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眼!陪嫁丫鬟竟是马甲真大佬》 第1章 可夫人不好了…… 数九寒冬天,平阳侯府后院浆洗处。 为玉卖力拧干衣物堆在盆里,擦了擦额汗,吐出的热气将眼前细雪刹那融化。 她起身轻捶酸硬腰脊活络小许,双手合十面向京郊最灵验道观方向,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祈祷: ——三清保佑,主子还有两个月就生了,定要母子平安,千万不要出任何岔子。 她口中的主子,是世子夫人谢汀兰。 为玉自幼服侍谢汀兰左右,前几年又跟她陪嫁到侯府,感情非比寻常主仆,说是亲姐妹都不为过。 可巧就在三个月前,为玉干娘突然摔死,二房少夫人说她戴孝会冲撞孩子,强压她来后院浆洗处暂避。 每日都被盯梢监视,寸步都离不开此处,只能在心中焦急,她那绵软德行的主子千万要保重啊! 双手还没放下,耳畔突然响起急促脚步声。 “为玉姐姐。” 听到熟悉声音唤她,她抬眸见是同为大丫鬟碧溪,心口一紧,连忙迎上前, “夫人提前生了?” 碧溪泪光闪闪地点头,“早产生下个小公子。”跟着捂嘴低泣,声音颤巍巍, “可夫人不好了……” 为玉用尽全身气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抓着碧溪边朝外走边问:“出事前发生过什么,捡要紧的说。” 负责看守的婆子们也不拦路,谢汀兰孩子落地,为玉解禁,这是阖府上下心照不宣的。 路上碧溪极快说经过。 昨日早饭后,谢汀兰突发意外摔下台阶,当即见红早产,入夜开了宫口胎位不正,是难产征兆。 太医、稳婆针灸按摩想尽法子,忙到天微亮才调整好胎儿位置,今日午后生下小公子,本以为母子平安,不过一个时辰,谢汀兰突然大血崩…… 又说蹊跷地方。 “昨日是夫人主动去找二少夫人,不知为何,二人你走我追,就上了假山石上的凉亭,夫人不许我们跟随,约莫过了半刻钟,我听到动静跑过去,夫人已跌在台阶,裙摆都是血,一个劲推开我,哭着要我去找你来!” 为玉脸色愈发冷沉。 她心中只有两个字。 人为。 “我本说安顿好夫人就来找你,谁知大太太一来,就让人堵了咱们院子,不许我们随意走动,妈妈们不满要回国公府找人来,还被捆起来看押了。” “还好满天神佛保佑,刚刚三公子提前归京来府上了,眼下在咱院子里一挑三呢。” 碧溪嘴里称呼的三公子,是谢汀兰胞弟谢与归,近年被皇帝赐下了专门去前线送军需的职务。 去前线送军需,谢与归向来只晚归不早回,怎么提前归京了? 为玉还未深思,已至四暖居院门。 就见空地跪满下人,空气中还能嗅到没飘散的血腥气,无声诉说谢汀兰的九死一生。 屋檐下,站了一片各主子跟前得力的婆子丫鬟,见为玉回来,都自发让出条入内的小缝。 为玉并未上前,扫视跪着的奴仆,声音微沉:“跪着夫人就能立刻相安无事?还不起来。” 跪着的婆子、丫鬟面面相觑,齐刷刷起身。 为玉的话等同于谢汀兰的命令,这是院子规矩。 “大冬日让各位妈妈、姑娘们站在屋檐下挨冻,传出去是让人说咱们夫人没规矩?” “你们四个去茶水间,你们四个去小厨房弄些热络络的吃食,你们六个马上把暖阁都腾出来,让妈妈、姑娘们暖和,其余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找到主心骨似的,院子下人顷刻各司其职起来。 吩咐完为玉才走向屋檐下,对婆子、丫鬟行礼含笑,“各位妈妈、姑娘请移步暖和缓和吧。” 她抬手做了个请,碧溪带几个丫鬟上前,连拖带拽说着好听话,把围门口的人都请走了。 为玉这才贴着门边,掀开暖帘一角,朝里观望。 第2章 信上说,世子爷战死了! 屋内气氛凝固,上首坐着大太太邹氏,二房少夫人赵茹慧。 邹氏明显脸色不好,眼神不悦地扫过右下首坐着的谢与归。 谢与归随邹氏看,目光阴沉沉落在赵茹慧脸上,话却是对着邹氏, “大太太,我没工夫和你们咬文嚼字,陛下还等着我述职呢。” 他是皇帝麾下控京司指挥使,专门负责处置京城官员不正之风,可闻风而抓人,这些年替皇帝处置了许多心头大患。 这无疑警告侯府,我一句话,平阳侯府在陛下心中分量可是会动摇的。 邹氏明显被成功威胁,看向二媳妇赵茹慧, “昨日汀兰是与你一起出事的,你不说清楚,这事儿只能算在你头上了。” 赵茹慧吓得哆嗦,猛然掉泪言语哀切,面色仿佛挣扎了下,随即放弃抵抗般地开始坦白。 “我昨日得了娘家送来的家书,是前线消息,不知大嫂从何处得知,非要来和我一起看,我看了内容着实惊心,根本不敢让她瞧见,争抢中我被逼无奈,跑上假山石亭子里,觉得她会顾及肚子不敢上来,谁知道她真敢跟我抢,一时不慎就被抢了去,那信上说……” 说着,她突然跪下来,泪珠滚滚落地,几次张口都没声音,似乎在酝酿什么。 偷听的为玉深觉赵茹慧嘴里要蹦出惊天动地的话,见疾步端茶水来的碧溪,果断伸手将她手中托盘掀翻。 杯盏噼里啪啦碎落声,成功遮盖赵茹慧哀哀戚戚一嗓子。 但,足够离得近的人听清楚了。 她说的是: ——“信上说,世子爷战死了!” 为玉背脊激起一层冷汗。 好险,亏她及时掀翻了托盘,否则赵茹慧嘴里“世子爷战死了”几个字被仅仅一墙之隔的谢汀兰听见,还不立刻惊怒交加随了去。 不,赵茹慧恐怕就是要谢汀兰听去,所以才说得如此大声! 碧溪飞快反应过来,配合地跪地捡碎片,奈何被话吓傻,手抖地拾起又落下。 为玉抬脚利落踹开碧溪拾不起来的瓷片,摸出手帕擦了擦手腕上的茶水,砸到碧溪头上,盖住碧溪极力忍耐,还是被吓出来的一颗泪珠,“磨蹭什么,走不稳,手也不稳?” 碧溪借着抓手帕,将泪珠儿擦去,拿着手帕捧着碎片放在托盘,起身时看为玉眼神扫了眼远处回廊里张望的丫鬟妈妈,她立刻明白要做什么。 见碧溪将张望的丫鬟、妈妈弄走,为玉才继续掀开暖帘偷瞧。 里头赵茹慧捂着心口,双眼泛红哭得正起劲。 “大嫂看完信,我就告诉她,切莫惊慌一定不是真的,咱们马上派人去前线核实,可她扭头就走,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滚落台阶,可把我吓得差点死过去……” 赵茹慧跪向谢与归,收住哭声,哽咽问:“谢三公子是从前线运送军需回来的人,肯定知道是真是假,还请替我们解惑。” 邹氏目光顷刻落在谢与归身上。 为玉简直冷笑,只觉得赵茹慧是真歹毒。 先承认她无意带谢汀兰去了危险高处,又强调谢汀兰非抢去看,意外摔落与她无关,是谢汀兰自己不小心。 前嘴说世子战死沙场,又转瞬改口消息可能有误,嘴皮子一翻,把烫手山芋抛给从前线回来的谢与归,自己抽身的干净。 如此,消息真假都是谢与归责任了。 为玉悬着心瞄谢与归,就见谢与归从怀中摸出封信函在手中晃了晃,“我连着国公府都没回,直奔侯府来,就是为了先替姐夫送家书。” 谢与归余光早就飘到听墙角人,觉得为玉应已听明白前因后果,“为玉,拿给大太太看看。” 为玉名正言顺入内,接过信函走向邹氏。 第3章 做坏事就要付出应有代价 为玉将信递给邹氏,顺带瞟了眼信上字迹,“大太太细瞧瞧,是世子亲笔呢,想来比二少夫人不能确定,就让我家夫人瞧见的家书更有说服力。” 一句话,就将故意为之的名头落到赵茹慧头上。 她看向跪坐在地的赵茹慧,表情温和,话却带毒, “二少夫人欠考虑了,都不确定的事,怎么就敢叫嚷嚷说,亏得我让人都散开了,回头家里家外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说您盼着世子爷死呢。” 又一句话,将毒妇名头压上赵茹慧头上。 为玉露出不解神情,“奴婢就不明白,世子爷死了,我家夫人母子俱损,对二少夫人有什么好处呢?” 有什么好处,自然是天大好处。 邹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早年折损沙场只留下赵茹慧孤儿寡母,若是世子也确定为国捐躯,那么,谢汀兰和赵茹慧,谁有儿子,谁继承侯府爵位。 若能用一封或真或假的书信让谢汀兰母子俱损,赵茹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替儿子谋得爵位。 这脑子,真该绑起来送到前线做军师! 赵茹慧显然被拿出信的谢与归打得措手不及,脸上毫无血色,直起身要辩解。 谢与归先声夺人,“为玉,告诫你多少次说话有度,难怪侯府上下连姐姐和国公府面子都不给,非要把你丢后院摧残。” 分明是斥责话,偏偏从谢与归嘴里出来,满是对侯府欺负谢汀兰在前,羞辱为玉在后的极为不满。 提及此事,邹氏气势明显减弱,“汀兰这胎一直不稳,忌讳忌讳也应该,日后你做父亲了,也会明白……” 谢与归甩她个大白眼,“我姐姐绵团子德行,有为玉跟着才能弥补些心眼,怀孕最要用心眼子时把为玉软禁,不就是断了我姐姐左膀右臂?” 他点点脑门,催邹氏快动脑子想。 趁势为玉果断下跪,猛添把火,“大太太,若是世子在前线知晓妻儿差点死在家里,恐怕会战场分心的。” 二人左右夹击下,邹氏眼神闪烁。 儿子和谢汀兰是青梅竹马最是疼惜她,知晓此事肯定要骂死她,弄不好会伤了母子情分。 还不止,要是谢汀兰母子皆亡,儿子想不开殉情怎么办? 她只有一个儿子了啊! 邹氏指着赵茹慧气不打一处来,“眼下汀兰昏迷,自然由着你说是非,你真不想让汀兰看信,大可撕得粉碎吞下肚子,除非就是你想让她看!” 谢与归嘴角微挑,离家出走的脑子可算找到脖子了。 邹氏对着外面叫人,“来人,把赵茹慧拖出去,汀兰没康复前不许出来!” “这怕是不妥。”为玉突然开口。 邹氏呆怔。 谢与归更是直愣愣盯着为玉。 为玉开始了她的反杀。 对赵茹慧温柔地笑了笑,她声音清亮缓慢,“二奶奶还管着中馈呢,府里上下都听她发号施令,缺不得她一日呢。” 轻飘飘的责骂能抵消谢汀兰的难产之疼吗? 丝毫不能。 做坏事就要付出应有代价,不能让赵茹慧肉疼,那就让她心疼。 软禁只能让赵茹慧脸上无光,夺了她最看重的管家权,才会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才能让她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浑身不舒服! 赵茹慧,我家夫人多难受,你也要陪着才可以。 第4章 都得归功赵茹慧 邹氏反应片刻就明白了,为玉是要侯府对赵茹慧做出实际惩戒,也对,若丝毫惩处都没有,谢家就不止来个谢与归了。 邹氏略微提高声音,“即日起,中馈事宜交给汀兰处置,苏醒前,为玉代管。” 为玉拱手,“奴婢替夫人谢过大太太。” 赵茹慧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顿没了半条命,整个人颓然无力瘫坐在地,哭都没气力,没有管家权,她在下人眼中就只是个可怜寡妇了啊…… 人被带走,邹氏看谢与归,“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置,等你姐姐大安再议,你看如何?” 是大家暂且各让一步的意思。 为玉觉得谢与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却出乎意料见谢与归点头,“成,就当给我姐姐和侄儿积德行善,姐姐彻底康复前,我可否暂住侯府照料。” 邹氏说当然可以,起身离开。 “别跪着了。” 是谢与归的声音。 为玉顺着谢与归伸来的手起身,感觉谢与归轻轻抚摸她手背上的粗糙,视线落在她脏兮兮的衣裳,她忙将手扯回背在身后,“三公子快进宫面圣吧。” 谢与归与她错身朝外,留下一句话。 “姐姐就辛苦你了。” 目送人离开,为玉眉梢爬上丝丝疑惑,谢与归做事喜欢不留余地把人朝死整,今日为何重拿轻放? 谢与归回京都是先入宫面圣,顺带看望入宫为妃的四妹妹,再回国公府给父母请安,最后捎带着大堆琳琅满目的物件来看谢汀兰。 这个习惯自从他开始出京办差雷打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她对谢与归的了解,信肯定有猫腻,世子可能是真出事了。 若是真的,目前虚弱的谢汀兰,绝对经受不住丈夫死在战场的噩耗,定要跟着去,小公子无父无母,赵茹慧杀他易如反掌。 为玉捏紧手,不成,一定要暂时瞒下来。 打定主意,为玉换上干净衣裙,入内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谢汀兰。 不过三月未见,谢汀兰清瘦的她险些没认出来,往日红润光泽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双眸紧闭深陷昏迷。 边上放着张精致小床,才出生的娃娃正在睡觉,小小的,皱巴巴的,胸口呼吸起伏还很不对劲,像有疾患。 陪嫁的汤嬷嬷叹息,“盼哥儿肺上有些毛病,太医说是腹中时常惊吓,又早产导致。” 谢汀兰早早就定下孩子的小名为盼,意为盼望夫君早日归来。 为玉眸色微敛,都得归功赵茹慧。 自谢汀兰确诊有孕后,她隔三差五就要捕风捉影说些世子可能在战场出事受伤的话,吓得谢汀兰吃不好睡不下,头三月见红好几次。 她暗里劝说谢汀兰不要与她往来无果,还没思考好如何收拾赵茹慧,就被她趁谢汀兰进宫看妹妹,她落单在院子时,以完成邹氏交代任务为由,武力镇压成功。 她那位干娘是老太太院里的冯嬷嬷,去年非要认她做干女儿,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夫人只能让她答应下来,恐怕也是赵茹慧布的局。 为玉面色阴沉眉头紧皱,这么算,赵茹慧恐怕从去年谢汀兰有孕就开始布局了。 第5章 仰起头,天在哪里,根本不见天光。 为玉问其他的,“刚刚我瞧着几张生人面孔,是院子下人有增减了?” 汤嬷嬷说着就是气,“二少夫人送了个小厮,老太太送了贴身婆子的亲闺女来,太太也送了婆子丫鬟小厮各一人,都是说帮着伺候小公子的,软硬兼施夫人只能收下。” 为玉说要去看看送来的人,叮嘱汤嬷嬷,“夫人这间屋子,安排家里带来的贴身婆子丫鬟轮流守着,小公子暂且劳烦汤嬷嬷亲自盯着,等晚些三公子回来,我再与他商议。” 走出屋子,为玉下令直接闭门谢客,除开谢与归以外,谁都不准自由进出。 碧溪怕自己听错,“不能进出?出也不能?”这又是什么说法。 不知不觉天上又开始下雪,为玉望着漫天飞雪,面无表情地说:“等我把院子每个人心里目前效忠的主子弄清楚前,谁都不能任意进出。” 碧溪听明白了,应下个好。 几轮吩咐下来,为玉利落地将小院布置得铁桶一般,便缩在暖阁里专心给盼哥儿做针线活,等谢与归回来。 夜里狂风暴雪,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谢与归带着风雪入内。 合上门,解了斗篷随意丢到凳上,谢与归挤到为玉身旁和她同坐,脑袋耷拉在她肩侧。 屋内只能听到火盆烧得正旺的滋滋声。 许久,为玉才听谢与归说,“骨头磕人。” 疲乏语气里都是疼惜。 “我多吃饭,下次就不磕你脑袋了。”为玉边穿线边漫不经心地问,“今日你的信是假的吗?” 谢与归长吐口气,哑声说:“对,假的。” 为玉下意识一抖,针尖刺破指腹溢出一滴夺目红,她急忙捏紧握成半拳手背朝上,不让谢与归有所察觉。 谢与归翕开眼,眸光黯淡喉间轻抖,“前线惨胜,大哥、姐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怕不好消息先一步传回京城,只能先回来稳住局面,信是我麾下善模仿人字迹的先生写的。” 谢与归说完身体不受控制轻颤。 泪光闪烁里,浮现出大哥谢浮光、姐夫张争鸣朝他挥手,夸他一到就连胜是天降福星。 转瞬间前线失利,他带援军奔赴再度被围剿,谢浮光、张争鸣将他打晕让人带他逃,意识恢复睁眼时,瞧着的是谢浮光侍卫的脸,“三公子别乱动,不怕啊,你会活着的……” 他慌了想动弹,张争鸣副将如盾抱着他,“你姐夫真料事如神,说你醒了就是案板上的鱼,让我摁住你,好哥儿,听话别动,外面不好看……” 有黏稠东西落在脸上,身上越来越重,“谢三啊……”是他好友的声音,“兄弟如义父,爹哪有不护儿子的,下辈子我还是要做你爹……” 他要张口,一只手将他嘴死死捂住,一寸寸用力不许他发出丝毫声音。 这又是谁的手,谢与归猜不到。 他无声痛哭,泪水混杂血水不知流向了哪里。 “不怕三公子……” 有谁在哄他。 “想想你姐姐、妹妹、心上人就不怕了……” “谢三,梦里还能见,有啥哭的……” 都在哄他。 渐渐地声音没有了,抱着他的手越来越冷,压在他上面的重量增加得愈发缓慢了,他开始激烈挣扎,连滚带爬看到了天。 才发现,将他掩盖起来的安全之地,都是大哥、姐夫的侍卫副将,甚至他几个兄弟以血肉筑成的尸山。 他站不稳了,跌在地上,手压住半张脸,是他的亲随之一,他吓得翻身而起,脚底分不清是谁的碎肉,将他滑倒在地。 他应该是想要哭的,偏偏耳边响起诡异声音,谁在笑,是谁他娘的在笑?哦,是他在笑,他好像魔怔了,越笑越大声,眼泪泄洪般撞得眼眶猩红,最后哇的一嗓子吐了。 仰起头,天在哪里,根本不见天光。 第6章 她好心疼谢与归。 为玉手微停。 原来不止世子,谢小公爷也生死不明? 至此,她今日心中所有的疑惑,顿时全想明白了。 没见到尸体就不能确认亡故。 谢与归提前回京,为的就是遏制即将蔓延的谣言。 答应邹氏各退一步,是在为谢汀兰将来谋划,若世子真死了,要在府邸立足,掌家权就是让底下人不敢轻举妄动的王牌。 邹氏不愿立刻严惩赵茹慧,是对谢与归话和信存疑,若世子真的死了,谢汀兰殉情可能极高,小公子体弱承担不起侯府将来。 这种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赵茹慧的儿子。 侯府继承人,不能有一个杀人的娘。 所以邹氏用掌家权暂且保下赵茹慧的命,恐怕已派心腹秘密赴前线核查。 等着事情水落石出,若世子活着,赵茹慧怎么死都行,若世子死讯确定,侯府就是赵茹慧母子的天下了。 思之极处,为玉浑身渐渐冰冷,身子都不自然轻颤。 谢与归不再掩饰疲乏,紧闭眼低声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来替姐姐谋划,你要替我守好姐姐,切莫让她做傻事,我在此暂住期间,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只管说。” 都交代完,谢与归合眸靠在为玉肩头,许久,重重地吐了口气。 为玉看指腹已不再出血,穿好针线继续改衣裳,小孩衣裳是谢汀兰按照足月孩子大小做的,得改改才能给小公子穿。 偏偏眼前模糊不清。 她深吸口气将泪水逼回去,侧眸看靠着她小憩的谢与归,“你脖子上是什么?”专门换了高领袍,凑近了也能隐隐发现伤痕,出去都没有。 “四丫头抓的,回来路上顺手抓了太后几个敛财爪牙,让她被当出气筒了,在家属螃蟹,去了大内变乌龟。” 她好心疼谢与归。 生死不明的兄长、姐夫,孱弱的姐姐,带病的侄儿,入宫为妃却不谙世事的妹妹,国公府的担子,眼下全部都压在谢与归肩膀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老天爷没有给二人喘息时间,急促敲门声响起,碧溪焦急声传入内,“三公子,为玉姐姐,夫人醒了!闹着要去找世子!” 为玉、谢与归踏入屋子,就听谢汀兰撕心裂肺一嗓子,“我要去找世子。”见进来的二人,她推开汤嬷嬷,哭着朝弟弟伸手哀求,“与归,带我去找你姐夫……” 谢与归疾步上前将怀中书信拿给她,“你看,姐夫让我给你的。” 为玉让人都出去,吩咐知晓内情的碧溪守门,走进内间就见谢汀兰将信砸到谢与归脸上,“这不是世子的笔迹,为什么用假家书骗我?他到底怎么了!” 为玉嗓间咽了咽。 心中飘起两个字:完蛋。 谢与归丝毫不慌,反倒是捏着信疑惑反问,“什么假的,我亲眼看姐夫写的。” “胡说!我能认不出他的字迹?”谢汀兰戳着信纸上几个字,说走笔根本不是世子习惯。 谢与归眨眨眼,提醒谢汀兰,“姐夫半年前胳膊断了,导致笔锋有所改变写字丑了不少,我笑他你还骂我来着,你忘了?” 一句话谢汀兰平静不少,抓着被她戳坏的信眯眼使劲看,心中疑窦还未消散,“是吗?为玉,去把世子此前的家书拿来我对照一下!” 为玉说好,走到专门存放世子家书的小箱子,按照谢与归话中提示,抓着几封世子胳膊受伤寄来的书信。 走过去时,不露痕迹拂袖灭了两盏灯,顷刻内间暗下不少,让谢汀兰看不清。 第7章 这梦是不祥之兆。 谢汀兰捏着几封信函来回对比,使劲揉了揉眼不放过丝毫细节。 谢与归不动声色挡住姐姐朝光源去的动作,指着两封书信上同样的字,“看吧,这封信这个字也是这样的。” 亏他想得多,觉得姐姐或许能分别出真假,干脆让代笔人随意几个字,模仿姐夫手受伤期间的行笔习惯,果然有备无患。 谢汀兰咬紧唇不说话。 不能再让夫人核对了,真会看出端倪,为玉蹲在床边温声和谢汀兰说,“夫人,这种事骗得了你一天,能骗你一辈子吗?” 谁能想到,谢与归的想法就是先骗一段时间再说呢? 为玉观察着谢汀兰,看她情绪渐渐安稳,慢慢将她手里捏着的信函都拿走,“夫人,你现在应该好好养身子,等着世子爷回来一家团聚。” “你们真的没骗我吗?”谢汀兰神色忧虑,望着二人眼神充满希冀,“世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一定。”谢与归握住姐姐的手。 看谢汀兰打来的目光,为玉也握住她的手,扬起笑意,竭尽所能安抚谢汀兰不安的情绪,“谢小公爷和世子爷在一起呢,他一定不会让世子爷出事呢。” 听着哥哥名讳,谢汀兰可算是点了点头,语气欣慰,“对,大哥功夫好得没边,世子跟着他一定平安无事,大哥和我保证过,一定把世子平平安安带回来。” 谢汀兰乖乖躺下,看离开的谢与归,“大哥还好吗?刚刚我梦到他了,他让我和你不许吵架,有什么都要和你说。” 谢与归背对姐姐,鼻尖骤然酸涩,战场上有个说法,只有死了的将士才会通过梦境回来看亲人。 这梦是不祥之兆。 他极力维持声音平稳,“挺好的,试了试我功夫,说我还得再练几年,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为玉坐在床边守着谢汀兰入睡。 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日后,得当世子已经死了,来给谢汀兰谋划日后的路才稳妥。 谢汀兰对世子情深不寿绝对不会改嫁,那么,就得让她有新的精神支柱,支撑她勇敢地活下去。 以及,她在侯府必须站得住脚,谢汀兰性子绵软,根本不是赵茹慧对手。 为玉看被谢汀兰握住的手,心中暗暗地说: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盼哥儿。 *** 次日一早,谢与归正在穿衣裳,就听着开门声,以为是为玉,嘴角努力勾起个弧度,鼻尖猛然嗅到一股浓香,刺鼻的他蹙眉。 谢与归扫了眼进来的丫鬟,直接提神醒脑瞌睡全醒。 穿得珠光宝气走夜路都能发亮了,脸涂成个白面鬼,嘴上红得跟啃了生肉无二,眉毛不仔细看都瞧不清楚,还有指甲盖,是被砖头砸充血了吗? “奴婢落雁见过谢三公子。”她专门打扮了一场,扬起最完美的笑意对着谢与归,“奴婢是来伺候您梳洗更衣的。” 邹氏送来她就是预备伺候世子爷的,世子爷回来看上她就是她的福气,可谢与归也不错呢,国公府还比侯府爵位更高呢,做妾也要更有追求,机会是留给勇敢的人的。 谢与归问:“谁让你来的?” 落雁想也不想,“为玉让奴婢来的?” 谢与归眼神冷下两分,扫她一眼,“想清楚再说。” 第8章 虽狠却不够毒,更不够全面 落雁僵硬片刻后大胆上前,她对自己容貌很有信心,哪有男人坐怀不乱的,女人主动点男人绝对把持不住,娇柔柔说:“奴婢伺候您穿衣。” 落雁见他抬手,心中一喜,伸手拿衣袍要伺候他,忽而感觉脖子一凉,谢与归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片薄刃,正抵在她脖处。 谢与归目光凝结在窗外人影,声音沉沉,“再不进来,我就真当是你安排的了。” 为玉在落雁走入内就到门口了,在后宅摸爬滚打多年她能不知落雁动的什么歪心思? 为玉入内开口,“见过三公子,落雁为何在此奴婢不清楚,她是太太送来,帮着夫人伺候世子爷的,因此素日不敢累着她,三公子若是伤了她,太太不会放过夫人的。” 谢三,你听懂了吗?这位人美胆大的姑娘,是邹氏送来的膈应你姐姐的,为的是你姐夫回来了,你姐姐带孩子分身乏术,好帮着红袖添香床上欢愉的,是给你姐姐的下马威。 你是全京城最好的弟弟吗,是的话,现在该你表现了。 谢与归不仅听懂了,还听得心头拱火,薄刃挑起落雁下巴端详她片刻,“喜欢伺候人?教坊司你不够格,官女支所应该会收你。” 落雁吓得瞪眸。 为玉觉得虽狠却不够毒,更不够全面。 “怕是不妥,院子还有几个也是各处主子送来的人,若这样处置落雁,恐怕会被人诟病咱们故意欺负外院人,毕竟,按照侯府家规,丫鬟魅上罪不至送官女支所” 我说清楚了吗?光送她走没用,还有烫手山芋在你姐姐周围打转,下手力度太狠会让你姐姐被扣上草菅人命的帽子,侯府有家规我也告诉你了,怎么举一反三还要我提点你吗? 谢与归扯了外袍穿上阔步出去,叫随从把落雁押到前院,“为玉,把院子所有人都叫来。” 下人们集合得非常快,见被捆起来麻布塞嘴的落雁都是不明所以,视线整齐望站在台阶上的谢与归。 谢与归言简意赅,“她仗着是你们侯府大太太送来的婢女,等不及世子回来献身,跑来给我卖弄风骚,按照我的脾性丢给恶狗啃死,不过,她是侯府的丫鬟,就按照你们侯府家规办。” 他目光在下人中环视,抬手一点,“给我说说,按照侯府家规,这等魅上丫鬟如何处置?” 被点的是老太太送来的丫鬟兰桃,她努力不让自己胆怯丢老太太脸,恭敬说:“回谢三公子,按照侯府家规,仗五十。” 谢与归盯着兰桃等着她继续说,确定她不是因害怕而说不出话,而是处置就“杖五十”三个字,侧头问旁边为玉,“就没了?咱谢家可是鞭一百发卖出京的,就仗五十,我要是姑娘,也仗着我的脸搏一搏了。” 为玉当听不见他最后一句,“兰桃是老太太跟前的管事丫鬟,想来不会记错。” “那就打吧。”谢与归看似手指随意在小厮队伍一点,实则目标明确,“你们俩来吧。” 点的是赵茹慧、邹氏送的小厮。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拿着棒子只能朝落雁身上招呼。 谢与归转着大拇指上的玳瑁扳指,声音里的压迫感能把人碾碎,“没吃饭?还是和她有私情舍不得?兰桃,按照侯府家规,小厮和丫鬟苟合如何处置?” 兰桃:“打死。” 谢与归瞟她眼,声音一沉,“你也没吃饭?” 兰桃声如洪钟:“打死!” 闻言,两个小厮吓得捏紧棒子,使尽全身气力朝着落雁身上招呼。 本想着都是一处当差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手下留情做做样子就好,可若被扣上和丫鬟私相授受的罪名,他们还没活够呢! 第9章 你知道为玉身份吗? 行刑完,落雁已出气多呼气少命悬一线,谢与归对着两小厮表示很满意,“以后姐姐院子打下人的差事,就你们二人包圆了。” 两个小厮脸色比刚刚还不好,谢与归的话不就是告诉下人们,他们二人是打手,打人的战绩面前就是,残忍残暴,院子谁还会与他们往来?直接就被孤立了,岂不是一点有用情报都不能获得送出了? 谢与归正要走,听着耳边为玉一声轻咳嗽,见她目光在兰桃停顿。 差点给忘了…… “兰桃,我看你对侯府家规倒背如流,这段时间就去前院我住处当差,姐姐这边你就甭管了,你既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就让我在侯府授人口实。” 说完,谢与归侧眸看为玉,见她微微点头算是满意,知道可以深藏功与名了,“把我姐姐照顾得好,多的是赏赐等着你们,反之,落雁就是你们的下场。” 为玉亲送谢与归出府办差。 借着谢与归的手敲山震虎,把侯府主子们送来的人都暂时收拾,也算杀鸡儆猴,让院子暗戳戳让生了二心的下人老实安分,一举两得。 雪又大了,谢与归停下脚步,伸手将为玉拉到怀中抱住。 为玉吓得要挣开。 谢与归温声:“不会有人看见,就抱一会儿。” 他喜欢为玉这件事,家里人都知晓,且都接受。 谢浮光文武双全,日后国公府有他足够,谢汀兰嫁得如意郎君是日后的侯夫人,谢春和是皇帝宠妃,所以,他不用去用姻亲为国公府作牺牲,可以娶一个两情相悦的人。 现在,一切都被打乱。 若大哥、姐夫真战死了,他会成为谢家新的小公爷,为了失去丈夫姐姐侄儿,还有大内需要国公府做靠山的妹妹,他的婚事将变成利益筹码。 “早朝要迟了。”为玉拍拍他。 谢与归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别送了,天冷,早点回去。” 为玉指腹轻触被吻过的地方,望着离开的人,轻轻笑了笑。 回来时碧溪跟着她,“按照你吩咐的,给落雁找了大夫,也告诉她是夫人的意思,她很是感激,瞧着应该打乖了。” 为玉“嗯”了一声。 打不乖,也保管两三个月下不来床,没精气神再兴风作浪。 碧溪:“好好歇会儿吧,后面还有你累的。”谢汀兰不顶事,谢与归帮不了多久忙,院子将来的重担都压在为玉肩头。 现在不是歇的时候,大敌赵茹慧抱着儿子虎视眈眈,为玉必须得严阵以待,“二少夫人那头送来的账册,拿来给我看看。” 赵茹慧把持中馈多年,必然有敛财猫腻,找出来成为罪证,才能让她日后即使有法要,也德不配位众人反她管。 赵茹慧,准备好接受我对你的打击报复了吗? ** 苍劲斋是张老太太居所,此刻下人们都被驱逐出去,身为侯夫人的邹氏正跪在冰天雪地里。 邹氏冻得直哆嗦,抱着胳膊揉搓着实忍不了,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对着小佛堂里的张老太太叫嚷,“母亲,有什么您直接告诉我。” 张老太太推开门走了出来,拨动手中佛珠,反问她:“你做对了什么?” 邹氏瑟缩。 张老太太沉着脸,“趁我去寺庙小住,任赵茹慧买通我院子管事嬷嬷,逼为玉认干娘,我都不在家,却用我的名义吓得汀兰不敢多言,少解释,你解释不通,你知道为玉身份吗?” 邹氏冷得牙齿打架,“不就是个得脸的陪嫁大丫鬟吗?” 第10章 我要解决办法。 张老太太鼻尖“哼”了一声,就知道愚笨的邹氏什么都不清楚。 “为玉是谢老太太去老宅带回的人,和当时养在她院子的谢汀兰一起长大,汀兰立院独居后她就是掌院大丫鬟,汀兰她娘认了为玉当干女儿,” 邹氏大骇瞪眼,话都磕巴了,“一个丫鬟,给国公府的夫人做干女儿?”她的亲家母是疯了吗?传出去不得被京城笑掉大牙? “你叫嚷什么?你亲家母乐意!”张老太太呵斥大嗓门邹氏。 她其实也不知道,不过越是显赫的家族,干的事越让人看不懂摸不透,知道就是引祸上身,甭去好奇。 亏得这事儿为玉只当踩了脚狗屎,她也狠狠责罚惩戒了那婆子,将她赶去庄子,谢家那头见谢汀兰、为玉没受委屈,也不找事儿。 张老太太问她:“你想好怎么和你亲家母解释,你不许汀兰的婆子回国公府这事儿了吗?” 邹氏着急辩解,“母亲,我就是害怕国公府来人,闹得侯府不安宁才不许呢,若谢家人不管不顾先处置茹慧,安哥儿怎么办?他已经没有亲爹了,我不能让她娘也没了啊……” 安哥儿是赵茹慧的儿子,也是邹氏的大孙子。 “若这是汀兰和国公府亲人最后一面了呢?”张老太太气得肺管子疼,邹氏是个万般好的媳妇,唯独没脑子这点,真是万般好都不能弥补。 邹氏慌神,她压根没想这么多啊…… “亏得汀兰无碍,否则侯府拿什么给国公府交代?拿赵茹慧的命?你看重的,未必是国公府看得上的!” 张老太太明白邹氏比起出身显赫,周围都捧着的谢汀兰,更怜惜出身一般的赵茹慧,怕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她不注意时,被侯府踩高捧低的下人欺辱。 明面将赵茹慧夸上天就罢了,背地流水似的好物件送去,极为偏心,屡说不改。 得亏谢汀兰是真心胸宽广与人为善,否则婆母偏心,儿媳必生怨,家宅永不宁和。 “还派人去前线?糊涂鬼,被有心之人知道,更会说争鸣死了,还会说我们不信谢家,质疑谢家。” 人都被她阻截下来了。 “赵茹慧无凭无据一句话,就让你丑态百出,丝毫不关心汀兰母子,我都替你臊得慌。”说着,张老太太走下台阶,“多的话说了你听了也不想,就记住了,得罪谢家的事一件都不许干!回去吧。” 邹氏哦了一声,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缩着脖子离开。 张老太太好心提醒脑子不会转的儿媳,“到底也没蠢死,知道把赵茹慧的掌家权没收了,你要觉得我不会害你,掌家权的事别管,不管你哪个媳妇捏着,都不会怠慢你。” 言尽于此,安分还是作死自己选,她这把老骨头是遭不住谢与归霍霍的。 ** 四暖居中,为玉从账册回神已经将近傍晚,和另外个大丫鬟玉溪对视,都露出颓败眼神。 “没有问题。”玉溪推开手边算盘,狠揉了把脸肉,强逼自己更专注。 她是国公府账房管事的闺女,挑她陪嫁过来,为的就是帮谢汀兰管账本。 苦等五年,总算能展现手艺,遇到的却是堵密不透风的墙。 为玉撑着下巴,也觉得古怪,“一个铜板短缺账都没有。” 玉溪使劲摁着鼻梁皱眉,“侯府一年上万两开支,甚至能凑出些资助军中,居然没烂账,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账目,越是平整账目越是能捕获大鱼儿。” 为玉眼睛看疼了,起身去看谢汀兰,听林太医说她睡了一日多睡睡是好的,才放下心。 “倒是小公子,若是哭起来容易接不上气。”林太医声音一转。 为玉抬了抬眉:“说点我听得懂的。” 林太医一直给谢家人诊治,算是老朋友,也知道为玉直言直语脾性,“情绪激动就断气,小婴儿就是哭。” 为玉不明白,“为什么哭?” 林太医“哎”了一声:“周围让孩子觉得不安全,夫人又需要安静睡眠。” 为玉很直接:“我要解决办法。” “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林太医大胆说:“找个有血缘关系的来哄,和父母越近越好,血缘有股无形力量,会让孩子安静。” 在不惊动国公府情况下,只有晋升舅舅的谢与归了。 说着谢与归了,都这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碧溪说谢与归下午些就叫人回来传话了,说他要去趟京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为玉眨眨眼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提着裙摆疾步出屋下台阶飞奔出去。 她要去找谢与归,又刹脚回头,看跟出来站门口的碧溪,“那件事记得替我盯仔细。” 碧溪摆摆手,“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忽而冷风吹动树枝,带起叶子飞出院墙。 第11章 痛的话,可以哭 京城地皮贵如金,因此,近京郊区域房屋,成了不少在京城生活人的不二选择。 某处小院前,悬挂屋檐的明亮灯笼被风吹得乱摇摆,一片随风肆意飞的叶子撞上,被风吹得紧贴灯笼纸逃离不得。 啪的一计耳光声,在夜里显得震耳欲聋。 “你胡说,你滚,你死了我夫君都不会死!” 谢与归将一条抹额递给她,“这是燕二哥头上的,燕二嫂子留着做个念想吧。” 身为押送军需的官员,谢与归还担负非常残忍一职,报丧。 前线将士家属很怕国公府三公子亲自登门报丧,这意味着,这位战士尸骨无存永远无法返回故土,甚至可能遗物都没有,一点念想都无法留给至亲。 伤心,难受,愤恨,都会淋漓尽致展现出来,谢与归在他们眼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公子,而是供他们发泄情绪的物件。 谢与归有点记不清,上次被为国捐躯将士家人打是多久了,应该是前年吧,一拳头砸他脸上,想起来就心里堵的疼。 “我的夫君……你把我的夫君还给我!”燕二嫂子扯着谢与归衣领使劲摇晃,声音凄怨,“他只是跟着你去前线押送军需,怎么就死了,是不是你让他去凑数的,就是你!” 边上的随从想上前阻止,谢与归抬手让他们不必上前。 燕二嫂崩溃大哭,“他哥哥去年陪你大哥去前线就死了,被敌人火炮打得血肉飘散,你来报丧就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让他弟弟,让我夫君去战场的啊……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就因为你是尊贵的大人物,我们只是草芥吗!” 院门四个娃娃脑袋挤出来看,燕大嫂子搀着头发花白的燕大娘,泪流满面望着他。 谢与归垂下了眼,不敢去看她们,“燕二嫂子有需要只管到国公府寻我,日后每月也会有银子送来,孩子们读书嫁人我都管。” 燕二嫂子一口啐在谢与归脸上,推他离开,尤不解恨端起盆水朝他泼过去,砸盆在地,“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燕家人面前!我们信错了你!” 谢与归行礼离开,见不知何时来的为玉,边上还有匹溜达的骏马。 “教你骑马,不是让你什么热闹都赶的。”谢与归看为玉上前要给他擦脸上的水,摆摆手,“脏水离远点。”还散发着清洗猪下水的味道。 为玉依旧上前给他擦拭,心疼且佩服他,“辛苦你了。” 京城以张扬跋扈、肆意而为出名的谢与归,谁见过他被人打骂不还手还安之若素。 “谢叔叔……” 低低地,小小的声音响起。 谢与归认得小姑娘,是抹额主人的闺女蕊姐儿,他蹲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声音轻和地开口,“别怕,叔叔在,没人可以欺负你们。” 蕊姐儿抓着衣袖小心翼翼给谢与归擦脸上水。 谢与归摸摸她脑袋,“蕊姐儿又长高了,你爹爹老和我说……”他声音不自然轻抖动。 眼前浮现燕二哥和他炫耀蕊姐儿的兴奋样子,“现在我家蕊姐儿都快有我腰杆高了,等咱们这趟回去,三公子你说我是不是要带她重新去做衣裙了!” 他努力抑制心口要冲出的酸涩。 “谢叔叔。”蕊姐儿抿唇,声音软软的,“爹爹说过,痛的话,可以哭的,没关系的。” 为玉猛然垂泪,别头背过手用掌侧划去泪水。 谢与归抿唇低头,再度抬头不再隐藏眼眶酸意,握住蕊姐儿双手,“蕊姐儿也可以哭的。” 他扬起笑意,眼角有淡淡泪痕。 蕊姐儿瘪嘴,“我是姐姐,爹爹说过,我要坚强。”她说着哇的一嗓子号啕出来,抽抽搭搭问:“谢叔叔,爹爹是大英雄对不对。” 谢与归发自内心肯定,“对,你爹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蕊姐儿捏紧小拳头,“我是大英雄的女儿,这是爹爹给我的荣耀,我要守护好!” 燕嫂子忍着哭腔,“蕊姐儿回来,离这个带你爹去死的腌臜货远点!” 谢与归将一块玉佩塞给蕊姐儿,“回去吧。” 第12章 别怕,我没事。 回去马车上,为玉被谢与归双手抱着,感受他下巴落在颈侧。 说她磕人,他还不是也只有骨头了。 “你怎么和国公府说的?”为玉轻声问。 谢与归合眸,喉头滚动小许,才说:“一样。” 假信安抚全家情绪。 为玉“嗯”了一声,又再问:“小公爷、世子爷失踪多久了?” “找了半个月,回京用了半个月。”谢与归声音喑哑,“我还昏厥了十日……” 为玉眸子赫然睁大,“你如实告诉陛下了吗?” “没有,全军覆灭换来的惨胜,领兵人活与死处置方式是不同的,瞒着有利些。”谢与归说。 若是死,就是为国捐躯歌颂一番,到底死者为大,若是没死,就要好好追究怎么导致的了,只要处置运作得当,就能相安无事。 为玉失声:“三万人都死了?” 谢与归说:“还有一万援军。” 为玉放在膝头手捏紧裙子,整整四万人牺牲还隐瞒天子,已是欺君大罪了! 谢与归小声说:“别担忧,有表哥在边疆震着,以整军名义能拖延许久。” 只能拖字诀,他在京城稳住生疑人,表哥扩大规模找人。 为玉抬手摸摸他脸,颊边蹭了蹭他脑袋,柔声说:“辛苦你了。” 谢与归脑袋深深埋在为玉脖颈中,轻声叫他,“表姐……” 一声表姐满是依恋,为玉笑了笑,“我在,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 若有若无的回应滑进耳畔。 为玉眼眶在酸涩中渐红。 谢与归已经碎了,昏厥的十日,他靠什么力量睁开的眼,无人知晓,他努力将自己拼了起来,带着满身裂缝回来,装出曾经模样来安抚周围。 耳边充斥的一声声“你大哥还好吗?”“你姐夫如何了?”如火铳、大炮威力,抵在残破缺口要再度撞碎他。 为玉轻轻拍着他,心中说道:谢与归,请你,那怕为了我,都要挺过去,求求你了。 脖颈有点凉意,是谢与归的泪。 她微不可察一颤,下巴挂着的泪珠砸在裙摆。 她的五脏六腑,也被破碎的谢与归捅得稀巴烂了。 谢与归只要闭眼就是噩梦环绕,他又回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 他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环绕,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他不停干呕泪水布满面颊。 撑着满手肉血想要起身,入目没有活人,甚至完成的人都少得可怜,东一块,西一块,是谁的都分不清。 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和那半张脸对上,悲痛涌上胸口不停起伏,他找到了声音,攥着心口碎掉地方终于哭出了声,跟着变成了咆哮低吼,震天响的惊叫,吓不醒任何人。 风席卷而来,将一条抹额吹起,抹额被血泡的发重,与其说飘,不如说,是借着风落到谢与归掌心。 跟着,抹额主人嬉笑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了。 ——“三公子!这趟咱们走快点,你回去还能赶上你姐姐生孩子呢,这次若能大捷,你一家就能团聚了,是不是就能喝你的喜酒了!” 京城还有人在等他回去,这些人战士弟兄们的亲眷得他亲自庇佑,谢与归,别死,要活下去,你是他们以命换命活下来的,不可以死! “三公子?醒醒,谢三!” 灵台陡然清新,谢与归睁眼,看凑到他跟前紧张打量他的为玉,“别怕,我没事。” 为玉嗯了一声,“还得麻烦你个事儿。” 谢与归似笑了下,“随便麻烦,千万别客气,都是我该的。” 第13章 手指左右摇了摇,带着小手轻轻晃 当软乎乎的盼哥儿被为玉放到他怀中时,谢与归被哭得震天响的侄儿吓得瑟缩,当场吓得“哎哎哎”起来,“要我命呢,为玉,为玉,快救救我,救救我!” 看他捧着盼哥儿要还回来,为玉默默地后退,行动拒绝。 谢与归瞳孔地震,不敢置信望着她。 为玉抬手示意身边奶娘上去,“告诉三公子怎么抱孩子,只管说,他一点即通。”又抬了下下巴,提醒边上林太医说明情况,“他能一心多用,林太医只管如实说,其他相信三公子能行就可以!” 谢与归抱着盼哥儿呀呀呀叫了起来,一心多用的本事施展不出来。 他是谁,他来干什么,怀里的是什么! 娃动舅惊的场面并未持续多久,在奶娘指导下,谢与归已能抱稳盼哥儿在屋中来回走动,还能询问林太医不解之处。 渐渐地,哭声变小再变无,为玉也长长松了口气。 瞧睁眼不睡看他的侄儿,谢与归呼吸都不敢过大怕吵着他,小心翼翼轻拍他,生怕一不留意给拍没了,和娃娃打商量,“不哭舅舅什么都给你。” 听为玉轻声叫他,谢与归抬头,就见桌上放着一盆子乌黑黑冒着热气的汤药汁。 这是做什么? 为玉挽起衣袖,让他把盼哥儿抱过来,“三公子再帮忙搭把手。” 药汁浸泡能让药效发挥得更好,小孩子的喜欢最直白,盼哥儿小小的手抓着谢与归手指,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谢与归露出笑意,手指左右摇了摇,带着小手轻轻晃。 有谢与归帮忙分散盼哥儿注意力,林太医慢慢施针,才乖了几针,盼哥儿冷不丁一个蹬腿,溅得为玉满脸药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他又开始哭,却见他抓着谢与归手指乐呵呵笑。 谢与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他笑,盼哥儿以为舅舅喜欢看他打水花,小胳膊小腿儿蹬地更卖力,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谢与归夸赞他,“嗨哟,这不是挺有劲的吗,再踢个我瞧瞧。” 盼哥儿抬脚踹药汁。 “三公子。”为玉叫他。 谢与归嗯了一声回应她我在听你继续说,又噢噢噢的逗着盼哥儿乐呵呵笑。 “三公子!”为玉声音沉了点。 谢与归侧头去看,就见为玉已湿透了,抿唇是忍着怒火,知道带着侄儿闯祸了,他抱起药盆的娃娃赶紧跑路。 为玉去换了身衣裳出来,碧溪就小跑来,满脸兴奋笑,“姐姐果然料事如神,二少夫人派人去后院了,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大太太?” “告诉大太太什么?”为玉笑笑。 “告二少夫人……”碧溪笑意凝固,告不出来了。 为玉拍拍碧溪肩头,“沉住气,深夜派人办事,自是见不得人的,要告状就得人赃并获,才能置敌于死地。” 死地都夸张了,平阳侯府对赵茹慧的态度,是极为怜惜包庇的。 更别说,赵茹慧手里还捏着两张免死金牌。 这些罪证是抓给谢汀兰看的,要彻底让赵茹慧在谢汀兰心中经营的完美形象崩塌,是需要下狠功夫的。 第14章 赵茹慧的儿子,平阳侯府的长孙 几场大雪后,谢汀兰逐渐好转,昏睡渐少有了些精神,眼下用了燕窝粥正靠着软枕,等着为玉抱孩子来给她瞧瞧。 昏睡中,谢汀兰是有感觉儿子被放在她怀中依偎着的,迷迷糊糊也瞧过他好几眼。 为玉把孩子放在她怀中,柔声说:“盼哥儿虽是早产,可比足月的孩子都活泼呢。” “我们盼哥儿哪里不安宁了,分明乖得很呢。”谢汀兰极喜欢儿子,亲亲他脑袋忍不住各种亲昵,和为玉商量,“我真大好了,今日起,就让盼哥儿住我屋子吧?” 盼哥儿每日都要灌药、扎针、药浴,若是住在一起,谢汀兰哪里看得了这些,得心疼的死过去,为玉只能以“谢汀兰身子虚弱,静养需要安静为由”,让母子二人分开住。 “这奴婢可做不了主,一会儿三公子回来,您与他说说?”为玉将话头转开。 一听要自己去和弟弟协商,谢汀兰顿小怨妇似的抱着盼哥儿瘪嘴,“就他,我一说这事儿,他高低念我半宿,我要敢说累了要睡觉让他走,他还要洗刷我一句,‘那你装什么好了?’再念我半宿。” 为玉垂眸低笑。 笨嘴拙舌的软绵姐姐,尖牙利嘴的刺猬弟弟。 谢汀兰轻哼,表示不怕弟弟,她有靠山的,“等他大哥、姐夫回来,我看他还敢和我横。” 外头有莫名嘈杂声响起,谢汀兰望向外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盼哥儿似被吵闹吓着,小脸皱巴就要开嗓。 为玉眼神一沉,“夫人别慌,奴婢出去看看。” 她吩咐过,不可有任何声音打搅谢汀兰休养,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掀开门上暖帘,眼刀循声打过去。 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孩儿,正被碧溪、玉溪、月溪、还有两个婆子围着。 他是赵茹慧的儿子,平阳侯府的长孙:安哥儿。 为玉走上前,含笑问他:“小公子怎么来了?”也不给安哥儿回话的机会,继续说:“夫人还在养病,不能陪你玩,这样,我找两个小厮带你出去玩。” 安哥儿摇头,仰起头叫了一声“玉姑姑”。 安哥儿虽才五岁,却是公认的早慧,感觉为玉和别的丫鬟对谢汀兰意义不同,始终尊称她一声姑姑。 因这声抬举的称呼,为玉不得不对他多有照拂。 安哥儿软声:“玉姑姑,我想见大伯母,你帮我通报一声。” 为玉不说话,碧溪、玉溪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上前要将安哥儿带走。 安哥儿躲开碧溪、玉溪,躲到了另外一个大丫鬟月溪背后,探出脑袋恳求为玉:“玉姑姑,我见一面大伯母就走。” 为玉笑吟吟的,“小公子,你若闹得我主子不安宁,她大约不会说什么,可你谢三舅舅是要生气的。” 安哥儿突然就朝谢汀兰屋子冲,为玉稳准狠抓着他胳膊,一把捂住他的嘴,碧溪、玉溪上前要把他强制抱走。 与此同时,一声“为玉”响起。 是谢汀兰掀开暖帘子站在门边,“让安哥儿进来。” 为玉只能松手,安哥儿小跑过去。 为玉跟着进去,掀开帘子时侧头瞪了一眼月溪。 谢汀兰一共四个大丫鬟,为玉、碧溪、玉溪、月溪。 月溪负责进出门差事。 安哥儿能进来,只能是她帮忙。 碧溪、玉溪冷着脸盯着月溪,目光无声质问她到底在发什么魔障疯,谁是主子都忘记了? 月溪只是抿唇低头,小声小气说:“有什么罪责,我自己承担。” 第15章 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 屋内。 为玉正在给安哥儿沏茶,目光望着招呼安哥儿看弟弟的谢汀兰。 “这是你弟弟,以后你教他读书写字好不好?”谢汀兰很喜欢安哥儿,又主动寒暄,“怎么不见你母亲?” 安哥儿抿唇,“母亲做错了事儿,曾祖母派人来下令,说等着大伯母好了、原谅她了,再说能不能出来。” 为玉捏紧茶盏,内心发笑,真是防备住了大的,没盯住这个小的,教唆孩子来认错赔罪求情,赵茹慧你是真该死。 “大伯母已经好了。”谢汀兰温柔地说。 安哥儿很自责,“他们说,都是母亲害您变成这样的……” 谢汀兰摸着他脑袋,“好孩子,不要听底下人胡说,前些日子我都在昏睡,反倒是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还让你母亲被禁足了,是我之过了。” “大伯母现在还不能出去,这样,我让为玉带你回去,你替大伯母带些东西回去给你母亲,让她不要生气,有空来我这里玩儿。” “我再叫汤嬷嬷去老太太那头说清楚,让你母亲解了禁足,能每日接送你上下学堂。” 安哥儿眼前一亮,很是感激地握住谢汀兰衣袖,“谢谢大伯母。” 谢汀兰将盼哥儿抱给他,“你替大伯母抱去给汤嬷嬷,再陪他玩一会儿好不好,等下我让为玉跟你一起回去。” 安哥儿一进来就被可爱的弟弟吸引了,刚想去摸一下,就感觉背脊冰凉,是为玉的目光,吓得缩回手。 此刻他小心翼翼看了眼为玉,见她脸色冷冰冰的,摇摇头。 “为玉。”谢汀兰叹着气叫她,“为玉。”她口气又重了点。 目光僵持中,为玉记着林太医说的不能让谢汀兰动气,只得态度软化,亲接过盼哥儿,放到安哥儿怀里,“小公子抱好弟弟了。”又叫碧溪进来带他出去。 人一走,为玉便说:“夫人这是做什么?” “是你想做什么才对?”谢汀兰目光平静看她,很无奈,“你陪我嫁到侯府五年,也是看着安哥儿长这么大的,你也抱过他,陪他玩耍过,教导过他写字读书,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不清楚?” 在她看来,不管这件事如何,安哥儿是无辜的,不能牵连他。 而在为玉看来,赵茹慧一院子都是黑心脏肺的存在,谁都不无辜,都该防备。 谢汀兰蹙眉,“安哥儿现在害怕你,是因为尊敬你,是知道他和他母亲境地,那以后呢?你不能给你日后树敌人。” 她深吸口气,一句话将她意外早产一事盖棺定论,“这件事很简单,就是我非要看信,被内容吓得想要找人去确定,不慎脚滑摔下台阶。” 见为玉要张口,谢汀兰挑高声气:“就是这样。”尤为斩钉截铁。 为玉窝火。 谢汀兰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更不许再议,我不想以后盼哥儿和安哥儿兄弟不睦,不想听到盼哥儿以后问我,哥哥的娘是不是要杀我这种话。” “一会儿你送安哥儿回去时,替我给茹慧赔个不是。” 为玉大吃一惊,“我们给二少夫人赔不是?” 第16章 赵茹慧可怜,为玉就不可怜了? 谢汀兰说对,语重心长解释给为玉听,“这个不是,只能我们赔,若她认错,就会让人认定,她是蓄意谋害我和盼哥儿,日后怎么见人?我又该如何与她往来?” 为玉低身行礼:“是,奴婢遵命。”谢汀兰心善到气人,她早就习惯了。 屋子气氛沉闷下来,谢汀兰叹气开口:“茹慧是个可怜人。” “她家人都死在屠城中了,如今她只有一个儿子支撑她愿意活着了,她在侯府谨小慎微,对谁都三分笑脸,就是为了安哥儿能好好的。” “父母爱其子则计深远,我也想要为我的盼哥儿计一计,你以为你们都瞒着我,我就不知道盼哥儿羸弱吗?我陪不了他一辈子,可他的兄长可以庇佑他一辈子。” “为玉,就看在我母子平安,她们母子都可怜的份上,这件事就过了,好不好?” 为玉真是要笑了。 “听不见姐姐的话?” 谢与归声音在背后响起。 主仆二人看向谢与归,谢汀兰目光注视弟弟,希望他帮自己说两句话。 谢与归让出路,“为玉,先送安哥儿回去。” 一句话告诉二人,他这墙角听得很全面,听得他拳头捏的邦邦硬。 为玉应诺出去。 谢与归走到谢汀兰跟前,“姐姐觉得赵茹慧可怜,为玉就不可怜了?” “她被算计丢到浆洗处折磨了三个月,姐姐看不见?是不是赵茹慧手笔?也对啊,就三个月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多大个事?” 谢汀兰看弟弟,“我想办法了……” “办法就是让她忍一忍,我回来将她弄出来,如此也不会坏你的妯娌关系是吧?” 谢与归深吸口气,想着林太医耳提面命警告他,绝对不能惹谢汀兰情绪激动,对她身子康复不利。 忍个屁! “对你忠心耿耿的你不维护,对你投机取巧的你喜欢的不行,你是菩萨心肠吗,我看你分明是个拎不清的糊涂鬼。” “你要菩萨心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无所谓,你非要强迫为玉和你一样无所谓,你脑子进什么鬼东西了?” “也对,反正为玉只是个丫鬟,在你眼里人都算不上吧,谢家旁系旁支太多了,不过是名义上的表亲,细细算都出五服了,什么表姐,她配吗?能给你当丫鬟都是造化了。” “谢与归!”谢汀兰气得拍被褥,“你闭嘴!” 谢与归盛气凌人,“不闭!” 谢汀兰捂耳朵,谢与归上前扯她捂耳朵的手。 “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谢汀兰对着外面吼。 碧溪掀暖帘进来,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叫人进来劝架。 姐弟吵嘴中,为玉已带着安哥儿出去了。 赵茹慧亲自出来迎接她,仿佛二人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嫂可好了?”又自责起来,“我没看着安哥儿,让她闹着你们了,辛苦你将他送回来,进来喝杯茶吧。” 喝茶?我现在只想给你开席!为玉门都不想进,“二少夫人,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 赵茹慧点点头,“那就不留你了,免得耽误你做事。” 看人走了,赵茹慧伸手要拉着儿子进去。 安哥儿不给她手,“母亲,大伯母说是误会,我信大伯母,弟弟不会说话,所以我替她问,他早产和肺上的隐疾,是母亲手笔吗?” 赵茹慧脸色一僵,“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母亲怎么会做这些事,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了?” 想着下人骂弟弟是短命的病秧子,安哥儿声音有点冷,“真的吗?” 边上的嬷嬷赶紧上去打圆场,和赵茹慧一起哄着安哥儿进去。 第17章 什么都听谢汀兰的,天都要塌。 回到四暖居,为玉被谢与归叫人请入屋。 掀帘入内,谢与归坐在椅上,坐姿随意长腿伸直轻轻抖,一手捏着折子看得细致,一手端着冒热气的杯盏抿茶,边上小桌七零八落堆着不少折子。 月溪则静静站在旁边,双手搅着衣袖,脖颈的汗珠蔓延打湿了衣领,极为忐忑。 “三公子。”为玉出声。 谢与归“嗯”了一声,抬了抬眼,将手里折子倒扣在小桌,长腿收回有了两分坐样,摇着还剩小口的杯盏,“给二少夫人赔罪了吗?” 为玉:“没有。” 为什么赔罪?凭什么赔罪? 谢与归与她目光交错,“哦”了一声,“姐姐的话,你都不听?” 静了少顷,为玉才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什么都听谢汀兰的,天都要塌。 “甚好。”谢与归收回目光,很满意点点头,随即话音又略沉了些,“现在来说说别的,” 鹰似的目光落到月溪脸上,仿佛想要将她人皮生抓下来,看看里面哪里坏掉了,话是对着为玉去的,“为玉,你如何对得起我的信任?今日这事儿,你该当何罪?” 分明是谴责为玉的话,却直接让月溪屈膝跪下,“三公子,此事和为玉无关,是奴婢私自做主放安哥儿进来的。” 谢与归自明白这事儿和为玉有个屁关系,但他认为没用,刻意维护只会让院子上下觉得他存心偏袒,得让这些人自己说和为玉无关,才能名正言顺把为玉摘出来。 他耐着性子问月溪:“赵茹慧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要命和我对着干?我近月在京城风评变好很多吗?” 月溪吓得闭眼,紧抿的唇抖出字眼:“奴婢老娘生病需要银子……” 这事儿为玉知晓,轻轻蹙眉不解地问:“夫人不是给了你银子,还叫了太医去诊治吗?” 她也很想知道,月溪为何反水。 百密必有一疏,但她没想过会在陪着谢汀兰长大的几人身上。 谢与归将把玩的杯盏“砰”的一声落在桌边,冷冷地跟着问:“怎么,是嫌弃银子少了,还是太医本事不够?让你去对着赵茹慧摇尾乞怜!” 月溪吓得肩头一沉,泪珠儿在眼眶打转,都不敢去看二人。 “夫人是给了银子,也叫了林太医去治,可林太医事情繁忙,就把差事交给了他手下学徒,那学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上心医治就算了,还、欺负了我小妹,她才刚刚及笄啊……” 说着,她攥着心口,俏丽容颜爬满泪水,哑着嗓,“那学徒还恐吓我哥嫂,不准将此事告诉我,等着我回去时,才发现小妹死了,喝打胎药死的,娘也因此病情更严重了……” 为玉失声:“为何不告诉夫人!” “我不敢啊!”月溪看向为玉,缓了口气,“若是告诉夫人,夫人肯定会给我做主,可你当时出事去了浆洗处,夫人为了让你回来,做了很多惹侯府不高兴的事出来,心情不好,吃不好睡不下,我怕告诉了夫人,更惹的夫人气恼动怒,若伤了腹中孩子,我万死难辞其咎……” 谢与归神色冷漠,轻轻笑了下,“所以,你就去找了赵茹慧?” 第18章 三公子不要太着急 “没有,奴婢不敢!”月溪高声否认,“是二少夫人默默帮了奴婢,还是后面奴婢自个发现的,我哥嫂告诉我,二少夫人求了位太医去给奴婢的老娘诊治,每次都陪着我娘诊脉,安排管事嬷嬷亲送药去。” “二少夫人在侯府也从未提过这事儿,发现我知道了,只托人给我带了句话,说我虽是陪嫁来的,按理说应是世子夫人做主,可在侯府生活,她也当侯府人看,她当家,自要力所能及地照拂好每个人。” “二少夫人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只说,让我好好照顾夫人,今日我瞧着安哥儿在门口,我就想着……” 月溪说不出话了,她不敢再说了,错了就是错了,她只能一个劲给谢与归磕头。 额头已见血,为玉闭眼别过头,捏紧了垂在裙摆的手。 “我不是很明白。”谢与归双肘落在膝头,俯身看月溪,笑了一声,“感动在何处,具体点说给我听听?” 月溪抽抽噎噎,“三公子,您生来就是被人尊敬的小神仙,要风连着雨都要来给你凑景,我们这些下人卑贱如泥,哪里配得上被人善待?” “开的药都是我们家买不起的药材,求着大夫开点便宜的药材,就得一句‘活不起就别浪费他时间’的酸讽,即便夫人说挂国公府的账目只管去药铺拿,每日几两银子,谁家丫鬟敢啊……” 她重重磕头在地,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已不求活着,“要打要杀三公子责罚就是,还请三公子不要迁怒奴婢家人!” “我为什么要罚你。”谢与归直起身,算是听明白了,“冒犯你小妹的人,我会让她付出代价,你老娘的病和药我会安排人专门盯着,还有什么不想烦姐姐的,一并说了我给你做主。” 月溪愣住,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大难不死,还得了宽恕和恩惠,她砰砰砰磕头,说着谢谢三公子,奴婢绝不会再犯。 “这两日就别当差了,好好休息休息。”谢与归摆摆手让她走,“告诉院子其他人,有什么我姐姐答应帮衬没后话的,都来找我。” 答应了不帮到底,就是给其他人制造施恩机会,得了好处即便对方不要求回报,总是心中记着恩,这一记,就是有了二心。 见人离开,谢与归对上为玉投来的视线,跷着腿说,“瞧着我做什么?不是你老说,内宅女子都各有不容易,我查了,她除开放安哥儿进来外,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最重要的是,为玉并未直接处置了月溪,就说明,是有别的打算,他就不强出头做刽子手了。 为玉不紧不慢说:“人心易堵不易疏,赵茹慧擅长收买人心,今日若追究了此事,赵茹慧那头只需要把此事前因后果放出来让人评判,夫人铁定名声尽毁,而她赵茹慧又能赚一波体恤下人的美名。” “院子怕是不止一个‘月溪’呢。”谢与归齿缝露出几个字,压不住的怒气在屋中飘散,连炭盆中的火苗都吓得不敢冒头。 为玉被弄走的三个月,四暖居八成被赵茹慧渗透得差不多了。 为玉将落地的折子捡起放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三公子不要太着急。” “你是有盘算了?”谢与归问。 第19章 人都妥善安置,这几日我有大用 为玉眨眨眼,说了个没有,又说:“夫人大好了,谢家那头可以让人来瞧瞧了。” 谢与归也眨眨眼看她,唇角微挑,“嫌我没用了?” “三公子怎么会没用呢?”为玉俯身看他,剪水眸倒映出谢与归的俊朗,赏心悦目这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杀鸡焉用牛刀呢?” 后宅的事,还是让生活在后宅的人出面最合适。 “哦,你这是看不起我娘呢,还是看不起我家谁呢?”谢与归仰起头笑看她,手背轻轻拂过她白瓷般的脸颊,明亮的瞳光华流转,笑得旖旎,让他移不开眼,称呼也在仅有二人时发生了变化,更加亲切起来,“表姐就不怕我告状?” “怕,怕死了。”为玉指尖在他鼻尖轻轻点,似画的面容露出娇花绽放的笑容,手被谢与归握住,听他轻声说,“听见了吗?” 听什么?为玉凝神用心听了半瞬,只有炭盆里面滋滋滋的声音。 谢与归低声笑,轻轻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心弦被你拨的在响曲呢,表姐听不见?” 为玉眉开眼笑,捏着他下巴轻轻晃,“来来来,继续,我看看你还能继续说几句。” “想听多少都可以。”谢与归摸出根簪子落在她发上,“说的哪有唱得好听,日后成亲了,我天天当安眠曲给你唱,保管你夜夜都睡得香甜。” 本想着这次彻底大捷,大哥、姐夫都凯旋归来,姐姐也母子平安,按照当年谢家的商议,他就能和为玉成婚。 到底是老天戏弄。 帘外有声音响起,说是谢汀兰派人送吃食来了。 一桌子都是谢与归喜欢的。 “瞧着这菜我就伤心,谁家陪嫁还抢弟弟厨子走的。”谢与归将为玉摁坐在椅子,筷子塞她手里,拍拍她的肩,“替我吃了。” 为玉扭头看他,“给你赔罪,我吃什么?” “重在个心意,我已感受到了。”谢与归在为玉旁边坐下,边给她夹肉边说,“姐姐说你,你不回嘴,嘴不知道怎么用,我教你,第一用,吃饭,快吃,别说话,我不听,赶紧吃。” 为玉嘴里被他塞口糯米排骨,见他又要塞来的肘子肉,仰头捂嘴转脖躲开,等着咽下去,接过他送来的鱼汤喝了半碗。 又捂嘴拒绝谢与归又要强喂来的虾肉,“夫人都说了,这件事她有考量,我多说也无益。” “如今的我,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她是主,我是仆,她是尊,我是卑,我只能给她适当建议,是否采纳在她,我不能强迫她听命于我。” “且我也没必要因一个赵茹慧和她起争执,反倒是伤了我和她的情分。” 赵茹慧恐怕整日都在求神问佛,希望她和谢汀兰因为她撕破脸,她能更好地操控谢汀兰,休想。 “有道理,那不说姐姐了。”谢与归将鸡腿扯下来递给她,“瞧你瘦的,绣花针成精似的,多吃点。” 被“罚”吃饭的为玉回到后面,谢汀兰已在屋子等她了。 她坐在罗汉床上,小案几上摆满吃食,和进来的为玉招手。 闻着油腻肉味,为玉捂嘴差点吐出来,她甚至还在院子走了半圈才回来,好不容易舒坦了点,此刻哪里吃得下。 “夫人,我没生气,您今日说得道理我虽然不理解,但我尊重您的一切决定。”至于你爹娘弟妹接不接受,气不气死,就和我无关了。 “你不吃,就是还和我置气。”谢汀兰望着她,嘴巴一撇就是要哭的架势。 为玉解释:“刚刚奴婢陪三公子用了些了。” “那你一碗水要端平,也陪我吃一点。”谢汀兰已开始给她剥虾,“快来都是你爱吃的。” 姐弟的爱都被她吃下肚后,为玉正好以消食为理由,邀请月溪在院子溜达,回忆了会儿曾经相互相助的岁月,姐妹之情迅速修补,月溪一股脑将受了赵茹慧好的下人名讳都说了出来。 得了,三分之一陪嫁过来的人,都默默地被赵茹慧讨好了,里面只要再出一个“月溪”都会要谢汀兰母子的命。 回到屋子时,碧溪已在门口等着。 为玉走上去,惊蛰小声说:“人都救下来了,动手的人也都抓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为玉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凑到她耳边嘀咕小会儿,“按照我吩咐的去办,一点岔子都不能出,否则会坏了我的大谋划,人都妥善安置,这几日我有大用。” ** 谢汀兰早产加难产,林太医建议坐个双月子好好调养。 冬日天寒,谢汀兰虽能下床了,但也不许出屋溜达,只能拉着谢与归唠嗑,就喜欢听谢与归给她讲张争鸣、谢浮光的事。 一个是她青梅竹马的爱人,一个是爱惜宠溺她的哥哥。 谢与归抱着盼哥儿在屋里徘徊,要哄他睡觉,谢汀兰这当娘的一看娃娃哭就吓得头发立,就知道丢给他抱,“你是真不怕以后孩子更亲近我。” 谢汀兰抱着膝头,坐在床榻看谢与归,“你是他亲舅舅,他亲近你我求之不得。”她脸上露着笑意,“你姐夫呢,他瘦了还是胖了?” “少给我提他。”谢与归“切”了一声,“他说来接我,可给我喜的,结果到城门口等了小半日都没人,倒是突然有个乞丐似的人给我打招呼,我赏了两个铜板说我也穷着呢,才发现是姐夫。” 谢汀兰好笑,“我不是给他做了衣裳吗?” 谢与归瞪眼:“我也这样问他了,他说,就我这流浪狗回家的德行,不配他盛装迎接,将就两个铜板朝我脸上砸,差点把我疼哭了。” “等你姐夫回来,我压着他给你赔罪。”谢汀兰哄着弟弟,再问,“大哥呢?” 谢与归又“啧”了声:“别提了,大哥说我嘴贱就该打,饭都不给我口,拉着就要试我功夫,我前脚说点到为止,他后脚一拳头就把我打在地上躺着,我当场就痛哭了,大哥还和姐夫蹲我跟前边戳我脸,边讽刺我。” 谢汀兰撑着脸问:“讽刺你什么?” 谢与归后槽牙都咬紧,“说我更适合回京城喝奶。” 简直是越说越气,“姐夫还要考我文章,我一下就想家了,非压着我写,最后还说我写得气人,饭都不想吃,大哥来看热闹,也说谢家要完了,都没个会读书的后人了,都是笨猪,挺会嘲的。” 谢汀兰被逗笑。 谢与归功夫是谢浮光手把手教导的,读书是张争鸣带着他考取的功名,徒弟哪里是师傅对手,自然都是输了。 “咱们谢家哪没有会读书的对了,谢双表哥可是鲜有的文武双全了,大哥这辈子就夸过他一个人呢。”谢汀兰问,“怎么都没听你提他呢,你说,等着大捷安定了,请他来京城长住,教导盼哥儿如何?” 谢与归脸色凝固了下,眼前浮现的是,见他苏醒跪在床边捂脸无声流泪的人。 ——“谢三,你大哥和姐夫我找不到了,怎么办,帮帮我……” 与此同时门帘子被掀开,汤嬷嬷扬声通报说国公府来人了,谢与归笑笑,回了谢汀兰一句,“表哥能有什么事,大哥和姐夫把他当佛爷供着呢。” 第20章 我是少给你生了半个脑子吗? 目光望着外面。 走进来的是国公府大太太姜云嫦,穿着身翠色长袄十分贵气,眉目间有些凌厉气质,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姐弟二人齐声叫人:“母亲。” 姜云嫦扫了眼姐弟二人,对着外面扬声,“为玉呢,我不是说了,我过来为玉一定要在的吗?” 谢汀兰小声说,“为玉给您做茶去了,上次您来夸她擂茶学得好,她可开心了。” 姜云嫦这才展颜,瞧抱着外孙的儿子,不掩饰意外,“哟,你小子还会抱孩子了?” 谢与归显摆:“那可不是,我现在抱得可好了,母亲还不快夸夸我。” “你当舅舅是白叫的?正好练练手,日后当爹了也会带。”姜云嫦看闺女气色不错,心中悬着的石头可算是落下来,心中也是极气的,“好好的就成,不信娘家人的苦果好吃吗?” 谢汀兰脸色僵住,“母亲,什么苦果,我在侯府挺好的。” 姜云嫦不客气,“好的要让你弟弟来给你撑腰?别人家都是哥哥姐姐给弟妹支起一片天,到咱们家,就是兄长弟弟妹妹给你撑起一片天了。” 谢汀兰耷拉脑袋,“母亲,我都当娘了,您多少口下留情些……” “更好听得我还没说,当娘?你当的什么鬼娘?健康的身体都给不了孩子,我怀你们兄弟姊妹四个时,内忧外患一大堆,让你们谁缺胳膊少腿提前出来了?” 谢与归抱着盼哥儿躲战火,伸头看热闹。 心中就一句话:好好骂! 姜云嫦瞧不得谢汀兰委屈巴巴含泪模样,“我是少给你生了半个脑子吗?”搞不懂,她和夫君叱咤战场,为何会得了怎么个哭包闺女。 外间端着擂茶的为玉侧头听骂起来了,急忙掀帘叫了一声太太。 谢汀兰听是为玉声音,如找到救命丹药,望向姜云嫦求放过,“总之无事了,母亲就别骂我了,为玉,母亲找你呢!与归,又不是你儿子你一个劲抱着不松手做什么,给母亲抱一抱。” 姜云嫦说等会儿抱,坐在旁边喝着为玉递来的茶,和对亲生孩子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温和极了,“为玉,这姐弟二人给你添堵没有?” 谢汀兰、谢与归是打心里怵姜云嫦,对为玉动作一致摆摆手,让她务必说没有。 “算了,你就会包庇。”姜云嫦跷着腿捧着茶盏,着实夸赞了几句为玉手艺。 又想起了什么,对谢汀兰开口,“来这里路上,遇到个姑娘拦车,说是你们侯府的丫鬟,衣不蔽体,能看到被人毒打的痕迹,你才掌家就出这种事,不怕被长辈斥责?” 谢汀兰目光去找为玉,“我养病都是为玉替我主持的,我不知道母亲说的什么丫鬟,什么毒打?” 为玉见姜云嫦投来的目光,也是摇摇头,跟着垂眸一副思索样子。 见此,姜云嫦彻底变了脸,“这可不是小事,你们两个妮子居然不知道?” 看姜云嫦要发火,为玉立刻说:“让她过来,我们当面问问。” 和谢与归打来的目光相撞,为玉对他露出个自信笑意。 谢与归抱着盼哥儿缩在床边轻轻摇。 盼哥儿,瞧着你将来的舅母没有,一肚子坏水呢,以后咱们可不能得罪她。 第21章 她问你答,不问的一律不说 丫鬟被搀扶进来,一进来,为玉就露出疑惑和惊讶,失声直呼其名,“姚媛?” 谢汀兰、姜云嫦异口同声,“你认识?” 为玉“嗯”了一声,解释说:“这是奴婢在后院浆洗处干活时,专门负责看守我的丫鬟之一。” “就是负责打你的?”谢与归一针见血,扫了眼有被毒打迹象的姚媛,“还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老天把她送咱们手里,可得好好谢谢她,这事儿我擅长交给我吧。” 姚媛吓得跪下,“谢三公子饶命……” “谢老三!别逼我在你侄儿跟前揍你。”姜云嫦呵斥儿子让他闭嘴,眼神警告他闭不上嘴就滚出去,看向姚媛,声音很凌厉,“发生何事如实说来!” 姚媛声音惊惧:“二少夫人要杀我们灭口!” “二弟妹要杀你们?”谢汀兰咋舌,赵茹慧素日连着花花草草都不忍心伤害的,“这怎么可能,你休要胡说坏她声誉!” 姚媛跪爬到谢汀兰床边,大着胆子去抓她的衣摆,不断哀求,“世子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我们都是被二少夫人软硬逼迫才、才对为玉姑娘动手的……” 谢与归则是垂眸,扫了眼为玉。 这丫鬟的腾空出现,应是为玉做局,难怪此前找他借了几个侍卫走,还让他回国公府请母亲过来。 姜云嫦听丫鬟说,赵茹慧教唆她们打为玉直接黑脸,她叫跟前的管事妈妈进来,每说一个字声音就凉下去一份。 “把赵茹慧给我请过来!” 屋子静谧一瞬,无人敢发出声音。 姚媛缩在床边脑子全是为玉前夜和她说的话。 在国公夫人跟前说出赵茹慧逼迫你们浆洗处所为,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眼下即便我放你们走,等着你们的也是赵茹慧的二次追杀,你们拿了侯府财物是真,卖身契也都还在侯府手中捏着,就凭这两样东西,你们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所以,你们想要一条活路,只有重新找大树依靠,国公府是你们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听我的话,一定性命无虞。 现在,你们有一刻钟商议,然后选出一个不怕死的和我完成这出戏。 姜云嫦再度盯着姚媛,眼神充满威压,“赵茹慧唆使你们怎么欺负为玉的,如实说,我能救你贱命,也能帮赵茹慧毁尸灭迹!” 谢汀兰则是愣愣地看向为玉,“你还被打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把她送进去的,你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姜云嫦冷睨闺女,她干脆果决,为何就生出这种蠢傻天真货,别人家都是歹竹出好笋,到她这里就是一个更比一个废! 谢汀兰被母亲说教的红眸,启唇的话被母亲打断,“你真要给为玉做主,现在也不晚,姚媛,继续说!” 为玉的叮嘱在脑海中盘旋:记住,一定要说清楚,我是如何落到浆洗处的,不用说的细致,国公夫人会抓着你话中存疑的地方再反问你,她问你答,不问的一律不说。 姚媛赶紧开口:“为玉姑娘到后院时,没一个管事嬷嬷敢要她,怕得罪了四暖居,就被直接塞到了刚好缺人的浆洗处。” “刚好,多刚好?”姜云嫦抓住蹊跷处质问,“说明白点。” 姚媛回话:“有个丫鬟三日前被家里赎出去嫁人了。” 姜云嫦看谢与归,眼神命令他马上去查。 第22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与归抱着侄儿朝外走,走到门口又倒回来,“你们审完,要抓多少我一并带来。” 姜云嫦觉得有道理。 为玉善意提醒在脑子响起:记住了,我可以替你们说话,但是你得给我说话的机会,你们的确对我做过极过分的事,但你们最开始多尊重我,也要提。 姚媛深吸口气,继续说:“为玉姑娘来了,我们都不敢让她做事,前面几日都将她当作主子对待的……” 为玉感觉到姜云嫦目光,适时开口:“前面五日浆洗处的丫鬟们对我都很善意。” “意思就是,后面就不善了?”姜云嫦让为玉过来。 见她背在身后的手,直接拽了过来,一摸就割手,一双水葱似的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眼底浮现出红血丝,是真动了杀气,“说,给我说完!” 姚媛怕得要死,说得很急。 “跟着我们四个丫鬟,就被二少夫人跟前的管事丫鬟朦胧挨个敲打,先礼后兵软硬兼施,她给了奴婢一百两,说让奴婢看管好为玉姑娘,若是她敢跑直接打……” “奴婢不敢,朦胧就说,若是不听话,就把奴婢许配给厨房已打死了几个妻子的运菜管事,奴婢,奴婢……” 你只管说,其余的我会替你补全。 为玉看望着她的姜云嫦,“奴婢数着日子都快半个月了,夫人都没派人来接奴婢走,怕夫人是被针对欺辱了,就想要溜出去看看,谁知道早就有人守着浆洗处外面,奴婢被抓回来,姚媛还有其他三个丫鬟,就用打湿的衣裳裹在棍子上朝奴婢身上招呼。” 告状也要讲证据,这种打法,见不了真伤,疼在骨子里。 “混账!”姜云嫦大骂,起身一脚踹到姚媛肩头,“你们该死!” 姚媛被踹到地上,挣扎地爬起来砰砰砰磕头,“国公夫人饶命!”好疼,肩膀是不是断了? 为玉拉住怒火中烧的姜云嫦,她是见识过姜云嫦一脚把不肯议亲的谢浮光肋骨踢断的。 “夫人,姚媛到底是侯府下人,您若在这杀了她,岂不是让侯府说国公府肆意妄为,随意打杀张家下人吗?” 为玉说罢,又瞪了谢与归一眼,让他帮忙搭个戏。 谢与归咳嗽一声,“母亲,先问完,她人微言轻,该死的是她背后的人。”他顿了顿,盯着姚媛,“还不继续说!” 姜云嫦低吼:“你们还对为玉做了什么!”又吼儿子,“你嘴关严实!” 姚媛抖如筛糠,“管事嬷嬷让为玉姐姐干两个人的活,大半夜她都还在洗衣服,洗不完就不给饭,管事嬷嬷如何对为玉姑娘的,我们真的不清楚……” 不用讲得太细致,只要国公夫人对你动手,就不要再继续了,放心,你不会被打死,我会拉着她,谢三公子也会制止。 还有,记得添一句,赵茹慧趁我不在,已安排了不少事,可能会在后续出手。 姚媛话头一转,“总之,总之为玉姑娘一走,朦胧就来了浆洗处,说我们虽没杀了为玉,也真让二少夫人有三个月时间好好安排不少东西,给了我们一人一包金银首饰,让我们去庄子住一段时间,就会把卖身契还给我们,让我们离开。” “真是好心机、好谋划!”姜云嫦气得拍桌,“与归,去把浆洗处的人都给我找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看目瞪口呆的女儿,“谢汀兰,听见了吧,为玉走了三个月,赵茹慧还为你安排了不少意外惊喜,都在后面等着你呢!” 谢汀兰吓得眼泪都凝结在眼眶,伸手难以置信捂着嘴。 第23章 真当你面子很大,谁都得给? 谢与归抱着盼哥儿出去,正好撞上被请来的赵茹慧,手里还牵着安哥儿。 他直接走上前。 见他主动走来,赵茹慧不紧不慢笑着给他行礼,“见过谢三公子。”又催着边上儿子,“安哥儿,叫人。” 安哥儿乖乖拱手:“谢三舅舅好,母亲说今日谢外祖母要来,给私塾先生告假了,谢三舅舅要带着弟弟去哪里,我也想去。” “就知道玩儿,先去给你谢外祖母打个招呼。”赵茹慧拉着儿子就要入内。 安哥儿眼疾手快抓着谢与归衣摆,和赵茹慧撒娇,“我想和谢三舅舅去玩儿。”瞧着谢与归的眼神有些哀求意思。 想着赵茹利用安哥儿逃过禁足,今日特意带着安哥儿,定然又有别的打算,这张盾牌得带走才对。 谢与归朝外走,“要跟着小短腿迈快点。” 得了答允,安哥儿挣开赵茹慧就追了上去,“三舅舅,弟弟等等我!” 赵茹慧诶了一声,朦胧赶紧就要去追娃娃回来,却被谢与归的两个侍卫拦住,刀一亮,她只能害怕地折返回去。 赵茹慧捏紧汗巾子重重地唉了声,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使唤,只能自己进去。 见着地上跪着的姚媛,赵茹慧眼神闪动了下,先给姜云嫦、谢汀兰行礼问好,才说,“这是怎么了?是这丫鬟做错什么了?大嫂何必气坏了身子,给我个面子——” “你既不知她做错什么,就闭嘴。”姜云嫦打断她,“真当你面子很大,谁都得给?” 赵茹慧捏紧汗巾子,这不是姜云嫦素日对她的柔和态度,余光扫了眼为玉,后槽牙都忍不住紧咬了些,随即嘴角的笑容又挑高了些。 到底这里是平阳侯府,承国公府再能耐,也不能在别人家随心所欲。 为玉能做的无非就两件事。 第一,让姜云嫦重提早产一事,这事儿谢汀兰已经不追究了,她若咄咄逼人,京城马上就要说承国公府欺负她这个无亲无故的寡妇了,多博取些同情,对她只有好处。 第二,追问为玉被弄去浆洗处一事,这事儿下令的是邹氏,一直不去捞人的是谢汀兰,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所以,姜云嫦最多吼两声,再砸几个杯盏就打道回府了。 至于她,正好能留下好好和谢汀兰说会话,让她别和暴脾气的姜云嫦置气,再夸夸她脾性好,更让人心服口服的喜欢尊重。 再顺道去邹氏面前如法炮制,这二人心中,她的位置又要多发点光了。 想罢,赵茹慧反而心中很期待姜云嫦赶紧闹起来,甚至还主动问起来,“这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伯母,大嫂还在坐月子呢,可不能情绪激动呢,您这是做什么,她可是您亲闺女呢。” 这时,姚媛在为玉眼神的提点下,鼓起所有勇气指向朦胧,对着姜云嫦、谢汀兰指认,“就是朦胧威逼的我们,对为玉姑娘下杀手的!” “我们半夜跟着朦胧安排的人出府,去了庄子才发现不对劲,带我们去的人,说我们是偷了家里东西,暗示庄子管事处置我们!” “分明,分明那些金银细软就是你给我们的,说什么,都是二少夫人赏赐的,让我们好好珍惜!” “结果,我们东西被收走不说,还被惨打了一顿,本是要死了的,结果庄子管事觉得我们四个丫鬟模样好,想要卖给人肉馆子,人肉馆子里老板将我两串铜板卖给了个屠夫……” 是为玉安排的侍卫,将她们从人肉馆捞了出来,否则她们四个丫鬟,都不知是何下场了! “我趁他不备逃走,老天庇佑,让我遇到了国公夫人的马车!” 你就这样说,没人会关心这句话的真假。 眼下,都按照为玉的安排说完了。 姚媛磕头在地,“还请世子夫人做主!” 第24章 现在把脑子里的水快点流干净 “你这丫鬟胡说什么?”赵茹慧极其镇定,一脸不知所措看向姜云嫦,“伯母,大嫂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的。” 谢汀兰目光闪烁,她想到了什么,“干娘,为玉认下的干娘怎么就突然死了?” 赵茹慧一脸茫然,“大嫂,这我怎么知道,她是被老太太送走的,这里面的门道我如何清楚。” “你的意思是,那老嬷嬷的死,是张老太太的意思了?”姜云嫦睨赵茹慧一眼,真是尤为佩服她,“真是一张巧嘴,来人,请二少夫人去旁边单独待着。” 外面两个嬷嬷进来直接把人拖出去,赵茹慧被吓着了,奈何挣不开,“伯母这是做什么?就因个丫鬟没来由几句话,就要疑我吗?” “对,不服?不服等你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再说。”姜云嫦讨厌和人耍嘴皮子,特别是这种贼会颠倒黑白的,越让她说,越是帮她占上风。 姜云嫦又盯着朦胧:“把朦胧给我先打一顿!拿着湿衣裳裹着棍子,打晕了弄醒了继续打!” 又让姚媛去外间跪着,一通吩咐下来,内间就剩三人。 姜云嫦看向闺女,着实摇头,“汀兰,你这次真是让我失望,为玉护着你,而你呢?” 看闺女要解释,姜云嫦抬手让她不必多说,“我不想听你为了为玉如何如何,结果摆在我眼前,你让她被折磨了三个月,我不信你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没有求你回谢家找我。” 姜云嫦恼怒脸上浮现复杂神情,“是不是我今日不来,不遇到这事儿,你就要为玉委屈一辈子?” 她脸色再度一变,“若不是为玉遇到这种事,而是你别的陪嫁下人,你是不是都懒得询问了?” 谢汀兰摇头。 姜云嫦声音再度一沉,“你出嫁时我如何叮嘱你的,在侯府真正能护着你的,只有陪嫁的娘家人!哪怕是你的夫君,在你和侯府起争执时,也不会多替你想!只有这些陪嫁人,会永远从你的利益出发为你着想,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家里精心给你安排的,而你只会糟践人!” 谢汀兰被母亲责备地掉眼泪。 姜云嫦看她哭了二十二年,早就习惯了,甚至是厌烦了。 “我告诉你,一会儿你若是一点不作为,我今日就把为玉带回侯府,你不珍惜她,我上赶着稀罕她!” “你若一会儿敢装出副大度模样让我息事宁人,让我算了,我铁定给你一耳巴子,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还在坐月子!” “少给我说你觉得赵茹慧可怜,安哥儿不能没娘,用慈悲粉饰你自己的废物无能,没有锋利的善良都是软弱可欺。” “你本可以顺利生产,你儿子本来可以健健康康,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怪天怪地是一点也不怪自己是吧?” “我不想把咎由自取四个字用在你身上,所以,你现在把脑子里的水快点流干净,想清楚一会儿怎么说!”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若是有用,天下早就太平了!” 为玉无声地走了出去,瞧跪在外间的姚媛,对她露出满意笑容。 