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故梦》 第一章:晨起赏荷 http://.biquxs.info/

第一章 温暖的绯红撕开漆黑的天幕小心翼翼地抖露出来,只是过了一会儿负隅顽抗的墨色便七零八落地散在了东边的天上,此时柔和的朝阳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夏日的初晨还带着些许微凉,狡黠的阳光悄悄地淹没了磨砂玻璃,随即便流入林挽歌的卧房,搅浑了一屋子的沉寂。古朴的木色家具渐渐苏醒,玻璃窗户底下是一张老红木做成的海派书桌,雕花装饰皆是欧式样式,桌子上整齐地叠放着几本书。此时是民国二十八年,战争的炮火还未逼近虞城,十七岁的林家大小姐林挽歌迎来了她国中时代第二个漫长的暑假。 “小姐,该起床了。”丫鬟流苏推来了沉重的木门,柔和的阳光迅速铺满了青花石板,漫过轻薄的帷帐,卷起些忽暗忽明的光波,洒在林挽歌白皙又染着些红晕的脸颊之上,浓密的睫毛之下忽然闪出光来,一对灵动的眸子不大不小,嵌在两弯罥烟眉之下,透红的殷桃口如莲花一般绽开:“知道了,我马上便起来。” 林挽歌身着一身清凉的素衣,拨开帷帐,穿上昨晚就备好了的水蓝色文明新服,喇叭状的袖口之下露出一双光滑细嫩的手来,下面则是一条没过了膝盖的黑色裙子,一双黑布鞋里头配了双洁白的长袜。“流苏,今天还给我梳两个麻花辫子吧。”林挽歌边说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幽深的镜子里是一张清丽的少女脸庞。 “好嘞,小姐。”流苏端了个装着温热的水的铜盆子,为林挽歌将脸洗净,一双灵巧的手细细地编织着披散在林挽歌肩上的头发,一番梳洗打扮过后,林挽歌这才走出房门,前往正厅用餐。 漫天的爬山虎掩映了愈渐焦灼的阳光不断地涌入林挽歌的眼眸,踩着青花石板上斑驳的碎影,两转三弯,穿过黑瓦白墙的圆弧形拱门便来到了正厅。 “姐姐,你可来了,挽堂等你好久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从正厅跑了出来。“二少爷,别摔着了。”里边的丫鬟有些惊恐地追了出来。林家二少爷林挽堂虽然只有八岁,稚嫩的脸庞上却早已浮现出了少年的俊美与潇洒,宽宽的双眼皮下边闪烁着一对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精巧的驼峰鼻给他了平添几分硬朗之气,嵌在上唇之上的唇珠使他的唇形显得立体和优美,如果说他是一名女子,定是比林挽歌还要美上三分。林挽歌看着弟弟十分高兴,走上前去掐了掐林挽堂的脸颊,林挽堂笑得更加顽皮了些,伸出一只小手拉着林挽歌走入了正厅。 “挽歌,下次来这么迟,我们可就不等你了。还有你哥哥今天会回来,你就别出去乱跑了。”林家老爷林德明已经坐在了餐桌上,他身着一身藏青色的长马褂,胸前坠着银色的怀表链子,领口整理得一丝不苟,和里头的衬衣贴合得很紧实。林老爷蓄着一脸淡淡的络腮胡,恰到好处地收敛了有些松弛的下巴,肤色不白也不黑,很是均匀,浓密的眉毛下面折射出睿智又沉稳的光来,额头上虽已爬上了一些细纹却也掩不了往日的风华。 “好了,爸爸,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哥哥回来的。”林挽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餐桌上回答道。把大把大把的白糖拌梅干菜塞进了自己的碗里,林挽歌被齁得够呛,三两下就吃下了一大碗米饭,立刻放下碗筷找去了些水喝,和父亲道别之后,林挽歌一溜烟地跑去了荷花池边的凉亭里纳凉。 “小姐,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流苏追在林挽歌后头有些力不从心。丫鬟流苏长得也好看,穿了一身绛红色的粗布衣服,又黑又粗的两条麻花辫子把白嫩的脸蛋称得更加娇艳,五官的轮廓很淡雅,一张鲜红的嘴为她的纯洁点了些许颜色上去。 林家的荷花池很大,平整的青花石板堆砌出一条坚实的小道通往水池中心的凉亭。正值盛夏,一张张墨绿色的荷叶描了一身别致的叶脉,卷起了柔美的翻边,依托在长满毛刺的叶梗上,呈盾形状似的立在清冽的池水之中。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有慵懒地侧着身子的,也有恣意地向天空张开着的,密密地填满了小道两旁。优雅的粉荷亭亭地开在荷叶之上,有的还只是含苞待放,羞羞答答地尖耸挺立着。有的已渐渐长开,饱满的勺形花瓣搂搭抱拢着聚成攒心之态,化作花冠不歪不斜地躺在花面上。而有的已经长出了灰绿色的莲蓬,朱红色的蕊丝随意地勾点在上面,包裹上染着红晕的花瓣,有了些成熟优雅的仪态。 林挽歌快步地穿过大片的荷叶与荷花,直朝凉亭奔去,在亭边的石凳子上坐下,呆呆地赏着满眼的风情。 “流苏,今年的荷花还是开得那么好,也不知道哥哥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他以前可常常带着我们,撑了一艘小小的船,拥入这荷花池里头偷个懒。”林挽歌单手托着腮帮子,靠在刻有楚河汉界的石桌上说道。 “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喽,大少爷那俊俏的模样怎么会说变就变呢。”流苏站在凉亭里望着林挽歌。 轻巧的红蜻蜓扇动着薄薄的双翼闪动在水光潋滟的池水处,厚厚的蝉鸣压在人身旁不免有些恼人。 “流苏,昨晚抓的萤火虫好看吗?装在绢布里包起来把你绣的牡丹花照得红彤彤的,瞧把你给美的,现在还揣着那手绢不放。”林挽歌调侃起来流苏。 “小姐,流苏可是头一次把牡丹花绣得那么传神,这要多亏了柳妈指导,我可再也不愿意换手绢了。”流苏笑道。 “你坐下,给我也看看你的手绢。”林挽歌和流苏说道。“果然和从前的手艺不一样了,你可绣不出来那么好看的花样,柳妈可真是厉害,赶明儿我得向柳妈要几块过来,给我绣上几朵荷花,也给夏墨一块,她喜欢芍药。”林挽歌把手绢仔细地摊开放在了石桌之上。“流苏,我们去街上瞧瞧现在的新鲜样式回来也好叫柳妈帮我们绣上可好?”林挽歌可怜兮兮地望着流苏。 “小姐,老爷不是说不叫你出去吗,万一大少爷回来了吗,老爷叫你出去迎他你不在,这样不太好吧。”流苏极力反对道。 “这有什么,我们就偷偷溜出去一小会儿,爸爸不会发现的,我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我们就从后门出去,我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放了后门的钥匙,你去把它拿来,我就在后院的假山里头等你,快去哦。”林挽歌笑道。 “好吧好吧,就依你,被老爷发现了,小姐你可得替我扛着。”流苏不情不愿地说道,转身便前往林挽歌的卧房。 林挽歌则一路小跑前往后院。“小姐好。”路上遇见的丫鬟微低身子向林挽歌行礼。林挽歌朝她们笑笑,转眼就藏进了后院的假山里头,假山里头更是阴凉,林挽歌一边踩着粘稠的泥土一边小声地嘀咕道:“流苏啊流苏,你可得给我快点到。” 过了一阵工夫,流苏终于出现在了连接假山的石桥对面,一阵急促的脚步愈来愈近,“小姐,我到了,快点出来吧,没人。”流苏喘着粗气,有一些吃力。 林挽歌迅速地从假山里头走了出来,两人用钥匙打开了后院的门,穿过一人半高围成的小径,溜到了大街上…… 第二章:商街巧遇 http://.biquxs.info/

第二章 咿咿呀呀的胡琴声响起,街头又添了新来的卖艺人,林挽歌循声望去,一位约莫六十岁的白发老者正坐在木凳子上拉响胡琴,炭黑色的琴弦随着右手臂的摆动划出凌乱的曲线,另一只粗糙的手则灵巧地在内外弦上下跳动,琴声时缓时急,哀怨悲鸣。 林挽歌对胡琴的声音颇有好感,更确切一些说的的话是有一种熟悉感。她情不自禁地向老者靠拢走近,才一晃眼,闹市的喧嚣仿佛被禁锢在了她的耳外,唯有如泣如诉的胡琴声纠缠和回旋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小姐,小姐,绸缎铺在那头,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耽误了工夫,我怕老爷怪罪。”流苏急了,一把拽过林挽歌的手,想要把她拖过去。 “啊?好,那我们过去吧。”林挽歌这才回过神来,余光转向另一头的绸缎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穿过熙攘的人群,林挽歌二人来到绸缎铺前。 “也不知道店里的余师傅做了些什么新鲜的样式,可一定要有荷花和芍药才好,否则我一定要缠着余师傅给我画上两幅。”林挽歌对着流苏说道。 “哟,是林家大小姐啊,里边请,小姐今天是想裁制两身新衣服吗?”店里的小伙计立马就迎了出来。 “不了,我们就想看看店里新出来的手绢样式。”林挽歌应道。 主仆二人走到柜前,被叠得很整齐的手绢就放在透明的玻璃橱柜里,四季的花色在这里都开了一个遍,阳光活力的樱草黄、温暖清新的草木绿、恬静淡雅的茱萸粉、热情夺目的火焰红……荷花和芍药这两种花样也正好都有。 “林小姐看手绢吗?”余师傅从里头的屋子里拐了出来。“嗯,余师傅,这两幅荷花和芍药的底稿还在吗,可以借我用上几天吗?我想叫府里的柳妈给我绣,她绣得好,当然做手绢用的布料还在你们这里买。”林挽歌询问余师傅。 “可以的,林小姐能瞧得上鄙人的画作就好,荷花清雅,芍药热烈,这可是两种水火不相容的花呢。您去那里挑一挑做手绢用的布料,我去里屋帮您找找原来的底稿,一定不耽搁您的时间。”余师傅答道。“好嘞。”林挽歌笑得很开心。 绸缎铺的料子多,样式也繁。林挽歌挑花了眼睛,虽有流苏在一旁催促,但还是过了半个时辰才从铺子里头出来。临走之前林挽歌还不忘对着太阳细细地欣赏两幅底稿,浓墨重彩之间就勾勒出光与影的交相辉映,傲然高洁的荷花蓬勃向上,娇艳柔美的芍药缠绵难舍。 “小姐,这日头已经那么毒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啊。”流苏很是着急。“好,好,好,我的小流苏。”林挽歌一边将借来的底稿卷起来握在手里一边应着流苏。 黑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两条麻花辫子一碰一甩,林挽歌的脸颊已经微微有些发烫,额前的碎发才被闷热的夏风吹起又被密集了的汗珠摁下。主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梭在人群里朝林府赶去。 “啊。”突然,急忙赶路的林挽歌和一位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子撞了个满怀,林挽歌一头栽倒在了男子的身上。男子见状立刻就放下了手里老藤编制的行李箱,用力地接住了失去控制直往上扑的林挽歌。林挽歌惊恐之余还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波浪鼓来回晃动的声音,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这是谁家的小姐?走路怎么这么莽撞。”男子有些生气地说道。 林挽歌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越发滚烫了,慌忙从男子的怀里抽出身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急事赶着回家所以才乱了脚步撞到了你。” 林挽歌不敢抬头看男子,低着身子连鞠了好几个躬,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南君,怎么了,这位小姐没事吧?” 男子语音还未落,流苏突然欣喜地喊出了声来:“大少爷,小姐,是大少爷啊。” 那名男子正要上前,听到流苏的声音止就止住了脚步,把目光转向了流苏,疑惑地问道:“你是流苏?那是挽歌吗?”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前边的林挽歌。 此是林挽歌也转过了身子,望着林挽阳:“哥哥,是你吗?我是挽歌啊。” “是,是,我是哥哥,你瞧,我刚才还在买你喜欢吃的糖人,转了个身你就到我面前了。”林挽阳右手拿着一个琥珀色的剔透的糖人想要递给林挽歌。 二十二岁的林挽阳比三年前更加英俊挺拔,身着一身灰色的西服,他的眉骨长得极高,浓密且修长的睫毛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鼻头棱角分明,口与唇轮廓十分清晰。 林挽阳走到林挽歌的身旁,眼里闪出不寻常的光来,将手里的糖人递给林挽歌。 林挽歌接过糖人:“哥哥,荷花池里的莲蓬快要成熟了,到时候你再划船带着我们去采可好?” “林家大小姐,你去采莲蓬不应该叫上我吗?”身后的男子说得很大声。林挽歌心生疑惑又转过身子望着他。“你八岁那年可是哭着喊着把我拽去你家的莲花池,让我把船荡到池中央陪你去采莲蓬呢。”那男子笑得很坏。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一不小心把船划到池中央却再也划不回岸边的小哥哥吗?”林挽歌也毫不示弱。 男子尴尬地笑着:“对,对。林小姐好,我叫顾南君,家就住在城东,我和你哥哥是同学。”林挽歌这才看清楚了顾南君的长相,他的皮肤很白,眉毛和眼睛离得很近,瞳仁深邃,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泉水,鼻梁流畅挺拔,嘴角勾起一丝笑来,正在认真地看着林挽歌。 林挽阳这时候也走上前去:“挽歌,南君可是医学院出来的高材生,以后那就是会做手术的大夫。” 顾南君谦逊地笑道:“我哪能和你这个化学天才比呢。”林挽阳也笑笑:“走吧,我们一同回去,南君也随我们回去。三年了,我都三年没有回家了。” 林挽歌四人走到林府门口的时候,林老爷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身后还跟着吴管家和几个长工。长工们看到少爷和小姐赶忙上前将林挽阳和顾南君带的行李拎进了府门。 林家的府门口挂着两盏桔黄色的大灯笼,下摆的红色绸缎须在滚滚的热浪里飘摇,漆成黑色的大门敞得很开,两挂清凉的竹帘自上往下垂挂在门上,一条青花石板铺成的路直通正厅,路两旁的丫鬟老妈子排得整整齐齐的,正在恭迎着大少爷回家。 “爸爸,我回来了。”林挽阳激动地跑到林老爷跟前,一别三年的思念随着温热的泪珠涌出了眼眶。 “好,好,回来就好。”林老爷怜惜地看着林挽阳,“挽阳又长高了不少呢,比以前更好看了。” “哥哥,哥哥。”林挽堂忽然从门里跑出来,还不高的小个子直往林挽阳身上窜。 林挽阳亲热地将双手按在林挽堂的腋下,一把抱起林挽阳转上了好几圈:“我们家挽堂都长这么高了,是个小大人了。” “挽阳,这位是?”林老爷问道。 “哦,那是顾伯伯的儿子顾南君,他今日陪我一同回来。”林挽阳放下林挽堂答道。 “林伯伯好,家父特意嘱咐我路过城西的时候能够顺便过来替他看看您。”顾南君走上前去。 “原来是南君少爷啊,你可是有十多年没到我府里来了,现如今都长成一个有模有样的小伙子了。”林老爷的眼角流出了一丝欣喜…… 第三章:芳心暗许 http://.biquxs.info/

第三章 众人拥入府门,朝正厅走去。 林家正厅大门上镶嵌着的玻璃由排列整齐紧密的菱形木架支撑牢固,每块玻璃并未有被全部染成彩色,而是从每个菱形的正中心开始点染色彩,色彩渐渐晕染开来,到了菱形的边缘已经露出了玻璃的原色,相邻两排的点染色彩都不会相同,黛色的下面是浅黄,浅黄的下面又是玫红,如此周而复始,层层叠加,明艳又不失清雅,映入眼帘,闪烁其华。 进入正厅,一幅墨色山水画悬挂于堂前,两只高且厚实饱满的青花瓷瓶被置于其下。澄明且缠满花穗的吊灯之下,几张小茶桌将木色雕花椅间隔开来,林老爷在最上头的椅子上坐下,少爷小姐们则在下头各自坐好。 一列丫鬟从正门进入将茶水奉上,翠绿的茶叶翻滚之间,一只只小巧的青花茶碗上冒出了一腾腾袅袅的热气。 “夏家的龙井头茶味郁香醇,淡而远,香而清,当真是好茶。”林老爷感叹道。 “夏家的茶虽好,夏家的人更美。”林挽歌调皮地将眼神瞟向了林挽阳。林挽阳慌忙拿起桌上的茶碗喝起来,故作不理会。 众人皆拿起手旁的茶碗喝了起来,夏家龙井头茶染了清明的朝露,携了春雨的清香,让甘鲜与苦涩在众人的唇齿间迸发曼延。 “挽阳,这次毕业回来后,将来有何打算?”林老爷问林挽阳。 “儿子已经被夏泽女中聘请为化学老师,以后会替爸爸您在学校里好好管教管教妹妹。”此时的林挽阳已经没了先前被林挽歌调侃时的尴尬,转而攒了股劲头想要治一治林挽歌。 林挽歌撇了撇嘴一时接不上话来。 “听说南君少爷在大学里学的是西医,这次回来必然可以在令尊的大药房里一展宏图啊。”林老爷赞赏顾南君道。 顾南君谦逊地说:“南君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医术可以让虞城百姓少受些病痛的苦难。”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席话过后转眼已到了正午,在丫鬟的引导下进入西侧门,一桌子的菜已经备齐。 林挽歌在林老爷的身旁坐下,一盘色亮紧实的酱鸭就放在她面前,她嘴里涌动出一股温热的口水来。丫鬟上前将酒斟上,高脚酒盅里旋转着琥珀色的黄酒,林家的女儿陈入口回甘,毫无粘稠之感,甜、酸、苦、辛、鲜、涩六味自然融于一体,协调、纯正、柔和、优雅。 “挽阳,南君,你们离家数年怕是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家乡的菜了吧,这是王厨子拿手的梅干菜扣肉,爽口劲道,不腻人。”林老爷说着就用筷子将焦黄的扣肉拨开,将两片肥瘦均衡的肉分别夹于林挽阳与顾南君碗中。林挽阳受下,顾南君则在一旁连连道谢。 “爸爸,挽堂也想吃。”一旁的林挽堂叫道。而此时的林挽歌则自顾自地将面前的酱鸭尽数收到了自己的肚里。 很快林挽歌就吃完了饭,卷起珠帘,前往小厅休憩。林老爷、林挽阳还有顾南君三人则还在饭桌之上谈天说地。 “流苏,快去把柳妈叫来,得赶紧让柳妈把手绢绣好,好叫我能早些把这两幅底稿交还给余师傅。”林挽歌瘫软在包浆均匀的黑色皮沙发上与流苏说道。 没过一会儿,流苏就把柳妈带进了小厅,柳妈随身带来了绣绷与针线,将绢布放入绣绷之后,按着林挽歌给的两幅底稿用笔在绢布上勾勒出了荷花的轮廓,白色的荷花尖往下覆盖上愈来愈深的粉色,一只灵巧的手娴熟地在绢布上下跳跃。 林挽歌看得有些乏了便渐渐睡去,等到再醒来之时柳妈已经离去,桌上摆好了两块绣完的手绢,精致的双面绣栩栩如生。 “挽歌,挽歌,你在里面吗?和我们一道去后园赏荷吧。”厅外传来了林挽阳的声音。 林挽歌兴奋地跑了出去,看到了林挽阳与顾南君两人。此时流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偷懒,林挽歌也懒得理会。三人便从正厅穿过绿藤环绕的走廊来到了后园的荷花池,景致如旧,只是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热烈。 “哥哥,你来推我吧。”林挽歌已经坐在了秋千架上,双手张开,握着两边的秋千绳。林挽阳应声走到了林挽歌背后将林挽歌推了出去。 林挽歌的眼里,周身的景致开始摇晃,变成一团团色彩浑浊了的云雾,又惊又喜的欢叫声里,林挽歌感受到了快要飞起来的快乐,背离地面,一直往上荡,往上荡,天旋地转之间又往下落,往下落。再面朝黄土,渐渐远离地面,花与草都消散了影子,感觉到哥哥的双手有力地抱紧自己的腰肢,再用力一推,相比之前有了更为刺激的欢愉。 “挽歌,怕吗?”林挽阳问道。 “我不怕,哥哥。”林挽歌颤抖着声音回答。 “那我要再把你推高点了。”林挽阳吓唬着林挽歌。 “不要了,哥哥,不要。”林挽歌忙求饶。 秋千晃动得越来越缓,终于林挽歌又能够将双脚碰到了地上,整了整乱了的头发,站起身来。 见顾南君看得还未尽兴,林挽歌问道:“怎么,顾少爷也想来玩玩。” 顾南君看着林挽歌微红的脸颊,居然有些痴醉,努力地缓过神来:“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去凉亭坐坐吧。” 一会子秋千的摇曳晃得林挽歌更加清醒,也精神了许多,一路小跑第一个冲到了凉亭里面,择了靠近池心的位置坐下。林挽阳与顾南君则一前一后到达凉亭,分别坐在林挽歌的左边与右边。 “顾少爷,你何时要走?”林挽歌望着顾南君,两眸子秋水波光粼粼。她仔细回想起十年前的顾南君,穿着浅色的袍褂,脸肥肥的,嘴巴红红的,和自己坐在船里哭,想到这里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眼神从顾南君的身上收了回来。 顾南君回答:“我明日就回家,家父催得急。还有林小姐以后叫我南君就好了” “好吧,南君,那你就叫我挽歌吧。”林挽歌红了脸。 “挽歌。”顾南君不自觉地叫出了声。 “南君,那还真是不巧,明天夏家大小姐邀我去他们家茶山玩,他们家三茶在开采,到大暑前几天才结束,很是热闹呢。哥哥,夏墨也要我邀你一起去,你可得一定要去啊。”林挽歌与林挽阳和顾南君二人说道。 “好,好。我一定去。”林挽阳顺着林挽歌的意应道。 “哥哥还记得夏墨吗?”林挽歌坏坏地笑着。 “那个爱穿一身小旗袍,一双细长的眼睛往上吊起来,很是厉害的小姑娘?”林挽阳眼珠直往右边打转,陷入了回忆里。 “是的呀,夏墨现在可比以前长得更好看了。你忘了,当年你外出求学离开虞城的时候,她可是一路跟着你到码头,哭着把自己绣着芍药的手绢送给你,还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你呢。”林挽歌笑笑。 “她那是还是个小孩子,不作数的。”林挽阳尴尬地笑着。 “哦,挽阳,在大学里你就受女孩子欢迎,现在让我知道你那么早就有女孩子想要和你私定终身了,你可真是桃花遍地开啊。”顾南君坏坏地笑着。 “南君,你也不正经。我将来是要桃李满天下的。”林挽阳说着瞪了一眼顾南君。顾南君见状收敛了坏笑。 太阳渐渐有些西斜,天色开始微沉,西园的厨房里送出了袅袅的炊烟…… 第四章:情敌登场 http://.biquxs.info/

