么好的?明明我觉得齐琰更好。” 云千宁鼓着脸,她也是替齐琰愁得慌。 先有一个孟悠竹,后有一个盛思妤,好不容易对盛轻禾上心了,还被人家给抛弃了。 “唉,齐琰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合适的女子呢?” 云千宁可谓是操碎了心,江淮闻言一笑,道:“现下你可以理解齐夫人了吧。” “是啊,难怪齐夫人这么着急了,想来是之前这样的事都发生很多回了吧。” 江淮点点头,低声道:“齐夫人找了许多人家,可那些女子大多都是冲着齐国公府来的,这一点很不遂齐琰的心意。” “其实他和我一样,只是想身边人纯粹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他是齐国公府的三公子。” 云千宁抬头看着他,忽而笑道:“那你怎知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的人?” “你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如今你已经我的夫人,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江淮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便是想悔婚也来不及了,江夫人。你我可是圣上赐婚,就算要休夫和离,也得有圣旨才行,这辈子你跑不掉了。” 云千宁脸上红红的,她害羞的推开江淮,别过脸不去看他。 心里却是默默的念道——谁说要悔婚了?她才不会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实目的 当天来赏花的都兴致满满的回府,毕竟能在入冬的时节赏到如此美景,着实是不易的。 晚上齐琰在御月楼和顾灵均碰面。 “有些话我只想单独和她说。”顾灵均指着云千宁,江淮眼神很是不善,齐琰拉住他,道:“那也好,我们就在隔壁。” 顾灵均无所谓的点头,等到二人离开后,他才缓缓坐下。 “坐。”顾灵均像是主人招待客人一般冲着云千宁伸手示意。 云千宁入座,顾灵均给她倒杯茶。 “我并非是顾夫人亲生,你曾经见过的那位,才是我亲生母亲。” 云千宁垂眸,暗道果然如此。 “我娘和父亲早早相识并且相爱,奈何二人地位悬殊,顾家老夫人做主选了这位夫人,他娘则是因为放不下感情,自愿当妾室。” “我娘在未出阁的时候,和付姨是手帕交,当年付家出事,她曾托付我娘一样东西。” 说话间顾灵均便把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玉佩摘下,递给云千宁。 “这是一样凭证,只有你拿着它去找城东的霍屠夫,他才会把你娘留下的东西给你。” 云千宁接过玉佩有些怔愣,顾灵均抿口茶接着说道:“丞相府和当年的谋逆案没有关系,但……却和康王府有关系。” “季元斌是如何考中状元的?靠他自己的本事吗?”云千宁问出一直想问的话,顾灵均有些意外,笑道:“没想到你会问这件事。” 云千宁挑眉,等着他的回答。 顾灵均仍是氤氲着笑意道:“正如你或者你们的猜想,以季元斌的本事根本不可能高中状元。是我父亲帮他作弊,殿试上又因为玉芙公主想嫁,陛下这才让他当了状元。” 云千宁了然,原来如此。 “丞相和康王府,以及季元斌和康王府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云千宁索性接着问下去,顾灵均无奈的看着她,道:“就打算空口套话吗?” “不然呢?” 云千宁疑惑的看着他,随即道:“你缺什么东西?” “你娘曾经的确生出过把你许配给我的想法,只不过那几年我娘在丞相府举步维艰,若是我再娶一位罪臣之后,我娘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所以她才另选季元斌。” 顾灵均慢悠悠的开口,云千宁点点头,道:“理解。” 她知道她娘亲肯定会为她做万般安排,顾家也不是没想过,但定有原因才导致母亲不得已把她许给季家。 “至于当初顾家为什么会同意你我的亲事,我想原因你们应该猜到了。” 云千宁一愣,试探的问道:“莫非是因为它?”她晃动着手中的玉佩,顾家是知道它的存在吗? “算是吧,当初顾家只是知道你娘留下一样东西,但出了我和我娘,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 “原本付姨说的是把玉佩交给云轻,只不过云轻一直没有回来,我娘曾偷偷去找过屠夫,屠夫却不认。” 云千宁恍然,所以他才告诉自己,只有她拿着玉佩去才行。 毕竟自己和娘亲长得很像。 “这些事为什么非要单独谈不可?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别有心思?”顾灵均轻轻一笑,垂眸道:“你真信得过江淮和齐琰吗?” “他们一位是我夫君,一位是我义兄,我自是相信的。” 云千宁疑惑,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满京城谁不知道他们三人关系近? “可我不相信啊,事关付家当年的事,我自是要小心谨慎,我总不能让问题出在我身上。” 顾灵均耸耸肩,抿口茶道:“那样我娘会自责死的。” “关于你的事我娘已经知道了,她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带走你,让你平白吃那么久的苦。” 云千宁心中有些感触,她抿唇忽然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娘没有回京?她现在在哪?” “顾家几位嫡子先后出事,我父亲为了保住我,让我娘带着我一直在外。此番回京,是他们让我回来的,也是他们吩咐,只我自己回来就好。” 顾灵均嘴角勾着一抹苦笑,“什么相爱,不过如此。” 他父亲和他娘曾经海誓山盟,而如今呢?还不是为了顾家脸面,让自己心爱的人孤苦在外。 还有长公主和江适,曾经也是爱的轰轰烈烈,现如今呢? 佳人已去,他竟是连爱屋及乌都做不到了,多可笑。 “陆傲被你们藏起来了吧?” 顾灵均深吐口气,把这抹情绪一并吐出去。 云千宁犹豫片刻,选择相信他,轻轻点头。 “近期最好别让他再藏着了。”顾灵均抬手抿口茶,云千宁疑惑问道:“为何?” “康王府要有动作了,如今东宫无主,康王自然谋划着要扶持自己想扶持的人。” “你觉得他想扶持的是哪位皇子?” 顾灵均晃着手中茶杯,康王府现在依仗丞相府的势力,他想知道些情报并不难。 云千宁思量片刻,道:“莫不是五皇子?” “哟,还算聪明。”顾灵均笑笑,伸手给她添茶:“康王府原是野心勃勃,想要自己登基,奈何他面前卡着一位江淮。” “若他敢上位,江淮自然更敢,比起康王,江淮更要名正言顺你。” “你别看他姓万俟,实则根本比不上江淮这位长公主之后,尤其他还娶了你,身负仙子之名,会让百姓觉得你们是顺应天意。” 顾灵均分析完,云千宁捧着茶杯,问道:“这件事跟陆傲有什么关系?” “挡在万俟煜前面的,还有其他皇子呢。而且康王府似乎很忌惮你和江淮,一直在针对你们,他们有些要对你们做些事,选好的背锅人就是陆傲。” 云千宁皱着眉头,将信将疑的看着顾灵均。 顾灵均耸耸肩,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不信我?” “应该信吗?”云千宁看着他的眼睛,她不知道顾灵均到底该不该相信。 手中的玉佩告诉她,应该相信。 可心底又有种不安,告诉她不要相信。 顾灵均为什么会帮她?康王府倒台难道就不会牵连丞相府吗? “你们不是也选择相信荣衡了吗?” 云千宁眯着眼睛,他和荣衡可不一样。 荣衡本就不是真正的荣家大少爷,自然对荣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可顾灵均却是实打实的顾家少爷,尽管是庶子,但对外一直都称嫡子的,并且还颇得宠爱。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顾灵均有什么理由帮她去对付已经和丞相府绑在一起的康王府了。 “其实京城没什么好的,比起这背后满是肮脏的繁华,我更喜欢待在无拘无束的水乡。” 顾灵均不是有野心的人,他只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回到他娘的身边,娶妻生子过完这一生。 顾家少爷,他根本就不想当。 顾家的前程,他也不想管。 他想让顾家的人都知道,他和他娘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会让陆傲小心的。” 云千宁放下茶杯要出去,顾灵均笑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成为朋友了。” 云千宁轻点头后便出去找江淮和齐琰了,顾灵均仍旧坐在雅间里没有出去,若他这个时候出去,难保不会有人看见,平白给她带来麻烦。 “其实他说得对。” 齐琰摸着下巴翘着腿,悠悠道:“陆傲和康王府已经决裂,我们之间更是早已明枪暗箭,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傲跟康王府没有关系不是件坏事。” “只是要如何公布这个消息?毕竟对外陆傲一直受康王府恩泽,还被称作康王府少爷,若不明不白的只怕外人会骂他是白眼狼。” 云千宁拧着眉头,这件事的确不好办。 江淮沉眸思量片刻,道:“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千宁和齐琰纷纷疑惑的看过去,江淮也不卖关子,道:“当初康王府是伪造信件让陆傲心甘情愿替他们做事。” “如今我们可以散布传言伪造证据,证明陆傲父母都死于康王手下。” 比起康王府捏造事实,至少他们散播出去的可都是真实消息。 如此一来,不管康王怎么做,只要他们先发制人,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康王府不对,陆傲无辜就可以了。 康王又不敢真的跟陆傲当堂对峙,他可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人证和物证。 “交给我吧。”齐琰一撩衣摆,他的茶馆可有事做咯。 正好那帮听书的总嫌没有新故事,这不故事来了。 云千宁还是有些担忧,看向江淮道:“万一康王府狗急跳墙……拉着陆傲‘同归于尽’怎么办?” “你觉得陆傲有什么可怕的?他孑然一身,若想报仇本就是拼尽全力,说起豁得出去,康王府还未必比得上陆傲呢。” 江淮耐心的解释着,陆傲现在除了血海深厚可什么都没有了,就算顾灵均不提醒,他真被陷害,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躲一辈子有机会再报仇就是了。 云千宁点点头,她现在竟然有种迫切的感觉,她希望这一切早点尘埃落定。 第一百四十三 初雪下的涌动 十一月末,京城里忽然传出康王曾暗害手下杀人夺子的言论。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来自于千客茶楼的说书内容以及丘园里的戏。 大致内容讲得就是有一位权贵,为一己私利残忍杀害幼子的父母,而后让幼子认贼作父。 表面给他富贵权势,实则只是利用他为自己谋私利。 原本百姓们不过是把它当成普通戏文,让他们能联想到是康王府的诱因是——陆傲这位曾经康王府的义子,在京城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回来竟是和原本的死敌江淮以及云千宁在一起把酒言欢。 当初陆傲上门认错,还挨打的事仍旧让人历历在目,云千宁还是受害者。 江淮和康王府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他们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吃饭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是把酒言欢了。 而后就有人想到京城里忽然冒出来的戏文,少不得就有人把这件事和陆傲套在一起。 “有人请我喝酒。” 陆傲把玩着手里的帖子,齐琰撇撇嘴,道:“有什么值得说的?可是天天有人想请本少爷喝酒。” “你厉害。” 陆傲把帖子扔过去,齐琰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柏升?看来他们想试探你的口风啊。” “拒了他们吧。” 齐琰把帖子丢在一旁,陆傲点头。 他当然不会去。 说不准这还是一场鸿门宴,只怕他有去无回。 陆傲以前在京城里酒肉朋友也不少,只不过看得起他的却没有几个。此番却都纷纷找他,大多都是想一问究竟的。 陆傲也不理会,直到跟齐琰他们出去吃饭,这才让人给堵住了。 今年初雪来的格外晚,都已经十二月份了,这才下起鹅毛般的大雪来。 京城瞬间披上银装,路边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并不打滑,只有松软的感觉。 街上比往常都热闹起来,江淮则是带着云千宁出来赏雪来了。 江淮十分大手笔,花重金包下御月楼最高的楼阁,可以一览京城美景。 为了不失冬季美感,江淮特意没让人把楼阁的雪扫了,上头只有温酒的炉子周围是化开的,旁的地方与外面无异。 云千宁从空间里折了黄梅红梅插在地上玩,齐琰和江淮以及陆傲就在旁边坐着喝酒。 “爷,毅郡王和五皇子带着几人来了,说想见你。” 千城过来禀告,还特意说明,这些人当中有柏升。 “让他们上来吧,不过也告诉他们,今儿谁若扰了宁儿雅致,别怪我日后翻脸无情。” 江淮晃着酒杯,纵然是两位皇子又如何?到底还是宁儿高兴才行。 京城难得有这么大的雪,美景难得,宁儿又玩得开心,此番若是再惹得她心有遗憾,他才是真要报复回去呢。 很快从楼上上来一行人,云千宁只瞥一眼,就接着和及春阿月堆雪人去了。 因着有江淮的警告,跟着同行的女子竟是无一人敢上前套近乎的,只能默默观望。 “阿月,去要些点心来吧。” 云千宁有些累了,她见到两位皇子只是轻轻点头,江淮笑着对她招招手。 “烤烤手,便是贪玩也不能冻着自己。” 云千宁本来白皙的手冻得微微发红,她莞尔到熏笼上烤着,低声道:“知道了,你看我堆的雪人怎么样?要比及春和阿月的好看多了吧。” “你堆得最好看。” 阿月端着点心偷笑,及春倒着热茶,笑道:“王爷偏心,惯是偏向王妃的,明明奴婢堆的最好看。” “那你去找千城夸你去。” 江淮也跟着打趣,这话羞的及春放下茶壶就跑了,惹得云千宁偷笑。 “王爷王妃好生恩爱,我实在羡慕。” 万俟煜趁机开口,江淮喜欢这种话,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些。 “五皇子若羡慕,便也定下亲事即可,听说最近宸妃在挑选适龄女子了,五皇子可有心仪的人家?” 齐琰转着茶杯,这话像是随口一说。 万俟煜轻笑道:“一切全听母妃的意思,便是要我挑,也没有王爷这般好福气的。” 云千宁暖好手便去围栏边喝茶吃点心,她对这些场面话才没有兴趣呢。 她在京城里向来是没规矩惯了,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 “快要到了。” 万俟毅走到她身边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云千宁心下一愣,难道是付家的人快要到了? 而后他也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仿佛他只是路过云千宁身边一样。 云千宁望向城门口的方向,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不知陆公子和王妃是如何和解的?” 柏升忽然开口,瞬间楼阁上都安静了。 齐琰和江淮垂眸,像是没听到这个问题一般。云千宁仍旧是看着远方,没有半点要理会的意思,仿佛问的这个问题与她无关。 其他人纷纷一副看热闹以及好奇的表情,陆傲端着笑意,晃晃手里的茶杯。 “我与王妃本就是误会,何谈和解一说?不过是误会解开了。” 当初陆傲做的事,以及他和云千宁他们之间的瓜葛,都可以用暗流涌动来形容。 几乎所有事都是暗中进行的,至于康王府因为万俟鸢的事和江淮水火不容,这件事可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万俟鸢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切,她恨云千宁。 云千宁不仅夺走了江淮,还夺走了从小就宠着她惯着她的陆傲。 凭什么这些人都对她那么好,而她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不甘心,不甘心! 万俟鸢一点一点靠近云千宁,而云千宁早就注意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万俟鸢并没有靠近她,只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她。 云千宁谨慎了好一会,发现她真的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便不再理会她了。 在阁楼上玩够之后,云千宁便和江淮说一声,想去千锦坊定身斗篷。 千锦坊离得并不远,江淮要陪着,云千宁不想折腾他,只道去去就回。 带着及春和阿月前去千锦坊,云千宁除去定斗篷之外,主要的目的是选些布料,她打算亲自给江淮裁制一身衣裳,给他当做新年的礼物。 “小二,我们家夫人要的布料可都到了?” 一男子忙上前迎接,哈着腰笑道:“到了到了,尽数都在楼上,老板娘说了,要让夫人亲自看过满意才好。” 云千宁跟着上楼,里面有好几种同一颜色的布料,都是红色的。 “夫人,真要做红色的吗?” 及春有些担忧,云千宁自然的应声,笑道:“他不是最喜欢看我穿红衣吗?” “可……”及春想说王爷喜欢看,不代表他能穿呀。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给吞下去了,若这件衣裳是夫人所制,还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千宁在挑布料上的底纹,最后选了一匹绣祥云的。 小二将布匹和斗篷放到一起准备现在就送去王府,云千宁让阿月跑一趟,她则是带着及春回御月楼。 只是刚走出去没多久,迎面便遇到有些微醺的季元斌。 “宁宁。” 季元斌盯着云千宁有些失神,及春冷声道:“还请驸马爷慎言,我们家王妃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外人能随意叫的?” “王妃……”季元斌喃喃自语,云千宁不欲与他多说话,抬脚就要走,被季元斌侧身给拦住了。 “你过得还好吗?” 云千宁一笑,道:“你觉得呢?” “你……” 季元斌欲言又止,云千宁眉头一挑,道:“我还得多谢你当日悔婚,否则也不会有我的今日。” 这话像是一柄利剑刺进季元斌的心口。 “当初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 “想什么?”云千宁忽然冷峻的看向他,眼底带着万千冷意。 “你只是想我死而已。” 季元斌背后汗毛瞬间竖立,他眼中闪过瞬间的惊恐——她,想起来了? “季元斌,你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云千宁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季元斌愣在原地。 他还以为云千宁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那天她坠崖前发生的事,没想到她竟是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为什么不报复回来呢? 她应该恨极了自己才对,毕竟是他把她推下山崖,让她在周家困顿两年之久。 她为什么不恨他? 季元斌想不通,他转头盯着云千宁的背影,从一开始的茫然,慢慢的他眼底转变成一种狂热。 他知道了! 一定是因为云千宁对他还有爱意和依恋,所以她才舍不得对自己动手。 季元斌高兴的咧嘴笑起来,嘴里还始终不停的喃喃自语。 一定是因为这样,她跟江淮在一起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她根本就不爱他。 季元斌越想越觉得如此,甚至还把之前玉芙刁难云千宁的事,也都归于是千宁还爱他,所以不愿意计较上。 “夫人,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当初是他推你坠崖,你还不追究呢?” “能怎么追究?当年的事无凭无据,他又是驸马。当初玉芙还在,就算我揭露此事,皇帝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又不会重罚。” “而现在,玉芙死后,皇帝更不会因为这种没有证据的事为难他。” “至于私下报复,我觉得他不值得让江淮和齐琰动手。” 云千宁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她不想跟季元斌再有任何瓜葛牵扯,就当彼此从不认识吧。 她的人生,早在遇见江淮的那一刻就重启,过去的人和事都不重要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郝家赦免 万俟煜想多亲近江淮,万俟毅有这个心,但面上看不出分毫。 柏升从陆傲嘴里问不出半点话,万俟鸢看着云千宁嫉妒的发狂,江淮和齐琰淡淡喝酒,云千宁事不关己的玩乐。 难得今天没有人打扰他们的雅兴,这是少数聚堆后平静没出事的时刻。 下午江淮带着云千宁回府,陆傲则是跟着去了齐家。 万俟毅找来的是付家一个妇人,这人和付柳有着亲戚关系。他们这一众小辈都是不认识她的,最后还是齐琰先把人带去自己母亲面前了。 齐夫人很早嫁进齐家,付家的几位姑娘她曾见过,她只是隐约觉得这位妇人熟悉,结果说几句话之后,发现她还真是付家当年的五房小姐,付桃。 确认她是付家人之后,齐琰才把人悄悄的带进王府。 “你就是三姐的孩子?像,真是像。”付桃拉着云千宁的手满是热泪,她一摸脸,道:“你娘如何了?她心事重,当初的事怕是对她打击不小。” “我娘……不在了。” 云千宁轻声说着,付桃很是意外,最后悠悠叹气:“当初家里面就逃出她一个,余下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跟你在一起的还有多少人?” 付桃又是叹口气,道:“当初一起发配的足有几十人,活到现在的也不过十几人了。” 云千宁抿唇,付桃看着旁边无外人,小声问道:“我是戴罪之身,私自回京可是死罪,真是你要见我?切莫让人害了。” “是我要见你的,当年的事您知道多少?” 付桃既然跟她娘亲差不多大,想来当年的事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 “唉,当年都说是堂叔谋逆,可付家向来都有文人傲骨,也对陛下忠心耿耿。 “流放的时候我曾听族里长辈说过,谋逆是欲加之罪,实际上是因为堂叔挡了某位大人物的路。 云千宁看向江淮,付文曾进言取消宗亲继承皇位的这一规矩,如此定然是挡了康王的路。 江淮又斟酌几番问了几个问题,而后就把付桃安置起来了。 当晚,万俟毅便来到府上,他是悄悄来的,又是走的后门,自然没被人注意。 “如何?人你们已经见到了。余下的人是死是活,就看王爷的本事了。” 万俟毅轻笑着,本来提出付家活口一事,就是威胁江淮。 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想要身份归位,只能依靠他。 江淮只让他回去等消息,云千宁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江淮让她安心,次日一早他独自进宫去了。 皇后当初在做完这件事后,就把此事所有知情人都给杀了,只活下一位嬷嬷如今也老死了。 江淮询问了这位老嬷嬷的生平,而后请了一位假嬷嬷进宫去。 江淮把此人交给玉堂署的一位大人,此人曾是付家后生,只因才华过于出众,被皇帝重用。他只谎称这人是他偶然救下来的,是废后身边的嬷嬷。 而后这位老嬷嬷按照江淮曾让她背下来的话,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且从容的回答所有问题。 皇帝在知道万俟毅是郝妃的孩子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皇帝派人将早已告老的御医请回来,去的人却早早回来告知——那名御医压根就没有回过老家。 于是皇帝猜到了,这名御医可能是被灭口了。 不过好在这件事并非真的无人知道。 当年郝妃身边外院的一个宫女,曾无意撞见郝妃生产之日,皇后身边的宫女曾在麟趾宫鬼鬼祟祟,还抱着什么东西。 有此证言,加之万俟毅和郝妃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皇帝便信了老嬷嬷的话。 他的确放郝思怜出了冷宫,却没有提起当日错判的事,只说是可怜皇子和她当年被换子的遭遇,恕她无罪,准她搬回麟趾宫,至于位份只字未提。 而万俟毅也被皇帝留在京城,复他亲王之位。 原本要给他的府邸,也换成了别的地方。 “那位阿婆……” 云千宁抿着唇,江淮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揽着她轻轻道:“她知道这件事是个死差,我给足了够她儿孙花不完的银子,还替她把儿孙都安置好。” “楼家兄妹你还记得吗?” 