第25章 将她脑袋按进蓄水的池子中 邹氏来得很快,赵茹慧被请到了里面,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来,时不时就会有东西碎落,或者激烈争执传出门帘。 为玉守在门口合眸凝神听着,赵茹慧果然质疑姚媛出现的太过巧合,姜云嫦直接一句我还认为那老东西死得太巧合,一句话把赵茹慧噎死。 直到碧溪走来说朦胧被打晕了,为玉才慢慢翕开眸子,给了碧溪一个你守着的眼神,她缓步朝着朦胧去。 转过拐角,瞧着倒在地上的朦胧,为玉走上前,看拎着水桶的婆子允许地点点头。 冰水刺骨,朦胧被泼醒失声尖叫,呼吸中,五脏六腑都在火烧。 痛,好痛…… 她眼前出现了双鞋,仰头望去,对上双笑盈盈剪水眸。 “为、为玉……”朦胧不知自己是冷,还是怕,总之止不住打哆嗦。 为玉分明是张柔和面容,为什么突然之间让她感觉恐怖,她咳嗽着咽咽喉头,撑着地跪坐起来,寒风里她抱着手臂忍不住地打冷颤,仰起头胆战地望向她。 可怜的样子让为玉眸子浮现更深笑意,“朦胧姑娘觉得好受吗?” 自是不好受的,朦胧挣扎的要站起来,却膝头使不上劲,重重栽倒地上,这一次,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仰起头,愤愤然对着为玉龇牙,“我家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为玉眼神冷漠,抬脚朝着朦胧背脊狠狠踩了上去。 背脊猛然一重,朦胧差点咳出口血,耳边有调笑声,是为玉嘴里传出来的。 “谁不放过我,再说一次,我没听清?”为玉问她,“你主子不放过我?她果真是要杀我了?” “你、你——”朦胧不敢再说,生怕嘴里蹦出的字眼祸害了赵茹慧,也葬送她自个,撑着要起来,被再度用力踩到地上,她胸口要喘不过气了,说出的威胁显得很可笑,“我是侯府的大丫鬟,你敢私杀了我!” “京城哪家后宅不吃人肉?要杀你,我需要等到今日?”为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今日这顿打是你应得的,我在浆洗处挨日子过得多难受,你也要陪着我感受感受。” 说着,她将朦胧扯起来,拽着她到水缸边上,将她脑袋用力摁下去。 朦胧激烈挣扎,要失去意识才被允许浮出水面大口喘息,跟着又摁进去,反复几次让她全身一丝气力都没有。 “你,你公报私仇……”朦胧咳出口水,趴在缸边。 “既然你都这样说我了,那我抗了这声骂,可不得做到位?”为玉说罢,将她脑袋摁下去,在她耳边软语,“舒服吗?我在浆洗处也这样水里来去了好多次。” 浆洗处的管事嬷嬷吩咐四个丫鬟摁住她,将她脑袋按进蓄水的池子中,问她还跑不跑。 摁下,抓起来,缓口气,再摁下去,重复循环,窒息冰寒将她包裹。 不杀她,要她怕,要她惧,要她不敢再跑。 倒在地上咳嗽,耳边是四个丫鬟的哀求、哭泣。 ——“别怪我们,我们不想死!” ——“为玉姑娘,求求你了,别跑了……” ——“为玉姐姐,算我求求你了,给嬷嬷服个软吧!” ——“嬷嬷,您放过她吧,以后我们一定看好她!” 逼人杀人,是这后宅她最容不下的手段。 为玉手一松,朦胧就倒在缸边,都快看不清她了,昔日傲气模样再无,祈求她放过自己,“别、别杀我……” 第26章 这种主子,哪个下人会真心跟随 朦胧不想再感受为玉在浆洗处经历了什么,伸手抓为玉裙摆,“好姐姐,你也是做丫鬟的,自然明白我若不照做,也是死啊,我只是个听吩咐的,我主子要针对你家主子,我能怎么办……” 为玉扯回裙摆,“欺负我主子,她自个不想报复你们,我弄不懂她,但尊重她的选择。”她抬遮面轻笑了两声,“可欺负我,我是要欺负回来的。” 想太多,今日这个局,更多的是给她自己找场子。 她要借着姜云嫦的嘴,警告侯府主子,别再来碰她一下。 原本,她感激谢家庇佑收留她多年,愿意隐藏表亲身份当丫鬟陪着谢汀兰来侯府,等着她能生下孩子站稳脚跟,或者张争鸣归来,就算完成报恩,恢复表亲身份和谢与归完婚。 只是世事难料。 谢汀兰总要接受一场真相,或喜或忧,她不能陪谢汀兰一辈子,关关难过,她得学会慢慢过。 “浆洗院的管事妈妈呢?”为玉质问朦胧。 朦胧摇摇头,“不知道,她是管事妈妈,处置麻烦,是二少夫人跟前的郭妈妈去处置的,你放过我,我帮你打听好不好!” 她看旁边捏着棍|子的婆子,就害怕的咽口水。 为玉抬手扶了扶发上谢与归送的簪子,看了眼摇尾乞怜的朦胧。 “三日,没有实在消息,侯府后院下一个被淹死的丫鬟就是你。” 为了活命朦胧使劲点头,“好……” ** 随着姜云嫦怒掀帘子走出屋,宣告这场后宅纷争结束。 “为玉,你送我出府。”姜云嫦提裙下台阶,脸上还有余怒,似还没消气,回头对着门帘啐说,“我谢家真是造孽能遇到你们这种亲家!” 为玉赶紧跟上,眼神示意汤嬷嬷、碧溪进去马上送客,疾步跟了上去。 她一上前,姜云嫦身边跟着的两个嬷嬷、两个丫鬟都自然而然两个朝前,两个退后给出二人私下谈话空间,前后给二人瞧着左右周围。 “让你受委屈了。”姜云嫦深吸口气,“汀兰太让我失望,她这性子人教不会,大事才教得会,以后就别什么都替她周全了,让她好好再摔几次,就知道疼了!” 还真是听话,让她不许帮着赵茹慧说话,就一个劲抹眼泪咬死不开口。 “二姑娘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为玉唤了称呼,“谢谢干娘为我做主。” 这声干娘让姜云嫦更是怜惜她,她握住为玉手,瞧着她还有冻疮的手,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真是红了眼眶,“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太多,……” “谢家对我之恩,我万死都无法回报。”为玉发自内心说,又回以微笑,“今日干娘为我得罪了侯府——” 话直接被打断,姜云嫦轻蔑地说:“得罪?赵茹慧还活着,就是我的慈悲了。” “汀兰因赵茹慧一句‘你只是换个地方待着不会有性命之忧’的鬼话,就还真的安之若素了,这种主子,哪个下人会真心跟随,你们院子恐怕都成大漏勺了!” “刚刚我已告诉了邹婉莹,赵茹慧,我是吃了你女儿茶的干娘,若她们敢再欺辱你,就是打我的脸。”姜云嫦眼闪杀意,“若真觉得我提不动银枪,上不了马背,大可再动你一根头发丝挑衅我试试。” 第27章 为玉身份肯定不简单 静流院。 赵茹慧坐在屋中捏着茶盏发了许久神,才突然启唇,“为玉居然是谢家远房表亲?谢家是疯了?让表亲给亲闺女做陪嫁丫鬟?” 真是好大一个雷劈到她头上,简直是旷古奇闻。 始终等着赵茹慧开口郭妈妈上前,“大太太知道却不告诉您,看来她啊,也不是如她所言最心疼咱们院子。” 赵茹慧摇摇头,她自认是非常了解邹氏的,“她藏不住话,你不知道,她被老太太罚跪了,估摸就是罚跪那日说的,郭妈妈,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不可说婆母坏话,传出去,岂不是坏我婆媳关系?” 郭妈妈急忙打嘴,“是我着急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如此,以后可就不好动手了。”杀个丫鬟容易,杀国公府表亲就是另外说法了。 “你不觉得奇怪?”赵茹慧看郭妈妈,“既是表亲情,还藏在承国公府多年,却一点风声都不露出,始终以丫鬟身份遮掩,这说明了什么?” 郭妈妈思索,“表亲也分三六九等。” “不。”赵茹慧很笃定,为玉身份肯定不简单,“你让你男人找靠谱的人去谢家老宅查,把我璎珞圈拿去典当了换银子,让他们该花钱别节省,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郭妈妈啊了一声,“夫人……” “去吧。”赵茹慧喝茶。 郭妈妈知道她说一不二,只能去拿璎珞圈,替她不值当,“四暖居恐怕还想从账册下手,给您做局让您万劫不复呢,偏偏啊,她们就是不知道,您管家这些年,是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拿,连着各处管事送来的好处都不肯要。” 赵茹慧拿着汗巾子点了点唇角的茶水:“她们若要以此谋划害我,我只不过委屈一场,总归清者自清,被误解几日,等到沉冤昭雪时,掌家权不也马上回来了?” 掌家权固然重要,婆母邹氏和张老太太的心疼才是更重要的。 郭妈妈夸赞赵茹慧:“还是您高瞻远瞩,为玉那小贱人哪里是您的对手。” “什么小贱人,告诫你多少次说话有把门,祸从口出总是记不住。”赵茹慧说她,又问,“对了,浆洗处的老婆子处置好了吗?” 郭妈妈拍着心口,“办妥了,我亲眼瞧着埋下去的。” 赵茹慧点点头,落下茶杯,起身去看朦胧。 朦胧趴在床边,两个小丫鬟正在给她上药擦汗,见赵茹慧来撑着起身叫了声“二少夫人”。 “今日让你替我受过。”赵茹慧很抱歉,“是我对不住你了。” “二少夫人,为玉,为玉今日不是为了世子夫人,是为了她自己,她是要报复我们,不过是借力打力……” 果然是这样。 赵茹慧心中想。 今日在四暖居,姜云嫦丝毫不提闺女难产,只抓着为玉被折辱说事,气得邹氏摔了好几个茶盏。 跟着谢与归带着人证物证而来,好在她早就想过可能会被发现,提前安排好了顶罪的人和说辞,让姜云嫦哑口无言。 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得太少了。 今日,为玉只是想要为她自己找会场子,且谢与归替那四个丫鬟求情,现在想想,谢与归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人求情,他惯是个拱火德行,让她们留在四暖居了,反而给为玉找了左膀右臂。 这些年往来,即便为玉和谢与归隐藏地再好,她也感觉得到,这二人有些不对劲,本觉得日后为玉可能会给谢与归做妾,今日听姜云嫦的口气,为玉弄不好是给谢与归预备的妻子人选。 丫鬟做国公府嫡出公子的妻是绝无可能的,若是远亲就另当别论,亲上加亲不说,还是放在眼皮子下长大的姑娘,更是知根知底。 承国公府谢浮光战功累累,谢春和为妃颇得圣眷,谢与归压根不需要用亲事给承国公府锦上添花,反而娶个普通人,会让圣上更安心。 真是百密一疏了。 第28章 林不移,林太医的嫡长孙 姜云嫦来一遭,让谢汀兰彻底乖顺了许久,一晃双月子做完了也到了年底,马上就是年关了。 按照历年惯例,皇室会携官员去皇陵参与祭祀,其一,祭祀先祖彰显孝德,其二,是给百官荣耀,能跟着去的都是皇帝朱崇升倚重或者即将器重的臣子们,其三,给前线将士们祈福,望大捷盘将士们平安归来。 平阳侯府自然也在随行名册上,虽从未写过赵茹慧名讳,谢汀兰过门后总是会将她带上,只是这次发生了些不愉快,谢汀兰正在思索安排时,张老太太已经开口,让四暖居、静流所把盼哥儿、安哥都送过去,让亲自照料,二人一起去皇陵。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来不及喘气,回到住处就开始收拾,给晚宴做准备。 为玉正在给谢汀兰选出席的衣裳。 谢汀兰仰起头去看,碧溪将她脸颊转到镜子前,“夫人,花钿一会儿点歪了很丑的。” 双溪瞧着几套头面,等着定好晚宴衣裙最后选择,催着外面的人,“为玉,你选好没有,要来不及了!” 谢汀兰倒是说:“就那套绣白玉兰的裙装吧。” “不行,太素雅了。”为玉直接否决谢汀兰提议,“这身适合后日给前线祈福穿,端庄高雅,晚宴我看还是喜庆点好……” 听着外面叫着谢与归来了,她可算是找到人问了,“三公子来得正好,给我参谋参谋。” “眼瞎了,别找我。”谢与归走了进来,捂着眼睛拒绝为玉的邀请,“我姐天生丽质,穿什么不是衣裳的福气?” 为玉欲言又止地白他一眼,最后还是选了艳丽的那身,拿起铜熨斗将浮现的皱褶烫平整。 谢汀兰看抓着冬枣吊儿郎当走来人,给他正了下腰牌,拍了下他,“都是做人上司的人,还长不大呢?嬉皮笑脸不威严。” 汤嬷嬷就说:“咱们三公子本来就还不大呢。”都还没束发戴冠呢。 京城十九岁能在御前的公子哥,就这一位呢。 “就是,我还小着呢。”谢与归附和。 “马上都要二十了。”谢汀兰涂着口脂,哄着说自己没长大的弟弟玩,“小寿星想要什么贺礼?我把盼哥儿送你玩好不好?” 谢与归眼神无比嫌弃:“我呸。” 屋子里的人都被逗乐。 谢与归啃着枣抱怨:“姐,你不知道,四丫头拽着我给她看了半个时辰衣裳首饰呢,我说好看,她说我敷衍,我说真好看,她说不想陪她选就滚,我要滚了,她就一屁股坐凳子气成个河豚,叽里呱啦别人家哥哥就是好啊,不像我家哥哥……” 谢与归一口咬上冬枣,简直是将它当作谢春和的天灵盖报复,再问,“盼哥儿你都安排好了吧?” 谢汀兰描眉,“为玉都安排好了。” 为玉抱着熨烫好的裙装过来,“要什么安排,老太太亲自安排了,要么都无事,要么……” 要么都别活了。 这话不好明说,他把话头强回到谢与归身上,“三公子不去陛下跟前当差,到处溜达什么?” “到处溜达就是我的差事。”谢与归觉得冬枣好吃,干脆一盘都给端了,又瞧着姐姐手里的耳坠好看,拎过来放在果盘子细细打量,看了眼为玉空空的耳坠,觉得可以给她弄个差不多款式的,就是这金子太俗气了。 见双溪端着汤药进来,谢与归朝外晃了一眼,“就是来给你们说说,每年总是有些犟骨头,爱在今日搞事情,陛下跟前当差就要挨刀,都是戏,你们别担忧。” 说完这话,谢与归就阔步出去了。 为玉倒是听懂了,就是说,今晚怕是有插曲了,是来嘱咐她们别担忧的? 谢汀兰摸着耳朵,吓得呀了声,“我的耳坠子呢,哎呀,在三弟果盘里面,为玉,快去让他拿回来,那是世子给我的,丢了我饶不了他!” 为玉赶忙追出去,就瞧着谢与归正把端着的冬枣递给一个人。 只是瞬间,果盘就被打翻在地。 为玉瞧着冷着脸朝她走来的人,眨眨眼有点惊喜,“林大公子?你回京了?” 林不移,林太医的嫡长孙,谢与归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只是三年前分道扬镳了。 更确切地说,是林不移单方面和谢与归绝交了。 林不移瞧着一脸错愕的为玉颔首笑笑,“为玉,许久不见,祖父要去陛下跟前候着,就让我来汀兰姐跟前跟几日,什么眼神,我这三年到处游离医术精湛了不少,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 说着,林不移就叫着“汀兰姐”大步走了进去。 不,几乎是小跑进去了。 逃命怕都没怎么快。 为玉在心中说。 第29章 四姑娘,别拿两家人的命开玩笑。 为玉上前,谢与归已把耳坠子捡起来了,吹了吹沾上的雪粒,“给,走太快了。” “不走快点,你怕是堵不住他。”刚刚突然就朝外走,为玉笑他,“当年我让你去追,你非高傲,后面也不知道是谁,过年去林家门口蹲点不回家的。” 这事换别人提,谢与归已经变脸了,对着为玉打趣无奈轻笑,“我看你是心情好了。” 为玉思量着说:“既然回来了,好好吃顿饭说清楚,毕竟,当年你比谁都想帮他和——” 谢与归打断了为玉的话,“好了,我要去忙了。”把耳坠子给她。 为玉捏着坠子望着出去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很好奇三年前那一夜都发生了些什么。 谢汀兰不爱和人交谈,因此是等着席面开了才进去的,门口有个熟面孔已在等着了。 是入宫为妃谢春和的陪嫁丫鬟心田。 心田笑眯眯招呼:“娘娘为了和世子夫人多说几句话早早就来了,世子夫人这边请。” 谢春和入宫就受封妃位成为一宫主位,荣宠三年,今年选秀虽有新人入宫,朱崇升对她的宠爱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皇后自打去年生下太子就一直病在榻上,今年都没几次出现在人前,六宫事宜都交付给谢春和代为处置,这次也只有她陪着出席祭祀。 所以,私下都在议论,等着皇后仙逝了,谢春和怕就是下一任继后,战功赫赫的大哥,深得朱崇升器重的三哥,她不当皇后谁还敢去当? 谢春和瞧着谢汀兰极为开心,拉着姐姐手瞧了她小半会儿,“听三哥说你早产又难产,可是吓死我了。” “没事了,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看着凶险其实还好,以后你当娘了,就明白了。” 谢春和笑容凝了瞬。 为玉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朱崇升每月大半数夜里都宿在谢春和居所,这三年宫里也添了皇嗣,谢春和到底是怀不上,还是不想怀,谁又知道呢? 曾经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已彻底消失了,变得稳重又贵气,只是浓妆下似乎隐隐浮现着两分憔悴。 谢汀兰也发现了,握住妹妹手,目光紧张,“怎么瞧着你憔悴了?” “皇后娘娘不舒服,我一直陪着她,没怎么睡觉。”谢春和哎了一声,似不想再提,又扭头去看为玉,笑意绵绵,“来,你到这里来。” 席面需要侍女专门腾桌上菜,还要负责时不时添置酒水,因此有专门的地方可以坐着。 为玉摇摇头,“娘娘,这差事我们外面的丫鬟来,不合礼制。” “谁给我提规矩两个字都可以,你们今日不行。”谢春和看二人,故意拍了下桌子,“你们别把我当娘娘,把我当作谢家那个小幺女就好。” 谢汀兰对着为玉点点头,为玉这才上前跪在桌旁软垫。 真好,能坐着办差,还能看看歌舞。 上首的皇帝朱崇升喝着酒瞧谢春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脸上倦容都少了些,和旁边的谢与归打趣,“许久没见娴妃这般高兴了,日后让你二姐姐多进宫。” 谢与归恭敬回话:“臣记住了。” 朱崇升:“你侄儿也记得抱来,娴妃肚子一直没消息,朕听老一辈的人说,找个孩子给她抱一抱,让送子观音觉得她真喜欢孩子,就能有了。” 谢与归当听不见。 你家里是没小孩吗? 还逼我妹妹生娃娃,有大病似的。 歌舞中,谢春和瞧着不远处和人推杯换盏的赵茹慧,气得半死,“姐姐还真是给她脸,分明你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偏偏你不爱应酬,反倒是让赵茹慧得了京城女眷不少好处。” 谢汀兰给她夹菜,让她别露出凶相,“她愿意帮我应酬,我谢谢她还来不及呢。”她不想继续这个话头,“这舞倒是不错,你觉得呢?” 谢春和没回话,为玉发现她的目光凝固在某处,吓得背脊冒汗,伸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下她的腿。 为玉给她斟酒,直起身挡住她的视线。 谢汀兰也觉察到了,说她簪子歪了,伸手给她扶了扶。 三个人挤在小小空间中。 谢汀兰压低声音,“春和,你现在已是皇家的媳妇了。” “四姑娘,别拿两家人的命开玩笑。”为玉也低着嗓。 谢春和疼的回神,只是失神了一瞬罢了,她当然知道,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放弃了。 不远处谢春和视线一瞬间凝固的地方,林不移正和曾经同窗的公子哥说这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他说的漂亮舞娘,目光无意晃见了谢春和,放在膝头的手拼命捏紧。 感觉有目光袭来,他再度抬头,对上了谢与归警告的目光。 更是笑了一声。 谢与归又看向小妹,眼底浮现心疼、愧疚还有自责。 第30章 必须把与归给朕救回来 这支舞得了满堂喝彩,朱崇升让领舞的绝色舞姬上前,不少人都露出玩味眼神看向谢春和。 谢春和气得捏紧杯盏,同姐姐、为玉咬耳朵,“这舞是皇后说不错,专门填在单子上的,这个白眼狼婆娘,老娘不吃不喝不睡守着她,真怕她死了,居然还敢给我玩这手!” 朱崇升为什么要她入宫为妃明眼人都知道,就皇后这个憨货就只晓得勾心斗角! 为玉却突然直起了背脊,谢春和抬眸,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事,吓得尖叫。 领头舞女手里突然手里多出把软剑,朝着朱崇升去。 “陛下当心!”谢与归扯着朱崇升躲开,大吼一声,“护驾!留活口!” 谢春和也跟着大喊护驾,跟着就要上前,谢汀兰将她扯回来,生怕她出事。 谢春和急声:“三哥,三哥还在那里!” 谢汀兰身上的柔弱突然都消失了,用力拽着妹妹,冷着嗓,“我看不见?我们两个废物上去有用?是给他添乱!你若有事,你周围的人,都是渎职!” 宴会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支舞女队伍都是杀手,为玉踹开桌子逼退要来的舞女之一,发现什么不对劲,回身张开手把谢家姐妹都扑倒地上。 跟着,一声爆炸声彻响。 为玉还没抬头,谢汀兰跟着一个翻身,将她们二人护在身下,又是一声爆炸声。 谢春和吓出眼泪,“二姐!” “姑娘!”未玉惊骇。 谢汀兰只是用力抱住二人,“别怕别动!你们还年轻,我死了就死了!” 宴会大乱,会功夫的公子哥已和舞女们动手起来。 三人被侍卫护到安全地方,又被一群宫婢护在里面。 谢春和仰起头,“哥哥呢,哥哥如何了!” 一点也不关心皇帝。 为玉脑子浮现出不久前啃着冬枣的谢与归说的话。 ——“就是来给你们说说,每年总是有些犟骨头,爱在今日搞事情,陛下跟前当差就要挨刀,都是戏,你们别担忧。” 最后,为玉脑子只留下两个字。 挨刀。 跟着,朱崇升一声低吼传来。 “与归!” 为玉、谢汀兰、谢春和愣了半瞬,立刻推开人跑了出去。 就见谢与归心口中箭,舞姬已被侍卫摁在地上。 为玉脑子一片空白。 谢与归低头看了眼心口,嘴角溢出血,他大指腹擦了嘴角,啐了口血唾沫,指着舞姬,“留活口,审!” “太医,大夫!”谢春和低吼。 人群之中,林不移早在看谢与归中箭就开始爆冲了。 看过来的林不移,谢与归直接跪在地上。 “你是该给我跪下磕头,但不是现在。”林不移将他搀起来。 谢与归突然眼神一变,将林不移狠推去了旁边,林不移爬起来,就见谢与归腹部又是一箭,他看向舞姬领头人,切齿骂了声贱人。 舞姬直接被压在地上,脑袋紧紧贴在地上,她尖笑大吼,“狡兔死,良弓藏,朱崇升你该死!谢与归,你以为国公府又能辉煌多久!宁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朱崇升,让你太平了十五年了,宁家冤魂回来找你索命了!朱崇升你死期到了!” 说着,她吐出口黑血,停止呼吸。 “陛下,她服毒自尽了!” 朱崇升目光冰凉。 谢春和已冲上去抱住谢与归,眼泪汪汪,心疼死了,“哥,哥不会有事的,别怕!” 谢与归喷出口血,倒在谢春和肩头,目光望着要冲上来的为玉、谢汀兰,笑了一下,“没事,死不了……” “死不了?你这次是弄不好真活不了了!”林不移把人扯到自个肩头,摸出药丸给他塞到嘴里,“来个人搭把手帮我抬他,给我一块干净的地方!所有能找来的止血药材全部送来!” 谢汀兰上台阶摔了好几下,推开要搀她的为玉,“你快回去把我屋子的药拿来,快去!” 为玉反应过来谢汀兰说的是什么药,望了一眼谢与归,提着裙摆冲了出去。 谢汀兰扑上去给谢与归擦嘴角的血,手指都在颤,“别怕,姐姐在这里,谁都不能把你带走,乖乖睡一觉,睁眼家里人都在你跟前。” 林不移抬着谢与归的上半身,看姐妹二人咬牙一人抬起谢与归一条腿,虽觉得不妥,也来不得多说,咬牙一起抬,看左右都是拎着刀和惊魂未定人,仰头吼了一嗓子,“来个人带路啊!” 谢春和的两个陪嫁宫婢已经把人推开,弄出条路,都带着哭腔,“这边,这边!” 朱崇升看被两个姐姐弄走的谢与归,拂袖跟上去,“让所有太医都过来!必须把与归给朕救回来!” 第31章 死手,动快点!你是断了吗! 干净屋子中,清水端进去,浓浓血水端出来。 朱崇升瞧着嘴里不停溢血的谢与归,也跟着焦急,“到底如何了?给个准话!” “要拔箭头出来。”林不移把落下的衣袖再度挽起,看还在吐血的人,再补上了句重要的,“有毒。” 朱崇升心惊,“这毒会有性命之忧吗?” “你闭嘴你别说话!”谢春和对着朱崇圣怼了一嗓子,推扯林不移急促催他,“先拔啊!”戳在心口上,看着都疼! 谢汀兰握住谢与归手,和商议弟弟性命的人冷声,“你们出去说,别吓他!” 看弟弟涨红脸侧头,胸口剧烈起伏,谢汀兰伸手接住他吐出来带黑的血,强迫自己绝对不能哭,保持镇定安抚弟弟,“与归,好孩子,一定要撑住,盼哥儿还等着你教他骑马射箭呢!” 林不移被吵得头疼,“家属闲杂人等都给我离开!来两个人帮我!不要我爹和祖父!” “我不走!”谢春和嘶吼,胳膊已被朱崇升拽着,“娴妃,不要耽搁与归诊治,出来!世子夫人也给出来。” 朱崇升把谢春和拽出屋,谢汀兰也被两个宫婢强制请出了屋子。 屋子瞬间安静。 林不移看仰起头笑的人,一巴掌拍他脸上,“笑什么清醒点!” “死之前还能看你来送我,也行……”谢与归左右看,似乎还在找什么,“为玉呢,我好像把她惹哭了……” 为玉也抱着东西冲了进来,“林公子,这些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里面都是给谢汀兰预备的珍稀药材,都是止血用的。 林不移说都能用上,抓了人参,指甲用力掐了掐,让汁水渗透出来,给谢与归咬住,“为玉,你出去。” 为玉:“夫人、娘娘让我进来看着。” 林不移说:“那去旁边站着。” 为玉伸头看着,林不移和两个太医说心口不好拔,可能会伤到心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两个太医说要去请示朱崇升的意思,林不移则是笃定谢与归能抗问题不大。 林不移争执,“现在去问,陛下犹豫,谢三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其中一个老太医开口:“那你能承担谢三公子死的后果吗!” 林不移被拱火,“大不了我陪他死,要问你们去,我开始拔了!”他拿了干净帕子洒满药粉,“为玉,敢不敢配我赌一把!” 为玉点头。 林不移医术就是靠着谢与归命硬练出来,打小拿给林不移又戳又喂药,最厉害的一次,差点给整成瞎子。 “哥们,哥们,容我说两句。”谢与归抬手。 “滚。”林不移拍开他的手,“你躺好吧” 谢与归深吸着气,去拽林不移衣袖,是真的有话要说:“兄弟、兄弟,就一句话。” 林不移抓着为玉手让他去捂谢与归嘴,深吸口气,握住箭头“我要拔了,为玉,箭头出来立刻按上去止血!” 语毕,朝外一拔。 谢与归疼得抽搐,几乎已经叫不出声音,脸颊全是一瞬间激出来的汗珠。 林不移绷着唇角,好半天才听到自个呼吸。 鲜血四溅中,为玉顾不得满脸血迹,一把摁上去,谢与归痛的“嗷”了一声。 为玉别过头忍下眼眶酸涩,感觉手掌心有东西不停地想要涌出,咬牙用劲与其周旋。 很快血迹从指尖蔓延出来。 林不移又将他腹部箭头一并拔出,拿过针线,给他缝了两针。 “疼!”谢与归额头青筋爆出。 林不移拿刀割断线,直接将一瓶药倒了上去,摁上去给他止血。 必须先止血,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谢与归疼得已叫不出声音,浑身打颤。 “他晕了!”为玉声音轻颤。 看昏迷过去的谢与归,林不移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骂谢与归,“你真该死!” 谢与归心口不停起伏,似乎在回答他。 不死,我不要死,我要活着。 “按住了!”林不移让为玉摁住两处伤口,起身去拿药,目光一直在谢与归身上盘旋。 死手,动快点!你是断了吗! 第32章 你的眼睛,又、又和以前一样了。 为玉看林不移拿着两张满是药粉的帕子来,将已被血浸透的血帕子丢开。 二人对视一眼,动作一致按压到两处血窟窿上。 谢与归直接被疼清醒。 “为玉……”谢与归说这话,嘴里都含着血,侧着头,感觉血顺着下巴流到脖上。 是他现在最讨厌的味道。 “我在。”为玉看谢与归,“别说话了,你嘴里一直在吐血。” 谢与归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为玉主动将脸颊贴在他指腹,重复着我在。 谢与归指腹在她眉眼轻划,“你的眼睛,又、又和以前一样了。” 澄澈灵动,不论看向谁,都蕴含悲悯怜惜。 只是这次回来,为玉眼里多了很多冷漠,应该是在浆洗处的经历造成的。 林不移起身去拿药,折回来朝着他腹部伤口倒,“你是真要谢你二姐,这些药真能救你的命。” “你是头功。”谢与归又疼的一嗓子,“疼,很疼!” “叫什么都没用!”林不移咬牙,“咬好你的人参!” “这里……”谢与归摸着腿,“也疼……” 林不移手一摸就骂了起来,“我去你大爷的!”他就说,这人怎么上半身出事,怎么突然就跪了。 谢与归摁住林不移要扯他裤子的手,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要脸要脸!” “都什么时候了!”为玉闭眼,“我不看成了吧!” 这时两个太医也进来了,“陛下说了,按照你的意思来,林不移,你别把你爹和祖父得的那点圣上信任都用完了!” 林不移:“来把他摁住,我要脱他裤子!为玉你出去,告诉陛下现在死不了,但这几日不能动弹!” 为玉出去告诉等候的人情况,朱崇升深深吐了口气,说着祖宗保佑,看向谢春和,“娴妃,陪朕去给太后说一声。” 谢春和摇摇头,望着门,“陛下自己去就好,我要守在这里。” “娴妃。”朱崇升口气变了,有些凌厉。 谢春和当听不见。 谢汀兰觉得不妙,“娘娘,先陪着陛下去吧。”她眼神提醒妹妹,你现在是皇家媳妇,一切应以朱崇升为尊。 为玉也小声说:“别让你哥哥白给陛下挨刀了。” 谢春和这才不情不愿跟着朱崇升离开。 朱崇升看身边的人,“娴妃,今日你太造次了。” “造次什么?”谢春和说,“我哥哥是为了保护陛下才如此。” 朱崇升叹气,“你一个妃子去搬人,传出去让皇家颜面在何处,要是太后,皇后责怪你,你让朕如何替你说话?” 谢春和嗤之以鼻,“不求陛下替臣妾说话,臣妾心疼自己亲哥哥,若是也要被人口诛笔伐,那以后,谁还敢把闺女送给陛下呢?” 谢春和径直朝前,“陛下快些吧,太后等着呢。” “娴妃对朕很有怨言?”朱崇升看她。 谢春和回身,“不敢,臣妾和臣妾家的荣耀都是来自陛下呢,您是谢家的天呢。” 朱崇升冷着脸。 “陛下,在我三哥生死不明的时候,您是真害怕他死了,你少个忠心鹰犬,还是更怕无法给我大哥和谢家交代呢?” “为了您能坐稳京城,我谢家儿郎死了多少在沙场了?今日舞姬说的我不懂,但大概很快京城就会议论她嘴里的宁家了,臣妾觉得,陛下一定不会对谢家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 说完,谢春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恨朱崇升。 今日后,会更恨了。 第33章 为玉此刻正在被林不移逼问 谢汀兰守在门口,贴着耳朵想听里面动静,只能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站在旁边的为玉,反而安慰她,“他不会有事的,林不移医术肯定不是最好的,但,他一定对与归身体用药最熟悉的。” 那是真毒晕谢与归好几次,又自己配解药给弄回来,看得她都说不出来话,一个劲擦汗。 直到天明,林不移才打开了门,身上都是血迹。 为玉摇醒靠着横座柱子的谢汀兰,已经先问,“如何了?” “还在发烧,烧过去就好了。”林不移看谢汀兰,“等里面收拾收拾,汀兰姐再进去,我得去强迫自己睡一会儿,这后面才是要命。” 听着这话,谢汀兰隐忍的一夜的泪水终于滑下来,“谢谢你不移,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她说着直接跪了下去,不要他拒绝,“你受得起。” 林不移吓得半死。 谢汀兰看他,一字一顿,“不移,国公府对不起你,谢谢你愿意放下恩怨救我弟弟……” 林不移咽了咽喉,只是说:“医者眼前,谁都一样。” 看他离开,为玉搀扶谢汀兰起身,二人进去瞧谢与归。 谢与归昏迷,发着烧。 冰水里拧干的帕子在他额头顷刻就变得温热,为玉看谢汀兰已冰的泛红的手,“我来吧。” 谢汀兰拒绝,“你别来,你的手还没好。”为玉手上还有冻疮,“我照顾他,都放心,倒是你,千万别倒了,让我分心不说,一会儿他睁眼肯定就问你,听到你有事,怕是得在吐几口血。” “明日还要给前线祈福,夫人得在。”为玉说。 “所以你得来照顾他,现在去休息。”谢汀兰顿了顿,“即便你不愿意回去睡觉,也去旁边靠着睡一会儿,咱们两个不能都累瘫了,到时候是让大哥回来,还是让爹娘来照顾?” 谢汀兰给谢与归擦脸,“救驾之功,这小子只要能挺过来,这辈子只要不犯大事,京城随便横着走了。” 为玉眸子骤然紧缩。 谢与归欺瞒了前线情况是欺君死罪,眼下他救驾有功,这两个功过是足够相抵的。 她捏紧了手指。 ** 然而,让为玉万万没想到的是。 谢与归烧糊涂,嘴里居然开始嘀嘀咕咕。 万幸的是,嘀咕只被林不移听见了。 不幸的是,为玉此刻正在被林不移逼问。 “我一个深宅丫鬟,能知道什么?” “少他娘的把我当娃娃骗,谢老三什么破事不告诉我,非逼我叫你一声谢家表姑娘吗?还是叫你一声弟妹?” 为玉蹙眉嘘了一声,“你嗓门那么大做什么?还是文人。” 林不移拽着为玉胳膊,“谢老三嘀咕的大哥你在哪是什么意思,快说!” 为玉摇摇头,“我真不清楚,骗你天打五雷轰。” “这事儿怕不是天打五雷轰能收得住场的。” “所以你就别来掺和了。” “三个数,不说我问谢老三他爹娘去!” “你数你的!” “三!” “二!”林不移瞪眸。 为玉:“一!我帮你数了,去吧!” 林不移气得走出去,“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为玉气得半死,片刻,瞧着倒回来的林不移,听他压低声音问,“浮光哥死了?” 为玉摇摇头,“不知道,没骗你。”她低头沉默半晌,“或许,可能你是他今后唯一的兄弟了。” 第34章 想睡觉,但他不想做噩梦了 “什么意思?”林不移脚步虚浮了下,“都、都死了?争鸣哥呢?” 为玉抬眸,眼神复杂,“我不敢乱说,你问,他肯定说。”她抓着要吓得栽倒在地的人,“现在他的命在你手里,保住他,一定要保住他,不管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先放下。” 林不移点点头,“不会让他死的。” 为玉看嘴里呢喃的谢与归,握住他的手凑上去听。 “大哥、姐夫你们在哪里……” 为玉心口一酸,和林不移说,“不能让他念了,被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能把他嘴缝起来吗?”林不移抹了把脸,也很崩溃,“先这样,这两日陛下没空来,其他人来,我都回绝。” “谢了。”为玉很感激,“有你这样的兄弟,是谢三的福气。” “什么兄弟,我不认识他。”林不移走到旁边弄草药,咬牙切齿,“我恨不得他早点死。到时候他的唢呐班子我出钱!” 为玉:“去年他去境外办差受伤,听大暑说有个路过高人救了命,是你吗?” “不是。”林不移丢出两个字。 “不是就好,那药后面把谢三搞得老干呕、还胀肚子,我都差点怀疑他是不是男的了,这大夫我要找到非把他送到宫里去做太监!” “放屁,他怕是一次吃一天的量——”林不移瞬间闭嘴了,侧过身翻白眼,哼哼说:“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好货色。” 为玉给谢与归擦汗,心中默念:快点好起来啊,谢三。 谢与归在做梦。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满脸胡楂憔悴崩溃的脸,好眼熟,又好陌生。 是谢双吗?瞧着有点像。 俊美无瑕的白玉,怎么会脏兮兮的。 嗓子好干好涩,努力地发出声音,“表哥,是你吗?” 自然是谢双,他跪在床边,声音嘶哑,“谢三,你大哥和姐夫我找不到了,怎么办,帮帮我……”、 “大哥,姐夫。”谢与归呢喃。 突然挣扎起身,大口大口喘息,脑子中回忆翻滚,跟着就要翻身下去。 双腿一点气力都没有跌在床边,和谢双四目相对。 “你昏迷了十日。”谢双的眸子都是红血丝。 昔日的俊美风流荡然无存,垂在腰间的头发都被血凝住,发带都看不出原本颜色,指甲盖都没了好几个,残余指甲盖都是泥土的红。 “表哥……”谢与归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别吓我。” “找不到,我挖了好久,谁都找不到。”谢双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甚至都快要绝望了,“谢与归现在你必须做出决定,是如实禀告,还是再做打算。” “我要去找大哥和姐夫!”谢与归挣扎地爬起来,朝着外面去。 战场已经在清理,都是尸体,一具具抬出去,尸骨完整的洗干净身上换上干净衣裳,再有丹青先生画一副遗像随着棺材一起送回去,还有些能找到残肢的,有仵作在缝补,尽量复原。 谢与归回到被发现地方,漫天的尸臭让他捂嘴干呕,吐出的都是黑色汤药。 吐干净了,他感觉眼前好模糊,跟着他看见了为玉。 是梦吗?又在做梦了。 他眼皮子好重,想睡觉,但他不想做噩梦了。 谢双痛苦绝望的脸,他只要看一眼,就喘不过气。 他昏迷的十日,谢双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第35章 天塌下来了,表哥给你撑着。 谢与归迷迷糊糊中又把梦续上了。 足足找个半个月,连着谢浮光、张争鸣马的尸体都从尸体下面翻了出来,也没找到人。 谢与归是被谢双拎着后脖领强拖回军营的。 谢双旧事重提,“主家的小少爷,现在该你拿主意了,是告诉朝廷他们死的尸骨无存——” 谢与归“砰”一拳头砸到谢双脸上,眼生怒意,“闭嘴,你怎么敢说这四个字的!” “我大哥对你掏心掏肺就差把国公府送你了!我姐夫把你当亲哥哥看,给你在京城置办了多少产业,多少次军功都只要个挂名,全都算在你这个躲在后面不敢上战场的人头上!” “你怎么敢诅咒他们!你是人吗!” 谢双摸了下脸颊,沉着嗓,“你打死我他们能马上回来,我都不要你打,我立刻抹脖子换他们回来,谢三,你背后还有承国公府,还有平阳侯府,我让你疯了半个月,现在你必须做决定了。” “承国公府只有你和浮光,浮光若是真的……那么,你就是新的谢小公爷,会承袭爵位,承国公府的重担就在你身上了,还有老宅的人在各处军营的重量,也要靠你支撑。” “平阳侯府没有能支撑门庭的男子了,若是你姐姐这胎是儿子,那么,你就要帮你的侄儿支撑起来,若是女儿,那么,你就要想清楚,要不要去扶持赵茹慧的儿子,或者带着你姐姐和侄女回谢家再做打算。” “还有为保护你而死的,你的兄弟随从们,他们的家和孩子们的将来,都要你来负责啊!” 一席话将谢与归砸得稀巴烂。 “我不信大哥、姐夫死了……” “我也不信。”谢双说,“那我们一起瞒,只告诉陛下我们赢了,你回去拖住时间,我多翻几次,把他们找出来。” 是死是活都要找出来,得给全天下交代。 “你马上就启程回京城,你的说辞会比一切流言蜚语都有用,这里我会处理好,我会每日给你飞鸽传书,你回去要做的事给我听好了。” “第一,我们隐瞒战场消息是欺君之罪,有两个处置方法,第一,我来扛——” “不行,你有事大哥活着死了都不放过我!”谢与归直接拒绝。 大哥说过,谢双是谢家祖宗留给边塞最后的将领了,所以一定要将他藏好,不要让敌人看见了,是最后的杀敌刀。 “那好,那你回京要想办法搞个功劳,能和欺君之罪相抵的,但是时间不多,年关时陛下会让人来,到时候我会主动去迎接,这次换我进京去,而你,要让陛下对我有记忆,多给我拍拍马屁。” “这两件事都做好了,我还是没找到你大哥和姐夫,那么,就不能再隐瞒了。” 谢双摸了摸他脑袋,“别怕,天塌下来了,表哥给你撑着。”他拍拍心口,学着谢浮光的模样和话语,“哥哥在呢。” 眼前的谢双变得模糊甚至在消失,谢与归伸手想要抓住他。 “表哥!” 谢与归睁开了眼,呆呆地望着凑上对着他眨眼睛的脸。 是林不移的脸。 “你哭得肯定比你生出来那天都难看。” 还有林不移洗刷的声音。 原来,能听到兄弟的声音,居然能让他想哭。 第36章 为玉只是紧紧抱着他。 “要见谁?还是再睡睡?”林不移给他擦泪,昏迷这段时间,谢与归总是梦呢流泪,“为玉在旁边给你熬药,你要是想见见她,就再睁会儿眼睛。” 脑子明显清醒了很多,谢与归动了动脖子,“我睡了多久?” “五天。”林不移说:“陛下叫我照拂你,你姐姐、妹妹都回去了,你爹娘本说来看你,被我阻止了,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他微微挑眉,抱着手,“比如,给你大哥、姐夫都当作神一样膜拜的谢双表哥写封信?说你好能耐,弄了个天大的功劳,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不用,我安排好了,安排了半个月呢。”谢与归回他,一点也不好奇他如何知晓的。 林不移疑惑,“半个月?” 谢与归笑,“够他跑路了,好歹活一个也好……” “疯子。”林不移看端着汤药进来的人,“为玉,人醒了,但是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看坐到床边的为玉,谢与归没从她脸上瞧着欣喜。 林不移咳嗽:“我出去给你们守着。” 为玉叫住他,“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你只是换个地方听墙角。” 林不移又咳嗽,抖了抖衣袖,稳稳地坐下了,甚至扯了下凳子,离着床边近了些,挺直背脊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刺杀你知道吗?”为玉吹着药问。 谢与归“嗯”了一声。 为玉简直笑了, 明知有人要刺杀朱崇升,还隐瞒不报放任不管,倘被人刺破,也得被治个失职重罪! 不对,谢春和说了,这支舞是皇后要求加上,为的是给皇帝献美人,去分谢春和的宠爱。 谢与归自能说,此乃皇后口谕,他不敢多加审查,谢春和与安排宴会歌舞名单的人,都是他的证人。 “你就是要促成刺杀之事,然后搏一个救驾有功?来抵消你的欺君之罪?” 谢与归“嗯”了一声。 不管前线事如何收场,欺君之罪必会让针对谢家的官员大做文章,他必须阻止此事发生。 为玉问:“那也只能抵消一个人的欺君之罪,还是说,谢双也死了?” “没有,他活着。”谢与归自个坐起来,靠在枕头上。 “那么,这个救驾之功,是救你,还是救他?”为玉给他喂药,满脸肃色,“另外一个人,你预备怎么保全?” 谢与归乖乖喝药,很坦诚,“我也好奇。” “什么意思?” 这句话同时从为玉、林不移嘴里落出。 “真的!”谢与归三指并拢指天,“表哥就说搞一个就好了。” 为玉看林不移,“以你没和他恩断义绝之前的了解,是真话吗?” 林不移摸着下巴,审视谢与归,“有点假,真的成分也多,不愧是在御前行走大官了,演得越发好了,绝交太久竟然感觉很陌生了。” “你不要说话!”谢与归指着林不移的嘴,看不信他的为玉,“真的,表哥脑子灵光无比……你不信,我送林不移去给你问!” 林不移大骂:“你滚!你死开些!我救你狗命,你不报恩,你搞报复!你是人吗?你不是” 为玉将药给他喂下去,“你已平安,我必须得回去了。” 这五日,不知谢汀兰又被赵茹慧迷惑成什么鬼样了。 “一起走。”林不移说,“他只要彻底清醒就能移动,我去安排马车。” 看人出去,谢与归握住为玉的手亲了亲,“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真生气,你睁眼看到的只有林大公子了。”为玉摸摸他的脸,将他抱住,“没事就好。” 说不出任何“都过去”之类安慰的话。 谢与归过不去的,若是谢浮光、张争鸣真的出事了,他这辈子都走不出尸山血海。 “觊觎我们邦土的敌人,还没有真的被我们打怕,他们如今忌惮我大哥、姐夫不敢张牙舞爪,可都在暗中偷窥着呢,若他们晓得惧怕的高山已消失,必然重新集结卷土重来。” “谢双,是最后的奇将了。” 谢浮光,张争鸣也是在为他谋划,他们很清楚,若他们战死沙场,他谢与归就是下一个接替人,所以,他们找到了谢双。 为玉只是紧紧抱着他。 第37章 对我而言,只是破铜烂铁 回到京城是入夜,瞧着来拦马车的人,林不移不悦极了,“我不都和祖父保证了,肯定有始有终他能去当差了才走人,怎么还冷叔你来盯我。” 冷叔是林太医的随从之一。 “谁来找你这损东西。”冷叔看向为玉。 为玉嘘了一声,指了指躺着她膝头谢与归,将他移开,叮嘱林不移,“就拜托你好好照料他了。” 为玉下了马车,冷叔才说:“晚间赵茹慧说丢了要紧的东西,太太就叫了世子夫人过去,老爷子瞧着有人在四暖居冒头,以提醒世子夫人吃药为由,进去听了一耳朵,说丢了张二爷给安哥儿遗物,要搜府呢。” 搜府? 冷叔:“老爷子觉得是冲着你来的,让我来找你,让你快回去,或者别回去。” 林不移探头出来,听得云里雾里,“争流哥遗物丢了,和为玉什么关系?”话没说完,就看为玉已疾跑进了人群。 “谢三,别睡了。”林不移把睡觉的人摇起来,“侯府搜府,为玉飞的一下不见了,你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我能替为玉做什么?” 谢与归捂着心口就要起来,颇为恨铁不成钢,“肯定是我姐又被赵茹慧三言两语迷了心窍,去侯府!” “你一动就散架,你要死了,陛下会要我的人头。”林不移叫车夫快点,“回去给你老子告状去。” 谢与归喉头又冒出腥甜,他咽了咽,看林不移摊平的掌心递来的药丸,拿起咽下。 “别多想,你大哥对我挺好,暂时报恩在你身上两三分罢了,这事儿过了,爷和你还是一辈子仇人。” 谢与归笑了。 “笑个屁。”林不移摁了摁鼻梁骨,“想想你的毒吧。” *** 为玉回到四暖居时,就看邹氏身边的几个婆子,正使唤着不少小厮丫鬟到处翻找。 月溪见为玉回来,急忙说清楚来龙去脉。 “安哥儿脖子上的平安锁丢了,是二爷亲手做的,大太太说了,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来,安哥儿这几日去过的地方,都要找。” “几日,为何是几日?”为玉问。 月溪:“说是安哥儿发现丢了不敢说,是二少夫人今日给他穿新衣裳,发现不见了,这才……” 为玉心里说放屁。 安哥儿瞧着天真可爱一派,实则有主见得很,不是拖延性子,有什么立刻就说了。 为玉又问:“意思是,我不在这几日,你们谁又放安哥儿进来了?” 月溪也重重叹气,“你不在这几日,二太太老故意偶遇咱们夫人,然后……你知道夫人的,简直就是被二太太下蛊了,安哥儿也跟着来院子看了盼哥儿。” 为玉真的气得咬牙。 为什么说了无数次,赵茹慧就是不记疼也不记打! 就在这时,碧溪的声音传来。 “李妈妈做什么!这不是安哥儿的物件!” 碧溪、李妈妈纠缠着出来,碧溪死命要抢李妈妈手中的东西。 为玉看清楚后,也是上前,“这是我的私人物件,劳烦妈妈还给我。” 是个做工精致的圆形木盒,木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瞧着为玉,李妈妈哟了一声,“为玉姑娘回来的是时候,这东西的钥匙呢?打开我瞧瞧呢,太太说了,平安锁对安哥儿意义不一样,任何有可能藏物件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只是对安哥儿不一样,对我而言,只是破铜烂铁。”为玉伸手就要拿回来,“这东西金贵,我劝妈妈还是不要弄坏了。” 李妈妈自然明白东西金贵,只是一个劲捏紧圆形木盒,直接抢回来护在怀中,大步朝外,“那就麻烦姑娘和我一道去回话了。” 碧溪、月溪都不知所措看向为玉。 碧溪开口:“李妈妈就在夫人屋子走了一圈,然后就径直去你屋子了,那盒子里面的东西,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不然还能是冲着谁来的? 为玉冷着脸,直接跑了去。 碧溪和月溪对视一眼,立刻说,“你马上国公府去找人来,要快!” 为玉这么着急,物件不管是什么,她恐怕都要关心则乱。 “碧溪姐姐,我们要不要跟着去,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咱们也能帮忙……” 说话的是姚媛,她边上的三个丫鬟也重重点头。 为玉言出必行真的救了她们四个浆洗处的丫鬟,她们都很感激。 “不可,若是去了,太太恐怕就要说,我们院子到底几个主子了。”月溪急忙否决。 碧溪倒是说可以,“她不一样,为玉把她弄回来的,她报恩正常,只是人不能去多了,姚媛就你过去。” 姚媛诶了一声,赶快追出去。 *** 念慈院。 邹氏端起茶还是没喝,“茹慧,以后你要更细心点,安哥儿没见过他父亲,只有这些物件让他知道,他父亲是爱他的。” 赵茹慧捏着汗巾子点眼睛,很是自责,“是,儿媳知道了。” 谢汀兰身为将门之后,很清楚战士遗物对家人的重要性,也是愁眉不展。 听着外面响动,急忙挺直背脊。 就见李妈妈、为玉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李妈妈一路都在被为玉抢东西,此刻将圆形盒子高高举起来,“回太太,世子夫人,二少夫人,这东西是从为玉屋子搜出来的,打不开,但摇一摇里面有物件,为玉一直都想抢回来!” 为玉伸手还要抢,被李妈妈灵巧躲开,拿到邹氏跟前。 第38章 为玉真想上去给她两个耳光。 邹氏已开口:“那就打开。”什么东西还不能看了? 李妈妈告状:“为玉姑娘不肯给钥匙。” “她一个丫鬟——”邹氏到底是止住了嘴,想着姜云嫦的警告。 转而目光落到大儿媳身上,“汀兰,你来办,你也知道争流去得早,给茹慧母子留下的物件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虽然我信你人品,到底查一查总是好的。” 谢汀兰认出了盒子是谢与归送为玉的,里面大约也是装着谢与归送的其他东西。 赵汝慧红着眼说:“若是为玉不肯就罢了,我和大嫂一样,相信为玉姑娘人品,就是怕,是什么外男送的物件在里头就不好了。” 为玉真想上去给她两个耳光。 为玉情绪有点激动,望着谢汀兰,“夫人,这是个巧玩意,没钥匙,打开的手法我忘记了,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小时候奴婢没吃完的糖,因着这东西贵重,所以奴婢一直都好好收着。” 谢汀兰记得不是。 这东西是为玉十岁生日谢与归送的,压根已过了吃糖的年纪,为了送为玉这稀罕物件,谢与归把他们的钱都给借得干干净净,林不移还挖了家里药圃几盆草药给他贴补。 为玉当然知道赵茹慧清楚这东西何时送的,可她现在只想把东西拿回来,谢汀兰是唯一可以帮她做到的人。 “夫人,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还请您让大太太还给奴婢。”目光已带着些许哀求。 谢汀兰站起来,和邹氏说:“这东西是我谢家祖母赏为玉的,此前我让她拿出来给我逗逗盼哥儿,她说这是谢家赏给她的第一件东西,舍不得,当时我们两个弄了半天,是真打不开。” “那就还给为玉姑娘吧。”赵茹慧立刻说,“没准里面就是糖呢……”说着,又是重重叹息。 见此,邹氏立刻说:“不就是一个烂木头,给我砸开,我非要看看是什么!” 她非常不喜欢被人忤逆,且为玉本就不喜赵茹慧,是有作案动机的。 谢汀兰直接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李妈妈吓了一跳,飞快反应过来,抓着谢汀兰的手,夺回盒子,“世子夫人这是做什么?” 邹氏气不打一处来,拍着膝头直接起身,“什么东西,你也如此紧张,毫无规矩,国公府就是这样教导你规矩的?你别是给我儿子戴绿帽了!这里面莫不是什么奸夫的东西,你不敢放在自己屋子,所以给了为玉!” 谢汀兰被误会的眼眶一红,使劲摇摇头,“婆母,我没有……”看邹氏抢走,高举朝着地上砸,她尖声,“不要!” 千钧一发之间,姚媛从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抢过邹氏要摔的木盒,“为玉姐姐!” 见她丢过来,为玉双手接住牢牢抱在怀中。 “你给我回去。”谢汀兰对着为玉使眼色,将邹氏拉住,“母亲不要动怒,为玉没规矩,我回去收拾她,今日您给我个面子——” “你滚开。”邹氏重重一推,谢汀兰直接被她推倒在地,“敢忤逆婆母,我儿子真是瞎了眼把你娶回家!” 赵茹慧吓得急忙去搀谢汀兰,“大嫂你没事吧?”她又看邹氏,“母亲,算了吧,我信为玉没拿,再说,她离开了好几日,肯定不是她。” “妇人之仁的东西!这物件是她个丫鬟能拥有的吗?里面到底是什么今日不弄清楚,那就是说是什么都可以。”邹氏指着为玉、姚媛,“给我压着她们两个人,找个斧子给我劈开!” 一声令下,七八个婆子涌了进来。 第39章 打,你有本事打我试一试。 姚媛直接冲上去,奈何小胳膊小腿直接被婆子压住。 为玉抱着盒子一步步后退,婆子忌惮她些,左右瞧着,都不敢贸然上前。 “母亲,不能,不可以。”谢汀兰跪着哀求邹氏,“弟妹也说了她信不是为玉,您别这样。” 邹氏嫌弃地扫谢汀兰一眼,“闭嘴!茹慧,把你大嫂带到旁边去!”又对着不敢碰为玉的婆子来了一嗓子,“养你们做什么吃的!做不了事今日都给我滚出府!” 谢汀兰被赵茹慧、郭妈妈拉到旁边。 鸡飞狗跳中,为玉被两个婆子压着地上跪着,只是盯着被抢走的盒子,又看向邹氏,“大太太,是不是哪个儿子死了,你就会更疼哪个媳妇?” “派人去四暖居翻找,盼哥儿被吓得大哭,他不能情绪激动你不记得?安哥儿若是知道,因为他可能忘记放在何处的物件,险些害死弟弟,或者真会害死弟弟,他会如何?” 邹氏抬手就要打她脸。 为玉只是仰起头看着她。 打,你有本事打我试一试。 邹氏忌惮她的身份,收回手,指着盒子,“把盒子给我砸开!” 为玉看找了锤子、斧子进来的小厮,激烈争执起来。 赵茹慧看要挣脱开的谢汀兰,将她摁在椅子坐下,“大嫂,一个盒子而已,谁送的让谁再送就好,现在弄开都看看,也是让你和为玉都有个清白不是?” 赵茹慧拉住谢汀兰,又给拿斧子的小厮使眼色。 好不容易老天帮忙,让为玉消失了五日,又哄骗着安哥儿出去溜达故意偶遇谢汀兰,能再度自由进出四暖居了。 收复的眼线告知她为玉有件宝贵东西,她猜就是谢与归送的。 后宅最忌讳有女眷和外男不清不白,若是能用此物让为玉离开侯府,对她而言是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冒一冒的。 为玉死死盯着盒子,她只要动一下,压着她肩头的力气就让她再弯腰一寸。 看劈上去的斧子,为玉眼眶都猩红起来。 跟着一团人家闪过,姚媛将拿斧子的人推开。 邹氏勃然大怒,“抓起来打死!给我砸开!” 姚媛被小厮摁住,“太太,您不指责安哥儿,不责罚二少夫人,却对着为玉个丫鬟发难,是要打世子夫人的脸吗!” 邹氏可算找到了出气筒,上去两个巴掌赏给姚媛,“有你说话的份吗!” 姚媛仰起脖子就是要说:“丢了好几日这种胡话,太太为什么要信?奴婢虽在浆洗处当差更久,也听过安哥儿最是谨慎小心,这种父亲给的遗物,他必然是每日都要看好多次,又是挂在脖子上的,足金的锁是有点分量的,他真的会日日都佩戴吗,掉了脖子都轻许多,他怎么会不知道,要拖几日呢!” 又是一巴掌落到她脸上,邹氏甚至朝她身上踹了一脚,“谢汀兰,你院子到底几个主子!一个院子你都管不好,要我怎么信你管得好一个家!我看今日,你把掌家权也移交给茹慧的好!” 邹氏沉下嗓子,“给我砸开,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 小厮一锤子狠狠砸下去,盒子碎了缝,跟着一个婆子抓着斧子卖力一劈。 盒子彻底碎开。 第40章 山高路远,她要独自去面对未知 一个破旧的蝴蝶香包,旧的不行,被斧子一分为二,还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细细辨认,似乎是碎掉的玉。 为玉全身气力被抽走,愣愣地盯着香包,还有弹到跟前的碎玉、 邹氏用脚踩了踩蝴蝶香包,确定没什么东西,对着闹哄哄的屋子扬嗓,“这不就好了!”邹氏拂袖,“都散了!” 谢汀兰慌忙去捡起来盒子,走到为玉跟前,“为玉,我马上差遣人拿去修,你别难受,一定给你努力复原!” 为玉只是走过去,将蝴蝶香包拾了起来,不停擦拭上面的脚印。 锋利的斧子已经将香包损毁,里面枯萎的香料都落了一地。 姚媛将能看到的碎玉都捡起来,不知原样是什么,大概就是指甲盖大小,图案是什么,已经瞧不出来。 为玉摊开手,眼底浮现泪,“大太太,二少夫人也满意了?” 邹氏扫了眼,“我还以为是什么能让你护成这样。” 赵茹慧只是说:“这香包瞧着有些久远了,不知是谁送的?” “二少夫人觉得是谁?”为玉捏紧蝴蝶香包, 这时候,管家跑了来,“不好了,不好了,承国公来了!” 邹氏吓得一缩,跟着怒火十足对着谢汀兰,“你还真是能耐,总是搬着娘家人来婆家耀武扬威。” 承国公谢知义阔步而来,拂袖叉腰,“我来为什么是不好了?我要是不好了,不就是侯府一嗓子叫出来的?” “哎哟,亲家公别和底下人斤斤计较。”邹氏赶忙笑着说。 “那我怎么瞧着,亲家母就是在和底下人斤斤计较?”谢知义完全不喜欢邹氏这位亲家母,比起妻子姜云嫦的装一装,他是演一下都恶心。 看捏着双拳眼中无光的为玉,谢知义就知自己来晚了,早知道就先不去八卦儿子和林不移怎么和好的了,哎,这搞得! 他急忙问:“谁欺负你了。” 为玉紧紧攥着的双拳打开。 谢知义脸色一白。 为玉看他,猜谢知义不是林不移、就是碧溪叫来的,“国公爷,误会已解开,就没事了,您既来了,去看看盼哥儿吧。” 她再度捏紧蝴蝶香包,咽下口气,“处置谁,东西都不会复原,所以,不用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姚媛急忙跟了上去。 “为玉姐姐……” 她看脚步虚浮的人,赶忙将她搀扶住。 为玉攥紧蝴蝶香包,心口疼的呼吸一下都掉眼泪。 逝去的回忆在眼前闪现。 漫天大火,她被人抱上马背,山高路远,她要独自去面对未知的生活。 手里捏着雕成小观音的芙蓉玉,它将芙蓉玉放在唯一带出来的蝴蝶香包里。 为玉扶着墙壁一步步朝前走。 痛的她走不动了,碎玉割破了她的手指。 “赵茹慧……”她眼底都是猩红。 姚媛吓得半死,“为玉姐姐,你别吓我,这,这是去哪里?” “静流院。”为玉一字一顿。 “去,去二少夫人院子做什么?” 为玉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她看姚媛,“你静悄悄过去,让国公爷跟前的侍卫来几个。” 第41章 你生的,和我谢家没关系 静流院 安哥儿正在拼命敲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外面的两个奶娘对视一眼,都是当作听不见响动。 赵茹慧可说了,今日绝对不能让安哥儿离开屋子一步。 耳边有嘈杂声音响起,二人抬眼,就看两个小厮飞了进来。 为玉带着姚媛和十多个侍卫走了进来。 为玉问:“安哥儿呢?” 锤门声响起,安哥儿大吼,“安哥儿在这里?为玉姑姑是你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救救我!我娘把我关起来了!” 为玉一个眼神,侍卫上前,拔刀落在两个奶娘脖子。 “小公子退后,卑职要踹门了,耳朵捂住了!” 门被踹开,为玉走入内,看把捂耳朵手放下的安哥儿。 “东西呢?”为玉不客气。 “金锁太重,又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物件,都是交给母亲收着,我去看弟弟从未带过!”安哥儿去抓为玉衣袖,“为玉姑姑,我娘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她气到你了?” 为玉看他言简意赅,“你娘毁掉了我家人留给我的遗物。” 安哥儿一下收回了手。 “和你无关。”为玉说:“你想跑出去做什么?” “去阻止娘犯蠢。”安哥儿很直接。 为玉扫他一眼,“好,你要是做得好,一会儿我告诉你怎么一句话,让静流院的人,以后都变成你的人。” 安哥儿嗯了一声。 为玉沉声:“给我搜!把静流院里里外外都给我搜干净!把张二爷留给她们母子所有的遗物,都给我搜出来!” “我知道在哪里!”安哥儿举手,“你们跟我来。” ** 念慈院 谢知义不张口,屋子里谁都不敢说话,邹氏瞧着进来的婆子,脸上露出笑意。 是张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来得好,快把谢知义请过去。 谁知道妈妈却说:“我家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让国公爷就不必去打招呼了。” “你家老太太这身子骨,也太不好了,莫不是你这家里事太多,把老太太烦坏了吧?”谢知义有什么说什么,“这事儿是安哥儿娘惹出来的吧?” 赵茹慧是有些惧怕谢知义的,“回国公爷——” “我不想和你说话。”谢知义打断他,又说,“今日事,若是给不出满意结果,安哥儿就不必去国公府的私塾读书了。” 赵茹慧瞬间脸色惊变,“国公爷有什么都不要用孩子的前程开玩笑。” 谢知义翻白眼,“搞错了吧,你生的,和我谢家没关系,不过是怕你儿子爹死了,你这娘在京城没什么名气,怕安哥儿在私塾被捣蛋鬼孩子们欺负,才说虽是汀兰的侄儿,但在我们眼中,和汀兰生的无二。” 所以,安哥儿叫谢家人,都是叫的谢外祖父,谢外祖母,谢三舅舅。 “你真当是可怜你,可怜安哥儿吗?我谢家是敬重张争流是一条汉子,我谢家不做寒忠骨烈士心的事!你呢,都当是理所当然的!安哥儿有你这样的娘,真是要苦一辈子!” “我家的私塾,我还是说了算的,还不要拿孩子的前程开玩笑,拿孩子前程玩笑的难道不是你吗?” 谢汀兰蹙眉:“父亲,您温柔些。” 谢知义扫她一眼,没好气说:“你若刚刚能烈性点,我自然温柔得很。” 第42章 是人吗?狗都不如! 谢汀兰被谢知义一句话压得眸光晃动,余光察觉到了赵茹慧对她的哀求神色,对她笑了笑,让她不要害怕,安哥儿不会被赶出承国公府的私塾。 谢知义看邹氏,“侯府虽大,住人的地方也就巴掌点地皮,安哥儿能去的地方也少,也该有个结果了,亲家母是不是人不够,可要我拨点人来你府中帮衬?” 邹氏捏着手,是真想骂谢知义两句,奈何也骂不过,只能忍着火气,“亲家公,这里是我张家,是我张家的家事。” 谢知义不认同,“你们张家怀疑我闺女行偷窃之事,处置她的贴身丫鬟,不就是借着收拾为玉,让我闺女脸上无光吗?她的确是你张家媳,也是我谢家女,这种要祸害家里人名声的事,我两个儿子还没娶妻呢,我可不得着急?” 谢知义身份显赫,突临张家的确有些用身份压迫人的嫌疑,可他自个说辞完美的不行,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因此,让京城有好女的人家,不愿将女儿嫁给谢浮光、谢与归,这可是大事。 “好几日都没找到,又去了你院子,不就是怀疑是你偷的?”谢知义点谢汀兰,明明只是性子善良了些,为什么每次遇上赵茹慧都脑子糊涂! 谢汀兰解释:“父亲,老太太,太太院子都搜了的,我的自然也要搜,这东西已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谢知义端起茶一口闷下去,浇灭心中怒意,他征战沙场半辈子,难道不清楚战士遗物对家里人的珍贵吗? 用这些宝贵东西做局陷害人,赵茹慧真是让张争流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郭妈妈急匆匆走了进来,“为玉带着好些侍卫去静流院了!” 赵茹慧吓得起身,“安哥儿还在院子!她要做什么?” 谢知义沉声说:“慌什么,我让为玉去的,你院子没搜吧?你的院子才是安哥儿待的最久的地方,最应该掘地三尺好好找,你们不搜,我来代劳。” 赵茹慧急得不行。 谢知义气定神闲地说,“为玉挺喜欢安哥儿的,怎么二少夫人眼中,一副为玉会伤了安哥儿模样,那你还敢把安哥儿带到四暖居去,就不怕出事了?真是神奇呢。” “父亲。”谢汀兰让谢知义不要再说了。 赵茹慧自己慢慢坐回凳子上。 若是为玉真对安哥儿做了什么,那么,今日为玉必走无疑。 为玉会干这种事吗? 她不敢。 她一直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不会伤无辜,最多就是吓吓安哥儿,安哥儿大了愈发亲近四暖居那头,也不是好事,若能让为玉吓吓,她回去稍微引导几句话,安哥儿就真能乖巧懂事了。 不过一刻钟,为玉就走了进来,安哥儿被她牵着,一点没被吓着。 “安哥儿,来我这里。”赵茹慧急忙叫儿子。 安哥儿乖乖给邹氏请安,又走到谢知义面前招呼他,“谢外祖父。” 谢知义嘴上硬归硬,心里挺心疼安哥儿这孩子,瞟了眼赵茹慧,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哥儿主动开口:“爹爹给我平安锁,一直都是母亲拿着,不是我弄丢的。” “真是诚实的好孩子。”谢知义摸了下安哥儿脸颊,看向邹氏,“亲家母,安哥儿你看着长大的,会不会撒谎你比我有数吧。” 邹氏最喜欢安哥儿,立刻证明自个大孙儿秉性纯良,“安哥儿自不会撒谎。” 安哥儿望着赵茹慧,“四暖居不会有平安锁下落,我没拿过去一次,若是真有,也是母亲故意落下的。” “安哥儿,你胡说什么?”赵茹慧起身,转而怒斥为玉,“为玉,你威胁安哥儿什么了,他还是个孩子!” 为玉很冷漠。 我才不上你的勾。 妄图把脏水泼给我,滚远点。 安哥儿继续说:“母亲怕我出来说实话,将我锁在了屋子里面,我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她都是为了我,我不懂,可我只有母亲了,祖母,谢外祖父,大伯母,请你们不要让母亲去找我爹爹,我想母亲陪我长大。” 谢知义一粗汉子被安哥儿弄得心头一软。 看看,才五岁的孩子,都知道保护亲娘,而这亲娘居然将亲儿子关起来! 是人吗?狗都不如! 安哥儿走到谢汀兰跟前,“大伯母,我说过我会保护弟弟,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你相信我。” 私塾里的同窗都有弟弟妹妹挂着嘴上炫耀,他挺羡慕的,如今自己也有了,可高兴了。 谢汀兰摸着安哥儿脑袋和众人说:“此前安哥儿手上的银镯子有小铃铛,林太医说会吵到盼哥儿睡觉,安哥儿就再没带过任何东西来。”她顿了顿,“我信安哥儿不会伤害盼哥儿。” 为玉:“东西找到了,我派人去拿了。”她看跑进来的姚媛,“这东西二少夫人应是最不敢弄丢的,所以一定会放在最稳妥的地方,侯府要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不过是老太太院子,还有祠堂。” 姚媛抓着个小盒子,着实喘不过气,“这、这是在二爷牌位背后找到的,是,是安哥儿的平安锁!” 为玉拿过盒子打开,依次给屋子的人看,“这东西,应该都见过。”为玉把盒子关上递给安哥儿,“你的东西我给你找回来了。” 安哥儿抱着盒子,抱得紧紧的,“谢谢为玉姑姑。” 爹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他是真怕娘乱来。 “我这半个月都没去过祠堂”安哥儿说:“母亲去过吗?” 赵茹慧每日都要去祠堂祭拜张争流。 所以…… 为玉先发制人,“二少夫人不用看郭妈妈了,我知道你们有对策,会有告假离府的下人出来认下,是她放过去的,理由嘛,你们大可自圆其说。”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赵茹慧脸上。 为玉转而从其他地方质问赵茹慧,“二少夫人要不要先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关着安哥儿?” 谢知义翘腿,“是啊,怎么,做错事了啊,哎哟,你们侯府惩罚人太狂野了,五岁的孩子这样折磨,以后会害怕自己待着的!” 为玉歪头笑着看赵茹慧,“我们安哥儿最是懂事规矩,府邸上下谁都不喜欢,为什么要关着?做了多大错事?二少夫人,为什么啊?说说看。” 赵茹慧被逼问的一时语塞。 第43章 把安哥儿过给我们大房 安哥儿打开盒子摸着平安锁,看了一眼为玉,“啪”地合上盒子,自己回答,“因为母亲要我去告诉祖母,父亲给我的平安锁不见了,我不肯,我说母亲弄丢的,父亲怪的也不是我,谁弄掉了谁给我找回来,不然我就去告诉曾祖母。” “茹慧?”邹氏望着赵茹慧,“是吗?你弄丢了?” 赵茹慧真是气儿子胳膊腿朝外拐,只能露出愧疚神情,“我让安哥儿说,是怕让母亲知道我弄丢了,责备我,会让安哥儿难受,所以才想借着安哥儿的嘴说——” “二少夫人快闭嘴。”为玉打断赵茹慧,“您这张嘴我是吃过大亏的。” 屋子安静了下来,为玉并未让安静持续多久,咳嗽一声,扬嗓开始了她的翻江倒海。 “其实,我在外面几日,有个想法虽仍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但的确很不错的提议。” “我问过林大公子,我们盼哥儿这种娘胎出来就带疾患的,有没有法子能康复如常人,林大公子很坦诚,说多活一日,都是父母积德行善的善果了。” “以及,我早前就问了林太医,我家夫人以后还能否有孕,林太医也很直接,说夫人已伤了根本,再有子嗣非常艰难,这个事,之前林太医,我,谢三公子,汤嬷嬷知道,现在,你们都知道了。” 谢知义瞪大眸子,望着谢汀兰、为玉惊呆了,“这种事你们怎么敢……”他深吸口气,感受到了为玉让他稍安勿躁的眼神,抬抬手,“你继续说,我就发发牢骚,反正母子平安就好。” 活着才是大事,只要活着,其他的都是小事。 为玉嘴角弧度非常好看,“二少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哥儿,夫人也说了,父母为子则计深远,我不懂,但试着理解了下。” 她问赵茹慧,“二少夫人不就是希望,以后侯府是安哥儿的掌中之物吗?希望安哥儿承袭爵位吗?” 赵茹慧否认:“你休要胡说!” “安哥儿是老天爷送给平阳侯府的救星。”为玉说,“只是投胎不好,若是能够托在世子夫人肚子,定然是顺风顺水的一辈子” “不过。”为玉话锋一转,“京城不少世家大族,遇到过这种旁系子孙比本家孩子更能耐的事,因此,早就有办法处置了。” 为玉笑意更深,“咱们如法炮制学一学,把安哥儿过给我们大房,让他当夫人的嫡长子,那么,他就是理所应当的爵位继承人,谁都不能说什么。” 屋子所有人都惊得张开了嘴。 赵茹慧瞪大眸子,“你闭嘴!安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爹死了,我还没死!怎么会认他人做父母!” “二少夫人的需求,不就是能让安哥儿承袭爵位吗?”为玉轻轻笑,又说:“若是安哥儿成了我家夫人的儿子,那么,谢家必然会全力拥护他,培养他,维护他,把他今后的路铺的坦坦荡荡,就算是内阁首辅的位置,只要他有能力,谢家定给他准备登天梯。” 谢知义也极其震撼,瞧着嘴都长得能塞个鸡蛋的安哥儿,眨眨眼,简直拍手叫绝。 “我可以我愿意,我代表承国公府愿意,这主意好啊,亲家母,你要不要今日就答应了,明日咱们就过继事宜一切从简走完,后日我就告诉谢家所有亲朋好友这件事。” “至于盼哥儿。”为玉看向谢汀兰,“他好好养着,和哥哥相亲相爱待在一起长大,自然兄弟同心侯府永长宁,以后让他和权贵往来,多给侯府拉人脉,哥哥官场努力奋斗,弟弟多结交贵人,何愁侯府不辉煌?” 把安哥儿过继到谢汀兰名下,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万全之策。 “且这次大捷了,几十年都不会有战乱,那么,武将的地位就会慢慢走下坡,文官慢慢开始安定社稷,安哥儿读书本就厉害,全京城和他同岁的孩子,没有几个比得上他吧?” “谢家私塾进士上榜名额占了多少,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都知道。” “只要让安哥儿当了我夫人的嫡子,那么,谢家会对安哥儿倾尽所有培养,连中三元光宗耀祖是必然的。” 连中三元四个字狠狠敲打邹氏的心。 赵茹慧虽是书香世家,可和承国公府教孩子比起来,毫无可比之处。 为玉慢慢悠悠说:“而且,二少夫人和我家夫人不分彼此,安哥儿也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娘,以后每日也能见到,不过要做给旁人看,孩子得住在我们院子,反正等八岁有单独院子了,想去哪个母亲跟前都随意了。” 三年足够让早慧的安哥儿,知道谁才是他应该全心全意依附的存在了。 谢知义很满意且赞同地看着为玉,亏得他还以为为玉是要去烧了赵茹慧的院子,原来,是带安哥儿过来认亲。 “安哥儿,你愿意多个母亲吗?”谢知义对安哥儿说:“你不是很喜欢你谢三舅舅的院子吗,今天你点头,我回去就把他移别的院子去住着,以后那就是你来住的院子了,你大舅舅的书房院子,明天就挂你的名字,还有你一直很期待见着的谢双表叔,等着他这次大捷来京城了,我让他留下来教你好不好,他能文能武,你肯定喜欢他!” 安哥儿还在脑子放烟花。 他看着为玉,脑子晕眩眩。 姑姑刚刚说,会给他好宝宝的奖励,不要假客气,想要就点头。 为玉柔柔笑着和安哥儿说:“安哥儿,我家夫人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儿子对待的,换个称呼,多一个母亲照顾你不好吗?” 安哥儿眨眨眼,看为玉,又看谢汀兰,最后看向赵茹慧。 “你亲娘难道会不要你吗?”为玉想要哄着他答应,“不会的,你亲娘只有你了,她是最希望你好的。” 赵茹慧咬牙扬声:“为玉你闭嘴!休要蛊惑我儿子!”她看向隐隐有些动摇的邹氏,“母亲,你让二爷在天上听着安哥儿叫他大哥父亲怎么想?” “称呼而已,安哥儿反正叫我闺女母亲就成了,至于怎么叫争鸣,你们去协商。”谢知义叫闺女,鼓励她主动点头,“汀兰,为玉这主意好,安哥儿你不喜欢吗?” 谢汀兰脑子烟花炸的比安哥儿都乌烟瘴气,直愣愣望着为玉,不可思议地轻摇脑袋。 谢知义替谢汀兰着急,“闺女,点头,这事点头,安哥儿我是很喜欢的。” 第44章 主意缺德,但治标治本 为玉看向赵茹慧,再接再厉,笑容非常柔和,“二少夫人,你就这一个儿子,可不能断了他的好前程,这样你夫君在天上也会责怪你,有谢家这等显赫外祖,安哥儿日后少走多少弯路?” 安哥儿是赵茹会的免死金牌,邹氏、张老太太难道不清楚赵茹慧的手段吗?不就是怕安哥儿以后在京城行走,被人骂有个打败仗的爹,杀嫂子侄儿的娘罢了。 不管为玉如何不耻赵茹慧手段,也不能否认,安哥儿是个顶顶好的苗子,他真会带着平阳侯府走向无限风光,是老天爷给安阳侯府的最大补偿。 为玉目光凉凉扫了眼邹氏。 你不就是害怕张争鸣死了,盼哥儿羸弱长不大,预备让安哥儿继承爵位吗? 那么,就如你们所有人的意思,就让安哥儿当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不过,前提是:安哥儿得过继给谢汀兰,成为大房的嫡长子。 如此一来,谢汀兰就捏着侯府两个儿子。 一个他过继的好苗子,一个他亲生的小心肝。 谢汀兰有这两个孩子在身边,将来在侯府的日子不会有丝毫闪失。 等安哥儿成为谢汀兰的嫡长子,谢家的名正言顺的外孙了,赵茹慧胆敢乱来一下,那么,谢家就可以打着处置教导外孙的名义,让安哥儿长待在谢家教养,外孙养在条件更好的外祖家的例子,京城多的是。 这样一来,赵茹慧见到安哥儿的机会就会减少,孩子还小,谁多陪着他长大,自然会更喜欢谁。 且谢汀兰和侯府也一定不会让赵茹慧死,会更好地对她呢,监视好她的进进出出,不让她有任何闪失。 毕竟,都押宝在了安哥儿身上,绝对不能让他生出丝毫怨念之心。 这主意缺德,但治标治本,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够了!”谢汀兰突然站起来,“安哥儿是茹慧的儿子,以后也会是茹慧的儿子,为玉,这种话以后你再说,我定然要责罚你!” 为玉眨眨眼,这对谢汀兰而言,是一件很没有道德的事,她不会接受,更不会照办,但让她知道还有这种手段,目的也达到了。 毕竟,只要她真的要安哥儿,侯府也会思考利弊,谢家也会全力支持,甚至还会给侯府施压,促成此事。 “夫人有些觉得离谱是正常的,但您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为玉看向邹氏说:“这件事,太太可以去给老太太商议下,或者写信给外面的侯爷提一提,国公爷也回府和谢家主子们——” 为玉话都没说完,就被谢汀兰拽了出去,“够了为玉,我真的要生气了,不要再说了,跟我走!” 生怕两个闺女闹起来,谢知义起身要去劝架,还不忘代表承国公府再次赞同提议,“亲家母,安哥儿这孩子我们谢家非常喜欢,为玉的主意我认为不错,你好好考虑考虑。” 赵茹慧看人都走了,扑到邹氏跟前,慌着哀求,“母亲,母亲,我就只有安哥儿了……” 邹氏没有吭声,目光落在安哥儿脸上。 张争流的死,是她这辈子过不去的梦魇,为了侯府荣耀与将来,让张争流背负了战败的追责,死人承担不了后果。 这个后果,让活着的安哥儿承受了五年,被人明里暗里被父亲是孬种、是耻辱,是杀人魔。 赵茹慧怕得不行,又扑到儿子跟前,“我才是你娘知道吗?为玉是要离间我们母子!” 安哥儿低头看手里的装着平安锁的盒子,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安哥儿,你去哪里!”赵茹慧脑子里翻滚着儿子抱着盼哥儿乐呵,问谢汀兰他能不能不走了,一直待在四暖居和弟弟玩的场景,急忙去追,“你给我回来,安哥儿!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为玉、谢汀兰、谢知义看呲溜跑出去的安哥儿,再看后面追上来的赵茹慧,都加快脚步跟上去。 念慈院外面是个大湖,赵茹慧看跑向湖的儿子,惊叫起来,“安哥儿,你做什么!” 安哥儿望向母亲,抬手将装着平安锁的盒子抛到水中。 “你疯了!”赵茹慧跑上去,看激起涟漪的湖面,眼泪顷刻凝结,“这是你父亲亲手给你做的,他手都被烫坏了,上面的字是他亲手给你刻的,这是他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了!”她气得浑身发抖。 安哥儿只是很平静地说:“以后我每日来给祖母请安,都能站在湖边和爹爹说说话不好吗?以后这湖就是我的念想。” 赵茹慧斥责儿子,“你怎么能糟践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 安哥儿也直接,“父亲若是知道他对我的心意,让母亲这样糟践用来害人,一定会难受的。” 赵茹慧一脸不可思议,“你说我什么?” 安哥儿去拉她的手,“我不会离开母亲,我努力读书,就是想要考功名保护母亲,你不要再伤害弟弟了好不好?弟弟还那么小,要是大伯父也去陪爹爹了,弟弟也不见了,大伯母怎么办?你还有我,大伯母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茹慧望着吞下丈夫遗物的水面,退了半步,不敢相信是一向乖顺地儿子能做出来的事,“你怎么敢的,这是你爹爹留给我们的念想啊!” 安哥儿捏着手,他不懂母亲意图是不是为了他好,但他不想失去弟弟,弟弟肯定不会骂他爹爹是孬种,说他是废物的儿子,说爹爹打败仗让敌人屠城,他有什么脸活着这种话…… “你要是再做伤害弟弟的事情,我不会离开母亲,但是,不影响我去当大伯母的儿子。” 赵茹慧愣住,而后一巴掌丢到安哥儿脸上。 远观的谢汀兰吓得要上去,为玉将她拽着,“他们母子离心,对你只有好处。” 赵茹慧再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害了安哥儿。 安哥儿是早慧吗,不,是被人侮辱、诋毁、谩骂所以明白了很多事。 在谢家私塾都有人敢骂,不敢想象,若是去了别的地方读书,这孩子会不会被人欺负死。 所以,过继这个法子,对谁都好,只要所有人放下道德,从利弊得失,还有安哥儿将来考虑,全是好处。 “你刚刚怎么可以说出那种话?”谢汀兰气得红了眸,“茹慧没了夫君,你还想让她没孩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是为了你。”为玉发自内心,“不然这种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阴损的招我能想?” 谢汀兰冷声,“你是为了你自己解气!” 为玉转身独自离开,理了理衣襟,回头看了眼谢汀兰,“解气,我解气不是这么简单的。” 第45章 我说了,她必须和我一样痛才可以 “你做什么了?你还做什么了?”谢汀兰跟上去,抓着她胳膊,“为玉,不要胡来,绝对不要胡来!” 为玉扯回手,谢汀兰就贴上去扯,非要缠着她说做了什么。 谢知义跟着两个拉扯的姑娘身后,最后看了眼又挨了几下的安哥儿,是真的心疼,多乖的孩子,他抱着亲都来不及,居然上手打。 这是要他亲外孙,他绝对一脚把赵茹慧踹到湖里去。 敢这样动手,就是泼妇嘛! 为玉被谢汀兰拽烦了,冷漠地看她,“我把张争流留给赵茹慧所有的遗物都拿走了。” 谢汀兰僵住,好半天才回神,直接挡在她面前,气得声音都尖了许多,“拿出来给我!不要拿这种东西报复人!” “报复人?”为玉自嘲一下,望着谢汀兰,“你怎么不问,我盒子里面是什么?张争流给赵茹慧的是遗物,我家里丢给我的念想就是无所谓吗?” “所有人,都要为她做出的坏事付出代价!这是我做事的准则。” “我告诫你不要和赵茹慧往来,你不愿意,我因此故意对赵茹慧态度不好,对安哥儿也没好脸色,所以她杀了你们逼我认下的干娘,让我去浆洗处吃苦,这是我做坏事付出的代价!” “她用书信吓得你摔下台阶,失去掌家权,就是她做坏事应该付出的代价!” “今日这个局,她就是想要借着谢与归送我的物件,说我和外男不清不白,逼你让我回侯府,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了我唯一的念想!” 为玉将碎的根本拼不回去的碎玉,捏在手里给她看,眼眶猩红,声音发着颤。 “谢二姑娘,谢二表姐,我没有家人吗?我从未给你说过我的往事,你是不是就觉得,我是石头缝蹦出来的!” “谢家老宅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战场准备的将士,前线死一个谢家人,老宅马上补一个上去,谁不是英魂遗孤!四方战乱几十年,谁不是靠着这点念想怀念家人!” “赵茹慧毁了我的念想,那么,就要和我一样,这辈子都没有承载美好回忆的东西!就要和我一起痛苦。” 谢知义听着为玉愈发大的声音,早就让侍卫去把周围的人都清干净。 谢汀兰呆傻。 她不知道,她从未听为玉说过老宅的事,谢知以、姜云嫦也给兄弟姐妹打了招呼,绝对不可以去提这些事,让为玉难受。 为玉吸了下鼻子,侧头摸了下眼睛的湿润,一点不后悔做的事情,“还给她,我告诉你,哪怕我的盒子,香包,这块玉都能恢复如初,我也不会让赵茹慧再看到那些东西,她做的事早就应该死了!” “谢汀兰,我真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对赵茹慧永远一副卑微,将她捧上了天!” 为玉把着谢汀兰肩头使劲摇晃,“刚刚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这事儿对你没有坏处,你知道我想了多久吗?” “你只是脾性好,不是蠢啊,为什么对着赵茹慧会就那么无底线,你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是欠她什么吗!不欠啊!” “欠的……”谢汀兰泪眼婆娑,望着为玉,捂嘴哭出了声,“张争流,是为了救世子才死在战场的,原本死的,应该是世子。” 为玉愤怒的眉眼刹那怔住,谢知义更是瞪大了眼。 “张争流不该死的,是世子当初执意冒进,想要伏击残余敌军,中了埋伏,张争流去救他,把逃命的马给了世子,甚至那场败仗导致的惨绝人寰的敌军屠城,也是记得张争流之过,这是侯爷的意思,说活着的人才重要。” “世子当初抱着我痛哭,说弟弟死之前,求他好好护着茹慧母子一生,不是托付,是哀求,说赵茹慧娘家死在屠城,他一死,只有安哥儿能支撑她活下去,所以,要是今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定要保住她活命。” “赵茹慧全家死得多惨,不肯说出大军行军路线,被挂在城墙拿弓箭射得面目全非,她的姐姐、嫂嫂们,被人凌辱的血肉模糊,还有侄儿侄女脑袋被砍下来,最后送到茹慧的眼前啊!” “明明张争流从未输过一场战役,就因为替世子承担了这场败局,安哥儿在外面被骂是败军儿子,说他父亲害了一座城的百姓,欺负他辱骂他……” “为玉,敌军屠城是世子领兵偏差造成,即便世子后面杀光了那些人,他的弟弟也回不来,赵茹慧全家全尸都找不到几具,安哥儿被外面人无时无刻地霸凌也无法改变。” “这件事,赵茹慧知道,她没有责怪世子一个字,只是抱着安哥儿,抱着张争流的牌位默默地哭着,让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世子临走时,求我,不管发生何事,一定不要让赵茹慧受委屈。” “你们总说我拎不清,总说我嫁过来这五年被赵茹慧下蛊毒,这件事我哪里敢告诉你们啊!” 谢汀兰抓着为玉的手,“是我不好,让你在浆洗处受苦,是我不好,今日没有护着你的遗物,是我愧对你这些年对我的好,但我恳请你,把张争流的遗物给我。” “我知道这样说你会觉得我畜生不如,倘若赵茹慧知道你也是战争遗孤的孩子,知道那盒子里面是你家人留给你的念想,她一定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你刚刚不肯说,是不想让多余的侯府下人知道你和谢家的关系,知道你和三弟的关系,求求你了,把东西还给赵茹慧好不好?” 为玉只是将被谢汀兰握住的手一点点拔出来。 谢汀兰凝固在原地,“为玉,好为玉,不能用这个玩笑。” “我说了,她必须和我一样痛才可以。”为玉依旧说,“找不到了,我已经让人拿出府丢护城河去了。” 她看谢汀兰,“还有,这些事和你没关系,是张争鸣错误判断造成的,是张家事,你真的想要安抚谁,也是应该安抚我这种老宅来的战争遗孤,因为,是你们谢家老太爷当年说,四境不宁,谢家永不从文,所以,老宅那边的人,几个不是孤儿啊……” “我说不出来谢家老宅的人在战场经历了什么,等着谢双来京城了,你好好问问他吧,他是接替他死了的父亲、伯父、堂兄去的战场,谢汀兰,先心疼你该心疼的人,再去心疼别的人。” “安哥儿可怜?你儿子不可怜?先可怜你最应该补偿的孩子吧。”为玉戳着谢汀兰心口,“我的家人,是为你们谢家死的,张争流是为了张家死的,这一点你最好搞清楚。” “为玉……”谢汀兰想去抓她的手。 为玉背过手躲开,只是看向谢知义,“赵茹慧应该自食恶果。” 说完,为玉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汀兰追了两步,不争气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第46章 做错事的人不滚,她滚,凭什么 “兰儿。”谢知义走上去搂着闺女肩头,“活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也是活人,舍己为人的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每一次都是你来做。” 谢汀兰哇的一声抱着谢知义大哭。 谢知义叹气,拍着闺女肩头,“辛苦你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了。” 面对所有人的不理解,谢汀兰选择了隐忍,这也能够彻底解释,谢汀兰对赵茹慧迁就的原因了。 “我怎么能够抢走安哥儿呢?不能的,我知道你和为玉都是替我打算,但赵茹慧只能自己打算,靠着婆母的怜悯、老太太的容忍,在侯府努力扎根发芽,她真的不容易……” “我只想你们都好好的,我受点气没关系的,今日我真的很努力去抢,去阻止了,对不起,对不起……” 谢知义好好和谢汀兰说:“孩子,你若是珍惜为玉,回去收拾好情绪,和她好好说话,为玉当年答应你祖母的提议,除开她嘴里的报恩,更多的是不放心你,为玉若是走了,你觉得,你在侯府能支撑多久呢?” “今日她替你谋划安哥儿,就是把你今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你点头,即便安哥儿自己不愿意,这事儿也能成的,而你不答应,那么,为玉在侯府就算是彻底得罪了赵茹慧。” ** 谢知义上马车颇为疲倦,瞧着旁边的食盒,伸手揭开盖子。 里面赫然是些值钱物件。 还有一张字条。 ——请干爹替我妥善保管,切勿遗失。 是为玉的笔迹。 都是些耳环,玉佩,手镯,还有几封信函,落款是张争流。 谢知义哎了一声。 还丢护城河了,面上凶巴巴,其实比谁都心软啊。 ** 是夜。 为玉坐在角门台阶,手里是蝴蝶香包和碎玉。 她每次心烦都喜欢到这里坐着。 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跟着有人坐在她旁边,然后脑袋靠在她肩头。 “为玉。” 为玉在台阶随意写着什么的手指一顿,掌心顷刻将其盖住,不让谢汀兰发现她的异常。 谢汀兰轻声:“你和安哥儿都是战争遗孤,你应该是懂他的,对不对?” 为玉目光冷冷地,“东西我都丢了,没有。” “不说这个。”谢汀兰靠着她,“别因为我今日拒绝你的谋划,离开我成不成?” 为玉不说话。 她凭什么走?做错事的人不滚,她个挨刀的滚? 谢汀兰侧头看她清冷的侧脸,“至少等世子回来,到时候我要把你风风光光嫁给三弟。” 为玉冷声,“我还没解气呢,谁要给你当弟妹?”她动了动肩头,“我气着呢,走远点,都别烦我。” 谢汀兰一个劲给她撒娇,“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张争流的死,我知道,今日你也傻眼了,我也知道,你嫌弃我废物,不是念着谢家对你的好,早就不要我了。” 为玉否认,“这话我可从没说过。” “我也知道,其实在你去浆洗处之前,你就有心事要给茹慧一点颜色,看似怕我激动伤了孩子,实则,你也是心疼安哥儿,所以才一直犹豫。” 为玉被说中,“你闭嘴吧,现在有脑子,全用自己人身上。” “我不笨,我挺聪明的,爹以前说我比大哥有脑子呢。” “为玉为玉,好名字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汀兰轻声,“但有时候委曲求全一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有你们、有荣华富贵,我真的知足了。”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为玉撑着下巴。 “那我走了,我让人给你拿了吃的,你记得吃。”谢汀兰起身。 为玉看她真走了,简直气得半死,不开心地跺了下脚。 然后继续撑着下巴望着月亮。 脚步声又响起来,不过,啪嗒啪嗒的,还有铃铛声。 她侧眸。 安哥儿就拎着食盒到了跟前。 为玉笑眯眯,“想通了?要来做四暖居的小公子了?” 安哥儿脑袋如拨浪鼓疯甩,将食盒放到旁边,从怀里摸出一封旧旧的信函,爱惜地摸着。 这是为玉给她的。 为玉拿着赵茹慧最珍惜的盒子,里面都是父亲的送给她的东西,这封信被为玉从里面摸出来,拍在了他脑门上的。 上面写着:吾儿安哥儿亲启。 落款是:爹爹张争流 看安哥儿递给她,为玉好笑,“不认字?” “挺认字的。”安哥儿抠了抠脑袋,放在为玉手里,“爹爹是给你的,不是我。” 为玉更笑了,“你脑子坏了?给我?你爹可不认识我。”说是这样说,她重新打开已经开启过的信封,抽出里面的泛黄的纸张。 ——好儿子,若你和你母亲以后得罪很善良的人,就把这封信给得罪的人看。 安哥儿点点信纸,很实诚,“姑姑,后面的我没看。” 为玉思索了下她能不能看,觉得她今日是真被赵茹慧杀的片甲不留。 她可以看。 拿开上面信纸,去看下面信纸内容,看安哥儿有点好奇踮脚想看,将他拉到怀中,“看吧。” 本想都拿走的,到底看到这封属于安哥儿的遗物,她心软了一下。 文字比死物对活人更有追思的意义。 “我爹字这么丑的吗?”安哥儿惊呼,“怎么能这么丑!” 为玉戳他脑袋,“这是草书,你爹书法造诣可不低,你能写成这样,起码还要练上十几年,若是日后能学到这封信走笔的两三分精髓,也不算丢你爹的脸……” 话音渐渐消失。 信纸上的内容逐渐落在眼中。 ——“请允许我代妻子和儿子替您赔罪,在天上,毕竟,您能看到此信,说明我真的死得其所了,眼下我在南边小镇,这里很多战乱孤儿,以及即将成为孤儿的孩子,我将这些孩子都送去了安全的地方,一部分存了杀敌护国之意的孩子,送回了我老家教养,那里挺多孩子的,我就想到了我还没出世的孩子,我想让他活在毫无动荡的乾坤下,所以,哪怕为此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看信的您,请看在我让你和你的家人有了安全的地方生活,恳请你,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都请饶恕他们一次,至于需要什么补偿,可以告诉我的兄长张争鸣或者我的好友谢浮光,最后,祝您平安健康,和家人永不分离。” 为玉眼睛被字眼砸的酸涩,笑了一声,“你爹祝我平安健康呢。” 安哥儿一个字都认不出来,看了好半会儿,“哪里,他说我了吗?爹爹有什么给我的话吗?” 好急,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还有一张。 为玉翻了过来,还是龙飞凤舞的草书。 是写给安哥儿的。 为玉问安哥儿,“你要自己长大看,还是我给你念。” “姑姑给我念。”安哥儿脸上都是欣喜,指着信,“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念!谢谢姑姑!” 第47章 你爹不是孬种。 为玉手下巴落在安哥儿肩头,念一个字朝下移动一下手指,其实眼眶已经开始蔓延泪意。 “安哥儿,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很乖,很懂事,爹爹都看在眼里呢。” “天上下雨了,是爹爹知道安哥儿委屈了,在心疼你呢,不是老天爷在欺负你。” “若是出太阳了,就是爹爹心情很好,安哥儿也要笑着对待周围一切。” “你应该是侯府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是哥哥,要承担起哥哥的责任,要对弟弟妹妹好。” “天下应该没有打仗了吧?太平了吗?” 为玉声音一抖。 安哥儿摇摇头,回答信里的问题:“在的爹爹,谢大舅舅和大伯父都在前线打仗呢,太平?姑姑,太平是什么意思?” 为玉脸颊在安哥儿衣裳蹭了下眼泪,指着信上的字。 “乖宝贝要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后会知道的,好好等着就好,会有别的叔叔哥哥们让你看到的,当然了,还有姐姐婶婶们,她们在后方帮了很多忙,都是英雄。” 写信的张争流似乎也知道儿子要问什么一样。 “水利万物而不争,君子如水,安哥儿要当君子。” 安哥儿指着后面,“这里呢,姑姑。” “爹爹最喜欢安哥儿了。”为玉轻声念,忍不住啜泣。 安哥儿笑着也说:“安哥儿也喜欢爹爹。”他眼里闪烁着泪光,“这里呢,写的是什么?” 为玉眨了两下眼,让泪珠儿散去,保持声音平稳,“还有这几个叔叔,都是文臣,应该没死,你要是有麻烦了,就去找他们,爹爹对他们都有再造之恩,你别搞什么大不逆的事,都会给你帮衬的。” 安哥儿小鸡啄米点头:“好,记住了。” “爹爹给你取了几个字,你看看你喜欢哪个,以后等你加冠了用,还有,爹爹最近认识了个叫谢双的厉害叔叔,若是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还活着,你让他给你戴冠,拿着这信砸他脸上,他一定会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你。” “字?”安哥儿一个劲看,“哪里在哪里?爹爹给我取名字了吗?” “自己会认了看吧。”为玉扫了一眼,都是寓意极其好的,“安哥儿。” 安哥儿扬起脑袋看她。 为玉亲了下他的脑门。 安哥儿歪头。 请您替我亲一下儿子,再替我告诉他。 ——“你爹不是孬种。” “你爹不是孬种。”为玉说。 而后,她似乎听到了耳边响起一道男子声音,再给她念信上最后四个字。 ——感激不尽。 安哥儿红着眼睛说:“爹爹是大英雄,就是大英雄。” 为玉摸着安哥儿脸颊,“你真的有个好爹,你是真的有个好爹。” “你爹爹也是好爹爹。”安哥儿给为玉抹眼泪,“我们的爹爹都好。” 为玉把信收好,给他放在怀里揣着。 安哥儿从食盒里面端出碗热腾腾的红豆粥。 为玉吹了吹,喂给安哥儿吃,“真不考虑下做我小主子?” 安哥儿拿过勺子,转而喂为玉,“你是我长辈,我会帮弟弟撑起侯府的。” 为玉揉了揉他脑袋,拎着食盒离开,“走吧,回去了。” 安哥儿端着红豆粥哦了一声,目光落到为玉起身的台阶。 怎么隐隐地瞧着写了个字呢? 安哥儿凑近了些。 是“宁”字吗?有点像。 “安哥儿!” “来了姑姑!” 谢汀兰站在树下拎着灯笼静静地看着为玉。 为玉走上前,“你和赵茹慧不愧是妯娌,都会利用小孩子。” 谢汀兰只是将灯笼给她,“送他回去吧。”他看吃着红豆粥的安哥儿,和为玉说:“今夜,只有今夜,不伤安哥儿,你做什么,都是我的意思。” 为玉挑眉。 “去吧。”谢汀兰说,又看吃得满脸都是糊糊的侄儿,“跟着为玉回去吧。” “别吃了。”为玉拿过灯笼抱着手看他,“没吃过吗?” “娘在院子砸屋子,没人给我弄吃的。”安哥儿饿了。 谢汀兰吃惊,“你娘不给你饭吃吗?” “不乖就饿我。”安哥儿说。 “现在肯说了,之前我就问你是不是吃不饱?你非说你就是天生吃得快。”为玉很无奈地扫他一眼。 上次吃了一只鸡差点没把谢三吓死,还给抱着翻墙出去找林太医看了,确定没问题,才偷摸摸翻墙送回来,打嗝打得她都以为鸡附身了。 安哥儿瘪嘴。 谢汀兰看要呛安哥儿的为玉,急忙说和,“好了,以后饿了就来我这里。” “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去找老太太院子不好吗,不然就在谢家多吃几碗。”为玉抬了抬下巴,让安哥儿跟上她的步伐。 谢汀兰摇摇头,看屁颠屁颠跟着追的安哥儿,脑海闪过他刚刚迈着小步子到跟前的样子。 ——大伯母带我找为玉姑姑吧,我有办法让她把今日的事暂时算了,是算了,不是过了哦。 这小家伙真是有点能耐的。 以后盼哥儿有如此好的哥哥陪着,她也安心了。 ** 出了院子的安哥儿不解地问为玉,“为什么我要去谢家多吃饭?” 私塾不给饭,不过中午会有谢家人带他去姜云嫦院子吃饭,再睡一觉,下午姜云嫦会亲送他去私塾继续读书。 为玉伸手牵着他,给他照着路,“你吃得量不对,即便你什么都不说,自然也有人给你说话,你在长个子,不吃饭以后会长不高,日后你弟弟都比你高,你怎么办?” 安哥儿:“他还是得叫我哥。” 为玉说:“你来四暖居做主子,我让所有人都叫你哥。” 安哥儿不上套,“你们本来也叫的我哥,安哥儿!” 为玉继续哄,“你谢三舅舅的院子你想要不?” 安哥儿:“以后我自己有院子了,照着搭。” 为玉摇摇头。 这小子不上套啊。 第48章 但,我总能活到,报仇雪恨的时候 静流院。 为玉走入内时,都还能听着砸东西的声音。 “安哥儿回来了。”肖奶娘上前,“走,我带你回去睡觉。”她招手,让没事的下人都过来。 安哥儿抓着为玉手,很抵触过来的奶娘、婆子,还有丫鬟。 “要不要做我主子?”为玉低头问安哥儿,“我那边都是很尊敬主子的,主子也特别讲道理。” 安哥儿哼了一声。 “按照我教你的说,她们不跪着,我给你跪着。”她把安哥儿推到前面,自个朝着屋子里面走。 转角时,停下了步伐,偷偷去瞄安哥儿,做好随时救驾准备。 安哥儿看要抓他的肖奶娘,大着声气蹦出两个字:“放肆!” 肖奶娘被凶的缩手。 安哥儿盯着肖奶娘还没彻底放下去的手,“不过仗着奶了我几日,就觉得你是我亲娘了?可以对我任意上手了?我私塾同窗的奶娘,可没有你这样造次的。” 肖奶娘局促地放下手,看周围下人打量她的揶揄目光,立刻努力笑起来,“哥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哥儿快给肖妈妈认错。”另一个年奶娘上前帮腔,“你被二少夫人打了,是你自己做错事,拿着下人发气的主子最不好,不服众没人会喜欢你的。” 安哥儿不为所动,板着脸,“你教训我?教训主子?” 他板着脸其实很无情,能窥见一丝杀伐果断,赵茹慧喜左右逢源收买人心,因此让他对谁都多笑笑。 他不肯不乐意,娘亲就搬出爹爹死了,外面人都说他们不好,这府中的人若是再讨厌他们,他们母子真就活不下去了,诸如此类的话,让他只能乖乖听之任之。 哪个将军没打过败仗呢?还有打了很多败仗依旧带兵的人呢,他爹爹真有罪,陛下怎么会放过侯府呢? 他想过这些,但不敢说。 但为玉姑姑说给他听了。 ——“你才是主子,这五个字你要记清楚,你不是靠着下人的怜悯,长辈的心疼讨生活的,而是你自己争气,谢家不喜欢你娘你自己清楚,但对你非常喜欢,一部分是因为你父亲,更多的是想在你身上押宝,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气派,别怂啊,她们怂才对!” 年奶娘被这句话打懵。 “年奶娘是在教训我?” 年奶娘听安哥儿又重复一次。 教导和教训完全是两码事,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能惹的张老太太亲自招呼她。 年奶娘立刻跪了下去,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小主子,奴婢不敢。” 安哥儿又看最嚣张的肖奶娘,还是一副你能奈何我的样子,沉默了小许,有什么说什么,“养大我的是母亲,你是母亲吗?娘在外生的我,你们没有给我一口奶。” 这是为玉姑姑说的,母亲带着她回侯府,是他一岁的时候了,当时前方太乱了,都想要杀了他,怕他是第二个“张争流”,最后是大伯父张争鸣断后引开追兵,谢浮光拼了半条命把他们母子带回京城的。 肖奶娘依旧没跪,不过还是稍微恭敬了些,“哥儿今日太没规矩了,长大了如何得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会长大啊?”安哥儿冷眼看她,笑了笑,“我长大了,你还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为玉姑姑凑到他耳边的话,让他很有勇气。 ——“安哥儿,你目前除开和爵位没关系以外,是占了嫡又占了长的侯府小公子,日后在侯府,你是有很大的说话权的。” “你们是不是没搞清楚一件事。”安哥儿目光落在院子所有人脸上,傲然说:“我会长大,你们会变老,母亲也会变老,谁能让你们好过,还要我说吗?” 这一下,要帮着肖奶娘、年奶娘抓安哥儿的丫鬟都跪了下来。 这话太重了,太有威胁了。 静流院都清楚,不管四暖居瞒得多好,她们也能感觉到,盼哥儿是向天借寿数,林太医和阎王爷打架才没被带走,弄不好,日后侯府真是安哥儿掌中之物啊。 而且,说句要被打死的。 张争鸣、谢汀兰都是绵性子,估摸着盼哥儿就算活下来,八成也个是仁慈好哄性子,只能顶着个小小世子的帽子遛弯儿,大权还是要落在安哥儿手里啊。 盼哥儿是金贵疾患,不能激动,就得金丝雀似的养着啊,那忙里忙外的只能是盼哥儿了啊。 赵茹慧是寡妇,谢汀兰大概不能生了,谢家也不可能让张争鸣纳妾,所以,不管如何推测,安哥儿以后一定是侯府说一不二的主子这一点,是一定的。 安哥儿背着手盯着还嚣张的肖奶娘,只恨自己不够高,不能给她一耳光。 “就算我还小,我真要处置了你,只要言之有理,谁能保得住你?” “你不给我饭吃,这是罪一。” “你偷我娘给我准备的金贵吃食,去给你孙子吃,这是罪二。” “还有罪三、罪四,你要听吗?” 肖奶娘直直地跪了下去,“哥儿,哥儿奴婢知道错了,您别、您饶了奴婢这次吧……” 安哥儿看她不说话了,再看跪着他面前的人,和她们承诺,“你们让我顺心顺意长大,我也会给你们足够体面。” 跪着的人磕头在地。 没有人说话,但都是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只是被我几句话吓到了,你们也可以继续饿着我,拿我东西,教训我诸如此类,我太小了,惹不起你们,但,我总能活到,报仇雪恨的时候。” 报仇雪恨四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楚。 拐角的为玉听完这句话,觉得安哥儿还是很能唬住人的,静流院这些下人,以后是绝对不敢对安哥儿乱来了。 不管她如何机关算尽。 盼哥儿日后的身体和性子,都不足以和安哥儿比肩。 谢汀兰不想撕破脸,不是因为赵茹慧,而是想要盼哥儿知道,我不追究这些事情,是希望你日后对我儿子好点。 为玉收回神思,走到赵茹慧卧房。 守门的是朦胧,为玉只是对她笑了下,朦胧就瑟缩到了旁边,给她让开了路。 推门入屋,看已经砸的稀巴烂的屋子,为玉脸上都是笑。 看清楚来人,赵茹慧气得发疯了,“你给我滚!”这种粗鄙话,她以前是从来不会说的。 为玉不滚,还朝里面走了两步,声调慢慢悠悠。 “二少夫人这是在恼怒什么?是怒冒险一搏我毫发无损,还是怒我差点让你的儿子认她人做娘,还是怒我拿走了张二爷留给你的遗物?” 第49章 你真的应该感谢你死了的夫君。 赵茹慧再度被戳心。 不是为玉,就一个谢汀兰,她会五年都搞不定?搞不死? 安哥儿是她的命,为玉却几句话说的邹氏动了心思,那她这五年就是为他人作嫁衣了! 为玉摇摇头,“不对,若真是气的遗物,应该是你来逼问我,而不是我来找你。” 感情会随着时间磨损消失,五年了,赵茹慧对张争流的感情一定不纯粹了,反正怨气定是有的,怨他死得太早了,怨他替人去死还不得好话,全是咒骂…… 她真是真在等赵茹慧发疯的降临四暖居,骂她、求她让她归还张争流送她的东西。 但没有,赵茹慧完全没有任何想让她还的举动,也没准是觉得丢了好,还能让邹氏、张老太太更加怜惜她。 “你这个贱人!”赵茹慧朝着为玉方向踢凳过去,“居然想抢走我的儿子!” 所以死了的张二爷不再重要了? 为玉纹丝不动,看翻滚了两圈的凳子,只是说:“二少夫人如此生气,那就是大太太也觉得,我的提议很好了?那我以后可要对我的小主子好些了。” 找准如何戳赵茹慧的心,刀子就能朝死捅了。 亏得她还一直认为,她的底线是张争流。 “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只有在乎张争鸣的人,会被你和谢与归骗了!”赵茹慧指着为玉,撕心裂肺地说:“张争鸣已经死在战场上了!我看你还能隐瞒多久!” 她派了人去查,就是说找不到尸体!那就是死了啊,死的渣都不剩了。 为玉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有些痛惜地说:“张争流当年是京城皎皎明月,都在好奇京城谁家女儿配得上她,我在谢家和丫鬟嘴碎,也说不是皇家公主,也应该是世家名流,最后,居然娶了你。” 京城也有说赵茹慧的,说她配不上张争流。 是真的配不上,家世、容貌都配不上,给他做妾都配不上。 赵茹慧是边塞书香小姐,被人绑走自己机灵逃跑,遇到了被下药的张争流,张争流清醒后飞快上门提亲,才成的婚事。 “我其实想了好多话要来戳你的心窝子,但我现在万全改变主意了。” 为玉走到她想要踢来的凳子,一脚给她蹬回去。 “死算什么,我死了,你都要好好活着,让张争流在天上好好看看你都做些什么,你还敢死吗,你敢去面对他吗?” 张争流一定是很愧疚的,比如赵茹慧当年有没有心上人,比如他死了,留下的母子怎么办?所以,他肯定不会去投胎转世的,一定会默默注视着母子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赵茹慧你不信神明,一定要信,张争鸣在看着你呢。 赵茹慧果然被刺激,哭出了声音,还有狠狠地咒骂,“贱人,小贱人!” 骂的为玉心里很畅快,她甚至有点享受这场辱骂了。 没人想得到,她会说出过继的话,她谁也没告诉过,因为她知道,会有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不会有人帮她去做到这件事,去逼着所有人干这件事。 “今日之事,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算了,而不是过了,我主动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为玉目光落在墙上一副丹青上。 骑马捏银枪的恣意青年,是张争流。 她看向赵茹慧,“你真的应该感谢你死了的夫君。” 留下这句话,为玉走了出去。 赵茹慧崩溃地瘫坐在地上,抓着茶盏碎片砸向张争流的丹青。 “为什么,你为什么死得那么早啊……” “明明这个侯府,这个爵位是你的啊……”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又有什么错啊……” 没人听得见她的低泣。 赵茹慧撑着身子,望着丹青上的人,“张争流,你真在天上看上,就应该帮一帮我和安哥儿啊……” ** 为玉出了院子,在僻静处停下,边上还有大树挡着,跟着后面的安哥儿上前。 见安哥儿伸手,为玉一副不明白,“做什么?” 安哥儿:“我的锁。” 为玉装作不明白,“什么锁,你不都丢湖里了吗?” “那不是我的锁。”安哥儿小声说,“虽然很像,我娘说,我小时候喜欢抱着啃,没有我的牙印。”虽不常常带,但也是时常去把玩儿的。 为玉从袖中摸出沉甸甸的锁,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你爹的爱挺沉的。” 谢知义准备的一把假金锁,让侍卫交给了她,让她看着办,这事儿别闹大,她让姚媛把真的拿走,假的放进去。 其实,她看安哥儿望着她,关上盒子的瞬间,就知道他应该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将假的直接丢了,倒是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是个小人精啊,长大了不得了啊。 安哥儿捏着看了小会儿,确定是爹爹的东西,又递过去,“姑姑替我拿着吧。”带回去,他现在护不住,不如给为玉。 为玉手指点了点金锁,说得好认真,“这可是好大一块金子,我真会拿去换钱的。” “姑姑不会。”安哥儿很笃定,而且,他敢肯定,为玉姑姑只是把剩下的东西藏起来,不还给娘,迟早还给他。 不过他换了个为玉喜欢的说辞,“这是除开信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给姑姑的投诚,我要是对弟弟不好,你随意处置。” “你还真是……”为玉似想说什么,喉头滚动了下,只是轻叹了一声,“好。” 为玉还有件正事,“找个人给我提灯笼吧。” 安哥儿目光落到站在门口的人,虽然不明白,看为玉对她笑眯眯,就知道,就是要朦胧送了,开口,“朦胧,送为玉姑姑回去。” 若是平时,安哥儿是绝对叫不动赵茹慧身边的人的,刚刚他几句话,应该让院子的风向改变了不少。 有丫鬟给朦胧递上灯笼,推她出门去送为玉。 朦胧虽不明白她守门时发生了何事,但她明白,为玉是个内里很厉害的人物。 走在小路上,为玉看给她提着灯笼照路的朦胧,“就能出来当差了?”才养了多久? “你在浆洗处,应该养都没有机会。”朦胧说:“是夫人授意,但办法是我想的,你报复我应该的,我们都要为了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弄疼我几分,我还你几分。 为玉做事做人的宗旨一直都是这句话。 第50章 只有月亮和风知道说了什么。 “浆洗处的那位管事丁妈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郭妈妈放过了她,我套话,人目前就在这里。” 朦胧将早就准备的荷包递给为玉,拍拍荷包中间,告诉她这里是藏人的地方。 “朦胧姑娘帮我这么大忙,要是你主子知道了,恐怕不会容下你,不如到我这头来吧?” “就算我答应了,为玉姑娘也不会全心全意相信我吧?” 二人对视,都是淡笑。 朦胧是跟着赵茹慧从赵家来的,昔日的姑娘如何变成今日这样,她不清楚。 她认为,她和为玉在某些地方是非常相似的。 比如,都看不惯主子有些言行作为。 但能怎么办,赵茹慧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主子姑娘,不管她现如今变成如何认不出的模样,对着别人用了什么阴险手段,可对她而言,是很好的人呢。 为玉定然和她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才会一次次被谢汀兰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还是任劳任怨帮她平八方。 为玉不说话。 反水未必是背叛,也可以是保护。 让朦胧明白这个道理需要一点时间,这个时间,她还是有的。 “谢谢了。”为玉拿过她手里的灯笼。 朦胧抓着灯笼,“今夜我不当值,我可以带你去,有我在,若真是我家主子身边的人要杀你,你用我威胁,肯定能逃过一劫。” 其实她也没谱,但是她知道,若是为玉死了,赵茹慧绝对完了,承国公府就能让赵茹慧完蛋。 为玉拒绝她的好意,拿过灯笼,“不必。” 她捏着灯笼长杆照着前路,光亮微弱,但她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坚定平稳。 朦胧见她拿着灯笼离开,心中满是疑惑。 一个婆子,为玉为何费尽心思去找呢? ** 荷包里纸条藏着的地名是在城外,深更半夜要出城不是容易事,但,只怕有心人。 夜深人静中,一辆马车出了城门后就停了下来,跟着两匹马被卸下来。 为玉翻身上马,林不移跟着后面很忐忑,怕怕地问:“姐姐,你别坑我,真是去看你救命恩人吗?非今夜就看吗?” 为玉说是。 是不是,都只能说是。 “姐姐,弟弟我有点不信呢?”林不移真的很惶恐,心口怦怦跳。 “那你别去。”为玉也直接。 林不移跟上去,“哇,你卸磨杀驴,你好残忍,你等等我啊。” 为玉扯着缰绳等着爬不上马背的文弱林不移。 谢与归有自由进出皇城的权限,他手里有牌子,现在要死不活很好偷,但偷的人得是他不会计较,而且真会帮她说话的人。 只有林不移了。 林不移只是单方面和谢与归绝交,他们有很多共同朋友,他还是照常来往的。 她也是这个共同朋友之一,因此,林不移不懂还是很耿直的偷了东西出来。 地址上是个小庄子,庄子旁边有些零散屋子,是给在庄子做事的散工预备的。 为玉敲门。 里面没动静。 为玉又敲门,林不移已经抓着她的手腕,“不对劲。”鼻尖有血腥味。 为玉看了一眼林不移,对他点点头,退后了两步。 林不移抬脚踹门,门被破开,为玉走在前面入内,跟着身边就有异动。 回头,林不移倒在了地上。 为玉正欲过去,就有东西弹到她肩膀,将她逼退。 落在地上,定睛一看,是小石头。 她试探抬脚接近林不移,又有小石头弹到肩头。 是不许她靠近林不移,但没有伤害她。 为玉退后远离林不移,想看看会发生什么,跟着左侧有声音响起,是小石头弹在某处发出的声音,在夜晚非常好辨认。 是在给她指引方向? 为玉迟疑了下,迈脚步而去。 当看到被捆着堵嘴的丁妈妈时,为玉露出了笑意,给她松绑将她搀扶起来,还没开始说话,背脊又是一疼,跟着旁边树叶被弹的晃动,是在催她走人。 为玉真想对着暗处装神弄鬼的人说一声:你轻点打,真的好疼! 击打发出声响的小石头在给二人指路。 只是,为玉戒备心很强,终究是在某处更改了路线。 这庄子,赵茹慧邀请谢汀兰来玩过,风景是真好,因此她记得很清楚,有一片草地,藏不了人。 眼下是一片无法藏身的低矮草地。 二人都在喘气,为玉抚着心口说,“这人若是帮手,那么,他不会让人过来接近。”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丁妈妈跟着说,“他敲门我都没当坏人,他陪着我躲了起来,然后我听到他们说是林不移,不是朦胧,我想让他一起躲,他就把我捆起来堵住嘴了。” 为玉嗯了一声,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香气,若是平时,她大概会多嘴问问,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抓着丁妈妈的手嘴唇动了起来。 二人在私语,只有月亮和风知道说了什么。 不远处的林子中,有人捏着手里小石头轻轻掂量着玩儿,披着的斗篷都能感觉身形单薄,夜风拂过,脑后的发带夹着青丝浮动,如同一株竹在轻轻晃动。 月光似乎都很怜惜他,落在他身上仿佛都有了生命,将他包裹起来,将他本就漂亮的轮廓,勾勒的圣洁许多。 ** 为玉还没安静两日,国公府就来人了,说谢与归养病能动弹了,开始闹腾得厉害,把姜云嫦气得半死,林不移也被气得要收包袱走人了,谢知义只能让人来请谢汀兰回去,血脉镇压一段时间。 谢汀兰得到消息,赶忙让为玉去把安哥儿抱来,和林太医一起先踏上了回娘家的马车。 为玉抱着盼哥儿去给谢老太太看,看完抱会走进谢与归院子时,就见林不移捂着耳朵蹲在花圃,林太医正在一口一个“乖孙儿”地哄着,林不移很委屈朝着旁边移动,不让祖父挨过来。 守门的婆子掀帘,对着里面说了一嗓子“为玉和盼哥儿来了。” 为玉入内,觉得气氛毫无紧张,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喜悦。 什么情况? 姜云嫦满脸笑容,一点都看不出是被气死的样子,和进来的为玉说:“浮光送信来了!” 谢汀兰也摇着手里的信函走到为玉跟前,对着她怀中的娃娃眯眼笑,“盼哥儿,你爹爹给你写信了,问你闹不闹我呢!” 为玉抱着盼哥儿愣了半瞬。 什么意思? 谢浮光、张争鸣来信了? 第51章 谢家祖坟炸了也出不来这种人啊! 为玉愣神瞬间,谢知义已把盼哥儿抱走,“咱们盼哥儿真乖,啊哟,还给外祖父笑呢。”又和为玉说:“老三在里头乐呵呢,不知道他哥给他写什么了。” 为玉问:“今年是谁回来?” 年关时,前线每年都要派人回来述职,离开时皇帝会赏赐许多东西,以表对前线将士的重视和关怀。 以前,都是谢浮光和张争鸣,所以今年是谁? 谢汀兰说:“让谢双表哥来呢,说仗都要打完了,高低得让他来陛下跟前露露脸呢。” 为玉心中一跳。 谢双来? 这人不是一直都是名字在国公府上空飘,是衣角都不给窥见的存在吗? 走进内间,为玉看靠着枕头边,捏着信函不停来回看的谢与归,叫了他一声。 谢与归对着她露出笑意,眼睛都有光亮了。 碎掉的谢与归,好像被拼好了,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找到了。”谢与归看她走到面前,似乎一瞬间这将近四个月的噩梦结束了,捏着信函笑红了眼,“表哥说找到他们了。” 他把信给为玉,又吸了下鼻子,摸了下眼角,嘴角都是笑意。 天晴了。 为玉边看,谢与归边给她说。 “是被人捡走了,大哥不敢贸然说话,怕出事,等着姐夫好了,确定了周围是安全的,才让人给谢双表哥送信。” 谢与归让她看后面,“你看,是大哥的字迹,这是姐夫的。” 为玉才低头,还没有看清楚,脸颊就被谢与归捧着一顿揉了揉。 “为玉,没事了,万事大吉了,我能过个好年了!” 为玉唔了一下,跟着眉心就被亲了下,然后是脸颊,跟着是嘴,小鸡啄米似的。 谢与归抬起她的脸,让她眼中只有自己的脸,“等着大哥回来了,我们就成亲吧,好不好?” 谢知义抱着盼哥儿进来,就瞧着二人腻歪的一幕,替儿子羞红脸,“哎哟哟,你们两个哟。” 为玉脸颊飞上红霞,赶紧起身走到旁边去。 谢与归从谢知义手里接过盼哥儿,“胖了点,不对,还是没胖,是不是看不到舅舅不高兴吃不好?” 盼哥儿似认识谢与归一样,立刻笑得不见眼,笑的咯吱咯吱,伸手要抓他的脸。 为玉则是捏着信走到窗户边,借着光亮细细看。 ——屁大点事,没死都被你哭成坟了,等着。 是谢浮光的口气和字迹。 ——辛苦小弟,我们三人都很好,回来请你吃酒。 是张争鸣的语气和字迹。 为玉指腹在几个字上轻轻触碰。 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虚幻,好突然,好让人意想不到。 为玉看向那边哄着盼哥儿乐的父子,又看向信函。 平安了就好。 是平安无事了吗? 疑惑中,谢汀兰走了进来,为玉听她问谢与归,“谢双表哥是这几日就来京城吗?” 谢与归回话,“按照路程算,应该就是这几日到,姐姐别走了,就在府里住着,咱们好好迎接他。” “要你说。”谢汀兰嫌弃地看弟弟一眼,叫为玉,走过去把信给她看,有什么高兴事,她总是最先给为玉说。 “世子信里也让我待在国公府,替他好好招待下表哥,然后务必请他去侯府小住几日呢,让他看看安哥儿,问问他,愿不愿教导安哥儿几年。” “这是大哥的家书,信里也写了,让家里护着谢双点,他第一次到京城,可能有点怕,要是觉得自己丢人了,可能一溜烟就跑回老宅了。” “住的地方,我看就把大哥的院子腾挪出来吧,反正他那里每日都有人打扫。”谢汀兰说,“母亲觉得可以吗?” 主要一时半会儿腾挪个院子出来麻烦,谢浮光、张争鸣都叮嘱好好款待的人,绝对不能有马虎。 姜云嫦说可以。 谢家老宅都是能人,谢双格外有名声,必然是有大能耐,说是表哥,其实算起来都没什么干系了,但谢浮光让好好对待,说明这人有过人之处。 谢与归也开口,“让厨子赶紧去学点南方菜,表哥爱吃。” 谢家人都在议论怎么招待谢双的到来。 为玉捏着让她看的信,静静地看着。 谢浮光的家书,张争鸣的家书,除开不变的问候,更多的都是让谢、张两家给谢双来京城行方便。 甚至谢浮光的家书,还说了让谢春和也见见,还有张争鸣的家书,还让一定引荐给张老太太? 为什么? 说是家书,更像是给谢双的铺路信啊。 谢双…… 为玉心中念着这名字,脑海响起了谢与归对谢双的最高夸赞。 “谢双表哥在军中没人不服气,没有不会的,只有他不想我们知道的本事。” 那么,若谢双来仿二人的笔迹,再赌上谢与归对他的信任,什么做不到呢? 她望着窗外。 为玉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没准,谢浮光、张争鸣真的没事了。 她又想起还没回答谢与归的话,望着他柔柔笑着,发自内心轻声说:“好呀。” ** 谢双的马车在五日后入夜到了国公府门口。 即便在很多年后,为玉也能很清楚记住这一日发生的所有事。 国公府给的迎接排场很大,中门大开,谢知义、姜云嫦、出嫁的谢汀兰,救驾有功的谢浮光,也被林不移搀扶着静静站着。 这等阵仗,也让周围围绕了很多人,想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物。 马车到时,为玉直起了腰身去看。 披着斗篷的谢双走了下来。 “天菩萨,谢老三,你这表哥是村野之地出来的?”林不移搀着谢与归,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别说林不移,站在府门口的为玉、谢汀兰、姜云嫦、谢知义都愣住了。 为玉已经不是震惊了,是惊骇了。 谢家老宅会有这等风姿绰约的人? 谢家祖坟炸了也出不来这种人啊! 这等长相,这等气质。 真不是京城谢家硬去攀亲戚吧? 谢双望了眼承国公府四个字,垂下眼时,谢知义已经走到他跟前。 谢知义热络招呼他,人都是这样,人越好看,别人对着你说的话也越好听。 “老宅果然人杰地灵,出了你这样人物来,是我谢家的福气,孩子,路上累不累,你是一直这么瘦,还是路上没吃饱啊?” 谢与归给他招手,“表哥!”又和家里人说:“我就说了,你们瞧着表哥肯定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谢双对着谢与归笑了下,笑起来时,他脸上似冰雪消融,不过转瞬即逝,他拱手,“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世子夫人。” 见谢知义不吭声,谢双上下打量了下自个,主动叫他,让他理一理自己,“国公爷。” “叫什么国公爷,都是一家人。”姜云嫦率先开口,瞪了丈夫一眼,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飘雪了,咱们先进去。” 谢双含笑,“我家这支已经出五服了,照理说和本家没什么血缘了,只是国公府一直都认我头上的谢字。” 簇拥中,为玉鼻尖闻到了一股淡香。 是找丁妈妈那夜嗅到过的。 适才都没有,只能是从谢双身上下来的。 她去找丁妈妈那一夜,是谢双? 他早就来京城了? 第52章 我就是个丫鬟,骗你不得好死 入了屋子,上了茶谢汀兰主动问,“我大哥叫你表哥,我也随着他叫你一声表哥了。” “世子夫人怎么习惯怎么叫。”谢双还是很客气的,“表弟养病,我想着还是别打扰为好,一会儿我还是去鸿胪寺预备的——” “你是要大哥、姐夫打死我是吧?”谢与归打断谢双的假客气,看外面随从捧着的东西,伸着头脸上都是笑,“还给我们准备见面礼了?我的是什么?” 的确是准备了见面礼。 为玉瞧着,送的很戳人心。 给姜云嫦准备的金丝甲,姜云嫦将门虎女,虽现在不怎么动手了,但也很喜欢摆弄这些物件的。 给谢知义准备了些孤本兵书,谢知义如今负责给将领们讲排兵布阵,正是需要这些东西。 谢汀兰是难寻的布料,备下了两份,是给谢家两个女子的,谢家两朵花都忒爱美。 谢与归应该是送到心窝子了,笑得已经能看到大牙了,一口一声表哥比我大哥疼我,亏得谢浮光不在,不然铁定打得这小子爬树逃命。 “我听浮光和争鸣说,我老宅还有一位亲戚也在,这是老宅送来的茶叶。”谢双主动说,“是给她预备的。” “为玉。”谢与归叫她,“叫表哥。” 为玉上前,接过谢双的东西,却发现他捏着不松手,主动说:“表公子。”手里微微用力,想要拿走东西,又唤了个称呼,“表哥?” 谢双打量着为玉眉眼,“表妹是老宅哪家的?这么灵气,我应该见过你家亲戚之类的。” 为玉这张脸,就算是小时候,只要生活在老宅过,应该记住的人都很多。 为玉笑着回话:“都死了,所以才被主家收养了。” 谢家老宅,都称京城谢家为主家。 “哪一家呢?”谢双再问。 为玉不想说了,直接抢。 谢双只是含笑,手里气力甚至没有增加丝毫。 就在所有人都要发现端倪时,林不移声音闯入,“有我的吗!” 他蹦跶进来,刚刚盼哥儿又哭了,他过去瞧瞧,结果就是哭着玩,可把他气得,“我错过什么了吗?” 谢双主动放了手,为玉拿着茶叶说了一句,“这茶不错,我去泡来给大家尝尝。”疾步走出去。 也错过了林不移得到的见面礼。 “林公子自然有的,到底是帮了我们军营好几次的恩人。” 打开一看,林不移眼神晃动了下, 是谢与归解毒需要的珍稀药材。 谢与归让他帮忙写信,他觉得谢双肯定有能耐,毕竟当初他帮军营救人的时候,提出的东西也很苛刻难寻,谢双眨眼间就搞到手了,所以,这些药材他肯定能弄来。 “谢双,你表字是什么?”姜云嫦问,总不能一直叫人大名吧。 “有偶。”谢双说:“无独有偶的有偶。” 谢知义觉得这表字有趣,“你哥哥不会叫谢单吧?表字独一无二的无二吧?” 谢双点点头,“不愧是国公爷,的确是这样。” 众人笑了起来。 ** 为玉独自在茶水间弄茶。 弄谢双给的茶。 茶不茶的不重要了,谢双是要借着这茶提醒她,我们应该见过,丁妈妈说了,谢双没有和她说过话,只是救了她。 “这茶叶表妹喜欢吗?” 为玉听着声音,莫名心中一寒,看突然进来的谢双,笑着转身,“表哥有什么事?”为玉背过去的手,已经捏住了切水果的小刀。 谢双,让她觉得胆寒和危险。 谢双笑着走向她,语气平静又随和,“透透气,顺便来看看你,怕你不会弄。” 跟着,几乎是同时。 为玉脖颈被一片薄刃抵住,只不过他朝着谢双去的刀,被谢双另一只手抵住。 一瞬间,高低立见。 谢双不藏了,以一种看蝼蚁的目光望着为玉,“谢浮光和张争鸣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你能在我跟前造次吗?” 跳动的血管有东西在威胁,为玉扬起脖子,和他四目相对。 好冰冷的瞳,充满了压迫感。 “一次机会,你是老宅的人吗?” “想清楚回话,我杀了你,只不过会被国公府轰出去,边塞需要我,没人敢杀我。” 谢双意思直白:我要杀你好简单的。 为玉轻声说:“所以信是假的,边塞只有你活着,谢浮光、张争鸣还是生死未明?” 谢双眼角在笑,声音很冷,“好聪明,聪明的人死得最快,你现在不能活了。” 聪明人知道聪明人想要听什么,为玉说:“丫鬟,我就是个丫鬟,骗你不得好死。” 谢双显然更聪明,也更冷漠,“你死不死,如何死和我没关系。” 沉默对视,为玉笑着说:“表哥知道我叫什么吗?” 谢双蹙眉,眉宇间在思索,只是一瞬间,他收回了薄刃,望着为玉的目光很复杂。 时间不多,得最快说清楚,为玉开口:“我信表哥这次如今已做了万全准备,只是对我不放心,怕我坏事,你放心,我比你更在乎谢家,我们是一条船的人,你为了谢浮光,张争鸣,我为了谢与归。” “在谢家发现你造假书信之前,我绝对能帮你很多事,你对京城不了解,可我对各家情况都很清楚,包括宫里不少事,表哥,我这个表妹,你最好暂时认一认。” 谢双若有所思看她,“水开了,表妹快些吧。” 见人出去,为玉摸着相安无事的脖颈。 为玉上了茶,众人对着茶水夸得天花乱坠,谢与归发现为玉心情不好,问她:“怎么了?” 为玉推他脑袋,“没什么,我感觉你表哥要教你全家做人了。” 正说着,安哥儿就被肖奶娘带来了。 他今日没走,因为谢汀兰说谢双要来,他想要见一见爹爹给他找的老师,结果他睡着了,姜云嫦没叫她,让他好好睡。 这不是,睡过头了。 为玉看谢双神情,似乎在透过安哥儿的脸看在看谁。 谢双嗓音柔和了些,应该是专门给安哥儿的待遇,“你与你父亲五官很像。” 为玉看谢双的手,在指尖的戒指和腰间的玉佩走了一圈,最后从袖中摸出一沓银票,“不知你喜欢什么,怕我用心准备你不喜欢,我反而难过,这些银子,你拿着看喜欢什么自己买。” 东西和钱是不一样的。 给东西,那就是信物,表示以后你可以凭着这东西来找我,我会帮你。 给钱,安哥儿拿着这钱,也是被赵茹慧拿走,但是数额足够彰显对安哥儿很重视。 第53章 不,但我缺你表哥的命。 “你们家,这种远房亲戚都给这么多钱?”为玉小声问谢与归。 谢与归捂嘴和她嘀咕:“他在军中身兼三职,俸禄加起来不是小数目,大哥的俸禄和军功赏赐的银钱,还有姐夫没被姐姐捏着的银子,都是他在保管,我在边塞要钱花,都是找他给。” 谢浮光朝堂赏的银子宅子地皮,国公府都没管他拿去做什么的,在建一个国公府都错错有余。 张争鸣这两年军功得的赏赐,谢汀兰也让他自己收着用,自己不能照顾他,就让钱去照顾。 能让谢浮光、张争鸣信得钱全给的,和能托付性命没区别了。 谢与归问:“怎么,你缺钱吗?” 为玉发自内心唏嘘:“不,但我缺你表哥的命。” 谢与归戳她胳膊,有些怨气,“我也很好的。” 为玉抬手表示:我现在对你表哥比较有兴致,你先安静吃茶。 谢与归好伤心。 安哥儿手捏着谢双给的银票,觉得谢双整个人都在发亮。 哇,好有钱啊。 只是还没哇完,肖奶娘就伸手,“我替哥儿保管吧。”这么多,抽几张走了,安哥儿也不知道。 安哥儿捏住不给她。 他的钱! 谢双看肖奶娘,眸光很冷。 跟着,众人都没看清楚,只听得啪的一声,肖奶娘就摔倒在地上,嘴里喷出口血,跟着滚出两颗牙。 谢知义吓得起身。 孩子,你做人好直接。 谢双看向众人,打人的手在斗篷细细的绒毛上蹭了蹭,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脾气不大好,没有吓到各位吧。” 吓到了,但是众人都默默地摇头,心中不约而同地都在惊叹:谢双这么凶的吗? 谢知义看谢双投来的目光,缩成一团坐回去,端着茶喝,抬抬手,表示你高兴就好。 在座的在这耳光之前,没人信谢浮光、张争鸣真会被人打得哭,京城提着谢浮光都是苦不堪言,谁没被荼毒过的,所以谢与归每次说,谢浮光、张争鸣都很怕谢双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不信的。 现在都信了。 换谁不被打哭。 谢浮光、张争鸣还能哭,已经是耐打了,不耐打的下场已经在眼前了。 安哥儿呆了,张嘴好半天,捏着没被抢走的钱,“我、我爹说,让你给我做夫子,可以吗?”口齿都不伶俐了。 谢双垂眸看他,嗓音很温和,“可以啊,但我可凶了,怕吗?” 安哥儿摇摇头。 他要是能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服气他,得多厉害啊! 一耳巴子扇的谢家长辈都不敢吭声,为玉姑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都目瞪口呆了。 为玉可没有呆,刚刚在茶水屋,她就知道谢双不是省油的灯了,是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的阎罗刹。 答应了安哥儿做老师,逗留京城期间,就可以自由进出侯府了。 谢双大约没想过安哥儿会送上门了,心思却很活络。 原本他给自己找的路,是由谢汀兰带他去侯府,现在好了,他自己争取到了。 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但是这一笔可能用的大钱,对赵茹慧而言,是非常能记住谢双名字的。 “时辰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了。”谢双开口。 众人都站了起来,表示好好好,你快去休息。 人一走,谢与归就被围起来问话。 姜云嫦:“他也这样打你大哥吗?” 谢与归:“不。” 姜云嫦、谢知义对视一眼,“那就好。” 谢与归:“大哥耳巴子哪里打得服,表哥都是用脚踹,敢跑提着刀就上。” 谢汀兰急忙问:“你姐夫呢?也这样吗?” 谢与归:“姐夫吗,一般说不听就给一拳头,姐夫大部分时候还没打脸上就说,我觉得你比较有道理,就按照你说得做。” 谢知义:“那你呢?” 谢与归透着些骄傲,“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跪得特别快,我都不惹他的,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才不学大哥、姐夫和他犟,犟到最后一起被打,我保全自个,还能给他们上药。” 他摊手,“谢双在,从未有过败仗,大哥、姐夫捧他的厉害。” 姜云嫦这这这了半天都说不出话,倒是谢知义说话了,“那他在京城做错事,咱们都不好开口啊。”打也打不过,说也有点不敢说了,万一惹得冷脸,就走人了,那,那不是让谢浮光左右不是人吗? 谢与归觉得他们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八面玲珑得很,你们就等着过段时间媒婆上门,问你们他成婚没有吧。”他左右看,“为玉呢?” 林不移眼中都是崇拜,回谢与归,“送安哥儿走了。” 做人做成谢双,是多少人的梦想。 谢双,举世无双的双吧。 ** 随着谢双代前线入京述职开始,国公府应酬平地起高山般多起来,凡是和北地战线有关,或者想要从其中分一杯羹的官员都会上门。 还有一些,是谢双表示不会推拒上门求见的,谢汀兰、姜云嫦表示没关系,让他随性随意当自己家就好。 一般亲戚都会当这是客气话,谢双显然没有,而且很直接,跟着谢知义见了朱崇升就说想要看看谢春和,连着京郊的军营也去走了一圈,今日中午才从雍州回来。 在繁忙嘈杂中,养病的谢与归反而很清闲安宁。 此刻的谢三公子正躺在窗下看窗外蜡梅花,细雪落花枝,好一幅冬景,腊梅树后是一片湖景,一只轻舟被雪覆着,水面还有些荷叶残柳。 夏日的时候应该很漂亮,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为玉则是在边上清点着送给谢与归的东西,她觉得太安静了,抬眸去看谢与归,靠着枕头双手重叠在身前,侧脸俊朗眉梢眼角都勾着开心的弧度,目光望着湖。 为玉知道他是在想谢浮光。 兄弟二人时常泛舟湖上喝酒。 感觉到眸光的注视,谢与归回看她,眼角轻弯如风乍起吹皱的一池春水,“有喜欢的吗?”他伸手,是要为玉到他身边来的意思。 为玉说没有喜欢的,走过去拿着笔敲了下他的脑袋。 很轻,像是最轻柔的羽点在心上最软的地方,让谢与归笑意更深。 为玉声音轻柔柔的,像是落在湖上的西域, “外面忙得很,你真不去帮帮忙?” 第54章 是哄,是赔罪,也是真心实意。 “你这话,救驾功臣不爱听。”谢与归坐起身,拉着为玉坐到身侧,把她手里的笔拿走丢到火盆去,什么东西,也配占着该握他的手。 “陛下说了,让我舒舒服服过个年。”谢与归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在她手背磨了磨,“你也别忙了,让你来陪我,是一起清闲清闲,不是忙里忙外。” 为玉被他盯得发笑,歪着脑袋看他, “对对对,咱们三公子最是辛劳了。” 四目相对满是蜜意流转。 谢与归手背在她脸颊轻轻拂过,手指在她耳垂一点,问她:“怎么空着了?” 为玉眨眨眼,眉眼弯弯看他,声音略带俏皮, “等着三公子给我送呢。” 其实是被盼哥儿不慎抓了两次,疼得她龇牙,也就不戴了,她不敢说实话,谢与归知道了,会心疼她,还要去欺负盼哥儿的。 谢与归挑眉,捏了捏她的耳垂, “那我不能让表姐失望了。” 为玉略带疑惑的“嗯”了一声,就看谢与归摊开掌心。 是一对金耳坠。 很眼熟,有点像谢汀兰最喜欢的那对,但是更为精致。 为玉歪头去看他掌,秋水眸如同倒映了一轮明亮的月,亮亮的,很漂亮, “还会变戏法了?再给我变两个。” “那得改日了。”谢与归给她戴上,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她,满意的瞧了瞧, “我觉得很好看,表姐将她衬的更好看了。” 为玉下巴落到他膝头,从他眼眸里面看自己, “你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 二人不再说话,谢与归手指轻轻地拨动他亲手戴上去的耳坠,为玉静静地享受片刻温存。 “表姐,等大哥回来,我们就成亲。”谢与归说。 他等了五年了,不想再等了。 为玉很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允,感觉谢与归指腹在她眼角抚摸, “怎么了?” “表姐,别多想。”谢与归声音很平静,语气很认真, “你我之间,是我想要娶表姐为妻,我们是亲上加亲,外面碎嘴子的流言蜚语不必去听,一个字都别往心里去。” 说定然是会说的,国公府的嫡出三公子,居然娶了个远房穷亲戚,甚至亲戚还给姐姐当过丫鬟,京城不可能风平浪静。 当年为玉要给姐姐做陪嫁丫鬟时,谢与归就非常不乐意,极其不开心,凭什么谢汀兰怂,要让为玉去做肉靶子扛刀? 为玉说她是心甘情愿的。 谁信? 换成他寄人篱下受人好处,突然大恩人有个你能做到的小忙让你帮,粉身碎骨肯定都上。 他气得就是那发了疯的猴在家上蹿下跳,最后谢浮光得知消息从郊外卫所回来。 谢浮光先骂为玉是不是有病,再骂他是不是不会找治脑子的大夫,指着祖母说这样会遭报应,对着父亲说会被天雷劈死,叉腰和谢汀兰说你不把人当人看,老天爷以后也不会把你当人看。 最后瞪着母亲还没有开口,被母亲一句“倒贴钱都没人要的闭嘴吧”直接反杀,把谢浮光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在想什么?”为玉问。 谢与归坦诚:“想你做陪嫁丫鬟这事。” 为玉认真说:“我当年是自愿的,不论你问多少次,都是自愿的。” 谢与归不接这话,反而说别的, “在嫁给我这件事上,我总觉得你很害怕。” 不能否认,为玉是有这个想法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谈过话了,每次都是匆匆一见,即便有时间,都只想让对方高兴,开心,这种有些尖锐的话,上次是多久挑起过,二人都记不住了。 因为见面少,所以尤为珍惜,一点不愉快也不想发生。 谢与归能够猜到一点。 指腹在为玉眼角游走。 “我是先把你当作家人,再是喜欢的人,然后是要娶的人。”谢与归诉说他对为玉感情的转变。 他又顿了顿,反问喜欢的表姐, “还是说,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完全不想嫁给我,是因为这是我的意思,我家的安排,你才不得不点头。” 为玉:“不是。”她否认得非常快, “谢与归,能嫁给你,是老天爷给我的福报,但我害怕变成你的报应,五年前的事——” 谢与归手指抵住她的唇瓣,摇摇头。 五年前的事,谢与归心中有疙瘩,其中一点就是觉得,为玉是想逃避婚事,所以才答应去陪嫁的。 “要说,一定要说。”为玉声音大了点, “当时你娘和你二姐在商议陪嫁人选,我偷听到了,便觉得这是个机会。” 谢与归顺着问:“什么机会。” “离开侯府,离开你的机会。”为玉很直接,目光很坦然。 谢与归心被揪了下,有点疼,但还能忍,不至于哭。 为玉望着他,声音有点抖,剖心之言,剖开心口自己会疼,露出来的东西,也有可能刺疼在意她的人。 “侯府对我太好了,我总觉得自己不配。” “你总说我眼里常常含着悲悯和怜惜,大约是每日梳妆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产生的情绪吧。”那是为玉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我给了一个,我们都可以离开对方的机会,我怕,见得姑娘太少了,所以才觉得我很好。” 患得患失的喜欢。 谢与归能感觉到,所以他心甘情愿用五年告诉为玉,我喜欢你,就喜欢你,只喜欢你,要娶你的喜欢。 “现在呢?”他问。 为玉摸着耳垂,觉得还有谢与归的温度,笑颜如花, “等着你娶我啊。”是哄,是赔罪,也是真心实意。 感觉谢与归似乎有点不信,为玉凑到他脸颊亲下,脑袋被一只手摁住,唇被贴上。 为玉心口大震,手指都捏紧泛白,脸颊顷刻滚烫。 这绝对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有些纠缠与不满的意思,不给她喘息缝隙,为玉想退,就被他有力的臂弯抱得紧紧的,吻被加深,是惩罚是索要补偿。 “表姐还想着跑?” 为玉抵住他肩头,平复着呼吸,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眸氤氲水汽, “我不是你表姐,你还会娶我吗?” 唇再度被吻上,蜻蜓点水似的。 “那我不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谢与归一样的话还给她。 为玉脑袋埋在他肩头。 不能凑近看了,跟着她背后一口一个表姐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彻底长大了,已经能让她脸红心跳不敢看了。 “我不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谢与归又重复,甚至鼻尖嗯了一声,想要把藏着他怀中的人拉出来,就是要逼她说出来。 为玉攥紧他的衣领,摇摇头。 “不嫁吗?”谢与归声音低沉,故意装凶。 为玉声音很小,但足够谢与归听清楚了。 “嫁嫁嫁!” 谢与归心满意足将她圈起来,亲了下她的软发,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 “娶娶娶。” 第55章 太找死了。 “表姐,你看,老天爷就是不许咱们单独待着。”谢与归在磨牙,甚至还“哼”了一声。 为玉脑袋从他怀里抬起头,见着窗外急忙忙跑来的姚媛。 姚媛跑到屋外问能不能进。 谢与归又“哼”了一声,侧身自己躺着,留给为玉一个“我不高兴”的后脑勺、 为玉摸了摸他脑袋,对着姚媛说进。 姚媛进来都来不及行礼,指着外面,很着急,急得都在跺脚了, “为玉姐,我看到谢表公子和二少夫人一起进皓月居了!” 皓月居是谢浮光的院子,眼下里面的主子是谢双。 “二少夫人找表公子做什么?”为玉脸色一变。 谢与归已经翻身而起,“过去看看,表哥不知赵茹慧厉害,一会儿吃亏没报复回来,要拿咱们出气的。”穿着衣裳又问姚媛, “你为什么会路过表哥院子?” 眼里是一种警告的打量。 姚媛吓得跪地, “是为玉姐说过,要是瞧着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单独相处,一定要告诉她。”她看为玉,希望她替自己说话。 谢与归以为什么?以为她想去谢双跟前献身吗? 谢双打郭妈妈那耳光,整个侯府都传遍了,不,整个京城下人圈都传遍了,这种人勾引的前提,是你得先扛得住他的耳光,打碎牙的耳光。 “是我叫她盯着的。”为玉拉着她起来,让她不必多说,走过去帮谢与归穿衣裳, “勾引表公子?他那张脸女子看了都自卑,谁还敢去的?” 反正要是现在谁问她,你想长什么样,她就指着谢双的脸说要一模一样的,不,像一半她也乐得做梦都笑醒。 谢与贵:“你是想少了,祖母、娘、二姐,还有四丫头都派人来悄悄问我表哥有没有婚约,可把他们烦的。”他为什么躲着,也有这原因。 为玉心想,所以谢双来这第一日的耳光还是打得很好,至少不敢去直接问他,所以立威很重要,谢双只用了一耳光,打的是张家下人,结果是让整个谢家不敢轻怠他。 “我和表哥,你觉得谁好看?”谢与归突然问。 为玉“啊”了一声,眼神很迷茫,然后是疑惑,跟着是翻了个白眼。 谢与归“哎”了一声,一副被伤到的模样,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都骗我。” “这不是西施不西施的事儿。”为玉朝着外面走, “只要你哥院子里面是个洛神。” 谢与归:“那我和表哥打起来你帮谁?” 为玉很严肃, “我只求你的牙不要蹦到我身上。” 谢与归:“你好狠心。” 为玉:“这个问题,其实问我,你更应该去问你大哥和姐夫。” “不用了,我问过了,他们说会把我绑起来交给表哥,说良禽折木而栖。” 为玉两手一摊,肩头一耸, “我也会良禽折木而栖。” 谢与归目光哀怨:“你心里没有我。” 为玉:“那你大哥和姐夫心里也没有你。” 谢与归被扎心了。 ** 皓月居。 为玉跟着谢与归入屋时,就听着赵茹慧声音,还有谢汀兰的笑声。 为玉感觉耳边有声音凑上来,是谢与归的嘀咕, “表哥肯定很烦,他喜欢安静。” “为玉姑娘来了,正在说你呢。”赵茹慧开口。 为玉觉得这笑意很不对劲。 谢与归已拉着她坐下, “谢家你是主子,坐着说。”他也不坐下,就抱着手站在为玉背后,盯着赵茹慧,大有你说话不注意,我也可能不注意做出点什么。 “三弟!”谢汀兰叫龇牙的谢与归。 谢与归别过头不看她,谢汀兰笑容凝固了下。 谢双打破尴尬,摇着手中茶盏,对着为玉说:“二少夫人刚刚夸我和你,说你一点也不像谢家老宅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习惯把听到的话朝最坏的地方想,为玉表妹觉得二少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玉说:“那二少夫人觉得,我和谢双表哥像哪里出来的?” 谢与归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 “你们三个怎么撞一起的?表哥你不是在睡觉吗?二姐,你今日不是出门吗?赵茹慧,你没事来我家做什么?” 谢双:“没睡,我答应了安哥儿,今日会去私塾教他写字,回来处理了些事,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换了身衣裳出门了——” 话是被赵茹慧硬生生打断的, “原来是这样,安哥儿这孩子也是,都已经让你开始教导他了,都没告诉我,明日我过来,给你送些东西,你千万不要嫌弃。” 她今日是以接安哥儿来国公府的,想要见一见谢汀兰,和她说一说为玉。 她派去查为玉的人回来了。 谢汀兰也和谢与归说:“我是要出去的,路上遇到表哥了,他说他有点头疼,我不放心,就回来了。” 谢与归疑惑:“你不舒服?”他看谢双,一副看鬼的眼神。 谢双嗯了一声,似乎想要装一下的,但是发现自己装不来,只能稍微声音软绵了点, “有点水土不服。” 谢与归:…… 呸! 你水土不服?行军打仗的人有这毛病? 谢双眯眼笑着看谢与归, “表弟不信啊?” 谢与归摸着鼻子到处看,不敢吭声,怕被打。 为玉则是觉得太巧了。 这屋子的人本来不应该遇见,是被“巧合”聚在了这里。 为玉主动重复,看着赵茹慧, “二少夫人觉得,我和谢双表哥像哪里出来的?” 赵茹慧说:“前些日子我有个婆子的儿子出去办事,正好要过谢家老宅那头,我就想着都到了,不若去给为玉亲戚送点东西,也算是侯府的一片心意。” 父母死了,总还有亲戚吧?亲戚死了,不可能都死干净了吧。 为玉放在膝头的手莫名捏紧,随即慢慢松了下来。 是赵茹慧做得出来的事。 太找死了。 赵茹慧看谢汀兰, “大嫂,真是奇怪,谢家老宅的人,都说不认识为玉呢,这个名字都没人知道呢。” 谢汀兰疑惑了下。 谢与归不客气, “管不了家了,就来管我家了?” 为玉笑笑, “二少夫人到底要说什么?” 谢双也是笑笑, “赵茹慧,谢家老宅有多少人你知道吗?才问了几个啊,就该这样笃定了,是觉得谢家老宅是乡野之地,就能让你随便打探吗?谢家老宅乃是军机要地,你不知道吗?” 为玉也顺着说:“对啊,二少夫人的人,是怎么潜伏进去的,又是怎么打探的?”他看谢双, “莫不是老宅出奸细了?” 反倒是谢汀兰帮腔开口, “老宅外面是有人住的,只是老宅里面有机密不能外传。” 为玉心中一哽,谢双也目光冷幽幽落到谢汀兰身上。 他看为玉,点了点脑子,似在询问,谢汀兰这里有没有大病。 为玉闭眼不想回答。 谢双又去眼神询问谢与归。 谢与归更是仰头深吸抬手捂眼。 第56章 为玉是你妹妹?讲笑话也要有个度 为玉、谢与归的欲言又止,让谢双很笃定,谢汀兰是货真价实的搅屎棍。 气氛凝滞中,最先开口的赵茹慧:“倒是传回来桩趣闻——” 话被谢双无情打断, “在我跟前,讲我家的笑话,几个意思?” 赵茹慧一句话抵回去, “为玉可不是笑话,谢公子慎言呐。” 谢双哦了一声,握在手中的茶盏送到唇角抿了小口,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猴。 赵茹慧垂眸,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 “咱们刚刚说哪里了?对,说到有桩趣闻了,说谢家老宅此前有对夫妻贪污军需死了,留下了个闺女,但是很快被人带走了,而且这事儿,就没后文了,这可不是小事啊。” 这个女孩子,就是为玉。 谢家居然会包庇一个贪污军需的罪犯的血脉,倘若是真的,捅到了明面去,那么,罪眷的名头一落,为玉就得从侯府滚蛋了。 只要为玉离开了谢汀兰,侯府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为玉只是平静地端着茶小抿。 她一直都明白,她没死在浆洗处,赵茹慧心里很不爽,只是不能借人杀她了,又知道了她是国公府的远房亲戚,就更棘手了,现在她找到了一丝端倪,走到国公府来,觉得可以以此要挟了。 “我当是个什么事呢。”谢双看赵茹慧, “倒是巧,我在老宅就是管族谱宗祠祭祀的人,你说的那对夫妻,没有追究是因为并非主犯,而且并非自杀,乃是他杀,没查是因为线索断了,案子搁置了,至于你说的姑娘……” 他看向为玉,茶盏落到手边的桌案上, “的确是为玉,只不过这名字,是那对夫妻给她取的,不是真名,所以,你用这个名字是问不到她的消息。” 为玉捏着茶盏目光戒备地盯着谢双。 谢双感觉到了探究的目光,没有多管,继续和赵茹慧说:“我们老宅那头过继之风很盛,毕竟年轻人死得都快,所以这对夫妻在失去两个儿子后,也过继了,就想要个姑娘在身边陪着。” “正巧,我家有个小妹,就给过去了。” 此言一落,众人皆惊。 为玉用尽全身气力捏紧杯盏,才没让茶水洒出去。 赵茹慧笑了, “谢表公子再说什么呢?”为玉是你妹妹?讲笑话也要有个度。 谢双也笑, “你的人应该还在老宅那头吧,让去再查查我家吧,看看有没有一个被送出去的小妹,当年本说要回来,一听主家同情她死了的养父母,要接到京城过好日子,所以就没认回来。” “不然,我一个和京城主家都没关系的人,如何会在小公爷跟前得脸呢?” “自然是小公爷知道,我日后和他是真亲戚,他弟弟得叫我一声三舅哥,所以才多栽培扶持我。” 为玉目光有点僵硬。 谢双为什么要帮她。 不,谢双查过她? 为什么查他? 转瞬间,谢双已得到了话语主动权, “小公爷提拔我到北地后,我知道国公府的打算后,老宅那头我已擅自做主,把为玉的名讳挪回来了,她养父母的事,和她无关。” “现在,她的名讳,是挂在我家名下的。” 为玉握住杯盏的手指捏得泛白,毫无血色可言。 谢双不是乱说,是真的安排好了? 既查了她,也猜到了几分,如何敢用他全家的小命来帮她? 谢汀兰、谢与归只晓得为玉是爹娘死了,被接回来的,其他的都没问,小时候好奇过,但家里不许问,长大了懂事了,明白问了是揭人伤疤,更不会提。 现在听谢双一说,谢与归手已落在她肩头,是安抚。 难怪为玉在嫁给他这件事一直都踌躇,是怕养父母一死贪污军需的事情掀开,连累他。 谢双看为玉, “你被抱过去时,应该才四岁,大哥、二姐哭得很伤心,我还去偷偷看过你,不过你离开家难受,去养父母家大病了一场,脑子烧得迷糊了……” 眼里是哀伤,话里是叹息,没继续说的话,都能听懂,烧大发,忘得差不多了。 救命的台阶已经铺好,为玉没道理不走,没有马上认亲,也没有直接否认, “小时候的事我的确记不清楚了……不过,若是表哥是我亲哥哥,我很愿意。” 谢双看她还算有脑子,又看赵茹慧, “你来就是说这个?怎么,是觉得用这件事,就能让为玉身败名裂?还是要谢三被人诟病?还是想要国公府对家知道这事儿,用来大做文章?” “谢、张两家可是姻亲,谢家过得不好,张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赵茹慧,后宅打打闹闹无所谓,闹出门的事千万少做。” 赵茹慧哑口无言。 “我听谢三说,你提议过继?”谢双问为玉。 为玉点头。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配合谢双,直觉告诉她,这对她有利。 谢双垂下眼,安静了片刻, “我不大喜欢和小孩子往来,张争流死的时候,我与他认识不过两年,也勉强算得上朋友,这小徒弟可以要,既然是徒弟,师傅自要多为他算计,若是他能成为以后侯府的继承人,我是乐意认的。” 这话的意思很直接了。 甚至谢双直接说了出来, “安哥儿过继到了汀兰表妹名下,我活一日,就教导他一日。”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自己的能耐, “我的本事你随意打听,想要我教的人太多了,接受你这个寡妇的儿子,让其他求我的达官显贵如何想?所以,为了避免我的麻烦,让他身份显赫点再议吧。” “我说完了,离开吧。” 逐客令一下,赵茹慧铁青着脸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谢汀兰要去追。 谢双叫住她, “谢汀兰。” 谢汀兰脚步顿住,回身看他,神情颇为严肃, “还请表哥不要再茹慧跟前说过继二字。” “赵茹慧对你有恩?真正对你有恩的是谁,我都知道,你不清楚?”谢双目光很冷, “你这门婚事能成,是踩着大哥的命,和弟弟的幸福得到的。” 声音透着一股寒意,穿透心扉,让谢汀兰不由自主肩头一缩。 谢双说话不喜蜿蜒曲折,就是个直接扎心。 “五年前,你大婚当日,紧急军情传来,点的是副将张争鸣即刻前往北地,是谢浮光替他去的,你才有新郎官成婚拜堂,否则这婚事成不了。” “你的陪嫁丫鬟是谁,你很清楚,而你还是将她捆在身边五年,让早就可以夫妻圆满的弟弟一直无法拥有幸福。” “怎么,你不能夫妻团聚,所以弟弟也不能吗?” “姐姐,表姐做成你这样,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眼狼,胳膊腿朝外拐,形容你都不贴切。” 谢汀兰什么时候被这样说过,她甚至眼泪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哭就能掩盖你做的事了?敢做就要敢被人说呢。” 谢汀兰下意识去看为玉,想让她帮自己说话。 谢双好凶,凶得她不敢说话。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和她一个女子计较? 为玉也很果决, “赵茹慧与我只有梁子,没有恩情。” 谢双帮了她大忙,她不会反咬恩人。 谢汀兰不维护赵茹慧,谢双也不会说话歹毒。 一句话:自找的羞辱自己承受。 第57章 心思深,做事野。 谢汀兰只能大着胆子看谢双,极力想要辩解, “表哥,我只是……” 示弱对谢双无用,眼泪只让他更厌恶跟前的人。 “我应该在第一次你问我有什么需要,就说过了,我不想和你们京城女子打交道吧?今日你带赵茹慧来,要是后日赵茹慧说那个姑娘好,让你送到我院子来。” 他声音一沉,透着杀伐果断, “你说,我是杀了你们三个人,还是自己气恼离开?还是和你们国公府永远不往来呢?” 不管是哪一个,谢汀兰都要被国公府收拾,绝对不是几句骂可以收场的。 谢双低笑, “你似乎很容易把人想得太好,我这个人,你记清楚了,老、弱、病、残、孕、蠢我都一视同仁,我不顺心,咱们都别活了。” “听懂了吗?” 谢汀兰吓得满脸是泪。 谢双警告她, “别存着什么去给人告状的想法,你能告状的人,在我这里都不够看。” “你可以试一试,谢浮光、张争鸣是给我一句滚,还是给你一顿骂。” “谢家有你这样的血脉,真是要完蛋。” 谢汀兰捂嘴哭着出去了。 她活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说过。 谢双看谢与归:“别让赵茹慧去安慰你姐。”他抖了抖衣袖, “我这人厌蠢,你姐真是让我厌得想回老家。” 谢与归跑了出去。 人一走,为玉就看谢双已站到她跟前。 为玉在等他开口。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视情况而动。 谢双在打量她:“我帮了你,不说一句谢谢?” 为玉如他所愿:“谢谢表哥,不,三哥。” “人后咱们别染上关系,我还是很怕死的。”谢双附身,两手落在椅子扶手上, “老家没有你这个人。” 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从谢浮光和他说起来为玉这个人开始,他就完全没印象,叫人回去查也没有这个人,甚至所谓的父母都是捏造的。 他没有多问,主要看谢浮光那憨傻脸,还有张争鸣的天真眼,知道问了都是白问,确定老宅掘地三尺都无为玉这个人,他只是犹豫了下,就擅自替为玉安排了一个假身份,家里也都安排好了。 赵茹慧不管如何查,只会查到他安排的真相。 老宅来信,说赵茹慧的人偷偷摸摸查一个叫为玉的人,谢双当时很庆幸此前的多此一举。 同时,也十分肯定,为玉身份不一般。 “你是谁?”谢双看她,他需要为玉自己说出来, “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可以让我救你,也能让你怎么死都没人不知道。” 事已至此,撒谎毫无意义,为玉非常坦诚, “表哥知道如今京城天上飘得最多的,除开你的名字,还有什么吗?” 自然是有的,朱崇升遇刺当日,舞姬嘴里的“宁家”。 “想清楚了说,宁家覆灭那年,我不是小孩子了。”谢双声音很沉,眼神更沉,若是情况允许,她或许还会重演刀架脖子的逼问。 为玉声音很轻, “宁家覆灭是陛下之意,但武将忠义,宁家害怕拖累无辜,也为了告诉皇室他们的忠心,一把火烧了府邸……” 她看向谢双,嗤笑一声, “是假的,都是假的,是皇室安排人来秘密绞杀,恰逢谢家当时有人去商议如何帮忙,也是这个人,带走了宁家夫妇唯一的血脉。” 谢双还是不能相信。 为玉摸出从见到谢双开始,就藏在身上的蝴蝶香包和碎掉的东西。 谢双拿过收到袖中,是要去私下确定了。 为玉问:“你是谁?” 谢双掸了掸衣摆, “能是谁,谢家山路十八弯的亲戚。” 为玉笑眯眯, “你现在是我三哥,你亲戚早就攀得很高了。” 不说还好,谢双眼神复杂:“你怎么敢嫁给谢与归的?” 为玉杏眸清透, “我想嫁给他有错吗?” “谢家不欠你们宁家。”谢双很直接。 这时候,外面侍卫提醒的声音响起。 “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为玉却说:“你已出了五服,谢家主家和宁家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你根本不清楚。” 谢双要张口,谢与归已经进来了。 谢与归佩服声音响起来。 “表哥,你这张嘴不愧是让我大哥、姐夫都怕的,我二姐就是缺骂,但能骂的她路都走不稳的,你是第一个。” “她脑子的水一时半会儿流不完。”谢双有点头疼, “我累了,明日午后去大内之前,我谁都不想见。” 为玉、谢与归走了出去。 为玉主动挽着他,脑袋靠在他胳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与归没说话,只是将她手握住。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开为玉的手。 ** 晚间,姜云嫦审问了今日在皓月居发生的事,最后脸色凝重,带着谢汀兰还有一些名贵东西去给谢双赔罪。 姜云嫦还给谢老太太带了话,让为玉马上过去。 谢老太太自打三年前大病了一场差点死了,就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了,有事情都是安排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传令的。 谢老太太看走入内的人,神色凝重, “谢双这个人,你怎么看?”说着,捂嘴咳嗽了小许。 为玉上前给她拍背,冬日谢老太太身子骨会更弱, “我看到他就想跑。” 她对谢老太太都是实话,又把今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告诉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诧异:“他帮了你?” 为玉点头。 谢双很久之前就知道她是谁,其实就是没在意,不过是多防备一手,如今发现防备的一招救了大命。 今日直接挑破,还有一层意思,在提醒她安分点。 “他对谁都说,他不是什么谢家的亲戚,是咱们抬举他,其实,就是不想认我们。”谢老太太点评, “我不大喜欢这个人,心思深,做事野。” 为玉:“大公子和世子爷很信任他。” 要是以后不打仗了,那就是玩心眼的时候了,谢双在谢家的地位恐怕只会更高。 谢老太太似也想到了太平后,承国公府才是烈火烹油,叹了声, “算了,先看着吧,我问你,汀兰是不是不喜欢盼哥儿?” 这下轮到为玉叹气了, “老太太也察觉了?”她小声说。 第58章 盼哥儿眉目很像世子爷。 谢汀兰不大喜欢和盼哥儿相处,但表现得不明显。 只是没想到,会被谢家人看出来。 谢老太太眸光深邃,问为玉:“知道为什么吗?” 为玉思虑了下,大胆说出猜测:“盼哥儿眉目很像世子爷。” 不能否认,赵茹慧的那封信很有蛊惑作用,谢汀兰即便信她和谢与归的家书,但她更想看到张争鸣平安回来。 闻言,谢老太太不好再说, “你们要对孩子上心些。”转而说更重要的, “等着开春了,你就回来,你年岁也大了,与归再不成婚,我怕陛下有心思赐婚。” 谢家军功累累,没有帝王不惧怕这样的武将世家,打压的最好方式,就是赐婚。 给谢浮光赐婚不可能,虽然他是最应该被赐婚的,到底他才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以后爵位的继承人。 其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对谢浮光下手,会伤了武将们的心。 其二,谢浮光狗啃的脾气会什么方式拒绝没人清楚,因为他根本不要脸,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皇室,是最在乎体统脸面的。 谢与归虽然也浑人一个,但是他要脸,所以,他会成为皇室赐婚的目标。 因此,这婚事得快,必须得快。 为玉想说谢汀兰怎么办。 谢老太太很平静, “她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你陪她走了很久了。” 又叹息一声,真是觉得亏欠为玉太多。 “孩子,不要多想,谢家若是连一个你都护不住,也是白混这么多年,还是说,你不想留在侯府,不想嫁给与归?” 为玉的眼中总是有些悲悯色彩,都十五年了,还是那副来时的模样。 为玉还没开口,谢老太太就说:“没关系,等着开春回来我们再说后话,谢家尊重你所有选择,反正与归那小子,要不是国公府出身,估摸着也没姑娘喜欢。” 意思很直接了,若是觉得嫁给国公府做媳妇不舒坦,那么,不嫁就是了。 为玉摇摇头,从心说:“老太太,我很想留在侯府,哪怕只是个丫鬟身份,我都愿意。” 她眼底有些酸意, “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 “别怕。”谢老太太说, “谢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 当夜皓月居发生何事无人知晓。 去瞧热闹的谢与归被轰出了门,听到了姜云嫦暴怒时逼谢汀兰给谢双下跪认错的声音,吓得不敢继续伸耳朵,翻墙回院子了。 但为何暴怒缘由,都想知道。 正所谓,勇敢的人,先知道真相。 大清早,为玉就来伺候将云嫦梳头,今日午后就要回侯府,按照事先说定的,谢双也要跟过去小住几日。 因此,昨夜冲突为玉必须弄明白内情。 不然去了侯府,一定会出事。 谢知义还有公务在身,也好奇昨日发生了何事,各种磨蹭不出门。 梳妆完毕上桌子吃饭,为玉给姜云嫦布菜,可算等到她开口了, “汀兰骂谢双,别以为能在谢浮光耳边吹风就敢为所欲为。” 为玉、谢知义手里筷子险些落下。 谢双招摇的脸,的确惹来有些眼红心窄的人乱嚼舌根。 “谢双也够狠,说要吹也去给张争鸣吹,还说张争鸣和他睡得不少。” 为玉沉默。 谢双的嘴,她膜拜的神。 谢汀兰最在乎张争鸣,绝对气疯。 谢知义啊了一声, “这这……” 谢双嘴利索戳得人心口疼,谢汀兰受不得气,这两个人争执,绝对是朝对方最不想听的地方使劲去捅刀子。 姜云嫦声音很麻木。 “汀兰说张争鸣才看不上他,他会让浮光身败名裂,谢双说汀兰才让张争鸣臭名远扬,说汀兰这样叫嚷嚷,最容易被其他女子撬墙脚,说浮光有个鬼名声,还没他名声好。” 姜云嫦拿起茶盏,朝着谢知义脸上佯装泼了下,吓得谢知义面目神情不能自由掌控,表情很是扭曲, “哎哟喂!” 姜云嫦心如死灰, “汀兰这样泼了一杯水去谢双脸上。” 谢知义双手抱着脑袋, “天爷,有偶的脾气不得打死汀兰。” 为玉不由自主坐直两份。 太岁爷头上动土,谢汀兰还是挺有胆色的。 “然后呢?”为玉问。 姜云嫦眼底很罕见划过一丝崩溃与无助, “谢双就看着我了,什么都不说,就盯着我看。” 谢知义抹了把脸。 为玉则是好奇, “所以,干娘做什么了?” 姜云嫦:“我自然只能说和,谢双不乐意,我猜他也不乐意,他就说若是他给国公府添麻烦了,他就解甲归田到处玩去,反正他和谢家也没关系。” 为玉咽了咽喉, “他用辞官逼您?” 若是谢双这样解甲归田了,那就是承国公府狡兔死,走狗烹了,忠心谢家的武将们会如何想?自己亲戚都逼得走人了,更何况他们? 好阴损的招数。 挺符合谢双气质的。 不服不行。 姜云嫦很心力交瘁, “所以,我让汀兰赔罪,谢双说就来了句,嘴上赔罪谁不会的?” 说着,顿了顿,无声拍桌,真是不想回忆昨夜的修罗场。 “谢双和汀兰说,我要走了,你觉得你大哥、夫君能在前线次次胜仗吗?然后他起身要走,我让汀兰赔罪……最后就跪下了。” 意思就是,谢双逼谢汀兰给他跪下道歉,她不管帮谁说话,都得罪另外一个。 “汀兰很生气,还说等浮光、争鸣回来了,一定让谢双吃不了兜着走。” “谢双说求之不得,搞得他很想帮忙一样,谁攀谁亲戚让汀兰搞清楚。” 说完,姜云嫦都揉了把脸。 为玉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什么。 谢知义小声确定, “所以汀兰和有偶撕破脸了?” 姜云嫦说不知道, “谢双不能得罪。”