第四章 夏日本是昼长夜短,夕阳却突然隐没了身子,还未等乌云集结,急促的雨点便从天降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潜入澄明的池水里掀起些波澜,打进墨绿的荷叶上聚集成水露,落在荷花上的形成股细流,敲在砖瓦上的飞溅了一地。 林挽歌三人被困于凉亭里许久,再生动有趣的话题也聊到了穷尽之处,疏但重的雨点却落个没完没了。林挽歌心生无趣,便想要离开:“哥哥,南君,我们就这样无遮无拦地跑回长廊去算了。” 林挽阳见四下再无人影可寻也只好答应:“好吧,那我们就回去吧,想来厨房也已经备好饭菜了。” 林挽歌微低着头,将双手举高,抱住了头,纤细的手指尽力伸到最直,想要将整个脑袋都掌于手中,保持着这个姿势飞快地踩过湿透了的青花石板。 忽然,身后跟来更加局促的脚步声,林挽歌不再觉得手背上有雨点打过,往外展的手臂碰触到了另一只手臂,林挽歌转过头去,仰视着身后的那个人。是顾南君,他摘了片很大的荷叶,用手高举着将它撑在林挽歌的头上。林挽歌会心一笑,干净的笑容像是一股清澈的泉水般旋转在她浅浅的酒窝里。 此时落在最后的顾挽阳微微一怔,顿了下身子才跟上前去。 踩过一级级石阶,躲进了长廊的屋檐底下,林挽歌将身子靠在木色的栏杆上,望着屋瓦上滚落下来的雨水,啪嗒啪嗒。此时,顾南君正把手里的荷叶扔进了草丛里,身上的西服也有些湿了。林挽歌将身子侧了过来,看见顾南君的刘海上沾上了雨水,走上前去将细嫩的手伸了出来,替他将刘海上的雨水抹去。顾南君露出的饱满额头使他的一张脸显得更加成熟了许多,烟雨朦胧,却也掩不了顾南君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 “挽歌,你真好看。”顾南君从未有那么近地看过林挽歌,他看见林挽歌的睫毛密密长长的,每一根都特别细致地卷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挽歌只是笑着,却不说话。两双极美的眼睛都射出光来,灼灼的两束光相遇且交融在了一起。 “我们……那个……我们……还是快些回正厅去吧。”一旁的林挽阳话语有些凌乱。 林挽歌与顾南君两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回过神来,于是三人一道穿过曲折的长廊回到了正厅。此是林家的晚宴也已经备好,并未有什么新奇的菜色,只是荷叶里包裹着的鸡肉有了股缠人的味道,林挽歌的眼色总是不自觉地搜索并碰触到顾南君,两人的筷尖也总会莫名其妙地碰到了一起。 林老爷似乎是嗅到了这股奇特的味道,笑着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挽歌和南君的口味一样,都只恋这荷叶里的一股清香。”顾南君慌忙解释道。 众人都只是一笑,稍稍缓解了一点尴尬。 “老爷。”门口的吴管家突然闯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不好,将左手掌微微一拱,挂在林老爷的耳旁嘀咕着什么。 林老爷的笑容转瞬之间就消散了,随即脸色一沉:“那南君贤侄八九月份的时候可一定得到我林家来尝尝王厨子做的糯米莲藕,有那么一股子藕断丝连的甜腻。” 顾南君一脸的不解:“林伯父这是……” “林少爷,韩冷韩小姐在外头吵嚷,说自己是您的女朋友,一定要进来见您,您认识韩小姐吗?”吴管家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众人静下来一听,大门口果然传来什么人在叫喧着的声音。 “韩冷,她怎么也跟来了?”顾南君喃喃道。 林挽歌眉头一蹙,生气地看着顾南君。 “打扰了,林伯父。韩小姐只是我和挽阳在大学时的同学,她是家里的独女,所以难免骄纵了些,南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到这里的。”顾南君有些歉疚,给林老爷赔了个礼。 “韩冷一直中意南君,可南君从来没把她放到心上。”林挽阳也在一旁解围。 “罢了,罢了,一个小姑娘家的,在外面也不安全,去把她迎进来吧。”林老爷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 顾南君赶忙跑了出去,一身醋意的林挽歌也跟了上去,她想去见识一下这个不知礼数的蛮横小姐。 微弱的灯笼光之间,走进来一个傲慢的小姐,手里拎着一只柳藤编制的箱子,身上像穿了件纱裙,裙摆正随着风在摆动,走近了一些看,脸虽扁平了些,皮相却很是出众,白皙的皮肤咕噜咕噜地像在冒着水,五官分布地很舒服,不浓烈但也不浅淡,脸部留白不多也不少,脸型极为流畅,一股子含蓄的韵味实在与她张扬的个性有些不相符,眼神里倒透着几分傲气,只是到了顾南君的身上便仅剩下了温柔的依赖。 林挽歌见了她咬了咬牙,嘴巴里一个个小肉球在唇齿间咕噜噜地不断起伏,心里想着,倒是个难缠的对手。 “南君,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李伟和我说你要先跟挽阳去他家,我连忙收拾了行李过来,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找到这里吗?你不要离开我了,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韩冷又恼又喜地在顾南君身边发脾气。 “韩冷你不要这样了,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孩的。”顾南君有些无奈。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只喜欢你,我喜欢你穿白大褂,我喜欢你拿手术刀,我喜欢闻你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你喝水,你吃饭,你睡觉的样子我都喜欢。”韩冷边说边直往顾南君的身上蹭。 韩冷走过林挽歌身旁的时候只是扫了她一眼,林挽歌却看着韩冷梳得很精细的鬈发出了神,林挽歌觉得这一头秀发让韩冷不自觉地带了些小俏皮。 一行人走入了正厅,在丫鬟的指引之下来到了偏厅。 林老爷从饭桌上站起身来:“韩小姐,我是林挽阳的父亲林德明,天色也不早了,韩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在林府用餐吧,晚些会让丫鬟带韩小姐去东园的客房住下。” “那韩冷就谢谢林老爷了。”韩冷一点也不羞怯地坐在了新添置的位子上。温热饭菜升腾起的白色的雾之间,林挽歌躲躲闪闪地看了韩冷很久。 …… 晚宴散去,丫鬟上前收拾了碗筷,林老爷早些回去休息了,两个丫鬟领着林挽歌一行人来到了东园的卧房。两个丫鬟各自带着顾南君和韩冷去往客房,林挽歌和林挽阳则是回了各自的房间。 “小姐,那个韩小姐人看起来挺活泼的,人长得也好看,就是脾气大了点,我要是男人我会喜欢的,南君少爷不喜欢,我想南君少爷一定是喜欢小姐这样温柔一点的。”流苏和林挽歌说道。 林挽歌心里不是滋味,也没说什么话,就匆匆回到了卧房。洗漱之后,她换上了一条无袖的白色纱裙,月光如水,和着橙红的的灯笼光倾泻在林挽歌的身上。她想起韩冷穿着的白色纱裙来,很不错的垂坠感,特别适合她,想来她的家庭也很不错吧。林挽歌边想着边转了转身子,摇动着的裙摆细细地将月光分叠开来。 “小姐,还不睡吗?”流苏在一旁说道。 “就睡了。”吱呀一声,流苏关上了卧房的门,林挽歌重重地躺在了床上,流溢的亮光不断地涌入她的眼眸:“顾南君,你可不能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第五章:与君别离 http://.biquxs.info/

第五章 林挽歌躺在竹席上辗转难眠,轻薄的丝绒被只有少部分微微地卷着她的双腿,绝大部分的被子则被堆起来挨在帷帐上。过了一阵子,林挽歌实在没有什么睡意,索性起了身,借着微弱的光亮摸索着来到橱柜前。 吱呀一声,林挽歌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灯笼,光影晃动之间,灯笼已经被点亮。 林挽歌提着灯笼,在幽深的长廊里前行,风声萧萧,树影飘摇,唯一盏灯笼温暖地绽放。哒哒哒哒,是拖鞋踩在青花石板上的声音,四下并非十分安静,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在深厚的暮色里蔓延着。 马上便要到林挽阳的屋子了,只见屋内的灯火还未熄灭,糊糊地抹在窗玻璃上,却描清楚了林挽歌的影子,林挽歌竖起耳朵一听,屋里竟传来争辩的声音。 是哥哥和南君,这么晚了他们怎么会吵起来呢?林挽歌心里边想着边要探头前去打开林挽阳的屋门,又觉自己此时穿得实在单薄了些,见着南君有些不好,于是作罢,又折回。 转到小院里,看见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着一缸白色的栀子花打转,于是凑上前去,浓郁的栀子花香阵阵袭来,林挽歌将手里的灯笼放下,不自觉地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将甜甜的花香贪婪地灌入身体里。 萤火虫这些个小东西,像是把心思都用在了招摇的光亮里,所以远不及其他飞虫一般敏锐,林挽歌只是将两手一扑,便有一只萤火虫困在了手掌心里,在手里扑腾着的萤火虫像是天空中流星散落下来的光火,拼命挣扎着不想要变成落寞的灰烬,再将双手放开,任由其游离在了周身的夜色里。 时间悄悄地流过,夜色已深,困意渐渐地爬上了林挽歌的双眸,晃晃悠悠地折转在蜿蜒的长廊里,终于,林挽歌又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躺在竹席上,轻易便呼呼睡去。 第二日清晨,林挽歌起得很早,流苏还未进门,就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倒腾起桌上的胭脂盒来。胭脂盒上包裹着精致的景泰蓝花卉,掐丝珐琅梅花纹的样式看上去极为清雅和古典,打开盒盖,由红蓝花磨制成的香粉粉质很是细腻。 “小姐,你已经起床了,那流苏马上便为你梳洗打扮。”流苏推开木门走了进来,看见林挽歌手里拿着胭脂盒,“南君少爷今早就要离开了,小姐是要把胭脂抹上再去码头送他吗?” “嗯,流苏,今天你就把我的麻花辫卷起来吧,我想看起来清爽些。”林挽歌有些害臊,依旧低着头摆弄着胭脂盒。 用清水将脸洗净之后,在脸上敷抹上雪花膏,细腻的香粉完美地契合了肌肤,使得林挽歌的脸颊白里透着些许红晕,艳而不俗,雅而有质。 林挽歌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绸缎罗裙,其上勾有织金的花绣,圆弧形的略带收腰的设计显得林挽歌的身量更为窈窕。天地虽还惺忪着睡眼,绿植上的露水却淌着流金的光耀,转角而过,顾南君与韩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冷,你回家去吧,我们不合适,再说你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也该担心了。”顾南君有些不耐烦却依旧克制着心中的恼火。 韩冷想要离顾南君近一些并时不时地将顾南君的手臂往自己的怀里拽:“南君,我喜欢你,你带我回家好不好?你带我回家嘛,我们去见爸爸,爸爸他会喜欢我的,我会做一个好媳妇,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你渴了我喂你喝水,你累了我给捶腿。南君,你带我走,好不好?” “你够了。”顾南君用力地挣脱开韩冷的手。 原只是一厢情愿却想获得两方喜欢,两个并不相配的人就这样在长廊里推推搡搡,看见林挽歌的身影,韩冷才勉强收敛了一些。 “挽歌,早啊。”顾南君红了脸,尴尬地笑着,想要说些解释的话来却一时说不出口。 “早啊,南君。”林挽歌只想早些离开,胡乱地寒暄着。 韩冷看着两人这样,又见林挽歌的嘴有些难过地往左边撇了一下,于是便不再作声。 四人一道前往正厅,此时林老爷、林挽阳还有林挽堂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众人用完早饭后顾南君便要告辞:“林伯父,南君已离家数年,这次来林伯父家拜访,想来爸爸在家中也盼我盼得心切,南君也实在是想快些见到爸爸,今日便要启程回家,来日若是有机会定会来府上好好玩个畅快。” “那南君回家也要替我向顾老爷问声好。”林老爷扶起正在作揖的顾南君,眼下投射出一道怜爱的光来。 林挽阳、林挽歌一行人将顾南君与韩冷送至码头,树木葱茏,白墙黑瓦之间的水道上一只只乌篷船正在来回穿梭着。 “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划船的老人家前来招揽生意。 “城东顾家,老人家只需将我和这位小姐送去舜耕码头便可。”顾南君站在岸边,虽是居高临下,话却是说得毕恭毕敬。 “好勒,少爷,小姐,就请上船吧。”船家滑动着双桨靠岸,澄明的湖水被挤出来几道流动着的波纹,两扇用竹编编织的半圆形定篷被漆得乌黑,在这之间摆了两排竹椅,大抵可以坐上三四五人。 顾南君将眼光转向林挽歌,凑近了说道:“挽歌,等我,我央我爸爸将我安排在城西的大药房里做事。” 林挽歌望着顾南君,刚才的满心不欢喜逐渐消散,她还想装作生气,脸颊上的酒窝却隐隐浮现,心里实在喜欢顾南君说的话,索性咧开了嘴一笑:“我等你回来。” 顾南君见林挽歌开心,才放心地转过身去上了船,晃晃悠悠地站稳,又将韩冷接到了船中。 “再见,南君。”林挽阳站在林挽歌身后挥着手臂。 “再见,挽阳,挽歌。”顾南君站起身来告别只留得韩冷一人一脸的落寞。 林挽歌并未开口说再见,告别的手也只是举到了脖颈之上,目送着顾南君逐渐变小变模糊的身影,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心间:“南君,我等你回来。”林挽歌将身体蹲下,将头埋在了交叉着的手臂里,夏季的暖风温柔地吹抚着她凌乱的鬈发,林挽歌不会说再见,因为她觉得再见也就是再也不见。 “挽歌,我们走吧,你忘了,今天还要去夏家的茶园呢。”林挽阳走上前去将林挽歌扶起。 林挽歌已哭红了眼,恍恍惚惚间跟着林挽阳回到了家中。 “挽歌,你回来了,听林伯父说你去码头送顾家少爷去了。”一个长得明媚的女子从正厅里跑了出来,是夏墨。夏墨虽只长林挽歌一岁,眉眼间却早已有了成熟的风韵,只见她眉眼的走势与众人不同,一双丹凤眼内勾外吊,延伸至太阳穴附近,一气呵成。闭合之间,光彩照人。在加上一个略带有攻势的鹰钩鼻,一张短且尖的嘴,整个人看上去极具吸引与魅惑力。 “夏墨,你来了。”林挽歌情绪已经平缓了,与夏墨打着招呼,“这是给你的手绢,上面是你喜欢的芍药,好看吗?” “真好看,我很喜欢。”夏墨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她手指甲上涂着耀眼的紫色指甲油,和一身裁剪得当,韵致十足的旗袍十分相称。 “夏小姐好。”林挽阳也礼貌地走上前去与夏墨打招呼。 “是林家哥哥吗?你可还记得我?”夏墨嘴角往上一扬,眼里流转出光来。 “记得,记得。”林挽阳看上去被那光彩炫得有些目晕。 第六章:茶庄游玩 http://.biquxs.info/

第六章 林府门前,马车已经备好,吃食和桌椅装了一车,赶马的是吴管家的儿子吴子扬:“小姐们,上车吧。” 林挽歌应声在车上坐好,一双细嫩的腿挂在外面来回地打着转。 夏墨却径直走向了前边正准备行车的林挽阳:“林家哥哥,载我吧。”说着便侧着身子跳到了洋车上,一身旗袍勾出一个迷人的身形,两只白皙纤柔的手臂有力地缠绕在了林挽阳的腰上。 撇下了城镇的人烟烦扰,迎面而来的是满眼苍翠欲滴的林木,山路虽颠簸倒也有趣,偶有鹧鸪在丛林中惊起叫啭。 夏墨随手便抓起山路上杂乱长着的狗尾巴草,一弯浅月般的绒毛挂在细长的草茎之上,碧绿又可爱,随着身边吹来的微风摇摇晃晃。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夏墨将一段诗经浅浅地吟诵在嘴边,又用双手在狗尾巴草的绒毛处打上一个结,直往林挽阳的脸上蹭。 林挽阳觉得脸上有些痒,余光瞥见朦朦胧胧的绿色花穗子,便将脸往边上一斜:“夏小姐,别闹了。” “林家哥哥,你还叫我夏小姐呢,我可不饶你,快叫我墨墨。”夏墨边说着边又将狗尾巴草往林挽阳脸上蹭。 “墨墨,墨墨。”林挽阳把控不住了车子连忙求饶。 “好啊,夏墨,你都不让我叫你墨墨呢。”坐在马车上的林挽歌有些嫉妒,鼓起两个腮帮子看着夏墨。 夏墨听到了声音将眼光往林挽歌身上一转:“好了挽歌,你也便叫我墨墨吧。” “墨墨,墨墨……”林挽歌索性在马车上叫唤个没完没了。 众人嬉笑之间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夏家茶庄。 “墨色茶庄,夏伯父可真是疼爱墨墨。”林挽阳已经下车,看见用樟树木支起的牌匾上用烫金的楷体写了墨色茶庄这四个字,还有两个红灯笼挂在下面随风摇摆。 “那是自然。”夏墨回应着林挽阳,本就上挑的眉眼像是要飞了出来。 烟云笼罩里,漫山遍野茶色青青,一个个戴着藏青色碎花头巾的采茶女在茶树间忙碌。用拇指顶住食指将三叶一心折下,清脆的采茶声在枝叶晃动间响起,再将一把把叶片丢于茶篓之中,采茶女们的背后悄悄地隆起一堆堆新鲜的绿色。 林挽歌三人走近了茶树丛,看见茶树底下冒着一朵朵圆圆的草叶,夹杂在一堆没有生气的枯叶之上,被压弯了的野花横七竖八地卧在其间。由于这一片茶树长了有五六十年,蜿蜒苍劲的根茎之上已经爬满了苔藓,破碎的残叶支离地挂在上面任由着雨打风吹。 “林家哥哥,你瞧,这片芯叶是个小开面,还很嫩呢,爸爸说因为修剪形式的不同这片茶叶闻起来会有股木质的香味,你闻闻。”夏墨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折下来的新茶递给林挽阳。 林挽阳爱茶,用鼻尖轻嗅:“不错,是有一股子枞味。” 此时,山间的云雾已散,远山如黛,沟壑环绕,天空蓝得透亮,白墙黑瓦的小屋隐匿在茶树丛之间,挑茶的男工头戴斗笠、身负扁担在林中走动着。 一旁的吴子扬也已经将带来的桌椅搭摆好,一把酒红色的阳伞悄悄地在万绿丛中绽放着,阳伞下边,支起来的桌子上仔细地铺了一层桌布,镂空的花样很是别致,一堆蔬果点心也已经备好。 “少爷,小姐,快过来吧,别让太阳晒红了脸。”吴子扬默默地从伞下退开走了出来。 “子扬,还没问你,你怎么回来了呢?”林挽阳想起来三年前爸爸已经还了吴子扬一个自由之身。 “子扬喜欢和少爷在一起,听爸爸说少爷已经回家了,子扬就放下乡下的活马上回来了,子扬还愿意伺候少爷。”吴子扬说着用右手摸了摸后脑勺,抓起了一把头发来。 “那好,那你以后还跟着我吧。”林挽阳朝吴子扬笑笑,走到了阳伞里面,再将身子靠在了躺椅之上。 林挽歌与夏墨则在桌子旁站着分食水果,林挽歌剥了个香蕉出来,咬断了,一节一节地往嘴里送,在口中搅碎了,甜腻之后余下一阵涩味,再咽下:“哥哥,你不吃些水果吗,还是来点点心什么的?” “嗯,挽歌,给我来个什锦蛋吧。”林挽阳说着便转过身将手伸了出来,接住了林挽歌递过来的什锦蛋,虾丁、笋丁、肉末、还有盐与蛋黄蛋清的味道交杂融合在了一起,鲜甜与爽脆在林挽阳的唇齿间缠绕,“王厨子做的什锦蛋当真是好吃。” “是吗?那待会我也得吃上几个。”夏墨正在剥着手里的紫色葡萄,布有纵横纹的透明果肉从果皮中间爆了开来,放入夏墨的嘴里立刻就被搅成了一股甘美的浆液。 稻香村的点心、临记洋行的饼饵还有各色蜜饯与糖果摆了满满一桌。 “诶,墨墨,你还和挽歌一个班吗?”林挽阳将头仰了起来,两个乌黑的眸子往上打着转。 “嗯,我还和挽歌一个班。”夏墨笑语盈盈。 “那感情好,说不定我还会成为你们的化学老师呢。”林挽阳笑笑,惬意地躺在椅子上。 “咦,我最讨厌化学了,不过如果是挽阳教我的话,我喜欢。快看,摇青了,挽歌,挽阳,我们过去看看吧。”夏墨撇了撇嘴,忽然看见制茶师出现,便唤林挽歌与林挽阳前往林中小屋去看茶师们摇青。 进入屋内,只见卷着些轻微红边的青叶已经吐香,一名名制茶师双手紧握着筛沿,使上了腕心的力量,左手配合着右手发力,回旋转动起腰上的筛子,绿色的茶叶片不断地在筛面上旋转跳动,伴随着频繁的摩擦与碰撞,细碎的茶末从筛眼里边抖落出来。 “挽歌,挽阳,你们也试试,来吧。”夏墨说着将两个盛有新茶的筛子塞给了林挽歌与林挽阳。 林挽歌与林挽阳学着茶师们的样子,笨拙地摇起手里的筛子,没想到这摇青看似简单,一旦上起手来,筛子里的新茶立马就不听话地散开飞甩出来,这让林挽歌与林挽阳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一旁的夏墨却乐了,走上前去,将双手伸展开来,按在林挽阳的手上,触到了手下另一双手凸起来的关节,两双手的温暖各自匀平,就这样用着相同的力道与巧劲一起摇摆律动,有那么好几次,夏墨的脸就快要贴到了林挽阳的脸上。林挽阳的脸颊红透了,整个人变得热乎乎的,配合着夏墨将筛子放低在了自己的腰上,此时,筛子里的茶叶已经可以稳稳当当地步入摇青的正轨。 林挽歌被冷落在了一旁,索性将筛子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小屋的地上,将两腿半伸开,双手很是自然地缠在膝盖的上面,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边又暗自想着:南君,你现在是到了哪里?那个韩冷有没有在旁边缠着你不放呢?你下次回来做医生,可别再让我看到韩冷了。 第七章:归家路上 http://.biquxs.info/