云千宁轻点头,当初就是因为他去拿先帝密信,才会被重伤的。 “我把阿婆一家都安置在了楼家兄妹的隔壁,楼之安生意做的不错,我让他给阿婆的儿子找份活计,又给她孙儿安排进了私塾。” “她没几年活头了,冒着欺君之罪来赴死,不过是想给家人换个出路。” 江淮并没有逼迫她,只是阿婆家里的确穷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儿子早些年娶个貌美的媳妇,可媳妇不安分,卷走家里所有的钱和人跑了。后来她那个男人赌的倾家荡产,逼她回来把儿女偷走卖掉。 阿婆不肯,只能咬牙替他们换了银钱,之后那好赌的男人就赖上他们家了。 只要赌输了就拿孩子威胁,此番江淮去也是帮她摆平了这件事。 云千宁闻言心里松口气,却也觉得阿婆可怜。 “多给些银子吧,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多多给银子,来安抚他们一家。 这件事处理的巧妙,江淮始终没有露面,既没有让人误以为他要支持万俟毅,也办到了他的要求。 郝家被流放或者贬为贱籍的人尽数被赦免,准他们回京,远在边陲的万俟洙也被加封亲王,但皇帝没有让其回京的意思。 万俟毅隔三差五的就被召进尚书房,皇帝也准其参与朝政。 原本都不被看好的他,此刻也有不少人亲近他了。 “何晴只是侧妃?那正妃是谁?” 云千宁听着这消息有些意外,万俟毅回京之后,几乎去哪儿都带着何晴,甚至还会让她帮忙,怎么只是侧妃呢? “是丞相府小姐,顾姿月。”齐暖吃着点心,她可是难得出来到这御月楼吃饭,自是要吃个痛快。 这个名字云千宁偶尔听别人提起过几次,据说顾姿月长得是天人之姿,端庄贤惠,是个十分有涵养的。 “顾家的嫡女本就是要嫁给皇子的,一个许给万俟煜,一个许给万俟毅,这二位可都是有机会成为东宫之主的。” 顾家就是在撒网,如此一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顾家都有位皇后。 “不是说外戚不能干政吗?顾家可是当朝宰相,难道宁愿舍了官职,也要自己的女儿当皇后?” 云千宁有些疑惑,比起后宫的皇后,似乎宰相更有实权吧。 “你对朝廷之间的事不感兴趣,自然也就不知道。”齐暖大口啃着鸡腿,道:“顾家如今就剩顾灵均一个儿子了,他不想科考入仕途,别人也逼不了他啊。” “顾家自然要想别的出路,否则日后……” 云千宁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她已经明白了,再说下去可就是大不敬了。 顾家若不想别的出路,日后新帝登基,少不得朝廷内要换血,他这个宰相能做多久还未可知呢。 齐暖吃了个酒足饭饱,刚打个饱嗝,下人就来报,说是她婆母病了。 齐暖无奈只能告别云千宁,自己匆匆回府。 云千宁和及春几人坐着继续慢悠悠的吃东西,她抿着茶水,脑子里还在想事,这边就有人闯了她的雅间。 “来……怎么是你?” 云千宁刚要喊人,就发现偷偷摸摸闯进来的竟然是万俟毅。 万俟毅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扔到云千宁的面前,道:“我若记得没错,这是你的吧?” 云千宁把簪子拿起来,她的确有一支一模一样的,而且她所有的簪子,都是定制,仅此一份。 “你去王府偷东西了?” 云千宁狐疑的看着他,他又想搞什么事? 万俟毅翻个白眼,靠着门边低声道:“你们王府有什么值得本王偷得?这是今日何晴从我府内书房里找到的。” “嗯……你书房?”云千宁满是不解,自己的簪子怎么会到他的书房里? 万俟毅耸耸肩,那意思不言而喻。 “夫人,这好像不是你的簪子。” 及春有些不敢确定,云千宁把簪子递过去让她仔细分辨分辨。 及春接过手,端看良久最后拿到鼻子下一闻确定的说道:“这的确不是夫人的簪子,是有人伪造的。” 说着及春便把云千宁头上的钗拿下来一支,摆到万俟毅的面前。 “王爷请看,我们家夫人所有的簪子或钗一类的首饰,都是银子掺玉粉制成,颜色点缀,并非是纯色的簪骨。 “而且制成时会加入大量花朵碾出的香粉,让所有的首饰都含有花香。” 花影重内产出的花,便是经过加工,香味也是不易散的。 正是因为如此,及春才突发奇想,每次让人做首饰,都会送去大量的花,如此一来云千宁所有的首饰,都是带着淡淡的花香,香而不腻。 万俟毅拿起来一闻,果然不一样,而且用料和工艺上能看出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有人要害你。” 云千宁有些无奈,喝着茶淡然说道:“想害我的人太多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次还你。” 云千宁意外的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他说的人情是哪次。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牢里试探 云千宁心里一直惦记着簪子的事,她把这件事告诉江淮,江淮也派人去查了。 而在此时,宋迟来信告诉云千宁,季元斌的母亲要被流放了。 流放的人本该秋后就送走,但因着皇帝说要缓缓,便一直耽搁了。 如今皇帝腾出手来,发现玉芙一案的确没有再查下去的可能性了,于是便下令让刑部把人押走。 云千宁得到信的当天就带着食盒去了大牢,宋迟特意带着刑部内设的郎中,去检查一遍。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派着一名女衙役远远的守着。 “怎么是你?” 季母听到有动静便抬头看过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能来看她的是云千宁。 随即季母恶狠狠的看着她,咬牙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念着当年你照拂过我和我娘。” 云千宁把食盒放下,而后对着女衙役招招手,道:“把这个给她送进去吧,吃过后我还要拿走的。” 她现在不敢低估季元斌的恶,云千宁也提防着那些人用自己的东西做手脚。 女衙役把打开牢门,把东西放进去,云千宁仍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季母。 她带来的都是御月楼的招牌菜,季母虽然心里还是厌恶云千宁,但对于她这个坐了许久牢房,一直未吃过好的人来说,实在难以抵挡。 在心里一番挣扎之后,季母还是端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云千宁没有开口说话,始终都安静的站在门口,女衙役看了一会儿,有眼力见的搬把椅子给她。 直到季母把饭菜吃干抹净,云千宁才又招呼女衙役把食盒取出来。 “季元斌没来看过你吗?” 听说季元斌最近日子过的还算不错,隔三差五就去下馆子,怎么自己老娘在牢房里像是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一样。 季母闻言神情有些难看,云千宁叹口气,道:“季元浩虽然是个混蛋,但总归是孝顺的。” 这话似乎戳在季母心窝上了,她怔愣片刻,随即别过头强忍着伤心。 云千宁这番话并不是随意说说的,季元浩虽然为人混账,好吃懒做,但他对母亲向来恭敬。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季元浩欺负她,正好被她娘看见了,她娘便找上季家。 当时季母还依仗着她娘出的银子,所以对她们很是客气,当即就把季元浩提溜过来打一顿,还让他给自己道歉。 季元浩再不服气,也还是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了。 “他再不识趣,也不会抢自己哥哥的女人,还是说这么多年在京城,你把他养的更坏了,不仅欺辱兄嫂,还会下毒害人了。” 云千宁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季母咬着唇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你走,快点走。” “真是你杀了玉芙公主?” 云千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季母眼底闪过一瞬的纠结,随即斩钉截铁道:“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百般刁难我,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有件事你们一直不知道。” 云千宁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季母一愣,反问道:“什么?” “玉芙死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所以她宁愿受你的气,也没有把你们欺负她的事告诉陛下。” 云千宁当初也不知道这件事,皇帝把消息压得死死的。 是有一次云千宁进宫栽花,无意听到两个宫女私下里悄悄议论,说是玉芙公主的棺材里,还带着小孩的东西。 她又特意让江淮去打听,这才知道这件事。 也是那时候开始,江淮才知道舅舅为何那么生气了。 季母瞬间跌坐在地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季母摇着头,反复的说着这句话,而后像是受刺激一般,大喊道:“那个贱人养那么多男人,谁知道是不是我季家的种?” 云千宁早就知道面首是什么了,闻言也只是轻叹口气,道:“难道你没问过玉芙身边的丫鬟或者是府医吗?她都有喝避子汤的。” “只有在和季元斌的时候,才从不喝避子汤。” 季母满眼都是茫然,云千宁淡淡道:“你杀了她们母子。” “不是我,不是我……” 季母瞪大眼睛,云千宁垂眸轻声道:“当然不是你,玉芙怀有身孕,她曾让府医替她把过脉,郎中说季元斌知道公主有身孕了。” “怎么可能?!” 季母十分震惊,眼底更是布满荒谬和难以置信。 云千宁拎起食盒,她想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 看季母的反应,她的确不知道玉芙有身孕,也一定不会是她对玉芙动的手。 那么在公主府,能对玉芙动手的人,只有那么一位了。 云千宁心里忽然觉得很恶心更觉得恐怖,不管玉芙成亲后如何待他们,她都给了季家体面和荣华富贵。 而他们……却包藏祸心。 他们一家子,都是人面蛇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玉芙拯救了的。 若不是季元斌喜欢上她,她也喜欢上季元斌,那么嫁给他的会是自己。 “请道长们给玉芙做场法事吧。” 出了刑部大牢,云千宁轻声吩咐一句。 逝者已逝,她也做不了什么。 “是。”及春点头应声,想着回府后就派人去长清观。 云千宁回府的时候,江淮也正好才回来没多久。 他正在院子里摘梅花,见到她回来便扬起笑容。 “晚上做些梅花饼吃吧。” 云千宁抿着唇压着笑意,走过去笑道:“我们的王爷是要亲自下厨了?” “又不是没给你下厨,很惊讶吗?”江淮把篮子递到阿月的手里,轻声问道:“见过了?” 云千宁微微颔首,道:“嗯,我瞧着她是顶罪的。” “想来也是,只不过没想到季元斌还真够心狠的,舍了亲弟不说,把老娘也舍进去了。” 江淮忍不住嘲讽,在他眼里还真没瞧得起过季元斌。 云千宁有些疑惑,挽着江淮的胳膊问道:“你说季元斌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他总要有个目的,而达成这个目的后,他能分到多少好处才会让他如此舍弃原有的一切?” 这是云千宁一直想不明白的,在此之前,季元斌虽然在朝中不得志,但出门在外谁见到他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玉芙护着他,也养着他娘和弟弟,权势富贵在手,他做什么这些都不要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江淮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丝讥讽,季元斌无非是觉得自己低玉芙一等,想要翻身做主,不再受制于人。 他必然不会是靠自己做出的这些事,至于他能投靠的人,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听说前几日还有人看到他和柏升等人一起寻欢作乐,浑然不把自己母亲放在心上了。” 云千宁心里也是有几分唾弃的,季元斌的确不配为人子。 江淮安抚的拍拍她手,随后拉着她去厨房做梅花饼。 两个人折腾好一会儿,做的也算是有模有样。 午膳二人只让田大娘做碗不腻的汤来,就着淡汤配着饼,吃的也叫一个乐呵。 “王爷,夫人,季元斌去城外了。” 千城进来报信,这个时辰正是刑部押送流放犯人出京的时候。 云千宁微微皱眉,以季母的性格一定会质问季元斌到底知不知道玉芙怀有身孕的事。 “当母亲的总会护着自己儿子的,无论这个儿子多混账。” 江淮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信。 “季元斌从京城回来后,拐好几道弯去了康王府。” 江淮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云千宁拧眉道:“康王会做什么?” “他什么也不会做。” 江淮喝着茶,解释道:“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给自己找麻烦,尤其是以康王多心的性格,是不会相信季元斌所说的话。” 云千宁有些晕乎了,康王不相信季元斌? “他会先去求证季元斌说的话,偏巧今日安排你去探视的是宋迟,他一句话三个坑,定然会忽悠的康王府不明所以的。” 江淮笑笑,云千宁挠挠头,满是疑惑的继续喝茶了。 “宋迟想都没想就告诉你云千宁去探视了?” 康王看着自己的手下,表情严肃起来。 侍卫拱手道:“是,属下刚问完,话音还没着地呢,宋迟便已经应了。瞧着像是想快些打发属下,眼底还带着那么几分不情愿。” 康王皱着眉头坐下,挥挥手让侍卫下去了。 旁边康王妃端着茶壶走过来,问道:“王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宋迟和云千宁之间的关系匪浅,之前云千宁坐牢,他还是帮忙说话的。就算他和云千宁不和睦,宋迟这么个人精也断然不会去惹江淮的麻烦。” “许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吧。”康王妃倒着茶,笑道:“难道季元斌还能诓骗王爷不成?” 康王端起茶杯冷笑,道:“杀气害弟舍母的事都能做出来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还是当心些好。” “云千宁是蠢,可江淮和齐琰不傻,若他们有证据还不上报给皇帝,反而让云千宁把这件事告诉季元斌他娘?” 康王妃思量片刻,道:“是有些说不通。” “且再等等看吧,暂时先冷着他。” 康王抿着茶眼里满是算计,当初付文那个老东西就要断他登基之路,如今又来个付家后人跟他作对。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放过付柳,省得让她生下女儿,如今处处让他坎坷! 臭丫头脑子不灵光,偏是个运气好的,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江淮还非要查清当年的事,如今就连陆傲都反水了,若再不想些办法,只怕当年的事真要被翻出来了。 康王阴狠的盯着外面,只要解决掉云千宁,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谁的局? 万俟毅乔迁宴一直未摆,赶着年前吉日,特意设宴。 郝思怜此番不再做那没脑子的事,经此一遭低眉顺眼,我见犹怜,又哄得皇帝重新宠爱她,不仅复位,还把封号一并复了。 嘉妃在后宫受宠,万俟毅在朝中也能独当一面,一时间投靠他们的人可不少。 是以这乔迁宴上,来的人自然也是不少。 如今万俟毅后院一位准正妃,一位先于正妃进府的侧妃,好多官员便盯着余下一位侧妃的位置。 亲王明面上能有一位正妃和两位侧妃,就算还可以填充后院,那也只是无名无分的妾室,任谁都想要高位不是? 所以宴席上,女儿家可是不少。 云千宁是独自来此宴席上的,原本江淮要跟着,可有暗信来报,说是付南在进京的路上不顺利,沿途有人似乎在拦截。 江淮怕生出变故,打算亲自去接一接。 不过江淮也没有让云千宁独自出门,进宫特意问皇帝借了一名玄阙司的侍卫保护她,这人正是怀午。 齐琰今儿是代表齐家来的,齐家大哥在军中忙得很,他是弃笔从戎后入军中,要学的要练的自然很多,根本分不开身。 如今武将稀疏,齐家曾是军里的中流顶柱,先帝忌惮各大武将,明升暗贬的事做过太多,以至于齐国公为保佑家族,索性就不培养武将了。 原本齐家老大是要继承国公府的,所以科举中进士之后一直在玉堂署。 如今皇帝有意要攻打西戎,和西戎的战争迫在眉睫,齐家身为中流顶柱,自然难逃上战场领兵打仗的差事。 齐老二身子文弱,别说上战场了,就是出门都费劲。 齐老三倒是聪慧,武功又好,心机又沉。可齐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他在管,而且他大哥也心疼弟弟,全家人商量完,大哥直接就硬着头皮说他去了。 齐琰倒是想让大哥好好待在京城里,混在玉堂署每个月领银子过安生日子,他也没觉得自己上战场有何不妥。 然而抵不过大哥实在太担忧弟弟,咬牙挺到现在,兵法学的是有模有样。 齐琰来到毅王府,见到云千宁身边跟着怀午,顿时就乐了。 “这江淮,真够损的。” 齐琰摇头失笑,明知道怀午心里过分牵挂小宁宁,还把他调到她身边来,不就是觉得玄阙司里都是净过身的,放心么。 让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上位的情敌来保护自己夫人,真够损的。 云千宁疑惑不解,江淮干什么事了? 怀午沉眸,宁姑娘不知道齐三公子这话为何,他可是明白的。 从江淮请旨调他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不过怀午并不放在心上,就连他也自诩能对宁姑娘舍命相护的除他和江淮之外,再无第三人了。 比起江淮的心思,他更在乎宁姑娘的安危。 “千路,好生看着你们夫人,少爷我跟怀午大人说会话。” 齐琰倒是自来熟的勾起怀午的肩膀,拉着他去一旁。 “大人就不觉得憋闷么?” 怀午冷着脸,淡淡道:“齐三公子此话何意?” “据我说知你跟着小宁宁的时间并不长,何至于此啊。”齐琰笑笑,便是寒天他手里仍执扇。 怀午垂眸,他跟着宁姑娘的时间的确不长。 可有些身影落在心上,便是想忘也忘不掉。 他们这些从小培养出来的内监侍卫,在进入玄阙司前,过得生活宛如人间地狱。 所有玄阙司的人,都是自幼被买进玄阙司,日复一日的习武,探查和……逼供杀人。 待到武功练成后,到十四岁便是净身入玄阙司的时候。 将近十年的生活都是惨淡无光的,充斥在耳边的只有犯人的哀嚎求饶,见到的都是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孔。 而跟着宁姑娘的那段时间,怀午觉得那大概是他人生里最轻松离阳光最近的时刻了。 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玄阙司内侍了。 那时候他每天见到的是绚烂的花朵,宁姑娘无忧无虑的笑脸,过得是惬意的生活。 许是在干净纯良的人身边待久了,也会觉得自己就是那般人。 宁姑娘就是他心底的一片净土,他到现在都难以忘记,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宁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带着丫鬟递给他们点心的样子。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在沾满鲜血的路走到底了,但他想一直守护着自己的那片纯净,不愿她沾染半分泥泞。 “属下不过做自己分内之事。” 怀午拱手转身就要回去,齐琰眉头轻挑,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这人倒是有趣。 “王妃,我们家侧妃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一名丫鬟走近行礼低声说道,云千宁思量片刻,跟着过去了。 何晴找她想说什么? 何晴就在偏院正厅里等她,此处很少有人来,所有丫鬟都在院外候着,及春等人自然也不能进去。 云千宁独自进屋,何晴正站在里面,见到她后先是缓缓行礼。 “王爷托我给夫人带句话,不知那样东西可拿来了?” 云千宁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着什么东西。 “他可查清楚了?” 云千宁有些犹豫,何晴一笑,道:“难道你家王爷没有告诉你?” “嗯?” 何晴接过手帕,拿出里面的簪子,说道:“这消息还是江淮告诉王爷的。” 云千宁挠挠头,昨儿夜里江淮走的时候,的确提醒她今日把簪子拿上的。 那会儿她累的不行,迷迷糊糊的都睡着了,今日一早只记得拿簪子,都忘了江淮提醒过她的。 “接下来夫人就请看好戏吧,还有这个给你。” 云千宁轻点头便出去了,既然都害到她头上来了,那便也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云千宁离开偏院,准备回到前院去了。 “见过王妃。” 云千宁还未走几步,迎面便遇到一位女子,唇红齿白楚楚动人,身着粉白色莲花长裙,肩上围着细绒,看着就很富贵。 “你是?” 女子轻颔首,自我介绍道:“小女是丞相府顾姿月。” “原来是你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姿月有些意外,问道:“王妃认识我?” “听人提起过,一直未曾见过,今日得见,顾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这些客套话都是云千宁跟各家夫人小姐们学来的,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顾姿月谦虚的低头,随即把目光瞥向那个偏院,小声道:“王妃与何侧妃很熟悉?” “倒是不熟,只不过这京城里,熟与不熟悉的,都想找我说说话,今日是王府喜事,自然也就不好推脱。” 云千宁常年跟在两只狐狸身边,耳濡目染的就算兔子,也有几分狐狸模样。 顾姿月不疑有他,心里还只当是何晴为讨好万俟毅,所以想帮他拉拢江淮的夫人,故而笑道:“原来如此,何侧妃一片赤诚,可妇人家哪里管得了前朝事,王妃说是不是?” 云千宁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想歪了,她本意是想说明自己有很多灵花,所以深受京城夫人小姐们的青睐,却没想到她竟是想到朝事上了。 她垂眸轻轻一笑,顺着话说道:“是啊,前朝事我又哪里懂得。前院快要开席了,我先过去了。” 云千宁应付完就匆匆的告辞,顾姿月拧着眉头,心道——若真让何晴先拉拢云千宁,那她就失去先机了。 何晴本就先她入府,若再能讨好得了淮宁王府,她入府后又如何立足? 顾姿月一皱眉,看来她得想想办法了。 云千宁回到前院,可把齐琰给急坏了,见到她顿时就给拉到一旁,问道:“你跑哪去了?我一眼没看到你就没了影,急死人了。” “这里可是毅王府,我还能被人掳走不成?” 齐琰哼哼两声,道:“如何不能?你忘了你在悦王府吃的亏了?” 云千宁赔笑,哄着齐琰去吃饭,而后自己也找地方入座了。 不多时,王府里忽然有大批侍卫,惊得一众客人不明所以,有些脾气不好的,当场就质问发生什么事了。 万俟毅冷着脸站出来,直言道王府刚刚糟了贼,不知是什么人混到后院,入了书房还把亲王印给偷了。 “不过各位也别太担心,这贼人许是慌张生疏,竟是落下一支簪子,此人定然是女子妇人,只要一一查看谁头上的簪子少了,便能抓住贼人。” 一时间所有夫人小姐们都在打量自己的丫鬟,生怕是自己丫鬟惹出的事端。 云千宁只默默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而离她挺远的万俟鸢忽然站出来,指着她说道:“我怎么瞧着是她头上少了个簪子?”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袭来,云千宁茫然的抬头,看向万俟鸢疑惑道:“如今妾室都可以来正宴上了?” 这话云千宁纯粹是学来恶心她的,康王府一家搅坏她不少喜事,她也就以牙还牙,也恶心回去。 果不其然,万俟鸢一听这话都要气疯了,恨不得当场掀桌子。 “少扯旁的事,你还是解释解释你头上的簪子吧。” 万俟鸢咬牙切齿,云千宁耸耸肩,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簪子想来是定制绝无二份的,是不是我的王爷拿出来一看便知。” “好啊,那就拿出来看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收局 万俟鸢得意的看着云千宁,眼中带着几分快感,似乎已经确定盗走印的人就是云千宁。 “这……”万俟毅显得十分为难,似乎也是担忧簪子是云千宁的。 而云千宁头顶的确少一根簪子,这让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奴婢刚刚瞧见淮宁王妃似乎去后院了。” 