这是她的总结,又说:“不管有没有浮光、争鸣,他就算单独领兵,扬名立万也是迟早的。” 而他甘愿藏在后方,把扬名立万的机会给谢浮光、张争鸣,这人就是承国公府的恩人。 为玉有些悲怆。 这种情况一起回侯府,今晚高低就要开席。 谢双是真会打人,谢汀兰是真觉得没人敢动她。 第59章 陛下要他当监斩官!杀宁家人! 死一般的寂静中,外面掀开帘子婆子进来说话。 “表公子在收拾东西,说是去鸿胪寺安排的地方落脚,不去侯府了。” 姜云嫦彻底吃不下饭了,真是怕谢双了, “不去就不去,为何要走?” 婆子面色不怎么好,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目光在为玉脸上扫过。 为玉|洞若明火,脸上一黑, “世子夫人做了什么?三公子呢?” 谢与归就在隔壁为什么闹成这样了,这小子是劝架还是拱火? 婆子:“三公子出去了,去大内了,是娴妃娘娘让急诏他入宫。” 为玉垂眸,急诏入宫? 她思索间,看起身的姜云嫦,眼疾手快拉住她。 “昨日干娘已经调停了,现在去,就算不说话,在谢双眼中,就是去帮世子夫人的,在世子夫人眼中,就是帮谢双的,不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谢知义还是一样的疑问和担忧, “有偶会不会打汀兰啊……” 一拳头下去,谢汀兰就成牌位了啊。 为玉却是话锋一转, “迟早她都会被打,让一个看似是谢家的人来打,不是最好吗?” 姜云嫦、谢知义对视一眼,都不再吭声。 姜云嫦想到了什么, “那不就是让赵茹慧有机可乘了?” “谢双不知道吗?”为玉冷冷地说, “他没准就是故意为之,不然,他惜字如金的德行,会在世子夫人面前说怎么多?” “而且,谢双话里话外都说了,小公爷、世子爷是需要他,不是他非要高攀,他和承国公府真没关系,随便拿着族谱查。” 姜云嫦、谢知义都拿谢汀兰没法子。 日子是她自己的,非要一意孤行自轻自贱没人帮她。 “我们谁都说不动世子夫人,那么换个人呢?”为玉看二人都不说话,给他们布菜,也换了称呼,“汀兰表姐没有轻重,谢双表哥会没有吗?” 姜云嫦、谢知义对视一眼。 谢双给了极大诚意,用行动护住了为玉的不能让外人知晓的身份,谢双是靠自己手段知晓为玉过去。 那么,承国公府要是真的让谢双不舒坦了,他完全可以用这张牌要国公府的命。 拿着族谱诛九族,真都诛不到他头上。 反而还能告发有功,直接上高位,狠狠踩死他们。 谢双用为玉做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只要稍有不让他顺心如意,便是要整个国公府下地狱。 “谢双表哥还和张争流认识,那么,就说明他知晓当年的张争流内情,足够威胁到侯府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相反,赵茹慧会很希望他能说出来当年真相,因为她自己不能说,不敢说,她要明哲保身,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帮着谢双表哥在侯府顺风顺水。” “如此,就能让世子夫人看清楚她的模样。” 梳理着,为玉愈发觉得谢双好危险,能让谢浮光、张争鸣都心服口服的人,果然很强大。 对,强大。 独一无二的强大。 ** 为玉、谢汀兰回到侯府就被张老太太叫过去说了几句,谢汀兰回到四暖居情绪很不好,大哭一场后,就睡过去了。 为玉觉得她一时半会醒不了,又让人选了东西亲自去找谢双。 张老太太吩咐的,以侯府的名义给谢双送,让她别和谢汀兰计较,就当自己家,走过路过进来喝杯茶。 为玉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谢双了,然他跟着一起走。 上了马车为玉没有说话,但知道马车是入大内了。 为玉跟着谢双疾步走在宫道上,最后停在了宣政殿。 谢春和正跪在紧闭的大殿前。 为玉根本不知发生何事,只能跟着上去。 谢双对着跪在的谢春和说:“娘娘的母亲说娘娘爱吃这些糕点,让我今日进宫带来。” 说完,就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就有太监出来请谢春和离开。 为玉感觉谢春和要发怒,立马上去搀着她, “娘娘,冬日寒冷,您要是出事了,您国公府的家人都会过不好的。” 谢春和听懂为玉的提醒,盯着紧闭的大门,还是低吼了一声, “陛下,宁家惨案已过去十五年,你若是还要旧事重提,那就应该重新审理,而不是大肆搜捕诛杀宁家有关的人啊!” 为玉听着“宁家”两个字,眉心就是一跳。 传话的太监被吓得哎哟起来,赶忙拱手求着她先离开,不然朱崇升是真的要发怒了。 谢春和被为玉拽着出了宣政殿,急问:“今日三公子被叫到大内到底是做什么?” “陛下要他当监斩官!杀宁家人!”谢春和面沉如水, “献舞的舞姬有活口,严刑审问说了京城据点,陛下震怒,觉得是宁家余孽在聚集意图谋逆,要全部诛杀。” 为玉捏着食盒的手一寸寸用力泛白。 宁家当年应该还有活口逃走,应该是亲卫、仆从之类的。 为什么会聚集在京城,她不知道。 为玉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 “为什么要三公子去做监斩官?” “谢家当年和宁家交好,宁家覆灭后,是谢家接手了宁家未完成的事,说白了,就是捡现成的。” “所以,私下有人说,我们谢家想替宁家抱不平,陛下就起了恶毒心思,要三哥去杀宁家人,来表明谢家的立场。” 这不是立场的问题,而是,所有武将都认定,宁家就是惨死,谢与归若是去杀宁家人,是得罪所有武将! 谢春和远远地看着大殿门,不愿意离开, “谁都可以去,三哥不可以。” 为玉抱着食盒想,这就是谢双带她来的目的吗。 但是,她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宁家已经亡了。 为玉陪着谢春和守在大殿外,等到入夜,谢与归总算出来了。 见为玉、谢春和询问眼神,谢与归摁摁鼻梁, “我得去审人。” 为玉:“审谁?” 谢与归沉声:“陛下说,若是能够审出来宁家还有没有血脉在世上,这些人就是招供有功,可免除死罪。” 为玉眸子微缩。 谢春和:“宁家还有子嗣存活吗?” “若是没有,谁把他们聚集起来的?”谢与归垂下眼说了一句,又告诫谢春和, “你别在这里惹陛下烦,回你宫里去。” 谢春和抓着他:“表哥呢?他呢?” “他和陛下吵呢,陛下说不过他,气得半死,让我滚出来,不然我还出不来。” 谢春和切齿, “最好气死他。” 谢与归拍妹妹脑袋, “你这句话是要家里都给你陪葬吗?” 谢春和立马捂嘴,自己打了打,一副认错模样。 “就是气糊涂了,好了好了,你们走吧,我回去了。” 说着,把为玉手中的糕点拿走了。 背过身时,眼神彻底冷下来,浮动着恨意、恼意。 朱崇升就是该死,杀忠臣的皇帝,都是狗|杂|碎! 谢与归又抬手在为玉眼前一晃,让发呆的人回神。 “表哥说,让你去找他身边的侍卫徐创。” 第60章 陛下要的,就是谢家人动手,我也 为玉跟着徐创出了皇城。 半个时辰后,跟着随从入了一处尼姑庵。 为玉侧眸看了徐创好半会儿, “你,我们是不是见过?” 徐创点头, “是见过,我以前是张世子的侍卫,在侯府当差过一段时间,在北地时,世子把我留给表公子差遣。” 为玉恍然, “所以,谢双这次带回来的人,其实都是因为跟着他,才幸免于难的?” 谢家人会相信谢双嘴里的一切,就是因为他身边的随从是谢浮光、张争鸣的随从、亲卫。 许创嗯了一声。 谢双说了,为玉若是问,知道什么说什么。 为玉还想问什么,就已经到了一处院子。 徐创没有跟着进去, “里面是表公子自己的心腹,他说了,你进去看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为玉入内,就有一个蒙面侍卫带着她朝里走。 门打开,地上缩坐着十几个人,都被蒙着眼睛堵住嘴巴。 灯光亮起,为玉手里被塞入一张纸。 ——“认识吗?” 是谢双的字迹。 认识什么?屋子太暗更不看不,她想上前,侍卫已抬刀挡住了她的动作。 有人提着灯笼走进去,挨着把脸放在灯烛下,让为玉挨着看。 一个一个挨着看过去,为玉捏着信纸的手愈发用力。 又一张纸递到手中。 ——“哪些认识,哪些不认识?” 她看侍卫打量的目光,抿唇摇摇头。 侍卫眼神似乎在询问:一个都不认识? 为玉点点头。 又一张纸递到手中。 ——“确定都不认识,一个都不能活了哟。” 为玉沉默。 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这些人你们怎么弄来的。” “换出来的,有点麻烦,但是有国公爷、三公子帮忙,还是能做到的。”侍卫回答。“姑娘真的不认识吗?” 为玉冷漠地看他, “我说都认识,就能都活下来吗?这些人应该不是宁家主家人吧,只是宁府的奴才们吧?” 侍卫不说话,为玉转身走了出去。 徐创看出来的为玉火气大,就只跟着并未多嘴问。 谢双的事,谢浮光、张争鸣吩咐过,都不准问,只用听吩咐就成,反正听谢双的劝都不会出事。 “还是找不到吗?” 许创听着为玉的话,反应了半会儿,是在问谢浮光、张争鸣下落,才点头,“嗯”了一声。 “那,北地还会打仗吗?”为玉问。 徐创摇摇头,又说:“有表公子在,不会有事的,他用兵比小公爷、世子爷厉害。” 为玉又问:“谢双,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徐创很迟疑。 为玉试探:“提前了几日是不是?” 谢双对京城很了解,不像是第一次入京,就算有谢浮光、张争鸣时常提起来,也不会如此熟悉的。 只能是提前来了。 徐创摇摇头, “其实,和三公子就是前后脚,一个白天到京城,我们是入夜到的京郊外面。” 为玉脑子空白。 那就是说,已经来了京城三个月了…… 徐创:“表公子对京城不了解,害怕突然来了露出破绽,因此跟着来,表公子是个好人,为玉姑娘不要误会他,他只是时间太少了,如果运气好,我们还能回一次军营,若是不好……” 为玉:“不会有事的。” 只要一日不太平,皇室就不会动谢家一丝一毫的。 为玉点点头, “谢双身上是不是有病?” 谢双几乎有空就在闭眼打瞌睡,脸色白的不正常,每次看他拿东西露出的手腕,细的都只有骨头了。 “他是累的。”徐创说, “他太累了,比我们想象的都累。” 为玉不再继续问了。 上了马车,徐创将一封信函给她, “表公子说,你看完就烧掉,我看着你烧。” 为玉当着他的面打开。 ——“抓到的不止这些,按照年岁推断这十三人,一定是宁家人,你若是真的不认识,或者打定主意不认识,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管。” 火光让信函消失。 有什么好管的呢,这些人会被抓到,就是参与了谋杀朱崇升。 谋杀天子,本就是死罪。 ** 还未天明,大内传旨到各家,午时斩首宁家谋逆余孽,要京城所有家中有在朝为官人家,全部到场。 斩首的地方在午门。 里里外外都是人。 最里面平地起了一个木台,足够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即将发生的事。 跟着,宁家余孽被挨着压过去。 谢与归也出现了,有人递给他刀。 为玉眸子瞪大。 什么意思?不是监斩,要谢与归亲手杀了这些人?挨着,一个个的杀? 谢汀兰也发现了,脚步不受控制想要挤到前面去,却被赵茹慧拉住。 “大嫂,你不要乱来,陛下就是要你们谢家表态而已。”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都听清楚。 谢汀兰摇摇头, “不行的,不能让与归去杀人,他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她看为玉, “你去找爹娘,看看有没有办法。” 为玉挤到承国公府所在的位置。 姜云嫦已经要晕倒了,正被谢知义搂着。 谢老太太则是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为玉知道他们没有办法了。 谢与归望着高台上的老婆子,捏着刀的手捏得非常紧,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颤抖。 宁家有错吗? 武将都觉得没错。 文臣褒贬不一。 朱崇升的怒吼还在耳边。 ——“朕登基办的第一桩谋逆大案,朕能不清楚来龙去脉!宁家拥兵自重是铁证!” ——“谢与归,难不成你们国公府也认为,是朕做错了吗?若是没有,就把这桩差事给朕办好!” 谢与归目光看向姜云嫦、谢知义。 谢知义对着儿子比画了个手势。 为玉看懂了。 ——做什么决定,家里都支持你。 她看向谢与归。 谢与贵也望着她。 然后对她笑了下,跟着捏着刀朝着上高台的台阶而去。 就在这时,突然“嗖”的一声,跪在地上的宁家余孽猛然倒地。 人群喧哗。 谢与归捏刀:“谁?” 还有人来劫宁家人了? 跟着,又是“嗖”的一声。 伴随着一道冷冽的声音。 “宁家谋反叛逆,十五年前在北地拥兵自重,至今北地暗处还有宁家余孽蠢蠢欲动!” 是谢双的声音。 他手中捏着小弓弩,说一句,射一箭,倒下一个人。 “宁家盘踞北地多年,早就成了土皇帝,陛下当年少年登基,要四方上缴兵符,准备重新安排兵权,宁家拒绝,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抗旨不遵。” 谢与归看着眼前一个个倒下的人,再看着走到跟前的谢双,哑着嗓, “表哥,你在干什么?” 谢双手丢了手里的小弓驽,拿过谢与归手中的长刀,抬手一甩。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 高台之上的人坠落在地。 谢双望着倒地的人,又看着红色的宫墙。 “陛下要的,就是谢家人动手,我也姓谢。” “我来杀,一样的。” 甭管谢双嘴里如何说他和谢家无关,在所有京城人眼中,就是谢家表亲,是谢家非常看重在意的亲戚。 朱崇升要谢家表态,要借着今日的屠杀,要宁家余孽连着谢家一起恨。 第61章 绣着宁字的旗帜被火舌吞噬。 姜云嫦已经泣不成声。 一直说着和谢家无关的谢双,居然帮他们家扛下了这个骂名…… 他给了承国公府以后一个台阶,若是宁家洗白了,国公府就可说谢双压根和他们无关,是来攀亲戚的,今日的事,就推干净了。 谢双身看着人群,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里面一定有朱崇升。 “宁家余孽出现一个,我谢双杀一个,不怕死,尽管来!” 谢与归鼻尖猛酸。 可你只是姓谢,和谢家主家已经没关系了,族谱翻到最后,你都未必能和京城谢家有关。 “表哥。”他叫谢双。 谢双忽而身形一动,跌了下去。 “表哥!” “有偶!” “孩子!” 谢双看朝着他不顾一切跑来的姜云嫦、谢知义笑了一声。 为玉则是被谢老太太拉着上了马车。 “回府。”谢老太太说,跟着张开手,将为玉抱到了怀中,柔声安抚她, “没事了孩子,没事了……” 为玉的身份太要命,因此只有她,姜云嫦、谢知义知道。 若是今日让为玉亲眼看到谢与归杀了宁家人,这两个孩子的缘分就彻底到头了。 为玉靠着谢老太太显得平静, “明明都逃过一劫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不愿意好好活下去?” 谢老太太轻声说:“当年的事情很复杂,还没开始查,宁家一夜之间就没有了,北地是靠着宁家打下来,守下来的,原本四境最安宁的就是北边了,宁家一灭,又开始卷土重来。”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谢老太爷说这件事知道得太多就是不要命,她就不再多问了,总归谢老太爷死前拉着她的手,让她不惜任何代价,定要护着为玉小命。 “好孩子,靠着我睡一会儿。” 为玉眼里浮现火光燃了半个天空的场景,屋檐上绣着“宁”字的旗帜被火舌吞噬。 她只是转过头,不再去看。 她想活着。 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 ** 皓月居。 为玉被阻隔在外面不许进去看谢双,直到里面突然响起林不移的一声猥琐的笑声,还有谢与归惊骇的一声“啊”,为玉干脆推开挡在门前的小厮,推门而入。 里面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包括风风雨雨大半生的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的表情,是一种无话可说的平静。 为玉上前,就看谢双靠着枕头,里衣松松垮垮,身上有些不对劲的痕迹。 为玉也吃过猪肉,话本子她还是看了很多的,顿时神情复杂。 谢与归则是坐在床边憋笑,终究是憋不住了,笑了出来, “表哥,你有想过陛下真的会弄死你吗?” 谢双脸上有疲色,但是眉眼在放光,是一种算计的色彩在流转。 “今日我杀了宁家人,就算是得罪了不少人,我名声败坏,皇帝的名声也别想好。” 林不移笑得肚子疼, “双哥,我认你做个亲哥哥吧,不,干爹都可以,你居然敢这样搞陛下,你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谢知义眼睛都瞪大了, “有偶,今日你是故意晕倒的?” “不然呢?”谢双摸着脖子,和众人说, “我生怕不显眼,掐我自个可狠了。” 为玉想起来了,谢双习惯进出披着斗篷,今日衣衫不整的就跑了出来。 她会回忆起来,这些事传出去,就会让京城闲得没事干的人,开始无边遐想。 谢与归:“所以你昨夜在宣政殿和陛下做什么了?” 谢双:“他就让我跪着给他认错,我不,我说你看我不爽就杀了我,没本事你就坐着,有本事你让我跪死在这里。” 所有人沉默。 谢老太太声音响起:“陛下为什么要你认错?” 谢双:“我说他是昏君,若是真的觉得宁家有罪,就把当年他嘴里查出来的证据,全部昭告天下,藏着捏着谁信他。” 谢老太太起身:“好了,没事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她让姜云嫦、谢知义来搀她一起走。 林不移去抓药,谢与归还有事得出去。 为玉总算有机会单独和谢双说话。 为玉缩在他床边地毯坐下, “北地现在如何了?” “应该和你离开时差不多。”谢双回答,叹着气, “来人,死人,走人,又来新人。” 换了三个皇帝,北地才有了现在的即将大胜。 只要胜了,就能迎来天下太平了。 “谢双。”为玉双手圈着膝头,脑袋埋进去,“你是不是就没想过活着?” 谢双:“怎么说?” 为玉小声说:“如果谢浮光、张争鸣都活着,那么北地还是他们换着镇守。” 即便太平了,北地还是必须有人守着。 可若是死了,北地若是蠢蠢欲动,谢家还要去人,这个人只能是谢与归了。 只是现在有了谢双,谢与归就还能留在京城富贵安宁。 谢双很平静地说:“对,要是他们死了,就是我守着了。” 为玉眼眶泛酸,“你不会恨吗?” 谢浮光是想你替他弟弟死。 “你会恨吗?”谢双反问。 为玉摇摇头, “没有谢家,我已经死了。” 谢双也说:“没有谢家主家供养老宅上百口人,我也早就死了,若是谢与归也死了,老宅怎么办?” “今日开始,你要藏得更好,皇帝是真的很想杀光宁家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为玉问, “北地有宁家人?” “是。” “前面是,还是后面是?” “都是。” “北地一直都有想要给宁家鸣不平的百姓,在我接手北地军务之前,是浮光在处置这些人,一直都没告诉过京城。” 谢双说着咳嗽了两声,为玉瞧着端着汤药进来的林不移也起身,“你没事我就回去给世子夫人交差了。” 谢双说:“年关侯府设宴我会去,对了,我还给谢汀兰带了东西,你一并带走。” ** 为玉抱着谢双的回礼回到四暖居,把谢双的话都转达给谢汀兰听,又让林太医来,“这东西,是不是很贵?” 林太医倒是罕见地睁大了眼睛,他这个年纪的太医,已见过许多名贵草药了,此刻也是激动地手抖。 “世子夫人,这东西能帮您固本培元,以后你还可以有孩子呢!是绝对能再有孩子!这不是有钱有权能弄来的。” 谢汀兰有点愣住了。 居然,谢双居然能寻来这些东西…… 第62章 我的身份侯府已经知道了 为玉走到她跟前蹲下, “夫人,谢双表哥真的是很好的人,就是那种外表看似无坚不摧,实在内里很柔软的人,只是比较嫉恶如仇。” 看不得娇柔作态,这句话为玉不敢说。 谢双这算是台阶了。 “她还能把你收服了?”谢汀兰想着谢双的骂她的话,还是心口出气不顺, “那要不要我帮你们两个说媒?” 为玉也直接:“可以呀,主子能替我找如此好的夫家,是我的福气。” 谢汀兰更气了。 为玉说:“想来他的兄弟姊妹是与他一样,不会被人任意欺负,分得清楚谁好谁坏。” 谢汀兰气得眼红,听得出来为玉这句话,是在说她。 “你到底帮谁?” 边上的汤嬷嬷:“为玉!” 为玉不怕了。 此前还要忌惮谢汀兰身体,谢双送了这个能让谢汀兰恢复如初的东西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汀兰气得眼眶又是微微一红, “为玉,难道你也觉得我错了吗?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是觉得我有错?” 随着这句话,屋子里面的人都被汤嬷嬷带了出去。 为玉看谢汀兰, “表姐认为,你哪里做得对了?你辱骂谢双表哥的话,应该吗?” 谢汀兰心中有点酸, “因为你知道他是你亲哥哥,所以你不维护我了吗?” 为玉觉得有趣, “表姐一定要这样想我吗,当时你也看到我的反应了,我压根就不记得他,只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罢了,我和你一起长大,你觉得我会和谢双表哥的关系更好吗?” 谢汀兰:“我、我、是他说话太过分了……” “过分?其实谢双表哥一般是不喜欢和人废话的,愿意和你废话,应该是很客气了,干娘当时也在,你是说干娘也错了吗?” 谢汀兰带着怒,只觉得屈辱, “他让我下跪给谢双赔罪!我,我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我哥哥是小公爷,我弟弟是皇帝心腹,妹妹是皇帝宠妃,我还是侯府的世子妃!他,他如何敢的!” 为玉无动于衷, “若是你不肯,谁能逼你吗?” “谢双表哥的能耐毋庸置疑,而你却说他那般以色事人!还说她和你亲哥哥不清不楚,你大哥不娶亲是怕姑娘因他做寡妇,他好几次死里逃生,你不知道吗?” 谢汀兰有点结巴, “我,我当时就是气糊涂了,是他,是他说世子的。” 为玉:“是你先说他和小公爷坏话,你刚刚还用小公爷的名头给自己装潢身份呢,现在又在说什么?” 谢汀兰我了半天,什么都我不出来。 “错了就是错了,表姐,你应该长大了。” 谢汀兰望着她。 为玉走上前, “你是世子夫人,难道以后真的要别人觉得,这个侯府是赵茹慧的,你不站起来,就算以后安哥儿对这个侯府的掌权者没有想法,外面的人,也会直接无视你,无视你儿子,更尊重安哥儿母子。” “陛下心腹?真是陛下心腹,为何现在还没有康复,就被叫去办事?还是杀宁家人?谢与归帮陛下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你不知道吗?” “谢家有今日,就是踩着宁家头上的,谢家当年全面接替宁家就差一步的胜账,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呢?要北地如何诟病还在那里的谢家人?” “皇帝宠妃,宠妃会被皇后欺压、被太后处罚?”为玉说着谢春和。是真的心中很酸,“她当年及笄后,分明可以嫁给心悦的人,却因为陛下忌惮谢家,而成了人质,被送入了大内。” “谢双说得没错,你的幸福,是站在所有人的不幸上的,我们总是觉得,我们都过得不好,但是,只要牺牲下,有一个人能过得开心快乐,那么,我们也算是值得了。” “可是这五年,你并没有让我们觉得值得了,相反,是很憋屈的。” 这些话,是所有人的心声,但是没人敢对谢汀兰说。 谢双说了,他顶着谢姓,顶着表哥的身份,替她们说了。 其实里面也有逼谢汀兰站起来的意思。 要是张争鸣死讯传来,谢汀兰就去殉情了,对得起所有人为她的牺牲吗! 留下的孩子算谁的? 为玉盯着开始哭的人。 若是以前,她大约就已经过去哄着她不哭,给她抹眼泪了。 只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做了。 就是他们所有人的纵容,才让谢汀兰变成这样的。 而且,谢老太太已经明说了,开春她就得回侯府。 那么,她能陪着谢汀兰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了。 为玉:“若是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我就出去了。” 谢汀兰呆呆地看着她, “为玉,你要离开我了吗?” “我不是你的丫鬟,这一点,表姐要记清楚。”她此前说得很委婉,谢汀兰听不懂,或者说,根本不乐意去想其中的意思,那就索性说清楚。 谢汀兰眼神开始闪烁。 为玉不想再说了, “我的身份侯府已经知道了,我还能舔着脸在这里留多久?”指得是她谢家表情这层身份。 “表姐,若是你能在侯府站稳脚,以后国公府有事了,那么,侯府不帮也要帮,而不是一封休书把你休出去,免得你连累了侯府啊。” “你胡说什么!” “那你觉得,你现在有办法在国公府有难的时候帮忙吗?除开哭?” 说完,为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外,汤嬷嬷是听得一清二楚。 为玉问:“嬷嬷觉得我的话太重了吗?” 汤嬷嬷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不能陪着她一辈子,你也不能,但是她好好保护盼哥儿,盼哥儿可以。” 她这句话说大声了点,就是要里面的谢汀兰听到。 汤嬷嬷给碧溪使眼色。 碧溪挽着她:“你回来也累了,肯定也饿了,去吃点饭吧。” 为玉吃不下,但还是跟着走了。 她要去看看谢与归。 ** 谢与归嘴里没办完的事情,是收拾宁家余孽的尸体。 把斩首的宁家仆从尸首按照圣旨丢到了野外,然后,驯兽所的人专门让人带着饿疯的野狗来啃咬。 圣旨让谢与归看着吃完。 谢与归面无表情看完,回到衙门后,快步走进他的办差屋子。 他要吐了! 门一开,鼻尖侵入的味道,让他胃里面翻江倒海,抬眸瞧着是为玉,再看桌子上的大鱼大肉,立刻转身朝外,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 第63章 谢汀兰缩了下肩,扭头走了。 为玉端着茶水出去,给他拍着背脊顺气。 谢与归还在养病忌嘴,胃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不停地干呕。 等着呕平复了,接过为玉的茶水清了清嘴,他回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又是抑制不住地干呕,眼眶都渐红起来,是非常难受了。 为玉垂眸,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我去收拾一下。” 她入内飞快把桌子上的吃食全部收拾清理干净。 她专门让厨子给谢与归做了他最喜欢的菜式,就是想要最后再确定一下。 满桌子没有一个素菜。 谢与归以前是真的不爱吃菜,就是大鱼大肉。 自打这次回来后,几乎就是吃些素菜,在扒拉两口饭,其他的肉菜一个都不碰。 谢与归走入内,为玉正在点香。 为玉鼻尖嗅到了香,是谢双身上的,很冷冽的香气。 “表哥送来的。”谢与归知道小秘密被发现了,像是一个很无助的小孩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醒了以后,看到这些肉,我就会想到战场上那些破碎的残肢,上面的酱汁,我看着都是红色的……” 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别人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就会去查,就会知道前线发生了何事。 他听说过上完战场回来的人,可能会多多少少有些心理上的病患,比如不敢睡觉,比如不再吃肉,比如不能看到红色,还有不能再拿起兵器的…… 军营的大夫说,这叫战争后遗症。 只是没想到,会被他遇上。 为玉走过去,手指在谢与归眼尾没有消失的红轻轻拂过。 “你喜欢我,那么就告诉我这些。” “不让我担心你,这不是喜欢我,让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才是喜欢我。” “我在浆洗处很想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捞我,所以,你有事也要多想想我,我厨艺不错的,素菜也能做得很好吃,也能帮你养出来肉。” 谢与归与她目光相撞,心中柔弱的地方暖呼起来。 为玉低声说:“今日的事不要多想,你只是做了你认为最好的选择。” 若是抗旨不监斩,不服从圣旨去处置尸体,那么就是代表谢家表示,对当初朱崇升对宁家的处置有异议。 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宁家无错。 所以朱崇升是直接下的圣旨,而不是口谕。 抗旨不遵,也是死罪呢。 “下一个会不会是谢家?”谢与归突然说, “若是,你就不要嫁给我了,我不想你陪着我死。” 为玉张开手臂,谢与归就将她抱着,脑袋贴在它腰腹上。 “为玉,我今日是不是很坏?” “今日你们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很陌生。” 要不是谢双杀过来替他举起屠刀,他无法想象结束一切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为玉摸着他的后脑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香燃尽,谢与归情绪平稳了很多,为玉觉得那香里面应该加了什么东西。 谢与归放开了她,觉得心情平复了很多, “天色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你呢?” “还有事。” 为玉嗯了一声, “那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点吃食来,你记得用。” “不用了,我带了。” 谢双从外走了进来。 “表哥在外面站了多久?”为玉看他, “你就能下床了?” “才来,为什么不能下床,本就是装得。”谢双开口,把小食盒放在桌子上, “你们背后骂我了?” “可不敢,怕你把我们两个牙打掉。”为玉觉得这二人肯定有话要说, “我先回去了。” ** 很快就过年了。 一切都是照旧,过了初二各家就开始宴请了。 平阳侯府在初五设宴,邹氏亲自张罗,为的就是让谢双喝安哥儿的拜师茶。 谢汀兰一直心情都不大好,邹氏因此想要让她把管家权交回给赵茹慧。 若是此前,谢汀兰一定就答应了,只是现在她压根不敢,她害怕为玉和谢双来说她。 管家她是会的,而且有为玉给她看着,从未出现过岔子,赵茹慧那边也没办法。 谢汀兰正和认识的夫人太太说着话,管事的就说国公府的人来了。 除开谢老太太所有人都来。 邹氏挨着招呼后,就带着她们进去给张老太太见面。 谢与归则是东张西望,“我侄儿呢?” 为玉说:“天冷,就不敢抱出来,在院子里面呢,等着一会儿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再抱出来都看看。” 谢与归则是给为玉使眼色,让他跟着自个去看侄儿,顺便单独待一会儿。 反倒是谢双声音传来, “与归,陪着我吧,这些人我不大认识。” 谢与归给了谢双一个眼刀,走上去, “我看你是难得招呼吧。” 谢双不否认,问为玉, “安哥儿呢?” “我去找找。”为玉说。 谢双说了个好。 谢与归抱着手戳了戳谢双, “看看,姑娘们都在看你呢,你说你是不是有意让陛下给你挡桃花的?” 京城不少人家都看上谢双了,都想把闺女嫁给他,倒是好,传出朱崇升留了他一夜,这下,真是没人敢去烦他的。 只是,远远看着的还是很多。 谢双扫他一眼,“你最近是皮痒痒了吗?” 谢与归抬手勾着他的肩,又问别的,“你以后是跟我们住还是如何?” “不打仗了,自然卸甲归田回去种地了。”谢双说,“还给你家打白工?” “什么打白工,你手里的钱都能把我家买下了。”谢与归看不起他,“就你,种地,就你?” “不会就学。”谢双很直接,“日子太平了,做什么都可以。” 谢与归不相信地看他,“但我不信你会种地,杀了我都不信。” “我是为玉的三哥,我劝你对我客气尊敬点。” “我要告诉大哥和姐夫你欺负我。” “说得你们三个一起,我就打不过了一样。” 谢与归:“……” “表哥。” 二人回头,看谢汀兰站在不远处。 谢双嗯了一声,“表妹有事吗?” 谢汀兰看谢与归。 谢与归挠头,“那我回避一下?” 谢双觉得不好,“不用,总是要有个证人证明,要是我和表妹吵起来,肯定不是我先出言不逊的。” 意思很简单,他一点也不想和谢汀兰有多余的对话。 谢汀兰缩了下肩,扭头走了。 第64章 要杀了她们母子 谢与归诶了一声,谢双则是说:“觉得我不是人的话,你也可以走。” 谢与归挑了挑眉, “我现在去找二姐,得罪你,站在你这里,得罪二姐,我谁都不帮,两个都得罪,你和二姐是不是八字不合?” 谢双就说:“我会算命。” 谢与归:“啊?哈?什么?” 谢双抬手捏了捏手指:“今日,这侯府有血光之灾。” 谢与归:“……” 大过年说别人家里有血光之灾,真觉得你很能骂吗? 这种尖锐的怼人话,谢与归是不敢和谢双说的,不过换了婉转说辞。 “表哥,你顶着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就做点高雅的事情,别被我大哥、姐夫带的吊儿郎当的。” 说着,拍了拍谢双肩头。 ** 另一边。 为玉回到四暖居去盘哥儿屋子,推门进去发现太过安静,走入内就见,两个奶娘还有碧溪都昏在地上。 小床里,空空荡荡。 盼哥儿不见了。 伸手摸了下被窝,冰凉凉,已经抱走有些时候了。 她急叫了外面的人进来询问,都是茫然的眼睛望着她。 为玉立刻叫人去前面告诉谢家人,叫上所有人出去找。 盼哥儿要走,只能是被人抱走的。 正在吩咐人怎么找,就听着一声“为玉姑姑!” 为玉看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安哥儿,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走上前抓着他问, “安哥儿,你看到弟弟了吗?” 安哥儿眼睛忽闪忽闪,摇摇头, “我就是来找弟弟一起去前面的,弟弟呢?” 为玉脸色惊变,摁住他肩头的手不自然用力了点, “你娘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安哥儿思索了下,又摇摇头, “娘每日都是去祖母院子。” 安哥儿听也听懂了, “弟弟丢了?”她抓着要走的人, “是娘做的?” 为玉已没有工夫理会他。 安哥儿则是扭头就要去找赵茹慧。 赵茹慧此刻也在找安哥儿,谢双在等着他呢。 人找人最难,最后可算是把娃娃抓住了。 “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赵茹慧觉得儿子近来愈来愈不听话,只是今日不是教训他的时候,弯腰给她整理衣裳, “跑哪里去了?” “弟弟呢?你答应过我不会碰弟弟的!”安哥儿抓着赵茹慧,很是着急, “你快把弟弟还给大伯母。” “你胡说什么?”赵茹慧完全听不懂安哥儿在说什么,拽着他胳膊去前面, “谢双今日应是要许诺你什么,一定要乖明白吗?” 安哥儿挣扎,不要跟着她走, “娘,现在怎么冷,河面都结冰了,你把弟弟弄到哪里去了?今日谢家长辈都在,你不要乱来!” 赵茹慧真是生气了, “你这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就舍不得动你了?”她抬手拍了安哥儿两下屁股。 安哥儿捂着屁股躲,咬牙和她犟。 为玉也在找赵茹慧,老远就看着安哥儿在挨打,立刻小跑过去。 “做什么打孩子!”为玉抓着赵茹慧手,二人就在湖上,很是危险, “要是安哥儿掉下去怎么办?” “我教训我的孩子,与你何干?” “我现在仍旧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张家的下人,就是可以管!” 安哥儿从记事开始就没被赵茹慧揍过,此刻挨了几下很是委屈,红着眼睛瘪着嘴捂着被打的屁股。 “娘,你别骂为玉姑姑。” “她是你哪门子的姑姑?”赵茹慧点安哥儿脑门, “你到底是谁儿子?” 为玉去抓她的手:“二少夫人,孩子有错可以教导,更何况二房只有这一个独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拉扯了起来。 赵茹慧不知受什么刺激了,就是要打安哥儿。 安哥儿从一开始的还能忍一忍,最后只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玉阻止和赵茹慧扭成一团,安哥儿呜呜哭着,伸手去拽赵茹慧的衣袖,又拽为玉衣袖,“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架,会,会掉下去的……” 赵茹慧本就不喜欢为玉,此刻又被她拉扯的火气愈发大, “我的儿子我要如何就如何!” 她吼完这一句,用力地一甩手。 为玉就见安哥儿被他拂袖甩飞,立马伸手去抓他。 “安哥儿!” 电光火石一瞬间,赵茹慧在直觉的判断下,抬脚绊了下为玉。 跟着水花乍现。 安哥儿不会水,使劲挣扎,为玉冷得哆嗦,拼命游过去, “安哥儿……” “姑姑!姑姑!” 最终为玉将安哥儿抱住,朝着赵茹慧方向而去。 赵茹慧伸手给为玉。 为玉才拉着她的手,跟着赵茹慧就扑到了她身上来。 赵茹慧的婆子、丫鬟也在周围找,听着动静来得极快。 前厅的此刻热闹中透着诡异。 做东的主子们都不见了,不过没什么人在意。 腾挪出来的屋子里。 为玉被谢与归外袍裹着,浑身都还滴着水。 赵茹慧被朦胧用斗篷包住,和她一样,望着正在施救的林太医。 安哥儿毫无血色躺着,林太医很清楚这个孩子对侯府的巨大意义。 许久,安哥儿突然叫了一声“疼”,林太医如释重负收针。 “小公子溺水,好好养着就成了。” 安哥儿也在这时候睁眼了,坐起来就被邹氏一把抱住, “我的乖孙,不怕,不怕,祖母在这里,只管说,祖母给你做主。” 施救之前已经各执一词了。 赵茹慧说为玉故意拉她下水,要杀了她们母子。 为玉则是说不出来话,但是否认了拉赵茹慧下水这个说法。 她分明记得去拽安哥儿时,自己站得特别稳,如何就下去了。 还是说…… 为玉眼神复杂,看着抹眼泪走过去看儿子的赵茹慧。 难道是赵茹慧故意的? “是娘绊的为玉姑姑,我看到了。” 安哥儿声音响起。 为玉抬眸,满目惊骇。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赵茹慧目光转到为玉脸上, “你教唆了我儿子什么!” 为玉目光凉凉, “教唆你儿子?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剑拔弩张之际,谢与归突兀的声音响起, “当务之急,是找盼哥儿,其他的容后再议。” 第65章 为玉,我们留不住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谢汀兰身上。 她身为亲娘,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着急,只是麻木地站着。 邹氏指责谢汀兰, “我当初就说,多派点人给四暖居,现在好了,孩子不见了,谢汀兰,我看等着世子回来了,你如何交代!” “亲家母,现在应该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姜云嫦开口。 谢与归不喜这话, “你什么意思,是我最近太忙没给你找麻烦,让你过得太舒坦了?” “我姐姐嫁给你家,是你家的媳妇,在你家过日子,孩子是在侯府丢了,除开是你侯府的责任,还能是谁的?” “现在侯府是你姐姐管着的。”邹氏一颗心都在里面换衣裳的安哥儿身上。 盼哥儿和她不亲热,高兴了,不高兴了,都一副要死的大喘息,这样的孩子,如何能够支撑起来侯府的门庭? 所以,安哥儿才是最重要的。 “再则,亲家母,谢三,我们是没有派人去找吗?只是找也要时辰,坐着喝杯茶吧。” 邹氏顿了顿, “为玉,这些日子安哥儿与你们走得很近,我看安哥儿和她母亲愈发不亲近了,张口谢家,闭口为玉姑姑。” “今日这事儿,怎么,你的意思,是茹慧要用安哥儿的命泼你脏水?” 谢与归维护, “很冒险,但是值得一试。”他盯着赵茹慧, “为玉不在,和为玉在的时候,二少夫人过的日子可是不一样的。” 赵茹慧对安哥儿的在乎人尽皆知,所以这个局,没人会站在为玉这边,也包括适中一言不发的谢汀兰。 “我若是要杀你们母子,为什么还有搭上自己。”为玉走上前, “赵茹慧,不管你如何否认,不管今日这件事如何结尾,日后外面的人如何议论我,可你亲儿子记得,她记得很清楚。” “清白这种东西,是留给活着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现在我没死,我等得起。” 赵茹慧直接跪了下来,望着邹氏:“母亲,还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为玉伶牙俐齿谁人不知,身后还有谢家帮衬,而我无依无靠,现在儿子也被人迷惑,那我不如去见二爷……” 邹氏是有点惧怕谢家的人,事关侯府将来,她也不含糊, “今日不管如何,为玉这尊大佛还请谢家带走自己处置。” “为什么!不是为玉姑姑干的!”安哥儿从里面跑了出来,他声音还有些哑, “为玉姑姑救了我!” 赵茹慧:“你是觉得我不会救你吗!我是看着她跳下去了,那地方没人拉你们上不来。” 安哥儿赵茹慧说的瞬间闭嘴。 “安哥儿,你是觉得,娘要杀你?” “各执一词,事情不小,我看不如报官吧。” 所有人看向说话的人。 谢双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他和谢知义去找盼哥儿了。 “找到了吗?”为玉忙问。 谢双摇摇头, “国公爷让我回来说一声,我们认为孩子应该孩子侯府——” “侯府,怕是一会儿就要出现在我的院子了吧?”赵茹慧打断谢双的话, “你们谢家就是要我身败名裂,就是要我死,然后趁着安哥儿小,把她变成大嫂的儿子!” “我赵茹慧对天发誓,要是——” 话被谢双打断, “发誓和骂脏话都是发泄作用,只能吓得住相信你的人,比如你儿子。” 安哥儿对谢双有种莫名的信任,可能是最近每日都会见一见,听他说一说爹爹的过往。 “有偶叔叔,不是为玉姑姑,真的不是……” 谢双被他抓着斗篷,伸手将他抱起来。 “从你的角度看,为玉是救了你,没错,所以你说实话,是耿直孩子。” “从为玉角度看,她看见了你娘亲打你,她知道你娘亲想要她离开侯府,这件事发生时周围没人,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帮你娘亲,所以,为玉的怀疑是合理的。” “从你娘亲角度看,你是她儿子,只要她毒誓发得恨,再不济寻死觅活一番,你道理懂得再多,也是会心疼她最后对她服软,至于为玉,不管如何收场,都能有办法逼她离开。” 谢双慢慢说着, “这种时候,全看能给二人做主的人,如何说话。” 能给赵茹慧做主的人一直都在说话。 至于,最应该给为玉做主的谢汀兰,始终站在人后一言不发。 “大伯母,你也不信为玉姑姑吗?” 谢汀兰被安哥儿叫回神,看所有人都望着她。 “夫人,我没有害她们。”为玉看她, “你不信我吗?” 谢汀兰说:“总归现在都没事了,二弟妹,你能否看着我的面子,和安哥儿嘴里的话,不要再追究了?” 赵茹慧不说话,只是去看邹氏,眼泪布面脸。 邹氏:“为玉这尊大佛我们留不住。” 谢双摇头:“莫名其妙被赶出去,要为玉如何做人?头上顶着个疑似杀人的帽子,如何婚配?” 姜云嫦上前, “对,各执一词,就报官吧,孩子也丢了,官府人多找得更快。” “大过年的报官不是晦气吗!”邹氏拒绝, “现在不是还在找吗?” 报官就是公之于众,不就是让京城看笑话吗?不能,绝对不能。 谢与归:“报官,我就是官,这种事我可以直接禀报陛下,我看,不如去陛下跟前走一遭吧!” 谢双:“若是真找不到孩子,这陛下跟前,也是能去一去的,人活着就成了,孩子若是丢了,世子回来,你们如何交代?” 为玉:“我走不走再说,盼哥儿的事还请太太上上心!” 一点都不上心,似乎一副只要安哥儿活着,盼哥儿无所谓的样子。 林太医这时候走了进来, “奶娘是被药过去的,这种药只要一点燃在香中,一屋子的人都能放到。” 为玉发觉林太医的目光在谢双身上游走。 谢双自也发现了, “林太医有什么但说无妨。” 林太医:“这种药是用在军营的给士兵治疗用的,京城虽然也有,但是药材难寻。” “难寻是什么意思?”为玉问。 “最重要的药生长在北地,储存艰难,因此都是现摘现入药。” 所以,这里最有可能的人,是谢双。 屋子陷入死寂。 第66章 我要是说,都死了呢? “知道污蔑朝堂功臣是什么下场吗?”谢双声音冷凌凌, “你们心里怀疑允许,我劝你们别说出来。” 为玉一颗心都悬在盼哥儿身上, “奶娘醒没有,可曾问出什么了?” 林太医:“那药没有一日醒不来的,本就是用来在军中,给将士缝补伤口或者处理断肢使用的。” “盼哥儿对我无用,我要他做什么?”谢双背着手, “我看先以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将宴会清场了再说。” 邹氏点点头,只是现在谁去呢? 她肯定走不开,赵茹慧现在心虚不稳…… 谢双主动说:“世子夫人吧,左右不过两句话的事,为玉,你先去把衣裳换了。” 为玉被谢与归带到旁边屋子。 衣裳换好,为玉喝着风寒汤药,谢与归在给她擦头发。 “表哥功夫高,没人能近身。”谢与归说, “这东西皓月居应该有。” 刚刚谢双刚刚明显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说先把宾客都弄走。 能自由进出皓月居的人,只有谢家的主子。 为了让谢双用人用得舒服,他身边伺候的谢家人,都是从谢知义、姜云嫦身边抽调过去的。 “若是直接说,谢表哥不会不给。”为玉喝着苦涩的汤药也说, “不是你,就只能是世子夫人了。” 或者说,偷走东西的,就是谢汀兰。 谢汀兰每日都会去皓月居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谢双对此有过拒绝,但是发现没什么用,就表示,只有他回来时候谢汀兰别来,其余时间都可以。 “姐姐要那东西做什么?”谢与归问。 为玉:“不知道,反正谢表哥将她叫出去了,就让他们二人说。” 外面有敲门声。 “三公子,不好了!娴妃娘娘好像在宫里出事了。” 一听谢春和在宫里出岔子,谢与归心中一紧。 “快去看看,我没事。”为玉轻推了他一下,谢春和若是出事了,国公府也过不好年, “我不蠢,谢家人都在这里,我不会有事。” 谢与归点点头, “好,我很快就回来。” ** 谢汀兰将宾客送走,回头看着谢双,眼神有些躲闪。 谢双并未说话,只是跟着她身边。 “表哥,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没有。”谢双声音很冷淡, “你有吗?” 谢汀兰颇为有些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又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是谢与归跑了来。 谢与归扔下一句“我去大内了,一会儿来。”就消失了。 只是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点勇气,也被压了下去。 “表哥……”谢汀兰终究是停住了脚步,又对着跟着的月溪扬了扬下巴,让她走远去。 谢双身边的四个侍卫则是上前,环顾左右,不让任何人听到二人说话。 谢汀兰望着谢双, “我,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说着声音在颤抖,捏着汗巾子的手都放在了心口上,好半天才说:“争鸣还活着吗?” 谢双望着她。 “表哥,争鸣还能回来吗?” “你为什么不问浮光能不能回来?”谢双眼神冷了些, “他是你的亲哥哥,我来京城这段时间,你从未主动问他,只会旁敲侧击问我张争鸣。” “哥哥功夫好,肯定不会有事——” “你觉得他功夫好,不过是你见识太少了,他功夫不好,一点也不好,不过是莽夫之勇。” 谢汀兰肩头颤了下, “那大哥和争鸣还好吗?” 谢双:“他们不好,你要如何?儿子丢了,都不着急吗?” “丢不了。”谢汀兰说, “是老太太的手笔,她大概觉得我不能生了,若是让盼哥儿占着一个世子位,是对侯府的不负责,即便为玉说了过继,到底我有亲儿子,肯定对过继的儿子不一样。” 谢汀兰苦笑, “为玉真是很聪明,一个过继,让老太太真的动了心思,只是他想的更远,觉得只有盼哥儿真的不在侯府了,或许我——” “我看是你巴不得盼哥儿死了才对。” 谢双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明明有所察觉,即便你自己不敢出手,也应该告诉谢家人。“ “这个孩子你不要,谢家要,我也可以带走抚养,你凭什么做主他的生死!你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你,这个孩子定然健康!谢汀兰,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所以争鸣还活着吗?”谢汀兰哭泣, “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谢双:“我要是说,都死了呢?” 谢汀兰眼眸瞪的滚圆。 “我要说前线死了四万人,你怎么办?” “这四万人需要一个人来承担罪责,你说,我是说是你大哥的主意,还是说是你夫君的主意?” 谢汀兰听不懂,她只是想要知道丈夫是不是活着。 “你骗人,你用信骗我们……”说着谢汀兰回过味来, “不对,不对,茹慧没有骗我,是你们一起骗我!为什么?” “你死了,对得起谁呢?孩子,还是浮光,还是争鸣呢?”谢双看她, “你不是蠢货,只是觉得哭泣示弱能够让所有人理解你,如今,你知道了,你想要如何?” “去殉情吗?到了争鸣面前你怎么说? “他问你为什么死?问你侯府如何,问你孩子如何?你如何说呢?” “浮光呢,要是你还看到浮光了,你又要说什么? “他为了你的幸福才去了战场,原本这次陛下,是不想让他去的。而他,是害怕你丈夫出事,才主动要待着,一直不回来的。” 谢汀兰泪珠止不住, “所以,争鸣是死了对吗?” 谢双捏紧了手:“不知道,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说死了。” “谢汀兰,你看,所有人都被我骗你,而你很清醒。那么,你现在是要和我一起骗他们,还是去告诉他们真相?” 谢汀兰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心好疼,真的好疼。 “我不能没有争鸣,我不能没有他。”谢汀兰心疼的站不住,蹲在了地上。 谢双觉得和谢汀兰一个姓真是脸上无光, “若是浮光回来了,争鸣没回来,你是不是要恨浮光一辈子?” 第67章 谢汀兰,你真的好自私 “你不懂,大哥厉害,争鸣,争鸣是文臣啊。” 谢双闭眼转头。 他做出了和为玉、谢与归一样的动作。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战场上都一样。”谢双说, “若你真觉得应该帮忙,那么,就在侯府当好你的世子夫人,今日赵茹慧就是要为玉走人,你是为玉的主子,如何做,全在你。” “你们责怪我抢了你们的幸福不珍惜,今日不是好时候吗?让为玉名正言顺离开侯府,反正安哥儿活着,他自己也清楚经过,没有你们说的那般恐怖,为玉会背着一个疑似杀人的名头。” “若是安哥儿过继到了你的膝头,那么,为玉就是疑似谋害侯府日后当家人了,罪名是不同的,那么,她和谢三的婚事怎么办?” “谢汀兰,你真的好自私。” 说完这句话,谢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另一边。 安哥儿不停地告诉邹氏为玉没有害他。 “真的,不是为玉,不是她!” 赵茹慧只是一个劲抹眼泪,似乎真的被安哥儿伤到了。 为玉只是站在中央,盯着赵茹慧看。 安哥儿落水,盼哥儿出事装着一起,邹氏现在脑子压根就是乱的。 偏偏张老太太不肯露面,就让邹氏处置,说她头疼,连着个婆子都不肯叫来。 僵持当中,谢知义走了进来,跟着一声孩子哭啼声响彻。 “安哥儿!” “弟弟!” 众人看着被谢双抱进来的盼哥儿,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为玉余光都在赵茹慧身上。 瞧着盼哥儿时,赵茹慧是有一瞬间如释重负的,跟着眼底又是一副失望。 人的第一反应不会骗人。 赵茹慧瞧着盼哥儿回来,是和众人一样悬着的心放下,失望是因为,她很希望盼哥儿回不来,这样一来,她和安哥儿就是侯府以后的主子了。 所以,盼哥儿失踪和她无关了。 “你们侯府真是能耐啊,居然想着把孩子送出去!” 什么意思? 姜云嫦说:“老爷,好好说!” 谢知义:“谢双问我张老太太院子搜没有,然后直接打进去的,倒是好,张老太太居然出来和我说东扯西。” 跟着的话是谢双说的, “我脾性不好,就上刀要杀了张老头,让他们把盼哥儿交出来,这办法挺奏效的。” “孩子是老太太送到四暖居的丫鬟兰桃干的,我的药是谢汀兰偷的。” “她说了,她自打难产后老头疼睡不着,那药用量少是可以用来助眠的,就被兰桃偷了去。” “我刀架着老太太脖子上,老太太与我说,是想把盼哥儿送到外面去,这样不健康的孩子何必留着。” “至于其他的意思,我能猜到的只有,要是谢汀兰郁郁而终了,那么回来的张争鸣就可以续弦了。” 邹氏好半天才找到声音, “谢双,谢双你,你把我家老太太如何了?” “现在应该吓得只有半条命了,反正她不喜出门,慢慢养着就是,要多少银子,要什么珍稀药材写单子给我就是。” 为玉从谢双怀中接过盼哥儿,确定他没事,才是吐了口气。 姜云嫦蹙眉:“既然老太太昏了,那我过去也没用。” “敢问亲家母,这件事如何处置?这孩子也是我谢家的外孙!你们不要,也应该问问我们谢家要不要!” 为玉脸色很冷。 哪里是不要盼哥儿,是觉得谢汀兰这个母亲没用罢了! 侯府会养不起一个金贵病的孩子吗? 养不起还有国公府啊。 张老太太敢做,就是知道谢汀兰不敢吱声罢了。 为玉看对他笑的盼哥儿,做出了决定。 “我愿意带着盼哥儿暂时回侯府,等着世子爷回来了,我们再说别的。” “太太,二少夫人都觉得是我要害安哥儿,没有多余人证物证,那么,我这种下人,也不能长久留着。” “但是,盼哥儿的事,是侯府老太太手笔,所以,等着世子回来,我们两件事一起处置,如何?” 屋子安静了下来,很快,安哥儿先说话了, “不要,不要,弟弟走了,大伯父回来会讨厌我的!” 谢汀兰已经走到了门外,听着里面的争执。 跟着她看到了谢与归的侍卫跑了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谢汀兰立刻上去问。 侍卫走了进去, “老爷,夫人,不好了,刚刚,刚刚陛下下旨,贬了娘娘到嫔位,还让禁足一个月!” 什么? 这一下,屋子里面的人都彻底呆住了。 谢春和多独宠,京城谁不知道? 而且,就算有错,看在谢家的面子上,看在谢浮光在前线奋勇杀敌,也应该宽恕,或者从轻发落才对。 怎么可能直接就贬了位份,变成了嫔! 还禁足! “到底发生何事了?”姜云嫦说。 “娘娘和陛下发生了争执,说是动了手……” 姜云嫦窒息。 谢知义:“你小子没胡说吧,春和打陛下?” “三公子去的时候才拉开娘娘,娘娘还被陛下打了一巴掌,三公子求情,还被,还被踹了一脚!” 为玉愣愣的, “已经下旨了吗?” “对!” 邹氏当机立断, “老太太那边我去弄清楚,再此之前,就先散了。” “就依着为玉的意思,你们带着孩子回去,汀兰,你到底是做娘的,怎么能不跟着孩子,你也回去吧。” 打陛下可不是小事,是要掉脑袋的! 谢汀兰:“婆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国公府划清楚界限吗?” “胡说什么,好了,没有说的我就先去看老太太了,茹慧你跟着我一起。”邹氏吩咐完,又让婆子带安哥儿走。 转眼间,屋子里面就只有谢家人了。 “老爷和表公子先进宫去,先把三公子带出来。”为玉开口, “娘娘那边,一定让她告知到底发生何事,定要确定是她先动手的,还是陛下先动手的。” 谢双:“走吧,一起走。” 谢汀兰:“不,我不走,我是侯府的媳妇,我要是走了,这算什么?” “你婆母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姜云嫦说, “她心里只有侯府,你算什么?” 第68掌 笑眯眯啃着小手 姜云嫦打量着谢汀兰,见她又是一副泫然欲泣姿态,真是不想再理会,叫了声“为玉”就径直走出屋。 为玉抱着盼哥儿跟出去,脚步在谢汀兰跟前顿住了下, “我千辛万苦让四暖居如同铁桶,都说百密必有一疏,可我从未想过,你会对盼哥儿不管不问。” 谢汀兰:“我、我……” “你有你的考量是吧?张老太太不会害了盼哥儿性命对吗?”为玉替她说了, “我不求你为母则刚,我但求你长大些吧,你已经是世子夫人了,世子夫人这四个字的重量你明白吗?” “为玉,你还和她多说什么,回谢家!”姜云嫦声音从外面传来。 为玉:“谢汀兰,我对你很失望,也很愤怒!” “若侯府采纳了我的过继提议,却是以这样的手段让安哥儿成为你的儿子,盼哥儿不管能不能长大,他活一日就会憎恨你一人,你夺走了他的人生。” 说完,为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汀兰慌神。 国公府每次来侯府给她撑腰,都要说她太过懦弱,可永远都会帮她周全的。 谢知义声音响起, “你是担忧你妹妹,还是心中责骂国公府?” 谢汀兰一激灵。 谢知义也露出失望眼神, “汀兰,你真的对不起所有人,这个孩子归属你不配参与,让张争鸣来见我。” 说着张争鸣,谢汀兰眼泪啪嗒就落下。 ** 回到国公府,为玉带着盼哥儿回了谢汀兰的岸芷院。 姜云嫦正吩咐人打扫整理, “若是今日汀兰不回来,那么,我就给你抽调些丫鬟、婆子来,你就安心在这里带着盼哥儿。” 为玉眉头紧锁。 谢汀兰居然没有跟回来,那她一个人留在国公府做什么? “担忧她?”姜云嫦顿了顿,拍了下膝头, “这次,我非要让她知道自己作孽自己承担后果。” 居然明知张老太太要处置盼哥儿,还任其发生,甚至还助纣为虐了。 盼哥儿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笑眯眯啃着小手。 “怎么乖的孩子,她居然不想要了。”姜云嫦心疼盼哥儿、 为玉拍着盼哥儿, “今日发生太多事,侯府那头,我们捏着张老太太的黑手,他们也不敢说我谋害安哥儿,眼下,是四姑娘的位分。” 说着谢春和,姜云嫦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是谢家对不住她……” 为玉对那件事知道得不多,不好评价,总归谢、林两家依旧在往来。 姜云嫦抬起头, “八成是前线出事了,所以陛下才敢处置春和。” “她入宫这些年,没少顶撞陛下,陛下都因念及国公府,还有前线每一次浮光带回来的大胜捷报,不敢轻举妄动,怕外面人戳她脊梁骨。” 谢春和在宫内,国公府为了这个闺女就必须谨言慎行,谢浮光在前线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静坐着,和谢与归一起回来的,的确有前线的消息。 说谢浮光发动了偷袭,想要彻底歼灭敌军,结果被反杀围剿,敌军士气大涨,再度集结挥军而来。 “这份军情文书去得不是时候,当时陛下正在春和那头吃饭,陛下突然挑起了宁家的话头,春和大约是被陛下问烦了,就怼了陛下两句。” “陛下就觉得,春和是认为他做错了,她的态度,也是国公府的态度。” “吵得不可开交时,这封军情急报就送进去了,这不就刚好给陛下一个骂咱们家的机会吗。” 为玉:“具体是哪一句惹怒了陛下。” 谢与归:“陛下说,就谢家还想学宁家,打个仗都打不明白,大过年的给他找晦气,春和就说,还好谢家不是宁家,宁家当年盘踞在北地,而谢家是在京城。” 为玉目光僵直。 这种话如何敢说的。 姜云嫦则是问:“你大哥在前线遇敌袭了?那眼下是什么情况,陛下预备如何处置?” “陛下重新点了两个人去北地,要去接盘大哥和姐夫,眼下表哥、父亲正在大内劝阻。” 为玉听完后,垂眸眼神复杂。 军情奏报肯定是假的,谢双知道不能再瞒着了,那后面呢? 眼下谢春和被降了位分,已经是一团乌云在国公府伤口盘旋,暗潜的雷鸣闪电似乎也要露出来了。 姜云嫦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传来, “在等后面的军情文书……” 盼哥儿又在哭闹了,为玉迈出了屋子,谢与归安抚好了姜云嫦,让她先回去休息。 为玉看进屋子,结果她手里不停哭闹盼哥儿的谢与归,揉了揉肩头,在等着他开口。 谢与归三两下就逗得盼哥儿展颜,才说:“我怀疑,表哥是在骗我们所有人,他设下了一个局。” 而这个局随着今日谢春和被降位,还有写着谢浮光大名的军报击碎了。 “表哥还真不愧是军师啊,你别说,他来了以后我睡得都香了,饭都多吃了许多。” 为玉不语,因为你觉得你大哥很快就回来了,你已经在憧憬日后的日子了。 “今日在侯府闲聊时,表哥突然对我说了几家姑娘,说得不错,让我考虑考虑考虑,你猜是什么姑娘?” 谢与归说着嗓子酸起来, “都是风吹吹就坏的病美人,我若娶她们回来,只用给一个正妻的身份,其他的都不用再给了……” 已经是在为他以后继承爵位打算了。 为玉想起来赵茹慧的话。 这个骗局,只有对信任的人有用。 “表哥是要一个人承担后果。” 为玉:“表哥可以自保,若是你大哥、世子爷回不来,今日这份军情战报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在告诉所有人,北地还没有太平,还要有人去镇守,那么,只能是表哥了。” 这场短暂的美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今日后,所有人都会自己醒来。 因为在思考谢春和为何被降位时候,就绕不开前线。 为玉问他, “你想要去前线吗?” 谢与归笑了一声, “没有想不想,我一直都在去的路上。” 朱崇升让他押送军需往来,不就是让他熟悉各处军况,万一前线出差池,他就能立刻顶替上去。 第69章 觉得我好欺负是吗? “但是我问过表哥了,北地现在只需要有人镇压着就成,短时间是绝对不会打仗。”谢与归声音压得很低, “若是再打起来,就是谢家的生路了,要等着那一日。” “宁家的出现,是你和表哥的意思吗?”为玉突然问, 谢与归摇摇头,表示不是, “我只晓得有人要暗杀陛下,但并不知晓是宁家人,这次表哥若是回北地了,怕是要被北地信奉宁家的百姓骂死。” 为玉犹豫了下,问:“北地的百姓,都相信宁家吗?” 谢与归:“不在少数,特别是我们上一辈的,都非常笃定宁家没有谋逆,是京城要宁家死,甚至……”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 “是真的有打着宁家血脉的招摇撞市,想要骗财骗势呢。” 为玉眸子空洞了一瞬。 “你说,宁家真的有血脉还留存在世上吗?” 为玉摇摇头, “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招摇撞市。” “可这个血脉应该已经长大了,若是真的记恨着血海深仇,要在北地起事,不说能不能成,绝对是个大|麻烦。” 为玉伸手去戳戳盼哥儿小脸,把话头转开, “你姐姐呢?” “人家就是要在侯府做世子夫人呢。”谢与归嘀咕, “张老太太个老虔婆,我非要给她点厉害。” “张家已经够惨了。”为玉说。 谢与归看他, “所以你还要嫁给我吗?弄不好,我有朝一日也会领兵上战场。” 为玉:“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去就是。” 谢与归问:“那要是我战死了呢?” “你希望我如何?”为玉看她。 谢与归沉默了一瞬,然后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回头地走下去,遇到好男子,就改嫁,不用为我守节。” 为玉笑了笑, “好,我记住了。” ** 晚间谢双回来,带回的消息是朱崇升让他过完十五再走,他要再点两个人跟着他一道去。 谢汀兰依旧没回来,不过把碧溪、玉溪、姚媛,连着两个奶娘一起送了回去。 为玉拉着姚媛问, “你来做什么?” 姚媛是主动来的,她心中认定的主子一直都是为玉,至于谢汀兰,她不是个好主子,在她心中,谢汀兰甚至是个坏女人。 为玉在浆洗处时,从未来看望过,甚至一个物件都没送来。 若是能够得到主子送来的物件,那么,就是告诉后院的人,为玉是有人罩着的,就不会被欺负的那般惨。 甚至赵茹慧到四暖居,还想要开口把她们要走处置,谢汀兰居然真的答应了,说什么,她们本来就是侯府的人,还是为玉说,她们和侯府没有干系了,身契是在国公府捏着的。 “二少夫人就知道哭,院子里面的人都劝她回国公府,她不乐意,还让我们都滚。” 姚媛拉着为玉的手, “我以后能跟着你吗?管事丫鬟可以带小丫鬟的,我学东西很快。” 为玉:“你若是真的想帮我,一会儿就回去,告诉二少夫人盼哥儿很想她,一直都在哭,给我好好留着四暖局,替我看着二少夫人。” 姚媛啊了一声,很快明白了为玉是要她回去监视为玉, “可我就是个弄花草的丫鬟……”进不了谢汀兰的身,如何打探。 “你不是要跟着我吗?那总是要有点本事的,现在回去吧。” 姚媛哦了一声,看为玉要走,再度抓着她的手, “真的吗,只要我做好了这件事,以后我就能跟着你了吗?” 为玉:“对。” 姚媛脸带喜色地跑了出去,目睹一切的碧溪则是说, “咱们以前一个被窝的时候,你可是说了,苟富贵,勿相忘,以后你翻身做了主子,你不要我吗?” 为玉:“我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要是日后沦为阶下囚了,还请碧溪姐姐记得来给我送饭。” 碧溪:“少贫嘴,这次的事,我看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的,世子夫人若还是这般德行,怕是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盼哥儿。” 言下之意就是,国公府很有可能要把盼哥儿留下来抚养。 若是只暂住几日,为何岸芷院已经入了这么多的奴仆。 为玉:“谁知道呢。” ** 安阳侯府中。 邹氏派人请谢汀兰去静流院。 谢汀兰入内,就见着邹氏正抱着安哥儿,给他喂药,赵茹慧手里拿着蜜饯,等着安哥儿吃完给他甜嘴巴。 “大伯母!”安哥儿最先打招呼。 赵茹慧也起身叫了一声大嫂。 谢汀兰上前,邹氏给安哥儿擦嘴, “叫你来没别的事情,今日这事儿和你掌家脱不了干系!” “为何那湖下人?那湖离着宾客想逛的地方就几步,若是有别人失足落下去了,我侯府岂不是背上人命官司了?” “还有盼哥儿的事,虽然有老太太的手笔,但是你自己院子都能让人把孩子偷出来了,你说说,你还适合管家吗?” 安哥儿:“和大伯母有什么关系?” 赵茹慧:“这和你也没关系,乖乖听祖母说话。” 邹氏这就开始说安哥儿了, “老太太那头我也,为玉当初说的过继是个好法子,毕竟,国公府也不会让争鸣纳妾,所以,安哥儿就记在你名下,但是,还是让茹慧自己养着如何?” 谢汀兰突然就笑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意思?” 毫无她平时软弱模样,虽然眼眶还红着,话却很有力, “我还没听过,过继的孩子,让别人养的、” 邹氏:“你弟妹又不是别人,都是一家子吗,再说了,你不是还有盼哥儿陪着吗?你弟妹只有安哥儿了呢!” 安哥儿:“我不要做大伯母的儿子!大伯母的儿子是弟弟!” 谢汀兰走到旁边坐下,看了眼屋子里的人, “二弟妹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我来了许久,一杯茶都没有、” 邹氏不悦, “谢汀兰,在我面前装什么?” 赵茹慧已感觉到了谢汀兰的不对劲,主动给她递茶, “瞧瞧我——” “是应该瞧瞧你。”谢汀兰打断她的话, “你们都觉得我很好欺负吗?” 第70章 谢汀兰发威 掷地有声一句话,在屋子仿佛重石落水荡起的巨大涟漪,波动了整个屋子气氛。 屋子里站在的奴仆目露惊恐互相打量,又去看同样露出惊讶神色的邹氏、赵茹慧,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乱瞟。 朦胧则是打着胆子将重新沏好的茶给谢汀兰放到手边,说:“奴婢该死,刚刚不慎打翻了水壶,重新烧了水,耽搁了给世子夫人解渴。” 赵茹慧顺着坡下, “大嫂就不要和朦胧置气了,一路走过来也吹了风,喝口茶暖暖吧。” 谢汀兰自从嫁入侯府起,就是一团和气,对待周围和蔼温柔,即便有时自己吃亏也没事的性子。 这怎么突然…… 谢汀兰扫了眼茶水。 又看向赵茹慧。 赵茹慧不敢与之直视, “大嫂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汀兰就独自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对面架子上的东西,许多都是她送给赵茹慧的,倒是让她当作应该的。 “不舒服很久了。” 赵茹慧瞧着谢汀兰的眼神多了一抹害怕,耳边是谢汀兰的声音。 “婆母当初把掌家权给我,不就是让我和我背后的国公府息事宁人,不追责你赵茹慧吗?眼下,你赵茹慧,如何敢拿回去的?” 赵茹慧听着谢汀兰连名带姓叫自个一嗓子,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下意识去看邹氏。 不对劲,谢汀兰是什么鬼附身了吗? “掌家权既给我,还是以补偿名头给我,我为何要还给你?”谢汀兰声音绵长,让自己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楚有力,声音一挑, “我早产一事,赵茹慧,你当真就问心无愧吗?” 赵茹慧觉得谢汀兰如同变了一个人,压根就不是她相处五年的软包子了。 她先开口, “来人,把安哥儿带出去。” 安哥儿也被突然冰冷的谢汀兰吓得不轻,凑上去拽着她的衣袖, “大伯母,你怎么了?你别吓安哥儿。” 安哥儿感觉谢汀兰在发抖,手也是冰凉凉的。 谢汀兰对着安哥儿笑笑,说了个没事, “你先出去。” 谢汀兰目送安哥儿出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刚刚说到哪里了?” “哦,想起来了,婆母说今日意外我脱不了干系?为什么和我脱不了干系?” “安哥儿是二房的孩子,自来都是赵茹慧自己照顾从不假手于人。” “她的孩子出事,我的人救了起来,还要反咬我家为玉一口,此事传出去了,以后谁还会在侯府出事伸出援手呢?” 她不是懦弱,只是一直认为忍让可以换取和平,哪怕身边的人受委屈,她也大可以去哄哄,去给点好物件补偿,把事情调和了,日子继续走下去。 邹氏只觉得一向绵软的大儿媳是吃火药了,居然敢如此嚣张跋扈说话了。 谢汀兰深吸口气,看了邹氏一眼, “敢问婆母,今日的事可告诉公爹了?” 安阳侯张睿泽在离着京城两日路程的雍州盯梢军需辎重,还有训练新兵提供给前线,因此一年到头都不回不了京城几次,但侯府所有大事,他自然要回来的。 邹氏没好气:“这些事有什么好告诉侯爷的?” 谢汀兰被逗笑了,觉得这话好荒谬, “连着我妹妹被降了位份也不是小事吗?” 邹氏也是被逗笑了,斜扫她一眼, “你妹妹触怒了圣上,让你们谢家不得圣心,我还留着你在侯府做媳妇,就是看在争鸣面子上了。” 突然,谢汀兰就站了起来,目光嗖地落到她脸上,邹氏吓得一缩。 “所以侯夫人一直觉得,这门婚事,是我国公府高攀了你侯府?” “当年要娶我的人排到城门口,我却因为和争鸣是青梅竹马,一心给你做媳妇,拒绝了多少好姻缘?” “过门这些年,但凡是侯夫人想要,我弄不来,就让国公府弄,侯府得了我国公府多少帮衬!” 她连着称呼都变成了僵硬的侯夫人。 邹氏不满, “你既做了我家媳妇,自然要帮衬。” “帮衬帮衬,互相搭把手才叫帮,我可不是嫁了个伥鬼夫家吧?”谢汀兰紧盯着邹氏, “我今日不回谢家,不是我太爱争鸣,而是我凭什么要走?” “我是你们侯府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世子夫人,即便要走,也是去御前和离,你们侯府吃了我多少,拿了我多少,都给我吐出来。” “至于孩子,你们侯府嫌弃,我抱回去自己养就是!” 邹氏哪里被谢汀兰这样吐过火星子,你了半天都没有出来一个字。 反倒是旁边的赵茹慧走上前,打着圆场, “大嫂这是怎么了,婆母就是说着玩的呢,掌家权您拿着,没人和你抢。” “抢?”谢汀兰侧身躲开她过来的手,坚决不让赵茹慧来拉扯自己, “什么是抢?是你抢了我的掌家权才对,休要颠倒黑白。” “当年我入府,是侯夫人说,赵茹慧可怜让我慈悲,把掌家权给她,这样他们母子在侯府不会被下人欺辱,我才答应的。” “你敢说不是吗?” 赵茹慧支吾起来。 谢汀兰不想继续这个话头,说来这里的目的。 “我妹妹出事,侯府若是不帮衬,那么,过继一事就不要提了!” “安哥儿永远都是二房的孩子,至于我早产,盼哥儿出身就有隐患是为什么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你们最好想清楚了,没有我,没有我这个谢家的嫡女,侯府为何会被各处尊敬,文臣武将都对你们卑躬屈膝!都是因为娶了我。” “即便是世子的军功,更多的也是沾了我大哥和我表哥的光吧?” “当初侯夫人你来求我,说世子在前线吃力,问我能不能让我大哥主动去帮一帮他,你是忘记了?” “这一帮就帮到现在,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侯府娶了我吗?” 谢汀兰目光充满哀怨地看着邹氏, “你们吸干我的血,吃完我的肉,现在发现用我熬汤都熬不出来味道,就要不管我了?” 邹氏本就是暴脾气,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管你?你现在还是世子夫人呢!” “一个不能生育,又只有一个残缺儿子的人!我们还留着你,已经是看在两家的情分,和争鸣对你的喜欢了!真要论起来,还是我侯府吃亏!” 第71章 她疯了? 听到此话,谢汀兰如同被刀刃割心, “追根溯源是为什么,到时候我们可以让走过路过的人评评理,我大哥说了,脸面这东西有时候不要也挺舒心的。” 话说得异常决绝,甚至还搬出了谢浮光三个字。 邹氏战战兢兢地起身, “你这孩子,怎么说起来老皇历了,又不是让你大哥去帮外人,是你丈夫呢……” 谢汀兰不想继续废话了,她现在脑子乱糟糟。 “春和一事,若是侯府不能用尽所有人脉关系帮衬,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再没用,也是谢浮光的亲妹妹,他当年在京城的什么名声,你们都忘了?” 哪能忘的。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谢知义皮鞭子打断,还是两横一竖就是干的性子。 她本以为,谢汀兰和谢家其他三个公子姑娘一点都不像的。 居然,居然让她看走眼这么多年了。 邹氏看走出去的谢汀兰,再看回望自己的赵茹慧,有点害怕, “她疯了?” 赵茹慧不摇头,也不点头, “婆母要给公爹写信吗?” 邹氏看她, “要写吗?今日这事儿怎么写?” 赵茹慧明白邹氏不想让平阳侯张睿泽回来的原因, “家里的事就不要提了,就提谢春和的事,让公爹马上回来。” 若是谢汀兰真的失心疯乱来,到时候张睿泽再回来,就会把一切罪责都算在他的头上了,绝对不行。 眼下让回来,今日事都是邹氏的意思,这两口子只能关起门来骂架,和他无关,毕竟,她今日可是个差点失去孩子的母亲呢。 走出去的谢汀兰突然就脚步虚浮,汤嬷嬷早就在她旁边跟着,一把搀着她。 谢汀兰倚靠着汤嬷嬷朝着四暖居走。 泪水在眼眶蔓延。 张争鸣真的死了…… 那她怎么办? 她甚至现在去想自己怎么办,都是一种自私。 谢家怎么办? 谢与归、谢双是欺君之罪,谢春和又被降了位份,陡然一种皇室要对国公府釜赶尽杀绝一般。 谢汀兰摇摇头,让自己以谢家女的身份来想事情。 谢浮光真死了,国公府就只有谢与归这个男丁了,谢与归如今做的差事最是得罪人,当官的都怕他,怕是无时无刻都期盼他死了最好。 还有为玉,明明早就可以嫁给谢与归的,却为了陪着她耽误了五年。 所幸现在还不晚…… 谢汀兰深吸口气,侯府现在还是不愿意得罪国公府的。 汤嬷嬷感觉谢汀兰好些了,才说:“夫人刚刚那些话,早些年说出来多好?何必今日,哎……”也是不愿多说。 她转而问:“您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兰桃把盼哥儿抱走的?” 谢汀兰声音酸涩, “老太太的性子,若是我阻止了他这一次,你觉得我下一次还能防得住吗?” “到底盼哥儿是争鸣的孩子,老太太绝对不会乱来的。” 至少在前线确切消息传来时,盼哥儿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她干脆帮了一把。 她声音很小, “我很懦弱,可我也在努力周全了。” 汤嬷嬷给她擦眼泪, “天冷,咱们先回院子去。” “你说,国公府还会认我这个女儿吗?” 汤嬷嬷拉着她的手, “若是如今这个谢汀兰,国公府是一定喜欢的。” ** 国公府。 为玉正在和谢与归听完姚媛的话,都是一个呆。 姚媛大胆地叫二人:“三公子?为玉姐?” 为玉率先回神, “还有别的吗?” “哦,汤嬷嬷还让奴婢告诉你和谢家人,世子夫人应该是知道错了。” 谢与归摆摆手, “你回去吧,等着安阳侯回来了,再来禀告。” 姚媛:“对,已经派人去给侯爷送信了,不过是从侧门,太太专门派人来告诉了夫人。” 说完,姚媛看二人都没有要问的,就起身离开。 为玉对着谢与归说你等着,就两步跟上去, “你怎么得到的消息?” 姚媛被为玉挽胳膊的动作吓得一缩, “我,我用银子了,还有,我悄悄地跑出去,去太太院子旁边蹲着了。” 为玉问:“侍弄花草晚间的确没事,你如何夜间出四暖居的?” 姚媛战战兢兢回答:“有个狗洞,我想起此前有人要填上,被碧溪姐姐阻止了,我就猜,可能是用来行方便的,而且,很隐蔽。” 的确是用来行方便的,为玉又问:“那太太的院子,你怎么看得见的?” “太太性子直接,肯定不会管府邸人的眼光,定然是走正门让人去传信。” “我瞧着侍卫模样的人去,就,就想着以前在后院,说东南门是侍卫们进出的地方,就打着给国公府送东西的名头出来了,在东南门看到人出去了。” 为玉很投给她个欣赏的目光, “是个聪明的。” 写了来国公府,侯府自然不会多问。 姚媛说:“夫人不哭了,回了院子还叫人上了一桌子饭菜,吃了两碗饭呢。” 为玉笑笑。 谢汀兰要铆足劲打架,可不得多吃饭。 不过是不是突然上头,还是真的变,得继续看。 姚媛又问:“对了,盼哥儿还好吗?” 为玉:“是夫人让你问的?” 姚媛摇摇头, “是汤嬷嬷,不过应该也是夫人的意思。” 为玉神色有些黯淡, “还好。” 盼哥儿不亲谢汀兰,反倒是被谢与归抱着还挺开心的。 亲娘天天都可以看,却对她不理睬,谢与归只要能路过一下侯府,都要跑进来逗弄下盼哥儿。 “对了。”姚媛摸出个东西塞到为玉手里, “我秀活不错,我娘、祖母,还有曾祖母都是在绣房里做过事的。” “那你为何会去后院浆洗处?” “我入府那年,二爷死了,按照规矩,我们新去的丫鬟都要穿漂亮点,让主子们选,侯爷觉得我们添晦气,就把我们赶到后院去了。” 说完,姚媛拍拍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欢就丢了,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 目送姚媛走,低头看了眼塞到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蝴蝶荷包。 和她当年带出来的一模一样。 里面还有东西,打开一看,是个平安符。 第72章 让为玉有了一点松动 “这平安符可灵验了,贵得很,五两银子呢。” 为玉听着谢与归的声音,见她走到了身旁来。 平安符上还有点余温,不知道是不是为玉的错觉。 她在谢家收了不少东西,金贵的稀罕的都有,丫鬟们也常常送点吃吃喝喝的来。 唯独手里的东西,让为玉有了一点松动。 “交到新朋友了?”谢与归问,“你这新朋友,胆子有点大。” “新朋友?”为玉呢喃,然后反问:“是吗?” 朋友,为玉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只有认识的人,还有一起做事的人,嘴上一口一个姐妹,其实别人真的有事,也不会来找她帮她,而她,好像也没让谁帮过忙。 谢与归:“不是吗?” 为玉疑惑地看着谢与归。 “你挺喜欢姚媛的,最近几次和我谈话,你提了好几次她的名讳。” “日后如果她愿意的话,就让她跟着你,不愿意,你可以问问她想做什么,帮她一把,也给你自己留给后路,结一个善缘。” 为玉眨眨眼,“再说吧,而且,我也是靠着你们抬举才得府里府外的尊重。”她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劲,在谢与归要不舒服前,先力挽狂澜,“我重新说一次,我过得好,都是因为谢家对我很好。” 谢与归轻轻戳她的鼻尖,“你不会说话就不说了。” 为玉双手合十拜了拜,仰头看她,眸如星辰,“三公子别生气,我知道三公子会看人,您给我选的朋友,我一定去好好对待。” “少给我玩这套。”谢与归轻轻推开她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谄媚对本公子无用。” 为玉露出乖觉模样点点头,不紧不慢将话头挑去别处,“对了,谢双那边有消息吗?” 谢与归抱着手,“哼”了一声,挑眉嘟哝,“补瞌睡呢,让我们别吵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睡得着的,我还去看了,叫都叫不醒,真在睡呢。” 为玉心中一跳,目光露出肃色,“等他睡醒了,怕是就要腥风血雨了。” 兵法上,这叫养精蓄锐。 谢与归:“有什么腥风血雨,如今发生了什么,大家心中都有数了。”他仰起头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说:“走,看看盼哥儿去。” 谢与归很喜欢看盼哥儿。 为玉和他坐在小凳上,轻轻摇着盼哥儿的小床。 为玉就听谢与归声音温和地说:“看到盼哥儿,我能感受到新生命的力量,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不是无望的。” “四方太平了,盼哥儿,还有无数的盼哥儿,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随时会被抽调去战场增援,做战场上的少年亡魂。”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分权贵只有敌我,你能以一敌十,敌就用一百,一千,一万,让你知道什么是,我要你今日死,你今日必须死的道理。” 