第七章 而此时的顾南君还在归家的路上,周围已杳无人烟,小小的乌篷船被连绵起伏、广阔无垠的芦苇荡紧紧地包裹着,干净的天空里飘着几朵浮云,阳光轻卷着绿波,从茂盛的杆叶之间疏漏了出来,又轻抚禾草,射在清澈的湖水上,波光粼粼。 坚韧的茎秆垂下蓬蓬的穗子,线形叶片生于其下,彼此之间疏密有致,在风影之中沙沙作响。顾南君听得痴醉,从湖里捞起一片漂浮着的芦叶,卷成了芦笛,在口中吹响,悠扬的笛声飘散在芦苇荡里,有雀鸟惊觉,啼声鸣和。 这是顾南君年少时便喜欢的玩意儿,在顾家,顾南君从小便只有孤身一人,母亲早逝,父亲又忙活着药材生意,直至十二岁那年,二娘唐婉秋到来,那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眉清目秀,身量纤纤,口中吴侬软语,唱得无数曼妙昆曲,指间灵活细巧,刺得一身绝美花绣,她教给顾南君一支支悠悠扬扬的芦笛歌曲,带给顾南君如娘亲一般的温暖疼爱。顾南君想,这次回家,他想要见的便只有二娘。 “南君,你吹得可真好听。”韩冷望着顾南君也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地坐在竹椅上。 “哪里,哪里,我二娘吹得那才叫好听呢。”顾南君将飘到年少时代的思绪收了回来。 不知不觉间小船开始将芦苇荡甩在了身后,愈来愈远,稀稀疏疏的烟火人家慢慢出现,前头的船家一俯一仰,穿过长桥洞中,终于抵达了舜耕码头。码头之上,顾家人早已在等候。 顾文昌顾老爷人长得有些高,约莫八尺,身材却瘦弱,脸又窄又长,两道剑眉之下瞳孔深邃,令人难以捉摸,鼻梁高挺,鼻翼又极其细窄精致,浓密的一字胡之下是两片不红也不淡的薄唇。身着藏青色对襟马褂,细致的盘扣被整理得一丝不苟,朴素淡雅的花绣错落有致,其间繁复细节令人叹为观止。 离林老爷最近的是身旁的二姨娘唐婉秋,尽管这些年来顾老爷与唐婉秋并无所出,且唐婉秋对顾老爷从来都是不冷不热,顾老爷却依旧对她疼爱有加,就连育有一双儿女的三姨娘姚媚也不能与之相比,都说母凭子贵,却也终究抵不了男子自个儿的一往情深。 二姨娘唐婉秋挽着一头偏分低盘发,眼皮上的斜刘海延展至耳后,一弯蓬松的曲线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唐婉秋温婉的气质。唐婉秋身处富贵,白嫩的肌肤还未有出现一丝褶皱,红唇饱满且富有弹性,一双杏眼顾盼生姿。身上穿的是一袭素色旗袍,质地爽嫩,光泽柔和,窝式元宝领称得一个天鹅颈更为修长,斜襟之上还挂着一串颜色与旗袍相近的流苏。 “爸爸,二娘,南君回来了。”顾南君提着自己与韩冷的行李,快步走向顾家人。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这次回来可就是不回去了呢。”顾老爷动了一下嘴角。 “孩子,快来,到二娘跟前来,让二娘看看,你都长成什么样了。”唐婉秋伸出双手将顾南君拉到自己的跟前,“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又俊俏了不少呢。” “南君离家数年,二娘过得可还好?”顾南君关切地打量着唐婉秋。 “有你爸爸在,自然不会委屈了我。”唐婉秋含笑,又将顾南君仔细瞧了个遍。 “呦,大少爷几年不见,竟有这等好本事,带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姐回来。”尖锐的嗓音从唐婉秋的身后传来,是三姨娘姚媚。 姚媚还只有二十五岁,只因父亲欠下顾家不少银两,顾老爷念家中子嗣单薄,又见其生得一副好皮囊,才将其收入房内抵债。此后姚媚摇身一变成了个富姨娘,整日与一些阔太太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倒也快活,闲暇之余,还不忘在顾老爷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顾老爷总见得她心烦也不愿睬她,又因为一双儿女只得将她好好地安置在府中。 姚媚还很年轻,只比顾南君年长四岁,梳的是斜刘海侧盘发,将刘海抿在额头左侧,所有的头发则拢在脖颈的后侧,眉黛青颦,两只比常人要大许多的眼睛妩媚生光,鼻根很高,鼻梁上端窄窄地隆起,鼻尖状似弯钩,向前突起,嘴角虽微翘,却并未给人带来多少的亲切感。 “哦,三姨娘别误会,她叫韩冷,只是南君的同学。”顾南君对着姚媚尴尬地笑笑。 “南淮,南栀,快,来拜见大哥。”姚媚将身后的两个怯生生的孩子给拽了出来。 南淮与南栀是一对双生子,哥哥南淮肤白,头发蓬松和婉,稀疏的刘海之下两弯浓密的眉毛若隐若现,鼻子软糯,小鹿一般的圆眼契合着婴儿肥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妹妹南栀与哥哥长得相似,只是梳着两只干净利落的马尾,额前并未有碎发。 两个孩子惹人怜爱,脆生生地叫着:“哥哥好。” 顾南君看着心里喜欢,低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顾伯伯好,二娘好,三娘好。”韩冷一改往日的娇纵,温柔懂事地向顾家长辈行礼问安。 “韩小姐是哪里人?”顾老爷问道。 “是上海人。”韩冷笑着看着顾老爷。 “韩小姐远道而来,你顾伯父一定让南君好好陪你领略这虞城山色啊。”顾老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有些小,脸颊处的皱纹显现。 “谢谢顾伯伯。”韩冷心里开心,一抹笑意在脸上浮动。 顾家一行人钻入早已备好了的两辆小轿车里,疾驰前往家中去。开出码头之后,一路上人影攒动,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闲碎语,卖艺人的说唱声,观戏人的喝彩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了一起,在耳边闹哄哄的打着架。顾南君与顾老爷、唐婉秋一车,韩冷则与姚媚和一对双生子一车,唐婉秋对顾南君一路的嘘寒问暖,另一头的姚媚则在殷切地打探着韩冷家中的财势。 “原来韩小姐是上海人啊,三娘可常听人说起上海是个好地方,花花世界,遍地的黄金,三娘要是再能年轻个几岁,也要去好好闯闯呢。”姚媚拿着手里的绢帕,搔首弄姿,“看韩小姐这身衣服华美别致,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是少见的稀罕物啊,不知道韩小姐家中是做些什么的呢?” “三娘谬赞了,韩冷的裙子蛮普通的,韩冷家中也只是经营了一个小小的船行而已。”韩冷不喜欢眼前这个妖媚的女子,有些敷衍地答着她的话。 “原来是开船行的啊,那可了不得了,我看韩小姐与我们这些乡间来的粗俗女子就是不一样呢。”姚媚笑得妖娆,若面前是个男子必定勾其魂魄,“我看看呢,韩小姐怕不是喜欢我们家的南君,才愿意跟过来,到我们这种穷地方受罪呢。” “没有的事,三娘别胡说。”韩冷面露不悦,不想再与姚媚说话。 姚媚眼尖,也不想自讨没趣,便闭上了嘴巴,心里想着:好一个自视甚高的大小姐,要是嫁给了顾南君,这还得了,有那么大的财势称着,老爷还会瞧得上我们家南淮吗?我可不能让顾南君那小子捡了个那么大的便宜。 旁边一对双生子只觉得哥哥带回来的女子生得俏丽,心里欢喜,都爬在韩冷的身上左摸摸右蹭蹭,只见南栀一只肉肉的小手抓着韩冷的纱裙不放:“娘,南栀也想穿这么好的裙子。” “哟,南栀,快下来,快放下韩小姐的裙子,可别摸坏了,摸坏了衣裳,你们这不受宠的亲娘可赔不起的。”姚媚尖着嗓子。 在韩冷听来,姚媚说话的时候倒像是在唱戏,心里想着:这样忸怩作态的女子,顾老爷是怎么看上的呢?想想倒也好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虽生得一张无比娇媚的容颜却做着如此粗鄙的言行又不免觉得可惜。一对双生子倒是生得天真可爱,眼里看着心里喜欢:“姐姐不怕南栀弄坏姐姐的裙子,下次姐姐再来看南栀的时候,就给南栀带上和姐姐一样好看的小裙子,南栀想不想要呢?” “想要,想要,南栀想要,哥哥带来的仙女姐姐可真好。”南栀的笑容融化在了肉肉的酒窝里,甜得有些腻人。 韩冷看着南栀却想起了林家小姐林挽歌,也是有这么一对好看的酒窝,浅浅地挂在脸颊上很是好看,冰肌玉骨的,我见犹怜,自己若是个男孩子大概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吧,她和南君又从小就认识,这样想来,她不该怪南君的。可转眼又觉得自己长得也不比她林挽歌差在哪里,在大学里有那么多的男孩子跟在屁股后面追着自己,自己却只想和南君一人相好,那南君竟也不珍惜我这么个大美人,哼,我韩冷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没失过手呢。 片刻之间,司机已将车子开到了顾府门前:“到咧,老爷,回家了。” 顾老爷微眯着的眼睛渐渐睁了开来,瞧见自己家的府门,微顿了顿:“到家了,都下车吧,婉秋啊,待会子去叫下人帮忙收拾收拾给韩小姐准备的客房,可不能委屈了人家韩小姐。” “好嘞,老爷,婉秋不会委屈了这么个可心的大美人呢。”唐婉秋边说着边看了顾南君一眼。 第八章:暂居顾府 http://.biquxs.info/

第八章 顾家府门好生气派,仰头望去,层层叠叠的乌黑色飞檐翘角颇有向上攀飞之势,灰石壁雕之间,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两串大红灯笼垂于门梁双侧,一扇胡桃木门金铺屈曲,又有白色矮墙环护左右,白墙之后则是茂密葱茏的树木各自争荣。 进入府门,有奇藤异草环绕,各类罕见怪石点缀其间,曲折的游廊蜿蜒于绿植之上,后又有凉亭小楼掩映其中。榆木门窗被满目棱形花色填满,里头的灯笼极好,由彩色玻璃镶嵌,其上画有古色古香的人物景色,上下两层,总共有八只飞角,每只飞角之下都挂着编制极为巧妙的红色流苏。正厅之中,一盏铁艺吊灯雍容华贵,雕刻精美的木桌木椅排列齐整,各种精致的花瓶更是随处可见。 主人家与客人各自坐好,仆人们则恭敬地站着伺候左右。顾老爷茗了一口手里的茶水:“南君啊,你这次毕业回来,想要去哪家大药房里做事呢?” “儿子想去城东大药房做事。”顾南君满心期待,眼里放出灼灼的光华,望着上头端坐着的顾老爷。 “那城东大药房离家有些远了,你去了那里做事,我这里倒是没什么,只怕你二娘想你想得辛苦。”顾老爷说完心疼地看着唐婉秋,满目柔情。 “只是儿子与城东林家的大少爷林挽阳玩得极好,所以才想去城东大药房里做事,若是二娘想我了,我就勤回来看看。”顾南君垂着眼皮,心里为难了一会儿,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却终究还是没有胆量提起林挽歌来。 “老爷,你就让南君去吧。”唐婉秋插了句话。 “罢了,罢了,你爱去就去吧。”顾老爷只得随了顾南君的意。 众人即刻散去,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唐婉秋带着韩冷前往为其准备的客房,穿过曲折的游廊,拐进了深深的庭院,一处清雅的小楼敞开了屋门,其间繁忙的丫鬟、长工正在收拾房间,搬运铺褥杂物,想来这就是为韩冷准备的客房吧。 唐婉秋领着韩冷进入了屋内,两人坐在了小茶几旁边,唐婉秋由于常年醉心于刺绣,落下了颈肩疼痛的病根:“二娘没事就爱刺绣打发打发闲散时间,现在倒好,绣坏身子了,这脖颈子后头老是酸疼,连这右手臂也连带着隐隐作痛了,诶。” 韩冷在大学里本就学的是中医,对项痹病也精通个一二:“二娘,韩冷读书的时候学过怎么治这个病,二娘坐好了,我替二娘做个推拿,好让二娘放松放松,把经络疏通了,自然可以减少些疼痛。” “哦?是吗?看不出来像韩小姐这样文弱的小姐还会治病呢,那二娘就让韩小姐试试吧。”唐婉秋将身子坐端正了。 只见韩冷用拇指腹中在风池线上摁下,力度适中地做着按揉,转到风府线上时,按揉速度变快许多,一边又伴随着缓慢的移动:“二娘,韩冷这一指法便能疏通您颈部上的血脉经络了,您觉得我按揉的力度怎么样呢?” “好极了,我觉得很舒服呢。”唐婉秋应着韩冷。 韩冷听完换左手在左侧风池线上做揉和弹拨的手法,听到了唐婉秋颈部传来的咯噔咯噔的声响,韩冷不自觉地说道:“二娘,您的颈部可真是僵硬啊,您以后还是少做些绣活比较好呢,以后您若是在屋里闷了就叫上南君,陪您一道去逛逛街,打发打发时间就是了。” “好嘞,韩小姐,我都听你的就是了,我以后呢,还要叫上你,同我和南君一块儿逛街。”唐婉秋喜笑盈腮。 韩冷边听着边又用上了整个手掌拿捏颈部,捏完了颈部再用手掌揉捏肩部,左右弹拨以放松颈背上的筋结。推完颈背以后用双掌将唐婉秋的脸捧牵摇动起来,想要调节其颈部间的关节错缝,过不了多久又缓缓地将脸放下,再在风池穴、太阳穴、肩井穴、天宗穴、百会穴、头维穴、印堂穴等各个相关穴位上做以点穴之法,最后又用手牵抖唐婉秋酸痛的右手臂,在大幅度的摇动之间,唐婉秋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后韩冷又在唐婉秋颈肩做上几番重复的揉捏推按,辅以手掌轻拍直至推拿结束。 “二娘我看今日有些不怎么方便,二娘若是明日得空就来韩冷屋里,我再帮您做个针灸,做针灸也可大大舒缓您的病症呢。”韩冷笑容可掬,想要尽力讨好眼前这个受宠的二姨娘。 “韩小姐,你快和我一同坐下。”唐婉秋觉得身子大好,将韩冷白嫩的双手握在了手里,慈爱地看着韩冷,“韩小姐,你快和我说说,你和我们家南君是不是一对儿呢?我瞧着你们俩还真是挺般配的呢,可怜我们家南君,从小就没了亲娘,在这顾府里,他只与我一个人亲近,我知道,那孩子是绝不会轻易将女孩子带回家里来的。” 韩冷见着眼前这个女子,朱唇榴齿,螓首蛾眉,气质难得的清雅,待人实在是温婉亲人,又想起南君确实对这二娘十分地亲近和依赖,于是便说出了自己掏心窝子的话来,并且做起预哭之势:“二娘真觉得我与南君般配吗?其实我心里是十分喜欢南君的,只是南君却不曾心悦于我,而如今我想他的心魄怕早已被那林家的大小姐林挽歌给勾了去,韩冷就算是把自己的心挖给了南君,南君也不会受下的,韩冷也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才厚着脸皮跟着南君过来的,只怕南君过几日就会将我赶回上海家中去。” 唐婉秋有些心疼韩冷,情绪激动了起来,安慰韩冷道:“韩小姐别哭,二娘打见你第一面时就觉得你与我投缘,我见着韩小姐心里喜欢,我管他什么林小姐还是吴小姐,我都瞧不上,我只认你韩小姐一人做我顾家的媳妇,你放心,二娘一定帮你得到我们家南君的心。你且放心住下,好好地和我们家南君处着。我还就不信了,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身边,南君还会忘不了林家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那韩冷就在此谢谢二娘的照拂了。二娘也不必如此生分,以后就叫我韩冷便好。”韩冷听到看起来柔弱的唐婉秋竟为了自己的委屈有些失态,感觉心里一暖,对唐婉秋又亲近了几分。 “好,好,以后二娘就叫你韩冷了,韩冷你看哪,觉得这屋里还缺件什么,就和二娘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二娘都会替你添置,一定得让你在顾家过得舒心。”唐婉秋环顾四周,又将眼神落在韩冷身上,想看看韩冷此时的反应。 “不必了,二娘,韩冷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大小姐,屋里这些个物件足够让我过得舒坦了。”韩冷像是个优秀的演员,只是换了个场景便可将满身的娇纵之气尽数收敛掩藏起来。 唐婉秋见韩冷没有富贵小姐的娇气,心里面很是满意:“那就好,二娘先走了,你先收拾收拾自己带来的行李,等会儿二娘再来叫你一同吃饭。” “好咧,二娘,你自个忙活事去吧,韩冷能将一切都打理好的。”韩冷言笑嘻怡,心里笃定自己必讨了唐婉秋的欢心。 唐婉秋离去之后,韩冷将行李箱侧放在了地上,随后便打了开来,里面除了几套需要换洗的衣物、一些必要的金银细软之外还有一套针灸针,这一套针灸针是韩冷在大学辩论会上获胜所得到的奖品,就是在那场辩论会上,韩冷遇见了顾南君,从此以后那个清清瘦瘦、器宇不凡的翩翩少年便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一切好像还没有过去多久似的,她仍旧记得那个少年沉着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说着西医要强于中医的画面。回想到这里,韩冷哑然一笑,将如今的酸楚通通忘了个干净。 “韩小姐,您自个儿在那里笑什么呢?”忙完事的丫鬟上前询问,自是心里也有了一份猜测与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从前发生的好笑事而已。”韩冷红了脸,只能不高明地掩饰了过去。 “小姐高兴就好,奴婢已将韩小姐的屋子收拾好了,韩小姐你看,可还满意?”丫鬟又问道。 “满意,满意,你忙活久了,快去歇息歇息吧。”韩冷宛然一笑。 “那女婢就告退了。”丫鬟向韩冷请示。 “好。”韩冷打发了丫鬟后一个人自在了不少,开始在屋子里转悠。 小屋里边布置得极为简单舒适,一切也已收拾妥当,地上铺的青花石板十分平整,木色的床、柜子、架子什么的也一应俱全,席子干净素雅,丫鬟还特意为韩冷准备了洗脸水,小巧的铜盆里边正漂着几片柔软的花瓣。一扇雕花木窗被一只叉竿轻轻地支起,有阳光在窗缝里面不断地试探着,想要进入,一盆长势极好的太阳花夺人眼球,娇嫩的花瓣簇拥着金色的花蕊,一团又一团地躺在细小的浅色叶片上。 小屋外边正弥漫着夏日的暑气,虞城的天空清透明亮,离地面很近,高耸的树木直指云霄,满树繁盛的枝叶正随风摇曳。 第九章:初识顾府 http://.biquxs.info/