一名丫鬟噗通就跪下来,很是不安的磕着头。 云千宁垂眸不语,那模样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心虚。 “齐三公子,你不帮忙说说?” 男席旁有人跟齐琰同桌,都知道他最是护着云千宁,这会儿见他还未说话,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有什么好说的?清者自清。” 齐琰晃悠着茶杯,难怪今日江淮会让怀午这个情敌跟着,原来是有人要动手了。 啧啧啧,江淮真是好没良心,难道是觉得他齐三少爷的功夫不行? “你去后院做什么了?这府上有什么景色是比得过淮宁王府的?”万俟鸢咄咄逼人,引得周围人更加的好奇。 “我倒是好奇,这件事同你有什么关系?被盗的是毅王府,丢的是毅王印,鸢姨娘倒显得格外上心,仿佛丢的是你们柏家的东西。” 云千宁轻轻开口,三言两语便把万俟鸢的戾气给挡了回去。 “我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万俟鸢咬牙切齿,云千宁笑笑,云淡风轻的抿口茶,悠悠道:“当然行,这满京城谁人不知你万俟鸢最是看不惯我,至于这理由……相信也人人皆知。” “只是没想到,如今你都嫁人了,还有这万般心思。也不知丢的是康王府的脸面,还是镇远侯府的。” 云千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一众人都倒吸口凉气。 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只会躲在江淮身后,声细如蚊说句话都结巴的云千宁吗? 一句话可是把康王府和镇远侯府都捎带上了,丝毫没有半分害怕,这……还真是嚣张。 “你!你少胡扯些旁的事,如今是说你无缘无故去后院的事!你以为你东拉西扯,这笔账就不用算了吗?” 万俟鸢恼羞成怒,脸上满是愤恨。 云千宁挑眉,刚要开口,就见一旁的顾姿月起身缓缓道:“刚刚是我邀王妃去后院走走,说起来还是王爷同我说,这后院若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先看看,眼下离成婚还有些时日,都是可以改的。” 顾姿月害羞的垂首,万俟毅点头,顺着台阶说道:“如此那簪子应该就不是王妃的。” “是与不是还要拿出来看看才知道,谁知道她们二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万俟鸢并不甘心就此善罢甘休,而且更加断定万俟毅和顾姿月只不过是联手帮云千宁遮掩。 “毅王,此时只有淮宁王妃有嫌疑,大家也都起了好奇心,若不把簪子拿出来洗清王妃嫌疑,只怕少不得有人私下揣度了。” 说话的是一直低调的季元斌,此刻他走到万俟毅的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按理说我也该叫你一声姐夫才是,只不过这件事……”万俟毅犹豫停顿,倒更让人以为他有难言之隐。 云千宁始终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万俟鸢跟着开口,道:“莫不是毅王担心江淮会恼怒?” “这天下终究还是姓万俟的,又不是姓江的,你可是皇子,你怕什么?” 万俟毅不安的看向云千宁,云千宁侧头望过去,眼里仍是过分的自信。 “难不成真有人以为她可以恃宠而骄,连盗取亲王印这种事情做出来,也没人敢计较吗?” 万俟鸢盯着云千宁,云千宁轻声开口道:“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了?” “既然不是你,那你为何说不出你少的一根簪在哪里?” 万俟鸢只当她是心虚了,便乘胜追击。 云千宁停顿片刻,才又反问道:“你又为何断定我是少了一根簪?” “你入府时我瞧的真切,一共时两根簪,如今却只剩下一根,我可是有认证的。” 万俟鸢话闭,便指着对面的荣秀,道:“当时我还与杨夫人一起探讨,众人若不信,可以问问她。” 荣秀见众人都看向她,立刻开口道:“是真的,当时郡主还夸赞王妃这两根簪好看来着。” “没想到你也有夸赞我的一天。” 云千宁笑笑,这话倒是提醒旁人了,万俟鸢和云千宁向来是水火不容,她居然能夸赞她? 万俟鸢见此顿时说不出来话来,季元斌连忙开口道:“王妃的簪子的确独特,任谁看了都会夸赞几句的。” “王妃自己都说她的簪子是独一无二的,既如此只要毅王爷您把盗窃者留下的簪子拿出来,就可以证明到底是不是王妃做的。” 季元斌拱手,这番话看似是在帮云千宁,实则是在逼万俟毅赶紧把簪子拿出来。 万俟毅左右为难,云千宁忽然侧眸,不动声色的给在不远处的齐琰递了个眼神。 齐琰当即一挑眉,笑呵呵的起身道:“说得对,既如此王爷还是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自然是相信小宁宁的,她要你的亲王印有什么用?拿来砸核桃吗?” 这番话引得旁人呵呵直乐,也都纷纷点头附和——云千宁要亲王印有什么用? 这会儿万俟鸢和季元斌都没再说话了,对他们来说,只要万俟毅把簪子拿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万俟毅见齐琰都这么说了,只能叹口气让身边侍卫把簪子举起来,这一举众人纷纷都愣住了。 万俟鸢和季元斌也愣住了。 这…… 这是根金簪,是云千宁从来都不会戴的簪子。 满京城贵人圈子里,谁人不知道云千宁不喜金子,她戴的首饰或银或玉,或玛瑙或琉璃,就是没有金子的。 所有送给她金子打造的物件,无论是谁送的,她都会转手送给旁人。 若是天子恩赐,她也会直接去内务府换些银子出来布施灾民,总之她是不会去戴金饰的。 所以无论云千宁的那根簪子去哪了,这一根都绝不会是她的。 “这……这不是万俟鸢的簪子吗?” 洛水忽然开口,这根簪子她曾经见过的呀。 她这边刚音刚落,就有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不是万俟鸢的簪子吗?她以前经常戴,是她特别喜欢的一根。” 云千宁抿着茶,悠悠道:“难怪你咬着我不放,合着是想让我替你背你黑锅啊。” “你胡说!这,这不可能!” 万俟鸢一时慌了神,她的簪子怎么会出现在毅王府里? 这不可能啊! 万俟鸢顿时瞪向季元斌,抬手指着他恶狠狠的喊道:“好啊,原来是你!你勾搭贱人设计陷害我!” 季元斌此刻也有些慌乱,连忙辩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能勾搭谁去害你?我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见我处处针对云千宁这个贱人,你们余情未了,你想替她解忧所以才设计此局,先是骗我说云千宁盗取亲王印,诱我开口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 万俟鸢捂着脑子,抬手就掀了桌子,眼瞧着是又疯起来,惊得旁边女眷尖叫着躲避。 荣秀最惨,因为坐在万俟鸢的对面,那刚做好的热菜热汤直接落在她身上,烫的她止不住的尖叫。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及春和阿月护着云千宁走开。 万俟毅离开喊道:“来人,制止她!把所有相关证人都押进皇宫,我要请父皇做主!” 云千宁站在院子里,万俟鸢疯了似的看向她,喊道:“定是你做的!一定是你做的!你的簪子又到哪里去了?你就是想陷害我,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我!” 云千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而后便是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根断了簪子,与头上所佩戴的的确是一套。 万俟鸢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云千宁扬扬眉,又把手帕包好装回去。 “杀人诛心啊。” 齐琰笑着走过来,这出戏倒是热闹。 云千宁轻轻叹口气,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万俟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她,她若不反击,只叫旁人真的以为她是软柿子。 “你猜猜这丢失的亲王印此刻在哪了?” 云千宁抬眼看向他,顿时撇嘴道:“以你的脑子你会猜不到?明知故问嘛。” 在万俟毅发现自己书房里有仿制簪子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亲王印换成假的了。 而后来假的大印就不翼而飞。紧接着就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淮宁王府的后院里。 江淮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万俟毅也是借此顺藤摸瓜。 一直给淮宁王府送菜的菜贩实则就是安插的奸细,因为后厨离后门过于远,所以每每都是允许菜贩子进后院帮着送菜的。 这人被江淮抓住直接送给万俟毅,而此番万俟毅也把旁人安插在他府上的奸细给铲除了。 原本云千宁不觉得万俟鸢会入局,一开始只是打算随便找根簪子,只要把事情引到季元斌身上就好了。 没想到江淮去查那根伪造的假簪子,查到最后发现竟是万俟鸢让人打造的,连图纸都是她送过去的,他这才想起来万俟鸢画画特别好,画一根簪子并不难。 所以他和万俟毅商议之后决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局面对他们来说是双赢,此刻真正的亲王印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季元斌的家里,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季元斌还能不能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脱身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季元斌惨死 盗取亲王印是重罪,季元斌百口难言,在殿前一直称是有人要陷害他,毅王印不是他偷的。 而万俟鸢的簪子在毅王手中,万俟鸢又被刺激到,再次神志不清,连辩解都做不到,只会喊着是季元斌指使她做的。 康王当天进宫,不知和皇帝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日判决就下来了。 “只贬为庶人不得进京,皇帝到底是因为玉芙而心软了。” 齐琰坐在淮宁王府内,和江淮云千宁一起听宫内的消息。 江淮笑笑,道:“无妨,何侍郎已经进宫了。” “这件事他去做合适么?不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何侍郎是二皇子的岳丈,若是参与进来,难免会让陛下觉得玉芙之事是被牵连进太子之争里了。 “他掌管刑部,这件事他去说最合适不过。更何况,明白上季元斌不过是驸马罢了,他可是把自己隐藏的很好。” 江淮握着玉盏,就看看这次康王还能不能保下季元斌这颗棋了。 万俟鸢的事皇帝压下来了,但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宴席上,即便皇帝有意不让人提起这件事,但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思的。 万俟鸢已经疯了,她平白无故偷毅王印有何用? 少不得是康王府指使她的,而这康王府……万俟昇已经回来了,谁不知道最近万俟昇似乎要定亲,传闻是要定下柏家的姑娘,亲上加亲。 如此一来,康王大意是要拥护五皇子万俟煜了。 若此时万俟毅的印丢了,惹皇帝不恼,那五皇子岂不是更稳了? 皇帝此刻选择帮万俟鸢压下此事,是不是也有意立万俟煜为太子? 一时间,朝中风向动了又动,而两位皇子反而安静下来了。 好不容易几日后风波渐息,突然京城里又起一记平地惊雷。 有人在郊外发现曾经驸马爷季元斌的尸首,据说半边身子都被啃烂了,只有脸还能依稀分辨。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云千宁听说后,着实吓一跳。 “这死相未免……太惨了些。” 及春是个口才好的,光是听人描述回来转述就把人吓得不行。 阿月端上来一碗热茶,道:“夫人莫要想那些事了,左右不管咱们府上的事。” “是,阿月说得对。” 云千宁释怀,季元斌死与不死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 “不是陛下做的?” 云千宁皱眉,江淮轻点头,他刚从皇宫里出来。 “此番被派去执行任务的人你也认识,是暗影。” 江淮脱下外袍,外面正下着雪,落了一身。 当初云千宁刚进京的时候,皇帝曾派大内高手保护,便是暗影几人。 “我问过暗影,他说本来陛下是派他们去悄悄把人劫回来的,没想到刚循着道找到些痕迹,就遇到已经埋雪堆里的季元斌了。” 江淮走到熏笼旁边烤烤手,呼气道:“这件事陛下也很意外,刚刚他老人家传我进宫,是想问问季元斌身上还牵扯什么事。” “你怎么回的?”云千宁有些好奇,江淮摇摇头,道:“还能怎么回?从舅舅帮康王遮掩开始我就知道,暂时还动不得康王。” “他勾结康王并没有证据,只能说不知。” 云千宁轻点头,的确也该如此。 没有证据的话说出来难免会被人反咬一口,到时候引火烧身可不是好事。 眼瞧着临近年关,京城里仿佛也因为此等吉日,所有的暗潮涌动都暂停了一般。 淮宁王府里尤其热闹,云千宁带着一群小丫鬟们布置王府,江淮则是难得有闲心和齐琰凌禾品酒论茶。 年后凌禾就要成亲了,是位小官家的女儿,长得端庄娴静,人也是个老实不爱张扬的。 而齐琰的亲事,齐夫人终于是看开了。 与其自己总是乱点鸳鸯谱,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挑,总归自家这条件不会让他孤独终老就是了。 齐琰终于松口气,只是他无心找官眷家的女子,只觉得大多功利心太重。 原本是觉得盛轻禾还不错的,聪明机灵也拎得清,可人家不喜欢自己,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费尽心思娶回家的,若不能与自己琴瑟和鸣,大多是没趣的。 “付南带回来的被子可研究出来什么东西了?” 江淮轻点头,小声道:“那被里缝着牛皮纸,里头包着的是付家的信物。” “有什么用?” 江淮瞥一眼云千宁,道:“上次顾灵均单独找宁儿,也给她一个信物,说是找到一位霍屠夫,会有她娘留下的东西。” “我曾偷偷派人打听过,那位霍屠夫已经不在京城了。至于去哪了,我还在追查。” 齐琰皱着眉头,凌禾挑眉道:“该不会是被灭口了吧,或者……他打开那东西看过了,觉得事情太大,所以逃了?” “只能先查着,我最近在想要不要先把康王扯下来。” 江淮眼底还闪着几分仇恨,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母亲是死于康王之手。 仅凭这一点,若陛下知道,也定然会惩处康王。 “也不是不可,想来康王身后应该无人了。” 齐琰附和,至于翻案的事,可以慢慢来。 “等年后吧,我实在不想扰了舅舅的兴致。” 江淮这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今年皇帝真的很有兴致。 宫宴特意把在封地上的王爷们都请回来了,还让有名的歌舞坊进宫表演,说是要好好热闹热闹。 “说起来有件事想必你们都还没听说。” 凌禾摸着下巴忽然开口,二人齐刷刷看过去,凌禾笑嘻嘻说道:“把宁丫头喊来,她最是好奇,想来有热闹也乐意听。” 江淮有些无奈,只能让人去把云千宁请过来。 云千宁正和及春她们商量年宴做什么菜好,而后就被叫过来了,手里还端着点心碟子,一脸疑惑道:“什么事啊?” 凌禾招呼着她坐下,而后小声的开口道:“宸妃把嘉妃给打了。” “嗯?”云千宁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没听错?不是嘉妃把宸妃打了?” 在她的印象里,嘉妃才是那个目中无人,说动手就动手的人啊,怎的现在还反过来了? “没听错,如今后宫管事的也就这二位。据说只因争执乾清殿到底是用什么花点缀,才吵起来。 云千宁更加迷惑了,这么大点的事,难道内务府就不管? “皇帝为此动好大的怒,把宸妃给禁足了。” 齐琰听到此处顿时嚯了一声,翘着腿笑眯眯的说道:“这嘉妃冷宫走一遭,倒是聪慧许多,知道以柔克刚了。” 云千宁挠挠头,道:“可宸妃不是个没脑子的啊,不是说她聪明的很?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就跟她动起手来?” “当日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淮沉声问道,他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 凌禾摸着下巴回忆,道:“我听人说,大概是嘉妃正在让宫人去挪动花,紧接着宸妃就过来了。 “宸妃挑三拣四,让人把嘉妃选好的花换掉,嘉妃不同意,二人刚开始只是理论,论着论着宸妃抬手就把嘉妃给打了。 “下手那叫一个重,半张脸都花了,肿起来不说还带着护甲刮伤的血痕。” 齐琰啧啧两声,感叹道:“看来年宴上嘉妃定然是不能去了。” “不过这件事也有奇怪的地方,我去给嘉妃看伤的时候,总觉得那指甲印的方向不太对。” 江淮和齐琰对视一眼,云千宁还是云里雾里的,思量片刻,道:“难不成还是她自己动手打的?” “脸上红肿一片,我也没敢仔细看,我瞧着是差不多的。” 凌禾耸耸肩,他一个外男,就算是御医也不能盯着妃子的脸一直看啊,这传出去他小命还要不要了? “看来你想让宫宴好好地办,有人是不想啊。” 齐琰抿唇,云千宁看过去,问道:“什么啊?” “宸妃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能主动找事,是为了避开宫宴。而嘉妃不惜损伤自己的脸,也要避开宫宴,你说说这宫宴得有多危险?” 云千宁吃惊的长大嘴巴,片刻才喃喃道:“应该不会吧……那可是宫宴。” “就是宫宴,才好办事呢。那天惹出半点事端出来,都足以让天下震怒。我只是好奇,宸妃和嘉妃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而且她们二人不约而同都要避开,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这次连齐琰也猜不出来了,除去两位有皇子的妃子,还有谁想要在宫宴上搞事情? 而且这消息还能让她们二人都知道,就说明应该是后宫的事。 这后宫能发生什么大事? “宁儿,跟我进宫去见太后。” 江淮沉眸,这后宫里能让两位宠妃避开的大事,只有事关太后的事了。 莫不是她们二人知道太后在宫宴那天要做什么事,或者会出什么事?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干脆纷纷避开? “行,我换身衣裳。” 云千宁刚刚才从厨房出来,衣裳还沾着灰呢,总不好穿着这身进宫。 江淮显得有些焦急,云千宁也就匆忙的换上衣裳,就连发髻都是急产在路上重新盘的,她理解江淮,万一真是太后有恙,那越早知道或许越多一点机会。 《甜丫鬟恃宠生娇》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甜丫鬟恃宠生娇请大家收藏:()甜丫鬟恃宠生娇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爱的卑微又自私 太后见到江淮来很是高兴,只不过她老人家现在愈发的没有精神头,早先还能在厅里见他们,如今只能靠在寝殿内。 云千宁乖巧的坐在一旁,江淮有几分担忧,正赶上太后要服药,他便接过药碗代替嬷嬷喂药。 “你也别太担心,哀家没事的。” 太后难得从江淮脸上看到几分哀愁,抬手慈祥的拍拍他的手。 江淮动作轻慢的喂药,只点头附和,此刻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今儿急着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太后还是很了解江淮的,这孩子若无急事,是不会轻易进宫的。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哪怕是长生殿,他看了也要触景生情。 江淮并没有着急说出此行的目的,而是把汤药慢慢喂完之后,才把空碗递给嬷嬷,而后让所有宫人都下去了。 “外祖母,最近宫中可有什么异样?” 太后瞬间了然,笑道:“你是听凌家小子说些什么了吧。” 江淮点头,难道宸妃和嘉妃躲着的事,太后也知晓? 太后道:“听说宸妃在动手打人前,曾见过娘家人。” 江淮皱着眉头,太后见他不安,便索性多说些。 “大抵是什么事哀家也能猜到,前些日子皇帝曾找哀家商议中宫人选,皇帝是有意立宸妃为后的,让哀家拨了回去。 “柏家在朝中的势力可要比其他嫔妃娘家的势力大多了,自然野心也是不少的。” 江淮眉头皱的更深,低声问道:“难道宫宴那日真有人要对付您?” 云千宁带着几分惊讶,太后已经年老,就算有人要觊觎后位,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这件事哀家心中有数,你不用操心,好好过你的日子便罢。” 太后垂眸,她在宫中几十年,难道还能怕了那些宵小不成? 江淮哪里能放心,追问道:“是宸妃还是嘉妃?外孙或许能帮上忙。” “宫里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妙,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有多少人拉拢你,就有多少人忌惮你。” 太后摆摆手,江淮毕竟只是宗亲,若是连后宫的事都参与进来,那岂不是落人话柄? 云千宁欲言又止,江淮也还想在说什么,太后直接摆手给挡住了。 “哀家纵横后宫这么多年,任她们是什么魑魅魍魉,也是不怕的。哀家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太后下了逐客令,江淮和云千宁自是不能在叨扰。 二人出了慈宁殿,江淮脸上还是不放心。 “太后为什么不让你管此事?”云千宁很是不解,太后似乎是有意阻拦。 江淮沉眸,这件事他也不清楚,总觉得这中间很是奇怪。 “算了,我们回去吧。” 江淮带着云千宁出宫,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齐琰。 齐琰正在茶馆门口倚着,茶馆下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其中就有跪在地上的盛轻禾。 二人当即就下了马车过去,盛轻禾在看到云千宁的时候,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跪爬过去扯着她的裙子。 “王妃,求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云千宁被吓一跳,只能提着裙子茫然的看着齐琰。 江淮冷眼把裙角从盛轻禾手里拽出来,而后护着她走进茶楼,齐琰转身也进来了,只留下盛轻禾跪地哭喊,以及一群人围观。 “什么情况?”云千宁看向齐琰,好端端的怎么闹成这样? 齐琰冷笑一声,端着杯茶道:“今儿一早顾家摆酒赏梅,她也去了。” 顾家攀着多名皇子,无论哪个皇子即位,总归是有他们家好处分的。 更何况还是当朝宰相府,于是这府内摆酒请人赏梅,来的人自然也多。 盛家自然也在其中,盛轻禾到底是嫡女,虽然和齐琰的亲事告破,但盛轻禾对外一直表现的跟齐琰以及云千宁的关系很好,以及她庶女身份皆知,盛家也不好再让她过从前的生活,便当庶女养着了。 但去宰相府做客这种事,盛夫人自然不会带着一位庶女去,所以就只带着盛思妤去了。 盛轻禾喜欢顾灵均,最后求到齐琰头上,希望他想办法让自己可以进顾府参加宴会。 齐琰觉得自己当初既然答应帮她牵线,这种小事若是推脱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亲自问顾家要了张请帖。 坏就坏在这张请帖上,顾家以为是齐琰要去,请帖上写的名字自然就是齐琰。 盛轻禾拿着齐琰的帖子进顾府,接近顾灵均,被一位太傅的女儿好个讥讽数落。 那小姐暗讽盛轻禾攀高枝两头都想要的时候,顾灵均正巧在,被他听个正着。 于是盛轻禾着急之下,就反驳自己和齐琰只是朋友关系,这位小姐含血喷人。 那位小姐也是个不甘示弱的,两个人争吵起来,最后竟还动上手,引得不少人围观。 顾灵均当然知道盛轻禾喜欢自己,毕竟她多番接近套近乎,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出来? 他多次和盛轻禾表示自己不喜欢她,她还是锲而不舍,如今在府上闹出这样的事,还是因为他,他自是觉得烦闷。 于是便把盛轻禾和齐琰定亲一事当着众人面就说出来了,盛轻禾连忙说现下婚约已取消,还说是齐琰请求她帮忙做戏,并非是真定亲。 总之最后就是顾灵均不信,说除非你把齐琰亲自请过来跟我说这番话,否则我自然是相信我自己看到听到的。 所以盛轻禾情急之下就跑来找齐琰,听说齐琰在茶楼就来了。 “那也不能让姑娘就这么跪在外面啊,以后总要嫁人的。” 