谢与归拿着盼哥儿的手指轻轻摇晃,“还好大哥没娶亲……” 否则,京城的后宅又有多出一对可怜母子了。 ** 谢春和被降为娴嫔一事,在京城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阳侯张睿泽也因此事急速回京,和谢家协商进退。 京城年关最大的热闹都和承国公府有关,因此暗地里流出,这是皇室知道马上要天下太平了,要开始收拾功高盖主的谢家了。 谢、张两家为了这事儿,该疏通关系全部疏通到位,该花钱的地方都不带降价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谢春和去给陛下磕头认错。 大内中,钟粹宫。 谢春和吃着谢汀兰带来的桂圆莲子羹,笑得很是满足,“我就喜欢二姐这手艺,御膳房那些老东西都做不出来。” 谢与归抱着手靠着椅子坐着,不想多说,“一会儿吃完了,就去给陛下赔罪,其余的谢、张两家都给你安排好了。” 谢汀兰也点点头,也苦口婆心劝谢春和,“你在宫里的位份高低,是关乎两家人在京城、乃至朝堂说话分量的,只要你去认个错,陛下不管是否接受你的赔罪,样子做出来了,才有人能领头上书帮你呀……” 谢春和惯是个有牛脾气,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犟种。 她呸了一声,很是厌恶地说:“他早就想要贬我的分位了。” 谢汀兰拍拍膝,“春和!” 谢与归坐直,“我就说了这丫头打一顿才能听得懂话。” 谢春和看了姐兄一眼,“赔罪,如何去赔罪?去宣政殿把宁家忠骨都骂一次,让陛下听个爽?然后让天下所有的武将,来戳咱们谢家的脊梁骨吗?这种赔罪,我做不来。” “你是后宫妃嫔,妃嫔不得干政。”谢汀兰看她还要吃东西,抓着她的手,目光移动在她腹上,“每次我瞧着你肚子有点肉,都以为你是有了,次次都是吃多了,你,哎……” 怎么就没有一儿半女呢。 “我要是有了一儿半女,谢家才是烈火烹油呢。” 谢春和提着朱崇升语气就很尖酸,话语更是刻薄, “到时候陛下恐怕就要说我,仗着有了皇子胡作非为,勾结前朝,仗着宠爱祸乱后宫,再以后就要指着谢家骂,说你们是觉得有个皇子外孙了,就能肖想觊觎朕的皇位了吗!” “春和!”谢汀兰吓得半死。 谢与归深知谢春和的嘴惹祸的源头,外面守着的都是心腹。 心腹也在外面说话。 为玉和谢春和的陪嫁丫鬟心田在角落私话。 心田很憔悴,不停地搅着手中的帕子。 “其实陛下来过好几次,都是偷偷摸摸来看娘娘的,我们都劝了娘娘低头,娘娘都不肯呢……” “皇后、太后都想落井下石,都是陛下那头挡着呢,眼下虽然发了明旨是娴嫔了,用度还是与妃位一样,册宝也都还没交上去的。” 听完为玉沉默了小会儿,就问:“娘娘是一直都这样和陛下相处吗?还是最近冲突才多起来的,你仔细想一想呢?” 心田思考了会,回话:“你也知道娘娘进宫前的事,即便她知道这辈子都只能锁在这里了,心中对着陛下还是有怨恨的,时不时就会顶撞起来,但这些陛下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就当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了,就是这次说到了宁家……” 心田摸了把脸,是滚出来了泪珠儿,“这后宫都是看不见的恶鬼,只有爬得高才不会被人抓。” 第73章 要陛下不得人心 为玉给她擦眼泪,“你错了,爬得高摔的惨。” 突然就听着破门声,是谢与归踹门而出,大约是谈崩了。 谢与归扭头对着里面沉嗓一吼,“谢春和,你自己想清楚了就成,你要是喜欢做这个嫔你就当吧,有事你别来找我给你出头。” 为玉追了上去。 “你别给四丫头说好话啊,我现在肺都要气炸了,你知道司礼监那些狗杂碎吗?为了让他们替四丫头说话,我脸都不要了,去给他们倒酒陪酒!” “至少还是个嫔。”为玉开口。 谢与归怒火浇灭大半,“什么意思?” 为玉正色说:“至少如今还能捞着个嫔位,而不是日后被嫌弃了,直接打入冷宫,饥寒交迫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按照心田的话来推测,谢春和八成就是故意为之,朱崇升都私下来低头了,而她还是昂首不服,就是有古怪。 嫔也不低了,至少还能保住一个位份。 为玉思忖了一下,和他说:“这件事板上钉钉的话,你觉得陛下的名声会如何?” 谢与归眼神微顿。 为玉话锋一转,“陛下要的就是谢、张两家病急乱投医,陛下就是要让朝堂上下都看看,谢、张两家的手都能伸到皇帝的家里来了,若是朕还不处置,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皇室笑话?” 谢与归闭了闭眼,再抬眸已不见丝毫愤怒,眸子如深潭般,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素日只是胡闹,这种大事定然是有人出了主意的。” 谢与归想也不想丢出两个字:“谢双。” 谢双专门来见过谢春和,那日他事多就没陪着。 为玉耸耸肩,“我不知道,反正现在京城最津津乐道的不就是,谢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宁家吗?那就让人觉得,皇帝有这个想法就是了。” 谢与归嘴上不说,也不准周遭议论此事,但心中也是这样觉得,朱崇升迟早会对承国公府下手,或迟或晚,此前逼着承国公府将谢春和送入宫中,不就是一次试探吗。 说着,为玉压低声音,“到时候前线的真相揭开,你大哥和姐夫真为国捐躯了,陛下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会让他自寻臭名,让他身败名裂。” “所有人都会认为,陛下当年如何对宁家,就会如何对谢家,你觉得陛下有胆子吗?” 人言可畏,哪怕是天子也是害怕的。 “宁家当年是在北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有土皇帝称霸一方,所以陛下处之而后快,甚至都给不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但,谢家是在天子眼皮子下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的。” “不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吗?” 为玉眼里浮现那日倒地的宁家余孽。 “若是谢家的余孽和宁家的余孽携手共进退了,而且都是盘踞北地的两股大势力,你说,谁打得过?北地只要有能者揭竿而起,立刻就会起兵造反的。” “所以,陛下不让谢双立刻回去,就是害怕这个事。” 朱崇升害怕谢双回去握住兵权,帮着承国公府制衡他。 为玉声音又压低了很多,“你最好找人到处散播下,娘娘为何惹怒的陛下的缘由始末,到时候不就是很热闹了?” 谢与归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为玉打的算盘,是要陛下不得人心。 人心所向才是明君,用朱崇圣最在乎的刀来捅他,才最有用。 “至于这此谢、张两家疏通的人脉网,既然拿了我们的好处和承诺,想来这次帮不成咱们,下次有事,自然随叫随到了。” 谢与归垂眸,“好,多谢了。” 为玉摇摇头。 谢与归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谢家敢让他在御前走动办差,是知道他心思多活络的。 ** 为玉跟着谢汀兰坐马车出宫。 安静中,谢汀兰主动说:“侯府我已经料理好了,你什么时候带着盼哥儿回来。” 为玉看她。 “我想明白了,我想通了。”谢汀兰握住为玉的手,“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还是你们的。” 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不用再刻意隐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也明白你们的苦心了,其实,我也一直有些怀疑的。” 谢与归长住侯府那两个月,她就觉得心里颇不对劲,跟着就是被骗回谢家,看到前线来的书信,激动之余,又回忆起谢与归看信眼泪花都闪出来,再到谢双的咄咄逼人。 其实都在间接地告诉她,她最不想接受的局面, “但我很想他能回来,所以每次看到盼哥儿的脸,我都会想起她,想着他,我就心疼地想去死,我真的不能没有争鸣啊。” 谢汀兰摁住为玉的手,“让我说完,这些话,我要说完。” “你去浆洗处,是我懦弱,想的不过两三日,你就能回来,后面去求了太太、老太太无果,我就想着,若是用强地把你弄出来,反倒是让我们两个人在侯府都过不好,等着我平安生下孩子,你就能回来了。” 她并不知道为玉差点死在浆洗处。 “我心中只有争鸣,我要你们所有人来帮我,是我该死……” “可我也是谢家的闺女。”谢汀兰咽了咽喉,露出个笑,“我不差的,我们学的东西都一样的,我不差的,我只是狠不下心。” 说着,谢汀兰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赵茹慧怎么可以用安哥儿来伤害你!” 为玉与她情同手足,安哥儿是她看着长大的乖娃娃。 这两个人得罪谁了? “人怎么坏成这样!” 为玉伸手抱着她。 “你不会撒谎,你嘴上说不怎么喜欢安哥儿,你要真的不喜欢他,就不会让他过继给我,安哥儿也不会撒谎,只是所有人都坚信,没有母亲会去害孩子。” 而那一天,谢汀兰就助纣为虐干了伤害盼哥儿的事, “我害怕盘哥儿哭闹,那些人会打他骂他,所以才偷了谢双表哥的药,我只用了一点点,他还好吗?” “挺好的,夫人要跟着去国公府看看吗?” 谢汀兰摇摇头,她还是无法面对盘哥儿那张酷似张争鸣的脸。 “我不回去,你等我叫你回来再回来。” 这是她自己有主意的意思了,为玉就不多插手了。 马车停在承国公府。 看弯腰出去的为玉,“谢双表哥会死吗?”谢汀兰突然问。 为玉推门的同时留给谢汀兰一句。 “他死了,下一个去送死的就是与归了。” 京城谢家,老宅谢家,都要落到谢与归的肩上了。 谢汀兰心中一梗。 她后悔对谢双说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了。 第74章 过继,我答应! 回到承国公府,为玉将今日谢汀兰的话告知谢老太太、姜云嫦后,总算是没事了。 谢与归不天黑不回来,谢知义、张睿泽肯定在谈事,谢汀兰自己回去了。 只有她一个人了。 正当她从角门出去,正在抖裙摆时,一声表妹传来。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为玉回过头,就看巷子口谢双似乎等了许久,靠着墙壁的背脊慢慢打直。 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这句话,谢双很适合。 谢双薄唇微抿,神色冷漠,眸光清绝,“表妹一个人去何处?带我一个呗。” 为玉回身就要回去,“突然想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能让表妹亲自偷偷摸摸出去的,怕不是小事吧。”谢双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目光没什么善意,“丁妈妈一把年纪了,你让人藏在郊外给人洗衣裳藏身。” “你把丁妈妈怎么了?”为玉直接走上前。 谢双不回答,反而问:“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说不认识那些宁家余孽。” 为玉瞥他一眼,“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宁家出事我才几岁,我看过几个人?看过了能记住的又有几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小婴儿都变成大人了。” 谢双点点头,“有道理。”他忽而问,“可他们是宁家做过事的人呢?你真的一个都不救吗?” 为玉不为所动,“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是,自保都艰难,且谋杀皇帝本就是诛杀大罪,有什么好救的?” “有什么好救的。”谢双仿佛听到了很有趣的话,微微冷笑。 为玉冷着脸,“和宁家有关系的陛下都要杀,那么北地除开十五年前新出生的孩子,谁没有被宁家保护庇佑过呢?陛下是要杀多少人?” “我谁都救不了,我只想自己苟活。” 谢双似乎是笑了一声,为玉听得不真切,就听他嘲讽的声音传到耳中。 “那你还找什么丁妈妈?又当女表子又立牌坊吗?” 为玉彻底冷了脸,一点表情都没有,“表哥对我咄咄逼人,究竟是要为何,我的身份已经全部告知。” 谢双笑意更深,“真的全部告知了吗?” 为玉正气十足,“那不然呢?” 谢双好整似暇地望着为玉的一脸坦荡,“我就是觉得你的假皮子太多了,我很不信。” 为玉忍无可忍:“信不信在你,你可以找国公爷、国公夫人确定,你不信我,总是要信他们吧。” 谢双又笑了一声。 笑得很嘲讽,说出的话更是不屑,“你是谁,别人如何清楚。” “若你只想苟住一条命,那就不要奢求太多,谢与归若是再出事,谢家的下场会比宁家还要血腥。” 为玉含笑,“自然,我只想活命。” 谢双:“宁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安分的人来,稀奇。” 为玉皮笑肉不笑,“我很珍惜小命的,表哥。” 谢双让出路,为玉见他要放自己走了,“表哥担心太过多余,谢家是我最后一片瓦了,我比谁都希望谢家相安无事。” 又几日,谢春和从妃位降到嫔位,依旧是钟粹宫之主,众人看谢、张两家都没拼死拼活护着,一部分人觉得,可能是等大捷了,谢浮光用军功给妹妹添把火,直接变成皇贵妃,也有说,这是谢家对皇权的臣服。 安阳侯府今日倒是有些热闹,除开安阳侯张睿泽外,连着张老太太都被请了出来。 屋子里能来的谢家人都来齐了,谢知义、姜云嫦、谢与归、谢双。 张睿泽看谢汀兰,“兰儿,你把咱们都叫来是要说什么?”他非常满意这位儿媳妇,从小看着长大,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和张争鸣不争不抢的性子很合得来。 谢汀兰起身,“都是自己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谢双突然抬手,“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外面许创在给他招手,必然是有大事才会如此,又看了眼谢与归,让他不必担心,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话被打断也不要紧,谢汀兰继续说,“我答应过继一事。” 一句话出来,屋子安静了半瞬。 “但我有个要求。”谢汀兰继续说,“我问过了林太医,林太医说了,盼哥儿长大些就会好很多,那我们就以五年为准,若是五年后,盼哥儿福薄命浅,那么,我就将安哥儿过继到我名下,以后承袭爵位。” “这五年,安哥儿的学业以后有侯府接管,这孩子是侯府的希望,不应锁在府内,也可以跟着去军营走走,涨涨世面。” 赵茹慧觉得意思不对,“大嫂你要做什么?” 谢汀兰说:“安哥儿日后除开去私塾,军营也应去看看,谢双表哥也说过——” “抱歉。”谢双声音从外面响起,对着张睿泽招手,“侯爷,能帮我参谋参谋吗?” 张睿泽点头,谢双的本事武将都耳闻过,他都不敢拿主意的,肯定是不能耽搁的大事,“你们继续说,这事儿我没意见。” 谢汀兰继续说:“谢双表哥说过,他愿意教导安哥儿,那么,不如让让他带安哥儿出去走走看看也成。” 所有人都听懂了。 谢汀兰是在以一种折中的方式,把安哥儿从赵茹慧身边带走。 盼哥儿若是活不过五岁,那么,安哥儿就会被过继过去,这五年也不会让安哥儿白蹉跎,所以谢家一定会将他教导的极好。 同时谢双也会答应,毕竟五年以后,万一安哥儿就是小小世子了呢,谢双一对一的教导,自然就是要把安哥儿带在身边。 赵茹慧若是敢在这五年里,对盼哥儿下手,那么,安哥儿在谢家人手里,也不会好过。 “我觉得很不错,你们呢?”谢汀兰直接问张老太太,“公爹刚刚说了没意见了,老太太觉得呢?” 赵茹慧起身,“不行,不行……” 让安哥儿和谢家人亲近,不就是离间他们母子吗? 谢与归:“为何不行,安哥儿现在也记事了,知道你是她亲娘,想和我家搭上关系的人多得很,你是要断送了安哥儿的前途吗?” 赵茹慧的最大王牌就是安哥儿。 只要给她拿走,她就会安分守己了。 第75章 狗老天,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二弟妹是觉得,谢家不会对安哥儿好吗?”谢汀兰问。 赵茹慧:“自是没有——” “那就是觉得,我们谢家对安哥儿很不错了。”赵茹慧含笑,“怎么,二弟妹还不放心我吗?” 赵茹慧只能哀求的目光去看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垂眸,“我觉得可行。” 赵茹慧跌坐下来,目光望向谢汀兰,眼神如同毒蛇扑咬。 谢汀兰当作看不见。 五年的时间,足够盼哥儿平安长大,安哥儿也能摆脱赵茹慧控制,受到君子教导成为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这个孩子必然是侯府的希望,绝对不能被赵茹慧一己之私毁于一旦。 这样,侯府将来才有希望。 而她,会在侯府掌握彻底的话语权,能稳稳地坐稳世子夫人的位置。 即便没有张争鸣,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为了所有人。 谢汀兰瞧着姜云嫦投来的欣慰目光,努力的笑了笑。 “谢三,你出来一下。”谢双又招招手。 谢汀兰给了为玉一个眼神,让去看看。 为玉跟着出去。 就见张睿泽捂面痛哭,谢双肉眼可见的手抖,将一封信递给谢与归。 怎么了? 为玉走上前,跟着就看谢与归脚步虚浮,踉跄后退。 为玉、谢双同时拽着他。 书信的内容,为玉扫到了。 是张争鸣的字迹。 内容还没看清楚,谢与归捏着信函就冲了出去。 张睿泽深吸口气,“我跟着去,有偶,你,你看着办吧。” 为玉看谢双,“刚刚那封信——”她与谢双四目相对,是张争鸣的字迹吧,是吧?她没有产生幻觉,也没有认错吧。 谢双深吸口气,声音有些颤,“你先当什么都没看到。” 为玉抓着他,“什么意思,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感觉谢双在发抖,忍不住松开了手,“你别吓我。” 谢双说:“张争鸣带着谢浮光回来了,现在人在雍州,不敢贸然回京,所以秘密联络了安阳侯的亲随来京城送信,我现在要入大内……” 为玉伸手扶着他,比起迟早会知道的信函内容,她更担心谢双,“你在发抖,你的手很冷,还有,你的脸比死人都白,要不要叫林太医来给你看看。” 谢双推开为玉,“你去让国公爷出来一下。” 为玉将谢双交给许创,回头看了谢双几眼,走了进去。 有个很恐怕的怀疑在她心中升起。 张争鸣带着谢浮光回来了。 带着谢浮光回来? 所以,很有可能是: ——张争鸣活着,但是,谢浮光死了。 为玉脸色一僵。 屋子里已经讨论完了,赵茹慧不认命地跪在地上哭嚎。 “国公爷,表公子让你出去一下。” 谢知义刚刚就如坐针毡,此刻听到话,立刻就大步出去。 姜云嫦代表国公府保证了会对安哥儿好,就带着谢汀兰出去了。 为玉跟着二人背后,手指一寸寸捏紧,感觉手臂都要麻了。 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接受了谢浮光、张争鸣的死讯后。 突然告诉他们,消息可能有变。 “怎么一直不说话?”姜云嫦扭头看为玉。 谢汀兰也说:“怎么,问你出去发生了何事,你也不说话。” 为玉极快回神:“我出去时,谢三就跟着侯爷走了。” 姜云嫦蹙眉,“应该是朝廷的事,才过年关就有大事,这可不是好兆头。” 回了四暖居。 谢汀兰主动说:“三弟、为玉的八字我也找人看了,三月初一就是个好日子,咱们把婚事办了吧。” 眼下二月十六,“早早办了,咱们都安心。”谢汀兰说,“拖得越晚变数越多。” 姜云嫦有点没料到,“汀兰,你这是?” 谢汀兰:“我想明白了,也请母亲不要为我担忧,为玉陪了我五年,我不能再耽搁她和三弟了。” 为玉还没从谢双的话里醒过神,又被谢汀兰突如其来,要将她嫁出去的话弄的脑子眩晕。 “一切从简。”谢汀兰斩钉截铁,“就对外说,为玉是老宅表亲,不用大办宴席,就咱们内亲吃个饭就成。” 这太简单了吧,姜云嫦说:“这事儿你开口了,我回去和老太太商议下。” “一定要快。”谢汀兰说。 送走姜云嫦,为玉就瞧着谢汀兰似乎换了个人一样,和院子上下各处丫鬟,婆子招呼,甚至还主动去抱了抱盼哥儿在院子遛弯。 更让为玉没想到的是,谢汀兰已经在给她选喜服了。 “这几匹料子都很衬你。”谢汀兰抓着喜服给为玉比划,“你看好了,我就找绣娘加急给你弄成衣。” “过些日子与归戴冠了,你在过门,是双喜呢。” 谢与归二月二十五的生辰,今年他的生辰很特殊,满二十可以戴冠,也会被赐予表字了。 “夫人,是不是太着急了?”为玉看给她看花样的人。 “得急。”谢汀兰声音淡淡的,“得在前线真实消息回来之前,把你嫁给三弟。” 要是因为她,让二人错过了,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若谢浮光真的死了,谢与归成了小公爷,他的婚事就不能草率了。 “怎么?你不想嫁给三弟吗?” 为玉伸手将她抱住,“表姐,谢谢你。” 谢汀兰笑笑,嗓音有些酸涩,“看看呢,你觉得哪个图案好?” “我觉得都很好。” 二人坐在一起看着花样,享受着夜的安宁。 已经深夜,外面急促的敲门声让为玉惊醒,睡在她旁边的谢汀兰也吓得睁眼。 为玉心中一沉,知道真正的暴风骤雨来临了。 “怎么了?”谢汀兰问。 婆子大声说:“大内来话了,说前线战事暂时大捷,世子爷已到雍州!” 谢汀兰惊呼:“世子爷在哪里?” 张争鸣回来了?他没有死吗?巨大的喜悦让谢汀兰脸上已经止不住露出喜色。 她翻身下床去穿衣裳,听着外面的婆子回话。 “雍州!世子爷眼下在雍州!”外面婆子说着,跟着就是哭声,“带着,带着谢小公爷的棺椁回来了!” “谁的棺椁?”谢汀兰推门。 婆子泪流满面,“谢小公爷,您大哥,为国捐躯了……” “我、大、哥、死、了?”谢汀兰一字一句问,又不可思议的自己念了一遍,“我大哥谢浮光死了?” 婆子点头。 谢汀兰哈了一声,跟着笑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哥功夫鲜有敌手,怎么——” 话未讲完,谢汀兰当在一惊一悲中当场晕死过去。 为玉将她抱住,“让林太医过来!快!” 她掐谢汀兰人中,真是咒骂了一句,“狗老天,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第76章 谢浮光的牌位 一夕之间,承国公府再度被京城热议。 前线传来消息,谢浮光、张争鸣反杀敌军,追杀中,谢浮光身死殉国,张争鸣捡回一条命,因兹事体大,不敢直接公布于众,密而不发,暗中送谢浮光遗体回京,避免路上被敌军围剿毁尸泄愤。 这是大内给出的说法。 至于具体的,除开当事人无人知晓。 但北伐五年,总算取胜,从此后北境安宁,是国之喜事。 谢与归、张睿泽同去雍州接应张争鸣、谢浮光遗体。 一时之间,京城欢喜有人愁。 平阳侯府谢天谢地谢祖宗,感激让张争鸣捡回一条命。 承国公府则是披麻戴孝哭声不断。 皇帝朱崇升于二月二十八亲出城门迎接凯旋的张争鸣,谢浮光遗体。 这一日天不见光,乌云压城,前一日一场大雪,让京外一片洁白,像是专门给谢浮光准备的一般。 百官与京城自发而来的百姓浩浩汤汤等着城外。 为玉搀着已经站不稳谢汀兰,给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儿,目光望着被谢双搀扶着的谢知义,和推开婆子走上前的姜云嫦。 忽而狂风起,有纸钱被吹到眼前。 昭示着送官队的靠近。 很快,车、马、人都出现在目光中。 谢与归居中,在对面最前面,额头缠着白带,随着狂风乱舞,身上穿着麻衣,神色憔悴眼底泛红,眼底满是哀伤,一张脸毫无血气可言,手中抱着谢浮光的牌位。 这是谢家得知谢浮光死讯立刻做出送过去的。 谢浮光是北伐主帅,得居首位回来。 谢与归是他的弟弟,他没有儿子,弟弟如半子,是他的捧灵人。 都不等队伍过来,朱崇升直接朝前而去,百官和百姓们都不约而同跟上。 谢与归翻身下马,对着朱崇升跪下,咬紧牙关忍着悲痛,“臣代兄长谢浮光拜见陛下,北伐已胜,还请陛下示下。” 朱崇升也不禁酸了眼眶,把谢与归搀扶起来,“你们兄弟都起来。” 他用指腹轻轻拂了下牌位上的灰尘,“浮光,你是社稷的功臣。” 又拍了拍谢与归的肩头。 “与归,你马上就弱冠了,是男子汉了。” “以后国公府的重担都落在你身上了,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朕。” 后面的马车被人搀下来的是张争鸣。 张争鸣扑跪在朱崇升跟前,毫无曾经的风光月霁,瞧着埋汰瘦弱,哭腔泛起,“陛下,浮光,浮光……” 话再也说不出来。 朱崇升亲扶起张争鸣,安抚他的情绪,“辛苦你和浮光了,朝堂和百姓都记得你们。” 跟着,谢家人都涌了上去。 “浮光在哪里?”谢知义急问,双眼红红。 谢与归目光望着后面的棺椁。 张争鸣望着过来的妻子,更是自责,心中酸楚难当,“汀兰,我对不起你……” 谢汀兰根本不听他的话,越过他朝着后面的棺椁而去,嘴里叫着大哥。 为玉与她一道过去。 谢知义摸着棺椁,不敢想象里面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痛呼,“浮光,浮光,你怎么就撇下爹爹走了啊,你让你妹妹弟弟们怎么办啊!” 人群中压抑的哭声开始溢出来。 谢汀兰甚至连着棺椁都不敢碰,跌坐在地上,直接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哥,我的大哥……” 随着这声号啕,人群之中响起深深浅浅的哭声。 张争鸣过去扶着谢汀兰,“汀兰,大哥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身体。” 谢汀兰一把推开张争鸣,借着为玉的搀扶起身,眼里含着泪水,对张争鸣的痛哭流涕的怨怼,“大哥是去帮你的,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大哥,我的大哥,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回来!” 张争鸣面对妻子的质问,除开抱歉说不出任何字眼。 “开棺!” 姜云嫦斩钉截铁的话响起。 所有人都镇住,哭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姜云嫦走上前,红着眼,哑着嗓子,神情非常执拗,“我不信这是我儿,我要自己看!” 张争鸣跪下阻止:“岳母——” “闭嘴!”姜云嫦看向谢与归,命令:“打开,我要自己看!” 谢与归闭眼夹断泪水,“母亲,我亲自装——” “是你亲自,不是我亲自!”姜云嫦眼底锋芒毕露,怒声打断谢与归,“开棺!” 张争鸣跪在地上,“我亲眼看大哥死在我面前,看着他慢慢腐烂,看着他慢慢变成白骨……现在打开,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姜云嫦不管不顾,“打开!我是她亲娘,我要见他一眼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拦着我!” 朱崇升的声音响起。 “开棺吧。” 他别过脸,露出心疼,“随国公夫人的意思。” 棺材被推开。 姜云嫦伸手进去,指尖在轻轻颤抖,最后手指停留在某处肋骨断裂上,泪珠骤然落下。 这是她被谢浮光不肯议亲气得半死时,一脚踹断的。 “浮光,娘知道你是条好汉子,是个爷们儿,好好去吧。” 姜云嫦手在骷髅头上轻轻一划,似乎是在帮他瞑目。 又问旁边,“你们要看看浮光最后一面吗?” 谢与归到雍州就看过了,眼下根本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为玉搀着谢汀兰,二人互相依靠着上前,终究只是一眼,二人皆是泪如雨下,脚步松动,全身气力都被抽走。 谢与归、张争鸣同时上前搀着二人。 二人都推开搀扶的人,两手抠着棺材边,眼泪模糊去看化成白骨的谢浮光。 “大哥,大哥……” “小公爷……”为玉脑袋低着手,眼泪鼻涕一通落下。 朱崇升将手上扳指取下,交给身边的太监,让他放在棺材中,算是对谢浮光的奖赏。 “谢浮光征战十年,平定东、南、北三地有功,特封镇边大将军。” 这些死后的追封,对国公府没什么用,但谢与归还是上前跪谢,“臣替兄长拜谢皇恩浩荡。” 既已封了镇边大将军了,那么,就绝对不会恢复谢春和的位分了。 朱崇升开口:“死者为大,其余事等着七日后再议,回城吧。” 第77章 是,谢三回京当日我就知道。 回到承国公府,吊唁的人都在府门外排起长龙。 谢与归跪着蒲团上,望着牌位上谢浮光三个字,无声流泪,谢汀兰跪着旁边靠在为玉肩头泣不成声。 为玉听到了谢与归的痛苦的声音。 “七日后,我就是弱冠之年了,可以戴冠了,大哥,我不想这样长大……” 为玉心口止不住疼,目光看向外面还要努力控制情绪和宾客打交道的谢知义、姜云嫦,更是心如刀绞。 她叫了碧溪过来陪着谢汀兰,起身走了出去。 “国公爷、国公夫人先去休息吧,我和管家来安排宾客。”为玉主动说,京城女眷她几乎都认识,和承国公府、平阳侯府有交集往来的官员也都脸熟。 谢知义、姜云嫦没有拒绝。 直到入夜,国公府才安静了些。 谢老太太将人都叫了来,吩咐所有人下人都出去。 “为玉,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为玉站在门口,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谢老太太先开口,“我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下。” 跟着是谢知义的声音,“母亲但说无妨。” 谢老太太在说话,“我看,三日后就下葬吧。” “不成。”谢双的声音响起。 谢老太太有点不悦的声音响起,“这是我谢家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为玉忍不住掀开门帘去看。 谢双说这话,只是怕自己出事连累国公府。 国公府若是这样说,就太伤谢双的心了。 为玉就见谢双起身,而后掀开衣摆跪着地上。 “我撒谎了,谢浮光、张争鸣四个月前就已经出事,还赔上了四万人。” “虽是大捷,却是惨胜,眼下必须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和张争鸣想好说辞。” “所以,不能三日后就下葬。” “这种事你怎么敢撒谎的!”谢老太太震怒,“四万人都没有了,这种消息你知道你欺瞒下来,会连累多少人吗?” 谢双还是原有的说辞:“我和京城谢家没关系,族谱随便翻。” 要死我一个人死,不会连累国公府一个人。 谢老太太气得抓着杯盏给他砸过去。 谢与归直接以身挡住,跪着谢双面前,“这件事,孙儿也知道。” 谢老太太拍桌,“糊涂,混账!” 跟着谢汀兰也跪下来,“我也知道。” “为玉,为玉,你是不是也知道!”谢老太太叫人。 为玉上前跪着谢双旁边。 “是,谢三回京当日我就知道。” “两个将领生死不明,葬送四万人,若是直接告之陛下,谢家、张家都会出事。” “如今世子爷回京,谢双知晓北地全部情况,只要好好运筹,说辞圆上,不仅无罪只会有功,到底……” 为玉闭眼忍着泪意,“小公爷已经死了,他没有抛弃四万将士独活。” 谢老太太气得捶胸,“你们,你们……” 所有人都知道七天后是什么日子,也都知道张老太太说要提前下葬是为了规避什么,但是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你们真是胡来。”谢老太太摆手,“都给我走,都给我走!” 人都没走,因为需要商量所有事。 回侯府的张争鸣,张睿泽也来了,所有人都聚在屋子里商议。 张睿泽率先开口,“出事当日到底发生何事?都说实话,这里都是自己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字的慌都不能有。” 张争鸣开口,“当日是谢浮光提议出兵,我带兵先去探路了,送回了一次敌军在撤退的情报。” 意思是,后面的事情都不清楚了,我都没参与。 谢双开口:“并非提议,只是推演下,加上你首次送回的情报,说敌军在撤退,浮光才说可以出兵” 他顿了顿,“但我更认为是敌人要引诱我们,不认可出兵,谢浮光和我吵了一架,我就,我就走了……” 他半张脸都被撑起的手挡住,“我以为他肯定就会让张争鸣回来了。” 意思是,他被谢浮光气走了,后面如何出兵的他不是很清楚。 谢与归接着说:“大哥是听了表哥话没有动,是过了半日都没有得到姐夫情况,觉得姐夫是中计了,便让人带了一队人马去探,发现有大军。” “恐姐夫出事,就命我留守军营,给了我一万兵力做援军,我也派人去告知了谢表哥。” 意思很明确,不是不听谢双的话乱出兵,是去救可能被围困的张争鸣。 张争鸣:“我当时已经受伤,带去五千人几乎全灭,是谢浮光带了一万人来救了我。” “但是,敌军来了更多的人,他们的目标,是谢浮光,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谢浮光,我让他走别管我,他不愿意。” 说着,他看向谢汀兰,“他说答应了汀兰要带着我回去,跟着就是我们让一队人突围出去,求援。” 谢与归:“我得到了求援信,也给表哥送了口信去,带了一万人去控制了局势,敌军的驰援还未到,但主将跑了。” “局势控制住了,你们为什么不回来!”谢双听着这话暴怒拍桌。 谢与归:“我也让回来,大哥和姐夫说,敌军已经没有人了,只要追上去杀了首领,北地就会彻底安宁了。” “可我们当时只有两千人不到了,但是大哥说,对面最多五百人,除开我,所有人都愿意去追……” 谢双崩溃捂脸,“蠢货,都是蠢货!” 谢与归:“跟着敌军驰援来了,我被打晕藏在尸体里,后面被你带人来就走。” 谢知义看张争鸣,“后面呢?” 张争鸣:“我和谢浮光发现中计后,在掩护下逃走了,浮光伤得比我重,他本让我放弃他,说敌军只要他,我不肯,最后我干脆搏了一把,跳下了河,被人救起来了。” “我睁眼时,浮光就在我旁边,救我的人就告诉我,浮光死了,我求他们保留好浮光,我只敢说自己是兵士,等着能彻底起身活动,确定了身在何处,才敢带着浮光回营地。” “我知道你和与归隐瞒一切,只能带着几个人回京,因是隐姓埋名就不能走官道,又带着浮光的棺材,都是宿在外面,城里太招摇了,到雍州后,我就联络了我父亲的人。” 屋子安静了一瞬。 “那现在你们想如何?”谢双问,“是要和对待张争流一样,对待谢浮光吗?张争流那次你们父子诬陷他我不在,这一次,你们休想!”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莽撞出兵的罪名给谢浮光,把带援军力挽狂澜的名头给张争鸣,人都死了,能如何追究? 但是活着的人有功,就要奖赏。 第78章 真是看她一眼,都少活几日。 谢双冷冽声音响起,他强调,“驰援的是谢与归!最后是我带着别处的援军绞杀敌军取下的首级!” “给陛下实话实说,是要两家都不得好死吗?”张睿泽也沉下声气。 又开口,说:“只有如此,国公府才不会有任何事,侯府和国公府本就是亲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争这些。” 听这话,站在谢汀兰旁边的为玉眼带讥笑。 何必争这些,那为什么不让张争鸣抗呢?就欺负谢浮光死了不会说话? 谢双不为所动,垂下眼眸,淡淡地瞟了眼张睿泽。 “侯爷不过是想把张争鸣拉出来,再踩着谢浮光给你儿子的荣耀罢了。” 谢双转着指尖的扳指,目光盯向张争鸣,“你也不吭声吗?” 张争鸣神情复杂,半晌,他开口:“我可以实话实说。” 屋子气氛凝滞了下。 实话实说谁都没有好处。 “国公府没有子嗣,侯府还有两个孩子……” 是谢汀兰的声音。 为玉伸手摁她的肩头,一寸寸用力让她闭嘴。 这个节骨眼,做主的是国公府、侯府当家的人,其余晚辈只是来协商的。 说白了就是听着就好了。 瞎掺和谁都不讨好! 更别说你谢汀兰既是谢浮光的亲妹妹,又是张争鸣的妻子。 谢汀兰依旧继续开口。 “张争流明面已是战败之将,若是争鸣也被扣上个莽撞带兵,导致牺牲四万人惨胜,还搭上了大哥的命,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盼哥儿以后会被京城如何看,安哥儿也会被牵连的。” 谢与归目光冷漠地望着谢汀兰。 谢汀兰被弟弟刀子似的目光吓得捏着手指。 “我知道,我作为谢家的女儿,说出这种话猪狗不如。” “我难道不知道外面正堂棺材里的是我哥哥吗?” “是你们说的,死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你们也说了,的确是大哥觉得可以打,所以才会让争鸣去探查,若是他不准,争鸣会去吗?” 谢双睨她一眼,声音淡漠,“你这意思,还是谢浮光差点害死张争鸣的?” 谢汀兰很怵谢双,咬着牙说:“谢双,我敬你是大哥都佩服的人,所以才叫你一声表哥,这是我国公府和侯府的事,你自己也说了,你和京城谢家无关,这件事,你不要掺和!” 谢双拍桌而起,眼神寒峭,说:“这和我是谁无关,北地战局我是军师!我有说话权!” 他目光落在屋子每一个身上。 “想把脏水给谢浮光,你们先我让死了再想!” “你们敢去陛下跟前说,我就敢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以命给谢浮光求公道!” 他指着张争鸣,彻底冷了脸,“你张争鸣能镇得住北地战局吗!谢浮光死了的消息已经公之于众,敌军迟早还会集结而来,我若死了,只会加快他们压境的速度!” 他又指着谢与归,同谢知义、姜云嫦说:“我死了,下一个去战场等死的就是谢与归,我若是解甲归田让朝堂找不到我,北地战事再起,马上死的就是谢与归。” 最后,他指着谢汀兰,真是看她一眼,都少活几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为了你丈夫的荣耀,让你大哥征战十年成为一场笑话吗?” “你大哥是笑话,你就是个活着的笑话!” 为玉真不知道谢汀兰这时候抖什么机灵。 谢家人不开口,那就是不赞成,是无声的反驳。 谢汀兰为什么要代表谢家同意? 她的身份最尴尬,闭嘴才是上上策。 谢汀兰看了他一会儿,“那依着你的意思,怎么和陛下说,如何又能让大哥好,又能让争鸣能活得清白?” 谢双看张争鸣,寒声说:“我就奇怪了,你们侯府不是来了两个人吗?为什么是两个姓谢的在这里吵?” “你如果真的打算说实话,为什么会让你父亲说出刚刚那种话?” “你已经踩着亲弟弟平安无事了一次,还要踩着你大舅哥荣耀一次吗?” 这话显然将张争鸣刺激得不轻,他也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说实话?” “你以为你没错吗?若是你不和谢浮光吵架,你不吵完就走,谢浮光有可能在你面前带兵来找我吗?” “原本死的只有我!是你,把谢浮光送来替我死的!” 谢双被刺得双眸一红。 “明明死的只有我,没有谢浮光,也达不到四万人的牺牲,你是军师,哪有军师气不过就走的啊,你当时为什么要走!” 张瞻一把扯着谢双衣领,使劲摇晃他。 “回答我啊,为什么?你能压不住谢浮光的脾气?那个一脚把他踹得不敢吭声的谢双死了吗?” “你分明知道他就是想结束北地战局,带着我们回京,所以会有些不冷静,你为什么还是随他了?” “不就是你也觉得,有可能真是最后一战了吗?所以你才走了,所以谢浮光才敢带兵来?” “倒是我的错了?” “难道是我的错吗?” “我已经走了,去前面了,只有你和谢浮光在一起。” “与归,与归他懂什么啊,你居然还敢让与归来,你不知道谢家只有他一个男子了吗?” “若是,若是你带着一万援兵来,若是你来了。” 看撕扯的二人,谢与归开口,“就算谢双在,去的也只有我,姐夫,表哥都冷静些吧。” 这件事他不能轻易开口发表看法,到底两家关系是姻亲,谢浮光、张争鸣又是并肩作战。 可要所有的罪责都让谢浮光承担,他也绝对不会妥协。 你们张家要踩着自个人位极人臣我不管,但踩着我谢家人,就不能。 “都闭嘴。”谢老太太终于开口,又说:“就按照侯府的意思办。” 谢知义、姜云嫦都是狠狠一闭眼,别过了头。 谢双瞪眸,“老太太……” 谢与归呼吸凝滞,“祖母!”不可啊! 谢老太太望着谢双,目光平静。 “谢双,你到底不是我们的正经亲戚,这件事就别插手了。“ “弄得太难看了,谢家老宅那头也会因为你,所有人都过得不好的。” “老宅那边都是靠着国公府接济过日子的,就算想着这个,你也不会去撞死对不对?” “浮光也会觉得,这样安排最好。” 第79章 或者,我们可以赌一把。 谢双觉得不可思议。 谢知义开口:“我也赞成。” 姜云嫦:“我没有意见。” 谢汀兰:“这样对活着的人都好。” 谢与归似乎想说什么,被姜云嫦目光扫过,别过头没有说话。 谢双觉得很不可思议。 扭头走了出去。 谢老太太目光示意为玉跟出去看看。 为玉掀帘子追了出去。 谢双救不了张争鸣,也救不了谢浮光。 这两个死了的人,都愿意为了活着的人过得更好,背负一切。 所以谢双怒火无处发泄。 只有谢汀兰主动和他说清楚里面的一切。 “表公子!” 见谢双眼眶在泛红,为玉要挡住他的步伐一顿。 谢双错身朝院外走。 姜云嫦声音传来,“为玉,拦着有偶!” 为玉这才伸手抓着谢双衣袖。 姜云嫦、谢与归、谢知义都跑了出来。 谢双盯着为玉,“怎么,你也觉得把一切推给谢浮光才是对的吗?” 为玉当然觉得不对,“或者,我们可以赌一把。” 谢双:“什么意思?” 为玉在迟疑。 谢与归声音传来,“为玉,你有什么就说。” 为玉犹豫:“如果表哥在北地话语权很高的话……” “很高,你说就是。”谢双直接。 为玉:“那就让京城的人自己去查,也能看出陛下是要什么结果。” “若查出来的不是真相,那么就是造谣,我们还能反杀回去。” “都不必等七日,过了三日就去,在陛下跟前什么都不必说,哭就好了。” 为玉看走出来的张争鸣。 “世子爷只需要在陛下审问时,哭着求死就成。” “然后,再让受过两家恩情的人,去午门跪着求情。” “这个时候,真相重要,还是安抚民心更重要呢?” “陛下不敢赐死唯一活着的世子爷,只会安抚国公府后,再论功行赏。” “惨胜也是胜呢。” 这才是关键。 北伐是胜利的了。 为玉说完,松开谢双的手,“这是愚见,或者表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若是有,谢双都不会给张睿泽说话的机会。 谢双觉得这法子有点蠢。 但比张瑞泽的主意更像人话。 张争鸣再度开口:“我都可以,谢双,你想如何,我听你的。” 谢汀兰:“世子!” “姐,你闭嘴吧!”谢与归忍无可忍。 谢双冷漠地望着所有人,“我和你们不熟,离我远点!”丢下这句话走了出去。 看人走了,为玉回身望着所有人。 “而且现在四姑娘顶撞陛下被贬了位分,若是在让小公爷背上骂名,以后她在后宫如何抬头呢?三公子又如何在同僚面前抬头呢?” “世子爷,你是最明白这种感受的对不对?”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张争鸣的心。 当初让死去的弟弟张争流背负所有罪责。 骂弟弟和骂他又有什么区别?还连累了赵茹慧母子抬不起头。 姜云嫦目光追着谢双,“我去看看有偶,我觉得为玉的法子可以,这样时间也能拖得更久。” 张争鸣也觉得更好,“虽然凶险,但是可以。” 谢汀兰觉得不稳当,“陛下不是傻子,若是,若是惹怒了陛下怎么办?那可以四万人啊!” 为玉目光看向谢汀兰,“我觉得,若是小公爷扛了罪孽,所有人都不会满意,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世子爷要踩着小公爷上位。” 谢浮光领兵本就比张争鸣能耐许多,谁会信他能做出这种事。 谢汀兰依旧不赞同,“若是大哥也保不住,世子也保不住呢?” 为玉很直接,“那就说明,陛下是要重演宁家案。” 谢与归也终于开口,“我也觉得为玉的建议不错,若是无事,就散了吧,我还要去前面给大哥守灵。” 他的目光在张睿泽身上停顿了下,明显带着薄怒,身侧拳头一捏,忍了下来。 眼下没有什么,比让大哥入土为安还要重要。 ** 三日后,谢与归、张争鸣、谢双入宫。 跟着张瞻御前哀嚎求死的言论飞出大内,跟着朱崇升要奖赏的话就传了出来,其他的查访就是后话。 为玉跪着谢汀兰旁边,陪着他给谢浮光守灵。 谢浮光没有孩子,因此就只有弟妹来跪拜守灵。 谢汀兰瞧着火盆里面燃烬的纸钱,丢了几张进去,“为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为玉在给她理着纸钱,只是说:“老太太也和您一样的意思。” 她望着棺材,还是很恍惚,谢浮光何等能耐的人,为何就死了?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世子爷撒谎了什么?” “不会的。”谢汀兰说,“他不会害大哥的!” 为玉说:“我不是说他没讲当日的实话,而是他被救走之后很含糊吗?” 谢汀兰看她,“什么意思?” 为玉垂眸,“你就是,有没有闻到世子爷什么有什么气味吗?” 谢汀兰摇摇头,又说,“应该是谢表哥熏衣裳的香。” 不是,虽然很像,但是不是。 为玉将纸钱递给她。 谢汀兰就说:“等着大哥入土为安了,我会提议让你和三弟快点成亲。” 一定要在小公爷头衔落到谢与归头上之前,把婚事办了。 “不是只有情爱的。”为玉说,“谢三眼下不会想着成亲。” 我也不会。 为玉心中说。 谢浮光的死,可能才是一切的开局。 谢汀兰的脑子只有情爱,这很可怕。 “当日你不该说话。”为玉低声,“国公爷、国公夫人都没开口,就说明,他们是不愿意这样的,但是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你说话,是代表的谢家,还是张家呢?” “这事若是按照侯爷的话成了,那么,你是张家的功臣,但却得罪了国公府,国公府是你的娘家,没有娘家的支持,侯府谁会高看你?” 谢汀兰根本没想这么多,“我当时……” 为玉嘘了一声,不想听她的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因为在你心中,丈夫比亲哥哥重要。 为玉轻声:“我知道的,你不能没有张争鸣。” 听到这话,谢汀兰脸色巨变,“我没有!” 为玉平静地说:“希望你的选择会为你换来想要的东西。” 谢汀兰:“世子爷以后会帮三弟的,你不要担心。” 为玉心中一笑。 第80章 望你居安思危 入宫的三日,等到谢浮光出殡当日才出来。 已到出殡吉时,谢与归换了身窄袖黑袍,捧着谢浮光的牌位出府,走在队伍最前端。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国公府出发,沿途都是自发来送行的人。 京郊卫所专门带着所有兵将前来护行开路。 谢浮光对社稷的功劳,是会在史书留名的。 朱崇升也站在城楼亲自送别。 满城都是哀恸哭泣之声。 谢与归捧着谢浮光牌位,对着城楼之上的朱崇升一拜。 朱崇升抓着一沓纸钱抬手一挥。 谢与归转身离开。 棺材入土,墓碑立起。 承国公府嫡长子镇边大将军谢浮光之墓。 下跪磕头后,谢与归起身,对着周遭说:“今日,还是我二十岁生辰。” “也是我弱冠之年,我的大哥说过,他来给我戴冠。” “只是,他现在不在了。” 姜云嫦捂嘴靠着谢知义低泣。 日后谢与归每一年的生辰,都会是哥哥的忌日。 谢与归目光落到谢双身上,“冠礼还是不能废的,就表哥来吧。” 谢双愣怔。 显然没想到会来这出。 谢知义目光看向谢双,也开口,“你和浮光情同手足,你替浮光给与归行冠礼,名正言顺。” 姜云嫦也点头,“去吧孩子。” 谢双走上前。 谢与归笑笑,“容我换身衣裳,冠礼嘛,还是要漂亮些。” 说着,拿过随从递来的衣裳一甩一套,又拿过外袍落在肩头,双手理着衣襟抖了抖,拿过腰带三两下束上。 问谢双:“如何?” 谢双表情一凝。 谢与归掸了掸衣袖,“怎么样?” 是在问他的衣裳。 这身浮光锦做的衣裳,是给谢浮光的。 此刻被谢与归穿在了身上。 这料子本是谢浮光送回来给姜云嫦的做衣裳的,姜云嫦舍不得,就给谢浮光做了套衣裳,又让裁缝拿去加绣花,让谢浮光凯旋回京当日穿。 结果他带过去,谢浮光穿上整个人都在太阳下发光,张争鸣看得捂眼睛,谢双说绣花太过画蛇添足,他又带回来让绣娘改了。 谢与归原地转了一圈,月色的长袍在风中衣袂翻飞,未曾束起的长发在腰侧晃动,最近他愈发清瘦,整个人都有了锋利的棱角。 他又看向谢双,“我比大哥矮了半个头,也瘦了点,不过是兄弟,肯定是神似的,如何?不会亮瞎你的眼了吧?” 谢双眼眶再一次泛酸。 谢与归背着手走向他,“我替大哥穿给你看。” 又摇了摇脑袋,扬起抹笑意,“别忧心,大哥能做到的,我也能。” 谢双始终隐忍的泪顺着脸颊滚落。 谢与归眼眶也在湿润,“大哥不在了,我在,我会替大哥护着你和谢家老宅所有人。” 他说着,掀开衣摆跪在了地上。 “还请表哥为我束发戴冠。” 边上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发冠送到谢双跟前。 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头冠。 冠礼是大事,国公府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只是一切,都被谢浮光的战死打乱了。 谢双拿起发冠。 是玉质的,君子如玉,温润如玉。 雕着兰花,怎么看着愈发眼熟。 谢与归说,“料子是大哥送回来的,收来的款式图,家里觉得你画得最好。” 谢双看他,“我不是什么说得出名讳的厉害人,你戴冠不是小事,应该找个更厉害的人。” “我心中,表哥就是最能耐的人。”谢与归说。 谢双替他挽发束冠,拒绝了随从递过来的簪子,抬手将自己发上的玉簪拔了下来。 他替谢与归正着冠。 谢浮光一直都说,要回京城给谢与归戴冠,还让他帮忙想几个寓意好的表字。 “你的表字,我想了一个还不错的。” 行冠礼的人赐字是规矩。 谢与归望着谢双,拱手:“还请表哥赐字。” “思危。”谢双说,“居安思危,望你居安思危。” 京城比战场更加凶险,步步都是陷阱,每日都是新的战场,国公府看似权势鼎盛,实则已是烈火烹油,惹天家忌惮。 “你以后身为家主,定要日日思危。” 谢与归将会是新的谢小公爷,以后的承国公。 谢与归俯身叩拜,“谢表哥赐字,我定终生不忘表哥今日赠言。” 忽而风起,谢浮光墓碑前的香烛晃动。 谢与归轻笑,“大哥看到了呢。” 谢双将他搀起,“别跪了,起来吧。” 谢与归抓着他的手,“表哥,我虽然没有大哥厉害,但我在一日,谢家老宅的人都不会有事。” 人以入土,谢与归让队伍都回去,朱崇升让谢双即刻回北地,以免北地生出乱子,他要送送,不过还是要交代几句。 人都散去,谢双站在墓前,似想伸手去触碰,到底没有勇气,手耷拉了下来。 “有偶……” 谢双回头,见着是姜云嫦。 姜云嫦疾步上前,将谢双抱住,柔声安抚他,“别怕,别怕……” 拥抱让谢双似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终于爆发出了哭声。 姜云嫦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慢慢拍着他的背脊,“浮光的死和你无关,不要多想,” 谢浮光的死,最懊悔的就是谢双了。 他一定恨死了当日离开营地的举动。 “即便你不走,即便你留下来,你和浮光得知了争鸣被围困,你还是会让浮光去的。” “所以,这一切都和你无关,明白吗?” 谢浮光脑袋埋在姜云嫦肩头悲泣。 “好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给我写信知道吗,不要觉得浮光没了,国公府就不认你,不认谢家老宅的人了,只要是老宅的人,只要头上是谢姓,京城都管。” 谢浮光:“对不起,伯母对不起……” 姜云嫦摇摇头,笑着说:“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这四个月,你过得应该很不好,你承担的东西太多了。” “好孩子,不是你,这件事不会收尾的如此简单,你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 “浮光能认识你,是他的福气。” 远处,为玉、谢与归看着互相抱着痛哭的人,都是眼底一酸。 第81章 世子,你是带了个有孕的女子回来 直到姜云嫦给二人招手,才走了过去。 谢双大哭一场情绪得到释放。 他也不多说了,“北地现在没将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什么就给我写信。” 谢浮光的死,对塞外而言,定然是天大的喜讯。 谢与归:“好,过些日子,我大约还会去一次北地,到时候我们再细说。” 谢双又看为玉:“你们二人的婚事,现在不是时候,千万不要偷摸摸的就办了。” 得等一段时间,若是朱崇升没有想法,那么,才可以按照谢家人的意思办。 为玉嗯了一声,“世子才回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得回去看看。” 谢双也点头,“他是有点不对劲,获救后的说辞很含糊,我回北地会好好查一查。”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军功,将我的功劳都算你在大哥头上,国公府起码占了七成,要让陛下给什么赏赐,我就不多开口了,反正国公府最需要什么,我没你们清楚。” “但是,绝对不要都让给侯府了,我不是信不过争鸣,是侯府除开他,都没几个好东西,平阳侯人称慈不掌兵,是个铁血手腕,后宅的事他大约不会过问,但,他若过问,是个明辨是非的。” 谢双也想不到什么了。 “我可以问表哥一个问题吗?” 谢双点点头。 “为什么表哥对一死一活这个解决有些……”为玉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只能说:“震惊?” 谢双:“因为我只想过,浮光和争鸣一起死,或者一起活着回来这两种结果,若是其中一死一活,只能是,活着的人踩着死了的人回来,可按照争鸣的说辞,是浮光天注定回不来。” “按照争鸣的说法,他们跳下河时,浮光还活着,争鸣被救起来了,为什么浮光死了?争鸣甚至也说不清楚睁开眼看到浮光是第几日。” 这里面能探究的东西太多了。 谢浮光死了,那么,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眼下只剩下白骨,验尸也验不出来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谢双说着止住了话头,“我回了北地自会水落石出,至于宁家,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宁家在北地一直有余孽盘踞,至于要做什么,就看听的人如何想了。” 四个人中,只有谢与归还不知为玉身份,说话也没顾忌,“陛下心中很恨宁家,若是当年宁家真有血脉逃走了,陛下必然要将其千刀万剐。” 为玉脸色一白,垂下了眸。 “好了,不多说了。”谢双拱手,“有事招呼,我回去北地了。” 谢双翻身上马,扯着缰绳骑马离开,发上的发带没了发簪的禁锢被吹飞。 为玉伸手抓住,“表哥,你的发带!” 谢双头也不回。 “送你防身了!” 防身? 为玉握住发带打量了会。 谢与归说:“这不是普通的发带,里面有东西。” 为玉仔细摸了摸。 “一扯一拉,人脑袋都能下来。” 为玉瞠目,“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他还有呢。” 为玉这才收到袖中。 ** 马车到了平阳侯府,姜云嫦和为玉说:“回去和汀兰说清楚,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回国公府。” 为玉没有拒绝,点点头。 下了车,为玉进了侯府,见着左右都是张睿泽的随从,心中觉得不对劲。 回到四暖居时,就听着屋子里有东西打碎的声音。 碧溪、月溪、玉溪都在屋外着急。 “怎么了?”为玉上前问。 “就是不知道呢。”碧溪说,“回来的马车上就有些吵架,回了侯府,侯爷又不知说了什么,夫人就哭着回来了。” 为玉听得一头雾水。 张争鸣对谢汀兰一向都是宠着,顺着,从未吵过嘴,红过脸。 为玉推开一条门缝,耳朵贴上去听。 三个溪也跟着去听。 屋子里,谢汀兰正拉着张争鸣的衣袖忏悔,“我不应该把你二弟的事情告诉家里,只是,当日我若是不说,为玉不知内情,定然会记恨你二弟妹和安哥儿的。” 为玉听着这句话,立刻直起身子,三个溪也知道这不是她们能听的,立马要走。 “侯爷和夫人说了什么?”为玉叫住她们。 碧溪摇摇头,“但是我让姚媛去打听了。” 说谁来谁。 姚媛跟被鬼追着似的进来,“天爷,天爷!大太太院子去了个姑娘!那姑娘还是个大肚子!” 惊天的一嗓子,直接将门都叫开了。 谢汀兰推开门,似乎在找谁在说话,发现是姚媛,“你说什么大肚子?说清楚!” 姚媛立刻跪下,“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我让你说话!”谢汀兰冷声。 为玉也开口,“姚媛,夫人问你话呢。” 姚媛这才说:“奴婢,奴婢就是偷摸摸看到,有个漂亮姑娘被请到了太太院子,还怀着孕,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就是觉得,这个节骨眼突然有个怀孕的姑娘来了,有些奇怪。” 谢汀兰几乎是尖叫了一嗓子,“张争鸣!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女子吗!怀孕!你、你——” 为玉箭步上去扶着要晕的谢汀兰,“世子,你是带了个有孕的女子回来了?” 张争鸣知道为玉身份,也不多解释,“丁姑娘就是救我的村女,一路跟着我回来,我与她……总之她现在肚子里面有了我的孩子,自然要带回来。” 为玉脸带愠色,“怀孕?世子不怕这事传出去,你的脊梁骨被人戳断吗?” “和谢浮光一起逃命,没让谢浮光活下来,倒是让姑娘肚子大了?” “碧溪!去国公府传话!” 碧溪诶了一声就要走。 “站住!”张争鸣沉声,“我是主子,还是为玉是主子!” 谢汀兰也缓过神,心中涌起大片大片的酸涩与委屈,红着眼眶泪珠滚滚。 “张争鸣我不答应,我活着,你就休想纳妾!碧溪,去叫国公府的人来!你不要脸,我做什么还让你好好做人!” 张争鸣被谢汀兰扯得莫名不耐烦,丢开她的手,“那你就去!不是丁姑娘我已经死了,你大哥的遗体都没有!那是恩人!你要恩将仇报你就去!” 第82章 你竟然敢动手?! 所有人都被张争鸣的举动吓得屏住呼吸。 张争鸣素来温文尔雅,从不和人红脸,更别说动手,更别说是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动手。 汤嬷嬷冲上前护着谢汀兰, “世子这是要做什么?为了一个外面的女子,就要和正妻动手?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碧溪也变了脸色, “世子爷都将人弄回来,如何处置难道国公府不应该知晓吗?不准回国公府,奴婢偏要叫国公府的人来评评理,什么恩将仇报?什么恩人?” 张争鸣似乎也呆了瞬,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又看望着自己的谢汀兰, “我不是,我没有……” 谢汀兰又委屈又难受, “张争鸣,你当真在外面有女子了?你当年娶我时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 张争鸣神色很快恢复如初, “你们国公府真是好大的排场,我看不如在侯府割块地出来,专门让你娘家的人每日都来站岗吧。” 话音落,谢汀兰当即哭了出来。 为玉给了姚媛一个眼神,让她去将跑出去的碧溪阻回来。 纸包不住火,人都已经带回来,国公府那边消息再如何迟缓,今日也会知道。 眼下和张争鸣争执,只会让那位怀孕的姑娘无形之中,在他心中地位上升,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后宅女人争宠这点事,国公府没有,但别的后宅层出不穷。 谢汀兰会崩溃,原因无他,就是太爱张争鸣了,满心满眼都是男人,自然要坏事。 “世子爷,不知那位姑娘何时来拜见世子夫人呢?” 为玉扬声。 张争鸣:“她眼下在母亲院子,我还没想好如何安排。” 为玉说:“都带回来了,怎么安排应该是主母说的算,这到底是后宅的事情。” 见张争鸣不说话,为玉笑笑, “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世子爷要如何安置她,她在侯府的身份都高不过主母去,不如,派人去请她过来。” 张争鸣:“那我去看看。”他看了眼谢汀兰, “丁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不要太咄咄逼人。” 谢汀兰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看下台阶出院子的人,顿时攥着心口哭泣, “他,他怎么敢……” 为玉让围着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走上前搀着谢汀兰进屋子。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是质问的时候,更不是和世子争执的时候。” 听着这话,谢汀兰一把推开为玉, “你还要帮他说话?” “夫人是要把世子推给丁姑娘吗?”为玉声音冷冽,神情异常严肃, “你现在哭闹有用吗?” 谢汀兰僵住。 “哭,世子爷就没有把其他女子弄回来吗?” “哭,那女子腹中就没有孩子了吗?” 谢汀兰心口一酸,“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玉声音冷沉,“你如果一直这样,那位丁姑娘只要有点手腕,你只有当怨妇了。” 谢汀兰靠着汤嬷嬷默默流泪,“那你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人都来了,还能如何,自然是见见,好好地安排了。” 谢汀兰惊声,“我不要!” “世道对女子不公,要求贞烈,但是男子却可以三妻四妾,且你现在身子还没复原,不能再生育,盼哥儿身子不好,那么,世子爷纳妾再要孩子不是理所应当吗?” “若是起纳妾心思的是太太,世子爷不愿意,那么,国公府干预有用,可现在,是世子爷有这个意思,你身为主母,要做的,就是答应。” “必须先保证你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保证世子爷不会因此疏远了你。” “世子爷回京将他藏着,就说明知道这件事他有错,那么,你就是占上风的,你可以要求世子爷,这个女子如何处置你来办,而不是鬼哭狼嚎!” 谢汀兰一个劲摇头,靠着汤嬷嬷低低啜泣。 为玉非常着急,“你现在的眼泪对世子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这个丁姑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也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你对她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敌意!装你都给我装出来!” “她若是老实本分,就可以暂时让她顺心顺意留在侯府。” 谢汀兰根本听不进去为玉的话,几乎嘶吼起来,“张争鸣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汤嬷嬷安抚着谢汀兰,和为玉说,“你去安排吧,我和夫人说。” 为玉走了出去,碧溪已经被追了回来,“真是气死人!大太太居然让人将世子爷书院旁边的石榴斋给丁姑娘住,石榴斋,恶心谁了,那女的是老母猪吗?多子,我看这胎能生几个!” “够了!”为玉声音大了些,“夫人只晓得哭哭啼啼,你也只晓得闹吗?” 碧溪:“我就是气不过!”她跺脚,“你还不让我回去叫人!” 玉溪到时沉稳很多,“为玉,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如何?” 为玉:“去库房找些上好的皮料,还有绸缎送过去,燕窝还有补品都安排好,让林太医一起过去,就说是咱们夫人的心意,顺便让林太医好好把把脉。” 得了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要来谢礼的。 且也告诉了张争鸣、邹氏,谢汀兰不是容不下这个人。 “至于院子,到底书院挨着前院,以后往来外院的人多,不是养胎的好地方,去把金竹园,翡翠斋两处院子都收出来,到时候让丁姑娘自己选。” 这两个院子离着邹氏都比较远,而且又在四暖居后面,不管做什么都绕不开这边,哪怕是张争鸣要去,也必须走他们眼皮子下过。 “月溪,你再去找两个丫鬟,两个婆子预备好,晚些时候一起过去,就说这些都是世子陪嫁的人,专门照顾她的。” 月溪说好,“要是丁姑娘不要呢?” 为玉,“她不要就是看不起咱们世子夫人,就是这些人没用,让他们也不用回来了,自己想去处。” 月溪听明白了,“好,我这就去办。” 为玉又吩咐了几句,推开门看趴在桌子上哭哭啼啼的谢汀兰,就觉得心口堵着。 她问姚媛,“世子爷可去看过盼哥儿?” “没有。” 为玉蹙眉,“你去把安哥儿叫来,悄悄去。” 第83章 你是蠢货吗! “送去的东西丁姑娘都收下了,我瞧着是个乖巧样子。”碧溪说。 月溪说:“人也都收下了,还给人每人一两银子做见面礼呢,太太说的院子她拒绝了,现在还是住在客房里面。” 林太医也开口,“已经将近三个月了,脉象看,是个小公子。” 听着小公子,碧溪、月溪脸色都很不好。 “三个月就显怀了?”为玉问。 毕竟,所有人都说是挺着大肚子。 林太医:“是双胞胎,两个孩子都应该是男胎。” 为玉神情到没有丝毫变化,“那这个孩子一定要好好护着了。” 她抬手,示意林太医去旁边。 “我们出去容易惹的世子不悦,林太医今日回府,可否让林公子去一趟国公府,告诉谢家人不必登门。” 林太医啊了一声,“世子夫人怕是、怕是……” “她自己选的男人,自然要自己承担这些,而且,就是个小村女,这都搞不定,外面要如何说她?” 林太医不清楚谢汀兰,可却知道为玉的手段,“这样,你给我写封信,我让不移给国公府。” 为玉说好。 倒是没想到,等着入夜,张争鸣就带着人来了。 谢汀兰正被哄着吃燕窝粥了,听着传话当即就要哭,为玉看她,“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是不听劝还一副我委屈的自己人,夫人要是还这样,我就让人去回绝了。” 谢汀兰只是眼泪汪汪。 一道清冷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女丁瑕瑜见过世子夫人。” “瑕瑜生在边塞,很是感激谢将军、世子爷击退敌军,才有安宁日子。” “机缘巧合救了人,但却没有救回谢将军,是瑕瑜之罪。” “世子爷醉酒思念世子夫人,却……是瑕瑜罪二。” “瑕瑜不求任何名分,只希望世子夫人能给我一片屋檐,让我诞下孩子,自行离去。” 话音落下不一会,张争鸣就走了进来。 “外面还很冷,瑕瑜说你送了东西,又送了人,她很感激,想要来谢谢你。” 张争鸣看谢汀兰红红的眸子,到底是放低了语气,“你不见,那就让为玉出去和她客套两句成不成?” 谢汀兰关注的重点却是—— “你是将她当成了我,所以才?” 为玉直接心梗,捂着心口朝外走了去。 张争鸣认错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是,当时我回了北地,知道有偶和与归做的事,一路回京,真是担心你的很……” 为玉好笑。 那为什么要带着丁瑕瑜回来了?说明早在此前就已经偷腥了。 为玉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瞧着跟前的女子眉眼一跳。 有些羸弱,但是难掩风貌,是个很漂亮的女子,长发在身后随风轻轻摆动,眸色却有些冷傲。 村女? 是她对边塞村女有误会?还是这女子…… “我家在塞外做生意。”丁瑕瑜自己先解释起来,“为玉姑娘。” 看来张争鸣已经给她说了很多了,“夫人还有些不能接受世子此举,所以暂时不能见姑娘。” 丁瑕瑜摸着肚子,“我本说将这两个孩子打掉,可路上不方便,结果到了雍州,听闻世子夫人的孩子有些羸弱,我便想着,多给侯府添两个孩子就好。” 为玉只是轻笑。 丁瑕瑜继续说:“我不要任何名分,生下孩子就走。” 为玉觉得这句话很厉害,不要名分,那就是客人,客人就要以礼相待。 只是这样的客人,传出去了,只会让谢汀兰名声不好。 可不能是客人。 为玉当即转眸,笑盈盈说:“这可使不得,丁姑娘为了侯府添丁,自然是功臣……”她说着打了下嘴,“瞧瞧我这张嘴,是丁姨娘,明日还请丁姨娘过来给世子夫人敬茶。” 丁瑕瑜蹙眉,似乎被这声姨娘弄得无措了下。 “我的意思,就是世子夫人的意思,丁姨娘先回去休息吧。” 丁瑕瑜对着为玉行了一礼,任由两个丫鬟搀着出去。 为玉也没进去。 姚媛问:“为玉姐,你在想什么?” 为玉说:“你不觉得,她刚刚看我的目光,很冰凉吗?就好像……” 为玉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姚媛:“因为知道你是世子夫人的刀呢,她怕你也正常,府邸比起夫人,其实都更怕你呢。” 说着,她声音低下来,“以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要干。” 她来四暖居也有些时日了。 觉得为玉有点傻,谢汀兰要作死就让她去,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摔疼了才知道醒过来。 为玉呢,真的是天天憋着气帮谢汀兰收拾烂摊子。 为玉:“说得对,我要是走人了,你跟着我走吗?” 姚媛很直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要是回侯府做丫鬟,我也去。” 她每日看着谢汀兰也气得心口疼呢。 这时候张争鸣也走了出来,说要去看看盼哥儿。 “来的路上看到安哥儿,说给母亲请安完了,来看弟弟呢。” 说是看,其实也就进去扫了一眼,大约是被里面的药味熏着了。 “这孩子,每日都要吃这些?” 为玉点头。 张争鸣:“那我就不惹他哭了,这孩子现在应该认人了,他和我不熟,怕是要吓哭的。” 好爱惜儿子,真是京城最好的爹呢,为玉腹诽。 只不过,为玉觉得张争鸣很奇怪,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算是有了新欢,到底谢汀兰是旧爱啊,而且,盼哥儿真的很可爱啊。 为什么,张争鸣眼底都是无所谓呢? 看张争鸣出去,为玉叫住他,“世子爷今日不陪着夫人吗?” “她还在哭,瞧着我就情绪不好,我就不惹她烦了,放心,我也不去找瑕瑜,我去一趟国公府。” 看看,这才是有脑子的人。 主动登门说清楚,让国公府没有登门的机会。 而谢汀兰呢,还在哭呢。 张争鸣觉得为玉目光让他不舒服, “怎么了?觉得我是混账?是挺混账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更混账,今后我不会让瑕瑜出现在汀兰跟前惹她烦心的。” 为玉听完这话,目送他离开,走回了屋子,“夫人,你和世子爷说什么了?” 谢汀兰低吼:“我说,若是他敢让那个贱人出现在我眼中,我定然要杀了她!” 为玉怒了,“你是蠢货吗!” 第84章 少来恶心人! 为玉捏紧手。 她真想掰开谢汀兰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除开男人和情爱,什么都没有了? 除开我爱你,你爱我什么都装不下?容不下了? 人在极端情绪下会笑这句话,此刻为玉是真的感同身受。 声音都笑了出来。 火都烧到眉毛了,谢汀兰这活祖宗关心的只有男人爱不爱我? 都说情种出在富贵人家,这已经不是多情种了,是脑子有坑! 听不懂人话,说千句万句,她只会问你,他为什么不爱我了? 对上这种人,你已经杀人了,你只想一把刀把自己脖子抹了图个安宁。 “贱人?”为玉笑出声,真是气的无奈。 叉腰原地转了两圈,想要将怒火忍下来,发现跟着忍不了,言辞凌厉起来,“恭喜你,你现在在张争鸣眼下,就是个贱人。” 谢汀兰何时听为玉嘴中蹦出过如此粗鄙字眼,脸色极其难看,“你、你……” 为玉目光盯着谢汀兰,反正她也听不懂人话了,那么,骂出来她心里好受些也好。 “我?我如何?我还有更难听的等着你。” 谢汀兰就是好听话听太多了,容不得别人说难听话,哪怕是实话、 “连个村女都容不下的主母,还能容下什么?” 谁家主母过得顺风顺水顺如你谢汀兰,就算是皇帝,也是要受气受委屈的,你凭什么要求所有人围着你转? “就算没有这个村女,你的婆母也会给四暖居塞人!” 邹氏此前没干过?谢汀兰暂时不能生育,她是绝对不会允许长房只有一个盼哥儿,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送人来。 “甚至会下聘高门庶女做贵妾,你能怎么办?” 庶女做高门妾,高门续弦是京城极为常见的手段。 “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 “如何早产的?为何难产?你不知道?” “你不是对赵茹慧很宽容吗?你宽容了所有人,对你自己为何不宽容?” “你现在是什么?就是个疯婆子,就是妒妇!” “别说张争鸣,就算是我,也会觉得,你哪里有一点曾经认识的美好模样?” “围着男人转的下场,就是变成疯女人,就是你这样!” 就搞不懂了,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能感动谁? 谢汀兰声音骤然尖锐,“日后你也要嫁人,也会和我一样。” 听听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为玉自嘲地笑,“和你一样我不如上吊死了。” 做主母做成谢汀兰这等娘家人都嫌丢人的,京城也没几户。 汤嬷嬷急地跺脚,“人都打上门了,你们两个就不能团结些?” 为玉不赞同这话,“两个人?什么两个人,张争鸣和我没关系。” 她提醒谢汀兰,“当年我答应给做陪嫁丫鬟,其一是陪你在国公府站稳脚,是你自己说你就想这样不争不抢,你却自私的不肯告诉我,浪费我的时间陪你耗在侯府。” “其二,是等你生下孩子站稳脚跟再走,盼哥儿也有了,我早就可以抽身走了。” 为玉气的很上头,“一盘好棋被你自己掀了桌子,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吧。” 谢汀兰低吼,“你根本不懂爱情!” 为玉被她吼地发笑。 “侯府娶你是因为爱情吗?张争鸣娶你是完全因为喜欢你吗?” “若你只是个普通女子,你认为,你配得上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吗?” 张争鸣怕是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谢汀兰被刺痛,“我配不上,你如今也配不上!” 是在说谢与归马上就要请封小公爷,为玉的身份配不上。 “嫁不嫁人我都能活,没有谢与归我也能活,不是我鬼哭狼嚎要嫁给你弟弟,这一点,你我不同。” 为玉砸下这句话,转头要走。 谢汀兰恨声,“你没良心!谢家养你一场,我拿你当亲妹妹,现在有人抢我夫君,你都不帮我!我夫君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 为玉被刺激得心口剧疼,爱能当饭吃吗?谢汀兰是不是吃得太饱了? “放心,张争鸣爱不爱你无所谓,反正你只要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一日,他还需要国公府这个同盟,你就会一直是世子夫人的。” 谢汀兰几乎咆哮。“我要他喜欢我这个人,不是我背后的谢家!” 为玉哼了一声。 谢汀兰被刺激的跳脚,“你什么意思?” 为玉觉得再多说一个人她都要死过去,干脆走出屋子, 为玉真气的心口都在疼。 姚媛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着实替为玉打抱不平。 “为玉姐,我看你直接回国公府吧,就世子夫人这德行,二少夫人只要和丁姨娘形成同盟了,哼,世子夫人能有什么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这二人一个阵线,谢汀兰绝对哭都没地方哭。 碧溪也气得自己抚心口,“别管了,咱们是奴才又不是她娘。” 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真气惨了。 张争鸣的确去了国公府,谢与归跟着回来了。 为玉见着进来的谢与归,抱着胳膊不说话。 她现在是瞧着谢与归那张和谢汀兰两分相似的脸,都能气得闭气。 倒是谢汀兰听着弟弟来了,激动了跑了出来,如同瞧着救命。 “与归,与归肯定是那个贱人勾引你姐夫,你一定要把那个村女杀了!” 杀了?谢与归觉得姐姐在发疯。 “你都说了是勾引,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两相情愿的。” 这件事就是张争鸣生出了二心,有什么好辩驳的。 “杀?你为什么不去?要我去?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要我去死?” “更别说,她肚子里面还有两个张争鸣的庶子。” “你,你是不是我弟弟!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夫?”谢汀兰伸手锤他。 “让我想想,如果是大哥会说什么?”谢与归转眸,“是我求你嫁的?过得好就是你爱他所以他对你好,过得不好就是别人的错?有病治病,治不好找把锁把自己关起来,别出来恶心人。” 这的确是谢浮光说话的德行,又脏又戳心。 谢汀兰声嘶力竭大吼,“我是你姐姐!你敢这样给我说话!” 第85章 我不做妾 “你要我去犯罪,算哪门子姐姐。”谢与归此刻真是嫌弃她,“张争鸣说得很清楚,不管如何丁瑕瑜腹中的孩子他一定要保下来,至于生下孩子后,去留丁瑕瑜自行决定。” 谢汀兰觉得不是,“她要是会走!为什么要来?” “你对我凶有用?这不是你自己该去查的吗?”谢与归上下打量姐姐两眼,毫无半点曾经知书达理的模样,跟着冷宫发疯的妃子一模一样,“我都不想理你,更别说张争鸣了。” 他招手让为玉到旁边说话。 到了角落,为玉很直接,“我想走,但我知道不能走,丁瑕瑜有可能是杀了谢浮光的人,对不对?” 谢与归露出欣慰的笑意,“话不能说得绝对,可这个姑娘一定有点问题。” 为玉扶额,她也觉得丁瑕瑜肯定有问题,只是,“你姐我不想管了。” 根本就听不进去人说话!一个字都不听,张口闭口就是张争鸣不爱我了怎么办,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就不管呗。”谢与归抱着手耸耸肩。 “娘也让我来给你说,别管了,吃力不讨好,把盼哥儿看着就是了,娘说,姐要是后面心里不舒服,会怨恨盼哥儿不健康,所以不得张争鸣喜欢。” “张争鸣瞧着盼哥儿就会觉得,姐不是好母亲,就不会来四暖居。” “恭喜你猜得非常正确,世子都没抱你侄儿呢。”为玉又说:“有一说一,我觉得张争鸣跟变了个人似的。” “谁不觉得,所以了,多看看。”谢与归看那头坐到地上大哭的谢汀兰,真是止不住摇头,“我已给表哥去信了,不急。” 现在急也没用。 谢与归被谢汀兰哭得冒火,忍不住凶了一嗓子,“哭有用张争鸣已经来了!” “你这样只会让人看笑话,只会让四暖居下人觉得,世子夫人还不是就这样,保不住我们,那就要去投靠别的主子。” “到时候说你疯疯癫癫,再把你的掌家权给赵茹慧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稀罕这掌家权?”谢汀兰对着弟弟吼。 谢与归和她打小吼到大,压根不怕,也给她吼回去,“你不稀罕有人稀罕。” “到时候你就是空壳的世子夫人了,没夫君的喜欢,没掌家权,就知道哭得惹人烦,期盼国公府帮你呢?那你给国公府带来什么利益了?” 谢汀兰微微一怔,真是好半天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我是你姐姐!” “姐姐?你这姐姐也没帮我这个弟弟分忧呀?春和你也不管,儿子也不管,就知道哇哇叫,谢汀兰,我精力没大哥旺盛,能给你面面俱到什么都管。” “我什么德行你们都知道,惹急眼大不了一起死,我怕你叫嚷嚷?你别惹得我叫几嗓子给你看,现在我是国公府的小公爷,我说了算。” 谢汀兰声音森冷,“大哥知道你这样对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与归冷眼看她,“你要让国公府被人嗤笑,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谢汀兰看走过来的弟弟,气得大叫,震天的“啊”在院子回荡。 谢与归根本不怕,“你可以再大点声,看看能把不能把张争鸣叫来,丁什么的我见过了,那女子比你沉得住气太多了。” “反正我丑话给你撂这里,你要自轻自贱无所谓,盼哥儿若是因你有丝毫闪失,这个孩子,我就带走自个养。” 说完,谢与归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汀兰哭得更加绝望了。 为什么都不帮她! 可她发现,所有人望着她的目光都没有同情。 更多的是不耐烦,还有忍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求得又不多,她只是想要张争鸣和以前一样爱她啊…… ** 静流院。 赵茹慧听朦胧打听来的话,眼底都在发光,“丁瑕瑜都还没动作,谢汀兰就自乱阵脚开始发疯了?” 朦胧点点头,“世子夫人心中只有世子爷,这事儿不是人尽皆知吗?” 赵茹慧捧着茶盏,摇摇头,“真是蠢货,分明她可以用这事儿给张争鸣发难的,居然失了先手,就落了下风,为玉什么都没做?” 在她看来,这个局面,谢汀兰完全可以要挟或者向张争鸣索取些东西的,居然能让张争鸣把她责怪了。 朦胧给她垂肩头,“为玉送了丫鬟送了东西,还让人改口叫姨娘呢,只是改口茶明日能不能喝下去,都还不清楚呢。” 顿了顿,又说:“谢三公子、谢小公爷今日也来了,姐弟吵了一架走人了。” 赵茹慧是清楚谢与归脾性的,“谢与归一时半会都没空搭理谢汀兰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里的谢春和,明日可是有好戏了。” 要是喝了改口茶,丁瑕瑜是妾室了,主母要拿捏妾室就太容易。 若是不喝还闹事,邹氏怕就要怒火滔天,张争鸣也会对谢汀兰生出厌恶之心。 赵茹慧想着,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大房夫妻不和可就热闹了。 为玉啊为玉,这次你又要如何应对呢? 朦胧试探地问:“夫人是有什么打算吗?” “看呗,不着急。”