第九章 “韩冷,你可都收拾妥当了吗?走,和二娘一起去正厅吃个便饭。”唐婉秋从圆弧形拱门里头拐出了身子,后边还跟了个十分清秀的小丫鬟。 “诶,都好了,二娘,我这就出来了。”韩冷站起身来,连忙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路的风尘已使得发梢显得有些油腻,韩冷想着晚些了再洗个头发,随即掩了屋门便向唐婉秋走去。 小院里铺的是平滑的乱石,不规则的石块之间有杂草从里面生长出来,踩在上面,时而松软,时而又坚硬,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还没有过去多久,韩冷就瞧见唐婉秋的耳垂下面多出了一对剔透圆润的珍珠耳坠来,那对珠子成色极好,状似梨形,色泽柔和,一摇一晃之间衬得唐婉秋如凝脂一般的皮肤更加光洁细腻。 “韩冷,你可否吃过我们这里的小食?”唐婉秋冁然而笑,看着韩冷两双垂下来的粉嫩眼皮子入了迷,“都说三姨娘的眼睛生得媚,我瞧着我们家韩冷的这双眼睛生得更加勾人心魄哪。” “二娘快别开玩笑了,韩冷哪有三姨娘长得那么标志。”韩冷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虞城小食韩冷倒是吃过的,在林家的时候见识过他们家厨子的好手艺。” “哦?那韩冷偏好哪样小食呢?”唐婉秋饶有兴致地又问道。 “韩冷记得有一道豆腐做得极好,外面酥脆,里边鲜滑,豆腐上头像是淋了一层肉汁上去,嗯,还撒了一把葱花呢,初时味道闻起来有些怪臭的,这仔细一闻呢,臭味里头还透着点香味,后来也就越吃越香了。”韩冷将那道在林府吃到的美食描述得有色有味。 “哦,咱韩冷味可真尖呢,那可是虞城出了名的小食,叫做臭豆腐,想必我们家的厨子也是准备了的,待会子呢,还会上来一道年糕螃蟹,你看到了可得多吃一些,那年糕是我们家厨子特地从老家梁湖带来的水磨年糕,那梁湖的水磨年糕糯得很,是用着做豆腐的法子做成的,用那法子做出来的年糕又光滑又细嫩,嚼在嘴里柔软极了。”唐婉秋莞尔而笑,和韩冷走得更近了一些。 顾家府里,可坐下休憩的小亭子一处接着一处,看得韩冷眼花缭乱,树林洞石之间,汩汩的泉水潺潺不息,淌在溜滑的青苔之上,映照出蓝得刺眼的天空。幽深的游廊里,轻薄的帷帐被吹来的热风翻动着,一只金属丝制的腰形樊笼里,红嘴绿毛的鹦哥不知疲倦地仿着人声啼叫,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 韩冷仰着头,听了鹦哥的啼叫,盈盈欲笑:“这鹦哥可真有灵气。” “哪里是这鹦哥灵气,是我们家南君有心,在这鹦哥才刚长齐毛之时就抓了来,把舌尖修剔成了圆形,日日清早就在安静环境里教着这句诗,又一天好几餐精心养着,才成就了如今这个好模样。”唐婉秋说着,眼里流转出光来。 韩冷破颜微笑,将一只手勾在光润的笼网上,她心里想着,或许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年少时的南君也像她如今这样用手勾住过这个樊笼。那笼里的鹦哥见有了生人上来,将脖子往后缩了缩,又左右微摆摆,最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扑腾着翅膀乱窜。 韩冷见了,止不住地笑:“这鹦哥好生有趣呢。” “韩冷,我们走吧,得空了再来看这只鸟。”唐婉秋上前将韩冷喊了下来,“二娘与你说,南君爱吃后厨做的绍虾球,待会子在桌上,你就勤把那烧虾球夹与南君,南君准保会高兴,二娘还和丫鬟说好了,就把烧虾球放在你桌边上。” “二娘待韩冷可真好,韩冷就在这儿谢过二娘了。”韩冷眼笑眉飞,肚子里揣满了少女情怀。 进入正厅,粉彩花鸟屏风之后,众人已各自坐好准备开席,红木三狮圆桌之内嵌有一块黑色流纹的白色大理石石面,桌石之上摆了些爽口的凉菜,盐水毛豆沥去了水分,饱满又鲜嫩;虾子拌茭白,淡红与嫩白相间,酥脆且鲜美;蒜泥白肉,包卷得赏心悦目,蒜味浓厚,肉质嫩滑…… “二姐这是来晚了呢,怕是这上海来的阔小姐拖住了您的腿吧。”姚媚在饭桌上也不忘冷嘲热讽一番,厚重的发髻之上又多出了几支华美的发钗与簪子。 “三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是二姐自个儿爱美,看得韩小姐这头鬈发心里喜欢得很,非得缠着韩小姐问问,她这头鬈发是怎么卷出来的。”唐婉秋巧妙地将姚媚嘴上的刀子接了过来。 “哦,那二姐是问出些什么来了?”姚媚用眼睛瞟了一眼韩冷。 “怎么,三妹也喜欢鬈发了吗,这么好看的样式,自是上海大师傅的手艺,你我啊,是羡慕不来的。”唐婉秋回了姚媚一句。 姚媚听到后也不做声,夹了颗蜜枣在嘴里嚼着。 入席之后,那盘绍虾球果真就摆在了韩冷的面前,韩冷与顾南君隔得不远也不近,顾南君要夹那烧虾球需得站起身来,韩冷也尝了尝绍虾球,被炸得金黄的蛋丝酥脆油润,中间的虾仁又鲜嫩可口,再蘸取盘子中央的甜面酱取食,味道绝美。席间,夹与顾南君的绍虾球,顾南君也都全部受下,韩冷心里喜不自胜。 席散后,韩冷辞了顾南君与唐婉秋便往自己的住处去,唐婉秋遣了一个机灵的贴身丫头跟着,一是怕韩冷迷了路,二是顺便就照顾着韩冷这几日的饮食起居。 “你叫什么呢?”韩冷问道。 “奴婢流云。”这丫鬟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额前留的是厚重齐整的刘海,刘海两侧,两股卷成团的麻花辫使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稚嫩与可爱,皮肤生得白净,五官也周正,分布在脸上的位置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流云,待会子伺候我洗头吧。”韩冷把眼睛垂下,温柔地看着流云。 “好咧,韩小姐。”流云正抬着头,乖巧地看着韩冷。 待走到住处之时,铜盆里的花瓣早已萎蔫了,被折碰得厉害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比原色更深一些的纹痕。有的向上凸起,一股脑儿地扎在水里面;有的向下凹进去,盛了半瓢清水漂着;有的已经破碎,沉沉浮浮地打着滚。 “韩小姐,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且去接桶干净的水来,对了,韩小姐是喜欢用皂角洗头还是喜欢用茶麸洗头呢?”流云已提了个木桶走出了屋门,又转过身来问韩冷。 “茶麸,那味道特别,我很喜欢。”韩冷粉面含春,朝着外头的流云笑了一笑。 “好咧,待会儿我就带一块茶麸回来给韩小姐洗头。” 流云走后,韩冷将屋里的竹椅与木凳给搬了出来,放在小院里,外头太阳足,暖些,头发也容易干些。坐在竹椅上,把绑好的鬈发散了开来,轻轻地挽在双耳后面,手里头攥着拿下来的银鎏金发钗,发钗上嵌有一粒粒星点子一样的蓝色宝石,妈妈说,蓝色温柔,她希望韩冷以后可以学着恬静娴熟一些,那样才讨人喜欢。 待流云回来的时候,韩冷才站起身来,将头发散在了清水里,上头有流云用竹木筒倾倒下一帘帘水幕,淋湿了头发,用茶麸块擦洗,擦出了许多白色泡沫后,再用清水洗净,擦干了一些,就晒在太阳里。地上的砖石湿了一大块,洗下来水就沿着长满青草的细缝流下去扩散了开来。 头发上散了股淡淡的茶籽香味,韩冷觉得太阳微强了些,将椅子挪进了树影里,抬眼望去,树叶乌压压的一片,枝干显得尤其黑,苍劲有力地延展出一条条磅礴的曲线,风吹来之时,树叶相互间就磨蹭着簌簌作响。 “流云啊,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韩冷被流云看得有些难为情。 “流云看韩小姐长得美,所以就想一直看着。哦,对了,后厨今儿个做了绿豆汤解暑,韩小姐爱吃吗?”流云被说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挑食,你去吧,去盛一碗来也好。”韩冷边说着边手里把弄着长到腰间的头发,还润了些水在,需得多晒晒。 流云走后,韩冷起了身子,在院里转着,院里的树已经有些年头了,剥落下了老旧的树皮,树干之上还被些什么人刻过一列小字,刻字的时间怕也长了,看不大清楚到底写了什么,韩冷只知道刻字的人那时大概还是个小孩,字刻得低,只高到自己腰上一点点的位置而已。 流云送过来的绿豆汤很稠厚,汤色碧绿清澈,还掺了些百合在里面,盛在手绘的青花葵斗陶碗里,用粉彩勺子舀起来,入口香甜,嚼在嘴里又软腻,时不时地还有些百合的清苦味夹在里面化开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韩冷吃完饭后在院子里踱了一会儿小步,想到南君一直都没来院里看看自己,不免觉得有些落寞,走近屋里,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一间小小的屋子被照得亮堂堂的,窗台之上太阳花的影子静静地投在了桌面上。 “小姐是要睡下了吗?那流云就先走了。”流云在门里探着脑袋,问韩冷。 韩冷仰着头,望着流云说道:“就睡下了,你先去吧。”吱呀一声,阻下了几道如水月光。 第十章:东湖之旅 http://.biquxs.info/

第十章 想着远方的父母一定在家中惦念着自己,韩冷将命流云取来的信纸在桌上仔细地铺好,笔影横斜之间,写下了一封书信想要寄往上海家中去。 亲爱的爸爸、妈妈: 不知道你们近来过得如何,爸爸有没有因为船行的生意繁忙,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妈妈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胃,少喝些浓茶与咖啡,多食一些新鲜的果蔬,一日三餐一定不能落下,尽量要做到少吃多餐,这样对胃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希望你们原谅女儿这次的莽撞的外出,我现在人在虞城顾家住着,我很喜欢顾家的大少爷南君,南君我与你们是说过的,他的医术极好,以后要留在虞城做医生。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南君也是一样,他如今虽然是不喜欢我的,但我还愿意在这虞城里住着,陪着他,总有一天,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再带他到上海来看你们,我们以后会结婚的,还要生一大堆的孩子。 对了,顾家的二姨娘很喜欢我,我在顾家过得很舒心,你们不必为我担忧,以后想要给我写信的话就将信寄往这个地址,当然别忘了给我寄钱。 最后,祝你们事事顺心。 你们的女儿 韩冷 末尾一笔的那画点写得十分用力,渗出了许多墨水来,折好塞进备好的牛皮信封里,熄了桌上的煤油灯,很快,韩冷就撇了外面的重重蝉鸣,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日出美得就像是一幅油画,阳光轻快了脚步,抚醒了韩冷惺忪的睡眼。韩冷收拾干净后穿上了一条杏色短裙,这条短裙领口的三粒盘扣之间刺有精美的花藤,花叶交错着缠生,配色十分温暖与和谐,宽松的泡泡袖让裙子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裙摆只垂到韩冷的膝盖上一点,腰间的带子勾出了一个极其纤细柔软的腰肢来。用双手轻轻地将两缕头发往后卷起,简单地盘在后面,再用发钗固定住,背后散下来的浓密发丝扬起了一股股迷人的风韵。 打开屋门,阳光飘在了裙摆上随风闪动,听到院外,流云与其他的丫鬟嬉戏打闹着的声音,韩冷循着声响走了过去,最后靠在了拱门上,招了招手:“流云,快过来。” 流云见韩冷已经起了,忙回了熟络的小姐妹,手里端着为韩冷准备好的早饭,一路小跑:“诶,韩小姐,我就来了。” 粉彩竹节碗里盛的是一碗银耳莲子羹,一旁的小碟子上配了两根酥脆金黄的油条。 “韩小姐,二姨娘说了,待会儿就来韩小姐房里扎针。”流云微俯着身子,向韩冷传话。 “嗯,知道了。”韩冷点了点头。 待到唐婉秋到来的时候,韩冷已备好了针灸针,让唐婉秋舒服地坐下,从花梨木藏针筒中抖出几根一寸长的针来,针柄上由黄铜呈螺旋状一般精细缠着,在火上过了几遍这才算消完了毒。左手扶持在唐婉秋白嫩的肌肤上,右手则捻转快速地刺入颈椎后部的夹脊穴,风池穴以及手部的一些颈椎穴位。在唐婉秋闭目养神之际,韩冷顺便将换下来的衣物交给了流云:“流云,去吧。” 约莫过去一刻半钟,便将各个穴位上的银针撤了下来:“二娘觉得轻松许多了吗?” “舒服多了,气也顺畅了不少。我明日还再来,可要麻烦韩冷了。”唐婉秋舒眉展目:“在屋里闷了吧,和我一道去东湖玩玩,南君也会去。” “好咧,二娘。”韩冷正把银针烤在火上消毒,又过了几遍火以后才重新收进了花梨木藏针筒中。 在府门前与南君碰面,南君已换下了白色西服,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长款马褂,立领配合着暗扣心裁别出,简单但却立体有型。 唐婉秋加紧了步子:“南君,我们来了,把你等坏了吧。” “二娘慢些走,南君也才是刚到。”顾南君迎了上来。 门前已备下了的洋车将顾南君三人送往东湖游玩。 东湖位于热闹的集市背后,依着高耸清秀的诸葛山而生,通体雪色的白鹭正迈着敏捷的步子在浅滩边捕捉鱼虫,看似巍峨的假山之上,精雕细刻的亭子依崖而立,掩映在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林树之间。 悠然地坐在游船上看着眼前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韩冷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在了周身的灿烂阳光里。游船上,一个未照明的纸灯笼指引前路,挂着的布帘子是喜庆的红色,中间轻巧的竹帘被微微卷起,每一帘都垂下来一个手工编织的挂坠。游船中央,矮且结实的小竹桌上,几盏温热的茶正摆弄着一阵阵白色的烟雾,船家一直摇动着船橹,划破了湖面,歌声妙欸乃。 “韩冷啊,你在上海可能看见如此的景致?”唐婉秋首先打破了三人之间死一般的沉寂。 东湖的景致令韩冷娱心悦目:“上海繁华又洋派,黄埔江里的水看起来浑灰,不断奔涌着冒着白沫子,不似这东湖,清净又雅致,韩冷看了很喜欢。” “这东湖水是咱们家南君自小就看惯了的,也是自小就乐而不厌的,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是韩冷的话,我知道,是一定也会喜欢的。”唐婉秋说着将眼神落在了顾南君的身上。 “二娘,儿子上学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说的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令人神往向之,让人为之辗转反侧的。韩冷,你觉得对吗?”顾南君不愿意顺遂唐婉秋与韩冷的心意。 韩冷笑笑:“哦,韩冷倒是没听过这句话,南君素日耳闻目睹的都是些什么怪理。” 话正说着,游船已经靠岸,顾南君如释重负,第一个就起了身直奔集市去。市集里头,卖伞的小铺子上倒挂着数十把纸伞,有闭合着的,有半开着的,也有全部展开着的,竹制的伞架与伞柄牢固,伞面上又描有清新淡雅的花鸟鱼虫。 “少爷,要买把纸伞吗?”卖伞的姑娘梳着一根粗长的麻花辫子,柳眉心眼,宛如纸伞画中来。 “不了,我就看看。”顾南君说着迈开了步子,转到了一旁卖脸谱的铺子上,唐婉秋与韩冷从后头赶了上来。 顾南君从货车上摘取了一个孙行者的脸谱,底色为白,其上绘有流畅锋利的浅蓝色条纹,口鼻眼周围填着心形的红色,挂在脸上威武又顽皮。又摘了个眉眼上挑,唇如激丹的倒元宝脸谱,替韩冷挂上,嘴里念着:“得,师父,你面前这个女子,莫当做个好人,她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哩!” 韩冷耳里听着,心里也是恼了,摘下面具,离了南君,扎进了人堆里。 唐婉秋怒目相视:“南君,你是吃错药了吗?好生活在西厢记里边唱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快去给我把韩冷给追回来!” 顾南君只得垂了脑袋去寻韩冷。 “韩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这些个伤你的话了。”顾南君一把抓住韩冷细嫩的手臂,怕她再逃了去,“谢谢你替我二娘治那项痹病,我二娘心里喜欢你,现在也只有你能哄得了我二娘,快随我回去吧。” “二娘,二娘,顾南君,要是没有二娘,你怕不是都不会正眼瞧上我韩冷一眼,是我韩冷自不量力,不必你如此说话来糟践我。”韩冷说着泪如雨下,整张脸滚烫,热得发红,从背后吹来的发丝被泪水黏在了下颚上,“你放开我,让我走。” 唐婉秋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韩冷的手臂,挂在耳垂上的一对冰种翡翠耳坠子一阵阵地发着抖:“韩冷,你别走,是我们家南君不对,我回去一定好生斥责他,看在二娘的面子上,你就留下来吧。” 韩冷听了,这才转而心平气和,随了唐婉秋回去。 “快擦擦脸上的泪,脏了脸可就不好看了。”唐婉秋将怀中的手绢拿了出来,替韩冷抹干净了泪水,只剩得两弯长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黏糊在一起。 “二娘还得去买一盒玉容膏,二娘见你也没带些什么粉黛脂香,一同随我去挑一些买回去,虞城虽较上海偏远了些,护肤用的雪花膏、玫瑰粉、养发的生发油和洁齿的牙粉还都是有的,可别辜负了我们韩冷这张如花美颜。”二娘心疼地看着韩冷。 善言暖于布帛,韩冷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顾南君讪讪地跟在两人后面,干起了小厮的活来。虞城的洋货店里挂满了装裱精美的西洋画,一座座钟表整齐地摆动着指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像喇叭花一样绽开的留声机,纹了一声漂亮的花脉,正温柔地放着黎明晖的歌《毛毛雨》, 毛毛雨下个不停 微微风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哎哟哟柳青青 小亲亲不要你的金 小亲亲不要你的银 奴奴呀只要你的心 哎哟哟你的心 简单又坦荡的歌词配合着浓重的传统戏曲唱腔与张力十足的铜管合奏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声动梁尘,不绝于耳。 “是顾太太来了,里边请,今儿个要才买些什么货呢?”掌柜的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听朱管家说你们店里新进了玉容膏,我特地过来瞧瞧,还有这位韩小姐也要买一些粉黛脂香,韩小姐可是从上海来的,你可不要那些次等货来糊弄她哦。”唐婉秋笑道。 第十一章:食在醉仙 http://.biquxs.info/