云千宁心里有些不忍,起身就要出去把盛轻禾拉起来。 齐琰翘着腿道:“哪里是我让她出去跪的?分明是她自己见我不愿去顾府,跑到外面以此来逼我低头。” 云千宁脚步一顿,江淮冲着摆摆手,示意她去吧,而后转头对齐琰道:“这么闹也不是个事,还耽误你做生意。” “本少爷还差这几分银子?” 齐琰撇过头,平时少有的桀骜劲儿,这会一览无余。 江淮知道他心里这是憋着火呢,盛轻禾当那么多的人面说是他齐琰求着她帮忙挡亲事,还十分着急的撇清关系,他能不有气么? 齐琰抿口茶,看见盛轻禾哭哭滴滴的进来,手里的杯子都要捏碎了。 是,当初是他未想周全直接定下亲事,可他也帮她从泥潭里拉出来了啊。 要没有他齐琰,就算盛轻禾没定过亲事,顾灵均就能高看她一眼了? 她现在的庶女待遇,能和京城小姐们站在一起,靠的不还是他齐琰? 如今她为了个顾灵均,把他的脸面踩在脚下,他齐琰还没吃过这亏呢。 现下还要他去顾府替她解释,呵,区区一个丞相府,一个顾灵均,也值得他齐三公子亲自登门? “千宁,你劝劝他吧,不过是去顾府一趟,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盛轻禾哭的可怜,云千宁抿着唇,道:“就算齐琰去顾府见到顾灵均,难道他就能下聘娶你了吗?” “我……若是王爷能求得圣旨……” 盛轻禾看向江淮,之前她与他们在一起时,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皇帝最是宠爱江淮。 只要他去求皇帝,顾灵均就算不想娶她,可皇命难违不是吗? “盛轻禾,你何德何能啊?”齐琰冷笑一声,倒是她眼拙,盛家这位小姐倒是比那位嫡女更加的贪婪无度。 盛思妤再不济只是缠着他,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却也没到这个份上。 他还真是瞎了眼,只当她是老实单纯的,却不曾想一朝翻身,心肠竟也变了。 “你……” “盛姑娘,当初你和齐琰说好的,你若不想嫁他,他便替你寻门良缘。 “如今你自己有意中人,却是宰相独苗,此番不是在难为他? “他只是齐国公的三公子,不是什么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你想要的我们的确给不起。 “线也牵了,桥也搭了,这成与不成都是你的事,与我们再无关系了。” 云千宁一长溜的话让厅内都安静下来,盛轻禾咬着唇很是不甘心。 “可若不是他毁我名声,我也不会被顾少爷质疑定亲之事。” 盛轻禾看着齐琰,云千宁这样好脾气的人,倒是也有几分生气了。 “敢问盛姑娘,在盛家不用做丫鬟翻身当小姐的时候,可曾想过齐琰毁你名声?” 盛轻禾被问的哑口无言,云千宁继续说道:“更何况退亲之事,齐琰已经把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宁愿自己背脏水污名,也不愿毁你半分名声。如今你这么对他,与那白眼狼何异?” 齐琰见云千宁把他想说的都说了,心里的气倒是顺畅几分。 他不能与一般女子计较,好在小宁宁懂他,没让他憋屈半分。 “盛姑娘,凡是不可能只拿好处,有得便有失,我把你喊进来不过是看在你我都是女子的份上,知道名声有多重要,顾家少爷心里没你,你也早看开的好。” 云千宁说完便招呼人把她送回盛府,盛轻禾眼底还是不甘和伤心,大抵是真爱惨了顾灵均吧。 第一百五十章 喜迎新年 盛轻禾惹出这样的事,盛家着实觉得没脸,把盛轻禾关进祠堂罚了几日,又去齐府登门致歉,又给顾府赔礼,盛夫人好话说尽,这才没让两府留下隔阂。 年前闹出这档子事大多人都把它当笑话了,倒是让众人都乐呵一番。 今年守岁王府里很是热闹,齐琰和凌禾这次没再来,只有江淮和云千宁两人。 怀午显得很是拘束,干活排不上他,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云千宁瞧见了他不自在,笑着让他放轻松点,他才没那么拘谨。 田大娘带着几个厨娘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云千宁和及春阿月在院子里围着篝火打雪仗。 江淮坐在廊下手里拎着酒壶眼底藏着笑意,千城和千路在不远处因为一些小事拌嘴,就连一直在空间里的蛮蛮,也用雕身跑出来玩了。 满院子寒雪腊梅梨花飘,清风一吹把挂在枝头的梅花梨花吹散一片,落在皑皑白雪地上,美的像是一副画。 江淮晃着酒壶,侧眸看向怀午,思量片刻把自己手边的另一壶酒扔了过去。 “陛下说,日后让你留在王府,你若不愿我便去驳了。” 怀午闻言一愣,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玄阙司的人,从来就没有可以离开的。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掌握着很多朝廷机密,想要离开除非死。 “你,真的?难道你不介意?” 怀午难掩激动,不知是因为可以离开每日都鲜血淋漓的玄阙司,还是因为可以留在王府。 江淮眉头轻挑,举着酒壶道:“说句很小人的话,有你在我倒是更放心宁儿的安全。” 怀午武功不弱,轻功更是首屈一指,而且他可以用性命护宁儿周全。 “陛下真的肯放我离开?” 怀午抬手轻轻碰壶,江淮笑着抿一口,道:“我开口,自是愿意。” 皇帝舅舅总不会吝啬到连一个侍卫都不给他,哪怕是玄阙司的侍卫,当初他还不是借来了一大批? 怀午深吸口气,严肃道:“此恩,比以命相报。” “好好留着你的命吧,宁儿心肠软,见不得身边人出事。” 江淮继续侧头看着在院子里疯跑的云千宁,怀午此刻也坐在廊下,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曾经最不敢奢求的日子,往后尽是了,他心里激动更带着难以置信。 江淮余光见此微微一笑,其实他此举多半是投桃报李。 当初太后被监视,幸得有他冒死引开侍卫,他才能顺利潜入慈宁殿探望,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中。 如今算是求仁得仁了。 怀午是内侍,又对宁儿是仰慕大于爱慕,如此情况下,不过是王府多养一个人,又有何不可? “嘿!” 江淮正出神,忽然一个雪球砸过来,轻轻柔柔的砸在胸口上,倒是不疼。 他太抬头过去,只见宁儿正蹲着身子,又握一个雪球,笑吟吟的看着他。 “大娘说了,离用膳还早着呢,你们两个还坐在那干什么?一起来玩啊。” 说着云千宁又一个雪球砸向千城千路,喊着他们也一起来玩。 怀午和千城自是都拘谨的,倒是千路许是因为一直跟着云千宁的缘故,混的熟悉,可没管那些主仆不主仆的,一个跃身便跳到廊外,迅速的捏个雪球砸过去。 三个姑娘连忙一起反击,千路一人抵不过又喊来千城,最后怀午也拗不过千路太难缠,也过去帮忙,六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江淮见此,笑呵呵的去帮云千宁捏雪球,四打三把千路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各个身上挂着雪。 “嘭!” 远远的地方天空上乍起一簇烟火,云千宁顿时被吸引过去,良久都移不开眼睛。 “宁儿,咱府上也有,你可要放?” 云千宁有些欢喜,可也心有余悸,江淮知道她因着之前在伯爵府留下阴影,走过去轻声道:“别怕,眼下我在你身边,想怎么玩都行。” 云千宁一想也是,有江淮在总不会让她出事的,于是便欢喜的等着下人把各式各样的焰火抬上来。 一瞬间院子里火树银花,为这夜色美景更添几分绚烂。 “吃饭咯!” 田大娘端着菜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这次饭菜是摆在花厅内的,又不冷还是看见外面风景。 花厅地方大,设置的也不是圆桌,而是长桌。 云千宁和江淮主位一坐,两侧做的便都是府上亲近的下人。 田大娘最先说着吉祥话拜年,云千宁早早就把红色荷包准备好了,可是一点都不吝啬,里面装的满满登登,是用金银打出来的小玩意儿。 又值钱又喜庆。 这顿饭一直吃到后半夜,到最近云千宁眼皮子都打架了,才被江淮抱回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糟了糟了,今日是宫宴,我竟起晚了。” 云千宁慌张的要起床,江淮一把手揽住她,将她搂在怀里,笑道:“不急,这正宴是在晚上,何必去那么早? “今年在京城过年的亲王多,且有着话说呢,不急,若还是困就再睡会。” 云千宁摇摇头,倚在他怀里道:“不困了,就算不进宫也该起来用早膳了呀。” “想吃什么?我让厨司去做。” 云千宁抬头思量片刻,道:“清淡些的吧。” 江淮吩咐一声,不多时及春便打水进来伺候云千宁起床,江淮则是自己动手。 在府上用过膳之后,二人才不紧不慢的进宫。 只不过二人快到宫门口的时候,马车被人群给拦住了。 “前方出什么事了?” 云千宁撩开帘子,千城下马车去查探,不多时就回来了。 “据说是死了一位书生,好像还是当街被打死的。” 云千宁一皱眉,当街打死人?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听刚刚在场的百姓说,打死人的是卫家小公子。” 江淮眉头一沉——卫家小公子?岂不就是太后娘家。 前面的人堵着路,江淮他们想走也不成,只能在马车里听着前面的吵嚷。 片刻之后,巡防营的人过来,将百姓们疏散,而后顺天府衙役将尸体和人证带走。 “父候可有给你写信?” 云千宁抿着唇,她知道这话问的或许有些不妥,但还是问出口了。 江淮此刻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介意,本就不常年在一起,如今又出这样的事,感情难免淡薄。 “没有,不过我知道他带着一众人回到江家老家了。江沁嫁给了当地府尹的儿子,江奇在衙门谋了个闲职。” 云千宁轻点头,江淮又继续说道:“江沁的亲事是父候自己找的,江奇的差事是杭大人给找的,这门亲事也不算白成。” “都不如你自己找的亲事好。”云千宁笑吟吟的逗他,江淮一笑,附和道:“的确,像我眼光这么好的,可不多了。” 二人说笑之间,前方路已经通畅了,丝毫看不出打过架斗过殴死过人的痕迹。 这本是一点插曲,此刻宫内已经热闹至极。 御花园的景色即便是冬日里也很雅致美观,一众后妃公主郡主、亲王皇子世子都在御花园里赏玩。 云千宁和江淮来的时候,已然都是下午了。 “王爷和王妃来的有些迟了。” 湘嫔笑呵呵的说着话,一旁的皇帝闻言问道:“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昨日我在府上喝多了酒,今日便起晚了,还望舅舅不要怪罪。”江淮拱手赔罪,皇帝笑着挥挥手,道:“无妨无妨,守岁多喝些自是难免的。” “可是臣怎么听说今日有一群人堵在宫门口了,发生什么事难道王爷不知道?” 康王忽然开口,江淮沉眸淡淡道:“不知。” “有人堵宫门?发生什么事了?”皇帝看向康王,康王拱手道:“启禀陛下,臣听说午时有人因为几句话的事,同一名书生动起手脚来,当街把那人打死了。” “放肆!”皇帝顿时震怒,道:“皇城内竟然有人敢在宫门口当街行凶,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康王瞥了一眼江淮,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好像是卫家小公子,卫远。”有人忽然开口接了一句,皇帝眼底带着几分尴尬。 卫家是太后的母家,此刻太后已经缠绵病榻,卫远又是卫家独苗,若此刻因为这件事重惩卫远,那太后…… “陛下,如今太后身子不大好,可是受不得刺激,此事不如就交由顺天府尹查办吧,这衙门要休息到十六才开,一时也是不着急的。” 康王开口看似十分真诚的出主意,可只有江淮知道,他这是在委婉的逼皇帝赶快惩处此事。 卫远当街打死人,那么多人看着,必然不能一拖再拖。而且还当众把太后牵扯起来,若此刻陛下同意康王做法,便等于他公然包庇太后母家。 如此一来这让百姓们如何看待皇帝?会说他有孝心吗?大多都会暗地里唾骂太后,唾骂皇帝还有卫家。 “不必,此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卫远那孩子性格温润,怎会做出如此残虐的事情来?这件事不仅要查,还要细细查,以还卫家清白。” 太后由嬷嬷扶着,说完话便咳嗽起来,显然是强撑着的。 康王没再继续说话,皇帝心绪一转,道:“是,这件事便交由……刑部何大人仔细审查,将尸体和人证以及卫远都移交刑部吧。” 太后点点头,云千宁和江淮都跟着松口气,看来太后也不是没有准备。 江淮脸色一沉,就这件事也值得宸妃嘉妃纷纷退避吗?这倒是也是朝廷的事,跟后妃能扯上什么关系? 难道说……还会出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天往事连环计 正宴还是照常举行,原本太后应该去歇息的,也被亲王们给留下来了。 江淮一直担忧的看着,云千宁也跟在太后左右,奈何太后还是不肯多说半分。 “看出来了吗?今天康王似乎有意针对太后。” 万俟毅端着酒盏看似和江淮喝酒说笑,实则压低声音谈论。 江淮紧皱眉头,他当然看得出来。 只是康王对太后下手,又能有什么用? “嘉妃为何不来宫宴?”江淮反问过去,万俟毅身为她的儿子,想来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万俟毅轻笑一声,道:“难道你想不明白?我听说老五曾经为拉拢王爷你,还自导自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江淮一顿,这话倒是提醒他了。 万俟煜自导自演差点被他在殿前揭穿,然而宸妃却忽然找出玉芙公主旧案的证人,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季元斌的身上。 而那次事件中,损失的是季元斌的母亲,便是连季元斌本人都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之后万俟煜的事便也不了了之,皇帝又沉浸在玉芙被害的伤心中。 季元斌可是康王的人,宸妃和康王…… “如今东宫之位尚空,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无外乎我们哥几个,其中宸妃最是得宠,我母妃虽也不差,可娘家却是没落了。” 万俟毅以酒盏掩着嘴,江淮见他这么说,便知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索性直接问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妨开门见山。” “王爷爽快。”万俟毅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盯着远处,缓缓开口。 “王爷祝我一臂之力,我便力保卫家无虞。今日之事你我都阻止不了,连太后也阻止不了。若让老五登基掌权,江家也好,付家还活着的人也罢,包括那齐家怕是都难以安稳度过了。” 江淮若有所思的垂眸,手中握着酒盏却迟迟不喝。 其实万俟毅说的对,无论是四皇子万俟弘还是五皇子万俟煜,亦或者是六皇子万俟骁,不管是这三位的哪一个掌权,断然不会放任他和宁儿好过。 “其实王爷早就清楚,自己不过是一块磨刀石。若你能帮我得到我想到的,淮宁王府一切照旧,付家的冤案,齐家的富贵和卫家的安稳,我统统许你。” 江淮有些意外的看向他,眼中渐渐浮起一抹怀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站的便宜。” 万俟毅许下这么多好处,只怕要用他的地方也断然少不了了。 “郝家已经不行了,我又常年在边关,朝中毫无半点根基。那些刚投靠过来的老狐狸们,哪个不是脚踩几只船?在京城,能真心帮我的人,除了何家也没有旁人了。” 万俟毅此番话说的坦诚,江淮心下思量,他便继续说道。 “令夫人是付家之后,朝中有些文臣尚且还能卖她几分薄面。你又掌握兵器坊,还是长公主之后,朝中多少老臣都会偏着你,加上一个齐琰,我这才有资格与老五斗上一斗。” 江淮还是没有太相信他说的话,万俟毅也不急,笑道:“这笔交易成不成还是在你,不过太后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正宴正式开始,众人纷纷入殿,云千宁扶着太后坐到皇帝一侧,自己回到江淮的旁边。 “怎么了?一直忧心忡忡的。”云千宁看他心不在焉,随即便瞥了一眼太后,又道:“刚刚我又试探好几句,太后都不肯告诉我半个字,只说一会让我千万拉住你。” 江淮闻言心更是蓦得一沉,太后会对宁儿说此番话,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境遇? 可到底是什么事,能逼得当朝太后也没有法子改变? 江淮愈发的心慌,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舞姬进场,殿内是长袖留香,不少人津津有味的盯着歌舞,把酒言欢一派其乐融融。 几方表演过后,殿外忽然有一女子抱着一把月琴,缓缓入殿。 琴音袅袅,只是太后看着此人,听着此曲,眼中竟是开始泛红还带着浓浓的震惊。 江淮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妙,女子淡然表演完,皇帝听得高兴,便喊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俯首跪地,开口道:“民女名唤红艾。” “弹得不错,赏!” 皇帝显得很高兴,红艾叩头谢恩,却在起身后再度开口:“民女今日并不想要赏赐。” “哦?那你想要什么?”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红艾缓缓道:“民女想要一个公道。” 皇帝顿时皱眉,挥手道:“如此喜庆的日子,朕不想听旁的事,念你刚刚琴弹得好,且恕你无罪,下去吧。” 红艾却不死心,扬声道:“陛下!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也不好奇?难道您真的以为你是旁边这个老妖婆生的儿子吗?” 皇帝闻言大怒,喊道:“放肆!殿前岂容你口出狂言,折辱朕的母后?还不快来人把她拖下去!” 说着侍卫连忙进殿,红艾放声大喊道:“陛下,你身后有一红色月牙形胎记,是也不是?” “慢着。” 皇帝忽然起身叫停侍卫,红艾见此继续说道:“这把月琴便是先帝所赐,当年先帝南下带回一女子封为贵人,因为弹得一手好月琴,赐封号——月音娘子。” 皇帝把目光看向在场老一辈的皇叔,其中一人叹口气,默默的点头算是印证此事。 “月音娘子在未进宫前是嫁为人妇的,所以当时的太后对她可以说是厌恶至极,把她安置在了当时十分受宠的贵妃宫内,也就是现在坐在您旁边的太后娘娘。” “她在死前,曾诞下一子,背后便有月牙的胎记。其实那并非是胎记,而是月音娘子与老嬷嬷抢夺陛下时,被指甲扣出来的。” 红艾红着眼眶,声音已经开始哽咽。皇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太后此刻正面无表情的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淮皱着眉头,看太后此番表情,只怕这件事并不是假的。 红艾深吸口气,长长的叹口气,道:“可怜那位贵人,刚生下孩子,便失了孩子命丧黄泉。” “陛下,您知道先帝为何厌恶你吗?” 红艾瞪着眼睛看向太后,随即喊道:“因为是她谎称自己有孕,最后将您给抱了过去,对外便说月音娘子死于难产。” “一宫两位嫔妃,一位诞下自己的孩子,另一位母子俱损,先帝连月音娘子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尸骨都不知道给扔哪去了,先帝能不气吗?” 红艾死死的瞪着太后,手中捏着月琴,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妖婆怕这件事走漏风声,杀了所有的人灭口,就连月音娘子进宫前的夫家也没有放过,何其狠毒!” “只可惜终是遗漏一人,伺候月音娘子的小宫女,当年承她一恩,那天她远远地瞧见这件事,趁着老嬷嬷带着陛下您离开的时候,进去瞧她。” “月音娘子在被灌下毒酒后,强撑着写了一封血书给她,让她寻得机会给先帝。然而先帝回来悲情欲绝,将所有伺候她的外院人尽数遣散出宫,给了一笔银子,算是封赏。” 红艾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看起来便时间长久的方布,上面的血字带着颤抖,只看便知道写这字的人,当初是在何种艰难的情况下,才勉强写完这一封血书。 上面是揭露她被抢孩子灌下毒酒的过程,还有妃嫔特制的印章。 “不可能!” 皇帝抬手将桌上所有的餐饭一扫而光,随即噗的一口血喷出,当场晕了过去。 殿内顿时乱成一团,两位掌管后宫的宠妃都不在,只能由资历老的惠妃请太后先回宫,然后安置众位亲王家眷,江淮难以置信的看向太后,太后离去前只是愧疚的看他一眼。 江淮和云千宁也不能出宫去,只能留宿长生殿,只不过当夜还有人来拜访。 “毅王爷,你来做什么?” 云千宁看着深夜黑衣前来的万俟毅,有几分意外,万俟毅耸耸肩,还未开口江淮便让他进去了。 “看来这把火还是冲着你来的。” 万俟毅径直坐下,云千宁一脸茫然的去拎茶壶,江淮抬眸眼中带着几分冷淡:“这件事你不知情?” “我若是早知道,定然会把那女子拦在宫外灭口的。我和母妃收到的消息是,今日会有人在殿前揭露太后当年残害嫔妃皇子的事,哪知道会是这么严重的事?” “怕是连太后她老人家自己也没想到吧。” 万俟毅抿口茶,如实道:“这件事揭露对你并没有好处,那与我更是坏事一桩,我没理由不告诉你。” 云千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她大致听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件事是太后失算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会被揭露的,是如此惊天的大事。 万俟毅说的没错,这件事被揭发,皇帝不是太后亲儿甚至还有杀母之仇,江淮首当其冲会被牵连。 “卫家……” 云千宁忽然想到今日宫外打死人的卫远,在这个档口卫家的任何小事都会变成灭顶之灾。 “谁说淮宁王妃愚笨的,依我看这反应倒是快的很。” 江淮紧握拳头,看来这件事就是想把太后所有势力都连根拔除,顺便让他在京城无可依,如此就算他再去殿前揭发康王,怕是也无济于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拉开序幕 江淮在第二日就被放出宫了,这件事毕竟与他和云千宁无关,然而却也被委婉监禁在王府。 飞雪连下三天不停,江淮站在院子里担忧的看向皇宫。 “陛下……太后毕竟养他这么多年,当年更是为护他登基吃尽苦头,还有长公主……总归还是有感情的。” 云千宁举着伞,轻声劝慰着。 江淮摇头,道:“这件事还没有揭露之时,陛下就已经为一己私利下毒了。陛下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先帝为何那么不宠爱他,如今得知真正原因,只怕……” 江淮清楚,陛下当年并非有意争夺皇位,他是很想当闲散王爷的。 只不过是因为先帝立他为太子,他想活命只能被迫去争去抢,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喊了几十年母后的人。 杀母仇人就在眼前,他不知道还处处孝顺,感情?天家子弟在那冰冷的宫墙内,还能有多少感情? 就像他一样,曾经是皇帝最疼爱的外甥,如今不过是各个皇子争名夺利登上皇位的一颗垫脚石,犹如陛下当年一样。 对他母妃的愧疚,怕是早就没有了。 还有玉芙……他真的因为是宠爱玉芙才会如此吗? 天子啊,都是如此。 “陛下放我出宫,又把我们监禁在此处,就是防止我知道宫内情况,知道外祖母的情况,他在防着我。” 江淮沉眸,就连监禁他们的侍卫都是皇帝亲兵,防的如此彻底,只怕结果不太妙啊。 “主子,刚刚后门的侍卫悄悄给奴婢递过一张纸条。” 王府里每日还是要买菜的,菜贩子现在不让进,侍卫们为防止府上人与外界有接触,所以亲自帮忙送菜。 阿月和及春轮流监督,阿月每次都会给在风雪里的侍卫们煮热热的姜汤喝。 刚刚就在阿月帮忙卸菜的时候,一名侍卫给他塞了张纸条。 ‘陛下打算将当年之事公布于众,严惩太后为母报仇,卫家将满门抄斩。’ 纸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云千宁眉头一紧,看向江淮,道:“现在怎么办?” “得知道外祖母关在哪里,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 江淮拧着眉头,云千宁思量片刻,若此刻不是冬季,她倒是可以把黑曜放出来去探查消息。 而蛮蛮……又不能离开花影重太久。 “对了!” 云千宁忽然把蛮蛮从空间里喊出来,而后吩咐它去寻石斛花的味道。 这石斛花云千宁只送给太后一人,是放在她床边的。只有太后身上才会有浓重的石斛花的味道灵气,蛮蛮一定可以找到。 蛮蛮的确不能离开花影重太久,但如果只是出去寻味道,应该是无碍的。 只不过天气实在过于寒冷,飞雪掩盖住部分灵气的味道,蛮蛮花费两天才最终确定太后被关押的位置。 “大理寺?竟是都不让在宫里了。” 江淮有些意外,看来今夜他要想办法溜出去。 “若有刺客闯入,你猜外面那些侍卫会不会无动于衷?” 云千宁看着他书写一张纸条系在蛮蛮腿上,而后便让他飞去齐府。 江淮心中感念不已,辛亏有宁儿,否则此刻他便是陷入死局了。 