赵茹慧目前没什么打算,“女人真的疯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谢汀兰这种地位的女人疯起来,只会更加热闹精彩。” 她顿了顿,又问:“世子今夜?” 朦胧:“在前院歇下的。” 赵茹慧轻轻摇着茶盏。 张争鸣心中还是有谢汀兰的,可是这已经是旧情了,新人乖巧,再生出两个健康的孩子,以后的走向就不清楚了。 朦胧听着赵茹慧突然笑了一声。 “夫人?” 赵茹慧就说:“还好张争流死得早呢,不然他要是纳妾,我怕是……”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朦胧不敢说话。 安静许久后,赵茹慧莫名冷笑,“张争鸣是发疯了吗?” 这个节骨眼带人回来,不是让国公府记恨他吗? 该说他是敢做敢当呢,还是自大狂妄呢。 ** 次日一早,张老太太的苍劲斋。 昨日为玉嘴里说,谢汀兰让人称呼丁瑕瑜一声丁姨娘,侯府上下都知道了。 今日,就是来说说这件事。 谢汀兰被汤嬷嬷劝了一晚上,最后被那句不能彻底坏了夫妻情分打动。 她若是不喝下这杯妾室茶,以后张争鸣如何在京城行走呢? 却是—— “我不要做妾。”丁瑕瑜开口。 空气凝滞。 第86章 我恨不得死的是我! 本就顶着口气的谢汀兰瞬间蹙眉,脸上挂着冷意的笑,口气颇不耐烦, “你当侯府的妾室是谁都能当的。” 这话太过尖锐犀利,屋子里听见的人都不自然地微微皱眉。 丁瑕瑜看了她一眼,作势起身,她太纤细了,单手撑着腰侧,一手摸着隆起的肚子,起得很缓慢,拒绝了旁边丫鬟的搀扶。 “昨日在四暖居,我就告诉了世子夫人,生下孩子,我就走人。” “世子夫人非要用姨娘妾室的名义圈着我,不就是觉得,如此一来,你我就有尊卑之分,你可以任意揉搓我凌辱我,而我也不能反抗。” “小女虽然破落之地出身,到底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多年,也听过不少京城大家的腌臜传闻,京城达官显贵家死个姨娘是没人在意的。” 丁瑕瑜语毕,目光看向张争鸣,清冷的脸上露出决绝神色,“张世子,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做妾。” “不肯做妾,是要做外室吗?”谢汀兰冷不丁开口,一贯柔和的眸光已荡然无存。 “不做妾,你如何留下来,要别人怎么看你,又要别人怎么看侯府?” “还是说,你心甘情愿去当个外室?我倒是无所谓,眼不见还舒坦。” 她一顿眯了眯眼,很是不屑,“只是,如此一来,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就是外室子,比妾生子还要低人一等。” 丁瑕瑜不卑不亢,“既如此,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京城。” “我会陪着张世子回京,只是因为前期需要我帮忙保存谢浮光的遗体不腐,方便北地辨认和确定死因。” “后面会跟着,也是因为要运送谢浮光遗体,要用我家的商队,有我在不会被人盘查。” “张世子一直说世子夫人是个和蔼人,对我是否太咄咄逼人了,我应该没有做错任何事吧?” “难不成是生气我没救下你哥哥吗?” “我当时发现——” 谢汀兰起身声音大了许多,“闭嘴,你有什么资格配提我大哥的名字!你算什么东西。” “丁姑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至于对你们国公府算什么,我们侯府不配开口。” 上首的张老太太开口终于开口,甚至目带嫌弃扫了眼谢汀兰。 就凭着这点,这人就是两家的恩人。 “丁姑娘是贵客,还请留在侯府直到生下孩子。” 谢汀兰还要说话,张老太太直接打断,“自己夫君的救命恩人都大放厥词,不是丁姑娘出手,谢浮光遗体怕都没有完整的。” 这是句实在话。 张老太太不想被谢汀兰连累丢人,“为玉,带世子夫人下去休息。” 站在门口的为玉走闻声走了过去。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谢汀兰嗓音沙哑,嘴巴一瘪,又是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邹氏着实翻白眼。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开哭什么都不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疯子。 谢汀兰突然对着赵茹慧说:“二弟妹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都不帮我说话?” 被点名的赵茹慧微微坐直。 有什么好说的?她觉得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丁姑娘有自己的选择。” 谢汀兰是要逼着良家女子为妾吗?这可是犯法的。 不是她想听到的话,谢汀兰觉得都靠不住,看向丈夫,“张争鸣,我也给你生下了孩子,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你说过会和我白头偕老,都不上算了吗!” 邹氏被哭烦了,狠狠地拍了两下膝头,“为玉,你还愣着做什么,把你家夫人带出去!惊扰了贵客怎么办?” 丢人,真是丢人! 为玉上前拉住谢汀兰,“夫人,走吧。” 谢汀兰不走,她凭什么走,她才是张争鸣的正妻,为什么要在一个村女跟前退让? 她欲推开为玉,为玉都没给她推的机会,自己就躲开。 甚至也知道谢汀兰会做什么,转身挡在丁瑕瑜跟前,挡住已经不能控制理智怒火的人。 “夫人,不要乱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谢汀兰差点推向丁瑕瑜的手。 反观丁瑕瑜,则是非常冷静,话音很从容, “我看世子夫人似乎对我有杀意,我还是走吧。” “这两个孩子若留给这样的嫡母,想来也长不大,我自己带着身边也不是养不起。” 说着,丁瑕瑜转身走了出去。 为玉立刻叫着“丁姑娘”跟了上去。 张争鸣并未追上去,为玉已经过去了,自然会周全。 他只是看着谢汀兰,对妻子目光愈发陌生。 “你到底要闹多久?我有错,你可以骂我怪我,何必对瑕瑜咄咄逼人,她到底是我和你大哥的救命恩人。” 谢汀兰不能忍受张争鸣的斥责,冷眼看了他一会儿,“又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凭什么要对她客气!” 张争鸣脸色一僵,觉得她不可理喻,“汀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汀兰推了一把张争鸣。 张争鸣被推得退了两步。 谢汀兰几乎是吼起来。 “和我大哥逃命,我大哥死了,你活着,然后路上把人当我睡了,你不觉得这说辞很荒谬吗?” “你当时都没想过让她喝避子汤药吗,在发现有孕的时候,为什么不打了?” “明明有更多的法子,你却要把人带回来恶心我。” “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甚至都不肯给她认错赔罪…… 张争鸣冲着瞪她的人,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和,“我已经说过了,瑕瑜当时喝过避子汤药了,还是有了,若是打了会耽误路程——” 不是她想听到的话,就是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谢汀兰不想,出声打断,“都是借口!” 张争鸣也不想忍让了,“借口?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你大哥遗体全须全尾带回来吗?” 谢汀兰眼中闪动泪花,声音在轻轻颤。 “用我大哥当什么借口,他现在已经死了,你用他做什么借口盾牌扛烂摊子的都可以!” 张争鸣面带痛苦神色,“我难道想要你大哥死吗!我恨不得死的是我!” 第87章 你也觉得世子不对劲? 谢汀兰眼底透着些冷意,“若是我大哥活着,肯定不会干出你这种事,带一个大肚子女人回来!” “那你以后可以当我死了!”张争鸣冷声。 谢汀兰脸色巨变,“你为了一个女人,和我吵架!我为了给你生孩子差点死了,你就这样对我?” 张老太太拍桌,“成什么体统!都给我闭嘴!” 旁观的赵茹慧只觉得谢汀兰愚不可及,居然还敢提谢浮光。 张争鸣和谢浮光一起长大,亲眼看他死在面前,这种痛苦是绝对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的。 “都坐下!”张老太太开口。 赵茹慧目光看向外面。 她更好奇为玉和丁瑕瑜会说什么。 追出去的为玉拦住了丁瑕瑜。 丁瑕瑜撑着腰,额头在冒汗,人也有些小喘。 “怎么?怀着侯府的孩子,我就不能自行离开了?” “的确。”为玉很直接,眉眼弯弯,“丁姑娘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侯府的人眼下维护你,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家夫人短时间不能生育,孩子又落地带疾患吗。” “所以,你的肚子,侯夫人,老太太都非常看重。” “至于世子,对您更多应该是感激之心和自责。” “若是您不肯留着侯府养胎,那么就对外去庄子待着,等着平安生下孩子了,自行离去就是。” “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想一想,你想要侯府、国公府给你什么报答。” 宁瑕瑜语气低沉,“换个地方被你们监视?” “对。”为玉说,“所以,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国公府做妾,你听我说完。” 丁瑕瑜要张开的嘴合上。 “妾也分三六九等,你肯定是贵妾,我可以回国公府,让国公夫人认你做个干女儿,如此一来,你就有了靠山。” 丁瑕瑜眸光幽深,“认个干女儿,攀个亲戚,我帮国公府的恩情就算是还给我了?为玉姑娘好一张利嘴。” 为玉眨眨眼,“丁姑娘不也是有其他想法吗?否则怎么会跟着来呢?” “不做妾,那么就是客人,客的居所是在前院,而你现在已经被侯府当作了姨娘看待,因此,是可以自由进出后宅的。” 说着,为玉也不装了。 “若你和张争鸣是在演戏,演得太过了。” “若不是在演戏,那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就很好奇了?” “北地细作多,你是不是,又是什么细作呢?” “你可以生气,可以发怒。” “只是京城就是这样子,人分三六九等,你这种身份就不要清高了。” “现在张争鸣对你感情复杂,但应该是没有爱。” “至于侯府其他人,都是为了你的肚子,差不多就得了。” 为玉抬手,将她脸颊落下的发勾到她耳后,顺带替她正了下鬓边簪花。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丁姑娘。” 丁瑕瑜目光渗着凉意,“为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被取这样名字的丫鬟,应该不普通吧?” 为玉也看她,“瑕不掩瑜,那你掩藏的又是什么呢?” 丁瑕瑜侧眸看她替自己整理发髻没落下的手,“掩藏?那看来,你是掩藏了很多秘密了?” 为玉笑笑,又帮她抚平衣领皱起,“我给丁姑娘选了两处院子,不如我亲自领着你去看看?” 丁瑕瑜反抓着为玉的手,温声说:“我若是对世子说,我想要你来陪着我,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现在你的主子应该很讨厌你吧,要是你又来跟着我,她会不会更讨厌你?” “那我真求之不得,至少你能让我清静点。”为玉手穿过她的手臂,真是央求的语气, “算我求求你,快去找我夫人和世子爷要我吧,我保证对你忠心耿耿,让你和你的肚子,一点意外也没有。” 丁瑕瑜想要还口,却是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捂嘴干呕起来。 为玉赶忙替她拍着背,搀着她到旁边坐下,确定她好点了,才说:“我马上回来。”她赶忙去找人来。 丁瑕瑜顺着心口看跑走的人,刚刚的不适瞬间荡然无存,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目光一转不知望向何处。 ** 午后,谢与归带着姜云嫦来了侯府。 是谢汀兰派人去找来的。 姜云嫦瞧着给他奉茶的张争鸣,“我和汀兰说。”是让他走。 随着这句话,谢与归勾着张争鸣肩头,“来,这边说说话。” 为玉觉得谢汀兰这头没什么好看的,跟上了谢与归。 谢与归将张争鸣带着旁边屋子坐下,摁在椅子上,跟着拿起他的手,将他衣袖撸上去,露出手腕。 “林不移来看看!” 张争鸣:…… 谢与归抱着手退后,对着林不移说:“你收钱了,给我好好查查,特别是脑子!” 为玉看退到他身侧的人,“你也觉得世子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我都怀疑他被夺舍了。” 谢与归很紧张看诊治的林不移,“人会变我知道,突然变得让我害怕了,肯定就是有鬼了。” “而且,他不像是装的,他演技不行,在北地时候要演什么,都是大哥去的。” 在某种意义上,张争鸣和谢汀兰是一种人,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什么锅配什么盖。 这两个都是情爱至上的德行。 张口闭口都是,你不懂情,也不懂爱,我和你说不到一起。 “丁瑕瑜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没我好看,姐夫怎么会看得上的?被夺舍了?还是被下毒了?还是被下蛊了?” 为玉问:“你都做什么努力了?” “我问了陛下了,我怕是陛下授意了姐夫做什么,我寻思若真是这样,他不告诉我姐也对,就我姐那脑子,就是长着玩的,可陛下说不是,说他还好奇呢,让我查清楚去和他说一声。” 林不移似乎已经有了结果,叉着腰诶了一声,很是惊讶,“没问题呢!” 张争鸣:…… 感情你是希望我有点事儿是吧? 谢与归走上前,“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把林不移推开,他俯视张争鸣片刻,双手抱着他脑袋看了小会儿,跟着一双手在他身上摸起来。 “我非要看看你哪里不对劲。” 张争鸣:!!! 第88章 你惹得起谢双? 林不移也觉疑惑,跟着伸手上去。 “我也摸摸呢,脱了,谢三把他脱了看。” “真看不出毛病,咱就叫人来做个罗天大醮,指不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他也算是跟着张争鸣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弟之一。 这人打小就喜欢谢汀兰,瞧着人妹子路都走不动,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你们两个做什么,闹呢!”张争鸣扯着衣裳,活像个被两糙汉欺凌的小委屈包。 一巴掌给谢与归脑袋,一巴掌给林不移过来的手,把二人打开扬起一嗓子, “为玉还在呢,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没读过书吗?” 为玉转过身,表示你们可以当我不在。 张争明:…… 谢与归生抗下姐夫的爱,他就觉得张争鸣有古怪,扑上去就要脱他衣裳。 “搞什么!谢老三,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林不移,你乱摸什么!手拿开,裤子,你们扯我裤子做什么!” “你们两个是不是变态啊,你们两个也不喜欢男人啊,摸|我做什么!” “我有的你们都有!我很好,我没病,给我滚开!” “该死的东西,我要动手了!我数三个数!手拿开!三!二!” 一压根没数来的机会,出谢与归、林不移已收手退后。 二人对视一眼,再看气得扯着衣裳盖肉的张争鸣。 眼里就一句话:我没摸出什么古怪,你呢? 都是摇摇头。 “我看你有病的是你们两个!”张争鸣气得半死,觉得这两人真不要脸。 看要转过身的人,急忙开口,“为玉你别转过来。” 他起身提裤子,飞快穿好衣裳,整理仪容仪表。 指着谢与归气急败坏,“谢与归,你比你哥都死不要脸啊!” 谢与归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声,掩饰心虚。 为玉最后转过身,两个做错事的人站在,张争鸣抱着手气的脸都变色了,红嘟嘟的。 为玉打破僵局,“我们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对世子夫人转变如此大。” 林不移点头附和,“是呀,汀兰姐为了给你生孩子,差点人都没了。” 谢与归开出诱人条件,“姐夫,有什么今日你交代了,二姐那头我给你哄。” “我,我有什么问题?”张争鸣指着自己,疑惑地看向三人,“是汀兰反应太大了,你们来看我是不是有病,不如去看看汀兰到底想要如何。” 他也被谢汀兰搞得疲乏了。 “你祖父不是给瑕瑜把脉了,是不是服用过避孕汤药?”张争鸣指着林不移。 林不移说是,甚至还服用过堕胎药,居然都没有彻底弄死孩子,大人小孩都命硬。 张争鸣又看谢与归,“我回来你是不是就带我看大夫?把整个太医院都叫来给我看了?” 谢与归就是觉得不对劲,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为玉想了想,“我们只是觉得,你出去打个仗,回来变了一个人而已。” “你真要纳妾吗?”谢与归问。 林不移追问:“你非要这种时候纳妾吗?” 谢与归再问:“你这样干,对得起我姐吗?” 林不移紧跟着问:“丁瑕瑜你查清楚了吗?” 张争鸣觉得头有些疼,摁了摁鼻梁,语气无奈得要死,“我说的你们都不信,说再多都无用。” “等着谢双还我公道吧。” 谢与归肯定找谢双去查了。 其实都不用让谢双查,谢双回了北地一件事大约就是查丁瑕瑜全家。 “至于瑕瑜,我的打算并不是纳妾,而且让她生下孩子,然后送她离开。” 为玉:“那现在呢?” 张争鸣:“我与她说过了,我答应过汀兰不会纳妾,她的态度也是不做妾。” “至于要我如何报答,她对于我提的要求,会让谢双不舒坦。” 听着谢双名讳,为玉笑笑,“你惹得起谢双?” 张争鸣喉头一哽,不知回忆起什么耻辱史。 “谢浮光在他面前都是个孙子,我就是个重孙子,所以这不是还在和瑕瑜谈吗?” 谢与归问他,“谈什么?” 张争鸣思索了下,摁住鼻梁骨的手指移动到眼侧,轻轻地揉着。 “她想要垄断北地塞外的商道,还想所有军中运输的差事都交给她们家。” “两个条件,两件事,要两个报答。” 谢与归摸着下巴,也在回忆。 “上次大哥说想要把官道私下拿给商人运东西,赚点钱贴补军需,谢双是把他怎么了来着?” “我想起来了,给打得爬不起来,谢双觉得自责,亲自伺候的。” “本来两三日就能生龙活虎,硬生生给大哥吓得半个月没好,说看着家里祖宗去接他了。” 张争鸣哪能不清楚谢双的脾性,“我也告诉了瑕瑜,这件事我没资格做主,只能替她说一说。” 为玉已经能预见说了的下场,“你若敢去给谢双说,谢双大概会给你一句,你的风流债凭什么我给你还,我给你一巴掌要不要?” 屋子安静了一瞬。 给巴掌都是心情好了,怕是挫骨扬灰了张争鸣都干得出来。 “不过,那就说明丁姑娘压根不是个情爱脑子。”林不移总结。 谢与归不认可,“这个日后才清楚,保不齐在侯府住着,突然就觉得纸醉金迷的日子不错。” 特别是谢汀兰又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太好上位了。 为玉:“世子想好和夫人怎么说了?” 张争鸣蹙眉,捂着心口,“我现在和汀兰说几句话就头疼心烦,她根本就不听我说话,不然,你们谁帮我去给她说说?” 这不只是张争鸣的感受,是所有人的感受。 为玉:“你为什么不喜欢盼哥儿?” 张争鸣觉得这是污蔑,“林太医让我注意点,别吓着孩子了,上次我一进去他就哭,我还待着做什么?” 把儿子吓出个三长两短,他找谁哭去? 四个人正不知说什么时,姜云嫦咆哮的声音骤然响起。 四个人都吓得一激灵,急忙跑了出去。 姜云嫦气得快步朝院外走,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咒骂, “谢汀兰,以后你休想让我再来看你一次!” 第89章 杀了,把丁瑕瑜杀了! 谢汀兰站在屋檐下,依旧是一副怨妇模样,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娘的!明明知道女儿被人堵了心,都不肯帮忙!” 姜云嫦回头骂她,“你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我一个国公府的人,你让我在这里打打杀杀?” 说完,都不想听谢汀兰的回嘴,疾步走了出去。 谢与归赶紧跑上去,“娘,娘你等等我!” 留下来和跟出去,后者才是正确的。 林不移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只看谢汀兰目光落到张争鸣身上,吼出一嗓子, “她要么做妾给我乖乖磕头敬茶,要么就给我滚出去做外室!” 张争鸣只觉得脑袋一疼。 不止她,为玉、林不移也是眉心一跳。 谢汀兰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抵住脖子。 张争鸣惊骇,“汀兰!” 林不移抱着脑袋吓得瞪眸,“汀兰姐!” 为玉冷脸,“谢汀兰你疯了!” 院子里的下人也吓得聚集过去,求着谢汀兰不要乱来。 谢汀兰抵着脖子,血迹出现,真是疯了一般。 “我不要,我还是不想接受丁瑕瑜,张争鸣,你说过的,你就爱我一个人!为什么还会有别的女人!” “你先把簪子给我!”张争鸣要上去。 “不许过来!都不许过来!”谢汀兰惊吼。 为玉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晕死过去。 谢汀兰又在发什么癫! 丁瑕瑜什么都没做,就在这里要死要活! 而且真如张争鸣所言,丁瑕瑜要的东西还更有追求! 情情爱爱的人家根本看不上,要的是银子!要的是事业! 为玉甚至都不想劝。 张争鸣焦急,“汀兰,不要做傻事。” 林不移也着急,“哎哟,不至于我的姐,犯不着啊,你要戳死自己了,盼哥儿怎么办?” 谢汀兰不为所动,“盼哥儿怎么办我管不到,我现在只晓得我的夫君不要我了。” 为玉真想冲上前给她两个大巴掌。 “我没有不要你啊!”张争鸣着急,“你到底要如何!” 谢汀兰嘶吼,“杀了,把丁瑕瑜杀了!” 张争鸣怎么答应。 答应不了啊。 杀救命恩人,这不能的。 为玉眸光麻木,“你是要把谁气死了你才如意?”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天天闹,精气神为什么如此好? “你到底闹够没有?”为玉看她,“寻死觅活有用,要律法做什么?” “你真要死吗?你真要死何必闹到人前吗?你是要威胁谁?” “为玉,你少说两句。”张争鸣着急。 “谢汀兰,能不能消停点?”为玉盯着谢汀兰,“你还嫌现在大家的事情不够多吗?” 谢汀兰不听,“我就是不消停,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就是不想看到丁瑕瑜!我要她死!” 疯了,真是疯了一样。 为玉冷幽幽说:“你杀了丁瑕瑜,还会有别的丁瑕瑜。” “你滚,你闭嘴!”谢汀兰对着为玉吼。 “好了,别吵,别吵。”张争鸣觉得脑子疼。 “你以为拉架就有用了,这不就是你闹出来的事吗?”为玉不客气。 说着,她也拔下簪子,但不是对着自己,是直接抵住张争鸣的脖子,“我看你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 “你做什么,你别碰他!”谢汀兰惊呼。 为玉真是无语,气得砸了手中簪子, “谢汀兰,你这辈子,真的也就这样了。” 趁着这个间隙,碧溪、月溪上去将谢汀兰控制住。 张争鸣也跑上去,将谢汀兰抱住,“对不起,汀兰,我错了。” 随着这声我错了,谢汀兰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响,将张争鸣抱住。 “错了,你还知道你错了……” “你就是错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为玉:…… 老天爷能不能降下个响雷劈醒谢汀兰啊。 林不移更是翻了个白眼。 张争鸣叫他,“不移,来给汀兰看看。” 林不移拒绝,“以后你们家我不来了,来一次我得用一个月治愈自己。” 说是这样说,他到底上前去查看。 为玉直接走了出去。 这地方她在待着,真的要气得暴毙。 张争鸣叫住她,“为玉,你去哪里?” 为玉脚步更快:“我去跳河。” 出了院子,姜云嫦、谢与归就在外面站着。 “我觉得刚刚我们都错。”谢与归摇摇头,“有病的是我姐,真是有大病。” 他话音落下,林不移也跑了出来,怀中摸出银票塞到谢与归手中, “以后你姐这种病,就不要找我了,我还是想多活几年。” 姜云嫦根本不想说话。 她现在甚至觉得,她应该去给侯府的人赔罪。 为玉送三人出去,临别时,她对着姜云嫦说:“我想去丁瑕瑜身边呆着。” 其一、谢汀兰现在要的是张争鸣的爱,其他的都不重要。 其二、丁瑕瑜是个变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主动去看看总是对的。 姜云嫦:“陛下答应了五日后,让春和回来祭拜浮光,这几日,你就去丁瑕瑜身边跟着吧,看看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夜,张争鸣留在四暖居哄了一夜谢汀兰。 为玉则是去了丁瑕瑜身边,带着自告奋勇的姚媛一起。 夜里在下雨,丁瑕瑜的肚子不安生,惹得她在孕吐。 两个丫鬟一个给他拍背,一个给她递水。 姚媛看吐酸水的人,问边上的为玉,“这,这要不要去找大夫来?” 为玉在给她吹安胎药,并没有说话。 丁瑕瑜摆摆手,拿着帕子擦嘴,“一会儿就好了。” 姚媛拿着软枕给丁瑕瑜放在背后,“丁姑娘,你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儿?” “躺着更难受。”丁瑕瑜难受得泪眼婆娑,又看要出去的丫鬟,“别去找大夫,我不想吃药,越吃越吐。” 为玉剥了橘子皮放在手帕里,走过去递给她, “夫人当时也你这样,闻着点酸的就好了,你试试。” 丁瑕瑜微微喘气,没有拒绝,接过来放在鼻尖。 一闻,吐得更凶了。 为玉:…… 姚媛怕人出事,“我还是去找大夫吧!”今日出事,指不定要给为玉招黑。 “不用。”丁瑕瑜叫住人,“叫了也不会好,女子怀孕都是这样的,遭罪。” “知道遭罪,你还要生。”为玉给她拍着背脊。 丁瑕瑜吐了口酸水,回着气,发狠说:“你现在给我端一碗堕胎药来,我马上就喝了!” 第90章 你知道北地吗? 为玉笑了声,“我可不敢,不然我把世子叫来,你让他给你?” 丁瑕瑜被孕吐折磨的一个字都不想回为玉。 持续了半个时辰,丁瑕瑜的孕吐渐渐好转,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眼底泛着红,眼眶氤氲水雾,心口不停高低起伏,连着呼吸都尤为急促。 这不是装的。 是真的要死了。 为玉拿着热帕子给她擦拭密密麻麻额汗珠儿,又给她吹凉汤药。 丁瑕瑜喘着气看给她喂药的人,摇摇头,表示不喝,吐出两个字:“没用。” 为玉端着汤药很无奈,“那什么对你有用,你能好点?” 丁瑕瑜真敢说:“你能带我出去吗?” “我不敢。”为玉很直接。 丁瑕瑜抚着肚子,笑了一声。 姚媛带着丫鬟、婆子都下去。 屋子安静下来。 为玉见她真不肯喝药,给她递过去杯清水, “林太医说了,你身子不好,若是强行拿了孩子,会没命的。” 丁瑕瑜:“看不出为玉姑娘真有这个打算。” 为玉不否认,侯府看重的只是丁瑕瑜腹中孩子,所以弄没有就好,只是林太医一句可能保不住大人,就不能贸然乱来了。 丁瑕瑜:“你说,我出去淋个雨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反正你们迟早会让我死在侯府。” 为玉说:“你自己不要乱来,谢汀兰你别听她嘴里说什么,她的胆子什么都不敢做。” 丁瑕瑜似不想继续这个话头,转而说:“你今晚能陪我睡觉吗?” 为玉:“你现在是我暂时的主子,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其实,即便丁瑕瑜不说,为玉今夜也会守着她。 她既过来了,那么,丁瑕瑜出事,她首当其冲挨刀。 急雨敲击瓦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丁瑕瑜躺着床里面,为玉给她盖好被褥,让她快些睡觉。 “我感觉你的地位挺高的。”丁瑕瑜说。 为玉感觉到了她的套话嫌疑,“世子爷怎么和你说的?” “他不怎么同我说话,对我很客套。”丁瑕瑜回答,又问, “你知道北地吗?” 北地两个字让为玉心口一紧,怎么多年了,她早就学会了掩饰,淡声丢出三个人:“不知道。” 丁瑕瑜唉了一声, “北地很自在,比京城热闹,我以前也来过京城,给我的感觉,这里好小。” 为玉对北地还有些模糊的记忆,是非常惬意自在的,她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了,“你睡不睡?” 丁瑕瑜:“我要是说我现在饿了,你会如何?” “你要吃什么?”为玉做起来。 丁瑕瑜被她突然起身的动作弄笑,“说着玩的,我不饿,不过我听说京城吃得蛮多的,你明天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又是要出府,为玉还是一样的话,“我不敢。” 丁瑕瑜似对出府很有执念,“你不帮我,我就只能去找张世子,到时候你的世子夫人又要叫嚷嚷。” 为玉听出话中的揶揄,还一丝挑衅,“你是在威胁我吗?” 丁瑕瑜不否认,“对呀,你会带我出去走走吗?” 为玉不清楚她要出去做什么,在经常也没什么新有旧故,侯府还不够你逛的? “出去做什么?让人看看你的肚子?” “林太医说我要高兴一点,我被关着就不高兴,我本来就不高兴,你家夫人让我更加不高兴,我也不要你哄我,就是想要出去走走。” “侯府很大,明日我陪你走走。” 丁瑕瑜见为玉油盐不进,干脆转身,“你睡觉吧。” 为玉直接闭眼。 谢谢成全,她是真想睡觉。 只是一会儿,耳边响起了曲调。 是丁瑕瑜在哼歌。 这姐姐是睡不着,还是精力旺盛? 但是不重要了,的确挺好听的,助眠。 只是…… 这曲子好熟悉。 似乎她听谁给她唱过。 “这是我们北地的小调,叫望安,盼望出去的人平安回来。” “我还会唱别的,你们京城的小曲和北地差别大吗?” 丁瑕瑜自顾自说着,又继续哼唱起来。 她的嗓音很好听。 为玉意外地睡得很舒服。 她好像还做了个梦,但是记不住了,总之梦里面的她是个小孩子,很快乐,日子好像很惬意。 次日午后雨下渐渐停歇,丁瑕瑜吃完安胎药后,就在外面椅子坐下拿着书看。 为玉拿着小毯子出来,想要给她盖一盖。 姚媛说:“我问了,她好像都不出去的,就这样待着,会不会疯啊。” 为玉很铁石心肠:“疯不疯和我什么关系,肚子里面的娃娃平安就成。” 姚媛哦了一声。 “怎么,觉得我太狠了?”为玉说。 姚媛,“一开始我觉得肯定是她勾引的世子,后面我觉得是世子混账,现在我觉得夫人有病。” 为玉拍拍她脑袋。 姚媛捂住嘴,“就在你跟前敢说这些,你不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瞧着欠欠的,其实挺惨的?” “万一是装的呢?”为玉说。 姚媛看她,默不作声地看她。 为玉走上前给丁瑕瑜盖小毯子,看她突然睁开眼,“要不要进去睡,外面有风。” 丫鬟的声音突兀响起,通报张争鸣进来了。 见着张争鸣进来,丁瑕瑜一下起身,毯子顺着膝头落到地上。 “张争鸣,我能出去吗?” 张争鸣瞧着有些憔悴,对着她笑笑,声音挺温和的,“现在吗?” 丁瑕瑜转而说:“你要不要进去补瞌睡,我看你要死了。” 张争鸣可不是要死了。 张争鸣被谢汀兰哭了一夜,又去了朝会,还去兵部弄了些事情,现在整个人都有些飘,想着下人说,昨夜丁瑕瑜的院子有些不安宁,就来看看。 “不用,今日来,就是在给你安排点人,我身边给你抽调了几个侍卫跟着你,你要出府就出。” 听到这里,丁瑕瑜就已经撑着腰要走了。 张争鸣看她下台阶,急忙要搀。 “不用。”丁瑕瑜拒绝他的触碰,侧身看捡起毯子抱着的人,“为玉,你跟着我吗?” 为玉还没张口,张争鸣就说,“汀兰让你回去。” 本要拒绝的为玉听着这句话,立刻丢了毯子上前挽着丁瑕瑜,“我陪姑娘出去,京城我挺熟的,你想吃什么?” 张争鸣:…… 第91章 你来做什么! 四暖居。 谢汀兰依旧在发脾气。 “世子居然去那个贱人院子了?” 三个溪都不想开口,汤嬷嬷也没了精力,都是摇摇头。 谢汀兰拍桌,将手边的茶水都抖出来了几滴, “为玉呢,真的就在哪里伺候了?” 三个溪不想答话。 汤嬷嬷也疲乏了,不想再哄着了,“至少那头比这里安静,夫人,你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再帮你了。” 谢汀兰还没发火,外面说赵茹慧来了。 赵茹慧进屋子,瞧着红着眼又是哭哭哭的人,真是也跟着心累, “大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哭!” 谢汀兰正缺人发泄,赵茹慧就冲了上来,“你来做什么!都不知道帮我说话!亏得我什么事情都替你开脱!” 赵茹慧走上前,很不理解,“不过一个村女,你太把她当回事了,为了她惹了世子不悦,让婆母,老太太都不舒服你,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毫无好处。 丁瑕瑜什么动作都没有,谢汀兰已经把所有人的好感败光了。 赵茹慧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我刚刚听到了一件事,说陛下要论功行赏了,只是现在咱们侯府只有一点点功绩,三分之二的功劳都算在了国公府呢。” 谢汀兰擦着眼,“我不懂这些,你别和我说……” 赵茹慧深吸口气,“大嫂,论功行赏以后,也是要追究一下战事之过的,这个过,咱们侯府怕是分得不少,到时候功过怕都不能相抵,是要出事的。” 谢汀兰眨眨眼,就问:“为什么国公府占三分之二,北伐不是我大哥和世子一人一半的功劳吗?” 赵茹慧就说:“但是每次的军情战书,都有谢双的功劳。” “谢双这个人也是,说他姓谢,因此让陛下把功劳都算在你大哥头上,这样一来,咱们侯府就没好处了啊!” “我就说为什么世子最近和你争执,感情就是这事呢,是朋友也不能这样干啊!” 谢汀兰回神,咂摸出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赵茹慧苦口婆心,“大嫂啊,世子是个好说话的,若是,若是功绩都给你死了的大哥,那,那世子会怎么想?” “侯府现在就靠着世子呢,不打仗了,世子总是要有个体面的差事啊。” “你三弟的差事足够体面了,你家在京城也算是红人,要这么多功绩做什么,不如放手给侯府呢。” 谢汀兰恍然大悟,“原来世子最近不开心,是因为这个……” 赵茹慧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张争鸣能拿到更高的位置,安哥儿在京城也能脸上有光呢。 安哥儿以后定然是要踩着张争鸣去官场的,所以,张争鸣这个台阶的高度非常重要。 “大嫂,你现在别管什么村女了,当务之急是世子的前程啊,你现在是侯府的媳妇,世子在京城是什么地位,你在京城女眷之中才是什么地位!” 谢汀兰心中的困惑一下就解开了,原来侯府不向着她就是因为这个? “我回去说就是,这不是什么大事。” 赵茹慧完全不觉得这是小事,“这怕不是小事,若是能说,你三弟都退了。” 谢汀兰提着弟弟就没什么好脸色,“他知道什么,就是个被家里宠坏的东西,八成就是觉得大哥的就是他的,谢双和他一个姓也是他的,他现在什么都不缺,还不如给侯府。” 赵茹慧觉得不会如此容易,只是再说就惹谢汀兰的烦了,就不多说了。 “也不是我说大嫂,何必同一个村女置气呢,依着我的意思,就是要让她心甘情愿做妾才是,不然像个什么样子?” “真生下孩子就走了?那日后岂不是让世子心中永远有个位置给她?” “你还要帮忙带孩子,带不好又要被人说,且一个商贾村女,配在你跟前站着说话吗?” 谢汀兰就是气不过,赵茹慧一针见血:“大嫂是要把世子推给丁姑娘吗?” 再这样下去,张争鸣就会觉得丁瑕瑜善解人意了,二人之间有什么都不重要,反正过去清静。 赵茹慧含蓄说:“我反正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一个村女,得罪人了。” 谢汀兰压根没听进去,哼了一声,“世子今日又去看了呢,嘴上说不在意她,其实呢……” 哄了他一夜,居然还有气力去别的女子跟前。 赵茹慧真是想要起身走人了,感情她说了一箩筐的话,谢汀兰“他不去,婆母,老太太的人就会去,到时候会怎么想你?” “不过因为她的肚子而已。”谢汀兰说。 赵茹慧想走了,她觉得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谢汀兰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谢汀兰又说为玉。 赵茹慧更是不理解了。 为玉是谢汀兰最忠心的刀盾,现在谢汀兰居然在这里说为玉的不好? 为玉去丁瑕瑜身边,难道不是帮忙监视吗? 赵茹慧听不下去了,“我去看看盼哥儿。” “他有什么好看的。” 赵茹慧:…… 所以,手里捏着盼哥儿这张牌,都斗不过一个还没孩子的丁瑕瑜。 赵茹慧还是以看盼哥儿离开了。 盼哥儿现在长大了许多,粉嘟嘟的很是可爱,天气转暖也能抱着在院子外面走动。 汤嬷嬷很忌惮赵茹慧。 赵茹慧也没上手,就是站在旁边看了小会儿,就带着朦胧离开了。 有谢汀兰这样的娘,这个孩子怕是得不到什么侯府的好脸色,越是和谢家亲近,更是让侯府不舒坦。 朦胧:“夫人,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丁瑕瑜是个什么人。” 朦胧,“底下人都说她有些清高呢。”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清高些也对,你说,要是为玉被她收买了,世子夫人会如何?” 朦胧都不敢想,“这……” “说着玩的,这个丁瑕瑜不简单,否则为玉不会亲自过去的。” 朦胧:“不,为玉就是单纯的被世子夫人弄烦了,换个地方清静清静。” 赵茹慧:“我看你最近和为玉走得很近。” 朦胧吓得要跪下,赵茹慧将她拉住,“你是跟着我长大的人,我是信你的。” 第92章 又,又疯一个? 五日后,谢春和出宫回娘家祭拜谢浮光。 进宫妃嫔出宫省亲一朝寥寥无几,都能在青史留一笔。 这足以给所有人一个提个醒, 谢春和是娴嫔还是娴妃压根不重要,她在朱崇升心中永远分量不减。 当然,也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小声蛐蛐, 说朱崇圣从未喜爱过谢春和,无非就是忌惮他背后再立军功的承国公府。 皇帝为前朝卖身这种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眼下晚春,已有些初夏的影子,从万物复苏到眼下已是生机勃勃。 庄严的祠堂中,谢春和跪拜起身,将三炷清香不劳人手亲插在香鼎中。 “有个事,我想求哥哥帮帮我。” 突兀声音在祠堂回荡了下。 边上的谢与归犹豫了下,“你叫谁?” 是对着谢浮光牌位说,还是他? 谢春和目光看向他,有点看傻子似的。 谢与归朝后退半步,蹙眉唏嘘,静了少顷,“又,又疯一个?” 谢春和什么时候叫过他哥哥的? 这是要求他个多大的事? “三哥。”谢春和走到他跟前,深吸口气,“你能用北伐军功帮我请封位分吗?” 谢浮光死了,可他身上实打实的军功是要赏的。 要什么他死了不能做主,谢与归可以。 谢与归还没回过味,谢汀兰厉声打断,“有谢家在,你什么位分都过得好。” 谢与归看疾声厉色的谢汀兰。 谢汀兰没想到妹妹是来和她抢东西的。 她直接说:“我也要说说这个事,谢双本就没参与前线事,他的军功水分多大都知道。” “我觉得,这北伐的功劳,国公府和侯府五五分。” 谢与归一脸脏话。 要多脏就有多脏。 谢春和拧眉睨了眼谢汀兰,面色凝重,眼浮薄怒, “二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谢汀兰不悦地看向妹妹,“都是一家人!” 谢与归眼皮子一跳,心火烧。 不想说话,只想闭眼,多看谢汀兰一眼都糟心。 谢春和才不认同这种狗屁话,脸色大变, “一家人那为什么你不让侯府干脆不要功绩了,都给我们国公府呢?” “亲疏远近分清楚,为什么你分不清?” “侯府不是因为你是谢汀兰才要你,而是因为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才要你!” “正如陛下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承国公府才要我进宫!” 一句比一句情绪激动的话响彻祠堂。 大约只有谢春和还没有被谢汀兰折磨疲倦,愿意呲牙咧嘴冒着新鲜怒火与她打嘴仗。 谢汀兰又红了眸子,仿佛她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 谢与归太阳穴突突跳,别过脸闭了闭眼。 谢春和一直都看不惯她的哭性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 “大哥的军功自是要给国公府的人,还有,谁告诉你谢双没功绩的?“ “就大哥的莽夫德行,张争鸣的懦弱横跳心态,能赢?” “每场战局的布局都是谢双安排,他还要稳住后方,北边十郡都是他在维持秩序。” 每次战报送来,朱崇升总是会不掩饰对谢双的夸赞。 谢汀兰怒声,胸口剧烈起伏,是真被气得不行, “他是你姐夫,你连名带姓叫他有没有规矩。” 谢春和白她一眼,甚至齿缝“切”了一声, “我是皇室的媳妇,你们见我都是要行礼的,我叫个人大名如何了?” 谢汀兰说不过一声混劲儿的谢春和,转而看不说话的弟弟, “与归,你也知道我现在在侯府举步维艰,对不对……” 谢春和侧眸横她一眼,没好气,“你举步维艰和三哥有什么关系?” 她在心中忍不住腹诽: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我就算在宫里也是知晓,张争鸣带回去的女子虽有孕,但至今没作妖。” “且这为姑娘还是两家的恩人,你却想要收拾人家?” 谢春和眉间冷然,目光犀利,言辞入刀, “忠孝节义你是一个不沾边啊,脖子上顶着个水脑子吗?” 骂得太戳心了。 “你能不能闭嘴!” 谢汀兰斥责她,“你要那么高的位分做什么?” 又继续对着谢与归说,“三弟,现在侯府之中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若是你能让出功绩,侯府就会觉得是我的功劳,就会对我好了。” 谢与归抱着胳膊转过身。 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会谢汀兰。 “这对国公府有什么好呢?”谢春和眸子微敛。 “我好了,国公府难道不好吗?”谢汀兰也睨着谢春和。 二人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谢春和冷笑,“你这句话适合我,我好了,国公府才能真的好。” 跟着叽里呱啦地就吵了起来。 谢与归被二人吵得头疼。 对于军功的赏赐,谢与归其实没想好全部。 他想给谢双请个官职,飞鸽传书过去问,谢双给他飞回来一个字。 ——“滚” 好直接地拒绝。 给自己请封没必要。 大哥没了,陛下会不停地补偿他。 他还有救驾之功,只要不造反,去金銮殿打不顺眼的官员,朱崇升大概都不会追究。 只是没想到,谢汀兰、谢春和会开口。 先不说谢春和,谢汀兰的要求就很搞笑。 都不想探究为什么,他只想问凭什么。 谢汀兰吵不过谢春和,节节败退间,脑子闪过灵光, “那,那不动谢双的,把大哥的功绩让给世子,这总没关系了吧。” 谢与归一个字都不想给,身侧拳头已经握紧。 这人不是她姐,管他男女老少幼他都一拳头打半死。 谢春和恨声,“你是疯了,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对着干?” “簪缨世家有什么真爱,就算有能都是凤毛麟角,还指不定能存在多久。” “只有娘家才是你的依靠,你的脑子怕是想不到这些,是谁撺掇你来的?” 谢汀兰盯着谢春和,“你有心思在我们跟前跳,不如想想怎么去固宠的好。” “你不得陛下喜欢,给你请封了又有什么用?早晚还不是要被重新贬了!” 谢春和咬牙,“谢汀兰你是要和我打架吗!” 她非要拧下谢汀兰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谢与归看出她的想法,叹了口气。 脑子掰开就只有三个字。 ——张争鸣。 第93章 我今天打死你! 谢汀兰嘴上一点不客气, “真是当娘娘了,有气派了,亲姐姐都想动手了!难怪皇后、太后不喜欢你,毫无规矩!” 谢与归忍不了, “谢汀兰,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谢汀兰眼皮子都不抬,简直是在耍横, “我不管,反正大哥的功绩要给世子,这样我才能回侯府交差!” “与归,你也知道盼哥儿情况的,为了盼哥儿你让一步如何?” 谢与归就看谢春和箭步上去,“我今天打死你!” 将人拽回来,谢春和真是气死了,“谢汀兰你何时也这般不要脸了?” 谢汀兰说:“我不要脸,你就要脸了?百步笑我五十步。” “三哥你放开,我要掐死她!” 正在此刻,谢与归的随从走了进来, “主子,北地来的。” 是谢双的信。 谢与归拿过打开。 而后看向谢汀兰,“表哥说,谢家军功敢让给张家,要我狗命,送所有人下去和大哥团聚。” 字条递给谢汀兰。 谢汀兰扫了一眼,冷冷地说:“我是你姐姐,我的话还不如一个和你没血缘的谢双吗?” 用谢双搪塞她,真当谢双是碟子菜了。 谢与归瞟了眼谢汀兰, “搞清楚,这不是你的军功,也不是我的。” “我没资格代替死了大哥让,也没资格让谢双让。” “你有能耐,你给谢双写信去,或者,你让你夫君自己来找我说。” 谢汀兰你了半天,扭头走了出去,扔下一句, “我去找爹娘!” 是要去告状了。 见人离开,谢春和努力吐了几口气,又气又好气, “她这病情几年了?” 心中只有男人,离死不远了。 “最近严重了很多。”谢与归说。 张争鸣若知道今日事,怕是真的要和谢汀兰吵个好的。 “你呢?”谢与归终于开始审小妹了。 谢春和对位分没有执念,若是有,现在就不会只是个嫔,以前也不会只是个妃。 谢春和笑嘻嘻,“因为,我想当皇贵妃。” 谢与归被口水呛得咳嗽,咳红了脸。 大白天讲鬼故事做什么。 后宫一后一皇贵妃四妃六嫔,能做到这十二个位置中,就是在后宫有头有脸。 至于皇贵妃,算是副后的存在,开国几朝都是给妃、嫔死后追封用的。 活着的后宫女子是没有的。 更别说,如今的皇后已经奄奄一息。 倘若这时候谢春和成了皇贵妃,真是要炸了京城。 “实话是什么?”谢与归问。 谢春和抿抿唇,“只是娴妃,按照品阶和父亲一样,按照规矩,虽一样,到底低一等,他又是我的父亲……” 谢与归很无奈。 姐姐要男人的爱,妹妹要踩爹爹的头。 谢家女人都是人中龙凤。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你赐婚。” 谢与归一怔。 谢春和眼神真挚无比,“三哥,我们兄弟姐妹,总是要有个人过得幸福对不对?” “为玉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也一直喜欢他,眼下你们横在你们二人之间的东西太多了。” “所以,能让你们二人之间最快走到一起的法子,就是赐婚。” 朱崇升会赐婚吗?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但一定会赐个门当户对,亦或者眼线进来。 可她赐婚,就能用自己做台阶,让为玉进门。 皇贵妃赐婚,父亲都不能忤逆的。 谢汀兰含笑,“大哥、谢双表哥也一定会答应的。” 谢与归神情严肃许多,“你以为,皇贵妃是那么好当的?” 讨个皇贵妃应该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就是众矢之的了。 “名不副实。” 只要有人上书,这事儿就不好成。 要当皇贵妃可不是有个牛哄哄娘家就成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 谢与归顿了顿,又说,“但还是谢谢你了。” 谢春和抬起手摸了摸肚子,对着谢与归笑笑。 这个动作惹得谢与归脑子响起惊雷。 “你、你?”谢与归很惊讶。 她知道谢春和不喜欢朱崇升,一直在暗地吃着避子汤药。 谢春和瞧着肚子,“有了这个孩子,我如何坐不稳皇贵妃之位?” “我问过太医,皇后也就这两三年的事了。” “这三年后宫的事也是我在做,我做不做下一个皇后不重要。” “有这个孩子,我登上皇贵妃的位置,能为你,为谢家做很多的。” “你傻不傻?”谢与归心中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戳中了。 “三哥,你帮过我,也让我帮一次你,好不好?” 谢春和拉住他的手, “帮我请封吧。” “反正现在陛下已经怀疑咱们有不臣之心,不管我们家如何逼退,都没有用。” “倒不如用权势保护好我们所有想要保护的人,你说对不对?” “我成了皇贵妃,侯府那边也要忌惮一下,到时候我赐个心腹嬷嬷过去,为玉就能回来了。” 她想要为一直护着她的三哥谋一谋。 谢与归抬手摸了摸小妹的脸,“春和啊……” 谢春和眉眼弯弯,“我长大了三哥,我能保护你,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二人在祠堂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谢与归就预备送她回宫了。 虽说是省亲,也是有人跟着的,待得太久了,就意味说的话太多了,以后就会说是密谋了。 连着谢知义、姜云嫦都没出来送,只是来时迎接她一下,就让谢与归、谢汀兰陪同,也是为了避免这些麻烦。 “怎么没瞧着为玉?”谢春和问。 谢与归:“她去陪着丁瑕瑜了。” 谢春和蹙眉,目光古怪盯着谢与归片刻, “哥,你最好去找找为玉。” 谢与归一脸疑惑。 谢春和看着他,脚步也随之停下, “为玉可能觉得他和你走到尽头了,怕是借着陪丁瑕瑜,减少和你的见面。” 谢与归心慌一瞬。 “虽有可能是我多想,但你可以多观察观察。” 谢春和不让他送自己回宫了,让他去好好骂一骂谢汀兰。 “二姐一意孤行是要出事的。” “不管张争鸣如何说,他把人带回去了,就说明对二姐的感情不如曾经牢靠、纯粹。” “丁瑕瑜只要不吵不闹,侯府就会说好。” “二姐要疯就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只是盼哥儿不能出事,家里可以不管二姐,但是盼哥儿要管着。” “张争鸣之后的平阳侯,只能是咱们谢家的外孙,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看我做什么?”谢春和眨眨眼。 谢与归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们谢幺妹,一下就长大地让我认不出来了。”, 第94章 那个药只能吃五个月 谢与归目送谢春和的马车离开,叫随从询问, “为玉今日在哪里?” 他继承小公爷这三个字后愈发繁忙,囫囵觉都没睡过,的确借着看盼哥儿借口自由进出着侯府,可为玉不在四暖居,是真的不好见。 随从:“为玉陪着丁瑜瑕买衣服去了。” 谢与归眼底闪过惊讶,“都买三日衣裳了,还买?” 他以前带着为玉去买买买,为玉一个劲累累累。 随从也很窒息,“丁瑕瑜要显瘦的,没合适的,昨日本看上了一身,为玉和姚媛揶揄了一下,把人惹回府了。” 谢与归:…… 现在还要去趟大理寺,等入夜再去找为玉。 ** 回宫的谢春和听着宫婢说,请脉的太医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不移。 林不移听着外面谢春和回来的声音,又站直了些。 真是荒唐。 他祖父林默之被包养在了侯府专门盯着盼哥儿。 一开始老爷子极其不乐意,说他志向远大要济世苍生,后面盼哥儿张开了,愈发可爱了,老爷子喜欢得紧。 且侯府、国公府是给的双份诊疗费,张争鸣回来后,还给翻了一番,一而再再而三求他专心为盼哥儿一人诊治,日后必然让盼哥儿好好孝顺他这位干爷爷。 如今,祖父是家里收入最高的人,干脆就请辞了,跟着带盼哥儿。 这一请辞也没什么,反正太医还有个爹在,结果朱崇升不乐意,祖父就说将林不移的名讳报上去,想给大孙子谋个好差事。 他能不来吗? 不能的。 他怕朱崇升问他为什么,怕他回答得不好,连累了谢春和,继而连累整个谢、林两家。 到太医院点卯后,林不移一直规避着到谢春和的宫里请脉看诊。 他怕自己藏不住,也怕谢春和藏不住。 直到前不久他值夜去帮生病的宫女看诊归来,深更半夜被谢春和拦了下来。 现在他想起来当夜穿着宫婢衣裳冲到他跟前,都是心口怦怦跳,魂都飞出去半截。 耳边有脚步声,是谢春和进来了。 林不移垂眸低头,拱手行礼,很是客套尊敬:“见过娘娘。” 谢春和给心田打了个眼神。 心田招手让宫婢都下去,守在门口。 谢春和落坐罗汉床上,摸着肚子伸出手,让林不移来把脉。 林不移并未上手,只是走上前了些,拉近了些许距离,才小声开口, “那个药只能吃到五个月,你要怎么办?” 黑灯瞎火找上他的谢春和求他帮忙,让她肚子有孩子。 说这样能救国公府,说国公府出事,和国公府交好的林家也会出事。 总之说了好多有道理的话,诚然都是歪理。 林不移深谙谢春和的性子,他拒绝,她就会去找别人帮忙。 且不说备选的大夫有没有他忠心耿耿,是药三分毒,他来,总是会更加在乎谢春和的身子骨。 谢春和脸上毫无慌乱,“五个月呢,急什么。” 该急的人不急,不该急的人急地乱说话,“陛下前面几次来,你为何……” 谢春和不想听他说这些,冷冰冰说:“就是要拒绝了他,他才会信我是有孩子,谁有孩子还做那事儿的?” 她很讨厌朱崇升的触碰。 林不移有些着急,他担心谢春和。 谢春和扫他一眼,“慌什么,能瞒多久先瞒着,对了,你能有办法让脉象看起来像儿子吗?” 林不移很直接:“没办法。” “我知道你有办法。”谢春和收回手,望着他,眼神有些祈求:“林不移……” 气氛凝固变得很微妙。 林不移抬起头看她,表情是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现在谢春和假怀孕的事还没有让皇室知道,就还有收手的机会。 后面的话被门遮掩的一点都传不去。 心田见着出来的林不移,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火,立马走了进去。 地上是滚落的茶盏,毯子暗了一块,谢春和望着自个手。 能够想出来,谢春和应该是想给林不移递茶,被人残忍拂开了。 心田叫他,“娘娘……” 谢春和声音顿了下,“无碍,他会帮我的。” 心田很心疼她。 自从宫宴看到林不移后,谢春和就开始更加拒绝朱崇升的触碰。 上一次还是朱崇升用强。 林不移大约不会知道,谢春和要假怀孕这件事, 于公让谢与归痛哭流涕,于私,是真的不想和朱崇升再有任何触碰了。 马上就是入宫的第四个年头了。 心田知道,谢春和越来越怨恨朱崇升了。 她心中不是没有情爱,只是只能给林不移,可她不能给了。 一个多余的眼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能在人前和林不移发生。 若被有心之人做文章,这会是林家的灭顶之灾,也会是谢家的倒塌之灾。 朱崇升知道吗? 不管知不知道,他没有表现出来过。 因此,谢春和只觉得朱崇升更加恶心了。 似乎在无声地对她说: ——你要不要给朕戴个绿帽?快戴吧,这样一来,就能帮朕清理很多东西了。 谢春和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心田,慢声说:“有什么好哭的?” 心田哭得更难受了。 她还可以哭,谢春和已经没有资格哭了。 谢春和只是盯着地上茶盏。 不知在想什么。 ** 为玉陪着丁瑕瑜下马车回侯府。 姚媛手里拎着其他的东西,还啃着果子。 要她说,丁瑕瑜这个主子比谢汀兰好太多。 至少不事儿。 才过月门,就听着争执的声音。 是谢汀兰、张争鸣的声音。 为玉看到了碧溪、月溪正在扶额,还有张争鸣的随从方疑。 方疑在抠头,他是跟着张争鸣风里雨里去的,算是见过大阵仗的,此刻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零星的几个字眼落到耳中, 军功,为你,我容易吗…… 为玉还没动,丁瑕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句假话,到底是你主子,过去看看吧,说句真话,和你无关咱们绕路回去打叶子牌吧。” 但是来不及了,方疑给她招手,还叫了一嗓子为玉。 为玉说:“你别过去。”又叫姚媛带丁瑕瑜走人,免得伤及无辜。 谢汀兰见着丁瑕瑜就是止不住的火气。 只是来不及了,谢汀兰走了过来,满脸怒火, “为玉,你到底是谁的人?整日跟着个村女进进出出,丢不丢谢家的脸!” “是当了几年奴才,真就有奴性了?” 好严重的话。 第95章 为玉,你也背叛我?! “谢汀兰,为玉有没有惹你,你说这种话做什么?” 张争鸣听不下去了,他拉着谢汀兰想要走,偏偏多嘴了一句, “为玉,你带着瑕瑜回院子去。” 丁瑕瑜眼下还在客房,院子是张争鸣给她安排的。 挨着张老太太,和四暖居隔得很远,绝对不可能有偶遇机会,只会有找上门的结果。 为玉安排在四暖居后面的两处院子,其实很好,当年他娶谢汀兰时,这两个院子也在新婚院的候选之中。 只是谢汀兰目前的情绪,别说看丁瑕瑜,就是听到她的名字都要发一场没来由的疯。 “怎么,你是担忧我伤了这个贱人?”谢汀兰言辞充满了攻击性,愤愤然又说:“张争鸣,我为了你回去找家里帮忙,让你得更多的功绩,你心中只有这个贱人!” “什么贱人!”张争鸣听不下去,“还有,我什么时候让你回去找谢家要东西?” 谢浮光的军功他凭什么碰?谢双的功绩他为什么要抢? 都是拿着血肉拼杀出来的。 谢汀兰怒目,“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我不要自己兄弟做台阶上位,你要踩谢家人,你有本事你有能耐,你喜欢自相残杀,我不是你!” 张争鸣扔下这句话干脆自己走。 “你站住!”谢汀兰叫住朝着丁瑕瑜去的人。 其实张争鸣压根不是朝着丁瑕瑜去,而是要出府门就是这方向。 这侯府眼下是没一寸地方能让他躲躲清静。 为玉明显感觉到了张争鸣的怒意,抬手护着丁瑕瑜。 丁瑕瑜也护着肚子朝后退了半步,到底有些趔趄,好在,为玉、姚媛都能扶着她。 张争鸣自也注意到了,只是他明白,现在若是关心一句,谢汀兰指不定要闹得多厉害。 但是他更没有想到,什么都不做,谢汀兰只要想生气,多的是理由。 “你装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是骂张争鸣。 跟着,谢汀兰边走过来边说, “这种吸引男人的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在场众人:??? 丁瑕瑜看走到跟前的谢汀兰,“世子夫人,我——” 没有说话的机会,重重地一个耳光砸到了丁瑕瑜的脸上。 耳光声响彻。 丁瑕瑜被打得偏过头。 为玉最先回神,急忙去看被打的人,“丁姑娘!” 谢汀兰更怒了,“为玉,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为玉顾不得谢汀兰的风言风语,只是看丁瑕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立刻说:“去叫林太医来!” 谢汀兰低呵,“她也配用我的太医!” 张争鸣也顾不得了,接过姚媛扶着的胳膊,问呆住的人,“瑕瑜,有事没事。” 丁瑕瑜摇摇头。 为玉知道,这不是没事,是被打蒙脑子了,脑子是晕的。 “你还装!”谢汀兰又要伸手。 张争鸣直接拽着谢汀兰,不许她靠近丁瑕瑜。 “你是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疯子一样。 “你恨我你对着我来,何必把怒气发泄给不相干的人!” 谢汀兰心头窝火,“我为了你……” “所以你闹了这么久,我依旧忍着你。” 张争鸣觉得脑子疼,“你若还这样,我们见面只会让我们感情更不好,你要闹,自己闹,你要谈,那么就安静下来了,叫人来找我。” 说着,张争鸣揽着丁瑕瑜肩头,是要护着她离开。 张争鸣到底是叮嘱了一句,“刚刚发生的事,要是让我在侯府别的地方听到了,你们都不用留在京城了。” 这句话,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张争鸣依旧是维护谢汀兰。 带着丁瑕瑜走,是要替谢汀兰赔罪。 “为玉!”谢汀兰叫住为玉。 为玉不想理会她。 丁瑕瑜捂着脸,“你不去,她就会追上来,我刚刚是没准备好,她要是再打我,我是要打回去的。” 为玉折身回去。 谢汀兰情绪非常激动,“你都过去好几日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死!你不是帮我的吗!你不是国公府送来保护我的吗!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为玉别过头闭了闭眼。 是不想搭理她这些话。 碧溪上前,“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你给我滚!”谢汀拦推开碧溪, 她扯着为玉胳膊,“为玉,你要帮我啊,我不能没有世子。” “都是丁瑕瑜这个贱人,勾引了世子,还有了孩子!” “现在侯府都说我不好,都说她的好话,为玉,若是让她再生下孩子了,我,我怎么办?” 为玉冷着脸,“你能依靠的不是男人,是国公府。” 这句话所有人说的嘴巴都干了,就是走不进谢汀兰的脑子。 果然,谢汀兰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重复一样的话。 “不,世子是爱我的,他以前多爱我,你知道的,你不能不帮我。” 谢汀兰哭得非常伤心,大颗大颗的泪珠儿落下,长长的睫羽都是小泪滴。 为玉被她拽着手腕疼,眸光阴沉,“抱歉,国公府没有教过人怎么讨好男人。” “为玉,你帮帮我好不好?” 为玉只是扯回胳膊。 谢汀兰脸色一变,“你就是叛变了,丁瑕瑜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说,我给你十倍!” 跟着,谢汀兰发狂一样地笑, “我知道了,你都是装的,你以为能嫁给我弟弟做正妻,所以才在我跟前卑躬屈膝!” “现在发现做妾都轮不到你了,干脆就去找新的主子了,你,你也是贱人!” 为玉眼神一冷,简直压不住火, “谢汀兰,你说话最好是过一过脑子,你若在这样,老太太觉得你疯魔了,把你关起来了,谢家也没办法!” 碧溪,月溪一左一右地将她拽着,劝着她不要闹了。 只是,一声“干什么”当即传来。 是张老太太身边的罗嬷嬷。 连着侯爷张睿泽都要给几分尊重的体面嬷嬷。 罗嬷嬷上前行礼,“世子夫人这是闹什么?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谢汀兰是很害怕张老太太的。 这位老太太素日都是关起门自己养老的,只要是叫人过去,都不会有好下场。 罗嬷嬷主动问:“夫人是要去国公府叫人吗?” 谢汀兰只是愣愣的。 罗嬷嬷说:“老太太说了,夫人与其派人去国公府,不如自己去,让奴婢陪着一道去,顺带算一算您和离要带走的东西。 “谢汀兰,为玉有没有惹你,你说这种话做什么?” 张争鸣听不下去了,他拉着谢汀兰想要走,偏偏多嘴了一句, “为玉,你带着瑕瑜回院子去。” 丁瑕瑜眼下还在客房,院子是张争鸣给她安排的。 挨着张老太太,和四暖居隔得很远,绝对不可能有偶遇机会,只会有找上门的结果。 为玉安排在四暖居后面的两处院子,其实很好,当年他娶谢汀兰时,这两个院子也在新婚院的候选之中。 只是谢汀兰目前的情绪,别说看丁瑕瑜,就是听到她的名字都要发一场没来由的疯。 “怎么,你是担忧我伤了这个贱人?”谢汀兰言辞充满了攻击性,愤愤然又说:“张争鸣,我为了你回去找家里帮忙,让你得更多的功绩,你心中只有这个贱人!” “什么贱人!”张争鸣听不下去,“还有,我什么时候让你回去找谢家要东西?” 谢浮光的军功他凭什么碰?谢双的功绩他为什么要抢? 都是拿着血肉拼杀出来的。 谢汀兰怒目,“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我不要自己兄弟做台阶上位,你要踩谢家人,你有本事你有能耐,你喜欢自相残杀,我不是你!” 张争鸣扔下这句话干脆自己走。 “你站住!”谢汀兰叫住朝着丁瑕瑜去的人。 其实张争鸣压根不是朝着丁瑕瑜去,而是要出府门就是这方向。 这侯府眼下是没一寸地方能让他躲躲清静。 为玉明显感觉到了张争鸣的怒意,抬手护着丁瑕瑜。 丁瑕瑜也护着肚子朝后退了半步,到底有些趔趄,好在,为玉、姚媛都能扶着她。 张争鸣自也注意到了,只是他明白,现在若是关心一句,谢汀兰指不定要闹得多厉害。 但是他更没有想到,什么都不做,谢汀兰只要想生气,多的是理由。 “你装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是骂张争鸣。 跟着,谢汀兰边走过来边说, “这种吸引男人的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在场众人:??? 丁瑕瑜看走到跟前的谢汀兰,“世子夫人,我——” 没有说话的机会,重重地一个耳光砸到了丁瑕瑜的脸上。 耳光声响彻。 丁瑕瑜被打得偏过头。 为玉最先回神,急忙去看被打的人,“丁姑娘!” 谢汀兰更怒了,“为玉,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为玉顾不得谢汀兰的风言风语,只是看丁瑕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立刻说:“去叫林太医来!” 谢汀兰低呵,“她也配用我的太医!” 张争鸣也顾不得了,接过姚媛扶着的胳膊,问呆住的人,“瑕瑜,有事没事。” 丁瑕瑜摇摇头。 为玉知道,这不是没事,是被打蒙脑子了,脑子是晕的。 “你还装!”谢汀兰又要伸手。 张争鸣直接拽着谢汀兰,不许她靠近丁瑕瑜。 “你是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疯子一样。 “你恨我你对着我来,何必把怒气发泄给不相干的人!” 谢汀兰心头窝火,“我为了你……” “所以你闹了这么久,我依旧忍着你。” 张争鸣觉得脑子疼,“你若还这样,我们见面只会让我们感情更不好,你要闹,自己闹,你要谈,那么就安静下来了,叫人来找我。” 说着,张争鸣揽着丁瑕瑜肩头,是要护着她离开。 张争鸣到底是叮嘱了一句,“刚刚发生的事,要是让我在侯府别的地方听到了,你们都不用留在京城了。” 这句话,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张争鸣依旧是维护谢汀兰。 带着丁瑕瑜走,是要替谢汀兰赔罪。 “为玉!”谢汀兰叫住为玉。 为玉不想理会她。 丁瑕瑜捂着脸,“你不去,她就会追上来,我刚刚是没准备好,她要是再打我,我是要打回去的。” 为玉折身回去。 谢汀兰情绪非常激动,“你都过去好几日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死!你不是帮我的吗!你不是国公府送来保护我的吗!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为玉别过头闭了闭眼。 是不想搭理她这些话。 碧溪上前,“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你给我滚!”谢汀拦推开碧溪, 她扯着为玉胳膊,“为玉,你要帮我啊,我不能没有世子。” “都是丁瑕瑜这个贱人,勾引了世子,还有了孩子!” “现在侯府都说我不好,都说她的好话,为玉,若是让她再生下孩子了,我,我怎么办?” 为玉冷着脸,“你能依靠的不是男人,是国公府。” 这句话所有人说的嘴巴都干了,就是走不进谢汀兰的脑子。 果然,谢汀兰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重复一样的话。 “不,世子是爱我的,他以前多爱我,你知道的,你不能不帮我。” 谢汀兰哭得非常伤心,大颗大颗的泪珠儿落下,长长的睫羽都是小泪滴。 为玉被她拽着手腕疼,眸光阴沉,“抱歉,国公府没有教过人怎么讨好男人。” “为玉,你帮帮我好不好?” 为玉只是扯回胳膊。 谢汀兰脸色一变,“你就是叛变了,丁瑕瑜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说,我给你十倍!” 跟着,谢汀兰发狂一样地笑, “我知道了,你都是装的,你以为能嫁给我弟弟做正妻,所以才在我跟前卑躬屈膝!” “现在发现做妾都轮不到你了,干脆就去找新的主子了,你,你也是贱人!” 为玉眼神一冷,简直压不住火, “谢汀兰,你说话最好是过一过脑子,你若在这样,老太太觉得你疯魔了,把你关起来了,谢家也没办法!” 碧溪,月溪一左一右地将她拽着,劝着她不要闹了。 只是,一声“干什么”当即传来。 是张老太太身边的罗嬷嬷。 连着侯爷张睿泽都要给几分尊重的体面嬷嬷。 罗嬷嬷上前行礼,“世子夫人这是闹什么?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谢汀兰是很害怕张老太太的。 这位老太太素日都是关起门自己养老的,只要是叫人过去,都不会有好下场。 罗嬷嬷主动问:“夫人是要去国公府叫人吗?” 谢汀兰只是愣愣的。 罗嬷嬷说:“老太太说了,夫人与其派人去国公府,不如自己去,让奴婢陪着一道去,顺带算一算您和离要带走的东西。” 第96章 跟我去北地! 这一句话出来,为玉直接笑了。 张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 谢汀兰声音都在颤抖,“我,我是——” 她自己都说不出来话了。 罗嬷嬷目光平静地望向谢汀兰,“现在,世子夫人是跟着奴婢去老太太院子,还是奴婢陪着您回国公府呢?” 谢汀兰目光茫然地去看为玉,发现为玉根本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一种被抛弃的酸涩感包裹全身,让她呼吸都无法顺畅。 罗嬷嬷却是说:“老太太还说了,为玉只要在侯府一日,都留在丁姑娘身边。” 碧溪已经扶着谢汀兰,让她去张老太太院子。 为玉瞧着离开的人,又看没有走的月溪,摇摇头。 张老太太既然出手了,那么,谢汀兰只要再闹一下,是真的会被和离送回去的。 为玉看罗嬷嬷望着自个,对她行礼,“嬷嬷还有何指教?” “老太太说了,不管如何,丁姑娘腹中的孩子是侯府血脉,定要保住。” “自来也有正房太太让身边得力的人去照拂怀有丈夫子嗣的女子,为玉姑娘定要照拂好。” 为玉应诺。 看来张老太太是害怕谢汀兰真癫狂起来,做出不利于杀人勾当。 丁瑕瑜的新院子叫顺安院。 牌匾是新挂上去的,看得出来是专门为了她取的。 为玉走入内时,张争鸣还在给丁瑕瑜赔罪。 丁瑕瑜没吭声,到底余光飘到了走回来的人, “为玉,世子夫人有为难你吗?” 为玉停下脚步,对着里面的张争鸣说:“世子夫人被老太太请走了。” 张争鸣一听这话,立刻就起身要走。 为玉看错身要走的张争鸣似乎想说什么,到底闭嘴了。 还是有声音响起来, “你现在去了,只会让世子夫人更加癫狂,她如今是心情不好乱发脾气,以后恐真的要变成疯妇。” “今日她敢打我,明日就真的敢来杀我。” “刚刚你不是说,世子夫人性子单纯,一定是有人唆使了她回国公府吗?” “你现在应该去查一查,押着这个乱撺掇的人去老太太跟前划分清楚责任。” “然后,给国公府赔罪。” 张争鸣慌乱的心渐渐地找到重心, “谢谢提醒了,今日……你有什么我能做到的需求只管提出来。” 不管如何,他得先去张老太太院子看看谢汀兰。 为玉看与她错身大步出去的张争鸣,走了进去。 丁瑕瑜脸颊很肿,足以说明谢汀兰刚刚想要下的死手。 丁瑕瑜露出委屈,“你这主子是真脾性不好,我谨小慎微这样,她还是要弄死我。” 为玉拿过药膏给她上药。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她?”丁瑕瑜看她, “我听说你是谢家的表亲,表亲为什么做丫鬟?” “真把你当亲戚,那么是你自轻自贱做丫鬟,也是要阻止你的。” “我还听说,你和谢三公子,不对,现在谢小公爷是青梅竹马,你是要给他做妾、不对,做通房丫鬟吗?” 姚媛不敢听了,自己走了出去。 为玉觉得丁瑕瑜对她非常好奇, “我看你天天都待在院子里面,倒是有工夫打听我的事情了?” 打听她做什么? 丁瑕瑜笑眯眯,“你不然跟着我回北地吧?等着我肚子空了,我带你走,北地挺好的,我罩你。” 为玉心中发笑,“我怎么信你,还有,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丁瑕瑜眨眨眼,“你照顾了我,我报恩你,我不仅对你说,对其他照顾我的人也这样说,等我走的时候,我给你们都赎身。” 丁瑕瑜如今身边六个人伺候,都是国公府的人,她真的要赎身,国公府自然是会给人的。 “你真的要给人做通房丫鬟吗?我觉得,你不是什么情爱至上的脑子。” 为玉觉得她在胡言乱语,“我的事情——” 丁瑕瑜抓着她的手, “为玉,你又不欠任何人,我带你离开京城,你不去北地,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不比在京城好?” 二人对视片刻,为玉先开口:“你觉得这点好处,我就会对你忠心耿耿。” 丁瑕瑜:“北地很好的,一点都不荒,现在也不打仗了,就算是打仗,我们去后面的州郡也是安全的。” “春日我可以带你去看花,漫山遍野的花,在春日开的花都能看到,不像你们京城,只有认可的花才能盛放。” “夏日我可以带你去打猎,骑马,那边夏日不热,我还能带你去塞外看看其他部落,是自由自在的味道,秋天的话节日很多……” 丁瑕瑜说着北地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而北地两个字,对为玉而言,是可以撼动心神的。 她很清楚自己来自哪里。 即便对北地的记忆很模糊了,听着丁瑕瑜的形容,似乎每个毛孔都可以苏醒过来,让她回到小时候。 她的心已在慢慢泛起涟漪。 “我有钱。”丁瑕瑜说, “你现在吃穿住行都很一般,你跟我走,我保证,我过得多好,你就多好,我家生意挺大的。” 为玉让她不要炫富了。 这人进个钱庄就弄了一沓银票出来,分给她和姚媛花。 为玉权当她是想要拉拢人,来保证在侯府的平安。 “你不用说这些,不管如何,我在这里一日,一定努力保护你一日。” 丁瑕瑜眸光闪动了下,终究没有再说话了。 一瞬间的情绪低落让为玉抓住了。 “丁姑娘,如果你真是生下孩子就离开,那么,我给你保证,侯府和国公府都会给你许多想不到的好处。” 她顿了顿,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谢双你应该认识吧,你要动他的东西,怕是不行。” 丁瑕瑜脸上浮现惧色,“我不喜欢谢双,他不是好东西。” 为玉笑笑,“为什么这样说?你们家犯他手里过吗?” “他坑过我们家银子,充军费,说的借钱,后面就变成了我家无偿捐钱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谢双干的,他一个铜板都没还。” “他还打人,他特别喜欢打人,稍微谁惹他不爽就一个大巴掌,男女老少幼都打。” 第97章 为玉,求你别走! 为玉哎了一声, “你这样说,我哪里还敢去,万一我惹到他了怎么办?” 她突然说:“你留在侯府,是不是也有害怕谢双的成分,只要你在这里,谢双就不敢贸然动你的家人。” 怀孕这件事能推敲的东西太多。 谢双的性子那就只会说一句话。 ——能不能打,就问你能不能打,别给我说废话,对,张争鸣是混账,我们都是畜生,但是你这孩子不打了,留着来京城,我就觉得你图谋做世子夫人,你让我不爽,我手伸不到京城来,我就搞你家人! 所以,丁瑕瑜要留下来,如此一来,就是对谢双无声的威胁。 当然…… “我知道,你不想生,但是你怕死。” “只是,你真的不图侯府什么吗?” 要的利益是会惹谢双的。 那么,其实去让国公府想办法可能会更好。 谢双大约会比较买国公府面子。 偏偏丁瑕瑜要张争鸣去办。 不管能否办成,张争鸣大概都会去试试。 这一试试,只会彻彻底底得罪谢双的。 见丁瑕瑜要说话,为玉摇摇头,“反正我会看,我自己能看明白。” 这时候,又开始吹风了,瞧着又要下雨了。 晚些时候,谢汀兰被闭门思过的消息传来,张老太太亲自叫人将四暖居封了,张争鸣被罚跪在了院子。 在下雨。 为玉见和姚媛下棋的人,“丁姑娘不去看看世子吗?” 丁瑕瑜如同没事人, “我为什么去看他?还是说,你想去看世子夫人,我劝你别去了,我看这位老太太是个固执人,不喜欢人忤逆。” 为玉不会去。 等着夜深了,看不知何时去里面的人,她走了进去。 二人在弄针线活。 姚媛很喜欢做针线活,瞧着丁瑕瑜给她的花样子很是喜欢。 “你要是喜欢,我写信去北地,让绣娘给你弄些来。” 丁瑕瑜:“为玉!” 为玉挑眉,丁瑕瑜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为玉眼神一愣。 除开颜色,和她当初被邹氏弄坏的蝴蝶香囊几乎一模一样。 等拿在手中的时候,几乎两个字也被为玉从脑子中剔除了。 就是一模一样。 “这图案北地很常见,我手艺不大好,只能这样了。”她又说了几味做香料的药材出来, “你弄点塞进去养神静气。” 夜深了。 为玉的门还是被敲动了,她叹了口气,知道是四暖居的来人了,八成谢汀兰是发疯了。 她推开了门,才回身去抓外袍,正在系带子时,手上的动作就缓慢了下来。 烛火被点亮的一瞬,为玉瞧着影子。 不,是闻到了雨夜的味道,还有熟悉的气味。 她回头,见着有些湿漉漉的谢与归。 “你不会是来责骂我不帮你姐姐的吧?” 谢与归坐了下来, “你要想,我可以替你骂她几句。” 他去四暖居走了一圈,谢汀兰精气神挺好的,还是大哭。 他觉得进去了也没用,只会让她哭得更加大声。 就折道来了这头。 “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了?” 为玉不解地嗯了一声。 “你主动说离开四暖居,看似来盯着丁瑕瑜,其实是让我们两个人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和时间。” “姐姐和你闹得越凶,你就可以以此离四暖居更远,甚至跟着丁瑕瑜,你可以用她做借口,不回国公府,因为你对四暖居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玉疑惑:“你在说什么啊。” 她拿了干帕子给他擦拭脸颊,“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现在是谈我们两个事情的时候吗,你不忙了?” 谢与归望着她,“就是太忙了,对你我的感情太放心了,所以……表姐,我一直没问过,你喜欢我什么?” 在他自己看来,他除开是国公府公子以外,真的没什么优点。 功夫不好,肚子墨水不多,模样比他好的一抓一把。 为玉望着他,眉头紧锁, “你们谢家人,是不是都如此重情?” 谢与归:“你是不是阴阳我?” 为玉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现在应该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日后再说也不迟。” 谢与归:“你会不要我吗?” 为玉:…… 她感觉谢汀兰变成谢与归来找她了。 “谢三——” “回答我。”谢与归直视线她。 为玉叹气,“你我之间,只有你不能娶我,而没有我不能嫁给。” 谢与归执着追问:“那么,现在你有给自己留后路吗?” 为玉:“后路吗?还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为玉:…… “谢三,这里不是四暖居,你要是——” “你赶我走?” 为玉:“我想什么?你若是要娶妻吗?那么我能怎么办?不是应该你想怎么办吗?” 她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谢与归,是有问题谁解决问题。 谢与归:“我用大哥热孝就能一年没人敢上门。” 一年的时间他会扫清所有阻碍。 为玉:“我现在不想谈任何情爱,我以为,你来这里,是要问问我发现丁瑕瑜有什么不对劲。” 谢与归伸手,把为玉捞到跟前, “为玉,你不要走。” 为玉给他擦头发。 谢与归是真的被谢春和的话吓到,他害怕突然一转头,为玉就不见了。 为玉瞧着温和好说话,其实内里是执拗。 只要认定了什么,什么也不给你说,只会自己去做。 为玉:“别多想了,谢双又查到什么吗?” 你不问丁瑕瑜,就我来问。 “没发现可疑的地方,表哥说还在查。”谢与归顿了顿,又说:“你觉得需要除掉丁瑕预吗?” 为玉觉得没什么用, “除掉这个,还有会别的丁瑕瑜。” “她腹中的孩子能顺利生下,就拿给你姐姐养着就成。” “张家一直子嗣淡薄,且张家人都想留下这个孩子,若是出事了,国公府和侯府就要有裂痕了。” 谢与归切齿, “张老妖婆还想着和离。” 为玉:“现在是吓你姐姐的,若是你姐姐过些日子还是这样,那就不一样了。” “丁瑕瑜对张争鸣好像,目前看着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 甚至对她地在意,都超过了张争鸣。 真是奇怪。 第98章 为什么喜欢? 谢与归“嗯”了声,表示他也是这样认同。 一个对你夫君毫无想法的女子,都能将谢汀兰逼成这样。 日后倘有能与张争鸣真聊得来的女子出现,谢汀兰恐怕要做出丢死国公府脸的事来。 谢汀兰是他亲姐姐,难道真能不管不顾吗? 谢与归反复询问、审问、质问自己本心。 最后得出一个底线。 他不能看着谢汀兰死。 发疯发癫翻天覆地闹事,侯府丢的人比国公府更多。 张争鸣这事儿瞧着有情有义,实则无情无义。 对丁瑕瑜无情,却将人带回侯府任凭众人欺辱。 对谢浮光无义,一起去却怀抱双生子的女子回京,而谢浮光只剩一具白骨。 谢与归有些疲乏,靠着为玉休息。 只有在为玉身边,他才能做回自己。 “这是什么?” 谢与归看她腰间的蝴蝶香囊,捏着细瞧了小许,发现图案眼熟,脑海中探寻少顷, “我在北地见过这绣样,丁瑕瑜给你的?” 虽是询问,口气已是肯定。 为玉说是,也望着蝴蝶香囊,然后说:“拿着呗,要是我有事了,这就是罪证。” 但谢与归知道,为玉很少会收别人的东西,收了还随身带着,必然就是真的喜欢了。 他去过北地很多次,这个图案见了很多次,但没想过为玉会喜欢。 太普通,太常见。 为什么喜欢? “为什么喜欢?”