第十一章 “那是自然,小店向来都是诚信经营,可没有那些个次等货来糊弄顾客。”掌柜的赔笑着,将唐婉秋与韩冷引到了化妆品的柜台上。 柜台上售有不少的化妆品,其中也不乏一些知名的舶来品,新进来的玉容膏被放在最为显眼的位置,陶瓷制成的白净瓶躺在由红丝带堆簇而成的花团上,其上绘有些简单又生动的花鸟,微黄色的乳液中间轻凹成一个温柔的小缺处,小缺处里闪着一股动人的光芒。 “顾太太您瞧,这便是本店新进来的玉容膏,在滋润皮肤的同时还能够给您带来美白的功效,现在这玉容膏可是许多上海美人们追捧和喜欢的美容宝贝呢,用在您脸上是绝对不会错的。”掌柜的在一旁热情又周到。 “掌柜的这么极力推荐,我自是信的,就把它包起来吧。”唐婉秋边说着边将身子转了过来望向韩冷,“韩冷,挑些自己喜欢的,算在二娘的账上。” “那就谢谢二娘了。”韩冷笑着,择了一块洗面的力士香皂、一盒润肤的雪花膏还有一瓶焦黄色的烫发油,其余的也不再好意思多要。 这些个化妆品全包在精致的小盒里,缠着彩色的花带子由跟在后面的顾南君拿着,转出了洋货店,唐婉秋还特意将韩冷带到了虞东最大的酒楼醉仙居算作是给韩冷赔罪。 醉仙居不与街上的店铺相连,独立成一处扁六边形的双层小楼,六根黑粗的木墩子承载着光亮的砖瓦与雕刻精美的围栏窗门,几挂竹帘垂下来散分着阳光,两圈饱满的红灯笼正随风摇曳,摆弄着红透了的一串串流苏穗子。 店小二戴了顶灰色六角帽子迎了上来:“客官里边请嘞,是几位?” “三位。”唐婉秋笑笑,两弯柳叶眉微微一动。 “好嘞,三位楼上请吧。”店小二眼尖,领着唐婉秋三人来到了雅致的小包间里头。小包间里头,一盏小窗看尽东湖山水,幽幽暗暗的橘黄色灯光投射下一抹抹温柔的暗影,夹杂着揉碎在精美壁雕的凹凹陷陷处,调弄了一屋子舒心愉悦的迷人色调。 “这醉仙居可真是让人看得心醉啊。”韩冷又长又卷的睫毛上轻点着几束斜斜的微光,一双眸子正扑闪着望着包间里头。 “韩冷喜欢便好。”唐婉秋择了个背靠小窗的木椅子坐了下来。 顾南君、韩冷则一先一后走入,各自坐在其左右。 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食被端上了方桌,龙井虾仁,以虾仁配着龙井茶叶的鲜芽烹制而成,香飘四溢;梅干菜扣肉,把肥肉炸得焦黄软烂,唇齿留香;鸡蛋烤饺,焦香的鸡蛋上撒上一把青葱,鲜咸适宜…… “南君,你打算去城西大药房里做事可是为了那林家大小姐林挽歌吗?”唐婉秋索性挑破了事。 顾南君心头一紧,知是韩冷透露了此事,便瞟了眼韩冷,心中有些不爽快:“原来二娘知道挽歌的事了,怕是韩冷告诉您的吧,南君与挽歌本就自小打过照面,还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荷花池里采莲蓬,从那时起,我心里就喜欢那个小姑娘,长大了也是一眼看了就觉得她便是南君这辈子想娶的女子,至于其他的女子嘛,都不在南君的心上,二娘此后也不必故意将我与韩冷凑成一对,韩冷有韩冷的好,二娘自己喜欢就行,不要再为难南君。” 对着唐婉秋说完此话,顾南君又将脸转向了韩冷:“韩冷,我心里早已经有了挚爱,你也不必自讨没趣,在虞城呆久了,你父母定在上海想你想得厉害,再说这虞城不比那大上海,要啥有啥的,哪里是你一个上海来的娇小姐适应的了的地方,还是快些回去吧。” 韩冷听了,心里自是不高兴,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埋头吃着碗里的饭食。 倒是一旁的唐婉秋开了口:“来者是客,南君,你就当韩冷是个上门来拜访的普通朋友就是了,何必要急着赶走人家呢,再说有韩冷在家中照顾着,二娘的项痹病也好一些了,你还不快谢谢人家韩冷。” 顾南君也不说话,夹起来一块豆腐填满了嘴巴。 唐婉秋又赶紧安慰起来韩冷:“韩冷,不必听了南君的话,你就安心地住下,陪陪二娘也是好的,反正南君这个小人如今算是长大了,心里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不愿意陪着二娘了。” 桌上的菜食没动多少,一顿饭吃的也没什么趣味,肚子里的东西够应付到晚上了,三人便结了账回到了府中。 府门口,正巧碰见打完牌回来的三姨娘,坐在一辆黄包车里头,穿了身桃红色的旗袍,正从车上下来,手里拿了个小小的钱包夹子,闪着张鲜艳的红唇:“哟,听说二姐今日是去那东湖游玩了,带了南君与韩小姐去,可还开心?” 唐婉秋脸上本不是很高兴,被姚媚激了一激,只得摆出了个牵强的笑来:“有年轻人陪着,心里自是高兴。” “二姐玩得开心就好,三妹我啊今日也高兴,赢了那朱夫人不少的钞票咧。”姚媚合不拢嘴地笑,脸上的粉底子微微一颤,扭着妖娆的身姿将唐婉秋三人甩在了后边。 “南君,韩冷,明日再陪二娘去云香寺上香祈福吧。”唐婉秋心里头还是想撮合撮合顾南君与韩冷,便想着方设着法子将二人凑在一起。 “二娘,明日一定陪您去的。”韩冷看出了唐婉秋的心思,忙应道。 顾南君则是不作声,但是唐婉秋知道顾南君一定是会陪着自己去的:“好吧,你们两个孩子就去好好休息休息,就这样散了吧。” 三人在正厅前说好了话以后便分了开来,韩冷回了自己的客房,顾南君则是前往后院看看正在晒制的药材。 唐婉秋知道顾老爷此时是在书房里习字,虽然平时也很少与顾老爷亲近,但是为了心头上的宝贝南君,还是下了决心想要与顾老爷商量商量如何才能促成顾南君与韩冷之间的交往,她心里是明白的,就凭顾老爷对韩冷的那一点照顾,就能看得出来顾老爷对韩冷很是满意。再说韩冷这个姑娘是要样貌有样貌,家住在上海,又能与南君读得同一所极好的大学,家境必定优越,心里头那么喜欢自己家里的南君,配南君肯定是绰绰有余,至于南君自己喜不喜欢那有又有何妨,自己不也是不喜欢顾老爷,最后还不是嫁与他做了二姨娘,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没那么多让人操心的麻烦事。 心里头那么想着,转眼就来到了书房,用手轻轻地敲了敲半敞着的门,得得得得,得得得得,里头的顾老爷停下了挥甩着的狼毫毛笔,抬起了头来,见是唐婉秋来了,心里头又惊又喜,脸上不自觉地流出了笑意:“是婉秋啊,这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是很少来我这书房的啊。来来来,别杵在哪儿了,进来吧,坐着,陪老爷我说说话,看看我写字吧。” 唐婉秋浅笑,走进了书房,站在了顾老爷身边,替他磨起来了墨,一股股浓重的墨汁旋转在砚台里反着夏日的阳光。 “老爷心里头喜欢韩小姐吗?老爷应是知道的,韩冷那个小姑娘是喜欢我们家南君才从上海跟着南君跑来我们虞城,只是我听南君说他喜欢的是虞西林家的大小姐,并不喜欢跟来我们家的韩小姐。我心里头又实在是喜欢那韩小姐喜欢得不得了,不会轻易放了韩小姐这个好媳妇,还真有些为难呐。”唐婉秋在顾老爷耳边说道。 “哦,南君喜欢的是虞西林家的大小姐吗?怪不得他要央着我去虞西大药房做大夫,那林家也是不错,早些年我们顾家与他们林家也是有些交情的,这次让他前去替我拜访拜访人家,倒是看上了人家的姑娘了,这小子。不过你要是喜欢上海来的韩小姐,你就自己多撮合着,韩小姐也不错,能嫁给我们家南君是我们顾家的福分。”话正说着,顾老爷一挥而就了一个德字,笔画苍劲有力,架势奇雄。 “老爷,老爷。”外头传来了姚媚娇媚的声音,随后人便是从门外闯了进来,“哟,难得啊二姐也在啊。老爷,媚儿看上了洋货店里的一串绿松石项链,您给媚儿买吧。”姚媚边说着边扯着顾老爷的袖子不放手。 “三妹不是刚从朱太太那里赢了一大笔钱吗?怎么,连一串松石绿项链也要求着老爷买吗?”唐婉秋在一旁显得有些厌烦。 “瞧姐姐这话说的,就朱奶奶那点钱还不够南淮与南栀买些小玩意儿呢。” “好了,你快放开我,给你就是了,自己去找朱管家拿钱去,记住了,书房是个清雅的地方,别弄了一股子妖媚气,好生说话。”顾老爷努力地想从妖媚手里把袖子给抽出来。 “那媚儿就谢谢老爷了。”话还没说完,就收了手扬长而去。 “老爷,那我也先走了。”唐婉秋在一旁请示。 “才来没多久呢,哦,好吧,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去吧,明天还得去云翔寺里祈福呢。”顾老爷心中很是不舍,但嘴上还是放了唐婉秋回去。 唐婉秋一转身也消失在了书房里。 第十二章:寺庙祈福 http://.biquxs.info/

第十二章 唐婉秋摸着袖边与腰间拼接上去的钉珠织带出了神,下摆飘逸着的荷叶边裙并未有赶走她心里的半点烦闷。这件湖蓝色的旗袍本是唐婉秋平日里最喜欢的,所以才在陪着顾南君与韩冷游玩时穿了出来,可惜顾南君那小子的心思就是不应自己的美意,倒也辜负了她这一身心爱的打扮。 明日是去云香寺,呵,是云香寺,想到这里,唐婉秋的脸上显出了几分笑来,在那里,有自己的故人。好像一切都是在昨日发生似的,弦索加上了笙、箫、管、笛的响动声里,戴网巾、吊眼睛、贴片子、梳大头的唐婉秋从台上的幕后款款而出,挥甩着手里洁白的云袖,一把精致的折扇缓缓展开又叠好,尖细透亮的嗓音里吐出戏文字来,春香,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如潮的掌声在戏园子里涨起又落下。又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这时全展开了的折扇在唐婉秋柔软纤细的身子之间来回转动,划出了极美的曲线,擎起右手臂,长长的云袖被散了开来,软软地挂在了肩上。 唱到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之时,一直往右,再往右,那个深粉的影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里,是云香,她手里拿着薄薄的绣扇上来与自己应和,举手投足之间是又明媚又活泼,这可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那是十八岁的唐婉秋与云香,岁月精雕细琢了两张如花美颜,两把妙嗓子更是声动苏州太仓南码头,凡是这两个女子有出演曲目之时,清远剧院必定是座无虚席。 唐婉秋口中想要轻轻唱起许久未碰触的词,含在嘴里又放了下来,耳边的点翠发簪在一旁闪闪地抖了股皎洁的光晕。 “二姨太,您的衣服晾晒好了,奴婢这就给您送到房里去。”流云刚巧在这时路过,向唐婉秋行了个礼,手里正捧着主子洗干净了的衣服。 唐婉秋看到了流云就想起了韩冷,问道:“流云啊,韩小姐现在怎么样呢?” “韩小姐吗?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有点不开心,就把我打发了,一个人在房里睡过去了。”流云正回想起刚才的情景。 唐婉秋听了便嘱咐了流云:“哦,好,你伶俐些,是大少爷惹得韩小姐不高兴,多给韩小姐找点乐子,逗逗她。” “好,流云知道了。”流云又低了低身子向唐婉秋告辞。 唐婉秋又只剩下一个人了,便闭上眼睛对着天上的太阳站了许久,周身只剩下了一片热烈的红色光芒,眼睛变得有一些些烫,慢慢地有了些刺痛,这才不得不低了头躲进了阴凉处。 “呵呵呵呵,哥哥,你别跑,你别跑。”游廊的转弯处传来了南栀与南淮的嬉笑声,“你追不上我,你追不上我的。”南淮手里拿了个了木雕马玩具,半侧着身子向唐婉秋跑来。 “咦,二姨娘也在这里啊。” “二姨娘好。” “南淮,南栀,小心点儿,别摔着了哦。”唐婉秋看着这对双生子心生羡慕,想起了自己的晴儿与雨儿。顾老爷说过的一定会将他们寻到,带来自己的身边。只是已经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若是还在这个世界上,又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呢? 唐婉秋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秋风萧瑟的雨夜,冰凉的雨水顺着屋上的茅草滴落在坑坑洼洼的泥石上,小小的煤油灯只照出一点昏黄的暗影,宋晴已经乖乖地睡下,宋雨还尚在襁褓之中,正伴着雨声凄惨地啼哭,似是知晓了自己的父亲宋远山被陷害入狱的事情。 那扇破旧不堪的门突然之间发出了令人恐惧的撞击声,一把把茅草被凌乱地撞散在了地上,宋晴从睡梦里惊醒,蜷缩着身子扑到了唐婉秋的怀里:“娘,是怎么了?”两只大眼睛红红的,噙满了泪水。唐婉秋害怕极了,抱着一双子女发着抖,怀里的宋雨更是凄厉地哭叫个不停。 终于,那扇门被撞了开来,外面的雨水敲出来的烟雾一瞬间卷进了屋里面,弥漫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三个蒙面的粗壮男子像狼虎一样扑了上来。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娘,娘。”宋晴的喊声里交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三个男子并不说话,直接将唐婉秋怀里的一双子女强行夺了过来,只留下了唐婉秋一人止不住地哭泣。唐婉秋惊慌失措地赶出去的时候,一串串马蹄声已经在雨夜里愈来愈远,那是她怎么也追寻不到的遥远。就这样,她失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唐婉秋回过神来,转了身子看着南淮与南栀的背影,又在原地逗留了好久。 日渐西移,后厨也忙活起来了袅袅的炊烟,吃完晚餐后再慢慢睡去,这便又是一天打发了日子。 第二日清晨,天上白白的,看不出一丝的云彩,又或者说是全都是云彩吧。丫鬟催促着各房起来,吃完了早餐,顾家一行人坐着已经备好了的马车前往虞东诸葛山上的云香寺里祈福。其实虞东镇上是有大的寺庙的,只是顾老爷宠着唐婉秋,每每到寺庙祈福必定选去云香寺里,这倒让姚媚叫苦不迭,迷糊了两个眼珠子还在马车上狼狈地补着觉:“老爷,怎么每次都去云香寺呢,媚儿不想去了。” “山深庙堂灵,你还想不想让南淮与南栀将来有出息了?”顾老爷皱着眉头瞧着一旁的姚媚心生无奈。 “好,好,都听老爷的。”姚媚的声音变得抓不住的弱。 后面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是唐婉秋、顾南君、韩冷三人。 “南君,你可还记得你云香姨?”唐婉秋问道。 “记得,云香寺里的云香姨。”顾南君笑笑。 是啊,云香寺里的云香姨,唐婉秋嫁给了顾老爷,云香也跟随了过来,只是她没能在顾府里陪着自己。毛竹深林之处,她站在寺门的牌匾之下,笑着对自己说:“婉秋,你瞧,这里叫做云香寺,而我又叫做云香,云香可不是要住在云香寺里的吗?”于是云香便在寺里做了个做饭食的杂事,直至现在。 再后一辆马车里坐得是那对双生子和一些贴身的丫鬟,两个顽皮的孩子坐着马车也不消停,在丫鬟的腿之间嬉戏打闹。 “小小姐,小少爷,快别闹了。” “巧慧姐姐,你给我抓住哥哥,我一定要勾一勾他的翘鼻子。” 山路窄且小,杂草丛生无人理会,一片片毛竹林掩映了上头狠辣的的阳光,笼了一块大好的阴凉之处。远处,一间小小的寺庙披了身黄色的衣衫,吊了一顶顶飞檐翘角坐落在山腰之上。 云香寺,终于是到了,寺庙地处偏僻,许久都未有人修缮,矮矮的寺墙剥落了浅黄的壁纸露出了原本灰白的砖石,被漆成红色的寺门之上,青铜制的狮子头张开了獠牙被人扣响,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吱呀一声,寺门打了开来,一个慈眉善目,包着藏青色头巾的妇人探出了头来,正是云香,她手里跨了个菜篮子好像是刚从菜园里采了菜回来,看了顾家一行人,眉眼含笑:“是婉秋啊,你来了,里边请,顾老爷,三姨太。” “云香,你瞧,是谁回来了?”唐婉秋将右手边的顾南君推了出去。 “香姨好。”顾南君瞧着眼前的云香,虽是较几年前清瘦了许多,却依旧和从前一样秀丽又端庄。 “哦,是南君啊,三年都没有看见你了,如今一见,已长成一个大人的样子了。”云香放下手中的菜篮,伸出手去,慈爱地摸着顾南君的前额。 顾南君微低着头,轻轻地笑着。 深山里的云香寺很是清净,没有什么人影走动,寺里的大师穿了身赤色的袈裟,正将一柱香插进香炉之中,黄色的香柱之上燃起了丝丝缕缕的香烟,升腾着化入了无穷无尽的白日天云里。 顾家一群人走上前去,与大师行了个礼,便踏入了高高的门槛,威严肃穆的经幡中央一尊尊神佛宝相庄严,膝下的蒲团上绣着精美的荷花图样,是开的最为繁盛的时候,一针一线里面掺杂了闪闪发光的金粉,被一圈圈不知名的花卉刺绣包围起来,试问空门清净心,莲花不著秋潭水,唐婉秋知道这是云香的手艺。一叩一拜之中,众人将心中的祝福与忏悔向神灵告知。 曲径通往幽处,韩冷避了众人独自前往去找大师:“大师好,小女子想问我今生的姻缘如何?” 大师笑道:“佛曰,缘为冰.我将冰拥在怀里,冰化了,我才发现缘没了。” 韩冷觉得大师是在说自己太过珍惜自己与顾南君之间的缘分,思索之间便来到了院里的竹林边上,大大小小的陶瓷罐子被置于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两旁,笔直的毛竹摇满了一树的细长叶子修长又挺立,竹密不妨流水过,潺潺的山泉水正在其中淙淙作响,山高岂碍白云飞,片片游云怡然自得。天王殿前,两组雄壮的石狮子看门坐镇,景致的双龙盘于门洞之上,一个个藏蓝深红的木雕嵌在壁中,人们总在祈祷天地风调雨顺却总也摆平不了自己心中的爱恨波澜。 第十三章:寺院交流 http://.biquxs.info/

第十三章 “姑娘,你为何一人孤单在此处,不与众人同往祈福去?”云香恰好从后院的厨房里收拾完东西出来。 韩冷转了身过去,一见来人是云香,便随了顾南君叫了一声:“香姨好,我身子有些不爽快,所以想出来透透气。” 云香仔细打量了韩冷一番,心生疑惑:“你莫不是和我家南君相好的姑娘?”话正说着,嘴角露笑,又走近了几步。 “就算作是吧,我与南君原本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韩冷索性不再做什么解释,自觉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对顾南君的那点心思,倘若再让人知道了去那顾南君不喜欢自己,只怕会丢了脸面。 云香听了开心,看了韩冷心里更加怜爱:“同学好啊,日久生情嘛,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了,南君肯把你带回家里来,一定是心里喜欢你的。”夏季的微风吹动了云香双鬓旁的发丝,韩冷还看见她细嫩的皮肤面上盖了层浅浅的绒毛,很是清冷。 “我正想去找云香你呢,又看见韩冷不在身边,心里放心不下,前来寻寻,谁成想你们竟走到了一起。”唐婉秋着一身洋派的法式桔梗裙,中式的盘扣点缀在领边与门襟之上,简单的格子纹显得又清爽又温柔,“快,云香,带我和韩冷四处走走吧。” 却见云香眉眼收笑,脸上添了一丝愁苦:“婉秋,晴儿和雨儿还是没能寻到吗?”她话说得很轻,恐怕唐婉秋心里受不住。 果然,唐婉秋鼻头一酸,脸开始泛红,皮肉皱成了一处:“没呢,我只当晴天的时候是晴儿来看我了,雨天的时候是雨儿在陪着我。”一串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韩冷见了心里一惊,慌忙前去搀扶着唐婉秋:“二娘,二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们随云香姨去四处逛逛吧。”唐婉秋觉得有些失态,极力想要克制住心头的悲伤。 韩冷听了也不敢多问,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云香寺的后院空旷,地上铺满了整整齐齐的灰色石板,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白色隔墙,其上绘有用墨笔勾出的四条巨龙,左右两条巨龙张牙舞爪,自抱成团,而中间那两条围抱着一个炽烈暖阳,舒展了身子,仿佛是在天地之间游行。后院中央,一顶漆镀青铜香炉之上缠满了金身龙纹,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的香烟缭绕之间,擎首而上,意欲飞升。 不远处,流得十分快畅的山泉水从层层叠叠的乱石之上抛落下来,湍急的流水累积形成了一个清澈的小池,池面之上正爆裂开一簇簇透白的水浪,令滋滋不断绝的低鸣回响在山间。 “云香,你知道吗,有时候啊,我也想随了你入了这云香寺中,做一个青衣素食的山野村妇。”这时候的唐婉秋已平复了心绪,似是被周身的祥和洗兑掉了心上的累累伤痕。 “你呀,就不是这样的命。”云香笑着,用手将散在脸颊旁的发丝勾到了耳后,她心里是想要唐婉秋坐下歇歇的,于是将两人引到了自己住着的禅房前院。 黑瓦铺叠,一根红柱立于檐下,几盆干蔫了的花草被随意地置于玄门两旁,伸头望去,只见涂成深蓝色的牌匾上写着探玄二字。进入院中,踩在灰色的泥地之上,一组石头做成的桌椅摆在墙角,石桌上还放了一块嶙峋的怪石,怪石中间则被掏去一块新生婴孩一般大小的石料,再用山上的黄土填满,黄土之上,微小的树木草石一应俱全。 “香姨,这盆微景做得可真有趣。”韩冷见了,心里一动,凑近着仔细地赏了个遍。 云香听了,轻轻一笑:“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香姨我只是拾了些小物,又将它们凑到一起罢了。” “那也是凑得极为巧妙。”韩冷回过了头去,满面含春。 云香也回了个眼神给韩冷:“都走累了吧,快坐下吧,我去房里给你们沏杯凉茶,山泉水泡的,甜得很。” “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唐婉秋已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右手抱住左手,靠在石桌旁,这时候她头上戴着的浅紫色铃兰花状流苏发簪恰好垂挂在了饱满的螺髻尖角之上。 那山茶水果然清甜,沾了万物的恩泽,索了天地的芬芳,越品越想要抓住它一瞬间给予的淋漓畅快。 “香姨喝得这般好茶,人自然是比寻常人要长得秀美些。”韩冷放下手里喝干净了的青釉茶碗,侃侃而言。 云香听了喜溢眉宇:“这姑娘可真是会说话呢。姑娘是叫韩冷吗?韩可是那个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的韩?冷应是冬日冰天雪地里令人彻骨的冷喽。” “嗯,香姨说的正是。”韩冷点了点头。 “我瞧着韩姑娘可不冷啊。”云香打趣道。 韩冷出言吐语:“那定是香姨被这炎炎烈日给迷糊涂了眼神。” “这姑娘还生得一副伶牙利嘴呢。”云香言由衷发。 “生得一副伶牙利嘴才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去。”唐婉秋心里愈发喜欢起韩冷来,她看不惯女人张扬轻狂,也受不了女人唯唯诺诺的可怜样。 “我想要陪香姨解解闷,现在看来,香姨是不需要我南君了。”顾南君着一身青灰色麻衣,对襟衣盘扣之间隐隐地透出嫩白的肌肤,站在拱门处呛了几声。 众人闻了声音朝顾南君望去,正对着顾南君的云香开了口:“要得,要得,香姨盼了我们家小南君可好久了呢,快些坐下吧,和香姨说说,你从大上海读书回来,以后有些什么打算呢?” “南君在大学里主修的是西医,所以在回到家的那天就央父亲派我去虞西大药房做事。”顾南君在云香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宽松的直筒长裤松皱出一圈圈的衣纹。 “南君为什么不在虞东陪你二姨娘呢,这些年来你出门在外,你二姨娘可是想你想得厉害,每每到我这云香寺里祈福,总是与我说起对你的挂念啊。”云香不解,对着顾南君说起了唐婉秋的思念之苦,想要借此将顾南君挽留在虞东做事。 顾南君眉头一蹙,望着云香,在看看唐婉秋,心中有些动容,脑海里突然又想起来林挽歌那张温婉动人的脸庞和自己对林挽歌做出的承诺,脸一红,这才开口:“南君喜欢虞西林家的姑娘,南君要为她留在虞西。” 云香听闻顾南君喜欢的姑娘竟不是眼前的这个韩冷而是远在虞西的另一个女子,心里一惊,再想起来初与韩冷在偏殿时的交谈,心里又多了几分明了,无非是眼前的韩冷喜欢南君,而那南君却是喜欢别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出来,顿了一顿,才说:“原是如此,南君心里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是好事,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呢?若是成了,香姨希望南君带着这位姑娘来给我瞧瞧呢。” 南君嘴角挂笑,看着云香:“南君喜欢的是那虞西林家酒庄的大小姐林挽歌,若有朝一日她愿意成为我顾南君的妻子,我定将她带来云香寺给香姨瞧瞧。” “那林家的小姐年方几何?”云香关切地问道。 “今年应是十七岁,正是舞象之年,还是个学生,现在在女中读二年级呢。”顾南君想起来林挽歌之时心里头全是甜蜜。 “哦,大户人家的小姐自是有学问的,以后若是成为了南君的妻子也和南君有的话说,不知那林家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呢?咱们家南君看上的模样定是不会差的。”云香饶有兴致地问道。 顾南君呵地一笑:“嗯,是生了个好模样,皮肤白净,五官秀美,是个清丽的小美人呢,声音也好听,甜得腻人。” 云香听了,甚是满意:“听南君说的都叫香姨我想要快些见到这个可人的姑娘了。” 云香是有感而发,却并未顾及到身边的韩冷已经尴尬到无地自容,听着心上喜欢的人在说着另外一个女孩的好,韩冷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簇嫉妒的火焰迸发蔓延了开来。 云香又接着问道:“那南君打算何日启程前往虞西去呢?” 在一旁的唐婉秋见韩冷有些受不住了,故意咳了几声想要打断云香与顾南君之间的对话。 云香听到了唐婉秋的咳嗽声才有所察觉,但此时话已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只能微微一撇头,带着歉意地望了望一旁的韩冷。 对面的顾南君却并未有所顾忌,还是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南君打算过个三日就前往虞西。” “二娘,韩冷茶水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一旁的韩冷终于坐不住了,随便寻了个理由想要出去躲躲。 云香与顾南君终于停下了话来,向韩冷望去,没有说过话的唐婉秋问韩冷道:“韩冷可知道茅房在哪里吗?” “知道的,二娘,韩冷在偏殿前面的院子里闲逛的时候看到了。”韩冷答道。 “好,好,那就好,你去吧,我们还在这里的。”唐婉秋有些心疼地看着韩冷。 韩冷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按着来时的记忆跑到了云香寺的大门外面,靠在寺庙的院墙上看着山下的树林起伏,耀眼的阳光流淌在树叶上闪动着。 第十四章:计上心头 http://.biquxs.info/