当夜,淮宁王府外涌入大批刺客,门口侍卫不得不阻拦,江淮提前从递给阿月纸条侍卫的手里拿过一套侍卫服,而后趁乱混进追赶刺客的人侍卫中。 齐琰找来的这些刺客很是机灵,在跑开没多久后便四分五散,于是追出去的侍卫们也都各自行动,江淮这才得以单独离开。 他怕自己被人发现,于是将伪装换下,万一被人抓到,总不好连累那名侍卫。 大理寺布防森严,不过并不是无漏洞可寻,他寻到守卫薄弱之处,趁着夜色溜了进去。 江淮轻功不是上乘,但也算不错了。 悄无声息的混进大牢之后,发现里面的守卫已经睡死过去了。 “这药够他们昏睡一个时辰,速度些。” 万俟毅把牢门钥匙给他,江淮有些意外,但也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多问便拿过钥匙去找太后。 大理寺向来是不长久关押犯人的,建设大牢也只是暂时收押犯人,是以此处空荡荡的,太后就被关在最深处。 “外祖母。” 太后身上早已不是华服,头发也零乱散着,江淮赶紧打开牢门,眼中满是心疼。 “淮儿,你是怎么来的啊?”太后惊讶,见到江淮更是激动的咳嗽起来。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带您走。” 江淮扶着太后就要带她走,太后反手拉住她,道:“淮儿,这因果是我当年自己种下的,也该我自食恶果。” “外祖母……” 太后摇摇头,拍着他的手,道:“我只是担忧你的日子不好过,皇帝震怒,只怕会迁怒与你。” “不用担心外孙,我与宁儿尚有自保的手段。” 太后叹口气,顺着小窗看向外面,眼中泛红道:“只是卫家……卫家无辜啊。” 江淮抿着唇,太后继续道:“这么多年我让卫家远离朝廷权势,就是怕此事有朝一日被翻出,牵连他们。没想到还是如此结局。” “那位月音娘子真是……” 江淮没有说完,太后已经沉沉点头。 “当年先帝南下带回来一位人妇,那妇人整日冷言相对,他还百般宠爱。日日夜夜就在我的眼前,同处一个宫殿下,我怎能容忍?” 太后闭眼,仿佛那些事就在眼前一般。 “她死了,先帝便疯了,杀良将灭忠臣,一切说过那妇人不好的人都被他处死了。淮儿,你不是在查付家的事吗? “付家就是先帝默许康王布下的一场局,那时候先帝已经魔怔了,他痛恨所有人,也痛恨他自己。” 江淮忽然有些无力,皱着眉头哑着声音问道:“所以先帝知道付家是冤枉的?” “是,他知道。所以他才会留下付柳的命,留下付家那些老幼的命。付文曾上奏,让皇帝忘了那妇人,重振朝纲,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才给付家带来灭顶之灾。” 太后说的每一句话,江淮都听在心里。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宁儿说。 告诉她,付家那么多条人命仅仅是皇帝不高兴,而默许康王所做的一切? “带着宁丫头离开京城吧,眼下他容不得卫家的人,又怎能容下你呢?” 太后重重的叹口气,江淮跪下身子,道:“外祖母,您真的不跟外孙离开吗?今日若别,只怕是……” “我本来也是朽木将枯,若非是宁丫头的灵花益草,我也难撑到今日,我对不起那丫头,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 太后忍不住老泪纵横,扶起江淮道:“若你能做到,就把远儿救走,给卫家留条血脉吧。远儿那孩子向来守礼儒雅,最是谦逊,是个好孩子,他断不会杀人的。” “好。” 江淮哑然答应,太后催促着他快些离开,莫要被人发现了。 江淮只能压下心底悲怆,转身离开了。 万俟毅将钥匙挂回去,牢房的门也再度锁上,二人乘着月色一并离开,江淮并没有着急回王府,万俟毅也没打算让他这么快的就回去。 “刑部查过,那书生不是被打死的,而是中毒身亡,卫远是被陷害的。” 江淮点头,并没有说话。 “幕后之人这么做,无非是想以此事激怒父皇,或许若无这件事发生,卫家不会有事。” 万俟毅说的也是江淮所想,之所以要陷害卫远,是想在这个当口将卫家连根拔起,再无翻身的可能。 “我帮你救下卫远。” 万俟毅挑眉,江淮侧眸看他,终于开口了。 “如今我深陷泥潭,可帮不了你什么。” 万俟毅轻笑,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帮我正名留在京城,更何况我还是要靠你夺皇位的。” “如今情形,你还觉得我能帮上你?你也看到了,当下我怕是自身难保。” 江淮神情淡淡,万俟毅摇头,指一指他的荷包,道:“你错了,有云千宁在一日,皇帝就算再震怒,也不可能处置你和她。” 云千宁是谁?她可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付家之后,淮宁王妃。 她可是万千善信心中的花神转身,是当世活神仙。 她赠花救人,布施行善,在万千百姓中,就是真正的神。 皇帝想杀她,那也得看百姓们同不同意。若失民心,天下亦失;反之若得民心,天下亦是唾手可得。 “雪灾肆虐,这两日周遭山林村子里已经冻死不少人了。” 万俟毅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江淮沉眸,道:“那便劳烦你去找长生道长,让他安置难民,余下的我相信道长自有决断。” “今后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卫远我定然会给你救下来,只是要如何安置?留在我府上,那可太危险了。” 江淮眼珠微动,看向西边淡淡道:“长柳巷十六户,把他藏在那里。” “如此,那便提前祝我们马到成功。” 江淮眼中带着几分严肃的认真,道:“你想要的,我定会帮你得到。” 江淮转身消失在巷子里,万俟毅轻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此番,权当是报答他们当日保住玉乐免去和亲之苦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博弈 云千宁独自在府中有些担忧江淮的安危,眼瞧着都要五更天,江淮还没有回来,她更是忧心忡忡。 “夫人,门外来了一群大理寺官兵,自称有人夜闯大理寺,说要入王府搜查。” 云千宁眸子一沉,随即穿好斗篷,道:“我去瞧瞧。” 怀午和千路紧跟在其后,阿月和及春打着灯笼,大理寺的人还在敲门,此处毕竟是王府,他们也不敢贸然擅闯。 “开门。” 云千宁站在门口,怀午和千路一左一右把大门打开。 柏升站在门口,拱手笑道:“在下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听闻今日府中遭遇刺客,一则来关心王爷王妃的安危,二则是今夜有人擅闯大理寺,故而……” 云千宁莞尔道:“王爷近来担忧太后娘娘,此刻正缠绵病榻,大人来的不巧只怕是见不到王爷了。” “无妨,既然王爷病了,在下更应该前去探望。” 柏升说着便要往里闯,云千宁眼神一沉看向怀午千路,二人抬手拦住了柏升。 “此乃淮宁王府,岂容尔等擅闯?” 及春冷声呵斥,云千宁走回厅院,道:“柏大人,此刻是什么时辰?” “现下是寅时末。” 柏升盯着云千宁移不开眼睛,初见她时他便觉得她天人之姿,惊艳动人。 如今她嫁做人妇,稚嫩不再平添一股端庄贤淑,更是貌美诱人了。 云千宁冷眼望过去,神情有五分像江淮两分像齐琰。 “寅时末,你无圣旨便带兵要闯王府,是何道理?” 柏升笑笑,上下扫了一圈云千宁,道:“那夜深之时王妃穿戴整齐,面无困倦又是何道理?” “放肆!” 柏升这话说的轻挑,及春护住呵斥,大理寺的人也不遑多让,闻声就要拔刀。 两边剑拔弩张,云千宁挑眉道:“今日除非有圣旨下令准你进府搜查,否则谁若敢踏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千路千城闻言手执兵器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怀午则是回到云千宁身边保护她。 柏升冷笑一声,抬手道:“今日这王府,我还闯定了。” 落手间,身后兵将纷纷闯进来,一众下人抵挡,云千宁站在中间不退分毫。 “你先回去。”怀午护着她要往回走,云千宁望着周围乱成一团,忽然心中冒出一想法。 柏升抬腿就要往后院走,怀午拦住去路。 “怀午大人,何必放着玄阙司大好前途不要,非要以身犯险呢?” 柏升从身边侍卫手里夺过武器,怀午招招逼迫他后退,最后竟是让他逼回院中。 柏升节节败退,转头正好看到云千宁站在院中身边只有两个侍女保护,直接跑过去抬手便用剑抵住她的脖子。 “都住手!” 柏升一声令下,云千宁抓准时机狠狠踩他一脚,她趁机要逃跑,柏升连忙拉住她,拉扯之间长剑不知怎的正好划伤云千宁的胳膊。 鲜血顿时洒在雪地上,凝成血珠。 云千宁特意让蛮蛮压住花影重护住的灵气涌动,而院中能有的灵气尽数围着云千宁,即便如此胳膊上的鲜血依然在流。 “宁儿!” 江淮穿着里衣跑出来,面色苍白不止,还顺便咳嗽两声。 他跑到云千宁身边扶住她,她便顺势一倒,昏了过去。 “王爷?你既然在府中为何……” 柏升一愣,江淮怎么会在府上? “柏大人好大的官威,便是忙着落井下石,也合该再等等才是,如此深夜便带兵私闯,刺伤王妃,你好急的心。” 江淮抱着云千宁往回走,柏升望着地上滴答的鲜血,皱着眉头。 “大人,现在要怎么办?” 身边下属开口询问,柏升深吸口气道:“回去。” 大理寺的人走得一干二净,云千宁靠在床上,伸手抓着江淮的手。 “怎的不穿件外袍?” 江淮忙着给她找药包扎,边应道:“趁乱回府便听到你说我病了,来不及去后院便把衣裳脱了。” “早知道我就换个理由了。” 云千宁皱着眉头,阻止道:“先别涂药,再等等。” “你……” 江淮似乎有些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云千宁撑着一张苍白的脸,道:“等到皇宫的花儿谢了,便可以了。” 蛮蛮压住花影重的灵气,那么外面灵花灵气就会护主。 最先凋零的,便是云千宁不在的地方,她毕竟在王府里,自身灵气尚能维护王府里的花草树木。 云千宁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才让江淮上药,她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蛮蛮本想松开对花影重灵气的压制,但江淮告诉它不可以,让它继续压制,否则宁儿就白吃苦头了,它只好继续控制。 次日清晨京城所有产自花影重的花草树木尽数枯萎凋谢,就连树木上的叶子和繁花也都零落,与其它冬日植物并无差别。 这件事可谓是轰动京城,不多时柏升带兵夜闯淮宁王府,重伤云千宁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好端端的你去淮宁王府做什么?还打伤云千宁?你疯了不成?” 镇远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抬脚一脚踹上去,旁边柏夫人赶紧抱住儿子,喊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出了这档子事,江淮已然是不成气候了,我们还怕他们做什么?不就是个平民丫头,有什么伤不得的?” 镇远侯被夫人气得不行,揉着眉心苦口婆心喊道:“不成气候?平民丫头?别忘了永顺长公主毕竟是替陛下殒命的,江淮他师父手握天下锻造坊,眼下大楚和西戎战事迫在眉睫,就算皇帝再怎么生太后的气,还能真把江淮如何? “那云千宁可有花神转世之称,信奉她的百姓能从京城排到南下去,京城内一夜千花凋零百树枯萎,因雪灾流离失所的难民现下就在长清观安置呢!还有何伤不得?我看你们是找死! “你不是能护着这个畜生吗?你护着吧,若圣上怪罪下来,你们母子自己想办法吧。” 镇远侯气的坐在椅子上直揉眉心,柏夫人闻言已经有些怕了,顿时委屈的哭出来。 “老爷,你不能不管儿子啊。” “平日里你纵的他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也就算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能不知道?私下谋得大理寺少卿的职位,被人拱火当枪使,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可管不了。 “让这个孽畜自己想办法去吧。” 镇远侯府里吵闹哭啼一片,宫里也属实不好过。 皇帝的确因为太后事震怒牵连江淮,可到底还是顾忌着长公主对他的感情。 永顺毕竟无辜,又为他而死,江淮至今也没有做错什么事,便想着冷落两天便罢了。 如今比起太后的事,雪灾更让他头疼。 那么多灾民无处安置,若非是长清观连夜收纳灾民,这一早打开城门,只怕要有数不清的灾民入京。 眼下本就为准备打仗而粮草不足,要是再有灾民闹事,只会让他焦头烂额。 听到长清观收留灾民,皇帝才刚睡几个时辰好觉,一早御花园百花枯萎,云千宁重伤之事就传到耳朵里。 之前云千宁受伤,御花园也这样过,如此定是做不出假的,那便是真伤了。 伤的如此之重,传到长清观那帮道士耳朵里,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皇帝又头疼起来,为这事揪着宸妃大骂一顿,柏升是个什么货色谁人不知?竟然也能道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还没死呢,后妃皇子敢插手朝廷官员的事,真是翻了天了。 皇帝立刻下旨削宸妃掌管六宫之权,褫夺封号,无诏不得踏出宫门,五皇子万俟煜也禁足宫殿内,将柏升暂压刑部,稍后再处置。 这边惩处过,又得去安抚云千宁。 皇帝将淮宁王府外侍卫尽数撤走,让凌禾亲自去查看照看,又赏下一堆珍贵药材以作安抚。 凌禾也来了,药材也收了,可云千宁就是不见好,江淮也不去谢恩,长清观的道士天天大摇大摆的去淮宁王府探望,又大摇大摆的回去。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老爷!升儿说不过是不小心伤到她胳膊一剑,怎的会躺这么多天?我看他们定然是一起做戏要对付我儿呢!” 柏升入狱三天,柏夫人急的团团转,镇远侯也被烦的不行。 “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我亲自登门看望都被给挡回来了,摆明了人家就是不想跟我们和解,能怎么办?” 柏夫人闻言深吸口气,道:“我就不信了,还能让两个小辈给玩弄了,我亲自去看望她!” 镇远侯起身就要拉住她,却也没拉住,人已经出去了,气的他重重叹口气。 “就会胡闹!” 而皇帝这边更加难受了,长清观的无生道长进京,直言道观里养不起那么多灾民,之前都是云千宁出银子,如今几次进王府,都未得见云千宁,道观真的没钱了。 想请求皇帝赶紧想办法安顿灾民,不然他也只能让这些灾民离开道观。 皇帝为难,说着好话劝哄道长再收留几日,这难民棚已经在布置了。 道长也不听这个,一开始还只是京城附近的难民,现下就连远些的地方也寻过来了,道观就是想收也收不下了。 皇帝又不傻,无生道长说这些话还是因为云千宁受伤未愈,又觉得是他冷落淮宁王府,替人家抱不平来了。 他犹豫再三,最终决定暂时放过卫家。 《甜丫鬟恃宠生娇》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甜丫鬟恃宠生娇请大家收藏:()甜丫鬟恃宠生娇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毒酒赐死 皇帝下令将卫家从牢里放了,只削爵不连坐,至于卫远据说是死在牢里了,皇帝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卫家不多的家产还回去,让他们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如此云千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皇帝宁可放过卫家也没有想过重重惩处柏家,这说明他到底还是宠爱宸妃的。 不过对于她来说,能救出整个卫家是意外之喜,她求之不得呢。 皇帝示好,她和江淮不能不给出反应。 在皇帝释放卫家当天晚上,长清观的道长们终于见到云千宁了,并且从王府拿出千两银子和众多衣裳。 只有吃饱穿暖,难民们才不会有任何不满暴动。 “皇帝真够狠的,暗中派人把齐府都监视起来了。”齐琰皱着眉头,显然也是几分不高兴的。 齐家几代功勋,如今不过是太后出事,就能牵连他们齐家,皇帝是有多忌惮江淮? 他是一直瞧不上现在这位皇帝的,从他听到的那些事来说,当朝皇帝一路靠着女人保护登基,最后表面善待她们留下的后嗣,实则都是放任不管。 且不说江淮从小在皇宫受皇子欺负,最后无奈离开京城拜师学艺去了。 便是他嘴里口口疼爱娇惯的玉芙,也没见多几分格外好的待遇。 建座公主府?给季元斌状元的名头?这些不过是诓骗世人,让外面人都道他慈爱罢了。 玉芙还不是连支撑公主府开销的银子都没有? 江淮有钱那是因为他师父掌握最好的锻造术,且懒得搭理朝廷,分一座锻造坊专门供应皇室。 还让江淮掌管,那就是变相告诉皇帝,善待我徒弟,否则老子连这座兵器坊也不给你。 他有办法吗?他没办法,自己私下偷偷派人去偷锻造术,派去那么多人还不是有去无回。 他爹之前可告诉他,皇帝甚至还想让他带兵攻山。 他爹多精明的一个人,直接称病。皇帝派了另外的人,结果一行人全都死在上山的机关里。 因为折损太多,还连人家老巢都没有找到,最后皇帝只能兵部和兵器坊交接的任务也交给江淮,利用他来维持兵器的需求。 当年登基之初更是愤世嫉俗,斩台谏轻武官,若非那时还有长公主加以阻拦,他能幡然醒悟表面做位仁君?只怕还会将暴行进行到底。 而现下太后做错事,皇帝就怕江淮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率先将王府监禁起来,而后又暗中盯着齐府,摆明是怕江淮因此造反。 自己想拿江淮当磨刀石,给他千般宠万般爱最后连传位这种谣言都传出来,不就是想让那些争夺皇位的皇子去和他斗法吗? 可惜早些年江淮压根就不回京城,回也是待几日匆匆离开,压根不给其他皇子动他的机会。 再回来人带着云千宁这位花神转世的‘活神仙’,想动又不敢动,这才让他们二人在京城过得还算顺遂。 皇帝大多是君子话,小人行,齐琰看的通透所以连仕途都不进,此番种种更是让他觉得恶心。 “我答应万俟毅了。” 江淮淡淡开口,齐琰也没多意外,托着脸道:“听说卫远几日前死在牢里,我便觉得不对劲。心道是柏家忍不住动手,可转念想想卫家到底和他们没有多大的仇,犯不着这么着急的赶尽杀绝,那是就猜到些许。” “外祖母她……” “你现下赶过去,或许还能见到一面。我匆匆赶来便是来告诉你的,宫里派人赐东西进大理寺了。” 齐琰抿着唇,江淮握紧拳头,此刻能赐的无非一毒酒二白绫。 “早几日见过她了,我……”江淮心神不稳,云千宁抿着唇思量片刻,道:“去看看吧,总归要送一程的。” 她知道亲眼看着亲人离世是件很痛苦的事,可若不去,只怕江淮日后都在悔恨当中。 江淮深吸口气起身便匆匆离去,云千宁也缓缓起身,齐琰一把拉住她,道:“外面风大,你这身子骨就别去了。” 云千宁一直压着花影重的灵气治愈她,毕竟她还要做戏给皇宫里那位看。 这两天每日都有赏赐下来,内监大有不看到她誓不罢休的态度,她便也不能让花影重治愈她。 那剑伤她故意割得很深,就怕浅了起不到作用。如今几日下来,伤口还未彻底结痂,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 “我没事,只是担心他。这几日江淮情绪很不好,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可不愿跟我说。” 云千宁只是有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 齐琰轻轻摇头,只怕江淮到现在才认清皇帝的嘴脸吧。江淮平生最恨虚情假意,偏偏自己这十几年来都活在其中。 他以为父亲对他是有愧疚和爱的,结果一朝事发江适带走母亲儿女,唯独没有对他说声抱歉。 他以为舅舅对他也是真情实意的,可一路走过来,所有情义中都带着算计和利用。 “人心可怖,看透了自然会有些难以接受。” 齐琰叹口气,云千宁执意要跟着去,他当然得小心陪着。 大理寺内,皇帝派下赐毒酒白绫的内监已经到了。 江淮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喝下毒酒的太后,祖孙俩不知道说些什么,太后没说几句话便去了。 云千宁赶到的时候,他正跪在太后尸体前,眼底是藏不下的悲呛。 “王爷,陛下有旨尸体……是要扔进乱葬岗的。” 江淮抬头似乎要说什么,齐琰赶紧上前一把按住他,道:“是,大人请自便。” 齐琰暗暗点了江淮的穴道,拉着他往外走,云千宁担忧的看着他,三人出大牢,便坐回马车上了。 “你!” “你别恼,皇帝此番命令多是在出气,你若此刻强行要走太后尊体,岂非让他火气无处可泄,若再连累卫家,宁丫头的伤岂不是白受了?” 齐琰瞧着云千宁面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了,他这当哥哥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待到他们人一走,我就命人把太后尊体带走。” 江淮红着眼睛,哑声道:“你思虑周全,多谢。” “这几日你和宁丫头好好休息,万俟毅那边有我呢。” 齐琰这辈子也就真心交这么三五好友,尤其是江淮,这傻小子当初自己吃这么多亏还保护他和凌禾,如今倒是全反过来了。 “无妨,对于康王他们来说,我已经不算是威胁了。接下来,他们就该对付想对付的人了。” 江淮沉眸,他们要扶持万俟煜上位,那么挡在前面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如今万俟煜风头正盛,可宸妃被柏升之事牵连,已无后宫掌管之权。 若此时皇帝出事,最有可能登基的并不是他。 所以他现下首要目标定然是——万俟毅。 “千城,去查查是谁指使柏升夜闯王府的。” 江淮淡淡吩咐一句,齐琰欣慰看着他,道:“还当你要悲痛几日,想着有件事过些时日才说,眼下你既头脑还清楚,便当下就告诉你吧。” 江淮挑眉看着他,问道:“你被关在府里这么久,还能查到什么事?” “笑话,小爷我是谁?就算坐在家中,消息自然也会自己前仆后继的上来。”齐琰得意的笑笑,江淮被他逗笑,云千宁松口气,还好还好。 “咳咳……” 云千宁刚松口气,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二人纷纷看过来,江淮赶紧伸手摸着她额头。 “千路,让怀午赶车,你快些去凌府找凌禾过来。” 自从太后事出,皇帝监禁淮宁王府,云千宁受伤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凌禾便自请离开御医院。 这把火都能烧到不在朝中为官的齐琰身上,自然也就能烧到他这位离皇帝很近的他身上。 凌禾不傻,在皇帝派他为云千宁医治之后,便写好辞呈了。 皇帝自然顺水推舟,留着他在宫里,他心里自然难安。 “我没事。” 云千宁摆摆手,只是头愈发的昏沉起来。 “别让蛮蛮压制了,该做的戏都已经做完了,你……” 江淮有些慌乱,云千宁反手安慰他,道:“我有分寸,别担心。” 若此刻她说好就好,皇宫那位会不起疑心?她不过难受几日,忍忍便过去了。 当下越真切,皇帝会越放心江淮,更不会怀疑那夜之事究竟是不是她在做戏。 既然她自己动手划了,那么这一刀就务必有价值,这才不辜负她这几日辛苦。 江淮抱着她,他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凌禾是被千城一路快马加鞭带过来的,他赶到王府时,云千宁已经昏睡过去了。 “本就身子虚,又在如此冷风天出去,少不得要受风寒了。” 凌禾写好药方,让丫鬟们抓药药。 “我们出去吧,留一个人照顾她就好,屋子里人多气乱,也不好。” 三人便离开卧室,去外厅喝起酒来。 “抱歉,连累你好好的御医也做不成了。”江淮敬他一杯酒致歉,凌禾抬手碰杯,道:“我还得谢谢你呢,本来我就不想宫里待着,只是想不到好理由离开罢了。” 三人会心一笑,江淮的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等到此方事了,我们家打算离开京城。”凌禾开口,江淮思量道:“我大概也会待着宁儿离开。” 齐琰叹口气,道:“那就又剩我一人了呗?”他低头抿酒,而后感叹道:“家大业大也不是好事啊。” 三人坐在廊下喝酒,外面的风雪又大几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驱赶难民 今年雪灾格外的严重,多处地方已经因为没有御寒的方法,冻死许多人了。 往京城涌入的难民越来越多,皇帝偏在此时病了,朝廷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你身子骨刚好些,怎的非要往外跑?” 江淮皱着眉头,云千宁端着厚厚的斗篷道:“无生道长说近日难民多到京城的粮食已经不够了。” 此时正处在冬天,粮食最不易得。 之前家家或许还有些余粮,可如今雪灾横行,谁不为自己着想? 周遭那些粮店菜店坐地起价,大多米菜都进了富豪家里,她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人熬过这个冬天。 江淮叹口气,让阿月多备几个手炉,他也放下手中事,准备一起过去。 “王爷,宫里来人说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云千宁顿时担忧起来,如今皇帝病重,此时请江淮进宫能有什么好事?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回轮到她不放心起来,江淮摇摇头,道:“我自己去。” “那你小心为上。” 