谢与归也问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谢与归会来这一句,为玉有瞬间的讶然,然后飞快思考怎么回答能让谢与归放弃这个好奇。 谢与归突然就说,“看来我对你的喜好还是摸得不够清楚。” 倒是开始反思了。 又跟着惆怅地来了一句,“果然是分开太久了。” 为玉从这话咂摸出别的意思。 “谢三,眼下不是说你我情爱之事。” 谢与归没应声,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为玉摸着他的后脑勺,“辛苦了,谢三公子。” ** 张老太太的禁足命令,让侯府迎来了短暂的安静平和。 唯一嘈杂的声音,就是连续了半个月的雨季。 今年雨水很充沛,都说是好兆头,让春苗吃了个饱,秋收必然是个好景致。 为玉打着伞,护着自个捧着肚子的丁瑕瑜,伞面朝着她倾倒了许多,看她肩头还是有些雨,又歪了些。 怀孕总是辛苦,丁瑕瑜一日中都大半日都是不舒服,又因挨着张老太太的苍劲斋, 因此,每日都会去请安小坐说说话。 张老太太也没拒绝,侯府的风向也在慢慢转变。 谁不知苍劲斋都是常年关门不见人的? 就算是大事张老太太也只是排罗嬷嬷出来晃悠一圈? 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张老太太非常喜欢丁瑕瑜。 这不是,各处管事们都送了孝敬来,连着吃食花样都变多起来。 丁瑕瑜并未拒绝下人们的讨好,因为她也需要讨好别人。 “我不是世子夫人,有国公府撑腰,也不是二少夫人,有聪慧的儿子做靠山,下人们的嘴多锋利,你比我清楚。” 这是丁瑕瑜给为玉的解释。 下人们也的确在议论。 一说,丁姑娘人可好了,不似世子夫人的不近人情假和蔼,也不似二少夫人的秉公办事,待人接物和春水似的让人心暖暖。 二说:连老太太都喜欢的人,定然是顶顶好的性子,哪里像世子夫人一点都不饶人。 三说:世子爷也很尊重爱护丁姑娘呢,每日都要过去小坐嘘寒问暖。 这些风言风语到底是进了四暖阁。 怎么进的呢? 真是老天爷觉得风雨不够大,要让侯府再来点狂风暴雨。 谢汀兰虽被禁足,不许人随意进出探望。 但,安哥儿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得了谢双送来的小匕首、小弓箭,总之就是让他练武的东西。 顺道又来了个武夫子还有武婢,说是先给他好好启蒙功夫,武婢就是用来保护他的。 他将小匕首拿来送安哥儿。 谢汀兰捏着匕首看了小会儿,“这很值钱。” 她不懂兵器,但匕首鞘上的七星连珠一样的宝石她认得。 安哥儿眼睛闪闪的,“我觉得安哥儿会喜欢,大伯母,我们一起去看弟弟吧。” “你去吧。”谢汀兰没什么精神。 安哥儿是知道侯府发生了什么,“大伯母,大伯父来看你和弟弟,为什么不让进?” 谢汀兰自嘲,“你大伯父心里没有我。” 安哥儿摇摇头,“没有你为什么要来找你,心里没有你,为什么要去曾祖母院子找你?” 他懂得东西还是太少了,孩子们都是直言快语。 喜欢就是保护,不喜欢就是眼不见为净。 安哥儿看向谢汀兰,“丁姨肯定要走,我去找为玉姑姑玩儿,就听她说北地北地,然后摸着肚子眼睛都没光。” 他也搞不懂谢汀兰,留下一句,我要去看弟弟了。 谢汀兰枯坐着,被一个惊雷吓回神,灯烛被风吹灭。 她叫人进来,只是雷声太大了,细弱的声音被无情盖住。 只能起身走出去。 正是这一走出去,她听到了有人在议论丁瑕瑜。 说话的正是谢双送来的武夫子谢游。 她是谢双大哥的儿子,他的侄儿。 武婢叫万柳,是谢双手底下最能打的女暗探。 此刻二人嘴里嘀咕着北地的天气好,不似京城潮湿刺骨,跟着就说到了丁瑕瑜。 谢游:“张世子肯定喜欢丁姑娘,不然怎么会给我三叔写那么多信,让三叔答应把北地军中运输的事都交给丁姑娘家的商号?” “三叔气的桌子都拍塌了一张,从屋子出来,别说人,连着路过的狗儿猫儿都被骂了几句,瞧我嘻嘻哈哈反手就是一巴掌过来,我一下就不嘻嘻了。” 万柳:“要我我也喜欢丁姑娘啊,瞧瞧谢汀兰闹嚷嚷听不懂人话,连累一院子的人都被侯府瞧不上,丁姑娘不卑不亢性子多好?” “你三叔气归气,没丁姑娘谢浮光的遗体都不知在哪里,即便不答应也会给好处的。” “丁姑娘若是回去,有你三叔在,她肯定平安富贵了。” “若不回去,那么我倒觉得,她捏着两个儿子,只要不起坏心思,谢汀兰在张世子心中地位一定天天朝下落!” 谢游切了一声,“你快闭嘴吧,一会儿传到谢汀兰耳朵里,抓着刀去把丁瑕瑜杀了。” 第99章 保大还是保小?! 万柳扬起下巴,很是看不起谢汀兰, “杀了,她敢吗?杀他大哥的恩人?再让侯府失去两个血脉?” 她眯眼,“侯府敢把谢汀兰真的处置了吗?谢汀兰,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女。” 谢游垂眸想了想,“也是,我三叔也说,要知道谢汀兰蠢成这样,他以前肯定对谢浮光声音小点,一个比一个蠢。” 谢汀兰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捏着安哥儿没带走的匕首站在门口了。 对啊。 杀了丁瑕瑜不就好了? 反正有国公府在,侯府能如何? 只能原谅她啊。 就如同当初处置赵茹慧一样。 她推门,迎着风雨走了出去。 ** 顺安院中。 为玉正在熬药,她嘴里哼着北地的小调。 丁瑕瑜喜欢哼歌,她听着也学会了, 而且,小时候的记忆里面似乎也存在。 越是哼着,她自己想起来的小时候的碎片也更多。 雷鸣在耳边响起,为瑜手里捏着的蒲扇摇得很快。 门砰的被推开。 为玉吓的回头,一个闪电落下,她看到了有血落在地板上。 跟着人倒了下来。 “姚媛!” 为玉手里蒲扇落下,眼底一抖。 姚媛趴在地上看她,手指朝着外面指,“世子夫人……” 都不用听姚媛说完,为玉已跑了出去。 丁瑕瑜非常喜欢姚媛,这二人一起做女红,在做女红时丁瑕瑜心情会很好,因此,都是姚媛贴身陪着的。 跑到前面时,脑子都炸开了。 丁瑕瑜已经倒院子中,身上有血,不知是哪里出来的。 还有两个婆子已经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不止,回廊下四个丫鬟也倒在血泊中。 目光继续移动。 能看见,谢游、万柳吓得脸色苍白。 因为,谢汀兰手里抓着安哥儿,匕首在乱晃。 为玉瞪大了眼,然后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谢汀兰!” 为玉跑上去。 一走近,看到了丁瑕瑜在努力地要爬起来。 安哥儿很怕,也很勇敢,“大伯母,你别激动……” 他抬手,让谢游、万柳不要过来。 谢汀兰看着为玉,“为玉,为玉,快点帮我杀了丁瑕瑜!我是国公府的嫡女侯府不敢把我如何了!我还有嫡子!” 为玉:“谢汀兰你先把安哥儿放开。” 她说着看向谢游,无声地与他说:“去找林太医来。” “谁敢动!谁敢我就……”谢汀兰挥舞着匕首, 就在这个瞬间谢游、万柳同时朝她手腕打过去一颗石头。 匕首被打落,谢游极快上去踹开匕首,把安哥儿拎起来丢到万柳怀中。 空中飞起来的安哥儿是真吓得啊了一嗓子。 万柳将他抱着疯狂地看着,确定没事儿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朝他额头亲了个狠的。 她刚刚以为没死北地,要死京城了! 谢汀兰看跑过来的为玉,以为她是来自己跟前,却看她扑倒了丁瑕瑜身边。 一瞬间,她的天彻底黑了。 在她心中为玉和别的人不一样,不管和她如何吵,如何闹,都是会一直向着她的人啊。 为什么现在都不关心她。 丁瑕瑜到底给为玉下什么药了。 为玉不知道谢汀兰在想什么,只是跪到丁瑕瑜身边,都不敢去碰她。 生怕因为自己这细微的触碰,让她更加难受。 裙摆有血,手臂有血,还有背后…… 为玉眸子散开了,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下了。 直到谢游过来,拿起丁瑕瑜的手腕,跟着是骂了一声娘,从怀中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给她塞嘴里去。 丁瑕瑜摇摇头拒绝,捂着肚子,“我不要这肚子……” “你的要命。”为玉拿过谢游手里的药丸,强给丁瑕瑜塞嘴里,“咽下去。” 丁瑕瑜喉头未动,甚至用最后的气力要吐出去。 为玉捂紧她的嘴,厉声,“你不是要回北地吗?你是可以回去的。” 不像我,永远都不能回去了。 这句话似乎撼动了丁瑕瑜,不,是激起了她一丝要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见她喉头滚了滚,为玉真是谢天谢地。 谢游去叫人来。 万柳把安哥儿放到安全的地方避雨,低身叮嘱他不可以过去,她要起身去帮忙了。 跟着安哥儿叫了一声。 谢汀兰捡起了匕首,朝着丁瑕瑜冲了上去。 为玉直接摁住她的动作,匕首在二人之间来回。 “让开,我要杀了她!” 为玉被她逼退了半步,“万柳!帮忙!” 万柳已经飞扑过来,打掉了匕首。 匕首一没,谢汀兰失去了锋利和狠毒。 为玉将她推开,跟着,一巴掌给她丢到了脸上。 “你是疯了吗谢汀兰?” 谢汀兰被打的眼底生出愤懑,“你敢打我!你是什么东西!” 为玉看她冲上来,又是一巴掌给她飞到脸上,“杀人是你能做的事情吗?” “那你们不帮我做!”谢汀兰大吼。 万柳已将丁瑕瑜弄到屋檐下,安哥儿小手很无措,给她摁住胳膊的流血的地方,又看她的背后。 谢汀兰又朝丁瑕瑜冲过去,“我要杀了她,你让我去杀了她!” 为玉阻止她过去的路 打都打不好了? 为玉重重一推,将谢汀兰推到地上坐下。 谢汀兰双眸微冷,盯着为玉,“你居然为了一个才认识几日的人打我!她到底给你下什么药了?” 为玉对她彻底失望,“你真是疯了……” “我疯了,我疯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对不起我!” “谁对不起你?我吗?我们两人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扯旧账没有意义,为玉只说:“谢汀兰,你最好祈祷丁瑕瑜母子无碍,否则,侯府绝对不会容下你,国公府也不会要你了。” 谢汀兰坐在地上满脸怨恨,“我给你了多少好处,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为玉声音很冷,“你我之间早就两清了。” 这时候也有人来了。 张老太太带着一帮子人走了进来。 张老太太简直两眼一黑, “请林太医来!再去把世子叫回来!再去国公府请国公爷来!” 张老太太就待在顺安院。 谢汀兰跪在大厅中,张老太太只是静静地坐着。 邹氏、赵茹慧没有被允许进来,只能在院外屋檐下站着。 林太医在里面诊治。 为玉陪着丁瑕瑜,听着林太医不停地叹息,见他起身出去,急忙要跟上。 手被丁瑕瑜抓着。 “是不是要问保小保大,我不要死,我不要……” 为玉心说:你才几个月,能保得住小吗,怕是你要保不住了。 第100章 谢汀兰,你杀人了! “别走,别走。” 丁瑕瑜更加用力抓着为玉手,两颊苍白毫无血色,因疼生出的汗珠打湿的发,紧紧贴在额上,一双眸子满是泪意, “我有点困,你,你快给我说说话。” 婆子在掀开被褥看,为玉能够瞧着被褥有些变暗,是血溢出来。 目光在碰撞,没有言语交谈,也明白丁瑕瑜是要凶多吉少。 为玉蹙眉想起来了什么,拽出手,给丁瑕瑜擦了擦汗,温声,“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为玉起身出去,就听着林太医正在和旁边正堂的人说,“老太太,怕是大小都保不住了!” 为玉站在门口,“有止血的,四暖居有,谢双给的!” 一嗓子让林太医想起来,急忙说对对对。 谢汀兰当即拒绝,“不,不可以!” 张老太太沉声:“去拿!” 为玉诶了一声,立刻出去吩咐汤嬷嬷拿,就瞧着谢与归、张争鸣一起来了。 谢与归脸色非常差,他是有点不信谢汀兰杀人的。 张争鸣已经没有脸色了,甚至无视了为玉跑了进去。 “瑕瑜呢?” 张争鸣进去说出第一句话。 谢汀兰那声世子消失在了嗓子中。 谢与归则是问:“真死了?” 为玉听着谢汀兰的哭叫声,微微皱眉,回话,“还在救。” 又是生死不明。 又补上一句,“丁瑕瑜有点悬,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谢与归眼神僵住,似乎在想如何办。 为玉摇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张家对丁瑕瑜腹中孩子多期待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张老太太声音传来,“谢小公爷站在外面做什么?” 谢与归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张老太太甚至连客套话都不说了,眼底透着凌厉之色。 “谢小公爷,这事儿你觉得如何处置?” “到底这人是你家的闺女,不单单是侯府的媳妇那么简单。” 谢与归看又哭的谢汀兰,“我听得云里雾里,先说清楚,咱们看看。” 其实不管怎么说,都是谢汀兰全错。 只是拖会儿时间,谢与归好想一想对策。 安哥儿、谢游、方柳、为玉依次说完后,张老太太气得喝茶压火气。 谢与归很想摸出刀,问谢汀兰你死还是我死。 张老太太目光冷冷地扫到谢与归脸上,“小公爷若不能做主,就先派人去请你爹娘来。” 谢与归说我可以。 谢知义的人上衙门找他,大概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随便处置,别弄回来,你娘气晕了,你爹现在自己掐着人中回魂呢。 张老太太凝视谢汀兰,“谢汀兰,你认错吗?” 谢汀兰一脸孤勇神色,“我没错!” 张老太太眼神立变,抓了茶盏砸到地上,鼻尖重哼。 “你还没错,谢汀兰,你真的是疯了,草菅人命的事都敢做!”张争鸣听得咋舌,“你要不要去看看瑕瑜!” 谢汀兰火气腾腾,“有什么看的,我生你儿子的时候比她还惨,她是运气好,被你看到了而已、” 她是真是恨,“你不先心疼我,却帮别女人来呵斥我!天底下有你这样做丈夫的吗?” “怎么,你是要为了一个村女休了我吗?你敢吗?”谢汀兰站了起来。 这句话让谢与归冷了脸。 因为—— “我什么不能休了你?”张争鸣也是来气,“七出之条,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你,口舌之罪,嫉妒之罪……” 张争鸣终究是住嘴,没有说出另外一个。 张老太太却接上了这话,“身有疾,不可再生育,侯府娶你自然是要开枝散叶,孩子越多越好,而你呢?” “七出之条占了三个,我侯府如何不能休了你,更何况,你还杀人了!” “不是想着国公府也要脸,现在来的就是大理寺的官差!” “今日瑕瑜有事,我们侯府如何向丁家人交代?” “休,有什么不敢休的,张争鸣你现在就去给我写休书!” “罗嬷嬷,进去告诉瑕瑜,此刻开始,她就是我侯府新的世子夫人!” 屋子哗然。 “不!”谢汀兰声音嘶哑,“不行” 张老太太看谢与归,“小公爷一会儿就把人带回去吧,你家这姑奶奶,我们侯府伺候不来。” 张争鸣刚刚只是被谢汀兰刺激了下,所以才跟着顶嘴了回去。 他正欲说话,谢与归比他更快一步开口, “是该休,侯府要不起这样的媳妇,我国公府也要不起这样的姑娘。” 谢汀兰扭头看他,“谢与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要我送你去官服依法定罪吗?律法跟前皆平等,你捅人时,就没想过人家也是有爹娘的?” 谢与归一个字都不想和她说了,他甚至于现在都累了, “世子,你要休吗?你若真要休,其他的我来处理。” 谢与归想好了。 找个道观先关起来吧。 也算是因果报应。 张争鸣凝在原地。 没说休,也没说不休。 但没有拒绝,就可以理解成,是心思在动摇了。 张老太太看为玉,见她也是一个字不说,总算是觉得国公府的人,还是有些道理可以讲的。 不过,和国公府撕破脸,对侯府没有好处。 但是以此让国公府妥协些条件是可以的。 “那好,谢汀兰可以不休,但除开世子夫人这个头衔,什么都不再拥有。” “第一,掌家权收回。” “第二,从即刻起,丁瑕瑜就是世子的平妻,享受世子夫人待遇。” “第三,盼哥儿在谢汀兰恢复正常之前,不能由她抚养。” “第四,瑕瑜平安生产之前,谢汀兰不能踏出四暖居一步,这件事,国公府派人来做。” “第五,为玉只要待在侯府一日,就跟着丁瑕瑜身边一日,等着丁瑕瑜孩子一岁后若还在侯府,去留自选。” 谢汀兰尖声,“我不答应!” 每一条,都犹如在她心口插刀。 张老太太根本不看她,只看谢与归,“小公爷答应吗?” 隐藏的意思是:你们国公府答应吗。 若是不答应,张老太太今日定然会代张争鸣给谢汀兰休书。 张争鸣似要开口,张老太太扫他一眼,“你是要气死我吗?” 张争鸣不敢说话。 第101章 不,我姓宁 谢与归觉得,除开第二,都可以答应。 他张口:“各退一步如何,等着丁瑕瑜真的生下两个儿子后——” “小公爷搞清楚。”张老太太打断谢与归,“我们不是在商量,是要侯府不提这事儿,只能这样。” “三弟,我才是最无辜的!”谢汀兰惊吼。 不吼还好,一吼谢与归直接点头,“好,可以,盼哥儿我带回去养着,我会派人来守着四暖居。” 张老太太垂眸,“为玉,进去告诉瑕瑜这个好消息,让她一定要挺过来。” 是要把为玉支开说别的。 而且有为玉去说,丁瑕瑜会更加相信。 为玉走了出去。 屋子都是血腥味,好几盆血水放在外面没人处置。 丁瑕瑜嘴里咬着人参,浑身都被汗打湿。 “丁姑娘。”为玉跪在她床头,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能活下来,以后就是世子爷的平妻,不是妾,这不是要强留你的意思,是给你多一个选择。” 丁瑕瑜张嘴,人参落下来,鼻尖在抽泣,“我,我要是死了,把我送回北地好不好……” “你不会死掉。”为玉握住她的手,“你可以回北地。” 不像我…… 说着故土,丁瑕瑜笑了笑,望着为玉,“北地、北地真的很好,你要跟着我回去看看吗?” 为玉:“日后再谈。” 已经不是完全地拒绝了。 林太医熬好了药端进来。 当初本说给谢汀兰用的,结果谢汀兰的身子骨虚不受补,只能束之高阁。 现在倒是用来救了丁瑕瑜。 药下去后不过一刻钟,婆子就说血止住了。 “听到了吗?止住了,你没事了。” 为玉甚至都没说你的孩子保住了,丁瑕瑜不想要这两个孩子这次她是真的知道了, 婆子急出去禀告,林太医又去找针。 丁瑕瑜咕哝,“为玉,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那你又为什么叫瑕瑜?” 丁瑕瑜有气无力地说,“瑕不掩瑜啊,就算是女子,我也可以不输于男子,你呢?” 为玉沉默,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谢为玉,姓谢的都是厉害人,都在北地玩得转呢。” 屋子安静了下来。 丁瑕瑜昏睡了过去。 拉着为玉的手也慢慢松开,只是为玉在回握她,并未感觉到。 “不。” “我姓宁。” 只是,没人能听到她这四个字。 ** 谢与归将谢汀兰带走,这是姐弟二人爆发的最大冲突,甚至已经动手起来。 谢与归随便她打,只是拽着她朝四暖居走,吩咐随从, “进宫去告诉娘娘,让她派遣个嬷嬷来教二姐做人,再去找十个咱们人来,轮班给我跟着二姐” 谢汀兰哭着说:“谢与归,我才是你亲姐姐,你怎么敢帮着外人欺负我!” 谢与归眯眼,“你若不是我亲姐姐,侯府已经杀了你了!谁和你废话多!”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让我的夫君回心转意!“ “要是为玉身边也有别的男人,你会怎么办!” “我才不信你会说什么,我信为玉!你做不到,也不会想去坐,你会和我一样,把人杀了!” 谢与归定定地看了她小许, “我和为玉男未婚,女未嫁,她愿意嫁给我,是我的福气。” “若是不愿意,我也只能抱着爹娘哭个几年,可不敢像你一样拿着刀乱杀无辜!” 谢汀兰冷冷说:“我不信,我才不信!” 已到了四暖居,谢与归把人丢进去,叫人去抱盼哥儿。 谢汀兰觉得所有人都将她抛弃了,孤独、绝望、无奈的情绪将其包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看已被抱着出去的盼哥儿,谢汀兰扑上去想要掐死谢与归, “你不是我的弟弟,你是谁,你是谁!” 谢与归不敢置信,而后掐住她的手,轻轻地一掰。 谢汀兰疼得大叫。 “谢汀兰,好好安静几个月吧,不然,以后京城只会说,你生孩子身子不行,只能静养,然后被锁在四暖居一辈子,京城这样的女子不是少数。” 杀不了,就关起来,多简单。 谢汀兰当然是知道的,她痛苦的咆哮。 谢与归让陪嫁的人都跟着一道回侯府,只留下了汤嬷嬷,碧溪,玉溪。 谢汀兰看关上的院门,坐在雨中仰头大哭, 碧溪举着伞,“夫人,这件事真的是你做错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嘴巴子。 碧溪呆了下。 谢汀兰眸子闪烁着火苗,“你给我滚!” 碧溪声音冰凉凉,“夫人是要所有人都滚吗!” 谢汀兰哭得肩头抖动,“你们不懂我,你们不懂我……” 碧溪:“夫人,你知道今日要平息这些事儿,侯府国公府要花费多少——” 谢汀兰低吼,“我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是国公府的姑娘,这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碧溪说不出话。 “碧溪。”汤嬷嬷说,“回来吧。” 碧溪捏着伞。 汤嬷嬷眼神坚定,“回来。” 碧溪起身回去。 汤嬷嬷:“让夫人好好静一静。” 谢汀兰彻底输了,至少在这一句已经输干净了。 只有等着丁瑕瑜生下这个孩子后,才能东山再起,前提是她不能再和目前一样。 ** 静流院。 谢流、万柳对视一眼,真是哭丧个脸。 “小主子咱们好好说,干嘛让我们走啊,你不是想玩飞镖吗,我明儿就教你。” “是呀小主子,今日咱们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安哥儿冷着脸,“不是你们两个嚼舌根,大伯母会这样吗?” 他很喜欢谢汀兰, 甚至于,他可能是现今侯府唯一觉得谢汀兰很好的人。 “你们到我身边第一日,我就说了,耳边想听什么看你们兴趣,嘴一定要闭住。” “老师觉得你们好,所以给我,可你们看不起我,所以无视我的话。” 万柳:“你这样赶我们走了,你老师那头会觉得你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谢游瞪了万柳一眼,立刻单膝跪着安哥儿跟前, “小主子,按照军中规矩打五十降一等,按照侯府规矩打三十罚三个月银子,按照国公府的规矩掌嘴五十送到庄子,小主子要如何罚,我们都认!” 小叔叔可说了,要是让安哥儿一蹶子将他们送回北地,他就去捡一辈子马粪。 第102章 平妻?我要回北地! 万柳看安哥儿打开的目光,也跟着跪下, “还请小主子责罚。” 安哥儿不会真拂了谢双的好意,只是今日这事儿全是谢游、万柳引发,不发不行。 “去外面跪着吧,什么时候想到如何帮大伯母出四暖居,什么时候起来。” 谢游、万柳直接僵硬。 他们都是动手派,动脑子完全不行的。 二人跪着屋檐下。 万柳觉得很丢人,小声,“你快想啊,你不是谢双的侄儿吗?” “只是侄儿,又不是他脑子,我怎么知道?”谢游更心烦, “跪着吧,我宁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回北地,你能耐你自己走。” 万柳也不敢自己回去。 谢双什么人啊。 他不是人啊。 人做的事他是一件也不肯做的。 万柳跪得百无聊赖,“你说,丁瑕瑜到底图啥?” 谢游切齿,“姑奶奶你快闭嘴吧!” 顺安院中。 张争鸣被张老太太勒令留着,还派罗嬷嬷盯梢。 一句话,丁瑕瑜转危为安之前,张争鸣除开当差办事,都得这里待着。 夜里还是在下雨。 丁瑕瑜中途醒了一次,只要找为玉,不要张争鸣在眼前晃,本想悄悄去国公府看看盼哥儿为玉只能守在屋子中。 四暖居中,谢汀兰雨中痛哭风寒此刻正在昏睡。 静流院中,谢游、万柳依旧还跪着。 这一夜的安阳侯府很不太平。 承国公府中。 盼哥儿被谢与归哄睡着,盼哥儿认人,因此就在他院子落脚了。 他出门,就看林不移手里拎着酒坛子进来了。 如今二人的关系得到了一点点修复。 前提是不提曾经哪件事。 谢与归知道,是林不移可怜他,可怜他没有朋友兄弟了。 林不移拎着酒坛子摇了摇,对他挑眉,“喝点?” 谢与归摆摆手,委婉拒绝,“会薰着盼哥儿。” “那我喝。”林不移翻白眼。 入屋酒水满上,谢与归端着热茶独饮,回忆白日发生的事,叹了叹气, “你祖父都比我二姐喜欢盼哥儿。” “你过来点。” 谢与归看凑过来的人,仰起头,“搞什么?” 林不移鼻尖凑上去,“你身上有药。” 谢与归鼻尖哼了声,瞥他眼,“你再好好闻一闻,大概还能闻到血,盼哥儿的口水。” 林不移肉眼可见动了动,似乎在确定,跟着语气更为笃定, “不是,你身上有股药味,这药长时间服用,会让人情绪暴躁。” 谢与归手里茶盏捏紧。 会让人情绪暴躁? 林不移鼻尖嗅了嗅。 谢与归叫人去把今日穿过的衣裳拿过来。 林不移摇摇头,“这衣服上没有……” 谢与归疑窦丛生,这就是他今日去侯府穿的。 而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闪现,“会不会……” “会。”林不移知道他要问什么, “有些香料用在一起会变成这样,我去查一查,你是觉得,你二姐暴躁是这种原因引起。” “不,有没有,我姐都这样。” 谢汀兰就是纯粹的蠢。 “只是,若你能够找出来,就说明,侯府有人居心不良。” 林不移眼眸动了动,问:“能是谁?” 谢与归看他,“不乱猜,我要准确的人。” 林不移不再继续这话头,心中大概知道如何做了,转而说别的,“对了,你的折子递上去,陛下没什么反应,皇后气得吐血了。” 这也是他今日来的重要原因。 他如今行走大内,既能替谢与归得到些消息,总是要说说的。 谢与归垂眸:“那皇后估计又要死得快几日了,春和……” 他没再说。 谢春和是横在二人之间决裂的刀。 林不移知道他要说什么,像是没听到“春和”两个字,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朝外走。 他也不想和谢与归聊谢春和。 太疼了。 “不移。”谢与归叫住他,端着手中的茶水对他敬了敬,一饮而尽。 是感激,是愧疚。 林不移看他又消瘦的面颊,“你还是不能吃肉吗?” 谢与归嗯了一声。 他尝试过了,还是一个劲的吐。 反正其他的也能吃,他还能被饿死了不成? 林不移垂眸,说不出任何话,走了出去。 ** 丁瑕瑜在能起身后的当日,见到了张老太太还有赵茹慧。 为玉看丁瑕瑜打过来的目光,只是对她笑了笑。 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我不清楚。 是来说掌家权的。 本来张老太太是想还给赵茹慧的。 赵茹慧为了掌家权做了多少事,现在居然说不要,让给丁瑕瑜。 说什么,有了掌家权,府邸上下的人才会慢慢认可。 为玉以前能做谢汀兰的主,现在不敢也不想做丁瑕瑜的主。 对丁瑕瑜,为玉还是持有观望状态。 因此,多观察她的言谈举止,才是最要紧的。 “不必了。”丁瑕瑜直接拒绝了,“平妻什么的也不用,我要回北地。” 依旧是一如既往我要回北地。 落到张老太太眼中,是真心疼这个进退有度的孩子, “平妻这件事,等着你生下孩子再说。” 男人三妻四妾,在簪缨世家极为常见。 张家子孙凋零,只能靠着张争鸣开枝散叶。 谢汀兰这三年不是为玉帮衬不知道能做出多少丢人事,以前是因着张争鸣偏袒,他不好直说坏了祖孙情谊,如今二人既有了嫌隙,丁瑕瑜也不是情爱性子,若是能够留下来也不错。 一来,能开枝散叶,二来,能够压制谢汀兰,三来,这人虽是商户出身,到底是能帮衬侯府的。 其实要回来的管家权,她本想自己捏着,等着日后丁瑕瑜真生下两个男孩儿,给她当作奖励。 哪有女人不心疼自个身上落下来的肉的, 絮絮叨叨几句话,张老太太带着赵茹慧走了。 丁瑕瑜看送了人回来的为玉,“赵茹慧故意的?” 她脸色很苍白,脑子还有点迷糊,但是足够了想这些弯弯绕绕了。 为玉耸耸肩,“反正你拒绝了,她得到了。” 应该是来试探丁瑕瑜态度的。 若是要,以后就要防备,或许还会重演当初害谢汀兰的手段。 若是不要,到底是让了下,对赵茹慧有恩,以后也不会多为难。 第103章 到底还有谁活着? 为玉看她肚子。 林太医说了,这些要更加注意,否则真的是要大小不保的。 “那药是不是很贵?”丁瑕瑜问。 说的是救她命的东西。 为玉:“这个我不懂,你可以问问林太医。” 丁瑕瑜又开始说北地了。 她很想家,想的整个侯府都知道了,为玉只是静静地坐在她床边听着。 手无意识地摸着香包,脑子中的关于小时候的回忆,在疯狂的发芽。 在塞外奔跑,笑得乐呵呵,去追赶牛羊群,玩累了倒在湖边草地睡觉…… 好多好多的碎片慢慢在脑海中拼凑起来,零零散散的记忆画面时不时就会出现。 回忆是个很恐怖的东西。 为玉从到京城开始,就告诉自己。 以后你要在京城谨小慎微地做人,要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 为玉听着丁瑕瑜在叫她。 “为玉,你能帮我去送封信吗?” 丁瑕瑜家的商号,和京城的鸿运钱庄有合作。 为玉说好。 跟着就是丁瑕瑜念,为玉写。 为玉见她睡下后,才捏着信函走了出去。 只是,她并未去鸿运钱庄,而是朝着西街某处而去。 她在一处小院子前敲敲门。 开门的是丁嬷嬷。 谢双安排的,说大隐隐于市,没有多问为玉一个字。 为玉觉得,谢双不是不好奇她了,而是现在有她更加好奇的事情出现了。 他已经分身乏术了。 丁嬷嬷这是自那夜分开后,第一次看到为玉,很是激动。 得知为玉来的缘由,眼神都很凝重。 为玉在凝神静气写字。 她仿照了丁瑕瑜的字,重新写了家书。 在为玉看来,丁瑕瑜是要她的字迹。 而且…… 宁家存活下来的人,记着宁家的好,都改成了丁姓。 丁嬷嬷是,当日被谢双杀掉的宁家余孽也是丁。 “嬷嬷,有件事只能你帮我去做。” 丁嬷嬷说:“尽管说、” 为玉:“你回北地,去找谢双,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一个字的掩饰都不需要。” 丁嬷嬷脸色一变。 为玉说:“我不知道北地现在发生了什么,宁家当年还留下了什么,但我不想你们纯善之辈,被有心之人利用。” “不必着急回来,重要的是弄清楚,期间不用给我写信,把你自己藏好,谢双也会保护好你。” 丁嬷嬷点点头说了个好。 为玉不能耽误太久,只是将一叠银票留下。 “对了,最近坊间都在说,国公府在给谢三公子看妻子了。” 为玉倒是没得到风声,“这不是我该担心的,你也不必替我担心,没有男人我不会死,谢与归没有我也不会死,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也想阻止一点事情而已。” 丁嬷嬷不明白。 为玉说:“我感觉有人打着宁家的名义要做些事。” 丁嬷嬷:“当年本就是陛下忌惮宁家,不然你也不会……” 为玉看丁嬷嬷愤愤地模样,“好了,丁嬷嬷也和我一样,只是想要活下而已。” 又叮嘱了几句,为玉才离开。 去了鸿运钱庄,把模仿丁瑕瑜字迹的书信交过去,得了五十两银子的感谢费,她也没推拒。 丁瑕瑜有钱又愿意撒钱卖她狗腿子,她还是乐意的。 路上又下起了雨。 她瞧着是艳阳天,估摸着是阵雨,就躲在某个屋檐下发呆。 “为玉?” 为玉听见了谢与归的声音。 抬眸,眼前都是举着伞慌着回家的人,抬起头,对面是个晦气的棺材铺。 她脑子直挺挺朝上看,瞧着了谢与归。 谢与归给他指了指旁边胡同,让她从那边来。 为玉入了胡同,才发现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虽是个小门,进去后再过两个门,便是开阔的院子。 从外面看,恐怕会觉得是旁边小面馆的屋子。 “面馆是幌子?” 谢与归听着进来的为玉问的话点点头。 为玉瞧着布置很新。 “是宁家余孽刺杀案后成立的,不止这一处,京城目前有不少潜在的宁家余孽。” 为玉捏紧了袖中的手。 “抓了没用,先观察着看看,顺藤摸瓜看看这网有多大了。” 为玉:“所以今日?” 谢与归:“我的人说,今日那鸿运钱庄可能会有嫌疑人进去交头,我寻思鸿运钱庄虽然不大,到底老百姓更喜欢把钱存进去,给的利息多。” 能在京城扎根的钱庄,哪个背后没有大官的支持入股的,鸿运钱庄就没有。 说明了什么,说明自身硬呢。 为玉眨眨眼,走到床边,能瞧着鸿运钱庄进进出出,自也包括了她。 “你去做什么?”谢与归倒茶。 为玉:“今日每一个进出的人,你们都审问了?” 谢与归将沏好的茶推到为玉跟前。 为玉:“我来给——” “我知道。”谢与归说:“我有眼线在侯府。” 为玉脸色有些不好,“你监视我?” “是监视丁瑕瑜,今日瞧着你去了西街,就没跟着了。”谢与归眼神很坦诚,“然后我就在这里看到你去鸿运钱庄。” 为玉却从这话里面听出了别的询问: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去做什么了? 为玉:“既然派人监视了丁瑕瑜就应该知道我去做什么,西街,以前照顾我的彩蜜姐嫁出去了,家就在西街。” “雨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谢与归起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为玉端着茶走到窗边望着街道。 谢与归现在负责着宁家余孽的事。 她一寸寸捏紧。 所以,皇帝还是要赶尽杀绝,不放过一个和宁家有关系的人。 为玉闭了闭眼,又想起了当日谢双手起刀落的场景。 要从北地走到京城来完成一场刺杀,不知要蛰伏多少年。 到底还有谁活着? 这个活着的人又做了什么? 杀皇帝就是谋逆,那么,宁家因为皇陵的动手,以前皇帝对宁家做了什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是刺杀所有人都看到了,就是宁家余孽手笔,现在的宁家,就是图谋不轨,就是应该杀掉。 雨又大了,为玉手里的茶水也凉了。 谢与归为什么要来负责宁家余孽的追查。 为什么是他! 第104章 她能给丁瑕瑜带来什么好处吗? 路上行人因暴雨已经完全消失。 视线当中什么都瞧不清楚,鸿运钱庄也关上了半门,挡住风雨。 从她出来后,再进去的人,都被赵思危的人带走了。 所以,今日她是无辜的,还是被人利用了? 若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丁瑕瑜了。 丁瑕瑜为何要利用她? 她能给丁瑕瑜带来什么好处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赵思危推门走来。 似乎是没什么收获,脸上不喜不悲的。 “你待在丁瑕瑜的身边,有没有发现什么。” 不是疑问,反而是一种认定。 认定丁瑕瑜存在问题或者某种嫌疑的可能。 为玉视线掠过他的脸,问:“怎么了?” 谢与归很正经:“表哥的飞鸽传书,说丁瑕瑜没问题,后面又送了不少查到的东西来。” 非常干净,非常完美。 丁瑕瑜,年二十,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在塞外送货遭遇意外而死。 交给了叔叔抚养,因为是走货,所以常年都在北地十郡还有塞外往来。 许多人都能做证其身份的真实性。 因着谢双去了北地,改了规矩,进出边塞的有次数,不许商人多次进出,让闲杂人等混入。 所以,丁瑕瑜和叔叔几乎每年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塞外的。 捡到谢浮光、张争鸣的时候,的确是商队正在过河看到了。 丁瑕瑜应该是认出了这二人是谁,所以出手搭救。 而从丁家商号一直的产业来讲,若是活着的人是谢浮光,对他们更有好处。 也找了商队和丁瑕瑜落脚屋子周围的人寻问了。 丁瑕瑜是想要去回去的,只是战场太乱了,又有敌军存活的人在流窜,若是让敌军知道了谢浮光还活着,恐怕大事不妙。 验尸的人是军营的人,也说了谢浮光就是死在刀剑上的,有医治缝补过的痕迹,说明丁瑕瑜的话不假。 但是,仔细推敲问题是很大的。 第一:既是有单独商道的商号,且在北地算是叫得出名字,甚至还被谢双借钱的人家,难道一句口头的话都不能给军营送来? 难道身边一个能够托付的亲信都没有?非要等着彻底平安才能动身? 第二:去找的证人,多多少少的都是和丁家商号有关的人,商号有什么有钱啊,拿着钱把人买通了不就好了? 第三:丁瑕瑜,不,是北地的丁家商号很奇怪,能够在边塞风生水起的商号,最少都是两三代人打拼才有的结果。 但丁家商号几乎是横空出世,及其快的速度就在北地站稳脚跟,甚至在军营中也有名声。 第四:姓丁,京城此前审问的那批宁家余孽都自称丁姓,因为说宁家没有了,没有家了,取了丁,且宁家主的妻子是丁姓。 宁家出事后,丁家如同人间蒸发,他问过赵负苍,赵负苍承认了一锅端的事实。 所以,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推断,丁家人一直都在营救逃出来的宁家有关人员,然后在北地盘踞,重新集结力量,等着报复皇室? 宁家才在京城冒头,跟着丁瑕瑜就出现了。 还是以承国公府,平阳侯府恩人的身份出现,甚至肚子里面还有两张王牌。 多想想总是没错的。 要是丁瑕瑜是宁家余孽的后代,这件事就了不得了。 “当年宁家案,你有看到卷宗吗?“为玉试探问。 其实不用试探的,她问什么,谢与归都会说真话。 谢与归抱着手:”没有,根本就不存在。” 他也非常好奇当初宁家案的真相。 所有人都说宁家人是无辜的,是朱崇升害怕了,想要收回军权了,所以才下手了。 可他也算是朱崇升私下能说几句掏心窝子话的人。 朱崇升单纯从做皇帝而言,在处置政务是非常明察秋毫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所有人的说辞都有一个几乎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朱崇升是下旨过去,让宁家回京城。 然后就是不一样的说法。 有一说,圣旨上说的,就是要宁家回京交兵权,当时北地还在打仗,这不就是胡来吗,所以宁家拒绝领旨。 二说,圣旨上说的,是要宁家大胜后来京城待在天子眼皮子下长住。 三说,陛下其实圣旨上的内容是两种,第一是兵权给回来,第二是把独女送到京城。 这三种说法是最多的。 谢与归去查了当年北地的情况,不,可以说宁家案发生的那一年,北地的战役已经在收尾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兵力。 那么,宁家不肯上缴兵权,就是有谋逆之心。 至于那道圣旨,目前连底都找不到,给出的说法是:朱崇升没有走司礼监、内阁,而且找北镇抚司的人去了。 不管谣言有多少,但就这一条,朱崇升的怀疑一定是正确的。 而且,他敢把命赌上去,圣旨内容上缴军权,绝对不是全部。 北地始终都是朝廷非常在意的地方,不说远了,从前朝到如今,最低都是三万到五万的兵力驻扎。 即便是现在,谢双手里也还有两万抽调过去的兵力,北地十郡各捏着一万军力,随时可以调遣过去,距离最远的地方,过去也就一天。 是专门修了一条军道。 当时宁家手里一共捏着十万兵力,十郡的父母官也是为其马首是瞻,长期以往不就是国土分裂吗? 这个时候要求归还其中一半军权为何不给? 你不给是几个意思? 就问你几个意思? 宁家当时的处理办法反正他听着就是一种,根本不把新登基的皇帝放在眼中的意思。 谢与归可不敢在谢家说这些话,他很清楚谢家有今日,就是踩着宁家的军功的。 宁家案的真相是什么,现在很重要。 朱崇升听不得这个,只说宁家人,和宁家有关的人必须死干净。 听着不存在三个字,为玉只是笑了笑。 “那你现在预备如何?“ 谢与归声音挺小的,”我想把这件事搞清楚。” 为玉瞟他眼,“你知道你这句搞清楚的意思是什么吗?” 当然是知道的,为玉不是别人,谢与归就说:“我有点怀疑,宁家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第105章 我心中只有钱! 谢与归说得很小声,似乎是怕有谁听到了。 为玉仰起头看他,沉默了小会儿,“你觉得,宁家是死有余辜?” 谢与归心头一颤,“我只是觉得,陛下才登基,就突然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什么让他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甚至每次提起来宁家的时候,朱崇升都是一种暴怒的情绪。 多大仇多大恨啊,这些年抗旨不遵的人多了去了,不也是解决了吗? 为玉凝视他,”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不要去国公府说。” 谢双摆摆手,“你把谢双的胆子挖给我,我也不敢,” 谢与归看为玉似乎脸色有些不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这话太不是人了。” 为玉很坦诚,“在你说出来时,其实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和你的想法一样了,只是不敢说而已,毕竟,宁家为边塞拼过的命太多人记忆犹新了。” 谢与归握住她的手,为玉比他快一步说:”不管如何,等着我确定了丁瑕瑜没有了问题,我们再说我回国公府的事。” 谢与归:“不管外面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大哥本就没有儿子,我这个弟弟给他守一年孝没人说什么。” 为玉说好。 外面有人在敲门,是在催谢与归出去。 “你找个人陪我回去就成,丁瑕瑜还等着我呢。” 谢与归:“如今愈发忙了,等着这几日忙完了,我带你走走?” 这话从关说到现在都没实现,为玉点点头,说了个好。 为玉回到侯府时,就听着人说,谢汀兰在四暖居上吊被发现了,邹氏将她骂了一顿好,又亲自叫了两个婆子去看守。 为玉只是摇摇头。 似乎告诉她消息的人,也在期待她的反应,偏偏为玉表情都没有一个,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顺安院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真的喜欢张争鸣,谢汀兰是绝对不会死的。 终究是走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步。 谢汀兰啊,若是重来一次,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做陪嫁丫鬟的。 真是白白耽误了我五年光景。 扶不上墙的烂泥。 太让她失望了。 顺安院中,张争鸣正在给丁瑕瑜喂药,安哥儿就在旁边气鼓鼓看着。 见着她回来了,安哥儿就说:“大伯父,为玉姑姑来了,你说了要陪我去放风筝的!” 难得看他嗓子尖锐一下。 安哥儿不喜欢丁瑕瑜。 为玉能够非常直观地感受出来。 张争鸣是很喜欢安哥儿的,只是丁瑕瑜不想喝药,他才想着盯着她喝下去再说。 丁瑕瑜就是不喝药,她不喜欢喝安胎药。 为玉接过了药碗,安哥儿就迫不及待地将张争鸣扯着出去。 为玉看丁瑕瑜盯着自己,一副自己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丁瑕瑜:“你答应了我,在我彻底好起来之前,你是绝对不会走的,会让我看到你的。” 为玉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信任我,还是依赖我,还是对我别有用心。” “我就是信任你。”丁瑕瑜说,“刚刚张世子说,过两日张侯爷要回来,这个好相处吗?” 为玉:“就是回来看一眼就走。” 丁瑕瑜觉得为玉说了当没说,“你们京城好多雨,这个时候北地最是艳阳天。” 为玉:“你要是真的很想回北地,可以和侯爷说,他可以亲自送你回北地,谢双会多照顾你,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谢双也会让人送回京城。” 甚至一丝迟疑都没有,丁瑕瑜就说:“好啊!” 为玉笑笑,”看来你是真的想要回北地。“ “我说了,我讨厌京城。” 丁瑕瑜就问,”为玉,要是我在侯府惹事了,你会帮我周全吗?“ 为玉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你有这个肚子,所有人都会来周全你的。“ “我说的事,我希望你来周全我。” “我周全了世子夫人五年,我很累了。” “我不是世子夫人,我心中没男人,我心中只有钱!” 为玉被她的豪言壮语弄得啼笑皆非,“那等着你生下了孩子在看。” “为玉,你不会真的要去给谢三公子做妾吧?” 为玉:“话说,我早就想问了,你似乎对我非常有兴趣,非常地想要我去北地,为什么?” “你可不要说什么和我一见如故这种话,我不信的。” “你也不要说什么,这些话,你和其他伺候你的人也说过。” “我是问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注意?”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你到底是真的姓丁,还是宁家活下来有关人员的后代? 丁瑕瑜:“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想要带你去玩玩,谢双也在北地,你觉得我敢对你做什么,我知道了,你还是觉得我是坏人。” 说着,丁瑕瑜翻身躺下,偷偷地摸了下眼泪,很是委屈。 “到底我是谢家的表亲,不管发生何事,我总是更加偏向谢家的,你的好意我感谢了。” 为玉说着,就走了出去,。 外面更加精彩。 安哥儿正在和张争鸣红脸。 “大伯父不喜欢大伯母了吗,为什么要关着她?” “是我老师给我的人乱说话,才惹得大伯母生气。” “明明是大伯父不对,为什么还一副你做得够多了,是大伯母不理解你的样子!” “大伯父是不是喜欢丁姨,不要大伯母了!” 张争鸣解释,“安哥儿不是的,大伯父怎么会不要你大伯母呢,只是你大伯母如今……” “我不管,你让大伯母出来!”安哥儿抓着他的手,“为什么要把弟弟送给谢家人养着,就因为不是你亲眼看着出来的娃娃吗!” “要是我爹爹也和你一样,突然带着怀孕的人回来,我也会不高兴的,我也会又哭又闹的还要打人的。” 张争鸣揉了揉脑袋,“安哥儿,咱们去放风筝吧,。” “我不去。”安哥儿很执拗,“我要你和我去看大伯母,大伯母生病了,还上吊,你都不去吗?” 张争鸣自然已经去过了,只是被谢汀兰狠狠骂了一顿,张老太太还让他去祠堂跪半个月呢,说谢汀兰现在就是要冷静才有用。 做的这些,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力,他越是过去,谢汀兰越是会觉得有用,就会一直这样。 安哥儿眼睛都气红了,余光看到了走来的为玉,“姑姑,你陪我去看大伯母好不好?” 为玉:“安哥儿,老太太说了,现在谁都不准去。” “你若是想和弟弟玩,可以去谢家小住几日。” “我知道你很喜欢世子夫人,只是这件事,你觉得世子夫人做对了吗?” 安哥儿瘪嘴,然后摇摇头。 “做错事的人,是不是要受到惩罚,杀人是什么下场?” 安哥儿不敢说话了。 第106章 那你是要我现在去杀了丁瑕瑜吗 “现在只是先将世子夫人关起来了而已,仅此而已。” “而且你也说了,这件事其实就是你没有约束好下人导致的,对不对?” 为玉笑着看安哥儿。 “你若真的心疼世子夫人,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约束好的人,不让这种事发生。” 其实不管有没有谢游、万柳的功绩,谢汀兰提着刀杀过来都是会发生的,或早或晚而已。 只是蠢在了,伤的都是她的陪嫁。 好也好在了,伤的都是她的陪嫁。 否则这件事是真的无法收场。 只是闹完这一出,谢汀兰丝毫好处都没有捞到,反倒是让她彻底背上了恶名。 嫁过来五年的积攒的好名声,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全部湮灭了。 分明,丁瑕瑜什么都没做,就自乱阵脚成了这样。 眼下这院子新来的下人,也都是张老太太专门安排的,还说过几日再选些人来,让丁瑕瑜自己选。 若丁瑕瑜愿意留下来,那么就是平妻的地位,是和谢汀兰平起平坐的。 安哥儿瘪嘴委屈巴巴看着为玉,又看张争鸣,然后眼眶开始泛红。 瞧着酷似弟弟的小脸,张争鸣心中一疼,“好孩子,等着过几日成不成?” 安哥儿不说话,也不要张争鸣碰,气鼓鼓站在原地不走。 院子门口瞧着的谢游走了进来,嬉皮笑脸哄着他, “小主子,咱们该去练功夫了,别看你老师要年关才会来京城,一眨眼的工夫时间就过去。” 谢游挺喜欢这孩子,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看了眼张争鸣。 他也是那场战役的存活者之一,他本是跟着张争鸣去探查,结果张争鸣发现不对,逼着他回去搬救兵,实则是让他逃命,将最精锐的一支小队伍给了他。 而他回到军营后,谢浮光也是让他滚去找谢双,他不肯,让谢与归去。 这种时候,只有求援才是最体面的逃命自保帽子。 谢家老宅的人都是武将,所有出生的男子都做好了死在战场的准备。 他很明白谢与归必须活下来,不然老宅也的谢家人怎么办? 那些失去夫君儿子的妇孺小男孩们怎么办呢? 这些人,都是靠着京城谢家给钱养着的。 谢浮光却非常直接让他去找谢双,谢与归也逼着他走。 ——“快回去,没准谢老大|和你小叔叔在吵架呢,也就你敢在他们两个对着骂的时候插嘴。” 这是张争鸣哄着他回去说的话。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回来你小叔叔都掐死我,与归路不认识,你抄近路去找你小叔叔。” 这是谢浮光哄着他走的话。 ——“你是我私做主带来北地的,你要缺胳膊少腿,表哥绝对烧了我国公府,好兄弟,别耽搁了,快去找你小叔叔,别真让我带着人去了,到时候你们才是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这是谢与归推着他上马说的话。 结果呢,路上还是遇到了伏击。 等着他将消息带给谢双时候,说晚不晚,说早太迟了。 谢双让他来京城,他不肯,他想要留在北地,哪怕死在北地都好。 可谢双说了,他死了目前能补上的良将根本没有,让他去后面好好活着,然后说安哥儿是个好苗子,若真有张争流模样,必然是个利刃。 也说,谢家老宅少年一辈中,只有他还算有点良将风范。 这是长这么大,小叔叔第一次夸他。 不是夸,是求他了。 所以他来了。 同时也有别的任务,注意下丁瑕瑜、为玉。 这两个姑娘目前瞧着没什么出格的。 反倒是张争鸣。 安哥儿趴在谢游肩头,盯着张争鸣, “你真的喜欢大伯母,就不会把丁姨带回来。”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你选的不是最合适的,但是你最喜欢的,我爹爹在天上也会吐口水到你身上的。” 谢游捂住他的嘴,吓得眼眸一瞪, “小主子,咱们不能说这种话,回头你老师听着要踹死我。” 张争鸣被安哥儿一句话刺的心疼。 谢游抱着安哥儿边跑路边说,“鸣叔!小孩子不懂事别计较,回头我请你吃酒去。” 看人走了出去,为玉也张口:“世子爷是喜欢丁姑娘吗?” “不喜欢。”张争鸣想也不想回答。 为玉:“那你预备怎么处置她?” 指的生下孩子后。 张争鸣说:“尊重她的意思。” 为玉:“……”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若是丁姑娘突然改主意了,要留在侯府你就会答应了?” “到时候就一个救命之恩,你就找到挡箭牌了?” “不。”张争鸣沉声,“我的妻子只有汀兰一个,不管发生何事,我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一个呢。” “你看看现在是吗?”为玉冷嗖嗖说, “不和你绕弯子了,丁瑕瑜如果要不到最想要的好处,那么,就会留下来,毕竟好处要有一个。” “张争鸣,你在北地五年,应该很清楚那条专供军营使用的官道,有什么意义吧?” 张争鸣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会在丁瑕瑜提出,想要以后北地军营有关运输的事情,都交给丁瑕瑜家负责,这个要求后,给谢双写信呢?” “那条官道连接的不止是北地十郡,而是能保证不管从哪个地方进入北地,只有走这里,一日就可以杀到北地边塞,灭了最强兵力的北地军营!” “而同样的道理,只有走这条管道,杀到京城,只用半个月不到。” “北地到京城所有的军情书卷,八百里加急十日之内就能到,最快的一次,跑死了送信人,五日就到了。” “五日是什么概念,若是北地要反,五日有可能就会杀到京城。” “你怎么会让谢双退让,让丁瑕瑜家去运输?” “少说什么你认为的运输,是走丁家自己的商道,军营的军需是不许这样耽搁的。” “丁瑕瑜家若要的真的是钱也就罢了,毕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若不是呢?丁这个姓多想想不应该忌惮防备吗?” 张争鸣觉得脑子又在疼了。 为玉压低声音, “世子,若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请不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你能解决早就不是问题了,告诉谢三,告诉谢双,多个脑子多条路子。” 脑子的抽疼让张争鸣语气不是很好, “那你是要我现在去杀了丁瑕瑜吗?” 第107章 你少管! 这口气?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蠢事吗? 为玉:“她死了,张、谢两家就是忘恩负义了。” 张争鸣:“你说的我的确没想到那么多,我在北地时候,也是听过丁家商号的,就是靠着运输买卖立足的。” “打着运输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为玉说:“我知道,你们都把丁瑕瑜查清楚了,证明了她没有问题,才会让她留在京城。” “我还有事。”张争鸣摁了摁鼻梁,脸上有点不耐烦,朝着外面去。 为玉望着张争鸣离开的背影。 真的变心了吗? 聚少离多的五年,就换了这样一个结果,谢汀兰定然是不甘心的。 两日后,张睿泽从雍州回京。 “最近府邸出了很多事。” 正堂之中,张睿泽还穿着铠甲,发髻有点松散,手里捏着马鞭慢慢摇晃着手腕,脸上神情虽很严肃,瞧得出风尘仆仆的样子。 “邹氏,你身为侯夫人,就是这样让府邸鸡飞狗跳的?” 为玉心中一冷。 不仅是她,连着丁瑕瑜眼神都冷了下来。 邹氏不敢说话。 张睿泽又看赵茹慧, “你和汀兰不是一直玩得很好吗,为什么都没看着她?” 赵茹慧起身请罪,“是儿媳之错,谢双送了人来让安哥儿练武,儿媳不放心就每日都盯着的。” 哪里是练武,真的是把安哥儿打着玩,这处还没好完,这里又青了。 只是安哥儿喜欢,她又不敢说。 谢双就给她一封信,言简意赅。 ——有事张争流会给我托梦,你少管,眼下我烂摊子多得找不到人发脾气,你要当我出气筒,我是乐意自己骑马来找你的。 真是简单粗暴的人。 不过这个借口,糊弄张睿泽完全够了。 不出所料,张睿泽点点头,“谢双是能耐人,他也给我写了信了,等着他今年回京述职时,再好好谈谈安哥儿的事,到时候我亲自和他谈。” 意思是,不需要你发言了。 为玉心中都是嫌弃。 人家的儿子,人家为什么不能管。 谢双插手,那也是人爹乐意,他拿着遗嘱干实在事。 “争鸣,你现在去五城兵马司当差了,那地方不错,应该大部分人你都认识。” 张争鸣说是。 “你先将就一两年,到时候兵部或户部有空缺了,会给你运作。” 张争鸣:“儿子觉得五城兵马司当差挺好的。” 张睿泽已将他无视,看向丁瑕瑜, “当初你到雍州我不在,你离开雍州也没见到,老太太到底不出门脑子也老了,不中用,她的话不能当真。” “平妻这事儿都是不入流的人家才会干的,丁姑娘就留在侯府做个姨娘吧。” 丁瑕瑜:“侯爷,我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我们不是正经人家吗?”张睿泽盯着她,“高傲骨气你可以有,我也不管这孩子是如何来的,你既然跟着来了,我不信你不是对我侯府有主意。” 丁瑕瑜:“那我现在可以走。” “你走了,只是我张家不是人就算了,连累了谢家,我张家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不知道我家是哪里得罪你,要这样践踏?” “我这人大半辈子都在军营过的,重在个干脆,走到这一步,你只能也必须待在侯府,今日起,就让上下改口,叫你丁姨娘了。” 丁瑕瑜站了起来,张睿泽也起身,主打个先声夺人, “我还要去趟国公府,世子,你跟着我一道走。” “对了,反正受伤的也是国公府陪嫁的人,不是侯府的人,汀兰有错,关到月底意思下就成了。” “到底是世子的青梅竹马,又是国公府的嫡女,传出去让人怎么看两家。” “为玉,你也跟着我一道回国公府。” 张睿泽说着,已经朝外走了。 邹氏、赵茹慧都起身行礼送她出去。 张争鸣看了眼丁瑕瑜,似要说什么。 张睿泽说:“一个姨娘,要上心私底下上心,明面上上心,不是打汀兰的脸?女人扯头发就是当丈夫的吃饱了撑的。” 看跟出来的儿子、为玉,张睿泽很直接,“丁瑕瑜才来多久,就让侯府鸡飞狗跳,没问题我把这鞭子吃下去。” 张争鸣在父亲跟前就是小鹌鹑,“到底是儿子。” 张睿泽开始爆骂。 “你醉了,逃命送棺材你能醉了?还能把人强上了?” “你真是这种人,侯府都被你弄了不知多少女人回来!” “这人和你上个床,就让你名声扫地,谢家那头背地不知多少人再说,死谢浮光不如死你?” “在所有人眼中,你的命就是谢浮光换回来的,别给我解释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我不信。” “和谢家关系紧张,对侯府有什么好处,家里也鸡飞狗跳,我在雍州都听着路上有人说家里笑话!” “少给我说那是你娘,你祖母你不敢说话,你真要闹两句,谁敢忤逆你?” “还,还把人弄到家里来,还挺会找时间的,谢浮光前脚下葬,你后脚弄回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好聪明,我是谢浮光都从棺材里面出来找你!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谢家到底就在眼皮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嫌隙不大还是能继续往来,可你要对汀兰好啊,装你总能装一装吧!” “你还敢和谢双闹,谢浮光那混世魔王都怂成一团,你怎么敢的,他是真敢杀人的,现在北地只有他了,你觉得皇帝敢杀了他吗!他有恃无恐,就是活祖宗!” “你不是啊!你活着,战局惨胜你是有责任的啊,谢双不一样,人是去救援的,而且是救下来啊,你更要谨小慎微啊!” “倒是好,弄个女人回来,谢家得罪,谢双得罪,陛下得罪,京城看热闹,家里鸡飞狗跳,你都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为玉站在旁边。 这应该是骂给她听的。 “为玉,谢三是不是叫你注意丁瑕瑜?” 为玉点头。 “原因告诉你了吗?” 为玉摇摇头。 张睿泽冷声:“那我来说,真正的原因,是陛下专门下了一道密旨,彻查谢浮光的死,而我,是督办人。” 为玉:“陛下是怀疑,世子杀了谢浮光?” 张争鸣:“啊?” 第108章 娴嫔怀孕了! 张泽睿眸光似在思索,最后一副没想通的模样, “是不是我不清楚,也没有证据支持我的怀疑。” “反正所有的开始,都是从丁瑕瑜出现,所以,这个女人肯定有大问题。” 他突然停下话头,是看到丁瑕瑜被赵茹慧搀着走了出来。 瞧着柔弱毫无杀伤力,能在北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东家的年轻女子,绝非池中之物,倘若轻瞧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的平阳侯府,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张争鸣脑子不够圆滑,文不成武不够,只能靠着姻亲步步朝上。 安哥儿隐隐有张争流风姿年岁太小,起码还得十年才能下定论。 扭头就走,让儿子、为玉跟上来。 为玉到没有听父子二人在说什么。 在思索自己的。 若丁瑕瑜是冲着平阳侯府来的,总是要有原因呢? 退一万步说,丁瑕瑜真的是宁家存活相关人员的后代, 那么,是不是说明,当年宁家案有可能和平阳侯府有关系? 这个想法从脑子冒出来瞬间,为玉心都在疯跳。 倘若宁家案和平阳侯府有关…… 抬眸直愣愣盯着张睿泽。 她摇摇头,觉得自个过于魔怔了。 余光瞄见为玉神情不对劲,张睿泽停下和儿子的对话,问她:“怎么了?” 为玉可不敢说,摇摇头,转而问别的,“我能问问,侯爷带我回国公府,是为什么吗?” 张睿泽并不作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回到国公府。 张睿泽是来赔罪道歉的,倒是让谢知义、姜云嫦有点内疚,连着谢老太太都来了。 谢与归是撇下差事从郊外回来的。 为玉就在门口等着他。 谢与归脚步放慢下来,脸上神情带着点慌乱,“你可别说,张爷子这次冲我来的?” “冲我来的。”为玉说,“刚刚侯爷提了一嘴,让我不用回去了。” 谢与归咂摸出了很多意思。 为玉手在他眼前晃晃,“他为什么要我回来?” 她也咂摸出许多意思,不敢肯定。 谢与归想了想,想了个寂寞,“你说说。” 为玉:“我觉得张家有秘密。” 他凑到谢与归耳边,“张侯爷对丁瑕瑜很有敌意,我感觉,眼下我在丁瑕瑜跟前,就是有眼睛,张侯爷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我走了,岂不是丁瑕瑜在侯府如何,我都不清楚了?” 且不管如何,丁瑕瑜在生下孩子之前,一定都是安全的。 平阳侯府子嗣单薄,丁瑕瑜腹中双生子所有诊脉的大夫、太医都笃定必然是双生子。 开枝散叶,是平阳侯府最看重的事。 谢与归咂摸出味道,“你是要我和他唱反调?” 为玉又把今日听到的话都告诉他,“你大哥的死和张争鸣有关,是谁嘴中冒出来的,你要查到。” 侯府出事,谢汀兰是侯府媳妇,或许会因此牵连到侯府。 这不是好事。 谢与归是知晓传言,不过很零星,压根没人信,说知道了,疾步进去。 为玉叹了口气。 平阳侯府出事,承国公府无法独善其身。 为玉去了谢知义的书房等着。 果然,为玉见着谢知义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还有什么兄弟姊妹吗?” 问的是宁家血脉。 能煽动拥护宁家的人聚集,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必然是要和宁家沾亲带故的。 为玉:“我父母只有我一个独女,父亲上有一个兄长死了,下有一个妹妹也死了,这些都知道。” 想了想,为玉恍然,“母亲白家不清楚,但和宁家血脉无关。” 也就是说真能和宁家血脉有关系的只有为玉。 谢知义搓着手,“孩子,其实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用,若是谢家出事,我也活不了的。”为玉说, “耽误之际,是应该查一查,到底谁在搞事,是不是和北地有关。” “而且,现在我是谁不重要,是这些宁家余孽信谁的问题。” 谢知义点点头,“最近抓了很多人,京城已被渗透进来了很多的宁家人,连着国公府都发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为玉:“现在敌暗我明,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谢知义说:“报复,申冤,谋逆。”只能是这三个。 为玉想想,“报复的话,不停地刺杀就可以了,申冤,要等十五年吗?” 因此,就剩下了一个。 谋逆。 十五年时间,北地到京城的距离,通过专门修的官道,最快只要五日。 只要兵力足够,军临城下不是梦话。 谢知义就怕谢双离开北地期间,已经生变。 为玉:“干爹不必多想,谋杀天子本就应该杀,这些年北地那头,我想谢家人应该在努力保护宁家有关的人了,只是她们自己想不开,或者是被人挑唆了。” 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要杀到京城来自寻死路。 为玉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对了。”谢知义想起更重要的事,和她交代,“与归已经驳斥了张侯让你回来的话,总之你在侯府一切小心。” 本来他和姜云嫦觉得可以,谢与归跑进来拒绝了,他们夫妻能说什么。 谢与归没谢浮光混账,现在一有点不顺着他,那就是要去祠堂抱着谢浮光的牌位唉声叹气…… 小贱德行。 为玉点点头。 谢知义背着手在屋子慢慢踱步。 “最近外面传了很多谢三的风流传闻,我的意思是,先给他定下一门亲,人选是顾家小女,是不足月生下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被藏在家里很少露面,顾家是内阁的,文武联姻也算是互为靠山。” “等着明年顾家小女过门了,我们想的是……” 谢知义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没有说下去的勇气了。 “到时候再说。”为玉非常坦诚。 高门大户联姻看重的能否帮扶,无关情爱。 为何选顾家,国公府是纵横谋划。 谢知义看为玉,“好孩子,这件事——” 门突然被撞开,为玉、谢知义都闭上嘴。 谢知义看气喘吁吁的管家,“谢浮光在背后追你吗?跑怎么快做什么?还是你被他附身要吃我的巴掌!” 可把他吓得! 管事大声说:“宫里,宫里来人,说娴嫔怀孕了!” 第109章 是要支开她? 谢知义瞪大了眸子,好半天才找到嗓中声音,“认真的?” 管家使劲点头,“是真的!” 入宫三年,总算有孕了,若出个皇子外孙,国公府在京城地位又要上去一截呢。 为玉眨眨眼,“那你着急做什么?” 管事脸色顿变,“是和皇后娘娘的妹妹起了冲突动手,见红了才知道的有孕了。” 谢知义脸色一变,“备车进宫!” 为玉抓住他,“若是真的,就应该弹劾那姑娘,宫里缺照顾娴嫔的人吗?” 谢知义眨眨眼。 管家说:“三公子、不是,小公爷听到消息,抓着到刀就骑马飞奔出去了,张世子写了个折子去都察院了!看样子是要又打又骂呢。” 谢知义啊了一嗓子。 为玉反应很快,“让夫人进宫,您去御书房门口跪着开始哭就成了,在让人传老太太晕厥了,对了,再让林不移去给娴嫔传话,让娴嫔对外说,看到谢浮光去接她了。” 该打就打,该骂就上折子,该哭惨就得哭惨。 谢知义看了眼为玉,夸赞她沉得住气,“好好好!” 谢春和有孕之事飞快席卷京城,跟着朱崇升下旨册封谢春和为娴皇贵妃的口谕,直接让京城常炸开了。 大内传来的消息,是谢与归闹得凶,对着皇后张嘴一句,“不是我你都是寡妇了”气得皇后差点吐血。 对着陛下就是一句,“我大哥才死就有人欺负他最疼惜的小妹,让他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啊?”把朱崇升直接弄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那位推了谢春和的姑娘也摇了家里兄弟来撑腰,谢与归更是一嗓子,“你们是欺负我没有哥哥了吗。” 跟着就对着他的随从叫了一嗓子,“去给谢双写信,表哥也是哥,让他回来给我和春和撑腰。” 直接让朱崇升让所有人都闭嘴。 最后,皇后被勒令闭门思过,来看望的皇后的小姑娘被指婚给了对家的纨绔儿子。 谢与归才算是不闹腾了。 京城又变天了。 谢家要出个皇后的风言风语开始在大街小巷游走。 跟着,成为娴皇贵妃的谢春和,赐了两个掌事姑姑到侯府,说是替她教导谢汀兰,依旧是闭门思过。 为玉目光落在已经变成了丁姨娘的丁瑕瑜。 此刻她正在和赵茹慧说话,她被赶到了旁边。 “怎么,觉得我家夫人会和丁姨娘一起,害你家夫人?” 是朦胧的声音。 “谢双安插的两个人,若是还能让你主子飞得起来,怕是要被召唤回去被扒皮。” 为玉望着水榭里说话的二人,回着朦胧的话。 抓住安哥儿,就是抓住了赵茹慧的三寸。 上次落水一事,安哥儿心中对赵茹慧的喜爱也少了几分。 朦胧小声说:“若世子夫人倒塌了,我家夫人至少出身比丁姨娘高,她会满意这结果,而且世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为玉:“也就这样?” “谢家如今的地位,肯定不会休了世子夫人,世子不会忤逆侯爷,因此,世子夫人以后若容不下丁姨娘母子了,侯府可就要真的热闹了。” “娴皇贵妃派人来,就是要让世子夫人改头换面,丁姨娘若不想生下的孩子被世子夫人抱走抚养,这几个月应该会有所动作。” “后宅就巴掌大地方,也就这点戏。” 朦胧絮絮叨叨说,“要么靠娘家,要么靠男人喜欢偏心,要么就是儿子多,然后就是掌家权。” 为玉从这话里面听出揶揄。 朦胧直接说:“世子夫人赢不了,她只要沾着世子爷就不会冷静,为玉,你会怎么帮世子夫人?” “我不是你,愚忠,扶不起的阿斗,我就不扶了,全看她自己能否想通。” “不会想通的。”朦胧望着赵茹慧。 为玉见二人听了话头,赵茹慧单独走了来。 “丁姨娘说要看看风景,我先回去了。”赵茹慧对为玉说。 为玉给她行礼,目送它离开,才走了过去。 丁瑕瑜心情不大美妙,“二少夫人说,侯府做不出强让人为妾的事,一个称呼而已,让我不必放在心中,等着生下孩子,世子会尊重我的去留。” “谢汀兰母子就是折损在她手中的?” 为玉添一句,“还有我,也是在他的小水沟翻船了。” 丁瑕瑜摸着肚子,“我想见见张世子。” 为玉:“那我们先回去,我派人去给他传话,让他回府就过来。” “我想去张世子院子等,侯爷让人给我院子送了两个侍卫。”丁瑕瑜脸上露出厉色。 虽只是瞬间,也被为玉眼尖捕捉的清楚。 丁瑕瑜很讨厌张泽睿? 这二人见过? 不可能。 张泽睿没去过北地。 丁瑕瑜让为玉带路。 为玉搀着她慢慢悠悠走着。 丁瑕瑜盯着她的侧脸注视小会儿,又看向前方。 如此一来,她以后就有合理的借口不待在顺安院,可以多出来走走,熟悉熟悉侯府了。 正好谢汀兰也被关着,不会妨碍她。 到了张争鸣书院,为玉瞧她打着哈欠开始打瞌睡,让人去找东西给她盖上。 突然说来张争鸣的院子做什么? 这种时候小人之心总是好的。 只是等到了傍晚,张争鸣也没回来。 说是林不移被朱崇升打了三十板子,半条命都要没了。 不止林不移,去给谢春和请过脉的太医都被打了。 谢春和不爱诊脉,说动不动就要吃补药,因此都是给太医银子在给杯茶,吃了走人,意思是你我就不要互相为难了。 倒是好,这次给整出个这么大的事来。 张争鸣不放心在哪头瞧着呢。 醒醒睡睡的丁瑕瑜声音也响起,“我饿了。” “那我们回去吃吧。” “我现在就很饿,你去给人给我弄点糕点来垫下肚子成不成。” 是要支开她?可又说的让别人去弄。 为玉目光落到丁瑕瑜身上,“咱们坐滑竿小轿回去吧,你的吃食是顺安院单独小厨房做的,其他地方的吃食不安全。” 丁瑕瑜说了个好。 没事,知道路了,以后会有机会来的,为玉总不会一直跟着她。 第110章 怎么,你觉得是我的孩子? 林家。 被杖责罚后的林不移真是已跳到了阎罗殿,被祖父林默之、亲爹林谨硬生生抓了回来,家中藏着的吊命药都给他用了不少。 此刻趴在床上依旧高烧,到底命是保了下来。 林不移嘴里咬着人参靠着它吊气,疼得倒吸气,磕巴吐出两个字:“轻点。” 话对着给他上药的人说的。 好心上药的是张争鸣,“你忍忍,你这伤得太重了。” “你行不行,你不行我来。”说话的是谢与归。 一看谢与归要来,林不移咬着怀中枕头,“快点!” 皮肉都烂了,都是血糊糊,再轻都疼,只是不好好上药,若是肉腐了,还要上刀子割掉,才是真折腾人。 张争鸣见他有了觉悟,跟烤肉撒调味料,一瓶子药粉给他抖了上去,完事儿后拿着被子给他盖上。 谢与归:“怕是侯府找你有急事。” 张争鸣的随从已在门外打转了好几次了,不停地朝里面伸头。 林不移擦着汗儿,被疼得贼精神,“我没事了,争鸣哥你回吧,你家里比我这屁股还烂呢。” 张争鸣拍他脑袋,“以后不可再做蠢事,在大内做事谨慎二字要牢记。” 谢与归蹲在床边,把吹凉的汤药喂到受苦受难的嘴边,就听他虚弱地问,“死了多少人?” 谢与归:“没死人,给春和请平安脉的除开你,还有两个太医都挺过来了。” 林不移喝着药,已经被疼麻了,动一下都全身抽疼,“知道我要挨打,你为什么都不买通下打我的人?” 谢与归乐笑了,“我要没给钱,你们三个太医三十杖都挨不住。” 林不移白他一眼,“我还得给谢大人哭一个了?” “春和是真的有孕了吗?”谢与归突然问。 林不移心中抖索了下,移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给她把过脉。” “那此前你和春和关上门在里面做什么?”谢与归说,“我能查到,陛下也能知道。” 林不移嗤笑一声,“我和春和本就有婚约这件事,陛下没查到过吗?” “他让我去太医院,能够在大内自由行走,不就是希望我和春和私相授受,以此来把你家一锅端了?” “我林家矜矜业业给皇家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个被放弃的棋子,你觉得我是蠢的?” 谢与归自然知晓,否则林不移也不会在谢春和进宫后就离开京城了。 谢与归:“春和讨厌陛下,我只是觉得她有孕得太突然了。” 就和当初谢双给他送回来的假舒心一样。 林不移嘟哝,“怎么,你觉得是我的孩子?” 谢与贵冷脸,“林不移!” 林不移指着外头,“你给我滚。” 谢与归软了声音,“林不移,我身边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不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现在对我是什么我猜不到的看法,你还愿意听我说几句牢骚我已经很感激,我不希望你死了,明白吗?” 他将汤药送到他唇边,“现在,你告诉我,春和肚子里是真有孩子了,还是空的?” 林不移、谢春和是绝对干不出私相授受的事。 “我没给她把过脉,太医院给她确定龙脉的人,哪个医术不比我精湛?” “这种要赌上九族的事情,你觉得我敢做?你想护着你的谢家人,难道我不想护着我的林家?” 林不移早就想好了搪塞谢与归的话。 谢与归选择闭上了嘴,将汤药送他都送下去,才起身:“明日我再来看你。” 出了院子,就看着林不移的小厮正领着心田进来。 心田怎么来这里了? 心田看着谢与归行礼后说:“娘娘说委屈三位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了,因此让奴婢送些东西来。” 谢与归看她手里捧着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就让小厮拿进去,“我正巧要进宫,送你一程。” 心田乖乖跟着。 上了马车,谢与归才问,“其他两个太医送的什么?” 心田说:“都一样,不过石太医多送了几批绸缎还有文房四宝。” 石太医是主要负责谢春和平安脉的人。 “怎么是你来林家。” 心田:“奴婢知道您的意思,是娘娘让奴婢亲自来看看,其他两位太医也派的陪嫁丫鬟去的。” 谢与归嘴角一扯,“你们觉得陛下很蠢?” 都是陪嫁丫鬟看着是一样,可只有心田是陪着谢春和长大的,二人是最亲近的。 心田大着胆子说:“娘娘和林大公子那些事,即便当年两家人没有明说,总是有眼尖地发现过蛛丝马迹,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坦然点。” “春和能坦然吗?”谢与归看她,再问:“能吗?” 心田沉默下来。 若是释怀,就会彻底认命做皇帝的妃嫔,心甘情愿的怀孕,而不是偷摸摸喝避孕汤药。 谢与归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说:“你是个清醒的,当年她犯糊涂的事也是你努力阻止,来告诉家里的,怎么现在开始犯糊涂了。” “怎么,你开始后悔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说着,谢与归合眸靠着马车壁。 心田垂眸捏紧了手指。 三年前朱崇升显露出要谢家送谢春和入宫后,谢春和不肯,到没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戏码,直接就要私奔。 她知道后,知道劝不住了,也明白,若是这二人私奔了,谢、林两家下场绝对惨不忍睹,就去告诉了国公爷他们。 私奔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情,总之私奔未成,谢春和心甘情愿入宫,林不移和谢与归撕破脸,不等谢春和入宫当日,就离开京城。 她只能猜到,应该是谢与归去阻止成功了。 可为什么,兄妹之情没坏,兄弟之情没有了,是她到现在都想不通的地方。 她看了眼谢与归。 “别支支吾吾,春和艺高人胆大,大内惹事不必家里惹事,平起来费时费力费人情。” 心田说知道了。 夜里又下起了雨来。 为玉随着惊雷睁开了眼,坐起身。 又是关于北地的梦。 关于北地的一切,都是丁瑕瑜的到来变得愈加清晰。 第111章 他家窝藏宁家余孽! 留夜的烛火被从缝隙涌入的冷风吹的晃动,似燃到灯节,忽明忽暗还有灯花跳到桌上。 下雨恋被窝,为玉不想去弄,耳边还有一道呼吸声,是熟睡的丁瑕瑜。 丁瑕瑜晚间会不舒服,但她选择忍着,所以晚上就是她和姚媛轮流陪着睡觉。 下雨天丁瑕瑜会稍微睡的吧舒服点。 为玉给她拢了拢被褥。 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偏偏和来的时候差不多大,林太医说是没养好,让伺候的人多多上心。 长此以往孩子保不保得住不清楚,大人肯定是要出事的。 心情不好是最需要解决的。 她不会哄人,姚媛挺努力的,不过没什么用。 张争鸣今日回来后,也没和丁瑕瑜说几句话,不过给他拿了几本书看,让她以后想看书可以过去拿,他的书房有很多孤本,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这就是给了她随意进出书院的权利了。 丁瑕瑜是有意还是无意,多给点漏洞让她钻就成。 为玉打着哈欠,又睡了下去。 雨次日也一直下,为玉举着伞出门去静流院拿月列。 她到时,来拿月列的各处管事都挤在屋檐下避雨。 本以为下雨天不会来很多人,果然发钱的时候大家都是很有积极性的。 她拒绝了去旁边屋子歇脚,在屋檐下和认识的下人说话,言谈中就看安哥儿从外面回来了。 安哥儿被谢游抱着怀中,万柳给他举伞。 这时候怎么回来了? 逃学了? 安哥儿给为玉招手,拍拍谢游说自己要过去。 到了屋檐下,安哥儿抓着为玉到旁边,“私塾有个读书的被抓走了,说,说他家窝藏宁家余孽!” 为玉眸子一缩。 又是宁家。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安哥儿:“老师让我们先回家,这几日都先不过去了。” “是私塾里的谁?”为玉问。 “就是那个爱骂我和骂我爹的常家小子。”安哥儿语气有些畅快,随后又惶恐地问,“不会死吧?” 午门杀宁家余孽的事,京城现在都还能听到风声呢。 为玉反倒是放心了一点点。 是跑到谢家私塾抓的别家人,而不是谢家人。 窝藏宁家余孽。 为玉对京城各处高官家还是非常熟的,思索了片刻,“安家那位小少爷,我记得是中书令家的公子呀。” “他外祖家是武将呢,”安哥儿就说:“刚刚是谢三舅舅突然冲进来,把我拎着就丢谢游怀里去了,让我赶紧回来,然后和家里说,马上查一查。” 安哥儿说着,赵茹慧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旁边跟着的是进去传话的万柳。 “正好各处管事都在,除开丁瑕瑜的院子以后,其他管事现在马上回去给我查,看看有谁和北地有关系的!查到了马上带到我跟前来!” “和北地有关系?”其中一个嬷嬷说,“世子爷去北地这五年,让不少北地那头的人来府邸讨生活,有些被留下来,有些则是另外安排了。” “我不清楚?所以去都叫来,快去!” 管事们鲜少见赵茹慧如此着急,急忙拿了伞离开。 赵茹慧叫了声为玉,“为玉,你别走,留下来给我帮个忙,这事儿要快。” 安哥儿说:“姑姑知道什么,都是娘在管事,叫姑姑还不如去叫大伯父来。” 他顿了顿,“而且,丁姨娘不就是北地的人吗,还是叫得出名字的人,这事儿,摆明就是皇帝针对武将家,就是因为现在不打仗了。” 为玉一把捂住他的嘴。 赵茹慧眼神一变,“谁让你说这些的?” 为玉看疾步过来的赵茹慧,也是问:“私塾现在还要带着你们议论这些了?” 安哥儿急忙躲在为玉背后,又觉得不对,这不是让娘骂为玉吗,伸手要谢游找谢游抱。 “是老师问我的。”安哥儿才说,“他每个月给我出一道题,说不能读死书,要活学活用,我不懂,娘你肯定也不懂,大伯父又只会让我多吃饭,万事有他在,我就只好去找谢三舅舅问了。” 倒是被赵茹慧说得沉默,朝政之事她的确不懂。 为玉闭了闭眼,谢与归教孩子,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谢三舅舅就在皇帝身边走,肯定最清楚,且老师这个月给我的题目也是,武将在不被需要时会被如何对待。” “什么窝藏,窝藏是我们说了算吗,是皇帝的嘴,和皇帝的狗腿子说的算!” 安哥儿气得摇小拳头。 谢游哎哟一声,“我的小祖宗,咱们嘴里骂骂,不要心里走,气着可不好的,夫人,我先带他去吃点姜汤。” 为玉看赵茹慧脸上都是着急神色,“若是大事,侯爷会回来的。” 不差不清楚,一查数字非常震惊,光是在侯府中北地籍贯的人,就足足有三十九个。 为玉扶着丁瑕瑜到时候,邹氏对着跪在地上的北地下人们,铁石心肠地说:“这不是侯府不要你们,是陛下的意思,拿了钱走吧。” 张争鸣:“母亲,这些人回去也没地方去。”都是为国捐躯的家眷们。 “你不要给我说这些,你去和陛下说,难道你是要侯府被处置了吗?”邹氏板着脸,“还有送到庄子去的其他北地来的,都送回去。” 赵茹慧犹豫地开口,“母亲,怕是不妥当。” 邹氏呵斥,“我要你说不妥当,你要死别带上安哥儿!” 赵茹慧只能闭嘴了。 丁瑕瑜声音响起,“若是你们不要这些北地籍贯的人,那么,和你们侯府签了卖身契我来赎身,我是北地人,我们商号大多也是北地人,你们侯府看不起北地人,我们北地人自己救自己总是可以吧。” 邹氏立刻说好。 又看张争鸣要说话,“丁瑕瑜处置你还不放心?” 丁瑕瑜说:“我马上就写信给我叔叔,只是我在京城没什么人,得劳烦张世子安排人,送他们去北地。” 这里没有为玉说话的份,她只是站在门口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望着丁瑕瑜的目光变成了感激。 “也算我求世子一件事,若是其他人家有北地籍贯的人被赶走,我丁家商号都原因接纳并带回北地处置。” 这些人望向丁瑕瑜的目光已经变成了看菩萨了。 第112章 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凭什么? 为玉觉得不管是不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和意思,眼下生活在京城所有北地籍贯的百姓,都会被孤立,然后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没有任何地方能变成他们的栖身之所。 平白无故就被敌对,没来由就被驱赶,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恨我们! 凭什么欺辱我们! 这些人不管和宁家有没有关系,都会清一色仇恨皇帝朱崇升。 