第十四章 热辣的晌午阳光照得寺院墙皮发了烫,韩冷见了树林里似是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索性便起了身,小心地沿着小道探入了林间,密密的林叶遮掩去了许多的阳光,耳边回荡的鸟鸣声也愈渐清晰与生动。自然往下的坡度推动着人直往下走,待到细细的小道无法再尽力拓伸,很快便引着韩冷走到了尽头之处,此时棕黑色的泥石和点在其上杂乱的野草挡住了去路。 韩冷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往林子中间走去,踩在凋敝的树叶上,脚下发出了可查可查的响声,韩冷低着头看着足下一双绣花平底布鞋子面上染了浑浊的土泥,一脚深一脚浅的草叶之间,蜿蜒的藤根纵横遍布,随后便是一脚软又一脚硬地捉弄着韩冷。 只是听见耳畔潺潺的水声愈来愈近,借着纯净的空气微微地抚动了双耳里头轻薄的鼓膜,带来的一种颤颤麻麻的快感令韩冷不免觉得有些酥醉与上瘾。再过了一阵,终是见到了溪水流淌在树影横斜之间,中间的一段溪流激涌,冲刷了四周与底部的乱石一个个滑溜温润,许多卷曲了的落叶黏在凸起的半湿石面之间不摇也不动。再放了眼望去前面那一段溪流,怪石嶙峋锋利了许多,水面是静欲动,一片微卷着的绿叶似是一只轻轻撑起的扁舟想要往四处飘摇,几乎是透明了的小飞虫正在其中激起一阵阵柔和的涟漪,倾倒了的树干,光影闪动着的倒影,也随着时光悠悠慢慢地漂移着。 “诶,那是?”韩冷探了脑袋,望着那根倾倒了的树干底下,一丛叶身修长,两端尖细,色泽发了亮的野草。 韩冷心想,那,莫不是医书上写的断食草?医书上写过的,这断食草在如今几乎已经绝迹,只有在江南偏僻的山野之间才可寻得,它生长出来的叶片锐利亮泽,状似竹叶,却没有竹子的君子翩翩,反倒是茎藤错节低落,生得一身暗黑恶劣的毒性。 韩冷看了心里打了个寒颤,凑近了前去仔细瞧瞧,待到伏了身子细看,才敢确定这丛草叶便是医书上写到过的断食草。 “呵呵,想不到这佛门清净之地的背处,竟藏了这种害人性命的毒草。” 医书上说过的,只需采这断食草的毒叶两至三片,捣碎在水里成液,掺于一个人的饮食之中,便可使那人的肠胃瘫痪,断食一月。若是月月被毒强行摄入,那么中毒之人必将撑不过一年便会断食而亡。 二娘,你不是很疼爱韩冷吗?那么,你总该帮帮我韩冷,用自己那副饮食不进的身子去拖着南君,让他不前往虞西可好?南君,我倒要看看是虞西林家的小姐对你重要还是你喊了十几年的二娘对你重要。 韩冷阴阴地笑着,从衣襟之处扯下了一块浅粉色的手绢,将采摘下来的断食草叶包于其中,仔细地再叠好,藏回了衣襟里面。 “韩冷,韩冷。”这时候山林的上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叫喊声,韩冷听得出来,那是唐婉秋在唤自己。 “诶,二娘,我在下面呢,我马上就上去了。”韩冷转身迅速折返至寺庙门前,此时白嫩的肌肤里掺夹了一片滚热的桃红。 “韩冷啊,二娘见你迟迟未来,恐你在外面出了事,就来寻寻,你在下面的树林之间做什么?”唐婉秋看上去十分担忧。 “劳烦二娘挂念了,韩冷年岁小些,还有的是调皮的劲儿,听着树林间传来的汩汩泉声,便是忍不住想要去下面耍玩,一时就忘了。”韩冷此是已经走了上来。 “哦,快要到正午了,香姨要为我们准备午食了,可别再走远了。”唐婉秋走近了韩冷,叮嘱道。 “是,都听二娘的,韩冷这就乖乖回寺里坐着。”于是二人便并列着走回了寺中。 日近正午,云香忙活起了寺庙里的午食,唐婉秋遣了带来的丫鬟小厮前去帮忙,厨房的缸里都是由竹筒引来的山泉水,味道甘冽香甜,将蔬果洗净,把米粒淘清。斋饭素净,韩冷尤其忘不了茎叶之间那些小小雏瓜的鲜嫩可口。 日近西移,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归家时候,寺庙门前,顾老爷携一家辞行,开口道:“大师,顾家一众信徒这就告辞了。”正说着,众人全部双手闭合,向大师辞行。 寺庙门前,一众马车已经备好,下山的路走得轻便些,韩冷坐在马车上不再敢直视着唐婉秋,想到眼前这个如水的女人将会在未来的数月里缠绵床榻之上,韩冷觉得有些不忍心,于是便不自觉地用手抓着胸口的那包断食草。 “韩冷怎的,刚才还和二娘有说有笑的,现在似是疏远了二娘不少。”唐婉秋察觉到韩冷有些怪怪的,于是便上前问道。 “啊。”韩冷正在想入菲菲之中,不免受了些惊吓,着急之间只得扯了个谎出来,“二娘,韩冷身子确实是有些不爽快,才如此这般心魂不定。” “韩冷啊,二娘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南君这孩子不听话,定是被林家那个黄毛丫头勾去了魂魄,你且放下心来,他若是去了虞西,你便也跟了过去,为他打打下手。”唐婉秋见了韩冷实在可怜便安慰韩冷道。 韩冷眼睛微瞪,有些心虚,又觉得唐婉秋的这个理由寻得好生巧妙,于是便顺势接了上去,轻叹道:“还是二娘知道我韩冷的心思,只是南君和那林家小姐情投意合,我这样又算是什么呢,南君不厌烦我,我自己倒也觉得厌烦。” 此是,马车一颠一颠的,夏日的微风轻轻地翻卷起了马车上的窗布,转眼之间,韩冷便瞧见了外头的青砖石瓦,原来已是到了山下了,能看见稀疏的人影晃动,远处纤细的柳条柔和地在河面上划着圆圈。 “韩冷在瞧什么呢?”唐婉秋见了韩冷一直往外瞧着,于是便问道。 “没什么,二娘,只见虞城的景致实在是安好美丽,韩冷想要永永远远地留在虞城。”韩冷转过了头,朝着唐婉秋笑笑,那笑却是十分牵强了些。 唐婉秋看着将韩冷的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掌中,韩冷原本手心就容易出汗,此是双手之间已是焐出了不少的汗水:“二娘觉得南君会喜欢韩冷吗?” “会,二娘相信会的。”唐婉秋安慰着韩冷。 没回过一会儿便回了林府门中,韩冷命了流云将捣药罐取来说是要亲自为唐婉秋捣置药材,鲜妍的断食草毒汁慢慢地流淌在碾碎了的叶片上,此时的韩冷似是着了魔,,原本还算是干澈明亮的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安与恶毒。很快,从云香寺庙前寻来的断食草被捣碎成毒叶,再用一双竹筷子将毒叶引入净瓶之中,合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摆制在书桌前面:“流云,不可擅自动我书桌上放置的白净瓶,那可是我从云香寺外寻来的好药材捣制成的汁液,可以对内调理二姨娘的项痹病,不能见光哦。” “是咧,韩小姐放心吧,流云是知道规矩的,可是不敢随意动主子们的东西”一旁的流云正在为窗台上的太阳花教水,对那桌子上放置的白净瓶还真没什么个意思。 韩冷见了也放宽了心,几日相处下来,韩冷也是知道的,知道流云那丫头谈不上机灵,倒也算老实,有这样的丫头陪在自己的身边,想那二姨娘或是南君也就算发现了些什么端疑,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流云,你看你的麻花辫子都快散下来了,遇见外人恐失了体面,快些去梳妆台前整理一下,一会子二姨娘可就要过来看我们了。”韩冷灵机一动,想要支开流云去别处,自己则将刚刚捣置好的断食草毒叶迅速地掺于流云备好的凉茶之中,一杯是面向自己的,无毒,而令一杯则面向待会子前来的二姨娘,那杯茶水里虽是掺杂了少许断食草毒汁,但茶水的色泽却是并未有些改变,在加上医书上说过断食草液无味,就是学校里的中医讲师都无法甄辨出来饮食中是否掺杂了断食草,更别说是将要前来的柔弱女子了。韩冷直直地看着窗外,嘴角勾起了令人可怕的笑容,心里面一想自己实在是可怕极了转眼又觉得自己也是可怜人,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顾南君这个无情义的人逼着自己做这些愧对于良心的事情。为什么要怪罪南君呢?韩冷又转念一想,竟将这些个事情一股脑儿地推到了林家小姐的身上,就怪那个林家大小姐,羽毛还没有长齐全,就学会勾引别人的男人了。 韩冷越想越气愤,有一股子不爽快和恼火一层层的直往上窜,一个不大的脑袋像是要爆裂开来似的,而那双手不是握紧了拳头,就是使劲地拽着大腿之上的纱裙,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倒是并未有露出一丝胆怯和畏惧。 第十五章:最毒妇人 http://.biquxs.info/

第十五章 “韩冷啊,心情好些了吗?”唐婉秋前来探望韩冷,身后跟着的丫头这次也进入了屋中。 “嗯,多谢二娘挂念,好些了呢。”韩冷起身将唐婉秋引到了靠墙边的藤椅之上坐下,“这是流云早就备好了的凉茶,二娘就喝下些消消火。” “嗯,流云这丫头现在真是办事越来越周到了。”唐婉秋笑着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流云 这时流云笑嘻嘻的,脸上挂了些红晕,还有些不好意思。 韩冷面对着唐婉秋坐着,看着唐婉秋将茶碗端起的时候,她觉得脑袋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重重地压着,惨白的双唇轻轻地张开了一个口子,想要说出话来,只是字句说到了嘴边又被胆怯与心底里的恶毒生生压到了心里边,直到看着唐婉秋将茶碗中的茶水一口一口地喝下,起初的害怕才渐渐淡漠下去,原来变成一个坏人也没有那么大的罪恶感。 于是,韩冷也十分淡定从容地将面前那碗凉茶喝尽,当然,那碗凉茶本身就是没有掺入断食草液的。 “韩冷啊,二娘不得不对你说句私心的话。”唐婉秋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韩冷。 “二娘想说些什么话就尽管直说罢了,就把韩冷当做是二娘您的亲生女儿。”韩冷仔细地瞧着唐婉秋的脸色,想要从中探寻到一丝被摄入断食草毒汁之后的疲累。只是一番仔细端详之后,韩冷也未从唐婉秋的脸色里探寻到什么,于是便在心里边盘算着许是断食草之毒实在是隐蔽或是毒汁还未扩散和起到作用,随后惨白的双唇微微一抿,像是将一切掌控在了手中。 “韩冷啊,二娘是真心喜欢你的,也是真心希望你将来可以做我们家南君的妻子,做我们顾家的大少奶奶,我不管南君有多中意林家的那个丫头,我只知道你是最适合我们家南君的,也是最适合做我们林家的媳妇的。”唐婉秋的声音虽细细柔柔的却是字字句句撞击到了韩冷的心坎里。 韩冷的双唇微微一张,回道:“唉,韩冷谢过二娘对我的厚爱,韩冷是知道二娘中意于我,只是我看得出来,南君这次是真心真意对那林家小姐,我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再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韩冷真是个心善的姑娘,二娘的眼光果然没错。”唐婉秋笑语盈盈,“哦,对了,后院的茉莉花开得正旺,咱们过去瞅瞅吧。” “好咧,二娘,韩冷正好也爱赏花呢。”坐在竹椅上的韩冷随即附和道。 于是,在鹦鹉的啼叫声里,唐婉秋便带着韩冷穿过了游廊,一路上漫天卷地的爬山虎夹面而来,很快,白色雅致的茉莉便映入眼帘,一朵一朵的,它们舒展着洁白的花瓣向湛蓝的天空恣意地张开着,张开着。有同样洁白如雪的蝶儿在它们的花面之上翩翩起舞、投欢送抱,而在绿色枝叶依托着生长的花朵儿们呢?有的全展开了身子,小心翼翼露着乳黄色的花蕊;有的还只展开一部分,羞羞答答地藏着半露了的花蕊;还有的则是在风中瑟瑟地摇着还未展开的花骨朵儿。 “茉莉花洁白纯净,配得上我们韩冷行医的圣洁。”唐婉秋边说着边用手掐起一朵茉莉将它别在了韩冷的鬓边,“瞧,多好看。” “韩冷在这谢过二娘了。”韩冷答谢道,舒展着笑颜,随手也折了一朵茉莉花拿在手里把玩着:“二娘可知道这茉莉花的药用价值吗?” “二娘这活了有大半辈子了,知道这女人喜好茉莉花茶呢,是因为这茉莉花清热解毒、美容养颜,不知是不是这样呢?”韩冷的问题令唐婉秋充满了好奇。 韩冷应道:“二娘答对了,这茉莉花茶除了能帮助我们女人美容养颜以外,还能行气开郁,是止痛的食疗上品,除了刚才说过的两点,它还有一点提神的作用,可以帮咱们安定心绪呢。” “我们韩冷懂的可真多呢。”唐婉秋回道。 一旁的韩冷只是笑笑不言语。 …… 唐婉秋对韩冷十分地宠爱,一连数日都在韩冷的小院里与其聊聊家常,谈谈闲话,当然这也更加方便了韩冷在其茶水里下断食草毒。 为了方便储藏,韩冷索性将剩余的断食草叶片制成了粉末装于另一只白净瓶中,唐婉秋日日前来探望,便将这断食草毒粉日日在她的茶杯里下着,唐婉秋一个柔弱女子自然也寻查不到什么端倪。 只是才过去三日,断食草之毒就起到了作用,第三日清晨,唐婉秋便突然不问饮食,缠绵在了病榻之上。 “流星啊,快些去请陈大夫过来,我怎么突然连对自己最喜欢吃的银耳莲子羹都没什么胃口了?”唐婉秋刚刚整理好了衣衫却也难掩憔悴的姿容。 一旁的流星慌了神,赶紧接道:“二姨太您这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儿个怎么吃不下东西了呢?好,好,好,二姨太莫慌,流星这就去请陈大夫过来。” 流星说罢,一溜烟似的跑出了房门去请陈大夫。 …… “二姨太,烦请您伸出您的右手臂,鄙人来为您诊脉。”前来的陈大夫放下肩上斜背着的药箱,毕恭毕敬地说道。 此时的唐婉秋浑身已没了力气,只得半侧着身子躺在了床榻上,慢慢地伸出了白嫩的右手来。 陈大夫小心翼翼地用手诊着脉,竟也探寻不到一丝不妥的地方,于是只得说道:“二姨太脉象平稳,并无大碍,鄙人医术不精,实在是找不到二姨太的病灶在何处啊,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此时,不仅仅是陈大夫,就连着唐婉秋自己连带着丫鬟流星都慌起了神来。 而这时候,睡在西侧院的韩冷没能等到唐婉秋的到来便是知道了断食草之毒起到了作用,于是嘴角勾起了一个狠毒的笑容,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闲情逸致地品起茶来。 “流云啊,今儿个怎么没见二娘过来呢?”韩冷故意问道。 流云听了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呢,不过刚才奴婢听见院里的小厮说看见陈大夫今儿一早就进了府里来,这陈大夫医术高明,是专门为府里的老爷太太和少爷小姐治病的,怕不是府里的哪个主子病了,二姨太也跟了去瞧病吧。” 第十六章:奸计得逞 http://.biquxs.info/

第十六章 “不知是哪位主人家受了病,我们也过去瞅瞅吧,怎么说我韩冷好歹也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医学生,过去了也能帮上忙,打打下手什么的。”韩冷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流云在一旁低着身子应答:“这样也好,韩小姐,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兴许这时候陈大夫还没能出了府门呢。” “那我们这就去二娘房里吧,也好向二娘房里的丫头打听打听是府里的哪个主人家患了疾。”韩冷又顺势接到。 流云回道:“好咧,韩小姐。” 三转两折,依旧是能听到红嘴绿毛的鹦哥不知疲倦地仿着人声啼叫,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再是两转三折,便是到了唐婉秋的住处。 “婉秋阁,呵,真好听的名字呢。”韩冷看见了唐婉秋住所的院墙上用及其工整却又不是柔美的楷体刻着婉秋阁这三个字便感叹道。 一旁的流云回道:“韩小姐,婉秋那是二姨娘的名讳。” “哦,顾老爷竟这般宠爱二娘,竟用她的名讳作为这座院子的名字。”韩冷惊叹道。 进入院子,可以看见几座小灯座立于庭院之中,庭院中央,一处用砖石堆砌的小池子里亭亭地开着几朵粉荷,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屋子里边的丫头们乱作了一团。 韩冷用手敲了敲开着的木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流星你在吗?我是韩小姐。”韩冷敲响了屋门,打着招呼。 屏风后面的流星闪出了身影:“啊,是韩小姐吗?二姨娘身子不爽快,吃不下东西。哦,对了,韩小姐不是也是大夫吗?快些进来瞧瞧二姨娘,快些进来吧。” “好,流星莫急,我这就进来瞧瞧。”韩冷故作慌乱中的镇定。 此时的唐婉秋正虚弱地躺在老红木床上,两挂床帘映衬着她的脸颊更为惨白,一旁的陈大夫未能诊出个究竟正急得直冒汗珠。 流星喊道:“二姨娘,韩小姐来了,是韩小姐来了,陈大夫,快些让让,让这位韩小姐看看二姨娘这是怎么了。” 韩冷急忙接过陈大夫的位置坐下,将自己的中指按在唐婉秋的手掌横纹高骨内侧动脉,然后用食指按在关前定寸,再用无名指在关后定尺,诊了诊各处是否有病变,接着便故作惊慌地说道:“韩冷也诊不出来二娘的身体有哪里不妥。” 一旁的流星更是慌了神:“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唐婉秋的院落里众人又慌作了一团,顾老爷、三姨太也一个跟着一个前来探望,即便是之后顾南君的到来也未能探出个什么病来。 …… “南君啊,陪陪二娘我吧,别去虞东了,就留下来吧,二娘怕是时日不多了。”瘫软在床头的唐婉秋恳求道。 顾南君心中不忍,只得点头答应:“好,好,好,二娘,都听您的,南君一定留下来,南君一定留下来陪您。” 而在一旁的韩冷看到奸计得逞心里头一股说不出的愉悦。 第十六章:回忆过往 http://.biquxs.info/