云千宁拧着眉头,二人出王府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京城的街上雪也是厚厚的几层,被巡防营的人来回踩得硬实,云千宁握着手炉路两边都是些乞讨的人。 “都滚开,说了多少遍街上不允许乞讨!再不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前面几个巡防营将士凶神恶煞的赶人,云千宁觉得不太对劲,思量片刻决定去一趟裴家。 她今日来得巧,裴家一家人都在,就连巡防营统领裴大人也是在家的。 “宁姐姐。” 见到云千宁来家里,最高兴的莫过于是荣灵了。 “瞧着可比在荣家胖些了,想来裴家待你不错。”云千宁高兴的让阿月把礼物送过去,荣灵害羞的垂首,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道:“妹妹哪里是胖了,是……有喜了。” 云千宁有些惊讶,笑道:“那倒是好事一桩,改明儿我让凌禾给你配些安胎药来。” “这些婆母都准备了,姐姐快进去坐。” 荣灵挽着云千宁进正厅,裴洛谦逊的行礼,不多时裴夫人也过来了。 “听闻裴大人在府上。”云千宁喝着茶直言问道,裴夫人一愣,道:“是,老爷正在府上,不知王妃有什么事?” 裴夫人眼底对云千宁还是有几分不屑的。 若是还是从前,她定然高高兴兴的扫榻以待。而如今嘛……江淮已经不成气候了,谁还会给她这个飞上枝头的凤凰颜面? 云千宁也不在意,放下茶杯道:“今日我在街上看到巡防营的将士正在驱赶乞丐难民,不知可是裴大人授意?” “这怎么会啊?”裴夫人连忙让丫鬟去把老爷叫出来,如此大事已经不是她看不看得起云千宁的事了。 裴洛也显得有几分紧张,道:“我爹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想来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云千宁莞尔,道:“夫人和公子不必紧张,我来只是好奇一问。” 裴夫人瞪一眼儿子,云千宁继续抿茶,荣灵坐在一旁安抚担忧的裴洛。 不多时裴统领便过来了,见到云千宁倒是客客气气的。 “裴大人,街上驱赶难民的事,可是你下令让他们去做的?” 云千宁也不客套,裴统领也是惊讶,道:“并不是,近几日我一直在府中闲职,如今巡防营都是由副统领赵崇管着的。 云千宁垂眸,怀午低声道:“赵崇母亲是镇远侯的庶妹,他爹在京城只任个官职不高的翰林院修撰。” “镇远侯妹妹的儿子啊。” 云千宁若有所思,思量片刻道:“今日来叨扰各位了,改日我再协重礼登门致歉。” 荣灵见云千宁要走,有些不舍,云千宁轻轻拍拍她肩膀,道:“等回去我让人送些百合来,最是能凝神静心,对你养胎有好处。” “谢谢宁姐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听说之前……我很担心的。” 云千宁笑笑,而后便跟裴家众人告辞离开了。 “千路,你去趟齐府。” 云千宁低声吩咐着,千路将她所说的记下之后便前去齐府。 街上的难民尽数被赶出城去,他们无处可去,长清观也没那么多地方安置难民,那些人家的房子都受不住这风雪,更别提搭难民棚了。 如今怎么收留他们才是大事,什么吃穿到都是次之了。 “夫人,起风了,我们找个地方先歇歇吧,今日也是看不着什么了。” 及春开口劝道,云千宁点头,她原是想看看京城内难民的情况,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眼下只能先避一避风雪,等得空的时候再去城外看看。 御月楼内的菜价都翻了两倍,云千宁喝着热茶,有些疑惑:“一般酒楼菜馆的米菜都是哪来的?” “有些菜农会专门把秋收的菜收进地窖,到冬日的时候供应给各个酒楼菜馆,这个时候的菜价是一年之内最高的。” 云千宁点头,拖着下巴若有所思。 “夫人,齐三公子说请您去长柳巷。” 云千宁将饭菜装食盒带走,她赶到长柳巷的时候,齐琰已经到了。 “万俟毅?”云千宁抿着唇,看着门口的陆傲以及一旁不认识的男子,她更加疑惑了。 这个地方是齐琰给陆傲找的隐蔽场所,想来是没人知道的。 “他是卫远。” 齐琰提醒一声,云千宁反应过来了,想来就是万俟毅把卫远救出来的,江淮让他把人送到此处来。 “找我什么事?” 云千宁进正厅烤烤手,齐琰挑眉道:“陛下为难民的事病倒,万俟煜在这个时候为讨好陛下,让巡防营的人驱赶乞丐,以此来瞒天过海。” “你们都知道了啊,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云千宁忽然有些气馁,齐琰笑道:“不算白跑,若非你让千路来找我办那些事,我也猜不到是万俟煜做的。” “那你觉得我这个计策怎么样?”云千宁大眼睛亮闪闪的,齐琰翘着腿,道:“不错,直击要害。” 云千宁闻言顿时高兴的咧起嘴来,陆傲倚着门边,道:“我说你们几位要谈事,来我这做什么?不知道最近有人一直在暗处找我啊。” 这事云千宁还真不知道,她扭头过去,问道:“找你?” “是啊,我就纳闷了,如今太后失势,江淮也跟着受牵连,就算我手上有给付家翻案的证据,此刻也是不中用的,这些人找我还能是为什么事?” 若说之前陆傲有危险,那都是因为康王一直以为他找到给付家翻案的证据了,所以想从他手里抢走证据顺便灭口。 可现在他们重拳一击,让以前在御前能说上话的江淮现在都歇菜了,还找他的意义是什么? 齐琰摸着下巴,盯着卫远道:“莫不是因为他?” “他能成什么事?皇帝都已经赦免卫家了,就算此刻把卫远交出去,也未必乐意搭理他。”陆傲翻个白眼,最后还不忘讥讽道:“齐三公子最近脑子有些不大灵光啊。” 云千宁早就习惯这二人说不上三句话就要互相嘲讽的事了,她鼓着脸也在沉思,陆傲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寻找的? “你在康王府的时候,康王就没有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赏赐过你什么贵重东西?” 江淮从门外进来,身上沾着风雪冷冽,云千宁见到他欢喜的要过去,被他抬手制止了。 “我身上寒,且等等。” 江淮的话提醒了陆傲,他仔细回想道:“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一些破字画罢了。” “你给放哪了?” 陆傲挑眉,道:“有一次在游湖,我尽数带到画舫上了,可能还在那吧。至于画舫,应该还在船家那锁着。” 长微湖附近有一户人家专门给人看船的,无论是谁家的船,都可以放在他那。 “得空你去看看,若是能找回来就先看看,反正你天天闲着也是闲着。” 齐琰抿口茶,陆傲翻个白眼,道:“我出门一趟多危险,更何况你们放心把他自己扔在这?” 陆傲指着卫远,江淮摆手道:“无妨,我派人来保护他便是。” 云千宁可不想听什么画不画的,她走到江淮身边,问道:“皇帝传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他希望我把兵器坊的交接权给出去。” 齐琰眼神一冷,云千宁皱着眉头,问道:“你答应了?” “答应了,为何不答应?以前是我两边全权负责,如今交出去一边,我不是清闲?” 江淮笑笑,云千宁想想也是,“交出去也好,免得日后还引麻烦。” “看来皇帝真是老糊涂了,这个时候还急着削你的权。”齐琰叹口气,万俟毅转身问道:“此话何意?” 齐琰双腿交叠,双手环胸笑道:“站在江淮的角度上来看,他前脚把自己外祖母杀了抛尸荒野,后脚就削他权,他心中能不有气? “皇帝这是笃定江淮不会因此迁怒,也笃定他行事光明磊落,为大局着想,所以才会如此步步紧逼。 “若换成旁人,你如此紧逼我,我便兵器坊一关,对外称病,你们想打西戎?打去呗,老子我垫高枕头,此事与我无关。 “如今时期内忧外患,若想让战士上战场卖命,装备不配齐全,谁去送死?” 齐琰三言两语道出其中关键,随便抬着下巴看向江淮:“这差事八成是落不到二皇子手里,依我猜测皇帝怕是想立五皇子为太子了。” 江淮点头,道:“我进宫之时,万俟煜也在。” 齐琰一笑,“那不是正好?听说的把兵器坊关了,对外称病。康王不是断你替付家伸冤之路吗?那咱们就自己踩出一条路来。” 江淮和云千宁对视一眼,此刻若想自保,只能用此方法了。 否则万俟煜登基,第一个要死的,怕就是他江淮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局势逆转 江淮并没有称病,而是以材料不足,暂时关闭兵器坊。 这一举动无疑是刺激到刚刚好转些的皇帝,然而不等他问罪江淮,城内开始无缘无故冒出尸体。 大多都是因为雪灾冻死的难民,尽管赵崇一直命令手下把尸体处理干净,可还是架不住尸体出现在各个地方。 城外难民闻得此事,纷纷冲进城内,对于他们来说,在外是等死,冲进来或许还能搏一搏。 皇帝好不容易上朝,就有台谏在朝上奏明此事,还出言犀利狠狠参赵崇一本。 更有甚矛头直指五皇子万俟煜,气的皇帝下朝后对他破口大骂。 “如此大事你竟然就是这么处置的?如今天灾降临,百姓都人心惶惶,此刻你不拉拢民心,反而以这种手段镇压,你个蠢货。” 皇帝捂着脑袋,万俟煜连忙跪在地上,辩解道:“父皇有所不知,那些人并非是难民而是刁民。” 皇帝挥挥手,不愿再听下去,道:“不管是难民还是刁民,如今城内的难民还需要快些处置了。” “请父皇赐教。” 万俟煜拱手,陛下叹口气,道:“赶紧安抚才是。” “是,儿臣知道了。” 万俟煜退出尚书府,转头便想到了法子。 万俟煜的法子很简单,既然是要安抚难民,那么难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地方住,没东西吃。 于是他下令强征用几家酒馆,将难民统统安置进去,逼周围的地主上缴米菜。 如此难民是安置下来了,可是商家和地主却是活不下去了。 因为万俟煜是强制性的让他们办这些事,半分好处都没有。 这一下子就断了别人吃饭的本事,其中一个菜贩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些菜挣些钱,结果被白白征收,一家子养不起了,他诉状无门,直接写下一封血书吊死在衙门前。 他夫人也遭受不了压力,一头撞死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只留下几个年岁尚小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可带来了?” 云千宁目光移到外面,千路领着三个孩子进来,两个长相差不多的男孩,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夫人,双胞胎兄弟今年才八岁,哥哥叫周文弟弟叫周武,最小的妹妹五岁,叫周喜。” 千路把三个孩子带到正厅里,云千宁对他们招招手,三个孩子显得很拘谨。 “他们父母可安葬好了?” 云千宁也不勉强他们,千路点头道:“杭大人听说是您要安葬他们,很痛快的就把尸体交出来了。依夫人的吩咐,正安葬在他们家附近的山上。” 长得稍微高些的周文忽然拉着弟弟妹妹跪下来,磕头道:“谢谢夫人安葬我们爹娘,周文定然当牛做马来报答。” 云千宁闻言心下更苦涩了,伸手将三个孩子拉起来,柔声道:“我不需要你们报答,只想你们好好长大。” 说到底周家会有今天的祸端,起因还是在于她。 当初她出主意将已死的难民尸体放进京城,引起朝廷官员重视,和难民的暴动。 她原想着皇帝会出面解决,或者惩处万俟煜,没想到皇帝只是在朝上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并且还把安置难民的事情交给他。 万俟煜更是无所畏惧,继续压迫百姓才会有周家的事。 所以归根究底,云千宁觉得自己亏欠周家的。 得知周家还有三个遗孤,她便让千路把孩子领回来了。 “日后你们就跟着我,可好?” 云千宁疼惜的摸摸周喜的脑袋,周文思量片刻,点头又要跪谢。 “这几日你们定然是累了,让千路叔叔带你们去休息,想吃什么就告诉下人,莫要拘谨,知道吗?” 还是周文点头应声,云千宁让千路把他们送到离主院近些的院子,又特意把及春喊来。 “挑两个机灵稳重的丫鬟去伺候着,让绣娘依他们尺寸裁几身孝衣和素净些的衣裳,吩咐厨房给他们的膳食暂时不要太荤腥了,等重孝过了再说。” 云千宁细心的吩咐着,及春听完便去办了。 江淮对于她把三个孩子领回府上养着并没有太多意外,他知道宁儿就是这个性子,既然养三个孩子就能让她少些愧疚,那便养着,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他们。 万俟煜的这番作为间接让好多馆子都关门了,朝上参他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皇帝想护也护不住了。 再次罚他禁足,让他不能出院门。 然而又一次这般的轻拿轻放,已经让部分正直朝臣不满意了,几番轮流上奏,务必要严惩万俟煜来平民愤。 皇帝左右为难,他的确不想惩处万俟煜,可民声哀怨,朝臣怨怼他也不得不听。 就在此事万俟毅主动请缨,将安顿难民和平息百姓不满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皇帝见此便顺水推舟,将此事全权交付给他。 万俟毅以人手不够为由,主动借用巡防营一队兵力,皇帝索性就把整个巡防营的调动权都给他了,让他务必完成此事。 已经被剥夺封号的宸妃知道此事后很是着急,皇帝也是有心放她出来,可碍于朝臣还是没有解她禁足。 万俟毅第一件事便是整合难民,将所有因为房子被毁而逃难的单独造册,有房子但无米无粮的登记造册。 而后将房子尚在,但是没有食物的人分到一间客栈,余下的又在别的客栈。 而客栈酒馆方面,万俟毅不再让他们白干,而是支付比往日高出三倍的银两给他们,当然这笔银子是江淮他们暗中给他的。 万俟毅一个边关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什么钱? 面对客栈尚且如此,菜贩子地主给的银子自然更高,如此一来,难民既暂时能吃饱不用风餐露宿,商家们也不至于被逼到死路,反而因为高额银子对难民十分用心。 之后万俟毅高价从南下走船只运来不少粮食,加上号召京城高门贵族捐物,分发给那些有房子的,保证他们能安然过冬后,将他们送回家里。 之后京城内便只剩下被风雪摧残房屋的人了。 万俟毅给他们每人厚厚的衣裳,让巡防营的将士以及从牢里调出犯人帮助他们重建房子,不过短短半月,房子便重新建好。 还是按照之前处理的方式,分发给他们过冬的物资,便让他们回家去了。 余下的便是在雪灾中失去亲人无人供养的孩子和老人,这些人由江淮和云千宁出银子建造善堂,把他们安置在内。 在他们没有行动力的时候,由他们二人出银子照拂,待到孩子长大,他们便不再管。 而后无依无靠的老人们,云千宁也承诺不会让他们尸骨无可葬,算是会帮他们送终。 历经将两个月,终于在二月底处理好这件事,风雪也都熬过去了。 万俟毅这件事办的漂亮,引起百姓和朝中大臣们的叫好,皇帝见他还真把事情处理的好,高兴地重赏一番。 不仅准他日后进内阁,还把嘉妃升为嘉贵妃,一时间又重获恩宠。 如此封赏可是急坏了刚被放出来的宸妃和万俟煜,母子二人坐在宫殿里,恨得咬牙切齿。 “煜儿,往日你最是会做那些面子上的事,怎么在这件事上反而如此愚蠢?” 宸妃有些愤怒,万俟煜重重放下茶杯,阴阳怪气的说道:“儿臣无用,比不得万俟毅家财万贯,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需要银子?若你和柏家也能如此支持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宸妃摆摆手,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万俟毅常年在边陲,郝家也没落了,他哪来的银子?难不成……” 万俟煜也冷静下来,道:“那个善堂可是江淮和云千宁出银子办的,难不成他们竟是搅到一起去了?” 宸妃紧紧握拳,眼神中带着狠厉。 “不是不可能,否则怎么解释万俟毅哪来的那么多银子?看来就是他们勾结到一起去了,这件事保不齐还是江淮或者齐琰给出的主意,否则他一介武夫,怎么会处理的如此之妙?” 万俟煜闻言抬手就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愤恨道:“好一个江淮,不帮着本皇子,非要投靠万俟毅,还关闭兵器坊,真是有眼无珠。” “哼,煜儿不必生气。你父皇本就因为太后一事气恼江淮,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说齐琰的人曾去过乱葬岗抬走一具尸体,就安葬在城外长青山上。” 宸妃勾唇轻笑,齐琰能去乱葬岗抬出来并且好好安葬的尸体,除了前太后的还能是谁? 难不成他们以为这件事江淮不做,就没有盯着了吗? 万俟煜也笑起来,眼中带着得意。 “父皇十分憎恨那老巫婆,若让他知道江淮把尸体好好安葬了,定会勃然大怒,儿臣在此时把兵器坊的事一说,告他有谋逆之心,我看这次江淮还怎么翻身!” 宸妃笑的更加灿烂起来,她摆弄着指甲,提醒道:“不过在此之前,想办法先给云千宁泼盆脏水。这臭丫头一日不倒,那些愚民便会信奉她一日,你父皇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如何的。” 万俟煜点头,宸妃思量道:“罢了,这件事你别插手了,免得又搞砸了,我亲自来想办法。” 万俟煜垂首称赞,母子二人由愤转喜,仿佛此刻已经将二人踩在脚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外出踏青 三月初,春雨润无声,雪灾已经熬过去了,万俟毅在百姓中十分有威望。 “那位屠夫我找到了。” 江淮小声说着,从桌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屠夫给你的?” 云千宁有些意外,不是说要她去才可以吗? 江淮点头,道:“屠夫很早就知道你是付柳女儿了,但一直有人私下在查他,所以他不得已带着家人搬走,趁着雪灾人心惶惶的时候找到我。” 云千宁点头,盒子上没有锁,只有个圆形印,瞧着应该是什么特制机关。 “那块玉佩呢?” 江淮开口问道,云千宁恍然大悟,这钥匙应该就是顾灵均给她的那块玉佩吧。 她将玉佩找出,正正好好扣在盒子上,而后盒子便自己打开了。 “鲁家机关术,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盒子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几封书信。 江淮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封粗略的扫一眼,随即就把它放到一旁。 “信上说这里面装的都是当年康王陷害良臣的罪证。” 江淮仔仔细细翻阅下面的信件,有些是把人证记录下来了,有些是记录物证,有些事画押后的口供。 云千宁皱眉道:“难道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对付康王了吗?” 江淮沉眸,眼下时机怕是不太好。 云千宁盯着信件,思量许久道:“付家的罪翻不翻案已经不重要了。” 查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付家的罪根本不是什么康王定的,而是先帝觉得付家碍眼。 就如同郝家卫家一样,说处理便处理了。如同小猫小狗般,舍弃掉也无妨。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帮万俟毅也是在帮我自己。”江淮拉过她,低声道:“皇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只有一位,若他登基康王得势,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康王和他们夫妻二人结怨已深,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更何况还有我母亲的仇。” 江淮眼中带着凶狠,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云千宁轻点头,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我是不是很懦弱,遇到事情只会退缩,到现在我也没有肩负起付家。” 云千宁咬唇,她知道自己对不起付家活着还有死去的人。 “你自幼只跟在娘亲身边,她没有教你的,你自然不懂。她都没有把付家强加在你身上,我又怎么会这么做呢?替付家翻案洗刷冤屈以正其名都是我的想法。” 江淮揉揉她的脑袋,继续道:“你不用多心,今天不是还要去踏青吗?你去玩吧,我去长清观见见付南他们。” 云千宁抿着唇,似乎什么事都是他去处理的。 江淮拉着她在脸上轻吻片刻,笑道:“我既然把你留在我身边,自然想你做你愿意做的事。这些勾心斗角费脑子的事,我来就好。” 云千宁转过头也在他脸上轻轻亲一口,而后就像只害羞的小鹿起身跑出去了。 江淮轻笑一声,顺着窗户望着她如精灵般的脚步,低头将书信整理好。 今天是难得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云千宁身子一直不大好,凌禾也说过,尽量少在屋子里闷着,越闷越不容易好。 所以今儿一早云千宁就准备带着及春阿月还有周家的两个孩子出去踏青了。 田大娘准备好几食盒的膳食点心,云千宁从空间里摘些水果。 其中最吸引眼球的就是硕大鲜红的樱桃,颗颗饱满红润,晶莹剔透瞧着便有食欲。 周喜在坐马车的时候就一直盯着移不开眼睛,周文小动作的咽着口水,似乎生怕被发现一样。 云千宁垂眸并没有言语,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模样,她感同身受。 马车很快就停在长微湖外,云千宁让阿月先带着两个孩子下去,而后嘱咐及春。 “把所有水果都单独分成几份,那两个孩子的多装些樱桃。” 及春点头称是,云千宁下马车跟着去亭子里,今日阳光的确是出奇的暖和。 风吹在身上都是暖的,舒服极了。 “这不是三妹妹么?好巧啊。” 荣秀扭着腰肢走过来,不远处便是杨昊。 杨昊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子,看着便是婀娜多姿风采动人。 “巧啊。” 云千宁敷衍着,眼睛盯着周家的孩子,生怕他们出事。 荣秀冷笑一声,摆弄着指甲,满眼都是落井下石的讥讽。 “听闻最近淮宁王府不安生,不知三妹妹过得可还好?之前人人都说你是福气大的,又说你是旺夫的,如今看来那些人竟都看走了眼。” 荣秀毫不掩饰笑声,云千宁淡淡瞥她一眼,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这番神情看在荣秀眼里,便是她忍气吞声,于是更加变本加厉。 “嫁给王爷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只怕妹妹现在满心都是后悔,当初能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没有多多做呢。” 荣秀笑靥如花,云千宁看向她,道:“那你呢?和夫君出来游玩,却只顾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看着自己夫君和别的女人恩爱,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荣秀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云千宁勾唇莞尔道:“我忘了,你最是大度的。” “你!”荣秀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过去,云千宁挑眉道:“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王妃,仍是你动不得的位置。” 云千宁收回目光离开,荣秀一巴掌甩在身边丫鬟脸上,瞪着远处恩爱的杨昊和那个贱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杨昊身边的是谁?” 云千宁进亭子坐下,及春已经把水果分给每一个人了。 为防止两个孩子多想,及春特意给所有人都准备一份。 “奴婢听说是杨昊老家的邻居妹妹,据说家里遭难,一家子都活不下去,被迫把女儿卖了,结果辗转流落到京城,正好被杨昊认出来,便给领回家了。” 及春是个好打听消息的,这事没有人特意瞒着,想知道太容易了。 “奴婢还听说杨昊与她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纳入府中之后两人恩爱的紧。” 及春给云千宁倒着茶,继续道:“其实也不怪杨昊对荣……不上心。当初在荣家,她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杨昊的面子踩在脚下,哪个男人能不记仇?” 云千宁抿着茶,自然也想到那次宴会,荣秀诋毁杨昊的事。 两家婚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杨家也不是上赶着非要求娶荣家女不可,而荣秀也不是非要嫁给杨昊。 可荣秀万万没想到,她亲爱的大哥对荣家万分怨恨。 也亏得杨昊还算是君子,虽不喜荣秀但也没有亏待于她。掌家权给她,对外对她也算客气。 不远处万俟煜等人走过来,柏升也被放出来,身边还跟着万俟鸢。 