零星几个北地官员,一小撮北地商户怕只能艰难抱团度日,更大部分北地人,都是因为战乱流亡来京城讨生活的。 被压迫到无法反击时,只要几句策反的话,就能让这些人成为宁家余孽的一份子了。 来吧,既然朝廷不肯容下你们,就来成为我们宁家残留党派的一份子,我们一起推翻蛮不讲理的王朝! 到底意欲何为? 是要用北地人做鱼饵钓宁家余孽这条大鱼吗? 雨势陡然变大,站在屋檐下的为玉衣摆被飞溅雨滴沾湿。 除开丁瑕瑜,或许别的商号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丁瑕瑜善解人意的帮忙,并没有让张争鸣松口。 但不影响下跪的人一声声的我们愿意跟着丁姨娘走。 回到故土,有人庇佑保证生活,自然愿意。 哪怕没有亲人,只要接受了亲人的离去,至少在亲人生活过的地方度过漫长余生,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慰藉。 为玉望着雨幕,又看向屋子里慢慢点头的张争鸣。 她终究是迈脚进了漩涡。 “别家我不清楚,世子爷是北地回来的武将,和北地是一定有关系的,这时候要和北地一刀切断,要北地那边如何说侯府,如何说您?” “北地是战局最不稳定的地方,京城常年都要派人去轮换守着,现在是谢双,以后是谁呢?若是世子,世子去了北地,还会有人信服吗?踩着北地得了功绩,然后掉转头把北地百姓赶走了。” 张争鸣眼神一闪,为玉一句话直接让他找准分寸,“都留下!侯府还能护不住你们了!”又看丁瑕瑜,和她感谢说:“谢你的好意了。” 对,不能走,谁家把北地籍贯下人丢出去,侯府都不可能,这些人的父亲兄弟们,是为了保护他才为国捐躯的! 他走出了门,对着为玉颔首,算是感谢,侧身对邹氏说:“我去庄子那边看看,我回来若是知道母亲把这些人赶走了,那儿子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北地。” 冷冰冰没有情绪,警告意味十足。 邹氏都不敢出声。 丁瑕瑜只扫了一眼为玉,说:“世子爷,至少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陛下真的要处置北地来的人,那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些人何其无辜?且也没有为玉说的恐怖,北地还有谢双,谢双会处置好的,别人我不清楚,这些人很明白世子是维护才送她们走的。” 为玉在此刻和丁瑕瑜变成了对立面,各执一词。 丁瑕瑜是善解人意要保护自己的北地同胞。 为玉的保护更多是偏向别的地方。 因此只会让跪着地上的人心中对丁瑕瑜更加充满谢意。 为玉觉得丁瑕瑜的话不简单,侯府作孽让谢双解决,解决不好侯府就去找谢双麻烦吗? 到底这些都是北地人,都是军营之中将士们的遗亲们,谢双肯定会解决,解决得好,侯府会认为是自己的功劳,解决的不好,就是谢双问题。 谢双那脾性,指不定要和张争鸣撕破脸。 张争鸣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议就走了出去。 丁瑕瑜安静地看着为玉,“现在还能走。” 为玉说:“她们没错为什么要说现在能走。” 丁瑕瑜嘴角一勾,“皇帝会心疼这些人的命吗?” 不会的。 会的话,当年的宁家案就不会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那一宅子人都有罪吗?有罪不是还有律法吗,为什么都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刚刚心中就有个声音,让为玉闭紧嘴不要说话,现在事实也告诉她了,她败给了丁瑕瑜。 邹氏气得来回踱步,赵茹慧倒是提议,“国公府这些年收留的北地百姓也不少,不如派人去看看他们如何处置的?” 邹氏不敢和儿子对着干,“你看着办,丁姨娘你还怀着身孕,先回院子休息,为玉,好生搀着莫要摔了。” 很快,一跳破天的消息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十五年前宁家独女逃走了。 消息飞到为玉耳朵中时,比她手里杯盏更快落到地上的,是丁瑕瑜手里的药碗。 “什么?”丁瑕瑜嗓音都尖锐起来,“宁家独女还活着?真的假的?” “你激动什么?”为玉将茶水落到她跟前,低身去捡碎片。 丁瑕瑜说:“你不懂宁家在北地的口碑,这可不是小事呢,这要是真的,事情就大了,不晓得多少受过宁家好的人,想要报答呢!” 为玉边捡边听丁瑕瑜说,“你知道谢家和宁家的关系吗?” 为玉自然是知道的,嘴里却说:“你知道吗?” 丁瑕瑜又问:“那你知道张家和宁家的关系吗?” 这个为玉不清楚,起身把碎片丢到旁边,“你知道的还蛮多的。” “什么叫我知道的蛮多,北地都知道啊。”丁瑕瑜说,“谢家和宁家算是兄弟,张家是因着谢家才在宁家跟前有了关系的,不说别的,张侯爷的军功都是跟着宁家来的。” 别说张睿泽,谢知义的军功也是跟着宁家后面来的。 “你的大了是指的什么?”为玉问。 丁瑕瑜看她,“你考我呢?这要真的是宁家纯正的血脉还活着,若是要申冤,一定会找谢家、张家帮忙的,皇帝会怎么想?” 说着丁瑕瑜就说,“我看我也跑路吧,到时候我生下来让谢双送到京城来,我也怕死。” 为玉就看丁瑕瑜撑着笨重腰身,“我去收拾收拾,为玉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为玉将她摁下来坐好,“你刚刚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要帮其他北地人,现在就要自己走了?” 第113章 应该是在找宁家遗孤 丁瑕瑜还没说话,为玉眸子冷淡,“你们丁家商号是怎么看待宁家案的?” 丁瑕瑜谨慎的不开口,但这份谨慎表达的意思就明了。 是信宁家无辜,朱崇升就是忌惮宁家才下的屠刀。 丁瑕瑜听到了一声哼笑,然后冷幽幽问:“怎么,你是要去侯夫人面前告发我?” 为玉只是说:“这些不是你我操心的,我让你去把安胎药给你重新熬来。” 丁瑕瑜:“你说要是宁家独女真的活着,知道因为她,京城在针对所有北地人,她会不会跳出来?” 为玉觉得意有所指,“跳出来做什么?” 丁瑕瑜眼神似有笑意,“带着支持宁家的人复仇申冤啊。” 为玉没有接话。 宁瑕瑜依旧在说:“其实这十五年,一直都有人在偷摸摸寻找宁家血脉,说当年有人看到有人带走了宁家小姑娘离开北地,若是她现在还活着。” 她故意一顿,然后才说:“大概和我们差不多的年岁。” “京城这番摸索,大概是要把这些年岁对得上的姑娘都找出来。” “到时候如果是用这些姑娘的命,逼宁家遗孤出来呢?” “找多麻烦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才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啊,这位皇帝宁家案不就是这样干的吗?” 为玉眼神很复杂,甚至有一丝恶寒。 “和你没关系,就算有人查上门了,你的身份也是干干净净的,而且丁家商号还给北地军营捐过不少钱,陛下那头会轻拿轻放的。” 丁瑕瑜望着为玉背影,“是不是和你也没关系,所以你才这么平静。” 为玉跨出门槛的脚步又一刹那的趔趄,到底是稳住了身形。 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就看姚媛端着汤药正看着她。 姚媛看走过来的人,小声说:“丁姨娘吃药喜欢作妖,所以我都会多熬些,你先去休息会儿,我进去伺候她吧。” 为玉点点头,姚媛就问:“你说,侯府和国公府是不是要被陛下处置了?” 看为玉打来的目光,姚媛还是说:“看似是针对宁家,宁家该死的都死了,就算那遗孤还在,能够嫌弃多大的浪花呢,真的敢举刀来京城,那宁家真的就是图谋不轨了,宁家的功勋不会再被任何人记住,只会让人认定,宁家就是该死。” 为玉没想过姚媛也会关心这些,只是说:“进去吧,我们尚且还有一片屋檐,就别想着出去淋雨了,能让几个人进来一起躲躲,就躲躲得好。”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承国公府的处理方式,是让府中北地籍贯的下人全部到了主子跟前走动。 同时配合北镇抚司所有的审讯,但要求只能在国公府审讯,不能带走一个北地人,而且审讯时,必须在谢知义、姜云嫦、谢与归眼皮子下。 谢与归也主动上书,让朱崇升不要驱赶京城中的北地籍贯百姓,被罚了半年俸禄,然后让他将所有十五到二十五北地籍贯的姑娘全部抓起来一一审问。 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谢与归变成了陪审,主审一事交给了兵部侍郎的陈笙。 陈笙和谢浮光有梁子,看谢与归也不顺眼,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与此同时的北地,倒是和京城的雨水不断形成鲜明对比,晴空高照万里无云。 战乱退去迎来稳定生活,城外山花烂漫,城内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一处干净的小院中,谢双正晒着太阳,心情因瞧着安哥儿一手小虫子爬的字迹变得不好。 这小子大概是想学张争流的字迹,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他都快要不认字了。 不过认出来的字也不是什么好话,八成是请教了谢与归,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看来今年回京述职,得思考下把安哥儿接到北地来带几年了。 可他不会带孩子,安哥儿又鬼精鬼精的,稍不注意没看牢,给过来是个知书达理小公子,还回去桀骜不驯小纨绔,侯府得闹死他。 看暗卫一脸着急走了进来,谢双:“京城又如何了?” 边塞安宁了,京城就要起风波。 暗卫:“在处置北地籍贯的百姓,这两三日也有大批的人在朝着北地来。” 谢双心中骂了朱崇升一句蠢货。 暗卫在等着谢双发话好去回信。 这时候一只异色瞳三花猫从墙头翻了进来,喵喵喵叫着到了谢双脚边,脑袋蹭了蹭他。 这是张争鸣养的,猫儿老咬他和他龇牙,他招架不住就丢给谢浮光了,现在只能跟着他了。 谢浮光给京城谢家留功勋能换钱换地位,给他留给要花钱养的猫,还有北地这烂摊子。 “舍得回来了,我当你要死外边。”他低身把猫抱起来,声音轻柔柔地哄着三花猫,“怎么,这次出去找到了吗?” 这猫儿在找谢浮光。 发现谢浮光不见了,就开始不着家了,谢双给它讲了很多次道理都没用,看它能自己回来就不管它了,这次走了一个月。 三花猫心情似不好,趴着谢双肩膀有气无力喵了一声。 谢双只是摸了摸三花猫的脑袋。 “我桌上那封信派人去送给国公爷。” “再给与归传书,让他多留心,应该是在找宁家遗孤。” 暗卫走了。 跟着县令也来了。 “军师,不是,大人啊,抓得丁家人再不放,丁老板要来烧我衙门了!” 谢双抱着猫儿哦了一声,想着一会儿得给它洗个澡,“你是再给我说,你解决不了一个小商户吗?” 县令急得流汗,“不是啊大人,咱们师出无名啊,不然您好歹给我个理由收押啊。” 直接就抓了几个丁家商号的人丢到他面前,让他好好处置。 抓得还是丁瑕瑜的奶妈妈,近身丫鬟,还有小厮马夫们。 谢双声音不急不慢,“抓了多久?” “二十一天了。”县令掰着手指头算。 “意思是,二十一天你什么都没做?”谢双问。 县令从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压迫,急忙拱手:“大人,总是要名正言顺啊,现在都说你是因为丁瑕瑜——” “对,就这样告诉丁老板,我就是替谢浮光的二妹妹打抱不平呢。”谢双打断县令的话,举着猫儿摇了摇,似乎笑了笑,又冷眼扫了眼县令,“去吧,就这样说。” 县令吓得跪下。 第114章 谢三查了为玉 “使不得我的军师!”县令抖索着肩,“抓人本就师出无名,如今再乱扣罪名,岂不是让人笑话?丁瑕瑜救回张世子、带回谢将军遗体人尽皆知,军师咱们就把人放走吧……” 谢双抱着猫儿看跪地求他的县令,“这才安宁多久,居然我的话就没用了,也罢,我看你不是做事的料,我现在就上书京城,再派遣个听得懂吩咐人来。” 县令忙磕头,“军师息怒军师息怒,只求军师给卑职一个合理的借口啊,得镇得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啊!” 谢双走到屋檐下横座坐下,“就说丁瑕瑜在京城包庇窝藏宁家刺杀皇帝余孽。” 县令脑子一炸,吓得啊了一声。 谢双也学着他啊了一声,笑笑,“有我顶着天,你怕什么,这些年我害过你?” 县令急忙拱手,“是,卑职这就去办。” “记住了,没有我的话,抓到人谁都不能死,也谁都不能见,这点小事你若做不到,我就……” 县令又是连连作揖:“卑职知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看着人急风似地离开,谢双瞧着膝头的猫儿,手指轻敲它的脑瓜子,“再乱跑,我就把你丢了。” 三花猫使劲地喵了一声,而后委屈巴巴靠在他怀里。 谢双摸出个小锁给三花猫挂在脖子上。 谢双给它顺着毛,和它好好讲道理,“等眼前要你主子全家命的事儿解决干净了,我再陪你去找他成不成?” 三花猫从他膝头跳下去,回头看了谢双一眼,蹬腿上树又跳上屋檐,对着谢双喵呜几声,跳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谢双:…… 谢双到底是出门去找猫了,这猫谢浮光非常喜欢,还给取了个福星做名字。 福星最后是被谢双从一个买鱼摊子找到的,嘴里还叼着一条小鱼要跑路,被谢双一声过来吓得委屈屈的放下鱼。 最后手里拎着鱼铺老板送的几条鱼,怀里抱着福星的谢双慢慢悠悠走回小院。 就遇到了骑马来寻他的暗卫之一。 之一翻身下马:“完了,老宅那边说,谢三查了为玉。” 之一到之十,都是谢双最心腹暗卫,平时都是派往各处查访。 谢双:“查完了吗?” 之一点点头。 谢双:“那就好,走吧,回去吃鱼。”他把鱼丢到之一怀里。 就是要让谢与归查到。 为玉不和他说的真话,对着谢与归总是要说的。 再则,谢与归能查到为玉在老宅所有的情报,就说明,他在老宅那头是有点威压的。 ** 京城中。 随着宁家有遗孤的风言风语,京城所有北地籍贯、或能和北地有关系的女子都要接受审问。 自然也审到了丁瑕瑜身上。 京兆尹府。 为玉扶着丁瑕瑜入内:“这些人会给你挖坑,引导你说侯府在北地和宁家有关系,你不能朝着里面跳,你可以不说,但是不能多说,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你的一言一行就是侯府的一言一行,明白吗?” 旁边跟来的张争鸣也说:“与归要避嫌不能来,我就在外面,他们敢动你,就叫我知道吗?” 丁瑕瑜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紧张姿态。 边上不少人打量过来。 平阳侯府的热闹可不少,说世子夫人谢汀兰不满张世子带回来的商女小妾,闹得侯府,国公府乌烟瘴气,若非谢春和出面干预,侯府八成要休了谢汀兰呢。 一个妾室出门,还要主君护着,可想而知是多得宠了。 张争鸣也要避嫌,为玉身为丫鬟被默许可以跟着去进去。 丁瑕瑜脚步愈发慢了,“我会不会被送走?”话里面居然有点高兴。 “别的北地人我不知情,你的话,世子爷会干预的。” 这时候走,不就是和宁家两个字扯上干系了?不是要侯府出事? 丁瑕瑜笑了声,目光带着讽刺,“你说,皇帝是不是很怕宁家?是怕宁家来寻仇要杀他?还是害怕当年宁家案的真相,就是他滥杀无辜呢?” 为玉没有接话。 皇帝会怕谁? 宁家已经组织了一次行刺,皇帝自然震怒。 真相又有什么用呢?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吗? 到了一处小院子,为玉不能再进去,目送丁瑕瑜进去后,有人过来,让他去旁边屋子坐着。 为玉小坐了半个时辰,有人推门进来,她急忙起身,见是谢与归。 他不是要避嫌吗?来这里做什么? 谢与归又消瘦了许多,手里捏着几张纸,“这是京城能和丁瑕瑜扯上关系人所有的口供,这是丁瑕瑜的口供。” “丁瑕瑜虽单独而来,可京城中和丁家商号往来的商号就有不下三十家,其中是九家都有丁家商号的人逗留,京城外雍州,宜州,丁家商号粮食、绸缎产业遍布两州三分之一。” “我怀疑,丁家商号应是宁家余孽聚集地,不然就是宁家当年逃走谁成立的,丁这个姓意思就是宁已无家,因此为丁,加上他们来自北地,我想不到任何好话。” 谢与归说着,看为玉,“你日日和她待在一起,有发现端倪吗?” 为玉摇摇头。 谢与归:“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丁瑕瑜进京城开始的。” “不,所有的事,都是从前线那场大战开始的,我听谢双说过,北地其实更服气你大哥,你大哥死了,北地那头在没有战乱的情况下,或许真的在组织什么。” 谢与归也是担忧这个。 他多次让朱崇升把当年宁家案始末昭告天下,都被无视。 他现在都要开始相信,宁家是真的无辜了…… “你说,丁瑕瑜来京城,是不是来找寻所谓的宁家遗女的?” 为玉眸子一缩,“什么意思?” “我随便猜的,你别瞎说,回头爹娘知道我议论宁家,你要来给我奔丧的。”谢与归嘘了一声,“我甚至还怀疑……” 话被敲门声打断,外面说审问完了,但是谢春和派了心田来,说要请丁瑕瑜进宫。 谢与归嘿了一声,“这小妮子又要兴风作浪什么!” 为玉说:“下个月是你姐姐生产,我想皇贵妃应该是要侯府给你姐姐大办生辰宴,叫丁瑕瑜进宫,是提点她几句。” 说不帮,到底一家子骨肉,谢汀兰丢人了,谢春和也会背后诟病的。 第115章 可我不想死。 谢与归对谢汀兰是非常失望的。 张争鸣明面没去四暖阁,实则每日都要偷摸摸趴在墙头看,谢汀兰呢,还是一个劲地哭嚎,汤嬷嬷,三个溪已经精疲力尽,谢春和送去的两个嬷嬷也是每日头疼不已、 林不移呢,现在属于半身不遂,天天哎哟哟的在床上叫唤,自己能保重,别让他还有忙中抽空去给他吃席就是不添乱了。 至于为玉,谢与归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总觉得为玉不想帮他监视丁瑕瑜,只是有一点点这样的异样想法,当然了,也可能真就是,丁瑕瑜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与归让出路:“我还有事,得晚点去宫里了。” 为玉看他憔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现在重担都在谢与归一人身上,他只能咬牙扛着。 “对了,你们一直说什么宁家遗女,可查出来什么没有?” 谢与归抹了把脸,为玉是说到他头疼处了,“就查到死那年五岁,北她那头孩子们都是五岁后才有大名,这姑娘小名叫什么小平安,这名字北地那头一抓一大把,画像什么的有也没用,都过了十五年了,女大十八变,天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陛下会杀了二十岁左右北地籍贯的姑娘们吗?” “都是外面胡说的,是造谣,是起哄,你别跟着信,这种草菅人命的事陛下干不出来。” “干不出来,十五年前怎么在北地对宁家干出来的?” 屋子陷入一阵静谧。 谢与归沉默了小许,“这话我只敢和你说,我越查越觉得陛下是有苦衷。” 为玉看他一眼,谢与归心虚,“我知道,我身为谢家人最不该说这种话,可我就觉得,陛下非要我来查,非要我来杀,还有一层意思,是把谢家和宁家分开,以此来保谢家。” 为玉觉得谢与归要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是谁,再想起今日这些话,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我先去大内了。”为玉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谢与归听着关门声,仰头叹了口气。 他还将承国公府所有人都摸查了一次,然后发现了为玉的籍贯是有问题的。 谢双来京城说了为玉的身世,他就静悄悄派人回谢家老宅了,想的都不是查,而是看看怎么让为玉身份更加干净,吩咐他们不要乱动,把所有和为玉有关的一切都带回来。 这一带就了不得了,谢双不能够到的老宅人员册子,他这个会继承成国公爵位的人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为玉的身份,和老宅那边有出入,谢双的确动过手,只是顺着蛛丝马迹去推敲,为玉的身份就是有问题。 谢双父母就只有二子一女,这是所有老宅人都可以证明的,关于多出来的为玉,是说其中有五年,他们一家去了别处做事,和老宅的人来往不算密切。 但都是这一个地皮上的,人家就说没见过。 跟着就是那对养父母,的确犯了事死了,可是名下并没有孩子,没有谢双说的死去的儿子,这是他用自己的人脉查到的。 所以,所有的指向都说明,为玉是突然出现在谢家老宅,然后以谢家老宅表亲的身份,来到京城的。 加上为玉的年岁,谢与归不敢再继续想了。 今日就是想要来旁敲侧击一下,若是他多想,这事儿他会处理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他多想,那他就要好好问问回去问问爹娘了。 谢与归很是疲乏。 这都叫什么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判断还算准确。 朱崇升对宁家是非常忌惮,家里对谢家是非常维护的。 他夹在两股力量之中,每日都很压抑。 真相到底是什么? 朱崇升以皇权掩盖的宁家案真相是什么? 国公府没有人证物证,一张空口说的宁家是大义之家又是对是错。 他从未和宁家接触过,所以他只会相信证据。 宁家余孽刺杀朱崇升,那么就等同于谋逆了! 抓到了也不肯多说,翻来覆去直说朱崇升冤枉了宁家,皇室对不起宁家。 朱崇升也不多说,张口闭口就是宁家余孽必须死,而且必须是谢家人来杀。 不然谢家就是对不起皇室的信任,和这么多年的栽培。 他这不就是冤大头了? 谢与归甩了甩脑袋。 谢家对宁家非常信任,那么当年没准真有可能去救人。 这要是真的救了,那么,就真的是天大的罪过了…… 大内之中。 为玉带着丁瑕瑜进了谢春和的屋子。 谢春和如今在宫里身份水涨船高,妃嫔们比起皇后,更加尊敬她了。 不过谢春和还是很有脑子的,每日依旧大半时间去皇后跟前伺候着。 这不是,为玉、丁瑕瑜等了半个时辰,谢春和才走了进来。 她还没显怀,可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不止一倍,都是朱崇升安排的。 甚至都在议论了,若是谢春和能生下个小皇子,指不定就要有太子了呢。 对于这些话,谢春和只是笑笑。 “不用多礼了。”谢春和看起身的丁瑕瑜,“你若是跪一下出事了,张争鸣是会杀了本宫的。” 丁瑕瑜局促,“娘娘言重了。” “哪里言重了,你多厉害,才去侯府多久,就让我姐姐五年好名声变成了个疯妇,还被关起来了。” 谢春和上下打量着丁瑕瑜,“我这人喜欢多想,为什么我大哥死了,张争鸣活着啊,你要是把我大哥救了,岂不是还能混个国公夫人当当?” 丁瑕瑜惊慌地去看为玉。 “本宫说话,你看别人做什么?”谢春和走到她面前,和她面对面,“你不是一直说,不想要这个肚子吗,那本宫现在就如你的愿,替你下了这孩子如何?” “理由本宫都想好了,就让钦天监说,你这肚子克了我的肚子,不杀不行,如何?” 谢春和冷着脸,嗯了一声,“丁瑕瑜,本宫问你话呢。” 丁瑕瑜直接跪在了地上,“可我不想死。” “那你装什么装?”谢春和冷笑一声,“本宫的姐姐,也是你可以算计的?” 第116章 不信宁家会通敌叛国 丁瑕瑜仰起头望着谢春和。 谢家两个姊妹都是咄咄逼人的德行,只是一个只会发疯发癫闹的家宅不在,让外面人看热闹。 这一个倒是聪明很多,会用孩子和地位来压迫人。 丁瑕瑜一字一顿,“我从未算计过世子夫人。” 谢春和盯着她,从她眼里瞧见了狠厉,“果真是个商贾之女,毫无规矩,本宫乃是皇贵妃,这样同本宫说话,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丁瑕瑜知道不管示弱还是顶撞,谢春和既然存了要收拾她的心思,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娘娘仗势欺人就是规矩了吗?” 谢春和低笑了一声,“本宫就是仗势欺人,你要如何?你敢如何?” 她来回踱步小许,“不是吵着要回去吗?现在本宫就帮你,你要还是不要?问你话呢!” 为玉觉得不妥,开口阻止:“侯府若是知道——” “你闭嘴,你到底谁家的人?”谢春和冷了声气,她不想把为玉拉到这件事来,“你去外面,这没你的事。” 随着话音的落下,外面一声陛下来了撞入了耳中。 为玉立刻跪下,跟着屋子里面的人对着进来朱崇升见礼。 她匍匐在地上,头磕在手背,目光扫到了进来的鞋子上。 有张争鸣的靴子。 她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仰视到了张争鸣。 谢春和不悦的声音响起,“张争鸣,你居然去请陛下来保这个商女!” 朱崇升走上前,“吵什么,你现在有孕了,不能激动,不是争鸣来请的我,是朕本就打算来看看你,马上你三哥也要来了,怎么,也是你三哥叫朕来的?” 谢春和:“那陛下先回避一下,等我处置下这个贱人。” 朱崇升:…… “娘娘息怒。”张争鸣拱手。 “这就是你说的,你心中只有我二姐姐的话?”谢春和指着丁瑕瑜,“现在陛下正在大肆搜查宁家相关人员,丁瑕瑜是不是北地人,丁家商号在北地到底是否宁家,可查到了?” 张争鸣:“娘娘,瑕瑜不是别人,瑕瑜家在战事也是给军营出过钱的!” “北地十郡给军营捐过钱的商号不在少数!”谢春和说。 张争鸣:“瑕瑜救了我,也救了你大哥!” 谢春和:“你就是要保她!” 张争鸣:“对,我就是要保她!” 谢春和:“张争鸣,你对得起我姐姐吗!” 为玉瞄到朱崇升已经走到旁边坐下,任凭两个人争执,瞧着云淡风轻,可若真的不生气,也应该让屋子内跪着的人都起身了。 她跪在风口上,别说,还有些冷。 只是,这位陛下这时候过来,怕不单单是探望谢春和的。 张争鸣:“瑕瑜如今是我侯府的人,还轮不到娘娘做主!” “瑕瑜的身份我清楚,她也配合了审问,娘娘这是非要将她和宁家案牵扯到一起吗?” 谢春和笑笑,“那你敢拿整个侯府作保,丁瑕瑜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屋子安静了一瞬,为玉正欲说话时,心田的声音突兀响起,“娘娘,您不是说让丁姑娘来商议世子夫人下个月生辰的事吗!” 后宫不得议政啊。 不能恃宠而骄啊! 朱崇升吹温了茶,“皇贵妃先喝茶,到底是臣子家事,你我还是少过问得好。” 谢春和没说话,有些生气了。 “那臣来了,就不是臣子家事了,就是谢家、张家的家事了,陛下是春和的夫,与归觍着脸说一句一家人也不为过。” 谢与归大步入内,瞧得出来是赶来的,额头上都是汗珠。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安,今日这事儿臣知道,妹妹想要瞧瞧这位丁姨娘,本说臣带来,被事情绊住脚了。” 谢与归一来,谢春和仿佛找到了底气,看要搀扶丁瑕瑜起来的张争鸣,立刻呵斥,“本宫没让她起来!” “能跪死她?”谢与归也不客气开口,“世子爷是要为了一个姨娘下皇贵妃的脸面?一个妾室的孩子能有多金贵?” 他搀着谢春和去朱崇升边上坐下,“你现在是有孕的人了——” “皇贵妃娘娘不也是陛下的妾吗?诚如谢小公爷嘴里说的,一个妾室的孩子能多金贵,不也是说的您妹妹腹中的孩子吗?” 丁瑕瑜声音响起。 “放肆。”朱崇升吐出两个字。 张争鸣立刻跪下,“陛下,她不懂规矩,还请陛下息怒。” 朱崇升哦了一声,“这是不懂规矩?张世子的这位姨娘很有胆色呢。” “难道不是吗?”丁瑕瑜跪得板正,“娘娘今日让我进宫,就是要替世子夫人除掉我,甚至连着罪名都想好了,说我丁家商号和宁家余孽有往来是吗?杀我一个不够,还要杀我全家!” “丁家商号?”朱崇升声音响起,“姓丁啊,又是北地人,你多大了?” 丁瑕瑜瑟缩了下。 张争鸣拱手再拜,“陛下,瑕瑜绝对和——” “张世子还是慎言!”朱崇升打断张争鸣的话,“你伐北有功,也别仗着功绩觉得你真做错了事,朕不能处置你!你正妻可是国公府的嫡女,你还要连累谢家吗?” 张争鸣肩头一抖,朱崇升看着丁瑕瑜,“朕的话,你听不见?” “小女今年二十一。” “二十一……”朱崇升搓着指腹,“宁家遗孤还活着,和你一样大呢,你怎么看宁家案朕的处置的?” 丁瑕瑜怔住,背上涌上一阵寒意。 朱崇升抬高音调,“是朕说得不清楚?你们丁家商号是怎么看待宁家案的?说说看,朕很好奇北地百姓,对朕的想法。” 沉默之中,张争鸣再度开口:“当年瑕瑜还小,能知道多少,臣愿用侯府为瑕瑜——” “张世子,还是让她自己说吧。”朱崇升打断张争鸣,眉宇有些微皱,是不耐烦了。 丁瑕瑜开口了。 “宁家案无头无尾,北地议论纷纷,丁家商号曾经也受过宁家恩惠,所以,不信宁家会通敌叛国。” 朱崇升凝视着丁瑕瑜,突然笑出声,“看来北地觉得朕有罪的不在少数。” 张争鸣跪地磕头,“还请陛下恕罪!” 第117章 这京城又是如何议论朕的! 朱崇升盯着张争鸣:“你在北地多年,宁家在北地百姓口中是如何模样,只管说,朕不会怪罪你。” 可是会怪罪北地百姓啊。 谢与归盯着张争鸣,让他小心说话。 张争鸣:“回陛下——” “想清楚回话,朕是要听实话的,朕也是派了人去问的,你要是说的和朕派去的人查到的不一样,那朕该治谁个欺君之罪呢?” “是你死,还是朕派过去打探的人死呢?” 是警告,若是假话,必死无疑。 张争鸣愣神了下,拱手眸光闪缩,“回陛下,北地百姓的确常议论宁家,不过只是议论,众说纷纭罢了,言论都是些离谱之话,不能信的。” 怎么敢说呢。 北地受过宁家好的百姓,提着朱崇升一个个恨得牙牙痒。 “是什么?”朱崇升再问。 张争鸣哪里敢说,只能磕头在地不敢起来。 “那与归你来说说呢,你也是常常去北地的。” 谢与归拱手跪地,“陛下既已让人去走访,必然也知道许多,臣以为——” “以为什么,现在一个个的都不敢和朕说实话了,是觉得朕心胸狭隘到了听些不入耳的话,就要把百姓都杀了吗?” 朱崇升起身,“怎么,都跪着做什么?” “一个是朕亲自任命的伐北将军,一个是去北地运送军需的,都不肯和朕说,是不是朕不被刺杀,都不会清楚,北地还有一波势力,一直都在暗处想要朕的命!” “对,现在还说朕要杀人,要把北地籍贯和宁家遗孤年龄相仿的人都杀了,既如此,朕就杀给你们看,丁瑕瑜是吧,现在就拖出去杀了!” 张争鸣:“陛下不行啊,瑕瑜是清白的。” 朱崇升:“那你就告诉朕,北地是如何议论朕的?” “这京城又是如何议论朕的!” 谢与归:“是臣没有查到谣言源头,还请陛下恕罪!” “与归,你难不成也觉得朕是滥杀无辜吧?让你查宁家查到现在,连着外面的谣言都止不住,朕要你何用?” “你们谢、张两家在北地多年,一个个都不肯说,怕是早就和宁家余孽牵扯到一起了吧?” 谢与归望着朱崇升,“陛下,臣先送您回宫歇息吧。” 近日宁家案让朱崇升吃不好睡不好,每日早朝都有武将跳出来希望朱崇升高抬贵手放过。 那谁来放他这位皇帝一马呢? 朱崇升冷淡极了,“朕不是要死了,不用一直休息。” 谢与归拱手不敢再言,对着要起身的谢春和摇摇头,让她坐好。 “今日你们不说,那么,朕就将你们当作宁家党羽处置!” 谢与归和张争鸣视线一撞,都是咬紧了牙关。 不说最多死自己,说了,那死的就是全家了。 闭嘴,闭紧嘴。 “都是死的,把丁瑕瑜拖到午门斩首!” “陛下要听实话,奴婢可以说。” 朱崇升侧身,看角落跪在的人,“你是谢汀兰的奴婢?” 他有点眼熟,见过几次。 为玉抬起头,“奴婢是谢家婢女。” “好,你来说说。”朱崇圣叉腰,“只管说,朕饶你无罪。” “陛下拿不出宁家案处置的卷宗,自然流言四起,当年宁家一把火定有无辜之人卷入,他们想报仇没有错。” “为玉!”谢与归出声,跪走到为玉旁边,“丫鬟之言不可信。” 朱崇升声音一大:“让她说!” 为玉:“陛下是天子,做事不需要理由,那么既然笃定自己无错无果,就应该清者自清。” “陛下是不信谢家忠诚吗?若是不信应该马上让人去代替谢双,不然谢、宁两家岂不是就能在北地起兵造反了?” “丁家商号亲宁家不是应该的吗?北地十郡只要不是近十五年起来的商贾人家,谁没有受过宁家的好呢?” “陛下现在大肆在京城审查北地籍贯百姓,闹得人心惶惶,若真是寻找宁家遗孤,那么,不就是告诉全天下,您在心虚,您在害怕吗?” 为什么,事情都过去十五年了,都死了那么多人了,皇室还是要对宁家赶尽杀绝,甚至还要连累无辜的北地百姓呢? “为玉!”谢与归厉声,看朱崇升已经变黑的脸,“陛下,这小丫鬟不懂事——” “你再插一句嘴,朕打你板子!”朱崇升盯着为玉,“那你呢,觉得朕做错了吗?” 为玉:“奴婢没有经历过宁家那一夜,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帮陛下解惑,陛下不应该问奴婢。” “到底是有人打着宁家的招牌来做事,还是真的有宁家存活的人在搞事,这两件事性质是不同的!” “北地才赶走了外敌,陛下是想要因为一个宁家,让北地十郡都反了吗!” “宁家案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现在宁家余孽突然出手,必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为玉似乎是说完了,磕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奴婢斗胆,还请陛下怪罪奴婢,不要牵连国公府。” 谢与归急声:“还请陛下饶恕这丫鬟!” 为玉为什么突然敢在御前说话了! 还说些要没头的话! 朱崇升走了出去,“与归。” 谢与归看了为玉一眼,急忙起身跟上去。 朱崇升望着天,“这丫鬟的话倒是提醒了朕,宁家余孽十五年磨一剑,怕不是一个小小的行刺可以满足的。” “去,你明日启程去北地,告诉谢双,北地十郡所有的官员,朕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全部换下来,换成你们谢家担保一点问题都没有人上去。” “直通北地哪条官道你沿途也放些你的人进去。” 谢与归:“陛下,这事儿还是安排别人去吧,臣还是避嫌为妙。” “避嫌?”朱崇升目光看向谢与归,“你越想让你的国公府和宁家无关,就越是要勇敢些,朕信你,是因为你和你的爹娘不同,春和腹中的孩子朕非常期待,你好好的给朕把差事办好。” 谢与归迟疑。 “还有什么难处。” “谢双那头臣怕搞不定。”谢与归说。 朱崇升:…… 第118章 大哥要是没死就好了 谢与归心虚地看了眼朱崇升。 他自诩还是了解谢双的。 他真觉得一件事难如登天,会直接立刻当场撂挑子不干。 被骂一顿,也好过吃力不讨好强。 一个月换干净十郡所有的官员,还必须都是他的心腹,谢双真的会跑路的,将心比心,让他来干,也跑路。 朱崇升有些恨铁不成钢,“朕养你做什么吃的?” 谢与归算是他亲自带着为官做宰的人,在他心中,谢与归和别的谢家人是不同的。 这是帝王单独给他的信任。 随后想了想,朱崇升让他附耳过来,“那你就这样和谢双说……” 谢与归表情变得复杂又沉默。 说完后,朱崇升拍拍他的肩,目光带着鼓励的意味, “与归,宁家案,你是唯一一个认为朕一定做得对的人,所以,朕给你的信任,也是独一份的,好好给朕办事。” 这饼画得挺大的。 “对了。”朱崇升目光落到里面刚刚与他正面硬刚的姑娘脸上, “她是叫什么?为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为玉吗?” 谢与归拱手就要跪下给为玉求饶。 朱崇升将他搀住,“很紧张那位姑娘?她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都会让朱崇升记住。 谢与归依旧保持下跪的姿态,“陛下,她是谢家给我二姐的陪嫁,她今日为何突然冲撞天颜臣一定——” 朱崇升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将他拽起来站好, “咱们与归有两三个红颜知己多正常,也是半大的男人了,你哥哥不在了,谢家开枝散叶的重担就在你肩头了,多生些,以后啊,陪着朕的儿子左右。” 谢与归就看朱崇升目光在为玉身上又停留了片刻,心中滚起惊雷。 “走吧,随着去趟宣政殿,你的面子谢双不给,朕的御笔书信他怕是得看看的,你们谢家,就一个谢双就好了了,多了朕是会害怕的。” 谢与归挺直的背脊似乎佝偻了些。 这是在警告。 “这不是警告啊,朕是真觉得谢双脾性不好,这样的人只能为副将,不能为主将,不得人心的,太暴戾了,下面会害怕不敢说真话,乱时暴力镇压有奇效,现在北地是要休养,你这次好好去看。” “北地边陲最是重要,谢双领兵本事朕信服,能不能治民另说,安宁的时候武将学的是治民,可不是压迫百姓。” “别以为朕不清楚,你们谢家害怕朕把你们归结为宁家党羽,朕当年若是不信你们谢家,怎么会让你们家领宁家的兵。” 谢与归垂眸很乖巧地跟着朱崇升边上,并不多嘴。 “你啊你啊,有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你大哥不服就干,你姐姐妹妹也不是怂货,怎么到你小子这里,你爹娘满身风骨,都折损在你背脊上了。” 谢与归:“臣本就不是什么能耐人,完全是命好。” “是命好啊。”朱崇升背着手唏嘘起来,“你小子是真命好啊,上有给你搏杀的哥哥,下有继续护你在京城富贵的表兄。” “朕说了许多话,你是一句话都不接吗?这外面听书还要给茶水钱,你小子是没听,还是没听进去?” 谢与归慢声:“大哥要是没死就好了……” 朱崇升哀叹了一声,也闭嘴不说话了。 谢与归眨眨眼。 好了,闭嘴了。 朱崇升絮絮叨叨起来是真的很烦人。 既话中没有别的意思,那么不说就好了,非要说出来让人心中膈应。 不就是说他也讨厌谢双,可如今纵观朝野,还真就没人能够取代谢双的位置。 所以不管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朱崇升很清楚,承国公府的话在谢双那里,是屁都不算的。 朱崇升想不想谢浮光他不清楚,但谢与归很肯定,朱崇升一定觉得谢浮光算是很听话的臣子了。 人死了才想着他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大哥在北地期间,朱崇升没有发圣旨去骂他眼中没有君父,觉得山高皇帝远他要称霸王了。 另一头。 为玉扶着丁瑕瑜朝着宫门外走。 张争鸣在和谢春和争执,“世子和娘娘以前就爱吵嘴,有时候还会动起来手,姨娘不必多想。”为玉和慢慢走着的人说。 丁瑕瑜脸色苍白,大概是吓着了,“刚刚你的胆子,是谁借给你的?” “姨娘的胆子不也是很大吗?”为玉轻飘飘地说。 朱崇升刚刚摆明了就是心情不舒服,要找个出气筒,屋子里最身份低微的就是丁瑕瑜,她的身份在这个风口浪尖显得更加要命,倘若今日真的折损在皇宫中,坐明堂的如何被诟病她不在意,她害怕谢家被骂忘恩负义。 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张开口,她是承国公府的下人,能够跟着主子进宫的下人,自然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心腹,真处置了她,就是用她打了国公府的脸。 朱崇升不会这样干。 没这么蠢的皇帝。 为玉陪着丁瑕瑜原地小站了片刻,“宫里对你来说不安全,出去在休息吧,娘娘可是巴不得你能死在宫里面的。” “你是害怕我死在宫中,对谢家不利吧?只要我能够挺到侯府在出事,你都有办法把国公府摘出去。” 为玉瞧着无人出现的宫道,声音很小,“你来京城,是不是和宁家党羽有联系?宁家遗孤有可能活着的谣言,是不是你们散布的?” 丁瑕瑜真是笑出声,“你是要杀了我?是要替谢春和处置了我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玉挽着她,“谢浮光的死到底是因为敌军,还是因为他没有张争鸣好糊弄,你们只能杀了他。” 丁瑕瑜挣开,“你疯了?你要我死多的是法子,别用这种要祸害我九族的话!” 为玉捏紧了手,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话很莫名其妙,但是谢浮光死的难道不是莫名其妙吗! 为什么一起逃命,跳下河,都被救了,不是她太看得起谢浮光的体格,是她压根就看不起张争鸣这个文臣绣花架子,为什么张争鸣能够扛下来,谢浮光不能? 谢浮光的死所有人的口供,她都通过谢与归看到了。 第119章 你丁瑕瑜的九族算什么? 包括丁瑕瑜的,根本就经不住推敲,只要将丁瑕瑜想成一个坏人,一个和宁家党羽有勾结的那么,事情就变得非常耐人寻味了。 谢双是朱崇升秘审的,谢双非常笃定谢浮光当日身体情况非常好,一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且谢浮光水性非常好。 那么,张瞻在彻底睁眼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只能听丁瑕瑜的一面之词。 捞起来就死了? 好直接的说法。 那要是假设一下,谢浮光没有死,反而是先被丁瑕瑜救活了呢? 丁瑕瑜口供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一边承认认识谢浮光,一边又说害怕有追兵,所以藏起来了。 死人需要藏起来吗? 敌军最忌惮的是谢浮光,而不是张争鸣。 要藏起来的只能是活人啊。 且当时敌军已经所剩无几的,更多的是北地军队的人在找谢浮光、张争鸣。 谢双的口供里面非常肯定说出了搜查询问过的所有商号。 谢双一开始就怀疑可能是商号捡到了两个人! 白纸黑字就有丁家商号,因为那边有一条丁家商号的自己脱开的商道! 谢双的口供到这里就是白色了。 一个字都没有留痕了。 君王秘审不能留在口供之上让人有机会看到的内容,那么,就是最要命的。 同理,只要朝着最不可能的地方猜测,就应该是对的。 什么地方呢? 那场敌袭,有可能就是一场阴谋。 是宁家党羽复仇的第一剑! 张争鸣的口供非常清楚,是谢浮光力挽狂澜,否则谢双的援军来了也于事无补。 那么,回到最开始丁瑕瑜的藏人。 这个藏人之前,还要假设,丁瑕瑜就是宁家党羽。 藏起来活着的谢浮光,要做什么,谢浮光脑子里面有北地各处兵力的明细,还有可以一句话号令京城雍州军区的威慑。 若是丁瑕瑜逼迫谢浮光成为同谋,谢浮光宁死不屈呢?那么,这时候还能让谢浮光活着吗,自然是不能的,会暴露,所以,就可以杀掉他,然后把目标放在张争鸣身上。 救了两个将军是大功,护着二人回京更是两家人的座上宾。 顺理成章来到京城,肚子里面两张王牌,侯府不在乎她,但是要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就会拼命保护。 丁瑕瑜一直对内宅没有想法,反而非常想要出去,出去就能联系宁家党羽。 伺机而动。 如果真是如此,谢浮光的死是他杀,甚至是死在自己同胞之手,那边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朱崇升都会彻查。 而要查谢浮光的死,就绕不开丁瑕瑜,因此秘密让平阳侯来办。 一切就彻底串起来了。 只是缺少证据,很多很多的证据。 而一旦证实,谢浮光是死在宁家党羽手中,国公府也会彻底和宁家划清界限,会成为朱崇升手里最强悍的杀人刀。 九族,你丁瑕瑜的九族算什么? 谢浮光对社稷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是宁家帮凶吗?” “我承认丁家商号的确救过宁家党羽,只是都是无辜之人罢了,北地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你大可写信去问问谢双。” “不用我问,会有人去查清楚,丁瑕瑜,不要觉得你很聪明。”为玉发自内心给她忠告,“能在京城活得自在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灯。” “谢浮光的死和你有关吗?”为玉问,“若有关,宁家党羽就多了一个敌人。” “为玉!”丁瑕瑜自己径直朝前走,“你疯了,真的疯了!” 为玉紧跟上去,“最后一战是不是有宁家党羽的参与?你知道多少,你肯定知道什么。” 丁瑕瑜被她拽着胳膊不能甩开,“为玉。” 为玉凝视她。 丁瑕瑜声音压得异常低,“为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碎了,宁还在吗?” 为玉捏着她胳膊的手一寸寸用力。 丁瑕瑜也平视着她,“丁家商号一直都知道,当年那场大火,宁家有血脉逃走了,所以我们一直都在寻找、” “我们一开始笃定这位小宁姑娘肯定知道身份,只是随着我们的各方寻找,开始渐渐动摇这个笃定,我叔叔觉得,这位小宁姑娘可能记不得了。” “而我秘密派人去谢家老宅找了两年,都没有发现符合小宁女的存在,所以,趁着我来京城,我想要寻一寻。” “到底谢宁两家是故交,保护故交唯一血脉,国公府的本事应该能够做到吧,我怀疑是你,你的名字我一听到,就觉得很有宁家风骨。” “我不停地给你讲北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着小宁姑娘身上的记号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刚刚皇帝看了你许多眼,你是谢家给真正小宁女找的靶子,找的替死鬼啊。” “谢家肯定把人藏起来,但谢家明,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宁家在再替,小宁姑娘活着的消息就回不胫而走,那么,就要一个人挡住这个死了。” 为玉目光冷漠地盯着丁瑕瑜,“你和谢浮光说过什么?” “我说了,谢浮光死了,我找到的就是遗体,谢双在北地的恐怖你不清楚,所以你不信我这句话——” “正因为你知道谢双的恐怖,所以你才不敢有侥幸心,让谢浮光活着啊、” “只有死无对证才是你的活路,但凡谢浮光活下来了,哪怕他给你赌咒发誓说不说,谢双八成也能猜到蛛丝马迹送你全家下地狱,不,是生路没有,死路也没有。” 为玉捏着她的手腕,“是你杀了谢浮光对不对?” 丁瑕瑜:“我没有。” “会有证据的。”为玉一字一顿。 丁瑕瑜:“信不信在你,眼下你知道我的目的了,要把我交给皇帝吗?”她顿了顿,“你真的不好好想想我的话,谢家收养你,就是用你当替死鬼。”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突兀声音响起,为玉看远处传来低呵的谢与归,终究就松开了丁瑕瑜的手。 谢与归走上前,“傻站着做什么,走啊。”是要送二人出宫,“刚刚你们在做什么?” “为玉姑娘要杀我呢。”丁瑕瑜说。 第120章 你为什么不告发我! “是吗?”谢与归停在为玉跟前。 为玉眼神有些躲闪,微微躬身双手落在腰前很是谦卑恭顺,唇却没有动。 一副,小公爷说什么奴婢便是做什么的认罪样,在静静地等待审判,罪名,还有罪责。 无声模样让谢与归没来由眼皮一跳,心中莫名其妙就恼了,是面对沉默的无法宣泄,五脏六腑都不舒坦了,是郁结了一口闷气。 丁瑕瑜露出恭敬样,微微低身给谢与归福了一礼,“和小公爷说笑呢,是为玉说,没有娘娘开口是擅离宫,会被治罪,因此在这里等候,小公爷解救。” 她等了一瞬,为玉没有开口反驳这个谎,心中有些惊讶,不过遮掩的非常好。 她抬起头和谢与归四目相对。 对着这位国公府的三公子,北地似乎对他没什么太多的认识,论本事,没谢浮光能号令千军的手腕,论谈吐没张争鸣的温润如水,论容貌也没谢双抢眼,都当是跑腿存在。 偏偏成了爵位继承人后,烂摊子收得极好,哪怕和谢双隔着千里,都能几个字洞察对方需要帮助的地方。 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她又低下头,谦卑极了,“多谢小公爷帮忙了。” “丁姨娘的谢在下当不起,想不到偏远边塞也知道深宫规矩,了不得。” 这人越看越不对劲。 丁瑕瑜含笑,眨眨眼说:“怎么会知道,是为玉害怕我出丑,来的路上叮嘱了许多。” 叮嘱了吗? 是叮嘱了,不过也只有一句,别乱说话,磕头就好。 见谢与归打过来的询问眸光,为玉很轻的嗯了一声。 丁瑕瑜嘴角的笑意,若说刚刚是刻意露出,此刻已有两份的发自内心,“谢、谢、为、玉、姑、娘、了。” 一字一顿念完,到底谢的什么,只有打腹鼓的二人知道。 出了宫,到了市集马车停下,谢与归跳下车,“为玉。” 他伸出手,等着扶叫出来的人,却看她没有动静,又朝着里面张口,“怎么,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丁姨娘的?是不是交代错了人?” 还欠他一个交代。 车内,为玉目光咄咄逼人盯着丁瑕瑜,眼底是丝毫不掩藏的猜忌。 丁瑕瑜任凭她打量,指腹在隆起的腹上慢慢划过。 一副坦荡至极的模样,眼底的戏谑似乎是在无声地揶揄为玉:“我都承认我是宁家的帮凶了,你为什么不告发我,为什么替我圆谎,为什么?” 为玉觉得于公于私,她帮一把宁家,国公府知道了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国公府敢护她,已经将谢家纳入了宁家党羽的圈子里了。 诚然,国公府现在都在心惊胆战。 等着外面又响起了一声“为玉”,她终究是弯腰走了出去。 她并未将手给谢与归,而是自己跳了下去,“这里人多眼杂,小公爷还是顾虑些得好。” 谢与归身上的眼睛太多的,比起盼着他好的目光,更多的是在等着他栽跟头看热闹,再看看跌落的时候有没有掉出来什么东西,可以被提前上前看热闹的人捡回去。 被拒绝的手尴尬地收回,他朝着旁边一处茶楼走去,为玉紧跟上去。 上了二楼雅间,随着关门声,他冷硬的声音也响起。 “顾虑?我原以为整个国公府,只有二姐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现在看来,你们二人能姊妹相称多年,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有些讥讽的意思了。 他是真的生气了。 “当你是九尾狐丢一条命无所谓吗?刚刚你差点就死,整个京城都知道陛下现在听不得宁家案,连一个宁字都不能听到,都不给陛下说实话,陛下就不能知道实情了?要你去当出头鸟?” 刚刚为玉开口,他魂魄都飞出去半截。 “陛下能杀我?只要我不谋逆,有我大哥的军功,有救驾之功在,他能奈我何?” “春和是皇贵妃,位同副后还有个皇嗣在肚子里面,陛下宝贝她都来不及。” “姐夫伐北有功,现在他但凡有丝毫闪烁,陛下顷刻就会被说狡兔死,飞鸟尽,而你,而你!” 真是在找死。 纯纯找死。 “是你叫的我的名字。”为玉看他,“我的名字是你祖母给我的,不是我自己选的。” 只是恰好,选得和宁家给她预备的名字一样而已。 “是你祖母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自轻自贱,都是一块好玉,要当好玉,为好玉。” 脑海中还有一个身影,将蝴蝶香包塞到她的手中,又将她抱住,和她说:“记住,你的名字叫宁为玉,今夜这火永远不会灭,宁家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今这些自诩宁家党羽的人,做出的事也真不是不为瓦全啊。 知道他要合理解释,为玉看谢与归:“我只是……” “别说你想要保丁瑕瑜,你说什么都别说这个。”谢与归盯着她,“表姐,你姓谢吗?我想听你自己说,真正的缘故是什么?” 为玉皱眉,不知道谢与归突然问这事做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若你觉得,谢家有北地宁家内奸,而这个人或许是我,那么,你可以直接抓了我去刑部、大理寺、或者北镇抚司审问。” 谢与归声音一大,“表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刑部,北镇抚司都来了,真是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厉害吗,厉鬼进去都能给你武力超度。 为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沉思小会儿,“宁家就必须没有活口吗?陛下是不是要杀干净和宁家有关的一切百姓?” 谢与归:“丁瑕瑜和你说什么了?” 为玉摇摇头,眼角晃下去两颗晶莹。 谢与归低声问:“是什么都没说,还是不能告诉我?” 为玉只是望着他,一字不言。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怕她到底是谁被谢与归知道。 甚至试探的一句,你若是抓到了宁家遗孤,会不会交给陛下都不敢问出来。 还包括她对丁瑕瑜的猜忌。 “你哭什么?”谢与归摸着她脸颊,指腹很温柔地拂过她的眼尾,“要是在侯府过得不好,我先送你回国公府,其他的我来处置。” 怎么能不哭呢。 她真怕是宁家党羽在北地兴风作浪,从而导致了谢浮光的死啊。 第121章 丁瑕瑜的叔叔 谢浮光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子了,一个人扛起了国公府中兴,让身边人有自由自在选择一切的权利,而他呢,东征西伐,驰南镇北。 他才是最应该享受功绩的人。 可是却死了…… 要真的是宁家党羽做的,她要怎么去面对国公府的人啊。 谢家将她保护得这样好,而那些打着要给宁家平反报仇的人,却杀了谢家最器重的儿子。 “不哭了,刚刚是我语气不大好,吓着你了。”谢与归见她脸上汇聚的小溪,擦都擦不过来,真是心疼坏了。 “谢与归。”为玉想笑的,结果唇角一扬的瞬间就哭出了声音、 谢与归将她抱着,“不怕了,没事了。”他也是被吓着了。 为玉靠在他怀中。 谢与归于他而言和别的谢家人不一样的。 谢老太太、谢知义、姜云嫦是因为她是宁家人所以善待保护他,更多的是承宁家当年对谢家的扶持之恩。 谢汀兰、谢春和对她好,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谢浮光,他多半猜到了她是谁,只是心照不宣。 而且应该是去北地后知道的,不然怎么会每次给两个妹妹送东西回来,都会给她备上一份一样的? 以前的话,为了避嫌都是不会给她捎带东西回来,去了北地驻扎后,连着家书之中都会提两嘴名字。 谢与归对她的喜欢太纯粹了。 所以,若是谢浮光在知晓她是谁的情况下,被宁家党羽谋杀了,那么,她这辈子都不敢面对谢家人了。 特别是谢与归。 谢与归多喜欢谢浮光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谢三。”为玉嗓间有些颤,说:“要是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你会杀了我吗?” “那你可得对我更好点,来将功补过了。”谢与归笑笑,“我知道,你是为了保丁瑕瑜才开口的,其实,你不开口,不管陛下说的什么,丁瑕瑜都不会死的。” “不然啊,等着日后找麻烦,我就是第一次被推出来平众怒的。” 身为天子近臣没有规劝天子不对言行,是要死的! 二人相拥着,谢与归和她交代,“明日,陛下要我去北地办点事。” “别去,你现在走了,谢家对外就没人,国公府和宁家是有往来的,你没有,而且是皇帝心腹,没有你朝堂不会垮,你现在走,是谢家有可能出事。” 谢与归其实也不大想去,“让我想想。” 为玉出主意,“让平阳侯去,他不是在查你大哥的死吗,正方便。” 谢与归嗯了一声,“陛下觉得谢双不敢弄死我罢了。” “谢双不是不敢弄死你,是觉得他愧对了谢浮光,所以补偿在你身上而已,你到底不是谢浮光,这些情谊要用在刀刃上,别因为不相干的人都浪费了。” 谢与归:“也成,等着二姐生辰过了,我再去一趟,北地我高低是要走一趟的,这期间,把这些谣言摁下来,这背后造谣的人要被我抓了,我非打得他去地下祖宗都不认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谢与归真心烦,“京城没我是要塌了?” “不是找主子,是侯府那边,丁瑕瑜的叔叔来了。” “叔叔?”为玉轻呢。 来做什么? “走吧,送你回去。”谢与归说。 为玉上马车的动作顿了下,谢与归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为玉环视周围,摇摇头,弯腰进去。 好奇怪,她怎么感觉有人在看她? 到了侯府为玉下了马车,已有丫鬟在等着她了。 “丁姨娘的叔叔来了,正和老太太说话呢,是个厉害人呢,瞧着斯文有礼,把老太太弄得都不吭声了。” 为玉脚步快了些,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谢与归给的情报。 ——“丁瑕瑜的叔叔,叫丁如故,膝下除开一个亲生的闺女,就只有丁瑕瑜这个侄女,非常疼惜二人,只是亲闺女说是身子骨不好,很少露面,就带着丁瑕瑜进出。” ——“是个和蔼人,但能在边塞走的商贾哪有和蔼人,就在谢双手上吃过亏损失了几万两银子,不过送了美名给他,丁家商号在北地垄断了二分之一的运输经营,有钱让人仇富。” ——“丁家商号在北地十郡的名声非常好,我赌他来,就两件事,带丁瑕瑜走的,拿钱砸侯府的脸。” 为玉脚步停在顺安院,姚媛在门口等着了。 “这位丁老板好厉害,把老太太弄得都说头疼要吃药回去了,说要带丁姨娘走呢。” “丁姨娘和丁老板吵架了,被扶去里面休息了,你要不要也去避一避?” 为玉还没开口,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就是世子夫人跟前的管事人了吧。” 为玉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望了去。 就见着屋檐下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身青衫挺拔俊朗,气度不凡,比起商贾人家身上特有的铜钱气反而有些书卷气。 直到目光扫过男子的脸时,为玉眸子一震。 脑子里面有模糊的身影出现。 “如故来了?你老师怎么给你取这个表字,不好不好,我给你重新取几个霸气的。” “哪里不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师让我要念旧。” “不好不好,念旧就是因为过得不好,索性还有半个月才戴冠,我给你想几个霸气的,不用这个!” “你走开,哎哟哟,这是谁呀,来来来,举高高。” 为玉被他抱过。 这个人应该不姓丁,而是白,是宁家太太娘家最小的弟弟。 为玉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只不过有一张脸一直都记得。 就是白如故的,因为是她小时候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张充满少年气息的神采飞扬的脸,此刻已经变成温和有礼了,眼底有些阴郁。 ——“丁如故是入赘丁家,说是丁家独女的远方表弟,只是没几年丁家独女就死了,这人就抱住了天降富贵,而且让丁家上下都服气,是个很厉害的人。” 脑子又响起谢与归的叮嘱。 丁如故并未上前,声音倒是拔高了些,带着些薄怒,“还请姑娘回去回禀世子夫人,我欲带侄女回北地,腹中孩子生下后,会交给谢军师转送回平阳侯府。” 第122章 认不出来最好。 为玉被姚媛叫了几声才回神。 姚媛在她眼前挥动的手收回,“是个笑面虎姐姐小心些。” 为玉迎上前,对着丁如故底身一拜,目光和他对上,“见过丁老板。” 丁如故目光并无异色,为玉藏着袖中捏紧的手指微微松开些。 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最好。 丁如故背手在后,从容面色上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意。 为玉主动说:“丁老板,世子夫人因为您的侄女被禁足,奴婢见不到世子夫人,无法替您转告,不过下个月就是世子夫人生辰,到时候皇贵妃会让侯府把人放出来的。” 让她处置,真处置不好,张老太太立刻就要把她处置了。 这个老妖婆,自己怕事,让她送死。 “我只是个奴婢,丁姨娘——” “我家好姑娘,不当人姨娘!”丁如故声音冷了点,很不满为玉对丁瑕瑜称呼,又见带来的管事在和他招手,拂袖走了过去。 瞧方向,是去丁瑕瑜屋子。 真奇怪,居然都没听丁瑕瑜说会有人来看她。 而且居然都没人察觉到丁如故来经常吗? 心细如发的谢双没发现,耳目遍布京城周围的谢与归也没发现。 说丁如故能耐,还是应该说丁家商号自北地到京城已经有条安全秘密的路线了? 十五年,的确足够磨这刀了。 她就说,宁家到底还有什么血脉、党羽、余孽。 眼前这个沾亲带故,又脑子又手腕还攒了十五年的银钱。 那一夜,她没有见过丁如故。 姚媛声音在耳边响起,“丁老板一听我们叫姨娘就发火,暂时叫姑娘吧,免得触霉头。” 姚媛又开始絮絮叨叨。 说张老太太走后,丁如故,丁瑕瑜叔侄二人就争执起来,丁如故骂丁瑕瑜恬不知耻,丁瑕瑜纯沉默硬着头皮一字不言,丁如故骂着骂着好几次举起手都要打了,都忍了忍放下了。 “姐姐,现在怎么办?”姚媛试探地问。 “我问谁,等世子回来说吧。”反正又不是她惹下的风流债。 为玉让人去宫门口等着张争鸣。 结果张争鸣回来后,也让为玉闭眼无语,对着丁如故居然有些发怵。 好在丁如故要带着丁瑕瑜即刻启程离京的态度不强硬了,以客人身份留下,被人恭恭敬敬领了下去。 为玉递给张争鸣递帕子擦汗,张争鸣抹了一把额,看着汗珠儿弄湿的手帕,“对他尊敬点,否则气不顺不敢找我们经常侯府、国公府的麻烦,北地都报复在谢双头上是轻而易举的。” 不是害怕给谢双惹麻烦,他刚刚高低怼两句回去。 “他来的目的就是带走丁瑕瑜吗?”为玉问,她站在外面有些太小声的话听不清。 张争鸣揉着眼侧露出疲色,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嗯了一声,“我再去一趟祖母那里,瑕瑜就麻烦你多看着了。” 为玉没功夫看着,目送张争鸣走后,叫了人交代了两句借着月色从后门出去了。 她要回国公府。 她要回去。 *** “姐姐,落个名字吧。” 为玉回神,看已经打开的角门,又看给他礼貌递笔的小厮,正指了指进出册子要落名空白的地方,对她露牙笑,又客气又巴结。 伸手去捏笔,指腹一缩。 去做什么呢,去告诉国公府,她看到了宁家党羽,然后呢…… 然后整个侯府都有可能要死啊! 窝藏之罪,以及眼下朱崇升对宁家党羽的恶劣态度,都在说明了,皇室宁可多杀,不可少罚。 局,是个局,只是这个局有多大,还不明了…… 为玉摇摇头,转身走了回去。 小厮声音在背后响起,“姐姐留步,为玉姐姐要是出去不方便留名,那就写我的,别耽误正事了,快些出去吧,姐姐多久回来都是我开门。” 谢与归私下给了他们这些守小门的人不少好处,就是让他们给四暖居几个大丫鬟进出行方便,让谢汀兰有什么事,侯府的人能去的及时。 为玉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回去不就是将谢家也拉到了这个局里面吗。 丁如故到底,到底要做什么啊。 至少不能稀里糊涂地去告诉国公府。 还要搞清楚为什么会选侯府作为落脚点。 为玉望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明月,深吸口气。 丁瑕瑜好糊弄,丁如故不是善茬。 不能让丁如故发现她是谁,至少在彻底清楚丁如故要做什么之前。 顺安院为玉暂时不想回,兜兜转转脚步停在了四暖居。 只是想着谢汀兰的鬼哭狼嚎,又是脑子一疼。 守门的侍卫,是谢与归麾下的人,认识为玉。 “姑娘要见谁,只要不是见世子夫人,卑职去替您叫出来。” 最后为玉说了碧溪的名字。 门口静站一会儿,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为玉,为玉是你吗?” 是谢汀兰的声音,她在里面拍着门。 “盼哥儿还好吗?” 为玉走上前,边上侍卫抬手,“姑娘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就在门口,不进去。”为玉说,她望着紧闭的门,“盼哥儿住在谢三院子,白日老太太、太太哄着,晚上谢三带着睡觉。” “那就好,也是,盼哥儿最喜欢舅舅了。”谢汀兰声音带着哭声,“你还好吗?丁瑕瑜有没有欺负你?” 为玉:“没有,外面发生了什么,夫人应该都知道,等着下个月出来了,性子改改吧,丁瑕瑜心不在后宅,不必将她当作洪水猛兽。” “好,我知道,嬷嬷都告诫我了,为玉,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被谢汀兰弄烦了而已。 “怎么想起今日来了?你肯定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我,我没用,你去找三弟,他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对不起,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你,也不能护着你。” 为玉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谢汀兰肯定又哭得坐在地上了。 门打开,碧溪走了出来。 “夫人刚刚就在窗边插花呢,瞧着我动作就认定是你来了。” “心头烦,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为玉挽着她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肩头,“夫人如何?” “好很多了,只是安静的我们都开始害怕了,昨儿晚上世子爷来了,夫人明明醒着的,但是装睡没睁眼。” “眼不见为净罢了,世子嘴里说不喜欢丁瑕瑜,我在旁边瞧着是有几分欣赏的。” 第123章 很漂亮的字,很让人闭眼的内容。 甚至有些政务还会问问丁瑕瑜的意见,张争鸣如今在五城兵马司管兵马调动,有些运输问题,正好和丁瑕瑜懂得东西差不多,二人就能聊得来。 偶尔丁瑕瑜还能够从根本上帮张争鸣解决问题,用的是丁家的商路。 碧溪叹息,正所谓当局者迷啊。 “这些话我们都告诉过夫人,世子既然带人回来了,那必然就是心中有这人的分量,五年聚少离多,夫人不能接受而已,若是过个一两年再发生丁瑕瑜的事,夫人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为玉觉得那可未必。 碧溪再问:“听今日送饭的丫鬟们说,丁瑕瑜家来人了,是带人走,还是给人要好处,不会就是单独来看看吧。” “反正没走。”为玉在湖边站定。 碧溪说:“夫人现在每日都会抄佛经呢,说对不起那一日被她伤了的人。” 好在没人死。 又说了小会儿话,为玉看顺安院的丫鬟来了,“姨娘怎么了?” 丫鬟:“不是姨娘怎么了,是,是小公爷来了,要把丁老板绑走!丁姨娘吓得动了胎气,老太太也惊动了。” 为玉:??? 碧溪看一溜烟跑了的人,犹豫了会,也跟着追了上去。 顺安院已被谢与归的人围起来,张老太太站在门口正动怒。 侍卫手里捏着文书,“这是办公差,还请老太太配合!” 白纸黑字加官印的缉拿文书。 张老太太:“什么文书?这里是平阳侯府,和别的官宦人家能一样吗?” 为玉上前,侍卫并未阻拦,她看了眼张老太太,“老太太放心,小公爷有分寸,不会伤了丁姨娘的。” 张老太太气急败坏,是真的在心里把谢与归骂的狗血淋头,“分寸,我看他和他死了的大哥有过而无不及,都是没规矩的东西!” “老太太!骂了活人就别骂死人了!”为玉声音一冷。 “别人私下骂谢浮光无所谓,侯府有什么资格骂?” “不是谢浮光,您的孙子能够在北地待了五年还完好无损吗?” “没有谢浮光在,谢双会心甘情愿在北地任劳任怨吗?我谢家老宅折损了多少人在北地?老太太不知道?” 张老太太也清醒了过来,知道是她气得太过胡乱说话了。 谢与归听到谁骂他死了的哥,怕是直接就上巴掌一点不含糊。 “你快进去看看,别让瑕瑜肚子出事了!” 入内后,丁如故已经被绑了起来,谢与归瞧着为玉来了,从衣袖摸出张字条。 为玉不解地拿过来一看,很漂亮的字,很让人闭眼的内容。 ——管你什么手段,把丁如故给我绑了送回来。 谢双字迹。 为玉先问:“文书你伪造的?” 谢与归:“也不算是全伪造,我本就可以任意搜查官员家宅,加上这时候宁家案的风口浪尖,这人是北地人,我抓了谁又会觉得我是公报私仇呢?” 谢与归看吐出堵嘴布团的丁如故,“把他嘴堵上,别让他说出一个字。”说话真难听,读过书的嘴就是烦。 为玉知道,谢与归把谢双的话当作圣旨。 若是丁如故走了,经常关于宁家案的一切就销声匿迹了,不就是表明就是丁家商号在中间推波助澜吗? 可现在就被弄走,为玉思忖片刻,问:“是要直接送回北地?要是被有心之人用来做筏子了,就是国公府漏夜护送神秘本地人离京,陛下还用着你,和陛下稍微对你有点疑心不冲突的。” 谢与归抱着胳膊,满不在意,“那就疑吧,反正都在疑,谢双让压回去,就说明丁如故多留在北地以外的地方,就会多一分无法想象的灾难。” 他甚至用了灾难这个词。 “他回去针对谢双怎么办?” “那谢双刚好以公谋私对他家打砸抢烧,你当谢双是什么好东西?我才是那个乖得没边的。” 为玉罕见地翻了个白眼。 看被押出去的丁如故,再看要走的谢与归,抓着他的衣袖,“谢三,给陛下请辞,让他换人负责宁家案吧,否则宁家党羽会恨死国公府的。” 谢与归:“宁家党羽恨死我,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国公府安全,不单单是一个国公府,还有老宅那边,还有靠着国公府活下去的所有人,所以,我不能退。” 为玉是身边最后一个劝他放手的。 不能,绝对不能,现在放手,就等同于加入宁家党羽了,他不追着宁家人杀,就是变成地帮着宁家人谋逆。 从一开始就无解的。 “我不会怎么快送丁如故走,我怀疑这人和宁家党羽有关,得审审。” 为玉觉得可以,只不过觉得他审问方向可以改变一下,“为什么你大哥恰好就能被丁家商号捡到,你最应该问的是这个,你要以权谋私也做点更重要的。” 谢与归心觉得很有道理,说了个好,“还是旁观者更清楚些。” “对了,还有老太太……” 谢与归呸了声,“她再闹,我就去他儿子跟前闹,就他会闹,京城我最烦的就是她。” 为玉转身入屋去看丁瑕瑜,鼻尖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见红了?”为玉问婆子。 婆子:“有点,服下药就好了,是跌倒地上了。” 为玉想起了什么,“世子呢?” “小公爷一拳头打晕了。”婆子指着罗汉床躺着的人。 为玉:…… “世子爷不许小公爷带丁老板走,小公爷和他骂了两句,跟着丁姨娘也上去纠缠,小公爷被三个人闹,就选了最惹得起的,给了丁老板一个窝心脚,丁姨娘就吓得动了胎气。” “世子气得要动手,小公爷就打过去了。” 为玉闭眼。 是谢与归作风。 婆子担忧,“虽然月份大了,可胎儿一直不稳,如此下去,等着生产时候,母子都会有危险的,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刺激孕妇了,万事能依着就依着吧。” 依着? 依着的前提,是得要些正常的东西吧。 不要绫罗绸缎,也不要张争鸣的爱,也不要掌家权。 到底要什么,人家就是什么都不要,就是要自由。 第124章 你要什么!报复谢双吗? 丁瑕瑜挣扎地起身,靠在软枕心口不停欺负,十分虚弱,眼底满是担忧。 这是为玉在她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色,连着在宫里被朱崇升呵斥,甚至威胁生死都未曾出现的惶恐。 “为什么抓我叔叔,我叔叔犯什么错了?”丁瑕瑜每个字都在轻轻颤,一个劲地咽喉,想将心中酸涩咽下去。 丁瑕瑜真是在心中骂起来:丁如故来做什么啊…… “你叔叔出门是不是没给谢双打招呼?”为玉自己给出猜测,“我听小公爷说过,北地的商贾进出是要给谢双报备的,每年还有次数要求,超过了次数,就算是给家里奔丧都不能走。” 肯定不是真限制,商贾进进出出人员调动太多,天知道货物里面会夹杂什么。 且商贾们都或多或少有官员做靠山,大官小官都知道许多北地事宜,交战时任何消息都会成为要命的。 所以,谢双此举只是要把商贾们控制在掌心中,越是叫嚣的商号,大约是越有龌龊在其中。 谢双不是爱和人叫板的性子,你不烦我我不找你,你要在我眼皮子下乱来,我定然会看住你。 丁瑕瑜笑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不走点别的手段,谢双会让我叔叔出来吗?” “谢双把我的奶娘丫鬟都抓了放在大牢了,给扣下了个战时通敌的罪名。” “这罪名,谢双他自己怕是都不信,不就是想要用我在乎的人逼迫我快点自己了断吗……” 丁瑕瑜深吸口气,似乎有了倔气,“我偏不,你去告诉谢双,我不走了,我要留在侯府,我要让谢汀兰生不如死,我要……” “姐,你是我亲姐姐,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现在好好养病。”为玉捂住她的嘴。 为玉在心中腹诽:真是会说,去告诉谢双,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什么。 “你走不走侯府不在意,侯府要的只是孩子,世子夫人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你要什么,报复谢双吗?” 为玉给她盖好被褥,“不用报复了,谢浮光死了他最难过,他午夜梦回都会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什么那日要挥一挥衣袖跑路了。” “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作孽的人,报应早或迟的罢了,有些人等不及了,所以会人为让报应过去。” 这句话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丁瑕瑜笑出泪了,“那是我叔叔,我叔叔来看我,你们要杀他!” “是你叔叔先不按北地规矩办事的。”为玉看婆子端着汤药进来,“先喝药,你的肚子保住了,肚子是你全部的筹码。” 丁瑕瑜冰冷冷地盯着为玉,“谢双是要叔叔马上回去,谢与归若是伤了我叔叔,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姨娘慎言。” “不是慎言,我是说给你听的。”丁瑕瑜侧头摸了把脸上泪痕,“为玉。” 为玉:“我听见了,也记住了。” 天将明时,有消息传到了为玉耳中。 丁如故被张争鸣救走护送出了京城,和谢与归动了刀。 为玉听完后并未说话,目光落到还在熟睡的丁瑕瑜脸上。 她嘘了一声,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晨光在此刻出现,张争鸣手中捏着封信走了来。 脸上肿了不少。 张争鸣走到为玉跟前,“这是丁如故的信,等丁瑕瑜醒了给她。” 为玉退后半步,“世子爷自己去给姨娘吧。” “我没打谢三。”张争鸣看离开的为玉,“我只是怕他报复瑕瑜,他脸上嘴上不说心疼她姐姐,实则是心疼坏了,公报私仇并非光彩,我也算是帮了他。” 为玉讥笑,真是好笑,救小妾的亲戚,还怕被人说宠妾,要抓谢与归下水。 张争鸣这一去,只要有心之人一句亲北,亲宁,风向就彻底不同了。 又想三妻四妾,又想在正妻和正妻家人心中塑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体面,装得只有自个认为情深意切。 丁瑕瑜有错吗,有什么都暂且不论,若不是张争鸣他管不住自己,能搞成今日这个结局? 每每有事有隐形,一副他是好人,是妻子不理解他,装着深情守着妾室。 “为玉,我和汀兰的感情,你是看在眼中的。” 为玉脚步加快了。 我要你听的狗叫。 转眼间,就到了谢汀兰的生辰。 张争鸣亲自张罗。 为玉帮着丁瑕瑜梳妆打扮,见着她消瘦许多,“我看你称病吧。” “要是称病了,岂不是给世子夫人脸色了?她生辰我生病。”丁瑕瑜声音都不大有精神。 丁如故在雍州城停住了脚,谢与归说,丁如故入侯府当日就飞鸽传书给了北地那头,许诺了谢双军费一百万两,谢双一瞬间就换了说辞,让谢与归给丁如故送点东西去,把谢与归气得骂骂咧咧。 雍州离着京城走水里就一日光景,随时来给丁瑕瑜做靠山。 “走吧。”丁瑕瑜拉着为玉,“我给世子夫人打个招呼就会称累走了,对了,我预备的贺礼你都看了吗?选哪一个?” 为玉:“都送了吧,如果你不缺钱的话。”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总有一个会喜欢吧,要是都不喜欢,都送了如此多了,也算是对她上心了吧。” 丁瑕瑜摸着肚子,“你说,以后世子夫人会对这两个小哥儿好吗?” 为玉:“自然,你要是不信世子夫人,可以求老太太帮你养着。” “世子夫人怕是不会答应。”丁瑕瑜脚步停顿了下。 为玉:“你别吓人。” 眼下已经五个月了。 她对五个月以后的孕妇没什么经验,因此丁瑕瑜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背脊冒冷汗,生怕大人有个一二。 “为玉!”丁瑕瑜眸子睁大了许多,握住为玉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动了,你摸摸,最近他们两个开始给我打招呼了!” 手掌感觉到了触碰,为玉也好奇地低下头。 “林太医说,现在和他们说话能够听到了,你别担心了,我现在瘦不是没休息好,是这两个孩子在长身体,我现在吃得可多了,你也不是没瞧着。” 第125章 谁欺负盼哥儿,我打死他! 丁如故在雍州的好处,就是丁瑕瑜心情好了不少,时不时有书信往来,还有东西送来。 书信丁瑕瑜也不藏着,都让她看,还让她随时可以拿去给谢与归看。 感受着手掌心下孩子的回应,为玉说:“如果你要走,我在京城一天,这两个孩子我总是不上些心。” 丁瑕瑜就说:“那我问你,如果,如果这两个孩子和盼哥儿打起来,你帮谁?” 为玉失笑,却是又道声音响起,“谁欺负盼哥儿,我打死他!” 二人目光循声而去,是安哥儿。 安哥儿这一两个月活泼了不少,只是活泼的赵茹慧开始头疼。 都归功于谢游,带着安哥儿逃课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人去外面看烟花会,谢与归亲自去抓的人,要把两个人直接送去北地。 最后两个人抱着谢与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赢了,消停到了今日。 “大伯母让我来看看你们为什么还没去,说要是丁姨娘不舒服,她一会儿来看看,就不必去前面了。” 是来传话的。 丁瑕瑜:“没有不舒服,想着打扮下不给你们丢人,耽误时辰,对了,给你送去的小玩意你还喜欢吗?” 丁瑕瑜送了很多东西过去,赵茹慧都收了,不过安哥儿就直接了,直接丢了。 倒是前几日丁如故找来的东西送过去,安哥儿都没丢。 送的是一些曾经的邸报,上面的内容都是张争鸣参加过的战事。 有些内容还有张争鸣上书的摘抄,对安哥儿而言,这些能够让他靠近父亲的物件,他总是格外珍惜的。 安哥儿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站了下风。 为玉:“走吧,去前面吧,安哥儿可看见弟弟了?” “瞧着了,盼哥儿还认识我呢,我抱着他都不哭了,还会对我笑呢!”安哥儿笑眯眯。 丁瑕瑜:“安哥儿真是好哥哥,以后会对这两个弟弟好吗?” “才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只有盼哥儿!” 丁瑕瑜摸着肚子没有接话。 为玉给谢游个眼神。 谢游上前拉着安哥儿的手,“走,我带你钓鱼去。” 到了前面,为玉瞧着被张争鸣搂在怀中的谢汀兰,感觉她是真的瘦下来了一大圈。 丁瑕瑜站在湖上的白玉石小桥上,为玉说:“我去请世子夫人过来。” 妾室不去正席,这是规矩。 即便丁瑕瑜不认自己是妾室,里里外外都知道侯府填了个妾,还是个贵妾,是张争鸣的救命恩人,是国公府的恩人呢。 为玉走上前,谢汀兰笑眯眯,“不必行礼了。”她抱着盼哥儿眼中很是不舍,“她来了,我去看看。” 张争鸣要替她抱着孩子,谢汀兰侧身,叫了声与归,“这孩子认人,又爱哭,世子爷就别抱着了,一会儿哭起来不舒坦了,今日我这生辰宴就过不好了。” 谢与归伸手,盼哥儿就已经乐呵呵伸手要抱抱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小舅舅呢。 “我陪你过去。”张争鸣想要单独和谢汀兰说说话。 “不必了。”谢汀兰拒绝,“既是世子爷替我张罗的宴席,这前面的宾客都要你招呼,世子爷放心,我不会伤了她。” 张争鸣:“你误会了,我不是——” “姐夫,那边刑部侍郎来了,去看看吧。”谢与归打断张争鸣的辩解,他今日绝对不想被任何人看热闹。 “走吧为玉。”谢汀兰走过去。 谢汀兰走过去时,丁瑕瑜已下了桥,“给世子夫人贺寿。” 谢汀兰嗯了一声,扫了眼她送的东西,“难为你费心了,我那头有些不错的燕窝,晚些时候给你送去。” 丁瑕瑜主动说:“既给夫人贺寿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陪你回去,”谢汀兰亲自搀着她,“走吧。” 丁瑕瑜愣了愣,捂着肚子,“多谢,多谢夫人。” 谢汀兰搀着她上台阶,“我都听人说了,你叔叔就在雍州等着你,等你生下孩子就走,你若真的要走,你放心,这两个孩子,我会记到我名下,让他们成为嫡出。” 丁瑕脚步一顿。 谢汀兰:“不必多想,我不过是想在世子爷跟前买个好罢了,到底你不和他过日子,我还要和他过下去,总是要破镜重圆的。” 丁瑕瑜:“那就多谢夫人了。” “只是。”谢汀兰反手抓着她的手腕,“你要告诉我一件事才可以,你们丁家商号,可会宁家党羽有关系?若是有,是多深的关系?” “夫人,你抓疼我了。” 谢汀兰,“我不能让支持余孽的血脉,在侯府存在,我可以查,但是我更希望你自己说实话。” 丁瑕瑜,“夫人您抓疼我了,能否放手。” 为玉也走上前,“夫人,有什么去安全的地方说,别在这里拉拉扯扯。” 谢汀兰:“我抓着她,就是怕她突然脚底一滑害了我,你站稳了吗?站稳了我就放手。” 丁瑕瑜手腕被松开,正欲说话,突然一声哇传来。 丁瑕瑜吓得肩头一抖,身形晃动,为玉急忙上去抓她,到底慢了一点。 丁瑕瑜伸手去抓谢汀兰。 为玉目光非常直接地看到谢汀兰抬手没让她抓。 所有的变数就在这一瞬间。 “小心!” 一声惊呼响起来。 是赵茹慧的声音。 她去寻安哥儿,结果瞧着安哥儿在钓鱼,玩得真开心,就干脆自己先过来了。 结果到时候,在必经之路上撞到谢汀兰、丁瑕瑜在桥上,那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安哥儿冷不丁就甩了条鱼到眼前来,还哇了一嗓子、 这,这要是丁瑕瑜有个一二,岂不是就要算在安哥儿身上了? 不行,绝对不行,要接住丁瑕瑜! 丁瑕瑜直接朝后倒下。 为玉咬牙扑上去想要抓着她,再不济给她当作垫背的也可以。 赵茹慧也做好了给她当垫背的打算,咬牙张开手臂要去接住她。 变数也是在一瞬间发现的。 为玉没有抓到丁瑕瑜。 赵茹慧只感觉有人扯了她一把,她原本可以抱住丁瑕瑜的手抓了个空气。 丁瑕瑜连着滚的动作都没有,硬生生栽倒了地上,栽倒的重重的,地上灰尘都溅起了不少。 “丁姨娘!”赵茹慧惊声。 “丁瑕瑜!”为玉跌跌撞撞过去,看着地上的红,脑子彻底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