第十六章:回忆过往 虽然心中是无比地愉悦,但是韩冷表面上还是得装作十分地着急和担心:“二娘,不管您是有多么没有胃口,至少还是要多少吃一些的,这样肠胃才不至于瘫痪得比较厉害,这是您平时最爱吃的银耳莲子羹,动一些吧。要不从今天开始韩冷就日日前来辅佐您的饮食可好?” “好,好,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以后啊,你就和南君一起过来我这里吧。”虚弱的唐婉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旁的顾南君听了说道:“谢谢你,韩冷,谢谢你能这么真心待我二娘。” “不用,她是你的二娘也是我的二娘。”韩冷说道,转而又对着陈大夫说,“陈大夫,要不先开一些开胃灵给二姨娘服下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陈大夫回答道,继而转身开了几贴开胃灵,“那陈某就先告辞了。” “哦呦,二姐怕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身子了吧,怪害怕的,老爷。”一旁的姚媚着一袭高开叉香云纱旗袍显得更加风情万种,包边立领之下的一字盘扣之间还隐隐地露着如雪的肌肤。 顾老爷听了便接道:“姚媚,你没什么事就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南君,去送送陈大夫吧,这里留下我和韩小姐你大可以放心了。” “好,儿子这就去送送陈大夫。”顾南君毕恭毕敬地说道。 韩冷见状立刻就将将陈大夫留下的开胃药拿往后厨房,利索地解开了一贴开胃药上的稻绳,再将那些灰黑色的粉末倒入了药罐之中,自己亲自在一旁看守着煎药。待到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开胃药才算是煎好。片刻,韩冷就提着药罐重新又回到唐婉秋的房屋内,将药水倒入了一只小小的瓷碗里。 然后左手托着小瓷碗,右手紧紧地攥着瓷勺搅起一勺一勺滚热的药水,慢慢地靠近双唇,再轻轻地吹散热气,如此四次三番,终于是将开胃灵药水送进了唐婉秋的嘴里。 “二娘,不烫了,二娘不烫了。”韩冷嘴里轻轻说着。 可怜的唐婉秋只得靠在枕头上令着所有人的“摆布”。 “老爷,大药房那里还有生意没做完呢,您就别管我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您不去大药房那里,恐失了顾家的信义。”唐婉秋坐在床上望着顾老爷。 顾老爷非常不舍得地看着唐婉秋,说道:“好吧,好吧,也就只能这样了。” “你们所有人就都退下吧,只留下韩小姐一个人便好。”唐婉秋有气无力地说道,遣散了所有的下人。 韩冷不解:“二娘,怎的?” “这么多人在,我看得也心烦。” 于是一众丫头们退出了房屋门。 “二娘,好受些了吗?”韩冷假惺惺地问道。 “就是有些晕沉沉的,想睡上一会儿。” 韩冷轻轻地在唐婉秋耳边说道:“二娘可要打起精神来哦,不要睡下去了,韩冷就给二娘讲讲我和南君在学校里的故事吧。” “好,好,二娘不睡,二娘不睡,二娘想听听韩冷讲和南君在学校里的故事。” “那二娘要仔细听好了,韩冷和南君第一次遇见呢是在一场辩论会上,韩冷是在中医强于西医那一队上做辩手,而南君是在西医强于中医那一队上做辩手,那时候韩冷就已经非常崇拜地望着南君听他说着西医为什么要强于中医了,韩冷还记得那次是我们队辩论输了,不过呢韩冷还是觉得很开心。后来啊,我总是跟在南君的屁股后面假装向他请教一些西医的问题,他却总是对韩冷不冷不热的。” “南君那孩子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嗯,二娘,韩冷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还有呢,韩冷经常翘了自己的专业课跑去和南君一起去上数学课,南君的数学极好,数学老师总是让他上去板演题目,韩冷真的好崇拜他,崇拜他可以用那么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做出那么难的题目,二娘你知道吗,讲台上的他特别特别地有魅力,外头的光照射在他笔挺的鼻梁上折射出非常清冷的样子,那时候韩冷就在心里面默默地想他顾南君就是我韩冷这辈子想要嫁的男人了。”韩冷完全沉溺在了过往的美好回忆之中。 唐婉秋笑笑,回道:“我们家南君啊从小就是那么聪明呢。” “韩冷,你怎么还没回去呢?”刚刚送完陈大夫又折返的顾南君出现在了房门口,一眼望去是一张白净深邃的面庞。 韩冷转了头望着顾南君,说道:“二娘待韩冷极好,韩冷要一直陪着二娘,南君你要进来吗?咱们一起陪着二娘吧。” “快些进来吧,韩冷啊在讲你和她一起在学校里的事情。”唐婉秋有些费力地将眼神转向顾南君,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头发显得更为凌乱了些。 “好,二娘,我这就进来了。” 韩冷这才注意到今日顾南君穿了身新的浅灰色马褂,古朴大气的立领使得他显得成熟又儒雅,一列玉质盘扣在举手投足之间泛起的点点光晕令韩冷看得顿时失了神。 顾南君看上去有些生气了:“韩冷,你怎么给二娘讲这些事情呢。” “是我自己愿意听的,这不怪韩冷。怎的,是你生怕韩冷将一些自己的‘丑事’说出来被二娘听了去?”唐婉秋忍着身子上的不适勉勉强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这时候一张面容显得更为惨白了。 “没有的事,二娘就别胡乱猜疑了。二娘愿意听,韩冷你就便讲吧。”顾南君边说着话边坐在了在唐婉秋床前的雕花木凳上。 “南君你还记得吗?你在大学二年级的一个秋天送过我一片红色的枫叶,我到现在都还夹在字典里边,那片叶子很完整很好看的。”韩冷的双唇微微一抿,这时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显得更加大了,望着顾南君,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嗯啊,是吗,有这么一回事吗?我记不太住了。”顾南君只是思索了片刻就答道。 “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会记住这片叶子呢,毕竟这是你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了,那年秋天的枫叶也很红呢。”韩冷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南君,就是在那间辩论教室,就是从你发言的那一刻起,我的满心满眼就都是你了。往常我和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总会和我的室友们一起开玩笑,一起打闹,毫无形象可言,但是自从遇见了你,我总会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地看你坐着的那个位子,当你在的时候我会迅速把自己的眼神收起来,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从来没看过你那个方向,我不再和室友们嬉戏打闹了,会假装很矜持,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可是你偏偏也不吃这一套。” “呵呵,原来你是这样的韩冷。”顾南君只得笑笑。 …… 在韩冷的整整一天的讲述之中,唐婉秋终究是没能睡下,她轻轻地靠在韩冷的臂中,就这样一直到了天黑,勉勉强强吃下了一些银耳莲子羹。 这时候丫头流星从屋外走了进来,将屋内的灯罩拿了起来,随后便掌起了灯。一盏温暖的橘红色小灯就这样静静地绽放在了夜色里。 “韩冷,南君,入夜了,快些回去睡下吧,瞧你们连晚膳还没食过呢,就在这里忙活着照顾我了,多谢你们了。”唐婉秋见天色已晚,就让顾南君和韩冷先行回去。 韩冷从床边上站起身来,对着顾南君说:“南君,你先去食晚膳去吧,我想亲自替二娘擦擦身子。” 顾南君眼里闪出一道光来:“好吧,谢谢你照顾我二娘,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随后,流星将顾南君送出了院外。 “大少爷,请慢走。” “韩小姐,流星去备擦身子的水。” “好,你去吧。” “快,快过来。”躺在床上的唐婉秋伸出一只手示意韩冷过去,令一只手则从珍珠色真丝绣花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只冰种飘花玉手镯,“孩子,给你,这是二娘给你的,二娘喜欢你,想让你做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快,快些收下吧。” 韩冷见了那只冰种飘花玉手镯温润柔和、成色极佳一开始并不好意思受下,再三推阻之下才受了下来,心里面虽多了几分难过与悔恨,但一想到顾南君会为了唐婉秋不思饮食之事迟迟推延奔赴虞东的行程便觉得下了毒也倒是值得的了。 正当韩冷杵在那里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流星已经把擦身子的水给备好了,明晃晃的铜盆子里边装了一些热气腾腾的水,一块毛巾工整地搭在铜盆子边上。 韩冷接过流星手上的铜盆子将它放在了雕花木凳上,将一双白嫩的伸入热气腾腾的手中,为唐婉秋拧干了毛巾,然后褪去了唐婉秋的外衫,吹凉了一会子毛巾之后将毛巾伸进了唐婉秋的内衫里面,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几番才算擦拭好。 第十七章:奸计败露 http://.biquxs.info/

“二娘,身子舒服多了吗?”韩冷将擦拭过了的毛巾再重新搭在了铜盆子的盆沿边上,她柔软又飘逸的袖子好像就要碰触到了冒着白雾的水里又一收,一股子热气直往她拼接了花边的斜襟缝里钻。 唐婉秋这时候的发髻已经全然没有了初时的形态,散落又凌乱,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干涸,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正虚弱地望着韩冷:“嗯,舒服多了,这天色也不早了,韩冷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的,二娘,那韩冷就先回房了,二娘自己要多保重。” 吱呀一声,流出一道灯光如水,伴随着韩冷的影子忽的吞没了一些光线,外头的夜色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沉重起来。 “流星啊,快把门关上吧。”唐婉秋对着一旁的流星说道。 流星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到房门边上:“是的,二姨娘。” 房门外面忽的闪出一个人影来,是顾老爷,他伸出手去,阻了流星关住房门:“诶,流星,别关门。”又朝着屋内走去,这时候的顾老爷刚从大药房回来,有些疲累,换上了一身浅灰色长衫,生动的凹凸纹理使得顾老爷看上去很有风骨:“婉秋,大药房里来了个大客户,所以只能晚点来你这里了。身子好些了吗?吃东西了吗?” “好些了呢,在韩小姐的辅佐下吃下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老爷都这么晚了,不必来看婉秋的。”唐婉秋又慢慢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站着的顾老爷赶忙跑上前去扶了唐婉秋:“别起身,别起身,看到你还好我就高兴了,韩冷这孩子也真是孝顺呢,只是我们南君家的同学,竟照顾你照顾得那么周到。” “怎么,老爷还看不出来吗?韩冷啊这是喜欢我们家南君,要做我们家的少奶奶,我也喜欢韩冷那个姑娘,就把你送我的那只冰种飘花玉手镯送给她了。”唐婉秋微笑道。 “也好,也好。”顾老爷顿了顿,“只是南君不是喜欢城东林家的大小姐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交谈几句之后,顾老爷便走出了房门,屋子里只剩下了唐婉秋与流星两人。 没过一会儿,流星提了个灯笼又吹熄了房屋内的灯:“奴婢退下了。”吱呀一声,只留下唐婉秋一人浸没在了周身的夜色之中。 …… 因为唐婉秋近一月都不进饮食,顾老爷为唐婉秋请遍了无数的名医都没有什么起色,顾南君心里面放心不下唐婉秋,于是只能留在城西自家的大药房里做事。于是大药房里忽然多了一个西医男大夫。 顾南君怕自己需要留在家中很长年岁,虞东林家的林挽歌会着急担心自己背负彼此的情义,所以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下一封相思的书信,以表自己未曾背负情义和相思之苦: 亲爱的挽歌: 我不在虞东的这些日子里你可还好吗? 我的二娘因为身染不知名的恶疾导致肠胃瘫痪,不进饮食,我实在担忧我二娘的身体所以才会留在虞西多日。现在父亲安排我在自家的大药房里做西医男大夫,我的二娘一直待我极好,所以我不能抛下我二娘,这也是我为什么迟迟不肯动身去你那里的原因,还请你担待。 另外,我在虞西这里的每一天都很想念你,想念你在荷塘里的哭闹,想念你在凉亭里的笑,想念你在雨里明亮的眸子和长长的睫毛。 爱你的 顾南君 顾南君将信叠好装入信封之中,第二日清晨又将信封交于府里的小厮,要求其转给做事的邮差,谁成想那邮差已被韩冷买通,那一封相思的书信根本就没有送到林挽歌的手上。 而在另外一头的林挽歌以为顾南君把自己忘了个干净,整日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虞城城西的老百姓都是没见过西医的,即使是城西大药房的顾老爷向城西百姓讲尽西医的好处,老百姓们全都不敢向前看病,只是在一旁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是个西医大夫。” “西医大夫,西医能治好什么病呢。” “那好像是顾家大少爷,听说是从大学里学的西医知识。” “什么鬼东西,咱们可不敢去治病。” “对,可千万别过去治,万一给治死了呢。” “咱们还是看这里的中医吧。” …… 就这样,顾南君就在自家的大药房里像是一个坐着的木偶一样看着人来人往。 直到有一天,一辆小木板车推来一个一直嗷嗷喊疼的中年人,车上的男人衣衫褴褛,疼得直打滚,滚落在地上,小木板车旁还有一个小孩子一直喊着救命。 “大夫,救救我爹爹,救救我爹爹吧,我们没有钱。” “我来,贵叔,让我来瞧瞧吧。”只见顾南君拿着一个听诊器跑了出来,“他这是肠瘀的症状,在西医里也叫做急性阑尾炎,这病急得厉害,如果再不医治的话,过一会儿就会疼死的。快,贵叔,叫几个有力气的人把他抬到我的诊室里去,再去把手术刀和麻药准备好,我要给他做手术。” 贵叔听了叫了三四个壮实的下人将他抬到了手术台上,这时候,这个中年男人已经疼得直冒汗水,一头黑里发白的头发浸满了汗水。 白色的帷幕之间,带着口罩的顾南君正在消毒,之后又给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打了一针麻醉,严谨的缝合工作结束以后,这个男人在麻药的作用下吊着一瓶药水躺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时间,中年男子原本是躺着的后来便是能坐起来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说道:“谢谢西医男大夫,谢谢西医男大夫治好我的病。” “真是神了,西医可真是神了。” “要不我们也去治治看吧。” …… 原本是像坐着的木偶一样的顾南君像是活过来一样,从此,顾南君开张问诊就是一月的工夫。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顾南君每隔三四日便会向林挽歌寄上一封相思之信。只是这几封相思之信都会被由韩冷买通的邮差给私收了,其实根本没有到了林挽歌的手里。 更为阴险的是,一月的工夫里,韩冷日日在唐婉秋的饮食里下断食草毒汁,唐婉秋的身子也是日渐衰败,只能缠绵于病榻上日复一日。 “韩冷,真是辛苦你了,每日都跑来悉心照料我的身体。” “二娘别客气,这是韩冷应该做的,就当韩冷是替南君在服侍二娘。” …… 一日,韩冷见白净瓶中的断食草毒汁已经见了底,于是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支开了一旁的流云,拿出了床底之下采摘而来的枯掉了的断食草叶,一个人悄悄地在床边捣置断食草毒汁,却是被前来探望的顾南君逮了个正着。 “韩冷,你在做什么?”顾南君着一身轻柔飘逸的藏青色唐装,立领之下的盘扣微开,露出里边白嫩的肌肤,整个人看上去俊逸又帅气。 这时候,蹲在床边的韩冷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突然就被吓得站起了身来,在站起来的过程之中,脚边的白净瓶也被踢翻了,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浓绿又恶心的汁水。 顾南君觉得怪异,向前走去,问道:“这是什么?” 韩冷慌了神,一时也编不到什么好的由头,只能愣愣地杵在那里。 “给我瞧瞧。”顾南君一把抢过韩冷手里枯掉了的断食草叶,“这,这,莫不是你们中医书上写过的断食草的叶片?” “这不是,这不是,这只是寻常的野草的叶片。”韩冷内心的惶恐让她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就是你们中医书上写着的断食草的叶片。好啊,你韩冷,怪不得我二娘这一月来肠胃瘫痪,饮食不进,你真是好歹毒的心。”顾南君恼羞成怒地说道。 “南君,南君。”韩冷哭了起来,眼泪开始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脸颊之上。 “说,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恶事?”顾南君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想要给韩冷保留一点颜面。 韩冷边哭边说:“我只是想利用二娘的身子拖住你,不让你去见那城东林家的大小姐,等时间长了那城东林家的大小姐久久见不到你过去,也就对你心存怨恨,最后也就对你死心了。你听我的,二娘会没事的,你听我的,二娘会没事的,我不下毒汁进去了,二娘的身子马上就会好起来的,马上就会和以前一样好的,啊,南君,别告诉别人,别告诉二娘,她真的待我如娘亲一般好,别让她知道我在害他,这样她会伤心的,啊,南君,我求求你了。” 顾南君听了韩冷的哀求心立刻就软了下来,说道:“韩冷啊,韩冷,你不该这么做的,你回家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回家去吧,我们顾家也是容不下你了,你走吧,我顾南君也要起程去虞东找林挽歌了。” “对不起,南君,对不起南君,谢谢你了。” 第十八章:奔赴虞东 http://.biquxs.info/

在韩冷的奸计败露之后唐婉秋的身子是越来越好,而那可怜的唐婉秋还以为是韩冷的悉心照料才使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于是更是对韩冷疼爱有加,拿她就像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样,吃穿用度竟是一府上的嫡小姐才得以媲美,这下便使得韩冷变成了顾南君赶也赶不走的祸害。 顾南君看在眼里心里也堵得慌,就想尽快奔赴虞东,于是终于寻到了唐婉秋心情极好的一日,特意前去和唐婉秋说道:“既然二娘身子已经大好,那么儿子也要与之前和父亲说好的一样奔赴虞东去了,二娘可舍得儿子走吗?” “嗯,好吧,南君,既然你执意想要前往虞东,那你就去吧,不过记得要带上韩冷一起去,韩冷可是学中医的,以后可以在你的药房里做做中医女大夫,帮帮你的忙,知道吗?”唐婉秋今日心情大好,头上戴着的红色玫瑰插梳显得十分优雅,身上穿了件明亮的粉色长旗袍,三处盘扣斜斜地被缝制于右胸上侧,每一粒盘扣都是清新的绿配上明艳的红,一袭长袍之上全是些碎碎的、精致的小花,仿佛是要把近处的花香、远处的花香、周身的花香全部都吸引储尽。 她的右手还亲密地携着韩冷,今日的韩冷还在卷发上绑了一朵黑色的蝴蝶结,身上穿着一件立领的蕾丝连衣裙,呵呵,这件融合了法式桔梗连衣裙样式的旗袍式可是凸显了韩冷骨子里的傲气,淡雅的米色又遮掩去了韩冷的恶毒,果然是条极适合她的好裙子呢。她居然还对着顾南君笑语盈盈:“南君,你听,二娘都叫你带我去呢,你就带我去吧,别叫我回家了,我会听你话的。” 顾南君心里一股子厌弃但还是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在唐婉秋面前客客气气地说道:“好吧,好吧,听二娘的就是了。” 收拾完行李以后,顾家一行人来到了舜耕码头为顾南君与韩冷送行,顾老爷命顾家大药房掌柜李富贵之子李长宁跟随顾南君为其手下而唐婉秋因为心疼韩冷就把流云送给了她。李长宁今年正好二十岁整,虽然李掌柜一心想要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能够读好圣贤之书,所以就给他取了个李长宁这么文绉绉的名字,但是李长宁偏偏长了个木鱼脑子,心思也不在学习之上,所幸身材魁梧,人也憨实,是干活的一个好苗子,就被安排在顾家大药房里打打下手。这次能被顾老爷选上去做顾南君的手下,着实是顾老爷的爱屋及乌。 “少爷好,我叫李长宁,以前在大药房里干活,我们见过的,嘿嘿。”李长宁边说着话边用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嗯,李长宁,以后我就叫你长宁吧,从今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顾南君说道。 “好咧,少爷。”李长宁一边发出爽朗的笑一边走到了顾南君的身后。 “南君,再见,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岸边的顾老爷一边摇着手一边说道。 “南君,韩冷,再见。”在顾老爷身旁的唐婉秋也挥手向他们告别。 “再见,父亲(顾老爷),二娘。”顾南君与韩冷一边转过身来一边向岸边的顾家一行人告别。 叫来的乌篷船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载得动顾南君一行四人和行李,在船夫卖力地摇桨声中乌篷船拨开了无数条水纹向前划去。 船行了一会儿,李长宁问道:“少爷为什么要去虞西的大药房里做事呢?难道在虞东干得不好吗?少爷可不知道虞东的老百姓们都把您看作活菩萨呢。” 顾南君看着憨憨的李长宁微微发笑:“哈哈,是吗,我是活菩萨吗?那少爷我也想去虞西做一回活菩萨。” “好吧,少爷。”李长宁愣愣地回了话。 不知不觉间不大不小的乌篷船儿就被两边的芦苇荡紧紧地包围住了,船上的人儿伸手便可以够得到岸边的芦苇叶,爱玩的李长宁就不停地抓一些芦苇叶做成小玩意儿送给对面的流云:“流云,给你,这是只大飞虫,喜欢吗?” 流云这个小姑娘今日打扮的和寻常当丫头时候不同,毕竟这次是要外出去的,得照顾到顾家的脸面。于是择了一件水墨画印旗袍,几粒手工花盘扣定制地极为巧妙。下面则是穿了一条藏青色的麻布长裙显得十分干净又利落。 她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憨憨的李长宁,微笑笑,不好意思地收下:“喜欢。” 才一阵儿的工夫,流云的脚边就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用芦苇做成的小玩意儿。乌篷船儿还没驶出狭小的河道就起风了,满眼清新的绿就在每个人的身旁疯狂地摇甩着,整只船儿左右晃动起来,摇着桨的船夫呼喊道:“起风了,护住身体,护住行李。” 船上的两个男人惊慌间都不自觉地护住了对面的女人,当顾南君把韩冷抱入怀里的那一刻,韩冷觉得顾南君还是对自己有感觉的,所以她的心里又惊又喜,索性就紧紧地抓住了顾南君的衣衫不放手。 过了好一阵儿,狂风才停止了它侵袭的脚步,乌篷船开始慢慢变得稳妥起来,水面又恢复成了以往的平静。 “流云,怎么样了,没事吗?”李长宁关切地问道。把流云仔细瞧了个遍。 流云害羞了起来:“没,没事,有长宁哥在,没事。” “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可以再叫我一遍吗?”李长宁听了很是惊喜。 “长宁哥。” “诶。” “长宁哥。” “诶。” 流云与李长宁两人就这样在乌篷船上秀起了恩爱来。 流云看见李长宁用芦苇叶做的小玩意儿都给踩扁了,有些心疼的说:“长宁哥,你给我做的小玩意儿都给踩扁了呢。” “没事,下船了哥再给你做。”李长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在一旁的顾南君听了两人的对话,坏坏地笑着:“呦,呦,呦,什么时候都叫上哥了。” “嘿嘿,让少爷韩小姐见笑了。”李长宁听了忙回道。 ……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乌篷船才靠岸。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明日刚好是七月初七七夕节,顾南君满心欢喜地提着行李箱上了岸,他想去找到林挽歌,去告诉她,自己没有背负自己的承诺,他,回来了。 “大爷,这是给您的船钱,您收好。” “好咧,谢谢这位少爷了。”船夫回复道。 虞越码头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许多点着煤油灯的黄包车正在招揽着生意。 “先生,您这是到哪里去?” “小姐,您去哪里?” “流云、长宁,还有,韩冷都上车吧,师傅去永安路二百八十六号的顾家大药房。”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咧。”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咧,小姐。”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好咧,姑娘。” 四辆黄包车就这样排成一列消失在了虞越码头 “这位少爷大晚上的还去顾家大药房吗?您是顾家的什么人吗?”最前头的黄包车车师傅问道。 “是啊,再过些日子这顾家大药房要多一位西医男大夫了,到时候欢迎大家前来问诊,我啊,就是那个西医男大夫,我要在大药房义诊一个月。”坐在黄包车上的顾南君自豪地向车夫说道。 “西医,西医是什么?我只听过中医,可没听过什么西医?可不敢瞧什么西医。”前面的黄包车车夫连连摇头。 后面的顾南君只能无奈地止住了言语。 而后面那辆黄包车上坐着的是李长宁,一向健谈的李长宁自然是与黄包车车夫聊得不亦乐乎。 “好壮实的小伙子啊,是顾家大药房新招来的人吗?”前头的黄包车车夫问道。 “是的,不过我原来是在虞西做工的,前面那个是我们顾家的大少爷,他来这里做大夫了,我们家老爷就派我来给他打打下手。” “是大少爷啊,难怪啊,这气质不凡啊。那这么说的话,顾家大药房里又要来一个大夫了,那感情好啊。”前头的车夫感慨道。 坐在后面的李长宁憨憨地笑着:“是呢,还是个西医大夫呢,我家少爷厉害着呢,能治好多病呢。” “什么是西医啊,从来没听说过,能治得好病吗?”前头的黄包车车夫一脸的疑惑。 “这,这我也不知道,应该就是洋人的医术吧。”后面坐着的李长宁一下子被问蒙住了。 再后面坐着的韩冷,韩冷的心情有些不爽快,性子也本就孤傲,就对黄包车车夫爱答不理的,两人之间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最后面的流云倒是能够说上几句话,但是由于性格本就内向也没能和黄包车车夫侃侃而谈。 过了好一会儿,黄包车才拉到了顾家大药房,顾南君一行人很快就结了账,拿好了行李进入了顾家大药房的后院,后院里一直都点着灯等待着顾南君一行人的到来。 第十九章:再临虞东 http://.biquxs.info/