云千宁垂眸,刺伤一事最后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宸妃前些日子因为伺候皇帝尽心,又被赐回封号。虽然还没有拿回掌管后宫的权利,但若皇帝有心,那也是迟早的事。 万俟煜身边还站着一位面熟的人,顾灵均。 顾灵均笑吟吟的站在一行人中间,毕竟是丞相唯一的儿子,难免被众星捧月。 “阿月,带着他们去别处玩吧。” 眼瞧着万俟煜等人走过来,云千宁担心两个孩子不自在,率先让他们离开。 她想着日后一定要离开京城,否则去哪儿都是不自在的。 得势了,旁人要来巴结。失势了,旁人要来落井下石,好生没趣。 “难得见表嫂出来,可是身子骨养好了?” 万俟煜笑着打招呼,云千宁抿着茶,道:“五皇子也是好雅兴啊。” “不算什么,既然今日在此碰到表嫂,那明日宴请的请帖,便今日给了吧。” 说着万俟煜从手下手里接过一张请帖,递给云千宁。 “明日是我母妃的生辰,陛下特准在乾清殿设宴庆祝,可以邀些人去热闹热闹,还请表嫂一定要给面子。” 云千宁打量着桌上的请帖,余光无意中瞥见顾灵均。 一直笑吟吟的他,此刻却是面无表情。 他是在暗示自己吗? “宸妃娘娘盛情邀约,我本不应该拒绝。无奈我身子骨太弱,怕是进宫也会叨扰宸妃雅兴,便识趣些不去扫兴了。” 云千宁并没有接过请帖,她从顾灵均眼中看到一丝欣慰,看来她是猜对了。 顾灵均果然不希望她去,如此看来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宸妃母子又在搞事了? “看来表嫂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了。”万俟煜眼神一沉,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云千宁现在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了,还能受他威胁? 她抬头莞尔从容道:“请帖就请收回吧。” 万俟煜挑眉冷笑两声,将请帖拿回来,道:“好,很好。希望你能一直如此清高傲然下去,千万别低头。” 万俟煜上前拿回请帖,压低声音警告。 云千宁抿着茶,悠悠道:“自然。” 万俟煜和其他人比还是太嫩了。 齐琰也是装的温润如玉,而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如此,若非大事轻易很少能让他变脸。 顾灵均也是如此,甚至比齐琰更加无所谓。 这二位可要比万俟煜一激就怒的城府要深多了,见多他们,自然不觉得万俟煜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毕竟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无声无息便能要人性命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惊险 当天下午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帝亲自下旨请云千宁入宫。 云千宁了然,难怪万俟煜有恃无恐,原来是打定主意非要让她进宫不可。 而且还表示最近江淮劳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次日云千宁独自带着丫鬟去乾清殿,如今皇帝也没有特别关照,千路和怀午自然很难跟进去。 云千宁到门口的时候,索性也没有让及春进去,而是一人进宫。 乾清殿内受邀前来的客人不少,云千宁在角落里,都能被喊到前面。 “淮宁王妃瞧着面色还是不太好,之前升儿做的错事,今日本宫在此替他向你赔个不是,这杯酒还请王妃饮下。” 云千宁福身,道:“我身子尚未痊愈,且喝不得酒呢,还请娘娘海涵。” “哟,这都过去多久了?怎的还未好呢?莫不是王妃的推辞吧。” 宸妃娘娘端着酒杯,一副手都酸了的模样,看的旁边像是苍老十岁的皇帝心疼不已。 云千宁挑眉,将皇帝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神情仿佛是在催促,她轻笑一声。 如今雪灾已过,皇帝便这般过河拆桥只为哄美人,若要江淮看见了,心里只怕更不是滋味了。 “既然娘娘执意,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千宁端起酒杯,抬手用宽袖遮住,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顾灵均坐在一旁手指轻点着桌面,云千宁饮下酒后,宸妃便让表演歌舞的人进殿了。 如此落云千宁的面子,她也不甚在意。 “王妃,顾家公子邀你出去说话。” 旁边来个宫女传话,云千宁起身趁着无人注意出去了。 跟着宫女左拐右拐到乾清殿厢房,离正殿有些距离,平日里是给来此吃宴席的人换衣休息的地方。 “顾公子就在里面。” 云千宁侧眸,顾灵均怎么可能约她在这种地方见面? 不过她心下好奇,一手轻轻抚着空间印记,而后推门进去了。 让她意外的是,顾灵均的确在里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灵均率先开口,云千宁看向外面,道:“你觉得我会在宫里找你?便是宫外,我也没有单独找过你啊。” “那你来做什么?”顾灵均晃着手里的茶盏笑笑,显然刚刚那句话是他故意逗趣的。 他们彼此二人心里清楚,自从顾灵均把玉佩拿出后,他们自然是能少见面就少见面,又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在宫内以宫女传话来邀约对方? “我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云千宁始终盯着门外,顾灵均一笑,道:“巧了,我也是。” 云千宁轻瞥一眼,顾灵均耸肩道:“太默契也不好,只怕现在宸妃已经带人来堵了。” 他把手里酒抬手浇在窗边花盆里,又道:“刚刚你喝的酒怕是也有问题。” “我没喝,倒了。” 云千宁借着袖子遮掩,说是倒了,其实是酒让蛮蛮换掉了。 顾灵均交叠双腿,坐回去,悠悠道:“现在怎么办?” “你这么聪明还问我?” 顾灵均听着外面脚步匆匆,云千宁咬牙,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我躲起来,你应付他们。” 云千宁躲进内屋,顾灵均握着酒盏,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 不多时,屋门便被推开,这些人倒是浩浩荡荡。连皇帝都亲自过来了,看来也是想趁机插一脚。 “顾公子?怎么就你自己?”宸妃有些惊讶,怎么这里只有顾灵均一人?而且他看起来也是相安无事的。 顾灵均起身行礼,温润有礼的笑着:“不然娘娘觉得这屋子还该有谁吗?” “有宫女说瞧见你和淮宁王妃在一起。” 宸妃眉头一沉,云千宁一定还在屋子里,肯定就躲在什么地方。 就算顾灵均没喝那杯酒,云千宁那杯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喝进去的,还能有假不成? 只要把她找出来…… “笑话,我怎么会跟王妃在一起?”顾灵均眼底没有半分慌乱,皇帝也被他这副模样说服,转头看向宸妃。 嘉贵妃也在门外,见此道:“妹妹可要搞清楚了,顾家公子可是丞相独苗,若有什么差池,只怕顾相面上无光啊。” 如今朝廷内还靠着顾相主持大局,现下谁人都能看出来他两头下注,就看他多偏心哪家一点了。 宸妃低眸正在想办法,万俟煜立刻开口道:“是不是搜一下就知道了。” “五皇子这是在怀疑我了?” 顾灵均端的是一身正气,看的万俟煜有些心虚。 皇帝也觉得为难,搜吧,的确对顾家不好交代。不搜……他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何必推三阻四?”万俟煜已经打算破釜沉舟了,不先把万俟毅的助力拔掉,他怎么甘心? 至于顾灵均,不过是个庶子,还能比得他身份尊贵? “来人,搜!” 顾灵均抬手一拦,看向皇帝道:“陛下,今日你若搜出人倒也罢了。若搜不出,又该如何?” “那便是误会一场,你有什么好说的?” 万俟煜率先开口,顾灵均勾唇一笑,侧身让步:“既如此,搜吧。” 他在赌。 赌云千宁那么谨小慎微的人,明知有诈还敢进来,便是她有万全之策。 顾灵均垂眸看向地面,任谁也瞧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侍卫们来回将主卧和侧殿都搜查完毕,床底柜子里甚至是梁上,能躲人的地方都寻过了。 “回陛下,没人。” 侍卫们一一禀告,宸妃和万俟煜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顾灵均心下疑惑,却也松口气,抬眸更加底气十足。 “宸妃娘娘,诞辰可还快乐?” 宸妃此刻已经心慌意乱了,顾灵均拱手,道:“陛下,我身子不适,想出宫了。” “去吧,去吧。” 皇帝摆摆手,还能说什么? 人家顾公子想来歇息,偏被冤枉和有夫之妇混在一起,强行搜查把他面子名誉扫地,能高兴就怪了。 皇帝冷眼瞪向宸妃,转身甩袖便离开了。 “陛下,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王妃啊。” 宸妃赶紧追上去,这人总要找到的,就算不在这,她喝了药,肯定会发作的! 只要找到她,对,只要找到她! “有谁不见了吗?”云千宁从人后出来,像是刚寻来偏殿似的,无辜茫然的看着众人。 皇帝此刻更加气不顺,宸妃满眼震惊。 “你,你……”宸妃说不出来话,她怎么可能没事呢? 云千宁疑惑的看向众人,宸妃连忙将刚刚给云千宁送信的宫女推出去。 “你竟然敢诓骗本宫!” 宸妃一巴掌甩上去,宫女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是亲眼看见王妃进这间厢房的,请陛下明察。” 云千宁皱起眉头,道:“你亲眼看见?你是这的宫女?” “奴婢是,是殿内伺候的。”宫女心下惶恐,她想撒谎,可是安排宴请的内务府一下子就会拆穿她的,只能如实回答。 云千宁歪头,满眼无辜,道:“既然你是在殿内伺候的,怎的会亲眼看到我进厢房?” “不是王妃请我领路的吗?”宫女急中生智,赶紧找个合适的理由。 云千宁又笑了,道:“乾清殿我不是第一次来,我怎会需要领路呢?更何况我若是要休息,此刻应该还在厢房内才是呀。” “那王妃刚刚去哪了?” 宸妃趁机问道,云千宁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压低几分:“刚刚喝了酒,便去茅房了。” 一时间众人脸色各有纷纭,云千宁还是不解,问道:“不过就算我在厢房,陛下和娘娘们都出来寻我,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云千宁这话说的,一看便是真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的,加上她无辜的表情,很难让人怀疑她在说谎。 “是这不懂事的婢子非说瞧见你进厢房后便惊呼起来,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才都不放心来看看。” 嘉贵妃上前打着圆场,随即转头呵斥道:“还不将这谎话连篇的婢子带下去押起来?” 几个侍卫赶紧把宫女拖下去,宫女哭喊挣扎道:“宸妃娘娘救我啊,娘娘救我!”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宸妃强颜欢笑,云千宁顺着嘉贵妃的话继续说下去:“原来如此,让陛下和各位娘娘们担心了。” “无妨无妨,本宫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要不就先回府休息吧?” 嘉贵妃这话是看向皇帝说的,让不让云千宁出宫,还是要看他的意思。 “贵妃说的是,王妃既然身子虚,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皇帝转身便走了,宸妃亦步亦趋的跟上,云千宁福身也没有多跟嘉贵妃有任何交流,转身便往宫外走了。 辛亏她有先见之明没有带及春入宫,辛亏她还有花影重可以躲藏,也辛亏蛮蛮厉害把她不动声色的带出去。 否则今日若被抓到,宸妃五皇子乃至皇帝,定然要给她扣个浪荡罪名。 名声尽毁,还谈什么花神不花神的。百姓只会唾弃她,就算江淮相信她又能怎么样?一名女子若没有了名声,只怕是连过街老鼠都不一样,还会连累江淮和顾灵均。 难怪昨日五皇子信誓旦旦的放狠话,原来早就计划部署。 她和宸妃无冤无仇,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甜丫鬟恃宠生娇》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甜丫鬟恃宠生娇请大家收藏:()甜丫鬟恃宠生娇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准备反击、表白 “他们想对付江淮?” 云千宁有些意外,对付江淮为何要先对付她? “你还是太低估百姓们的力量了。” 齐琰抿口茶,瞥了一眼旁边的万俟毅。 有些话也是不太好说的。 万俟毅一笑,道:“齐公子想说的是,王妃民心所望,哪怕有一天江淮带兵剑指皇宫,只怕大部分人也都是拍手叫好。” 江淮闻言看过去,万俟毅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你无心皇位。” “的确如此,所以宸妃忌惮江淮,是怕毅王做出宫变的事。康王忌惮江淮,是因为你们夫妻二人一旦扶持毅王上位,康王府焉能继续存在?” 云千宁深吸口气,难怪说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面。 的确,江淮和她不能让万俟煜登基。而宸妃康王也不会让万俟毅登基,谁都不想自己死。 “想动江淮,只有先除掉你或者毁掉你的名声,让你在百姓中再无声望。接下来,便是江淮了。” 云千宁咬唇,江淮抬手安抚她,道:“他们本就助力不多,此番更是把顾相推出门外,更是自断羽翼。” “说起这个,我想见见顾灵均。” 云千宁看向江淮,能不能见让不让见,还得看他的意思。 江淮点头,道:“就在千客茶楼吧。” “好。”云千宁莞尔,江淮虽然爱吃醋,但也不是什么乱醋都吃,让她没有什么压力。 江淮信得过她,别说一个顾灵均,便是十个顾灵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家这个助力能不能拉拢到手,就看毅王的了。” 万俟毅心里盘算着,齐琰忽然放下茶盏,道:“顾相这个门,我替你去。” 齐琰开口,让万俟毅着实有些意外。 这么长时间来,齐琰只出主意或者出银子出人手,却从没有自己出面过。 齐三公子为人他当然知道,能请他亲自动手操劳的,满京城除了齐家自家事,怕是只有他两位发小的事才行。 想到此处万俟毅拎起茶壶给他续茶,言语客气,道:“若能成功,我必当投桃报李。” 齐琰笑笑,他此举倒不是在为齐家谋什么。 庆国公府根基深厚,他大哥又入军营,便是再撑三代,只要家族里不出混账东西,也是大富大贵的。 他求得,不过是让万俟毅记住今日他们为他所做一切,来日能不过河拆桥就好。 顺便也提醒他点,他们既然能帮他,自然也可以帮别人。 宫里想要那位置又无权无势的皇子,太多了。 当天下午,云千宁便在千客茶楼等到了顾灵均。 “没想到你能有主动邀我喝茶的一天。” 顾灵均笑呵呵的喝茶,云千宁垂眸犹豫片刻,开口道:“宫里的那件事,你……” “宸妃想要铲除你们夫妻,打算各个击破,我呢?不过是被牵连的。不过我也能理解一二,她大概是误以为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吧。” 云千宁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宸妃为什么会如此误会? “顾家有个女人心可不在顾府,也并不安分。她两个女儿,一个已经许给万俟煜,另一个许给万俟毅。” 顾灵均晃着茶盏,勾唇继续道:“她自己是偏向万俟煜的,毕竟当初万俟毅还未回京,他又不得圣宠,任谁也想不到他的亲生母亲是嘉贵妃啊。” “嘉贵妃……”云千宁低声呢喃,顾灵均又道:“皇帝宠爱宸妃,对嘉贵妃也是不遑多让的。当然给皇帝下毒那么大的罪名,他仅仅是打入冷宫,又能活着从冷宫出来,这可是头一位啊。” 云千宁对后宫事知道的不太多,顾灵均索性便多讲了一些。 宸妃是晚于嘉贵妃入宫的,嘉贵妃模样好,就连刁蛮性子都是皇帝养出来的。 皇帝对她总是多谢怜悯和疼爱,虽然宸妃也不差,但这么多年她始终都是妃子。 而嘉贵妃,已经是第二次被封贵妃了。 “你找我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听后宫那些事吧?”顾灵均笑着问道,云千宁轻点头,道:“我想把这件事闹大,但总要顾忌你的意愿。” 毕竟事关顾府,她不能擅自就把这件事传起来。 顾灵均轻轻一笑,伸手戳戳她的脑袋,道:“你看我像是吃亏的主儿?” 云千宁捂着脑门,皱眉道:“我是成亲的人了,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分寸?” “要我说你多余认齐家那门干亲,叫我一声哥哥多好?毕竟你娘是真想把你托付给我的。” 顾灵均笑的好看,雅间门忽然被推开,他还是气定神闲的。 “你们顾家跟我们家有什么好比的?”齐琰斜眼看过去,顾灵均莞尔道:“齐家乃是功勋之家,顾府当然比不得。” 江淮面无表情的坐在云千宁身边,她抬手很自然的就给他倒茶。 顾灵均盯着她有些出神,齐琰冷哼一声,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该早些回来的。” 顾灵均忽然敛起笑容,江淮抬眼看过去,眼神中带着几分谨慎。 云千宁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江淮道:“现在这一切不是挺好的吗?没有季元斌,我也遇不到江淮。” “我不是说这个。”顾灵均举起茶盏,悠悠道:“我若是能早些回来,坦诚的把付姨之事告诉你,或许付家早就可以翻案了。” 顾灵均第一次觉得自责,他当初听到些流言,只当云千宁对付家不以为然,所以回京之后也是百般试探。 根本没想到江淮和她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如今他们想再为付家翻案,想要全身而退,只能选择送万俟毅登上皇位,不得不斗,不得不算计着。 云千宁抿唇,原来他想的是这个。 她莞尔笑笑,道:“一切自有定数嘛,与你无关。若这么说,还是我自己对付家的事不上心,才一拖再拖呢,那我岂不是无颜面对付家列祖列宗了?” 云千宁开口安慰,顾灵均叹口气,把茶盏放下,道:“茶喝完了,我走了。顾府的人怎么选我不在乎,我有我自己的立场。” 顾灵均对顾府有感情吗?只有他自己清楚,若非顾家无子,他爹不能再生育,谁还会记得他这个顾家公子? 他亲娘至今还独自在南下,有儿不得见,有家不能回。 他们不是已经把前途都吊在两个女儿身上了吗?那他接不接顾家这个位置,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他自然也不在乎顾家会变成什么样。 云千宁还有些错愕,齐琰手下的人便进来低声嘀咕几句就离开了。 “今日你们在宫里发生的事,此刻已经在城里传遍了。” 齐琰挥挥手让属下把门带上,禁止有人靠近。 云千宁往门外的方向看去,所以顾灵均一出宫就去办这件事了? “江淮,你家小媳妇你可得好好宠着了,这表面上孤身一人的,实际上娘家人不少啊。” 齐琰笑着打趣,顾灵均这厮可不好招惹。 “走了。” 江淮拉起云千宁,齐琰没动弹继续喝茶。 “对了,你若去顾府不妨再等等。明日早朝皇帝定然会留顾相说话,劝他亲自出面澄清此事不过是个误会。到时候你再去,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会事半功倍。” 江淮既了解皇帝,也了解齐琰。说完话他便拉着云千宁从后门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江淮一直沉着脸,云千宁凑过去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等日后得空,我定要找顾小公子比试比试。” 江淮像是赌气,云千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挽着他胳膊咯咯直乐。 “顾灵均就是文弱书生,你跟他比试?他才不傻呢。”云千宁小脑袋靠近他的脸,歪头道:“依我看你是想教训他一顿吧。” “不行吗?”江淮侧头,云千宁坐直身子,道:“行啊,当然行。等这些事结束,我们就把他骗家里来使劲揍一顿。” 江淮转头看她,云千宁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收起玩笑。 “江淮,让你的人打听打听他娘怎么样吧。”云千宁垂眸,低声道:“我娘死的时候,只有他和他娘来烧香了。” 江淮抬手揽住她,轻点头,道:“好。” “你有没有想过,若当初顾灵均把你带走,你现在说不定会更轻松开心。” 云千宁本来是单纯的性格,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屡次受伤不说,还处处要小心算计。 过得这般累,江淮忽然有些愧疚,尤其是在今天见到顾灵均之后,他更加没底气了。 “是啊,若顾灵均当初把我带走,说不定我现在跟他在南边正开个小店,日子轻松惬意的很呢。” 云千宁斜眸,见江淮眼底带着几分失落和自责,她轻笑一声。 “可是我还是会自卑,会更加清楚什么是寄人篱下。”云千宁挽着他的胳膊,把头倚在他肩膀上,继续道“顾灵均是很好,可他不是你呀。他现在欣赏的,是被你养的明媚活泼的云千宁,不是那个自卑胆怯的云千宁。” 江淮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害羞的别过头去,连耳根就红透了。 云千宁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她喜欢的也只是身边这个人。 就算十个顾灵均一百个顾灵均,她也不会动摇的。 第一百六十章 膏肓 顾灵均进宫中途休息遭搜查,云千宁被诬陷,这两件事被传得是沸沸扬扬。 不出半日,满京城都在议论纷纷。 有的替云千宁打抱不平,有的替顾小公子抱屈,甚至还有的把这是皇室故意刁难,苛责淮宁王夫妇说的跟亲眼所见似的。 云千宁闭门不出,顾灵均更是兴致缺缺,二人这么个态度,更让人觉得传言非虚。 于是皇帝薄情寡义的名声忽然四起,有的私下探讨说皇帝背起养恩,又忘救命之恩,要对太后和江淮乃至卫家赶尽杀绝。 皇帝听闻此传言气的大吐一口血,他想过把这些刁民都杀了,可又怕其他人说他是心虚,于是自己憋着气。 次日一早皇帝果然把顾相留下,说了约半个时辰的话,之后齐琰便悄悄登门。 “齐小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登门?” 顾相便脚步匆匆的赶到,心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顾相,顾相今日下朝的时间有些晚啊。”齐琰起身行礼,顾相笑道:“齐公子来是有何要事?” 齐琰抬眸看着顾相,勾唇道:“我来给顾相指一条明路。” 顾相当场愣在原地,而后便清退所有下人。 直到一个时辰后,齐琰才从丞相府离开。 而皇帝也下旨请云千宁和江淮进宫。 “昨日的事是宸妃做的不对,朕已经狠狠惩处她了。” 皇帝先开口,云千宁轻福身,道:“说到此事,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宸妃,以至于她要如此污蔑?” 皇帝以为还和从前一样,只要随意安抚两句,云千宁便会既往不咎。 然而今天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云千宁竟然追问了。 “宸妃是一时糊涂,你也不要太介意。” 皇帝继续和稀泥,云千宁轻笑道:“是,我当然不会介意。宸妃想的无非是觉得我和江淮碍着他儿子的前程了,所以想要灭一灭我们的威风。” 皇帝皱眉看向她,脸色有几分僵硬。 “而陛下您呢?也觉得江淮是根眼中钉,您担心江淮日后真的会夺位,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削弱他的势力。兵器坊拿走了,又想从我身上下手。 “宸妃告诉陛下,说我与顾灵均厮混,可以在庆生宴这天抓到现行,所以您下旨‘请’我入宫,又默许宸妃来一处捉奸的戏码。您也想看着我身败名裂,江淮被牵连不是吗?” 云千宁站在皇帝面前,眼底满是淡定。 江淮此刻并没有在殿内,但此番话是他们二人商议好的。 “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同朕这么说话?” 云千宁沉默不语,就在此时宸妃来了。 见到宸妃来,江淮便也不放心的跟进来了,大殿内四人面面相觑。 “宸妃娘娘,同为女人,你的手段是否太过恶劣了呢?” 云千宁冷声询问,她难道会不知清白名誉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吗?宸妃不屑轻哼,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可听不懂。” “听不懂无妨,说起也巧,前段时间雪灾横行的时候,我曾意外救下一人。” 云千宁垂眸,这件事除去江淮谁也不知道。 闹雪灾那会很多百姓都饿着肚子,很多小贩也都被迫收摊关店。 