王掌柜在顾家大药房后院来回踱步心里暗想,大少为何要来虞东,老爷来信说今晚就到,自己私扣钱款的事情千万不能被大少爷发现!正想着便看到后院的门被一个人身材魁梧的壮汉推开,手上还拿着两箱行李。王掌柜正想大声喝问时便看到顾南君从门外走来。 王掌柜快步上前作揖说道:“大少爷,三年不见玉树临风更甚当年,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我已备好房间,大少爷现在是否过去休息?” 顾南君看了看王掌柜,关于王掌柜的记忆从心底泛起开口道:“王掌柜,南君这次来是来麻烦你的事情还很多,望王掌柜日后多多担待。” 王掌柜心中一喜,这少爷外出三年性格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彬彬有礼,就是不知是否还害怕耗子?想着三年多前去见顾家大老爷时暂住的那一晚至今记忆犹新,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弱点,让他知难而退,早些回去,也好保全自己的晚节。 心里虽在想着但嘴上的活可不慢:“六子,带大少爷去厢房休息,其余人便带到六子你们住的地方一起挤一挤吧!”。 站在顾南君身后的的韩冷这时喝问到:“王掌柜您老年事已高?我可是新来的中医女先生,也是你们家大少爷的同学,你居然让我跟下人住在一起。”说完便抱紧顾南君的手臂摇晃起来喃喃细语道:“南君,你看看你们家的掌柜,这么不懂事,你说说他,我不要住下人住的地方“。 看着身旁的韩冷顾南君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自己发现了她要暗害二娘的事,但却不能跟二娘直说,里子面子都要过去,况且暗害二娘的事就这么放她走太不合适,让她在药房里行医救人就当赎罪吧。刚才听到王掌柜安排韩冷住下人房间的欣喜就被韩冷这么一闹已然全无。 顾南君眉头紧锁:“王掌柜,不知韩小姐这个要求能否满足?” 王掌柜可是历世的人精,哪能看不出来韩冷的穿衣打扮,刚才这一句无非就是想知道韩冷跟顾南君之间的关系。 王掌柜急忙走到韩冷身前,拱手作揖并满怀歉意的说到:“对不起韩小姐,恕老朽眼拙,这就给您安排厢房,请韩小姐稍候片刻。六子,先带大少爷他们过去吧” 顾南君见状到:“等等过去吧,先进屋喝盏茶”。 “老朽终究是老了!这点小事情都没想到,大少爷对不起。快屋里请。六子,快去备茶。”说完便带路步入内堂。 顾南君跟韩冷落座后,王掌柜站在顾南君身旁便询问到:“大少爷,老爷来的信中说您是学的西医,在如今这个世道老百姓知道的可不是很多,需要我做什么吗?” “王掌柜,西医开诊可不像咱们老祖宗的中医,门道颇大,有很多地方需要稍作改造,况且,我来这并非全部都是西医问诊,中医方面我也略通一二,毕竟我们顾家开药房这么多年了。而且我身旁的韩小姐跟我是一个大学的同学,她擅长的可是中医,日后顾家大药房便是中西结合。双剑合并,中西结合。定能让我们顾家大药房更上一层楼。”顾南君答道。 王掌柜连忙称是。在旁边的韩冷听闻这话心中一喜,南君这是把自己留下来了?便开口说道:“王掌柜,刚才的事有些唐突了,毕竟天色已晚又跟下人住在一个房间,身有不安,请多担待。” 王掌柜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韩小姐言重了,是老朽眼拙,是老朽糊涂,您能来我们顾家大药房坐诊是我们顾家的荣幸,日后还要多仰仗您“。 话音刚落,门外的六子便已来到门前。王掌柜接过六子捧着的茶壶,边倒满茶边说道:“不知大少爷要在虞东待多久?药房改造之事何日动工?”顾南君略作沉思:“虞东短期内我不会离开,药房改造之事待会儿再跟王掌柜细谈,最好是明日动工。安排韩冷这事便也交与你了,韩冷你没意见吧?” 韩冷现在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只要能在南君身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赶忙回答:“没意见,没意见,听从南君安排”。 王掌柜心中暗急:这大少爷待得越久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要尽快让他自己回虞西去。方可能保障自己不被发现。心中的想法也逐渐成形。 随着六子的二次到来,韩冷去了厢房休息了,大厅里只留下了顾南君跟王掌柜在内房里交接药房改造之事,直至寅时二刻才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 窗外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进屋里,顾南君伸了伸懒腰,此时早已日上三竿。一路的疲惫随着这一夜的过去也随之逝去。外面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隐隐约约传入了耳中。顾南君慵懒的穿上了早已备在床边的衣服,早已在门外候着的六子听到屋里传出的动静,问道:“大少爷,您起来了吗?小的早已准备好了洗漱用具,需要现在把他们拿过来吗?” 话音刚落顾南君已然将门打开,对六子说到:“六子,以后不用在此等候,就当我没来一样吧,毕竟我是来当医生的,不是来当少爷的。”“大少爷,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没有您和顾家可能我早已饿死街头。”六子低着的头未曾抬起。 “我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去前堂帮忙吧,认真对待每一个抓药的就是对顾家,对我最大的回报”。说完顾南君径自离去。 随着林家大门的扣声响起,顾南君已经站到了林家门前。漆黑的木门略有旧时衙门的风范。随着吱的一声,开门的门童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南君。顾南君随着门童的指引找到了在荷花池的林挽阳。 “挽阳,挽歌今日没有在家吗?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赏荷?”顾南君的话深深刺痛了林挽阳的神经。冲着顾南君大喊道:“顾南君,你给我滚,你我兄弟就此割袍断义,我妹等你数月有余,你却像人间蒸发一般,给你发了这么多信件都未曾回过一封。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欺骗我妹妹的感情。”话音刚落林挽阳的拳头狠狠的打在了顾南君的脸上。 顾南君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脚步有些踉跄,一个没站稳便已跌坐在地上。脑海中全是林挽阳说未曾来过书信的话。“林兄,手下留情,我有给挽歌写过书信,半月一封,为何你说我没曾写过书信?此中肯定有些许误会,如果我未曾写信,我又何故出现在你们林家?”。 林挽阳深思一下,这一拳已经打出去了,想收也是收不回来了。也当是替林挽歌出了一口恶气。“那你的意思是不止来过一封?可曾有证明?说不出来今日你我兄弟到此为止。” 顾南君深吸一口气,韩冷之前的所作所为浮现在脑海,是否是她从中作梗?这件事要回去好好问问,自己也未曾收到挽歌的书信,虽有怀疑但现在先稳住林挽阳是重中之重。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不远处的下人们,眼看着下人们正在匆匆赶来,林挽阳高声说到:“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过来。顾南君你想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头绪吗?看来这一拳打的还是不够。”看着满脸怒气的林挽阳看着自己顾南君何曾见到过林挽阳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挽阳且慢,我怀疑是韩冷从中作梗,拦截了我跟挽歌的往来信件。你也知道韩冷的性格,如那狗皮膏药一般,那日我从林家回去后就一直跟着我。我写的信都通过家里的信差邮寄出去,她可能已经买通了我家信差,毕竟这个事她有钱,也做得出来。这事回去之后我要调查清除,我肯定会给林兄一个肯定的答案,给挽歌给自己一个交代。” 林挽阳怒意并未消散,冷冷地对顾南君说到:“顾南君,刚才的那一拳是我代表自己打你的。你好自为之吧,如若有下次,就不是拳头这么简单了,你走吧,我妹妹并未在家。” “挽阳,是我的错,还恳请令妹出来一见,我愿当面解释清楚,给我一个机会。挽歌,挽歌你出来吧,是我错了,挽歌,是我错了………”顾南君的喊声再一次刺激了林挽阳的神经。林挽阳抓住顾南君胸口狠狠的说到:“顾南君,你给我滚啊,现在,立刻马上。不要再出现在我林家。来人,送客”说完松开了抓住顾南君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时从远处赶来的下人连忙将顾南君扶起,“顾少爷,请吧,我家大少爷的话我也不敢不听”。看着唯唯诺诺的下人,顾南君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大小姐确实不在府上,今儿一大早大小姐就带着流苏出门了,好像去曹娥庙祈福去了。”下人说的话让顾南君重拾了信心,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原来不是林挽歌不出来见他。说时迟那是快,赶忙起身冲着林府大门外奔去,留下了下人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第二十章:商街游玩 http://.biquxs.info/

七夕佳节,路上游人如织,顾南君不顾一切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地前行着,挽歌,等我,挽歌,等我。 这时候,夏日的阳光像是一把浓重的油一样泼洒在同样金黄的糖人上,弥漫在一把把精致的小扇间,翻滚在小贩的叫卖声里,灼烧在白云密布的天际。 豆大的汗珠从顾南君的额头慢慢流至脖颈,浸湿了洁白如雪的衬衫领子,黑色的西装裤脚下扬起了一阵阵棕灰色的尘土。 “让一让,谢谢。” “让一让,谢谢。” 他在用力地奔跑,不顾一切地奔跑。 而此时的林挽歌正在古玩市场尚珍局散心。评书品画博古今,赏玉鉴石藏珍玩,高大的白墙之后,挤满了许许多多的商人和络绎不绝的顾客,各式各样的珍奇古玩琳琅满目,剔透无暇的玉佩、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掐丝珐琅彩瓶唐代鎏金三足银罐、紫铜三足狮耳花瓣香薰炉、青花莲子罐…… “墨墨,流云,走,我们去天鑫阁转转。”走在夏墨与流苏二人前头的林挽歌着一袭可爱的娃娃领长裙尽显活泼与天真,一把蓬松的头发垂在淡黄色格子上变得更为乌黑。 “好吧,就听你的。”身后的夏墨穿了一身粉红色的修身旗袍,旗袍用着蕾丝与雪纺的巧妙结合使得一朵朵丝质鲜花盛开在了热烈的夏日阳光里,而那胸口处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使得夏墨俨然成为了风中飞舞着的仙女。 “好的,小姐。”今日的流苏穿得与往日不同,也是尽力打扮了自己一番,灰蓝色格子上衣下配了条藏青色的布裤,看起来很是乖巧伶俐。 于是三人进入了天鑫阁内,门口的商人前来招揽生意;“这两位小姐快过来看看吧,瞧,这串鼠眼菩提手串怎么样,这可是清代紫檀木制的,金贵得很呢,据说呢,还是慈禧太后戴过的呢。” 夏墨望着那串圆润又极富有光泽的鼠眼菩提手串说道:“珠子倒是好珠子,只是这真的是慈禧太后带过的吗?怕不是你胡诌出来的吧?” 商人听了回道:“呦,呦,呦,呦,好生厉害的小姐,那便不是慈禧太后带过的珠子也是好珠子不是吗?” 夏墨听了微微笑:“商家,把你那珠子拿来给我的好妹妹试试戴戴。” “好咧。”对面的商人殷勤地笑着,将鼠眼菩提手串递了出去。 接过鼠眼菩提手串的夏墨转而又朝着林挽歌说:“挽歌,快戴上试试,这手串配你,和你今天的打扮也配。”话正说着就将鼠眼菩提手串撑开,套进了林挽歌的手腕上。 “瞧,多般配。”夏墨的笑意更加多了些。 “确实是挺不错的,老板,包起来吧。”一边的林挽歌将套在手腕上的鼠眼菩提手串摘了下来,又递给对面的商人。 “要多少钱呢?”林挽歌微微笑,问着对面的商人。 “五百块大洋。”商人笑得更加殷勤了些。 “好的,这里正好有五百块的银票,你收下吧。”林挽歌从绣花钱袋中拿出了一张五百块钱的银票来。 商人接过银票就将装有鼠眼菩提手串的木盒子递给了林挽歌。 “挽歌,走,咱们再去里边瞧瞧吧。”夏墨妖媚一笑,挽着林挽歌的手臂继续往里面走。 “小姐好,要瞧瞧吗?” “留步嘞,二位小姐” …… 这时候的顾南君已经到达了曹娥庙里,曹娥庙坐西朝东,背依凤凰山,面向曹娥江。 看见院落里满眼前来祭祀的男女老少,顾南君寻不到林挽歌的半分踪影,于是便不自觉地走入了正殿之中想要再探寻探寻,挽歌啊,挽歌,你究竟是在哪里的?你不知道我寻你寻得好苦哦。 正殿之中四根金柱坚硬如铁,外翻的三道卷棚营造了无比庄严肃穆的氛围,铜色孝女曹娥的宝象坐落其间,仔细望去,她梳一软牛角发髻,着一身美妙罗衣,端一盘可口蟠桃,踩一片轻柔祥云,裙带拖于其上,孝顺感动人间。 顾南君仔细辨别着正殿之中的女孩身影,却依旧没能寻找到林挽歌于是只好作罢,接着又心生一计,想要在寺庙门口守候着,好能拦截住祈福准备回家的林挽歌,接着便走到祈福的地方跪在蒲团之上向曹娥祷告,曹娥娘娘,曹娥娘娘,一定要让我顾南君在这里找到挽歌,一定要让我找到挽歌啊,保佑我,谢谢您了。随后便大迈步走向了寺庙门口的树荫底下等待着林挽歌的出现。 树荫底下有橙黄色的缎带缠绕着飘飞,一块块绑着红色丝线的祈愿牌正随着风飘摇,顾南君就这样站立在树底下直勾勾地看着庙门的位置。 而另一头的林挽歌还未舍得从琳琅满目的尚珍局中抽身,正在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各种奇珍异物。 “墨墨,流苏,你瞧,这块玉佩成色极好,雕刻的树片状也是栩栩如生。”林挽歌指着一旁的玉佩与夏墨、流苏说道。 “还真是块好漂亮的玉佩呢。”夏墨将一双丹凤眼转向了林挽歌指着的方向,眼睛里发出了灼灼的光华。 “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呢。”卖玉器的老板上前搭话道,“小姐要不要戴上试试呢?” 林挽歌听到了这句话忙不迭地说道:“啊,不用了,我可再也没钱买这块玉佩了。要不墨墨你去试试吧。” 夏墨听了林挽歌的话倒是很淡定:“怎么了,挽歌,没钱就不能试试了吗,我也没带够钱,瞧我的。老板,我可是没钱买你这块玉佩,可以借我试戴试戴吗?” “当然可以了,有您这样美丽动人的小姐佩戴在下的玉佩是在下的荣幸。”卖玉器的老板满脸堆笑,双手将玉佩奉上。 夏墨接过了老板手里的玉佩,一双细白鲜嫩的手快速地将红绳子撑开,这才将玉佩挂到了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颈上:“挽歌、流苏好看吗?” 玉佩的绿晕衬得夏墨那张如凝脂一般的脸更为娇嫩美白,让林挽歌看了连连叫好:“好看,好看,和墨墨极为相配呢。” 后面的流苏看了也连忙附和道:“好看,好看,夏小姐戴上这块玉佩可真是好看呢。” 夏墨听了粲然一笑:“谢谢了。” 于是便将颈上的玉佩摘下来还给了老板:“老板,给。” “小姐戴上极美,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买走它吗?要不我给小姐再便宜点可好?原价呢是三千块现大洋,现在呢给您这个价,两千五怎么样?”狡黠的老板马上说道。 “不了,我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过一段时间也就不喜欢了,所以还是决定不再浪费那点钱了。”夏墨听了还是婉拒了老板。 “那好吧,那就欢迎小姐的下次光临了。”老板失落又牵强地笑了笑。 三人在热闹的尚珍局里面逛得不亦乐乎,到了太阳渐渐西斜才尽兴而出。橙黄色的夕阳像是在西边留下了一副瑰丽又浓重的泼墨画流入了林挽歌的眼眸,徐徐吹来的暖风环绕在了林挽歌的周围。 “终于是出来了,里面有些闷呢。”走在后面的流苏朝着前头的两位小姐说道,额头上出了一些细细的汗水。 “流苏着是热怕了吗?来,我给你擦擦。”林挽歌听了流苏的话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帕子从衣服口袋里边扯了出来,伸过手去想要帮流苏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流苏见了有些受宠若惊:“小姐,莫要,恐脏了小姐的帕子。”一遍又用手挡住了刘挽歌递过来的帕子。 “哎呀,没事的,你也是我的小妹妹啊。”刘挽歌笑笑,用左手将流苏挡住了的手往下按了按,再用右手温柔地替流苏将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地擦去。 “好了,小姐,没有了。”流苏见了有些感动。 “别动,我看看,嗯,是没有汗水了呢。”林挽歌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嫌弃地将帕子再收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走吧,瞧你们这对姐妹俩,天色也不早了呢,我们快些走吧,还赶着前往曹娥庙去祈福呢。”走在最前面的夏墨催促着林挽歌与流苏两人。 “好咧,好咧,墨墨你别急哦。”林挽歌回了夏墨一句。 “让夏小姐久等了。”流苏有些娇羞地笑了笑,脸上挂了些淡淡的红晕。 天边红霞满天,商街的夜市悄然拉开了序幕,一盏一盏的橘黄的灯笼初露头角,接连着商街,又上下此起彼伏,形成了一条又一条美丽的弧形波浪来,倒映在林挽歌一闪又一闪的眸子里。 “墨墨,流苏,你们看,这些个灯笼可真是好看呢。”林挽歌看得有些入了迷。 夏墨与流苏随着林挽歌的一怔也只住了脚步,夏墨首先说了话:“哎呦,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还这么副痴样,有些好笑了呢,哈哈。” “是啊,小姐,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呢,快些走吧。”走在后面的流苏看着林挽歌的痴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呵呵,呵呵。”