而云千宁就是在那时候救下一个行贩,常年天南海北的走着,进些稀有玩意儿倒卖。 “他告诉我说,去年曾有人花重金让他买下两盆夜兰香,还让他想办法将这两盆夜兰香分别卖给两个人。他将那二人的画像画下来,你猜猜是谁?” 宸妃脸色一变,云千宁继续说道:“一位是前皇后的婢女,另一位却是她。” 云千宁将怀中画像一放,皇帝当场脸色一变。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对夜兰香这件事十分敏感,先后牵连三名后妃,其中还有一位是皇后,为此他真是还降罪整个郝家,如今竟然还有隐情? “陛下,这件事与臣妾无关啊,焉知不是云千宁故意找人画画像编故事来诬陷臣妾啊,请陛下明鉴!” 宸妃跪在地上满是委屈,云千宁将画像递给公公,神情自若。 “我与宸妃娘娘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甚至从未踏进娘娘宫殿一步。这画像上的人我也从未见过,来自哪宫哪院我也是不知的。” 皇帝大怒将桌上东西一扫而空,看着云千宁和江淮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直接挥手让二人走了。 “真是吓死我了。” 一上马车云千宁的腿都软了,跟皇帝那么说话,她心里真是要吓死了。 江淮伸手给她捏腿,道:“辛苦了。” 其实这些话原定是江淮说的,可她觉得如今江淮和皇帝的关系剑拔弩张,这些话如有他说,万一皇帝一个恼羞成怒降罪与她怎么办? 所以便换成她来说,如此一来也不会让皇帝觉得太有危机感。 云千宁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骗人的,所以她骗起人来,无有不信的。 二人出宫没多久,皇帝便下旨褫夺宸妃封号,贬为美人,又被禁足。 据说皇帝吩咐完,便气昏了头。 嘉贵妃趁机主持大局,命人将宸妃宫殿看守起来,亲自给陛下侍疾。 又请顾相和几位内阁重臣,请他们主持朝中大局,还把凌禾给请进宫给皇帝医治了。 嘉贵妃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让万俟毅干政,反而是万俟煜趁着这个时候大包大揽,连自己母妃被禁足都不管。 而皇帝在凌禾的医治下,有好转的迹象,只是刚清醒过来,便听到贴身公公禀告,说前朝已经全部由五皇子主持,这期间毅王去长清观常住,据说是在焚香祷告,祈求真人护佑皇帝。 皇帝细细询问之下,得知万俟煜连内阁的主都做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派人将五皇子禁足,亲自上朝痛斥。 而万俟毅还是在皇帝上朝的第二日,才从山上下来。 整个人的确消瘦几分,见到皇帝也没有说旁的,而是满是关心和担忧。 偏偏五皇子在这个时候还在不停咒骂,气的皇帝当场写诏书,立万俟毅为太子。 万俟毅入住东宫那天,也是迎娶顾姿月的那一天,满京城的红绸,看着热闹喜庆极了。 朝中几个大臣联合上奏,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既然毅王已经得封太子,入住东宫,那么嘉贵妃也该入住中宫才是。 更有臣子将嘉贵妃这段时间安心侍疾,稳重主持大局不争不抢的事写进奏折。 皇帝看后也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立嘉贵妃为后。 对此事最着急的莫过于就是柏家以及康王府,原本一切都在正规,忽然就全都变样了。 宸妃禁足在宫里,别说话都说不上,就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 五皇子也被皇帝重责,万俟毅更是一跃成为太子,其母还成了皇后。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大臣都替万俟毅说话?他不过是靠江淮他们处理好灾民一事,怎么就会成了太子?” 万俟煜不甘心,明明太子之位就该是他的才对!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万俟毅已经迎娶顾姿月入住东宫,日后顾相怕是也不会再帮你我了。”万俟昇阴沉着脸,整件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淮宁王夫妇身上。 “你什么意思?万俟昇,你们康王府和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这条船沉了,你们康王府还能存在?别忘了,以江淮的性子,万俟毅要开到什么条件,他才会帮他?” 万俟煜也不是傻子,万俟毅定然是拿捏住江淮最想要的,才会让江淮一行人如此帮忙。 “我可听说之前齐琰亲自登门拜访顾相那个老狐狸,能让齐琰亲自出手的,又能是什么条件?我倒是无所谓,万俟毅为博良名,说不定根本不会动我,可你们康王府呢?怕早已是别人桌上的筹码了吧。” 万俟煜冷笑,万俟昇紧皱眉头,看着他冷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杀了云千宁,你我还有翻盘的机会。将万俟毅江淮齐琰甚至顾家扭在一起的人,就是她。”万俟煜眼里带着狠厉,继续说道:“只要她死了,江淮心灰意冷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只要万俟毅失去了江淮和齐琰这对左膀右臂,什么顾相统统不是我的对手。” 万俟昇眼珠微转,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云千宁身边有玄阙司高手保护,岂是我想杀就能杀的?” 万俟煜轻笑一声,满是不在乎,“你们康王府那么会下毒,又何需高手?” 万俟昇起身离开,脸上带着几分不愉快。 皇帝正在已经封皇后的嘉贵妃宫里歇息,他最近觉得心烦气躁,只有在这儿才能好好歇息几日。 休息好,还得会尚书房批奏折,等到她离开后,郝思怜拿着一盒香面无表情的站在熏笼前。 整个屋子,只有她自己在,连下人都被她清出去了。 “爹,娘,郝家无辜枉死的人,我也算是亲自报仇了。这条路太难走,满是荆棘的路,终于要过去了。” 郝思怜脑海中回想的,是她求凌禾将皇帝治好,又私下将当初宸妃陷害盛嫔的夜兰香的香粉拿回来。 最近皇帝脑子昏沉,性格易躁,皆于此有关。 第一百六十一章 挖坟掘墓 皇帝一天比一天身子弱,万俟毅要管的事自然一天比一天多。 他先后罢免朝中其它皇子党羽,而后便把矛头直指镇远侯府。 柏升是个浪荡公子,万俟毅从他下手,把柏家贪污的欺压百姓的事纷纷查出来,尽管好多事都不是柏家嫡系子女做的,但也足以打压柏家。 万俟毅从翰林院和玉堂署找到不少被皇帝冷落的进士,其中有才能的还真不少,只可惜都是寒门出身,要想出人头地,在朝中若没有人举荐,且有的熬呢。 万俟毅委以重任,但也不是一百个放心,还是用那些中立的老臣教着压着。 因雪灾原因,不少百姓家里都不宽裕甚至可以说是落魄,若没有朝廷接济,可能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如今开春种地,万俟毅大大方方请淮宁王府和齐国公两家接济,各出五万两购各式菜种,供百姓们种地,并且做主减三成赋税。 百姓们欢呼不已,那些靠种地为生的人家更是觉得日子不艰难了,纷纷喊着太子英明。 “听说皇后差点在盛嫔手里栽了跟头。” 迎月前段时间生产,养好身子后带着儿子进宫看望母妃。万俟毅因为云千宁的缘故,加之她相公李承舟也是个有本事的,有宰相之才,万俟毅对迎月很是厚道。 迎月在宫里听说这事,出宫后便立即来王府找云千宁了。 云千宁正抱着孩子逗笑,闻言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盛嫔娘娘不知受了什么蛊惑,去父皇面前说太子自作主张减免赋税拉拢人心,父皇最是多疑,把太子叫到尚书府一顿大骂,说若无粮食征战西北,便让太子披甲挂帅。” 迎月叹口气,低声继续道:“也不知道父皇最近是怎么了,总感觉他浑浑噩噩的。太子安抚百姓那是好事,西北战事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挑起?万俟烟也不是白送过去和亲的。” 云千宁沉眸,皇帝自然是脑子乱的。天天去皇后宫里闻着夜兰香,又服用着特制的安露,只怕是整日里不能安眠,头疼欲裂吧。 凌禾把郝思怜问他要安露方子的事告诉她时,她着实吓一跳,没想到她会下手这么果断。 “最近一直没得空进宫,舒妃娘娘可好?” 迎月闻言喜颜笑开,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舒妃娘娘现在过得不错。 “皇后娘娘对母妃很是宽和,现下她的日子可惬意着呢。” 云千宁点点头,正说着话呢,门外千城自己回来了。 千城向来是跟着江淮不离身的,见他孤身回来,云千宁心下一沉,询问之后才得知江淮被叫进宫里去了。 尚书府内,皇帝旁边站着盛嫔,他冷眼看着江淮,江淮跪身请安。 “听说当日卫氏自裁后,有人将她的尸首从乱葬岗里抬走了。” 江淮垂首遮着眼底情绪,并没有说话。 皇帝抿着茶,道:“江淮,你好大的胆子!卫氏乃是罪妇,是朕下旨让她不得入土,你胆敢藐视圣旨,你该当何罪?” “陛下想定什么罪呢?” 江淮抬眸,眼里是一望无尽的冰霜。 “看在永顺的面子上,朕饶你一次。至于卫氏,朕已经派人去她坟前掘墓了。” 皇帝放下茶盏,江淮猛然起身盯着他,眼中是翻涌的愤怒。 他盯着皇帝最后又看向盛嫔,良久才深吸口气,道:“既然陛下不定我得罪,那我就先走了。” “江淮,你不恨朕吗?” 皇帝眯着眼睛,脸上再也没有当初的疼爱和宠溺。 江淮平复着心情,转头冷笑,道:“恨什么?恨我娘替你而死?恨你一直捧杀我把我当成你儿子们的垫脚石?还是恨你将我外祖母挖坟掘墓曝尸荒野? “您是皇帝啊,我怎么敢呢?” 江淮眼底像是深渊,直勾勾的盯着皇帝。 “不过舅舅啊,当初我娘到底是怎么替您喝下毒酒的,您还记得吗?” 有那么一瞬间,皇帝竟然心虚了。 那一闪而过的惊恐,江淮尽收眼底。 万俟毅大婚后,忽然找上江淮,把一位年岁大已经出宫的老太监交给他。 那名老太监是长公主中毒那日在殿内伺候的,他说他曾隐约听见有人跟还是太子的皇帝说酒里有毒,他说没关系,将计就计,只要不是自己服下毒药就好。 所以江淮猜测,当日陛下知道酒里有毒,但想要抓住幕后之人,所以打算找个替死鬼。 而这个替死鬼,是他的母亲。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江淮淡淡开口转身离开,他不能让外祖母的尸骨真的曝尸荒野。 “有禁军去郊外山上了?” 千城点头,道:“那条路多半是奔着先太后墓去的,公子是把先太后安置在太夫人旁边了的。” “备马车,我亲自去看看。” 云千宁焦急,皇帝这个时候把江淮召进宫里,随即就有禁军出城,她不得不仔细些。 “千宁,若……真是你想的那样,你可想好应对办法了?” 迎月抱着孩子,若真有父皇下旨,云千宁去了也是无济于事,拦便是抗旨不遵,岂不是正中康王五皇子他们下怀? “路上再想吧,来不及了。” 云千宁赶紧跑出去上马车,千城留在王府看着,千路和怀午跟着保护。 禁军他们并不知道路,千路可是熟悉的很,云千宁赶到山上的时候,禁军才刚挖了一些。 “住手!” 云千宁大声呵斥,奉旨的禁军将她拦在外围,道:“陛下有旨,罪妇卫氏不得入土。” “不……” “既然如你,你们就动手吧。” 云千宁话还没有说出来,齐琰就赶到了。 “嘘,跟我下山。” 齐琰一把拽住他,走到半山腰云千宁挣开他,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不拦着你,你和江淮都要死。” 齐琰抬抬下巴,只见不远处,江淮已经骑马赶到了。 云千宁顿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齐琰下山,三人站在庄子里,看禁军挖坟。 “我可以试试的,不是说皇帝总要忌惮百姓们的吗?” 云千宁咬唇心疼的看着江淮,江淮此刻正一言不发,冷着脸死死的盯着山上。 “你以为皇帝找江淮进宫是为了什么?就是逼他抗旨谋逆,一旦这两个罪名落实,一万个百姓联名又怎么样?那只是百姓,能改变的了什么?” 齐琰叹口气,“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绝情,怎么说太后也一直辅佐他,若当初他没有被偷梁换柱,只怕现在也当不了皇帝。” 没有任何一个臣子会同意,他人之妻生下的皇子当皇帝。 “齐琰,找人盯着,这副尸骨我迟早会再埋回去的。”江淮轻轻开口,已经听不出有任何语气了。 齐琰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当做安慰,道:“放心吧,这里我会打点好,你……先回去吧。” 江淮沉沉的吐口气,望着已经被掘开的坟墓旁边,哑声道:“皇帝明知道酒里有毒,还让我娘喝下了。” 云千宁吃惊的瞪大眼睛,齐琰也着实感到意外,这件事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当年长公主一直护着陛下,他怎么会?” 齐琰真的难以置信,当初宁顺是受先帝宠爱的。尽管先帝不喜欢太后,不喜欢太后生下的儿子,可对这个女儿是不错的。 很多时候都是长公主护着哥哥,若没有长公主,皇帝当初在东宫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正因为如此,若那天宴席上死的是别人,那会迁怒他,怪罪他,先帝也会大发雷霆。可若死的是自己亲妹妹,还是先帝宠爱的女儿,先帝只会震怒彻查此事。 “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妹妹帮哥哥挡了难,不会想到是哥哥故意让她赴死,我娘……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她替一个会让自己母亲尸骨难安的人死,她会很伤心吧。” 江淮盯着那座此刻又是孤独的坟,云千宁种下的花,也因为禁军踩踏破坏变得破烂不堪。 齐琰皱眉,他是真的心疼兄弟了。 就算太后有罪,长公主做错了什么?年幼丧母的江淮又做错了什么? 如今还要置江淮于死地,斩超除根以绝后患。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还是那个皇帝,还是那么的心狠手辣,一如当初他要斩杀谏官一样。 当天云千宁和江淮就回去了,留下齐琰善后。 江淮的情绪很不好,坐在院子里始终一言不发。 云千宁坐在窗户下,看着江淮,又把目光停留在桌子上一株摇曳的花儿。 这是空间里刚刚才出现被蛮蛮种出来的夜兰香。 花影重种出来的花儿,灵气浓郁并且花香以及花效也比寻常花要高出许多。 她看着孤寂江淮的背影,拿起桌上的花将及春喊了进来。 “听说卫雅最会制香,明日你帮我把她请过来吧。” 云千宁淡淡垂眸,她只见过卫雅一次,便是在太后宫里。 是个娇蛮任性的主儿,但是太后会让她进宫陪着,也说明她和太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吧。 及春轻声应着,看向外面有些担忧,道:“夫人,主子他……” “没事的,他很快就可以得偿所愿。” 云千宁闭上眼睛,江淮为她做这么多事,也该到她付出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奔向阳光 “宫里来信,皇帝驾崩了。” 云千宁和江淮闻言有些意外,千城继续说道:“宫里请主子和夫人进宫。” 江淮沉眸,和云千宁一起换素服进宫。 宫内来的几乎都是宗亲,而让人意外的是,齐琰也在。 “你们怎么也来了?” 云千宁有些意外,连杨昊都在此,实在有些奇怪。 “你说呢?” 齐琰瞥着五皇子,江淮眉头一挑,道:“你说这叫什么事?” “造化弄人啊。” 两个人像是打哑谜,云千宁听得云里雾里,索性就不听站到角落里去了。 皇后一身丧服哭的可怜,在行完丧礼后,门外忽然冲进来大批侍卫,将殿内人全部包围起来,还有一些从后殿进来,将郝思怜和万俟毅给扣住。 “放肆!你们这是做什么?” 郝思怜严厉怒斥,万俟煜笑道:“做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门外又进来一人,是早就被禁足的宸妃。 “你们这是要造反?” 宸妃莞尔,道:“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万俟毅还不是皇帝呢?我们造什么返?” 云千宁瞬间了然,难怪齐家和杨昊还有一些官员都在此了,原来是接此由头将有威望的武官家眷扣留在宫里。 不过看刚刚江淮和齐琰的对话,他们应该是有准备的吧? “这是你们设计的?” 云千宁小声问道,江淮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万俟煜敢造反,不过我估摸这几个散兵,好对付的很。” “好对付也得能对付啊,靠你和齐琰成吗?” 云千宁皱着眉头,江淮耸耸肩,道:“我俩也不是神啊,且看看吧。” 万俟煜走到万俟毅面前,眼中满是不屑。 “你就应该滚回的边关,京城这种地方,你待的惯吗?” 万俟毅冷着脸,他顾忌着母亲还在他们手里,此刻也没有说什么。 万俟煜笑容更甚,看着其他皇亲说道:“众位,今日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称帝;要么我杀光你们再称帝。” 万俟煜转身走到江淮和云千宁的面前,最后把目光落在云千宁的身上。 江淮侧身一步把宁儿挡在身后,万俟煜得意的勾唇,言语里带着讥讽。 “我当初拉拢你,你自视清高不肯助我。如今如何?风水轮流转,江淮,你可曾想过有这一天?” 江淮眯着眼睛看他,瞥向门口的那些侍卫,淡淡道:“你觉得这点把戏能吓唬住谁?” 万俟煜脸色一变,宸妃赶紧把他拉回来,看向众人冷声道:“赶紧选择吧,是想死还是想活命。” “京城内外一共三支兵马,一为禁军二为巡防营三则是齐家正在操练的。禁军唯皇命是从,巡防营无诏不得擅闯宫门,齐家大哥更不会助你们造反,那么今日围了我们的兵马到底是哪来的?” 江淮刚刚一直在观察,这些人虽身穿禁军服饰,但大多底盘不稳,甚至好多人都不是练家子。 能当上禁军的,无一不是从战场上历练过的,怎么可能会是花架子? 所以江淮猜测,这些人或许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兵,万俟煜打算兵行险招。 “你不是最心疼云千宁了吗?” 万俟煜淡淡勾唇,江淮眸子一沉,云千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人,正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 江淮眉头一皱,刚刚万俟煜是故意过来的。 “要么现在调巡防营和齐家兵进宫,要么我让她血溅当场。” 万俟煜眼里得意,没想到江淮也有被他算计的一天。 江淮望着云千宁,没有半分担忧。康王世子万俟昇走到她身边,笑道:“江淮对你也不过如此。” “你错了。” 云千宁轻轻开口,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脖子上渗出丝丝血迹,不免为她倒吸口凉气。 万俟昇意外的看着她,云千宁莞尔一笑,语气是温温柔柔的。 “江淮不是不爱我,而是相信我。” 万俟昇不解其意,万俟煜一挥手,懒得听这些废话。 他刚转身,就听到背后惊声尖叫。 他赶忙回头,刚刚用刀架着云千宁脖子的人已经捂着脸倒下去了。 云千宁的胳膊上缠着一只小黑蛇,正阴森森的吐着信子。 “你们若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这个时候万俟毅开口,宸妃从假禁军手中夺下一把刀,抵着郝思怜,道:“万俟毅,难道你想看着你娘死吗?” 万俟毅沉着眼眸,然而下一秒一把羽箭直穿过宸妃的胸口。 紧接着大门被破开,陆傲带着一众将士赶到。 “还说你们没有准备?” 云千宁看到陆傲的时候鼓着脸瞪向江淮,江淮轻笑道:“万俟煜太蠢了,他调动府兵进宫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万俟煜自以为自己设计一出好戏,实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刚刚云千宁问他话的时候,他也担心左右被安插耳目,所以就故意混淆视听。 让万俟煜大意,让他误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实则一切都在万俟毅的计划之中,而且也是他在逼他造反。 是万俟毅不停的让人给他透露消息,说只要自己登基,第一个就先处理柏家和万俟煜。 万俟煜被逼的狗急跳墙,又没有兵马,只能用这招。 “那皇帝……”云千宁看向高台上的大棺材,江淮沉眸在她耳边悄悄嘀咕几句。 云千宁彻底惊住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夜兰香导致皇帝驾崩,没想到下毒手的竟然是万俟煜。 郝思怜和万俟毅故意给五皇子接近皇帝的空档,因为只有宫里出现大变故,才有可能把所有亲王和官员请到宫内。 万俟煜想一网打尽,到时候就没有阻止他登基了。 “凌禾说,陛下是吞食鹤顶红去世的。” 江淮沉眸,自己最后想要扶持的儿子亲手给他灌下毒药,这不就是造化弄人吗? “那我们……可以出宫了吧?” 云千宁看着已经被制住的万俟煜和宸妃,以及康王府众人,她忽然转头看向宫外。 “嗯,走吧。” 江淮也没有忘记,今天是四月初一。 很快就要到他娘的忌日,还有皇帝已经死了,是时候把外祖母的尸骨安葬了。 四月中万俟毅才准备登基大典,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查当年付家谋逆案,江淮把所有证据交给他,最后定康王陷害忠良,毒杀长公主等多种罪名,削爵贬为庶民剔除皇姓,处以绞刑。 康王妃为同伙,斩立决。 万俟昇被改名流放,后世永是贱籍,不得回京。 镇远侯府因宸妃和万俟煜谋逆,被无辜连坐。 宸妃和万俟煜纷纷死在大牢里,盛嫔因德行有失被送到佛寺修行,七皇子万俟澄被封郡王,顺便给了座府邸。 万俟洙被从封地上接回京城,陆傲则是接替自己的堂叔掌管漕运。万俟毅将先帝后妃尽数放出宫去,最高兴的莫过于舒妃,就在李府附近买个院子,想见女儿就能见。 付家的人也被从边关接回来,和一直躲起来的那些人团聚。 云千宁给他们每人一大笔安家费,让他们得意安身立命。 江淮最终没有留在京城,但也没有走远。 万俟毅把郊外那片地方都划给了他,田地山林都给他,他们能每日守着长公主和先太后。 周家两个孩子一直跟着他们,到上学堂的岁数,就把他们交给中举开学堂的盛翰逸。 万俟毅登基,原本是正妃的顾姿月却只是个妃位,而侧妃的何晴则是被封为太后。 顾相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万俟毅留了五皇子妃一命。 顾灵均不愿入朝为官,齐琰还是继续做着生意,后来娶了一位平民家的姑娘,很是泼辣。而齐国公府的名声权势更胜从前。 凌禾在宫外开个医馆,就挨着云千宁的花铺。 凌禾时不时的就去隔壁拿盆栽花送给病人,引得花铺账房叫苦不迭。 千城娶了及春,阿月嫁给了千路。 怀午始终守着云千宁,守着属于他的光。 后来云千宁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怀午就负责每天哄孩子玩。 江适最后还是回京了,江淮也不再计较过去,只是仍不让他去母亲坟前。 “宁儿,我们离开这吧。” 很多年之后,江淮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他想带着云千宁走过千山万水。 云千宁脸上再也不是单纯稚嫩,而是温婉明艳还是那么的活泼。 “那孩子们怎么办?”云千宁可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的。 “送到齐家也好,凌家也罢,或者扔给李家。他们四个那么皮实,到哪都饿不着,更何况还有怀午呢,我们就走一年,听说江南水乡很美,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 自从生孩子之后,江淮觉得自己和宁儿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趁着这次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出去玩玩的。 “也好,正好去拜访顾灵均和他母亲。” 江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哼。 “不去见顾灵均。”江淮一想到每次见他,他都自称是大舅哥又没法反驳,就觉得头大。 云千宁噗嗤笑出声,跟过去帮忙。 门外四个小脑袋偷听完便蹲到一旁小声嘀咕去了。 “爹娘要出去游山玩水了。” “我们不能打扰。” “说不定回来还会添个弟弟妹妹。” “那我们去齐叔叔家吧。” “我想去凌叔叔家。” “那我想去月婶婶家。” “啊?只有我想去陆叔叔家吗?” 四个小孩一人一句话,叽叽喳喳的好不闹腾。 怀午拎着后衣领,一个一个给拎到远点的地方,道:“看你们就想着吃喝玩乐了,一家住一段时间好了。” 四个小孩高兴的拍手,怀午望着屋内,再看看围着自己转的孩子们,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在一直在玄阙司。 日出之际,阳光洒在路上,江淮驾着马车,云千宁在马车里小憩,马车缓缓向阳光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